《江上霏微》 第1章 楔子 楔子 刚睡下那会儿,童霏被江以宁叫起来,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摸摸她的脸说:“霏霏,起来,喝了牛奶再睡。” 她知道,牛奶里面掺了镇定剂,但却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棉被里面,十分顺从的接过牛奶,小口小口的喝。 昏暗的床头灯几乎看不清江以宁的表情,他只是微微低着头,修长干净的手指安静的叩在腿上,浑身上下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很少穿成这样,灰色的衬衣不打领带,衬衣纽扣从喉咙口的那一颗一直到胸前都是敞着的,整个人显得萧条又阑珊,所以喝牛奶的时候,她多打量了他几眼。 “你今晚又不回来睡吗?”她问。 雕像总算动了一动,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她很识趣的没有再问。 喝过牛奶,他递了一杯水让她漱口,又亲自给她掖好被子,他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然后关灯离开。 这一觉睡得黑甜一梦,童霏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是模糊的,脑子里嗡嗡的作响。 ada问她:“霏霏,你醒了?我给你倒点水,先喝点水吧。” ada是江以宁的乳妈,也是整个江家对她最好的人,自从她结婚嫁进江以宁家,生下女儿裴裴,一直都是ada在照顾。 她浑身上下发软,简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洗漱完,吃了一点饭,才明白过来,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 ada送进来新鲜的百合,报纸拆开扔在一旁,她扫了一眼头条,突然万分震惊:“爸爸和大哥去世了?!” “是呢。”ada眼圈都红了:“前天晚上,先生突发心梗,去了,昨天,老大也过身了……” 她瞬间有些不清醒,ada在窗外探了一下头,有些喜悦地说:“老二回来了。” 老二是指江以宁,他在这个家里排行第二。 她习惯性的理了理衣袖,站起来迎出去,江以宁却直接进了会议室,一直没有出来。 他一定很累,没有时间,她想。他的父亲和大哥相继去世,家里一下要发丧两个,还要立刻接管家族产业,提防着老三和老四,应付董事会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奸商。 没有关系,她可以等,那是她的丈夫,她可以煮一碗参汤等着他。 她问ada:“裴裴呢?家里这么乱,叫他们抱进来,我自己看着吧。” ada仓皇了好一会儿,才说:“裴裴老二亲自照顾着呢,你不要管了。” 她习惯性的顺从。 一直到半夜,江以宁才回来,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问她:“怎么还不睡?” 玄关的灯光调的很暗,即使看不清,她也能猜得到他的表情,微微蹙起的一点眉头,带着疲惫的神色。 她回答:“我睡不着,在等你。” 他走到房间里来,在沙发上坐下,十指扣在腿上,突然跟她说:“童霏,我有个事情,想同你商量。” 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说:“我们离婚吧。”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财产一半可以归你,但裴裴归我,你出国移民,今后不可以再见她。” 她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不想和你离婚。”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十分的无情:“我父亲去世了,分家之前,我希望我们离婚。” 分家。长房无妻儿,这意味着剩下的兄弟三个将平分整个家族全部的财产。 童霏并不知道江家到底有多少钱,但每个人分到的,怕也是一个庞大到数也数不清的数额。 而他要赶在分家前,跟她离婚。 他抛出了最后的限令:“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律师明天会来跟你谈,你今晚可以收拾东西,我希望你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家。” “你每次给我吓药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她颤抖的上牙扣着下齿:“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 “很好。”他淡淡一笑,漠然到面不改色:“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好聚好散。” 她眼泪瞬间簌簌的往下掉:“我不会跟你离婚,也不会让任何人做我女儿的后妈。” 他厌恶的闭上眼睛又睁开:“你应该清楚,我当年肯娶你,完全是出于对你车祸后遗症的同情,要不我怎么会娶一个赌徒的女儿?” “你胡说……”她声音瑟瑟发抖,像暮秋干枯的树叶坠地发出的声响:“我爸的钱呢,你们从我手里拿走的我家那笔钱呢?” “婚前我们已经做了财产公证,你那笔钱,现在按理来说已与我无关,还给你就是了。关于我的钱,明天律师会过来同你谈。” 他厌恶已极,站起来要向外面走,她却不顾一切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把裴裴还给我,我就和你离婚。” “不可能。”他冷笑了一声:“孩子判给谁,不如交给法院,不过你知道,我有那个能力改变法院的决断。” 她面如死灰,半响只能说出一句话:“江以宁,你个沩君子……你是个殙蛋!”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视她有些居高临下,猛地抽出手,头也不回的留下通牒:“明天上午签协议,下午你必须离开。” 一上午的时间很难熬,任凭律师说什么,她都不肯签字,她的理由很简单,她要女儿裴裴的抚养权。 后来律师都无奈,只能苦笑着脸,一遍遍劝她:“童霏女士,您若再不签字,我们跑腿的,也不好办。” 她头疼得厉害,蹙眉摇着头:“我要见裴裴。” 两年前她出过一场车祸,那时候她被恋人抛弃,父亲的公司遭遇危机,她走在路上,恍惚被迎面而来的重型卡车撞到。 车祸醒来,她爱上了她的主治医生,江以宁。 他们很快结婚,婚后如愿以偿,她很快怀上了女儿裴裴。 嫁给江以宁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也不知道,江以宁是她曾经恋人的二哥,或许是因为报复,或许是因为感动,但结婚之后,她渐渐发现,她真的离不开他。 撑到下午茶之后,ada敲开门,有些惶惶然的站在门口踟蹰,轻声唤她:“霏霏……” 她知道最后的时间到了,门外站着江以宁,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他目光平静的越过她的脸,投递在落地的玻璃窗外,淡淡地说:“有什么东西,你们替她收拾。” 她没像一个泼妇那样阻拦,她原本就不是个呼天抢地的人,她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而她居然同这个她看错的人一同生活了两年多,还养育了一个女儿。 他是个多有能耐的人,要想夺走女儿抚养权,赶走她轻而易举。 就像是轻而易举的踩死一只路边的蚂蚁,就算过去很多年,都不会记得还有这样一段杀生往事。 她像被挟持一样带去楼下,车就在大门口等着,她却没有上车,很平静的正了正衣襟说:“我要见一见爸爸,道个别。” 公公的灵堂就设在花园的另一端,陆续有来追悼的客人从那里面出来。 江以宁语气生硬:“不必了。” 她十分执拗:“我应该去。”她向那边走,却被两个彪形大汉如同一堵墙一样的挡住去路,她凄然,竟然连江家儿媳这最后一点义务都不准许她尽。 一个尖利的声音却从灵堂里面传出来:“江以宁,到底谁把爸逼死的,你气死了爸,杀了大哥,不过是为了继承整个江以宁家的财产,是不是?可你遭到报应了,现世报!大哥一条命换你女儿,不值!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女儿,你才是凶手!江以宁!你给我过来江以宁!” 她熟悉那个声音的主人,她曾经的恋人,江以宁弟弟,江以宁家早已分出去的三儿子。 江以宁面色阴沉,“把她架进车里!” 两个大汉行动,她已完全被这样的呼叫声吸引,更是不顾一切的要去,拼命的挣扎,那边江尚清终于冲出来,一眼看到她,突然大喊:“童霏!江以宁你个殙蛋!你不让她见裴裴最后一眼吗?!你个殙蛋!无耻!童霏!你不能走!裴裴死了,就躺在里面!你忍心不去送她吗?!” 江以宁额上的青筋凸起,几乎暴喝:“让他给我闭嘴!” 她如同雷劈,瞬间发出无穷的力气,一把揪住江以宁的衣服,厉声问他:“是不是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他脸色铁青:“走!” 她把着车门,用脚踢着挣扎,声嘶力竭,只是尖声喊:“你让我见见裴裴,你让我见见裴裴……江以宁!” 保镖还在拖着她往车里塞,而他最终无力的一挥手:“让她去。” 没人再拦着她,她一步一步往灵堂挪,连江尚清都不敢再放肆,周围所有来宾都噤若寒蝉。 那天,她在灵堂,看到了三口棺材。 他们的女儿裴裴,躺在最小的一口水晶棺材里,如同从她怀里抱走时一个模样。 她不信,她的裴裴过过百岁生日,她可以活一百岁,怎么可能躺在棺材里,再也不会笑? 江以宁走上来,站在她面前,没有哭,只是声音有些嘶哑:“霏霏,我们还年轻,我们还可以再有。” 不过一夜之前他还要跟她离婚。 心中的绝望几乎撕裂她的全部神经,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惨烈的微笑,一身瘫软,晕死过去。 她醒来是三天以后,江以宁坐在她的身边,一直双手冰凉。 她问他,裴裴是怎么死的? 他默默地,不肯回答。 她便不再问,只是躺着,不愿再同他讲话。 她想过死,他似乎也提防着这一点,屋子里连一片刮胡的刀片和一根绳子都找不到,而她身边多了两倍的人照顾,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江以宁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侧卧在床的另一边,把脸对着她,她则是永远的朝一面睡,后脑勺对着他。他也不说话,很多时候都是她真的睡着了,他才闭上眼睛。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应酬,把公司里能挪回家做公务都带回家做,每天晚上,都按时回到他们的房间,陪着她。 一个月以后,整个家里黑白色的孝服都已撤去,她也渐渐开始同家中的人聊天、说话,佣人恢复到之前的各司其职,她甚至渐渐由ada陪伴着,尝试着去四楼的花园晒日光。 让ada高兴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她微微笑着对ada说:“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ada兴高采烈的去了,她站在露台的边缘,心如同飞翔一般,那么敞亮。 江以宁总会照顾父亲,她唯一的牵挂已放下,整个世界都没有再能挽留她的理由。 她爬上露台,瑟瑟的发抖,才四层楼,她不知道这种高度能不能摔死,她在想着如何让头先着地。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家里顿时兵荒马乱,她很快就看到江以宁从会议室里面冲出来,站在她可能坠落的区域里,昂着头看她。 很奇怪,她突然想要给他打一个电话,因为她突然发现,还有好多话,她还想告诉他。 她这样做了,他们彼此对视着,她在电话里面声音艰涩,她叫他:“二哥。” 他在下面接着电话,却注视着她,声音按捺着愠怒:“霏霏,你下来。” 她摇摇头,风吹乱发丝拍在她的脸上,镶入眼角,又痛又辣。她说:“二哥,结束婚姻的办法有很多,不管我之前有多么让你讨厌,你不要恨我吧。” 他的声音都含着忧郁,他说:“霏霏,就算你跳下来,我也会接住你。”他停顿了片刻,问她:“你知道不知道?” 她很艰难的咽了一口气:“请你帮我照顾爸爸,若是你不想照顾他了,我那里还有一颗钻石戒指,请你送他去养老院。qbi你要是不喜欢,也不要把它踢出去,把它送人吧。”想了想,最后又说:“裴裴她很寂寞,我该去陪她,你若娶了……算了,你把我们忘了吧,再见了。” 话说到这里,她才觉得脸上痒,用手一拂,原来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江以宁同她对视,片刻之后,他在下面把手机摔碎了。 他一直是极讲究风度的人,她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整个手机被他大力的掼到地上,弹起来很高,摔成三半。他抬起头,指着她,声嘶力竭的吼:“童霏!你沓妈连条狗都记挂了,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狠?!为什么?!” 为什么?她近乎迷茫的想,没有什么为什么?自从知道孩子死了,她根本没有追究孩子是怎么死的,再怎么追究,结局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月,她想过很多死法,但是身边的人都让她没有机会那么做。她没有得抑郁症,也不是失去活下去的理由,她只是活倦了,仅此而已。 她把手机抛了出去,随着所有人的尖叫,她纵身一跃,跳下楼阁。 有人接住了她,她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四肢百骸很快传来震荡的剧痛,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新加坡的蓝天,觉得归去,真的很好。 但是她并不知道,她没有就此死去,一个星期以后她醒过来,竟然将这段岁月选择性的遗忘。 坠楼的冲击力并没有伤及她的大脑,却让两年前她因车祸留下的血块变动了位置,让她车祸之前的所有都记起,唯独将这两年的时光遗忘。 她的记忆回到了两年前,江尚清订婚礼上亲吻新娘之时,她晃晃然从宅子里出来,被重型卡车撞上的时候。 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那个伏在床边的男人她还勉强认得,那是江尚清的二哥江以宁。 她小心翼翼的问:“二哥,我睡了很久吗?” 他摸摸她的头发,微笑着说:“对,你睡了三年,大概有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很不错。” 她惶恐于他的爱抚,他继而微笑:“霏霏,小清已经结婚了,你要不要试试,嫁给我?” 眼前的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与众不同,她是做了一场梦,这梦里面经历了什么她已不记得了。 她是童霏,那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带着青春朝气向上的姿彩。 世事一场大梦。一觉醒来,梦中事,寂寥无痕。 第2章 vol01(1) vol 01(1) 我梦到我妈妈了。 我知道我在做梦,因为我妈已经去世了好多年,以至于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但是她在梦里却很清晰,她向我走过来,我对她伸出手去,我说:“妈妈,我冷。” 梦里我妈脱下衣服来盖在我身上,把我抱得很紧,我窝在我妈怀里特别安逸舒服,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吸吸鼻子对我妈说:“妈,我想吃你做的猪脚姜。” 小时候我妈做的猪脚姜实在拿手,酸酸甜甜,口感软软糯糯,最是我喜好的那一口。 其实我在梦里是不忍心指使我妈去做饭的,但是我知道昨天夜里我吃了一颗安眠药,所以拜这顿好梦所赐,我可以尽情的多看看我妈。 我妈转眼把猪脚姜端上来,挑了一大块搁到我碗里,我激动得直搓手,张大口,一口就咬了上去。 软软的弹弹的……我正吃的美,就觉得有人在捶我,生生把我捶醒了。 我真的是特别懊丧与恼火,有什么事一定要叫醒我呢,就不能等我吃完这一口再说吗? 但是半睡半醒间又觉得不太对,我嘴里确实咬着什么东西,滑滑qq的,我又张嘴咬了两口,那人把我捶的更厉害了。 我突然意识到,床上有人。 这个想法让我瞬间大脑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直窜天灵盖,噌的一下撑起自己,暗淡的睡灯下就发现,被窝里果真有一个裸男! 我想也没想,一脚就把他踹下了床。 那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好在这地上铺了厚厚的兔毛地毯,不至于摔出个好歹来。 其实他翻身落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家呢,而在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敢睡在这张床上的男人,恐怕只有我的丈夫,江以宁。 果然,被蹬下去的男人在隐忍了半晌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责问我:“霏霏,折腾一晚上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真的是江以宁!我赶紧跪着匍匐过去,趴在床边伸手想要捞他。 江以宁坐在那里覆着脸,满腔的起床气:“你发神经了么?” 我期期艾艾:“我、我、那什么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这可真不怪我,他又没告诉我,他昨晚会回来。因为结婚都快一年了,他除了偶尔打来电话损我两句,整整一年,他都未曾在这个家里出现过。 这儿是他抛弃的冷宫,我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皇帝想起来临幸我,连声通传都没有。 估计江以宁也是觉得自己没打招呼在先,坐在地上有一些沉默,我伸出手去,“我拉你起来吧。” “不用了。”他自己爬起来了,结果一脚踩在我吃过的薯片袋子上,脚底一滑,又扑街磕在床柱子上。 他站稳以后就彻底生气了,捂着额头十分的愠怒:“你这个房间都没有人打扫吗?” 有人打扫的,只不过我实在不习惯被人伺候,又不喜欢私人空间被人打扰,所以通常一周只准家政进来清洁一次。 我自知理亏,连忙赤着脚跳下床,去拉开落地窗帘。 窗外大雪封路,虽然雪已停,但日光刺啦啦的这么射进来,瞬间让他的手覆在额上。 手指修长又指节分明,他以手遮目,抬高手腕眯了一眼手表,声音嘶哑的责备我:“我凌晨3点才赶回来,怕吵到你们休息衣服都没换,结果你一直蹬被子,我不停的给你盖,谁知道你就把我缠得紧紧的根本没法睡,后来……”他语气恨恨的怨怨的:“你怎么还咬人!” 这个嘛……我真心解释不出口,我总不能跟他说,我原是梦到自己在梦里把他当猪蹄子啃了,那我估计江以宁当场就得吐血。 我垂头敛着脸,悄咪咪的拿眼觑他,看他虽然光着上身,腿上的裤子倒还是西裤,虽然已经有褶皱,但依然不失分寸。 想必,同床共枕的这几个小时,我们也没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我手指指床:“那要不……你再睡会儿?” 他冷冷的:“不用了,我还有事。” “我待会儿来叫你起床,你再睡会吧……” “不用了。” 这是他的家,他一年未归,回来以后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用了。” 他低头怒视胸前的牙印,还沾着口水,一脸嫌弃。 我是特别有眼力见的,赶紧就跑去浴室给他取毛巾。 这宅子24小时都备着热水,放了两下子水就是热的了,我浸湿了浴巾拧干净,拿到他跟前,没想到他扎着两手看着我,我没办法,只好给他擦。 我擦得挺轻的很仔细,倒不是想占他便宜,而是我咬的那地方太诡异,恰好是江以宁胸前一块肋骨的两边,下口也够重的,门牙咬的地方都出血印了,其他地方也惨不忍睹,估计再过一会儿肯定能变成一椭圆色的淤青。 我挺不好意思的,擦的脸都红了。 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清楚江以宁裸着是什么样,白白净净的连颗痣都没有,身上瘦瘦的没什么大块肌肉,但是线条也有,总起来说刚刚好,唯一不美观的地方就是他身上有一道伤疤,我目测了一下有一拿那么长,竖着跨在上腹上,深色的伤口明显区别于一旁的肤色,而且还横着一道道针缝的印子,看上去特别不和谐。 我数了数,一共缝了九针。我曾经做过阑尾炎切除,我很清楚伤疤愈合的样子,这么清楚的印子,应该是刚做完手术一两年的样子。 江以宁的事,不是我无心过问,而是就算我问,他也会嫌我烦肯定不会告诉我。 我已经把牙印擦了好几遍了,江以宁却冷不丁的伸出手一把攒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的手攒着毛巾就被他按在了那处刀疤上。 我吓了一跳,他只管紧紧攒住我往那儿按,他的声音都有一点变了,像被什么阻碍了一样,哑着声对我说:“你怎么能……”停顿了片刻他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你怎么能……” 他眼睛里莫名的蒙了一层水雾,我都以为我看错了。 我惶恐的被他攒着,他却再没说出下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松了手,轻出了一口气,然后突然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说完那句话他整个人就有些落寞,他背过身去,问:“我的睡衣呢?” 他一年没回来过,他的衣服早被我拿去隔壁房间了,我赶紧跟他讲:“我去别的屋帮你找。” “算了。”估计他也是知道这屋里没什么东西是他的,他下达了另一条圣旨:“你去帮我找一套衣服吧。” 我去隔壁房间帮他找衣服,他的衣服很好找,都是定制的,尺寸、颜色、搭配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挂在那儿,又有专门的人保洁,所以我抓起一套就回来给他放到床上。 他扫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不是我的衣服,是老七的。” 天知道家里怎么还会有岑君西的衣服!我看他俩身形也差不多,风格也差不多,刚想劝他将就将就穿得了,他自己呼叫管家替他准备衣服去了。 管家送来新衣服,他便去洗澡,路上还被隐藏在地毯绒里面莫名其妙出现的充电线绊了一跤,飞出去两米才站定。 他适应能力很强,显然已经习惯了,回头看了我一眼,无语的搓了一把脸。 我两手端起来扣在胸前,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对他露出一排牙齿的笑,目送他进入浴室后,飞速整理散落一地的物件。我把电线卷起来、把日记本藏进抽屉、垃圾丢进垃圾筐、脏衣服塞进脏衣筐……做完这一切我赶紧换好整齐的衣服。 我选了一件毛衣,把两只袖子套上,拎着领口钻脑袋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替我拉住了毛衣的下端,并妥帖的整理好。 江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浴室里出来了,他还顺便把我的长发束起,从毛衣里顺了出来。 他的手一松,我的头发便散开,披在肩上,他顺手把我掰转过来,同他面对面站着。 这件毛衣是他买的,差人送回来的;这毛衣上洒的香水也是他买的,差人送回来的;这毛衣上别的胸针,也是他买的,差人送回来的……实际上,我吃穿用度的绝大部分,都是他买的,差人送回来的。现在他同我面对面站着,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端详一个他一手打扮的娃娃。 这个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就见他喉结一耸,他伸手用手背抵着我的下巴,摩挲着我的脖颈一侧。 我以为他要亲我了,脊梁一僵,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但他只是弯腰把我拥进怀里,抱得很牢。 我很矮,只有一米六二,他足足比我高出二十多公分,我又赤着脚,被他这样抱着,我的下巴如同挂在他肩旁上,吃力的很。 但他却把我报得很紧,就像怕我会跑了一样,一边抱着还一边反复揉搓。 我心里暗自盘算,只怕他是生意黄了没谈好,或者吃了哪个女明星的闭门羹,心情糟糕透顶,回老巢来求安慰求抱抱的。 印象里,这是江以宁第二次抱我。 第一次抱我是在教堂,牧师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我一时哽咽没能将那三个字说出来,他便上来抱住了我。就那一抱我眼泪哗哗的落下来,我最终说出了那三个字,我愿意。 这是他第二次抱我,还抱得这么紧,我心里是有一丝戚戚焉的,所以也伸出手,安慰一样的拍拍他的背。 小孩子嘛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的确十分的需要安慰。 但是他却身体一僵,很快开始手脚不安分起来。 我是小看他了,他哪里是个小孩,都忘了他向来是个情场老手,即便不是西门庆再世,也是个贾琏无二了。 我有一点慌,毕竟和他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控制住他的胳膊提醒他:“你不是待会还有事?” 他嗯了一声,继续吻我的脖子:“我的事就是忙你。” 我真是慌了,一边躲闪他的吻一边推搡:“要不要换个时间,这个时间不太合适……” 他咬着我的耳朵轻声叹息着:“我是你丈夫。” 是的,连恋爱都还未正式谈过的丈夫。 我失了一秒钟的神,而后世界就颠倒过来,我被他放倒在床上。 他压上来,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惊慌,我想喊人,但是他的大手覆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算是知道了,江以宁这是想霸王硬上弓。我从未跟男人在一起生活过,难道欲求不满的男人每天早上都这样? 我得自救,我两手抓住他捂着我嘴巴的手,用劲一咬,他吃痛“嘶”了一声,我瞅准时机抬腿顶在他小腹上。 这个位置令人尴尬,他没敢动,我得了时间把胳膊弯曲抵在他脖子上,快速在他肩膀上一敲,同时轻踢他的肚子,瞬间把他压倒在一旁,和他颠倒了位置。 我下手不重,所以把江以宁压在身下的时候他竟然暧昧的笑了,那笑容里说不出的玩味,就像一个在逗猫的主人,看着和自己互动的小猫一样,眉眼都舒展开,他甚至微微阖上眼睑,神情慵懒。 这个笑容可惹恼了我,提拳在他肚子上捣了一锤,趁他弯腰吃痛,就想溜。 但是他伸腿一拌,并且就势把我一捞,我又重新回到他怀里。 我已经冷静了,冷冷的告诫他:“你别闹了行吗?” 他附上来亲吻我,脸上有残留薄荷胡须膏的味道,鼻间的气息喷在脸上热乎乎的,他缱绻而又缓缓的说:“我没闹。” “江以宁。”我努力摆脱他的缠绵,腾出手来掰住他的脖子,努力让他的脸靠我远一点,然后告诉他:“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以吗?”我又一次的着重强调:“可以吗?” “霏霏,”靠,他竟然唤着我的乳名,声音挑逗至极:“你不需要准备,我准备就可以了,我一定会满足你。乖,一点都不疼。” 无耻!而且他还不识时务的将我的毛衣推上去,露出腰杆来,被他一把握住。 我不再打算废话了,悄悄地曲起腿,卯足了劲儿,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肚子上。 那一下是极重的,所以我没敢往他命根子上踹,但是我忽略了还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所以随着那一脚,他不光闷哼一声倒在了墙边,脖子上还多出了三道均匀的血痕。 我惊悚的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指甲,对,我昨天才去做的丹蔻,现在上面挂着一丁点肉丝了。 他疼的都腾不出嘴来骂我了,我可作了大祸,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全家的人都知道今天他在家,热热闹闹的准备了一桌子饭食,看我神色慌张的跑出来,赶紧问我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席祁,一把掰住我就摇:“出什么事了?二哥呢?” 席祁是江以宁的贴身助理,这一年江以宁没回来过,但席祁隔三差五就来视察我的工作,还没事带来江以宁的赏赐,所以在这个家里,我一直觉得他才是正房二少奶奶。 现在二少奶奶发话了,我只好伸出食指指指楼上,“你上去看看吧,他——” 席祁放开我就直奔楼梯,一脚踏空摔在那里也不顾,爬起来就往楼上冲。 我刚想感叹二少奶奶果真名副其实,就听到楼上脚步声,我回头,看到江以宁站在楼梯口,捂着脖子,气咻咻的冲席祁吼:“送她回大宅!叫她学学规矩!” 吼得太用力,他疼的腰都弯下去了,二少奶奶连滚带爬的上去掺着他,一瘸一拐的回房间去了。 我笑容局促的看着一屋子准备的人,垫着脚灰溜溜的坐下来吃早餐了。 当天,也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吃完早餐以后,果然有人开车把我送去机场,强行送回了江家祖宅。 第3章 vol01(2) vol 01(2) 江家祖宅在新加坡武吉知马,穷奢极欲的生态别墅,生活也是空虚无聊。 江以宁家祖上是福建人,他祖父那一代怀里揣着片仔癀下了南洋,千辛万苦活着到了新加坡挖了第一桶金,后来江以宁他爸接手了他爷爷的小作坊,发展壮大,创下了江之集团。 江以宁他爸这个人,简直就是经商的天才,说起来都是商界传奇人物,教科书似的经商案例。在他手里江之集团成为国际跨国公司,业务布遍全球,可以说整个江家都是商界巨贾,富可敌国。不过江以宁他爸这一生唯一的槽点就是好色,在外招花引蝶,在内妻妾成群,这一生一共承认了四个儿子,只可惜各个都不是经商的料,老爷子为了选接班人一事,在家天天大为光火。 听说老大江是正心术不正,智商又不高,颇不得老父亲倚重;老二江以宁最不喜经商,一心一意热爱医学,远离家族屈居人下当医生去了;老三原本是个私生子,最不讨喜,早早出局;老四是个钢琴家,性情中人,难成大业…… 反正关于他家的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这些都是我爸没出事之前跟我说的,他家有些事网上传的也是捕风捉影,好在他家还算低调,公关做得又好,网上除了一些企业报道,也没什么花边新闻可循。 如今江以宁他爸因为心梗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听说他爸去世第二天,他大哥也心梗死了。他大哥是个钻石王老五,到死得时候都没娶上老婆,所以现在这大宅里养着的,仅仅是江以宁的妈、江以宁奶奶,还有他家老四,江子筠。 江子筠是个杰出的青年钢琴家,平时也不常出现在家中,所以这家里主要住了一个高贵冷艳的美妇,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三个女人一台戏,跟婆婆太婆婆住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江以宁把我送回他祖上新加坡的大宅,真是名副其实的软禁。 其实这一年我一共被送过来三次,除了这一次,之前我被送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学规矩。 江家家规是专门有人给我上过课的,条例苛刻规矩森严,作为江家儿媳,我时刻都要严以律己,举手投足、动作语言,若有一项不合规矩,都要受到家法责罚。 江家儿媳的第一条规矩:不得同自己的丈夫发生争吵。 这回我好像更严重一点,我踹了江以宁两脚。 不过江以宁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明明是他强迫未遂,还把我强送过来,真是过分! 说起来,我打心眼里觉得,这一次他好像是故意整我的,因为这次从出发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连送我上车的席祁都神色有点凝重,忧心忡忡的提醒我:“去了那边万事不要冲动,等我们过去接你。” 忘说了,我们家二少奶奶席祁是个绝顶好中宫,处上仁义礼智信,处下温良恭俭让,他这么悄悄给我打招呼,简直如同老母亲一般的叮咛嘱托了。 不过我一直没把他的话当什么事,我每次回到江家都如同新妇,面对家中长辈低眉顺目处处谨小慎微,我到大宅来能闯什么祸? 但是这一次,我进了家门才知道,这回当真不同了。 这回不同往常的主要原因是,家里现在不是三个女人,这回是四个,还有一个,是江家老三江尚清的老婆,我的妯娌,我的情敌——段佳橙。 怎么说呢,一句话总结我跟老三两口子的爱恨情仇:段佳橙抢走我曾经的未婚夫,江尚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知道段佳橙这回吃了什么枪药了,我一进门就遭她冷嘲热讽,这一家上下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倒是一个个对她百般顺从,待她明显比我金贵的多了。 这事就有点古怪,因为江以宁自由生长在这个家里,而尚清不是,尚清是他爸在中国大陆的私生子,从小跟他妈妈生活在大陆相依为命,后来长大了才被接回来认祖归宗。不过因为大宅里的妈不是尚清的亲妈,尚清他爸又不喜欢尚清,所以尚清在这个家里几乎毫无地位。我以前经常听尚清讲,这个家里真正对他好的人,只有江以宁。江以宁这个二哥待尚清如父如母,连出国上学都一定要把他带走,工作去哪里也都带上他。 我跟尚清,就是在江以宁工作的城市认识的,他是我的初恋,我俩一直恩爱,直到我俩打算结婚前,他突然告诉我,他爸和他哥逼他,让他娶段佳橙。 这事,都过去四年了。 听说尚清对段佳橙情深几许,我嫁给江以宁也是地位颇高,所以我本不欲跟段佳橙纠缠,奈何这个脱线女这几日连着找我麻烦,在婆婆面前给我小鞋穿,打麻将的时候还在老太太面前黑我出老仟! 靠,我,童霏,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听着搓麻声长大的。三岁师从圣手童国筹,十四岁到香港的哋下睹场做荷倌,十七岁在澳门puj大赛拔得头筹,除去二十岁车祸昏迷的那两年,到今年二十五岁,我从未被动失过手,江湖上提到我,都要挑大拇指,赞我“不愧是童国筹的好门生”。 又忘说了,童国筹就是我爸。 我家以前特有钱,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爸的睹技称霸东南亚,跟尊神一样的存在着,后来出了点意外,我爸才痛下决心金盆洗手,用赌博攒下的那点家本转行经商。 如今我家虽然落败了,但我“小童国筹”的金字招牌响当当,所以你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出仟,我就非得教训教训你了,又加上这次我被强送回来原本心情就不好,所以我强行忍了两天,终于想起一个招,决定ko了这个脱线女! 第4章 vol01(3) vol 01(3) 我拿起电话,按下了这个家中的可视系统。 很快有人应答:“您好二少奶奶,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我告诉他,三少奶奶段佳橙邀请我去泳池游泳,请他送去两杯柠檬水和两块awfully chocte的樱桃朗姆蛋糕。 优秀的家政团队果然服务效率极高,不过片刻,当我躺在这整个新加坡中区唯一一处小山包上,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喝着柠檬水,品尝这整个新加坡岛上最浓情蜜意的巧克力蛋糕了。 我伸手遮了一个凉棚远眺,新加坡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澄空如洗,风和日丽,纵使我来之前中国大陆已经受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影响开始降雪,但在这远东异国的领域上,正直热带最适宜的雨季。 云雨初霁的天空最蓝,大朵的云飘在天上,好像小时候路边才有卖的棉花糖,我伸出手去捞,仿佛可以够得到的样子。别以为我这么做很可笑,我现在可是在新加坡最高的山峰上——一个海拔才160米的小山头。 你知道在新加坡,这个小山头的概念是什么吗?它叫武吉知马,是新加坡最豪华的私人别墅区,在市中心却没有喧嚣,靠近商业圈还配备自然保护区,寸土寸金,虽然气势不及法国的利奥波德,奢华也没法匹敌孟买的安蒂拉,但价钱却毫不逊色那些世界豪宅榜上的杰出之作。曾经就听一个美国人说,拿十个多伦多的特朗普,也不换武吉知马的一间房。这栋带花园和私家高尔夫练习场的小洋楼,最最著名的便是情调,它甚至能在夜晚,让你看到院中飘渺不定的萤火虫。 真不错,能拥有这样府邸的人非富即贵,就像江以宁——他现在是江之集团第二代领导人,他们家老父亲遗嘱钦定唯一继承人。不过这栋宅子不是他置下的,而是江家的祖宅,江以宁只是在我和他结婚之前,以江家主事人的身份,请了瑞典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来翻修了一下,又因地制宜,设计了一个新概念的泳池,被来访的宾客称为“新加坡空中泳池第二”。 在一个都市的百米上空游泳,若不是亲身体会,它的绝妙之处很难以言出,这样的风情和即将到来的事情让我感到暗搓搓的兴奋。 “死八婆,你怎么在这儿?!”太好了,段佳橙冲我发出恼火的质问。 看来管家说的没错,三少奶奶每天下午3点都会来晒日光浴。 “嗨~段美眉,很久没有人把我的名字叫得这么清新脱俗了哦~”我贱贱的笑着,不慌不忙的把最后一丁点蛋糕送进嘴里,再端过来另外那一份。 我就知道,像段佳橙那样的智商,绝对看不出我猥琐的实质,果然,她完全不搭理我的话茬,只是狠狠白了我两眼,一脸不爽:“你吃完没有,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真是奇了怪了,谁现在是这个家的老大,是我老公好吗!准不准许她出现在这里,也是我这个女主人说的算好吗?! 不过暂且我忍了,我要是跟她生气那就是和她一样幼稚了,所以我选择犯贱:“说真的,你这脸上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长了这么多雀斑?” 段佳橙眼里闪过一丝恐慌,下意识的一捂脸,我窃喜,马上接口:“你这是被老三送回来的吧,不是我说,你也没事去做个皮肤管理嘛,都快成各黄脸婆了,谁看得下去啊。” 段佳橙发现自己的失态,恼羞成怒:“你胡说!” 我吐了颗樱桃种子,继续贱贱的:“哦?难道是撵回来的?” 她终于回过味来,阴晴不定的打量着我:“要你管,你才是被二哥撵回来的!”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你和我都没嫁到爱咱们的人呗。” “那可不包括我。”她急忙撇清关系:“我们家尚清说了,他这辈子就爱我一个。” 尚清,尚清。 难得她把我最喜欢的两个字叫得我一身恶寒,但我仍假装毫不在乎:“无所谓,做女人嘛,在男人心目里总有不同。有些男人就算得不到你,也要把你放心上;有些人嘛,就算男人得到你,也只不过是把你放在床上,嘴里说说。” 果然,段佳橙顿时横眉怒目,一拍桌子站起来:“死八婆!要你管!” 她拍桌子的时候,手边的那杯柠檬水很应景的落到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棒极了,这样顺理成章,连老天爷都帮我,我只好端起桌子上那个空碟,使了使劲儿,跟扔铁饼一样向身后一抛,丢了出去。 骨瓷的盘子带着呼呼的声响飞走,我竖起耳朵,很快听到楼下传来惊呼,然后“啪”的一声脆响,引得楼下顿时兵荒马乱。 在江家,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残,就连段佳橙也完全被我的脑残举动震慑住,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但是我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内心虚伪的赞颂江以宁,他居然把这空中泳池设置在别墅的顶层,而楼下便是喝茶的花园。 多么好的设计,以至于我做起这种事情来,坏的得心应手。 段佳橙这个实心眼,居然跑到露台上趴着,探出半截身体,看看楼下发生了什么。 这个脱线女,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就不会做这种事情,而是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甚至带了哭腔,悲悲戚戚的斥责她:“你找我晒日光浴,我打心眼里高兴,没想到你竟然以为我还记挂着尚清,找我来翻旧账……” 段佳橙回过头来,起初讶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渐渐瞪大到极限,戟指怒目:“童霏!你个不要脸的死八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正酝酿着怎么挤出两滴眼泪,楼顶的玻璃房里面“叮咚”一声,一群人搀着老太太从电梯房出来,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是谁?!是谁!” 速度还真够快的,我带着委屈,红着眼眶,几乎声泪俱下:“奶奶您别生气,段妹妹不是故意的,是误以为我和尚清……才、才失手扔出去的……” 人生如戏啊,那是谁说的,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人戏不分?看来我还差得远,因为我现在正极力控制面部神经,生怕一个不小心嘴角就会露出得意地笑。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苗头不对了,真失策,我居然低估了段佳橙的脱线程度,这只高傲的金丝雀怎么能容忍这种嫁祸?她整个人都失控,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拎到泳池边,冲我尖叫:“你胡说八道!盘子是你自己扔的!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把你扔进水里去!” 我有一点点心慌,但依然有恃无恐。 全家都知道我不会游泳,每次下水都要套个泳圈,现在这么多人在,我还怕没人捞我不成?于是我警告她:“别胡来啊,我和尚清真的没有什么……啊——!” 一群人的惊呼里,我已经被她一把推了下去。 去势太突然,眼前一黑的那一瞬,我伸手拽住了她,攀住她的胳膊,拖着这个垫背的一起向泳池里倒去,可偏偏玻璃房里又奔出来一个暗色的影子,最后一刻环抱住了她,拽开我的手。 我手一滑,一个人坠入泳池里。 落水的那一刻我还想着我靠啊,我踏吗不是来ko段佳橙的吗?!但下一秒我就快哭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段佳橙推我下来的地方是泳池的最深处,我一路下沉,旱鸭子似的在水里挣扎,使出吃奶得劲儿想要挣出水面,却离岸越来越远。原来面对真正的危险,绝不是像之前规划好的那样心安,即便是知道我不会被淹死,但内心的恐惧远胜预料之外,我觉得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也有人跳进水里,段佳橙还在岸上大呼小叫:“你承不承认!承不承认!” 妈的,我真想冒出水面冲她大吼“我承认个屁”,可惜我整个人在水中沉沉浮浮,伸着两只手拼命的挣扎,鼻子吸入的水呛得我只想流泪,耳边完全是水灌入耳朵里的声音,咕咚、咕咚…… 段佳橙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远,我什么都抓不到,感觉就要死了,所幸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游到我身边,一只手抄到我腋下,用胳膊环着我,把我捞出水面,拖死尸一样的拖着我向岸边游去。 上岸那一刻,惊吓和呛水已经让我近乎昏厥,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极低沉,一声一声:“霏霏、霏霏……”而后我落入一个浑身湿透的怀抱,一双手掰住我的头,揉搡着我的脸,掐着我的人中,依旧唤我:“霏霏,霏霏……” 我就是昏迷着也听这声音太过熟悉,太阳穴那儿突突的跳,我整个人睁开眼睛,一眼看到捧着我头的人。 江以宁,他就跪在我跟前,下巴尖都还滴着水,胸口剧烈的起伏,盯着我看,“霏霏,难受吗?看得清我吗?” 下午的阳光强烈到刺眼,他在逆光处,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是我承认,他那种亲和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现在浑身湿透,却丝毫不损他一分风度,这少在这一刻,让我有强烈的依赖欲望。 我很想说话,可使鼻腔吸进去的水让我十分难受,刺激的我眼眶发涨,混烫的液体就往外流。我没想哭,也并不觉得委屈,但是鼻腔的酸胀就是让眼泪止不住,哗啦哗啦的往外淌,我只好对着江以宁伸出手。 超级可怜,我估计老太太看着也会心疼,段佳橙这回肯定载大了。 江以宁很快把我打横抱起来,我眼前一乱,呼吸间尽数被他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侵占。 不过他有点不太对劲儿,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耐,甚至连呼吸都有一点粗重,脸冷得像堵墙,抱着我跟端了挺机关枪似的。 我差点都忘了,我俩还在吵架呢,我在家踹了他两脚呢。 不过你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给江以宁脸色看。他抱都抱我了,那我就乖乖的配合他。于是我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做小鸟依人状把头搁在他一碰就出水的肩头。 他明显一僵,抱着我噌噌就往外走,我在他耳边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肚子还疼吗?” 他看了看我,觉得又不能把我重新扔回水里,也只是抿了抿唇,蹦出两个字:“闭嘴。” 我很识趣的闭上我的嘴巴,乐得让他抱。 薇薇说的对,这世间再可恶的男人,给一个女人公主抱的时候,也帅的迷人,尤其是江以宁这么颜正的男人。 薇薇这个标准的“颜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感受得到,她是在深深的嫉妒我。 江以宁确实长得让人赏心悦目,相貌清秀身材俊美,关键是气质还与众不同,我就曾经去过他开的那家外资醫院,薇薇和那些小戸仕们都特别粉他,就连那些德國聘来的女醫生也特别饭他,一个个跟狐狸精似的,见着江以宁就放绿光。我曾经问过薇薇,为什么江以宁在外面有这么好的女人缘?难道就凭长相? 薇薇绝对是江以宁的脳殘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止,还有仁心仁术,诙谐幽默。” 仁术我看出来了,仁心从没用在我身上,关键是,怎么还有诙谐幽默? 薇薇白了我两眼,“江院长在手术台上那叫一个谈笑风生啊,给大家讲笑话,调侃新来的二助小护,一台手术本来很无聊,有他在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了。有时候他还讲国外的趣闻,一台手术都做完了,可他还没讲完呢,只好放到下一台继续讲咯。” 天,他就是这么给我开的颅吗? 四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车祸导致我脑出血,整整昏迷过去三年,给我做那场手术的人就是江以宁。 那时候我还同尚清一样,管他叫“二哥”。 第5章 vol01(4) vol 01(4) 后来我和江以宁结婚,结婚的时候很仓促。主要是新郎仓促,他几乎没出现过,事情全部由席祁操办主持,他仅仅是按时出现在婚礼现场,匆匆娶了我过门。 那次是我俩以夫妻名义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下见人,我们在家人的见证下在教堂举行了婚礼,而作为江家的掌门人,婚礼当天江以宁要举办商界答谢宴,就在我俩住的花园别墅里,当着那么多同仁的面,我挽着他的胳膊向记者挥手,他面对镜头亦是彬彬有礼的颔首微笑。 有记者通过席祁过来问他可不可以拍一张接吻照,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只手扶住我的头,俯身拥吻我,让我的娇羞之态登上第二天的新闻报头。 他对应付记者的公关做派驾轻就熟,人前人后似乎我们都相敬如宾,而其实他面对我的时候全程表情黯淡无光,中途也离场数次,并且以工作不便饮酒为辞,婚礼当天滴酒未沾,没有给任何人面子。 答谢宾朋的酒宴他早早退场,还是席祁同我陪酒到最后,而他从此以后再也没回过我们那个家,直到前几天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我的被窝。 整整一年了,现在想起来,我们结婚那档子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不是没发生过,就像是曾经做过的一个梦一样。 我趴在江以宁的肩膀上,歪着头,傻愣愣的看着他突起的喉结和棱角的刻画的下巴,有着很迷人的男性化。我胳膊收紧了一点,手指攀住他的西服领,看到那条真丝领带,突然想起来大事不妙。 自打我认识江以宁起,除了那天早上被我踹下床,剩下的时候他就跟罩在钢化玻璃里面的摆设似的,衬衣领带永远弄得笔挺干净,西装的每一道衣线都挺括有型,全身上下都透着精英范儿,却还是精益求精。就算他在医院里,那身白袍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想都不敢想,怎么会弄得像现在这样湿淋淋的,一身狼狈? 更何况,他今天穿的那套西服还是结婚时候专门定做的,当时做来给他答谢酒宴时候穿的,席祁带着我给他选的料子,连领带都是我给配的,完全出自savilerow最昂贵的一家裁缝店。做这么一套bespoke要经过至少27次身体部位的量体,还得有那个好兴致亲自去伦敦试身三次,直到确定完全的贴合胸线和完美的肩膀剪裁。他那么忙,还要飞欧洲去定制全套的常服,可他今天穿着它跳进水里,完全献身给拯救我的事业。 我想我一定会死的很有节奏感。 果然,江以宁抱着我连电梯都没坐,蹭蹭的下到二楼,完全不等追在身后帮忙开门的席祁,一脚踹开我俩卧室的房门,又反脚一勾踢上,进门不过几秒钟我背后一凉,已经被他丢进浴缸里面了。 他腾出手来就迅速的脱下西服,扔在浴室柜上,拽着领带结一把扯开领带,也扔到一边,叉着腰,盯着我扬了扬下巴,脸色十分难看:“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洗澡吗?不过他这话岂不是多此一举,他先洗还把我塞进浴缸干什么?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因为谁先冲身这种小事,跟我斤斤计较哦。于是我举手说:“那我先洗!” “不可能。”他拆了袖扣,挽起袖口,往浴柜边沿上一靠。 抛开他眼前那副愠怒的样子不说,脱了西服之后,湿透的白衬衣贴在他身上,跟半透明似的,肌肉线条特别清晰。而且他穿着午夜蓝色的西裤,紧窄的腰腹,两条腿长且瘦,就靠在那里,身材当真是完美。 这是在有意出卖色相吧,我可不能中招。 所以我耸动了一下喉咙,从浴缸里面爬出来,怂怂的说:“那你先洗,就你先洗好了。” 他并不动,声音还是冷冷的:“你不准走,你给我洗。” 我靠,难道我要看他脱光衣服站在我跟前吗?!那岂不是可以告他猥亵!那怎么能看得下去!我长这么大可是连个真男人一眼都没看过的啊!我觉得我快发作了,当初我们结婚,也是有言在先,固然我们不是俗套的合作婚约,但是当时白纸黑字立过协议,如有一方不同意,另一方不得强求。 凭什么他想起我来,我就要伺候他,更何况这种事必须要你情我愿,而现在我们又不相亲相爱! 我盯着他,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冷不丁的把下巴抻出来,对他狠狠竖起一根中指,向门外走去。 但是他只是一伸胳膊,手就撑在门上,把路封住了。 算他狠,看样是要跟我死磕到底了。我头都没有回,强压住心头火,抬起手抓在他手臂上,恶狠狠的推搡他:“闪开。” “一起洗。”他稳如磐石,声音淡淡的,听上去依旧不温不火。 “猥琐!” “一起洗,”他的声音端得平稳:“今天你给我洗。” 他这真不是开玩笑了,我怒火一攻头顶,眼前一黑,瞬间咆哮:“江以宁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去你妹啊!” “霏霏。”他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俯下腰,视角比我还低,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我,用一种极其调侃的腔调说:“你知道我们家这一代四个全是男人,在这里我没有妹妹。” 生活它就是生活,生活甩给我的现实就是娶了我的男人突然决定要我了,而且不管你愿不愿意,钻了你的被窝,企图对你不轨,关了你□□,要你陪他洗澡。 哪怕去司法部门做鉴定,哪怕找个律师来打官司,我都敢拍着胸脯说,我们当初的协议,真的有标明:一方不得对另一方有任何强求。 但是这个协议……目前还真不在我身上。我觉得跟他讲理没用,江以宁前几次没得手,这次只怕我是凶多吉少。于是我暗自忖量了一下,趁他神情疏懒的时候一把拉下他的胳膊固定,回身一记老拳相向。 我从小就学防身术,出招快准狠,拳拳到肉,但就是这样,在江以宁面前也赚不到分毫便宜,拳还没招呼到脸上就被他一只手反翦住,一个过肩摔把我按回浴缸里。 江以宁力量拿捏得很到位,我没有被摔疼,而是直接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学过mma,就是传说中的综合格斗术,动作要领国内至今都没的翻译,多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就是再练上两辈子也打不过他。 我可以打不过,但我不能不挣扎,更何况他现在一只手锁住我两只胳膊,腾出来的手伸出一根指头勾住我的肩带。 他把肩带提起来,而后手一松,拉力很紧的料子狠狠弹回我的肩上。 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妈的,好疼! 江以宁嘴角微弯,总算有了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俯下身,下巴搁在我的颈上,眼神在我双峰的暗沟里轻描淡写的扫过。 我就是脸皮再厚也hold不住这么轻狂的气息包围,更何况这样的气息完全散发着雄性的荷尔蒙。我脸烫的如同被火烤,他却好整以暇的开口,“穿成这个样子让我抱,是你想怎样,嗯?” 扑街啊!我都忘了,我穿的是沙滩比基尼,标准的两件套!他实在是……又坏又贱! 我羞愤欲死,全身上下都在微微的发抖,而江以宁突然就笑了,他那一只手就顺着我的后背滑过我的脖颈,捏着我的下巴,向他那边转。他的掌心很烫,贴着我的皮肤,那种又软又热的感觉让我浑身麻酥酥的难受,像被什么东西熨帖过一样。 我把下巴别过去,他也不强求,只是把手又滑到我身后,在上衣的系带上轻轻一扯。 比基尼的上衣瞬间就松了,我如同被五雷轰顶,拼命夹紧胳膊两侧,江以宁嘴角上扬的更多,声音说不出来的暧昧:“宝贝儿,你别夹这么紧啊……” 我曹,我不夹这么紧它就露出来了,露出来了好吧!估计我再喊个“呀咩蝶”这个混蛋就高兴了。 冷汗瞬间都渗出来,我咬着牙跟他商量:“你先出去,出去行不行?” 江以宁没动。没了拉力的比基尼本身就缩小,要是搁平常,握在手里还没有巴掌大,他显然明白这个原理,所以根本不搭理我,反而松了束缚我的手,开始扯我的上衣。 我真的怒了,于是赞足了力气,用肘击冲着他眼睑打过去,他闪过,我又趁机捉住他的肩膀一个大外割把他撂翻在地上,立刻夺门就跑。我动作挺敏捷的,人都跑出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江以宁追上来,他一提我的腰,天翻地覆间我就头朝下的竖过去了。 我顶你个肺啊,江以宁这个混蛋真狠,我好歹是个女人,还是他老婆,他犯得着用过桥摔吗?得亏他动作学的不地道,我翻过去的时候他先着了地,等我像个实心棒槌一样砸上去的时候,我听到他嗯了一声,发出特别痛苦的低吟。 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我记得ufc里面dansevern摔这个动作的时候,动作漂亮的能撂翻一头驴,江以宁脑子估计被糊住了,还不如直接抱着我往前扑呢,也不至于被我砸个半死。 我虽然没摔着,但瞬间的大挪移让我觉得眼前发黑,等我挨过这阵眩晕睁开眼,才发现对上的是江以宁那张眉头紧锁,疼的咬牙切齿的俊脸。我全身上下就跟通了电流似的抽了一下,还以为他又要打我,立即坐起来。 坐起来我才发现,其实用不着这么怕,我还骑在他的腹股沟上呢,估计江以宁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了。 他不会把腰摔折了吧?那岂不是要不举……老太太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我把他家根断了,那岂不是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我立刻怂的一哆嗦,喉咙涩涩的,强行咽了一口唾沫,问他:“那个……你的腰……还能动吗?” 这话说出来我都想扇自己两耳光,果然,江以宁嘴角一抽搐,撑着自己坐起来,很配合得挺动了几下,我立刻堵住嘴巴控制我的尖叫。 妈呀,叫你动你还真动啊?! 不过江以宁很快就不动了,瞧着我,我心惊肉跳的想从他身上起来,谁知他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抓我胸前,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那件比基尼已经被他勾在手上,像举白旗一样的挂起来了。 我眼前一黑,瞬间抱胸,大喊出声:“啊——!!” 大概是分贝太高,江以宁怔了片刻,看看手里的东西再看看我,突然“吭哧”一声喷笑而出,手扶住额头,双肩剧烈耸动。 我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怕他撕我的内衣,也不怕他偷窥,而且现在也根本不需要马赛克! 我只是!无法容忍现实就这样□□的揭穿我——因为!我藏在比基尼下,那小的可怜的咪咪,它粘了两坨硅胶垫! 第6章 vol01(5) vol 01(5) 行吧,我很好,i’m fine,就是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我胸小我承认,但那又不是我的错!都怨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薇薇她们转发消息,说什么“姐妹淘,转一转,咪咪挺瓜瓜”,我当时还觉得特幼稚,就没转,妈的,现在看来薇薇这帮怂,真的一个个挺瓜瓜去了啊!嘤嘤! 我抱着我的胸只想嚎,那边江以宁笑得呛住了气管直咳,最后他终于停下来,一边咳嗽一边拿着我的小比基尼比量:“咦,我还想着今天尺寸怎么变大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见过一样! 他继续笑,我继续嚎。 如果可以,我真想拿起手边一切可以扔的东西丢他,包括我这两坨硅胶垫! 还是算了,我可没勇气这样做,我爬起来迅速去外间套了一件t恤,然后回到浴室一把揪住正扶着浴缸努力爬起来的江以宁,恨恨的警告他:“不准再笑了,听到了没有?” 他果真不笑了,但脸上还沾着笑吟吟的意思,用手环住我,咬我的耳朵:“霏霏,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的时候,看到你这么小,都没计较……” 我浑身一抖。 这话说得太让人不寒而栗了,我和江以宁两个,除了那天晚上睡在了一张床上,其余时间,我完全没印象他怎么会有机会看到我的……小秘密。而他这话又说的暧昧,什么叫“第一次”? 我翻遍所有脑海,都快上穷碧落下黄泉了,也实在记不得,什么时候还跟江以宁发生过这种激情的勾当。 但我在瞬间想起三种可能,要不就是那天晚上他趁我睡着了偷窥了我,要不就是他在我房间里装了监控,还有一种最可怕的情况,就是在我昏迷的那两年,我作为他的女病人……不不不,我不能吓自己,越说越可怕了。 “霏霏,”他见我兀自摇头便唤我,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就知道你不会认账。” 我疑心他是脑子坏了,和那天早上一样,认错人了,大概把我想成他的美小蜜,要不这些话说得没头没脑,怎么着都不着调。 其实我早就听说了,江以宁在外面藏了一个“小的”。 也合乎情理。要不他这一年怎么解决生理大事,要不我这一年怎么就新婚独守空闺呢。 我估计他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制服情结,据我猜测,“小的”是他们医院的。因为我有时候向薇薇偷偷打听这个“小的”的事情,薇薇都会特别八卦的吐露个一星半点儿,我再问多了薇薇就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末了还鸡贼星星的跟我说:“你可千万别说是从我这里听说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要是说出去,我在院里就没法混了。” 也是,薇薇毕竟是江以宁他们医院的小医生,又是江以宁的脳殘粉,我能有这么个卧底残存敌人内部,已经实属不易了。 不过薇薇不知道,就算她不告诉我,有些事,自然也能传到我耳朵里。 江以宁和他在外面养的这个“小的”都值壮年,谁还没有个干柴烈火凤友鸾交的,估计明里背里可能也被人看出端倪来了,风言风语的就传到我耳朵里。有人还指望着我去闹,可我从来不去,我连那个“小的”叫什么都懒得打听,只不过对这个人挺感兴趣,我便给“小的”起了个名,叫她“美小蜜”。 美小蜜估计是没把江以宁伺候舒坦,所以失宠了,江以宁饥不择食,回家连我都盯上了。 说真的,我跟尚清曾经恩爱,我对江以宁一直也是兄长之情,从没动过非分之想,结了婚到现在我对他的角色都依然转换不过来。 我不怕他冷淡我,也不怕他跟我动手,但是我就怕他用这种暧昧的色相跟我说话,因为他经验足,做起这种事情来轻车熟路,我第一不太能接受,第二又怕自己把持不住。 果然,江以宁见我这么久不说话,手探进我的t恤,顺着我的脊梁一路向上摩挲,呼吸喷薄的热度燃烧着我的耳根,我觉得他的呼吸若是在往下落一寸,我全身的骨头都要软了。 骨头可是我的大资本,坚决不能软。我自问是个比较有骨气的人,打不过他也得让他清醒,所以我趁着他意乱情迷的空档,突然拉过他的手,狠狠咬在他的虎口上。 江以宁也是被我咬出经验来了,并没出乎意料,只是“嘶”了一声,疼的皱起眉头来,哄我:“霏霏,松口。” 嘴里面明明都尝到血腥味,可我为了打击獣慾,就是咬住青山就不松口。 江以宁大概是真的疼了,用手指去掰我的牙关,又捏住我的鼻子不叫我喘气,好让我松口。 不让我喘气我也要咬他,我脑残一样的执着,大脑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眼前一圈圈发黑,脑袋都出现轰鸣,直到江以宁真的生气了,重重的推了我一巴掌,厉声斥责:“童霏你疯了?!” 我没疯,我被他推得撞到墙上,两只手掌贴着墙,像只壁虎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气,贪婪的享受我的劫后余生。 刚才我就说了,我第一不太能接受,第二又怕自己把持不住。 结婚之后都是我一个人过的,江以宁有他的美小蜜,我也求之不得。这倒不是因为我心里有着别人、对爱情追求有多纯,有时候我想,我可能是懒得拖累江以宁,因为车祸导致我的大脑供氧能力比普通人要差许多,而且经常会头痛,江以宁说,是因为位置不好,血块没有拿干净,没关系。 他这是安慰我,我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脑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或者哪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就变成了偏瘫,或者哪一天根本就醒不过来了。我还有父亲要等我照顾,所以不管哪一种情况,我都觉得,我活着的时候尽可能不要拖累旁人。 我扶着墙站稳,江以宁也渐渐冷静,欲求不满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脸黑,他打开冷水冲洗伤口,从镜子里面冷冷的看着我。 随便看吧,又不掉肉。我拍拍胳膊准备走,他却突然开口,语气和眼神一样的冷淡:“解释一下,刚才和佳橙是怎么回事。” 感情他还没忘那茬呢,真难得有人把问题问得向下命令一样理直气壮又不容置疑。我不想再跟他纠缠,所以抹了一把脸,随便胡扯了几句。 他听完,只是狐疑的皱眉:“她把蛋糕吃光了,空碟子丢下去的?” 我颇不耐烦:“是的。” “那你吃了没有?” “吃了……一小点。” “你对甜食有抗拒力吗?” 我又开始烦躁的不行:“关你什么事啊!” “别编了,”江以宁抽了一张纸巾擦拭他虎口的伤口,声音又变的平静:“是你扔的吧?” 好吧,人一旦被揭穿,耐心这种东西就很容易透支。我已经憋着一股气到现在了,何况怒火这种东西,作为一个耿直的人我是没法控制的,所以我狠狠抹了一把脸,终于冲着江以宁吼起来:“是我扔的怎么样?!她整天看我不顺你怎么不管?她整天骂我死八婆你怎么不问?我扔的就是我扔的!我愿意!你去告诉你奶奶啊!你让她把我关起来啊!” 我一通咆哮,气的发晕,估计江以宁的势头也被我的气焰灭下去了,他靠在浴柜上,悄无声息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在头发上抓了一把。 他把手伸到我跟前,默默摊开,十指欣长。 只是……那些黏腻腻的东西是什么? “霏霏,我没想指责你。”他颇无奈地说:“只是你刚才扔的巧克力碟子,砸到了我头上。” 行……吧,什么叫飞来横祸,我估计江以宁今天应该有个很深一层的理解了。 这是被爆头啊……那些粘在他手指上黏腻腻的东西,原来是血啊。 “霏霏,”江以宁几乎有些不可思议了,“你是我的克星吗?” 唉,他江以宁循规蹈矩的活了三十年,估计所有挂彩的事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这么带劲过。 江以宁开始解衬衣扣子,他这时候脱衣服我倒不害怕了,因为他一看就是仅仅在脱衣服,都这个时候了,什么情趣也被我撞飞了。 他解完扣子就开始展示,指指胸前那一小块发紫的淤青;他又开始解皮带,将裤子一起向下拉了拉,但动作毫不猥琐,我探头去看,小腹上青紫了一片;皮带吊在腰上他又张开虎口,牙印丝丝冒着血;他撩起额前的碎发展示,那里鼓了个包;然后他低头,脑袋冲着我,指指头顶。 这还不包括那天我先把他踹下了床,刚才差点被我坐折了腰。 我理亏的咽了一口口水。 但这事又不能完全怨我,谁能容忍早上一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搂着,而且那个男人的表情还跟做春梦似的,一脸餍足?今天这事就更不怨我了,扔盘子的时候我又没想过他会回来,剩下那些破事……他要不是心怀不轨,我能这么做吗? 我无话可说,江以宁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我,默默地,一直看了好久,久到我疑心他准备奋起报仇的时候,他突然直起身,然后拉开浴室的门,走出去淡淡的跟我说:“你先洗吧。” 他心平气和地走了,还替我轻轻关上门,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镜子,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浴室的吊顶灯光像雾一样弥漫着每一个角落,这温柔的光线让我觉得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沮丧。我捡起地上的比基尼,摘掉无名指上那枚祖传钻戒,然后在深度安静的空间里,我用手慢慢去揭那一片硅胶垫。 其实我真的希望江以宁没有走,而是同我吵,吵到这个家都知道我俩没有所看到的关系那么好,吵到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他奶奶,我和他一天都没有同床过,吵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医院藏了个美小蜜,吵到大家破罐子破摔一拍两散,然后我现在就可以拖着箱子回老家去。 人有时候就是很贱啊,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总想找点事情做。可能我太无聊了,无聊到都希望江以宁能同我吵嘴,我都希望他现在回来,我希望他打开门同我说:“童霏,我们离婚吧。” 然后门就这样开了。 江以宁长身立在门前,看见我正抱着月匈,这才礼貌性的蜷起手指,搁在嘴边咳嗽一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又把硅胶垫拍回去,他却声线低缓的对我说:“这是你的衣服,你洗好就快点出来,我洗完还有事,要带你出门。” 他把我的衣服搁在浴室外的梳洗台上,说完又走了,“咔嗒”一声关上门,就像他没来过一样。 靠……做咩,吓死人不要偿命的啊! 我两只鼻孔气咻咻的,撕下一贴硅胶垫,恶狠狠的甩在了磨砂玻璃门板上。 门外的江以宁不知道躲在哪里压根没走,突然就用手拧门把。 我吓得嗷一声抱住前胸,门外传来他得逞一般低低的窃笑声。 这个殙蛋!我捂着胸,心惊肉跳的快速反锁了门。 第7章 vol02(1) vol 02(1) 我洗完澡出来,看到江以宁的那套西服湿淋淋的搭在洗漱台上。 其实今天穿的衣服挺奇怪的,因为对这套西装是结婚时做的,我俩大婚过后就一直挂在家里,平时从来没有人拿走过,我不知道江以宁今天为什么穿这套。 不过因为这套衣服自然特别贵重,所以我亲自把这套西装和领带送给阿姨拿去保洁,回来的时候席祁在楼道里等着我,往我手里塞了一小盒药膏还有棉签。 他怕被人看见,塞的动作很快,又嘱咐我:“藏好了。” 鬼鬼祟祟的,我都没来得急看是什么药。 “不是嘱咐你了,别闯祸的吗?”席祁像批评小孩一样拿眼斜视着我,又开始婆婆妈妈的唠叨:“把这个棉棒折开里面的碘酒就会流出来,你要给他头上的伤口消消毒。这个药膏,你可一定要记得晚上睡觉前给他做热敷,再把这个药膏抹上,下手要轻一点。” 抹哪儿,抹头上吗?我又把药膏掏出来反复看,问席祁:“我看都出血了,这能直接抹上吗?” “别看了收好了!”席祁的表情挺严肃,“这药膏是抹在他肚子上的,你把他踹出肠痉挛了。”他叹了口气,又劝我:“你以后可真的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我有点懵了,真没想到那一脚踹的这么严重。 我回去的时候江以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坐在沙发上只穿了一件浅灰色衬衣,西服搭在一边,手里拿了一个冰袋捂在头上,拿了一份新加坡的《联合晚报》在看。 看到我过去,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把冰袋翻了一个面。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只好上前去同他没话找话:“冰袋会不会太凉了?是不是用热水敷好一些?” 江以宁收起报纸,仔细的叠到一边放好,然后又看了我一眼:“霏霏,我是个神外科医生。” 好好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神经外科的医生,我是个医学盲,我只是好心跟他搭讪而已。 我耸耸肩,恰好桌上有上午喝剩的奶茶,我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颇有歉意地对他说:“那个,对不起。” 江以宁抬头看着我,眼里的神情挺复杂的。 他这个人平时看着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其实眼睛里面有一种很难以觉察的锋芒,你说不出那是一种犀利还是洞悉,就好像他对着观片灯在看ct,世界跟他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有你整个人的病灶在他面前被层层剖析。 眼光太毒,或者说,看人的准头不错。 我以为他会判断出我的真诚度为零,然后让我回屋里忏悔去,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把我的奶茶端起来也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说:“别喝这些小孩子才喝的东西,对你脑子里面的血块没好处。”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却听到他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问他:“要出门吗?” “嗯。”他又重新翻开报纸,低头说:“穿好看点。” 江以宁要带我出去! 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就已经兴奋了,因为我每次被送回大宅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踏出家门半步的。所以我虽然往来于大陆和新加坡之间好几次,但是对新加坡的认知几乎为零,我甚至连圣淘沙都没去过,所以江以宁居然说要带我出去,想想都兴奋。 果然,我收拾好了以后江以宁直接去车库提车,让我先顺着山路往下走。我就跟放了风的鸟似的,一路都恨不得飞奔,等他开着那辆新能源车追上我的时候,我都快到山脚下了。我上车的时候得意的忘了形,以至于关门的时候用了一点劲儿,咣铛一声,江以宁看了我一眼。 就算他戴着墨镜,我都能猜到他在墨镜后面剜了我一眼。江以宁这个人什么都讲究,开的车也讲究,全球刚开始流行新能源汽车的时候他就把他的座驾换了。这车可是他的宝贝,都没舍得往大陆运,也就回新加坡才敢开,估计能敌得过50万个我,尊贵起来甩我好几百里路,我给他碰了一下,估计他心里就得血淋淋的剌一个大口子。 我只好赶紧灰溜溜的找上安全带把自己绑好,生怕自己毛毛躁躁的再给他宝贝来个锦上添花,于是正襟危坐。 不过还好,江以宁开车开的不疾不徐,倒是满足了我,一路上走马观花,街景看得十分愉快,等车子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我突然“咦”了一声,江以宁一仰脸,淡淡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一家地摊说:“猪脚姜,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那个。” 没想到江以宁竟然把车掉头,就在那家小吃摊前面停下,然后问我:“想吃吗?” 当然想吃!我小时候妈妈爆的一手靓汤,每天都煲靓的猪脚姜,那几乎是每天早茶的必备菜,就这样我都从来没吃够,因为妈妈做的很好吃。母亲去世之后,我也有在港岛的横巷里买过吃,但找遍了全香港也找不到妈妈做的那种味,后来上大学我去了大陆,就再没吃过了。 江以宁把车停下,我点了一份猪脚姜。 虽然这也不是妈妈的味道,而且比起湘岗任何一家也不及,但我吃的很香。 江以宁是绝不肯尝试这种街边的食物,但他家教很好,我一个人大快朵颐,他也没露出鄙视的神情,只是在我用店家提供的纸巾擦手时,他才皱着眉头递过来他的手帕。 我一时兴起,揩了一把嘴,夹了一块猪脚喂到他嘴边,“啊”了一声。 这下他真的把眉头皱起来了,但是我一点收回来的架势都没有,只是催促他:“你尝尝。” 大庭广众之下,他原本就不习惯吃东西,更何况还是我夹着喂给他吃。 其实我真的没想让他吃,我只是很快乐的想破坏他的习惯,因为像江以宁这么一丝不苟的人,破坏他的习惯会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就像做了坏事又得逞的快乐。 他犹豫了一下,估计我也不会收回来,只好嘴一张接走,迅速的吃掉。 虽然速度够快,但他嘴边还是沾了酱汁,他修养极好的用中指揩过嘴角,顺便掩着嘴快速的吃完,吐出来骨头丢进垃圾桶,又接过他自己的手帕擦手。 十指欣长且皮肤细白,看有修养的人吃饭动作当真是赏心悦目。 我冲他露出嘿嘿的一笑,他瞋着我。 我知道他最在乎形象,肯定觉得陪我过来吃地摊已经很没风度了,再被我喂一口,指不定觉得多丢人呢。 他眼里犹有怨怼,我不理他,到有一个黑影压上来,声音极好听的叫我们:“二哥?你回来了?” 在新加坡能叫江以宁二哥,且能在这儿偶遇的,想必只有江以宁的四弟江子筠一个人了,因为江以宁一直都把他家在新加坡的公司交给江子筠掌管,而他家的总部大楼就在离这儿不远的那条著名的金融街上。 江子筠见到我还挺高兴的,侧过身来同我打招呼:“二嫂,我看那辆车停在路边,就过来看了,没想到真是你们。” 其实这个家,我最不熟的就是老大和老四,江是正我一共没见过几面,等我车祸醒过来,就听说他心肌梗塞死了,年纪轻轻的一个钻石王老五,就这么死了,想想都替他亏。这个老四也是可怜,本身是个旅美的音乐家,在钢琴演奏上颇有造诣,江以宁就把人家捉回来,过上这种惨无人道的资本家生活。 挺不容易的,我在大宅的日子虽然不多,但在家几乎就没见到过老四,听老太太说他忙的只能在公司睡。 我跟老四本不熟,唯一一次交集是听到他在弹钢琴,才知道是他回来了。那晚挺安静的夜,他的琴声迷醉的令人向往,我很忍不住,去敲他的门,管他要了一张cd,还签了一个名。 这嫂子当的,够丢人的了。 我冲他嘿然一笑,江以宁已经换了一张桌子,拉老四过去谈生意去了。我百无聊赖,只好看老板做猪脚姜。 我一边吃那么腻的猪蹄子还一边有那个闲情看帅哥,老板长得挺帅的一个小伙,一口闽南腔,我看他的时候他正把煲好的鸡蛋去壳,太烫了,剥不了几下就把手甩过来甩过去,十分滑稽。 可我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来,这辈子给我做过猪脚姜的,除了我妈,就只剩下尚清了。我上大学吃的唯一一顿猪脚姜,就是尚清亲自给我做的,煮醋,泡姜,绰水,煲汤。 尚清从小一个人生活,做了一手好家务,修长的十指剥起蛋壳干净又利索,仿佛跟那白白的煮蛋一样带着弹性……我还记得那顿猪脚姜做得十分有卖相,端上来的时候,尚清还在一旁做满汉全席的大厨样,巴巴的等我点评。我尝了一口,真的很好吃,软糯可口,我凑上去喂他吃,结果差点掉到他的白衬衣上,他一边用手接住一边往嘴里填,还笑:“不行,你喂得,掉到地上也得捡起来吃。” 真伤感,过去这么久了,说忘记一段情,还是有难度的。 在这新加坡精英畅来畅往的大街上,我顿时觉得又孤独又落寞,所以当江以宁的手指带着些许凉意触到我手背上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悦,蹙眉问我:“在想什么?”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我在想我的尚清,我只能告诉他:“吃饱了,吃不下了。” 江以宁没再问我,他只是伸手收走桌上的车钥匙,然后留下两个字:“走吧。” 我跟着江以宁上车,车子要发动的时候江子筠来了,一手扶着车门不让我们走,江以宁坐在车里脸色发青,扭过脸去就对着江子筠发脾气:“他已经不是个小孩了,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要为人父,事情既然已经弄成这样了,他就得给他自己负责!他有能耐翻天覆地,现在就应该有本事把自己的摊子收拾好!” 其实我从没看到江以宁这个样子,这两天他跟我吵闹,但从来不曾像这样,脸色阴沉,语气里面都针尖麦芒。一对比,到让我觉得他之前跟我生气,不过是皮打皮闹一样。 江子筠唯唯诺诺的,半晌把手收回去,江以宁连招呼都没有打,索性一踩油门,我俩直接就走了。 这次他车开得到快,一直把车开到滨海湾步行区,下车以后有服务人员将我俩引进vip通道,我才知道,他是要带我去坐摩天轮。 纵然想起尚清我无限唏嘘心情郁闷,但是江以宁难带带我出来玩,而且又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摩天轮之一,我索性把那些不快抛到脑后,开心起来。 刚才江以宁和江子筠谈话的时候天就基本全黑了,这个时候新加坡的夜景大多都亮起来,摩天轮是蓝色的,而天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种绚丽的紫色,越发趁得气氛非常的好。 工作人员带我们走vip通道,每一个下来的房间江以宁都不上,后来来了一个,他要我先上。 移动的摩天轮房间和登陆台还有一定的缝隙,摩天轮转动的速度也不快,但我有点害怕,可又不愿意做出惊恐的样子,只好挽了江以宁的胳膊,拖着他一起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习惯被我挽着,反正他一僵,转过头来看着我,动作都有些不自然。这样一耽误,眼瞅着就要错过去了,他干脆把我一捞,携了我一样登上那个小房间。 安全门很快在我们身后关闭,他松开我,顺手理了一下西服。 我向来没他那样注重形象,只管看着窗外的风景长吁短叹。 这世界最高的摩天轮,永远在空中悬着的全透明观景玻璃,运行的太过平稳,有恐高症的人都不会不适应。但是视野好得要命,而且里面的布景也好,中间一张餐桌,上面摆了两副餐具和烛台,一点烛光盈盈,有侍者还有演奏小提琴的美女在侧,从里向外看去,夜空渐渐飘渺,整个新加坡的海岸线渐渐展开,海面上游轮星罗棋布,好似高清的单反照片,却一切都很真实。 江以宁亲自为我拉开座椅,侍者为我打开餐巾,还布上红酒,等到江以宁同样入座之后,侍者才从餐车中摆上一个蛋糕。 不用看,闻着味我都知道,那是awfully chocte的樱桃朗姆蛋糕,因为那家蛋糕风行纯粹的简单至极,摒弃复杂的装饰,所有的原来都来自比利时特供的考维曲,只有这样的蛋糕才能散发着那么浓郁的香醇,融进嘴里的感觉轻舞曼妙,不可言状。 我正狐疑江以宁竟然如此了解我的口味,就见他举起红酒杯,微微向着我倾斜,然后对我说:“霏霏,生日快乐。” 第8章 vol02(2) vol 02(2) 跟尚清分开以后我都忘记浪漫是什么了。 这霓虹璀璨的城市,在摩天轮周身通透的缆车里吃烛光生日趴,位置一点点的升高,周围的景物渐渐沉落下去,遥遥能看到一峡相隔的马来西亚,万般繁华,众生景象都在脚下,仿佛金色的碎箔,俯身的灯火辉煌。 这样举世繁华的地方,静好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刻,我却不能控制的想起我的尚清。 就在学校的篮球场上,他把我拉到中间,然后划亮火柴仍在身边,喷发着耀眼星光的火花顿时烧着,我吓了一大跳,可他根本就不害怕,任由那些镁粉烧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将我俩围在中间,然后他捧着蛋糕,笑容里满满是真情实意,对我说:“三年以后的今天你一定要嫁给我,以后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就是你的生日,一辈子我们都记得。” 那个爱心烧的很土气,也不规整,tvb里出现无数次的老情节了,连黄金八点档都不会再用,可那时候我却觉得很浪漫很浪漫,天上所有的星星都为我俩见证,毕业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就要嫁给他了。 那时候多嫩啊,以为随便一句承诺就可以一生一世,可是谁都没有想过,我们还没毕业,他就和段佳橙订婚了。 我捏着杯子半天没说话,估计江以宁也觉得尴尬。当着侍者和小提琴手的面,他的老脸可能真的没地方搁。 半晌他放下酒杯,把侍者切好的蛋糕蝶推到我跟前。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想缓解一下气氛,只好问他:“我的反应好像慢了半拍?现在该干什么?” 他放下酒杯,端起小叉子对我说:“拿起你的叉子,吃蛋糕。” 他说完话就开始自己朵颐,并不理我了,我瞥了他一眼自觉没趣,只好低下头分食我的最爱,吃着吃着,突然发现蛋糕里有一个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枚戒指。 我知道像江以宁那样的人,把一枚戒指做进awfully chocte的蛋糕里面并不难,因为那家食材选自比利时世家做出来的蛋糕店,一直以顶级私人定制作为纯粹的经营概念。 其实这招用的,真的挺烂俗的…… 江以宁放下自己的餐具,把那枚戒指捏过去掰开保护壳,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盒,把戒指插进丝绒包裹的海绵里,递到我面前:“今天是你25岁生日,这枚钻戒2.5克拉,送你。” 钻石就是钻石,即便是在烛光一点的地方,一息光线照到都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晶莹的切割面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江以宁以前也送过我钻戒,我俩结婚的时候送过我一只,原始火山岩采来的裸钻,硕大无比的玲珑镶,很容易让我想起汤唯手上的那只鸽子蛋。 那时候我结婚都已经忙糊涂了,他送给我的时候问我喜不喜欢,我看了半天,才问:“离婚的时候要不要还给你?” 他大概很不屑又碍于家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得离我很远。 其实这只戒指和那枚婚戒没法相提并论,但江以宁的品位一向很好,经典的六爪镶,4c一看便是极上品。 江以宁的表情似笑非笑:“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送你一枚,2.6、2.7……你若能活到100岁,我一点都不介意送你一枚那么大的。” 我讪讪的挺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缺珠宝,我娘家虽然败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一些珠宝首饰,其中有一只钻戒是我父亲叮嘱我收好的,比江以宁那枚鸽子蛋都大。 我收下江以宁那枚戒指,因为身边有外人在场,只好配合的有意矫情,嗔了他一眼:“活那么大,还不都成老妖精了?” 他似乎又笑了一下,独自转着杯沿留心挂壁,不再理我了。 其实我和江以宁之间也不是没有什么浪漫,这一年,我们两个的浪漫方式很奇怪,奇怪到看上去有些浪漫。 这一年他没回来过,我听席祁说,他工作忙,有时候一天就能飞三个地方。但他有时候稍得空,会亲自下厨做上两道菜,叫席祁给我送回来。 他口味清淡,但每次下厨做出来的东西都颇费心思,多半是他在国外上学时吃过的,但搭配的诡异,譬如说什么鸭肝扁豆苗沙拉……黄鳍吞拿鱼青苹果他她伴奶酪韭菜汁……烤波士顿龙虾配西红柿酸橘子汁……烤焦橙子皮菌干沙拉……听着就像黑暗料理,还有很多食材我都叫不上名字,听都没听说过,得亏席祁跟我介绍:“这个是刁草,这个是荆芥,这个是酸模叶。” 做法稀奇古怪,好在味道其实还不错,简直开了我的西洋眼。 我吃饭的时候江以宁会打来电话问我味道怎么样,我会如实说,这个好吃,那个味道一般,或者谁谁谁味道怪怪的。 这个时候他会在电话里笑话我没见识,有时候也会跟我介绍一下,这个菜有什么功效。 有时候我会作为报答,我也会下厨做几个菜,打电话叫席祁过来取,带回去给江以宁吃。我也会把电话打过去,问他怎么样。 多半不怎么样,他会鸡蛋里面挑骨头,有时候嫌弃我芹菜没焯过水,有时候嫌弃我虾线没去干净,有时候叨叨我辣椒圈放多了,总之就是挑肥拣瘦云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心里默默问候他美小蜜的祖宗十八代。 当然也要问候他的美小蜜,天底下那么多医生为什么要勾搭护士,还不是小护士都煲得一手靓汤,半夜下了手术台出来,累的不能动的时候喝上一口好汤,再你一勺我一勺的浓情蜜蜜,体力一恢复顺便把事办了,说不嫌弃糟糠之妻那都是假的。 我固然就是江以宁那个糟糠,他整天和美小蜜比翼双飞,所以那些浪漫能用在我身上的少之又少,我今天能遇上这么一次,估计江以宁真在美小蜜那里受了什么气了。 算了,浪漫一次赏我这么一颗大钻戒,其实我心里也挺美的,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回去的路上我安分守己的跟他走,他大概被我坏了兴致,一口酒都没喝,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 这城市经过一整日的太阳辐射,这时候属于夜晚的那一丝清凉向人铺面而来,夹杂着椰树的枝叶习习,让着城市的夜空繁华又迷离。 江以宁一直把车开到海边,沿着滨海走,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偏过脸来瞧了我一眼,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今天回来?” 这是他家,他什么时候不想挣钱了,手上的工作一扔,跑回家里来看看还不人之常情。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说因为我过生日,男人似乎总喜欢用一点小伎俩就让身边的女人感恩戴德,他们对女人的感激涕零乐见其成,所以江以宁才会这么问。 搁我以前我一定直接回答他“不知道。”但我今天确实欠他的有点多,底气首先就不足,所以我只得看了他一眼,装傻充愣:“不知道啊,难道是你批评老四那回事?老四闯祸了?” “你最擅长装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声带的震动,只是嘴唇龛动,就像是嘴巴里随意翻出来的。其实他是标准的美人唇,唇峰之间微微凸起一点,因为心中无事,嘴唇微闭微张着,越发趁着弓起的弧度异常性感。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向前,停了一会儿,等到交通灯替换他才又说:“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俩今晚必须同房。” 我连忙打哈哈:“我心里素质好得很,你今晚睡觉可得留神。” 他斜睨过眼来看我,不疾不徐的问:“你心理素质好的很?” 我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只是看着街景,随口问他:“你指什么?” “我是指……”他把车子滑进应急车道,踩下刹车,周围的车呼啸而去,车位的红色灯光一闪,我莫名奇妙就觉得心慌,果然他突然转过来,扶过我的臉,猛的贴上来。 他没亲吻我,而是与我面对面间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盯着我,瞳仁里几乎可以望得到我眼中的惊恐。 我猛地推开他,身子向座椅上缩去,而他放开我只是扬眉:“你心理素质好的很?” 我恼羞成怒的将头撇转开,而他嗤的一声笑了,眉眼舒展开,全无平日的趾高气扬。 心跳的速度让我烦闷,幸好车子重新开动,这城市的夜风夹杂着微微海潮的味道扑面而来,呼啦一下子将我的发丝吹得四散。 第9章 vol02(3) vol 02(3) 回家之后阿姨告诉我,江以宁的西装洗好了,因为我不准许他们进我的房间,所以便自己去洗衣房取,回屋的时候,江以宁坐在沙发上吃药。 他见我进门,蹙起眉头问我:“进屋怎么不敲门?” 我莫名其妙:“这是我的房间,”我故意反问他:“你在我的房间干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吃他的药。 我走过去把西服搁到沙发上,顺便瞥了一眼,便携药盒里面五颜六色,单纯一日的计量就装了一大把。 江以宁苦着脑,一份一份的倒在掌心,再送进嘴里用水冲下去。 我心里一惊,他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吃这么多药?不过看他身体虽然精瘦,但是也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疾? 我问他:“这什么药?” 他说:“维生素。” 我疑心他在哄我,便也要吃:“那给我也吃点。” “这不是普通的维生素,是叶黄素、氨糖还有辅酶。”他淡淡的:“你吃这些干什么,你又不需要。” 我反问他:“那你就需要了?” “当然。”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平时工作忙,又要上手术台,身体消耗大。” 我早就听席祁说过,江以宁现在了还要上手术台,有时候有一些手术还非他不可,平均每个星期都要做上几台的样子。 我打开空调,回头告诉他:“等着给我也搞点来吃。” “行。”江以宁仰头吃完最后几颗药,跟我说:“给你找些叶酸吃。” 我当然知道叶酸是干什么用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江以宁好像被药丸噎住了,有点堵,脸色不太好的捂着胸口往下顺,我又倒了一杯水给他,还遭了他的嫌弃:“你快去洗澡吧。” 伺候他都有罪。 我去洗澡,洗完后换他去洗,等他出来以后我已经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玩pad了。 他也是一身睡衣,脱了鞋便上床。 床上有两床薄被,我大义凛然的把他的被子拿来垒出一道三八线,他看了我一眼没做声,我连忙低头继续看pad。 他倒没说什么,也找来一本书倚在床头看,只不过我看的是《河东狮吼》,他看的是医学专著,还是国外的原版,通篇是我不认识的德文。 江以宁是在德国上的学,就读的是德国医学界荣誉最高的那个学校,这个薇薇早就跟我说过,她都快把江以宁吹到天上去了:三年读完别人六年的课程,六年拿到专科研究des,回国以后在职读博,后来干脆自己开了一家外资大医院。 薇薇真是太崇拜江以宁了,有时候我还故意怂恿江以宁和薇薇一起吃饭,谁知道薇薇一见真章就花容失色,紧张到语失,江以宁倒还绅士,开个话题讲点玩笑,滴水不漏的就把尴尬给圆过去了。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怪不得薇薇酸酸地说,江以宁身边流水的美女,铁打的席祁。 我突然想起席祁嘱咐我的事情来,立刻坐直了:“坏了坏了忘了忘了。” 江以宁蹙眉问我:“你又怎么了?” 我手忙脚乱的爬下床去找席祁给我的药,一边跟他讲:“席祁跟我说,要给你做热敷还要抹药。” 他翻了一页书,并不怎么上心的跟我说:“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了。” 我找到了药膏又爬上床,把药膏递给他:“抹一抹吧。” 还记得白天他给我看的,一片青紫,还是挺严重的。 江以宁估计也不想同我多推就,便把睡裤向下退了退,指尖挑了一些药膏,自己涂抹受伤的地方。 我忍不住探头过去,真的是挺严重的,只不过位置尴尬,我看了一眼就有些面红耳赤,赶紧把头缩回来。 “怎么,”江以宁慢条斯理的讥笑我:“敢做不敢当了?” 我今晚比较危险,万般不能跟他调情,坚决不能点他的火,赶紧道歉:“我没想到这么严重,真是对不住。” “没什么事了。”江以宁把药膏搁到床头柜上,淡淡的说:“下回别再这样了。” 行吧,要是还有下回,我下手一定轻点。 江以宁又去看书,我继续看pad,屏幕上张柏芝还在那里横眉毛竖眼睛,我有点犯困了。 其实这片子我看得早都快背过了,只不过今晚要跟江以宁一起睡,我又不敢睡,找个片子出来死扛。我已经开始犯迷糊,一下一下的直点头,等到我一头歪倒在江以宁肩膀上的时候,我猛的睁眼,第一眼看到他怀里那本书,除了插图一个字都看不懂。 薇薇说的对,我和江以宁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不是差距太大我羞愧致死,就是没有共同语言江以宁寂寞而死。 看样子江以宁应该比我死的早,他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把书合上,挤按了几下鼻梁,关上空调,就退到床上睡觉,并且安分守己的睡在三八线那一边上。 我诧异他竟然什么都不打算做,倒是把自己闪了个正着,坐在黑暗里看着他。 他没被子盖,新加坡的天气炎热,他喜欢新鲜空气,冷气又关着,其实一点都不冷,但他偏偏面朝我躺着,身子微微蜷缩起来,短短的额发还抵在雪白的枕头上,睫毛清疏,台灯的光线柔柔的扑下来,在他脸颊上打出一道剪影,他抿着嘴,跟个受虐待的小孩似的。 江以宁的睡姿很标准,早就听说他们家家规严禁,但是我没想到严谨到睡姿都不能放肆,江以宁卧在那里像个拍床品宣传片的睡美人,搞得我这种伏地魔睡姿的人脸都红起来。 我也躺下去,一拉被子蒙住头,开始睡觉。 今天实在是太困了,我也没有吃安眠药,只是迷糊了一会儿就开始做梦。 大概是白天和段佳橙吵过嘴,这会儿梦里面全是尚清同我分手时候的情形,他那些决绝的话,牵着段佳橙的手,我凄惶的走下山,被迎面驶来的卡车撞入一片漆黑……然后我又不知怎么的站在水边,我奋力的和段佳橙争吵,突然一个暗色的影子将我推进了水里,我奋力的挣扎、呼救……可力气越来越小,我觉得我要死了,一个声音在奋力的叫我:“霏霏、霏霏……” 我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息着,终于还是醒过来,我看到江以宁,他坐在床上推着我,身上还盖着一半三八线的被子。我一身的冷汗,本能的把被子从他身上抽走,重新擂好三八线,然后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江以宁面无表情,也懒得同我计较,下床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他走到桌边的时候,我无意看到了白天他那套西服,因为我懒,所以衣服取回来也没有挂,就搁在沙发上,这时候突然看到,突然令我想起一些事情来。 江以宁站在床边,把水杯端到我跟前,我围着被子没有接,而是问他:“白天我拉着段佳橙的时候,是谁抱住她,把我推下去的?” 江以宁没有说话,他还是端着水杯,保持着递给我的样子。 我越发的执着:“是你,对不对?” 他把水杯收回去,依然默默的没有说话,把杯子个回到桌上,他在沙发上坐下。 屋里只有一盏台灯,他坐的地方光线照不到,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我便没有再追问,只是觉得疲倦。 我在这个家里一向得不到尊重,也无所谓了,但我也绝不能忍江以宁会这么对我,他会抱住段佳橙,挣开我拉着她的手,把我一个人推进水里。 我不想哭,我想我早该不为这种事情哭了,我伸手够到冷气的开关,清凉的风卷走身上的浓浓的潮气,我拉开被子关上台灯,躺下去的时候,我告诉他:“谢谢你这么开心的让我过生日,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江以宁是绅士的,我们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都是留了灯,我想我把灯关了,他应该是明白我下的逐客令了。虽然这不是我的家,但是我想,今晚这种气氛,即便睡在一起,他也不会强迫我了。 的确,新加坡总有很好的月光,他整个人并没有一下子彻底隐在黑暗里,却一动也没有动,窗户没有关,落地的纱帘被风拂的微微鼓起来。 我闭上眼睛,努力地维持呼吸,我不想让江以宁知道我哭了,就在这无声的黑暗里。 我睡了一夜很早就醒了,其实也没怎么睡着,江以宁也是,他在沙发上坐着睡了一夜。 按照我平时的作风,起来要叮铃咣啷的做事,可是我想他坐在那儿一晚肯定没睡好,我怕他黑着两个眼圈出去,老太太要疑心我对他孙子敲骨吸髓的。 我悄无声息的起来洗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以宁已经在换衣服了,他一边系纽扣一边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脸色苍白的吓我一大跳,他冲我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去说:“早。” 我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也问候他:“早上好。” 他去衣帽间里挑合适的领带,出来的时候跟我说:“吃完饭回来收拾一下,我中午的飞机,你跟我回去。” 也好,我还是比较习惯国内的生活。 新加坡的生活实在是太不接地气了,早餐都是在花园里的露天餐厅吃。今天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早上的阳光却很灿烂,江以宁在家的时候,全家人都要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我下楼的时候意外发现段佳橙坐在花房里,早上家政都特别忙,忙着插花的、擦灰尘的,只有她还跟个公主似的,坐在那儿趾高气昂。 我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按道理来说,我昨天把她整了一顿,她今天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骄傲地还跟个孔雀似的,一身珠光宝气。我往楼下走,就听着她尖声细气的在那里叫:“你快点行不行?我等着喝呢。” 等我绕过去,正好看到ada端了一杯果汁过来,段佳橙接过去抿了一口,眉头都皱成个川字,尖声细气的说:“搞得这么酸,你长没长眼,会不会挑橙子?” ada是菲佣,今年都五十多岁了,是从小照顾江以宁的保姆奶妈,也是这个家对我最好的人。我本来就受不了段佳橙那个样子,现在居然这样对待ada,我便一脸恼怒的就走上去。 ada在对面冲我使眼色,端走杯子下去了。 尚清从小不是在这个家长大的,更很少回新加坡的大宅,所以没有奶妈,但是这个家里佣人非常多,怎么样也不应该轮到ada去伺候段佳橙,更何况因为ada是江以宁的奶妈,现在江以宁又是这个家里的老大,ada在这个家德高望重,基本上还没有哪个人会对她呼来喝去。 我很生气:“你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想吃什么和什么有厨房,嫌不好吃你自己做,ada在这个家里什么地位,轮得到你指使?” 段佳橙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你这话说的,下人还不都是钱雇来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只不过让她给我榨杯果汁,还没让人推磨呢,怎么,就你使得,我使不得?” 我气坏了,刚想上去和她理论,到被ada快跑过来拦住了。ada把杯子重新递给段佳橙,段佳橙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特别不爽的说:“你故意的是不是,又弄得这么甜!” 她皱着眉头站起来,一眼看到旁边家政清洗抹布的脸盆,哗啦一声就把一杯果汁倒掉了,她冲着ada嚷:“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再去重做!” 我简直怒不可遏,然后冲上去就要跟她理论,几乎招呼到段佳橙跟前了,可是被江以宁拦住了。他抓住我的胳膊,用一种冷淡又特别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我,跟我说:“童霏,你别闹了。” 我上火,真的很上火,这个女人抢我的男友,是前男友,我的男友跟她跑了,这个女人跟我在江家针尖对麦芒,我的丈夫也会为了她把我推下水,现在还不能我教训她。 我现在只想拿把刀砍她,但是江以宁抓着我的胳膊。 我用一种冰冷冷的声音对江以宁说:“你放手,我今天要教育她。” “你别发神经。”江以宁把我的胳膊按下去,拉住我的手,对我说:“跟我去吃饭。” 我没闹,我也没发神经。我发现自己突然变冷静了,又镇定又清醒,连段佳橙在我对面特别挑衅的看着我,我都觉得没多憋屈。 我都要笑了,我童霏没钱没势的嫁进他们江家,又跟这里没脸没皮的无理取闹,原来真是件自取其辱的事情,连我的丈夫,我的老公,都觉得我在无事生非,发神经病。 我特别平静,甚至自己都带着微笑,我说:“江以宁,你别在这里充大头,这个女的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她。你祂媽没见过女人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医院里也睡了一大帮子,为了这么个女的,你昨天做了什么,你今天又做了什么?你说我发神经?” 江以宁很冷很冷的看着我,眼底充满愤怒,一片萧杀的严厉,他几乎要把我的胳膊捏断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他用力拽着我往外走,可我没动,我只是捶着他的胳膊,又踢又打:“你给我放手!”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只是说:“霏霏,你知不知道,我把你惯坏了?” 什么叫把我惯坏了,他做过什么,也配说把我惯坏了?我用力甩开了他,一步跳到段佳橙跟前,我看着她,恶狠狠的瞪着,然后,我抬起另一只手来,狠狠地、重重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耳光声特别响亮,干脆利落的响彻整个清晨的花房。 在段佳橙的尖叫声里,江以宁竟然挡在了她身前,而他迎着我,结结实实的被抽了一耳光。 第10章 vol03(1) vol 03(1) 江以宁被我那巴掌扇的身体晃了晃,扶着桌子才站住。 他可能是被我扇懵了,出现了耳鸣,他闭紧眼睛使劲儿摇了摇头,抬手抵在额上,用拇指和中指捏着两侧的太阳穴。 我的整个手掌都是麻的,我甩着手,没搞清楚江以宁是怎么站到段佳橙跟前的,然后我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婆婆和奶奶。 我当众扇了江以宁一耳光这件事,听上去就比段佳橙扔了一只飞碟打爆江以宁头严重得多,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被带去了别墅后面的一间平房,并且按照家规,关了真正意义的禁闭。 这是我第一次受到家规最严重的惩罚,被关在了这里。 关禁闭的屋子很大,两个屋子还附带卫生间,但那只是空空如也的两间屋子,卫生间连热水都没有,一天三顿都有人来送饭送水,但所进来的人都不准跟我有什么交流。 我想我不会渴死饿死,但我会无聊死。 其实这屋子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墙上有冷气机,地上有厚厚的地毯,这地毯有个极大的好处,至少对我来说能打发无聊,因为它完全可以用来作画,整个地面铺的都是一种单调的咖啡色,用手在上面画一道,地毯上的绒线就变出不一样的光泽来,再用手摸一摸,刚画好的又变回去了。 我就开始作画,画了一个江以宁,又画了段佳橙,最后把他的美小蜜都画上去了,想了想又给江以宁换了一个猪头。 江以宁现在在哪儿呢,他大概在飞机上,下了飞机就公事冗杂,当然记不得我被关在这里了。 百无聊赖,新加坡的天气预报一向很准,傍晚的时候果然下了雨,我正闲的慌,有钥匙哗啦哗啦的声音,和晚饭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一套被褥和一只枕头。 说不心慌是假的,我以为关禁闭顶多是关我半天就罢了,打我没想到还要过夜,可能是情节特别恶劣,这个家决心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新加坡天色晚的很迟,吃过饭碗筷就被收走了,我铺开被褥,决定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入睡。 我不敢想象若是天黑之后,我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会怎么样,因为所谓的禁闭,连电都会停止供应。 我很少有这么害怕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在这种房间里独自过夜,因为我总是对这个房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就连白天也会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夜晚尤甚。 我努力的强迫自己睡觉,可是效果实在差强人意,我越来越恐慌,已经搬到了这屋子的最墙角,可是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一种深层的恐惧在我身体里蔓延,我甚至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幻觉,就像人的梦境,不久之后你会发现你我明觉得某个场景熟悉,你会觉得似曾相识,然后突然想起来原来这个场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 我真的出现了幻觉,可是这幻觉很真实,像是我真的曾经来过。我眼前这个房间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这房间里摆满了花,是鲜花,而且是花圈,写满了奠字,那些花圈里面搁置了三具棺木,就在这个房间…… 这样的幻觉让我觉得崩溃,几乎瑟缩进墙角,在第一道闪电匹下来的那一刻,光亮照亮了整个屋子,我清楚地看到这房子里站着一个人,她的身形很小很小,穿着精致的白裙子,手里捏着一只黄色的玩具,就站在这个屋子里看着我。 只有那一刹那,房间瞬间陷入黑暗,紧接而来的是一声炸雷,我脚尖一麻,随之头痛欲裂。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头痛,像是有一把锯生生在脑袋上来来回回的切割,又有锤子在不断的敲打,刺耳的响声和爆裂的疼痛几乎让我发疯,我在每次各闪电来到的时候都分明看到那个小女孩,我看不清她的脸,我觉得我要疯了,我只能紧紧地捂住耳朵抱住我的头,声嘶力竭的冲她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耳膜充斥着无尽的噪音,我声嘶力竭,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我却能感受到有一双手触碰到了我,我越发的疯狂我想甩掉那双手,可那双手却越来越有力,摇晃着我,一边一边叫着我:“霏霏、霏霏!放松一点!” 是江以宁,当我看清楚是他的时候我很想嚎啕大哭,可是等我一边说话一边哭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已经嚎啕大哭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听女人哭,我很想忍住,但只是徒劳,我只能捉紧他的袖子,像捉住唯一的一根稻草,流着眼泪,呜哩哇啦的求他,让他带我走。 他圈着我,像安慰他每一个病人那样小声的哄慰着我,然后有一道闪电匹下,我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她终于对着我抬起头来,然后在一声巨响的雷声里,我失去了意识。 昏睡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得到有人搬着我的身体忙忙碌碌的走动,又把我放到了哪里,那个姿势令我很不舒服,可惜我天旋地转眼皮发沉,努力抬起眼皮也只得到了一丝视线模糊,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向一个舒服的姿势滑,又被人一次一次的截住。 耳边有很好听的女声轻声说着话,说的什么我听不清,耳朵一阵尖利的疼痛里我如同坠进云雾之中,梦里梦外就像是我前生今世一样,光怪陆离乱七八糟,一会儿是我爸站在天台上,眼神纷乱的冲我喊:“霏霏,我这一辈子都不该赌,最终害的咱们家破人亡……” 我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放不下母亲的死,不禁心中大痛,伸手上前想要安抚他,双手还未来得及触到,我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了天台上,我向下看,江以宁居然站在下面,可笑的是他居然在下面摔手机,估计是把手机当成了我,狠狠的摔下去弹起来三尺高,然后他在下面骂我:“童霏!你她媽连条狗都记挂了,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狠?!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好笑起来,我还从没见过江以宁这么失态过,发那么大的火,我嘿嘿的笑起来,再看江以宁时他已经不在了,眼前站着的是那个小女孩,站的那么近,可我依然看不见他的面目,我本能的觉得害怕,转身就跑,那个小女孩却缠上了我一样拖住我的脚,任凭我使出多大的力气都甩不掉她,我猛的停下来一转身,却见那个小女孩的面目突然清晰起来,她仰着头,可怜巴巴的叫着我:“妈妈……妈妈……你怎么不理裴裴……” 我“啊——”的一声尖叫,猛的睁开双眼,头皮阵阵发麻,低微的喘息里我赫然发现江以宁端坐在我身边,他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打量我一眼,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又继续凝神看去了。 我吁出一口气,惊呼未定的以手扶额,渐渐感受到汗水蹋透了里外的衣衫。我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不是关禁闭时候穿的开衫,我仔细地想也想不起谁给我换的,最大的可能是江以宁,江以宁……他不是回大陆了吗? 睡梦里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来:“您好江太太,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我侧头,看到那身眼熟的制服,又转头向外看去,才发现我在飞机上,正飞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江以宁抬起头来,声音似乎都能听得出在对她微笑:“请给她一杯温水,谢谢。” 温水很快送来,我啜了几口,就听到飞机广播开始播报飞机即将降落的信息,江以宁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完全把我视为空气,一直到飞机着陆的时候他才跟我说:“你行李箱里面的那几捆銭,我昨晚和奶奶她们打簰,已经全输给她们了。” 做咩啊?!我的眼睛大挣,差点没被水给噎死。 那可是我这些天跟老太太和婆婆打痲將赢的銭啊!江以宁怎么知道的,这个臭手还全给我输光了!我辛辛苦苦留下的那么点钱,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没了! 我立刻恨得差点要在他头上开个洞,他却收了报纸在一旁双手抱臂,淡淡的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把那几捆钱还给奶奶和妈,能让你今天坐上飞机跟我回来么?” 我不回答他,怪不得这么针对我,一家子奸商又小心眼。 我没话可说,低下头去解安全带,忽然听到他淡淡的说:“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他悠然自得的解开安全带:“段佳橙怀孕了。” 第11章 vol04(1) vol 04(1) 北方的冬天很冷,一下飞机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在停机坪上停着,司机老远看到江以宁,就下来替我们打开车门。 江以宁在大陆还是个很低调的资本家,开的车比在新加坡低调的多,但它的标记醒目的提示着他的价格。 好车就是好车,下了机场高速遇到堵车高峰期,车子一停一动之间,我都觉察不出来,隔音效果又好,这城市的傍晚风情似乎与我们完全隔绝。 才上车席祁就把电脑递给江以宁,他已经开始忙他的工作了。 我知道江以宁肯定很早就知道段佳橙怀孕的事,段佳橙去大宅应该是他安排的。 江家是等级极为森严的地方,尚清是私生子,按规矩他和段佳橙都不能进大宅常住,但是现在段佳橙能公然进出,想必是尚清以重孙为借口把人送进去笼络关系。江家的话事人现在是江以宁,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原本是没打算让你知道的。”江以宁坐在那里低着头,他带着口罩,说话声音闷闷的:“奶奶规矩多,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公开。” 不能公开还送我去大宅见段佳橙干什么,明摆着让她欺负我? 不过仔细想想,我又细思极恐。 江家老大三年前突发心梗死了,不要说孩子,连门老婆都没来得及娶,老四又是个不找边际的艺术家,到现在连个固定女友都没有,江以宁指望着我又没戏,现在眼见尚清要有长孙,江以宁地位必然不稳。 他这是送我回去……要我死心?赶快跟他造小人? 那也想不通啊,他原本也没打算告诉我。 是想送我回去除掉段佳橙的孩子? 那也不对啊,每次都是他护着段佳橙的周全。 看他这个样子,也完全不像单纯惩罚我踹了他一脚这个事,实在让人想不通。 要不就是,他就想让段佳橙收拾我,让段佳橙知道我还惦记着尚清。 这个男人真阴险…… 回去的路上我很安静,安分守己的坐着,甚至连两条腿都并在一起斜在一边。 我们一路没再说话,到家之后我才知道,江以宁搬回来住了,因为整个家里都弥漫着男主人的气息。 我趁他在玄关那里换鞋的时候,同他讲:“你废了那么大一圈让我知道段佳橙怀孕了,我打了你一巴掌,我们算是扯平了哦?” 他没有说话,我看到他解鞋带的手顿了一顿,然后他脱掉鞋,起身走进屋里,没有理睬我。 我追上他说:“以后我们两个分房睡。” 这次他回答的干脆,头也没回:“好 。” 我跟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爸爸?”餐厅很快传来他的声音,声音都带着微笑,我简直能够想象他对待病号的笑容:“您又在吃什么好东西?” 我爸口齿不清的同他讲:“小迟、迟……胡萝卜……” 我父亲最喜欢称呼江以宁的表字,江仲迟,那时候他们算是忘年之交,他有时候就喊他“小迟”。 江以宁还在那里跟他进行着一场“胡萝卜长胡萝卜短”的对话,我跟上去,餐厅的佣人很亲和的问候我太太,然后我看到我父亲流着口水孩童一般的冲我笑:“霏霏……小迟、迟……接你……你……” 他终究说不清楚后面的话,他完全变成银白色的头发稀稀拉拉的,江以宁让人打理的不短不长,正好能够盖住后脑勺上的伤疤。 我昏迷之前,我爸经历了破产,一时没有想开,从楼上跳了下来,头部受了重创,一队国内外知名的专家会诊,江以宁亲自主刀,也只救回了我爸的命,不能挽回他小脑萎缩的命运。 我冲我爸微笑,走到他旁边,结果护理手里的手帕,弯下腰去帮他擦嘴角留下来的口水,跟他说:“爸,我回来了。” 可是老头已经不理我了,他仰起头,尽力的张大嘴巴,冲着江以宁喊:“小迟、迟……牙痛……” 江以宁对待老人和小孩脾气出奇的好,也不等家政阿姨,自己去医药箱拿了手电筒,耐心的哄我爸张开嘴,上下左右的瞧了一通,才关上手电说:“最后那颗牙碎掉了,爸爸,明天我们去拔牙吧?” “拔牙……”我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嘴里喃喃有词:“拔……牙……”他突然哆嗦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激动的喊:“我不拔牙!我不拔牙!霏霏……霏霏最怕拔牙了!不给霏霏拔牙!” 他越来越激动,一边叫一边嚷,江以宁上去按住他,他连江以宁手里的手电筒都一下子打飞了,护理和管家都冲出来安抚他,最后还是江以宁把他抱在怀里:“爸爸!爸爸你听我说,不拔牙,我们不拔牙,霏霏也在这里,霏霏也不拔牙。” 江以宁冲我招手,我赶紧上前,江以宁把我的手放进老人手里握住,我爸这才渐渐松弛下来,像个犯错误的小孩一样把头仰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江以宁,乞求的说:“迟迟……我知道、霏霏的脑子坏掉了……她才惹你生气……你不要生气、带她去拔牙……” 我简直不想说我爸什么了,也不知道是感动我爸脑子坏了都记挂着我,还是气他说我脑子坏掉了,总之我都快哭了。 我估计江以宁是更赞同老丈人说我脑子坏掉了,他也不说话,在我爸的手上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当做默认了。 我顶他个肺啊,感情这脑子不好的爷俩还认定是我脑子不好了,闹得连管家都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跟真的一样。 管家要叫人来收拾地上打碎的东西,江以宁正要上楼去,回过头来叫住管家:“我那天给厨房的菜单,厨房做了吗?” 管家点头答应,又叫住江以宁:“那先生您吃点什么?” 江以宁似乎急着换衣服,一边上楼一边解袖扣,匆匆扫了一眼露出来的手表,便说:“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江以宁这个资本家做的跟创业的穷一代似的,除了不吃油腻的东西,对吃还基本没什么讲究,连飞机上的东西他都能吃下去,而且听席祁说,他常飞的空姐都知道,江先生的小牛排饭不加小牛排,蔬菜沙拉不加沙拉,咖啡必须是低□□且不加奶,菊花茶不可以加糖。 江以宁本来应该昨天就回大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走成,我自然不会无耻的觉得自己的面子大的让江以宁撂了几亿的生意陪我在新加坡多待一宿,我估计是跟老四和他说的事情有关,这样很多事都拖了一天,我猜他今天一定非常忙。 果然,看着江以宁消失在楼梯口,席祁耶悄无声息的闪进自己屋里去了。 第12章 vol04(2) vol 04(2) 换衣服这种事,席祁比江以宁快多了,不消片刻,席祁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坐下来同我一起吃晚安了。 我快饿晕了,厨房给我做了一碗云吞面,我很喜欢大厨配的那个辣椒圈,比新加坡做的好吃多了,我正吃得狼吞虎咽,厨房端上来一碗猪脚姜。 这家里的大厨是来自米其林一星餐厅的,来我家有点大材小用了,因为江以宁不好吃,而我虽然好吃,但是吃什么都觉得美味,点评不值一哂。 倒是岑君西悄悄跟我抱怨过,说我们家厨师做饭不如他们家厨子做的好吃。 那谁能比得过岑君西懂得享受,他家厨子米其林三星挖过来的,月薪二十多万呢!专在家做饭给他吃了,那是得上天。 说起来,下回我得去岑君西家蹭顿饭吃,叫他们家厨子给我做碗猪脚姜尝尝。 厨师在那里等着,问我:“太太,味道还可以吗?” 我吃了一口,酥香软烂,醋味十足,就是做的有点太甜,可能是煲的有些太久了。不过我向来好养活,一般不会与人不快,厨师巴巴的问我好不好吃,我就乱点着头,连声说:“好吃好吃。” 厨师很虔诚:“先生说您最喜欢吃这一口,特地找了正宗的菜谱嘱咐我们做的。您看看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口感比起您的母亲做的,差在哪里?” 其实真不比我妈做的差,只是妈妈做的永远是妈妈做的,谁都比不得,也超不过。 我挺伤感的,席祁看出来了,他给厨师解了围,告诉他:“你给先生做一碗小米海参粥送上去吧,他在书房。” 我急忙阻止席祁:“他说他在飞机上吃过饭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席祁夹了一块猪脚姜到自己碗里,又告诉厨师:“你们先生胃病又犯了,别忘了把海参切成末。” 江以宁有胃病?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点什么。”席祁白我一眼,用筷子头指指我:“还不都是叫你气的。” 我真冤枉。 “算了,吃饭吧。”席祁也懒得嘴说什么了,嘬着猪骨头跟我说:“确实好吃,还是你会吃,好吃。” 这才是我们家二少奶奶的真实面目,人前处事有方,人后吃货一枚。 其实席祁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他爷爷是个司令,爸妈都是外交官,席祁从小就在美国长大,用他自己的话说“幼儿园上的常春藤”,通晓六国语言,硕士毕业论文在美国出版发行,连他亲爸都不能理解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回国甘愿给江以宁做了贴身的助理。 什么理由席祁也从来不明说,但是江以宁耶从来没亏待席祁,席祁手下股份高的可以出席董事会,个人资产也都遍布全球,就这样他还是对江以宁不离不弃的。 ——我那小铁蜜薇薇,就悄悄跟我打赌,说席祁肯定暗恋江以宁,搞不好还跟江以宁有一腿。 我嘻嘻哈哈的跟她赌是江以宁喜欢席祁,我俩还赌了一个gto的冰淇淋。 平时席祁忙,基本不跟我一起吃饭,我都没机会问,今天席祁坐在我旁边,我就忍不住要赶紧八卦一下:“你和江以宁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席祁颇神秘的贴上来,眯着一只眼睛,一脸识破阴谋的得意样:“你吃醋了?” 有咩搞错啊!我会吃醋!我只是很想吃冰淇淋啊! 我刚想敲碗,席祁就来了一个电话会议,我狠狠白了他一眼,算是放过他了。 江以宁忙,席祁也忙,吃个饭都不消停,要安排各种事,我听着都累。 等他挂了电话,我随口问道:“江以宁现在还要经常做手术吗?” “是啊,明天排了三台手术连台。”席祁乐于跟我汇报江以宁的行程,他把平板刷开,开始跟我交代:“明早要去医院,院长陪同主任医师查房,然后评估一台手术;上午下午都有手术,结束了要回公司开董事会,晚上回医院批文件,另外他晚上会住在医院保证休息质量……”席祁从pad上方看似不经意的扫了我一眼,继续说:“后天要去公司工作,下午飞去上海出席医疗大会,晚上和各位院长吃饭;大后天飞去香港处理分公司的事,和当局领导见个面,晚上飞回来,住在医院;大大后天继续两台手术。” 他屈着手指数了数,然后抬起头来冲我耸耸肩:“你至少有三天时间见不到他了,江太太。” 真可怕,这样的安排真可怕。 我突然觉得像我这样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我要是江以宁,非得累吐了血。 管家把一盅炖品扣着端上来了,并且搁到了我面前,跟我说:“太太,先生的小米海参粥炖好了。” 我掀开盖子看了看,一碗金黄色的粥,米香四溢,撒了一些切得极碎的芫荽叶,又散发着肉汁的鲜香,闻着就是吃口上好的样子。 我吞了一口口水,又盖上盖子,告诉管家:“我觉得肯定会好吃。” 管家看看席祁,席祁又看看我,我被看得一头雾水,疑心的问他们:“怎么,江以宁吃的饭,需要我先试毒?” 我这也没双银筷子银簪子什么的啊,我拿勺子进去掏了一勺舔进嘴里,好吃的直点头:“好吃,好吃。” 席祁无语了,直接提点我:“你,把这碗粥,送去书房。” 我靠凭什么是我!家里这么多人都不够用的吗! “太太……”管家喊了我,席祁用肯定的口吻又补刀:“太太。” 我端着粥气哼哼的上楼去了。 我自然不敢冲江以宁发火,到了书房门前还是很规矩的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沉闷的应了一声:“进来。” 我推门进去,屋里只亮着书桌上一盏黄色的暖灯,但书桌前竟然没有人。我四处看,才发现江以宁坐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床薄毯。 他的脸一半隐在昏暗里,一半亮在暖灯下,明明暗暗的衬的脸上线条感极强,垂着眼睑在看电脑,一只手捂着胃部,一只手滑动电脑的触控板。 他的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没注意到进来送饭的人是我。 他以为进来的是管家,蹙着眉头把水杯递过来:“帮我接杯热水,谢谢。” 这家中的书房一年都没人用过了,我看书又喜欢窝在床上看,从来不到江以宁的书房里来,所以这间书房空荡荡的,也没个饮水机热水器什么的。 我“哦”了一声接过水杯,跟他讲:“我下去给你接。” 他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是我,又把水杯重新接回去搁在手里,笑了笑,问我:“是你啊。” 我把托着海参粥的竹盘放在他身边的沙发上,他拍拍身边,“过来坐会儿。” 我就势坐下,也没什么话说,便没话找话:“他们说,你胃病犯了。” 江以宁打开粥碗的盖看看,问我:“谁说的?” 我如实汇报:“席祁。” “那是他话多。”他端起粥碗,用勺子搅着,吹了吹,“不碍事,可能是飞机上的米饭煮的有点硬了。” 我没接话。我也不傻,席祁刚才都说了他没在飞机上吃东西。男人都喜欢逞强,他这样遮掩也是怕我担心,倒有点善意的谎言,我也不好拆穿他。再加上,我在新加坡确实把他惹得不轻,胃病又是个一上火就容易发作的病,我若说不愧疚也是假的。 我只好劝他:“你也要注意身体,挣钱嘛,挣多少算个头。” 他还在用勺子搅着粥,心思也不在吃上,倒是淡淡的说:“我挣得,不是钱。” 对哦,他挣的不是钱,是数字。钱是什么,是穷人手里的通行证,对江以宁来说,钱只能是银行卡里的显示数字,多到提都提不空,花都花不完。 我俩向来没什么共同话题,他爱挣钱,我爱数钱,但是提到钱就有点尴尬。 因为我俩的结婚协议上,江以宁特别作了财产公证,整个江氏集团,包含他个人旗下所有公司,都与我童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能他最怕我惦记他的钱,所以我俩之间一提到钱他就沉默,我都习惯了。 气氛太尴尬,我拿过他的杯子,说:“我下去给你接水。” 他倒是不放我走,说:“不急,你再坐一会儿。” 会客一样的客气。 可是我俩坐着也没什么话说,可能他也觉得气氛尴尬,一口粥也没喝,只是拿勺子一直搅着,过了一会儿问我:“听说你最近想在外面报个班,考研?” 是的,我昏迷以前在读的是大四课程,论文写了一半,还没答辩呢,就遇到了车祸。 当时我学习成绩很好,符合保研标准,辅导员想给我申请保研名额,结果等我醒来都过去好几年了,好在院里还给我发了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保研这事早就没边没际了,我也就稀里糊涂的毕了业。 我毕业证书上写明的毕业时间比我应该毕业的时间晚了一年,我的学生档案上标明“因病休学一学年”。 这个我醒来以后江以宁曾经对我解释过:“应届那年没名额了,第二年才托人给你办的。” 我都不知道江以宁是怎么想的,那时候我都是个被判了死刑的植物人了,江以宁倒是心思缜密,还记挂着我大学毕没毕业。 可能连大学都没毕业的江太太,说出去拿不上台面吧。 江以宁问我:“你想上哪个大学?” “登大吧。”我盘算很久了:“登大就很好,我是从那儿毕业的,再去找我导师也方便,而且家就在这里,还可以不用住校,方便照顾我爸。” 不光是我,还有尚清,薇薇,我们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最搞笑的是,江以宁还曾经是那个学校的校医。 校医,说起来都跟歌江湖郎中一样,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到我们学校去当校医。 “不行。”江以宁斩钉截铁:“要上就要上个好一点的学校。” 他这口气简直跟我爸一样! 我也很坚持:“不去,我就要读登大。” “不行,我不同意。”他眉头都蹙起来了:“德国和新加坡,你选一个。” 靠!新加坡是他老巢,德国是他第二故乡,从这两个地方里面选一个,表明了就是要把我牢牢控制在他手里,我要听他的我就遇鬼了。 这两个地方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我觉得我跟他理论没用,要想跟他争一争,只能气气他,说不好他被我一激将,就能同意了。 我故意阴阳怪气的:“你把我送走,该不是想把你外面养的小老婆接回来住吧?” 江以宁表情特别不好:“你别胡说,我哪来的小老婆?” “怎么没有?”我装作一点也不介意还特别兴奋的样子:“我听说,还不止十个八个呢。” 江以宁都快气死了:“你哪儿听说的!你是不是有毛病!” “哦?脸红了?被拆穿了?”我掏出手机,调出来一些照片,慢条斯理的在他跟前翻动:“看,这些是什么啊。” 那是一些江以宁和知名女明星出席酒会的照片,都是俬人偵深偸拍的,很多举动不知道是抓拍的还是借位,都很暧昧。 不过江以宁看到这些照片倒不怒了,反笑:“你找人偷拍我?” 魂淡!我就知道!男人要是知道女人为了他们争风吃醋,指不定多开心呢!所以我得以牙还牙,也得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告诉他:“那哪儿是我找人偸拍你,也不知道是你哪个小老婆偷摸摸发给我的,好让我跟你离婚。她以为我会吃醋呢,算盘打错了。她估计都不知道,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江以宁一脸好笑的样子:“你这都说的什么啊,这些都是我们公司形象代言人。” “没事啊,你不用解释,我一点都不介意。”我摆摆手:“你把我送走以后,尽管接她们来家里住。我没意见的,多个人伺候你,我也就可以安心上我的学了。她们谁伺候你不比我强,跟你在在床上……哦,这个自然不用我说。”我隔着毯子伸手在他小腹上抹了一把,冲他挑挑眉:“你自己肯定深有体会。” 我果然把江以宁又气个半死:“你给我出去!出去!” “你看你,我们好商量嘛!好商量!”我摆着手:“我去新加坡德国都行啊,我乖乖的给他们让地方。” 江以宁气的脸色煞白:“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我退到门外,临了给他关门,还不忘冲他喊:“我们好商量啊!” 我看到江以宁气咻咻的四处找什么东西,赶紧把门关上了。 果然,屋里很快传出来瓷碗摔在地上的声响,我估计江以宁真是被我气死了。 我捂着嘴,偷摸摸回屋了。 第13章 vol04(3) vol 04(3) 过了两天,我让司机老徐开车带着我出去闲逛,估计我去的那些地方老徐都有留意,等我回来上车以后,老徐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太?”老徐忍了半天还是问我:“你是想到这些地方来上课吗?” 老徐以前是江以宁的司机,结婚以后就被江以宁指派给了我,一位很本分的中年大叔,家里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儿,我时常有吃不完的穿不了的就给老徐,让他拿回去给他女儿用。 我当然知道江以宁不会亏待了他的司机,老徐家里自然也什么都不缺,但江以宁买给我的吃穿用度也都多是些稀罕的东西,老徐的女儿得了就很高兴,老徐也是很知人□□故的人,我们关系就相处的很融洽。 事实上我和这家中所有的人处的都不错,所以公里公道的讲,即便江以宁不在家,大家对我也都很好。 老徐就是对我很好的一个人,他平时不怎么多话,也没见他平时把我的行程汇报给别人,更没干预过我什么,他这样问,我便告诉他:“我打算考研,报个班。” “这种事情……”老徐吞吞吐吐的,特别委婉的跟我说:“您要不要跟先生商量一下?毕竟这种事是要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学习,从安全的角度上来讲,也得做好考虑……” 江以宁好像挺怕死的,身边暗跟着他的保镖可不少,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这么有钱也容易被绑架。江以宁不光保护自己,也留神着身边人被绑架,他请了安保公司全权负责这一块,其中也包括保护我。所以我知道,别看每次出来这车上就我和老徐两个,但我身边随时都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有时候想想都有点变态,没人权没隐私的。 老徐从来没跟我提出过这样的意见,我也不是头犟驴,你说往东我偏要往西,他这样建议我,我想了想,就决定给江以宁去电话。 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人是席祁。 席祁劈头盖脸的就训我:“你还有脸来电话!” 我冤枉,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还狡辩!”席祁气的厉害:“那天晚上让你上去送饭,你又干什么了?” 我就说了点话,故意气了气江以宁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记恨到现在。 席祁在电话里气的捶胸:“果真是你!问他他又不说,你果真气他了!” 原来前面是席祁诈我,早知道就一口咬定什么也没做了。 我觉得现在真是有点怪怪的,我做点亏心事不怕江以宁找我,倒是怕席祁知道了来骂我。 果然,席祁又开始教育我:“童霏,你在新加坡把他的半张脸都扇肿了,他半夜没睡觉想尽法子让老太太放了你,等把你放出来,他怕你犯了头痛病,又守了你一天一夜。你知道他胃病有多严重,他两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那晚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了,你还气他!我半夜去看他,人躺在地上晕过去了你都不知道!”席祁气的发凶:“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把他气病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以宁……有那么弱吗,我走了他还在屋里摔碗来着。 席祁更来气:“他摔碗?他是那种有气能撒的出来的人吗?” 也是,以江以宁的家教,恐怕真的不允许他摔东砸西。那他人现在在哪里,在医院? “在开会。”席祁声音冷冷的:“童霏,我敢给你保证,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口,电话被人夺过去了,江以宁在电话里声音沉沉的,他低咳了一声,问:“霏霏,你找我?” 席祁说的我原本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江以宁接过电话这一句霏霏,倒叫的我鼻子都酸了。我讪讪的应了一声,问他:“你病了?” “已经无碍了。”江以宁同我讲:“一点痼疾,一时半会也治不好,你别听席祁胡说,不关你的事。” 我在电话这一头沉默了,他在那头很快就问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般没有事不会打电话给江以宁,第一我平时不太能遇到事,第二即便遇到事,能帮我解决的人也太多了,记忆中,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我有点抵触跟他要出去上学的事,我怕他不同意,我再忍不住同他抬杠,万一真把他惹毛了,回来强行给我停了课,或者干脆就是不准我考研。 我遮遮掩掩的绕着弯跟他解释我想报个复习班,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只是嘱咐我:“你自己注意点安全,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安保的事,缴费的时候刷我的卡就行,我也好知道刷卡的单位。” 我有点感激涕零了,他在电话那头低低的笑了,打趣的问我:“你怎么都感动哭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难过,还不如他像之前那样在我跟前,收拾我一顿,都比他这样跟我说话要好。 “好了,”他为了活跃气氛,口气故作轻松的问我:“我在中环,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要我捎给你?” 我吸了吸鼻子,告诉他:“你帮我带一份sakesan的asahi白朱古力雪糕吧。” 电话那头他大概在跟席祁说着什么事,里面窸窸窣窣说了一会儿,他再听电话的时候跟我商议:“那个带不回去,换一个吧。” 我原本也没打算他会买给我,愧疚的说:“我骗你的,你别买了。” 我记得席祁跟我说过他从香港回来还有手术,便劝他:“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快点回来就行。”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那边可能散会了,环境变得有些嘈杂,我们便挂断了电话。 我挑了合适的课程报了班,刷了江以宁的卡,办完的时候遇到市中心下班晚高峰,整条大街都是写字楼里流淌出来的人,公交一辆一辆堵得结实,老徐那样厉害的车技都是白搭,插翅难逃。 我决定错过高峰期再回去,便让老徐随便捡没人的小路开,等老徐好不容易岔进了一条小路,我一眼便瞅见路边一家西班牙的咖啡馆。 凌霄花掩映着涂鸦的门牌,很有一种见到老地方的似曾相识感,于是我叫老徐停了车,钻进咖啡馆里面给自己点了一杯t white和一块海岩芝士,给老余点了杯红茶。 前台的小服务员一看就是周围大学来兼职的大学生,冲着我露出一排小牙,高兴的说:“女士,我家后花园冲着海,您可以到那里坐,先看看落日,餐品好了我们给您送过去。” 我挺喜欢看海边落日的,回头一看老余,正瞧着他欲言又止的,但他终究没说话,拿着红茶回车上等我去了。 我知道老徐想劝我少喝咖啡,我不喝咖啡很久了,江以宁身边的人都知道,主要是我有头痛的毛病,喝咖啡容易犯病。 这家院子后院很特别,木头搭建的平台,下面是一整个花园,花园衔接着木栈道,木栈道外便是海。这个点已经是饭点,很少有人在此喝咖啡,只留我一个人欣赏这海上的黄昏极美,海上还有星星点点白帆,点缀在一片金光中。 我突然就觉得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像是在梦里梦到过这个地方,但总觉得梦里我坐在这个地方吃的是碳烤肘子,而不是咖啡。 小服务员过来把咖啡喝蛋糕搁下,冲我微笑:“您的餐齐了。” 我问她:“你来这家店多久了?” 她回答的很快:“一年零一个月。” 我“哦”了一声又问她:“这家咖啡屋是新开的吗?” 她有些惊讶,然后告诉我:“听老板说,我们这家店在这条街上经营了十年了。” 第14章 vol04(4) vol 04(4) 梦境这种东西真是有点奇怪。这一杯咖啡我没发病,倒是害的我翻腾了大半夜都没睡着,睁着眼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起些莫名其妙的事来,譬如说我潜意识的觉得那一条街的尽头是一家丝绸店,而老徐开车路过的时候那里竟是一家气势恢宏的美容整形医院。 现在房价贵了,门头倒闭换新频繁也说不定。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晚一点的时候楼下闪过车灯和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只有可能是江以宁回来了,席祁原本说他会去医院,我不知道他突然回来的原因,不过他肯定有自己的安排,而且他们这一类男人向来注重绅士风度,经过上一次,我已经反锁了屋门,他看到我这间的灯黑着肯定不会把我搞起来,所以我便干脆就装已经睡下了。 江以宁动静也不大,除了进院子的时候有跟管家说过几句话,进屋以后我就再没听到他有什么动静。 我实在睡不着,起来想吃颗安眠药,结果发现我床头的安眠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屋里也没有水,我只好忍着过了一个小时,估摸着江以宁已经睡下了,才爬起来到楼下去找安眠药吃。 结果我没想到江以宁还没睡,就坐在厅里。 我穿着拖鞋,走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他背对着我,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也没听到我出来。 他已经换了睡衣,抱着家里的医药箱,拿出一瓶药往手里倒了几颗药丸,用水送服下去。 我以前从没想过江以宁会生病,我跟尚清上学那会儿也接触过他,印象里他都很少感冒发烧,而且本来就是医生,即使有个头疼脑热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挨过去。但是白天通电话那件事让我很难受,如果搁在平时,趁他没发现我也就悄咪咪的摸回去了,但是这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去,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的一笑,又回过头去吹他手里的那杯热水:“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自己走过去径直接了一杯温水,一仰脖喝下去说:“我下午喝了一杯奥白,睡不着,你有安眠药吗?给我来一粒。” 他从那些瓶瓶罐罐里面翻出来一瓶,倒出来一粒给我:“别总依赖药物。”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没有安眠药我完全睡不着。我接过他那粒药,长得跟我的安眠药不一样,中间还有一道痕可以掰开,他这样说,我就掰开一半,展示给他看:“那我吃一半。” “嗯。”他捧着热水继续再喝,我吃了药也觉得无趣,便跟他打招呼:“那我上去了。” 他又嗯了一声,我起身就往回走,脚才踏上第一级楼梯,就听到他叫住我:“童霏。” 他声音沉沉的,像是有什么心事,我停下来转过身,又听到他说:“我有事给你说。” 客厅里的落地钟“咚咚”的敲了两下,凌晨两点,我走回来坐在另一组沙发上,看着江以宁捧着一杯热水一边吹一边喝。 这是我扇过他以后,第一次坐在他正面的位置上,之前他进出都带着口罩,在书房里那次灯光昏暗,他又用右边的脸颊对着我,我压根没留意到他左脸的不同,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左边那张脸依然是红肿的,甚至还能看到几根清晰的手指印。 这几天……他都是顶着这张脸出去开会、讲话的吗? 我在他对面有点坐不住,都不敢正视他,两只手撑着自己往沙发一头挪。 “坐得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他也是个高情商的智者,不动声色,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右侧的沙发,说:“坐近些。” 我如获大赦,赶紧坐过去。 他刚吃过的药瓶还摆在桌子上,我拿起来看了一眼,都是外国字也看不懂,只好主动问他:“你胃病好些了吗?” “老毛病了,好多了。”他又啜了一口水,对我笑笑:“已经不碍事了。” 我“哦”了一声又没话说了,安眠药劲儿上头了,刚才两只眼睛贼光闪闪,现在坐在江以宁身边,突然就两眼犯困往一处合,竟然打起呵欠来。 江以宁还在喝水,看了我一眼,估计我这个哈欠让他意兴阑珊,他终于把水杯搁到桌上,才跟我说:“明天下午你带着爸爸去医院拔牙。” 我“哦”了一声,无精打采的垂着头,他瞋了我一眼,又说:“记好了,哄着他去,别跟他说去拔牙。” 我连忙点头称是,他坐在那里,停顿了片刻又说:“快去睡觉吧。” 我爬起来就走,才爬到一半呢,又被他喊住了:“等等。” 我趴在栏杆上向他看,他又在喝水,只不过站起来了,握着杯子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没开口,兀自在那儿站了片刻,终究握着杯子的手恍了一下,还是说:“回去睡吧。” 我回到我的床上,路上一直在想江以宁那是个什么表情呢,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到我睡着了,梦里面都是他那个样子。他在梦里面就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喃喃的、低声下气的在我耳边絮絮地说着话,而他说的是什么我又听不清。 我梦到他吻我,很轻很轻,从我的耳廓、眼睛,一路吻到我的嘴唇、脖子……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场景极其真实,就像是我真的曾经和他做过那些事,而且我在梦里面居然没有拒绝他,反而抱紧了他迎合他,最痛的那一下子我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低沉的哼了一声,我听到了,然后我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对上的是一片深海蓝色的丝绸睡衣,我迅速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像个小狗爬坐在地上那样,终于没忍住尖叫出声。 江以宁睡眼惺忪的撑起自己半个身,眯着眼睛问我:“霏霏,你怎么又咬人?” 我铐啊都怪我一时大意回来的时候太困了,忘记锁门! 不过江以宁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我的床睡着舒服还是怎么着,天天在我床上睡觉,关键最最可耻的是我居然还做了一出春梦,春梦的男主角是江以宁,而我醒来发现男主角就睡在自己身边! 这怎么想都觉得浑身别扭,我莫名其妙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江以宁已经完全清醒了,靠在床头一脸缱绻的打量我。 我的被子特别大,当初选这床被子就是因为我喜欢钻进去,蒙上头在被子里面打滚,怎么也找不到头的感觉,现在倒是方便江以宁来借宿了,两个人盖那一床大被子都不需要挣。 他靠在床头,被子盖在腰身以下,蚕丝的材质松松的,真丝的睡衣薄薄的,显得他的人鱼线若隐若现的。 不得不说江以宁的身材比例特别好,而且他有一哥们叱咤整个登州的娱乐界,旗下的皇家健身房全国连锁,江以宁他们哥几个都是“皇家vip”,里面的健身教练都是一对一的老外,有一回岑君西就带我见过江以宁的私人教练,壮的和头非洲雄狮似的,跟岑君西在那儿练ma,一拳能撩翻他三个。 江以宁靠在床头,两只眼光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然后问:“好看吗?” 我痴呆的点点头。 是挺养眼的,就是他别这么问,就更好了。 然后江以宁就开始解上衣扣子了。 他们江家人基因好,手指都跟水葱一样修长且白净,被他深蓝绸子的睡衣一衬,更是又白又长。他在那儿解扣子,一颗一颗,速度还挺快,我吓得差点又得叫。 不过这回我学聪明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一激动把他踹到床下去,大宅那儿我还怕着呢,于是我一边往后退一边捂着眼,嘴里喊:“别脱!别脱!” 江以宁脱了衣服就爬过来了,我捂着脸喊他:“你别过来!” 他没再动了,我疑心他又在耍什么花招,分开两根手指,看到他举着上衣在我跟前晃:“上面都是你的口水,”他怨怼的重复着重点:“口水,你的口水。” 原来是我想多了,于是松了一口气,接过他的衣服,爬下床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便跟他理论:“我们不是说好了分房睡吗?” 江以宁也下了床,趿着拖鞋上浴室去了,路过我的时候还故意做了个要上前来的动作唬我,然后说:“这是我家,我喜欢睡哪里,就睡哪里。”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咕咚一声差点打碎落地的花瓶。 那可是民国的粉彩瓶,卖了我都赔不起,于是我赶紧抱住花瓶拿着江以宁的睡衣顺便擦了擦,头都不敢回。 江以宁看把我吓成这样,可觉的得了趣味,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裹着我的浴袍,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走了我才彻底松了口气,拉开外面那层落地窗帘。 这屋里的落地窗分两层,一层厚重遮光,一层轻薄是纱,我因为还穿着睡衣所以只拉开一层,清晨的阳光透过来,我想起江以宁身上的那道伤疤。 刚才他脱下上衣来,我不可避免的就又看到了,我想起那天早上他抓着我的手,问我怎么能的那个表情,莫名就觉得有些伤感。 人大概总有被情伤过的时候,就如同我想念尚清,我真想问问他这个负心汉,他怎么能甩了我娶别的女人?他怎么能?但是我知道我问不出口,就像江以宁也说不出口一样。 人总有那么一段不堪的往事,直叫人因爱成伤。 江以宁肯定忘了那天他在我这儿“问情”差点问哭的事了,所以早上他就挺舒畅的,等我洗完澡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了。 江以宁的早餐很守时而且很讲究营养,特精致的小菜,必不可少的小米粥。 我过去的时候席祁坐在他旁边正一个劲儿的啃咸菜,江以宁把咸菜碟子拖走了换成小菜,席祁又给拖回来。 我看小两口闹得正欢,挺不忍心的,刚想走,管家就向我问好:“太太早。” 我只好尴尬的咳嗽一声,江以宁停手,席祁如愿以偿的吃到了他最爱的卤酱瓜。 负责早餐的小家政羽羽端了一碗粥和一笼蒸饺给我,我才咬了一口,就听到江以宁问我:“你早上那阵子梦到什么了?” 我一口就把嘴里的那块肉馅吐出来了,大爷的这饺子太烫了,我舌头尖都麻了。那块肉馅掉在桌子上,江以宁有洁癖,筷子都停了,特别嫌弃的看着我,羽羽很快来清理,真难为我给烫的眼泪汪汪的脑子还在转,我当然不能告诉江以宁我做春梦男主角还是他,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吃肉。” 席祁吭哧就笑了,嘴里的酱瓜都掉回盘子里,江以宁也没嫌弃他。 看来我又咬了江以宁这个事,已经被江以宁说出了,真是嘴大,连这种事都要告诉席祁,我就瞪了他俩一眼。 这种眼神对江以宁来说无关痛痒,他又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搁下了,羽羽递上来温毛巾,他接过去揩了嘴就站起来,管家两步上前,手里端着个盘子,他转手接过来放到我跟前:“昨晚带回来的。” 我真没想到他会把雪糕原装带回来,连店家的盘子都一并端回,精致淳朴的小鹿田烧,盘底一直用冰块托着,缕缕冒着白色的气雾。 这世界上久负盛名的啤酒搭配世界上最贵的valhronaganache朱古力,一盘人间极品雪糕就这么被他端了回来摆在那儿,散发着阵阵麦芽的芬芳。 江以宁有钱,又是航班的常态vip,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回来的,但是他那么忙,真的是费心了。 真的很感动,这个时候我就算再没教养,也该知道哄送礼物的人高兴,于是我有意作出惊讶的样子,看上去感动了半天,才说:“谢谢你。” 江以宁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肿着半个腮帮子,招呼席祁上班去了。 第15章 vol05(1) vol 05(1) 下午的时候席祁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江以宁上了最后一台手术,但是特别棘手,估计要推迟一会儿,让我赶紧带着老爷子先过去拔牙。 我爸早就被我哄得高高兴兴的,坐在轮椅上跟个小孩似的吵着要去医院看他的小迟迟。 上午我特意让采购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下午我便化了个妆,顶着全家人怪异的目光又抓了一把奶糖装进口袋,然后把护工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看湿巾纸巾尿不湿都带齐全了才出门。 等我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席祁早就带着一帮牙科医生候在那儿了。 席祁一脸古怪的看着我,递给我一只口罩,被我拒绝了。 席祁也没空再管我,帮着医生们忙我爸。 其实就是拔颗牙,但是被他搞的阵仗特别大,下颌科主任亲自执手,连精神科主任医师都过来了,变着法分散我爸的注意力,没多久就把那颗坏了的牙捣鼓出来了。不过医生还怕发炎,又挂了一袋药水。 江以宁这家医院虽然是私人的,但是名气一点都不比三甲医院差,江以宁出手豪气,从全球高福利挖来一批精英,组建了一支顶配的毉疗团队,在全国都赫赫有名,但就是贵,慕名来看病的人特别多,据说还有黃仮子来排傳家号倒手卖出去,炒到超高价都还有人要。 这医院的确好,我拉着席祁巡视了一圈,然后才让席祁带我们上楼。 门诊处人多,主楼23楼到28楼是vip病房,28层往上属于行政办公用,全是会议室、资料馆和医护人员休息区,江以宁还雇了冷餐师和服务员,特别像机场vip的候机厅,居然还有大堂主管。 从门诊处上来必须出示证件,一下子安静的都让人不适应,我看到好几位医生跟前的茶几上摆着咖啡,人却歪在一边睡着了,真是个辛苦的行业。 见终于没有外人,席祁忍无可忍的问我:“你怎么把脸画成这样了?” 我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要你管。” 席祁叹了口气,懒得理我。 其实席祁带着我,这一路都挺招人目光的,能被席祁亲自服务的人估计没几个,大家都知道是江太太来了。 我一路仰着脸,吃着奶糖,走得理直气壮,也没个人敢过来问问我的脸怎么了。 最后上到31楼,席祁直接去开江以宁的办公室大门,我从没进过江以宁的办公室,这还真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 他这办公室特宽敞,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正对着远处的跨海大桥,桥上的汽车就跟模型板上的玩具一样,来来回回的穿梭。 席祁刚安顿好我爸转身就把大堂经理给叫来了,还跟我说:“我得下去了,有事你就找她。”他做了一幅掏心窝子的样子来:“下面做的那台是董事会的孙老爷子,我还得去安慰家属,我就是块牛轧饼。” 席祁走了,大堂经理是个女人,她很礼貌但并不表现得特别殷勤,亲自送进来甜点和和冻柠檬茶,还给我爸送来一条毯子。 我是谁,我是江太太呀,所以我特别气势的坐在江以宁的老板椅上,指挥着大堂经理把蛋糕端到我跟前,我翘着二郎腿,仰着脸吃着芝士蛋糕。 大堂经理盯着我的脸,一脸“我们老板怎么娶了这么一个货色”的神情,我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我一边吃一边看,江以宁的办公桌特别气派,都能躺下两个我,桌子上摆了两台电脑,桌角压了几本书,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爸已经睡着了,护工和陪同的护士都静悄悄的,我无聊的想找本书看,忽然看到他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玩具,是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想过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在桌子上摆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子。我特别好奇这只鸭子是谁送给他的,或者有什么特出的含义能让江以宁摆在桌子上。 我刚想拿起来仔细研究研究,电话就响了,我怕吵醒我爸赶紧接起来,来电话的是薇薇,她在电话里好像有点不高兴,态度特别蛮横,跟命令我似的:“我在25楼,半个小时以后你下来。” 估计薇薇的那个真命天子又让她怄气了,要不她才不会心烦成这样。 我赶紧安排好我爸和护工,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然后就跑下去见她,等到了25楼见到席祁,才想明白原来薇薇刚做完一台手术,而且和江以宁忙的是一台手术,怪不得知道我来了。 薇薇冲身去了,我趁她还没出来就准备去一趟洗手间,结果刚拐进那个过道,便听到有人低低呕吐的声音。 靠近些就能听到那人吐得搜肠刮肚声嘶力竭,我听着那个声音突然觉得有些耳熟,快走了几步,果然见到江以宁伏在洗手池边,捂着胃在那里吐。 他穿了手术服,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我赶紧上去摩挲着他的后背,抽了面巾纸递给他。 江以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他口罩摘下来半边挂在一侧耳朵上,脸色极差,呼吸急促的看了我一眼,估计我今天太丑了,他没忍住,又转过头去继续吐。 但是他一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干呕,我拍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停下,靠着洗手台喘粗气。 我从饮水机里取了一只杯子接了温水给他漱口,他吐掉漱口水以后,筋疲力竭的靠在墙上,他原本就蹙着眉苦着脸,看到我的脸,眉头蹙的更深了:“脸怎么了?” 他洗过脸,吐得两只眼睛红红的,眼底都泛着血丝,唯独挂着水珠的脸色苍白,衬的他左脸被我扇过的地方红血丝都格外醒目。 我剥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塞进嘴里,故意把奶糖抵到右脸颊那里,被我用腮红重重涂过的右脸就很明显的鼓了起来。 “像不像?”我指着自己的右脸展示给江以宁看:“像不像嘛。” 江以宁用一种看小孩子做恶作剧一样的表情看着我,我拉着他的胳膊和他照镜子。 镜子里面是一个左脸被扇肿了的男人,和一个右脸被扇肿了的女人,我特别满意,在镜子里面对他说:“你看,我顶着这张脸在你们医院来来回回走了一个遍,这下再没人敢瞧不起你,背后私下议论你被老婆扇耳光了。” 江以宁有气无力的,但是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背后会议论我被老婆扇耳光?” “这是常识性问题好吗!”我一脸得意的样子跟他科普:“在我们八卦圈里,一个已婚男人要是脸上挂着一个五指印,指定是被他老婆打了,这样会特别没有面子。但如果他老婆脸上也挂着一个五指印,那就不一样了,那就证明他也把他老婆打了,很是能够驳回一些颜面。” “神经病。”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他内心肯定是很受用我这么做的,死鸭子嘴硬的江以宁乜了我一眼,难为他这么难受脸上还藏不住丁点笑意。 我见他笑了,愧疚感也就低了一些,笑嘻嘻的又剥了一块糖塞进嘴里。 江以宁两只手抄在口袋里,靠在那里问我:“还有糖吗,嘴里发苦。” 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递给他,他不肯接,反倒皱眉:“你就不能剥好了放进我嘴里吗?”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算了。” 江以宁蹙着眉头用胳膊肘捅我:“二选一,要不你喂我,要不我就要吃你嘴里那块。” 大庭广众的在公共场合,他还敢做什么不成!不过看他刚才那么可怜的样子,又想到他病的这么辛苦还得挣钱给全家花,还得想着带雪糕回来给我吃……算了我忍了。 我剥了一块奶糖塞进他嘴里,他总算满意的把嘴角彻底翘了起来。 真是挺养眼的,虽然他带着花花手术帽,又满脸水渍,但他那张好看的嘴一翘起来,就特别有线条感。 卫生间匆忙忙的进来一位医生,迎头撞见我们,连忙打招呼:“江院长。” 江以宁个死傲娇一边点头,一边冲我说:“看什么看。”他托着老腰一步一挪的出去了,嘴里还抱怨:“早上在床上也不见你这么仔细看。” 那边医生八卦的探出来半个鸟头,我急忙跟上去掺着江以宁回到走廊上。 席祁正在找江以宁,看到我表情里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席祁也没空问我怎么下来了,急忙忙递给江以宁一罐白花蛇草水。 这种东西似乎是他们医院专供,我看到处都有自动贩卖机在售,江以宁接过去,靠着墙滑坐在走廊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 真可怕,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都能喝的下去。 我在那里啧啧称奇,席祁把我拉到一旁,悄声跟我说:“中午出来吃的那点东西都吐掉了,你晚上让家里准备点好消化的。” 我正愁今晚江以宁又要回家吃饭,那边患者家属看到江以宁就迎上去了,我看着江以宁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应付,就觉得替他累。 其实我挺同情江以宁的,吃得比猫都少,还得操着卖馚的心。 是不是老板们个个都这样,他有一帮子拜把子的弟兄,捞楄門的事没少干,但具体干什么的我了解的不多,就认识排行老七的那个岑君西。江以宁平时很少让我见他们,只知道各个都是大老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说起来就一个比一个忙。 拿多少钱操多少钱的心,像我和薇薇这样够吃够喝就不操心多余钱的人,活得久比那帮大老板舒服。 第16章 vol05(2)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不知道薇薇发了什么神经,把白大褂一换,开车载着我,先到发廊给头发做了个一次性的大波浪,然后又去美容院做了个大保养,然后就拖着我就进商场拼杀了。 其实,超级不脸红的说,我和薇薇都是特别美的两个人,我18岁上学的时候就是登大的小校花,以长相清纯著称,当时还有星探要来挖我,只不过那时候我家特别有钱,而且又有个极有钱的男朋友,所以当然用不着休学去当明星了。 而薇薇比我大两个月,是我们登大的大校花,御姐范,超性感,小细腰大波霸。 我读的经济她读医学,我俩宿舍住对门,就因为长得漂亮,才互相认识了。 薇薇家庭条件特别好,她爸是卫生局的副局长,江以宁有事还得求着薇薇她爸呢,而且薇薇他妈还是国内著名的中医医师,算起来也是江以宁的老师。 但是薇薇上学的时候就很低调,上学时候的化妆品也都不是什么超级大牌,手机一直用一款诺基亚的滑盖机,衣服包包也都特别平民化。这点跟我特别像,所以我俩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我大四出了车祸,薇薇作为交换生去了德国读医,后来又留在德国深造了几年,几乎跟我醒来的同时她回国,通过爸妈的关系进了江以宁他们医院。 工作以后的薇薇也很低调,所以突然看到她大肆败家,我都以为她疯了。 薇薇今天真像疯了一样,疯狂的刷卡,皮靴、皮裙、皮草,又杀进某超奢名品店拎了两只包包,最后直接去奥迪提了一辆rs。 我偷偷问她:“你是卖房子了还是傍大款了?” 薇薇正在卡地亚给自己挑钻石耳环,直接白了我两眼:“我把自己给卖了,行不行?” 我当然不信,薇薇有工资,而且福利还不低,她家里也有钱,所以我绝对相信这点钱对她来说还是出得起的。 自己的钱花起来就特别有气势,不像我,我现在的钱都是江以宁给的,绝大多数时候花的都很忐忑。 女人血拼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不就是恋爱了,要不就是失恋了。 我猜薇薇又被她心中的那个真命天子刺激了。 薇薇也挺惨,她的真命天子是个成功的男企业家,简直是薇薇心中的白月光,只可仰望不可亵渎,只可惜是个渣男,为了事业从来不肯公开她的身份,薇薇有时候想约他吃顿饭都是可望而不可即,镜中花水中月,爱的卑微又辛苦。 我估计薇薇的真命天子一定又给她吃了闭门羹,才让薇薇化悲痛为消费。我刚向她求证,她就嫌我话多把我塞进车里面去了。 她这车新提的,一身火红,线条特别流畅,长得跟轿车一样,性能跟跑车似的,一辆特别棒的轿跑,薇薇一脚油门踩下去就冲上了环滨海大道。 我以为薇薇开车带着我去兜风,结果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她是载着我去淮扬八号。 淮阳八号是一家私房菜馆,倒不是路边写着的那样“私房菜馆”,而是真的私房小厨,只接待会员,而注册会员还得有身份证明,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我之所以来过几次,都是岑君西带着我来过的。 岑君西是这里的常客,知道我喜欢吃南方菜,有时候就带我下馆子就来这儿。 这里坏境好,但是不好找,曲径通幽的地方,里面别有洞天。这家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时刻都聘着好几波乐师,总保证一筝一箫一琵琶在那里演奏,有时候客人还可以点曲子,苏州评弹扬州弦词,风帘翠幕盈耳丝竹。 岑君西说,他们哥几个饭侷很喜欢凑这里,主要是平时侷子上大鱼大肉吃腻了,而这里口味清鲜平和,咸甜浓淡适中,南北皆宜,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价格贵,人少清净,更兼精工细致格调高雅。 我跟岑君西说,你们这么喜欢这里,干脆买下来得了。 岑君西跟我摆了摆手:“这天下的生意都叫你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你看二哥,他也喜欢这里,但是他不要这家店,他开一家别的。” 我向岑君西打听江以宁开的店在那里,岑君西就以商业機宻为由,故意卖关子不告诉我。 岑君西这只柴鸡贼绝对是江以宁打入我方的一枚超级奸細! 不过我跟岑君西当真要好,据说我昏迷的这几年岑君西重伤只差不治,也住在我们家,后来我醒了,他非说我俩是共患难的病友,关系非同一般。 他待我似他深闺铁蜜,我也就待他似红粉知己,没事凑一对一起吐槽江以宁。 他都带我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但我也从来没在这儿见过江以宁。 我不知道薇薇怎么也是这里的会员,而且也带我来这里吃饭。 薇薇偷偷的跟我夹夹眼:“这是我男朋友的卡。”她特别大方的拍拍我说:“只兴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今天咱俩也过来享受一回,我请你!” 美人如玉剑如虹,薇薇本来就是个大美人,这么一打扮我越发觉得她是个气质大美人,波涛汹涌的,一点也没有在医院那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样。 我跟薇薇说:“你今天这身打扮,特像苍丼空。” 薇薇特别不屑:“我这叫对自己好,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你不对自己好点,那帮傻逼男人就觉得你是应该的。” 结果薇薇所谓的对自己好就是一口气点了扬州老鹅、野鸭菜饭、蟹粉狮子头、烫干丝和双份的松茸鱼唇,还不满意又点了西湖莼菜羹和淮安茶馓。 一大桌子,吃了才一半,我就撮着腮帮子哀叹:“薇薇你对自己也太好了,你不去试试你新买的皮裙,我估计这会儿你都穿不上了。” 薇薇白我:“这还叫对自己好?江院长平时得有多亏待你,把你饿得跟三年没开荤似的。” 她不提江以宁还好,一提江以宁我突然想起来席祁跟我说的,江以宁晚上要回家吃饭这件事来。 不过算了,江以宁又没点名要我陪他吃饭。 我妈以前常说吃饱了不想家了,我现在吃饱了,所以我不爱想江以宁,我就换话题:“说说看,你的男神今天怎么伤了你的心了?” 薇薇张牙舞爪的恨不得上来掐我:“童霏我警告你啊,再戳我的痛处这顿饭你买单。” 我夹了一颗话梅花生搁进嘴里:“我买就我我买,有种你不要抢着付账。” 薇薇不跟我闹了,突然就很是伤情:“我问你,你还想江尚清吗?” 我该怎么跟薇薇说,我想。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见过尚清,怎么可能不想。 但我也恨他,恨他抛弃我娶了别人。 我只好失落的低下头,跟薇薇说:“我知道错了,你别戳我的伤疤了。” 薇薇笑了,用中指撇掉眼角的一滴泪。 她那笑容我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和她的眼泪一样,特别的酸楚。 爱而不得,我想如果有面镜子,我大概也是那种表情。 我俩没再说话了,吃的闷,过了一会儿她手机进来一条短讯,她看完以后就掏钱包,把信用卡拍在桌上:“我爸找我早回家呢,你拿我的卡去前台买单,我去把衣服换了,待会儿门口见。” 薇薇回家见她老子的时候,还是得装回乖乖女的形象。 我伸手要去按服务铃,薇薇一边掏衣服一边数落我:“你看你那资本家的嘴脸,你就不能省人家服务人员一趟腿,直接去正门买单等我。” 我一想也是,就去结账,我当然没用薇薇的卡,刷了我自己的信用卡,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我结完账百般无聊的等薇薇的时候,门童引进一位女客人,竟然是段佳橙,她显然也看到了我,脸瞬间青的跟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第17章 vol05(3) vol 05(3) 我知道段佳橙怀孕了,江以宁也算是警告过我了,我装作没看到的,懒得同她争锋。 但这家菜馆的服务实在太好了,赶出来迎接段佳橙的大堂经理倒记得我的名字,冲我微笑:“江太太,您是要走吗?” 我还没说话,段佳橙在哪儿皱着眉头“哦”了一声,对着大堂经理十分的傲慢:“你在叫哪个江太太,我刚来,怎么会走?” 其实我本来只想当做没看见她,但是她就这么发难,我也是觉得不吵几句就嘴痒,于是我一只手摸了摸无名指上那一枚大钻戒,然后伸直了五根指头,欣赏一般的看着,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江家主事的人只有一个,江太太也自然只有一个。有些江太太好不容易混到这里吃顿饭了,就不要又贱又矫情了。” 段佳橙果然气的把手里的小包一捏:“你说谁呢?” 我不接话,我只是面若春风的挥挥手,十足的卖弄我的大钻戒——这也是我能在她面前炫耀的唯一资本了,我如今唯一比她好的,就是我嫁了一个比她老公还有钱的男人。 我俩气势汹汹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大堂经理和气的请段佳橙进门,我也不想在这儿给江以宁丢人,于是就此算罢,拿着包打算到院子里等薇薇。 结果段佳橙就是那种你不跟她斗她越来劲,以为你怕了的那种人,一边走还一边跟大堂经理说:“你不知道多不要脸,这几年动不动寻死觅活的祸害二哥,好不容易不装死了就惦记各种男人,也不知道平时多龌龊……” 我迈出去的脚顿了顿,步子还没落出去就收回来,刚想回身去教育教育这个女的,结果就听到身后一声爆喝:“你说谁?!” ——薇薇是北方姑娘,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北方姑娘发这么大的火气。 段佳橙显然不知道薇薇是谁,被她这一声喝的打了一个挺,薇薇气势汹汹的上前,那架势好像马上要撕着那女的打一架,段佳橙被她吓得连退好几步,躲在经理后面了。 薇薇走到跟前被大堂经理拦下,大堂经理好言好语的劝解:“宋小姐和江太太都是来吃饭的,何必呢,伤了和气。” 薇薇一腔火都发在大堂经理身上,推得大堂经理一个趔趄,她才伸出食指指着段佳橙:“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声音非常的响,刚刚做过丹寇的手指细而长,直指着段佳橙的鼻子,我看得到她起伏的胸膛,似乎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从鼻息里喷薄而出,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薇薇这么大的火气。 我很感动薇薇这个时候替我出头,但是我总觉得,段佳橙对我这点事,应该还不至于把薇薇气成这样。 我突然有点担心,难不成段佳橙说我的话无意中伤了薇薇?那样的话就更糟糕了,难道薇薇的男朋友冤枉薇薇在外面与人苟且? 我不敢往深处猜测,薇薇看上去像是已经失了控,凭我对段佳橙的了解,我觉得她那张贱嘴肯定不会让她善罢甘休,如果她真要是犯了贱,薇薇这个样子指不定能扑上去撕了她。 撕她倒无所谓,要是搁在平时我也上去撕,但现在关键是段佳橙怀了尚清的孩子,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尚清虽然现在不见得翻云覆雨,可要告薇薇一个故意伤害罪还是有能力的,那到时候薇薇可就不好办了。 薇薇和段佳橙还在僵持着,我上去拉薇薇,拽着她的胳膊要她走,薇薇极不情愿,一边跟我掰扯,一边怒视着段佳橙。 能来这吃饭的非富即贵,段佳橙那边不知道薇薇底细,也不敢对薇薇怎么样,一看局势不对,拉着大堂经理当肉盾,急匆匆的往房间靠,一边靠还一边恨恨的咬着后槽牙警告我:“今天是有客人在这儿,等我找个时间,约你出来,好好修理修理你。” 薇薇一个用力,把胳膊从我手里挣脱出去,追上去:“你还说?!你找死是不是?!” 我正急得一脑门子汗,走廊上的一个房间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问道:“佳橙,怎么在走廊里吵吵闹闹的,怎么了?” 那么好听的声音,如同大提琴波动时发出的弦声。 我在这个男人开门走出来的一瞬便转过身去,逃命一般的向外跑。走廊尽头是落地的徽式格子窗,他原是背着光的,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和脸庞。 那是我的尚清啊,他就是只伸出一只手、他就是被磨成灰……我都还会一眼就认出来。 我是落跑的灰姑娘,门童替我开门都来不及,我踏着高跟鞋冲出去的时候差一点崴倒,一个趔趄,门童赶忙把我扶住,关心的问我:“江太太您没事吧?” 我失魂落魄的往外跑,心如同擂鼓一般的撞击,咕咚咕咚。 后面有人拉我,薇薇追我追的气喘嘘嘘,她把我拽进她的车塞到副驾驶座上,把车开到路上的时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就是个江尚清?你至于吗?” 我不说话,我手脚都是冰凉的。 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而是我从来没有想好要怎么遇见他,在这么一个时候,这么一种情况下?我不是心慌,也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见到他。 薇薇瞧不得我这幅样子,问我去哪儿,我不知道我该上哪儿去,我冷,只想找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于是我告诉薇薇,我想回家。 第18章 vol05(4) vol 05(4)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门卫帮我开门,落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那双鞋是江以宁买给我的,rv的水晶钻鞋,这鞋跟不是太高,穿着又很适脚,只是价格很贵而且只怕一时也买不到这种款式。 我心烦意乱的问门卫:“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门卫又补充告诉我:“老爷子早回来了,先生是刚刚回来的,席少没回来。” 我站在那儿想了想,把脚上的那只鞋脱掉,塞进包里。 门卫从不多说话,只当没看见。 我掂着两只脚进门,有些慌张,装作在玄关换鞋的样子,管家看见了,我冲她做了一个手势,她也没有多嘴。 餐厅里灯火辉煌的,桌上摆了几道色泽丰富的菜肴,江以宁已经坐下了,手里握着筷子,看样子还没开始吃。 也不知道是我心虚还是怎么的,我觉得江以宁瞥了一眼我的脚。 我不自然的走到一边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听到江以宁平静的招呼我:“去洗个手,过来坐下吃点吧。” 我心慌又加上原本吃得太多撑着了,只是闻到饭菜的味就觉得胃里堵得慌,只能跟他说:“我不太舒服,先上楼去了。” 我以为江以宁会扫兴,但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放我走了。 回到房间我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管家上来问我需不需吃什么药,我没给开门,只是说我已经睡下,还是江以宁亲自敲门,问我怎么了。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敲门声音不大,我装睡不理他,他低声同管家要了钥匙,把门打开。 我闭着眼,听他走到我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仍是装睡,他便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他手掌冰冷而微湿,贴在我的脸上很不舒服,我向床里面挪了挪,听到他声音淡淡的:“也没发烧,快别装睡了。” 我不说话也不动,他在床沿上坐下,似乎很有耐心的哄着我:“你今天跟宋蔓薇吃饭去了?” 我不爱同他讲,干脆把被子蒙住了头。 他揶揄:“你还做了一回落跑的灰姑娘?” 我不知道谁告诉他我丢了一只鞋的,我掀开了被子,很气的看着他。 没想到他变戏法一样的手里握了一只鞋,握了我的脚踝,帮我套上了鞋。 是我跑丢的那一只。 “看来是这个灰姑娘喽?”他微笑:“另一只被你藏哪儿了?” 我没得抵赖,特别憋屈的说:“在包里。” 他也没拿我的包,只是把我脚上的鞋又脱了,放回到地上。 我很想问问江以宁怎么会有我那只鞋,但是我还没开口,他就像学过读心术那样主动坦白:“其实我今天下班以后,一直在那儿等着你,本想接你回来,最后你还是上了宋蔓薇的车。” 我不知道他一直躲在哪里,也可能是我观察不仔细,也可能是我慌不择路没有发现他,但我想我今天狼狈的样子一定被他尽收眼底了。 “我……”我把后面的话收回去了,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还是他先开了口:“童霏,我想告诉你。” 他突然语气有些沉重,我下意识的捏紧了被子。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他的目光扫向我,又是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我浑身上下每一个听觉细胞都张开了,但是他做到一半突然就绷不住了,竟然笑了出来:“我一直带了口罩!哈哈!” 我脸上的肌肉向一侧抽,看傻子一样的看他。 他自己开心得要命,线条分明的唇角都勾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人看到我的脸肿了,席祁说大家今天都很奇怪你的脸为什么那样子。” 我铐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可以这么丢人啊!我咚的一声躺回床上,郁闷的又用被子蒙住了头。 江以宁笑点低,自己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止住,终于放弃了同我谈话,他一边笑着一边站起身,把被子从我头上扯开,然后替我关上灯走了。 他走了以后外面很快归于平静,窗帘的一丝缝隙落进来月光,我爬起来将窗帘拉开,一地的月光落进来。 是谁说的疑是地上霜?那个霜字真是用得贴切,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这么孤单的晚上。我爬回床上坐在床头,突然非常非常的想念尚清。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尚清的时候也是在晚上。 那时候尚清是校草,走在路上都会有女生悄悄议论“好帅好帅”这种。 校草算什么嘛,我和薇薇还是校花呢,都属于风云人物,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所说的认识,也就是模样认识,实际上我俩谁也不认识谁,就是互相混了个脸熟,打个照面能互相看一眼,连眼神交流都不会有的那种。 不是我犯花痴,尚清的颜值确实很高,浓眉大眼,一头短发不知道是打理的还是天生的有点蜷,极好看的覆在他的额上。他的脸上棱角特别分明,看着像个混血,笑起来牙很白,阳光灿烂。 帅不是事,关键帅还要有钱,而尚清就是这么个有颜有料的富二代,而且还是个低调的富二代,他作为一个富二代做得最低调的事,就是依然住宿舍、依然吃食堂,而且特别艰苦朴素,大夏天的,他连热水都要自己打。 你见过穿着白衬衣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还提着暖水瓶的男人吗? 那时候满校园都是对不对,江尚清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那年夏天,也就是很不经意的一个晚间打水时间,皎洁的月光下,他提着他们宿舍的四桶热水,就是最大吨位的那种大暖瓶向我走来。而我刚巧从他的身边经过,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暖瓶就爆掉了。 pong的一声,我当时只是狠狠地吓了一跳,心脏都一揪,等我意识到对方是暖瓶爆掉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两手抱脸的姿势,然后我才听到他大喊:“同学你没事吧?” 我吓得捂着胸口说我没事我没事,他在那边横着抱起我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当时只想说去什么医院啊,但是他打横一下子抱起我来的那两下子真帅,我从来没被男生抱过,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校草抱,我清楚的听到身边女生发出的各种声音。 有哪个女生不爱虚荣呢,但是我也是校花啊,我得优雅,我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小鸟依人,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优雅但却很淡的香水味。 我还没在他肩上被他抱几步呢,然后就感觉到两只脚传来麻麻地感觉,我在他怀里撑着头看了一眼,就一眼我差点没吓晕过去。 怪不得他这么急抱着我去医院呢,我的两只脚已经彻底被烫红了,是桃红色的那种红,脚背鼓起来老高,却被我的高跟鞋鞋带勒着。 我当场就给我自己吓哭了。 人的痛觉估计是跟心理因素沾边的,没看到之前我没觉得怎么疼,看到之后尤其是我哭了之后,那种疼就铺天盖地的来了,简直是钻心的疼,像是我把整只脚都放在全是刀片的刀刃上在走一样,各种刀片在我腿上来来回回的揦,疼得我都忘记我校花的身份了,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那边尚清太着急了,一边喊着“同学忍忍”,一边抱着我往校医院狂奔,等奔到了校医院,他连号都没挂,直奔着一个科室门诊就去了,他抱着我,献宝一样,我都听得到他心脏咕咚咕咚的跳声,他停下来,喘息着喊:“哥!我闯祸了!” 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堂堂德国医学博士毕业的江以宁,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校医院,而且连个医生都不算,只是任职一个小助手。 我记得当时江以宁把我接了过去,放到了床上。 我一直哭的抹眼泪,他是怎么给我上药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疼。 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江以宁,也不认识江尚清,我只是记着那个医生一直在叫我放松。 校医院人很少并不乱,医生一直在对我讲话,絮絮的,在那么空旷的医院里,我哭得自己心里发慌,我一想到我以后可能要残废了我就伤心,我想到以后的校花残废了,我就更伤心了。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头上蒙着味道干净清淡的白大褂,而脚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我扯了白大褂看我的脚,上面缠着纱布。 我还躺在医院的急诊室床上,屋内亮着灯,是江以宁问了我一句:“你醒了?”而后他递过来一个大茶缸子。 热腾腾的,还冒着气的大茶缸子。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饿得饥肠辘辘,闻着香我都能猜出来,是我们学校食堂做出来的生滚鱼片粥。 我接过来差点就要往嘴里倒,他递过来一把纸巾包着的长梗勺子,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把里面包着的细葱花和焙干的油条丝很小心的撒在粥上。 我们学校的广式粥不比广东做的正宗,但味道却特别鲜美,比大多数的广东粥做的还要好吃,尤其是油条丝,复焙的酥焦脆,入口即化,简直是我最爱的食堂饭了。 我试着吹了一勺子,发现粥的温度正好,就用勺子简直是飞快的把粥往嘴里划,而江以宁坐在我的旁边也拿着另一个大茶缸子,一口一口的喝茶。 我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好吃的直飚广东话:“好饮,真系好。点解你知我最钟意饮呢个,哈?“ 其实我就是一种赞赏,表示很好吃。我没想过他能听得懂广东话,他手捂着茶杯回我:“我还知道你不喜欢加花生。” 我惊得目瞪口呆,从大茶缸子上面打量他,然后我用普通话告诉他:“你长得和他真像。” 他诧异了一秒钟,问我:“谁?” “江尚清。” 他重新捂着他的大茶缸子并且喝了一口,然后站起来跟我说,“我去叫那个肇事者过来跟你道歉。” 他去了,把那个一看就睡得一脸蒙圈的肇事者带了来。肇事者态度相当诚恳,甚至掏出来一个信封,那个厚度怕是得有两万块钱。 那个时候我是什么人,笔袋都是lv,两万块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钱,但是江尚清他哥又追上了个条件,要求管我大学毕业前全部的热水,每天两壶,全年不断。 这真是极好的条件,我一口就答应了。 第二天江尚清把我送回了宿舍,打那以后,我们宿舍每天早上都会被校草敲开门,校草背着我去宿舍区门口,门口总是停着一辆大奔,江以宁开车,把我俩送到我们院的教学楼,再由江尚清把我背进教室。 一送一回,真的太张扬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终于提出来:“你们不能低调一点吗?” 江尚清挠挠头,问他哥:“这是我们家最便宜的车了吧?” 江以宁大了我接近八岁,大了江尚清七岁,所以行事要稳重很多,唯恐他弟弟这样说给他家拉仇,急忙补上一句:“这车是我租的,空间大。” 这样的张扬其实挺不适合我的,所以我就说:“江医生,辛苦你了,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开车来接我们了。” 江尚清问:“那我呢?” 我翻了他好大一个白眼:“那你说呢?” 他还挺不好意思的扒了一下头发。 从那以后,校园里出现的画面就是江尚清天天背着我,从这一头穿到那一头,其实比开车接送还扎眼。 这一背,在我脚好了以后,都没有停止过。 我俩的爱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门当户对,既没有第三者也没有破坏者,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单纯,他是我的王子,我是他的公主,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们接到了很多人的祝福,包括薇薇的,包括江以宁的。 那个时候薇薇还对江尚清说,你要是敢欺负霏霏,我们就打死你。 这才过去几年啊,到现在,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窗外月光皎洁,我却觉得烦闷,拿过床头放着的两本书乱翻。 书是我从江以宁的书房里找出来的,最近一直很烦躁也没有时间读,幸好家政每周都来打扫我的房间,也没落上灰尘。这个时候我不想想尚清,又无法入睡,于是打开那本书。 书是《小王子》,我之前看过一些,刚才乱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本书里面还加了一张书签,一张长条卡纸做的,上面手绘了一个小狐狸,还有一串我看不懂的外文,我试着拼了拼也不是英文,应该是法语或者德语,估计是江以宁写的,字迹清秀,很是精致。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看这种书。 我觉得更烦了,心思也不在书上,翻了几页就又重新合上扔到一边,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想起来那天江以宁抱着的医药箱里面有安眠药,就下楼去找。 江以宁一向浅眠,他又不主张我吃安眠药,我怕吵醒他,所以走的蹑手蹑脚一点声音都没有,等摸着黑到楼下开了落地灯,一瞬间才发现沙发上躺了一个人。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来,捂着嘴半晌才发现躺着的人是江以宁。 他一只胳膊搁在额头上,另一只胳膊担在沙发沿上,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药瓶——不是我咒他,但他那样子活像是服毒自杀了,我被他猛地一吓腿肚子都在打转,还好看过各种黄金强档的电视剧,急中生智,凑到跟前去伸出两根指头试探一下。 谢天谢地还有呼吸,我又伸出手去掐他的手腕找脉搏,脉搏也有,我只好使出吃奶得劲儿掐他的人中。 他被我掐得总算有了反应,半睡半醒,蹙紧眉头眯缝着眼睛,搁在额头上的手遮住灯光。 我见他醒了就站到一边去,他遮了一会儿,适应了之后便用无名指和拇指掐住额头,挤压着两侧的太阳穴。 可能我好色,但真的不是故意称赞他,江家的男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少爷,手指纤长又白净,尤其是江以宁的,可以轻松地跨过脸颊,还隆起一部分,完全遮住了表情,只露出紧抿着的唇线。 我疑心他在偷笑,这才想起来他有可能是在装睡逗我玩,我却当了真。 我本来不想理他,但这客厅虽然暖气十足,他这么躺在厅里也不是个事,席祁好不容易有一次不在家,江以宁冻病了我还得伺候他,搞不好席祁回来又得质问我,于是我好心催他上楼去睡觉,他却依旧不声不响的揉着太阳穴。 我也不说了,准备上楼去,他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他拉住我手腕的手是刚才瘫在沙发上握着药瓶的,他这么一拉我,他整个人又躺在沙发上,就用一个很奇怪的角度看着我,然后他就着我手上的力气坐起来,对他一侧的沙发做了个的手势,对我说:“我知道,你也睡不着,不如坐下来说说话。” 我确实睡不着,于是就坐下来,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有醒酒器还有开了一瓶的红酒,烟灰缸里面居然还有一截熄灭的烟。 我有一点差异,因为江以宁几乎从来不单独喝酒,家里的酒窖藏了数百只好酒,但是平时没有朋友来,江以宁从来不单独一个人品,而那盒烟更是让我费解,在我的印象里江以宁好像从来没摸过烟,更不用说吸烟了。 不过我跟他结婚也没多久,更何况我俩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个星期,没准他在外面抽我也不知道。 江以宁见我盯着那盒烟,从桌上拿起来,打开烟盒抖出来几只,参差不齐的烟嘴对着我,他问我:“你抽烟么?” 我愣了片刻,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他却微笑点燃一根。 他是用火柴点燃的香烟,所以他把那只烟从嘴唇上拿下来的时候鼻息里喷出长长的烟气,然后他拿出另一支烟来,就着他手上那只的一点星芒点燃,然后递给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终归是接过去了。 烟是那种极细的男士细支烟,我会抽烟,但是我接过来,闻了闻,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以前抽烟也是我年轻气盛,刷洋相,好玩而已,早就不抽了,只不过江以宁还记得,我以前会抽烟。 江以宁也不抽,他只是点燃了一支夹在指尖,偶尔在烟灰缸沿上磕一下积长的烟灰。 烟草的气息在我俩之间充斥弥漫,我俩很静默,只有加湿器补充水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我知道江以宁一贯非常自律,他是那种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生活上和工作上都对自己一丝不苟的人,他把自己活得太拘谨,不抽烟,也不喝酒,现在想想,连茶和咖啡也一概都不沾,没有喜好,所以全身上下无懈可击。 一支烟的时间,我俩谁都没说话,最后我实在无聊,干脆准备重新点燃彻底吸一支的时候,他却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他微微有一点笑的样子:“你倒是会报复,我刚刚吃了颗安眠药,被你掐了起来,把人弄醒了,你又要走。” 我本意也有想过下来喝点酒,他给我到了半杯,我也没什么想法,端起来一口就喝干了。 江以宁淡淡的,没什么兴致:“看来你也有伤心事啊。” 我拿眼睨着他:“你为什么用’也’?” 他不置可否,笑着摆了一下头。 我端起醒酒器又要倒酒,他伸手捂在我的杯口上把我拦住了。 “你这么想买醉,喝这酒可惜了。” 我环顾四周,问他:“那你这儿还有别的酒吗?” 在这里住了一年了,更愿意称呼这里是江以宁的家。我这么说话显然太生疏,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江以宁也不打算同我计较。 “既然咱俩都想买醉,在家里对喝太没意境。”他把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退下来,跟我说:“我带你去酒芭吧。” 第19章 vol05(5) vol 05(5) 江以宁是什么人,日理万机,白天黑夜连轴转的人,怎么可能有空会去酒芭,尤其是现在,深更半夜? 不过也说不好,他究竟整天在外面忙什么,我又不知道。 江以宁见我看着他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跟我约法三章:“第一,我说什么不能沾就是不能沾;第二,我说走就要走;第三,不得打架斗殴。” 他第三条说出来就跟警察叔叔要开罚单了一样,我嗤的一声笑出来,他对他一本正经却被我取笑的样子一脸懊恼,托着老腰催促我:“快去换衣服!” 我踩着拖鞋就要往上楼跑,半路他还嘱咐我:“把戒指摘了,搁在家里放好了。” 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江以宁,虽然我知道晚上玩夜店的人都是这样,结了婚的就冒充未婚,尤其是他这个颜值的,婚戒一撸,多少女人打蛇随杆上。 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什么世面没见识过啊,于是我回头给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一脸秒懂的样子火速爬上楼。 我在屋里翻箱倒柜,结了婚以后我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江以宁亲手挑选的,中规中矩的大家淑装,一件夜店风都找不到,我只好找出来一条大牌抹胸小礼服套上。 这件衣服我一次都没穿过,自我醒过来衣橱里就有,尺码也很和我的身形,就是前面超短,特别露骨,还好后面有个短短的小拖尾压场。这衣服勃艮第酒红色,十分低调的衬托女性的丰姿,样子很是别致。 我又翻遍了整个大衣橱,才把我买来配破洞牛仔裤的一双氵鱼网连裤韎套上,然后又往脸上狠狠化了几笔烟熏妆,找了瓶味道最浓的香水喷在了身上,裹了件白色皮草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江以宁早就已经在等我了,他穿的倒是简单,白衬衣配米色的休闲西服套装,脚步从容,手抄在裤兜里,闲着看我踩着超高高跟鞋哆哆嗦嗦的下楼。 等我好不容易磨蹭下楼,他才绅士一般的伸出手来搀了我一把。 我把手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微微颔首呼出一口气,又抬起头来冲我微笑:“这么美,我突然后悔要让你出门了。” 他习惯性谦虚,但我听了依然受用,他不想把司机吵醒便自己去开车,我在门口等他,除了夜间值班大宅的门卫给我俩开门,我俩悄不声息的溜了出去。 一路上没什么人,即便是驶进了市区,这个点的人大多都在睡觉。我一路兴奋地东张西望,看江以宁开车越走路越不对——他没去他那些兄弟们开的豪华奢侈的消金窟,反倒一路开到泊江旁边的酒芭一条街上去了。 我原本还指望着他带我去见识见识登州那些千金买醉的名流地,这光景见不到了我就急了眼,江以宁一边倒车一边跟我解释:“圈里就那么大,去那些地方碰上熟人……”他觑了一眼我的渔网韎,没再说话。 借口,绝对是借口,熟人?老熟人吧,是害怕我碰上他那些摘了戒指的老熟人吧? 算了我不拆穿他,反正今晚我不醉不归,最后醉在哪儿还不是一个样。 江以宁把车停好,这个点酒芭一条街外面看着都安静了,只不过要是哪扇门透开一丝缝,里面便光怪陆离地动山摇的。 江以宁选了一家酒吧还算安静些,里面依旧热闹,人也很多,他先进去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我看很快有杏感的沋物贴了上去。 吧台上正有满摇滚的歌手在弹着吉他唱歌,舞池里有一群人在跳慢摇,我才不要跟他坐,于是我过去坐在吧椅上点了一杯长岛冰茶,才坐稳便有个壮硕的猛男上来搭讪:“小姐,这么晚了,还来喝酒?” 我知道我很漂亮,尤其化了妆,漂亮的像个ktv的夜场公主。 我的波浪长发被我梳在一面垂下来,我转过头去对他微笑,伸出手去,手指微蜷,血瓢一样的嘴唇微动,我问他:“你有烟吗?” 那男人如同被点了迷津,但能来这里的男人也是个老手,一点也没乱了阵脚,慢条斯理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在鼻子下从头嗅过,而后含在嘴里点让,喷出一口烟来才笑着递给我。 我想接过这支烟,但我知道这支烟里面很有可能掺杂了什么,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一只手凑上来替我把这支烟接走了。 那是江以宁的手,他把那只烟丢进一旁的一只高脚杯里,很小的“噗”的一声,烟头的一点星芒就熄灭了。 一旁的男人有点不高兴,拉了一只椅子坐在我一旁,放椅子的声音很重,砰地一声像示威似的。 而江以宁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指指我另一侧的高脚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奈何的问我:“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当然想说不可以!戒指都摘了到这里来原本就是要各玩各的,都跑到这里来了我俩还凑一对,那还怎么嗨! 我不说话,江以宁自己倒是厚脸皮,直接坐下了,转向吧台:“给我一杯马天尼,多谢。” 旁边的男人似乎很不痛快,他喝了一口啤酒问我:“你一个人来的?” “本来是一个人,刚才是两个,”我看看江以宁,耸耸肩:“现在是三个。” “是四个。”我身后响起一个女声,很熟悉,熟悉到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我很惊喜的回头:“薇薇!” 薇薇还是白天那一身行头,我猜她恐怕一直没回家,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在酒吧里出现了,偏偏这么巧,和我们神同步。 那个男的起先还窝火,现在看到又来了一个大美女,火就立刻撤了一半。 说句真的,我的漂亮属于清纯那种漂亮,薇薇的漂亮是明星气质的漂亮,巴掌脸超大胸,有料有颜,又特别特别适合上妆,所以在夜店这种地方,薇薇比我漂亮。 所以那个猛男看见薇薇眼睛都直了,早把我撇一边去了,捞了个凳子搁到我旁边,就招呼薇薇坐。 薇薇也不客气就坐了,那个男的给薇薇叫酒,两个人碰杯,薇薇仰头就把那一杯威士忌给干了。 看来这世界上的伤心人不止我一个,我和江以宁都不知道薇薇这么能喝,就看他俩聊几句干一杯,喝了四五杯那男的就带着薇薇下舞池去了。 江以宁凑过来低声问我:“我没有刚才那个男的长得好看吗?” 那要看哪方面了,就形体来说肯定是猛男长得好,有型有款的肌肉男。 江以宁特别不屑的抿了一口酒,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我又跟他补充,但是论颜值,还是江以宁的高,书卷气质,我狂拍他的彩虹屁:“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江以宁更加不屑又带着得意的哼了一声,跟我碰杯:“cherss。” 我跟他碰了一杯,咚咚的灌我的长岛冰茶。 我和江以宁坐在吧台上倒没什么话好说,江以宁要了一杯马天尼他又不怎么喝,我一个人干喝特没劲,聊天又没话讲,他坐在这里,连个来跟我搭讪的男人都没有,超级无聊。 江以宁看出来我太无趣,便主动跟我说:“珍心话大冒险?” 算了,我的真心话又不想告诉他,我又不想听他的珍心话,再说他又不见得告诉我他的珍心话。 难得被我拒绝的江以宁有点失落,他问我:“或许我们两个,可以装作是第一次认识的样子,搭讪,聊天,下去跳舞。” 呃……这位大哥是什么年代的人,这么古老的游戏,亏他想得出来。 我终于决定不跟他坐在这里了,恰好台上那个小哥自弹自唱结束了一首,我就拍拍屁股迈上台,一手捧麦,一手捧酒杯,决定献歌。 这是个三流酒吧,唱歌的也不太专业,我唱歌挺好听的,而且最喜欢王菲的歌,虽然不是天后那种天籁歌喉,但小时候我爸也给我请过老师指导,并不赖,而且很能hold住调。 酒吧的小哥也挺厉害,我要唱的他也都能弹得出来,所以我就一曲一曲的唱,唱《暧昧》,唱《约定》,唱《匆匆那年》,唱《流年》……我一边唱一边喝,唱的下面好多人都给我送酒,我来者不拒,唱到《如风》的时候我就唱的舌头都有一点短了,我唱了一半挥挥手不唱了,喊麦来了一首beyond的《不再犹豫》,结果全场气氛被我点爆,全场都跟着我又蹦又唱:“wohoo~~我有我心底故事~” 我唱着唱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更用力的吼,刚才那猛男冲上来给我送了一大杯酒,我也没看是什么酒,仰头就要干,于是全场更嗨了。 酒一到嘴里我就把眼睛闭上了,特别烈的一瓶酒,不知道用什么调的,我都怀疑是纯的伏特加,这一杯喝完我就能躺在那里。 这一杯下去我今天的目的就能达到了,我心一横就准备慷慨就义,结果江以宁冲上来夺走了酒杯,把我抱下去了。 他抱我的时候好多人都在下面吹口哨,我唱的还不开心,挣扎着还要上去唱还要上去喝,可是江以宁特别烦人,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哄着我说:“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 不能唱了我就喝,我抢他手里的酒杯,偏他又不让我喝,我最后就很恼火的推搡他:“那你唱!那你喝!你喝了唱了我就跟你走!” 我们身边有人起哄吹口哨,估计江以宁也拉不下脸来,听了我这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就喝干了,他把杯子倒扣过来向我展示他已经喝完,然后跟我说:“可以走了吗?” 我冲他发脾气:“那你还没唱呢?!” 他又沉默了,片刻以后抬起头来问我:“那我唱一首,你就别不开心了,我们就走,行吗?” 嘿,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江以宁在这种三流酒吧唱歌,千金不换啊,那当然行了,我捶着他的胸,大着舌头要挟他:“谁不唱谁是大傻叉。” 江以宁找了把椅子把我塞进去,然后自己上去跟那个弹唱的小哥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哥就把吉他给了他,他坐下去调了调麦的高度,居然颇专业的抱起吉他拨了两下,配出很好听的和弦。 我在台下都看傻了,他弹了两下我们就听出来了,他在唱陈奕迅《十年》。 其实陈奕迅的嗓音特别难学,他学的也不像,没学到陈奕迅的那种略微的沙哑,但他唱的很慢,声音很低迷,特别有质感。而且最牛的是他唱了个粤语版的《十年》,我都不知道《十年》还有粤语版,但他粤语居然说得蛮溜。 我彻底痴呆了,江以宁简直就是个语言机器,从我认识他,他在家跟他奶奶说闽南话,他在新加坡说英语,他在德国说德语,现在居然发现原来他还说得了一口香港话! 真是大写的服! 他在上面唱,我在下面听得发呆,真的是好好听,听得我更醉了,我就要酒喝。 我一边一个人喝着酒,一边听他唱,就听到他唱什么“如果有幸会面、在同伴新婚的婚宴、彷徨的等你出现、什么什么离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后来就听到他唱一句很网红的话,“在有生的瞬间能够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我很想问问他这是哪来的词,是不是他自己编的写给美小蜜的,但是我打了一个酒嗝。 我承认我喝醉了,因为我哭了。我醉了哭了,我就看身边好多人都是尚清,然后我在别人的吹哨声 里,抓到了一个尚清,我套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其实我还是有分寸的,在这样一个地方我还有洁癖,我知道,我吻的是薇薇,但是我真的很想接吻,我需要有一个人吻我。 薇薇果然是我好姐妹,特别快的回应我,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亲,我听到身边都沸腾了,然后就有人上来拉我,是个男的,但不是江以宁,江以宁还在台上唱着呢,然后我就被人拉开,有人扶着我的腰,贴在我身后一下一下的蹭着我。 我就是还晕着我也知道身后这个变态在干什么,太恶心了,我反手一巴掌招呼上去但是被眼前人一个低头躲过去了,江以宁在那里喊:“看清楚了再打!”喊完他就跟猥亵我的那人扭打在一起了。 那个男的已经被江以宁撂倒了,他俩这么一开打,那男的一帮兄弟就跟着跳起来掀了桌打,结果人群里也有江以宁的保镖,他走到哪里都跟个皇帝似的,他的保镖怎么能让老板挨了打,一对一对的就打起来了。 场面顿时失控,乱泱泱的舞池人挤人,人又踩到人,又发生新的冲突……就我和薇薇保在一团互相支撑着站着,我醉眼迷离的看到刚开始找我喝酒的猛男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江以宁动手了,两个人简直战得酣畅淋漓。 等打得周围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江以宁也挂了彩,他抬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就看到那个猛男的人群里紧紧盯着江以宁,气喘吁吁一副血脉喷张的样子,我还没搞明白呢,那男的突然一把抱住江以宁,把他翻过来,嘴对嘴的就开始狂亲。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发誓这辈子加起来见过的笑话可能都没有这个画面搞笑——江以宁的眼睛在瞬间放大了数倍,等他明白过来,嘴唇都被这男人啃了好几口了,他一拳对着那个男的挥了过去。 我都快疯了,笑得肚子疼,我在人群里指着江以宁大喊:“他是我老公啊!” 有人冲着我就扔过来一酒瓶子,也没打中我,却打到了别人,被打的人顺理成章的卷入了战争,然后一场大战就开始了,爆酒瓶子的、砸场子的……整个一个大型群殴现场,我和薇薇都喝的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体靠地面越来越近,然后我就只感觉吵了。 我不知道我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我感觉有人把我扛起来,我趴在那人肩膀上靠不住,总想着大头朝下竖,就恶心的想吐,那人又把我放下,我一边吐一边哭,呛住了就使劲儿咳。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我像是被人按进了泳池,水温适中,我舒舒服服的窝在水里,就真的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我躺在我的床上,我头疼的掀开被子,发现我身上已经换好了睡衣,我跑到梳妆镜前,妆也已经卸了,脸蛋光洁。 我拍拍脑门,头痛,实在不记得我昨晚做了什么,我看看浴室的垃圾桶,撕破的丝袜、还有我拼命挤出来的那两坨硅胶垫……我吓了一跳,正懵着,门把手一转,闪进来一个半裸大美人。 是薇薇,而且她真的是半裸,身上穿着我的一件维秘睡衣,都不知道被谁给撕了,穿她身上筚路蓝缕的,她也仅仅是捂着胸前而已。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俩大眼瞪小眼的,她突然支支吾吾的问我:“你醒了?发生了什么?” 我脑回路立刻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失口就喊:“我靠你不会被人给弓虽女干了吧?!” “别喊!”薇薇赶紧上前捂住我的嘴:“没有没有,我睡在客房。” 我在她手掌里狂点头,她这才松了手,把衣服彻底脱了。 我拉着薇薇回忆前一晚的事,我俩努力想了很多次,都没想起来是不是有人打欢了撕了薇薇衣服这件事,薇薇到还不以为意,没说什么,急着去浴室洗澡,我自己想了半天脑袋都快想破了,唯一也只记得江以宁被猛男亲了这一件事来。 实在是太可乐了,我急着出去见江以宁,趿着拖鞋跑到外面去,管家见着我倒是满面的笑容,问我:“太太您醒了?” 我问她:“我们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家政助理一愣,她问我:“您是说今天早上您是怎么回来的吗?” 我都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酒,缠着江以宁说了多少话,居然是今天早上才把我送回来的。我尝试的问她:“那……先生呢?” “先生早就走了。” 哦恐怕是去上班了。 第20章 vol06(1) vol 06(1) 那天之后,我又两周没见到江以宁,他又跟从前一样,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说实在的,我俩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不过几天,现在他又不回来了,我就又回到了以前的无趣,竟然还有点空牢牢的。 在这个宅子又静,一个人心里空牢牢的时候,耳朵就特别敏感,我有时候甚至都会支着耳朵听是不是江以宁开车回来的声音。 可能这些小动作被管家发现了,她竟然开心的跟我讲:“那天先生是背着您回来的,您在先生肩膀上趴着,睡得可香了。” “睡得死”这个动作好鉴定,“睡得香”这个动作一般人看不出来,可能是我又流口水了吧,那江以宁得多嫌弃我。 “并没有。”管家看上去是真的替她的雇主感到高兴:“您喝醉了,不肯从他肩膀上下来,先生就背着您,一直在屋里回来走。我们能看得出,他很高兴的。” 说的我脸都红了,我有这么难缠吗? 管家也不再多话,忙别的去了。 我估计她是去打小报告了,因为过了一会儿江以宁就打来电话,主动跟我解释,说他在新加坡开会,这边的工作有多忙多忙,他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我从来不会主动打听他的行程,他以前也从来不跟我讲这么细,所以他跟我说这些我也只是听着,插不上嘴。 “童霏,”他突然停下来,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我:“你在听么?” “我有在听啊,怎么了?” “没什么。”他应该是在户外打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呼呼风声。 在新加坡刮那么大的风就是要下暴风雨了,我问他:“那边天气不好吗?” “嗯。”他沉默了片刻,岔开话题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开始上复习班?” 现在是年底,新一轮考研初试马上就开始了,我自然跟不上这一届,而且机构都要忙着过年,我报的是春季班,得回过年来才开始上课。 “等我忙完这个月。”他在电话那头沉吟:“我们出去度假吧。” 度假?听上去不错,毕竟我们两个是连蜜月都没有过的夫妻。 “我们去哪儿?都有谁去?”我有点兴奋,但是又保不齐他是不是出去开会或者干脆是带着朋友们出去散心。 “我也不知道,你来定?” 我也没什么注意,我和江以宁两个从小都属于不缺钱的主,什么也都玩过,再玩什么也没有特别十足的兴趣,他要是说他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还是我来定吧。”虽然不知道去哪儿玩,但是提到度假我俩都不约而同觉得放松,他在电话里说的话都开始接地气:“你有时间去买两件咱俩穿的羽绒服,再给我买两身休闲服。” 这才是一个丈夫对妻子应该有的聊天内容,这些事搁在平时都是席祁做的,现在他这样说,我就有些诧异,我问他:“席祁呢?只有我们两个吗?” “对。只有我们两个。”他似乎呛到了,在电话那头突然咳嗽起来,他身边环境变得有人在说话,纷纷攘攘中他一边咳着一边匆匆说:“回头说,我要开会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总是这样急匆匆的,我也把电话挂掉了,叫上老徐去给江以宁买衣服。 江以宁穿的衣服肯定不能是普通的男装,老徐把车开到精品商场,我逛了两家男装店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够没脑子得了,我都没有江以宁的尺寸,还来买什么衣服。 不过我没有,管家肯定有,即便没有也可以让管家现场找出一件来量量,我掏出电话来刚想打,没想到竟然看到岑君西蹲在地上给一个小男孩系鞋带。 我早就听说了岑君西家里来了个小男孩,他非说那不是他儿子。 岑君西背对着我,小男孩原本是低着头看他的,看到我走过去便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突然就哈哈笑起来,因为这孩子跟岑君西长得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缩小的复制版,跟他老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消一眼你就知道,这就是岑君西的儿子。 岑君西皱着眉头回头看,看到是我,倒也笑了,他当然知道我在笑什么,捅捅他儿子跟我介绍:“看到了吧,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哈哈的乐,他继续捅着他儿子介绍我:“看到了吧,这是我女朋友,叫小妈。” 其实我跟岑君西关系特别要好,也知道他家里的一些事,有时候他会故意气他老婆,把我往他家里领,进门就跟他家里那位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我也是讨厌,经常是连词都不用串,张口就来,特别卖他面子,上去攀着他家里那位的胳膊,膈应死人不偿命的叫她“姐姐。” 宛如两个戏精。 其实我这么干也不不满意他老婆对他不好,我听席祁讲过,听说岑君西当年被那个女的抛弃,一怒之下在他家点了一把火准备烧房子,哥几个硬是把他从火堆里面拖出来放在水泥地上,他盘着腿跟窝头一般无二,头发上还燃着火星呢,冒着一缕青烟。 消防员忙进忙出的灭火,没人理他,江以宁十分不忍的上去把他头上的那个火星子掐灭,然后好心地跟他说:“我带你回家吧,先跟着我住些日子。” 然后岑君西就这么着住进我家了。 席祁讲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讲的那叫一个真切,听得我身临其境的,脑补出一幕幕画面,就好像我也在场一样。 但实际上那个时候我还展展的躺在医院,还是一个植物人。 江以宁把岑君西接回了家,估计是想着一只羊也是养,一群羊也是放,就把我也从医院接了回去。 就这样,据岑君西说,我们两个病号在一起处了两年,他天天跟我说话,非说我知道他全部的秘密,我得对他负责。 我怎么就这么不爱信岑君西天天在家对着我这么一个植物人比比叨呢,为了气气他老婆也就罢了,也不怕他儿子记恨他,天天乱讲话,我还怕记仇呢。 我赶紧哄他儿子:“小朋友别听你爸胡说。” “没关系的姐姐,”靠这小鸡贼怕不是得了他爹的真传,也是个高手,竟然说:“阿七带着我,在给我妈妈选衣服呢。” 哈哈哈哈阿七?这关系都是哪跟哪儿啊,不过他叫我姐姐我便很受用,连忙告诉他:“好啊,那姐姐借你爸爸用一用,姐姐要给姐姐的男朋友选衣服。” 小鸡贼厉害死了,立刻接招:“好啊,那我陪你们去吧。” 岑君西倒是不愿意去,特别不情愿的说:“你怎么不自己带着二哥来?” 我倒是想带,奈何江以宁不在国内啊。 岑君西顺口说:“谁说他不在国内?” 我看了他一眼,他拎着他儿子,可能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立刻搪塞过去:“哦哦,我想起来了,他那天说了,要有新计划。” 岑君西做贼心虚,立刻答应陪着我好好选衣服。 我又不是傻,这个时候就明白了,心里有数只是脸上没表达出来,一时间衣服选的也索然无味,就着岑君西的身形随便选了两套,便结账去了新华书店。 我在书店选了几套复习资料,回家闭关看书去了。 又过了一周,有一天早上席祁突然回来了。 这一年,江以宁不回来席祁自己回来这事很正常,那天我看到家里的蔬菜棚有南瓜熟了的时候,就知道席祁要回来了。 席祁最喜欢吃南瓜,江以宁就叫家里的甜品师研究了一道南瓜香栗塔,牢牢锁住了席祁的胃。 这个南瓜香栗塔做起来挺难,一般要用早上刚摘下来的嫩南瓜蒸熟、熬煮、再烘烤才能做出来,时间长工艺难。席祁对吃这个有瘾,每次院子里的有机蔬菜棚有新鲜南瓜可以采摘,他就一定忍不住要回来吃一顿。 江以宁对席祁也真是好到不行,每次吃香栗塔的时候席祁都可以不用上班或者迟到,我管这个叫“稀奇的南瓜假”。 南瓜一年四季都有,但是经过加热做出来的颜色黄黄的,有点单调,江以宁请的甜品师就会根据四季的变化来呈现自然色讯息,夏天配梅子李子覆盆子,冬天就配草莓金橘葡萄柚,反正色彩缤纷到简直就是一种色彩享受,怪不得席祁会好吃的连班都不上了。 我不喜欢吃南瓜,也不喜欢早上吃甜品,我点了墨鱼汁面,顺便偷吃席祁的果子。 席祁不喜欢我偷吃他的果子,他就要说点我不高兴的给我听,那话听起来酸酸的。 席祁质问我:“那天晚上,你们偷偷去酒芭,怎么就打起来了?” 我就知道,大老婆不会饶了我,想逃的总是躲不过去。索性让他问吧,我保持沉默就好了。 “我知道你那天见到江尚清了。” 席祁好烦,这都多少天了,我都忘光了,怎么现在还拖出来说呢? “那天你跟段佳橙在外面吵架的时候,我跟江尚清在一起,二哥就在外面。” 是啊,那天江以宁就告诉过我了。 “江尚清闯祸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帮他收拾残局。” 哦。我就知道,江以宁对他这个弟弟极好,事实上他这个人,对别人都挺好,只是对自己挺苛刻,过分严格。 “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我在他跟前铲了满满一匙子草莓,因为太多了怕在路上掉出来,端的颤颤巍巍的,无心回答他。 席祁契而不舍:“你就不问问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真的很烦诶!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就算我问,江以宁他愿意告诉我吗?!我不问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理解了好吗!难道他希望听到我打电话问问他,这几周跑哪儿去浪了吗?! 我把茶匙拍在桌上,刚想发火,手机叮咚进来一条短信。 低头一扫,一个陌生号码,内容醒目又简洁: 童霏,有种今天下午3点,湛宿路1号抱朴斋,我们谈谈。 没有落款。 我原本都已经忘了,劳驾席祁刚刚才提醒了我,有个女人,在几周前扬言说要找个合适的时间约出来“修理修理”我。 行,我一股邪火已经憋了三个星期了,不撒出来不算完。 我立刻回复她:“下午见。” 席祁还在那边婆婆妈妈的问我:“谁的短信?” 我白了他一大眼,端起他跟前的果盘上楼去了。 他在后面特别生气的喊管家,再给他来一份水果,一脸女主人像。 管不好自己的男人就来找其他女人的麻烦,鄙视他。 第21章 vol06(2) vol 06(2) 下午的时候,我去见段佳橙。 段佳橙这个人是典型的富二代家的大小姐,完全没有脑子,都怀着孩子还约我出来,也不怕我找一帮子人扼杀她的小孽种。 我回屋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把段佳橙的号存了个“脱线”俩字。 我自付能撩翻段佳橙好几个,所以下午我也没带别人,为了能打能跑,特意换了套运动装,踩着球鞋就冲着约好的地方去了。 老徐也没想到我是来打架的,他对这个地方倒是熟悉,把我送到就下车给我指路,然后就在旁边找了个停车位等我。 到了地方我才开始打量,段佳橙找的这地方确实独特,外围修的像是市政花园,走进去巷子窄得车都开不进来,等我兜兜转转终于找到那家“抱朴斋”,不知道为什么心就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大隐隐于市,这个抱朴斋是个很老的宅子,有很大庭院,石板铺路,鱼池与石灯,簧竹自摇曳,松风自吟哦,单单站在这个院子里,就觉得时光倒置,转回到悠悠岁月里。 “您好。”柜台里有人在跟我打招呼,她并不年轻了,这一声问好既不殷勤却礼貌,既不冷酷却也有疏离,能很恰到好处的打招呼,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她紧接着问我:“请问您有预定吗?” 我哪知道有没有预约,段佳橙找我打个仗难不成还要预约个房间斯斯文文的打一架?实不相瞒,自打进入这个院子开始我就质疑,这条短信到底是不是段佳橙发的了。 然而口气也就只有她才说得出来。 我只好尝试着报上大名:“段佳橙?段女士?段……小姐?” 对方非常的肯定:“对不起,我们的客户服务名单里没有这位女士。” 这就尴尬了,我站在那儿只好问:“你们这里是喝茶的吗?我现在预约行吗?” “很抱歉,抱朴斋营业六十年了,从第一代老板开始,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私人会员制。” 这话说的我就很不爱听了,不就是私人会员制,那我现在掏钱办一个就是了!最不济就是万八千的,大不了找江以宁来办一个,这可是面子问题。 我刚想开口办一个,对方就说:“我们的客人都是政商名流,这里是他们的私人招待场所。” 我顶你个心肝脾肺肾啊,我知道了,短信就是死段佳橙发的,她是故意涮我的吧!诳我到这里来被人侮辱的吗?! 输人不输阵,我虽然不是政商名流,但是江以宁是啊!你们不是直接待政商名流吗,要是江以宁的名号都不知道,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做了个anyway的表情,然后我问她:“你知道江以宁吗?” “知道。”柜姐面露古怪的打量着我,然后她说:“但是江先生并不是我们的客户服务对象。” 扑街啦你!冚家铲的段佳橙! 我快气炸了,我一脸气急败坏的往外走,走了两步就撞上了进来的人。 准确的说并不是撞上,而是那人专门来拦截我的。 他拦住我的那一刻我就有一个恍惚,心跳漏了一拍,而他叫住我:“童霏,真的是你?” 我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尚清。 四年了,再次看到他,我竟然四肢都发麻,头脑也发慌。 这一年,在我头脑清醒有记忆的这一年,我总是不断的想,如果有一天和尚清再见面,如果有一天,和尚清再见面,如果有一天…… 我知道我们肯定会再相见,只要他还是江以宁的弟弟,只要我还是江以宁的老婆。我设想了很多次见面的场景,可能是在家宴,可能是在商宴,我们总会再见。 那个时候,我会早早地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会穿的很美,站在那里跟他握手寒暄,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又心怀不轨。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几乎慌不择路。 尚清拉着我,他带着我就往屋里走,柜姐只是同他打招呼,对他说:“江先生,赵先生还没到。” 他应了一下,带着我径直朝里面去。 这里不光外围别致,里面的设计也更是别有洞天,屋内粉墙黛瓦,右手一排包间被设计的像是亭台楼阁,左手边便是一排抄手游廊包抄着垂花门,雕着麻叶角云,尽头连接着一处六角窗,窗外一棵石榴树,枝叶交相掩映。 游廊外侧还有景致,总之这里的一切装扮都在仿造江南园林,宛如再造,移步异景,虽然地处闹市之中,却依然有着林壑之幽。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但是尚清对这里十分熟悉,他恐怕是提前有约来谈生意的,带着我坐在了抄手游廊中,面对面喝茶。 大堂里有人在抚琴,悠悠古琴声让人说话的声音都禁不住放轻,屋里点了檀香,烟蕴袅袅,鱼游与翠柏环绕,自有乾坤。 尚清跟我介绍:“这宅子里面摆放的所有东西都是明清时期的古董,你看墙上挂的那幅画没有?那是罗聘的真迹。” 他说的什么,我并没有认真听,我有足足四年没在见过他了,现在他坐在我的对面,我只想多看他两眼。 他的变化真的是很多,那些轻浮的地方大多隐去,脸上也难见年少的青葱,举手投足间都是妥帖的沉稳。 我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我俩都在经济学院,只不过不是一个班,有时候一些课程会重叠在一起上,那个时候他上课不够努力总是偷睡懒觉,都是我一个人记两份笔记,有时候还要帮他抄作业写论文。 上学的时候可能是我俩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吧,那个时候我遇到事会找我爸,他遇到事会找他哥。 他哥江以宁在他眼里几乎无所不能,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替他摆平,好在他并不是个嚣张跋扈的人,也没闯出过什么祸事来,所以他平时最忌惮的,不过是有时候江以宁突然遛进教室,冷不丁的坐在他身边。 记忆里他对江以宁又爱又怕,因为江以宁整他总是最惨。 记得有一次我俩一起上线性代数课,他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巴被压得微微分开,像个金鱼一样嘟着嘴。 我拿了支铅笔想塞进他嘴里让他叼着,刚这样做,就看到江以宁默默的坐到了他身边。 大课多是阶梯教室,老师根本不会管怎么会进来一个人,江以宁悄无声息的走来,我便不敢放肆,把笔悄悄从尚清嘴里拿出来,刚想叫醒他,却被江以宁摆手止住了。 江以宁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拿着他的课本翻着在听课,我乖乖的转过头去咬着铅笔,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老师说:“下面我找一位同学上来把黑板上这道题列一下。” 江以宁突然就推醒了尚清,轻声对他说:“快去,你老师点你名,让你上去擦黑板。” 尚清都睡懵了,一眼瞧见他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总觉得他哥不会坑他,蹭的站起来走上前,还故意镇定自若的冲老师笑笑,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里,拿起黑板擦将老师的题目擦了个一干二净。 后面的事就是老师扔了好几只粉笔爆了尚清的头,明白自己被耍了的尚清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而我们全都笑的东倒西歪,只有江以宁,他坐在教室里散发着家长的威严。 我以前没怎么觉得,但是我现在突然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江以宁在我和尚清共存的记忆力,一直都在。以至于我现在回忆尚清,竟然无法忽视江以宁。 “童霏,”尚清突然握住我的手,沉重的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该对什么说对不起。 是为了甩我时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还是因为他雷厉风行的娶了段佳橙,还是因为我出了车祸他太过愧疚? 一时间我也没有收回手,我愣神的时候,门口对着我的地方飞过来一个包,砸在了我的头上。 是那种很小的名牌手包,但是包的五金撞到我的脸上,还是一时砸的我头晕眼花。 冬季寒意料峭,那种在冬天被硬质东西打的痛感是生疼,我一只手捂着额角一头磕在桌子上。 尚清瞬间松了我的手厉声质问扔包的人:“你干什么?!你疯了?!” 其实包砸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谁了,段佳橙这个脱线女。 段佳橙声音都散发着凄厉:“你问我干什么?!是你们在干什么?!你说我疯了、到底是谁疯了?!” 尚清不再管她,过来站在我的身旁,扶着我的肩大声地问我怎么样。 这两口子我惹不起,我赶紧摆手,但是段佳橙已经拾起了她的小包,劈头盖脸的就抡起来砸我。 尚清抱住了我,他护着我,任凭段佳橙拎着包对他一下一下的砸,段佳橙很快就被人拉开了,逆光里我看到拉开段佳橙的人是岑君西,而岑君西旁边还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段佳橙已经崩溃,竟然抱着岑君西又哭又控斥,岑君西在那里烦的不行又挣脱不开,和她纠缠成一块,这边尚清捧着我的脸抚摸着我的额头问我疼不疼。 然后,我捂着额角,在头晕眼花里看到尚清身后的那张门突然打开,走出来几乎全光着的江以宁,还有他身后房间里追出来给他披上衬衣的薇薇。 不是我说,江以宁赤着脚全身都裸着,只有腰间围了一根浴巾,而薇薇竟然穿着粉色的护士裙。他们两个这样慌张的从里面出来,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出香艳的画面,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我感觉我的鼻腔在那一刻都酸胀到爆,差点喷出鼻血来,我一把推开尚清,握着的拳头掌心朝上,伸出食指指住江以宁和薇薇,左右晃晃,根本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江以宁的目光都落在刚才抱着我的尚清身上,而薇薇几乎瑟瑟发抖,但她没有看我,她只是对着岑君西身旁的那个人结结巴巴的说:“明、明瑾……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江以宁终于收回目光,我和他四目相对,段佳橙戛然止住哭声,薇薇呆在原地,尚清从岑君西怀里拽出了段佳橙。 就在这一瞬间,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第22章 vol06(3) vol 06(3) 我童霏这辈子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今天这么热闹过。 这是什么情况,关系能乱成这样,哪跟哪儿的新欢旧爱都齐齐登场,好死不死的全赶一块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明瑾——我也是刚刚才见到了庐山真面目,薇薇心中的那道白月光。 可能这里面数他的关系最简单,最没有那么多线路要梳理,他直接就明白他被绿了,所以他走上前,一拳将江以宁打倒在了地上。 不是我说,江以宁实在是太弱了,赵明瑾还戴着副金丝框眼镜,一身书生气能有多能打,竟然一拳就把他撩翻了,但是赵明瑾也特别不像话,一拳也就够了,抬腿又补上一脚。 江以宁是被打蒙了,但岑君西哪是个好脾气的主,他腿长,一脚又把赵明瑾踹翻了。 赵明瑾倒在地上还蹬着腿要踢江以宁呢,薇薇尖叫着扑上去,她倒没去扑赵明瑾,第一反应竟然是扑到江以宁身上护着江以宁。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特别快,薇薇的手扶着江以宁,几乎失声的喊:“江院长身上有针啊!” 她这一喊完大家就都慌了,赶紧去看江以宁怎么样了,就看江以宁表情特别痛苦,脸色煞白,薇薇从他身上□□一排针。 不光腹部,薇薇找了半天,胳膊上、腿上、脚踝上都有,可能原本不怎么疼,被赵明瑾这么一撞全都扎歪了,看着就特别疼。 江以宁很能忍,一声也没哼,疼的扶额直掐太阳穴。 他的事倒是解释清楚了,在屋里做针灸呢。 薇薇的护士服还得解释,因为她毕竟是个医生来着。 “我妈的工作室开在这里啊,”薇薇带着哭腔委委屈屈的去扶赵明瑾:“我在我妈这里只是个护士啊。” 这俩都解释清楚了,岑君西在那儿演戏:“赵总你看,你看这事闹的……对不住。” 江以宁还靠着墙坐在地上,我赶紧捡起他的衬衣抖了抖给他披上,也把他扶起来,就听到段佳橙说:“江尚清,”她的声音里都透着一种彻头彻尾的伤心,她说:“你抱她,你竟然在我跟前,抱着这个女人……” 我的额角还鼓了一个大包呢,我真的是什么都没做,拉我手的人是尚清,抱我的人是尚清,捧我脸的人也是尚清,自始至终我都很被动。 我求助的去看江以宁,江以宁一脸心累的扫了我一眼,一边穿着衬衣一边往屋里走,我赶紧追上去扶着他远离这个是非地。 进了屋只有我俩,江以宁一边看着我一边系衬衣扣子,眼神说不出是心力交瘁还是怨念太重,比他生气的对着你更让人不敢对视。 我乖觉的帮他穿衣服,又帮他穿裤子,等伺候他全身衣服都穿了个差不多,他大手覆在我的发顶,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我鼓起来的额角。 他语气平静,问我:“疼吗?” 我鼻子一酸,我说:“疼。” “疼就对了。”他放开我去旁边的橱窗里找到一瓶药,扭开瓶盖用无名指挑了一点药膏,回来涂在我的额头上,语气还是淡淡的:“你这是在破坏别人家庭,挨一下打让你长长记性。” 他骂我一顿也好,我就很受不了他不温不火还包容我的样子,我就很委屈的冲他嚷:“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他突然皱起眉,从他脖子后又摸出来一根针,插回到针盘里,然后去系喉口的纽扣,看着我说:“这种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他是误会我跟尚清有什么了,我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是段佳橙约我到这里来的,我不知道尚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主动拉我的手,段佳橙打了我以后,他为了保护我才抱住我的!”我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啊!” 江以宁的眼光向下扫到我抓着他袖子的手,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我的手,然后我就下意识的松开了。 “霏霏,”江以宁沉吟了片刻,才说:“以后你喊小清的名字,记得前面加一个’江’字。” 我“哦”了一声,他把西服外套搭在胳膊上出去了。 他分明不生气了,但是走之前突然就回过头,恨恨的威胁我:“待会儿,再收拾你。” 那样子特别搞笑,特别像个小孩打架打输了,逃跑之前撂下一句狠话警告对方。 我忍不住哈哈了两声,他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屋里乐,直到外面也消停了我才出去,就看到薇薇坐在那儿抽啼,岑君西坐在那儿抽着一支烟,也不说话。 其它人都不见了,薇薇看到我出来,可能觉得更应该表达一下她受了委屈,哭的大声了一些。 我急忙过去安慰她:“好啦好啦,闯祸的人是我。” 岑君西磕了一下烟灰冲我一笑:“你这祸闯的,害我踹的那一脚,搞不好要损失一个亿呢。” 我吃了一惊,我还不知道薇薇的男朋友这么大事业呢,薇薇听岑君西说的哭得更伤心了,生怕她男朋友又不要她了。 “好啦,叫江以宁好好跟他解释解释。”我哄着她转移注意力:“我还不知道你有点穴这个本事呢,你给你男朋友点一下,点个能爱你的穴,点完就不停的跟你么么哒。” 薇薇哭着都被我气笑了,岑君西在那里补刀:“点笑穴不就完事了,还点什么么么哒,你能点的赵明瑾天天对你笑,他也就爱上你了。”他一脸认真:“真的有笑穴这一说吗?” “有啊。”薇薇伸出手去探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劲儿的捅岑君西。 岑君西果然被他捅的忍不住咯咯地笑,掐着烟的手腾出大拇指来直挠眉心。 我一脸匪夷所思:“真的有笑穴吗?” “有个屁。”薇薇擦擦眼泪:“他那是痒痒肉,证明他孝顺。” 岑君西特别无语的摇摇头,我问薇薇:“那江以宁扎的哪儿?” 薇薇掰着手指头算:“江院长主要扎的是风池、中脘、阳陵泉、足三里、手三里。” 我急着问她:“治什么的?” “止疼。”薇薇顿了顿,又说:“你老公对麻醉药和止痛药过敏。” 薇薇说完这话,岑君西是没有反应并且沉默的,我看看岑君西又看看薇薇,忍不住问他俩:“他……哪儿疼?” “胃疼。”薇薇说。 岑君西一贯不矫情,颇有硬汉风度,提到伤病只管自己咬着烟也不说话。 我便也不说话了,原本就知道江以宁有胃痛这个毛病的,只是不知道他连止痛药都吃不得。 我们都在沉默,过了一会儿岑君西把烟按灭了,他喷出最后一口烟来,转过身打了一个响指,邀请我们:“来吧,看你们两个闯祸精有功,我来请你们吃这里最好吃的甜品。” 都当了那么久的朋友了,岑君西自然知道我的喜好,他请我们吃杏仁酒冻和榛子海绵蛋糕,这些甜品清凉软绵,甜度适中,味觉层次特别分明,我和薇薇吃的头都不抬。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们喜欢吃这个。”他坐在我俩对面泡一壶功夫茶,那一双眼睛深沉的特别好看。 我正疑心他怕不是喜欢薇薇吧,就听到他自然自语在那里说:“她也喜欢吃这个。” 薇薇问:“谁?” 我知道他想起了谁,我闷不做声的吃蛋糕,薇薇也就不问了。 岑君西却突然问我,“童霏,你喜欢二哥吗?” 他把我问愣了。 我吗?我喜欢江以宁吗?说实话,我不知道。 在以前,我是完全不喜欢的,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他又不在我身边了,我才突然发觉,竟然已经适应了他在我身边的日子。 说实话,像江以宁这样的贵族,有颜有钱,机智又沉稳,能嫁给他,估计是成千上百万人眼里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了。 我也挺喜欢他的,但是没有以前喜欢尚清那么喜欢。 我以前太喜欢尚清了,我承认我矫情,对于初恋总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你对二哥好一点吧。”岑君西阁下茶杯:“你不知道,他有多爱你。” 别逗了,江以宁爱我? 假如他爱我,就不会娶了我一年都没回家,也不会嫌弃我醉酒一个月不回家还骗我他在国外。 这也叫喜欢我?而且他在外面还养的美小蜜呢,他爱我这回事,轮也轮不到我头上。 当然这些话我没说出来。 江以宁这些兄弟们各个都挺男权主义的,对媳妇都挺霸道的,而且说真的,生意场上,谁在外面还不是左拥右抱的,我要是争风吃醋,刚才的段佳橙就是我的下场。 岑君西转着茶杯心思不在喝茶上,又跟我说:“你现在知道二哥止痛药和麻醉药过敏,可是你不知道——”他后面的话差一点就要说出口,又被他拖了个长音咽回去了。 薇薇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再说了,我越发好奇,央求他说下去。 岑君西喝茶不说话,薇薇低头吃杏仁冻。 我冲薇薇发脾气:“你们两个要是再不说,我就把岑君西的茶倒进你的冻里,你就吃茶冻好了。” 薇薇默默挪走了她的甜点,我去看岑君西,他放下茶盏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那什么你——不知道事的时候,不是妇科做了一个手术吗?” 是的,我小腹上有一处横着的刀口,我问过席祁,席祁说是在我昏迷的时候卵巢长囊肿,所以做了一个手术切除了。 “是吧?什么手术来着……”岑君西竟然心虚的去看薇薇:“子宫……肌瘤?” 薇薇翻了一个白眼:“卵巢囊肿。” “对,”岑君西点着头:“我这个脑子现在越来越不好使了。你做这个手术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说什么什么血栓,有一段血管坏死了,从二哥腿上取了一段血管,给你接上了。” 我竟然不知道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 岑君西说完就去偷瞄薇薇,薇薇不敢跟他对视,依然低头吃自己的。 我看着他们,渐渐觉得心跳加快了好多倍。 不打麻药,也没有止痛药,从腿上取一截血管……我根本没法往下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那得多疼,那得多疼…… 我觉得这简直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甚至都觉得这是岑君西自己杜撰出来的。 “他没告诉别人他过敏,刀都开下去了才发现什么都晚了,后来他就活活疼晕过去了。”岑君西有些浮躁的又摸出一支烟来:“你不信问薇薇!你还可以查!证据就在他右大腿内侧。” 岑君西的这些话说的我脑子乱轰轰的,我从来不知道,江以宁还为我做过这种事。 印象里江以宁很少说话,不擅表达,他都很少笑,平时对着我就只知道皱眉头,即便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职业病,天天在医院里把笑容都给了病人了,对着我不会笑了。 他竟然为我忍住那么可怕的痛楚,而我还欺负他。 我把他踹下床,不准他在床上睡觉,我扇他耳光,故意说话气他,明知道他有胃病还逼他喝烈酒…… 我都快想哭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那一大帮子人都从房间出来了。 人很乱,连老八欧立宁也在,尚清带着段佳橙,段佳橙眼睛哭的跟个兔子似的红红的,而赵明瑾走过来站在我跟前,语气有点温柔的问我身边的薇薇:“我送你回家?” 我看到薇薇是不想走的,但是她犹犹豫豫的还是答应了。 薇薇走了,段佳橙在尚清和江以宁跟前特别会演戏,抽抽搭搭的还没完没了,欧立宁和岑君西估计特别烦这种能哭的女人,他俩就去逗廊下那只鹩哥去了。 逼仄的氛围留了我们四个,站在游廊里。 我去看江以宁,我突然很想跟他单独在一起,我想看看他腿上的疤,想跟他道歉。 而他看到我在看他,便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然后看着尚清。 我有片刻的心慌,而江以宁突然一使劲儿把我拽到他的跟前,两手分开扣住我的手腕,贴上来俯身亲吻我。 他身上有很干净的味道,带着清新的男性气息,我的脸一刹那间红透成一团。 有人在起哄,欧立宁在哪儿逗弄那只鹩哥,教它说:“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岑君西在管欧立宁要钱:“我赢了,二哥亲她了!快给我钱!” 我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样子任人围观,我轻轻搡开江以宁,提醒他注意一下场合,但没想到他反而变本加厉,把我往肩上一扛,任凭我捶打他,都不管我,径直扛着我,如同扛一袋面粉,扛着我进屋里去了。 第23章 vol06(4) vol 06(4) 江以宁扛着我直冲进最里面的屋子去了,这一路竟然有好几道锁,简直有点像我以前看的那个金字塔挖掘,打开一道锁,又是一道锁,里面跟迷宫一样,有些房间和走廊看着不知道通到哪里。 但是江以宁扛着我一直往里走,最后扛进了一间屋里。 我一路上都没闹,被他扛着乖乖地走,路上也没再遇到人,我以为他会温柔待我,没想到等进了屋,江以宁又像撂倒一头驴一样的把我撂倒了。 大头朝下,往肩膀下一拽,稀里哗啦的把我撂倒在一个卧榻上。 我都忘了,他之前扬言要收拾我来着。 我扶着老腰好不容易躺稳了,他从另一个方向府下来,轻咬着我的嘴唇。 我有点心虚,我跟他说:“你还没关门……” “没关系。”他说:“外面一道一道的,都是指纹解锁,他们进不来。” 他说着的时候也转过一个方向,开始亲我的脖子。 有点痒,我并不想做这些事,但是看在那段血管的面子上,看在他为我忍的那些痛的面子上……我承认,对于江以宁的举动,我没有生理上的反应。 我尽量让我想些别的,仰起头来打量这间屋子。 十分明亮的一片大好世外桃源,墙上挂着匾额跟一些字画,书架上摆的都是些古玩,饶是我对收藏鉴赏行当一窍不通,猜也猜得到怕这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古董。 我四处打量,江以宁的吻索停了下来,他掰过我的脸来。 我确定,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我,因为他脸上有红晕,微微的喘着气,他说:“你看着我,你认真一点行吗?” 不是我不认真,而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我的第一次,不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我觉得我像个视死如归的勇士,把自己当做一件答谢礼,在送给江以宁。 他也许比我知道要做什么,而我仅能从平时了解的一点皮毛里想起一些常识,我问他:“你这里……有套吗?” 他似乎被我败了兴致,我四处看看,又问他:“我们换个房间可以吗?”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谁也看得出来,禅房,这是一间禅房,人可以在这种地方做这些事情吗? 我推搡着他想要爬起来,但是他不准,我突然就不情愿了。 一个人若是想着将最宝贵的东西献出去,但是即将要松手的那一刻,才是最不忍心的。 江以宁今天怕是要来硬的了,我还没见过男人彻底霸王硬上弓的样子,而且是在可视条件这么好的地方,跟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做这样的事。 我害怕了,我承认,我怂了。 我想跑,我屈膝轻轻的一下,撞在了江以宁的要害上。 江以宁的动作停了一下,但他仅仅是把头别到一边去,估计心里骂了我两句,然后又开始一层一层脱我的衣服。 我急了,第二次又顶了一下膝盖,这次我自己都觉得有一点狠了,果然,江以宁“嗯”了一声就咬着嘴唇抽冷气。 我趁机爬起来就往门外跑,一直跑到另一扇门,我去开门,发现果真是指纹解锁,任凭我怎么用力,门把手都纹丝不动,我狂拍门,这个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基本拍不响,也没有人能听得到。 我连手心的肉都要拍肿了,我回过头去,看到江以宁从刚才的那个房间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你冷静一点,江以宁,你冷静一点。” 但是没有用,你见过红了眼豹子吗,我觉得,他现在就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公豹子。 我发觉这个形势一片不大好,我开始往其他的路径跑,我贴着墙一点一点的挪,他停了下来,如同看着他的猎物,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里流露着对猎物的玩弄。 他在看我到底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我挪到了另一条走廊的通道口,我转身拔腿就跑,他还是迅速出击揪住了我,一把揪住后领,扯掉了我身上穿的衬衣。 我只剩下了内衣。 冷,特别的冷,这么空旷的地方即使暖气再足也是冷,我又冷又怕,这个可怕的地方像噩梦一样,我不知道这里面的每一个通道每一个房间都通向哪里,而后面还有什么人在追杀我。 江以宁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最后一头扎进了一个明亮的地方。我以为这里是出路,或者还可以通向别的地方,但是我进来的那一刻,我发现我错了。 这是一条死路,而且再无退路可言,这是一件玻璃花房,深冬初春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虽在室内,如同室外一般无二。 我绝望了,我转过身来,我看见江以宁站在门口。 但是我愣住了,因为江以宁的神情。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呢,我猜不透他,但是那个神情特别的悲伤,让我愣住了。 我冷,我抱着自己的两只胳膊,他拿着那件衬衣走上来,展开那件衬衣,把我包在里面,然后他用他的胳膊和身躯也包住了我。 我瑟瑟的发抖,我还在想逃,他却在我耳边小小声的说,“别动。” 我没有再动了,因为他那样抱着我,我觉得他已经冷静了,可是我怕我再动又激怒了他,于是我安安静静的被他抱着。 他抱了我一会儿,在我身后一个我抬腿踢不到他的位置,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安静地站着。 这间屋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是展示古董的地方,里面只摆了一件古董,是一个圆盘,都生了锈,但是却被玻璃罩罩着,摆着这屋里的正中间。 这屋一定是被人精心的排布过,种了兰草,开了一些兰花,配上那个古董圆盘竟显得既不觉突兀又不缺乏生动,满室的清幽,而且玻璃墙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在冬天依旧可以保持的春光明媚。 在我的印象里,不管是博物馆还是古董收藏,不都应该是昏暗光线找不到的地方吗,这里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江以宁把我转过,让我可以正对着那个玻璃的展柜,而他依然在我身后,我俩一起看着那个古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镜子,汉代铜镜。” 汉代?我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得有三两千年了吧?江以宁好品味,这么老的东西都能搞的到,也不知道真假,别被人骗了。 “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不知道,黑漆漆上面还都是铜锈斑,他就是把上面那几个甲骨文——应该是甲骨文吧,写的跟画的一样拿出来给我认,我都认不出来。 江以宁怕是识破我这个文盲,他叹了口气,环着我的手像是环了个小孩子,还微微的摇摆了起来,他下巴压在我的头顶,说的每一个字都轻轻砸在我头上。 “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我有一点愣神。 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就像是我在前世说过一样,我说,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不可以把我忘记啊,只要还能见到日月之光,你就不可以把我忘记啊。 那么我倒是理解了江以宁为什么设立这么一间花房的用意了。的确,唯有这件花房,大概才能最大限度的保留这样的日光。 我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能懂这八个字的含义。 我在微微的叹息,江以宁问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没想到什么,我不说话,他压着我的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跟我说:“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很重要,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一样的重要。” 我怔忡,江以宁松开我,改由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走吧,我们回家。” 第24章 vol06(5) vol 06(5) 我的衬衣扣子被江以宁刚才的大力一扯给揪掉了,我正在犹豫怎么出门,江以宁把他的西服外套搭在我肩上,他帮我穿好我那件衬衣,然后又帮我穿好他的西服外套。 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实在大了许多,可以当风衣一样的把我自己裹起来,正好遮住了里面的衬衣都没有了扣子的窘状。 门果真都是指纹解锁的,但除了最后这道门,其他门还都配有密码解锁,江以宁带着我出去,一路畅通无阻。 江以宁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一个人先回到了大堂。 岑君西和欧立宁还在逗那只鸟,看到我一身困窘的样子出来,岑君西目瞪口呆,张口就来:“这么快啊?” 欧立宁在那里嘻嘻哈哈的:“二哥用的了那么长时间吗?” 他被岑君西一脚从鱼池的台子上踢下去了。 “诶,”岑君西特别八卦的凑上来问我:“你给我学一下,那天你们在酒吧,那个男的怎么亲二哥的?” 这可是个天大的梗!我一拍脑门,立刻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旁边的欧立宁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跟岑君西勾肩搭背的,两个好奇宝宝激动的瞅着我要笑死当场了。 欧立宁最贱,不光听他还学,箍着岑君西就摆poss,一边摆一边问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我激动地握着拳头:“哎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啃下去啊!啃下去啊!” 岑君西一开始揣着两只手刚听热闹,还没觉得热闹已经跑到自己身上去了,等他发现欧立宁撅着一张嘴要亲上来的时候,一脚就把欧立宁又踹回到地上去了。 “滚!老子有老婆!” 我在旁边损他:“你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有老婆了?” 岑君西嘴快反应快:“你还不是一样,在酒吧里才知道自己有老公?” 其实那晚的事我都忘光了,要不是刚才他们问起,我已经完全记不起那晚发生了什么了,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一条酒吧街都是我们开得好不好,”欧立宁穿着条两万块的裤子坐在地上系鞋带,对我讲:“你们也太没创意了,那里谁不认识二哥啊,为了你那天晚上的那架,好多人挨了罚。” 我知道江以宁这边弟兄几个有捞偏门的,但是我也想不通,人是江以宁先出手打的,干嘛要罚别人? “没保护好你们呗。”欧立宁盘腿坐在地上磕着鹩哥的瓜子,继续说:“你那晚喊二哥是你老公,对面那帮子人一酒瓶子就扔过来了,是二哥替你挡了,又替你挨了一顿胖揍!幸亏只是软组织挫伤……” “霏霏!” 有人突然叫我,打断了欧立宁的话,那声音低沉里透着搞笑的古怪。 我吓了一跳,四处找,又听到一声:“霏霏!” 这回我听清楚了,是那只鸟叫的。 我还没搞明白那只鸟怎么会叫我的名字,那只鸟又立刻重复了一遍:“霏霏……” 我好奇的上前去拿瓜子逗那只鸟:“你再叫一声!再叫一声啊!” 就听到身后有人咳了一声,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江以宁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 我一脸尴尬,岑君西和欧立宁笑得前仰后合得,岑君西咒那只鹩哥:“贱鸟,改天拔了你的毛烤了吃,叫你欺负二哥!” 那只鹩哥立刻学舌:“霏霏!霏霏!欺负二哥!欺负二哥!” 江以宁狠狠瞪了他们两眼:“你们再教五百八胡乱讲话,就把它领回去。” 岑君西跟欧立宁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想笑,他俩就跑到一边去笑个半死去了。 江以宁不理他们,回头看了看我,把手伸出来:“走吧,回家。” 我心底愧疚不安,亦拉住他的手,跟他回家去了。 席祁今天并没有跟着,江以宁的司机在门口,我俩上车,都坐在车后,路上他一直看着窗外,车子进了闹区,可我们车里的气氛一直是安静的。 我想说点话缓解气氛,我就说:“刚才那只鸟,还挺有意思的。” 他这才莞尔,跟我说:“你不要理欧立宁那只鸟,那只鸟买回来他又不养,非放在我那里,他花了五百八十块钱买来的,就给那只鸟取名叫五百八。” 其实从他把我带进里面的房间,到指纹解锁,到那些古董的摆放,我就猜得出来,这个抱朴斋,恐怕是江以宁开的了。 “你在好奇抱朴斋吧。”他简直通晓读心术,“是,我是这栋宅子的第二代主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第一代主人把这栋房子交接给我以后,身无长物的云游去了,也挺厉害的对不对?” 我有些惊讶,“我听尚清……”我卡了一下,又继续说:“我听江尚清讲,往来这宅子的人都是政商名流,它的第一代主人能放得下利益出走了,也的确不是凡人。” 他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又问我:“小清还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什么也没说,或者他说了,而我只留心于回忆,什么也没记得。 我没说话,江以宁恐怕猜到我就算说话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所以他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实话实话:“段佳橙约我到这里来,她说要——”修理修理这个词我差点就吐出来,好容易被我咽下去了,我换了个词:“讲和。” “段佳橙?”他微微蹙起眉,没再往下追问。 第25章 vol07(1) vol 07(1) 家里的人不知道江以宁要回来,连我家的大厨都休假去了,管家也没有来得及把家里的鲜花更换成江以宁喜欢的重瓣木槿,总之他的回来,大家都很诧异。 不过这不怨他们,可能如果我不去抱朴斋见到他,他依然不会回来,而应该是在约定好的一周以后。 厨师不在家,管家来问我们需不需要订餐,江以宁去厨房看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系着围裙跟管家说:“不必了。” 于是,我俩一起下厨烧晚饭,确切的说,我只负责煮米饭,菜是他烧的,我顶多是帮他打打下手。 我俩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圈,难为江以宁一身正装系着围裙,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打鸡蛋,一副典型的刚下班的家庭妇男样子。 他袖子高高的挽着,手臂洁白,露出腕间那块定制的萧邦月相腕表,我都担心炒菜的时候油会溅到那上面。 不过江以宁到不介意,他做饭技法娴熟,而且没想到中餐手艺也很不错,烧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糖醋藕片和一道东坡肉,都烧得色香味俱全,看他烧饭,不管是人或菜,都是一道秀色可餐的美食美景。 晚餐比较简单,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江以宁平时很少回来,能回家安安静静吃顿饭实属难得,我俩脸对着脸,他吃的很慢,我也几乎没有说话,吃的专心。 我吃饭的时候是挺没有吃相的,刚刚嫁过来的时候,祖宅里有人专门教我怎么吃饭,足足管了我一周,才让我做到吃饭的时候不讲话、不吧唧嘴、不掉饭粒。 其实江以宁不在的时候,这些毛病我是一样不落,但是江以宁回来了,我就得端起架子,跟他一样规规矩矩地吃饭,而且还得配合他的速度,尽可能地跟他一起结束用餐,否则我吃完了他还在吃,我尴尬,他吃完了我还在吃,显得我饭量大。 今天江以宁的胃口格外的好,吃完碗里的米他又自己下去添了半碗,回来的时候他把碗端在手里,吃了两筷子,突然跟我说:“我把公司的事情提前处理了一下,明天开始休假。” 我才想起来,他之前说的,要带我出去度假。 “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他又吃了两筷子米,夹了一块他做的肉到我碗里:“我定了四张明早去首尔的机票,带着爸还有护工。” 这肉挺大的一块,是大厨做的半成品,都用竹子叶扎起来了,我已经吃了两块肉了,觉得腻,把肥的那块挑到一边去,只吃了瘦的那一点,没想到他筷子伸过来,把那块肥的夹到他碗里去了。 江以宁很少吃肉,基本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突然吃了那么块肥的肉,我便多看了他两眼,瞥见他把那块肉都一筷子一筷子吃完了。 可能是因为我多看了他两眼,他一边吃着饭一边跟我说:“对不起,也没提前跟你商量,就决定去韩国。” 原来他以为我生气了。 “没事啊,韩国也挺好的,我还没去过呢。”我嚼着饭开始掰着指头数:“炒年糕、炒鱼饼、泡菜汤、石锅拌饭、海鲜辣汤、米肠汤饭、牛尾汤、泡菜拉面、冷面!是吧,还有牛肉汤,大酱汤,部队火锅、手打糕……还有烤肉!” 他就笑了,笑容舒展开,连牙齿都露了出来:“你就对吃最感兴趣。”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我突然就感到莫名的快乐。 “没有啊,还有韩国帅哥啊,”我笑嘻嘻的,扒着饭一脸花痴相:“苏志燮,郑京浩,金秀贤、宋仲基,权相佑!池城!孔侑!” 他在对面端着饭碗,一边嚼着饭一边看着我,我一边嚼一边说,看他还是盯着我的脸边嚼边看。 我疑心他不喜欢我这么眉飞色舞的样子,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后来才觉察,是我脸上挂了一粒米。 江以宁有严重的强迫症,估计是看的他吃不下去饭了,我赶紧伸舌头去舔,够不着,眯着眼睛又去舔,没想到他在对面伸过筷子来,把米粒从我脸上夹走了。 我觉得他心里该舒畅了,刚打算继续跟他往下数,又没想到,他竟然把那粒米直接送进嘴里吃掉了。 他刚才吃我不吃的肉就够让我惊讶的了,这次这个举动简直令我震惊。我认识的江以宁一直有严重的洁癖,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个人……别不是江以宁吧…… 他却坐在对面却一脸安逸,吃着饭问我:“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我凑上前去叫他:“江以宁?” 他没说话也没回答,依旧嚼着饭看着我。 我颇神秘的对他说:“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他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再看看手里的饭碗,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饭。 他嘴里塞了饭,一边的腮微微鼓起来,我伸出手去捏着他的脸,使劲儿拽了拽。 他问我:“你干吗?” 肉是结实的,我收回手,挺没趣的捋捋脑袋边垂着的一缕头发,“看你是不是别人易容来的。” “韩剧看多了吧你。” “我以为你那些兄弟们,别出来个什么江湖术士,来咱们家冒充你。” 他脸上挂着一丝揶揄,但终究没忍住,总算是说了一句刻薄话:“他们为什么冒充我?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喜欢坐在你对面看你吃饭?” 固然我平时总是欺负他,但是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就觉得没意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吃我的饭。 他在那边表情却越来越平静,他问:“你为什么不过来打我。” 为什么要打他,我平时又没少打他。 他搁下饭碗一脸认真:“这个时候你应该过来打我。” 他真是有强迫症,也不知道跟哪个小女人在一起吃饭吃多了,养出这么个矫情的毛病来,我今晚要是不打他一下,估计他今晚要过不去了。 “好好好,阿姨来打一下。”我模仿幼儿园老师惩戒炸了毛的小孩子一样,伸出拳头去在他头上不轻不重的凿了一下。 他果真舒坦了,在这一拳的鼓舞下吃完了他碗里的饭。 他是吃多了,因为吃完了饭他就让管家给他沏了一壶柑普,他喝着茶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又去花房侍弄他那些兰花去了。 江以宁这个人,怎么评价他呢,他在商场上是一副什么样子我不好说,如果单单从他这个人来看,最适合他的不过是这四个字,空谷幽兰。 说虚灵点,他平时可以安静的置身大千世界一隅,又沉又静,要是没有那些工作的打扰,给他一本书,他能安坐一整天,没有声音和言语,光阴从他身上擦过,无声无息。 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也喜欢兰花,家里的花房种的全是兰花。 兰花是新加坡的国花,我在新加坡的植物园里见过,品种跟江以宁花房里的比起来也差不多,还有两三个品种连国家胡姬园里都没有,家里经常还会有专门的兰花专家来家里看花。 只不过江以宁在家的时候实属不多,也许他人走的时候花才吐苞,等回来的时候花期已经谢了。 他侍弄那些花很有耐心,他在花房里忙,我隔着花房的落地窗看他,他发觉了便抬头对着我一笑,也不说什么,低头继续弄花。 我实在无趣,就干脆进花房里面看他弄花。 他弄了一会儿花,站起来擦过手喝茶,问我:“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来看花?” 估计他是觉得我不是来看他的,我只好跟他说:“无事可做,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确实没有什么事要做,行李管家找人打包了,江以宁的行李估计席祁也早就给他收拾好了。 “你其实有很多事可以做。”他说着往外走。 我跟着他:“譬如呢?” “吃薯片,喝可乐,吃冰淇淋,然后坐在那里,看韩剧。” 听上去都是我喜欢做的诶。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发,早上我叫你起床。”他开始吃他的维生素,比之前多了好几种,佣人给他分格放在桌子上,他依次仰头用水送服。 他吃完药回头看看我还在,突然颇有兴致的对我说:“你今晚这么喜欢看我,不如我们一起睡觉?” 那还是……算了吧。 估计他也知道我不可能同意,就是那么说说罢了,所以他没再说话,把剩下的水都喝了。 我挺担心他的身体的,便问他:“你怎么吃这么多药,是不是胃病还没好?” “不是药,”他已经站起来要回房间了,回过头来跟我讲:“是男性保健品,要不要给你来点女性的?” “有美容的吗,”我听出他的谐谑,我不搭腔,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他:“葡萄籽什么的管用吗?” 江以宁都走出去了,听到我这样讲,就走回来,两只手捧住我的脸。 我以为他要亲我,我眨眨眼,但是我想多了,他捧着我的脸,像滚一块面团一样的揉搓,差点要把我的头扭下来了,然后他才说:“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瞧瞧。” 他还能看中医呢?我乖乖把舌头伸了出去,那个角度,真像小狗一样,而他就捧着我的狗头。 他冲着我满意的微笑,然后摸了一下我的头,对我说:“你没什么毛病,可以吃点棒子骨,等回来叫他们给你炖。” 靠!我就知道他是耍我的!报我刚才捏他脸的仇! 但是江以宁竟然是认真的,而且效率极高,他真的就去找管家说这件事了,而后他面露倦色,跟我打过招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空牢牢的大厅又只剩了我一个人,说不出的落寞。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我突然有些想黏着江以宁。 我想看看他腿上的伤疤,我想问问他,还疼不疼了。 我在沙发上刚才他坐过的地方坐了一会儿,然后我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江以宁强迫症那么严重,我担心电视的声音会吵得他睡不着,就把电视声音开的极小,按了一圈台,都不知道电视上在演什么,我去厨房找出来一桶冰淇淋。 家里的冰淇淋都是进口的,哪国的我也不知道,上面的文字我完全不认识,只是根据包装上面的图勉强辨认。 口味挺高级的,有点像冰淇淋店售卖的那些不常见的样子,但其实到底是哪一种口味,我真没吃出来。 我爱吃冰淇淋,家里常备,都是江以宁找人空运过来的,但他又嘱咐过管家,平时不准我多吃。 其实我到现在才发现,我的生活竟然处处充盈着江以宁的身影。 我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换台,最后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只好点播动画片看。特别推荐里有《飞屋环游记》,年轻时候的卡尔和艾利在一起,拥有爱情,结婚,在一起畅想,这样或那样。 我吃着冰淇淋,甜得发腻,腻的我鼻子发酸,直到抽纸巾的时候我才察觉出,原来我哭了。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应该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吧,就在他俩结婚的时候。 多幸福啊,你喜欢他,恰巧他也喜欢你,就这样在一起了。 我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掉眼泪,心里难受极了,后来我渐渐困了,蜷在沙发一角,一开始还在磕头,最后倒下去也就没再爬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是睡在沙发里,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头下的枕头软软的,似乎还带恒温功能。 我蹭了蹭头,向里面翻了一个身,就清醒过来。 这哪是什么枕头啊,那是江以宁的肚子,因为我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干净的味道了。 果然,他摩挲我的脑袋,问我:“醒了?” 我嗯了一声从他怀里爬起来,揉着眼睛问他:“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大概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我起来了,他就终于可以伸伸懒腰。他伸着两只胳膊,一脸幽怨的指责我:“什么这么早啊,已经九点了啊小姐,你再不起床我们就要误机了。” 我大惊失色,有这么晚了? 是很晚了,原因是客厅里一直拉着窗帘不进光,我明明记得晚上是设定过闹钟的,但是闹钟又没响。 我拉开窗帘埋怨他:“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得让你睡够八个钟头。”他喝着一杯热水,还在啜饮。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几点睡着的?” “凌晨一点。” “你偷看我看动画片!” “嗯。你睡着以后我也看了,确实挺好看的。” 我没想过江以宁这样的一个男人会看动画片,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哭,我怕他看到昨晚我哭了的样子,心虚的揉了一把脸说:“我去洗脸。” 他却说:“不用洗了,来不及了,去飞机上洗。” 竟然这样晚了,我又说:“那我去去换套衣服,马上!” 他不紧不慢的吹着手里的热水杯,同我讲:“真的来不及了。” 那他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喝热水! 我端起胳膊来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卖的哪门子药,他喝够了水就慢悠悠的走到玄关换鞋,又走回来。 他问我:“我们走吧?” 开什么玩笑,我脸也没洗牙也没刷鞋都没穿,江以宁身上的衣服略皱,不过好歹也是隔夜未换而已,总好过我还穿着家居服,一身毛茸茸的,睡帽上还带了两个兔耳朵。 他突然喊了一句:“走喽!”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在怀里,我连忙喊:“放我下来!” 他真的作势立刻松手的样子,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摔死了,尖叫一声紧紧的箍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 他因这样的恶作剧成功而开心的笑,抱着我飞快的就出门去了。 车在外面等着我们,原来父亲和护工一早就准备好了,护工在外面推着老人晒太阳,唯有我俩姗姗来迟。 江以宁抱着我直接坐进车里,直到车里他才将我放下来,但是依然把我的腿搁在自己的腿上,从旁边的鞋盒里找出一双运动鞋,帮我换上。 我的脚白花花的又特别小,他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一双白袜子。他帮我穿好袜子,握着我的脚腕,很细心的帮我穿鞋,又系鞋带。 其是我的鞋基本都是江以宁买的,他喜欢的样式都很好看,又美观又很合我的脚。 我有点特别不好意思,挣扎着要自己穿,他却很轻声的对我说:“别动。” 我依然有些坚持:“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别动。”他又一次制止了我,眼睛里全是柔光:“又不是没帮你穿过,我们结婚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口误,停下来不说了。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们结婚的时候是在教堂,到了教堂才看到他,那天在场的除了牧师,仅有几个至亲做见证,彼此交换了戒指说过了“我愿意”,就这么结束了,我实在想不起那天和他还有过什么接触。 我去看他,他的眼睛里闪烁其词。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我很乖觉得把腿从他腿上拿下来,看看脚上的鞋,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这城市的早晨恢复到一片忙碌,只有我俩是要去度蜜月的小夫妻。 第26章 vol07(2) vol 07(2) 赶到机场的时候真的有些晚了,匆匆忙登机才知道江以宁也是这趟航班的常态旅客,登机的时候乘务人员向我问好:“江太太。” 空乘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特别有眼力见,看我穿成这样眼中都没有一丝质疑,微笑如常,做江以宁的老婆还是特别有面子的。 不过,也可能她们已经习惯称呼他身边那位叫江太太,毕竟像江以宁这样的人,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伴都会喜欢听到“江太太”这个词。 我觉得我越来越小心眼了,现在想到江以宁,不管做什么竟然都会酸,我以前可是连美小蜜都不在乎的人。 我忍不住回头去找江以宁,他正帮着把我爸推上飞机,安顿好我爸以后才来找我,递给我一个小包,我打开看看里面是我换洗的衣服还有一贴面膜。 他给我这些以后便给我拉上了机舱里的隐私帘,自己到外面守着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就拿了一张报纸,竟然全是韩文的。 目前我知道江以宁会说德语,会说英语,会说中文,中文里面他还会讲闽南话和粤语,现在他在看韩国报纸。 他要不是个语言机器,就是脑子装了芯片,总之不似人类。 我心里有些惶惶的,因为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特别迷信,有一次带我去跟一位大师礼佛参禅,大师便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世间没有完人,倘若有了,也便会彩云易散琉璃脆,大多不坚牢,恐非长久之命。” 大师当时说的是我妈,后来我妈果然年纪尚轻便早早离开了我们。 我心下像被什么揪住,冷不丁的握住江以宁正在翻报纸的手腕。 他偏过头来看着我,一笑,沉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江以宁,我在害怕他英年早逝,我便问他:“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笑了:“你当我是变魔术的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变出来?忍忍,等会儿起飞以后就开餐了。” 我吸吸鼻子收回手:“我以为你是哆啦a梦啊,能从你的小口袋里掏出来各种好东西。” 他特别无语的笑着抖了一下手里的报纸,按下呼叫键,告诉美女空乘:“给她倒一杯番茄汁。” 惹……番茄汁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难喝了……原本我还以为江以宁给我推荐的都是好吃的,没想到喝了一口差点就吐了,这么难以下咽,我皱着眉头实在喝不下去。 江以宁看着我的表情总觉得我是夸张了,接过去喝了一口,反问我:“这不挺好喝的吗?” 行了,他不是人类。 我挥挥手让他把那杯番茄汁都喝了,就听到广播里播放起飞的消息。 我们扶摇直上,飞行平稳后空乘便开始布餐。 是皮蛋粥和小菜,我的餐盘里还有几页曲奇饼干。 其实我并不饿,吃了饼干便开始敷面膜,江以宁在那里细细喝着粥,回过头看到我在敷面膜,便一抿嘴,笑吟吟的乐起来。 他一笑我就就莫名其妙的也想笑,连忙喊他:“不许笑!”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完全没绷住,“嗤”的一声笑起来,一笑脸上的面膜就蹦,我两手五指分开压着脸上的面膜,他便觉得更好笑,一没忍住喷出两粒饭来,我便彻底备不住,跟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完全没什么笑点,但是我俩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面膜彻底做不成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捏着面膜纸在他脸上蹭,他便把我的那份粥打开,招呼我快些吃饭。 登州距离首尔不过三个小时的行程,很快便到了,下了飞机江以宁轻车熟路,拨了一个电话全程都在用韩语讲话,我猜他在这边也有生意往来。 果然,挂了电话之后便有一辆车向我们开过来,司机下来帮我们开车门,和江以宁互相问候,然后对着我十分礼貌的鞠躬问好,我在韩剧里面见识过韩国人的礼仪,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急忙还礼不失。 一共来了两辆车接我们,我和江以宁坐一辆,我爸和护工坐一辆,我在车上无事可做,倒是江以宁一改往常,坐在前排副驾驶一路跟司机聊得很是惬意,如同老友见面,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我无心管他们聊什么,好奇地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色与韩剧相差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国产剧只拍高楼大厦街心花园,拍不到那些姿色平平的平民建筑物,韩剧倒是经常有拍这些平民住的地方,这样一看,到突然觉得韩国接地气了些。 路上行人匆匆,车内江以宁和司机聊得火热,我一瞬间都觉得是穿越到韩剧来了。 路程可不近,路上遇到大片丘陵,山路起伏,江以宁回过头看看我趴在车窗上向外看景,便问我:“京畿道,听说过吗?” 我“嗯”了一声,是有听过,我回答他:“这里好美。” 他微笑:“也许一会儿你到了家,会觉得更美。” 家?大概他在这里也是有房子的。 果然,又过去一些时候,他指给我看:“那是虎鸣山,我小时候常在那儿玩。” 我随手看去,倒是看到一排法式建筑,像极了阿尔卑斯山麓里的村落,我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韩剧。”他挑了一下嘴角,笑了:“不少韩剧都在这儿取景。” 怪不得!我想起来了,《来自星星的你》就是在这儿拍的,都敏俊兮在这里吻了千颂伊,吻着吻着,全世界的等都因为教授的魔法而亮了起来,真是这世间最极致的浪漫。 我想起来以后就要忍不住激动地尖叫起来了,还是江以宁回过头把手指抵在嘴上,示意我小声一些,我捂着嘴坐在后排兴奋着。 司机把车开上去,出示了证件,沿着山路进村,在贴近山脚下的房子门前停了下来。 江以宁亲自下车替我拉开车门,颇有绅士风格的扶住车门怕我撞到头,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请吧。” 这里的一切又陌生又好奇,我四处打量,江以宁却拉了我的手,攥着我的手腕把我拖进屋里去了。 这屋子是一处平房,屋子并不大,江以宁拉着我在门口换鞋,换鞋的时候我便听到有人跑过来拉开门的声音,一回头,恰好门拉开,一个母亲年纪的妇人几乎有些惊喜的扑上来。 老妇人嘴里絮絮的念叨着“kiangkiang”的声音,我猜她是在叫江以宁,果然江以宁也是欣喜异常,一把高兴地接住了她,亲密的给了她一个大拥抱。 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江以宁和老妇人拥抱之后,便去拉我的手,把我介绍给她,拉着我鞠躬行礼,让我叫她“阿吉玛”。 这个我知道,韩剧早就学会了,我叫了一声“阿吉玛”,又冲着江以宁特别恶心的喊了一声:“欧巴~” 阿姨笑了,江以宁也笑了,阿姨笑起来有着普通母亲那般的慈祥,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一些话,急急忙忙的拉着我进屋去。 进屋便是客厅的炕,炕上的一桌好食简直让我眼前一亮,两眼放出饕餮的凶光。 江以宁推了我一下让我收敛一点,等阿姨入了座他才拉我也入座。 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有一种新妇上门到了婆婆家的惶恐,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害羞,生怕给江以宁掉链子的恐慌,这是我在新加坡江家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拘泥于韩国的礼数,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入座,到是江以宁体贴,先跪下去,坐在自己的脚上。 我跟着依样画瓢,跪了片刻就觉得腿麻了,阿姨看出来了,对着我说了一堆话,见我听不懂便连说带表演。 江以宁翻译给我听:“阿姨叫你不用拘束,随意坐。” 我不太敢放肆便去看江以宁,他对我微笑:“你把两只脚盘起来就好。” 我照做了,瞬间轻松了不少,吃起饭来都觉得异常美味。 很丰盛的一桌饭食,各种泡菜,平时韩剧上看过的,韩国综艺上看过的,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煎饼、烤肉、拌桔梗、酱萝卜、米肠汤饭、大酱汤……江以宁端了一份饭到我跟前,极力推荐我吃。 我见都没见过,用筷子挑了挑便发现里面有栗子和一些豆子,味道可口又香甜,江以宁一直和阿姨聊着家常,腾出空来向我介绍:“这是种子糕。” 原来是一种糕点,我连忙趁机问他:“那你在吃什么?” 他吃的是一碗饭,碗里还有一些散碎的红豆,他跟我讲:“插秧饭。” 我小小声的问他:“我也想尝一点。” 他一笑,把他的碗靠近我的碗,拨了一半的饭到我碗里。 阿姨急忙问他是不是不够吃,江以宁摆着手解释,还说了一些话,阿姨便满脸笑意的对着我又点头又示意的。 我疑心江以宁没说什么好话,果然江以宁替阿姨翻译:“阿姨说,能吃是福气。” 我又不是真的这么能吃!我真想跟阿姨说说不是这样的,但是苦于无法沟通不能解释,我只能抿着嘴笑笑不说话。 江以宁这个心机boy可能是在飞机上吃饱了,午饭吃的并不多,到是苦了我胃饱眼不饱,撑得都快盘腿坐不住了,江以宁才说:“悠着点,以后顿顿都吃这些。” 那他不早说!害我撑成这样,多丢人。 不过阿姨也没发现我快撑死了,饭撤下去以后她便端上来青梅干和茶水,她和江以宁有着话不完的家常,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聊着聊着阿姨就拉着江以宁的手,眼泪都流下来了。 江以宁在安慰她,絮絮的在她身边跟她说了好些话,声音低低的,然后又像是为了哄长辈开心,彩衣娱亲那样的把衣服都撩起来,给阿姨在那儿展示他那没什么肌肉的小排骨,一脸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样子,说的阿姨又哭又笑的直点头,最后到把他抱在怀里,好一顿抚摸。 等阿姨好不容易不哭了,江以宁回过头来看我,见我实在无聊,便让护工和我一起推着父亲出门去转转。 我得了特赦令就往外跑,等我们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江以宁一个人盘坐在地上饮茶。 我问他:“阿姨呢?” “她回釜山探望外孙去了。”他又添了一只新杯,招呼我过去喝茶。 我对茶的兴趣还不及一杯速溶咖啡,倒是对品茶配的茶食很感兴趣,青梅干上加了一点蜂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吃完了之后吐出来的青梅核不知道该往哪里搁,江以宁却说:“放在桌上好了,这是自己家,不用拘束。” 我“哦”了一声,听到江以宁说:“这一周阿姨都不会回来,只有我们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没有人照顾了,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回来以后你负责打扫房间,我负责做饭刷碗。” 这个分配倒是也算合理,只是不知道江以宁要带我去哪儿。 出发前的行李是家里的佣人打包的,我拆开行李把里面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好,又替江以宁熨烫好衬衣和西服,等忙好这一切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江以宁进屋翻了翻随身的衣服,换了一套十分正式的拿出来,也替我选了一身正式的服装,叫我换上。 我猜他可能要带我去见他的朋友,参加酒会或者商业宴请,但是他没有,去的路上他亲自开车,在半路还下车去买了一束木槿花。 木槿是韩国的国花,我到了韩国才意识到,江以宁每次回来的时候,管家都会把家里的插花换成木槿。 我一路跟着他,去的路程并不远,只是我穿着高跟鞋和灰色的羊绒大衣,山上又有积雪,停车以后需要徒步上山,一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江以宁一路扶着我,等到到了地方我才晓得,这里是寺庙。 寺庙有僧人迎出来,江以宁和他回礼,而后那僧人引着我们去了后院,送到门口便止步告别了。 他领着我向里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停下来,原来是一处墓地。 墓地上有一块碑文,上面刻的韩语,我看不懂,但是墓主人的照片是石刻在墓碑上的,是一个女人,姿色尤新,眉目间和江以宁有几分相同的神韵来。 这是…… 江以宁上前把木槿花摆在碑前,掏出手帕来擦拭碑面,他看了我一眼,又对着墓碑说:“妈,我带着儿媳妇来看你了。” 第27章 vol07(2)下 vol 07(2) 我自怔忪。 我一直以为新加坡家里的婆婆是江以宁的生母,竟没想过江以宁真正的生母早已过世,并且葬在这样的地方。 江以宁跪下去了,如同电视剧里那样,行的是跪拜长辈的大礼,他起来之后便让我也跪。 我对韩国的礼节知之甚少,深怕做的有设么不周到之处,还好他告诉我:“认真拜过就好。” 我照做了,江以宁掏出手帕来仔细擦过墓碑,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全程默默地,没有再说话。 祭拜完母亲之后,他便同我在这个寺庙的木栈道上闲转。 我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同他讲:“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生母是韩国人,也不知道她已经过世了,我一直以为婆婆是你的母亲。” “是我不好。”他抄着口袋低着头:“你醒过来以后,确实忘了同你讲。” 我为了宽慰他的心情,打趣说:“原来你也有娘家,你的娘家在韩国,说起来你还是混血呢。” “嗯。”他微笑:“我是中韩混血。” 我冲他笑,手很冷,便捧着手放在嘴边呵着,一边冲他笑一边暖手。 他看看我,很自然的握过我的手,一同揣进他口袋里。 “我是老二,我大哥你见过的,比我大了几天。我父亲那个时候是新加坡首富,他在家里养了那么多女人,却一个都不娶,后来我的母亲和大哥的母亲几乎同时怀孕了,他才说,你们谁先生了儿子,他就娶谁。” “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特别不幸。”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霏霏,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为什么没有女孩?” 我当然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父亲的基因太过强大,一家只生儿子。 “因为我们家不能有女孩,生了女儿会被送走或者引产,我父亲一直认为女儿无用,女孩不能分家产,但女婿可能会参与争夺家产,所以我们家,不准有女儿。”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悲哀,要那么多钱,却连天伦之乐都不能享受。 江以宁已经同我转出了寺庙,站在坡上俯瞰京畿道的风景。 “后来新加坡的母亲先生下了大哥,我爸便娶了她。”他看着远方的景致,神情是飘渺的,“我母亲很伤心,便回到了这里,一个人青灯古佛,度过了残生。我从小被养在大宅,很少有机会被送到她身边来,后来有一年,我父亲把我送到这里来跟母亲一起生活,一年以后母亲去世了我才知道,原来送我来的时候父亲便知道她长了脑瘤,不久于人世了。” 原来是这样,我问他:“所以,你才励志,要做一名最好的脑科医生?” 他笑了一下,同我一起下山,涉阶而行:“我在这里陪母亲一直到她离世,刚才的阿姨是我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母亲去世以后,这里的房子就交给她来照管,那个时候我没有什么能力,一直到我大了有了自由,才得空经常回来看看。” 我不是没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说是江以宁利用狠毒的事嫁祸他大哥江是正,然后名正言顺的逼死了他大哥,成功上位全权继承了祖业,站在权利的巅峰,成为指挥这些钱财最大的□□者。 这些事情虽然捕风捉影我并不全信,但此刻他对我说了这些,我到顿时感觉他大概还是爱钱超过了梦想,他完全可以放弃家产继续做一名脑科医生,他的优秀依然可以让他不缺钱花。 不过人都是这样,爱钱爱权,并无可厚非。 但我不舍刚才的话题,忍不住劝他:“其实你现在又钱又有医院,你完全可以不用再做这些事了,交给别人去打理,全心全意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坚持最初的梦想,做一名最好的脑科医生。”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在大衣口袋里握紧我的手:“也许会吧。”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我很怕鞋跟踏进雪里□□一摊泥泞,而雪下恰好埋了泡过雪水的小泥坑,我一边歪歪扭扭的走一边回了他一句:“干嘛要等,你现在就可以——” 他突然驻足停了下来,看向我,我还在往前走,一脚踏出去毫无防备的被他口袋里的手套住,我回头,看到他大衣的口袋都被我拽的掀开了,露出里面的西服挂着羊绒的围巾。 我喊他:“走啊?” 他低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恍然若有所觉,或许是刚才的那些劝他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不过最有可能的是我方才劝他放弃家产交给别人打理。交给谁?最有可能交给尚清,而这句话由我提出来,确实是很不合适的。 但是我刚才的确没有这个意思,他却为这点小事恼火,连我的手都甩开了,好小心眼! 我也有些不高兴了,收回手插进自己身前挂着的手套里,转身潇洒的自己向下走。没有了他的牵制我步子迈得很大,走路又急,他在后面两步追上来,拉我的胳膊,他有些着急着解释:“霏霏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甩开他的手,赌气的盯着他。 他有些无措的想向我解释:“我刚才……”话没说下去就被他放弃了,他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理由:“我想背你下山,路太难走了。” 好啊,既然他撒谎,我也不需要不客气,我抄着手套站定,看他走到我跟前蹲下。 我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我有些发哂,捂着嘴嗤的一声笑了。 他回头,满脸的无奈,我笑完了就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样子,依旧一个人向山下走去。 他知道我是不生气了,站起来又追上我,一把拉住我的手,他微微一躬腰,一下子就把我强行背了起来。我尖叫了一声伏在他肩上,而他就势把我往肩上一撮,回头跟我说:“快点自己往上爬啊江太太,你太沉了我要扛不住了!” 我锤了他的肩头,他从身后捞到我的腿,把我往他身上撮到最舒适的姿势,让我完完整整的趴在他的背上。 他背着我下山,漫长的一条路,山间松枝垂下来,我在他的肩头伸手可以够得到。 我摘了一些松果,走在路上无聊的投掷在他跟前,他也不说什么,背着我默默地往前走。 我突然“呀”了一声。 他问我:“怎么了?” “松鼠!”我几乎有些惊喜的指着前面一棵树问他:“你看那是松鼠吧!”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只不过他看过以后便告诉我:“那只松鼠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还懂兽医!我一脸不信:“松鼠不是冬眠的吗,该不会这就要睡着了吧!” 他快走了两步把我带到树下,对我说:“你把手举起来,举高点,就要掉下来了,你可接住了。” 那怎么能接住啊!但是我还是乖乖把手举起来了,江以宁上去踢了树一脚,松树一摇摆,那只松鼠就掉了下来。 我一声尖叫,松鼠并未落在我手上,倒是落在我怀里,贴在江以宁的背上,我小心的把它捞在手里,生怕把它挤死了。 江以宁问我:“怎么样?接到了吗?” 我拿在手里给他看,果然是一条奄奄一息的松鼠,江以宁看了一眼便告诉我,“腿骨折了,卡在树枝上动不了,快冻死了。” 我立刻爱心泛滥,愁眉不展的问他:“那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先放进我口袋里,带回家再说吧。” 可是放在他口袋里,我便多了好多心事,总是担心松鼠会跑,或者被他们走路的时候从口袋里甩出来,又或者我的腿抱在江以宁身侧,再被我夹死。 我在他背上忙碌的他都要控制不了平衡了,我突然就想起来一个更好的地方——我的手套,于是就把松鼠放在我的手套里,再挂在江以宁的脖子上。 但是这个样子江以宁看上去就非常奇怪,一个穿了定制羊绒大衣的成功男士,脖子上挂了一幅花花绿绿的两指手套,手套里还住了一只松鼠…… 我原本以为他会不依,但没想到他也没有反对,完全照做了。 只是他别扭得很,驮着我一路往山下走,我一边瞅着挂在他胸前的松鼠,一边问他:“该给它吃点什么?” 他回答两个字:“花生。” “那你口袋里有没有花生?” 他背我背的气喘吁吁:“江太太,你当我是哆啦a梦吗,你还有什么愿望,不如一起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掏给你。” 我在他背上笑:“我以为你是的呀!” 他也笑了,一抬头看到松枝高处有一个大松塔,便同我讲:“你坐到我肩膀上,把那个松塔够下来。” 我虽然瘦,但也是个成人,坐在江以宁脖子上那多不好意思的。 我这么一犹豫,江以宁觉察出来了,便对我说:“你要是不这么做,我们两个任何一个都够不到,外面商场里面的松子都是加工过的,它可吃不了。” 我只好按着他的头骑到他脖子上,掰着树枝子去摘大松果,松果被摘下来,可整个树枝子上的雪都抖动着砸下来,落在我俩头上,冰渣子都钻进江以宁的后领子里去了,他凉的缩了肩膀,我只觉得大腿侧的肉很痒,便伏在他肩膀上咯咯地笑,他突然玩心大起,握着我的两只胳膊转圈,专把我往有雪盖的树枝上撞。 我都快笑死了,一边笑一边防止被新的树枝子撞到,但那哪儿能逃得了,不一会儿我俩身上便全被白雪盖住了,我一边笑一边拍打江以宁的头发,笑话他:“你的头发全都白了。” 他也在下面笑,背着我走了这么许久,原本就有些吃力了,又这么折腾了一顿,他大口喘着气问我:“那你呢!” 我笑着拍拍自己的头发说:“估计也全白了吧。” “真好。”他在下面笑吟吟的点头:“皓首白头。” 我其实听清楚了,只是不确定,便在上面又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握着我的腿问:“坐好了吗?” 我有一丝他要开始做什么疯狂举动的惊悚,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大喊一声:“起飞喽!” “啊——!”我惊天动地的惊呼声里,他脚下生风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山下奔去。 第28章 vol07(3) vol 07(3) 一直跑到车边他才把我放下,我抱着松鼠坐进副驾驶,他自己越过车头要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把手握起抵在嘴边。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转身就快步走到一边,对着花坛咳嗽去了。 我赶紧下车去看他,见他咳得实在厉害,捂着胸口弯着腰,眼泪花都呛出来了。 我帮他拍着后背,他却轻轻的把我的手挡开了,一边摆着手一边继续咳,稍有停顿的间隙才对我说:“不打紧。” 他咳了一会儿便开始恶心,中午吃得少又没什么可吐,就在那里嗷嗷的咳,听着撕心裂肺的。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在他旁边站着,隐隐的替他担心,也只能问他:“哪里有热水?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喝。” 他依然只是摆手,又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捂着胸口微微闭着眼睛在平复呼吸。 我拉他坐进车里,帮他脱掉大衣拿到车外去抖积雪,才发现他里面的衬衣都湿透了。可能是出汗太多,也可能是被雪浸湿的,但他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 我没想过他有这么虚弱的一面,怕他又着凉,便把大衣盖在他身上,抽了大把的纸巾帮他擦汗。 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的靠他那么近,擦着擦着便觉得我的另一只手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我的手像是在冰水里泡过的凉玉,冰得我打了一个哆嗦。 “是我不好,”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刚才不该跑,被冷空气呛到了,喉咙就发痒。” 是我不该让他背我走这么远,我原本就知道他有不轻的胃病,是我又欺负他了。 我心虚到几乎不敢看他,继续给他擦着汗,他靠我那么近,突然一只手就按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望着他的眼睛,而他就在那一秒贴上来,亲吻我。 第一次我有了反应,我尝试着轻轻回应他。 这是在车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一边吻他一边转过脸去怕被人看到,而他很快就了解了我的想法,将大衣抽出来盖在我的头上,我俩立刻被罩在了阴暗中。 但我能看得到他的眼,他也能看到我的,他又吻了上来。 我俩一直吻,直到他又呛住了气息,推开我别过头去吭吭咳了半天,他才在自己的座位上餍足的靠着,一边看着我一边微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浅浅的,嘴角却弯弯的,像他的整个人,和风细雨,妥帖又舒缓。我突然发现,这几天的他很爱笑。 车里的温度已经升上来了,我害羞不肯从他的大衣里面出来,便用他的大衣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贼贼的瞅着他。 他便笑的更舒展了,清了清嗓子,开车带着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路过超市,我俩买了一只宠物笼子又买了很多食材,大包小包的拎上车。其实我买的还不多,主要是江以宁这个购物狂,挑挑选选了很多我根本不知道名字的菜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拉着我的手回家去做饭。 不过到家以后江以宁先给松鼠做了个包扎,还用烧火的木柴做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固定住松鼠的断腿,才任由我拿着松果逗弄它。 我仔细把玩那个够下来的大松果,里面果真剥出来许多松子粒,就像超市里买的那种大松子一样,我问江以宁:“为什么这个能剥出来松子,咱们家那边的松塔就不能?” 他在换衣服,背对着我换新的衬衣,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回答我:“这是红松树,上面的松果都是可以吃的那种,不似咱们那边,都是油松。” 他博闻强识,简直是本行走的教科书,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了,我竟莫名生出来一丝优越感,总觉得这本行走的教科书现在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 他自然是看不出来我这种自豪的小情绪的,他低低的又咳了两声,挽了袖子去做饭。 护工和父亲早已吃过了,父亲一向晚上不肯出门见人,护工陪他到房间里听广播去了。 晚饭做好,只有我们两个吃,等到端上来我才欣喜的发现是烤肉,还有泡菜汤。 肉要现烤,我去拿剪刀的时候,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坛东西,我把江以宁唤来,打开坛子才发现里面是一坛好酒。 有异香,连我这种不太喝酒的人闻了都觉得食指大动,江以宁闻了闻便告诉我:“这是松竹菊花酒,家酿的,可以小酌一杯驱驱寒。” 我俩都不是贪杯的人,用小酒杯一人盛了一点,吃着热饭,特别激发食欲,害我又吃了好多。 吃饭的时候小松鼠醒了过来,拖着条断腿在爬,我夹了两粒米给它,告诉江以宁:“我想给它取个名字。” 江以宁在烤肉,也把他的手五指伸着就着炭火炉在暖手,闻言便问我:“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我说:“叫’青青’。” 这个名字听上去简直是神来,怎么想都不沾边,江以宁不解,我冲他吐吐舌头:“因为喜羊羊里面有个草原,叫青青草原啊,青青草原里面住了好多小动物,等过了冬天,我们也把它送回青青草原。” 江以宁怕是看我特别幼稚,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肉翻了一个面。 其实我不是傻的,我之所以叫它青青,是因为我想起大学时语文课上的一首诗,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说的是一位有丈夫的妻子,因为丈夫经常在外不归,而写出来渴望相聚的闺怨诗。 江以宁把我撂在家里动不动不翻我的牌子,我就是那个闺怨的小妇人。 “就叫青青吧。”江以宁接口又补充说:“卿卿我我的卿卿。” 随意吧,反正也不会有人还把这只松鼠的名字写出来。 我笑嘻嘻的从石板上又拖走一片烤肉,然后问他:“明天我们做什么?” “滑雪。”他指指门外:“外面有滑雪板,雪镜我已经装进我行李箱了。” 是的,我整理行李箱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两幅雪镜。 那真是太有兴趣了,我跃跃欲试,他把剪好的肉片搁进我的碗里。 于是我就又吃多了。 吃饱以后我撑的快不能动,原本想拉着江以宁出去走走,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躲在厨房里又吭吭的咳,我赶紧让他去休息,我系上围裙去刷碗。 等我回来的时候江以宁并没有休息,他在榻榻米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全神贯注,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我没去吵他,进到内屋,看看榻榻米上并没有铺盖,我拉开门走出去,正巧江以宁收起了笔记本,走进来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被子来递给我说:“家有点小,爸爸睡了一间,只剩下一间了,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他现在倒是对我很尊重,没再要求和我同睡一张床,甚至这般绅士的跟我分开屋子休息。 两床被子,他抱着一床被子出去了。 我换了睡衣睡觉,地上有暖炕,榻榻米有阵阵草席的清甘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拉门上的纸,看到外面江以宁模糊身影,过了没多久,他也熄灯睡下了。 我躺着横竖睡不着,想白天发生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慢慢想到了我车祸刚醒来,见到江以宁的时候。 那时候我睡了整整两年半,醒来的时候头真是很痛,全身也是无力,意识也是混沌,我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是还能模糊的辨认,坐在床前的人是尚清的二哥。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也是记不得的,就记得当时满脑子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病床上想好多好多问题,以至于那时候的江以宁坐在我跟前,一直在做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是能想起来一些片段,那些天他经常来看我,很小声的同我讲话,只是坐不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他在的时候就帮我一点一点的挖掘以前的回忆,我上大学的时候,我遇见尚清的时候,我和尚清上课的时候,尚清答应娶段佳橙的时候,尚清和段佳橙订婚的时候……最后的终点是车祸,那辆小轿车直线冲过来的时候。 后面的事情便是我睡了两年半,就像是喝酒喝断了片,突然出现了记忆的空白。 “对,你就是那个时候昏迷的……”那时候的他给我下了定论:“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用再去想什么,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他走了,作为那家医院的院长,他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的去,一如他前呼后拥的来。 打那之后他有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我病房里,直到我出院那天,他才又出现在送我回家。 家就是屿山我们结婚的那套房子,我住进去的时候,那套房子便已经在我名下了,父亲早就因为小脑萎缩变成了老年痴呆,一直住在那里,平时都是江以宁在照顾。 我睡了两年,世界都变得陌生,沧海巨变一样。 我回忆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始终浅眠,一翻身便又无比的清醒,脑子里总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有时候是和江以宁一起出去旅游,有时候是跟江以宁接吻,有时候是跟江以宁一起看书,有时候是我喂江以宁吃薯片吃冰淇淋……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记忆里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我疑心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翻了一个身又彻底的醒来。 睡不踏实,就是睡不踏实,我几乎有些崩溃了,捂着脸爬起来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安眠药吃。 佣人给我打包的时候我顺手把床头的睡眠药扔进去了,不过行李箱在外面,我要是出去就会吵到江以宁,可已经后半夜了,倘若不出去又被折磨的心神不宁,我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的把门拉开。 外面因为房间大,空气里是要冷一些,不光冷还很干,墙角是江以宁的被窝,黑漆漆的一团也看不清什么。 我有一点愧疚,叫他睡在那里。 但是我出去的时候那一团悄无声息的,我屏息去取行李箱,拉开拉链的声音又有些吵,江以宁那边仍然是没有什么声音。 他白天咳得那么厉害我疑心别不是生病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又靠上去,轻轻去掀被子一角,却发现哪里是什么被子,不过是一床薄薄的毛毯。 我在一瞬间愧疚简直到达了顶峰,而这个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突然发觉不对,这毯子下面根本就没有人。 江以宁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突然有些慌,异国他乡,他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随便找个理由让我待在这里,他自己去干什么事了吧? 我这样想着,就听到厨房传来极其轻微的异响,我慢慢靠近厨房,门与门框衔接的缝隙有一丝光亮,我靠近了才听得到,里面有人在低声的咳嗽。 他还是生病了,咳得睡不着。 我想也没想推开厨房门,看到他一个人穿着大衣靠在火炉子边上坐着,地上全是写满字迹的纸张,他手掩着嘴,在纸上写着东西。 听到声响他抬眼看到站在门外的我,那一瞬,我竟觉得他眼里是有无尽温柔的。 他慢慢放下掩在嘴上的手改为按在草稿纸上,不动声色的在纸上继续写着,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起来找安眠药。”我走过去试了试他身边杯子里的水温,水温尚热,我端起来递给他:“喝点热水吧。” “谢谢。”他在纸上标记了一个重点,接过去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说:“我今晚也没吃安眠药,没带来。” 原来我们两个同病相怜,都受失眠所累。 我扬扬手里小药瓶:“我这里有,要不你也来一颗,早点去睡。” 他抬起手腕手腕看看手表,开始收拾那些纸:“明天不用上班,不需要精力充沛,不吃就不吃了。” 我去找水杯,听到他同我讲:“你也不要吃了。” “不吃睡不着。”我扒扒睡得毛毛躁躁的头发,倒了一粒仰脖子就冲下去了,余光看到他想说什么,但是他终究没说出口。 我俩回屋去睡觉,江以宁时不时的在低声咳,一直手捏着喉咙并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盖得是毯子,就不能再由着他在外面挨冻,便跪在房间门口温温吞吞地跟他说:“你进来睡吧。” “不用了。”他脱下大衣盖在毯子上,就准备睡觉。 我踟蹰了一会儿,只好主动过去卷起他的毯子,抱着他的毯子进屋去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拖着枕头进屋来,昏昏暗暗的夜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总觉得他是开心的,因为光线明明暗暗里,我偷窥到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这床被子原本就是双人被,特别大,我把毯子又压到了被子上,留了一半的空地给他,他便钻进被窝,和我并排躺着。 我闭着眼睛等待入睡,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手指揪着嗓子依然想咳。 他不想让我觉察出他的不舒服,我就假装不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就是吃了安眠药也依然毫无困意,我实在睡不着,就把眼睛睁开了。 “对不起,”他有一些歉意:“吵到你休息了。” 其实我们是夫妻,他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而道歉。 “没有。”我有习惯性的失眠,我问他:“我是不是失眠严重了,对药产生了免疫?” “不是。”他终于忍不住闷咳了几声,跟我讲:“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我纳闷:“什么事?” 他转过来坦白:“我早就把你瓶子里的药给换了。” 我几乎目瞪口呆。 “你才发现,对不对?”他笑了:“我要是不跟你说,你在心理作用的催使下,还是会觉得非常有用的,可见你失眠跟生理无关,跟你心里是有关系的。” 我怅怅然:“是的,我睡不着,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他一叹,有些疲惫:“俗务未竟,哪容清闲。” “所以你睡不着,就在那儿想工作上的事情?” “对。”他叹息:“亚太和大中华区要换人了,项目迟迟挣不到钱,得换个更有能力的人。” 我心里是敲了一下鼓的,因为据我所知,江之集团亚太和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一直都是尚清。 我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突然上去攀住他的胳膊,脸也往他胳膊的地方蹭了蹭:“别想了,快点睡吧。” 他缓了一会儿,另一只胳膊从脖子上拿下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攀着他真的睡着了,且睡得很踏实,原来不仅是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饭香,睡觉也是这样。 第29章 vol7(3)下 vol 7(3)下 早上我醒来江以宁已经不见了,我换好衣服拉开房门,听到厨房有声响,像是刀有规律的落在竹板上,发出的“哒哒”的声音。 我随着声音去找人,江以宁在厨房里转过身来,问候了我一声:“早。” 也不知道他才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就在那儿切洋葱,并且把切好的洋葱抹到了菜刀上,又从菜刀上抹进了锅里。 他穿着棉拖,穿着羊绒衫,居家的麻布裤子,最重要的,是他还系了一条围裙,围裙上印了一只拿着炒勺的小老虎——我还从没见过江以宁穿的这么清闲自在过。 他被洋葱呛到了,拎着菜刀抬手去抹眼睛,但是却更严重,他只好把菜刀放下,摸索着去找洗手池,半天也没摸到龙头的开关。 我看不下去,上去帮他打开,他捧着水洗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一点了,眼泪汪汪的又去重新切。 我小跑了两步返回屋里,把雪镜从行李箱里找了出来,返回厨房的时候,江以宁已经在厨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涕泗横流了。 我把他从厨房里拉了出来,给他套上雪镜,然后自己套上雪镜去接他的班切洋葱。 厨房里到处都是他准备好的食材,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看上去很有章法,跟他那些手术的工具一样,安排的井然有序。 我切完洋葱又去切西红柿,想起来跟江以宁结婚一年多了,在一起的日子也就是近来屈指可数的那几天,能看得见对方的时候,我俩大多都是在吃饭。 他前半生大多都呆在国外,吃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他自己发明的,还是国外吃的就是这样,反正我一般都猜不透江以宁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把西红柿切好了放在一旁。 我拎着刀还打算顺便切点什么,江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从我身后伸出手来,环住了我的腰。 我腰上的肉敏感,一痒便觉得一僵,浑身一抖。 江以宁觉察出来了,但是他的手坚持在我腰上一览,又把他的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 我把头微微一侧,和他脸贴着脸碰了一下。 “你……”我原本想问他还咳不咳嗽了,但是想到他也不会跟我说什么,便改口问他:“昨晚休息好了?” “嗯,对不起。”他突然跟我道歉,蹭蹭我的面颊,“之前听说你跟老七抱怨,我有一年的时间没回来陪你。” 我尴尬的笑笑:“你别听岑君西的。” 挨千刀的岑君西,我发誓我当时抱怨的时候,绝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说,我在外面养了小……”他皱皱眉头,没说的上来。 我得意于我的起名技术,赶紧提醒他:“美小蜜。” 他嗔怪的叹了口气,把我的雪镜摘了,从侧方盯着我的眼睛:“霏霏,你知不知道,我养你一个就很累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养别人。” 我的笑容就更尴尬了,洋葱味还是很浓的,我尴尬地笑着,频繁的眨着眼睛,泪眼朦胧的看到他也泪眼朦胧,然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关了火的,很轻微的“啪”的一声,火关了,有人扶着我的头吻了上来。 厨房有一半都是窗户且临街,我有些不好意思想拒绝的,但是推了他几次都没推动,他把我抓的很牢,渐渐的我也就由着他一直吻。 他拥着我一边吻一边走动,后来把我抱到了料理台上。 “有人。”我很明显的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按住他的手,“别在这里。” 他有点迫不及待的啄了我一下,“没事,没有人,爸爸在外面晒太阳,家里只有我们。” 可是我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件事情,只好手把住料理台,跟他讨价还价:“吃饱了再说吧,吃饱了比较有力气。” “我不吃饱也有力气。”他看上去的确是精神百倍的样子,彻底亲了上来,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解我的衣服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简直藏了大把的暧昧:“而且我还可以喂饱你。” 我不习惯这些调情的话由他嘴里说出,看他动作越来越猛,赶紧喊:“我爸还在外面呢!” 他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将我拦腰一抱,一直抱到卧室床垫上,又回头扯了两把窗帘拉上。 他做着一些的时候我是没再有反对的,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又是夫妻,这些事情,无非是早晚的事情。 我最近接二连三的让江以宁吃不着,也真是难为他了。 火候差不多了,我懂,我不矫情。 所以等他拉完窗帘,回头看到我坐在床垫上自己在解衣服的扣子,他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把我拉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霏霏。” 我上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两颗,他又叹了一口气,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我全然没有生理的反应,又没有经验,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他。 其实对于我的这个反应,我自己明白,是我还没有爱上江以宁。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他,那一定不是这样。就像我曾经也接受过尚清的吻,也接受过尚清的手在我的腰身上爱抚,我是有反应的,那种反应来自于心底,是一种电流一样麻酥酥的颤栗,低微的喜悦足可以将整张脸的烧红,而不是这样,刻板的去完成一项任务。 毫无情调,我猜看上去像一个死士,在等待着献身。 我尴尬的低着头,而他不死心,叹了口气干脆指导起我来:“你过来,帮我把腰带解开。” 我上前,乖乖的给他解腰带。 他穿的是休闲裤子,腰间的系带被他打成了结,我两手抓着那个结开始解。 晨起会带给男性哪些反应,我从未经历过,但是肉眼可见,我的手贴着江以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抖的不行。我只好故作镇静,可我越是手抖江以宁的反应越大,越是半天都解不开,江以宁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抽了一口气,拍开我的手,自己解开的。 我紧张的不行,解开的时候只看了一眼,顿时别过头去,整张脸都瞬间涨红。 我捂住自己的嘴,试图阻止自己的紧张。 江以宁不可自抑的亲吻我的发顶,近乎呢喃的在我身边安慰着我,我浑身发抖的几乎要哭泣。 而事实上我真的几乎要哭出来了,这几乎惹恼了江以宁,他掰住我的手把手从我嘴上拉下来,与我面对面,他很想让我抬起头来。 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而我低着头所看到的便更加让我颤抖,我突然恶心起来,并且作呕。 我捂着嘴偏向一侧,确定不能忍之后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拉开门跑了出去。 我去了厕所反锁了门,伏在马桶边哇哇的作呕,但是胃里没有东西我什么都没吐出来,疯狂的恶心让我的大脑缺氧,我脑子里突然出现尖叫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竟然听到我自己在尖叫。 我不可置信我竟然能发出那样惊恐的尖叫声,我急忙堵住我的嘴,可那恐惧的尖叫声并没有停止,我两只手叠起来堵住我的嘴,那种尖悚的叫声更甚了。 那不是我的叫声,那是脑海中的我在叫。 我捂着嘴呜咽,镜子里的我自己开始模糊,我看到镜子里出现的极其可怕的画面——全身□□的自己被一个男人掐住了脖子,他堵住了我的嘴,掰开我,一下一下用力的撞击我。 我疯狂的咬他的手,他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他打我,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拖到地下,他踩我的手指,解下他的皮带捆绑住我的双手,在我嘴里塞了毛巾,他拖着我的脚把我从一间拖到另一间,他变着法的施暴于我,然后,他弓虽女干了我。 而他的那张脸,我竟看不到。 我捂着自己的嘴,我站不住,我倒在墙上,滑坐到地上。 我恐惧、颤抖,我无助地哭泣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江以宁把门踹开的时候,我的恐惧到达了顶峰。 我蜷缩成一团,他蹲下来抱住我,我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他又扑上来抱我,我用尽力气将他踹出去。我想跑,我扶着墙站起来,他却来不及连滚带爬的抱住我的腿。 我用力的踹他,踩他的手指,可是他都没有松开我。 我的脑子是一片轰鸣声,我看到他的嘴在动,我不知道他在喊什么,我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我只能听到像直升飞机盘旋在头顶那样的隆隆的轰鸣声。 我要走,我要离开他,只要能让他松开我,给我一把刀,我都能剁下他的手。 我不知道我抄了什么东西在手里,是我刚才抓到的,我狠狠的敲他的手,一下一下,用尽了力气。 他依然没松开我,两只手抱着我的腿想要爬起来,我疯狂抽打着他的后背,用脚踹着他的身前。 他终于站起来了,企图按下我的手,我反手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他被扇的摇晃了一下身体,我两只手举起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很轻微的“咔嚓”一声,我脑海中一切轰鸣的声音都停止了,我的手在发抖,我看到我手里剩下那半截被打断的木棍,我松手,将它扔在了地上。 我刚才疯狂施虐于江以宁,把一根拖把都打断了。 江以宁被我打得不轻,可是他都没来的及哼一声又扑上来,结结实实的抱住我。 那不是抱,那是束缚,像是束缚一个神经病患者那样的束缚。 我不再挣扎了,我任由他抱着我,任由他安慰着我,轻轻抚摸我的额头。 他找了很大一件浴袍裹住我,打横把我抱起来,放在卧室的榻榻米上。 他把我翻转过身,弯起我的腿,让我像只虾米一样的蜷着,然后他拉开窗帘让阳光晒进来,又拖出被子给我盖好。 他在我身边跪坐着,轻轻拍打着我,像个哄宝宝睡觉的母亲,他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好了,好了……” 我捂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走出去了,轻轻替我掩上了门。 第30章 vol07(4) vol 07(4) 我独自哭了一场,渐渐止住眼泪。 我不知道刚才我怎么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我坐起来捂着脸平复了一下心情,去看江以宁。 江以宁不在外面,我寻声去了厨房,他竟然在厨房里做着饭,听到我的声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手里的工作,只是跟我说:“洗手,准备吃饭。” 一切都好像完全都没有发生过,我好像早上起来那段到刚才都只是做的一场梦。 我没有那个勇气和他再独处一室,便去院子里看望父亲,后来还是江以宁透过厨房的窗户,喊我回屋吃饭。 饭是好饭,石锅嗞哩嗞哩的冒着热气,我跪坐在桌前,看到对面的江以宁吃的安静。 我吃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对他讲:“刚才……” “味道还可以吗?”他坐在对面吃着饭,看上去仅仅是在随意的问我。 我低下头去,眼泪滴进碗里,我低声告诉他:“我还没吃。” “那么现在尝尝看。”他给我的饭碗里填了一勺子的拌酱,替我翻着拌匀:“我觉得味道还好,你尝尝看。” 他的手离我很近,手背已经整个肿起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勒着他的手指,应该已经取不下来了。他伸着手羊绒衫便缩了回去,两只手腕上的伤一条一条的鼓起来,红肿里透着紫色的血点。 我盯着他的手在看,他有些不自然,拌完饭便把手收了回去,敦促我:“尝尝看。” 我吃了一口,其实鼻子已经完全堵住了,吃不出任何味道,感觉只有烫,我尽可能的冲他微笑,那个笑一定比哭还难看,我点了一下头,噙着眼泪笑着赞扬他:“好吃,味道真好,你应该回去拓展一下公司业务,开一家韩国饭店。” “好。”他点头:“那么回去就开一家店,交给你来打理吧。” 我的眼泪又决了堤:“可是我们还没有大厨啊!要你去主厨,生意才好。” “先从这边聘一个过去。”他坐在我对面很认真:“我的工作太忙了,将来退休之后,我再去。你管钱,我做饭。” 我对着他,再也忍不住,张着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在那边抽着纸巾催我:“别哭了,我还约了滑雪教练,吃过早饭咱们去滑雪。” 我冲他嚎:“怎么吃啊,这口锅这么烫!” 他把我的碗端了过去,拌着饭叮叮铛铛,一边拌一边吹。 我坐在那里大把大把的擦眼泪。 饭后我们去滑雪。 我不会滑雪,换好衣服套上那一套装备,我踏着雪吭哧吭哧的走出来,手里橦着两根雪仗。 江以宁在雪场的更衣室屋外等我,他在那里套手套,但是他整只手已经肿起来了,他往手套里面套的时候疼的打哆嗦。 我看不下去,冲出去想告诉他不玩了我们回家,我才刚推开门出去,他便直接将手塞进手套里,开始缠手腕上的固定带。 我站在那里,他却走开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两幅雪板,装备森严。 我根本不想滑雪,我想带他去医院,这阵子我满脑子都是他那只肿的连戒指都摘不下来的手。 他却很高兴的过来放下雪板,扶着我踩在上面,而他自己并未踩,拉住我的两只手,让我尝试着跟他走。 踩了雪板就越发不好控制自己了,我的两只手却不敢抓他的手,我很酸涩的同他讲:“我们……去医院吧。” 他自己踩上雪板,拉着我突然加速。 我第一次滑雪,吓得跌跌撞撞,他在一旁指挥我:“两支板平行,别交叉,别紧张!” 我就着他的牵引力向前滑了十几米,他松了手,还在那里指挥:“膝盖弯起来,重心向前一点,把两只手杖支地,往前推自己。” 我一一照做,果然一个人向前滑了一段距离。 说来也很奇怪,我如此心烦意乱竟然还对滑雪技术掌握的飞快,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拐弯又滑了回去,我真是个天生的玩家。 只是我一点也没有滑雪的兴致,只想快点离开,便低着头在平地上划来划去,来来回回川流不息,滑了几圈便对江以宁说:“不好玩,我们回家吧。” “你最喜欢玩这些了。”江以宁带着雪镜我看不到他的眼,只是看到他好看的嘴角向上提起来:“再练一会儿,我们去滑雪坡。” 雪坡应该就是远处那好几道被雪覆盖了的长坡,各种不一样的坡度和弯道,一些人从那上面滑下来尖叫着,又帅又刺激。 我还是毫无兴致,滑到他身边几乎哀求他:“你跟我去医院吧。” 江以宁并未理睬我,倒是一直在跟旁边的教练说着什么,然后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滑到传送带口,非要让我上去。 我不上,执意问他:“如果我肯滑一次这个,你是不是就肯跟我去医院?” “不是一次,是很多次。”他平静的说:“你以前最喜欢刺激,一定会喜欢滑这个,你开开心心的去做,放松一下心情,我们才可以回家。” 他停顿片刻又说:“这不是单纯的玩,这是一次治疗。” “你这是在强人所难。”我几乎又快哭了,冲他嚷:“我怎么会开心?我刚才把你打成那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可能是脑子有病!” “霏霏,我是脑科医生,你有没有病是我说的算。”他冷静又平淡,看上去像是挨打的受了委屈的人是我,他竟然道歉:“刚才那件事情你没有错,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心急。” 他可能怕又刺激到我,连这番话都说的点到为止。 “来,”他对着我伸出手来:“我不抱你了,你就着这个力,自己踏上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能加重他的伤,于是尽可能不用他搀扶,保持着自己的平衡踩上传输带,他跟着我也踩了上来。 “待会儿你别害怕,你会滑的非常好,”他竟然对我充满了自信:“一边滑一边大喊,怎么尽兴怎么来,全都喊出来。” 我沉默,传送带用了大概五六分钟才把我们送上去,我向雪坡顶端滑过去,站在坡前,江以宁跟在我身后还在叮嘱我:“不要害怕向前冲,身体尽可能垂直于地面别向后坐,就不会摔跤。” “江以宁。”我突然叫住他:“我以前……滑过雪吗?” 他顿住了,还未回答我,我的身体和脚下突然就不听使唤了,我感觉到自己在滑动,还没来得及把异样喊出来,脚下猛地便开始加速,我尖叫一声就往下坡滑去了。 江以宁伸手没捞得住我,他自己向前也是一倾,跟着我就下来了。 我竟然没想到竟然这么打滑,我明明觉得刚才根本还是在平地上,距离下坡还有一段距离。 我真的放声大叫了:“啊——!!” 不是自愿的,是吓得。 我在前面大声尖叫,江以宁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喊:“重心向前!把两只滑板尖向前靠拢!” 他在后面指挥的气势,自己却也是个学艺不精的,加速滑到我前面,结果一没留神他自己反倒摔了一跤,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了。 我从后面追上他也就是一秒的事,他的摔倒让我吓个半死,我怕我再撞飞他于是控制自己想要转弯停下,没想到越慌越控制不了自己,慌乱之下竟然一头扎了出去。 我摔得狠惨,身体又前倾,我伸手去支撑自己就觉得胳膊一痛,顿时失力,往下滚去。我竖着滚完了又横着滚,雪板都摔飞了手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觉得我要彻底滚完全程了,但是很快就被人抱住。 那个怀抱也是冰冷的,但是却让我安心。我知道那是江以宁,他扑在我身上,我们两个人的重量滚作一团,滚到半坡才停下来。 滑雪教练姗姗追来,江以宁把我扶起来,大声询问我痛不痛。 当然很痛了,他摔得也很惨烈,嘴唇都摔破了,看上去更是摔得不轻。 我胳膊痛得厉害,动都不敢动,江以宁急坏了,他一动我的胳膊我便疼的打哆嗦,他看我穿的多,而且卡在半坡也不是办法,便摘掉我俩的雪板,想要扶着我起来。 应该是我俩互相搀扶,因为他也真是摔得不轻。 我用不疼的一只手去扶他,我已经站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却突然不动了,一只手捂在胸口上,突然爆发出猛烈的呛咳。 他第一声咳嗽的时候面前的白雪就已经是血迹斑斑,他继续咳下去,面前的血更是淋淋洒洒,血珠溅在雪面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怕到刺眼。 我的腿软了,站都站不住又跪下去,我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江以宁要死了。 不论是他为了救我还是遭了我一顿毒打,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我把他弄死了。 我的手都不敢触碰他,我怕他随着我的力气随时就会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在这样的地方我只能绝望的大声喊:“医生!医生!” 周围停下来一些滑雪的韩国人,教练也已经赶来,我才发现没有人听得懂我说的什么,我揪着江以宁的衣服喊:“help!” 但是江以宁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孱弱,他还能跟教练对话,他一边咳——我觉得他已经不是在咳了,而是在小口的吐,还一边跟教练说着什么。教练从他身上翻出他的手机打电话去了,而江以宁回过头来按住我的手,喘息着对我讲:“我还好,应该只是天气太干气管破裂,你别怕。” 我怎么能不怕,我不知道什么叫气管破裂,总之破裂两个字就足够让我发抖。 他又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在教练的帮助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伸手把我也拉了起来。 他搀着我我搀着他,我俩摇摇晃晃的往坡下休息室走。 等进了休息室,他便拉我坐在他身边,他一边压着自己的咳嗽一边检查我的胳膊。 “脱臼了。”他抽了大把纸巾掩住嘴,吐完以后跟我说:“忍着点。” 固然胳膊也很痛,但我的心思没在我的胳膊上,我想找到一些热水,倒给江以宁喝。 然后一声令人牙都酸了的骨头作响后,我的胳膊复位了。 我是在听到骨头的脆响后才意识到江以宁对我出了手,我一口咬住了嘴唇没叫出声,但是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他安抚一样的捧住我的头揉了揉,把我搂进怀里,低声在我耳边说:“不疼了不疼了……” 他好像早已习惯了哄我。 “江以宁,”我在他怀里吸着鼻子,哀求他:“你跟我去医院吧……” “好。”他拍拍我:“待会车来了我们就去医院。” 第31章 vol07(4)下 vol 07(4)下 结果去了医院也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治疗,因为江以宁简单的说明情况之后,就自己问医生要了一包什么药粉随便冲了冲喝下去了,然后他自己带着听诊器,手里握着拾音部分塞进衣服里,自己给自己做检查。 他听了一会儿便取下了听诊器,去摘手套。 他的手已经肿到连手套都取不下来了,那种滑雪的手套毫无弹性,他用牙咬着一头向外拽。 我跑去护士站借了剪刀回来,捧着他的手把剪刀的一头小心伸进手套里,一点一点把手套剪开。 他两只手上的淤青已经紫的发乌了,只有手指尖的关节还是细长的,我的剪刀每往下探一点,他的手便本能的往回缩一下。 等到两只手的手套都摘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一头大汗,我的两只膝盖跪在他的脚上。 我抱着他的小腿,把脸埋在他的腿上。 他推我起来:“你先出去,我还要做个检查。” 我不出去,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要在他身边,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将他的手心展示给我看。 手心里一小滩红色的血迹越发衬的他的掌心清苍发白,他无奈的对我说:“你要是再不出去,我今天就要失血过多晕倒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这个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和仪器,连一个医生都没有。 他已经催我催的不耐烦了,自己站起来把我推出房间外,自己把门反锁了。 我像其他病号的家属一样坐在外面等,只觉得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如坐针毡,我听到江以宁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根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听到里面的他终于没再有呕吐的声音了,我怕他晕了过去,便再也坐不住,用英语跟值班的护士对话,请她放我进去。 护士没有同意,脸红红的跟我说韩语,我根本听不懂,她便拿起她手边的笔,张大嘴,向我做演示。 我大约知道了江以宁在做什么,应该是将什么管子输进嘴里,向下深入到气管,做什么治疗。 可他就是再有天大的本事,他现在也只是一个人,我想告诉那个护士江以宁对麻醉药和止疼药都过敏,但是当我张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几个词我都不会说。 我急得团团转,差点就要破门而入了,江以宁倒自己开门出来了。 他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漓,都快虚脱了,哑声对我说:“走吧,我们回家。” 怎么可以回家,他脸孔苍白的吓人,而且还没有医生检查他身上其他的伤,他的两只手还都没有处理。 他却不再理我,径直往车上走,任由我在他身后想要拖住他。 司机送我们回家,路上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咳嗽被他尽可能的压制,他靠在车座上阖睫,看上去疲惫已极。 等到终于到家,他脱了鞋便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指挥我:“去厨房找一瓶白酒,再拿一个小碟子来。” 我照做,但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总不会是喝口酒提提精气神。 他撑着自己爬起来,拿了白酒倒在小碟子里,把纸巾点燃搁进去引燃了白酒,然后对我说:“把袖子挽起来。” 我把袖子挽了起来,他手指蘸了蘸燃着的白酒去揉我肘关节脱臼的地方。 他哪来的力气应付我,我跟他说我自己可以来,但是他不想说话了,只是摇摇头示意我老实一点。 他素来倔强,我要是跟他推搡,怕又惹得他加重身体的不适,索性由着帮我揉了好久,他才放开我,又往碟子里重新倒了一些酒,两只手轮流揉擦他自己肿起来的手背。 我伸手尝试着也想去蘸那些冒着蓝色火焰的酒,却被他阻止了,他拍了一下我的手,瞋我道:“烫。” 我知道他手腕上也有伤,凑上前去想帮他解开衬衣的袖口挽起袖子,也被他阻止了。 我十分的沮丧,只好问他:“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主动向我介绍他的病情:“我没事了,是气管里面的小血管破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气管镜,已经好多了。” 他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我情绪低落的低头赞美他:“你什么都厉害,连骨科都懂。” “辅仁是有国际医疗救助队的,我参加过战争救援。”他看了我一眼,口气轻描淡写。 “我也可以的!”我抬头看他,期望能帮他做一些事,向他主动介绍着自己:“我参加过地震救援!” “嗯。”他揉着自己的手,睫毛低垂:“江州地震吧。” 我一僵,不可思议的问他:“你怎么知道?” 碟子里的酒燃烧殆尽,他缓缓的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在。”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跪着挪到他身边,在他面前慢慢伸出手去,比划着罩在他得脸上,仅仅露出他的眼睛。 我这样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放下手的时候我几乎鼻子发酸,我说:“是你……” “嗯。”他重新躺下去了,保持着他的标准睡姿,弓着身体,回答我:“是我。” vol 08(1) 一个人认识另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我想,我不知道原来我认识江以宁已经那么久了。 那场足以举世震惊的大地震通报到全国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痛的,而那个时候我恰巧跟着父亲在江州附近的城市谈生意,所以义无反顾的加入到学生队列里,成为了第一批志愿者。 那个时候我高三,不过我已经不需要关心能不能考上大学了,因为我爸高二的时候就告诉我:“已经给你办妥了。” 他太疼我了。 我是偷着跑走加入赈灾救援的,记得在志愿者队里我接受了最基本的培训,然后被分到了一个队里,和这个队里唯一一位有医疗经验的人在一起做partner进行搜救。 那个partner并不是医生,但是当有人问我们有没有医疗经验的时候,他举起手来说:“我曾经是一名医生。” 但是他救人的娴熟手法快的让我眼花缭乱,我实在不能相信,他仅仅曾经只是一名医生。 但他有一个特殊的行为,那就是带着口罩,一天二十四小时,纵使是南方那么湿热的环境,他也不间断的戴着口罩,以至于当时队里的所有人都一直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有一天我们两个接到任务去废墟下营救伤员,我俩刚下去就发生了余震,水泥预制板塌下来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英勇的把他压在了身下,自己被那块水泥板砸中了。 那种滋味我至今仍然记得,我觉得全身上下都被砸的震颤了,我觉得我要吐血了,并且要活不过多久了。 他把我从废墟里面刨出来,我至今都记得他那时候问我:“你为什么救我?” 谁知道呢,我为什么救他,我要是知道救人要一命换一命,我一定不会奋勇的去扑那么一下子。但是……当时我太过虚弱,周围救援的人又乱,她我了什么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昏过去之前只想摘下他的口罩,看看他的脸,但是我抬起手来想摘掉他口罩的那一刻,被他拒绝了。 他按下我的手,而我没有力气再支撑,昏了过去。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partner,就是江以宁。 “那个时候,你跟现在一样古灵精怪,”江以宁勾着嘴角在微笑:“你趴在我的腿上,只想抬起手来,想要摘掉我的口罩。” 他说的悠悠然,将我的手拿过去,按在他的腿上。 “原来是你。”我说的惶惶然。 “原来是我。”他微笑。 我叹息:“这个世界是不是好小,小到我们两个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早就认识,真是特别的缘分。” “并没有那么巧。”他也叹了口气:“只不过是我一直追着你罢了。” 我指指自己,又指指他。 他伸手摩挲我的头发:“你不记得了吧,你上学经常吃的那家肯德基的营业员,你们院教学楼里的保安,测量你胸围的医生,给你打饭的窗口大哥……霏霏,你是有重度的脸盲症吧,你都从来不好奇你碗里的饭为什么比别人多那么多吗?” 他这样说的我目瞪口呆。 是的,我以前每周六都有去肯德基吃一顿的习惯,我一直好奇薯条为什么会装出来这么多,我最喜欢吃麻辣鸡架拌饭,我的鸡架总是比别人的鸡架肉都多,而且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教学楼里的保安怎么长得哪里眼熟……原来是……我只好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是……”他舒眉:“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吧。” “别提了,”说起这个来我就有点来气:“那时候我都要死了,你都不给我看你的脸,也没来谢谢我,害我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我救了个白眼狼。” 他微笑:“其实那个时候,我刚被吊销了从业执照,我都不想活了,那时候我只是想着死,你还救我出来做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好你说了那句话。” 我好奇死了,我问他:“哪句话?” “那时候,我问你为什么救我?你说,”他浅浅的微笑,笑容很温暖,似乎在回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他说:“因为你是医生,你不能死,你活下去可以救更多的人。” 我都不记得我还说过这么煽情的话了。 “霏霏,”他摸摸我的脸:“你醒过来以后问我为什么娶你,其实我从那个时候,就想娶你了。” 我觉得难过,我跟尚清相处的时候,一直当他是二哥,后来我醒来,即便是结了婚,我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夫妻之情,可我今天才知道,他竟然喜欢了我这么久。 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下去了,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漏空了一拍,我在半空本能的抓住了他的手,他疼的皱起了眉头。 我的心那一刻竟然有被揪起的感觉,我轻轻蹭蹭他的手,小声的同他讲:“我不吵你了,你进屋睡一会儿吧。” “好。”他的眼睛一闭一阖:“我太困了,眯一会儿。” 我同他商量:“进屋去睡。” “不用了……”他眼睛睁开的时间越来越短,还不忘提醒我:“做饭的时候叫我起来。” 我去房间给他拿被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阖着眼睛睡着了,青疏的睫毛低垂着,微微的抖动。 我轻轻地把被子给他盖上,不知道是惊醒了他还是他根本没睡,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唤我:“霏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用那样的神情叫我,那种神情里并不是一往情深,而是包含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像是很委屈一样,他说:“是我先遇到你的。” 是我先遇到你的。 像是两个小孩子在争夺一块糖,那块糖被别人吃了,他委屈的在那里说,是我先看到的。 我哭了,而他说完这句话便沉沉的睡去,我给他掖好被子,也在他身边躺下。 他一贯连睡姿都标准,我跟他脸对着脸,看到他睡着的样子,微微蹙起的眉。 第32章 vol 08(2)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专虐男主……小心入坑……感谢在2020-03-15 20:07:11~2020-03-16 08: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周远山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8(2) 我突然注意到他的额角肿了一个包, 不知道是被我打得还是滑雪摔得,被额发覆住了,一直未曾发现。 我忍不住想起早上的事情来。 自从我醒来, 脑海里就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片段的画面,有时候脑子里恍惚一下, 就觉得很多地方我都来过, 又或者有些地方我总觉得以前不是这样。 如果我昏迷了两年半, 那么我曾经对江以宁的了解, 加上这一年我对江以宁的了解, 我突然觉得我对江以宁了解的真是太少了。 可他对我, 了如指掌。 有些事情我以前懒得去想, 可现在我总想理出些头绪,便把一些古怪的地方又拖出来反复的琢磨。 譬如说,我从来没见过我和江以宁的结婚证。说来就很奇怪,我俩登记结婚,别人都是两个人一起去的民政局拍照,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他自己就去把婚结了,回来只是告诉了我一声,我俩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说起这个来, 我其实是很质疑的,简直有些怀疑,我俩到底结婚了没有。 还有我梦到的孩子,还有我被□□的那些画面, 如果只是我乱想的,画面怎么会那么清晰。 还有我父亲脑萎缩之前的一大笔产业,父亲曾经说过是我的嫁妆,而开启这笔钱的银行保险库的密码是一对结婚戒指,我手上这枚,还有他手上那枚。 这笔钱,现在到底去哪儿了。 我想的头都痛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决定回国后慢慢调查这些事,当然要避开江以宁的视线,不能叫老徐他们知道我的想法。 他固然对我呵护备至,但他对我的监视——是监视吧,他知道我的一切行踪和动态,无论我要做什么他都提前有准备,且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我爬起来,去父亲的屋子里,看看他在干什么。 护工在教老头识字,我进去的时候老头留着口水对我说:“霏、霏霏……来啦……” 我席地而坐帮他按摩着腿,告诉护工:“你去旁边的超市买点今晚吃的菜吧。” 护工走了,我陪我爸聊天,我帮他回忆,聊了好一会儿,我爸说:“霏霏、漂亮……”他看着我直笑:“小、小时、候、就、漂……亮……” 我捏着他的腿,仰着脸问他:“霏霏生过病吗,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没醒来?” “霏霏……跳……小迟、迟……抱……”他眼里有惊恐,反复的重复着:“霏、霏、跳、跳……” 我引导着他:“小迟迟……抱?” 我父亲突然特别不正经的咧着嘴笑了,伸长他的嘴,做了一个接吻的动作,嘴巴撅起来老长。 我突然明白了“跳”和“抱”的意思,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几乎将衣服撑离皮肉,我父亲目睹的这些事,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举起手里的戒指,我问他:“爸爸,你看,这个戒指,好不好看?” “好看……”老头点着头:“钱、钱……” 我盯着他的眼睛,期待的问他:“对,那些钱……” “小迟、迟……”老头歪着头,努力的说着:“小迟迟……说……” “他说什么?” “小、迟迟……嘿嘿……”我父亲突然笑起来:“来、啦……” 我这才听到身后的声音,江以宁咳嗽了一声跟我说:“霏霏,帮我倒杯热水吧。”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来走出去找到他的水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护工就坐在外面,哪儿都没去。 江以宁让护工进来照顾爸,他接过水杯跟我说:“我们别打扰爸爸休息……” 他领着我出去了,去了厨房,他问我:“你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我不想吃什么,我看看他捧着杯子的手,手指有些肿胀,那枚婚戒勒在他指头上取不下来,我问他:“戒指不取下来,不会血液不流通,手指坏死吗?” “没事,”他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跟我说:“消肿了就好了。” “取下来吧。”我执着地说着:“我有办法,帮你取下来。” 他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他大概看我的神情不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第一反应是慢慢关闭了厨房料理台上挂刀具的门。 他是把我当神经病看了,那就正好了,我上前扼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拖到洗碗池边,堵上下水阀,打开冷水,按着他的手泡在里面。 那些从外面水库接进来直接用于烧水做饭的自来水冰冷刺骨,我的两只手按着他的手泡在里面几乎都要僵掉了。 他想往外抽他的手,我吸着鼻子结结实实的按住他,跟他说:“没关系,忍一忍。” 然后我腾出一只手拿了洗洁精,把他的手拿出来挤了一大摊在他手上,强行去拔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霏霏……”他一定是太疼了,全身都在发着抖,几乎求着对我说:“不要,别这么对我……” 戒指卡住了拔不出来,我推着他一把把他顶在门框角上,狠狠一用力,戒指从他手上被拔了出来。 戒指因为力气太大飞了出去,我推开他去捡,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他一阵急咳,伏到水池边,大口大口的咳起血来。 真的是咳血,肉眼可见的喷吐出大口大口的血花,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池子里随着他的咳嗽喷进了一小团一小团的鲜红色,血丝丝丝融进水里,还有纹理没有散尽。 他嗓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他努力想把它咳出来,他都咳得作呕,用手捶打着前胸,一张脸涨的发红,把水盆里的水都咳成红色,最后也没咳出什么。 他渐渐止了喘息,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神情失落似有怨怼,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捂着胸口,扶着墙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挪出去了。 我去清理水池,我的手穿过那一池血水去戳下水的阀门,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的手弹了回来,又下去小心摸索,竟然摸索出来一截断针,不知道怎么会在水池里,锈迹斑斑,只有针鼻儿显示这,这曾经是枚针。 我把它随手扔了,洗过手去做饭。 家里没菜,护工也没听我的去买菜,我将就食材着做了一锅乱炖,我把那锅乱炖端上桌,去叫重新睡着的江以宁:“起来吃饭。” 他没动。 我又喊了一声:“起来吃饭。” 他依然纹丝不动。 我推了他一下,他口中溢出来鲜血,衬的他惨白的脸不似人色。 我掏出他的手机,拨打了席祁的电话。 vol 08(2) 席祁接电话的时候很冷静,我告诉他江以宁吐血了,他告诉我别动江以宁,说很快会有医生上门,要我记得给医生开门。 我挂了电话便已经觉得江以宁不大好了,他毫无意识,嘴里溢出越来越多的血,很快开始主动的往外吐,身体一挺一挺的抽搐着。 我没敢动他,只是在他身边抽着纸巾帮他擦着血。 医生很快就上门,来了以后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我们勉强用英语和手势沟通,然后几个医生便把江以宁抬上了救护车。 医生问我要不要跟着去,江以宁的手机还在我手里,我想了想,便跟上。 在救护车上他们便给江以宁挂上了血包,等到了医院他们把江以宁推进手术室,我在外面坐着,手里握着江以宁的手机。 席祁打来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他问我:“怎么样了?” 我告诉他已经送到医院了 。 “好,”席祁很沉着:“我登机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就到医院,你在那里等我,别动。” 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动,我在这里语言不通,又没有钱,只有一部江以宁的手机。 手机。 也许他手机里有钱。 但是打开他的手机我就知道没戏了,这可能是他几部手机中的一部,因为整个手机里面的内容极其简单,接通着韩国的运营商信号,除了基本的软件,只装了一个微信还有一个类似于微信的国外聊天软件。 我才发现这么久我都不知道江以宁还有微信,而我俩彼此平时除了电话,还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沟通方式。 我不能克制我的好奇,点开了他的微信。 特别简单的一个微信,里面几乎没有好友,恐怕也就是他们平时玩的兄弟几个,聊天对话框里只有一个兄弟群,还有席祁,还有一个女人,叫忆昔。 我点开他手机的时候,那个叫忆昔的女人正好发进来一条微信:欧巴,在干嘛? 她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我忍不住点开往上翻,他们上一段对话,是这个忆昔问江以宁要口红。 — 欧巴,给我买一支口红吧~ — 好,你喜欢什么颜色? — e~人鱼姬色~ — 那是个什么颜色? — 就是这个图片上的颜色 — 不错,很适合你,涂着会很漂亮,明天买给你。 — 谢谢欧巴!欧巴爱你哦!么么哒~ — 爱你,么么 我再往上翻,几乎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在散发着这两个人无时不在的恩爱,几乎每天都有视频聊天记录。 一个温柔撒娇,一个浓情蜜意。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点开她的朋友圈,可是当我点开她朋友圈的那一刻,我便确定了,这就是美小蜜。 因为美小蜜的朋友圈封面,是她穿着护士装,两只手比剪刀装做美少女战士的样子。 她挺漂亮的,朋友圈有自拍,每一条江以宁都点赞,夸她:真漂亮。 还有生活拍,厨艺秀,煲汤,深夜的粥,有些一看就是在医院里,每一条江以宁也都赞她,说真的好吃。 还有秀奢侈品,但是很少,只秀过一只铂金包,她说,谢谢欧巴么么哒,江以宁在下面留言:生日快乐,不客气。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她在秀女儿。 他们的女儿,看上去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几乎充斥了她整个的朋友圈,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他们管她叫“余生”。 “余生小朋友今天好棒,吃饭第一名!” “今天的义卖活动余生小朋友得到了很好地锻炼” “余生小朋友一进门就美成这个样子,最近流行的是什么妖风~哈哈哈~” “一天不见爸爸余生小朋友就自己拿着手机给爸爸打大哥大~” “爸爸难得在家度周末,余生小朋友好开心哦。” 那张图片上,江以宁的脸只漏出来额头一角,余生小朋友整个坐在他的脖子上,他举起两只手来扶着她。 一看就是江以宁,他的手上还带着那枚戒指。 那枚玫瑰金的戒指,固然我手上那枚的镶钻有三克拉重,而他手上那枚镶刻的小钻只有几分,嵌在指环里。 我几乎忍不住的发抖,我竟然不知道,这么久,一直做小三的人,原来是我。 原来江以宁有他和睦的家庭,有他恩爱的老婆,还有一个小天使一般的女儿。 他却跟我说,他爱我,他娶我。 他给了我一套房子,把我置于金丝笼,监视我,冷淡我,左右我的一切。 我退出了忆昔的朋友圈,我看到忆昔又发来的话,她说,我想吃炸鸡和啤酒了。 我回了她一句:我也想了。 我再没去理江以宁的手机,直到席祁来,我把手机还给了席祁。 席祁跟医生简单沟通之后就进房间去看江以宁,他进去了,回头看看还坐在走廊上的我,他把门打开,对我说:“你也进来。” 我习惯于听从安排,跟他进了房间。 韩国医院的观察室大体布局和中国的没什么不同,只是江以宁侧卧着,梦中蹙着眉,表情透露着周身的不适。 他鼻间吸着氧气,两只手上的紫青根本没法找出血管,所以在胳膊上扎着输液针,大大小小挂了四袋药水。 他没穿上衣,只是盖了一件住院服,露出来的两只胳膊惨不忍睹,被棍子抽打过的地方肿起来,伤痕斑驳。 席祁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掀开盖在江以宁身上的衣服看,沉默片刻,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我看了他一眼便去看江以宁的身体,身前身后,全是大片淤青,周边泛着红,中间肿胀的鼓起来,青色中心是紫色的血点,甚至亮晶晶的,像是要破皮了一样。 席祁把江以宁的的衣服重新盖上了,他问我:“谁打的。” “我。”我感觉我的嘴角向上提起,我笑的特别苦,我承认:“是我打的。” 席祁攥着我的手腕把我拖了出去。 “你是不是疯了!”席祁在走廊上对我几乎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家暴!可以判刑的!” 我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江以宁犯得重婚罪也是可以判刑的。 哦,我想多了,很有可能,他都未曾与我结为合法夫妻。 席祁搡了我一把,继续他的追命三连问:“你知不知道他的胃有多脆弱,你把他踢成胃出血!你知不知道他身体有多不好,你把他打成这样!” 是胃出血吗,我摸索着身后的椅子坐下,我告诉席祁,江以宁告诉我他是血管气管破裂,他给他自己吞了管子,做了止血。 “他那是做胃镜给自己止血,他已经习惯了。”席祁几乎不可思议:“后来你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血又没止住?” 我笑了笑,我说:“那是他心虚。” 席祁估计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他面露古怪的告诉我:“二哥至少两天以后才会醒过来,你有什么东西回家去取一下,然后过来陪着。” 我习惯于服从安排,只是我抬起头来问他:“你有钱吗?” 席祁摸出钱包,递过来一沓韩元,问我:“你要钱干什么?” 我笑了笑,特别酸楚的说:“我也想吃炸鸡。” 席祁没有理我,他进屋去了,留下司机引导着我,问我:“去哪里?” “最近的炸鸡店。”我说。 我在医院附近的炸鸡店点了超大份炸鸡,我两只手戴着一次性的手套左手一块右手一块,一起往嘴里塞。 我大口的吃着嚼着,嘴里干涩也拼命地往下咽,吞都吞不下去了就包在嘴两边的腮帮子里,高高的鼓起来,我再往嘴里塞,塞都塞不进去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 我都不怕丢人了,我呜呜的哭着,嘴里说不清话。 第33章 vol 08(3)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后面每天都这么虐……保重啊!!感谢在2020-03-16 08:59:27~2020-03-16 14: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岁月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lure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8(3) 席祁是坐江以宁的私人飞机来的, 飞机是江家的,以前是他老父亲的专机,后来变成了江以宁的。 席祁安排我爸先坐飞机回国, 我收拾了行李回医院去陪江以宁。 其实也不用我陪什么,我回到医院的时候江以宁已经被换到了高端私人病房, 小套间, 有陪护的床, 还有电脑, 书桌, 杂志和书籍。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江以宁依然侧卧着, 只不过头和脚被垫起形成一个身体中凹的卧姿,他的表情比下午看到的时候痛苦多了。 席祁跟我解释,这是好事情,江以宁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因为抢救及时,现在意识正在缓缓恢复。 “抓紧时间休息。”席祁说:“我睡在外面,每过两个小时护工会帮着二哥翻身,上半夜我来帮忙,下半夜你要帮把手。” 我答应了, 席祁把房间里的大灯熄灭了,仅亮着一盏黄色的落地灯,我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 这房间里躺了一个江以宁,还有两个男人, 要我一个原本就睡眠困难的人即刻入睡,实在是太有难度了。 席祁也知道我睡不着,他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什么,过一会儿有人送进来一杯热牛奶和一杯咖啡,他把咖啡给了护工,一杯热牛奶搁在我的床头。 我头下垫着两只手无事可做的躺在床上,看到黄色的灯光下,那杯热牛奶散发着一缕氤氲的白气。 我的思维恍惚了一下,如同飞机起飞时的失重,那杯牛奶的样子格外似曾相识。 纷乱的思绪让我头痛,我的脑海中突然翻书一样的闪现很多这样一杯热牛奶的画面,而将热牛奶一杯一杯放在我床头或者递给我的人,穿着整洁的衬衣,系着袖扣和领带,穿着家居的棉拖,他手上有一块表,我却回忆不清那人脸上的样子。 我端起热牛奶喝了半杯,余光里瞥见江以宁昏迷着的脸,他身边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他的手机,还有他那块象征他身价品味的手表。 私人订制款萧邦月相腕表,黑色的鳄鱼皮表带,背透天然蓝宝石水晶,18k玫瑰金表壳,银灰色表盘,表盘上万年历与月相分布期间,是历史与机械最完美的结合。 是这块表了,那个递热牛奶给我喝的人,他手上带的,就是这块表了。 我的目光慢慢在江以宁脸上聚焦,即便那张苍白的脸眉头紧蹙遍布汗珠,但慢慢拼凑,完美的结合在那人的脸上。 江以宁,那么多夜晚,递给我热牛奶的人是江以宁。 我的两只手在发抖,两只手捧住那杯热牛奶,我只想让牛奶的热度传递到手上,让我的手受控制。 那杯牛奶我喝不下去,因为我记忆深处对这杯牛奶有着很深的恐惧,我奶海里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告诉我,别喝,这杯里下了药。 再这样下去我会摔了杯子,我不知道我在江以宁的病房里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我把杯子放回原处,我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蒙住头。 我回家了,就是屿山我现在住的那栋别墅,我在主卧江以宁的房间里,我太困了,我躺在那里睡觉,我翻了一个身,我看到江以宁背对着我打开了橱门,在一个暗格里摸出来一个小药瓶,他倒出来一粒药,转身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眯着眼睛看他将那一粒药放进了牛奶杯,他轻轻搅拌着那杯牛奶,端着牛奶走向我,他摇着我的肩膀唤我:“霏霏,醒醒,喝了这杯牛奶再睡,霏霏……醒醒……” 我抽风一样的猛的醒来,吓得站在我跟前的席祁向后退了退一步。 席祁蹙着眉头对我说:“快醒醒,二哥的情况……不太好。” 江以宁高烧40度,身体恶寒导致他躺在那里微微的抽搐,一挺一挺的。 医生在给他进行物理降温,在额头贴了退热贴,又用棉球沾了稀释的酒精擦他的全身。 席祁在帮忙,我也不能轧着两只手只是看,所以我过去也帮他们。 我绕到江以宁的后背,差点用手堵住我的嘴吧。 江以宁后背整个肿了起来,身上的伤这时候都已经变成黑紫色,尤其后背的两肩头鼓起了两个巨大的水泡,我用棉球擦过去的时候,他的整个后背都像点了火一样的滚烫,被烧起的小泡更是无数。 我用棉球轻轻触摸,江以宁不断发出支离破碎的喘息声。 “你轻一点。”席祁对我意见颇深,他忍不住又问我:“你到底是用什么打的?” 我没有回答他,倒不是我不敢说我把拖把棍子都打断了,而是觉得现在即便是说了,于事也无用。 “挫裂创。”席祁又换了一个棉球,碎碎念的讲给我听:“真有你的,你是专业学过打人吗?” 我不知道挫裂创伤是什么,但是席祁的话让我意识到我可能把江以宁打成了重伤。 “童霏你喜欢吃,不如我们用吃的来给你做个比方。”席祁停下来看着我:“你吃过猪肘子吧。” 真是个奇葩的好比喻。 席祁伸过左手来做那根大棒骨,右手附在左胳膊上做肉,他的右手做了一个被撕开的手势,然后说:“皮没破,肉跟骨头,被撕开了。” 那我倒是觉得,这不单单是我那顿打造成的。 因为我打过他之后他还能做饭,还能带着我滑雪,他还能抱我,还能替我接骨,还能给他自己做胃镜。 可能是他原本被我打伤,滑雪出事又加重了伤势,最后被我强行撸戒指的时候又受了伤。 我没有跟席祁解释这一切的过程,因为归根结底,现在导致的结果,都是怨我。 都是怨我。 席祁在给江以宁擦手心,江以宁的十根手指各个肿的晶晶亮,尤其左手无名指,已经肿的宛若一根小萝卜,席祁擦着擦着突然问我:“他的戒指呢?” 席祁的表情在意识到江以宁的戒指不见了的时候,整个都变了,他几乎有些惊悚的立刻又追问我:“戒指呢?!” “在我这里。” 席祁冷静了一些,对我伸出手来:“你放哪儿去了,还是给我放起来吧。” 我固执的回答他:“在我这里。” 席祁的手没有收回去,他也在坚持:“你给我吧,这枚戒指对他来说意义很大,你别再毛毛躁躁弄丢了。” 我没有回答席祁,我低头,继续擦着江以宁的身体,感到席祁的眼光在盯着我手上那枚戒指看。 其实当年关于这两枚戒指联系着我的嫁妆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了,我也是记得不清楚了。 我只是记得有一次我爸在家宴请宾朋,席间我爸特别得意的吹捧我,加上我爸喝多了,醉三马四的就从保险柜里拿出来这两枚戒指炫耀,说他招聘贤婿,并且为贤婿准备了丰厚的大礼,用这两枚戒指做钥匙,便可以启动我家的金库。 这么多年了又世事聚变,第一我记不清父亲当年说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第二那晚他真的喝醉了这话不知当不当真,但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晚的客人里,有江以宁。 他一直是我爸的忘年莫逆之交。 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用意,我原本并未当真,我甚至都以为是迫害妄想症作祟,是我欲加在江以宁头上的罪名,可江以宁和席祁的态度却令我心惊,这枚戒指,我不能还给他们。 “先放在你那里也行。”席祁的手尴尬的缩回去了,在他自己的腿上拍拍,然后又忍不住提醒我:“你可千万放好了,不可以用它闯祸。” 他实在忍不住他的碎碎念,加重了语气,又唠叨我:“切记切记!否则带来的后果,是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承受不住的。” 我知道了。 江以宁突然咳了起来,我们没心思再研究戒指,席祁用手帕垫在他的嘴下,他咳了没几声便又开始呕血,但是呕的不多,只是吐出来一些紫色的血块,幸亏席祁准备的及时,才没溅的到处都是。 像他那样有洁癖的人,他若醒着,必然不会准许自己这样狼狈,倘若床上有一个血点子,他也一定会要求换床单,最懂他的人,莫过于席祁。 最不懂他的人,是我。 我从来不懂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席祁出去打电话呼叫专家团队去了,江以宁的手机在昏暗的病房亮起一方屏幕,我的手在抖,我拿起来看看,是忆昔发来的视频。 我没点开视频,但视频上的画面是余生对着镜头咧嘴笑得样子。 忆昔发来信息问: 欧巴~你是乐不思蜀了,还是又生病了? 要记得喝热粥哦,少吃那些泡菜,你的胃受不了 也不要贪嘴吃炸鸡喝啤酒,我是故意馋你的 快点回我信息,我和余生都爱你哦,么么哒 满屏飘散着么么哒的爱心,我将那一方屏幕按灭,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席祁回来了,我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我站在楼道的走廊里,一只手抄着口袋,一只手拉开了窗户。 今夜有很好的月光,没有风,只是空气干凛,我深吸一口,再吐出来的时候散发着呵气。 我探出头去,十五层高的高度让我借着月光看得清楼下的光景,是一排垃圾箱,我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也伸出去,然后松了手。 今夜天气很好,天上的星星闪烁可见,像好多眼睛温柔的俯视着我。 是江以宁的眼睛吧,可是他现在不会再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发了。 我不敢哭,都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身边似乎跑过很多人,我麻木的想,可能有人不行了。 可是关我什么事呢,我把江以宁打了,他们都说我欺负他,现在看来不是欺负那么简单吧,我把他打了,我把他打成重伤了。 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把手按在我的头上,摸摸我的头发,喊我“霏霏”了。 我不知道我在窗前站了多久,久到我仿佛都看到好多颗流星从天边划过,席祁打开门,把我拽了进去。 “跟他讲话。”席祁像是在求我,他掰着我的肩膀摇着我:“跟他讲话,讲他喜欢听的。” 我木讷的看着他,我不了解江以宁,我连他喜欢听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想他死吧?”席祁摇着我:“跟他讲话,讲你喜欢他,讲你爱他,让他撑下去。” 他把我拉到江以宁床前,把我按坐在椅子上,我才看到那么多的医生按着江以宁的身体,他已经戴上了氧气面罩,面罩上喷溅的都是血,他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身体挺起来又落下去,血从呼吸面罩的缝隙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蜿蜒到枕头上,氤氲成红色的一团血花。 他的脸色跟床单几乎一色,我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冰凉而微湿,却毫无反应。 他要死了。 我揉着他的手,我两只手一起握着他的手,我觉得我可以把他暖和过来,我捧在嘴边呵着气,可我却不能止住他的抽搐。 他们把我推开了,把他的手从我手里拿走,他们把他推走了。 我跟在他的床后踉踉跄跄的跑,他们把他推进了一间房。 我还想跟着进去,席祁截住了我。 我听到我在问席祁,声音喃喃的,“他是不是死了?” “有异物刺破了肺部导致感染。”席祁拍拍我:“需要做手术取出来。” 我依旧是喃喃的:“是我把他打死了。” “你别胡说!”席祁搡了我一把:“你快呸!不准提那个字!” 他没用力,但是我站不住,我摔倒在地上,我听到我还在说:“是我把他打死了。” 席祁上来拉我,可是我起不来,他脱下西服外套来包住我,他抚着我的双臂语气温柔的同我讲:“没有,这次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我们来的时候还那么的开心,宛如一对新婚蜜月的小夫妻,他还亲手帮我穿上鞋袜。 我抬起头来,我问席祁:“他,爱过我吗?” “没有爱过。”席祁回答,停顿了片刻又说:“是一直都爱。” 他们都说,他爱我。 他曾用心的对我好,他曾包容我,他曾替我收拾烂摊子,他曾受了伤却满心想着的都是我……可是我却知道他有了妻儿,我却知道,他骗了我。 我不可以忘记他伏在水池边咳完血,临走前看我的眼神,是充满了伤心与绝望的。 他不是被我打死的,就是伤心伤死得。 不管与否,那个江以宁,我失去了他,再也不可能找的回来了。 席祁问我:“你爱他吗?即便你不爱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我打断了席祁,我突然哭的难以自抑,泪水疯狂的夺目而出,我对他喊:“你不会信的……” 席祁抱住了我。 我的头埋在席祁的肩上,我痛哭流涕,我摇着头,固执的说下去:“我才刚爱上他啊……” 我恨忆昔,我恨余生,我恨那些可怕的回忆。 因为这辈子我才发现,我爱上了江以宁。 第34章 vol 09(1)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6 14:52:58~2020-03-16 20: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玖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玖 2个;jecorends、今晚吃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吃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9(1) 江以宁的手术一直做到了早上, 中途的时候医生就端出来一个盘子,白色瓷盘里面两根血淋淋的绣花针,锈迹斑斑, 磨损的几乎看不出来。 太可怕了,我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想起了水池里的那半根。 席祁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医生就端走处理掉了。 我很冷, 又冷又怕, 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我问席祁:“这是什么?” “异物。”席祁坐在廊椅上翘着二郎腿, 他都哼笑了一声, 不可理解的摇着头跟我讲:“刺破肺部的异物。” 我当然知道这是异物,只是普通人的身体里怎么会长出这样的异物! 席祁没再说话。 手术室的走廊尽头是711便利店,他进去自助了一杯咖啡,手扶着吧台,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他回来的时候递给我一包零食,说:“给,你最喜欢吃的。” 我接过来看看包装,确定我没吃过这个东西。 我问席祁:“我以前是不是来过韩国?” “没有。”席祁闭上眼睛捏着他的睛明穴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种零食, 二哥说,膨化垃圾食品。” 我撕包装尝了一口,辣辣的甜甜的,应该确实很好吃, 只是我嘴里发苦发涩,只是尝了一个就吃不下去了。 “他在里面……”我问席祁:“会不会很痛?” 我没法不想到那两根针,若是没有麻药,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那得有多痛。 “不会。”席祁叹了口气:“会做全麻,吸入式的,现在不会痛,醒过来以后才会痛。” 那比我想象的要乐观一些。 但是江以宁被推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一点也不乐观。 他身上输了好几根管子,嘴里插着呼吸机,一张看上去就需要下病危通知书的脸。 我上前去叫他的名字,摸摸他冰冷的手臂,他和他进去之前一样毫无意识。 医生要把他送去重症监护室,那里我却进不去,我把他送到了icu的门前,我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里是韩国,我们做不了什么事,也不太好提出什么要求,只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他的一些情况。 医生帮他做运动,帮他促咳,因为他一直是半昏迷状态,我远远望着也不知道他痛不痛。 他在icu里躺了四天,第四天的时候我在陪护室里睡着了,席祁把我唤醒,我有些惊惧的立刻坐起来问:“他怎么样了?” 我已经被他吓怕了,总是惶惶的想,老天保佑别再出事了。 “他应该是要醒过来了。”席祁拍拍我:“走,我们去看看他。” 进重症监护室特别麻烦,因为要严格控制细菌,全身上下都要消毒,还要带着口罩鞋套和帽子,等我和席祁进去的时候,江以宁已经苏醒了大半了。 他神情有些昏沉,似乎很疼,身体裸露在被子外的地方都在冒着汗珠,氧气罩下发着嘶嘶的喘息声。 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灰败,弱不胜衣。 我难过的只知道掉眼泪。 席祁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站在他床边,轻声唤着他:“江以宁……” 他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焦,凝睇了几秒种后显然认出了我,他急促的呼吸了两声,然后对我慢慢的翘起了嘴角。 我确定他是想对我笑,但是他太疼了,又带着氧气罩,想笑根本做不到,只是嘴角向上牵了牵。 我隔着口罩吻了吻他的眼角,眼泪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在说话,气若游丝,语速很慢。 他是对着席祁在说的,我不知道该不该拿掉他的氧气罩,席祁走上去把他的氧气罩挪开一条缝隙,俯身在他身边听他说什么。 他说的很吃力,笑的也很吃力,席祁听完以后也是微微笑了,竟然一脸宠溺的对他说:“知道了。” 我迷茫的问席祁:“他说什么?” “他说,”席祁用一种老母亲般如释重负的埋怨瞋了我一眼,“他是滑雪,自己摔得。” vol 09(2) icu不准我们多停留,出来以后我特别难过,我趴在窗户上看着江以宁,看着医生在同他说着一些事情。 席祁在身后叫我:“童霏。” 我知道席祁要说什么,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回过头主动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对他好。” “我不是想说这个——”席祁多少有一些尴尬:“你自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就好。他——”我猜他就是原本要批评我的,结果我主动承认错误打乱了他的台词。 “他——”席祁烦躁的挠挠头,“可能就是中了邪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喜欢你,你以后可别再欺负他了。” icu里面医生把江以宁扶起来了,门神一样一边一个架着他,摘了氧气罩,捶着他的后背逼他深呼吸,反复这样几次江以宁又开始咳血,我看到他都要栽到床下去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他。 我的心都快被揪走了,我都不知道席祁在说什么,急的拍玻璃:“这是家什么医院啊!你们放下他啊!” 这玻璃可能是钢化的,任凭我拍打里面也听不出声,席祁上来按住我的手,见怪不怪:“你不要吵了,就是在辅仁也得这样做。” 辅仁就是江以宁在登州开的外资医院,我才不管在哪儿要怎么样的,我要闯icu,被席祁拦下了:“你冷静一点,他们现在这么做就说明二哥很快就能出来了,你别闹,赶紧去洗个澡,等下他送回病房,你守在跟前再这么关心他。” 可我哪儿能走得开,江以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看了叫人担忧,我真怕我洗完澡出来,又有人告诉我,他又出事了。 我不肯走,席祁也不强迫,站在一边陪着我看。 里面的医生总算把江以宁放下了,他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又睡着了,闭着眼躺在床上,又毫无生气。 我真是看都看不下去,捂着脸顶着玻璃窗在哭。 席祁拍拍我:“别哭了。” 席祁真的好烦,管得又宽又能唠叨,我才不要听他的。 “别哭了别哭了。”席祁也很不耐烦:“他在里面看着你呢。” 我哭的泪眼朦胧的,拿下手睁开眼,果然看到江以宁躺在床上遥遥的看着我。 他在对着我笑,但是太虚弱了笑不成型,我把大拇指对起来其他手指指甲贴着指甲摆成一个爱心的样子高高的举到头顶,然后把嘴巴嘟起来,一张脸贴在玻璃上,被挤扁了的样子,他一下子就笑了,笑过之后便开始拼命咳,表情痛苦地厉害。 我不敢再逗他了,席祁又在背后长吁短叹,我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跟江以宁牛郎织女一样的对望着。 后来江以宁眼睛慢慢合上就睡着了,医生把他从icu里推进无菌病房,我终于可以坐在他身边了。 近看江以宁真的很不好,他做的是开胸手术还有肺上的内伤,普通的麻醉药和止痛药在他身上毫不起作用还会加重病情,即便在icu里熬过了病情最顶峰的日子,疼痛也依然让他不好过。 他醒过来以后疼得发抖,说话都秉着气,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蹦:“霏霏,回去,休息……” 他又转动眼珠找人:“席……” 席祁凑上去柔声问他:“怎么啦,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多心事?” 他看看席祁又看看我,忍着疼说:“带她,出去……玩……” 我肯定是不会走的,我擦擦他头上的汗珠,听到席祁温柔的批评他:“哎呀!你这事儿精先管好自己吧!” 我们家最大的管事是席祁,不光我烦,江以宁也烦,就不高兴的把眼睛闭上了。 江以宁疼的全身上下都是汗,为了防止汗水蜇了伤口加重疼痛和感染,我就得不停的打了温水替他擦身体。 其实有护士也请了护工,他有时候疼醒了看到我在替他擦身,就很歉疚的断断续续的跟我讲:“让……他们、做……” 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你别操心了,再睡一会儿。” 大手术之后身体虚脱是正常现象,他有时候还能睡过去,便握着我的手捏得很紧,有时候疼的睡不过去,便轻轻握着我的手,时不时地拽一拽。 他一拽我我就去蹭蹭他,他好看的嘴角便向上翘翘,像个病中撒娇的小孩子。 不过可没有像他这么听话的小孩,他恐怕是全医院最积极配合医生的病人了,自己主动深呼吸促咳,主动要求护工搀着下床走动,医生来调试特别粗的胸管他也不排斥,送来的流质食物他也尽可能的往下咽。 大多时候他都很能忍,有时候实在疼惨了也会哼唧两声,抿着嘴一脸苦大仇深,特别委屈似的鼓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 我心疼的去亲亲他,他就把眼睛闭上,把眼泪夹得流下来,落到枕头上去了。 他后背的上也很严重,因为烧起的大水泡早就破了,所以每天都要换药,换药的时候我们扶着他,他垂着头看到自己胸前的刀口,表情就很难过。 我便逗他:“咦,江以宁小朋友怎么不开心啦?” 他就真的很不开心的说:“我觉得,我又变丑了。” 我亲亲他的额头:“本来也没有多英俊嘛。” 他就相信了,闷闷的问我:“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啊,但是逗他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因为他特别容易当真,我呵呵的笑,喂他喝了一点西瓜汁。 西瓜汁凉凉的很甜,他不贪饮,只喝了两小勺就不喝了,问我:“卿卿呢?” 什么轻轻?我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青青是我俩捡回来的那只松鼠。 我吓了一跳,早就把青青忘了,这些天没管,怕是要饿死了。 “跟老爷子回家了。”席祁喝光了江以宁剩下的那杯西瓜汁,说:“我看腿上固定着夹板,就知道是你们养的,给送回家了。” 幸好有席祁,我们做事滴水不漏的二少奶奶。 江以宁微微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我说:“你养了一只进口松鼠了。” 我便很高兴的直点头,开心得不得了。 其实我开心的主要原因是江以宁刚刚拔了胸管,说话有力气多了,而且伤口也在愈合,这是这些天他状态最好的时候。 我用棉签沾了水润润他的嘴唇,又拿出唇膏仔仔细细的涂在他的唇上。 江以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始找他的手机,我和席祁帮着他找,整个病房都快挖地三尺了也没找到,我和席祁互相看看,都是一脸不知道的神情。 “算了……”江以宁心不在焉的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手机。” 我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就听到江以宁对我说:“霏霏,你帮我再去做一杯西瓜汁,好吗?” 他不是要喝西瓜汁,而是找了个理由支我离开,我是很识趣的,便走了。 我也没再搾西瓜汁,我倚着墙站在走廊上抄着口袋,过了一会儿看到席祁离开医院办事去了。 我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手帕是江以宁的,那里面裹着的手机也是江以宁的,只不过摔得极惨,已经变作了三瓣。 是我那天早上趁着席祁跟医生讨论病情的时候,在垃圾箱旁边的草地上找到的。 我捏了捏那个小包,回到房间。 第35章 vol 09(2)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作者超级偏执,就喜欢虐男主,非喜欢看虐男主人员注意回避哦,误入可以留言说你进错坑了,给你退阅读币感谢在2020-03-16 20:26:27~2020-03-17 18:2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吃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9(2) 他不是要喝西瓜汁, 而是找了个理由支我离开,我是很识趣的,便走了。 我也没再搾西瓜汁, 我倚着墙站在走廊上抄着口袋,过了一会儿看到席祁离开医院办事去了。 我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 手帕是江以宁的, 那里面裹着的手机也是江以宁的, 只不过摔得极惨, 已经变作了三瓣。 是我那天早上趁着席祁跟医生讨论病情的时候, 在垃圾箱旁边的草地上找到的。 我捏了捏那个小包, 回到房间。 江以宁在卫生间, 他总是很要强,自从醒来便要求拔了导尿管,每天在护工的架护下自己去卫生间,权当每日预防血栓的康复运动。 只是他的体力其实还不足以让他来回走动,护工把他送回床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伤口又痛得厉害,他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我又润湿了毛巾帮他擦汗,他睁开眼睛跟我说:“我们回家吧……” 他好像很喜欢跟我说“我们回家”这样的话, 可是他现在身体状况距离出院都差距很远,怎么可以回家。 “回家养着……”他可怜兮兮的几乎快求我了:“待会儿席祁回来,你帮我跟他说说……” 我看了他一眼,便答应他:“好。” 其实我怎么敢跟席祁说要江以宁回家养着, 在家养着要我照顾吗?席祁不把我当潘金莲才怪。 再者,这里像是我的激流岛,只有在这里,江以宁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法不想到回国以后那个众星捧月的江以宁,衣冠齐楚,风流倜傥,周身成功的光环,和现在病床上的他格格不入。 江以宁见我没再说话,又神情黯淡,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还在输血和输液,触手冰凉冰凉的,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便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一时不忍心,便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里焐着。 他很舒适的哼唧了一声,便同小兽一样面对着我,微微蜷起身子躺着。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得清药水和血浆同时滴落的声音,我觉得疲倦,甚至都觉得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滞了,就好了。 时间没有在这一刻停滞,席祁很快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递给江以宁一件东西,很小的一个小条,我一眼便知道,是口红。 江以宁接过去看都没看,就献宝一样的往我手里塞:“送给你。” 我尽可能的表示着我的高兴,接过去拆开包装,将膏体旋转出来。 果然,火爆全球的人鱼姬色,每个仙女包包里的必备。 我盯着那只口红看了半天,江以宁解释说:“他们说这个颜色卖得好,我看也很适合你,涂着会很漂亮……” 他刚拔了胸管,说多了话依然没什么气力。 他看我不说话,又心虚的问我:“霏霏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色,我常看网上有女孩吐槽男友送了死亡芭比粉,我甚至都觉得他还不如送我那个让我欢喜。 “喜欢。” 但是我没说实话,我努力的冲他笑笑,把口红收了起来。 他有一点执拗,对我说:“涂上给我看看……” 那好吧,我对着镜子薄涂了一层,展示给他看的时候他便笑了。 其实他这些天瘦的腮上都没什么肉,他一笑看着清减极了,他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才说:“果真很好看。” 席祁在一旁不言不语,就听到江以宁对我俩讲:“我们收拾收拾,回家吧……” 席祁瞪了我一眼,我肆无忌惮的瞪回去。 这事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是江以宁自己要求的,我又没帮腔做事。 席祁自然不同意,江以宁就以休假期限到了必须得回国内主持工作为由,被席祁否决了。 “看到这个房间了吗,外面有小客厅,你可以在那儿开会。” 江以宁吞吞吐吐的:“有点太小了。” “可以了董事长先生,要那么大的房间也没什么用,你可以开视频会议,他们又看不到。” “这里的饭不和胃口。”江以宁看着就跟席祁撒娇似的:“我想吃家里的饭……” “行了,要不要我把厨师给你接来?别装嘴刁了,一年也没吃家里厨子做的饭,也没见你嘴馋。” 江以宁特别负气:“我觉得这家医院的人用着不得劲。” “说吧你看好谁了,我把她给你带来伺候你。” 江以宁捂着胸口:“我觉得这家医院技术不行。” “你说你要找谁来给你看病,我调人。” 江以宁气到胸闷:“我觉得这家医院不太干净。” 席祁不说话了,席祁看着他,看的江以宁都毛毛的了,席祁才说:“我觉得你不是想回家,你是想收购这家医院。” 江以宁发出一串呛咳,他一贯都很能忍,从来没咳得这么厉害过,咳得他自己一头大汗脸红脖子粗的,咳得我和席祁一阵手忙脚乱,他平复了以后缓了缓才说:“总之我在这里,是养不好病的。” 我猜这是江以宁放了大招,因为席祁都快吓死了,江以宁咳得时候席祁都用手去捂住他的刀口,就怕刀口还没长好再崩开。 席祁又气又惊,还想说什么,江以宁作势又要咳,席祁缴械投降:“好了好了,依你了。” 我觉得这小两口的对话太好笑了,我忍不住站在那里呵呵的,席祁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急忙敛了神色憋回去。 席祁总算松了口:“回家也行,但是不准回家养着。”他瞟了我一眼又补充说:“只准回院里养着。” 江以宁求助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表态:“没错,养在医院里才放心。” 我当然也是支持养在辅仁,要是养在家里有什么照顾不周,那我真是担不起的责任。 江以宁很是憋屈,但也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席祁就给江以宁办理了出院手续,江以宁穿戴的很整齐,离开医院的时候连发型都一丝不乱,倘若不仔细看,一点也发现不了他的两条小细腿一直在发抖的。 我们坐车离开的医院,从登机坪上飞机的时候他也谢绝我们的搀扶,硬是自己咬牙上的舷梯,等进了飞机我们帮他脱掉外衣,他的西服外套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倒还能忍,在飞机上还给自己的伤口换了药,涂上碘酒附上新的纱布,手一直颤抖着却一声没吭。 我觉得他过分要强了,即便不想躺担架上飞机,那也可以坐轮椅啊。 席祁直摇头,悄悄地对我说:“你知道这些天你们周围有多少安保吗?我们跟这家医院都签有保密协议,决不能向外界透露二哥生病住院的消息。” 需要这么神秘吗,江以宁作为一个人,谁还不生个病住个院了。 “江之是跨国企业,国际上市公司,有十五万员工,你老公是这家公司的最高领导人,你知道坐在这个位置,有多可怕吗?”席祁的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严肃:“二哥但凡以不良形象示人,无论是绯闻或者是身体不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引发投资者的关注,从而影响投资者对公司远景的预期。一旦投资者的信心受到重挫,公司股价就会大跌,从而影响公司形象,恶性循环,股价跌停,资金链断裂,巨额负债,这十五万人失业……” 我听得头都大了,简直是危言耸听的蝴蝶效应,但是席祁极其严肃的跟我说:“童霏,你真的不能再任性了,你老公现在护着的是公司,也是很多人的命。” “席祁……”飞机上有不小的引擎发动机的声音,江以宁的呼叫声听上去很是衰微:“我有点冷。” 席祁打了一个响指,指挥空姐给江以宁盖毯子。 江以宁那边又找事,矫情死了:“你给我盖。” 席祁烦都烦死了,还要伺候他盖毯子。 这架飞机是他的私人座驾,里面有卧室,但是因为航程不远,江以宁只是借着沙发躺一躺,但是他腿长,一头枕着沙发扶手,另一头腿就被高高的垫了起来,毯子也只能盖过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眯一会儿。”江以宁一脸困顿,伸手握住我的手说:“你俩不要吵,我睡不着。” 他的手依然是冰凉濡湿的,我掏出手拍来替他擦了擦汗,他闭上了眼,留我和席祁挤眉弄眼的用表情吐槽他。 他睡得不沉,落地的时候自行醒来,让席祁帮他把衣服整理好。 他现在做这些事情从不假我的手,可能也是怕有什么对我显得不够尊重,再惹得我发狂。 他很能坚持,但他的脸色惨白的让我和席祁害怕,一刻都没敢耽搁,我们直接去了医院。 我从没跟江以宁一起正式的进过辅仁,所以跟他一路走到办公室,我都吃惊,江以宁竟然认识他所有的员工,连保洁阿姨和停车场大叔都认识,并且这一路无论是谁向他问好,他都能以让人如沐春风的语气和微笑回敬他人,遇到话多嘴贫的医生,他还能顺便讲两句玩笑。 一直到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他才开始忍不住低微的咳起来,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拿过去的时候他又是一阵急咳,我扶着他把杯子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他只是喝了两口便又忍不住的呛咳一声,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杯子里随着他的咳嗽喷进了一些血丝,很快溶进了水里。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把一杯水都喝下去了。 我本想喊医生,但想到席祁的那番话,便忍住了。 他还是有咳血,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我伸出手来轻捋他的前心替他止咳,他便掩着嘴闭着眼睛把头搁在我颈窝的位置,哑着声音还在微笑:“我小时候也咳嗽,那时候我妈妈就跟你一样这么哄着我,我也就是睡在这个位置上。” 想来他跟我一样,比我还要惨一点,从小就没有妈妈了。 我有些心疼的逗他:“江以宁小朋友乖,霏霏小妈照顾你哦。” 他在笑,一笑便咳嗽的更厉害了一些,可能是伤口太疼了,他嗯了一声把额头深埋进我怀里,就有些委屈地说:“霏霏,我好累啊……” 第36章 vol 09(3)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7 18:27:58~2020-03-18 08:3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原 17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9(3) 我以前听说他整天当空中飞人就知道他挺累的, 刚才听到席祁那么说,我就觉得,他比我想象的要累多了。 我也帮不了他什么, 我能做的也就是在这一刻能抱一抱他。 江以宁靠在我的怀里,他额头的温度又可观的烧了起来, 我由着他靠了一会儿, 便同他商议:“你这里有没有床, 你去睡一会儿?” 他没有回答我, 我低头去看, 他已经睡着了, 脸色苍白的低垂着, 微微蹙着眉头。 我没敢动他,捡了我的大衣披在他身上,等着席祁回来。 所幸席祁很快便回来了,我指指江以宁,跟他对口型:“睡着了。” 席祁在我跟前蹲下看了看江以宁的脸色又探了探他的额头,便站起来俯身从我怀里抄走了江以宁,用一个公主抱把人抱了起来。 江以宁那么大一个人,席祁跟他个子差不多一般高,席祁怀里抱着江以宁, 看上去就是有那么一点激情四射的样子。 我忍不住又想笑,席祁瞋我:“笑什么笑,快去开门。” 我“哦”了一声就要去开大门,席祁也快抱不动了, 喘着粗气说:“小的那扇!” 我这才知道那扇小门里面是另外一间休息室,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卫生间。 我把门打开,席祁抱着江以宁蹭蹭进了房间,我跟上去,才发现这间休息室设置的也很隐秘。 一道玄关过去连接着一个小的客厅,穿过客厅里面便是主人的休息室,只是这休息室的装修风格跟医院的病房如出一辙。 席祁把江以宁放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去了江以宁的外衣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江以宁可能因为高烧一直没醒,中途哼唧了两声,被席祁哄了几句便又悄无声息了。 席祁做完这一切便打开床头的氧气瓶,给江以宁输上氧又贴上了退热贴。 我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装修风格,这明明就是一间病房,一间黄金vip的加护病房。 只是江以宁的办公室里怎么会设立这么一间病房,是给谁用的?我心里突然毛毛的,倘若我真的昏睡了两年,那么这段时间,我不会就睡在这间病房里吧。 这样想着我便惶惶不安,真就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我问席祁:“这个病房,有人住吗?” 席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当然有。” “谁?” 席祁看着床上的江以宁,过了一会儿才跟我说:“还能有谁。” 我便没再吭声了。 席祁又跟我说:“你回家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让医生过来给他输上液。” 我想了想便推着行李箱走了,出门是很长的一段走廊,走廊中间右手边是秘书室,也就是席祁的办公室,左手边是电梯间。 电梯间一共有六部电梯,我按下按钮,看到两部电梯从13楼上来。 我所在的楼层是31楼,是江以宁的独立办公区,很少有人能上来,根据电梯停靠提示,能到达这层的电梯只有这两部,我耐心的等着电梯上来,看到这两部几乎同时抵达,我站在中间那部电梯门口,刚要踏进去便看到旁边那扇电梯门打开,匆匆走出来一个护士。 那护士并没有留意我,低着头边往走廊里走,但是我看到她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叫住了她。 “你好?” 她本能且茫然的回过头来。 我努力冲她友好的微笑,问她:“请问手术室,在几楼?” 她显然认出了我是谁,她停下脚步,彻底转过身,看着我说:“3楼也有,25楼也有。” 忆昔,这个绝非等闲之辈的女人第一次跟我有了正面的交锋,我们互相对视着,我对她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 她对我微微一点头,回敬道:“不谢。” 我没有回家,我推着行李箱找到了薇薇的办公室。 薇薇刚下手术还在洗澡,我把箱子推进她屋里,思忖了一下,去了十三楼。 十三楼是儿科住院部,里面哇哇啼哭着的都是小朋友,墙上贴了许多哄孩子的绘画,还画了一棵苹果树,每一个苹果上都是一个医生或者护士的照片。 我一个一个找过去,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下方的名字:梁忆昔。 我一直以为我对美小蜜的感知是来自于薇薇,或者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邮箱里的信件,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每一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大侦探,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感知到自己另一半的出轨,并且以灵敏的嗅觉立刻侦查出敌人所在的方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走了,我去找薇薇吃午饭。 江以宁这里的职工餐厅提供的可是跟家里一样规格的星级厨师待遇,薇薇带我去楼上吃饭,我宰了她一顿和牛牛排。 即便我点了全餐厅最土豪的菜,搞不好是薇薇半个月的工资,不过薇薇很大方,丝毫没显出来点滴心疼,只是告诉那个神户来的厨师说:“tow.” 我就喜欢跟薇薇这样大方的人做朋友,所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江以宁。 没出意料的,是江以宁接的电话。 我就知道他没睡,梁忆昔还在他屋里呢。 江以宁压低了声音问我:“怎么了?” 我问他:“你有没有你们食堂的饭卡?” “有,”江以宁现在可没那个时间陪我玩,依然又急促又低声地问我:“怎么了?” 我说:“借我你的饭卡用用,我要请客吃饭。” “好。我让席祁给你送下去。”江以宁急不可耐的说:“就这样。” 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五味陈杂。 薇薇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没事。”我吸吸鼻子:“席祁一会儿过来送饭卡,这顿我请你。” 薇薇这个食色性也大吃货,这回儿子倒表现得欢天喜地的,如同捡了半个月工资,感情刚才表面装的淡定,心里面偷偷滴血呢。 一会儿席祁下来送饭卡,果真是江以宁的饭卡,上面还有他的照片,他温文尔雅的看着我,极豁长的眼线微微上扬,淡淡的笑容明亮而愉悦,一时让我觉得风含情水含笑。 我对着照片上的他笑了笑,回头在机器上刷了六千块钱。 刷卡的时候我才知道,江以宁卡里也没钱,不过他这张卡应该是特制的,刷多少也能刷,跟信用卡一样。 想来这家职工餐厅也是他开的饭店了,老板吃自己的饭还用掏钱吗,真是一张神奇的通吃卡。 我很满意这张卡的威力,席祁点点头伸出手来还等着把饭卡收回去,我把江以宁的饭卡顺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反问他:“怎么,我老公的东西,充公不可以吗?” 席祁做了一个“你是老大你最厉害”的手势走了。 我恨恨得把江以宁的饭卡掏出来甩在桌子上,狠歹歹的问薇薇:“你还想吃什么?你们这里还有什么最贵?” “不要这个样子,快收好。”薇薇把饭卡塞回我口袋里,笑嘻嘻的跟我说:“你可别作了,还不都是你们自己家的钱。” “以后是不是自家钱还不好说呢。”我闷闷不乐,一边看薇薇在给她自己倒水,一边跟她说:“薇薇,梁忆昔,你认识的吧。” 薇薇倒水的很不稳的倒了一下,差点烫到她自己,她一脸蒙圈的跟我演戏:“谁?不认识。没听说过。” 否认三连便是最大的肯定,我一拍桌子,惹的周围吃饭的医生频频转过脸来看我,薇薇心虚的低下头。 “你别给我装你不认识。”我压低声音恐吓她:“你要是跟我装不认识,我就去告诉江以宁,美小蜜这个名字,是你诱导我起的。” 薇薇果然大惊失色,赶紧对我摆手:“我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呀!” “那好,”我决定给薇薇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告诉我,这个梁忆昔,怎么会有孩子。” 这下薇薇真是吃了一惊,她吞了口口水,仿佛吃了一个天大的瓜,一脸不可思议的问我:“谁?你听谁说的?她还有个孩子?谁的孩子?” 我狐疑的问薇薇:“你们没有她的微信朋友圈?” 薇薇一心一意的磕瓜,八卦难耐,简直要被我的怀疑搞到崩溃:“拜托我怎么会有她的微信!她是儿科!我们俩都不认识好不好!” 这回我真的信了,薇薇那种对八卦渴求的小眼神,手掌都合实了,星星眼地看着我,我刚想说话,就见薇薇脸色一变,低下头一缩脖子对我说:“这儿地邪,不抗念叨。” 我回头,就看到梁忆昔进来了,眼圈红红的种种的像个小白兔,我没法不注意到她嘴上艳丽的一抹口红色——厚涂的人鱼姬。 我掏出口袋里的口红,旋转出膏体,大头朝下,在一旁的餐盘里碾了个粉碎。 薇薇没防备我竟然碾爆一支口红,她赶紧上来拦住我的手,心疼的喊:“你干嘛啊!” 我说:“你放开我,这是江以宁给我买的口红。” “犯不着跟东西过不去啊!”薇薇护住那半根口红,仔细的用纸巾整理着:“你也太不讲道理了,送你东西都不高兴!” 我特别生气,但是我越是生气越是冷静,我告诉薇薇,江以宁送了根一模一样的给梁忆昔。 “嘘……隔墙有耳。”薇薇压低声音跟我说:“这里不知道谁认识谁的,我们以后还是说代号,还是叫她美小蜜。” 薇薇这个小机灵鬼,当我的卧底真是可惜了,明明是干军师的料。 “霏霏,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薇薇吞吞吐吐的:“你老公也送了这根口红给我……” 我! “但不是一根,是一套,十二根……” 我顶你个肺啊江以宁! 我都快去掐薇薇了,固然我知道她是不可能成为江以宁后宫一份子的,但我依旧故作凶狠的样子咬着腮帮子问她:“说!你什么时候勾引的我老公!” “唉。”薇薇叹着气:“可能是上次那件事,你老公对我愧疚吧。” 也是了,上次江以宁让薇薇给他施针,遇上了薇薇正牌男友赵明瑾,这事确实让薇薇难堪。 “但是霏霏……”薇薇用刀子戳戳她碟子里的牛排:“这个口红可能是你老公批发的,我去席祁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他桌上,还有十几套……” 我……顶江以宁个心肝脾肺肾吧。 我没脾气了,感情我和美小蜜这两个有名有份的,礼物还是最小的,果然得不到的在骚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明瑾也是这样。”薇薇还在替渣男辩解:“我想他们可能是工作上需要还人情的地方太多了,他们的社交圈也需要这样。我们两个,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要学会适应。” “适应个屁。”我打断薇薇,她自己爱的卑微,她自己适应好了。 薇薇就不说话了,我看得出,她很难过的吃着她的牛排。 我去关注美小蜜,我看她在排队。 第37章 vol 09(4)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8 08:33:02~2020-03-19 12:4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岁月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吃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9(4)下 江以宁这家餐厅其实也不是单纯的职工餐厅, 只不过可能贵,没有职工补贴的病人来这里吃饭的也不多,也就有一个窗口有不少人在排队, 但不是医生,估计都是病人家属。 我看了看窗口, 古香古色的, 原来是做药膳食疗的。 美小蜜也在里面排队, 快到她了, 她手里捏着一张条, 在等餐。 美小蜜粉色的护士套装, 哭红了的小眼泡也是粉粉的, 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薇薇低声问我:“你刚才说孩子,你怎么知道美小蜜有孩子了?” 我注意力都在美小蜜身上,随口回答她:“我偷了江以宁的手机。” “你可真行!”薇薇要吓死了:“你老公的手机里可是有全球的商业机密啊!” 屁的商业机密,一部滥情史而已,我告诉薇薇,我还把江以宁的手机摔了三瓣。 薇薇糯糯的:“我从来不敢碰明瑾的手机,要避嫌。” 我真是服了,佩服渣男的洗脑功力,我认识的薇薇何时是这样的一只小绵羊, 当年那头薇薇狼哪儿去了! 不过我心思不在她身上,我还在暗中观察美小蜜,看美小蜜领到了餐,端着个托盘, 托盘里面是一大罐子的瓦罐汤,怪精致的样子,她端着托盘走了。 我问薇薇:“她端的那是什么?” 薇薇回头看了一眼,跟我说:“鸽子汤,那个兰花花色的罐子里面装的是鸽子汤。” “得做掉她!”我恨恨的对薇薇说:“军师,帮我出招,我们先做了她!” 薇薇皱着眉头:“不好吧……人家都有孩子了。你别乱来。” 是啊,人家都有孩子了,要出局的人也该是我,我也就是图个嘴痛快罢了。 我没说话,我切牛排。 但是我根本吃不下去,薇薇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走之前她把她的牛排吃干抹净,对我说:“你不准走啊!吃完了才准走!叫你老公知道,肯定要责怪你交友不慎。” 我吭了一声算答应,看她走了以后我就把刀叉一交叉,放在盘子里了。 餐厅经理亲自过来收餐,看我盘子里的牛排几乎未动刀叉又摆了个差评,战战兢兢的过来问我:“江太太,是不是不好吃……” 感情全医院都认识我是江太太,只有我自己还不觉,这形象真是给江以宁摸了不少黑。 “对。”我硬着头皮,装作是来视察的样子,大言不惭的说:“我建议取消这道菜,不值这个价。” 经理连忙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您的批评建议。” 我趁机问他:“你们那个药膳……” 经理赶紧招手,有人把药膳食谱的菜单拿给我。 很精致的一本食谱,里面详细的标明了食材搭配还有食材功效。 我点了几样叫人记下,然后跟经理讲:“照着做。” 经理皱了一下眉头:“这……” 我问他:“怎么了,食材相克?” “那倒没有。”经理稍有点为难:“就是没这么做过,不知道味道会不会怪。” “你尽管照我说的做。”我合上食谱递还给他:“我不是正在研究新菜式?” “是,是是。”经理一直点头,又问我:“您看您中午也没吃,还要吃点什么?” “杨枝甘露吧。”我点点作为:“我就在这儿等餐。” 经理吩咐下去了,过了两个小时才炖好,找人端着跟我上楼去了。 江以宁这张饭卡不光是通吃卡,还可以上楼无阻碍,随便我刷刷卡,楼层房间任我进。 我回到31楼,江以宁办公室门口睡了两名医生,两个人一看就是刚下手术的样子,互相依偎着脑袋,坐在他门口的廊椅上睡着了。 颜即正义,我真是不知道江以宁到底花了多少钱挖来这么一批医疗佼佼者,关键长得还是盛世美颜,个顶个的好看极了,我实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刷开了江以宁的门。 我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江以宁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开会,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身边站了两排秘书,一脸严肃。 他一眼扫到我进了门还带来一个外人,脸色十分难看,他动了动手指,过来一个秘书小姐姐赶紧接过去托盘,另一个小姐姐就把人送走了。 小姐姐们踩着高跟鞋又站在江以宁身边,我看到他诺大的办公桌上那一灌兰花花色的瓦罐汤,首席秘书席祁正把它端到一边去,把我那罐又摆上了。 我看到江以宁瞄了一眼那罐汤,对我瞟过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便正色继续开会去了。 大屏幕上显示江以宁正对着他跟前的电脑开视频会议,那边显然是董事会,他用到的一切资料都由不同的小姐姐递过去,等他不用了又赶紧拿走,十足的董事长病。 小姐姐个顶个的美,牌亮条顺凹凸有致,我数了数,加上席祁这唯一的男色,一共八个。 我开始给他们起名,东西南北中发白,带上席祁,就叫幺鸡好了。 席幺鸡因为艳冠群芳而成为群首,特别积极主动的彰显他尊贵的身份,派红中来给我倒茶。 红中在我跟前特别低眉顺目的半蹲,我凑上去附在她耳边说:“你这口红色号陪你这张脸,特好看。” 红中脸色瞬间艳若芳菲,赶紧小声跟我说:“谢谢江太太。” 特别听话,真好。 我这边才得意了两秒钟,那边江以宁清咳了一声,拿眼睛扫了我一眼,要我安静。 红中冲我吐了吐舌头,夹着她的翘臀走了,我这边安静了就特别无所事事,只好跟东南西北中发白一起看大屏幕,当然幺鸡是要坐在江以宁身边的。 看了大屏幕我才知道,这是一次平常的公司高层例会,因为我在大屏幕里看到了江尚清还有江子筠。 听了一会儿我就听明白了,我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听亚太和大中华区的报告,报告的内容是尚清犯了严重错误,这个会直接成为尚清的□□大会。 尚清也不在公司总部,在他那方视频里低着头。 江以宁很生气,發财递给他的资料他越看越气,啪的扔到桌子上质问尚清:“你知不知道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你就敢下这样的命令,向联动的创新商业模式挑战?” 尚清只挨训,不说话。 江以宁更气:“你现在把一个项目做成两个还互生影响双双巨亏,我提醒过你建立风险隔离,你几时听进去了?!”他气得胸闷扯领带:“巨亏!你要这个烂摊子谁替你扛?” 尚清终于说话了:“是我的错。” 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电视屏幕上,屏幕上的江以宁色厉内荏,眼神向一侧偏了偏,收回目光又说:“当然是你的错!而且——”他的眼神又向一侧偏偏,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看我。 我赶紧把眼神收回来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就听到江以宁训斥尚清:“你不要以为你在下面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你还有笔烂账我没跟你计较。” 尚清突然在屏幕上叫他:“二哥!” 这一声二哥听得我心里狠狠一揪,我没办法不抬起头看着尚清,他看着镜头,就像看进我的眼睛里一样。 其实我对尚清早已经没有爱慕之意了,只是他那声“二哥”叫的我仿佛回到青葱的岁月,仿佛我俩方才才手拉着手走在学校里,迎头撞见江以宁,尚清叫他“二哥”。 江以宁在屏幕里的头始终是偏的,我意识到他在看我,我便回过头去看他,他便立刻从發财手里拖过一份文件,扭开钢笔就签上了字。 他把钢笔合上,重重的拍在文件上,告诉尚清:“你的离职申请我同意了。” 尚清在视频里目瞪口呆,谁都看得出来他没交过辞职申请,即便江以宁这么说,也丝毫没有保留到他的颜面。 江以宁很疲倦了,他匆匆的交代着:“散会吧。” 视频陆陆续续关上了,江以宁这侧也已经关闭,唯独尚清那侧没有关,江以宁以手扶额陷在椅子里,脸色和起气色都十分难看。 席幺鸡挥了挥手,东西南北中发白抱着文件排着队都退出去了,留下席幺鸡过去帮江以宁脱西服。 这活本应该是我干的,但江以宁的两肩有挫裂伤,手臂内侧又有在韩国就植入手臂的留置针,还席祁下手仔细,比我合适多了。 我没过去帮忙,江以宁看着屏幕里还坐在那儿愣神的尚清叹了口气。 我去看江以宁,就见他起身的时候有一瞬是失去意识了的,因为他眼睛微微向上翻起,头一仰腿一软就向一侧栽去,所幸被席祁一把搀住他才立刻清醒过来。 我不是不心疼,想上去搀着他,只是席祁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 我坐在那里看他手撑着办公桌,最终是慢慢站稳了,艰难的回屋去了。 席祁跟着他小声同他说着话,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就见席祁帮他彻底换好睡衣又扶他躺下,这才出来把门口的两位医生请了进去。 两个美男医生一个姓徐一个姓赵,倒是跟江以宁很熟稔,他俩戴上手套仔细察看了江以宁的刀口,又拿着听诊器听了半天,才问江以宁:“觉得胸口里面还疼吗?” 江以宁疲乏的看着我,开口道:“还可以。” 姓徐的医生看看我又看看江以宁,又把听诊器在江以宁胸口那里使劲儿按了按:“江院长,在医生跟前,要说实话。” 江以宁被他按得蹙起眉头,忍不住吭吭的咳了几下才说了一个字:“疼。” 徐医生又问他:“觉得胸闷吗?” “闷。” 徐医生了然的收了听诊器,对旁边的赵医生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名称,应该是配的输液药水,赵医生领命去了,留下徐医生帮江以宁重新清理刀口。 那个徐医生也是生了一双女人手,带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十指欣长,处理着江以宁的伤口又快又巧,比韩国的医生技术水平可快多了,怪不得江以宁吵着要赶快回来养着。 关键徐医生人长得也好,我实在忍不住盯着人家的侧颜看,江以宁拽拽我的袖子说:“帮我扣上衣服扣子。” 我知道江以宁这是吃味了,刚才我就是故意盯着人家看的。 只准他身边美蜜如云,还不兴我多看两眼他身边的帅哥了? 我俯身帮江以宁系纽扣,眼观鼻鼻观手,余光就知道江以宁在看着我。 果然,系完扣子江以宁就握住了我的手,徐医生特别自然的就同席祁走了出去。 江以宁酸酸的咽了口气跟我讲:“他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你这么盯着人家看?” 我的心思都在徐医生和席祁身上,没空应付他,就敷衍的说:“对对对,比你好看的多。” “你没戏了,”江以宁特别负气的说:“人家有未婚妻了。” 我继续敷衍着说:“行行行,我没戏了,你也别气了。” 江以宁怎么能不气,我这么敷衍他,他都要气死了。 我拽开他的手,跟着席祁他们追出去。 席祁和徐医生在外面讨论江以宁的病情,这也是我最关心的事情,他俩见我跟出来,对话自然而然的就加进了我,徐医生对我和席祁讲:“江院长一直对麻醉和止痛药过敏,这次手术原本就是肺受伤,加上全麻,对他的肺来说是一次非常彻底的伤害,他已经出现肺部感染的症状了,一定要仔细养着,像他这种情况,要是调理的不周到,将来肺坏死的几率非常大,千万别到那个时候再追悔莫及。”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话,我听得心里一紧,又听徐医生继续说:“而且江院长和我们一样经常做介入手术,本身免疫系统就薄弱抵抗力差,我们还能去疗养,他常年不休连轴转,加上这些年的伤病,身体底子早就耗光了。”他加重了语气:“一定一定要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再过于消耗心神。” 席祁应得很沉重,这些话砸的我心里也很沉,江以宁才刚刚三十出头正值壮年,我一直以为他身体健硕,何时就到了这个糟糕的地步。 我们沉默着站在屋外,就听到江以宁在屋里面叫我:“霏霏。” 我赶紧进屋去,一进门便看到江以宁躺在床上对我浅浅的笑,嘴角向上微微翘着。 我心里有点难过。 他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习惯选择立刻忘记不愉快的事情,从我和他相处以来,一直都是,无论我们之前闹出什么样的别扭,只要一转身,他就又会像现在这样对我笑的风轻云淡,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上前摸摸他的额头,听到他问我:“你是不是刚才煲了汤?” “是。”我回答他:“不过这么久都凉了,我拿下去重新给你热热。” “不会。”他依然对我笑着说:“给我喝点吧,我饿了。” 我扶他坐起来,去外面把兰花花色的瓦罐汤端了进来。 江以宁看了一眼便告诉我:“你拿错了,桌上那个才是你拿来的。”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瓦罐,“哦”了一声回去换。 其实自我进来到这个时候也没过多长时间,汤还是热的,我把瓦罐捧进屋,盛了一碗端在手里,用小勺反复的舀起又倒回去。 那味道,我闻着都腥膻。 江以宁好奇的凑上来:“药膳坊做的吗?” 我尴尬地笑笑,说:“也是,也不是。” 江以宁已经凑到我勺子边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舀了一小勺喂到他嘴里,小心翼翼的问他:“好喝吗?” 江以宁蹙着眉头在回味,少顷跟我讲:“味道有点怪,不过还可以,这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十全……大补汤。” 江以宁点了点头,就着我的手又喝了好几勺,对我表示着感谢:“谢谢你,霏霏。” 谢我做什么,我真是受之有愧,还好这个汤他还喝得下去。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见他喜欢喝也就放下了心,跟他摆道理:“还不都是你的钱买的。” 江以宁点着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羊也是很开心啊。” 我冲他笑眯眯的,抽了一张湿巾,替他揩了揩嘴角。 喝汤的小碗本来也不大,他已经喝完了一碗了,还要,可能是真饿了,我就又给他盛了一碗,这会儿他喝的速度慢下来了,思量着跟我讲:“刚才的事,你误会我了。” 我反应了两秒钟,不知道我误会了他什么。 “我不是一定要开除他的。” 哦,原来是说的他刚刚开除了尚清这件事。 “小清他——”他叹了口气,颇费心力的对我说:“他造假账,违规对外担保,导致新项目资金周转不开,他自己负债,三点五个亿。” 他汤都喝不下去了,倚着枕头看了看我,又叹了口气,才补充:“美金。” 我的手都抖了。 即便我家也有钱,但是听到这个天文数字也是浑身一麻,尚清怕不是只能像我爸一样,跳楼才好。 江以宁的脸色不太好,他的手揪了揪胸前的衣服,努力的忍着咳。 起先我觉得他是想咳,看了半天我才想明白,他是胸口闷痛。 他痛的脸色惨白唇色也失血,我擦擦他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跟他商议:“我让徐医生进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自己捱了一会儿,才又示意我还想喝汤。 我又喂他喝了一些,他的脸色就越喝越难看,起先他还强颜笑着想转移话题,就问我:“这汤到底是谁做的?” 我心虚的说:“真的是药膳坊。“ “我还以为是你做的。”他笑了,对我说:“其实……真的不太好喝……” 原来他都是哄我的,我把汤碗放下了,如实跟他坦白:“汤是你们药膳坊的师傅做的,配料是我选的。” 他一脸狐疑,蹙着眉问我:“你都选了什么?” “猪腰,牛鞭,狗肉,肉苁蓉,杜仲,淫羊藿,黄芪,党参……” 他大惊失色:“你为什么给我喝这些?” 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嘿嘿笑着说:“我……想给你……壮壮陽……” 江以宁的表情是一副要被我害惨了的样子,一头磕回在枕头上,这下是真的要气死了:“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第38章 vol 09(4)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9 12:47:45~2020-03-20 15: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顾玉雯5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晚吃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09(4) 我出去了, 听到身后江以宁自己跳下床的声音,我回头,看到他连鞋都没穿, 赤着脚跑进卫生间。 席祁和赵医生坐在外面,看到我特别失落的出来, 席祁狐疑的问我:“你又惹他生气了?” 我点点头, 房间里传出来江以宁压抑的呕吐声, 席祁脸色一变, 就跟赵医生跑进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 想了想, 给老徐打了一个电话。 老徐过来接我的时候江以宁已经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脸像喝了酒一样有点微微发红,有点喘,喘了就咳,咳的更喘,整个人都很惨,简直娇喘连连,席祁把他抱上床,他特别别扭的把席祁的手拍开了。 赵医生过去用勺子舀了汤里的东西掏出来看看,缩了一下脖子, 偷瞄了我一眼一脸窃笑,他问江以宁:“院长,剩下这个汤,能赏我不?” 江以宁特别郁闷训斥他:“赶紧拿走。” “得嘞。”赵医生把汤抱走了, 回头说:“待会儿回来给您打针。” 江以宁冲席祁发脾气:“你还在这里看笑话是不是,还不出去!” 席祁莫名其妙的挨了训,扭头就走,把门摔的地动山摇的。 我也想跑,江以宁喊住我:“站住。” “你过来。”他又招呼我:“给我倒点水喝。” 他确实病的可怜,我过去老老实实给他倒水,不想被他一把捉住手腕,他问我:“火是你煽的,点完就想跑?” 我一下子就有了大祸临头的末世感,连忙跟他说:“我这就下去找美小蜜上来!” 江以宁听完我这话脸色一变,是真的生气了,捉着我的手就按在他的身体上。 他的身体又硬又烫的,我慌的差点尖叫,手本能的就是一抓一握。 江以宁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我的手不肯让我的手抬起来,我越是挣扎他越是动作,我干脆恶意的攥住他往前拽。 他疼得要死,借着力爬起来就把我按在了身下,两只胳膊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疯了一样的着想甩开他,反倒越是迎合了他。 我已经把徐医生的话彻底忘记了,我用胳膊肘去捅他,却因为幅度太大失力向后倒去,他抱着我,我俩一起从床上摔倒了地上。 他是向后抱着我的,我俩一起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很沉闷的低哼。 似曾相识的画面,脑海中失重一样的恍惚,这房间中的吊灯夺目到刺眼。 就在刚才的一瞬,我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类似的画面。 我像是曾经这样摔过,那吊灯是太阳,太阳旁是蓝天,微风,绿草地,我甚至还能嗅到泥土的清芉,我躺在一个软软的怀抱上。 连江以宁那声闷哼都如同再现。 可我知道,我落在江以宁怀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我是摔懵了,江以宁也是摔懵了,我们两个黏在一起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但不过片刻我身下得江以宁便开始微微地颤动,我爬起来去看他,他身子突然一挺,脸向侧边一偏,吭的一口呕出来一滩紫血,他身前纱布覆着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渗出来一片殷红,越洇越大。 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喊了席祁。 我又作了大祸。 席祁向来是给我们两个善后的,他进来,一眼看到这个画面,迅速的将江以宁翻转了身体,拍着他的后心促进他的呕吐,然后他冲门外大喊:“赵医生!” 赵医生进来了,仓促间他们按了呼叫,很快又更多的医生进来了。 不大的房间一下子涌进来很多人,我被席祁推着肩膀赶出了门外,席祁黑着脸,在我跟前重重的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可我不敢站在这里。 我哆哆嗦嗦的下楼去,走出医院的大楼,我站在风里,看到老徐下车冲我跑过来。 “太太。”老徐从我手里夺过外套,他把外套抖了抖披在我身上,问我:“先生呢?”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先生现在人还在不在了。我恍惚的跟着老徐上车,老徐开了很大的暖风,我突然问他:“老徐,江以宁这几年做过一个手术,你知道吧?” 老徐愣住了,他思索了片刻才回答我说:“知道。” “是什么手术?” “好像是……什么破裂。”他支支吾吾的企图遮掩:“嗨,我不是大夫,具体的我也知不道。” “他被什么东西砸过么?” 老徐没听明白,茫然的回头问我:“什么?” “我。”我认真而平静的问老徐:“我以前,有没有,家暴过他。” 老徐吓死了,他紧张地矢口叫我:“太太!” “老徐。”我冲他笑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故作轻松的诈他:“在韩国的时候,江以宁都告诉我了,他说,我以前经常打他……” “您没有。”老徐松了口气,也冲我笑:“您那个时候身体不好,但是您特别爱先生,经常要我送您来医院陪先生在餐厅吃饭。” “是吗?”我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掌心里,我努力笑着问他:“那先生呢?他爱我吗?” “爱,”老徐笑:“那个时候他几乎天天回家,就是后来——” 他突然刹住了口,回头看我,对我尴尬的笑起来:“太太……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我看向窗外:“就是问问。” “我这个人,年龄大了,就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有些事您真要是问我,哪还记得请昨天的事呢?”他切换着话题:“您还没说咱们去哪儿呢,回家吗?” “不回家。”我伸手捏了捏大衣兜,里面硬邦邦的一个小口袋还在,我对老徐说:“去台云手机商城。” vol 10(1) 台云手机商城是全登州最大的手机商城,里面家家户户都是小摊铺小门面,卖手机也修手机,更卖二手翻新机,我找了犄角旮旯一个小店,拿出江以宁的手机问:“这个手机,还能不能修好了?” 江以宁的手机已经竖着裂成了三片,屏幕后壳和中间的机芯都是分开的,屏幕也碎了个彻底,店员拿着看了半天,我又问他:“能修不能修?” 主板未摔坏,能修是能修,就是修的价格都够买个新的了,店员不建议我修,觉得没必要。 “多少钱你不要管,帮我把它尽快修好。” 我当然知道这是江以宁的手机,即便他说过也不是什么重要手机,但我总担心要是压在别人这里万一被黑了资料去,还是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我要求不管花多少钱,我在这里等着,当即就要修。 这东西摔得太彻底了,所幸是当市的热门机,维修配件也都有现成的,只是小店员技术不怎么样,修了一半又把他们老板叫来。 老板水平高很多,但也是颇麻烦,拆开又重修,这样一来一去浪费了好些时间,老板正在劝我能不能压在这里给他一天时间,老徐就找进来了。 他应该是跑进来一层一层找的我,我看到他气喘吁吁地就知道江以宁那边可能不太好,老徐跑过来附在我耳边耳语:“太太,席少打来电话让我们赶快回去,说先生那边刀口裂开了,胃大出血。” 我看了他一眼,他喘匀了气又说:“席少还说,先生断了四根肋骨,还有……”他可能怕我承受不住,下意识的把手抬起来准备着随时扶我,才又说:“还有肝脾挫伤。” 我真是厉害了,江以宁的五脏六腑一次性就被我祸祸了四个。 我掏了一千块钱押金,让老板给我写了一张字据条。我把字条收进大衣口袋里跟老徐走了。 天已经快黑了,我赶到医院下车的时候看到了美小蜜。 她的车停在我前面,因为天黑和着急她并没留意到我,排场也是够大,有保姆帮她开车门,她抱着个小孩子匆匆跑进门诊大厅去了。 我稍快了两步追上去,她拐弯的时候那孩子回头看了我一眼。 很漂亮的小女孩子,像个洋娃娃,打扮的也漂亮,她回头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我能确定,这个孩子,就是江余生。 医院已经下班,各个窗口都是闭着的,我踟蹰不前,想了想,没追着她们娘俩上电梯。 席祁打来电话,我接起来,他在电话里面态度十分急躁:“你到哪里了?” “楼下。”我盯着我的脚尖,跟他说:“门诊大堂。” 席祁命令我:“25楼,马上上来。” “我……”我沿着地砖一格一格的走着,“待会儿再上去。” “马上上来!”席祁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跟江尚清在一起?!” 说什么呢,我四周看看,哪有尚清的影子。 席祁还在电话里气的跳脚:“我告诉你童霏!你别想——” 他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我把电话切断了。 我还是决定先不去25楼。 我上到28楼,在茶餐厅那一层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大堂经理过来招待我,叫我:“江太太。” 我抬头看看她,确定不是那天那个接待我不冷不热的人,这个大堂经理颇热情的问我:“江太太,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我想了想跟她说:“你猜。” 这话实在是一句噎人的话,大堂经理一脸尴尬表情,但她毕竟是给江以宁服务的人,八面玲珑,依旧对我笑着说:“看来还是老三件套喽?” “是啊,”我对她笑笑,“就那个好了。” 所谓的老三件套上来了,一杯四季鲜果冰茶,一块海盐芝士蛋糕,一盏燕窝炖木瓜。 很准确,都是我爱吃的。 我却吃不下去。 这楼层很高,高到视野非常好,放眼望去华灯初上,远处是天际线与海平面交界的地方,透着醇蓝与薄紫,有巨轮驶离海港,又有点点星帆归航。 我一个人对窗坐了很久,手机早已被调成了静音,没有人过来打扰我,只有席祁接二连三打来的电话。 后来席祁也不打了,他只是给我发信息,不断的问我: 你在哪儿? 能不能上来? 他想看看你。 他需要你。 他说他错了。 你快点上来吧。 求你。 快一点。 —— 刚才因为小动作锁了 第39章 vol 10(1) vol 10(1) 我没有回他, 我只是默默地坐着。 我不是心狠,我只是不想和他们一家三口彻底见面,我要给他们留足了在一起的时间, 这样我才可以坦然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见江以宁。 因为我不能想象他介绍她们母女两个给我, 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我坐着, 坐了很久,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我才站起来, 去了25楼。 江以宁不在手术室, 他已经做完手术被送回楼上了, 薇薇在门口给排队做手术的病人做记录,见到我便把我拉到一边去:“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如实回答她:“我去修江以宁的手机了。” 薇薇红着眼眶跟我讲:“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说,怎么去了一趟韩国就这样了?” 这可能是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了,我不知道从哪儿讲,我也没有心情说,我问她:“刚才,美小蜜带着孩子来过了?” “来过了。”薇薇看看四周,低声说:“那个孩子, 我见到了。” 我酸楚的笑了一下。 “不过你会不会搞错了?”薇薇眉目间有几分不确定:“梁忆昔说,这是江院长以前救治过的孩子,抱来给他看看的。” 到底是还是不是的,手术室那么多外人, 自然不能对外公开说,这是江以宁的私生子。 我对薇薇笑了笑,提着包,上楼去了。 依然是鲜有人在的31楼,声控的廊灯异常安静,我进到江以宁的办公室,诺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人都在那个连着的小房间里,其实那里面也没有几个人,我一步一步走过去,穿过那个大办公室走进小客厅。 小客厅的灯是关着的,我站在黑影里,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江以宁。 他半躺着,被子只盖到下半身,胸到腹部都被白色的药布层层裹住,吸着氧,双眼衰竭的微睁。 若不是氧气罐在沸腾着气泡,很难断定这个人还活着,因为他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了,隔很久才能看得到一次起伏。 席祁背对着我站着,在我视野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一个女人抱着余生,鼻音里有浓重的哭过的痕迹,她对孩子说:“余生,过去亲亲爸爸。” 小余生大概也才两三岁的年纪,她伸出手去小小的手掌贴着江以宁的手背,拽了一根江以宁的手指,牙牙学语:“爸爸……亲亲爸爸……” 江以宁的一根手指勾住余生的小手,颤抖了半天,闭上了眼睛。 “爸爸……”余生回过头看着她妈妈,突然说:“爸爸哭了……” 我去看江以宁,若不是余生说,我真的不知道他哭了。 他哭得克制,嘴唇发着抖,席祁走上去拿着手帕给他擦眼泪,席祁可能太心疼了,自己也哭了,一边哭着一边安慰他:“再撑一会儿,霏霏一会儿就来了……” 江以宁却越来越伤心,浑身都剧烈的抖起来。 席祁按了呼叫键,我想上前,有人却从身后拽了我的手。 我吃惊的回头,看到是尚清。 他攥着我的手腕,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把我拉出了房间。 我们快步从房中退出,脚步声惊动了席祁,他迅速追出来,在办公室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一眼看到我们彼此拉着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看了尚清一眼,便把他的手甩开了,这个时候拉着我的手,确实让席祁误会我们两个是一对奸夫□□。 但席祁已经就这么想了,他上来攥住我的手腕,气的咬着牙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你?!他怕你犯病!我们跟他说你没有事,他不信!可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尚清,更气:“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我本来心思没在这些事上,我只想进去看看江以宁怎么样了,但是席祁这样冤枉我简直句句刺耳,我挥包甩开席祁的手,便质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他怕我犯病?你不问问他为什么怕我犯病?” 席祁怕我声音太大惊扰到里面的江以宁,竟然上来捂我的嘴,让我小声一些。 我最恨别人捂我的嘴,一胳膊肘把席祁捅到了一边,席祁没站稳撞到了墙边落地的摆设花瓶,花瓶并未碎,但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席祁看看花瓶看看我,一脸不可思议:“童霏,他真是把你惯疯了!” 我不管他,我要进去看江以宁,不光我要进去,尚清也要进去,但是我们俩的情绪看上去极度不稳定,席祁拦住了我和尚清:“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这个时候屋里涌进来很多医生去了江以宁的房间,连薇薇都来了,东西南北中发白也来了四个,整个房间顿时嘈杂了起来,我和席祁争吵的声音越发大了,他污蔑我和尚清在一起,我便冷嘲着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屋里有什么怕我见不得的,我不能进去?” “你们两个,”席祁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只能一口咬定:“不准进去。” 屋里有人在劝江以宁平复心情,有医生引导他做深呼吸,我不准备进去了,我决定跟席祁好好理论。 “席祁,我和江以宁签结婚协议书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席祁不说话。 他在场的,那么多条协议,律师帮我们拟定的,他作为江以宁的参谋,怎么不在场。 “你明明知道,我们协议里面明确写过!” “好了!不用说了!”席祁抬手打断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拿这个协议来说事!” 我觉得这话可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白纸黑字红手印,一式两份的协议,江以宁不是什么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还能为所欲为?”席祁几乎冷笑:“他不过是想睡你,你以为他还能做点什么?” 我从没想过这样粗鄙的话会从席祁嘴里说出来,他一贯和江以宁一样,在女性跟前风度翩翩。 席祁看出我的愤怒,他眼眶都红了:“童霏,他是你老公!” “这是第四次,席祁。”我举起四根手指:“倘若再有第五次,我们法庭上见。” “童霏!他是你老公!你会后悔的!你们婚姻是合法的!不要说睡你,他就是那个你——” 我反手一巴掌却落了空,因为席祁已经被江尚清一拳挥倒在了地上,一群女秘书尖叫着去扶席祁,我大力推开一个女的,迈开腿越过席祁,径直走进了江以宁的房间。 薇薇在给江以宁下针,江以宁伸着胳膊侧躺着,一个女医生轻轻叩着他的后心,另外一个女护士哄着他,可是他还在哭,伤心的直抽抽。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哭,我爸当年难的跳楼,我也没见他哭过。 我莫名觉得心烦,扭头看看角落里抱着余生的女人,并不是梁忆昔,也不知道是哪朵野花,穿的土里土气,抱着余生惊恐的看着我。 姓徐的医生也在,赶紧上来劝我:“夫人,您要不要先冷静下?” 薇薇也上来抱抱我:“霏霏,我陪你先出去,好不好?” 我去看江以宁,他一边难过着一边咳,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一脸水渍,一抽一抽的看向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去,是江尚清。 席祁捂着眼角跌跌撞撞的走进来,还想拉我出去。 薇薇也推着我:“霏霏,咱们先出去,江院长会受不了。” 我不出去,我甩开席祁的手,推开薇薇,我指指角落里的女人和孩子,我又指指跪在江以宁床侧那个扶着他的女医生,弯曲胳膊指指我自己身后没敢进门来的女秘书,我对着躺在床上的江以宁冷笑:“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受不了的?莺莺燕燕都在你跟前了,你这是哭给谁看?” 江以宁被我说的闭住了气息,狠狠向后连着抽啼,半天才哼出来一口气。 “童霏!”席祁看着江以宁两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几乎求我:“你别再说了!” 我是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我有什么好说,怪我自己长得太不检点,人人都想强要我?怪我自己莫名其妙就答应江以宁嫁给他当这个有名无份的老婆?怪我喜欢上他所以不能忍受他身边美女如云?怪他有了私生子?还是怪他们到现在了,居然误会我和江尚清有染。 我不说话了,屋里这么多人竟然也特别的安静,只能听到的江以宁发出的类似鱼濒死的抽泣声——其实也不算是抽泣了,他也不哭了,就是哭过以后止不住的抽气,直着眼睛盯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在看。 江余生这个时候却哭了,哇的一声,一边哭一边指着江以宁叫:“爸爸……” 江以宁的眼神总算动了动,扭着脸去看那个孩子,牵了牵嘴角,他居然还笑了。 就是笑的比刚才他哭的都难看,费劲的想要抬起被薇薇扎满针的胳膊,嘴唇微微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没人管他说了什么,全屋人的注意力都在余生身上,哦,对了,恐怕还没有人知道,这是江以宁的私生女呢。 抱着余生的那朵野花吓坏了,赶紧解释:“这孩子!怎么看谁都叫爸爸!” 这演技真是浮夸了,我一声冷笑去看她,她吓得抱紧余生。 真是把我当洪水猛兽了,搁在现在我好歹是孩子的继母,搁在过去我这个正室更是有优先抚养权。 我笑了一下,把包放下,信步走过去要从野花手里接过孩子。 野花不给,惶恐的盯着江以宁看,江以宁应该也不想让我碰这个孩子,衰竭的喊我的名字:“霏霏……” “余生乖。”我摸摸孩子的头,对着孩子笑了一下,回过头去问他:“江以宁,这是谁的孩子啊?” 江以宁的表情仿佛是受了这世界上最大的打击,一蹶不振的样子,依然是哭过以后止不住的抽着气,却不说话。 “养在别人家里多不好?”我对他笑着:“抱回家咱们养着吧,你说好不好?” 江以宁依然不说话,他眼里闪着的光影在晃动,得,又快哭了。 “不好啊?”我抬起手伸到领口,用手指拎出里面的项链,对他微笑:“那也别哭啊。” 我戴的项链是一根极细的18k玫瑰金锁骨链,还是尚清上学的时候送给我的,上面链着的一颗心形红宝石极小,可现在那跟项链上串着的,是江以宁的那枚婚戒。 “江以宁。”我拽着那枚戒指,依旧对他微笑:“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咱们两个,离婚吧。”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江以宁的家丑,这么尴尬的场面,他底下那帮员工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都不敢乱看,生怕让他们老板觉得他们知道了绝密丑闻再被开除,野花也知道江余生闯了大祸,抱着就要走。 “不准走!”席祁管的太宽了,入戏太深,居然不准演员离场,自己青筋暴出:“误会说明白之前,谁都不准走!” “席祁——”江以宁终于说话了,他抽动着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两颗眼泪滑下去了,再睁开的时候他不再是之前那样软软的可怜的神情,眼神硬多了,他缓缓的对薇薇说:“麻烦宋医生留下,其他人,都请回吧。”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江以宁。 我提了包,第一个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0 15:52:27~2020-03-21 15:4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vol 10(2) vol 10(2) 那天晚上我走的时候头都没回, 我一个人上了电梯,转身快速而又频繁的按着关门键,可是还是没来得及, 尚清的一只手挡在了电梯即将关闭的门间。 狭小的空间,我吊着一张写满阴霾的脸, 向另一侧站了站。 那间电梯只是送了我们两个下去了, 尚清在电梯里也没有同我说话, 出电梯的时候我先出去, 他突然叫住我:“童霏。” 我没有看他, 但他叫住我, 我也没有再向前走, 便听到他说:“要不要找个地方,我们坐一坐。” 我并不想跟他坐坐,今晚这一场闹剧可以说一多半的原因都是他引起的。 如果没有今晚尚清突然出现握住我的手,席祁没有说出来那些话,也许今晚我能忍过去。 我知道我对江以宁说的那些话过分了,纵然是他风流在外,但今晚我夹枪带棒的故意令他难堪也是事实。 我跟尚清,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上了老徐的车,车调头又路过急诊大楼, 回头看尚清依旧站在台基上,惨白的照明灯照在他身上,他一个人孤独而落寞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来找江以宁,他明明人在登州, 但是开会的时候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几日他一定很难熬,二十几亿人民币的亏空,这笔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数目,倘若江以宁不肯出手救他,江尚清一夜间就会穷到无家可归。 他应该是来求江以宁救他的,只是他也倒霉的很,撞上了这么一出戏。 我回到家,反复检查手机有没有调错静音键,又将音响开到最大,坐在那里等电话。 手机一夜无声,无论是席祁或者是薇薇,都没给我来过电话。 早上的时候管家照常同我客气的问候早安,我黑着眼圈问她,席祁或者是江以宁有没有来电话。 并没有,我想是被他们遗忘了,足足两天,都没有人理我,我也没收到任何江以宁的消息。 第三天的时候我坐不住了,我打了一个电话给薇薇,约她在医院餐厅吃饭。 “你还是别来医院了。”薇薇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晚上下班以后我约你。” 晚上下班以后薇薇果然给我发信息约我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见面,到了以后我才知道薇薇是跟着赵明瑾来的,赵明瑾跟一些同行老板吃饭,薇薇得空跑出来跟我见面。 自那天江以宁翻了薇薇的牌子,她变成了后面唯一知道后续的人,我想问问她江以宁的身体状况,没想到薇薇见了我就蹙起了眉头,低声责备我:“霏霏,你要害死梁忆昔了。” 我几乎莫名其妙,因为这两天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也不理我,我在家都快闷出病来了,怎么我才出门就被人说我把谁害死了? 薇薇打开她手机里的一款app,是辅仁医院的员工工作内部软件,她点开信息那一栏,调出来一条信息给我看,信息上赫然是夺人眼球的大标题:江院长私生女遭曝光,一手策划上位,儿科梁忆昔小三实锤(多图) 信息内附带着链接传送门,我忍不住点开链接,跳转到了辅仁医院公司内部论坛的一张帖子里。 帖子里的确是多图,一开始显示的是梁忆昔的朋友圈截图,上面有江以宁的点赞和留言记录;后面紧跟着的是她与江以宁的微信对话截图,图片上显示的江以宁的对话框是绿色的。 我再往下看,是抱着余生的梁忆昔下车时的照片,她的车,给她开车门的保姆,她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跑……正是那晚江以宁刀口复裂,我俩分别接到信息,匆匆赶过来的样子。 下面匿名互动已近六千条,帖子点击数已超过五千,几乎一边倒的在骂小三,评论里还有人贴了我和江以宁结婚时记者拍的新闻通稿照片,彻底坐实了梁忆昔的小三身份。 我起先看评论看的津津有味,后来越想越不对,我放下手机冷汗涔涔的告诉薇薇:“这个,不是我干的……” 我这句话说出来把薇薇也吃了一惊,她问我:“真的不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干的。 这些天我一直没心思干任何事情,每天在家里坐着就是等电话,醒来就把自己收拾好,晚上睡觉都抱着手机,我就是怕席祁喊我,我能随时往医院跑。 江以宁的手机一直在手机商城,老板那天拍着胸脯保证见单取手机,说如果手机丢了就把整家店都送给我。 我一直觉得,不可能出问题。 薇薇急了:“手机还在台云?我们得尽快把手机取回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的是,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先把手机找回来。 我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汗更是下来了,那张单据字条不见了。 我手抄在口袋里,反复仔细的想,那天修手机我穿的的的确确就是这件灰色的羊绒大衣。 我真的确定我把那张字条塞在了口袋里。 薇薇急死了,努力提示我:“你好好想想,或许你又放回包里了?” 我打开包翻了个底朝天,果然不在。 “是不是你们家管家这两天把这件衣服给你送去洗了?” 这话倒提示我了,但是管家每次要洗衣服的时候都很尊重我,会提前问一问我,而且这是羊绒大衣,一年只清洗一次,我又没把它弄脏,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洗。 “薇薇,”我坐在那里心慌意乱的说:“是被人偷走了,我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也得靠点谱啊?”薇薇跟我一样紧锁着眉头:“有谁能有机会接触你?难道你们家的佣人……手脚不干净?” 我不知道,我心慌意乱,但是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问薇薇,“江以宁……这两天怎么样?” 薇薇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但是估计又想到我现在这么惨,安慰一样的又拍拍我的手背说:“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我做梦都没想到江以宁会在这里,一个前几天看着随时下病危通知书的人,现在在私人会所干什么,回光返照?真跟冷笑话里面说的那样,兄弟扶我起来泡妞? 薇薇把我领进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包间,富丽堂皇的,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不知道是谁攒的这个局,赵明瑾也在,一屋子我不认识的人,应该都是些的大老板,因为我看到觥筹交错间有好几张脸熟的面孔,都是国内一二线的女明星。 江以宁坐在一侧,半倚半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头抵着半边脸,虽然依旧是西服,但穿得相对于他平时的西装革履要休闲的多,连领带都没打,领口的扣子开着,难掩他胸前裹着的束胸带。 可能是喝了酒,他脸色微微透着粉,神情有几分带醉的睥睨,慵懒又带着些许隽逸。 我从没见过他这幅酒局间落拓不拘的样子,世说新语说嵇康其醉如玉山之将崩,这也许才是公子哥儿应该有的样子。 我进去的时候江以宁并没发现我来了,他手指修长,无名指和小指蜷起来抵在脸颊上,中指和食指撑着太阳穴,正在和旁边一个人说着什么,那人靠他很近,喝着一支酒,两个人聊得投机。 这屋里一圈人还有一半在唱歌,其中一个谢了顶的卤蛋左拥右抱着俩女的给他举着麦,见到我进来立刻一拍手,高兴的喊道:“弟妹!哎呀弟妹!” 他声音大,旁边又有麦,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向我看过来,我到一下子尴尬的只能去看江以宁了。 江以宁这时候也看到了我,果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我表情都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意慵心懒的笑笑,手从脸上拿下来,指指我说:“看到没,都抓到这儿来了。” 一群人哄得就笑了,卤蛋就从ktv池子里一跃过来,笑嘻嘻的对众人说:“咱弟妹,女中豪杰!是吧!办个事,给咱江二cei了四条肋叉骨!” 一圈人更是笑疯了,卤蛋的手搂住我的肩膀,继续说:“弟妹!你别怨江二,今儿这个局是我攒的,我寻思怎么着老二大难不死,这得约出来给他压压惊!” 我信了这帮人的鬼话我就是痴线,约断了四根肋骨的人出来喝酒,能安的什么好心呢。 我很讨厌他搂着我肩膀的猪手,江以宁也看见了,但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我的肩膀,对他身边那个女的说了句什么,那个女人乖巧的站起来,特别狐媚的冲我走过来。 真漂亮,当红炸子鸡汪仪菡,本人长得比照片上美多了,江以宁果然好眼光,出局带这么一个女的。 其实我很少关注娱乐圈,第一次听说这个女的还是半年前,她刚刚走红的时候,那个按时向我邮箱发照片的发件人就把她跟江以宁亲密接触的照片发给我了。 有关于她的照片不多,就是勉强能辨别,江以宁亲自接送她,她陪同江以宁出席活动,她和江以宁咬耳朵窃窃私语。而且汪仪菡向来有绯闻,说她被某知名富商包养,但神秘富商财可通神,买下了所有狗仔队的照片,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这位某知名神秘富商,当然就是我的老公,现在窝在椅子里,一脸欠捧的江以宁。 汪仪菡过来,我以为她是来跟我打招呼的,刚想挺直脊梁,谁知道她理都没理我,直接从我身边把卤蛋带走了,□□半裸,娇声嗲气的对卤蛋说:“谭总,我看你也是需要个悍妻好好管管你了。” 卤蛋特别高兴,被哄得哈哈直乐,遥遥冲我喊着“自便自便招待不周”,一帮子又重新唱歌去了。 薇薇拉着我做到江以宁身边,她自己坐在了赵明瑾身边。 江以宁动都没动,他身边的人应该同他十分熟络,他简简单单的向我介绍:“远東国际医疗,陈总。” 陈总找着酒杯想跟我干一杯,可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江以宁指指他面前那杯跟我说:“用我的吧。” 他那杯里面有半杯红葡萄酒,我接过去和这个陈总干了一杯,刚喝完赵明瑾带着薇薇又过来敬我,特别尴尬的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赵明瑾是带着薇薇来的,喝酒的就不能只是我一个人了,江以宁总算动了动,把一旁的果汁杯里的果汁倒了,倒了半杯葡萄酒要站起来,被赵明瑾按住了,“江总确实身体欠佳,别硬撑了。” 江以宁的气色近看确实不好,两颊像是涂了腮红一样粉扑扑的,我抬手在他脸上抠了一指头,确定这不是他化的晒伤妆。 江以宁也别无语的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对着赵明瑾说:“也好,让我太太代我喝了吧。” 他说完又继续跟旁边的陈总聊天去了。 江以宁不是跟什么人都喝酒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就滴酒未沾,谁的面子也没给。 不过我猜,江以宁和赵明瑾的关系肯定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不光不喝酒,连话都懒得谈,他跟赵明瑾也不知道是因为上次那脚踹出了间隙,还是因为早有间隙赵明瑾才借机踹了江以宁。 赵明瑾和薇薇讪讪的,我赶紧和薇薇说笑话,直到过了一会儿赵明瑾又把薇薇叫走,我才又回到江以宁身边坐下。 陈总和江以宁依然没聊完,两个人无话不谈的样子十分亲密,江以宁向前微靠附在陈总耳边说了点什么,陈总用手挡着嘴也跟他说了些什么,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江以宁一笑就用右手轻捂着胸口,蹙着眉吭吭的咳。 现场特别乱,他俩就在我身边,可是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清,就看陈总一边倒酒一边跟他继续笑着说什么,江以宁一边摆手笑一边咳,陈总把酒倒好了,江以宁接过去就要喝。 我再也坐不住了,上前用手盖住了杯口,对江以宁说:“你身上有伤,少喝点酒,喝点果汁吧。” 陈总其实看着比江以宁大了不老少,真按年龄算,江以宁都该叫他一声叔了,他喊江以宁叫“老弟”,有些对不住的说:“既然弟媳都发话了,你就别喝了。” 江以宁脸色发白,衬的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转过头来一只手在桌下捉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握着,笑着对陈总说:“她啊,哪还管我死活,整天就知道给我闯祸。” 江以宁眉眼里的笑容完全是宠溺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到看到江以宁因为穿了肋骨骨折的胸带胸前鼓鼓的。 他的衬衣都是定制款,一直很和他的身线,这个时候衬衣被崩的鼓鼓的,我就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衣。 我俩这样也算是人前秀恩爱了,可能是让这个陈总觉得窝心,他拍拍江以宁说:“老弟再坐一会儿,待会儿我走你就说跟我一起,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以宁一笑,应了一声:“好。” 陈总跟别人谈话去了,江以宁松开我的手,面上挂着笑,却低低的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迟缓了两秒钟才想起来,江以宁兴师问罪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现在也没看到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只好跟他说:“不是我做的。” “是吗?”江以宁微笑,轻描淡写地说:“你那天跟宋蔓薇说的,可是要做掉她。” 我被他这段话浇了个透心凉,我没想到我是为关系最要好的薇薇,会把这些话告诉别人,薇薇竟然在江以宁那里出卖我。 第41章 vol 10(3) 作者有话要说:虐男主文,专注各种虐男主,所以小可爱们注意避雷哦,受不了也可以早点退出哦 江以宁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支口红, 他握在手里,单手就能推开,是那支被我碾碎的仅剩一点根部的口红, 他笑了笑,合上又说:“我是真不知道, 你这么不喜欢。” 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得住自己没一拳敲在桌子上, 周围都是人, 都是成人, 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成人, 我笑得很僵, 我想站起来去找薇薇, 却被江以宁一把攥住。 他的手刚才我就领教了,冷的像冰块,我想把我的手抽出来,他却笑的也很辛苦,努力的跟我说:“你扶我一把,我要出去找席祁。” 我想了想,把江以宁扶了起来,他一脸不胜酒力的样子依傍着我醉眼迷离的离席,出了包间门果真见席祁迎了上来。 席祁还在生我的气, 见了我如同见了空气,我把江以宁交给他便要回去找薇薇,江以宁却一把揪住我的袖子,低喘着跟我说:“你尽管回去闹, 这桌宴可是为了小清的事办的,你要闹翻了,小清的事可就办不成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显示的来电号码竟然是“脱线”。 我曾经把段佳橙的电话号码更名为“脱线”,这个时候她竟然来电话了。 我怒火中烧,正想打个电话告诉她派人去给尚清填了这个窟窿,她这一个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 我接了起来:“喂?!” 那边却没有人讲话,我又高声问了一句:“喂?!” 那边那个脱线竟然用了变声器,用萝莉到嗲的掉鸡皮的声音跟我说:“童霏~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哦~请享受这个过程吧~滴——” 那边竟然挂断了电话。 我顶你个心肝脾肺肾扑街的段佳橙! 我简直气的发懵,我决定先不同薇薇理论了,我拎着手机就决定出门去,谁知道我刚走到楼梯转弯处,就被人拉着手腕拽进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我还没来得及呼救,那人便说:“童霏别叫,是我。” 是尚清。 我不知道他拽我做什么,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下,如果我又被人抓到了把柄,我简直是天下人尽口诛笔伐的潘金莲,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甩开他的手要往外走,却听到门外传来席祁和江以宁的声音。 在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尚清拉着我双双躲进了衣柜里。 江以宁和席祁进来了,并且反锁了门,我透过衣橱两扇门之间的缝隙约莫看到外面的光景,这个房间应该是一个包间的休息室,江以宁进门便再也走不动了,两手捂在腹侧,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一头就跪在了地上。 席祁一把扶住他打横就抱起把他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解开他腰间的皮带扣,去推他的裤子。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过刺激了,江以宁喘得厉害,席祁下手看上去又急不可待,我大大的吃了一惊,就见席祁掏出来一支针管,掰开一支药剂用针管吸了,又推出来一些药水,把针塞进了江以宁手里。 江以宁握着那指针,看都不看,一针扎进了大腿里。 江以宁在给他自己注射着什么,针管不大也不粗,他自己控制着量,手指熟练的操作着。 不过一小会儿他把针拔了出来松手扔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被气息带出来很轻的一声叹,一种满足了的声音。 我有点害怕,因为我知道江以宁身边的兄弟们是捞猵门的,吸贩这种事肯定有,何况这个销金窟说不好就是他们自己开的。 我去看尚清,打着手势告诉他,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这等见不得光的秘密要是被别人知道,杀人灭口都指不定。 再说我也很同情江以宁,自己体质不好,麻药和止痛都过敏,确实只有做这个才能止疼了。 席祁坐在沙发边上,轻声问江以宁:“还受得了吗?” 江以宁点了点头,席祁帮他整理好衣服,又问他:“想吐吗?” 江以宁又点了点头,席祁又想抱他去洗手间,被他拒绝了,他捂着胸口蹙着眉,却跟席祁打趣:“你是不是抱上瘾了?” “是啊。”席祁扶着他,也抱怨:“整天被老板剥削,也没个时间找个老婆来抱。” “嗯。”江以宁往卫生间挪,一边挪一边说:“得尽快给你许配个好婆家了。” 这房间不大,有点像酒店的小套房,说话间他俩就进了盥洗室,就传来江以宁声嘶力竭的呕吐声。 那声音跟江以宁以往的呕吐声不大一眼,以往江以宁都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而这次像是从他身体内部发出来的闷响一样很大的挣扎声,我听着都以为他要把胆和肝都吐出来了。 席祁的声音都快哭了,着急地说:“走,咱们不喝了!” 江以宁没出声,还在吐,但是我觉得他一定是拒绝席祁了。 “我们回去吧,”席祁简直求他了:“不能拿你的命换钱啊!” 他们两个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江以宁止住了吐,传来了冲水的洗漱声。 席祁扶着江以宁出来坐了一会儿,江以宁缓了缓问他:“手机找到了么?” 席祁没好气的吭了一声:“找到了。” “席祁,”江以宁陷在沙发里,眼神又是那种缥缈的游离状态,他幽幽的说:“我心慌,我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别怕,有我呢。”席祁在他身边坐下去,又说:“你那是打针打的。” “好累啊,我真想睡个好觉。”江以宁问他:“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们也都不小了,为什么要天天闯祸呢?” “走。”席祁拿他的衣服:“咱现在就回去睡觉。” “走吧。”江以宁也笑了,拽着他站起来:“下半场还没开始呢。” 他俩一前一后,关了灯,出去了。 vol 10(3) 江以宁和席祁走了好一会儿,我才打开橱门走了出去。 江尚清赶在我前面揽住我的路。 我都快烦死了,我还要去找他老婆算账呢,这对渣男渣女也真是太讨厌了。 “童霏,”江尚清灯都没开,他堵在门上:“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痴线。 我没听错吧,再给他一次机会。谁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说我们要机会干什么,要机会他不娶段佳橙,要机会我不嫁江以宁? 反正我不后悔我嫁给江以宁,我知道全天底下有多少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睛在盯着我呢,我就是跟江以宁离了婚,这也是我的谈资。 那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了,他后悔娶段佳橙了。 果然,他黏在门上,黑暗里他的眼睛闪烁着黑曜石的光泽,他说:“我们两个都离婚,我们远走高飞。” 搞笑,我为什么要跟江以宁离婚,再说我就是跟江以宁离婚了,我为什么要跟他远走高飞,一个负债二十个亿的二手穷光蛋? 我特别冷静的说:“麻烦你,给我闪开。” 江尚清不闪,他抓住我的手,向我道歉:“对不起,童霏对不起,我一定会跟段佳橙离婚。”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拽开他的手,像他老婆那样拎包砸他的头:“讲咩你个死人猪扒仔!十足十个d有损市容弱智青年咖!早知有今日,点解当年你娶佢?!” 尚清被我打的抱着头,由着我狠狠打了他几下,他才压在他胳膊下,幽幽的低声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当年经历了什么。” 我把我的包,扔在了地上。 其实这些年,尚清结婚这件事,对我来说始终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我从来都不愿意想起。 那个时候我家太有钱了,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也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尚清了。 这个也容易,我家有钱,财可通神,无论是真爱或者是联姻,我配他,似乎都是天经地义。 但是我没想过有一天我爸回来,神情落寞,他跟我说:“霏霏,倘若有一天,你想要的东西爸爸帮不上你了,你可不可以选择放弃?” 那时候我不明白,爸爸要我放弃的,是江尚清。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两天以后,我看到了那份法院裁决我父亲破产的消息,等我心急火燎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我跟前跳楼了。 跳楼前他没给我留下什么话,他只是跟我讲,他这一辈子,都不该赌。 我不知道他最后赌了什么,所以才令我们家多年的基业付之一炬,他跳下来,被闻讯赶来的江以宁拖到医院抢救成了老年痴呆。 我是在抢救他的手术室门外,一夜之间变成成年人的。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是从缺钱开始的,而我的成年人和崩溃还有缺钱,是一夕之间就完成了的事。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被人堵门,那些债主要求我尽快还债,甚至还堵到医院,幸亏有江以宁,才把那些人都打发了。 我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廊椅上,那个时候的我没离开医院两天了,我没洗脸,也不需要洗脸,有个词叫以泪洗面,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它真正的含义。 我想我一定是蓬头垢面,因为江以宁给我拿来热毛巾还有梳子和化妆品,他让我擦擦脸梳梳头。 日子还得过,我还得振作,我乖乖听他的话,做完这些事,我问他:“二哥,尚清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坐在我身边沉默,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站起来,跟我说了一句他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他说,“我去叫那个肇事者过来,跟你道歉。” 我想,大概试试都有轮回,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了。 尚清来了,他也不好过,他低着头跟我说:“童霏,我们分手吧。” 我觉得江以宁给我重新洗的脸又白费了,因为我顷刻间又泪流满面,我记得我一直问他:“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那个时候我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小女孩,可笑的缠着他问:“你不是说你要爱我一辈子的吗?你不是说你要在我生日那天娶我吗?” “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对不起,我需要很多钱。” “你懂吗童霏,我们现在没有钱,我们得先活下去!” “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 真渣。 现在想想,是真的渣。 但是我那个时候真傻啊,我竟然天真浪漫的想到了一出悲情电视剧,我想,一定时尚清得了绝症,他不想我难过,才会说出这些绝情的话。 一定是的! 所以他订婚那天,我去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因为坐反了公交车,又被签到的人阻拦,所以迟到了,等我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进行到尚清单膝跪地,将戒指打开对准了段佳橙。 那么美的草坪婚礼,在一个山坡顶端的绿地上,头顶飘着白云朵朵的蓝盈盈天,脚踩铺满玫瑰花瓣的天堂之路,我最心悦的男孩,他跪在别人的石榴裙下。 我被人架着赶出了会场,我落魄的往山下走,等听到刺耳的刹车声时,什么都太迟了。 我感觉不到什么痛意,我最后的记忆,是江以宁一张流着血,慌张的脸。 之后的记忆,是我的一片空白。 “童霏,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的。”尚清也在黑暗里蹲下,蹲在我的脚边,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逼我娶段佳橙。”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我被接去新加坡的大宅抚养,在那里受尽了所有人的白眼,多亏了我哥,我才能活得下来。”他酸楚得笑了一下:“这个,你也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江以宁是怎么照顾尚清的,又当爹又当妈,简直是殚精竭虑含辛茹苦夙兴夜寐心力交瘁的把他这个弟弟拉扯长大。 “我哥,是我的家长,是我的天。”他在黑暗里又笑了一下:“他逼我娶段佳橙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段佳橙,我不喜欢段佳橙,我不会答应跟她结婚的。但是他跟我说,如果我不娶段佳橙,我们家的现金链就会断裂,到那个时候我们家将会负债累累,一无所有。” “我原本就一无所有,我从来不在乎钱。可是霏霏,他却跟我说,娶了段佳橙,是在变着法子救你和你爸。” 我已经听糊涂了,为了爱我,所以娶了别人? “你知道你爸是怎么破产的吗?他太信我哥了,不管把你们全家的家底都拿出来,还借巨额高利贷投资了我哥研发的治疗仪。他们失败了以后,没钱拿出来还给你爸,债台高筑,他也没想到,竟然把你爸逼上了绝路。” 他的这些话对我而言,句句如同晴空炸雷,我没有办法消化,也没有办法听信。 我脑子都是乱的,这么多的信息摆在我跟前,我觉得我需要尽快回家安静。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起的太急了,猛地站起来头都是晕的,眼前大片的冒着金星,尚清追出来扶着我,打开门的一刹那,刺眼的灯光扑过来,我抬手遮住了眼睛。 我眯着眼,模糊的视线下,我看到很多人冲我走过来。 第42章 vol 10(3)下 应该是酒局散场, 他们出来准备下楼的。 为首的是江以宁,他的西服外套随意的搭在他的手臂上,陈总站在他的旁边。 他们看到我们, 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了。 我看到江以宁笑了一下, 他的嘴角向上挑了挑, 眼神颇玩味的看着我, 然后他走过来, 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一俯身, 很随性的吻了下来。 他呼吸里有很浓的酒精气, 我想推开他,但是他不准,他强势的固定住我,把我压在墙壁和他之间,用牙轻轻啃噬着我的唇。 我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吻过,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还是重重的推开了他。 可能下手太重了,江以宁差点没站稳,单手捂着他的胸口,睨着他的一双杏眼, 眼波里醉意流转,那样子倒真像个翩翩浊公子,如玉世无双。 这张脸,这张颜, 我也是刚刚爱上才不久,是人是鬼分不清。 我这一下大家都惊了一跳,但江以宁醉态里到没有一分生气的样子,他靠着身后的走廊栏杆,长身立在那里,眼神越发恣睢轻佻的薄瞋了我一眼,笑着跟众人摇摇头:“季常之癖,见笑了。” 我不知道季常之癖是什么,但是人群里面显然有一半人懂,众人哄堂大笑。 江以宁这个人有文化,交的朋友也都有文化,他这拐着弯的嘲讽我,我都不知道。 大家要散场,江以宁站起身把西服换了一只手搭在臂弯里,伸出一只手递给我,眼睛弯弯的对我说:“走啦。” 我捏了捏包带,把手递给了他。 他拉着我的手都没看尚清一眼,从他跟前走过去了。 陈总年长,江以宁送他上车的时候,陈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跟他说:“这个事老弟别挂在心上,老弟既然有求,自当尽力而为。” 江以宁一笑,和他握手告别,我清楚地看到他俩的手在握紧的时候,递交了一把钥匙,不知道是车钥匙还是房钥匙,江以宁一笑莞尔:“仰仗大哥了,聊表寸心。” 陈总心领神会的一笑,就此作别上车。 送走了陈总,江以宁拉着我的手上了他自己的车,一直到上了车,他才松开我的手,靠在车椅背上,以手支颐,不吭不响。 席祁坐在副驾上,司机问他:“去哪儿?” 几乎是同步的,席祁和江以宁各自说了“去医院”和“回家”。 去医院是席祁说的。 回家,是江以宁说的。 席祁知道自己拗不过江以宁,过了片刻才跟司机恨恨地说:“听他的。” 司机把我们送回了家,但是席祁让他不必下车,就在大门前等着。 我进门就上楼径直回自己的房间,我走得很快,但还是被江以宁追上来了,他一只手卡在门沿上,不准我关门。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跟他说:“席祁在下面等你,你身上有伤,今晚还是住在医院好。” 他另一只手推着门,执意要进来。 我其实越来越不喜欢他进这个房间了,我去掰他扶在门框上的手指,他喝多了而且身上又有伤,推诿不过我,在我关门前说了一句话:“你就是把门关了,我不过是多叫管家拿钥匙来开一趟门。” 说的也是,我在这个家,没有隐私权,江以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睡哪个房间就睡哪个房间。 他就是个皇帝,在内在外都妻妾成群,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我又把门重新打开了。 江以宁确实是喝醉了,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脚步都虚飘,他进门站不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去揪他自己胸前的衬衣领口。 揪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打领带,又把手放下了。 他向沙发一侧倒去,让他自己倚仗的更舒服些,然后醉眼朦胧的几乎笑眯眯的问我:“你今天晚上,跟小清在屋里,干嘛呢?” 我不想跟一个醉汉说话,醉汉喝多了都是一个样,兴奋话多。 “你去醒了酒,再来跟我说话。” “我没喝多,”天底下的醉汉都喜欢说这句话:“我有数。” 我不欲理他。 “你老公我练过的,特别能喝,红的白的掺一块我都喝不醉……”他又执着于刚才的话题:“你们两个,凑一起干嘛呢?” 我没好气的告诉他:“你和汪仪菡在一起干嘛,我们两个就在一起干嘛。” 江以宁笑了一下,竟然对我说:“你这是吃醋啦?” 我懒得跟他讲话,我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江以宁见我不理他,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走到我跟前,翻我的口红盒子。 我的口红都收纳在一个展示盒里,里面至少有三十几只,江以宁抽出来看看这只看看那只,很泄气的问我:“你这不都挺喜欢的吗?” 我卸完妆了,去卫生间洗脸,洗完脸出来看到他在翻我的东西。 我床头放了很多考研复习资料,他翻着翻着就发现了一个纸袋子,一个古老的柯达胶卷包装袋子,他把里面的照片倒出来放在桌上,一张一张的看,看了看就突然回头问我:“这不是你上次给我看的你手机里的照片吗?”他嘿嘿笑了两声:“你还真生气啦?都把它洗出来啦?天天看?诶这里面还有汪仪菡呢,你快看。” 他要不就是故意激我,要不就是嗑药磕多了亢奋的,脑子有坑。 这照片不是我洗的,是有人投递在我家门前的信箱里,用信封包着署名给我,管家拿给我的。 我懒得理他,擦干净脸上床,拉过被子蒙上头睡觉。 江以宁过来掀我的被子,推我起来:“你别睡,我跟你讲,你是不是真的误会我啦?” 我真是被他搞得烦死了! 我猛地推开被子坐起来,特别诚恳的跟他道歉:“是我错了,好吗,是我错了,你放我睡觉行吗?” 江以宁没说话,他盯着我胸前那根项链,项链上拴着的,是他的那枚婚戒。 他伸手就拽住了他的戒指。 项链极细,他一拽我的脖子就勒的疼,我被他一起拽到了他跟前。 他摩挲着那枚戒指,也摩挲着项链上那颗极细小的爱心红宝石,嗤的一声笑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好珠宝没买给你,你还带着它。” 这根项链是尚清买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但我带着它不是因为尚清的缘故,而是我实在很喜欢这个别致的样式,那颗小小的红宝石衬的我皮肤很白,而链子长度恰到好处的又衬的我的锁骨很性感。 我想跟他解释解释,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听到他说:“这根项链,还是我在肯德基打工了一个月,买给你的呢。” 他在韩国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去肯德基打工,但是他去肯德基打工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站在柜台里面,每个周末给我铲薯条吧? “那时候小清跟我说想送点什么给你,我就给你挑了这根项链。”他眼神满满的都是回忆,看着柔情极了,又拽了拽他的戒指,像个小孩那样跟我说:“你把戒指还我。” 我不还,我掰开他的手指,又去推他:“我有保留这枚戒指的权利!什么时候我觉得你配戴这枚戒指了,再给你。” 他被我差点从床上推下去,很气闷的问我:“我怎么就不配了?” 我知道我要是说什么他就觉得我吃醋,他就高兴,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知道!” “哦?”他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说忆昔的事?” 我学着他的语气损他:“麻烦你下次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前面加一个’梁’字。” “行。”他答应的痛快:“梁忆昔这个事,我向你保证,将来一定给你解释清楚,我们两个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讥讽的一笑:“孩子都有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他关注的点奇奇怪怪的,听了我的话立刻一脸激动:“原来你是想要孩子啦?!来来来……” 我顶他个心肝脾肺肾哦,他又开始解皮带要脱裤子了。 我想都没想,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他恼羞成怒了,我以为他有伤爬起来会很慢,但是他竟然爬起来还挺快,站在我跟前,两只手突然攥住我的两只手腕,咚的一声把我怼到了床头上,他覆下来,恨恨的盯着我的眼眸,咬着牙说:“我忍你很久了,你的贞烈都一天到晚装给谁看?” 原来他这一晚上都不过是忍着,在玩我。 像是动画片里的老虎和兔子,老虎拍拍兔子的头,不急着把兔子拆吃入腹,先玩一玩,反正兔子早晚逃不出老虎的手掌心。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他冷冷的,语气轻蔑:“你在想小清,你们两个到处抓我的把柄,无非是想搞夸我,想的到美呢。” 他真是高看我了,我要是有那个智商搞垮他,那我就是武则天再世了,我早搞垮他让他跪地来求饶了。 我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惹恼他,以前不关我做了什么,他都是主动站出来袒护我,但是我想他今天真的生气了,而他真正生气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撞见了我和他的弟弟给他带了绿帽子。 打蛇打七寸,哪里痛,就要踩他哪里。 “对。”我也笑了:“我和尚清就是商量了一晚,怎么干掉你。” 他怪异的打量着我,在我耳边嗤笑着说:“商量出来了?” “商量出来了。”我特别冷静的说:“你大了我俩八岁,身体还不好,有胃病,有肺疾,肝脾都肿,估计还肾亏,管这么大的家,累的吐血,估计活不过四十,我俩靠,也把你靠死了。” 我说完这段话我自己差点想笑出声,但是江以宁眼里的那点光都熄灭了,特别无神那样,他松开了我,下了床,默默地低头系他的皮带。 我在后面问他:“咦?被我戳中心窝子啦?” 他也不说话,捞起他的西服,向门外走去,他人都出去了,回过头来问我:“童霏,你是不是特别巴望着我死?”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我今晚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打击报复他。 “我……” 他的眼神真的好没有光泽,我一时语塞了。 他在我跟前关上了门。 我爬起来站在窗前,看到他和席祁上了车,驶走了。 第43章 vol 11(1)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就为了虐男主啊,非看虐男主人员注意排雷感谢在2020-03-24 23:51:16~2020-03-25 21: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corend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vol 11(1) 天亮以后我早早地去了手机商城, 我找到当时犄角旮旯里的那个小摊位,令我吃惊的是,那家小摊已经彻底更换了门面。 那种鳞次栉比的小摊位其实没什么门头, 无非是展柜挨着展柜,只不过产品和摆设风格不同而已, 我在那一片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天我修手机的店, 我慌的差点以为那天我是不是进了鬼市。 我没进鬼市, 我仔细地确定了那天的方位, 询问那个小摊, 才知道那家店铺已经搬走, 租给了新来的这家。 这个世界能人太多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迁走换新,这个人就能翻云覆雨。 我丢了江以宁的手机闯了祸,这个错怨不得别人,好在昨晚偷听到席祁和江以宁的对话,知道手机已经被他们找了回来。 只是我现在最大的疑惑是谁拿走了我口袋里的纸条。 是薇薇吗,想到她我心头就莫名的恼火,她竟然出卖我。 但是她也没什么机会从我口袋里偷走一张字条,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我有个什么字条藏在口袋里。 那就是管家或者老徐, 或者家里其他的用人。 薇薇都能出卖我,我身边再无人可信了,我需要尽快找出来这个人是谁。 我回到家开始慢慢观察他们每一个人,温和的管家, 花房里的花匠,做饭的大厨,买菜的阿姨,摆盘的小羽,照顾我爸的护工……就在我像个侦探一样查找蛛丝马迹的时候,网上有一条热议被推上了热搜。 女星辛桐雨被爆婚内出轨 这个辛桐雨是个三四线的小明星,是江以宁他们医院的形象大使,长相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赢在温婉平和,所以江以宁他们医院的宣传栏、广告位都是她穿着护士服拍的照片。 我其实也收到过有关于她的照片,照片中有一张看上去十分模糊,但是应该是辛雨桐搂着江以宁脖子在亲吻的样子。 所以这条热搜我多关注了两眼。 这个辛雨桐的主营账号没什么特殊的,但是被网友扒出来她的小号,她在小号上晒她虚荣而奢靡的富婆生活,私人飞机舱内的照片,超奢豪车的真皮内饰,一顿价值两万的早餐,价值十几二十万的包包…… 这些原本都不是事,但是她经常晒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没有正面照片,有的时候是她拍的模糊背影,有的时候背影都没有只有身体的一段,而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似乎也及有品位,因为他手上总带着一只极其贵重的名表。 她喜欢秀跟这个男人的各种恩爱,称呼这个男人为“k先生”,字里行间都让人知道这个k先生不仅长的帅,有风度,还多金,她的一切美好的物质生活都是这个k先生带来的。 原本一个老百姓晒晒也没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就有江以宁医院的人出来认领,指证这个k先生就是江以宁。 站出来认领江以宁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的员工,但她坚持自称自己是医院的人,并且贴出来这几日医院内部论坛关于梁忆昔是小三事件的截图。 通过截图对比,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证明,这个照片中的男人,就是江以宁。 因为他们都佩戴相同的一款私人定制手表,他们都有着一样的背影,他们都处在同样的环境。 江以宁应该是第一次被推上了八卦的风口浪尖,热议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有人扒出来各种八卦小道消息,吃瓜群众的队伍越来越大,等到隔天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叫“今我来思”的网友贴出了那张还躺在我eil收件箱里的照片,就是那张辛雨桐吊在江以宁脖子上,热吻的照片。 其实说句真的,关于江以宁这些照片,我以前真是没怎么仔细看过,因为实在都很模糊难辨,清晰可辨的那些又有很多都是错位照,可信度真的不高。 就是现在这些绯闻被爆出来,我依然觉得可信度低,我本来没怎么关注这件事,但是这个叫“今我来思”的网友爆的照片,让我心里突然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叫童霏,我姓童,我之所以取名霏,因为我出生那天是节气小雪,而我出生时我妈看了一眼窗外,正好飘起了雪,我妈便拟了这个“霏”字。语出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我点开“今我来思”的账号,发现这个账号也是刚注册了不久,公众页上只有这一条爆料内容,我把页面停在这一面上,没再点关闭,隔上几个小时便刷新一圈,看看他有没有再发什么东西,看看网友的评论。 跟梁忆昔的骂声特别像,大部分人一致骂辛桐雨婚内出轨不守妇道,小部分人呼吁关注江以宁,要人肉这个渣男。 所以这个事情过去仅半天之后,江以宁已经彻底被吃瓜群众扒了出来。 江以宁,江之集团第二代领导人,江氏家族第三代话事人,毕业于德国海德堡大学医学系,医学博士,登州市辅仁国际医疗中心创始人,其父曾为新加坡首富,已婚,有一原配童女士,亚洲赌圣之女。 网上开始出现很多江以宁的高清照片,有他演讲的,有他讲公开课的,有他做手术的,有他出席活动的,也有我俩结婚的。 评论又开始乱吹风,一边骂一边还有人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真踏麻长得帅的吗? 下面点赞10086。 这个事过去了一天也没个人站出来发表什么声明,我在家坐着一条条翻评论,心里五味陈杂。 我又翻出来邮箱里的照片,仔仔细细的查看,我以前是真没觉得江以宁身边有这么多女人争奇斗艳。 我心烦意乱的合上电脑睡了一觉,再醒来发现这个事情,果然又出现了新八卦。 新八卦就是,汪仪菡疑似自爆,曾被江以宁强行陪酒,时候被强行与其发生关系。 之所以说疑似自爆,是因为汪仪菡在个人主页指桑骂槐,而她的经纪公司给她买了通稿又买了热搜造势,把她强行陪酒和发生关系这段文章推送上各大新闻头条。 舆论顿时炸开了锅,因为汪仪涵正是当红的一线女明星,开年至少有三部大片待上映,关注度一夕之间达到爆棚。 江以宁到底跟她什么关系我这边也弄不清楚,可我知道,这个渣女是借江以宁造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刷新了“今我来思”的主页,看到她半个小时前的爆料,一张照片,又是一张江以宁的背影照,他怀里揽着汪仪菡,手放在汪仪菡的屁股上,手腕上有那块标志性的手表。 这张照片我也有,可我有一点怀疑,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江以宁,但是背影实在又太像了,找不出破绽,说他不是江以宁,那更值得推敲。 我更心烦意乱了,我很想看江以宁那方能做出什么回应,因为江以宁的花边新闻不光吃瓜群众关注,经济界也大为震动,不少财经人士也纷纷发文剖析江以宁这件事的影响面。 而且江之的股价已经大跌,一天蒸发了42个亿,有2亿投资者不幸遭此横祸。 所有人都在等江以宁的回应,但江以宁方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今我来思”以一天一条的频率再次爆出,江以宁和其总裁助理席祁有石锤同性情侣关系。 这次爆出的直接是一组九宫格照片,照片里有席祁和江以宁穿情侣装的照片,有席祁给江以宁亲密整理领带的照片,有席祁攀着江以宁胳膊笑得一脸撒娇的照片,有江以宁给席祁喂饭吃的照片,有席祁抱着江以宁的照片…… 这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才真正被一波一波的舆论推上了高潮。 简直是吃瓜群众的狂欢,江之的股价终于在第三天跌停了。 晚上的时候,江之集团终于发表了一檄长文声讨网络暴力,并声称,若再散布不实谣言,必将依法追究造谣者,将其告上法院。 这篇声明实在很缺乏反击力度,被网友又捉住不敢见官司的把柄,嬉笑怒骂了一顿。 到第四天,我终于接到了薇薇的电话,薇薇在电话里语气不太好,但她还是问我:“童霏,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忍着没找薇薇和段佳橙算账的原因,第一是因为这个“今我来思”来历不明让我不敢乱出门,第二是因为我在等薇薇主动打电话找我。 我想看看薇薇针对出卖我这件事,有什么要说的。 现在她打来电话约我了,我也正好想去医院打听一下江以宁的消息,我便同意了。 谁知我到了医院,发现迎接我的人不是薇薇,而是黑眼圈浓重的席祁。 席祁这几天应该过得很不好,因为他连隔夜的胡子都没刮,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脸色疲惫不堪。 我以为席祁见了我会质问我或者责备我,但是没想到他见到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童霏,把你叫来的原因是,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我当然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没问他怎么了,我只是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他没说话,把我带去了一间病房。 不是江以宁办公室的病房,而是一间同样比较私密的vip病房,我进去之后吓了一大跳,立刻捂上了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脏。 因为江以宁,面无人色的合睫躺在一个透明的仪器里,双手放在身前,表情安宁又平静,呼吸毫无波澜,像个已经死亡的标本,或者干脆就像一具已经摆在水晶棺里的遗体。 我差点吓哭了,还是席祁抱住我,跟我说:“别怕,这是高压氧仓。” 我浑身失力瘫软如一滩烂泥,我的嘴竟损成这个样子,看江以宁那晚离开时的神情,我怕是要把他活活咒死了。 “已经是第四天了。那晚从家里出来就晕了过去,再没醒过来。”席祁像是失去了方向感那样迷茫的问我:“童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话,把他唤醒?” 第44章 vol 11(1)下 我不知道我能对江以宁说点什么, 我这张贱嘴似乎只能把人说死,不能把人说活。 那天我取笑他活不过40岁,他便要立刻给我瞧瞧, 他连现在都不想活了。 “我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薇薇和她的妈妈也在,他妈妈是中医针灸的国手, 同样没有办法。 “那天晚上, ”席祁神色暗淡的问我:“你跟他说了什么?你们吵架了?” 我当然不敢坦白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我要是说了那晚我咒江以宁早死, 江以宁现在躺在那儿, 席祁能过来掐死我。 “是不是瞌药瞌多了?”我顾左右而言他:“我以前在pujing的时候, 经常有这样的人, 睡个四五天也很正常。” “你说什么呢!”席祁脸色大变,他扫了一眼薇薇和她的妈妈,上来推了我一下:“你别胡说!” 我的福气可能都是我这张嘴自己嘚吧嘚吧作掉的。 因为江以宁吸这件事,除了席祁和他那帮兄弟,可能也就只有那晚不小心偷看到的我和尚清了。 我心悬到半空,意识到我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我问席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席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把江以宁从高压氧舱里抬出来, 叫我上前跟他讲话。 可我站在江以宁跟前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以宁……” 我终于开口,但却觉得酸涩,因为我除了叫他的名字, 竟然找不出和他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们一直连交集都鲜少。 难道要我跟他说“你别死、你好好活下去、我需要你”吗? 我说不出口。 去骗一个病人,可这个病人是江以宁,我们俩之间隔着的这些事,叫我宁可闭着嘴,无话可说。 席祁颓然的在陪护椅子上坐下,叹了一口气,合十手掌抵住眉心和鼻子,深深地伏下身去。 或许事情不不单纯是“今我来思”曝光的那样,但席祁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关心江以宁的人了。 席祁坐在椅子上一下午都没有动,而我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我便也坐在这个房间里陪着不敢动。 就这样又守了一晚,江以宁还是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席祁的黑眼圈更甚,他几乎有些暴躁,他在房间里拧着鼻梁踱步,踱来踱去他实在忍不住了,两步走到床前揪住江以宁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 “江以宁,江以宁!”席祁第一个崩溃了:“老子求你了,你踏吗别睡了,这么一个家,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丢下一个我在这里怎么办?” 江以宁毫无反应,面色安详,被他揪的像个木偶,席祁又晃了他两下,一松手又给他怼回去了。 江以宁落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空了一拍,我急的刚想上去扶江以宁,没想到薇薇比我还快,她一把托住江以宁的头,又慢慢放回到枕上。 薇薇真是个尽职尽责的白衣天使,她生气的指责席祁:“他现在求生意识薄弱,身体又原本就很差,你这么干也是在催他死吗?” 席祁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我和薇薇都吓了一大跳。 薇薇赶紧又去按住席祁的手,低声斥责他:“你是不是疯了?” 我从没见过席祁这样失态的样子,他对薇薇讲:“是,我真的疯了,被他逼疯的,现在天都塌下来了,他醒不过来,我能怎么办?”他掏出手机,疯狂的翻动页面:“你看看这几天积压的多少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薇薇在口腔内咬着嘴唇,面色带着某种隐忍,实在有些下定决心才说得出来这些话,“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席祁一把抓住她:“什么?” “指尖放血。” 席祁又泄了气:“你们家阿姨三天前就已经试过了。” “那是十宣穴放血,有醒神开窍的功效。”薇薇捞起江以宁的一只手放在手上,“我们不扎指尖,我们扎这里。” 我瞥了一眼心惊胆寒,薇薇是要把针从江以宁的指甲缝里扎进去。 “用疼痛来刺激他苏醒。”薇薇抬起目光直视着我,“这是最后一个办法,或许还可以一试。” 这种近似酷刑的治疗方法轻易无人提议,薇薇是在征求我的认可,因为在大陆,无论实质关系与否,与江以宁属至亲关系的,只有我。 我在犹豫。 但是我家主事的一贯是席祁,席祁根本都不理我,大手一挥就说:“我们没意见。” 所以薇薇取了针,给针消过毒,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就握着江以宁的手指,把针从他的食指指甲缝里面扎进去了。 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我看的一抖,别过头去。 我觉得异常难过。 我和江以宁结婚一年了,这一年我们统共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星期,我们在一起睡过四晚,剩下相处的日子,大多都是他病着。 现在的他简直是个病秧子。 可就是这个病秧子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家室,有了一个女儿,传了一身绯闻,连同性恋都有。 滥情,还吸。 更可能,他还是间接害了我爸的凶手。 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男人了。 可就是这个男人,我却不得不承认,我竟然喜欢着他。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太过于折磨,我爱他,也恨他。 不是我贱,而是他对我柔情体贴,包容宠溺,多金又有好的皮囊,试问这样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但他风流,刚我知道的就已经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还有一个席祁。 无论这些事情是真与否,流言蜚语,空穴来风,我深深知道,恐是我所托非人。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忍不住,我还对他存着幻想。 也许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毒药,可能会懵了你的眼,你却心甘情愿。 我爱的那个男人现在病了,是嗑药磕多了也好,是被我伤心伤的也好,我只想求他快 点醒过来。 可他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薇薇的针扎在他手指甲上,很慢,一点一点的向下走着。 我的心失重那样难受的揪在一起,我捂着嘴控制着自己别哭出声,另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腿,我喊他:“江以宁……快点醒醒。” 他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支针下到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上,他依然没有反应。 第三支第四支下到他的两首中指,他依然毫无知觉。 薇薇要下第五针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我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江以宁的手,我把他的手捉在手里护着,我摇着头,痛哭流涕的对薇薇说:“不做了,我们不做了……” 我不知道若是醒着这个人会有多疼,可我想,人醒来还得活,就算江以宁这个时候醒过来了,怕也会痛的痛不欲生,那我们救他醒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做太非人道,而我更不能让他承受这样的痛楚。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嘴太损,是我心太坏。 我抱着江以宁的手哭的惨,哭的也委屈,我摇着他要他醒过来,我告诉他我还想当他的老婆,我要把戒指还给他,我还有账没跟他算,我还有话要问他,我还要干掉他那一圈红颜祸水……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反正席祁和薇薇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用他的手擦眼泪,鼻涕眼泪都抹在他的袖子上,嗓子都哭哑了。 过去很久,我觉得我的手被人握了一下,我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江以宁平静的脸上蹙起了眉头,等我站起来去按呼叫的片刻时间里,他突然发出一阵闷咳,抖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他初初看我的眼神是迷茫的,待他眼神一点点聚焦,盯着我又看了好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霏霏,”他缓缓开口,嗓音是低哑的,他蹙着眉头在埋怨我:“你怎么,这么吵。” vol 11(2) 江以宁醒了,是真的醒了,不知道是被薇薇扎醒的还是被我吵醒的,他醒来以后疼出了一身汗,但神志清醒,他本身就是神外科医生,医生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很配合的做出相应的答复。 等检查身体的医生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席祁激动的都快哭了,他弯下腰额头贴着额头磕在江以宁的脑门上,贴了好一会儿。 说真的,江以宁对待席祁一直都是疼宠的,席祁对他做了这个动作,纵使他病的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也还是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柔声问他:“怎么了?瘦了好多。” “没怎么了。”席祁吸吸鼻子:“没事,一切都好。” 江以宁一笑,但这个笑很快被疼痛冲击,他嘴角抿成一线,却不忘握握席祁的手,让他心安。 席祁拿毛巾给江以宁擦了擦汗,撕了一贴退烧贴放在他额上,握着他的手说:“还是有点烧。” 江以宁对他弯了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席祁推着他:“别睡。” 江以宁蹙着眉嗯了一声,又把眼睛睁开了。 席祁按摩着他的胳膊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那个药以后绝不能再用了,你求我也不行。” 江以宁停了停,对他说了一个字:“好。” 这两个人有的是小秘密和小默契,完全视我如空气,我突然觉得就算我解决了江以宁身边的阿猫阿狗,席祁才是那个我要解决的终极大boss。 席祁回头对我使眼色,要我去另一边帮江以宁按摩另一侧的手臂。 我过去另一边要做,却被江以宁拒绝了。 他拒绝我的样子很简单,把脸转向另一侧,把胳膊往回缩,就是不许我碰他。 他对我有气,我知道。 还是席祁在旁边帮我求情:“别矫情了,没有人家你还醒不过来呢。” 江以宁吭了一声,不说话,但总算便允许我碰他了,只是他并不理睬我。 我学着席祁的手法按摩着江以宁的胳膊,听到江以宁问席祁这些天公司的事。 “都挺好的,”席祁撒谎撒的大言不惭:“你先养养身体,公司那些事都是小事。” 席祁没给我递眼色,但是我也知道该怎么装聋作哑,以江以宁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要接受这几天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还需要一定的体力。 医院厨房送来吃的,席祁打开看看,回过头去对江以宁讲:“是小米粥。” 江以宁的表情写满着病后的虚弱,无心饭食。 席祁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便对我说:“喂他喝点粥,我去补一觉,下午过来签文件。” 席祁走了,他倒没有独自霸占江以宁,而是留了机会给我们单独相处。 第45章 vol 11(2) vol 11(2) 我倒出来一些粥在碗里, 轻声问他:“喝点粥吧?” 他摇了摇头,把脸转向一侧,闭上了眼睛。 我继续帮他拿捏着胳膊, 一边哄他:“就吃一点。” 他还是固执的摇摇头,闭着眼睛不想理我。 “你就算要生气, ”我拿手指戳了戳他, “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生气啊。” 他总算睁开了眼睛, 但却依然拒绝吃东西, 只是说:“没胃口。” 这气生的还不一般哦! 我把粥又倒回锅里去了, 把碗勺装的丁丁当当的响, 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江以宁非得吃这一套, 这个时候才肯叹了口气,说:“你别给我气受,我吃一点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我特别像逼大朗喝药的毒妇潘金莲,我心一软,帮他把床头摇了起来。 江以宁的床头被摇高,他便看得清他手指上的伤了,原本他醒来气力衰竭,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两只手放在胸前,掌心朝上微微蜷曲着, 他看着指甲里的血痕,眼神里是特别的痛。 可能对医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双手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见他自己闭了闭眼睛, 尽可能舒展了一下眉心。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跟我说:“刚才吓到你了。” 我盛着粥的手抖了抖,盛了半碗粥用小勺翻搅着帮他吹温,递到他嘴边。 他却不用我喂,自己伸过手把碗和勺子接走了。 我之前彻底伤了他的心,他这也是一种发泄,我知道,我便不同他争执,帮他把碗仔细端好。 他的两手食指中指都有伤,他左手微微翘着用无名指和小指捧着碗,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勺子柄,费力的舀起一点粥,再哆哆嗦嗦的抬起来送进嘴里。 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没有什么胃口,吃的味同嚼蜡索然无趣,只是强制自己吃下去罢了。 他那种吃饭的样子让我看的心酸,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他抬头看了看我,有些迷茫的眼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流露出一点很向往的神色,但是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又去小口小口的吃那些金黄色的小米粥。 可之前的表情告诉我他一定是想到了想吃的东西,我便把他的粥碗拿走了,上去握着他的手问他:“你想吃什么,就说出来。” 他神色暗淡,看了我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呐,你看,我最喜欢吃我妈做的猪脚姜,我告诉了你,你就找人帮我做。”我哄着他:“你有什么想吃的,你告诉我,我也帮你做。” 他苍白的脸色不知为什么都有些微微泛红了,他忍了片刻,才挤牙膏似的跟我说了三个字:“蔬菜粥。” 这有什么难的,这可比我喜欢吃的东西简单多了。 我打了一个电话,便有人送来锅和半熟的白粥,连蔬菜都切好了端上来,只需要我通电煮一煮就行。 我给他煮粥,他坐在床上看着我,我感觉到他在看我便回头去看他,他睫毛微抖着,把眼神闪烁开了。 这间小屋子不大,很快便弥漫着粥香,他忍不住头都抻了出来看我煮粥,像个小孩那样藏不住期待,我窃笑着撇了小半碗米汁先给他解馋。 他还是坚持要自己吃,我便把粥塞到他手里,他才吃了一口,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咽下去,分明好吃到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但他还是不忘损我,温温吞吞的对我说:“比我妈做的差远了。” 原来是他妈妈做的,那确实,同我一个样,这世上任何人都做不出来自己心中的那个味道了。 他自己喝粥,我帮他在旁边吹着碗里的热气儿。 屋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他却突然不再吃了,勺子停在半空中,抬起眼皮来看我。 他这样看着我,我便有些不好意思,刚想问他怎么了,门突然被打开了,我看到我冷艳高贵的婆婆带着她健壮的保镖走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完全没防备婆婆怎么会来,赶紧站起身整理自己向她问好:“妈,您怎么来了?” 婆婆不理我,径直看着江以宁。 江以宁的脸色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没转化过来,他有些迷茫的叫了一声:“母亲。” 然后婆婆走到他床前,毫无预警的抬起手,一巴掌抽到了他脸上。 江以宁原本身体就亏欠的厉害,婆婆这一巴掌出手又重,一下就把他连人带碗打翻了过去。 我被震了一大跳。 江以宁是个什么人,有超级洁癖的人,平时白大褂上找不到一根头发,西装上见不得一丝纤毛,婆婆过来的那一巴掌把他的碗都打翻了,汤汤水水撒了一身,他自己也身子发虚,差点被扇的栽到床下去。 我赶紧去扶他,他却推开了我的手。 他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抽了纸巾去拂身上的米粒,看上去面色依旧是平静的,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 因为他看上去虽然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但却下颚向后含着,整个脸部的线条都绷的很紧。 我把碗从床上捡起搁到桌上,回头看他伸手,把自己胳膊上的留置针拔了。 他胳膊上的留置针还是在韩国就植入他手臂的,刚才婆婆那一巴掌留置针就扎歪了开始回血,这会儿他把那根又粗又长的针从手臂里拽出来,就带出来一路血迹,淋淋洒洒的,从衣服到床单,他用掌心去捂着针孔。 他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我抬头看他,便发现他的目光早已变得阴霾重重。 婆婆也实在过分,那一耳光打过之后扔不过瘾,接着巴掌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掌掌击在江以宁肩膀的锁骨上,下手委实不轻。 江以宁之前兽性大发的时候被我摔断了四根肋骨,这时候胸前还裹着厚厚的缚胸带,婆婆砸的任性,江以宁可是扛不住,他用手去挡,推搡间发出一串闷咳。 我简直快崩溃了,婆婆就算跟江以宁没什么亲友关系,也不能随随便便冲进病房这么摧残一个病人。 我上去拦住婆婆,江家家规森严,就算在大陆我也不敢对婆婆太造次,我只好上去握住她的胳膊:“妈,您冷静一下,江以宁身上有伤,您千万冷静下。”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呢?!”婆婆气咻咻的把我甩到一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她倒也不再虐打江以宁了,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余怒未消的看着他。 江以宁煞白着一张脸一直在咳,他也不想示弱,好不容易得空控制住了咳嗽,他捂了一会儿胸口,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 但他一看便是一副头重脚轻重病强撑的样子,他给婆婆倒了一杯水,自己端着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递给她,说:“请母亲息怒。” 我以为婆婆会把那杯水打翻,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冷笑:“你倒是病的是个时候。” 江以宁把那杯水收回来,亦是冷冷的回她:“我有做错了什么,请母亲示下。” 婆婆又是一声冷笑,伸出手去,她身后的保镖立刻将一落文件交到她的手上,她恶意的将文件狠狠的甩在了江以宁怀里。 江以宁并没有翻阅那些文件,他接过去,转身把水杯搁回桌上,语气平静的对我说:“去把席祁叫来。” “怎么,”婆婆一声冷笑,说话夹枪带棒:“席特助自己闯下了大祸,这是藏起来不敢出来见人了吗?” 江以宁瞥了她一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预感到不好,眉头微蹙,看向我,对我加重了语气:“快去。” 我早已预感到这大事不妙,早就想把席祁叫来了,可我去叫席祁又害怕江以宁被婆婆打,便站在门口喊人,幸好护士站里也有江以宁的人,我便让他赶紧去把席祁叫醒。 我回屋去看江以宁,他已经开始阅读那些文件了。 猜也猜得到,那些文件上是些什么样的内容,但是我不敢保证江以宁看到这些内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只能赶紧走到他的身边,攀着他的胳膊,低声对他说:“你先别动气,待会席祁到了再说。” 江以宁看着文件,眉目间面色越来越凝重,等到席祁进来的时候,江以宁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刹那间交换了信息。 他和席祁沟通起来,永远都是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席祁微喘着气,他真是睡觉去了,样子看上去衣衫不整,刚被叫醒匆忙间都没来得及穿鞋,脚上只是趿着双拖鞋,也没有穿西服的外套,衬衣皱着没打领带,衣领开着一半扣子旖旎到胸前,进屋见到江以宁正在看文件,又看到婆婆那张冷峻的脸,他自彻底清醒了,硬着头皮走上来,对婆婆说:“夫人……您怎么来了?” “你要害死老二是吗?”婆婆抬手就给了席祁一巴掌,痛骂席祁:“不知廉耻!你干的丑事!” 席祁嘴角都被扇裂了,特别委屈,捂着脸站在那里,只是喊:“我是被恶意中伤的!” “给我扣上你的扣子!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婆婆气的发狂,又要上去打席祁:“污秽!变态!” 江以宁气得脸色发青,我搀着他,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昏厥过去,但他比我想象的顽强得多,他推开我,上前去攥住婆婆捶打席祁的手腕。 他的指甲里是血痕,他抓婆婆抓的用力,这个时候指甲间迸出血来,被婆婆一眼看到了,她盯着江以宁的手忽然就笑了,“老二,这么些年,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江以宁冷眼看着她,甩开了她的手去扶席祁,待看到席祁嘴角的血迹,他又用拇指去撇,神情黯然。 席祁眼圈都红了。 “你们还敢!” 江以宁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婆婆,她气的发抖,四处看,一眼瞥见桌上江以宁刚刚拔出体内的留置针,一把抄起来就去扎席祁。 还是江以宁眼疾手快把席祁护在身下替他挡了那一下子,他身体被扎的向前一挺,把席祁都推了出去。 婆婆当时就把针从江以宁身上拔了出来,席祁是扑回来又扶起江以宁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都揪在了一起,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我连反应过来的空隙都没有,就见江以宁回头瞪着婆婆,那种可怕眼神是我从未看过的样子,凌厉异常,充满了厌恶和杀机。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一把枪,他都能给婆婆立刻来一枪。 我一直知道江以宁是玩枪的,因为他以前经常去新加坡和香氵巷的枪会,以前他去的时候有时会带着尚清和我,所以他打枪的样子我见过,手端的很稳,眼神也很稳,谛视着靶心,环环必中。 我疏忽了,最近一直把他当病猫看,却忘了,他才是整个江家商业帝国食物链顶端的王。 可婆婆并没有被江以宁的这个目光斥退,反而偏向虎山行,不依不饶追着席祁还要打,江以宁也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倒在病床上,用力向后折她的手臂,把婆婆的手锁在她身后。 江以宁为了席祁竟然把他们家一向引以为荣的规矩都破了,当真是真爱了。 第46章 vol 11(3) vol 11(3) 婆婆被江以宁锁在床上, 一边挣扎着一边喊:“tony!” 原来叫托尼的不光有发型师,还有保镖,所以那边的保镖一步就踏过来了。 这个托尼长得实在太壮了, 感觉就是那种一个能撂翻江以宁两个的那种私教,他上前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伸手要提江以宁的后领, 被我眼疾手快, 一脚劈过去了。 我不敢打婆婆, 还不敢打他吗, 我从小也是被我爸送去学散打的人, 别说你是托尼, 你就是托尼贾, 那我还是很怕的…… 婆婆的托尼没料到我还能过两招,被我一脚劈了胸前,退了两步摇摇头,打懵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我,便决定先干掉我再说。 江以宁把婆婆按在那里他两个人还在谈话,但是谈的什么我已经没脑子关注了,我没怎么打过实战, 这个托尼看着可不好搞。 我还在分析托尼的段位,托尼一拳就挥过来,上来就是一记摆拳,冲着我的太阳穴就打招呼。 叼伱佬母个死労仔哦!我好歹也是他们家的二太太, 这一拳下来是奔着命门来的啊! 我当然不能被他打,幸好小时候学的那几招还能保命,我低闪躲过去了,抄起桌子上的果盘回头敲在托尼后脑勺上,回头看席祁,他竟然在那里提着个椅子。 我喊他:“打啊!” 席祁好不容易抡起椅子,一把叫托尼半路截住了,托尼狠狠一拽,席祁就是一个踉跄。 真是服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王者,没想到他是个青铜。 “跑啊!”我冲他喊:“赶紧叫人啊!” 席祁猛地被我提醒了就要往门外冲,一脚被托尼赶过去踹到了一边,他倒在那里,捂着被踹的地方没爬的起来。 我顶你个肺啊这个弱鸡……我怎么从前不知道,江以宁身边的第一智囊,竟然这么不扛打。 后知后觉的托尼估计这时候觉出来后脑勺疼了,捂着后脑勺看了我一眼,觉得还是先彻底废了席祁这只菜鸟比较轻松,于是去冲着席祁又是两脚,把席祁踹到墙边去了。 我错了,席祁应该不是打不过托尼,而是根本就不会打,感情平时那些厉害都是用来吓唬我的,这个负分差评该滚粗的猪队友! 但猪队友也是队友,何况席祁平日待我不薄,我痛喊了一声:“席祁!” 席祁弓着腰跪在地上张着嘴就吐,托尼还不放过他,又走上去了,我捡起地上的椅子,掰着托尼的脖子一顿狂敲。 托尼也用胳膊去樘,真正也没打上几下,但他被我打的脑袋都破了,一头血,他眼睛都红了,伸手向后捞到了我的衣领,死命一揪将我拎起来摔倒了身前。我被他摔得七晕八素,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反应就被他卡住了脖子。 我才发现,原来我的那点花拳绣腿也是个菜鸟级别的,我每次都只能跟江以宁打,还没个人让我见真章,如今见了真章了,空余恨,唯有小细胳膊小蛮腰。 我的两只手还在挥着王八拳捶托尼的头,但是只锤了几下就没有气力了,托尼掐着我的脖子,我吸进去的气息越来越少,眼前发黑,我知道,我要完了。 我在那一瞬眼前浮现了好多画面,那画面竟然全跟江以宁有关,有我亲吻他的,有我跟他缠绵的,有我跟他拥抱的,还有我穿着婚纱他拿着捧花下跪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画面竟然是余生,她穿着白裙子,手里捏着一个黄色的玩具,站在那里,喊我:“妈妈,抱抱裴裴……” 我终于看清她手里黄色的玩具,是江以宁办公桌上的那只黄色的橡皮鸭子。 我的整个世界都黑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听到我在昏过去之前说出的最后三个字是:“江以宁。” 我的肺部逐渐充进了空气,那种空气的鲜美逐渐充盈进我窒息的脑子,我突然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起来,然后我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听到江以宁劫后余生那样庆幸的呼唤声:“霏霏!” 我胸口被他压得有些疼,我知道他给我做了胸外按压,我皱了皱眉头他便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下巴贴着我的额头。 他像个抱着婴孩的母亲,一边搂着我还一边摇,摇完了还亲。 我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周围,便知道完蛋,我们输了个精光。 因为婆婆是坐在沙发上的,托尼捂着脑袋站在婆婆身旁,江以宁是跪着的,我是躺着的,席祁是趴着的。 婆婆见我醒了,便用手指扣了扣茶几的玻璃板,示意江以宁跪好了回话。 我从江以宁怀里坐起来,听到婆婆叹了口气,居然语重心长的对江以宁说:“老二,我本不是来跟你起争执的,我是来传达你奶奶话的。” 江以宁垂首跪在地上,但他跪的一点都不直,基本就是跪坐在那里,神色郁郁的听训。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本你传个绯闻也没什么,你就是养上几个在外面,也没什么要紧。” 婆婆和太婆婆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什么叫养上几个也没什么要紧? “但是现在最可怕的,是你闹得不只是绯闻,”婆婆指了指席祁:“是丑闻!性丑闻!” 席祁趴在那里动了动,江以宁没说话。 我知道江以宁不会像席祁那样喊冤,因为都这个时候了,喊冤也没用。 “现在你闹得沸沸扬扬,股票都跌停,这才三天,江之就缩水了10个亿!”婆婆拍了拍桌子:“美元!” “现在这个情况,于公我代表监事会,于私我是你母亲,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也该对你有所教导。”婆婆站起来,走到席祁跟前蹲下,卡着席祁的下巴对江以宁说:“如今你和你的秘书做出这样的丑事,败坏了家风,所以,你必须开除他。” 婆婆说完话就把席祁的脸又撇会到地上,她还嫌弃的掏出手帕擦了擦她捏席祁脸部的手指,站了起来。 席祁超级可怜,趴在那里,疼得厉害,断断续续的说:“给我……时间……” “给你时间有什么用?你还能查出来是谁曝光的你?”婆婆竟然走到我跟前,弯下腰对我说:“你说是不是,童霏?”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未曾参与。 婆婆坐回到沙发上,加重了语气命令江以宁:“开除他。” 自然指的是席祁。 江以宁一口回绝了她:“不可能。” “我现在也不逼你。”婆婆笑笑,“马上把你的这些烂事处理好,到时候我们再来看,可能不可能。” 婆婆带着托尼走了,江以宁去扶席祁,可他们两个现在半斤八两,谁也扶不起谁,江以宁干脆把席祁放倒了,就在地上用手指按压着席祁的肚子,一点点试探着问他:“这儿疼吗?” 席祁摇摇头。 江以宁又问他:“那这儿呢?” 席祁都快哭了,揉着自己的眼睛。 江以宁紧张的问他:“有这么疼吗?” 席祁摇着头就去推江以宁的手,让他别按了:“你手疼。” 江以宁竟然冲他笑了一声,垂头耷拉脑的坐在了他身边,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再叹出来,看着席祁倒笑的更深了:“我们两个,该不会真是同性恋吧?” 席祁捂着肚子撑着自己爬起来,也靠墙坐在江以宁身边,吸着气儿说:“我这辈子是被你害惨了,也没人敢嫁我了,你可不能赶我走。” 江以宁把头靠在他头上,抬起一只胳膊捞住他的脑袋,安慰一样的拍了拍他的脸。 席祁问江以宁:“现在我们怎么办?” 江以宁苦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席祁把脸靠在江以宁肩上,问他:“那我们就这么靠着?” “先这么靠着吧。”江以宁叹了口气:“想想办法。” 他们两个原本就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皮肤白,腿又长,举止风雅,气度也好,这会儿靠在那里,虽然神情颓然,但好似芝兰倚玉山,看得我简直自残形愧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说:“那个,你们两个,再多靠会儿,我先出去了。” 江以宁和席祁靠在那里看着我,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转身要走,江以宁却叫住我:“你生气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生气,席祁一直是江以宁的董事长助理,还是特别助理,自然不同于其他秘书,原本席祁平时就负责打理江以宁的生活,根本就是江以宁的保姆,只不过席祁的权限特别大,他这个董事长助理是可以直接帮江以宁全权处理工作事宜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形影不离如同连体,在我这里原本就不是什么新闻,至少我还没看到他们两个接吻或者做什么羞羞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中伤他们两个是同性恋,确实冤枉了一点。 “我没生气。”我回头告诉他俩:“地上凉,你们两个也别靠在那里半天不起来。” 江以宁看着我没说话,席祁倒是吭了一声,问江以宁:“她这是在关心咱们吗?” 江以宁淡淡的把眼光从我身上挪开了,他看到婆婆扔在地上的那份文件,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站起来,又弯腰把那份文件捡起,翻了两页。 我垫着脚凑过去看,里面赫然有“今我来思”的微博爆料截图。 江以宁瞥见我在偷看,便把文件彻底打开展在我眼前,自嘲的笑笑:“这些照片还挺眼熟的。” 是很眼熟,都是我床头那个柯达纸袋子里包的,我都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是我很难接受,江以宁终究会误会这是我做的。 要是放在平时,我可能连句辩白都不会说,我活这么大,一直奉行的理念就是懂我的人自懂我,不懂我的人也没必要解释给谁听。 但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开口告诉他:“这不是我做的。” 江以宁没理我,他依然是自嘲的笑了笑,把文件扔回到沙发上,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蹙着眉闭上眼,以手覆住额头。 席祁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我跟前,添乱的掏出来一个手机,也展示在我跟前:“这个手机,是在你大衣兜里找到的。” 席祁拿给我看的手机很眼熟,应该就是被我摔坏了的江以宁那台手机,只不过已经进行了翻新,看着跟之前相比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人生观都要颠覆了,我需要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脑子出现了问题,这台手机到底摔坏了没有,我是不是真的把它带去了台云手机商城,那家店铺是不是真的存在…… 我想的有些发晕,眼神纷乱有些天旋地转,江以宁的手从额上拿下来,他看着我,蹙眉喊我的名字:“霏霏?” 我向一侧退了一步,席祁一把搀住我,我站稳了便确定,这一切是真正发生过的事。 只不过我不知道这台手机怎么会又出现在大衣口袋里,而我更不知道,席祁和江以宁竟然翻了我的大衣口袋。 我在这个家,没有任何尊严和隐私可寻。 我是可以被随时跟踪的,我的房间门是可以随便打开的,我的衣服口袋是可以随便被人检查的。 “你不去看看那个今我来思有没有曝光你的新恋情?”我听到我自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可要去看看了。” “霏霏。”江以宁站起来想拉我的手。 我把他的手挥开了,我要走,我的气息有点喘不顺,我不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我还会说出来什么伤人的话。 但是江以宁拦住了我,“忆昔这个事,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也能站出来替忆昔解释。” 解释你妹,外面彩旗这么多,江以宁果然最钟情这一支。 ”江以宁,“我实在没办法忍受我的刻薄:“我解释得了一个解释不了那么多,你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女人,只怕到时候她们都要我站出来解释。我解释倒也没什么,我就怕你的梁忆昔受不了。” “霏霏,”江以宁一脸倦色:“我跟梁忆昔不是你想象的情侣关系。” 他不信我我为什么要信他?他不信我的滋味我也该让他尝一尝。 “行了,”我若无其事的笑笑,抬手打住他:“我这就去注册个’雨雪霏霏’,遂了你的愿。只不过江以宁,”我手指了指席祁:“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不管,只是下回作了一身病,瞌药磕的再睡个四五天,就别再让你的好基佬咬我一口了。” 我走到席祁跟前,像婆婆那样伸手捏着席祁的下巴,对席祁说:“一个吸还滥情的死gay,你也不嫌脏。” 我当然也要像婆婆那样,把手指厌恶的在纸巾上撇撇,随手丢尽了垃圾箱。 江以宁最在意名誉,我这么说,便瞥见他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气得发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也许他想打我吧,随便吧,我站在他跟前,也没见他扬起手来,过了片刻我打开门出去了。 第47章 vol 11(4) vol 11(4) 我没什么地方去, 站在门外想了想,我就去找薇薇, 我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把我碾碎的口红拿给江以宁。 薇薇在给新来的实习生安排手术观摩课, 像是跟谁置气似的脸色很不好看,看到我站在那里,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安排完实习生的工作都不理我,在那里摔摔打打的收拾办公桌。 我忍无可忍, 走上去抓了她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薇薇很生气, 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医闹!我要报警了?” 她还要报警, 告谁,告我吗?笑话。 我语气特别不好的反问她:“你还有理了?” “童霏!”薇薇气的厉害:“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都没来找我,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她还有资格跟我提“朋友”这两个字。 “宋蔓薇,”我决定单刀直入的把事情挑个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江以宁,我跟你说过我要做掉梁忆昔?” “我怎么会把这个事情告诉江院长?”薇薇的表情吃了一惊, “你在说什么?” 那真是奇了,难道江以宁是在我身上还装了窃听器了?我们一大家子吵架过日子也犯不着这么可笑的电影情节吧, 再说那只断口红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薇薇做手势止住我, 拖过她的包一顿乱翻。 但是事实告诉她,那只断了的口红真的不在她的包里, 她把一包的东西都抖出来摊在桌上, 她把包里的两支口红打开检查又合上,然后她瘫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对我说:“霏霏……明瑾, 他翻了我的包。” 这个故事在我这里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翻包,翻口袋,跟踪,渣男,也没有什么再高级的手段了。 薇薇失魂落魄:“是他,我把那天你跟我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明瑾是江以宁商场中的合作伙伴,也是瞬息万变的竞争对手,只是我们从来不知道,赵明瑾和薇薇的结合竟然是一种商业的竞争手段。 我一直以为薇薇是我派在江以宁身边的小卧底,这个卧底,一直都有戏谑的成分,可我不知道,薇薇在我身边,是赵明瑾安插在江以宁身边的卧底。 薇薇这步棋,赵明瑾真是用的绝了。 “霏霏我不是的。”薇薇拽着我的袖子:“不是的!我不知道明瑾向我打听这些消息是别有居心……每次他都是无意的问我,我为了能跟他多说几句话,便把什么都尽可能地告诉他……” 我气得要死,一掌拍在薇薇面前的桌子上,薇薇吓得一抖,却不敢说话,簌簌的落着眼泪。 “渣男!”我气得戳薇薇的脑门子:“你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他没想娶你!他一直都在敷衍你!他留你在他身边真正的目的只是安排你当一枚棋子!” 薇薇哇的一声就哭了,痛哭流涕,委屈难当。 我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薇薇当了这么多年的备胎,被赵明瑾任意踩贱,哭一场才能痛快。 我们两个难姊难妹,我不知道我俩到底是因为男人渣而爱上了渣男,还是因为单纯相信了渣男,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是渣滓。 薇薇在我怀里哭的肝肠寸断,我知道,这不光是因为哭出了这些年的委屈,最重要的,还是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而赵明瑾是她最爱的人,最爱的人利用她伤害了最好的朋友,这个是如果换做是我,我想我搞不好都会自杀谢罪。 薇薇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过来问她工作上的事,她才止住眼泪,抽抽搭搭的坐在那里,一脸失神。 我怕我再在这里会影响她的工作,便给她写了个纸条放在桌上,一个人上了31楼。 31楼空荡荡的,席祁和江以宁可能还没有上来,整个楼道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秘书室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我信步走到江以宁的办公室门口,刚掏出卡来要刷卡,有人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走了出来,我回头一看,倒是那天的红中。 红中见了我立刻笑得很甜:“江太太下午好。” 我冲她也笑得很甜:“你好啊小红。” 红中估计古怪我对她的称呼,连忙自我介绍:“您可以叫我alice~” alice是吧,这么清纯的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清纯的人起的。 我对红中皮笑肉不笑的咪咪眼睛,扬了扬手中的卡:“我上来给江以宁拿点东西。” 红中立刻站了个立正,问我:“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您找吗?” “哦他说有个文件放在桌子下面的——” “桌子下方一共三层重抽屉,左手边是工作文件,行政文件在第一层,财务文件在第二层,人力文件在第三层;董事长的个人物件在右边的抽屉里,钥匙在第一扇书橱门的笔筒里。” 这样看,alice倒是个有点意思的名字了。 我睨了她一眼:“公司出事了,你知道吧?” 红中站的更直了:“知道。” “公司全部代言女明星的档案文件在哪里?” “在秘书室。” 我冲她微微一笑:“麻烦你找出来,拿来给我。” 红中领命去了,我刷开江以宁办公室的大门,果然在第一扇书橱门的笔筒里找到江以宁私人物品的钥匙,我将那联排的右边抽屉解锁,一格一格的将抽屉打开。 第一只抽屉竟然像个超级奶妈的百宝箱,我差点都笑了,里面装了一堆属于孩子的东西,有奶嘴,奶瓶,精致的小袜子,小猪头的手摇铃,安抚的小水獭,还有一套粉色的爬爬服。 这些一看就属于女baby的东西应该是余生用过的,我把整只抽屉都拖了出来倒在了桌子上,又把第二只抽屉拖了出来。 第二只抽屉里面都是江以宁的私人用品了,半抽屉的药,半抽屉的袖扣领夹领针,一堆钥匙,还有一盒避套。 我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抬头看到红中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一脸惊悚的表情。 我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红中战战兢兢的走到我跟前,我拖过她手里的资料,一本本的看,看完一本撕一本,红中在旁边大气不敢出,都吓哆嗦了。 我把文件撕了个精光,还不解气,回头看到笔筒里的手术剪,我□□,却一眼看到办公桌上那只黄色的橡皮鸭子。 那只胖乎乎的橡皮鸭子通身都是明黄色,只有撅起的嘴巴是橙色的,我把它拿起来,它身体软软的,轻轻一捏便发出叽咕叽咕的叫声。 这种小孩子洗澡时才会玩的玩具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被江以宁摆在桌上,并且是搁在这么一个连他工作都可以随时看到的地方。 我的剪刀从捏起的鸭子身上剪过,特质的手术剪刀又快又利,咔嚓一声,那只橡皮鸭子就被我剪成了两半。 红中真是吓坏了,她的手放在身后想偷偷的摸手机,我冲她微笑:“想要呼叫救援,是吗?” “不是,”红中摇着头:“江太太,您息怒。” 我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平静:“我没生气,息什么怒啊。” 红中突然喊了一声:“坏了!我刚才煮的鸡蛋忘了关火!” 她说完夹着尾巴就跑了,留我一个拎着剪刀了无趣味,又去剪江以宁其他的文件。 我也没什么目的,总之遇到什么剪什么,整个办公室被我剪的一地纸片,满室狼藉。 直到整个屋子看上去再也没什么可以破坏的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第三个抽屉没有看。 我把第三个抽屉拖出来,里面只有一个精致的螺钿漆器木盒,上面的雕花古香古色却一看不属于中国的风格。 我把木盒拿出来看来看去,木盒开口处挂了一把小锁,但那锁防君子不防小人,一撬就能开。 我翻动着木盒想找其他的突破口,却没什么结果,我想直接撬锁,但却又不怎么忍心。 我反复不知道怎么下手,打量到木盒精致异常,晶莹的白色贝壳被打磨的极其纤薄,随着盒子的角度不同散发着五彩的光泽。 仔细去看那花纹我便知道这应该出自韩国,因为那上面雕花的模样是木槿花的样式。 韩国的漆器闻名世界,名人手作的话,很小的一点就值几百万人民币,江以宁用的东西必属精品,所以这个木盒一定价值不菲。 一个贵重的漆器木盒,来自江以宁娘家的东西,被放在江以宁私人抽屉最下面一格里,不知道里面锁着的是什么。 我没再犹豫,剪刀尖戳进锁鼻里向下一撬,废掉了那把小锁。 我打开了木匣,那里面的东西见了光,赫然是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还有两枚钻石戒指,同我25岁生日时江以宁送我的那枚戒指差不多大。 我心下有一丝微妙的感觉,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不知为何,我的心脏跳快了两拍,我竟突然觉得那两本结婚证,是属于我和江以宁两个人的。 可他从没带我去过民政局,可他从没给我看过我们的结婚证。 我把木匣放到桌上,伸手去拿红色的本子,门口奔跑而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以宁一个踉跄撞到了门框上,赫然看到我手里拿着的红本子,他几乎惊恐的大声喊了我一声:“童霏!”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两步跑过来一把夺下我手里的结婚证放回盒子里,便把盒子抱在怀里。 我冷眼觑着他:“江以宁,你这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以宁不理会我,他看着那一桌乱七八糟的东西面露痛色,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将那两个抽屉复位。 有秘书进来清理那些撕碎的文件,一一捡起来再整理,江以宁冷着一张脸,对着我指了指大门:“你先给我回家。” 第48章 vol 11(4)下 我自然是要回家, 但不是现在。 江以宁让我回家应该也只是他愤怒地一种表现,他也没强求我离开, 只是不再理睬我, 把木盒放到我一时够不着的桌子另一侧,又仔细地去叠婴儿的爬爬服。 那种粉粉嫩嫩娇柔极了的小婴儿衣服简直可爱到爆,胸口印着一根毛茸茸的胡萝卜,帽子上还有两只兔子耳朵。 江以宁小心翼翼的把两只耳朵折回到帽子里, 又把小帽子折起来, 再去折衣服的下半身。 他的手指修长, 那件婴儿的小衣服在他两只手里都快能捧过来,他一边叠一边蹙着眉头。 我仔细看他, 他蹙眉并不是在愤怒,只是努力在控制自己的眼泪别落下来,因为他的鼻尖在微微发抖,眼眶都红了。 他终于把爬爬服叠好放回抽屉里, 又将其他那些属于baby的东西依依轻手轻脚的放回去。 剩下桌子上散落的是他的药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日用品,他也有气没处撒, 冷着脸, 把那些药通通扫进了垃圾桶。 待桌面干净了,他伸手把那个木盒拿了回来, 手在半空中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几乎有些慌乱的扫了一眼整个诺大的桌面,又去拉开第一层抽屉翻找。 他是真的慌了,不惜把他刚刚整理好的抽屉都翻乱,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找东西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打开了木槿花的漆木盒子,拿到了那两张结婚证,然后我蹲下身,捡起了落在地上已经被剪成了两半的橡皮鸭子。 我把那只坏了的鸭子放回到桌上,他用余光扫见了,缓缓的抬起头。 而我低下头,打开了那本结婚证。 其实我早就猜到,我并没有完全成为一个植物人躺在床上两年,但是打开结婚证的那一刻,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抖。 因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跟江以宁竟然拍过结婚照。 就是那种红底白衬衣的结婚照。 照片中我笑的一脸平静,江以宁笑的一脸阳光。 我从未见到江以宁对我笑的这样发自内心过。 我打开的那本持证人是江以宁的,下面登记的日期我要想好久才想明白,是三年前,我的生日。 我手中的另一本结婚证因为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我俩都被惊醒,我去看江以宁,江以宁也来看我,他的手罩在鸭子上,他几乎有些迷茫且不可置信的问我:“这是谁剪得?” 我拿着打开的结婚证对着他,没说话。 他的眼泪在那一刻从他的眼眶里溢出来,他紧抿着唇猛地被一口他嗽出来的气冲开,他一把扶住桌子撑住自己,我几乎能看到他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隐忍的,因为他的眼泪并没有冲刷下来,而是只有一滴,顺着他的眼窝,滑在鼻翼上。 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攒在一起抠着桌子沿,脖子上的青筋都挑了出来,他极其克制的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只是一时冲动,想要气他,而已。 我把他的结婚证搁到桌上,蹲下身去想要捡起属于我的那一份,但抬起头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我站住了扶着自己的额头,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如同失重一般,突然弹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是这只橡皮鸭子。 我努力的摇摇自己的脑袋,那画面变得清晰,是江以宁。 是江以宁捏着这个鸭子,哄着摇篮里的小婴儿,他低低的唱着歌,捏着那只小鸭子,一边笑一边去逗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对他裂开嘴咯咯的笑,伸出粉色的小手握住了他手里的小鸭子。 江以宁把那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那孩子笑的更开心了。 我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快速的抖动,画面忽然又是江以宁和穿着粉色爬爬服的小婴儿跪在地上,小婴儿手里握着这只鸭子放在地上,推着小鸭子在爬,江以宁跪在孩子身边,手里推着一只箱子陪着孩子在爬。 他一边爬一边哄逗一样的摇摆,孩子捶着小鸭子嘴里牙牙学语对他咯咯地笑,他便笑的更开心了,待爬到头了他便帮孩子把那只小鸭子调转了头,他扭着屁股推着箱子和小婴儿一起向另一头爬回去。 这些画面实在是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我什么时候看到的画面,可我我现在只是知道,那两年,我竟然真的没有昏迷。 最重要的是,我竟然在那些日子,就已经嫁给了江以宁。 他们都骗了我。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睡了那么久,没有人告诉我这是江以宁下的一盘天大的棋,让我走在他设定好的棋局里,云山雾罩。 我闭紧眼睛使劲晃了晃脑子让自己清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江以宁已经不在我身前,我转身,发现他已经从我身边路过,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了。 他手里握着那只破了的橡皮鸭子,身上穿着他们医院的条纹住院服,脚上穿的是他们做手术时的拖鞋,走的一步一拖,整个人是我从未见过的萧条。 我看着他,他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并没回过头。 “童霏,”他幽幽的开口:“你走吧。” 他又要我走,可我能去哪儿呢,我都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现在都快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在哪里了。 我没有动,他的身体却向前一倾,毫无声息的,他面前的白瓷砖上淋淋洒洒滴上了鲜血。 他还是站住了,勉力按压着胸口,他站了半晌才直起腰,却突然回过身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拖拽着我大步向门外走去。 “你——走!” 他一直很有修养,这一声可能是用了他这一生最大的分贝在吼我,然后他狠狠的将我扔了出去。 我撞到了对面的墙上,他红着眼眶站在门框里,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的手按在门把上,整个人似乎都定在那里,只剩下沉闷的呼吸。 他怔怔的看着我,我也怔怔的看着他,后来他在我面前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重重闭上了眼睛,他眼中的泪水终于落到地上去了。 我被他赶了出来,可我的包都在江以宁的办公室里,我手里除了一本结婚证,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看到东西南北中发白战战兢兢的藏在他们办公室的门口偷窥我,看我作天作地之后被他们老板逐了出来。 这可能是他们公司本世纪最大的八卦,大概能抵他们两个月午饭的谈资。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怕丢人,因为我把我自己的人都丢了。 我没什么可怕的了,我晃晃悠悠的搭电梯去找薇薇,薇薇自己还哭的双目红肿,我抽了湿巾去轻按她的眼皮,我竟然还笑着问她:“薇薇,你知不知道?那两年,我竟然嫁给了江以宁。” 薇薇看到我手里捏着结婚证,估计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她眼中挂着泪光,拼命摇着头,推卸的十分虚假:“霏霏,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昏迷以后我太过伤心便离开了大陆,直到听说你醒了,我才回来的。” 她择得一干二净。 我又笑了:“那你没有来参加我的婚礼?” 薇薇崩溃了,她几乎哭出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话可说了,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只能又笑了一声,放开她,转身离开了。 我走安全通道下楼,那么长的楼梯我一栋一栋的下台阶,等到下到一楼我的腿都酸了,但我不想停下休息,我只能漫无目的的走,虽然我知道薇薇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远,手里掐着一本结婚证,看上去失魂落魄,真的像足了一个豪门弃妇。 有人在拍我,拿着手机,我这一路像走红地毯,走到哪里都有人用手机对着我,像开新闻发布会。 直到老徐开车截在了我面前,他下车强行把我塞进了车里。 “太太,”老徐回过头来征询我:“我们回家吧?” 我不回家,如果我现在回家,我不知道我能干出来什么事,我不能回家。 我告诉老徐,送我去沧海角木栈道旁的那家西班牙咖啡馆。 老徐不想去,我坐在后面没说话,静静的打开那本属于我的结婚证,在老徐警惕的目光里,将那本结婚证撕成了两半。 老徐没来得及拦住我,他只是心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脚油门便走了。 vol 12(1) 依然是凌霄花从掩映着的有涂鸦的门牌,这是我这次才认真看到它的名字,欲往。 这竟然是一家西班牙咖啡馆的名字。 我推开栅栏跨过花园又推开正在营业木屋的门,吧台里坐着一个慵懒的混血女人,她托着腮坐在高脚凳上看着一本书,身体凹凸成一条优雅的曲线。 她超级美,美的曼妙,在这样的寒冬她却穿了一件黑色的v领连衣裙,披着黑色的流苏披肩,坐在慢调的法国音乐与这漫天浓郁的咖啡异香里。 她抬眼,当她看到是我时,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色彩,她没动,看着我,对我笑着说:“你来了。” 我坐在她跟前的吧台上,对着吧台里的人苦笑了一下:“你也认识我。” 她说了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问我:“说吧,想喝点什么,我请。” 我说:“奥白。” 她便又笑了:“童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不会变通,不肯尝试新鲜事物,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变过,咖啡你只喝奥白。” 我没接话,落寞的把手里那本不厚的结婚证放到桌上,它已经被我揉得变软发皱了。 第49章 vol 12(1) vol 12(1) 这个混血的女人吩咐咖啡师给我做一杯奥白,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没记起来。”这个女人微笑:“calliop.” 这根本不是个中文名字或者常见的英文, 那个女人微笑着向我解惑:“我是中法混血。” 可是我的印象里, 我实在记不得这个女人是谁了。 “童霏,”她十足有女人味的耸了耸肩膀,耳垂上挂着的钻石耳环闪了闪它的光泽,而后她用再自然不过的声音对我说:“我是你老公的情妇。”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我都笑了, 我在吧台上揉着自己的眼睑,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以宁的情妇实在是太多了, 怕不是我出门扔块石头就能砸到一个吧。 我知道江以宁长得帅,不对, 不是帅,是好看,不,也不是好看, 是顺眼。 他没有哪个地方具有女性的阴柔美,也没有哪个地方具有男性纯粹的帅, 他只是顺眼, 安安静静的顺眼,微风和煦的顺眼, 他又极度的有修养有风度, 所以他又有气质,于是他就老少通杀,男女咸宜。 我挥挥手, 笑着对她说:“不喝咖啡了,换杯酒吧。” 她说:“我陪你。” 她取了酒杯开了一支波尔多,她倒了一点在她杯子里慢摇,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连醒都没醒仰头喝下去了。 酸涩,难喝的我闭紧了眼睛和嘴巴,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在那里笑,一边笑一边对我挤眼睛:“哭的真惨。” 我没想哭的,我控制着我自己一定不可以哭的,可是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的没忍住,哭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跟她讲:“我爸也养过情妇,那个女的找上门来,她找我妈,劝我妈跟我爸离婚,她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可我妈一口咬定那个女人是在臆想,她一直坚持说,童国筹不是那样的男人。”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来那个女的拿我妈没办法,她就走了,我爸回来,我妈对他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我又一仰头把那杯酒喝下去了,简直辛辣,我流出来更多的眼泪,她抽了纸巾给我,我一边擦一边跟她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妈是真的不信,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爸在外面是真的养了情妇?可是她不说,他们婚姻就进行的下去,他们最后也没离婚,还不是就我只有我一个孩子?还不是我和我爸一直陪我妈走到最后?我妈战胜了所有小三,她赢了,只要她装不知道。” “哈,”她抿了一小口酒,睨着眼睛对我笑:“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要告诉我,所以你也打算这样做楼?” 我摆摆手:“我能告诉你,就证明,我做不到。” 她狡黠的对我眨眨眼:“可是童霏,我跟你老公传闻的那些情妇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最初就在他身边的那一个。”她轻轻咬着杯子沿:“我比你认识他都早。” 我打了一个酒嗝。 她像一个偷窥到一切秘密的巫师,对我释放着魔法,幽幽的说:“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没接话。 若我说我想知道,她会得意,若我说我不想知道,天下的傻子现在也看得穿我,她会瞧不起我,所以我不说话。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她愉悦的将那杯葡萄酒举起来,欣赏着挂壁:“车祸以后是江以宁给你做的手术。他啊,天生做医生的人,手感那么敏锐,在他手里哪有做不成的脑科手术,你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你没几天就醒了,只不过有脑出血,意识不清醒。后来你彻底清醒了,头疼,疼的天天吐,你是他病人啊,他就天天陪着你。有一天你就突然跟他说,你说你也有钱,好多钱,你问他要不要娶你,你们两个强强联合,可以报复江尚清。 商业联姻,你懂吗,那时候你爸已经傻了,你把你自己就这么嫁出去了。江以宁他爸妈才不准他娶你呢,不过后来他们还是同意了,因为江以宁一定要娶,因为江以宁知道,他只有娶到了你,你们两个才能强强联合,才是他保命的基础。 江以宁以前被他大哥逼上了绝路,他没办法了,他找到你父亲,他没想借你父亲的钱,而是给你父亲设计了一番大好前景,求他倾囊相助投资一款医学治疗仪。你知道那一台机器有多贵吗,你父亲傻的,居然巨额贷款帮助他。连你父亲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个挖好了的坑,注定要失败。后来果然他们失败了,因为资金链断了,而资金链断的原因是江以宁扣下了这笔钱,扣下了你父亲贷款的这笔钱。 江以宁把这笔钱拿去对付他哥了,这个锅,只好你父亲用人命背了。” 真的很扯,我不太相信江以宁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固然我跟尚清谈恋爱的时候知道,江以宁那时候也没多么有钱。 “我知道你不信。”她的笑容充满了轻视,自信的让我讨厌。 “童霏,你父亲自杀后,给你留了一封遗书,这封遗书在你父亲身上,做手术的时候被江以宁扣了,没拿给你看。 遗书的内容就是告诉你,你们家的钱都放在江以宁那里,他要江以宁对你负责,要他娶你,为此你父亲还把你们家祖传的一对戒指中的男戒,给了江以宁。 你父亲居然到那个时候了,还相信江以宁,他告诉江以宁,他还留了一笔钱给你,在银行保险库,但是他怕又被江以宁拿去做生意赔了,便在这笔资产上加了密,密码便是你们家祖传的两枚戒指,还有你。只有当两枚戒指合并在一起并且还有你在场,当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才能取出来这笔钱。”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我实在不能消化,如果这是真的,我父亲在自杀前,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亲自告诉我? “这你就要去问问你的老公江以宁了,看他是怎么哄得你老父亲这么信任他,连遗孤都托付给他。” 我父亲会这么傻吗,还是江以宁太过强大,将自己在我父亲面前伪装成一朵纯良无害的白莲花?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我和江以宁两个,彻头彻尾的联姻,真是可怕的悲剧,而更可怕的,是我嫁进了万劫不复的狼窝。 “一个要嫁为了报复前男友,一个要娶为了钱保命,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 我全身的血液早就已经凝固了,我可能只剩下眼皮会动,我太了一下眼皮去看她,她抽了一枝玫瑰捏在半空,突然松了手,“你跳楼了。” 这些斑驳的片段记忆,好像真的存在过。 我跳楼了,再次醒过来,忘记了这两年来的不堪的记忆。 “童霏,”她咭的一声笑了:“如果我是你,我更应该深究一下,我父亲的小脑萎缩,究竟是人为,还是真的,是跳楼造成的。” vol 12(2) 我不知道这间咖啡馆是谁开的,背朝着大海,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占领一隅之地,活生生的存在这里。 吧台后面是鲜艳的花朵点缀着的蓝色主题墙,这咖啡屋其他的四壁上挂满了油画,不知道谁画的,也不知道是谁淘来的,那些充满了地中海和欧陆风情的画作色调几乎都是苍白灰和雾霾蓝,在这里坐的久了,竟然觉得压抑。 我一直坐在这家咖啡馆里,直到calliop托了一份炭烤肘子放在我跟前,还有刀和叉,她在我对面坐下,面对着还在发懵的我说:“吃吧,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这个画面我曾想起来过,只是坐在我对面的人,是江以宁。 “没错啊,”她微笑:“这以前是一家德国餐馆,你老公开的。” 我切了一块肉皮用叉子放进嘴里,味道是久违的焦脆。 所以这家的厨师一直没换,所以这家店她一直都在。 门外风铃在响,这家小店连风铃都是精选的唱咏风铃,发出奇特治愈的声音,calliop按按她的头发,对我说:“你朋友来了。” 我回头,来的人是薇薇。 她找不到我,就找到了老徐,知道我来了这里。 calliop显然连薇薇都认识,但是薇薇失魂落魄,calliop给她腾了地方,她一屁股坐在我的跟前,六神无主的对我讲:“我跟明瑾,分手了。” 她说完就哭了,越哭越惨,起先还是抹眼泪,后来就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哭的我都陪她一起掉眼泪。 我俩坐着对哭,薇薇哭的惨,我还在抹眼泪,然而我又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难过。 后来风铃又响起,我没有回头,可能是来了哪位顾客,片刻之后来人走到我的身边,手工定制的皮鞋,笔挺的西裤,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江以宁。 薇薇把她的哭声改为啜泣,我坐着,江以宁站着,被我撕成两半的结婚证书摆在桌上,江以宁伸手摩挲着封皮,他把那张结婚证收走了。 “霏霏,”江以宁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我来接你回家。” “你吃饭了吗?”我撇干眼泪,抬起头对他微笑:“我还没吃呢。” 他手里捏着我的包包,他伸手去握我的手腕,冰的我打了一个哆嗦。 他很坚持:“我们回家吃。” 我不想做任何事情再被别人强行安排了,我很坚持的甩开江以宁的手,吃我面前的烤猪肘子。 烤猪肘子上面的黄油都已经被薇薇哭凉了,都已经不再好吃了,我却吃的很认真,细嚼慢咽,还片了一些肉放在薇薇的小碟子里。 站在我旁边的江以宁可能也是觉得站着看我们吃东西太尴尬,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我,calliop娇媚的走过来,她去拥抱江以宁,把脸搁在江以宁的肩膀上,左靠靠右靠靠,然后伸手亲昵的摸了摸江以宁的额头。 肆无忌惮又光明正大,她趴下来对江以宁说:“亲爱的,你在发烧。” 江以宁的手附在额上撑住脑袋,笑的很无力,他说:“姐,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calliop捧着江以宁的脸来回的揉搓,然后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外语。 江以宁也用同样的语言回她,他们俩在我和霏霏这两个文盲眼皮下,公然进行着无我的交流。 根据我接触了那么多年外国人的情况来推测,他们说的应该是法语,因为听上去温柔又拗口,圆润又优美。 calliop讲的像个小女孩那样眉飞色舞又得意洋洋,江以宁听得频频蹙眉直掐两侧的太阳穴。 他俩最后是以特别不愉快的表情收尾的,确切地说,是江以宁自己不愉快,calliop倒是一直开心的很。 结束了谈话的江以宁就有些上火,也不准我再吃了拉着我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了薇薇。 今晚回家我和江以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薇薇不跟我回家,我觉得今晚一定会出事,再说薇薇刚因为我和江以宁的事和她的男神分手,我也怕她今晚会出什么事。 江以宁拉着我,我拉着薇薇,calliop笑眼看我们三个手拉着手的样子,把门打开,右手一个微微上扬的姿势,叽里咕噜的又说了一句法语。 她那表情实在让我恼怒,我忍不住问江以宁:“她在说什么?” “她说,”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是薇薇翻译给我听的,“享受今晚,欢迎下次光临。” 我的人生观又颠覆了。 感情这个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文盲,我真的不知道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如此优秀,可以通晓这么多国家的语言。 只有我这个渣渣什么都不是,连自己曾经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惭愧让我只想逃离,我率先走了出去。 第50章 vol 12(2) vol 12(2) 我们三个一起回家, 上车的时候薇薇很识趣的又婉拒了一次,被我强行拽进了车里, 江以宁默默地去坐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 等到了家,管家迎出来帮江以宁脱衣服,我拽着薇薇直接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薇薇也不是第一次在住在我们家,我让她去洗脸, 她却抱着腿窝在那里, 不声不响。 我把她的睡衣找出来扔给她, 她却突然跟我说:“霏霏,你别再纠结那两年, 你究竟做了什么了。” 我知道,她一定听得懂江以宁和那个女人的谈话,我以前总觉得薇薇是我的人,可我现在早就发现薇薇不是我一个的, 她更像是向着江以宁的。 “既然你已经回家了,我该走了。”薇薇和我都已经支撑一天了, 我们两个之间也没有力气再吵架, 她叹了一口气,拿了她的包要走。 我不准她走, 拦住她说:“如果你今晚要是走了, 我和江以宁之间,肯定有一个要出人命。” 薇薇还是有被我这句话震慑到的,她停顿了一顿, 问我:“为什么?” 我往床上一躺,我盯着天花板,眼神直直的:“你知道在韩国,江以宁为什么被我打成那样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我的闺蜜说,我怀疑我曾经被弓虽女干,所以我在我老公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触发了家暴。 但我终于忍不住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倾述给了薇薇。 我只想问薇薇,我所怀疑的弓虽女干,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不可能啊。”薇薇频频摇头:“我是看着你跟江院长结了婚才走的,他对你特别好,百依百顺,你之前伤了脑子做手术的时候把头发都剃光了,结婚的这两年你很少出门,天天围在江院长身边,我不信他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 “你这是ptsd,”薇薇这个医学硕士也不是白当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你亲眼目睹了伤害或者被伤害,对类似的事情做出的本能的抵抗反应。” 那也就是说,这种事我是真实遇到过的了。 “那也没有道理啊。”薇薇瞬间变得异常心疼我,她扑在我身边,突然过来抱住我:“童霏,不可能的,这只是你做的一个梦,这不会是真的。” “怎么样就可以检查,我还是不是一个……”我在我眼泪滑下来之前,用手指将它揩掉了:“处女。” “你别乱说话……”薇薇鼻子里有很浓重的鼻音,她抱着我没有动:“你和江院长早就成亲了,你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薇薇,我不知道我该信谁。”我的鼻子被突然的一股酸劲儿顶的发胀,我忍不住哭了,我问她:“你说,这个事,会是江以宁干的……” 我还没说完,薇薇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薇薇手都在发抖,她小声呵斥我:“我告诉你了!别胡想,别胡猜!” “婚后弓虽女干是可能发生的对不对?”我拿下她的手,我想着尚清和calliop的话,还有我爸曾经说过的话,倘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些事情已经连成了一线,变成了一个完成的圈。 两年前,我和江以宁各自出于违心的目的,达成了协议婚姻,婚后我们并未进行实质性的婚姻生活,导致…… “不可能!”薇薇几乎吓疯了:“你听好了,绝不可能!” 可当我问她为什么不可能的时候,她却只有一句:“你别管了,相信我就好。” 跟我的设想一样,苍白又无力。 vol 12(3) 薇薇决定不走了,她去洗澡,有人敲门,我知道是江以宁。 他在外面轻轻叩着门,他低声且坚持地说:“霏霏,麻烦你出来一下。” 我一直托辞我们睡了,但是他在门外一直誓不罢休,如果我不出去,我想他能这样不疾不徐的敲一整晚。 我趿着鞋子过去开了门,打开门的那一瞬被他一把拽了出去。 他拖着我在走廊里大步向他的房间走去,我跟他挣,他痛的上身微微拱起来都没有松开我的手。 他肩膀上还有伤,胸前骨折的伤势也不准许他做这么激烈的动作,他却坚持连拖带拽把我拽进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确切地说是这整栋房子的主卧,我俩结婚的婚室,可这间房子我从未住进来一天。 我结婚的时候是席祁带人来布置的,据说整个装修风格是江以宁亲设计并且精选的,结婚的时候我和江以宁坐在那张超大的婚床上吃过半生的饺子和半生的面条,席祁和薇薇还站在一旁问我们:“生不生?” 那时候江以宁吃的浅尝即止,我也吃的腼腆,我不好意思的喊生,还是他一个人喊得:“生。” 然后我俩就从这个房间走出去,江以宁扶着我下楼,跟所有的来宾打招呼。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因为江以宁在一年之内都没有回来过,而我也一直住在我出院以后养病的次卧里。 主卧和次卧在走廊的两头,中间隔着书房儿童房和娱乐室,结婚的一年中保洁按时去打扫主卧,可我突然意识到,我作为女主人竟然从未关心过这里。 我被江以宁拖了进来,我没想到这里的一切竟然还是我们结婚那天的样子,整个房间都是红色和白色的映衬,喜庆却又冷清。 喜庆的是色彩,冷清的是空气。 我从来不知道江以宁在家住的为数不多的几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睡下的。 可这竟然是我们二婚的房间。 江以宁依然拽着我的胳膊,这间屋子并不大,整张床占了这间屋子的一小半,我和他站在床前,他在我前面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 “霏霏,我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你说不要惊动别人,所以我们悄悄的结了婚。可我知道,小清一直许诺给你你想要的梦中婚礼,你想要,你喜欢。”他艰涩的接下去:“所以第二次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补偿你这世界上最好的婚礼。” 是的,有哪个姑娘在她爱做梦的年纪不幻想自己的婚礼呢,洁白拖地的婚纱,百合与玫瑰的花捧,掀开你头纱亲吻你的新郎……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伴郎是岑君西,伴娘是宋蔓薇,其实哪用得着他们俩啊,那桌酒席一共也没请几个人,你就这么嫁给我了。”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告诉他自己:“你怎么会记得呢,你把什么都忘了。” “结婚那晚老七心里不痛快,我陪了他一夜,回来以后你可跟老七结了仇,”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笑意:“那个时候老七一直跟着我住,你就每天都去找他的麻烦,老想把他从咱们家撵走。” 他的声音又消沉了下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走到这个房间为女主人设计的梳妆台前,打开了应该是他带回来的那个漆木盒子,他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两枚钻戒。 没有什么小盒子保护也没有什么小盒子存放,他就在手里这么捏着向我走过来,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我的掌心,将那两枚钻戒放在我的手上。 “这两枚钻戒,一枚2.3克拉,一枚2.4克拉,你是在23岁生日那天嫁给我的,那个时候我的钱刚刚投资了医院,我想该怎么补偿你呢,只好找理由,给你买了这个2.3的,我跟你许诺说,以后每年你的生日都送你一枚,要是你活成了老妖精,再大我也给你买。” 他一只手托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将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握起,好让我收好那两枚钻戒。 “这两枚戒指,还给你。” 不是很多仙侠小说都在写几世几世什么下凡历劫投胎转世吗,我觉得至少我的生活比电视剧精彩,我才25,我却仿佛已经历了三世。 第一世我活得精彩绚丽却爱上了渣男出了车祸,第二世我有了婚姻却跳了楼,第三世是现在,我又爱上了一个新的渣男,可他却无时无刻的不在向我吐露,他爱我,爱的一往情深。 我犹记的第三世刚开始的时候,结婚那天,上午我们两个在教堂举行的婚礼,牧师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江以宁,我说不出口,于是江以宁第一次抱了我,而后他握着我的手宣誓,宣誓结束后互换戒指,他掏出了一枚非常大的钻戒戴在了我的手上。 那是多少女人为之羡慕的鸽子蛋啊,这世界上独有的一份,熠熠生辉,璀璨夺目,谁能不爱?婚礼结束之后我俩一起离开,他发现我悄悄低头看手上的戒指,便过来问我:“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但是这一世我们结婚之前便各自做了财产公证,而且是协议结婚,所以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告诉他我喜欢这枚戒指,我只是问他:“离婚的时候要不要还给你?” 他原本应该跟我坐一辆车回来的,但是他走开了,反倒上了席祁的车,让我一个人回来的。 这一世,我们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一点都不开心。 第51章 vol 12(3) 江以宁又走到梳妆台前, 拿出盒子里的那两本结婚证,“我已经把它粘好了, 以后就搁在我这里。” 他又要这样不声不响的放过我了, 可我忍不下去。 “江以宁,”我叫住他:“我为什么跳楼?” 江以宁砰的一声就把手里的木盒给阖上了,他蹙眉几乎有些恼火的问我:“谁告诉你的?” 不用谁告诉我,这个事情一直以来就一直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可是他既然转移话题问我这是谁说的, 我就要跟他说道说道了。 我几乎想要冷笑:“就是你的情妇, 那个中法混些的女人说的。” 江以宁一脸滞怒又不可思议:“是她跟你说的,她是我情妇?” 如果我没得了神经病、没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没得了幻听、没得了失聪, 这个女人,是这么说的。 江以宁有点憋气,他松了松他的领带,松到一半又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又信了, 我有情妇?” 这不废话吗,还要我说什么? 我只好反问他:“江以宁, 你的情妇还少吗?” 我以为江以宁又要喊冤, 但他这次没有,他两只手撑在梳妆台前, 停了片刻他突然问我:“童霏, 我有没有怀疑过你和小清有染?” 有啊,怎么没有,他还警告过我, 说我破坏段佳橙那个脱线的婚姻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置气的在梳妆台前很狠一点头,“我是说,我从来没有从心底里怀疑过你。” “有也没关系。”我对他微笑,“你还是当我有吧,我有也只是一个,比不过你妻妾成群。” “童霏你有没有良心?”江以宁气的要死:“我们是夫妻,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这话让我觉得好笑,夫妻,是啊,我们竟然是结婚三年的夫妻。 我控制不住的想发火,我拎起沙发上那个红色的爱心抱枕砸在他身上:“江以宁!究竟是谁没有良心!你和梁忆昔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你当我傻子吗?!” 真的,这一场架吵的,我们两个越来越像夫妻了。 江以宁身上有伤,即使这个抱枕没有很么杀伤力,他也被我打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他忍了半天才把抱枕夺了过去。 他站在那里停顿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想怎么圆谎,过了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才跟我说:“霏霏,忆昔是我胞妹。” 小三是妹妹,情妇是姐姐是吗? “江以宁,”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就是当我傻的,我衷心的祝愿你们全家,有情人终成兄妹。” “霏霏,我之前是骗了你,我母亲不是因为受了我父亲冷遇才离开的家,她是因为生了忆昔。因为忆昔是女孩,所以我父亲把她送人了,我母亲一时忍不住才离开的家。” 江以宁一脸剖心析肝,加上他一直捂着胸口,戏真是做全了。 我决定相信他一半,所以我问他:“那孩子呢,余生怎么解释?” 江以宁看上去心梗都要发作了,被我问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连我都看得出他慌了,他根本解释不出来,慌乱之中他几乎恳求暂停一样的对我说:“孩子……你给我时间去给你解释好吗?” 可以啊,我给他时间,他解释一整晚都可以。 他一闭眼,负气的说:“我现在不能给你解释。” 那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死结。 江以宁几乎崩溃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问我:“童霏,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现在连我自己都快不信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现在是怎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不是不信你,是你从未以真心待过我。”我自嘲的摇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哪怕他骗我,我也要知道一个答案:“江以宁,如果你还对我有一丁点的好,是真的一丁点的好,而不是打其他的注意,就请你现在告诉我,你就告诉我,我为什么跳楼。” 我现在仅可以确定的,是我跳过楼,是我父亲跳楼前曾经给我留下的一对婚戒,是这对婚戒与一笔财产息息相关。 我现在不想跟江以宁算钱,我只想知道,那两年,我的第二世,我究竟过得有多不痛苦,我会选择去跳楼。 江以宁没有回我,他摸索着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盒烟,他拿着那盒烟去了凉台。 凉台开了不太亮的落地观景夜灯,深冬寒风凛冽,我隔着玻璃看到他背过身来避着风划燃了火柴,他把香烟咬在嘴里,用手拢了那捧暖火点燃,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吸烟。 他在等我走。 可我没有得到答案,我不能走。 其实戒烟之后我有些讨厌烟的气息,我没到凉台上对他围追堵截,而是在屋里等他。 他点完一支又一支,直到他点完第六支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打开门走了过去。 他在凉台上吸烟,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根本不吸只是点着消耗,而是真正的在吸,吞云吐雾,指尖一点红色的星芒明灭。 他的修养和家教实在太高深了,连抽烟的样子都比一般的人优雅,只在唇边轻点,没有瘾君子的猥琐,唯有肃肃岩岩的忧郁,而他吐出来的烟雾好似叹息那样,随着他的呼吸消长的喷出来。 他肺上刚动了手术才不久,都还没有复原,他抽的时候有一点咳,所以那些烟在距离烟蒂还有小半支的时候,就被他熄灭了。 但吸烟总是一件事做,凉台上香烟的气息尚有一丝苦冷,他又想点燃另一只。 我赶在他动手之前,把烟盒拿走了。 他看着我轻咽了一口气,阖眼挤压着睛明穴,依然不肯说话。 凉台外的风景正对着屿山山下的海岸线,景观带的灯光远处看着微微闪动,有夜间的航班高空压过,隐约如同远雷,夜深人静,四周的别墅群楼宇光影星稀。 空气凛凛的冷,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我问他:“江以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实话。” 没有实话,他潦草疲敝的几乎不耐烦的应付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跳楼。” 不知道真相或许不痛苦,知道真相或许也不痛苦,可是像我这样只知道一半真相,而且这一半真相还明明灭灭在我的爱与恨之间游离,真的很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什么都不知道,我宁愿我的人生在第三世结束了就好,至少现在,我还不恨江以宁。 “江以宁。”我听到我在叫他的名字。 我这一生或许只能是这样了,我哽咽的问他我最后一个想知道的问题:“我跳楼以后,是你救了我吗?” 他的手从他的鼻梁上拿开了,他睁开眼,侧目偏向我。 “是你救了我吗?” 他久久没有说话。 过去好一会儿他才说:“救了。” 他平平静静的道来:“我们把你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给你检查过,没有伤到脑子,只是轻微的震荡伤,让你脑中的血块变换了位置,所以你把这两年的事情都忘记了。” 我对着幽深暗淡的夜空微笑,我觉得,我应该谢谢他。 “谢谢你,救了我。” 记忆里我跳楼的时候落在了草地上,身下软软的,一点都不痛苦,我还嗅得到草地的芳香,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下子的事情。 只不过是一下子的事情。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告诉我,童霏,一下子的事情。 我后退了一步,江以宁惊觉的侧转过头,我突然起跳,两只手撑着外墙,纵身大头向下扎去。 很可惜我在最后那一刻被江以宁抱住了,他牢牢抱着我的下半身向后拽,我俩一起滚到了地上。 江以宁倒在地上便连滚带爬的起来蹲在我身边的位置用两只手压着我,我这样疯狂的举动让他惊惧,他只剩下大口喘息。 而我爬起来便触发了崩溃的机制,我终于找到了发泄痛哭的渠道,我揪着江以宁的领带来回的摇:“江以宁!你个混疍为什么救我?你就该让我死!让我死!我死了就可以给你腾地方了!你可以跟你爹一样,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你为什么救我!你知道吗!我当时死了都比我现在嫁给你这样活着好!” 江以宁回手搧了我一耳光。 耳光响过,我本能的捂着脸颊,却突然将息了。 这辈子还没人打过我,我爸都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这样说并不是矫情,其实江以宁的这一耳光也只是手指头碰着了我,一点都不疼。 这一耳光搧完,我安静了,他也脱力坐到了地上。 凉台的灯太过昏暗,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仿佛沉痛到地心里,他说:“童霏,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的,我太让人失望了,我这一生都让我自己失望。 我猜他可能也哭了,因为他极力的压抑他声音中的抖动,继而说:“你知道我为了让你活下去付出了什么,你就这样跟我说话?你怪我救你,你只想死,你口口声声的喊着你想死,你又要在我跟前再跳一次……”他几乎绝望的问我:“你是嫌我活得久了是吗?” 第52章 vol 12(4) vol 12(4) 我不知道江以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活的久不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抱着腿坐在那里想, 我该怎么办。 我要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便要知道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倘若知道发生的一切我便能做一个合理的安排,及时止损,积极主动的断舍离, 该爱的去爱, 该恨的去恨, 该分手的去分手。 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薇薇不肯说,席祁不肯说, 岑君西不肯说,这一家子工作的人也不肯说。 肯说的人是尚清和calliop,一个江以宁的弟,一个江以宁说的姐。 我如果想得到真相, 就得靠我自己尽可能的回忆,然后抓住我想到的一点影子, 一步一步再去把真相找出来。 我想定了主意就恢复了一些神智, 发现江以宁伏在地上咳的厉害。 天气这样冷,我俩在户外又坐在地上, 真是嫌活得久了。 我把他扶起来进了屋, 江以宁自然也不信我是转性了,将信将疑又提心吊胆的跟着我进了屋,进了屋我要走, 他突然叫住我:“霏霏,你等等。” 他一边咳着一边打开大衣橱翻出来两张纸来,两张粉色的信纸,上面写了很多字,一张上面是江以宁的笔迹,一张上面是我的笔迹,落款的名字也正是我们两个人各自的,又在名字上用拇指按出红色的爱心手印。 江以宁把两张纸递给我,我接过去读,竟然是两张婚姻宣誓。 第一张是江以宁的,笔迹清隽,如流水行云干净利落,写了整整一页,内容读着无比搞笑。 愿老婆大人童霏展信佳: 兹向亲爱的老婆大人保证: 婚后 霏霏做饭时要赞不绝口,多加餐饭,不得有偏食挑剔之行为; 霏霏洗澡时要量好水温,跪膝擦背,不得有贪图不轨之行为; 霏霏睡觉时要炎夏扇风,寒冬暖床,不得有打呼抢被之行为; 霏霏美容时要提供方法,以身试法,不得有哈哈大笑之行为; 霏霏给钱时要含泪感激,贴补家用,不得有请客铺张之行为; 霏霏不在时要朝思暮想,守身如玉,不得有朝三暮四之行为; 霏霏临幸时要任其挥霍,谢主隆恩,不得有力不从心之行为; 霏霏犯错时要引咎自责,自揽祸殃,不得有推卸甩锅之行为; 霏霏伤心时要椎心泣血,悲痛欲绝,不得有幸灾窃笑之行为; 霏霏生气时要跪地求饶,任其柔吝,不得有还手还口之行为。 综上,本人承诺身体力行,请老婆大人霏霏监督,特此为据。 保证人:江以宁。 我去看另一张纸,真的是我的笔迹,几年前我的笔迹比现在幼稚的多,虽然不至于歪歪扭扭,但也算不得好看,倒是整齐。 我写的字不多,以至于我都不相信这么成熟冷静的字眼会是我写出来的。 我童霏在此宣誓: 我愿嫁给你江以宁做我的丈夫,我愿用最忠诚的喜乐,与你共赴新的生命,我欢喜于将我全部的生命以及我全部的爱给你,我将信赖你,鼓励你,敬仰你,陪伴你。 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无论优裕或风霜,无论荣华或清贫,无论康健或宿疾,我将永远爱你、永远忠诚于你,永远珍惜于你,直到皓首白头。 愿时光素色如锦,予君诚欢喜,妍暖度余生。 这竟然是我和江以宁写出来给彼此的誓言,我一时鼻子都酸了,我堵着嘴落下眼泪来。 “霏霏,”江以宁开了口,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微苦,他说:“你嫁给我的那两年,过得特别不幸福,因为小清伤你太深,我们结婚以后你特别没有安全感,你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即使我再安慰你,再怎么讨你开心,你也总是提心吊胆。” “所以别再纠结过去发生了什么好吗?”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笑了一笑,声音都弱下去变得轻微:“你知道吗霏霏,我多希望能看到之前的你,没心没肺,活得像个小太阳。” 我听不下去了,今晚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涌入我的脑海,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吸收和消化,我转身要走,他的声音很轻的,带着笑的,好脾气的在我身后响起来:“其实我一直欣喜,我以为你最近,已经做到了……” 我的手在门把上按下去,我打开门走了。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我停了两秒,返回屋里去。 江以宁果然晕倒在地上了,我没敢动他,跑去房间里把薇薇叫了出来。 薇薇还在洗澡,我把她叫出来的时候这家伙正在一边洗澡一边嚎啕,痛哭流涕,听到我跟她说江以宁晕过去了,就显露出白衣天使的属性来,两把就把自己擦干净,睡衣往自己身上一捆就跑去看江以宁。 薇薇真是个大力金刚,一个人就把江以宁扛到床上去了,然后从医药箱里翻出来一些针剂。 “烧晕了。”薇薇弹弹针头,给江以宁推了一针:“先退烧。” 江以宁躺在床上蹙着眉,也确实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昏迷状态,我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我俩的婚床很大,被子都是大红色的,也是双人的,他一个人陷在床的一侧,我没法想象他一个人睡在这床上的样子。 这间屋子有多喜庆,他就有多清冷孤单,怪不得他总是跑去我床上睡觉。 薇薇给江以宁打完针才有时间诧异我们两个的婚房,她也没想到这间房间的布置会和我们最后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薇薇看看江以宁又看看我,着整个房间都是红白搭配的海洋,也刺激了她一个刚分手的人,她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神情落寞眼中无光的坐下了。 江以宁烧的在床上发抖,我和薇薇也不能离开,我无事打量整个房间,总觉得这个房间的布局全都变了,可有些东西并没有换,譬如说那个大衣橱。 我上去把那个橱子打开才发现也不是什么大衣橱,倒是一般储物的橱子,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橱里会有一些什么东西,就在那里翻找,薇薇问我:“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我告诉薇薇:“我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很多小孩子用的东西,这些筐子里面装的都应该是小孩儿的玩具啊,奇怪,去哪儿了呢?” 薇薇毛毛的喊我:“别找了!哪有小孩子!” “可能是余生的?”我还在那里翻,一边翻一边问:“余生在这个家里住过吗?这里面应该放的就是她的东西啊,江以宁曾经把余生接回来过吧?” “霏霏……”江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在床上几乎衰竭的喊我的名字:“霏霏……” 我从大衣橱里面探出头去,看到江以宁一只胳膊从床沿上搭下来,无力的垂着,他的手却在捞着,对我做着一个让我过去的姿势。 他总是特别能装,遇到什么不想让我追究的他就在那儿装,找理由把我支开。 我过去了,却发现他在抽搐,上牙齿和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直挺挺的对我说:“霏霏,我冷……” 我把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我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很冷,他浑身上下都冰凉像是冻透了,我问薇薇:“怎么会这样?” 薇薇过来在江以宁头上按了按,“高烧引起的痉挛。” 那真的是快烧糊涂了,我问薇薇:“要不要去医院,就这么挺着?” 薇薇心情特别不好,也无心情跟我多做交流:“已经打过退烧针了,还得一会儿才能起效。” 幸亏今晚有薇薇。 “霏霏……”江以宁还在那儿对着我说:“我冷……” 我拖了一床被子又给他捂上,跟他说:“忍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他又开始矫情,一边咳着一边说:“闷……” 事儿太多了,我把被子又给他往下扯扯,他又在那里哆哆嗦嗦的说:“冷……” 我都无语了:“你到底要怎么样,闭上嘴躺着,一会儿就好了!” 他不说话了,就躺在那里,微微抖动着睫毛看着我。 他的确很冷,上牙齿咯咯的对着下牙齿,呼吸也很不通畅,鼻子里发出咻咻的声响。 这幅样子又实在很可怜,这家里原本有地暖,屋子本来也不冷,我又把空调暖风给他打开了。 没想到他还在抖,一边抖一边伸出冰冷的手过来抓我的手腕,磕磕巴巴的说:“你……抱、抱、我……” 薇薇还在这个屋里呢,再说就算薇薇现在不在屋里,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想法去抱他,我现在除了心烦意乱无事可做,而且我实在没有心情做任何事。 我忍不住冲他发脾气:“好好躺你的吧,别闹了好吗?” 江以宁眼巴巴的就去看薇薇,薇薇刚才坐在那里估计又哭过,看看江以宁又看看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电灯泡,就更委屈了,撇了撇眼泪站起来匆匆说:“我回去看个信息。” 薇薇走了,江以宁自己把被子推开,抽着气说:“我真的、冷……” “冷冷冷你就知道喊冷!”魂淡这是吃定了我了啊,我一肚子火,两只手握着被子边一下子把江以宁扣在我的两只胳膊之间,我的脸从上面俯视着他,凶凶的发出警告:“闭上你的嘴给我躺好了听到没有!否则我就让你做一回武大郎!捂死你哦!” 江以宁因为发烧眼睛睁的不大,他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吭的一声就笑了,然后说:“霏霏,你要谋杀亲夫吗?” 他一边笑一边呛了气管就开始咳,我不敢再闹他,坐到床的一边去,看他一个人因为咳扯动了身上的伤,因为伤痛调息不匀又咳,后来他干脆咳得拱起了身子像个虾米那样,眼泪花都咳了出来。 我急匆匆的去给他倒水,再回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透过毛玻璃也能知道江以宁在里面。 我一直站在浴室门前,听了好久水流遮盖下他压抑的呕吐声,后来他终于不再咳了,我敲了敲门问他:“要不要喝点热水?” 浴室里有关掉花洒和水龙头的声音,然后是他的脚步声,他开了门锁,从浴室里面脚步虚飘的走了出来。 他倒在了床边上依然浑身发抖,连两条腿都没有力气再抬到床上了,他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看着我,声音发颤的问我:“霏霏,那两张纸呢?” 那两张纸刚才被我放在梳妆台上了,我拿过来递给他,他抽出来他写的那张,手臂弯在怀里,他看着微微的在发笑。 他开始读,娓娓道来那样的在读,因为没有什么力气,声音低沉的可怜:“愿老婆大人童霏展信佳……” 他一条一条的在读,有些地方很逗趣他便浅浅的笑出声来,又开始忍不住咳,我不让他读了,把水杯递给他,他却不理我,在枕头上蹭蹭,继续读:“要任其挥霍,谢主隆恩,不得有力不从心之行为……” 我不让他读了,抽走了那张纸,扶他起来喝水,他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就不肯喝了,我把他扶上床,又盖好被子让他在床头靠好。 他身体还是冰凉冰凉的,我便把剩下的半玻璃杯热水塞到了他手里。 他两只手捧着水杯失神,最近实在瘦了很多,清离到手背上的筋都凸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刚想问问他晚上吃过什么没有,他便先于我开了口,他叫住我:“霏霏。” 霏霏,霏霏,霏霏,他好像很喜欢叫我的乳名,可这个名字叫起来总让我觉得我还没长大。 他问我:“当初我承诺的都做到了,你呢?” 他有吗? 我洗澡的时候他想上我,我睡觉的时候他想上我,我敷面膜的时候他故意哈哈大笑这都是开玩笑了,我给钱的时候……问题是我有过钱吗? 更不用说生活作风问题了,妻妾成群。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手里拿着那两张纸,反复的看,我以为我能看出一些什么,可实际我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两张纸,两张写在婚礼上哄宾朋大笑或者煽情收割眼泪的剧情。 “江以宁,”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我真的再也不想听到和你有关的任何绯闻了!不行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就去离婚吧。 ” 他抬起头来有点迷茫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停了好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在发抖,牙齿磕在玻璃杯壁上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他就一直捧着玻璃杯放在嘴里咬着,我有些诧异的去看他,他突然身体向前微微的一耸,吐出来一口血落进了杯子里。 我没想到我这一句话,激的他犯了病。 他直到吐完那口血才缓过几分神来,用手匆匆拭去嘴角的血迹,嘴里含混的说着“对不起”,就下床赤着脚往卫生间去。 他被卫生间的门槛绊了一跤,他自己摔飞了出去玻璃杯脱了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玻璃碴。 我怕他摔晕过去赶紧想要去扶住他,可他却就势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玻璃,捡完玻璃就还跪在地上用毛巾擦地上的血迹。 擦完地他又洗毛巾,他手指尖上还都有伤,我冲上去夺毛巾,他争不过我,便靠在那里,看我冲洗。 我洗完毛巾拧的半干就去给他擦脸,他嘴角还有血迹,嘴唇上都是干裂细小的碎皮,更趁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浑身都在发着抖,我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听到他哑声说:“霏霏,我们不能离婚,只要你愿意,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我们不离婚。” 他气色已经差到随时会晕过去,而实际距离他沉睡四天醒来才不过半天,我不敢再刺激他,只好答应:“好,不离,我们不离婚。” “我会处理好网络上那些事情,我保证。”他举起一只手以手指天:“请你给我几天时间,处理完我一定向你解释我的清白。” 第53章 vol 13(1) vol 13(1) 我是很在乎江以宁是不是清白的, 但是我现在更在乎我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以宁这里是套不出什么结果了,我还是得按老计划进行, 先把江以宁哄睡吧。 我问他:“你还难受吗?” 江以宁摇摇头, 我扶他回床上去休息,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等他睡着。 他睡得不沉,可能有些头痛, 时不时地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一按。 他的手指不是一般的修长, 按太阳穴的时候能遮住半张脸, 他按一按停一停,不舒服的时候便又去按。 我想帮他去按, 好让他早点睡着,但我手伸出想了想,又收回来了。 我坐在那里等他入睡,穿的也不多, 等他等的有点冷了,干脆掀开被子的一角把腿伸了进去, 一不小心踢到了江以宁, 又把他惊醒了。 他睁开眼对我笑了笑,更往里挪了挪, 留出更多的被子来给我盖。 我实在无聊, 看到床头上有本特别厚的书就拿起来看,结果是本关于脑科知识的书,封面上写着主编:江以宁宋爽 这个宋爽我也不知道是谁, 估计是江以宁的助理或者同事,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具体在哪里也不记得,有可能是白天我剪的那些文件里,也有可能是身边重名的人太多。 我没在意,又去读封面的文字,书名是《颅脑损伤病例分析:icu脑功能检测及预后判断》 我一时觉得好奇便打开了这本书,结果里面的内容太过专业,除了图片我基本看不懂,我闲着无聊用力翻过一半,突然觉得有一张关于眼睛的图片异常面熟。 这张图片是彩色的,图下方的标注是:某女性坠楼脑损伤患者术后瞳孔对比图。 毫无意识瞳孔散大的死鱼眼,我一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赶紧往后翻,又是一张:坠楼脑损伤患者脑ct检查,脑出血吸收情况(图78-3),脑出血吸收情况(图78-4)。 我脑海中突然有什么恍惚了一下,我立刻向前翻,等翻到死鱼眼那一张图片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为什么觉得面熟,因为那根本不是别人的眼睛,那是我的,那双眼睛是我的,眼皮上每一道微小的痕迹都在告诉我,这双眼睛的主人是我。 我一点一点往前翻,仔细阅读书上的文字,果然,有案例介绍,病史一栏写道:患者,女性,21岁,车祸导致脑出血,术后脑部血块吸收不佳,半年后出院,出院后时有复发,两年半后(23岁)不慎四楼坠楼,未伤及大脑,致血块移动位置,触发选择性失忆症。 这是一部我的病史,记录了我的情况,下面还有医生的讨论和建议。 我拿着那本书久久不能平静,我看了一眼江以宁,他青疏的睫毛终于不再抖动了,手也没再去按太阳穴,我悄悄把那本书合上放回到床头,掀开被子的一角要离开。 没想到我刚一下床,江以宁就拉住我的手,我回头,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中慢慢有了焦距,然后他问我说:“霏霏,你今晚不睡在这里么?” 我真的不想睡在这里。 江以宁揉着眼皮就撑着自己坐起来了:“那你要睡在哪里,我跟你一起睡。” 我能睡在哪里,当然是我屋里,可我屋里还有一个薇薇呢,于是我告诉他:“薇薇睡在我屋里,你不可以过去。” 其实家里来客人都是睡在客房的,但是薇薇跟我关系太好了,我一直是让她睡在我床上的,毕业以后总期待还会有女生那种卧谈会,自然不会放过借宿的好闺蜜。 “你要是不想睡在这里,”江以宁掀开被子要找鞋:“那我们两个去睡客房。” 别闹了,大半夜的还得把管家搞起来收拾客房,关键收拾了客房的结果还是我和江以宁一起睡,而我不肯睡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不想跟江以宁睡一起。 我在床下端着胳膊翻了个白眼,妥协了:“那我今晚睡在这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不准碰我,不准做出格的事。” “嗯。”江以宁竟然笑了,笑的那种浅浅的,如同他刚才读婚书时一个样。 他再没说别的话,自己去床的另一侧,留出一半的地方来给我,我摆好了枕头钻进了被窝。 这一半被窝是被江以宁睡过的,但是依然不怎么暖,江以宁弓着身面对着我的方向,两只手摆在枕侧,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我,我讪讪的抿了抿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被窝里有人在动,果然江以宁就向我靠拢,一点一点贴了过来。 我刚想说话,他的一只胳膊就从我身后抄了过来,他胳膊长,手臂揽在了我的跟前。 我原本想把他的手扔回去,突然考虑到他身上的伤,于是只好咳嗽了一声,警告他:“手!” “嗯。”他的声音从我颈后传来:“我就抱一抱。” 行吧,我觉得他也应该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过来,毕竟他身体太过虚弱,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体力。 他抱了我好一会,手开始在我胸前摸索,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又想发火,却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变着花的取笑我,因为他的手在我的左胸拍一拍,又在我的右胸上拍一拍,然后又在我丘陵的鞍部拍一拍,又跑到我肚子上捏了捏,他自己还嘟嘟囔:“咦,应该翻个面了,怎么都是平的……” 莫大的耻辱好吗!!我简直是快气死了,喊他:“不准抱了不准抱了!嫌弃就换个充气娃娃抱着!改天我上网给你买一个仿真的!” 他在我身后低低的笑了,笑了半天又想要咳嗽了才停住,他悄声说:“霏霏,我冷。” 我终于转过身来,主动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的身体真的很凉,除了额头和脖子滚烫,他把额头抵在我的肩窝,一只手抄过我的腰,搁在了我的肩头。 我和他相拥在一处,很快就听到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想起我那些关于跳楼的回忆,我应当是在祖宅里跳的,因为我依稀记得,在楼下仰视我跳楼的人里有ada。 我的病历史里写着:四楼坠楼。 可祖宅里根本没有四楼,只有一个三楼,被江以宁开发成空中泳池和露台花园阳光浴场。 应该是江以宁为了防止我想起来什么,将他们家四楼整个推平了。 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当真是要对我瞒下什么。 可他要对我瞒下的是什么呢,真是想不通…… 后来我想着睡着了,也坠进了梦乡。 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翻了一个身,身边空空如也,江以宁已经不在床上了,但被窝里还有他的气息,那种每天出入医院用肥皂洗澡用碘伏消毒的干净味道。 我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下床去解决三急,却突然发现床头那本书不见了。 我在床上来回翻着找了找,也没找到,三急催的紧,我就先去了卫生间。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以后也无心再找书,我打开门,却突然看到江以宁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抹,下楼去了。 楼梯口距离次卧最近,也就是距离我的房间最近,我不得不疑心江以宁是刚从我的房间出来才接着下楼。 我去我的房间,趴在门上听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我以为薇薇已经起床走了,便直接扭开了门,没想到薇薇在洗澡,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而房间真是一室说不出来的春光旖旎——薇薇的bra扔在地上,小内内扔在bra旁,睡衣扔在小内内旁。 虽然我有时候洗澡前也这么干,随便甩光就扑进浴缸,可因为江以宁刚刚从这个房间出去,我突然心砰砰的跳起来,就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薇薇洗完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了,出门的时候还是开开心心的,看到我顿时吓了一大跳。 我看着她,活生生一副全裸的大美女出浴图,当真是“拥雪成峰,香作露,宛象双珠”,春光无限好,雪峰圆又圆。 薇薇看到是我拍着胸口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有什么好吓得?”我把被子抖了抖,瞥见她把睡袍捡起来先套在身上了。 薇薇擦着头发反问我:“我走的时候屋里没人,我洗完澡出来了,猛的看到一个大活人,你不害怕啊?” 我问薇薇:“江以宁刚才来过吗?” “我哪儿知道!”薇薇说:“江院长昨晚不是跟你睡在一起吗?” 我不喜欢她用“睡”这个字,我问薇薇:“你怎么知道我们俩昨晚睡……在一起?” 薇薇大呼小叫的:“你怎么啦!你昨晚一夜都没回来,不是跟你老公睡在一起还能跟谁啊?你大清早上吃枪药了?” 也是,我真是被江以宁的绯闻搞得神经衰弱了,竟然对什么都疑神疑鬼。 薇薇在吹头发,我洗漱完毕先下去吃饭,看到江以宁自己坐在饭桌前喝粥。 他喝的粥一般都是闽南的白粥,熬的已经酥烂,既有营养又很好消化吸收,他看到我下来,对我笑笑又招招手:“过来吃饭。” 只要我没有说出特殊要求,厨房就是按照营养搭配给我准备早餐,所以饭端上来是柳叶蒸饺、厚蛋烧、柠檬焦糖鲑和凯撒沙拉,我刚坐下薇薇也跟来了,她见了江以宁一直是毕恭毕敬的下属态度,恭恭敬敬的问候他:“江院长。” 江以宁冲她一笑点点头:“宋医生早。” 薇薇在我对面坐下,江以宁吃好了要走,我突然叫住他:“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江以宁点点头,我又问薇薇:“你是不是也要去医院?” 薇薇也点点头。 我一拍手:“啊那什么,正好,顺路,江以宁你等等,拉着薇薇一起走。” 我这一句话说出来薇薇和江以宁都很尴尬,江以宁讪讪的说:“我还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 薇薇也急忙开口:“对,我吃饭慢,江院长你别等我了,先走吧。” 江以宁如蒙大赦,一边对薇薇道着歉,一边上班去了。 我看看钟表问薇薇:“你吃饭慢,不怕迟到吗?” 薇薇被白粥烫了舌头,丝丝的吐着气:“霏霏你是不是傻!现在全世界都在偷拍你老公好吧!我要是这个时候跟你老公坐一趟车大清早上去上班,怕一个小时以后我就上头条了!” 我“哦”了一声,薇薇缩着舌头去问管家要冷水。 薇薇转过头来又跟我讲:“你要是有良心,就跟你老公打个电话,叫他不要扣我今天迟到的工资!我这是公差迟到好吗,公差!为了拯救院长大人老婆的恐睡怔!” 我“嗤”的一声笑了,跟管家说叫老徐准备着送薇薇去上班。 薇薇走了,我吃饱饭回屋打开电脑,网上果然更新了热门头条: 破镜难圆?豪门阔太被逐出门,逆袭艰难 主图是神情落寞的我,手里拿着那张属于我的结婚证,结婚证还被圈起来放大。 底下网友吃瓜的吃瓜打广告的打广告,有人长吁短叹,有人义愤填膺,更多的是人点赞。我看了没几条就看不下去了,关了电脑去学习。 我心烦意乱的一上午看了几页书,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兴致,忍不住抄起手机又看,发现“今我来思”的主页又爆料了。 这次爆料的主题是,江以宁的私生女,江余生。 第54章 vol 13(2章 3) vol 13(2) 爆料的照片依旧是九宫格, 除了梁忆昔的朋友圈截图,还有梁忆昔平时带着余生出行的照片, 还有江以宁出行抱余生的照片, 算是有良心,在孩子脸上打了马赛克。 我坐在那里看的五味陈杂,我不知道江以宁会怎么想这件事,毕竟我昨天还提到过好几次余生, 他该不会是又以为是我做的吧? 下午江以宁终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晚点的时候记者通稿都发布到了网上, 江以宁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白色的胸带巾, 黑色的领带,马甲束的他腰腹紧窄,身材笔挺,一看就是连束胸带都摘了, 全身上下都透着干练的精英范。 他保持着他们家对待新闻一贯低调的作风,不接受后台采访, 只是就当前□□做出回应, 内容包括他跟几位代言人的合作关系,席祁是贴身特助关系, 解释梁忆昔仅为医院员工, 称余生是梁忆昔收养的义女,并解释自己与梁忆昔是很好的朋友关系,时常帮忙照看余生。 又解释他与太太的关系并不是像网上流传的那样出现裂绝, 他甚至笑着说:“网友把我传成登徒子,太太若是不气恼,那我们的婚姻才真是要出现红灯了。” 又有八卦的记者问他:“今早是跟太太一起吃得早餐吗?” 江以宁蹙眉不置可否的一笑:“有啊,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是太太挑选要我穿的。” 席祁穿了一身黑,过来接手新闻媒体提问,主要是针对股价波动与追究造谣生事者。 席祁在屏幕上还没讲完,江以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接起来听到江以宁问我:“网上的新闻看了吗?” 我“嗯”了一声,听到他在电话里面说:“工作的事情太多了,我这两天先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他匆匆的说:“就这样,你别乱想,等忙过阵子我天天回去陪你。” 他说得太快,我还来不及想要回答他什么,刚“嗯”了一声,他好像在电话里笑了一下,就把电话切断了。 我拿着手机无聊的转了转,突然想起昨晚的那本书,我便去主卧想仔细找找,没想到到了主卧才发现门锁了。 我喊了管家上来开门,管家站在门口看我在房间里乱翻,急忙问我:“太太您找什么?” “找江以宁的一本书。”我翻着枕头:“江以宁写的,封面是蓝色的,硬壳的,彩色的,颅脑损伤病例?你看见过吗?” 管家劝我:“您要不要找找书房?” 也是,我从房间里走出去,看到管家又用钥匙将主卧上了锁。 我顿时恼火:“这是谁的家?” 管家连忙说:“是您和先生的。” “你错了,”我纠正她:“我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上面写着’童霏,个人所有’。” 管家听出我发火来了,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是。” “那你锁的什么门?”我十分生气:“把钥匙交出来,以后这个家,除了你们的房间,你们无权上锁和开门。” 管家被我斥责的颜面扫地,脸色通红的回答我:“是。” 我进了书房,把门摔的震天响。 我在书房里翻遍了也没找到江以宁的那本书,我回了自己屋,下单从网上买了一本。 书是隔了两天送到的,我捧着那本书研究了一晚上,发现那本书里收录了我的病例图片48张,详细的记录了我两次住院的全部情况,在书里,我是一个试验品,江以宁和他的研究员宋爽将我的所有情况记录在册,将我贡献给了科学研究。 我一晚都没睡好觉,我只要一想起书上的内容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我甚至都有点害怕黑暗处,我起来把灯打开,辗转到将将天明才睡着。 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我头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下楼,管家给我温了一杯牛奶。 牛奶热热的,是我喜欢的那种加浓高钙奶,我喝了两口,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我曾经在韩国梦到的画面——江以宁背对着我打开了橱门,在一个暗格里摸出来一个小药瓶,他倒出来一粒药,转身看了我一眼,将那一粒药放进了牛奶杯,他轻轻搅拌着那杯牛奶,端着牛奶走向我,他摇着我的肩膀唤我:“霏霏,醒醒,喝了这杯牛奶再睡,霏霏……醒醒……” 我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我放下那杯牛奶跑上楼去推开了主卧的门,我的视线落在那个大衣橱上,我将大衣橱打开,我在记忆中的位置摸索着找到了那个暗格,很小的一个地方,我手放进去,里面有一个很小的药瓶,我将它捏了出来。 白色的瓶身,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我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我把它悄悄装进了口袋。 管家怕我出什么事,站在楼梯口张望,我走出屋来告诉她:“叫老徐等着我,我要出去一趟。” vol 13(3) 我上了车想去江以宁他们医院,可坐上以后又后悔了,因为只要是老徐开车,江以宁就会接到通知我去了他们那里。 老徐问我要去哪里,我想了想掏出手机,我说去动物园。 动物园连着生态公园,从动物园的门进去,可以从生态公园的门出来。 老徐开车把我送到动物园门口,我便让他在停车场等我。 我进了动物园便一路快走,闪进了女厕所。 我知道,我身后还偷偷的跟着两个保镖。 我给了在里面打扫卫生的环卫阿姨塞了800块钱,让她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我把羽绒服换给她穿。 天已经很冷了,环卫阿姨的衣服鼓鼓囊囊,带上围巾蒙住头发,我拖着大笤帚一边扫地一边走了出去,根据我这一年观察身边保镖的眼里来看,当真是没人再跟着我了。 我伪装着一路扫了动物园,在生态园里一路狂奔。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刚一坐上手机便响了,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打来电话的人居然是尚清。 “童霏,”尚清在电话里声音低沉,他问我:“你在哪儿呢?” 我在哪儿都跟他没有关系,我说:“有什么事你说。” “有事,你别急着挂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就说:“我想见你。” “傻崽,痴线。”我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又打过来,一遍又一遍,打了三四个我真的是太烦躁了,接起来就开始骂他:“叼你个死人头啊!再骚扰我当心我报警!”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有素质很沉稳,也透着年龄岁月的味道,她问道:“请问,你是童霏女士吗?” “你是……” “我是,”她在电话那头和气的微笑:“席祁的妈妈。” 我知道席祁的爸爸妈妈都是外交官,但我没想到席祁的妈妈会约我喝咖啡。 一个女人老了能拥有怎样高贵的气质呢,我想席祁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穿着墨色旗袍,发髻持重的束起,搅动着咖啡的小勺,无名指上带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 她见识过太多的风浪,所以当她看到我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平静毫无波澜。 她彬彬有礼的对我讲:“席祁小时候是特别优秀的好孩子,我和他的父亲从小带着他出差居住在不同国家的大使馆,他非常的聪慧,八岁那年就已经通晓六国语言。” 是哦,我知道席祁优秀,但是江以宁会……韩语、英语、德语、中文、法语、粤语、闽南语,七门哦,是七门,比席祁还多一门。 “这么优秀的孩子,毕了业以后却不肯跟我们在国外,而是一定要跟随你的先生,江以宁。” 我大概知道这位端庄的美妇人要说什么了。 “江先生也非常的优秀,起先我和席祁父亲便决定遵从席祁的意思,由着他跟随优秀的人成长,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席祁要留在江先生身边的原因,是因为……”可能那个词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太过于难以启齿,她忍耐了片刻接口道:“我们家,是坚决不能接受,同性的伴侣关系。” 我很想给这位太太解释一下她多心了,江以宁和席祁根本不是这样的关系。 她开口道:“我相信,这件事,您也不会允许发生。” “不是,席祁和江以宁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打断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彼此的名誉,我希望你能让席祁离开江先生身边,作为酬谢,我可以帮助你和你的父亲移民欧洲,并提供50万欧元的支票。” 我为什么要移民海外? “依照现在你和江先生的关系,你很难预测将来发生的事。”她端着咖啡杯微笑:“有备无患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得到一条我的允诺。” 我沉默了,我虽然现在有钱而且跟江以宁是合法夫妻,可我知道若是一旦离婚,我的一切经济来源都会断开,移民和可观的支票,都将是我不可或缺的关键。 她像是会魔力,盯着我的眼睛微笑着在施咒:“你需要这笔钱,而我需要我的儿子 。” 我摇了摇头让我自己不至于被金钱冲昏头脑,沉吟片刻,我告诉她:“我需要回去考虑一下。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求您帮我,可以吗?” 她问我:“是什么事?”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一支小药瓶,我将药瓶扭开,抽了一张纸巾包住药丸,推到她面前:“我想知道,这颗药的成分。” “好。”她收下了,并且告诉我:“三天以后的这个时间,还在这里,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 我们分道扬镳,我打了出租车继续去江以宁他们医院。 我穿成这个样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直接去找了薇薇,我将手里的药瓶递给她:“帮我查一下这药里的成分。” 薇薇被我吓了一大跳,半天才喊:“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我说:“别提了,都为了甩掉保镖来找你。” 薇薇吃惊:“来找我做什么,就为了检查这药?这为什么要甩开保镖?” “快收起来藏好。”我推了推薇薇的手:“千万不要让江以宁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手里这瓶药。” 薇薇了解的把药放进口袋,问我:“这是哪儿来的?” “大衣橱里找到的。”我故做神秘的说:“昨晚,我就是在找这个,被江以宁藏在大衣橱的暗格里。” “江院长?”薇薇皱着眉:“他把药藏在那里,你怎么会知道?” “他以前总给我喝这个,我记得的,喝了以后我就会……”薇薇听得痴呆,我拍拍她的肩膀:“交给你了,三天以内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我又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我是故意将这些事说给薇薇听得,我只想利用这颗药丸来断定,薇薇对于我和江以宁,到底向着谁。 倘若化验结果一致还好说,倘若不一致,我也好知道身边人到底是敌是友。 第55章 vol 13(4)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很多内容被和谐,例如【【内的内容】】,大家将就看吧 vol 13(4) 第三天的上午我接到了薇薇的电话, 她跟我说化验结果出来了,让我去医院看。 这次我去医院见薇薇也就不用再费那么大的周章, 等我到了医院进了薇薇的办公室, 薇薇便赶紧把药瓶塞回我的口袋,抽出几张纸,上面写了这个药品的成分鉴定。 这张纸上的其他文字信息太专业我看不懂,我只看得懂药品的名字:斯瑞左仑。 我问薇薇:“什么是斯瑞左仑?” 薇薇支支吾吾的说:“是一种用来抗癫痫、抗抑郁, 促使你精神镇定的……催眠药。” 我问她:“安眠药的一种?” 霏霏点头:“你就这样认为吧。” 我问她:“我的脑袋在出车祸之后, 是不是有后遗症?” 薇薇摇头:“不知道, 那时候我不在国内。” “你不知道?”我打开他们的文件柜,那里面插了好多书籍, 我抽出一本来问她:“江以宁的大作天天就放在你们科室里,上面有我的病史,你不知道?” 薇薇咬着嘴唇看着我,表情都快哭了。 我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收好了化验单,看看时间差不多, 便去了和席祁母亲约好的咖啡馆。 席祁母亲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人, 她提前开好了包间,在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 她同样递给我一份化验单, 我打开看, 是一样的结果,斯瑞左仑。 我心是稍安的,至少证明薇薇没有骗我, 我甚至有点愧疚,我不该去怀疑薇薇,是我冤枉她了,今晚要杀回去请她吃顿好的。 “你知道斯瑞左仑是什么吗?”席祁妈妈打断我的思索。 我说:“一种抗癫痫抗抑郁的药。” 她笑了,作为一个地位极高的成功女人,她的笑容有一种让人舒适的高贵感,她说:“童霏女士,我想你并不知道,斯瑞左仑,首先是一种合成毒品,一种无色无味的迷女干致幻药,其次,它才被应用于医疗,治愈重症精神病患者。” 我如遭雷劈。 迷女干,致幻,重症精神病,而这些关键词却发生在我的丈夫对于我身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咖啡馆的,其实这家咖啡馆距离江以宁他们医院也不是特别远,沿着穿越城市中心的河道就可以走到。 登州的这条河贯穿登州一直流向海里,所以登州管这条河叫汇海河,在河道两岸都修建了花园和景观,每过一段便有互通两岸的廊桥,成为整个市区的一道风景线。 我沿着河道走走停停,内心枉枉然。 我不知道江以宁为什么给我吃这样的药,在很多个夜晚,他在我的牛奶里放入这个药,看着我喝下去,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上很冷,这个城市已经抵达寒冬,行人也不多,只有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河边,在那里迷茫的勾画,我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英俊,迷人,多金,有文化,风度翩翩,芝兰玉树。 可他却搞同性恋,滥情美女,涉黑,吸毒,给他家里的老婆……吃迷女干药。 衣冠禽兽。 我都没有想哭了,我只是害怕,我又冷又怕,瑟瑟的发抖,我从来不知道我面对的人,是一个可怕到深不可测的男人。 有人给我打电话,是薇薇,我不敢接,我怕我接了电话不知道会对薇薇说什么。 我挂断了电话。 薇薇却又打来。 我又挂断。 薇薇又打来。 我终于忍不住哆哆嗦嗦的接起来,薇薇却在电话里面哭着喊:“救我!啊!!唔——!” 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电话被挂了,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 我打了一个激灵,看看四周才意识到辅仁医院已近在咫尺,我疯了一样甩腿就跑,一口气冲进门诊大厅,狂按电梯。 我重进薇薇的办公室,办公室锁着门,科室询问台前服务的护士问我:“江太太您找宋医生吗?她之前被江院长叫走了。” 我急按电梯上楼,我穿了高跟鞋,哒哒的跑出电梯都没有人出来看我,我路到秘书室砸门,里面空无一人,我转身的时候江以宁的办公室传来特别大的撞击门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门又狠狠的撞击了两声,有人突然从江以宁的办公室冲出来,衣衫不整,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子,手在胸前却被毛巾紧紧捆在了一起。 她根本看不见人,一路乱撞,奔跑着出来一下子就崴倒了,重重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疯狂的扭动呜咽着。 身后有人追出来,但那人没想到走廊里会有人,未及出门便立刻缩了回去,他关门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他手腕上的那块月相表。 我不需要知道办公室里的人是谁,但我知道,在我跟前摔倒的那一个是薇薇,因为她今早离开我家的时候,身上穿的文胸就是这一条。 我扑上去摘掉她头上套的麻袋,薇薇痛哭流涕,嘴里塞着毛巾,满脸都是不正常颜色的红晕。 我拔掉她嘴里的毛巾,她一边哭一边喘息,我解掉捆住她手腕的毛巾,薇薇痛哭着揪紧胸前的衣服。 想也不用想,任何人都能知道江以宁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我一边按着下楼的电梯,一边快速的帮薇薇系衣服的纽扣。 薇薇已经走不动了,我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连拖带拽的把她塞进电梯里。 薇薇浑身在发抖,她却跟我说:“霏霏……救我……” 我以为她是害怕被人追赶,刚想告诉她没事的,她却说:“我被人……下药了……” 她娇喘连连,满脸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越来越流露出媚色,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可她尚有意识又极度痛恨自己这副样子,便极度痛苦的扇自己的耳光。 我把住她的手把她抱紧在怀里,她在我怀里痛哭着,我问她:“哪里有别人进不去的私密地方?” 有,薇薇办公室隔壁的临时监护病房。 我俩尽可能的低着头避开别人,躲了进去。 等进入房间的时候薇薇药效已经彻底发作了,她几乎失去了理智,缠着我就吻了上来,她像水蛇一样的缠上了我,极具挑逗的抵在我的身上,开始吻噬我。 我去推她,这屋里带着卫生间,我身上缠着一个她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捧了冰凉的水抹在她脸上,她又清醒了片刻,看到是我便痛哭起来。 那种痛苦与恐惧像是要把她撕裂了,她像一个电视里演的那种精神分裂的病人,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痛哭一边忍不住的申口今,她可怕的张开自己的嘴,涎水都不可自抑的流了出来。 我抱紧了她,我哭了。 我不想让她再清醒了,我终于明白了迷女干的意思。 或许她醒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需要清醒,倘若她知道自己的样子,都有可能羞愤自尽。 我抱着她,任由她很快迷失了自我,缠着我亲吻我,将我吻了一个遍,她辗转,做尽了一个女人所有的风情万种,她咬我,啃噬我,对我吻出无数的吻痕,在我身上反侧。 我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疲了倦了,倒在我怀里,渐渐睡着了。 我把她驾到了床上,将她早已经狂散的头发束起,用毛巾清洗她脸上的脏兮兮的哭痕与缠绵的痕迹,又帮她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体,把她的衣衫穿戴好,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她在梦中睡得甜美,两腮红扑扑的,唇边还挂着一丝笑。 我摸了摸她的额发,从大衣口袋里取了那瓶药看了看,我打开这病房里的储物柜,就地取材,拿了一把手术剪刀塞进口袋,上楼去。 我站在江以宁的办公室前,沉静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我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人回应。 我用卡刷开了门。 天已经黑了,江以宁的办公室里是黑的,我刚从外面进来还不适应这房间的黑暗,我想去开灯,却听到江以宁喘着粗重的气对我喊:“出去!” 我承认,我原本以为是没有人的,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失声。 我寻着声才发现,江以宁撇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地上,倚着墙壁。他低着头,一只手指着门,对我说:“出去,马上。” 我的手捂在胸口上,那里的心脏还在疯狂的跳动,我尽可能的稳了稳,我告诉自己,这样的江以宁是纸老虎,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彻底走了进来,伸手要开灯。 可我一时不知道这屋里灯光的开关在哪儿。 我掏出手机来点开手电筒,惨白的灯光照过去,江以宁抬手挡在眼前,他扶着墙想要站起来。 我已经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我把灯打开,江以宁却站起来,一把又按关掉了。 他一只手护在开关上防止我又要开灯,一只手拼命地卡住额头两侧,声音发颤的对我说:“我说过了,马上出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是从牙根里咬出来那样的切齿,我突然狠狠的一锤砸在他护着灯光开关的手上,他的手指一时没撑住又将灯按开了,灯光明亮的瞬间铺满整间屋子,江以宁的脸瞬间暴露在我的跟前。 灯光太过刺眼,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件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多久,完全不能忍受强光的照射,又受到攻击,本能的将手护在眼前。 而我刚从明亮的地方来,看他太过清晰。 一张酣战淋漓挂满红晕的脸,领带被解了一半吊在脖子上,白大褂也松松散散罩在身上,蓝色衬衣的领口开了两颗纽扣,他浑身透着轻渎的模样,眼神都有些迷离,睥睨的半眯着,欲求不满的样子。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样子,这从来不是我见过的江以宁,我瞬间呆住了,而他回过神来迅速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整理着衣服向他的办公桌走去,一边极度冷淡的斥责我:“出去!” 我不出去,我冷静的告诉他:“江以宁,我有话要问你。” “你马上给我出去,”江以宁两手撑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出去!” 我摸出了口袋里的那瓶药,我走过去,把那瓶药搁在了桌上:“你把这个解释了,我就出去。” 江以宁的瞳孔在看到那瓶药的一瞬间剧烈的收缩,我无法判断他眼睛里是什么,他在那一刻突然爆发,将桌上所有东西瞬间扫到了地上,他伏在办公桌上粗重的喘息着。 我是一个女人,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怕了。 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发火的男人。 我哆哆嗦嗦的从手里掏出了剪刀握在手里,我两只手握着剪刀,刀口朝下,护在胸前。 江以宁不再扶着桌子了,他转过身来,看到我手里握着剪刀自卫的样子,他脸上的神情难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过来,他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缓缓的问我:“你还带着器械来的?你这是要自杀,还是杀我?” 我眼中的江以宁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稳重有风度,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现在这副嘴脸,变态,贪婪,戏谑。 我终于知道猫捉老鼠的样子,就是他这样,不疾不徐,拆吃入腹。 我将剪刀尖对准了他:“站住!不准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在游离,他又笑了一声,问我:“你要捅死我,霏霏?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杀了我?嗯?霏霏?” “别叫我霏霏!”我几乎尖叫:“我不准你叫我霏霏!你这个老男人!只有我爸才叫我霏霏!你不配!” 他听完我的话瞳孔剧烈收缩,发了狂,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就打飞了我手里的剪刀,我被他打的歪到一边去,额头就要磕在桌子角上了,他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将我一个趔趄拽了回去。 我的衣服扣子被他这一把拽的咧开,我就势翻倒在他怀里,他一眼看到我脖颈到胸前旖旎的吻痕,那些紫红色被薇薇吻出来的血痕,如遭雷击。 他在发抖,恨意凛然,他一把彻底撕开了我的衣服,就地把我按倒,压在了我身上。 我抬腿去踹他,他便两只腿锁住我的腿,我两只手疯狂的捶打他,他便一只手将我的两只手都绞住。 他的手大,我抬头去咬他的手,他便腾出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将我固定在了地上。 他按得我痛极了,原来以前都是他装的,都是他在玩我,而他真正收拾起我来易如反掌。 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表情是挂着笑意的恨,他在冷笑,切齿的冷笑:“在我跟前你还装的什么纯洁呢?你的三贞九烈都是演给谁看?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个处女?”他笑的越来越冷淡,点着头:“不怪你,这不怪你,怪我,怪我不狠,一直还把你当个处女供着,怕你想起来,什么都不做,倒便宜别人了……” 我没让他说完,攒足了劲儿奋力跳了起来,一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他吃痛弯腰,我爬出去够落在地上的剪刀,他扑上来拽住我的脚,将我向外拖。 我踹他我咬他,我疯了一样毫无章法的抡着拳头锤他,他一把扯掉领带捆住了我的手。 他的眼睛都充满了红血丝,我知道他已经彻底发狂了,我大喊他的名字:“江以宁!江以宁!” 他一把扯掉了他的白大褂,扑上来便吻我,堵住我的嘴。 我疯狂地用牙齿去咬他的嘴唇,他也狠狠咬住我的,我俩嘴里都是彼此的血迹,他猝然伸手拽掉了我的底裤。 我尖叫失声,他得了空隙仓皇逃走,慌乱间竟然扯了他的白大褂堵住了我的嘴。 我已被困住,只能在地上疯狂的挣扎,他解开了他的皮带,然后他拽住我的腿让我屈膝,他重重的压了下来。 我绝望了,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呜呜的哭泣着,我终于知道那个强女干我的人是谁。 是江以宁,就是他,他打我,踩我的手指,拖着我走到另一个房间,他□□我,对我一次又一次的做着禽兽的事情。 他这个禽兽! 不是,他连禽兽都不如。 他彻底撕开了我身上所有的遮盖,吻噬着我,一次又一次将我撕开,将我挫骨扬灰。 这样的夜晚于他而言是灭顶的快乐,与我而言是灭顶的灾难,我已经不知道这样的灾难持续了多久,我的脑海中都是轰鸣,是将我整颗心脏都抛开的鲜血淋漓,是将我置于烈火上焚烤的剧烈痛楚,随着江以宁的颤抖,我迎着惨烈的灯光一笑,一口气哽住,晕了过去。 我再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流水的声音,我感觉我在水里,水很温和,有人拿着毛巾擦洗着我的身体。 他的手指微凉,指尖扫过我,带起我肌肤的寒颤。 我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江以宁的脸。 他在给我洗澡,他竟然还很妥帖,完事之后还给我洗澡。 他眼中已无□□之色,见我醒来他竟然一时有了闯了大祸的惊慌失措,他说:“霏霏,你醒了?” 我从水里坐了起来,周身的□□让我万分耻辱,我竟然镇定的跟江以宁说:“给我一根浴巾。” 江以宁转身去取浴巾,再转过来的时候被我一把揪住头发磕在了浴缸的水龙头上。 他的头当场磕破了,他捂着额角,血迅速的冒出来流进了浴缸里。我从浴缸里赤脚走出来,找了一 件浴袍裹上,穿过办公室,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剪刀。 我把剪刀握在手里一步一步的向着浴室走过来,江以宁捂着额角跌跌撞撞的从浴室出来。 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我的神情是怎样的,但是我从江以宁的眼里看到的是恐惧。 他也知道怕,他也知道什么叫死。 但他贴在墙上,并没有躲避。 【【【我走到他跟前,一剪刀扎进了他胸前。剪刀很快被我用力拔了出来。我扬手,又是一剪刀。第三下我脱手,将剪刀留在了他的体内。 他痛不欲生,终于倒地。他在地上挣扎着,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剪刀拽了出来。 剪刀套在他的手指上,他颤抖的举起手将剪刀递给我。】】】 是谁给他的自信,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以为我不会杀了他吗? 这样矫情的动作令我感到恶心,我突然扑下身,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指骨关节咯咯作响,我卡住他,手上都是暴起的青筋,他的脸一点点变红,他喘不上气来,张开口,血从他嘴里涌出来,我看到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滚下去了,他望着我,张着嘴,闭过气去。 我松开了我的手。 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就去死。 空气很快重回他的胸腔,他爆发出猛烈的呛咳,很多血被他喷吐出来,他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息,大口的咳血。 我站了起来,我一手揪住他的头发,一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一路拖着拽出门去,拽进电梯。 一路上都是江以宁的血,拖了一路,我按下了13楼。 “江以宁,”我俯视着他,对他笑:“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看着,你最在意的,死在你跟前。” 江以宁已经恢复了神志清醒,他满手是血的抓住我的手,求着我:“霏霏,不要……” 我拽着他,在所有人的尖叫里,拖着他,走过儿科住院层的走廊。 所有人都以为发生了医闹,很多人跑过来从我手里夺走了江以宁,我也放开了他。 有人想过来制止我,也有人报了警,而我并未等他们,我冲进儿科护士站。 真是天助我也,梁忆昔在值班。 梁忆昔原本听到吵闹是出来看发生了什么的,竟然被我撞了正着,我上前兜脸就给了她一耳光。 我是抡圆了胳膊扇的她,梁忆昔被我那一巴掌扇到嘴角开裂眼前发懵,一巴掌就被甩飞了,我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进了楼道。 我快速的下楼,梁忆昔反应不及被我拽的根本站不起来,连滚带爬的被我拖拽下楼,摔得极惨。 我身后追上来很多人,我拽着梁忆昔就跑,跑出了医院,在所有人的追赶下我顶着穿梭的车流硬生生的过了马路。 人不怕死了,便莫名其妙的死不了了。 我听到身边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和骂娘声,随后又一辆车追上来,砰的沉闷一响,是追尾的声音。 可管他呢,我要死了,死了以后有债我阴间去给他们偿 。 我拖着已经近乎昏迷的梁忆昔,站在了河边,我把梁忆昔扛在护栏上,像一袋米那样拦腰放在那上面,我爬进防护栏,转过身,我看到被人架着匆匆追上来的江以宁,我连一句话都没留,只是留给他一个超然的冷笑,拽着梁忆昔跳下了河。 我听到身后的惊呼,扑通一声我俩便落进了河里。 河水刺骨的冰冷,瞬间沉浮,当我的头再次冒出水里时,我看到江以宁纵身跳了下来。 梁忆昔呛了水醒了过来,也是个旱鸭子,她意识到自己掉进水里了且河水冰冷刺骨,她疯了一样的挣扎。 我也不会游泳,可这次落水跟我在新加坡那次落水完全不同,我对死没有一丝恐惧,我根本不为了救命而挣扎,我只是按住梁忆昔的头,把她的头往水里按。 她也许是个垫背的,我也并非要置她于死地,但是我这么做,江以宁就用最快的速度游了过来。 岸上有人开始往下扔绑在护栏上的保险圈,江以宁一手揪住我的衣领一手揪着梁忆昔的衣领,从后面死命拖着我们去靠近最近的游泳圈。 梁忆昔还在水里挣扎,我回头按住江以宁的肩膀把他往水里死命的压。 江以宁就这么被我压到水里,秉着气把我和梁忆昔的脑袋举出水面,他在水下推着我们。 我已经呛了水鼻腔都在充血,梁忆昔挣扎的越来越弱,江以宁浮出水伸手够到了最近的保险圈,他把保险圈扔给了我,自己托着梁忆昔的头使劲儿摇。 我承认我是想死,可保险圈扔给我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本能的抓住了它,我看到江以宁在水里托着梁忆昔,他俩探出水面,江以宁给她做人工呼吸。 我听到岸上已经响起了警铃声,我看到两岸围满了人,有识水性的人也套着泳圈跳下来开始往我们这里靠拢了。 我推着游泳圈靠近他们两个,伸手按住江以宁的头往水下塞。 江以宁正跟梁忆昔嘴对嘴,我把他的头往下塞也就是将梁忆昔重新塞回水里,江以宁还是用了他最大的努力一直举着梁忆昔,和我在水中沉沉浮浮。 岸上群众哗然,终于有人靠近了我们,江以宁将梁忆昔一把推了出去交给别人,一心一意过来抓我。 我推开了游泳圈,我揪着他的衬衣,拉着他一起沉入了水下。 我去意决然,耳畔咕咚咕咚,我突然想起那么多电影的画面,那么唯美的女人沉入水底,发丝都是飘起的,我想,也许我也一样吧。 我这辈子,太丧了。 这是算是我的墓志铭吧,这里长眠了一个丧到家的女人。 愿我不要和江以宁埋在一处…… 这是我最后的意识。 ……………… 为删节内容补下章内容 vol 13(5) 我清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人,我第一反应便是痛,胸口无敌的痛,我都痛成这样了还有人在拼命的挤压我的胸口,我太恶心了,一张嘴,像个喷泉一样吐出来好多的水。 周围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那样的喊:“好了好了,可算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还有人在鼓掌,我的两个眼睛都发胀在向外流水,我痛苦不堪的睁开双眼,看到跪在我身边的江以宁。 第56章 vol 13(5) vol 13(5) 我清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人, 我第一反应便是痛,胸口无敌的痛, 我都痛成这样了还有人在拼命的挤压我的胸口, 我太恶心了,一张嘴,像个喷泉一样吐出来好多的水。 周围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那样的喊:“好了好了,可算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还有人在鼓掌, 我的两个眼睛都发胀在向外流水, 我痛苦不堪的睁开双眼, 看到跪在我身边的江以宁。 他跪在那里,垂着头看我, 跪的踉踉跄跄,他额头上的血迹泊泊的还在流,身上的血迹也在向外浸透,可是那些血迹早已经被水渍冲淡, 变成了粉红色。 他已经脱力,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撑着自己, 伸手从护士那里接过锡毯裹在我身上, 他对一旁的护士说:“带她去换衣服。” 他站不起来,就在地上跪着, 一拖一拖的挪到另一边, 看别的医生在给梁忆昔做胸外按压。 有护士把我带到了救护车上,她给了我一套住院服让我换上,又给我套了羽绒服, 拿了锡毯裹住我。 她做完这一切匆匆的跑走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梁忆昔还没有救过来。 梁忆昔那边已经开始用电击抢救了,我披着锡毯看到席祁一个急刹车将车停下,急匆匆的奔过来。 席祁看到江以宁的时候都惊呆了,他第一时间去扶住江以宁,看到他额头在淌血,立刻捧住他的脸仔细的看,然后席祁就开始给江以宁脱衣服。 席祁把江以宁身上的湿衣服脱掉,然后自己脱下衣服来给江以宁套上。 江以宁自始至终都是游离失魂的状态,任由席祁摆布,我看到席祁招呼护士拿了药粉咚咚的倒在纱布上,再把纱布糊在江以宁身上的伤口上。 我有数,他胸前的那辆处伤口我扎的并不深,我握着手术剪的长柄余下的那一截也不过三四厘米,绝不致命,严重的应该是他肩胛骨下的那一处伤,彻底埋进了他身体里。 席祁哭了,一边哭一边问他:“我回家陪我妈吃个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江以宁没有反应,直勾勾的看着别人抢救梁忆昔,席祁难过死了,跑到梁忆昔身边去大喊:“忆昔!醒过来啊!忆昔!” 连席祁都是忆昔的好朋友。 所有人都在关注梁忆昔,我看到花园里有一块护花大棚,压住棚膜的是板砖,我拎了一条板砖在手里掂了掂,我握着板砖向江以宁走去。 我走到江以宁身后,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角度里,我抬起了板砖对着江以宁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江以宁在那一瞬间被席祁一脚踹倒,他向一侧倒去,我的板砖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冷不丁被我拍的发出一声痛吟,“哇”的一声向前喷吐出一口特别长的血迹,足足能有一米那么远,他倒在地上,人群的惊呼和梁忆昔的呛咳声同时响起,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先救哪一个。 我手里的砖头已经被民警卸走了,我被警察按在地上,他们两个人架住我,粗鲁的对我大喊:“不准动!听到没有!不准动!” 我看到江以宁痛苦的转向我,他大口大口吐着血,却在向我的方向爬,但他爬的速度太慢了,我被两个民警带上了警车,拷在了栏杆上。 我在警车上等了一会儿,一个女警看着我,我看到江以宁被固定上了担架床,有好多护士给他举着各种输液包,席祁在侧给他扶着氧气枕,一路浩浩荡荡的向医院跑去了。 梁忆昔也上了担架,但她应该是活过来了,吸着氧,跟在江以宁身后。 有民警跳上车,关上车门,应该是怕扰民,只是闪烁着蓝红色刺目的灯光,将我带进了派出所。 vol 13(6) 对我的审讯是在当晚进行的。 两个民警把我关在小屋子里,我被固定在一个小桌子上,有点像那种宝宝餐椅,手和脚都有固定放置的地方,将我牢牢的拷在上面。 因为我的情况比较恶劣,所以两个民警对我没什么好态度,好像看押重刑犯。 他凶巴巴的问我:“叫什么!” “童霏。” “怎么写?!” “童话的童,雨雪霏霏的霏。” “多大了?” “25。” “你丈夫就是那个江之集团的老总吗?” “是。” “这不挺正常的一个小姑娘吗,今晚做了什么,自己还知道吗?” 照我目前知道的所看,我过马路没走斑马线导致两车追尾,这是什么罪,危害公共安全罪?我还打算谋杀江以宁和梁忆昔,这个我知道,这叫故意杀人未遂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说话。 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会告诉他因为江以宁对我婚内强奸,所以我就要杀了他和他的小三? 全世界都知道我的丈夫是江以宁,他的小三是梁忆昔,我是那个醋意横飞到撒泼打滚要抱着小三跳河的泼妇。 民警接着问我:“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做的事,性质有多恶劣?” 一点也不恶劣,就算我们三个都死在河里,这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恶劣。 “你承认今晚的事是你做的了,是吧?” 我承认,但是在我承认之前,我需要见一个人。 民警以为我要找律师,一口就应允了。 找律师这个事是程序,估计警察也很少处理我们这样的“豪门恩怨”,觉得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能怎么样,就吓唬了我一顿把我关起来了:“今晚好好反省反省吧。” 我被关在临时的收押室里,我其实很累了,也没管这里有多脏,翻身就睡着了,只是半夜的时候我就醒来,躺在那里想些不相干的事。 我在想薇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醒过来以后会怎么办,去告江以宁?或者……她会成为下一个我?我想的心慌躺不住,我坐起来又在想我爸,老头要是以后都见不到我了,会不会着急。 头很疼,我坐在床上蜷起两只大拇指抵在太阳穴上揉,突然就想起了江以宁。 他似乎也有经常头痛的毛病,我突然发现,其实他每次疼的受不了就会去捏太阳穴,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可能是习惯的遮掩吧,怕人看到他皱眉头的样子。 呵呵,一个病娇的总裁,还怎么禽兽的起来。 我又躺下了,我躺倒卧起来的姿势让我想到晚上躺在那里的江以宁,他虚恍的举着那把滴着血珠的手术剪,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他那一脸表情不知道是演出来的还是痛到肌肉僵硬了,竟然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死相。 人渣。 畜生。 我不敢想象,在我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他利用对我病情的研究接近我,到底对我做了多少次薇薇那样的事? 我想到这里突然又开始害怕,即便在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我也冷的发抖,我裹紧了被子筛糠一样,瑟缩了半夜。 天亮以后有民警过来看我,跟我说:“有人来看你。” 我要见的人来了。 是席祁,他还带着家里的早餐,他将保温桶打开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猪脚姜。 席祁把饭格一个一个列出来摆在我跟前,猪脚姜,泡了一晚的姜醋鸡蛋,凉拌三丝,陈皮小酱菜,一碗虾籽捞面。 都是我爱吃的。 席祁就坐在我的对面,看我风卷残云般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 我啃了猪脚姜,用席祁给我准备的湿巾擦着手,终于抬头去看他。 我知道他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了。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透着一夜未睡得苍白,我跟他说:“我有事找你。” 席祁没回答我,过了片刻他问我:“好吃吗?” 我说:“好吃。” 席祁说:“是他昨天晚上从手术台上下来,跟我说,让我带点你爱吃的,早早来看你。” 我冷笑:“看来他还活着,话还挺多。” 席祁幽幽的:“摘了一页肺,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是他用手指在我手上写的。” 我依旧冷笑:“怎么,神勇不起来了?” “童霏,”席祁低着头,我知道他在隐忍,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有些歉意的对我说:“我已经知道二哥昨晚对你做了什么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不用了。”我笑笑,但我知道这个笑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这个仇,我自己已经报了。” 席祁说:“待会儿律师会来见你……” “不用了,”我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认罪了。” 席祁震惊:“童霏!” “你不用害怕,”我对席祁冷笑:“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咬出江以宁婚内强奸的话,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席祁惶恐的问我:“什么条件?” “特别简单,你离开江以宁,再也不准出现在他跟前。”我补充说明:“退出所有跟江以宁相关的产业,我是说,所有哦。” 席祁一脸不可思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死基佬天天在一起,我恶心。” “童霏!”席祁崩溃了:“你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不要逼我去做体内dna采集,席祁,”我笑着说:“我一定可以告到江以宁身败名裂。” 席祁瘫软在椅子上。 我告诉他:“我只给你半天时间,今天中午12点前不给我答复,明天你就等着警察出现在江以宁床前。” 我走出了探望室,头也不曾回。 第57章 vol 14(2)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有点雷……就是虐,大家小心入坑,别气,不爽就说,我给你们赔钱……看不下去的就赶紧绕道吧……不是赶看不了虐的小可爱走,而是我自己也觉得挺那个的嘿嘿 vol 14(1) 我再没有见到席祁, 中午的时候席祁给我找的律师来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席祁同意我提出来的要求, 但他依旧愿意做我的代理律师, 替我开脱罪名。 我用席祁离开江以宁这事做要挟,跟江以宁像疯狗一样咬了我这件事扯平,按理来说江以宁跟我互相不再亏欠了,他没有必要为我请律师, 如果我是他, 现在应该给自己请个律师, 一定把我判的老死在牢里,他在外面就可以安度余生了。 我不知道江以宁是出于什么目的不想让我受到法律的严惩, 他对我真的有情?还是为了那两枚戒指所说的财富?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声誉? 也可能这三者都有吧。 律师跟我说让我不要承认做过的事,都交给他去说,倘若再有什么问题,就让我一口咬定, 当晚我做的事完全不受自己的思维控制,也就是说, 他们会向警方和法院说明, 我患有间歇性神经病,以及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呵呵。 不过也无妨了, 倘若我真的可以被判无罪, 先出去才是真的。 我才25,还不想吃一辈子的牢饭,何况我已经换得席祁母亲许给我的诺言, 真也好假也好,但我不出去谁去帮我实现? 我答应了,顺便问了问律师怎么收费,然后我告诉他,我想委托他代理我,向江以宁提起离婚诉讼。 律师沉默了,在我对面咬着唇抿着嘴,在谋求算计。 我知道,他就是我和江以宁第二次结婚时,过来让我签了诸多协议的律师,也是江以宁的御用律师,响当当的大状。 现在想想,我那不叫第二次结婚,那叫假结婚。 而我在假结婚的时候签下了无数条款,其中就包含放弃继承江家所有财产,以及与江以宁的财产做出分割,证明他的钱是他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我因为没有工作所以没有钱,我的婚前财产仅有住的这一套房,还是江以宁送给我的。 那时候他骗我说,是婚前个人财产证明。 真阴啊,我是傻的,为了不显得我嫁给他是图他的钱,我就签字了,没想到却是他算计好的,利用假结婚骗我入坑,这样我就得不到我俩真实婚后的一分财产,没有整个江家帝国的一分股份。 其实我不应该找这个律师帮我打离婚的,因为他不可能放着江以宁这个金主不伺候而向着我,找他代理我的离婚,我能输到一分钱都拿不到。 不过我还能得到什么呢,我原本前的那些协议就已经注定一旦离婚我将什么都拿不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当前我只想速战速决,结束和江以宁这场波诡云谲的婚姻。 律师最终说他考虑一下,也希望我能考虑一下,就去了。 我很快被从派出所转移,送去了拘留所。 这是好事,说明我的案子没有走到法院诉讼的程序,走了行政拘留,仅仅是因为我扰乱了社会治安,判处15天的治安拘留。 我在拘留所的这15天也是吃好喝好,睡好玩好,除了不能上网不能美容,剩下的什么都不耽搁。 半个月以后我出狱了,我出来的那天下着大雪,一出拘留锁的大门就看到站在门口接我的老徐,他一脸激动的叫我:“太太。” 他跑过来给我披上我的大衣,替我打着伞,跟我说:“您现在千万别回头,跟着我走,我接您回家。” 我没动,他伸手去接我手里的东西,我也没给他。 我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他,走向了站在另一辆车旁的江尚清。 尚清没想到我会冲着他走过来,他没打伞,就在雪地里那么站着,不知道等了我多久,头发和身上都落满了白雪,他看到我那一刻有些惶恐,立刻站直了,待我走到他跟前,他突然唤我:“童霏?” 我拍了拍他身上的雪,问他:“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他替我拉开了车门,还绅士的扶了一下车框,让我上了车。 我看到老徐的车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尚清说:“这半个月江之遇到了危机,我哥住院切掉了一页肺,老巫婆就过来亲自坐镇,一清查,江之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有很大的财务漏洞,很可能资不抵债。” 这些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想我出来,该跟江以宁做个了解了。 我问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你送我回家?” 他笑了,便说:“是啊,你为什么会上我的车?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过你会上我的车。” “因为我也觉得江以宁好破产了,”我看着窗外:“这些人我用不起了,回去辞退他们。” “怎么会用不起,这点钱还是有的。”尚清笑,问我:“你把佣人都辞退了,谁照顾你们两个?” 我没说话,尚清很识趣的就没再说下去,他闭上了嘴,开车把我送到了家。 我到家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江以宁也会在家,他站在屋檐下,看到我从尚清的车上下来,还是动了气,一时没忍住手捂在胸口上吭吭的咳起来。 尚清赶紧上去扶着他,却被他把手甩开了,江以宁有些负气的从尚清手里拎走我的行李,然后喘息着对我招手:“过来,”他喘了两口气又说:“跨炭盆。” 他的气都是喘不上来的,我看得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发出的声音却极小,我顺着他的招呼才看到大门口摆了一笼红旺旺的炭盆,而管家端着泡着柚子叶的铜盆要我净手。 我冷眼看过,我知道这是风俗,跨三味真火红炭盆烧断霉运,再用甘露水解煞。 我其实也很信这个的,因为我父亲信,他们做生意的人又有几个不信? 但是我冷静的告诉江以宁:“拿走。” 他很执拗,苍白着一张失血的脸硬要我跨:“还是要走一走的。” 我没再说话了,我站着不动,和门隔着一盆炭不肯进。 估计江以宁也知道我的脾气,全家人大雪天的都站在门口也实在太过尴尬,最后他还是拗不过我,让人搬走了。 我们进了屋,当然他没邀请尚清,所以尚清也就没跟进来,进屋以后江以宁气若游丝的对我说:“把衣服换掉,我们吃饭吧。” “把衣服换掉,给你拿去烧吗?”我冷笑:“怕我带点霉运回来,挡了你的财路吗?果然是非常时期了,江以宁也怕缺钱花了。” 江以宁被我呛得接不上来话,连气儿都接不上,又开始咳,咳得站不住便用手撑着楼梯的栏杆。 管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因为看不下去了便跟我说:“太太,您误会先生的意思了,先生是怕您从那里出来会犯邪煞,咱们烧掉厄运图个好彩头,做这些事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我又冷笑了一下,准备上楼去,路过江以宁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对他说:“江以宁,我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邪煞,就是你。” 江以宁身体晃了晃,掩着嘴咳起来,管家手忙脚乱,我轻蔑的瞥过他们,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没想到江以宁一直坐在餐桌前等我开饭,我家餐厅是开放式的用玻璃隔开的,他见我下了楼便站起来,走到餐厅门口等我。 我踩在楼梯最后的几栋上,拍了拍手:“麻烦你们都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家里的佣人很快都聚集了过来,我对他们讲:“我只讲一遍,这里是我家,这个房子是我的,现在我不需要你们了,希望你们能从我这里搬走。” 我看到人群里江以宁抬手扶在了玻璃门上。 而江以宁用过的人就是见过大场面,一个个噤若寒蝉,连面面相觑都没有,静静的看着我。 我环视了他们一圈,又补充:“尽快,否则我会换门锁,谁花钱雇你们来的,就找谁结账,倘若后天我还看到家中有外人,当心我打110,把你们当贼抓走。”我对他们微笑:“别怕,住在那里面也挺好玩的,舒心着呢。” 我看到江以宁低下了头,缓缓的转过身去了。 他慢慢地走到桌子前,自己摸起了勺子,打开了他跟前那口石锅的盖子,慢慢的拌饭。 他的动作很迟缓,腰身都不是之前那样的挺拔,微微含胸,而蒸汽淼淼,他的表情隐在烟雾里,看也看不到。 我停了一会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房。 vol 14(2) 我在屋里洗了个澡美美的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自己出了门,按照网上查到的地址,先去市区找了律师,将我和江以宁离婚这件事提上法律程序。 我在和律师签合同的时候就接到了席祁妈妈的电话,她约我去之前的咖啡馆见面。 席祁妈妈双手推过来一张信封:“对于你的遭遇,我很同情,所以我个人在我们原先约定好的数额上,又加了十万欧元,请你收下。” 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现下我真的很需要钱。 我打开信封看看,的确是一张支票,但是是国外开的,上面注明了60万欧元,信封里还附带了一张中文解释的兑换说明。 “你不会对这张支票的真假提出质疑吧?”席祁母亲微笑:“我姓兰,我想这个姓氏你应该听说过。” 是的,我听说过几大家族,兰这个姓氏名震四海,在帝都根深蒂固枝叶繁盛,只是我没想到席祁的母亲姓兰。 “要想席祁离开你的丈夫,在我们家族里,这事也不难操作。”她微笑:“其实你的丈夫也早已经知道我们的意思,企业低谷时期他自然也不能与我们为敌,只是我自己儿子的脾气我太清楚不过了,所以我很感谢你推了这只舟,让他们两个分开。” 我懂她的意思了。 她是说给我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让她的儿子离开江以宁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而且江以宁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早就有拿席祁稳定和平局面的意思,所以我做的这些事,不算事,给我这么一张支票,希望我能知足。 要是搁在以前,这张支票我很有可能当场就给他撕了,但是我现在不能,我现在要跟江以宁离婚,离婚后很有可能净身出户,倘若没有这些钱护身,我不知道我和我爸要怎么过下去。 这一世醒来,我就是因为没有钱养我爸而答应嫁给江以宁,虽然我不知道如果我不答应嫁给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可是这一年来让我最深的感受就是有钱能使磨推鬼,钱,真的太重要了。 我收了支票,同她告别离开。 第58章 vol 14(3) 我去医院找薇薇, 医院的人对我如同瘟疫避之不及,还好薇薇那个科室咨询台的小护士跟薇薇关系还不错, 悄悄告诉我:“宋医生请疗养假了。” 我这才知道, 原来江以宁他们医院的医生都是有疗养假的,疗养的地方竟然就在屿山别墅区附近。 我打电话找到了薇薇,薇薇约我在屿山疗养院见面。 我去的时候薇薇在做水疗,我摸进去的时候她靠在浴缸边, 手里捏着一支红酒出神, 我弯腰在地上拾了一把玫瑰花瓣丢掉她浴缸里, 她这才回过神来喊我:“霏霏!” 她从水里奔跑出来,身上穿着比基尼, 胸前大波晃的我又馋又酸。 她一身是水的冲上来拥抱我,也没有管我会不会嫌弃她,抱着我,痛哭流涕。 薇薇个子一米七多, 身材又好,我比她矮了半个头, 我垫着脚把我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跟她一起哭。 我俩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后来薇薇撇了撇眼泪, 扔过来一套比基尼叫我换上, 拉着我一起进浴缸做水疗。 她取了一支红酒杯,从树枝醒酒器里给我到了半杯葡萄酒:“喝吧,00年的拉菲。” 我喝的酒不多, 对这种东西也没有特别多的研究,但是社交场上混得多了,也知道千禧年的拉菲是顶级的好货,薇薇竟然可以在这种地方喝的到这么顶级的一支红酒。 薇薇仰脖将她被子里剩下的那一口吞下去了:“多喝点,这特权是你老公给的。” 我心虚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薇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跟我干杯,几乎欢呼:“cheers!为我有这么好的领导,为我的好姐妹有这么好的老公,干杯!” 她开始仰脖灌那杯红酒,我分明看到她的一滴眼泪落尽浴缸去了。 我晃了晃杯中酒,将它吞净。 薇薇后来喝醉了,主要她不光是喝了红酒,后面还要了伏特加,她喝的醉醺醺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把她搀回了房间,她突然搂着我一个劲儿的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我呢?” 她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我把她放倒在床上,我摸出来看看,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字:明瑾么么哒 我回头去看薇薇,薇薇醉态可掬,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我将手机调成响铃模式,放在了她身边,静静的离开。 屿山疗养院距离我家也不是很远,步行可到,我走回家却没想到诺大的一个家一下午的时间人员就撤空了。 江以宁给我的这套别墅真的非常大,我没记住过房产证上的占地面积,但是带一个非常大的私家花园,门口有警卫室,加上阁楼共有四层。 我们家的佣人算一算,门卫轮班两名,大厨一名,采购一名,管家一名,园林一名,家政三名,司机两名,加上我爸的护工,一共十二个人。 平时这些人都住在一楼,席祁住在一楼,我和江以宁住在二楼,三楼是设计给儿童的,四楼是观景台。 我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离开的,这家中突然间变得静悄悄,我自己推开大铁门穿过花园进屋,看到江以宁和我爸坐在厅里,江以宁在喂我爸吃水果泥。 我爸每吃一勺,就给江以宁一枚金币巧克力,还嘱咐他:“小迟迟、存、存好了……” 江以宁点头接下,认真的收进口袋。 我爸看到我回来了特高兴:“霏、霏、来啦……” 江以宁看看我,放下碗站起来,低声说:“你回来了?” 这家中真是空无他人,他连我爸的护工都辞了。 我冷笑:“你这办事效率挺高,剩你一个在这里演孝子呢?” 江以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也有些烦躁了:“霏霏,我们不吵架了行吗,我若留下人你便说我监视你,我把人都请走了你又这样说,明天你自己请护工好了。” 他肺气不足呼吸喘不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免不了又用手帕掩嘴咳了好多声。 我爸又给江以宁手里塞了两块金币巧克力:“小迟迟病、了……霏霏带你去、看、病……” 江以宁看着手里的两块巧克力,更是郁闷。 我过去吃了一块我爸的巧克力,江以宁问我:“吃过饭没有?” 我说:“没有,我跟薇薇喝了点红酒。” 江以宁向厨房走去:“我去做点饭。” 我转过头去对他摇了摇手腕:“我俩喝的千禧年的拉菲。” 江以宁的脚步停了停,而后他低着头匆匆走了。 我和我爸在客厅看电视,他自己在厨房忙忙碌碌,过了也没多久,他一边解围裙一边过来招呼我:“霏霏,吃饭了。” 我洗了手走进厨房,路过餐桌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菜,有柠檬烤鸡腿,宫保虾球,炝拌牛百叶,还有一道芦笋山药炒云耳。 饭都盛好了,江以宁用手撑着桌子坐下,结果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他蹙着眉用手去捂,我看了他一眼,他便把手慢慢拿下来了,招呼我:“趁热吃吧。” 我从桌边路过,在厨房的柜子里翻出来一盒泡面,我把泡面打开,汤汤粉粉的都撒进去,浇了开水进去。 “霏霏,”江以宁手里握着筷子看着我都懵了,他问我:“你不过来吃饭吗?”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端着泡面从他身边走过:“我怕你下药呢。” 我不知道身后的江以宁是什么表情,反正我到客厅里吃饭去了。 我在看电视,其实电视上演的是什么我也没看进去,但是我知道是小品,我就一边看一边跟着观众哈哈,呼噜呼噜的吃泡面,余光偷窥着江以宁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 他吃的很慢,筷子一共没夹了几粒米,一筷子一筷子的在那里吃,吃了一会儿他就不吃了,端了个盘子向我走过来,盘子里面是一半拆开的烤鸡腿肉,还有两个虾球,还有几片山药。 他默默的把碟子放到我跟前,又走了。 那一桌子菜根本就没怎么动,原本他的口味也就只是吃那个清炒的山药,他背对着客厅又刷碗去了。 我把泡面捞光,桶放在桌子上,再去看我爸,老头已经睡着了。 其实我回来的时候我爸就已经换好睡衣了,老头睡觉通常很早,我把他推回房间,想把他拖上床,奈何根本做不到。 我把胳膊抄在老头腋下,老头的轮椅向后滑,我两个手去抱他,我就栽倒老头身上了。 老头睡的是真死,我在那里惊天动地的他都没醒,我快吓死了,还以为他怕不是过去了,就听到江以宁脚步匆匆的走过来,难为他还特有礼貌的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他的家教真是绝了,我喘着气为他的多此一举翻白眼,就看他一个人把我爸抱上了床。 他虽然是个男人还是个超有劲儿的脑外科医生,但是身上有伤又大病初愈,他把我爸徒手抱上床以后一口气没喘顺就咳得不行,他用手背堵着嘴,扶着腰走了。 我给我爸盖上被子关灯退出去,听到江以宁还在厨房里闷着声咳,我想了想,自己把桌上的泡面丢进了垃圾桶。 我回屋睡觉去了,但是却睡不着,因为实在是太害怕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栋房子突然就剩下我们三个,住起来会这么的恐怖。 我在屋里开着灯裹着被子坐到半夜,最终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的裹着被子摸索着下了楼。 我真的是太害怕了,即使客厅里都亮着夜灯,但我的太阳穴被血管的跳动声充斥着,任何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我感觉我都听得见灰尘落在地上的声响。 我贴着墙战战兢兢的摸索到我爸的房间,我打开门还没开灯,就听到有人低沉的问:“谁?” 我终于忍不住惊声尖叫:“啊——!!” 这声音把对方也吓了一大跳,他没忍住,又吭吭的咳了起来。 我惊魂未卜的摸开灯,我是真的没想到江以宁会睡在我爸这里,睡在护工平时睡得床上。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江以宁咳得说不出来话,只是摆手。 半夜三经,他被我惊扰到就咳得一发不可收拾,脸都咳成了粉色,我听不下去了,想出去给他找止咳露,但却害怕的不敢出门。 我只好跟他说:“你自己去找止咳药。” 他一边咳着一边对我断断续续的说:“没、了……” 那就真没办法了,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喝,自己下床就往屋外走。 我太害怕了,也不敢单独跟我爸在这个房间,只好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看到他进了厨房,一边咳着一边找了一只小碗往里面倒调料。 他先倒了一些醋,又倒了一些蜂蜜和香油,然后他用勺子搅匀,一匙子就吞进嗓子里去了。 那味道我闻着就腻的不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偏方,他连着喝了两匙,倒真是把咳嗽压下去了。 他掐着自己的嗓子,又跟我返回我爸的屋里。 这屋里我爸一张床,护工一张床,再没床了,我便问江以宁:“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缓了缓,嗓子喑哑的回答我:“爸晚上需要人照顾。” 我从来没留意过我爸晚上还需要人照顾,我以为24小时陪护只是护工的职责。 江以宁为我的无知叹了口气,试了试我爸的纸尿裤,刚给我爸盖上被子,老头就突然开始又踢又踹,江以宁赶紧把他的一条腿掰住,任由我爸另一条腿来来回回蹬在他身上。江以宁帮我爸把一条腿压直,来回的按摩腿肚子,然后赶紧换另一条腿,两条腿轮流着按摩。 我没有经验帮不上什么忙,江以宁也不用我,在一旁只能干着急。 “爸晚上腿会抽筋,做梦会喊会叫。”江以宁使劲儿揉了揉我爸的腿,把他的腿弯起来又掰直,如此反复好多回,他都脱力了,又补充:“晚上醒了意识不清醒,会打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爸蹬起一脚就揣在他身上了,灯光昏暗我也没看清踹的是哪里,就看江以宁踉踉跄跄的才站稳,极不舒适的捂着右腹。 闯祸的毕竟是我爹,我真是理不直气不壮,只能上前去问问他:“你怎么样?” 江以宁倒不计较,自己撑着右腹在那里揉,只是嘱咐我:“你明天一定要去请一位护工回来。” 我“哦”了一声,他又给我爸按了按腿肚子,然后用了点劲儿把我爸往床里面挪了挪,他打开柜子拿出来一床被跟我说:“你别害怕,就睡那张床吧,我和爸挤一挤。” 我怎么能在江以宁跟前显得我很怕,我过去床上抖了抖被子,挺直了腰杆,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江以宁不理我,已经上床躺下了,他枕着手躬身卧在那里,悄无声息。 我也躺下了,但忍不下这口气,我还是开口怼了他:“我这辈子连强奸都遇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寂静中,我听到江以宁的呼吸声中断了,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慢慢匀出来这口气,他在黑暗中低低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来的有点太晚了,我在被窝里耸了耸肩:“没关系,我就当自己又被疯狗咬了。” 江以宁的脸隐在黑暗里,他没有说话。 我翻了个身,又说:“而且我已经委托律师向法院提交离婚诉讼了,希望你接到法院传单的时候别惊讶,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依然没有开口,黑暗里他的呼吸有些喘,那是因为他摘掉了一页肺所带来的换气功能下降,他吭吭了两声可能有些想咳,但是被他压下去了,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宛若睡过去了一样。 我折腾了半夜都没睡好,这会儿一躺下两只眼皮也在打架,我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第59章 vol 14(4) vol 14(4)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我爸喊醒的, 我惺惺忪忪的睁开一丝缝,看到江以宁在给我爸穿衣服, 老头见不到平时照顾他的护工在发脾气, 刚睡醒连江以宁也不认识了,看到江以宁低着头弯着腰在给他穿裤子,伸手就揪住了江以宁的头发,一只手揪一只手打。 江以宁躲都没法躲, 一边在那里告饶, 一边还在那里像逗小孩一样的哄我爸:“哎, 好了,好, 这就好了……来穿裤子……” 我爸把他的脸捏到变形,一巴掌把他怼到了我床前。 江以宁也是刚睡起来头发毛毛的,又被我爸抓的像鸡窝一样,刚才我爸把他的脸捏到变形我都已经快笑死了, 这阵看他被我爸推过来我赶紧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就听我爸在那里喊:“亲、亲、亲……亲一、个……” 江以宁趴在床边脸对着我, 我的被子挡住了一半脸正眯着眼睛看他。 他听了我爸的话对着我唇角上扬, 眼底眉梢竟然都挂了丝笑意。 我突然发现我都好久没仔细看他的脸了,他瘦了好多, 下巴都尖了, 穿着睡衣头发被我爸揪的凌乱,但看上去并不邋遢,只是露出被额发盖住的额角, 那里有一小块微微红肿的痕迹,上面还有磕在浴缸水龙头上撞出来的疤痕。 我盯着他在看,没防备他突然一把拉下我的被子,抻过脖子,吻上了我的唇。 他的吻细细密密,带着属于医院的干净气息,还未等我来得及推开他的脸,他便有所防备的逃之夭夭,站在我爸床边回过头来对我说:“咳,霏霏早安。” 什么德行。 我愤愤的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等过了一会儿出门就听到江以宁的咳嗽声从客厅传来经久不衰,而我爸已经坐在轮椅上了,我爸偏着头咧着嘴冲我笑:“小迟迟、就、就喜欢……霏霏……” 这个为老不尊的又把嘴巴撅起来了,看的我浑身寒毛又立了起来,就听到我爸到处找他的巧克力,一边找一边说:“钱、钱、存……起来……” 我把巧克力放在我爸腿上,然后问我爸:“钱,这个东西,存在哪里?” 我爸得了巧克力就高兴地直流口水:“小迟、迟……钱……小迟迟、存……迟、知、知、道……” 我用口水巾给我爸擦了擦口水,推着他出门去了。 江以宁不知道很么时候换好衣服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饭了,其实我家大厨一直都是做了很多半成品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加加热就好,江以宁把饭端上桌,然后对我说:“先过来吃饭,待会儿你喂爸喝点粥。” 我放开了我爸过去看看早餐,也是蛮丰盛的,清粥小菜水果样样不落,但是我就是故意不吃,自己去厨房打开冰箱用优格泡麦片。 我看到江以宁动气了,但是他很克制,我端着麦片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冷冷的命令我:“站住。” 我站住了,但我并不是被他命令住的,我只是想跟他吵吵嘴,气气他。 我吊儿郎当的对他翻着白眼:“你饿不饿,甜麦片也来一口?”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吃这些东西的,因为优格是冰的,他从来不会吃生冷的东西,尤其是在早上。 他变做昨晚那副不悦的死样子,只是说:“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讲。” 我坐下了。 他说:“你今天务必要去家政公司找新的家政来工作,至少要有清扫家务的工作人员和照顾爸的护工,现在公司正在非常时期,找人一定要仔细,底细要查清,你不要给我添麻烦后院失火,再做出来什么绑架偷窃案。” 他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吃力的很,停下来深喘了两口气,又说:“你出门去保镖还是一定要跟着的,临近过年了很乱,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哦”了一声,跟他讲:“那没事,用不了多久咱俩就离婚了,就没人惦记着把我掳走来要挟你了。” 江以宁脸色冷淡:“离婚这个事,等你做到了再说。” 我“好好好”的怪声应着,然后又问他:“我请个钟点工来好了,家里这么空,我干脆把薇薇找来一起住得了,你看怎么样?” 他一口回绝:“宋医生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冷笑:“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找换锁公司……” “童霏!”他突然打断我的话,眼色凌厉的吓人:“你给我记住,只要我一天不同意离婚,你童霏就一天是我的妻子,这个家里就有我的居住权,你敢换锁,我就有办法进来!” 我气的蹦高跳将起来:“江以宁!待会儿我就在个人主页宣布一下咱们两个离婚已经进入司法程序!” “你敢!”他如同被触碰了逆鳞,勃然大怒,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警告我:“你敢,你就试试看。” 他捏的我太疼了,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怂了,他把我手里的麦片拽走撇在了桌上,然后他甩开我的手,冰冷冷的命令我:“坐下,吃饭。” 我坐下了,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就看到江以宁缓下气去一口气没喘匀,他掏出手帕掩住嘴,捂着胸口咳起来。 他咳得太厉害了,眼睛都咳红了,他身体本能的往前耸了一下似乎恶心要吐,他便掩着嘴推开椅子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剥着手里的鸡蛋失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只纸老虎,竟然会怕这只病猫。 可能还是我太嫩了。 vol 14(4) 江以宁再没回到饭桌上,他取了大衣直接走了,司机在外面等他,我看到他新请的小助理屁颠屁颠的帮他打开车门,江以宁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小助理受了委屈似的,头都低下去了,江以宁坐进车里,砰的关上了车门。 新来的小助理地位就是低,屁颠屁颠的又去副驾上坐,根本没有席祁平日的待遇——要不是公开场合,席祁从来不用给江以宁开车门,而且席祁大多时候都跟江以宁坐一起。 江以宁走了我才知道家里没有人的日子有多难熬,我爸时时刻刻离不开人,我一个人照顾着他还得上网搜合适的家政公司,简直应接不暇,最后还是找物业推荐了临时钟点工,才换了我有时间出去给我爸找护工。 结果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晚上江以宁回来了我还连饭都没做,整个家都乱七八糟的,他没说什么就去做饭了,我打电话订了餐,但是我们小区不准送餐人员进门,都是物业过来转送,餐送来的时候江以宁正在厨房做着饭,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先去开的大门。 我不知道他给送餐的物业说了什么,反正他空手回来的,我想追出去却被他拦住了,他依然是早上那副臭脸,极冷淡的跟我说:“以后我做饭,你必须吃。” 嗨我真是撞了邪了,我童霏活了二十五年了,这是活久见了?什么事都强迫我,现在连吃饭都要强迫我了? 那我不吃好了,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在江以宁旁边,我不动筷子。 一桌好菜,江以宁这几天可能是巴不得我请不到厨师,这样就可以显摆他的厨艺了,不过他的厨艺也确实挺高超的,连松鼠桂鱼这样的菜都能烧的出彩,还有一桌子我爱吃的菜,鱼香肉丝,椒麻鸡,蛋花汤,还醋溜了个简单的土豆丝。 我承认我馋了,但我忍着,江以宁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见我不吃,就自己拿起筷子来自己开动。 江以宁吃饭声音很小,挽了衬衣的袖子,一手端了米饭碗,一手用筷子夹菜,目不斜视的认真吃饭。 他吃的不紧不慢,看得我更馋了,我暗暗吞了口水站起来要走,江以宁的筷子放下,一把压住我的肩膀,又把我压下了。 我特别不爽的问他:“你干嘛?!” 江以宁对我蹦出来两个字:“快吃。” 我说:“我不吃!” 江以宁夹了一块鱼肉搁到我碗里,也不看我,平静的说:“你想吃。” 我还想顶嘴,结果肚子特别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江以宁一脸了然的又夹了一块鸡肉到我碗里。 说真的,真是一件特别没面子的事。 脸都丢光了,吃就吃呗! 我没好气的抄起筷子往嘴里扒饭,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嘴里塞多了,我突然就有点恶心,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顺着胸口皱了一下眉头,江以宁总算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盛了一小碗汤给我:“先喝口汤。” 是那种大棒骨冲的酸辣蛋花汤,说真的很好喝,我跑了一天也确实饿了,就把汤都喝下去了,这下可开了胃,把桌上的饭风卷残云的都吃掉了,撂了摊子去沙发上打饱嗝,看江以宁一个人在厨房刷碗。 他一边刷碗一边吞止咳的枇杷露,我看到他回来就放了几瓶止咳糖浆在医药箱里,做饭的时候我就看他开了一瓶在厨房里喝,一个晚上都喝了好多次了。 我突然就想起来之前他肋骨受了伤在会所里那晚给自己打的针,我站起来走到厨房,拿过他那瓶止咳露晃了晃,就剩下一点底子,连小半瓶都不到了。 我小时候也得过肺炎,我到现在也记得医嘱,止咳糖浆不能多喝,因为喝多了是会产生药物依赖的。 我问江以宁:“你怎么喝这么多止咳糖浆?” 江以宁带着胶皮手套在那里刷碗,头也不抬的回答我:“有点咳。” 我正色的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吸毒?”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回过头来蹙眉,十分不悦:“童霏,你念我点好就这么难?” 我把药瓶丢回料理台上,端着胳膊走了。 江以宁刷完碗出来又洗了点葡萄,端过来放到我跟前,突然跟我说:“老七的儿子生病了,很有可能过两天要做手术,你要是有空,就安慰安慰老七。” 就是那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崽子吗?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嗯。”江以宁也是忧心忡忡的,跟我说:“你快点找人,过两天我就抽不出身回来了。” 那敢情好,我可把不得呢。 江以宁看看我,丢了一个抱枕砸在我头上。 很轻很软的那种爱心抱枕,这估计是他做的第一次摔东西发泄事件,我把抱枕丢到一边,看到他推着我爸回屋去了。 第60章 vol 15(1) vol 15(1) 我和江以宁就这么过了三天, 晚上他和我爸睡在一起,我自己睡护工的床, 江以宁每天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一早一晚有他回家给我做饭吃,白天有钟点工来照顾我爸。 有时候他接到电话晚上会出去,但是也会尽快赶回来,不让我和我爸落单, 我虽然想到他对我做过的事情就恶心, 但是又不能不承认, 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又离不开他。 结果第四天的时候他匆匆打来电话说:“我晚上回不去了, 你照顾好自己和爸。” 江以宁不在家的日子我就让钟点工早早地把我爸搬上了床,我也早早锁上了我爸的屋门,我就和我爸待在屋里,我爸睡觉, 我追剧。 我一直不敢睡觉坚持到了晚上一点,夜深人静的, 我就听到阳台上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我知道我和江以宁从韩国捡回来的那只松鼠就养在我爸这屋的阳台上, 笼子一米多高,这时候正上蹿下跳的在哪儿玩, 刨橡子啃松果的, 但是我就是害怕的不行,自已总是忍不住想象那种声音是有人爬进来了,或者是神神鬼鬼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那里作祟。 我躲在床上蒙着头, 后来阳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传来咕咚一声,我再也忍不住寒毛卓竖,哆哆嗦嗦的摸了手机,想也不想就拨通了江以宁的电话。 电话响过两声江以宁那边就接起来了,他显然还没睡,有些着急地问我:“霏霏,怎么了?” “江以宁……”我惊恐万状的说:“我害怕……” 我真的特别害怕,这个时候连暖气管子都发出莫名其妙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可能它平时就这样,但是这个时候但凡一点异常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都放大了十几倍,我突然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冲他小小声的说:“救命……” 不得不承认江以宁这个时候简直发挥了他白衣天使最柔情的一面,他像哄小孩儿那样特别温柔的对我说:“别怕,你别挂电话,我这就开车回去接你。” 我握着手机瑟缩在床头一角,听到他在电话里脚步匆匆,因为跑步太急而气喘吁吁,又因为气喘吁吁呛得直咳,他叫了两个人,一路开着车风驰电掣的就回来了。 我根本不敢出去开门,过去也没多久就看到车灯光一闪,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回来了。” 我依然不敢出门,任由他自己进家,他站在我爸屋前敲了敲门,轻声喊我:“霏霏?” 我如获大赦,跳下床打开门,想也没想就扑进了他怀里。 当着外人的面,我这种举动可能太超乎他的预料,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的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跟我说:“医院还有事,我带你和爸去医院。” 江以宁的两个人把我爸接上了车,我拽着江以宁收拾了些东西跟着出发,一直等到了医院我才知道,原来岑君西的儿子做了脑瘤手术,很有可能就此醒不过来了。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都十分的震惊难过,因为就在不久前我还看到那个可爱的孩子有说有笑,现在竟然却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生死未卜,更不用提孩子的父母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我看到岑君西坐在icu外面的廊椅上如同石化了一样,江以宁也是彻夜不眠,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他。 岑君西同我病友相交,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他这般难过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能也同他们一起守着。 结果江以宁显然不太想让我也守在那里,他安排医院的专业护工把我爸送去了单人病房,回头看看我站在那里,再看看石化了的岑君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问我:“你带了我的卡吗?” 整个医院的院长一卡通吗?当然带了,这种一卡在手辅仁我有的超级黑卡,必须是排在我行囊第一位的。 江以宁转测不安的蹙了蹙眉,对我招了招手:“别在这里陪我们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大半夜的我还能喜欢做什么,如果硬要我走,那当然是找地方睡觉啊。 估计江以宁也知道,我是打死都不可能住到他办公室里的,于是他两只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又对我说:“你喜欢住哪里,就去住哪里吧。” 我想也没想就去了薇薇他们科室,睡在了薇薇值班的床上。 我就这么住进江以宁的医院,白天去医院的茶餐厅看书,晚上或者住在我爸房间里,或者住在薇薇那儿,说无聊也不无聊,说有趣也未曾有趣。 薇薇一个星期都没有来上班,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岑君西的小崽子苦熬一周终于醒了,岑君西护着跟心头肉一样,我靠近都不给看,也就只有江以宁,虽然整天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但好歹还能来找找我,有时候来寻我吃顿饭。 我跟他其实吃不到一起去,他让食堂的大厨单独给他开的小厨灶,清淡的一日三餐简直只剩吃草,倒是我换了个新鲜的地方,每天吃的都是肥甘厚味,不亦乐乎。 其实看了江以宁吃了这么多天的饭,我才知道他之前是有多将就我,家里厨师做的饭真是没有几样是和他的胃口的,只是他一直没说过。 那天他在我对面吃一碗洋葱芜菁汤配南瓜壬生菜沙拉,突然开口对我讲:“下周就过年了,你收拾收拾,带上爸,跟我回新加坡过年。” 我早就知道马上要农历新年了,我怎么可能不陪江以宁回家过年,但我又十分抵触去大宅过年。 因为第一,过年不光我们要回去,尚清段佳橙那个脱线也肯定要回去;第二,我跟大宅的人关系实在处不来,婆婆是那么一个刚刚过过招的冷美人,我都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第三,那就是江以宁,我们两个前些日子的那一出闹剧我至今都懒得去网上搜,而且我们离婚的议程已经开始启动了,这时候要我回大宅跟他假装秀恩爱,我真是做不到。 我吃了两口柠檬盐酥鸡,还是开口拒绝了他。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议。”他用小勺抿了一口那种跟白开水一样寡淡的汤,又补充说:“我这是在通知你,必须回去。” 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江以宁现在说话这么硬气,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我赌气的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掼,惹的周围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关注的目光。 江以宁好面子,脸色又十分的难看,就很动气的低声说:“出嫁从夫,过年就要有个过年的样子。” “出嫁从夫?”我哈的一声,真是想笑了,这是什么年代了,我觉得江以宁应该跟他那个抱朴斋的老古董一样,找个透明玻璃罩子罩起来。 我正想损他两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闻到桌子上的盐酥鸡散发的油脂味,我突然就一阵恶心反胃,一把用手掩住了嘴。 江以宁总算克制住他的火气,问我:“你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这顿饭给我吃恶心了,我冷冷地对他说:“要回家你自己回,我不回,除非你把我绑起来捆着去,带给你奶奶看看。” 我原本是想让他死了这条心,因为江以宁对他奶奶很孝顺,我们两个要是把不愉快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肯定别想过好这个年了。 结果没想到江以宁一口应下来:“好,就这么办。” 我翻了一个白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扔了餐巾起身要走,江以宁却拉住我的胳膊,语气总算平缓下来:“我要出去几天,也就两三天,你若是害怕就好好在这里住着,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回家过年。” 他上哪里去我真是不管,他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我也管不着,倒是我心里有数,这些天他工作的时间多休息的时间少。 毕竟救岑君西的小崽子真是耗费了他不少心神,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加护病房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小孩子,扎针喂药,事必躬亲。 可能江以宁喜欢小孩子吧,亦或是岑君西的儿子勾起了他的父爱,所以整整一周他都在照顾孩子,这个时候了,也该出去忙点他们家其他的事业了。 我瞥了他一眼算回答他我已知晓,径直走了。 自此两天,我都没有再看到他,倒是有人跟我说,江院长到疗养院度假去了。 说这话的人不止一个,做饭的厨子、茶餐厅的经理、照顾岑君西儿子的小护士……因为他们都很好奇的问我:“江太太,怎么没跟江院长一起去疗养?” 当然问完这句话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总有人堪堪忘记又想起来,前些天,院长太太把他们院长和院长的情妇谋杀未遂这件事。 我本对江以宁去了哪里这件事不感兴趣,只是我突然想到薇薇也在疗养院住着,突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弥漫起来,江以宁这个变态怕不是之前没得手,现在又要偷偷对薇薇做什么? 这个念头我想了一整天,其实想想也觉得自己是有迫害妄想症,朗朗乾坤的江以宁能怎么样一个良家妇女呢?可午休的时候横竖睡不着,终于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薇薇打电话,得到的回复却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躺在薇薇的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打定了主意要是薇薇明天还失联,我就一定要去疗养院找她,结果没想到江以宁却突然赶了回来。 他赶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了,这种医生的值班室跟护士站连在一起,所以没什么保密性,纯属为医护人员提供小憩而已,也没有床,关了门黑灯瞎火的,江以宁就这么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连门也没敲,一把将我揽在了怀里。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我从未见过他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正想问问他发了什么神经,他便把我拉起来塞到了床底,眼神复杂的警告我:“千千万万不可以出来,一定要保持安静,如果我能赶回来你就听我的安排,如果不能,你就在这里挨到有警察出来接你。” 他突然掰住我的脸吻了一下,很重的一个吻,但却像疾如旋踵那样迅速,然后他便爬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他亲我的地方,他那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简直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病,于是我有恃无恐的爬出了床下打开了门出去看,竟猛地发现,大白天的,护士站和走廊上却早已空无一人。 我其实不太怕什么人祸,但是我特别怕鬼,这可是在医院,什么鬼怪事都可能发生的地方,想到这儿我顿时脊背发冷,灰溜溜的退了回来,老老实实钻回了床下。 我不知道在床下呆了多久,超级害怕,过了好半天又听到门响,我捂着自己的嘴让自己别发声,就听到江以宁悄声说:“霏霏,是我。” 他可算赶了回来,我悬着的心松了一大半,就见他手脚并用的钻到了床底,蹭到我身边。 他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喘的,在我身边瘫着,靠着墙微微发抖。 我问他:“怎么了?” 他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那样,对着我十分严肃的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这个小题大做畏首畏尾胆小如鼷的老男人哦……好歹他也是个男生好伐! 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我身边,我突然什么也都不怕了。 可我分明又最怕他对我动手动脚。 我们都是两个要离婚的人了,我对于这种依赖的思想就感到很可耻,于是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自己抱着膝盖和他在无声的黑暗里坐着。 江以宁也不理我,他胳膊长,伸手到床头把枕头摸了下来,让我垫着坐在地上。 要是在以前我是不怎么介意的,可是我这个月到现在了大姨妈都没来问候我,我摸了摸凉凉的小肚子,就把枕头垫在了屁股下。 这一下就暖和的多了,医院的暖气又开的十足,温热乎乎的就开始犯困,而且江以宁在我身侧一声不吭,虽然令人安心但也实在太无聊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在那儿竟然开始幻想我逼他吃麻辣烫的情形。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幻想这个,而且画面真实的就跟的确曾经存在过一样。 画面里我带着江以宁去街边油腻腻的小店吃麻辣烫,他死活不肯吃,于是我俩就一共点了一碗,飘了一整碗红红的辣子油,又香又辣。 实在太好吃了,这天下唯有美食和爱不可辜负啊,于是我不依不饶非逼他陪我吃,他被我逼的没法,只能坐在那里一根一根的吃粉条。 估计他的家教没教给过他如何在公众场合吃又辣又油的粉条,所以他吃的尴尬,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很细的一层挂在鼻尖上,握着小手帕一脸如临大敌。 他样子实在滑稽,想吸又不敢吸,夹又夹不住,只能逮住一根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倒显得他真是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秀气的不行。 固然我对他戴着有色眼镜,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江以宁的颜值,真的是很高。 我在旁边看着他吃东西就露出痴汉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了就听到警铃声大作,我猛地吸了一下口水,睁开眼,竟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枕在江以宁腿上睡过去了。 我头枕的江以宁依然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什么吓坏了,反正他不准我出去,直到走廊上传来警察搜寻的声音。 江以宁是最先出去的,我跟着他爬了出去才知道,刚才的辅仁,竟然发生了枪击案。 第61章 vol 15(2)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并不是吸毒,从女主角度,是被女主误以为,男主注射的是肾上腺素,后面会说明的 vol 15(1) 大陆是严格禁枪的, 所以身处闹市的外资大医院发生了枪击案,简直是特大新闻, 迅速点燃了所有焦点, 更何况这场枪击案的结果是,歹徒绑架了岑君西的儿子沈子涵。 我一直不太明白岑君西的儿子为什么会姓沈,但岑君西的儿子又确实是登州父母官沈嘉尚的孙子,所以这简直就是绑架了皇孙, 很快媒体和特警队就大批涌了过来, 严格审核医院人员出入, 把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以宁是院长,首当其冲是被询问调查的重点对象, 他被带走去做现场笔录,我不远不近的跟着,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江以宁身上穿的是他们医院紫色条纹的住院服。 他们医院的疗养院也是穿这种衣服的吗? 我觉得江以宁穿成这样见人他自己也是窘迫万分,更何况后面还有大批记者也许会过来采访他, 他那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现在又没有席祁帮他, 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提到席祁我又有些愧疚, 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了。 我想了想上楼去,到江以宁的办公室想给他取一件白大褂, 至少让他以职业装示人也好, 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犹豫了。 我对这间办公室有阴影,我没法不想到在这里面江以宁对我做了什么,想到那件事我就觉得恶心, 从心底弥漫的恶心,让我的汗毛都竖起来,我想了想转身要离开,可我却突然听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来的声响。 我在一瞬间想到屋里人的可能性,席祁,薇薇,或者梁忆昔,我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并未有人回应我,我稳了稳,抬手刷开了门。 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刷卡门的那一刻,我竟然发现江以宁新招的小秘书在那里翻江以宁的抽屉。 江以宁新聘的小秘书估计也没想到我能刷开江以宁办公室的大门,做贼心虚的是他,更是被我吓了一大跳,我猜他那一瞬间心脏都快跳抽了,他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问候我:“江、江太太。” 其实上次跟江以宁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事让我学聪明了,那件事让我一下子就明白,我是一个女人,我打不过一个男热,关键时刻学会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若无其事的冲他一笑:“在帮江以宁整理文件吗?” 小秘书立刻很乖觉的对我说:“是的江太太。” 其实我很清楚,那个抽屉里放的都是余生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江以宁的文件。 我问他:“江以宁的白大褂呢,你快去帮我取来,他在下面等着穿呢。” 小秘书“哦”了一声就去房间里取衣服,我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我没想到的是,江以宁这个房间显然是一直有人在住的,而且主人走得匆忙,因为连被子都是掀到了一边,没有来得及叠,氧气的鼻导管也扔在床上没有收起来,床单一边有淋淋洒洒的血迹,输液瓶链接的针头更是落在地上,洒了一地水泽。 我没法不注意床头那一本被反扣着的书,封皮上的图片告诉我,那是一本国外的医学专著。 小秘书从办公室里取了江以宁的白袍递到我手上,可我的注意力都在这间零乱的房间里,我对小秘书瞋瞋眼睛:“还不快点找人上来收拾收拾,你们江总刚才走得急,当心他待会儿上来收拾你。” 小秘书赶紧恭谨的点头哈腰:“是的是的,是我疏忽了,忘了这里,只记得整理文件去了。” 我留了房间给小秘书整理,我拿了江以宁的衣服下楼去。 我在电梯间里站着,看着电梯壁镜子里的自己,怀里紧紧地搂着江以宁的白大褂。 我又一次不可避免的发现,我和江以宁的感情纠缠错乱。 我恨他却依赖他,我咒他却惦念他。 而他的行为就更奇怪了,滥情吸毒,救小三养情妇,迷奸少女,与同性暧昧不清,还强奸了家里的我,可他对我,大多时候是真的好。 应该是真的好吧,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可他却三天两头不回家。 我不知道他每次不回家是住在谁那里,亦或是我刚刚发现的——他公开所谓的……疗养。 我不会没事yy他有多好,满脑子都会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我,那是怀春少女才干的事,可我又找不出理由,谁会住在那里,会走得匆忙,会急的哪里出了血都不在意。 他是急着去找我的吗?在他第一时间听说出了事之后? 他一直在发抖,是因为身体不好还是因为那些血迹?他现在还在发抖吗,他身上只穿了那么一件单薄的住院服,他万一再冻着了怎么办…… 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急迫的想要尽快见到他,而电梯却下降好慢,迟迟不动。 我这才发现,我忘记了按下楼的楼层。 我一边骂自己是个傻子一边下楼,小跑着往警察盘寻江以宁的地方走去,他果然还在那里回答警察的质询。 他总是注重礼貌和家教的,就这样上去打断他真的很不好,我抱着衣服在外围默默地站着,他背对着我也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总觉得他依然在抖,身体都在瑟瑟的震颤,声音低低的做着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了一声“抱歉”就立刻快步走到楼道垃圾桶边,手掌蜷起抵在唇边剧烈的咳起来。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去把白大褂披在了他身上。 他有片刻的诧异回头看看我,一只手捏住衣角,一时未能忍住又转过头去咳。 垃圾桶上方是塑着辅仁医院logo的石英砂粉的沙盘,那是平时用来灭烟的,可现在我清晰地看到那些白色闪着点点晶晶的沙子上溅上了血珠。那些一小丛一小丛的血迹并没有马上融入沙子,而是溅在沙子上,将沙子裹成了小团。 我焦急的拉过江以宁的手,掰开他的掌心,早已血迹斑斑。 他唇珠上还沾染着血迹,我抬手用拇指帮他撇掉,他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咳得还是不好意思,竟然印染了一丝并不健康的绯色。 他穿上衣服,低低的跟我说:“多谢了。” 我实在不能忍了,跑去问那个做记录的警察:“问江以宁的问题问完了吗?他身体欠佳,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霏霏。”江以宁在一旁嗔怨我:“在辅仁发生这种事,我怎么能回去休息。” 那警察停了笔,看看我又看看江以宁,可能方发现江以宁脸色确实不好,便对我们讲:“暂时可以回去了,但是别走远了,随时传唤。” 警察忙着询问别人去了,我得了特赦令拽着江以宁就走,把他一路关进了电梯,才跟他说:“我刚才进你的办公室,发现你新来的那个小秘书……” 然而江以宁的注意力并不在我的话上,他的两眼虚飘的发直,身体有些摇晃,我扶着他的肩膀摇着他:“江以宁?” 他并么有被我摇的清醒过来,反而是悄无声息的阖上了眼,一头栽倒在我怀里。 他的嘴里溢出来很多鲜血,我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在韩国被他大出血支配的恐惧,可是现在,再也没有席祁过来帮我了,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电梯在他办公室那层打开大门,我把他拖了出来,掐着他的人中喊他的名字,他呛咳了几声,悠悠醒转。 我捧着他的脸,两只手上都是他吐出的血,他躺在地上蹙着眉撑着自己坐起来。 他用手指撇着嘴角和下巴上的血,告诉我:“别怕,应该是气管的伤又裂开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又裂开了是指哪一次,是被我捅伤的?还是落水留下的后遗症,亦或是他又骗我,像在韩国那次一样,他瞒着我说,只是气管干裂了。 江以宁见我蹲在那里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对我说:“江太太,拉我一把好不好,地上凉。”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拉起来,我扶着他进办公室。 进门之前反倒是他又犹豫了。 他有些踟蹰又吞吞吐吐地说:“霏、霏……你要不要先下去,帮我先招待一下警察?”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怕是跟我刚才一样,怕走进这个房间又被刺激的犯病。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没好气的翻了一下白眼,直接刷开了房门。 小秘书正在清扫卫生,看着我俩血迹斑斑的,大吃一惊,我跟他说:“下去把徐景弋医生请过来。” 江以宁却摆手道:“不必,你去药房帮我要一点止血敏。” 小秘书去了,我要扶着江以宁坐下休息,江以宁却要我自己先坐,他往房间里走要去换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把注意形象放在第一位。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进屋帮他找衣服,一边找一边跟他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你那个小秘书,你翻你的抽屉。” 江以宁警醒的问我:“在翻哪个?” 我说:“就是余生的抽屉。” 江以宁突然衣服都不换了,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自己轻手轻脚的向抽屉走去,我在后面蹑手蹑脚的跟着。 只见他特别轻特别轻的拉开抽屉,伸手手心朝上,探进抽屉里轻轻摸索,像是摸到了什么,他动作极轻微,但却猛地蹙紧了眉头。 我一下便知道他在找什么了,我用眼神询问他:“找到了?” 他闭了闭眼睛以作应答,而后他合上了抽屉,同我一点一点退回房间。 江以宁办公桌的抽屉里装了窃听器,不见得他休息的房间里就没装,我立刻就像禁声了一样默默不语只用眼神交流,还是江以宁稳,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对我说:“帮我选一件颜色淡一点的衬衣吧。” 我回过头去找,江以宁却接了一个电话,我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但是对方很着急,仅仅是交代了几句话而已。 挂了电话江以宁便一手撑在床尾,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哪里不对,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却突然揪住胸前的衣服紧紧地抓成一团,委下身去。 我扔了衣服过去扶他:“江以宁!” 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支撑不住他,他倒在我身上向地上滑去,喘得厉害,身体大肆的抽动着蜷缩起来。 我不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病,他却捉住我的手,颤抖着对我说:“中间的抽屉……有针,药……” 是的,我记得的,第二个抽屉里是江以宁的私人物品,里面有半抽屉的药。 我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整个第二层抽屉抽了出来,端着抽屉跑到江以宁身边放下,看到他的手不听使唤的扒着抽屉在找药,找到一排安瓶又翻出来一支新的一次性注射器。 我在一瞬间想到了那晚我和尚清躲在大衣橱里看到的情景,我跪在地上,坐在自己的腿上,几乎呆掉。 我真的没想过,江以宁会在我跟前瘾发作,以至于直接在我跟前要做这种事。 我以前在赌场里见过太多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情,也知道一旦到了注射阶段,吸毒者其实也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好开始数生命的倒计时了。 江以宁躺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用牙咬开注射器的包装,但他再也没有力气掰开安瓶,他一只手拿着安瓶,哆哆嗦嗦的举到我跟前,急促的呼吸时时刻刻都在被哽住。 我看着他,却不知该为他做什么。 他眼中似有埋怨,却再也撑不住他的胳膊,手重重的落在地上,小小的一支安瓶从他手里滚了出去。 他认命的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像一只濒死的鱼开始倒气,呼出来的多,吸进去的少。 我捡起来那只安瓶用砂轮掰开,拿着那只注射器吸走了里面的液体,我把那支针,塞进了江以宁手里。 他尚有意识,但却推不开自己那层薄薄的住院裤子,他再也等不及,手里握着注射器,斜着扎进了肚皮里。 他已经连推药的力气都没有了,断断续续的对我说:“帮……我……” 于是我尝试着,生平第一次给别人注射品。 我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速度,我哆哆嗦嗦,我生怕推得太快直接给江以宁推死,可我又怕推得太慢,江以宁等死。 我一点一点往里推,却听到门响,我怕的几乎惊叫出声,江以宁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拇指一用力,将剩余不多的药液一把推了进去。 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在靠近,我惊慌失措的甩掉了他的手,一把将针头从他体内拔了出来,装进了我的口袋里。 我回头看到警察冲我们走过来,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盖着红色的印章,他们将那张纸出示给我们看,然后对我们说:“江以宁,我们在你的医院搜查出大量4-hrn,你涉嫌贩藏,这是搜查证和拘留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几乎本能的护着身后的江以宁,虽然我知道,我救不了他。 警察显然一脸熟悉的看着坐在地上直接被撞破的我俩,戴上手套将地上的安瓶收入证据采集袋,又对我伸出手来:“交出来吧,江太太。” 第62章 vol 15(3) vol 15(3)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乖乖的把针管交了出去。 警察在等着江以宁自己站起来跟他们走, 我自己先站起来回身去扶江以宁, 但是我突然发现他的不对。 我见过磕过药的人,那是有明显快感和激动兴奋的,但江以宁并没有,他的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 他用手抓着胸前的衣服, 就像是被什么勒住喘不上气来了一样, 很快就出现了哮鸣声,我都不敢相信那种可怕的声音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尚处在震惊阶段, 还是警察见识的多,突然就喊:“不好!赶快叫医生!” 我根本想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是注射的过多还是注射的过快?或者是江以宁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住?还是说他终年吸毒,已经走到这最后的时候? 医生赶来的时候江以宁已经了无生气了,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紧咬着牙关, 我看到那医生取了药, 把针头直接插进了江以宁的胸前。 那可是心脏的位置啊,那么长的一支针直扎下去, 应该打的是直接的心脏注射, 然后便轮流有医生开始给江以宁做心肺复苏。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肋骨上还有旧伤,这么做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我也知道,江以宁现在已经是两条腿都迈进阴间里的人了,若不这样施救,他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颓然的站在那里看医生对他施救,看到他终于喘上来一口气,那些医生推着他往急救室跑去。 警察对我进行了盘问,又带我验了血,之后他们开始盘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毒的,又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江以宁吸毒的。 我将我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而后看到他们进入江以宁的病房,将江以宁的一只手拷在了病床上。 床上的江以宁带着氧气面罩,眼神出现吸毒后才有的坠入云端的缥缈与涣散,对警察的所作所为毫无反抗招架之力。 警察又去询问其他人,包括医院的很多医生,我看到大批的记者蜂拥而来,而我除了能站在门前阻止他们拍到江以宁,并没有任何办法。 还是警察在维持现场秩序,慌乱里有人带着医院的保安冲上来,把我也挡在了她的身后。 是薇薇,她极度不耐烦地把我往身后一拉的那一刻,我眼泪落下来就哭了,我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薇薇硬气的样子了,那个曾经的薇薇,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又重新做回原来的自己。 薇薇成了现场总指挥,领着一个保安队挥斥方遒,阻止记者靠近,甚至直接拿手堵住镜头。 她得空甩给我一个口罩:“挡住脸!进屋去!” 我把一片混乱的现场扔给她,进屋去看江以宁。 江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氧气罩摘了,被医生搀扶起来靠在床沿上又咳又吐。 我走过去看看,盆子里接的都是些血罢了。 他唇上也沾了血迹,吐了没几口便又要喘不上气来,医生把氧气罩给他扣回去,他吸了一会儿氧便忍不住推开氧气罩又开始吐。 他的表情有时候十分痛苦,有时候却又心绪恍惚,他还看得清来人是我,半晌伸出手来颤声唤我:“霏霏……” 我上去帮他轻拍着后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他自作自受,还是劝他赶紧戒毒? 他却牵着我的手,不皦不昧的说:“我才知道,你还喜欢我。” 都说吸了海老四的反应不是灵魂出窍就是心想事成,我看江以宁是灵魂出窍加心想事成。 我把氧气罩重新扣回他脸上,告诉他:“省省吧你,要我喜欢你,除非哪天咱俩离婚了,你把钱都分给我。” 他眼神迷离,嘴角向上挑了挑,浅浅的笑了。 他吐了好半天才把头晕目眩的恶心感捱过去,剩下的整整一晚他都是蓬心蒿目的状态,安安静静的躺着,唇边噙着一丁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老四果然是有止疼奇效的,江以宁陶情适性的憧憬了一晚上的怡然生活,看上去着实愉快。 但这其实都是吸毒后的假象,医生一直给他热敷注射的地方,又一直输液对品促排,半夜的时候江以宁体内的毒素就退干净了,他逐渐清醒过来,反噬的病痛加倍,他渐渐被肋骨的伤折磨的神情惨淡。 其实他这次的注射因为当时无力并没打进血管里,而是变成了皮下注射,毒性减了不少,反而还保住了命,医生没有做过多的胸外按压就救了回来,但依然是把他肋骨上的旧伤又按裂了。 他半夜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手铐拷在床上了,面色冷凝,感情之前还以为是谁在跟他玩角色扮演。 警察守了他一晚上了,看到他终于清醒又痛得发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审讯的好时机,当即让所有人都出去,把病房直接当成审讯室,对江以宁进行提审。 江以宁的房间为了保密,窗户都已经贴磨砂膜挡住了,我们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楼层里还有那些蹲点的记者,他们被保安挡在电梯间的楼道里。 薇薇稳定大局之后就走了,我一个人坐在楼道里看到那些拿着照相机对我咔啦咔啦拍照的记者就觉得莫名心烦。 我知道,那些拍照的记者还有干脆坐在地上用电脑在码字的记者,绝不会手下留情,我的照片很快就会出现在网络上,被冠以莫名其妙的标题,制作成夺人眼球的新闻通稿。 因为我早已经翻过手机了,网上现在早已传遍了爆炸性的新闻,说辅仁医院发生枪击案且院长涉毒涉黑。 虽然这也是实情,但是我就很受不了民众铺天盖地的把其他事情又牵扯进来,譬如之前江以宁的桃色绯闻,譬如我的结婚照和我拖着梁忆昔跳河的照片,甚至还有……我出拘留所时铁青着的那张脸。 其实江之的公关团队还是很好的,已经基本把舆论压下去了,但是这次又卷土重来,黑料显然更大了。 我翻着手机看的头有斗大,连我也不知道江以宁这次该怎么办,听说藏毒量超过一千千克就可以判终身监禁,而辅仁搜出来的那些品,判江以宁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得有多少复杂的事情会发生?谁接手江之?辅仁怎么办? 我现在居然无比的想念席祁,不知道席祁有没有看到新闻?席祁若是看到了这些新闻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席祁在,江以宁一定不会搞到现在这样狼狈,若是席祁在,一切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若是席祁在……席祁还会回来吗? 我可以把钱还给席祁的妈妈,告诉她我反悔了,哪怕让席祁和江以宁知道我干了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席祁的电话,但是电话那头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想多了,或许席祁,早就已经不在国内了。 他离开江以宁或许会有更好的前途,而不是屈尊降贵,做一个总裁身边的贴身助理。 我怅然然的坐在廊椅上,直到警察从屋里出来。 两个警察是对着我走来的,他们还带来一名法医,对着我行了个礼,又开始对我进行详细的询问,主要是问我第一次发现江以宁吸毒时候的详细情景。 我尽可能的复原了当时的场面,法医重点询问了我,当时江以宁注射针剂是的部位。 我眯起眼睛仔细的回忆,当时是席祁退下了江以宁的裤子,江以宁把针一把扎进了大腿里。 法医拿出来江以宁今晚用的注射器问我,是这个样子的注射器吗? 那个注射器长得很奇怪,像把剪刀还带着两个圆圆的手柄,所以我当时印象深刻,我立刻告诉他们,就是这样的一支针,一模一样。 警察把我说的话一一记录在案,又告诉我:“你可以进去照顾他了。” 我回到房间,那屋里还有一直都有一名看押江以宁的警察,江以宁躺在那里脸色惨白,痛的汗水淋漓。 我喂他喝了点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在他身边坐下,翻翻手机。 还是他先开了口,语气虚弱的跟我说:“你先回去睡吧。” 他都被拷在床上了,还有谁能来贴身照顾他,我怎么可能去找地方睡觉。 我跟他说:“你别操心了,能睡会儿你先睡会儿。” 他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问我:“你饿吗?” 我可能是饿过了并不觉得饿了,反问他:“你饿吗?我让餐厅做点吃的送来?” 他摇摇头,说:“我吃不下。” 那好吧,我继续看手机,他继续躺着磨时间。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唤我:“霏霏?” 我觉得他是有事,所以我干脆凑过去一脸认真的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他又问我:“你饿不饿?” 我偷瞄了一眼坐在那儿看着我俩也特无聊的警察,都疑心江以宁是在给我打什么暗语了,但是他又说:“我看你晚上没吃饭,还是吃一些吧,别饿着。” 其实我本来真的不饿,但是他不停地叨叨我,我就真的觉得饿了,口水一咽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立刻给餐厅打电话订餐。 说来也奇怪,我那一下子竟然突然馋辣了,就想吃点什么辣的东西,于是让他们用辣椒爆炒了一盘藕带,又炝炒了一个农家小炒肉,只给江以宁要了一碗小米粥。 饭送来的时候我都快饿晕了,狼吞虎咽的在他旁边大快朵颐,他闻着味,辣椒的气息呛得他直咳,我只好把饭拿到窗口去吃。 他远远地躺在那里看着我,眼中有一抹很奇异的色彩。 让他免费看我吃播也真是便宜他了,等到我吃干抹净,打着嗝走过去瞪他:“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小姐姐吃饭?” 他扯了扯嘴角,低声咳着对我说:“我也饿了。” 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饿了。 他一只手铐着,又刚刚在鬼门关神遛了一圈,量他也没有力气自给自足,只不过我刚才真是饿得够呛,只能急着先把自己填饱,好来喂他吃饭。 我把他的床头摇起来一些,小米粥恰好热度也降的差不多了,我喝了一点尝尝温度适口,便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喝粥。 肚子里有粮心里不慌,可算吃上饭的江以宁整个人都像是被重新滋润起来,就开始作。 喂他吃了两勺他轻声叨叨:“太烫了……” 其实真的不烫了,但是他这么说,我只好放在嘴边给他吹吹,再喂给他吃。 他吃完了又开始矫情,抿抿嘴,那意思是嫌弃我喂得技术不好,给他嘴巴都糊到了。 我又没好气的找手帕给他揩嘴。 然后周而复始,喂他喝粥,嫌汤,吹吹,喝粥,抿嘴,擦嘴……后来我就干脆不用他说了,装模作样的使劲儿吹吹,再拿勺子怼到他嘴里,再像擦桌子那样给他擦擦嘴——如此反复了几次,见我手里握着手帕,他干脆捉住我的手握着,拿着我的手去揩嘴,捉住了就再也不放开了。 可那样我就没手喂他吃饭了,所以只好把碗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手盛了粥喂给他喝,再由着他拿着我的手和手里的手帕擦嘴。 也许他这么做注意力被分解了很多,我看他也没有先前反应的那么痛,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喝了一碗粥便不再喝了,身体看上去有了些气力,他向床的另一侧挪了挪,让我也上去躺着。 当着一个看守警察的面,我当然不方便这么做了,但是江以宁这个男人就很臭屁,死要面子,非要人前秀恩爱,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我懒得理他,恰好吃饱了犯困,我就在他床边想要趴一趴,趴着趴着人就打滑,身体也蜷缩的难受,我最后还是受不了,在他床的一侧躺下来。 这床是医院的那种普通病床,也不大,幸亏我俩都瘦,挤挤还都能睡下,我沾着枕头就入睡,一觉到了天明。 第63章 vol 15(4) 我是被薇薇叫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在床上睡得舒展,反而是江以宁缩在床边, 抱着被子身子微微的发颤。 薇薇来给江以宁下针止疼的, 她表情特别不好,都把火发到我头上了,不耐烦地催促我:“快起来,亏你还是来照顾病人的!” 我被她说的愧疚难当, 拍拍自己的脸赶紧爬起来, 就看到江以宁痛的脸色惨白, 唇色失血,紧闭着双眼不做声响。 薇薇在帮他下针, 我站在窗边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这种时候陌生来电我有些谨慎,我接通后放在耳边并未询问,还是对方先开了口,问我:“江太太?” 不知对方来意, 我依旧缄默。 对方却语气轻松的笑了,对我说:“我是赵明瑾。” 我看了一眼薇薇, 薇薇正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给江以宁的虎口施针, 我开口问赵明瑾:“你有什么事?” 赵明瑾说:“我有事,想单独见江太太。” 我说:“对不起, 最近太忙, 有事情等过几天再说吧。” 赵明瑾说:“可我要跟你谈的事,你一定很乐意考虑。” 我跟他并无私交,也没什么好态度, 一口回绝了他:“对不起我没兴趣,就这样。” 我刚想挂机,没想到赵明瑾却用那种戏谑的口吻对我说:“别急啊江太太,我手里有一份宋蔓薇小姐的裸照,情欲满满,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了?” 我没有说话,但急促的鼻息出卖了我,赵明瑾在电话里笑了:“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好,”我说:“你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吧。” 赵明瑾答应了,我挂了电话,就看到江以宁躺在床上看着我,他身体疼的发虚,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的,薇薇给他下针,他痛的有些发晕,蹙了蹙眉头,细细的捱着轻出一口气,才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江以宁阖睫,也再没有追问。 vol 15(4) 赵明瑾约我十点钟在一家茶餐厅见面,我一直等薇薇给江以宁下完针才走。 现在薇薇和江以宁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江以宁是肯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至于薇薇,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倘若她不记得了,那为什么对待江以宁却突然谨慎起来?倘若她记得,那以她的性格,怎么还会在辅仁继续工作。 我着实想不明白,便决定先去看看赵明瑾找我要做什么。 但我没想到的是,赵明瑾狮子大开口,他问我要的,是辅仁。 不过他不是空手套白狼,他开价20个亿。 我其实并不知道辅仁值多少钱,要我觉得20个亿也是不少了,但是我想他这种人精肯定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辅仁绝对比他开出的这个价值钱多。 于是我冷笑一声诈他:“20个亿?你知道辅仁值多少钱吗?” 赵明瑾也不正面回我,摆了摆头对我说:“江太太,20个亿真的已经不少了,你又不是没看今天的新闻,辅仁发生枪击案,院长涉黑藏毒,现在因吸毒过量致心脏猝死监外候审,你觉得辅仁现在名声狼藉,还有什么希望吗?” 我沉默不语。 赵明瑾打了个哈哈:“我看江太太的反应,这是还不知道辅仁现在到底乱成什么样了吧,看来江先生对你很好啊,都不愿意跟你说实话啊?”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辅仁这一夜转院的转院,要求回家的回家,有很多病人受到了惊吓病情加重,正准备向医药监督管理局投诉你们呢,就是没事的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打算讹你们一下。”他敲敲桌子:“你说我买下这么一所烂医院,挽狂澜于既倒,我又得出多少钱,才能赢回声誉啊?” 我直接拒绝了他:“这个事情,还不用赵总操心。” “哦?是吗?”赵明瑾搓着腮,贱贱的从桌面上划过来一个信封。 我知道那是薇薇的照片,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果真是薇薇意乱情迷的样子,跟那晚要我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姿势赤身裸体,蜂腰桃臀,连我一个女人看到都觉得血脉喷张,血压蹭蹭飙升。 我看不下去了,把照片立刻塞回信封,不耐跟他再耗下去,直接问他:“你说吧,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给你钱。”赵明瑾微笑:“20个亿,考虑一下。” 这个事根本没法考虑,辅仁又不是我开的!我凭什么替江以宁做这个决定,20个亿卖了辅仁?就是我同意了有什么用?而且我觉得赵明瑾思维特别短路,他怎么就敢确信薇薇和我的感情,就值得我让我丈夫低价卖掉他的心血?一所价值还不知道是20亿多少倍的外资医院? “我知道啊,”赵明瑾手指轮流敲击着桌子,对我说:“所以江太太只需要帮我吹吹枕边风,让江总想得开,便宜点把辅仁脱手给我,就大功告成了。” 他又补充:“我知道,江太太跟江先生,也不见得就那么永结同心的。” 他继续微笑:“所以不光是删掉这些照片,事情办妥了,我也会重金酬谢江太太的。” 可能江以宁这块肉太肥了,谁都想利用我宰上他几刀,再分我一些钱,拉我上贼船。 我刚吃过上了贼船买不到后悔药的滋味,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再上一次。 从赵明瑾那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雪了,雪花纷纷扰扰如同我的心绪。 我不想回医院,也知道有人跟踪我偷拍我,可又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待着静一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抱朴斋,我便冒雪去了那里。 这次的前台已经认得我了,我苦笑着问她这次还需要预约吗,她摇了摇头,引我走向中庭。 中庭是极大的一方露天山水园林,极具复古特色,推开格子窗便可见一泓湖水中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简直是人间孤本的大师之作,近景远景层次分明,覆以落雪,精致的当真可以让人忘却阴阳与物我,拂去红尘的喧嚣。 那经理给了我一只铜制得暖手炉,又端来茶具,告诉我:“江太太,这是八年老白茶,是我们这里特供的药茶,江先生给他起名’雪炁’,用前几天采集的桂树上的雪水烹煮,茶味甘醇甜润,最适宜雪天饮用。” 我从不喝茶,也不研究这些,从来不信茶水还能品出甜味,但她既给我这样说,我便回她:“谢谢。” 她说:“江太太,我姓谭,是这里的制茶师。” 是了,她一直穿着茶服,看上去素雅矜持,自有一种超凡脱俗。 我低声回她:“谢谢谭老师。” 她说:“不谢,江先生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喜欢独自在这里静坐品茗,常喝的也是这款药茶。” 我点点头,她自去了。 我独自抱着暖炉依着窗户看雪景,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踅过身到桌边想要端起那盏白瓷茶盏,但我的手刚刚抄起底座,却发现茶盏边有两排毛笔誊写的小字。 字迹一看便是写了许久了,却被人精心护住,每次擦桌子的时候都小心避开,未曾抹去。 上面写道:“忘怀紫翠间,相与到白首”。 那笔小楷书写的极雅,章法梳朗,法度空灵。 不知为何,我竟一眼认定,这是江以宁的字。 我用手指蘸了茶汤在旁边临摹,一遍一遍描摹这十四个字,当然我的自己难看,简直不配与江以宁的字共列于此,所以我写了便抹去,抹去又写。 后来我将那蘸剩余的茶汤豪饮下去,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第一次在茶水的苦涩了品出回甘的滋味来。 我走了,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抱朴斋,几乎脚不沾地的回辅仁去。 我是用连推带撞的姿势打开江以宁的房门的,但是我竟然一瞬间发现席祁在病房里,他正俯着身用一只手握住江以宁的手,另一只手掀开江以宁胸前的衣服在那里看什么。 我猛地推门进去,他吓了一大跳,做贼心虚那样的赶紧松开江以宁,又给江以宁合上衣服,盖回被子。 他做完这些才皱着眉头支支吾吾的跟我打招呼:“你回来了!” 语气生疏得很。 我太开心了,简直要蹦高,赶紧对他摆手:“你坐你坐!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未等他们说话我便退了出去,门外坐着正在反复研究资料的看守警察,我过去问他:“请问如何帮一个人戒毒?”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回答我:“送去戒毒所。” 我继续提问:“那……像江以宁这种情况,戒毒需要多长时间?” “没多久吧。”那警察皱眉,回答我:“不用进戒毒所,以后别再碰,靠自己毅力挺一挺就完了。” 我简直觉得他在敷衍我,不可思议的说:“那怎么可能?他毒瘾那么严重!” 警察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然后对我说:“江太太,我想你误会了,你丈夫江以宁已经排除吸毒与藏毒的嫌疑了,我们现在怀疑他与一件凶杀案有关,他是被人谋害的对象,有人调包了他常自行注射的强心剂。” 一旁有医生给我科普,强心剂有很多种,江以宁注射的是肾上腺素,可以止疼,兴奋心脏,可以让一个虚弱的病人立刻处于一种“打鸡血”的状态。 警方是根据医院开这种处方医生的供词、席祁的供词、江以宁的血检、江以宁的注射行为、江以宁的反应来排除江以宁并非吸毒的。 医院的医生可以证明,近一年,江以宁使用过肾上腺素的次数不低于六次。 也就是说,他至少有六次是依赖强心剂做伪装,掩盖自己身体的不适。 其中一次是被我尚清躲在大衣橱里亲眼目睹,还误认为他是吸毒。 那一次,是因为尚清私自行为造成项目资金周转不开,导致亏空三点五个亿美元。 如果我没猜错,那一次,是江以宁舍命参加酒局,在给尚清拉赞助求资源。 我在廊椅上坐下,我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江以宁是怎么咬牙撑着一身伤,连命都不顾了,还要给自己打上那么一针,好爬起来去给江尚清应付酒局。而那天晚上我都做了什么,我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和他弟弟混在一起,我回家又告诉他,我巴不得他活不过四十。 那晚他该有多伤心呢?所以他才会睡那么久,睡了四天,或许那晚他闭上眼睛,就没打算再睁开。 是我把刀,亲手捅进了他心窝里。 江以宁的病房门开了,席祁推着行李箱冲我走过来,他在我身边坐下了。 他说:“童霏,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我一直以为他是带着行李回来的。 “我要去瑞士了。”席祁说:“以后你对二哥,好一点吧。” 我一阵恍惚。 “不要让二哥再碰那个药了,都说那是什么强心剂,但那更是二哥的催命符。别人注射完是去躺着休息,二哥注射完是拿命去换命。”席祁叹气的自言自语:“他的命还能剩下多少进度条呢,他自己都已经不敢数了吧。” 我的手很冷,我觉得我在发抖,我捉住席祁的行李箱,我求他:“席祁,你不要走……” 席祁看着我,他手中的手机响了,我看到屏幕上方的来点名字:妈妈。 席祁把电话挂断了,他说:“我要走了。” 我嘁的一声就哭了,赶走席祁虽说是我对江以宁强奸之举的报复,但也终究是自作自受。 “你别哭。”席祁不管怎么说跟我也是相熟的朋友,见我哭了他也慌张:“我这次不得不走,但我会想办法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二哥,不要再惹他生气,好不好?” 我点头,抓着他的行李喊他:“你要尽快回来哦。” 席祁的电话又来了,他仓促的挂断,又拍拍我的肩膀,拖着他的行李走了。 我撇撇眼泪,进屋去看江以宁。 江以宁躺在床上打电话,他看了我一眼,注意力又回到电话里。 应该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他一直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最后说:“你把这些文件尽快发给看一下。” 他挂断电话,看着我,倒有些责备那样的埋怨我:“一大早就跑没影了,不晓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多危险吗?” 我吸吸鼻子嗔他:“有什么危险的,警察都在这里,你最大的危险不过是又被席祁揩了油。”我故意的上去掀他的被子:“让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忍不住笑了,轻轻地咳着,用手抚着胸口说:“别闹……” 他的手铐已经被摘掉了,但手腕上有很深的压痕,红红的,他见我盯着他看,便对着我说:“霏霏,你扶我起来坐坐,帮我把电脑拿过来。” 他要开始上班了,处理那些无休无止的示下文件。 第64章 vol 15(5) vol 15(5) 但看文件也只是他工作中的一项任务, 很快他的病房便秘书穿梭如织,东西南北中发白排着队来进献待办事项, 江以宁每见她们一个, 间隔的空档都需要戴上氧气闭目小息一会儿,但是时间不多,我看着表最多不过十分钟,他便拿起手机发一些信息, 就又会有人进来再跟他汇报一些事情。 他工作的时候一贯是严肃认真的, 多事之秋又加上舆论不好, 江以宁的表情大多时候就像凝了霜一样,看着冷冷清清的。 秘书们虽然小心谨慎, 但奈何下设部门还是有很多做事不力的地方,让江以宁忍不住催动肝火,有时候说的急了,他自己都要停下来缓上几秒钟。 我鼻子有点发酸, 毕竟他也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却得不到应该有的休息, 现在连贴身的助理都不敢用了, 做什么都得靠自己。 他们讲工作上的事情我听不懂也不便多听,来人了的时候我就刷刷手机或者看看窗外的景色, 人走了我就把手机放下, 问问江以宁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仍然是咳的厉害,这对他一个肋骨骨折的病人来说就遭罪得多,我化了一点枇杷膏给他润润喉, 他服下去以后阖上眼睛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便一眼看到我坐在沙发上遥遥的望着他。 他睫毛微动,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闲,肯在这里陪我?” 不是我今天闲,而是我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不过从来不肯待在他身边罢了。 他身边总有席祁或者那些莺莺燕燕,我是排不上队的。 当然这些话我不能告诉他,我只能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江以宁对我伸手招了招,有些不耐烦地蹙着眉头对我说:“过来。”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没从霸总的身份转化过来,对着我也像对着他秘书那样有脾气呢。 罢了,他是病人我不跟他计较,他既召唤我我也就听话的凑过去了,没想到他却跟我说:“给我换衣服。” 这种感觉特别像一个帝王对他的小太监说:“替朕更衣。” 我固然在知道自己冤枉了江以宁好几处地方之后心生愧疚,但也不能就此缴械投降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好吧,我取了他的西服套装往床上一放,告诉他:“自己穿。” 江以宁依然没从他霸总的角色中清醒过来,见我不肯摧眉折腰,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样子,臭着一张脸自己爬起来换衣服。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身体不济,就见他自己在那里哆哆嗦嗦的穿裤子,却怎么也套不进去。等到好不容易套上了,要不就是右脚套进左裤腿里,要不就是左脚套进右裤腿里,然后他便两只脚拿出来,继续哆哆嗦嗦的重新穿。 看一个人前声势熏灼的大老板人后却连裤子都穿不上,当真是一件特别值得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大事情。我站在旁边看了好半天笑话,就看到江以宁皱着眉头看向我,那种幽幽怨怨的眼神,好像每一眼都在嗔怪:还不快来帮我! 我被他瞅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过去帮他,结果特别奴隶性,这一上手就做了全套服务,穿完裤子又穿衬衣,系扣子打领带,最后套上西装外衣还不忘为他拉一把前襟,仔细端详他。 样貌长身玉立,衣线挺括如新,我甚是满意。 刚想放他走,就见他站在那里抬起手,手背抵在我的脸上用手指摸摸我的脸。 他的手指冰冷冷的,见我未有抵抗便一伏身上来,吻了吻我的额头:“嗯,变乖了。” 我刚才就疑心他是故意穿不上裤子好指使我的,他这么一戏谑我,我就更加确定了,趁机报复性的用脑袋撞他的下巴。 我知道他身上有伤所以用的力气不大,没想到他果真是装虚弱,这一试探他便反应敏捷的躲过去了,用手掌抵着我的额头运了一圈,然后他挑了挑嘴角一笑,特别不屑的放开我,理了理西装对我下命令:“一个半小时以后,到会议室门口来接我。” 他真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表里极度不一,穿着成年人的衣服还说着小学生说的话,我忍不住追上一句:“接你放学回家吃饭吗?” 他人都走出去了,听到我这话又回过头来认真的跟我说:“好。” 结果这个事务繁忙的小学生就是一个大骗子,我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他两个小时了还没有见到他散会的苗头,倒是餐厅的甜点大厨推着车上来了,推了一车好吃的,一路奶香奶香的。 我一向对吃感兴趣,小推车里的好吃的尤其让我食指大动,我忍不住就问大厨:“这是什么啊?” 没成想大厨惊讶的跟我说:“这不是您让准备的吗?这是按照您的配方制作的大白兔口味的双皮奶和舒芙蕾。” 我怕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任凭我拍着脑门子怎么想也不记得我还曾经给过他们这样一张方子,难不成还是我以前干的?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给的你们方子?” “哎呀我想想,”大厨掰着指头算了算,说:“这还是一个多月以前,您让席助理给我们的。”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多月以前,我在这里跟江以宁吃过几块大白兔奶糖的事了,怕是那个时候让他知道了我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我盯着小推车里的甜点不知道说点什么,正好门开了,江以宁的一个秘书出来对我说:“江太太,江总请您进去。” 我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送甜品的大厨。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一整张长圆形的会议桌坐满了人,文件、笔记本电脑、平板散了一桌,完全没有散会的架势。 江以宁坐在他主宰者的位置上,此刻看到我便微微一笑,对众人说:“我太太给大家准备了下午茶,是她精心研制的,大家这几日辛苦了,不如用甜品刺激一下安多芬。”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尝尝看。” 江以宁这是在启用夫人外交,一个是笼络人心,一个是好证明给大家看,网上传言的我们闹离婚是子虚乌有。 他这样说我便只能故作矜持的对众人一笑,帮着大厨给大家摆放甜品,看着大家各种摆拍发朋友圈或者唏嘘味道鲜美。 江以宁唇边含笑对我伸出手来,我把手递过去,他握住我的手,借着我的力才撑着自己站起来,他手指点了点桌子,微微一颔首:“这里就交给大家了,辛苦了。” 我陪着他从会议室离去,会议室的大门在我们身后轻轻关闭,我看到江以宁的身形晃了晃,我赶紧扶住他问道:“你还可以吗?” 他轻喘了一口气,缓了缓才说:“还好。” 我扶着他去坐电梯,掏出卡来刷了他办公室的那一层,他却又掏出一张卡来重刷了一遍,要去停车场那一层。 我急忙问他:“你又要去哪儿?不去休息吗?” “霏霏,”他靠在电梯壁上,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反问我:“你不是来接我回家吃饭的吗?” 吃吃吃,吃你妹!都病成什么样子,还想着回家吃饭! 我眼疾手快又刷了一遍卡,取消了下楼,告诉江以宁:“在你身体没彻底康复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他扶额笑了,用中指揉着太阳穴,然后他拿下手来捂在胃上摸了摸,跟我说:“可是我饿。” 小学生放学也会饿肚子的哦?这好办,我告诉他:“回房间躺着休息,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了送上来。” 他几乎央求我了:“去餐厅吃吧,再好的美味送到病房里也都变成病号餐了,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便由着他拉着我的手去小厨房的餐厅吃饭。 餐厅经理过来问我们要吃什么,江以宁依旧是示意把菜单给我,我拿着看了半天,破天荒的主动研究起各种青菜来。 我可太受不了江以宁这里所谓的米其林大厨了,做的饭稀奇古怪,刚看名字你绝对猜不到都是什么做法,在他这里黄瓜可以放到盐水里煮,芹菜可以用烟熏,莳萝可以放进烤箱烤……我只能闭着眼睛点,总之是陪江以宁吃草,等着他吃饱了我晚上在偷偷出来点餐好了。 等我好不容易把菜单递给江以宁,他只点了一碗白粥。 结果等到菜都上来了,我才发现我点的那些东西不光看着寡淡无味,而且还是一人份,江以宁显然在看我的笑话,好整以暇的自己一个人喝粥,还对我说:“开动吧。” 固然大厨烹制的用心,摆盘也是相关当好看,我挨个尝了尝还是觉得索然无味,只有那个什么芝士焦糖土豆泥还能吃的动,但我也只是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江以宁还在那里问我:“味道怎么样?” 除了菜味,哪里有什么味道!还是五台山的智深法师形容得参透——口里淡出个鸟来。 不过这种粗鲁的话我可不能跟江以宁说,我只能撇撇嘴说:“吃不惯。” 他便笑着问我:“那你还点。” 不识好人心!我冲他翻白眼:“我还不是看你平常日总吃,才点的!” “是吗?”他捉狭的说:“哦,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得开,要点我爱吃的了?” 这招可真有他的,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要我说,我今天突然开始想要关心他了? 我才不说呢,我宁愿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吃草好了。 见我打死不肯承认江以宁也便无趣逗我了,他把那些草从我跟前端到他那里去,又把菜单从新递给我:“点你爱吃的吧。” 我本想佯做推诿,但又觉得那样实属掩耳盗铃,也就接下菜单点了一锅毛血旺又点了鱼香肉丝,还不忘嘱咐大厨:“多放麻多放辣。” 结果那一顿饭辣的我鼻尖都冒汗了,足足吃了两碗米饭。江以宁早吃饱了,啜着一杯清茶看我一个人大快朵颐,我吃的大汗一把鼻涕一把,他蹙了蹙眉头问我:“你最近,怎么这么能吃辣?” 我扇着风嘶嘶的跟他说:“我也不知道,嘶……就是突然很想吃!” 江以宁不语,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我怕他等的不耐烦想劝他不必陪我,便跟他说:“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他摇摇头,胳膊搁在桌子上,不答反问:“霏霏,你今晚,为什么一开始要点那些你不爱吃的蔬菜呢?” 又来! 我被他烦的不行,只好翻着白眼跟他坦白:“我原本想陪你吃草!行了吧!” 他撮着半边腮,在我对面一脸解颐:“霏霏,我也想陪你吃饭,可是你爱吃的东西我吃不了,我爱吃的东西你也吃不下去。所以我喜欢你吃你的,我吃我的,这样我们才能一直陪伴彼此。”他继而微笑:“爱不是只有给予,爱还要有保留,我喜欢看你吃饭,这就是你奖励与我最大的休息。” 我还从来没听过江以宁给我讲过这样煽情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当场,而他又拆了一包纸巾递给我一片,跟我说:“慢慢吃,不要急。” 我坐在他对面继续吃,可他没说这些话之前我吃的开心,现在他说完这些话反倒让我觉得局促起来,我便吃的不如刚才那般香甜了。 吃饱了我也就准备收了,他却微微把手抬高招来服务员,示意他继续上餐。 原来是留给我的那一份双皮奶和舒芙蕾,我简直惊喜,他在对面对我薄瞋:“我就知道你一定惦记这个。” 他真是把我看得太透了。 我刚忍不住想尝一尝,他却把餐盘拖走了,示意服务员打包。 这还用打什么包啊,我端着上楼去不就可以了吗? 没想到他却突然跟我说:“霏霏,你回家去吧,不要再在医院里了。” 他讲了很多理由,什么医院有病毒,什么住在这里休息不好,最后他才坦白:“你不要生气,我们搬过来以后,家里我又让家政团队回去了。”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出来进去的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可家里的松鼠需要有人投喂,花房里的兰花需要有人打理,那么大一个家一日不打扫就会积落多少灰尘……这些事情我走的时候都没有管过,不是因为没想到,而是一直知道在我背后有一个处处替我担着的人。 以前我骗自己不想承认我依赖他,现在我不得不告诉自己,原来我的肆无忌惮,一直都是因为身后有他。 我听从他的安排带着我的甜品回家去了,并得到了他的一枚临别香吻,他跟我说:“腊月二十九我就出院回家,大年三十那天,接你回家过年。” 我顺从地回到了家,屿山的别墅果然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我进门,家里从门卫到管家无一不像以前那样对我,仿佛他们从来就没离开过一样,接过我的衣服和我手中的东西,仅仅是像以前一样的笑着问候我:“太太回来了。” 他们未曾让我感受到片刻的尴尬,只有我愧疚的坐在桌前,盯着我那一人份的甜点怪不好意思的。 管家颇识趣,只留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朵颐,我浅尝了一口,果真奶香四溢入口的鲜滑。 我想着江以宁不知道他睡下没有,又摸了摸我的小肚子,打开手机算了算日子。 距离腊月二十九还有两天。 第65章 vol 15(6) vol 15(6) 那两日我没再去医院看望江以宁, 到了腊月二十九我便早早的让管家找出来那日出狱回家江以宁逼我跨的火盆,在家等了江以宁一整天, 却没想到他夜深了才回来, 刚下车便被刺骨的夜风扑到,他扶着车门吭吭的在咳。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戴着黑色的小羊皮手套,手指微蜷抵在唇下,瘦削的脸孔更被衬的暗失血色。我套着羽绒服迎出来, 他没料到这么晚了我还没睡, 目光有些诧异, 不动声色的将手拿下来接替另一只手上的公文包,用另一只手上来拉我的手, 问我:“怎么还没休息?” 唇语间他呼出来的气息隐约有酒气。 我问他:“你喝酒了?” 他嗯了一声,对我浅浅一笑:“应付酒局,小酌了几杯而已。” 我想起那日他为了尚清的事不惜注射着强心剂也要纵横酒局,如今他身体不见得就比那日好过多少, 但是辅仁的事恐怕更令人大伤脑筋,所以我料定这顿酒他喝的不会少了。 夜晚寒风刺骨, 我俩谈话间都呵着白气, 他拉着我的手要赶紧进屋,我却跟他说:“你等一下。” 他流露出征询的神情, 我向屋里张望, 看到管家已经将炭盆烧着放在了门前,这才拉着他要他跨炭火盆。 他明显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久前他还让我做过同样的事情, 如今换到他了,他却为之一哂,反问我:“霏霏,怎么要求我做这种事情了?” 我吸吸鼻子:“是我之前太倔了,不信邪,才害你有了这一劫。” “哪就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了?”他拽拽我的手安慰我:“再说你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 我不想提以前的事,我甩了甩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以前的事不重要了,重要的事以后我们家可不能再遇上这些牢狱之灾了。 我催促着他跨炭盆又逼着他用柚子叶水洗手,这才让管家准备醒酒汤。 醒酒汤是灵芝熬的蜂蜜水,家里常备,不光可以醒酒也可以安神提高免疫力,管家准备了两份,我便和江以宁坐在客厅啜饮。 我不喜欢喝热饮,于是加了点冰块喝的极快,一杯都见了底才看到江以宁一杯只喝了一小点,他的脸隐在氤氲的水汽之后,蹙眉看着我瞬间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一时语塞。 我猜他原本是有话要跟我讲的,正好借着这个空档可以一边喝一边聊,但没想到我一顿牛饮,大煞风景。 他摇摇杯子又用手拖住,跟我讲:“你……喝得挺快。” 我把杯子搁回到桌上,抹了抹嘴说:“我上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江以宁欲言又止,我赶在他发声之前火急火燎的窜回房去了。 我不是有意要把江以宁晾在那里,只是我担心我俩现在的关系,若待会儿我俩一起上楼睡觉,又说不好会闹出一些什么尴尬来。 我独自进屋但却毫无睡意,过了好久才听到江以宁上楼来的声音,他路过我房间的时候脚步有所停顿,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回他的屋里去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担心江以宁的身体,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洗澡,若是他自己洗澡万一晕过去了怎么办?他胃不好,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又吐的难受? 我实在担心,却又不便打电话让管家去看看他,只能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自己摸摸索索的蹭到他房间门口,尽可能小心翼翼的按下房间把手,悄咪咪的摸进他房间里去。 他的房间没拉窗帘,月光清冷冷的洒进来,我看到浴室熄着灯,又看到床前暗暗得一团。 江以宁睡觉一贯浅无声息,我蹑手蹑脚的想去探探他的鼻息,谁知道还未靠近便听到很轻微的“叭”的一声,床头灯就被他按开了。 灯光柔和并不刺目,我保持着一个张牙舞爪暗暗潜行的姿势被灯光映了个现行,这才看到江以宁压根没睡,坐在床上依靠着床头,被子只盖到他腰身下。 他看看鬼鬼祟祟的我,抬起修长的手指按按眉心,好整以暇的问道:“霏霏,这三更半夜的,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靠,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还不是只是来验证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现在看来他什么事都没有,我是多此一举,漏了这等破绽来给他嘲笑。 我收了那猥琐的动作,故作镇定的说:“没什么,本来想扮鬼吓唬你的,看来你也不怕,走了。” 江以宁大病初愈是拦不住我的,我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上,灰溜溜的土遁走了。 我回了自己房间倚在门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一口气还未喘匀,就听到身后传来扣门声。 那声音扣得极有修养,轻轻三声,然后我听到江以宁的声音,他在低呼我:“霏霏,开门。” 我隔着门板跟他讲:“嘘……霏霏睡啦,你也早点休息。” “放我进去。”他在门外耐心的又扣上三声,然后跟我说:“霏霏,我怕鬼。” 我翻了个白眼,听到他郑重的补充:“怕得很,快开门。” 我真是无语死了,江以宁这辈子一定是为了嘲笑我而生的,大半夜的我不想跟他斗嘴,我轰他:“快回去睡觉,你不睡我睡了哦!” “你睡不着。”他又扣了三下门:“睡不着的。”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呢,我估计他是喝了酒,喝了酒的人就容易话多粘人,不用理会就好。 于是我就不说话,佯装我已经睡着了,贴在门上听声音,任凭他每空几秒就敲三下门也不回应。 他敲了一会儿就不敲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我又等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声音,便又开始疑心他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别是晕过去了,终是没忍住,悄悄的扭开了门把手,把门开了一道缝隙。 我从窄窄的缝隙里看出去,屋外没有人,于是我大胆了一些把门打开把头探了出去,却没成想江以宁抱着他的被子就依靠在门边,我这时候冷不丁发现身边站了个人,忍不住吓得失声尖叫。 原本我打开门并没下到江以宁,但是我这么一叫就把江以宁也吓得够呛,他一哆嗦,瞬间就抱紧了他胸前的被子,一直手捂着胸,缓了好半天。 我的心也在砰砰跳,我拍着胸,跟他这么站在门口各自安慰自己。 江以宁趁机眼巴巴的问:“我可以进屋睡觉吗?” 我直白的拒绝他:“不可以。” 江以宁发现装可怜无效就开始讹我,并且讹的毫不掩饰:“你吓死我了,今晚都好不了了,我要进屋去休息一下。” 他说完就推开我强行闯进了我的房间,把他的被子搁在床头,然后他规规矩矩的把拖鞋摆好,抬腿躺上了床,倚着他自己的被子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动作一气呵成,俨然是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我没得办法,只能关上门回到屋里。 我一直没睡所以上身没换睡衣,这时候江以宁进来了我也不打算换了,穿着衣服从另一头爬上床,把我自己的被子卷成了一个桶,把床留了一半的地方给他,自己钻进被子桶里背对着他睡觉。 其实也睡不着,我俩都静悄悄的。他身上有一丝酒气,但是并不难闻,是那种单宁的气息,在这夜里清清凉凉的。 我很想问问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但是又怕钩的他话多,大晚上我俩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就闭了嘴安安静静的躺着。 但是总会有人不让你安静,过了一会儿我就感觉到有人在抽我的被子,把我的被子筒掀开了一条缝。 后背凉嗖嗖的,我故作不耐烦地把被子又拽回去了,但是依然给了江以宁可乘之机,他的手遛进我的被子里,用他的手指就勾住我bra的带子,“啪”的一声勾住又松开。 他的动作虽然不重,但是弹得我也是怪疼的,我以为只要我不理他他一会儿无趣也就作罢了,但是没想到他弹了我好几次,最后干脆上手把我的bra扣解开了,一边解还一边振振有词:“你这么小,带这个没什么必要。” 我简直是被他给气死了! “江以宁!”我跳起来重重的去拍他的手:“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我出手又重又快,打完那一下以后我就发觉江以宁神色有些不对,我忍不住把他的胳膊拉过来。 他有想把手收回去,但是我不准,我将他睡衣的袖子撸上去,就见他手臂内侧植入了一段淡青色的留置针,用透明的胶带封的很好,输液管也被胶带固定的妥帖,若穿上衣服完全是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刚才那一下打的,那一小截输液管腔里已经回血了。 我见不得这种东西,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江以宁也不闹了,神情暗了暗,自己把袖子放下,反倒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每天还得输一点药水,明天回了家,你还得帮我瞒着。” “睡吧。”我低下头抿了抿嘴角帮他拉开被子,招呼他:“早点休息。” 他受了我的官方欢迎就很高兴,和气的嗯了一声,乖顺的躺下了。 他肋骨有伤不便侧躺,便躺的直挺挺,过了一会儿我便听到他那侧传来咻咻的呼吸声,他忍不住手抵在嘴上低声咳起来。 我扭开床头的落地大灯,他歉然的对我说:“吵到你休息了。” 吵到我休息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坐起来问他:“你的止咳药在哪儿?我去给你倒点喝。” “没事。”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又把他的被子叠起来堆在床头,然后他半倚半靠的躺下,跟我说:“我找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就可以了。” 原来他现在睡觉根本躺不下,躺下只会憋气胸闷,所以他只能仰躺半坐着睡。 他靠在那里呼吸果然顺畅了很多,但是这样他便没有被子盖了,我想了想也没去柜子里再取枕头,便把我的被子分了一半盖在了他身上。 “霏霏,”他压了压身上的被子,复又低咳两声,然后带了一丝苦笑的跟我讲:“这几日,晚上睡觉可就要全凭你将就了。” 第66章 vol 16(1)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太晚了,白天太忙,没给大家拍小红包,明天补上哦!! vol 16(1) 我和江以宁睡下了, 一晚什么也没做,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和江以宁推着我爸回到了老宅才知道, 我们两个是最后回来的。 江子筠一直守在家里,江尚清和段佳橙腊月二十八便回来了,只有我和江以宁是赶在大年三十回来的。 江家的负责人是江以宁,他不回来这个家就得等着他回来主事, 所以他回来才算是真正开始过年。 我们到家之后先拜了长辈, 然后平辈之间也互相问好, 除了我和段佳橙互相翻了白眼,一家子看上去特别和谐。 我真的不太理解江以宁家的相处模式, 江以宁和婆婆明明斗得不可开交,可是在大宅里他们想见就跟没事人一样,江以宁喊婆婆“母亲”,婆婆也微笑着答应, 还问候江以宁这两日身体怎么样,江以宁便同她客客气气的互相问候。 尚清也很稳, 跟江以宁两个亲亲切切的互道问候, 还能开开玩笑打打趣,问他公司年会派出去多少红包。 三个男人聊得舒心, 兄友弟恭的, 感觉起来特别奇怪,就好像全家都不知道江以宁他们医院刚发生了枪击案,而江以宁本人刚刚被冤枉吸毒贩毒, 甚至差点被人谋杀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 这样一看,可能只有我和段佳橙还挺正常,我俩互相翻白眼,一句话也不说,趁江以宁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俩还差点互相吐口水。 段佳橙已经开始微微有些显怀了,算起来怀孕已经是三个月有余,她整个人都更矫情了,捏了个小手帕子一脸哪里都闻不惯、闻了就要吐的死样子。 我看她看的都要作呕了,她那边作势要吐,我听了那声音条件反射,当真是觉得反胃,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江以宁急忙关切我,问我是不是坐飞机坐的晕机不舒服。 我们两个这么嗷嗷要吐,家里顿时就手忙脚乱起来,其实我还好,就是感觉有点累,又听到段佳橙那种作呕的声音,一时自己就反胃起来,眼圈都泛红了。 江以宁剥了一只橘子放在我手里,可是我并不想吃,他自己撕了一瓣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跟我说:“甜呢。” 是甜的我就更不想吃了,胃里难受,正想找点什么酸的压一压,就看到一旁小桌上放了切好的酸木瓜,旁边碟子里搁了盐粒和辣椒粉,我坐到桌边去一个人朵颐。 段佳橙已经去卫生间吐去了,我本来想偷摸摸的去一边桌上吃自己的,却没想到全家人看我一个人吃的开怀,突然也都不说话了,默默的看着我吃东西,看得我特别不好意思的。 我的叉子上戳了好几片酸木瓜,被他们看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还是江以宁站起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请爷爷和父亲吧。” 所谓的“请爷爷”,就是到院子里上次关我禁闭的祠堂去祭祖。 祠堂早不是我被罚关禁闭的样子了,他们家太爷爷的、爷爷的、江以宁他爸的、他叔叔的灵位早已经请好,摆了一整桌的贡品,猪头羊头鸡鸭鱼肉的看着特别浪费,烛台上红烛燃了无数对,梁上倒挂了诸多许愿的盘香,房间烟云缭绕的。 江以宁为首,奶奶和婆婆在后,再往下是江尚清和江子筠,最后是我和段佳橙。 大户人家的规矩特别多,我也是第一次见,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估计段佳橙也不知道,刚看这前面做什么我们两个就依样画葫芦,只见佣人们端来铜盆和毛巾,我们每个人都要净手净脸,然后由江以宁点燃最大的蜡烛又上了三柱高香,然后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带着全家人跪了下去。 江以宁是第一个跪的,江尚清和江子筠一边一个扶着奶奶跪下去,我跟着咕咚一声跪下去,就看到矫情的段佳橙托着腰一脸不情愿的被人搀着跪下去。 我在一边用呲牙咧嘴的表情鄙视她,就看到江以宁左手按着右手撑在地上,缓缓地把脑门子贴到手背上去了,其他人跟着照做。 我依样画瓢一脑门子竖下去又觉得反胃就立刻又直起腰来,就看到段佳橙连拜都没拜,在旁边特别不恭敬的跪着。 江以宁还叩在那儿一个大礼还没完呢,得亏我俩在队尾,也没个人抓我们,段佳橙不拜我也便不拜了,没想到等大家行完礼告慰完祖宗要往外走的时候,段佳橙突然特别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尚清:“亲爱的,二嫂是不是也怀孕了,我看她都没有行礼呢。” 这个脱线在这里装什么白莲花!告我刁状还偷换概念!什么叫我都没行礼,这么一说跟我连下跪都没有做一样! 我气得要死,刚想上去理论却被江以宁快步走过来挽住我的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替我解释:“霏霏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他回过头来对着我笑吟吟的,然后向我递眼色:“是吧霏霏?” 我只能哼哼唧唧的说:“飞机坐的不舒服,刚才有点犯恶心。” 还好奶奶和婆婆没再计较,祠堂里大家也不便说什么,奶奶和婆婆去了,我们平辈走在后面,出了祠堂我刚想找段佳橙理论却被江以宁拽的牢,他捏捏我的手对我轻声道:“别闹了。” 他又说我闹!我根本很么都没做,就要被段佳橙这么冤枉,现在要去找她评理自证清白又都是我的错了! 我特别生气,江以宁也知道自己口误,急忙在旁边低声道歉,絮絮的同我商议:“我知道祖宅过年无聊,倘若你现在息事宁人,我晚上悄悄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别想用糖衣炮弹收买我,我横着眼问他:“去哪儿?” 他附在我耳边悄声说:“全新加坡今晚最热闹的地方,唯一允许点烟花的地方。” 我还没去过新加坡的华人街呢,要是这么说,我倒可以暂且原谅他,先由着段佳橙去了。 江以宁在飞机上给我讲过他们家过年的规矩,他们家管除夕叫年兜夜,年兜夜祭祖完就要开始吃年夜饭,年夜饭撤下去还要开始打围炉,就是全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估计要吃到傍晚小辈们才可以溜出去玩玩,然后要回来守岁,过了十二点吃了饺子,这个年才算完。 闽南人过年规矩特别多,尤其是江以宁家这样大户的新加坡华侨,我原本以为这些程序够复杂的了,结果吃饭的时候规矩更多。 江以宁先说了祝酒词,全家干杯之后要开始“捞鱼生”,就是全家人都必须站在那里一起捞生鱼片,这个生鱼片的做法有些不同,主要是三文鱼条,但是里面还拌了茶瓜丝红萝卜丝胡萝卜丝青木瓜丝菊花瓣,总之是五颜六色特别好看,要所有人都站起来,把筷子往一处推,一起捞一起举起来,举得越高越好,还要一起说吉利话,喊:“捞喜捞喜。” 谁夹的越高谁来年就越发,谁就风生水起,谁撒得越多谁就遍地黄金财源滚滚。 这个规矩我跟我爸见过,只不过我我以前跟着我爸过年的时候都是他们跟商界那些叔叔阿姨们一起吃饭,就是纯粹图个乐呵,大家哄抢一气哈哈大笑,完全不似江以宁家这样呆板,家规困得人举手投足都有可能犯错。 江以宁的祝酒词虽然自己说的笑吟吟的,大家也都笑吟吟的,可是就是一桌子笑的都很假,就没有那种其乐融融一家人真正亲热的感觉。 其实捞鱼生的时候气氛已经起来了,我一时想到以前和我爸一起过年的日子就有点鼻子发酸,我为了阻止我自己别掉下眼泪来就故意把鱼生往高处举,还起哄一样的喊:“捞喜捞喜!” 结果没想到别人都在装,摆摆样子罢了,就我一个人分贝老高,而且江以宁他们弟兄三个连抢鱼生都在互相谦让,我这么一搞不光我自己把筷子举在半空尴尬,全家人看着我也是尴尬,还是江以宁替我解了围,笑眯眯的着对我说:“霏霏抢了头彩,新年一定心想事成。” 他这么说大家就跟着说吉祥话,什么祝奶奶万寿无疆,什么祝母亲万事如意,我筷子举的高已经撒了一地“黄金万两”了,特别尴尬的把剩下那点鱼生塞嘴里,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吃急了,突然就一阵反胃,我嗷了一声用手堵嘴,江以宁眼疾手快用手帕接住了我嘴里吐出来还没嚼烂的鱼生。 有佣人赶紧过来收拾残局,江以宁带着我去卫生间吐,恶心了半天也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江以宁轻捋着我的后背,叫人拿了一杯水给我漱口。 江以宁说水是紫苏煮的水,可以去腥味解呕恶,我漱过口后发现确实有效,江以宁微笑着说:“这是我让他们特意准备的。” 我问他:“这是给段佳橙准备的吗?” 他有些含糊其辞的摇了摇头,拉着我赶紧回席。 刚才大庭广众下的事我愧疚极了,又是在年夜饭,还不知道要被长辈怎样介怀,正想着说点什么道歉,江以宁的奶奶却喜气洋洋的问我:“老二哞哞,你是不是怀上小崽崽了?” 江以宁奶奶管我们都叫“哞哞”,老二哞哞,老三哞哞,老四哞哞,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奶奶这么一问,全家也都喜气洋洋的看着我,看的我的脸都红了,江以宁握着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合着,笑着说:“还没确定呢。” “噢哟!这还要做什么确定!”江以宁奶奶挽着兰花指数落江以宁:“老二你是大夫不是啦,哞哞怀孕了还看不出来!算也合该算得出来啊!” 江以宁抿着笑低下头,那种喜悦的表情偷偷藏不住。 我想了想,实在没忍住,泼了大家冷水:“不是的奶奶,应该是我吃坏了东西不舒服,我刚刚才过了生理期。” 第67章 vol 16(1)中 我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的表情就像一出戏, 姹紫千红百花齐放,特别好看。 奶奶的表情特别失望, 我知道老太太是真心关心我, 也是真心疼她这个孙子,特别特别想要抱重孙。 我婆婆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尚清挑了挑眉吃了一块五香鸡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子筠不知道为什么的表情特别伤心, 低着头, 默默地把筷子都放下了。 最开心的是段佳橙这个死脱线, 毫无大脑,“噗”的一声差点笑出来, 可算要开心死她了。 而表情最错乱的是江以宁。 他原本的笑容在听到我说完的话以后就僵住了,卡在那里,想看我又不敢看,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神都有点摇摆,眼皮都不知所措的眨了几下, 然后他低头调整他的表情,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嘴微微抿着,对所有人笑笑, 然后说:“吃饭。” 他笑的特别不自然, 手有点发抖,他松开了我,领着全家又开始吃饭。 我觉得他的手在我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变得冰凉冰凉。 这可能是我的错觉, 因为他的手一直都是发凉的,纵使在新加坡这么一个三十多度的除夕日中午头。 加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大家情绪就低落多了,我成功的搅黄了他们家的年兜宴,所以江以宁就跟江子筠两个彩衣娱亲,表演一个他家的家庭娱乐节目——开音乐会。 以前在酒吧我见过江以宁弹吉他,也在大宅听过子筠弹钢琴,但是我没想到,江以宁也会弹钢琴,江子筠还会拉大提琴。 他俩合奏了一首曲子,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我知道是动画片《龙猫》里面的插曲,他俩演奏的居然特别好听,江以宁的奶奶特别高兴,兴致一来就让佣人们拖出来一小架钢片琴。 老太太显然敲得不好,戴着老花镜叮叮当当的敲着伴奏,虽然不精,但却能配出特别和谐的和弦,小锤总是落得恰到好处,跟江以宁他们配起来居然极其的好听,声音特别优美简直如同天籁。 段佳橙那个脱线也高兴了,举手加入他们,她负责唱歌,她居然还知道这首歌的名字,自己用手机扒出来歌词,唱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跑调,在旁边摇着手机乐乐呵呵的唱,还拿着一直红酒瓶子当麦,看着傻里傻气却不失纯真。 我突然对这个脱线有了改观,也许音乐的魅力就在此,让人看着心痒难耐。 这几个人玩的其乐融融的,我看的也羡慕,就是不知道怎么加入他们,也特别想做点什么,但是苦于没学过音乐,自己向往的要命,很是后悔小时候偷懒没学点什么加入这个乐队。 江以宁就看出来我两眼放出眼馋的精光了,他让佣人找了一排玻璃杯依次往里倒水,然后把玻璃杯排成高低错落的样子,给了我两只筷子让我敲。 可是我敲得不好,还是子筠安慰我:“没事的,你不用敲,用筷子一排一排刮杯子壁,模拟风的声音。” 我试了一下顿时上瘾,跟着全家就玩嗨了,简直开了一场小型音乐会,连佣人们后来都敲盘子敲碗的加入我们,可我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尚清加入。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脸上没有什么悲喜,反倒有一点阴恻恻的冷脸,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一样。 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他跟我讲过,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家,也不喜欢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除了江以宁。 尚清上学的时候简直对江以宁依赖至极,别人都是妈宝男,他是“宁宝”男,天天把他哥一口一个的挂在嘴皮子上,干什么都得问一下他哥,得了奖学金先拿了一半给他哥花,剩下的一半才跟我花,搞得我还妒忌的不行。 那个时候江以宁是他的全部,现在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了。 音乐会开完正好食都消了,年兜宴撤下去吃围炉,全家坐在一起穿火锅,倒是亲近多了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就连段佳橙对我似乎态度也好了一点,因为我俩在锅里同时捞到了一块肉,她这个大小姐竟然会松筷子,让我把肉捞走了,她自己也没说什么,稀松平常的样子。 火锅还没吃好呢,奶奶就犯了麻将瘾,非要打麻将,全家女眷就去打麻将,留了江以宁他们弟兄三个继续吃火锅。 其实他们三个男的身材都很好,平时吃也吃不多,这阵儿早就吃不下去了,便找地方聊天去了,等我们陪奶奶打了几圈麻将再出来,屋外就坐着江子筠在那里弹钢琴了,江以宁和江尚清不知去向。 江子筠弹着琴一脸如痴如醉,我听得都入迷,等他一曲既终,我便恭维他:“真不知道你个大才子,还会拉大提琴。” “嫂子你也没想到我哥会弹钢琴吧?”他的手在琴键上摸了摸,然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对不起,以前骗了你。”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会骗了我? 江子筠的拇指轻轻按下了一个音,说:“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在家的晚上,有一天你突然来敲我房门,问我要cd?” 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子筠顺着那个音弹下去了,所到之处指尖花开琴声轻如流水,如歌如梦,情深意长。 将那晚的月色似乎立刻带入我身边,我听出来了,正是我那日晚上听到的曲子,《六月船歌》,我后来放着子筠的cd听了好久。 “其实你听到的那个弹钢琴的人,不是我。” 那是……? “是我哥。” 江子筠不再说话了,他的魂儿被琴勾走了,他走到他流淌的音乐里去了,空留我一个人在找江以宁。 江以宁不在花园也不在露台,我遇到了ada,她从我和江以宁的房间走出来,眼圈红红的。 这个一看就有着东南亚血统的女人满脸都写着善良,我看她这个样子出来便心中有数,我悄悄打开房间的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江以宁一个人,他仰躺着侧卧在沙发上,身上覆了一床薄毯,内平开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窗把手上悬了一袋不大的输液袋,输液管一头连在薄毯下。 我轻轻走上去掀开毯子一角,看到江以宁搭在沙发边上的手腕,输液管连着的正是他手臂内侧植入的那截留置针。 我为他合上毯子,他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缓缓的聚焦看到了我。 他冲我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不玩了?” “奶奶累了。”我摩挲摩挲毯子上的细绒,看到他生病的样子我还是挺难过的,尤其是在新加坡的祖宅,这样一个大概也只有他才能跟我说得上话来的地方。 “嗯。”他应了一声,抬起眼皮去看药水还剩了多少。 那一小袋药水原本就不多,已经滴完了一半,他动手要去拔针头。 我看出来他不准备继续输液了,忙按住他:“你怎么不输了?” 他说:“没事,已经差不多了。” 我知道他是想拔了针带我去牛车水玩,但我还是制止了他:“也不急着出门,我也困了想去睡会儿,你安心等输完再动。” 其实我并不困,巴不得早点出去玩,而且奶奶也并不累,都是我找理由散了局。我这么急着跑出来,不过是为了找到江以宁好让他带着我去牛车水。 但是我没想到江以宁在输液,我当然不能再任性下去,便随口扯了个谎。 听我这么一说江以宁当真以为我累了,便催促我上床先休息。 我不躺下估计他也休息不了,我便上床躺下,看到江以宁也安心的阖上了眼,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无事可做,就听到江以宁那边很快便传来微不可闻的入睡声。 他可能太累了,晚上也休息不好,白天又要应付这一大家子。 我轻轻叹了口气,便听到有人敲门,特别轻,像是用指甲在轻轻的弹,我起床去开门,到没想到门外竟然是尚清和子筠。 这两个人表情不太对,我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子筠看了看尚清,尚清对他沉痛的点了一下头。 这两个人的表情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打着鼓正要猜是什么坏消息,就看到子筠默默地对我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什么,拳心向下。 我审过手去接,子筠松开手,一直巨大的黑色蜘蛛落在了我的手心上。 在这个家里,我怕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两个人会联合起来跟我开这样的恶作剧,我心底毫无准备,当场被他们两个吓了个魂飞魄散,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疯狂的甩手外加失声尖叫。 子筠一把捞回我甩出去的大蜘蛛,握在手里还在我跟前晃,我吓得一直大叫,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两个魂淡看到我的反应起初刚要抱头痛笑,后来听到我的尖嚎连连顿时觉得闯祸了,尚清一把捂住我的嘴,子筠就把我俩赶紧推进了屋关上门。 我们三个这一顿乱闹早就惊醒了江以宁,他两步就走到我身边来把我搂进怀里像哄小动物那样轻拍着,嘴里胡乱呼噜:“呼呼呼,霏霏没事了,霏霏没事了……” 其实我以前胆子也挺大的,完全不至于吓成这样,可这回不知道怎么了,真是给我吓得不轻,三魂去了两魂半,我整个人也比平时矫情,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是收不住,把头埋进江以宁怀里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好在江以宁又沉又稳,拥着我轻拍我的后闹手,又摸了我的右手用医生专业的手法轻轻捋顺着我的指关节。 我在他怀里渐渐平息了,江子筠和江尚清两个闯了祸站在那儿,江以宁气的够呛,色厉内荏的质问他们两个:“什么东西?” 江子筠把手里的东西捏了捏,心虚的说:“假的,软橡胶做的。” 江以宁真是气个半死:“还不拿走!” 江子筠缩缩脑袋,把大蜘蛛装进了口袋。 江以宁把我安顿在了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水,才去收拾他的手臂。 输液是不能再输了,不知道他慌乱中拔了什么,但肯定式操作有误,他用了一大堆麻烦的步骤在那里处理他手臂内的留置针,微微蹙着眉,表情冷凝。 那两个始作俑者在那儿罚站看着他做这一些,江子筠特别小声的道歉:“二哥……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江以宁冷哼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又看他们两个:“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负担得起吗?” 江尚清默不作声,江子筠小小声的说:“我们原本是想吓你的……” 江以宁怄气得要死:“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玩这些小孩子才玩的把戏!” 那两个人头低得更低了,江子筠特别没有男人样,倒真像个小孩那样,都快哭了,哼哼唧唧的说:“对不起嘛……” 我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 这一家子人都特别不正常,个顶个都是戏精,譬如说刚才还在长辈面前冷静持重的钢琴家,现在在江以宁跟前就是个长不大的毛孩子。 偏偏江以宁最吃这一套,毛孩子一撒娇他气就消了一半,却还是气呼呼的:“找我做什么,不会是专门来吓唬我的?” 那两个家伙得了相应就立刻忘了赎罪,尤其是江子筠,抬起头来嘿嘿的笑着说:“我俩上午就听到你们两个密谋了……要去牛车水。” 第68章 vol 16(2)下 江以宁斜睨着他们两个, 没好气的说:“耳朵那么长!” 江子筠特别不好意思的拨拨额前的短发,江尚清看看江以宁手里还在操作冲刷针管的注射器, 倒是还说了一句体恤他哥的话:“二哥还是先休息吧。” 江以宁也不接话, 把注射器拔了放回我俩的行李箱里又从衣架上取了西服外套,他把西服搭在臂弯里,对着我们三个淡淡说:“走吧。” 我们三个不省心的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那边江以宁抬手做了一个烦劳大驾的手势, 瞋我们三个:“请吧!” 我们仨这才灰溜溜的跟上出门。 江以宁走在最后, 可是我们仨特别做贼心虚的硬要等着他打头阵,我们躲在他身后鬼鬼祟祟的, 特别像小鸡,而江以宁走在前面就像护雏子的母鸡。 走着走着江母鸡就回过头来看着我们仨,我们三个赶紧站直大气都不敢出,江母鸡看到我们这个德行便蹙了蹙眉, 开口道:“小清,去问问你媳妇去不去。” 江尚清特别不情愿, 回了一句:“她怀孕了不方便外出。” 这个说的倒是, 脱线那么矫情,我们出去玩再别给她磕着碰着, 万一孩子出点事, 还不得讹死江以宁,我赶紧表示赞同:“就是就是,咱们去就行了, 人家怀着孕呢,不方便。” 我这一句话说出来就被江以宁眼中射出来的冰刀子给捅了,他态度也冷冷的:“那我去问问她。” 江母鸡率队去找他遗漏的小鸡,我们当然跟着,脱线知道我们这一队正打算出逃去牛车水玩,眼里就流露出很向往的目光。 我冲她挑挑眉:“去不去,不去我们走了。” 我故意加重了“我们”,段佳橙果然中计,看我们的眼光也酸溜溜的,估计在哪儿想他们弟兄三个带着我上衣去哪里玩,却最后来通知他,然后她想了想,矫情致死的拒绝了我们的邀请。 “你们去吧,我跟着你们再给你们添麻烦,搞得你们有些人心里不痛快。” “有些人”说的肯定就是我,我忍不住翻了个得意的白眼推着江以宁赶紧走了,听到脱线还在后面喊:“江尚清!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带一点回来!” 江尚清这个渣男对老婆也不怎么上心,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走了。 在路上我问他:“你老婆喜欢吃什么?” 江尚清在开车,打着方向盘回我:“番薯旦。” 我没吃过新加坡的番薯旦,但是我估计能被段佳橙惦记的肯定能好吃。我问他们:“在牛车水有卖番薯旦的吗?” 江尚清回答我:“有,在威士麦小贩中心。” 看不出来尚清对段佳橙也挺好的,连她最喜欢吃的东西都知道在哪儿,估计等我们最后玩完,会带一份给她老婆。 江以宁带我们去的牛车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就是足够热闹,那里是中国的唐人街,除夕夜到处张灯结彩的,不光挂红灯笼也挂黄灯笼,特别的好看,我们逛逛会馆逛逛庙殿天也就累了,便等着晚上要在花园天桥下放烟花爆竹。 正等的无聊就看到旁边有一对小情侣在那里拍新婚视频,估计也是在等放烟花的时刻,搞得像一部大片似的,还有小导演在一旁指挥,新郎也是男友力十足,靠两只手腕就把新娘举了起来,拍了一组新娘在半空中亲吻新郎的动作,特别唯美,周围围观的人很多,我看的也是呆掉了。 也不知道我痴痴地看了多久,直到江以宁扯扯我的袖子,他有点酸酸的问我:“你是不是特别羡慕?” 肯定是要羡慕的,我忍不住冲他说:“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要这么美的亲吻照呢?” 江以宁拉着我的手,要吻我:“那我们也亲。” 我把他推开了,一边还故作嫌弃的对他说:“亲什么亲,你看看人家老公!” 江以宁蹙蹙眉头:“你的老公现在不能把你举起来,可是他会做别的啊。” “你会做什么?”我夸张的学他的样子:“厚厚,霏霏,亲一个,亲一个,厚厚。” 我知道我学的样子太夸张了,还有取笑江以宁的成分,江以宁虽然不怎么高兴,但是还是忍了,也没再说要接吻的事,默默站在我身边,陪着我看那一组小情侣拍完这个动作又拍那个动作。 我看的着实心动,忍不住拉拉江以宁的袖子说:“你看这个动作,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尝试拍这样的。” 我这边一拉江以宁,江以宁那边接了个电话,他接电话的时候用手指遮挡了半张脸庞,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从他脸色上看应该是有些什么事需要他去处理。 果然,挂了电话江以宁便对我说:“你在这里不要动,跟着小清和小筠,我有事先去处理一下。” 他说完就走了,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说会不会接我回去。 我其实心里一百个失望,这就是我的老公,刚才还在说会做别的老公,可他现在连站在我身边陪着我都做不到。 我已经失去了乐趣,默默地站在那里没什么兴趣,正准备去附近的酒吧找个地方坐下,却回头看到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只真人玩偶大白熊,手里拿着一大扎心型氢气球,飘在夜空中像一大朵云。 那只白熊特别可爱,毛茸茸的胖敷敷的特别高特别大,一路走过来有许多小朋友缠着他,他便摸摸小朋友的脑袋,蹲下来发给他们一支氢气球,和他们合影留念。 可能是哪个酒吧为了招徕顾客雇的人偶,用来拉客的吧,我其实心里也是痒痒的,很想找他合影也想要一支氢气球,可我毕竟不是那个年龄的小女孩了,我站在那里看了两眼,低下头要走。 可我却没想到那只大白熊向我走了过来,他的腿特别短又很粗,与其说是向我走过来更像是迈着小短腿朝着我挪过来的,走位特别风骚,超大的屁股和毛茸茸的尾巴还一扭一扭的。 我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堵,起初我以为他要拉我进他代言的酒吧,原本想着本来也要花钱不如就从了他,我便停下来准备跟他走,却没想到他伸出小短手,将手里全部的氢气球硬是交到了我手上。 我手里攒着大把的氢气球就像是《飞屋环游记》里面一样差点要飘起来,惊讶的我差点要落下眼泪来,就像是童话,我瞬间回到了童年,突然觉得做回小女孩的一刻真是久违了。 大白熊张开他的双臂,抱住了我。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一刻难堪的,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陌生人抱难免有非礼之嫌,我刚想挣脱他,便听到身后嗖嗖几声,然后天空变得五光十色,传来礼炮的声响。 新年的焰火表演要开始了,大白熊把我转向烟火燃放的位置,只听得嗖嗖几声,天空中又窜上去一只巨大的礼花。 这只礼花排列的特别奇怪,一直等到它升到高空砰的一声四下散开,我才看出来,原来它在空中绽开的所摆放的,是一个“霏”字。 我还未及惊讶,天空中又是一个“霏”字和前面的“霏”字同行,然后天空又出现了四字礼花,上面写着:新年快乐 大白熊在我身后拥着我,两只手捂着我的耳朵。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攥起拳头像敲门那样叩叩他的脑袋,他的头向一侧躲去,小短手还是放在我的耳朵上。 我特别想把他的脑袋搞下来,伸手去掰就被他躲开了,我拽着气球去追他他就跑,跑的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圆圆的大尾巴跟在屁股后面像个大球,我伸手一把揪住它的尾巴,他跑不了了,便突然回过头来两只手捧住我的脸,跟我脸贴着脸。 他的脑袋是我的四个那么大,我像是埋在他的脑袋里,那一刻我抱着他突然就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能这样的童话故事于我而言很多年都没得到了吧,被人像小女孩一样的对待,又很俗气又很开心。 我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估计眼妆都花了,特别丑,他就一直用手帮我摸脸。 我们身后都是“噼哩啪啦”的爆竹声和烟花声,夜空璀璨靓丽,硝烟漫天飞舞,整个牛车水都是震耳欲聋的热闹。 我在大白熊怀里看了好久的烟火,一边看一边把手里的气球都送给了身边的小朋友,直到江尚清和江子筠一边放着那种呲花一边走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时间也差不多了,但还没给段佳橙买番薯旦,我抓着机会自告奋勇:“让我去买吧,这回算我买,也好跟段佳橙疏通一下关系。” 我这回真没带坏心眼,其实从段佳橙说出来她想要好吃的那一刻,我就觉的这个姑娘一定心眼也不算太坏,在这个家里可能只有她跟我才算是正常的人,同样的好吃贪馋。 江子筠还没放够烟花,而江尚清自始至终玩心就不重始终有点心不在焉,这两个人在一起无非是江子筠放花江尚清负责扔给他,配合的挺默契,江尚清倒是有个做三哥的样子。 他两个在这边等着,我便和江以宁扮的大白熊去路边排队买番薯旦。 估计这家番薯旦的确好吃,又有可能是网红店,排队的人特别多,江以宁穿的大白熊玩偶一个能占两个人那么多的位置,所以只好我排队,他在旁边等着。 江以宁这套玩偶服做工很精致,毛茸茸的很可爱,四肢粗短又棉花填充的很厚实,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本不是他故意所为,而是这件衣服设计得太过有意思,任谁穿着也能走出这样有趣的姿势。 他这幅样子就惹的周围无数小女生想跟他合影,我在旁边立刻表示这是我老公,不是来卖东西的推销员,江以宁特别老实听话,赶紧低着头摆手拒绝了,那样子更是可爱极了。 周围的女生酸的不行,我在旁边得意地神气十足,就发现江以宁一直乖乖巧巧的举着他的一只熊爪子,我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我好奇的去翻他的熊爪子,这才发觉原来他一直是在用手默默的为我挡路灯射出来的光线。 天已经黑头了,路边的照明灯是很刺眼的,他这样的一个小动作真是太暖了,把我护的像个矫情的豌豆公主。 我上去掰他的手让他把手放下来休息休息,但却因为临近番薯旦的窗口,突然被里面飘出来油炸的香腻味激的恶心,我顿时脸色一白,立刻用手捂住嘴。 我这么一翻动作江以宁倒是急了,立刻把头上的熊脑袋拿了下来,熊衣服也不穿了被他拉开拉链塌了一半。 他一手提着衣服谨防掉到地上,一手从他西服口袋里摸出来一只呕吐袋。 他连这都准备好了,我接过呕吐袋冲这里面恶心了好几下,但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就看到江以宁换做两只胳膊腋下夹住衣服,腾出两只手来在那里剥桔子。 不知道他的桔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反正剥完了就塞进我手里,又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来一片湿巾。 我曾经在韩国的时候取笑他的衣兜是哆啦a梦的小口袋,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我伸手过去想看看他口袋里还有什么,他自己特别腼腆的抿着嘴低着头,连腮上很浅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我从他西服的口袋里搜出来很小的两杯那种随身携带的薄荷漱口水,还有小橘子和呕吐袋,还有一包酸梅饼。 这些东西把他的西服口袋塞得满满的,所幸被他整理的很好,看上去并没有鼓鼓囊囊那么奇怪。 我其实已经知道他怕是猜出来我怀孕了,但还是明知故问的问他:“你带这些东西出来干什么?” “霏霏,”他有点不太敢直视我,只是低着头跟我说:“对不起,你辛苦了。” 第69章 vol 16(2) vol 16(2) 回去的路上我问江以宁:“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江以宁做贼心虚的低下头, 跟我说:“你上个月的生理周期没来,我就知道了。” 惹, 我还以为他从我怀孕的反应判断的, 没想到他竟然连我的大姨妈日期都知道。 估计是管家看我看的紧,连这个都汇报。 “后来你开始疲惫,嗜睡,喜欢吃辣的东西, 开始恶心。”他拆开手里的那一小包酸梅饼递给我:“我就确定, 你怀孕了。” 那包酸梅饼是苏式梅饼, 软软的,中间还加了一点紫苏叶子, 咸咸甜甜又很酸,特别适合孕妇吃。 才吃了一片我便停不下来了,江以宁轻声跟我说:“慢点吃,我还带了好些在行李箱里。” 我不理他, 一边吃着一边往前走,他在后面突然不肯走了, 攥住我的手。 我回过头去看他, 问:“干嘛?” 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霏霏, 这个孩子……我们留下来吧……” 他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我怎么可能不要这个孩子,不过我仔细一想,也有可能是我在餐桌上否认自己没怀孕吓到他了, 怪不得他当时的表情,像天塌了似的。 其实说到这个孩子我还是有气的,毕竟不是我和江以宁你情我愿的所得,也怪我大意了,事后没防范,不过谁能知道江以宁的种子基因这么优良,一次就中,还是在事后我们都跳过水的情况下。 我决定吓一吓江以宁,东张西望的装样子:“孩子?哪里有孩子?什么孩子?” 江以宁也知道我在逗他,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抿了抿嘴,自己掏出手帕来拭汗。 新加坡靠近赤道线,是个热带城市岛国,即便是在中国的除夕寒冬腊月,新加坡依然三十度。 江以宁平时畏寒不惧热,但是要他穿着西服还套着个密不透风的玩偶服,也是难为他了,我伸手去探探他的衬衣,都已经溻透了。 我把他的西服外套拽下来抱在我自己的怀里,还跟他说:“我馋你的小口袋。” 江以宁额上的汗珠都往下滚,他一边擦着一边对我说:“霏霏,谢谢你。” 他可能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我的感情了,我没理他,吃着梅饼往家去了。 到家就看到ada冲我挤眼色,到了中庭果然见到段佳橙坐在那里,委委屈屈的择一扎小苍兰。 小苍兰原本不值钱,一新币一大扎,家里用来香薰的花式排都排不上它,只因我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也弄了好些随处插着,连烟灰缸里也剪得短短的塞了一垛,正被段佳橙揪着撒气。 段佳橙一边撒气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那里说什么,见我们终于回来了,就把花往地上一扔,别过头去。 我上前把她要的番薯旦丢过去,跟她说:“呐,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她把番薯旦推一边去:“谁要你买了?” 我冲她嘿嘿两声:“得啦,好景色我替你看了,我对你心生愧疚行不行啊?” 江尚清上前拍拍他媳妇的肩膀,有点哄劝的说:“行了,二哥二嫂买给你的,快收下吧。” 可能是提到了江以宁,段佳橙便收敛了一些,道了声谢,恰好要开始吃跨年的饺子了,她便让下人替她拿到厨房里收好,说要吃的时候再叫人热一热吃。 江家除夕吃饭的程序总算进入最后一道了,就是吃跨年的饺子。 晚上这顿吃的倒还有点意思,至少还能看春晚的转播,有点小品相声的呵呵乐一乐,饺子吃到一半便跨年了,全家便开始说吉祥话,互相拜年。 这时候才到了江以宁最忙的时候,因为他是这个家主事的人,他得给所有人派红包,有人端给他一个托盘,把上面盖着的红布巾一掀,里面跺了整整一盘子的红包,一袋一袋码的跟砌墙的砖一样。 真是大户人家,除了家里大大小小的这几口子人,还有下面的佣人也得发,江以宁又特别重礼数,从大到小一一亲自问候到,到最后这个家里就剩下我还没分到红包了。 一开始我以为红包是不够分了,后来才想明白,江以宁压根没打算派给我。 我当然有一些失望,故意伸出手来对他说:“江先生,我的呢?” 江以宁对我笑吟吟的:“我的就是你的,你是派红包的,哪有要红包的道理?”说完他对着我的手心轻拍了一下,又打趣说:“没有你的份。”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全家都笑了。 这点小插曲其实真没什么,但我俩这样却逗得江以宁奶奶特别高兴,老太太一高兴便对我和段佳橙说:“老二哞哞和老三哞哞待会儿别急着回去睡觉,来我房里一趟。” 等到了老太太房间,老太太便让我俩坐,她自己颤颤巍巍的去密码箱里按了半天,取出来一只木盒。 她把木盒拿到我俩跟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雕工极其精美的翡翠麻花手镯。 我虽不懂翡翠,但这对镯子看上去翠绿欲滴,浑体通透灵气逼人,绝非凡品。 老太太取了一只套在我手腕上,又取了一只套在段佳橙手腕上。 其实段佳橙和我的体格都属于轻巧型,镯子很轻松便能推进去,老太太对于我们两个非常满意,老太太便对我们说:“这对玉镯子还是当年我们在缅甸时收的,这么些年了,单只的价格翻了十几倍,要是能凑齐这一对,便是天价了。” 我和段佳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太太便意味深长的又说:“你们两个也是我们江家的功臣,要开枝散叶,我便把这对镯子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妯娌之间能和睦相处,帮他们兄弟守住这一片家业。” 我和段佳橙赶紧站起来感恩老太太,便被老太太又按住坐下,听她继续讲:“老三哞哞,老三从小没在我们家长大,等他大了送回来跟我们又不是很亲近,后来他便跟老二走了,这些年才回来,带回来一个你,如今还带了一个小的……奶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做我们家这辈,第一个大胖小子。” 她又对我说:“老二哞哞。” 我才同她对视了一眼,她便把眼神挪开了,轻拍着我的手,把她手腕上那只从不离身的金手钏又推到了我的手腕上,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唉,老二哞哞……” 我偷摸摸去瞄段佳橙,段佳橙这个时候竟然不跟我攀比了,她也不爱看我,看到我看她便闪烁眼神,为了装作看不见,把屁股都挪了一个方向。 “老二哞哞,我们小迟……”我估计江以宁以前在家不是被喊老二就是被喊字号“仲迟”,否则我爸和江以宁的奶奶也不能都管江以宁叫“小迟”。 “小迟小迟,做啥都迟。”江以宁奶奶拍拍我的手:“娶个媳妇生个孩子都迟。” 我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点想笑,被我憋住了,就听江以宁奶奶挺伤感的对我说:“哞哞,我们小迟这辈子身体怕是不会大好了,他从小就是个劳碌的命,又遇上了一个你,他自从遇见了你,身体便……唉。” 这话说得,跟我是江以宁的头号克星一样。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江以宁奶奶眼睛都熬红了:“奶奶今天把这只镯子送给你,你要记住奶奶的话,孩子,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拿我们小迟好,要像他对你那般好一样的对他好,无论富贵贫贱,都不能舍了他,要悉心照顾他。” 这老太太疼孙子疼出境界了,估计是把江以宁当孙女养了,这样的话哪有跟我一个孙媳妇说的,不都该是女方家长说给男方听的吗? 不过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我便一百个答应,频频点头,看老太太一个人背过身去抹眼泪,还挥手赶着我们两个出去:“去吧去吧,回去睡吧。” 我和段佳橙宽慰了老太太几句便走了出去,江以宁他们兄弟几个的房间都在一条走廊上,隔得也不远,我们两个一起出来自然也要一起上楼回房,路上的时候我主动找段佳橙说话:“那个番薯旦……” “谢谢嫂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段佳橙第一次称呼我“嫂子”。 她这样一喊我,我倒不好意思了,脸都瞬间红透,跟她讲:“真的挺好吃的,我在路上还尝了你一个。” 她说:“你以后想吃什么,我也买给你。” 我们两个这样算是和解了,但是我觉得我辈分比她大,还是应该先做那个道歉的,我便说:“那个以前是我……” 她又一次打断我:“嫂子别说了,只要你以后靠我老公远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又火了:“喂,我什么时候贴你老公近了!” “好好好,”她做了一个停战的手势:“你命苦我不跟你计较,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看好我自己老公的。” 又给我噎得够呛,我又想跟她理论奈何已经到了走廊,就看到江尚清不知为何铁青着脸从我和江以宁的房间里出来,连关门都有些摔摔打打的成分,没有一点好脸色。 他出来便看到我和段佳橙,停顿了片刻也没说话,扭头走了,段佳橙快步追上两个人便回屋去了。 我打开门看到江以宁闭目站在玄关处,一手扶着墙,一手掐着两侧的太阳穴,一副晕的天旋地转头痛又发作了的样子。 他见进来的人是我,叹了口气,蹙紧了眉头往回走。 我扶着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有些想不明白他们兄弟两个又为了什么吵了起来,因为白天的他们看上去十分和睦,还在闹玩、还在玩笑,尤其是在牛车水玩的时候,江以宁不光照拂了我一个,对尚清和子筠也都十分用心,子筠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江以宁是如何带着他们偷跑出来,跑出来以后弟弟们便跑不动了,江以宁是如何又背又抱领回家的,又因为带着弟弟逃跑回来还领了罚…… 忆苦思甜兄友弟恭,现在又闹得有这么不愉快起来,我实在不解,便忍不住问他:“这是怎么了?” 江以宁瞌在沙发上,以手支颐,有些不耐烦地跟我说:“没怎么。” 第70章 vol 16(2)下 作者有话要说:追评了……应该不会日更了……隔日更……或者三天一更 他不愿意跟我说, 我还懒得问呢!刚才扶他坐下的时候我的手还一直攀在他的胳膊上,现在为了表示我的不满, 便把他一把甩开了。 我甩了江以宁他才觉察出自己态度有些不好, 睁开眼看了看我,轻叹了口气去拉我的手。 我的手上带了江以宁奶奶送的玉镯子,江以宁一眼便发现了,他把我的手握起来反复端详, 问我:“奶奶送的?” 我抬起另一只手给他看:“这儿还有一只金的。” “这只玉的是一对。”江以宁只关注玉镯子, 又问我:“另一只呢?” “另一只给了段佳橙了。” “这是奶奶传家的东西, ”江以宁放下我的手又叹了口气:“你好好留着吧。” 那只金镯子沉甸甸的也相当有份量,但价值终是不及我右手腕上这只翡翠麻花手镯, 我抬起手腕来握着镯子看了半天,江以宁轻轻推着我:“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我的确有些困了,便去洗澡。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整个大宅都静悄悄的, 我在浴缸里放了水,刚爬进去就听到水管发出抽水的声响, 我并没在意, 靠在浴缸壁上用毛巾向身上攉水。 水的浮力缓缓,温度舒适, 我洗着洗着便听到一串脚步声, 又听到孩子的笑声,咯咯咯咯,令人好奇。 我走过去看看, 却不知余生竟然也在这里,她冲我笑,还走过来抱着我的大腿,举起手来冲我喊:“妈妈,抱!”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讨厌这个孩子,我把她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她跟我说:“妈妈我们去四楼玩好不好?” 我便抱着她上了四楼,到了四楼她便让我往边上走,待我走到楼边,却不知道余生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急忙四处去找,却发现江以宁站在楼下,手里握着手机,他一边听电话一边望着我。 我不知道我何时手里多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有人在说话,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江以宁在电话里说:“霏霏,就算你跳下来,我也会接住你。”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郁郁,他又说:“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想跳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何突然脚下一抽,我一头扎了下去。 脚猛一抽的时候水声哗啦,我便惊醒了,我知道我是做了一个梦,我依旧还在水里,但我梦中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江以宁痛苦到挣扎的表情——他真的接住了我,我落在了他身上。 我坐在浴缸里大口的喘息,我终于明白了刚才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是因为恰好埋到胸口令人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的水位,还有水管抽动传递出来的一些若隐若现的女人特殊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这间浴室的隔壁是江尚清的浴室,他们两口子应该在浴室里正在做着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有点恶心,莫名的觉得水里发凉,匆匆擦干身上的水泽,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我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江以宁已经在沙发上铺好了他的被窝,并且已经躺下了。 他又在输液,半倚半靠着沙发扶手,一只手握着手机搁在额头上闭目苦思。 这副样子应该是刚处理完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或许跟尚清有关,才会这样显得太过劳心劳神。 但是他听到我跑出来的声音便睁开眼,看着我,不解的问:“怎么了?” 我跑到沙发边突然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 他吓了一跳,可能一下子不能适应我这般主动,手脚都有些僵了,动都不敢动,半天才柔声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趴在他的身上,把他环腰抱住,他身上总是有那种特别干净的气息,可能是他今晚洗澡的时候用了我的沐浴液,身上散发着小苍兰与梨的气味,香香的,我便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蹭蹭他:“我困了。” 他笑了:“都困成这样了,还不赶快回去睡觉?” 我把沙发上的靠枕都扔了出去,沙发又腾出来一片地,我陷进去,窝在江以宁身边,手依然环在江以宁的腰上,我闭上眼睛说:“我要在这里睡。” 江以宁摸摸我湿漉漉的头发,举起他正在输液的手臂给我看看,笑的有些无奈:“可是霏霏,我今晚不方便侍寝……” 我闭着眼睛纠正他:“叫我大王。” 江以宁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提着输液袋去浴室取了毛巾,回来他坐在沙发上,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腿上,替我擦头发。 他一边擦一边微不可闻的轻声叹气,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烦心事,我翻了个身面朝着他,忍不住问:“你弟弟今天找你,到底做什么?” 他把毛巾搁到一旁,跟我一起挤在沙发上,十分头痛的说:“还能做什么,除了要钱,他找我也没有别的事要做了。” 我信口说:“他要多少钱,你给他就是了,反正你也不缺钱。” 江以宁对我的信口雌黄表示极度的无语:“大小姐,你以为我很有钱吗?” 我觉得什么时候听说江以宁没钱了就像听到大海里水干了那样纯属无稽之谈,我揶揄他:“江以宁还会缺钱吗?” 江以宁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不缺钱的人吗?” “有啊,”我笑得咯咯的:“江以宁就是台印钞机。” 江以宁的胳膊枕在我的头下,他捞起手臂用手指轻轻封住我的嘴,望着天花板,许久才说:“霏霏,你们都太瞧得起我了。” 我不喜欢他把我和江尚清划为一类,我翻了个身,把头枕在他的肩窝里,跟他讲白天子筠跟我说的话:“你弟弟告诉我,那天晚上弹《六月船歌》的人,是你。” 江以宁顿了一顿,问我:“小筠跟你说的?” 我爬起来用胳膊支着上半身,趴在他身边:“我要你告诉我,以前我每次回大宅,其实你也都在。” 他摸摸我的发顶,并没有否认。 “可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他闪烁其词:“我有我的理由。” 我也懒得再追着他问了,只是我这样趴着我脖子上的项链便坠在身前,那链子上拴着的,是江以宁的那枚婚戒。 他伸手摸了摸那枚戒指,有些赌气的说:“奶奶把传家的玉镯子都给你了,你也该把它还给我了。” 不管是我记忆里千头万绪的情节,还是江以宁那个中法混血的“姐姐”情妇,还有当时席祁的反应,如果没有出问题的话,这枚戒指关联的恐怕都不仅仅是我和江以宁的婚姻问题,它应该关联的,是一笔巨额遗产——不对,是财产,因为我爸当初自杀前,也没想过他自己还会活。 我不知道江以宁在这个时候又想要回戒指是什么意思,或许他现在真的缺钱,想打这枚戒指的主意? 倘若他真打这枚戒指的主意,他会怎么做?求我拿着这枚戒指跟他一起取钱?或者用什么别的办法……威逼利诱?那说不好我都会有危险,但是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应该暂时,还是我的主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钱,我都会把江以宁想的这么坏,而他分明刚刚感动的我想窝在他的怀里做一个小女人。 或许是我自己春心荡漾,他和奶奶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这枚戒指,投我所好罢了。 我有些败了兴致,想要从沙发上回床上睡觉,江以宁看出来我的变化,他有些着急的拉住我:“不还就不还,怎么这么小气,还生气了?” 我说:“我没生气,我困了要睡觉。” 江以宁微微蹙眉:“你不是说,今晚要在这里睡?” 我推他赶他走:“那我在这里睡,你上床上去睡。” 江以宁被我推到险些掉到沙发下,他微微举着正在输液的胳膊,不高兴的抿抿嘴,说:“我不方便去床上睡。” 是的,他可能真的很不方便,因为我疏忽了他的身体,他正在输液,并且那一大袋输液包几乎是白天的两倍那么多,床上没有固定药包的地方,只有沙发靠近窗口,窗把手可以悬挂。 我在沙发上顿了顿,又躺下了。 我安顿了江以宁便安顿,我躺下去闭着眼但却睡不着,江以宁过了一会儿,悄声唤我:“霏霏?” 我嗯了一声。 他微微一笑:“你还没有睡。” 我又嗯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的摸到我的手,用手指尖轻轻碰碰我的手背,见我不反对才又握住——他现在真是怕极了我。 白天跟我说要把孩子留下来都能出一身汗,晚上要握握我的手,手都吓得冰冰凉。 我睁开眼睛别过头去看他,他阖着眼像是睡过去的样子,清疏的睫毛根根分明,弯曲着微微向上翘起,配合他闭起来弧度恰到好处的眼睛,表情看上去微微带甜,让他有着这世界上最令人心静的睡颜。 我吞了一口口水,唤他:“江以宁?” 他微微抖动睫毛睁开眼睛看我,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要是缺钱,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把辅仁卖了?” 江以宁没有说话,他握着我手的手指轻轻地抽了一抽。 我解释道:“我知道辅仁是你的心血,可是现在遇到这么多事,辅仁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你把它卖了,转手出去,钱也有了,黑料也脱手,岂不是一举夺得?” 江以宁没说话,我也有些心虚不敢看他,过去很久我才听到他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轻声说:“霏霏,我们睡觉吧。” 这一晚我们俩一个想要戒指一个想卖医院,两两算是扯平了,各自沉沉睡去,心怀鬼胎。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怀里的一阵儿挣扎搞醒的,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僵僵的在用蛮力,动了一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江以宁紧紧地拥作一团,我像是个抱着桉树的考拉,浑身上下攀着江以宁,把他锁在怀里捆得不亦乐乎。 而江以宁倒像个被纨绔子弟调戏的良家妇人,轻轻推着我想要逃出去。 我一时睡懵了,竟不知身在何处,猛地松开他坐了起来,两手发力把他掀到了沙发下。 滚到沙发底下的江以宁也是睡眼惺忪的,估计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落到的地上,他坐在地上扶着沙发揉揉眼睛,在找把他吵醒的声源——有人在敲门,伴随着一个比较着急的节奏。 江以宁总算清醒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却因为起得太猛,刚走了两步又脚步虚浮的退了回来,他手指卡着额头,眉头紧蹙,天旋地转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他身体还没有复元,连日操劳又虚耗的很,我急忙按住他让他坐好,自己趿上拖鞋理了理睡衣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ada,我才开门她便有些着急的说:“不好了,出事了!” 我回头猛地看看江以宁,便听到ada说:“三少奶奶,流产了。” 第71章 vol 16(3) vol 16(3) 我不知道段佳橙这个脱线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一夜睡起来孩子就没了。 我去看江以宁,他的表情告诉我, 他跟我同样的震惊。 但是江以宁比我头脑清醒, 他已经开始速速的换衣服,长臂一舒便已穿好了衬衣。 我过去帮他取领带,心里有些发慌:“需要我做什么?” 江以宁手里做着不耽误嘴上嘱咐我:“你先准备着,但慢着些, 不用着急。” 他话语间已经换好了西裤, 我看到他勒紧腰带, 那皮带的扣已经勒到最里面那一个了。 自我认识他起他就不胖,十分匀称, 既不选美那般有款有型,也不是瘦的如同骨架,而是刚刚好的那一类,没有多余的一丝赘肉, 也能撑得起西装,天生的衣服架子。不过也可能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 许是设计师把衣服做的好, 才会显得他这般妥帖有致。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知道, 他最近真的是瘦多了。 我的目光追着他, 看他匆匆去浴室洗了一把脸,挤了一点男士的护肤品往脸上一揉便要走。 他人都打开门了,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把门重新关好,回过身来十分认真的问我:“霏霏,你怀孕这件事,都告诉谁了?” 我没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没把怀孕当成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反而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让江以宁觉得长脸。 令我不解的是,江以宁听我我没告诉任何人,竟然放心的点点头,两只手扶住我的肩膀:“你现在听好了,你怀孕这件事,”他摇摇头:“除了我,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我有一点懵,因为毕竟有孩子这件事是他们全家都翘首以待的,就在昨天江以宁还因为我没当众承认怀了孩子而满目尴尬,可他现在却突然嘱咐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还没想明白缘由,江以宁摇摇我的肩膀:“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收拾好在这里等我。” 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心里乱乱的。 江家的规矩多,新年是一定要穿喜庆颜色衣服的,可大年初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若穿的喜气洋洋又难免落人口舌,我选了半天才选了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尽快收拾了自己,吃了一份子筠送上来的早餐。 这个家里的闲人就剩我俩了,段佳橙已经被尚清送去了医院,奶奶难过的被婆婆搀着也去了医院,厨房正在准备小月子的保健药膳,佣人忙着除家里晦气,所有人都忙得里出外进。 我和子筠默默地啃三明治,过了没多久江以宁便回来命令我俩:“快收拾收拾,跟我去医院。” 结果等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段佳橙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孩子都成型了,打下来是个男胎。 奶奶坚持要看,医生端着个磁盘改了一块布端过来,老远我便闻到了血腥味,我又怕又恶心,浑身都在哆嗦,江以宁握着我的手,在我身边挡住了我的视线。 纵然他是个德州邪魔一般整天拿着电钻开人脑颅、手却稳得不差分毫的脑科医生,这个时候他的手也是发着抖冰凉冰凉的,他低头看着我,同样不肯去看别的地方。 奶奶看完那孩子又惊又气,哭着轮拐杖敲打江尚清:“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江尚清默不作声,旁边照顾段佳橙的保姆唯唯诺诺的说:“早上起来还好好的,还吃了一些昨晚的番薯旦,刚才便突然说肚子疼,才站起来血就流到脚踝了。” 这话说得很明显是往番薯旦上引了,可番薯旦这东西是我和江以宁一起买的,我还吃过一颗尝了尝味道,如果要流产,也该是我先流。 我急着冲出去要自辩,被江以宁一巴拽住了。 我及时刹住车,却敌不住有人借机把话题往我身上扯,我听到婆婆似不在意的问:“番薯旦,是昨晚你们带回来的那一份吗?” 尚清依然默不作声,保姆说:“是的。” 奶奶问:“番薯旦怎么会有问题?” 江尚清低着头,江以宁站出来说:“昨晚的番薯旦是我买的,应该没有问题。” 婆婆雍容不迫,只是幽幽的说了两个字:“是吗?” 我实在忍不住了,高声说:“番薯旦就是没问题!我还吃过呢!关番薯旦什么事!你们也不问问尚清,昨天晚上他跟段佳橙那个脱线在浴室里面干了什么!那么大声!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我一段话说出来大家脸色特别尴尬,江以宁的脸瞬间涨红了,拽住我的手低声瞋我:“你别乱说话!” “这是事实嘛!”我气的要死:“准许他们乱说话,不准我说大实话?” 江以宁对我传递的眼神已经是在制止我了,但是我翻了很大一个白眼,把他的手都甩开了。 我觉得现在我都被这样抹黑了,连自辩他都不准我说,也实在太可笑了。 我气得要死,就听到门外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安慰的声音,然后便看到段佳橙被推出手术室推回了病房。 江家在医院都有单独的病房,病房外连着小客厅,我们都在客厅里站着,只有段佳橙自己的父母守在手术室门口。 不是我说,如果这是我的女儿,现在流产了,男方家一个人都不守在手术室外,而是聚在这里开小会,我能拆了他们全家。 但是段佳橙的妈妈就不会,段佳橙他爸是新加坡的富豪,虽然不及江家有钱,但也是资产上亿富甲一方,有钱人娶女人除了看面相旺夫,最重要的还是性格温和,所以段佳橙的妈妈握着她女儿的手,一路哭的断断续续梨花带雨,段佳橙他爸跟着,一脸严肃,脸色铁青。 我估计江家实力还是家大业大,段佳橙他爸一时不敢说什么,但毕竟受委屈的是他女儿,就只能冷着脸表达愤怒。 奶奶迎上去,也很难过的唤着段佳橙:“老三哞哞……” 段佳橙他妈抽抽涕涕,奶奶特别抱歉的凑上去:“亲家母……” 段佳橙妈妈痛哭失声:“老太太……” 人和父母的关系有时候是一种很奇怪的对立,有时候强势的母亲会教育出胆怯的子女,有时候诺诺的母亲反而教育出跋扈的孩子,段佳橙家就是后者,可能是她母亲实在太温顺了,以至于管不住段佳橙,给段佳橙掼了一身臭毛病,平时嚣张跋扈,和她母亲南辕北辙。 算了,我也太不积德,失去孩子的是段佳橙,这会儿躺在床上睁着双眼默默的流泪,脸色惨白,全无平时的气焰,看上去实在让人伤心。 我看看段佳橙,心里也挺难受的,我抻了抻上半身过去看她,还没等开口说话,便听到她躺在那里,幽幽的喊我的名字:“童霏。” 我本能的应了一声,便听到她发着狠,吐出她内心恶毒的诅咒:“你和你的孩子,都不得好死。” 冚家铲的段佳橙! 我能感觉到我的血压在一瞬间冲上头顶,嗡的一下顶的头都要炸开了,我想都没想,张口就来:“你个白痴,你闹边个?边个唔得好死?我佢老母冇见过你咁乱翕廿四嘅人噻?!” 段佳橙疯了一样跳起来冲我咆哮着:“你去死!你去死!你和你的孩子都去死!!” 场面太乱了,她被人按住了,我被江以宁拖出去了,屋里是呼天抢地的嚎哭声,有医生冲进去给段佳橙打针。 我气得发抖,江以宁拦着我并没有做声,我气得大口大口喘气,指着屋门问江以宁:“佢喺咒边个,你讲佢喺咒边个?咒我死,还要咒我嘅孩子死?仲系唔得好死?!” 江以宁按下我的胳膊,他有些慌乱,眼神纷杂的在想一些什么事情,他像是慌不择路那样的突然嘱咐我:“你听好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听从我的安排,知道了吗?” 这个软蛋连别人诅咒他老婆孩子不得好死都能忍,现在估计已经怂到死了。 他掰着我的脸让我住嘴停下来听他讲话,特别严重的警告我:“听到了吗?不可以告诉别人你也怀孕了,记住了,千万不能!你不要再说话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用力揉揉我的脸:“只有服从我的安排,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你的安全,听到了吗?!” 我还没有应他呢,一家子人便全部鱼贯而出了,屋里只留了段佳橙的妈妈,段佳橙的爸爸和江尚清走在最后,江尚清出来以后站在他老丈人跟前低着头,万般歉疚的说了一个字:“爸——” 他的声音被他老丈人的一拳声声打断了,他捂着半边脸,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段佳橙的父亲气得发抖,江以宁放开我上前急忙搀住,一边沉痛的说道:“叔叔节哀,万望珍重。” “仲迟,”段佳橙的爸爸捞住江以宁的手,握得很用力,声音也很沉重:“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江以宁现在是江家里里外外一把手,辈分都不对,还得负责处理这一框烂事。 他面露愧色,却不敢应允,只是劝慰道:“叔叔珍重。” 婆婆搀着奶奶上前,奶奶道歉:“亲家公,真是对不住。” 段佳橙他爸拍拍江以宁的手,看着奶奶老泪纵横,又伸手指了指我,狠狠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江以宁。 奶奶用力杵了杵拐棍,板着脸对我说:“老二哞哞,你先回家,罚你先去祠堂反省反省。” 去祠堂反省反省,这几个字翻译过来,就是要关我禁闭。 我觉得特别可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所有人都在针对我,我无缘无故的被人咒都没什么,可还要被咒我没出生的孩子。 我承认我脾气大乱冲动,我不该在刚才对着段佳橙这么个脱线一言不合就跳将,可要管我禁闭,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面带讥讽的微笑去看江以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在等他为我申诉,可他却垂着眼,并不敢看我,低声对我说:“霏霏,你听奶奶的,先回家。” 这一幕又出现了。 我在这个家就是一个笑话,我可以被人任意泼脏水,可以被人任意欺辱,可以被人任意关禁闭,因为我的丈夫,江以宁,他是个奶宝妈宝弟弟宝,就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 我没有段佳橙那么好的命,我没有爹妈替我做主,我的队友是头猪,我若再不为自己做主,我都对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用手指抹去脸上的眼泪,我掏出手机告诉他们:“关禁闭是犯法的,如果你们敢关我禁闭,我现在就报警。” 第72章 vol 16(3)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成替换,全部为更新内容,请大家放心购买观看啦!币不够请留言~~谢谢大家! 其实我没想过要报警, 我连新加坡的报警电话都不知道,报警打什么, 打110吗?我这么说, 只不过是虚晃一招。 但是我太幼稚了,我忘了,在这个家里我就是条小奶狗,根本没人会怕我, 他们高兴的时候就叫我出来讨他们喜欢, 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就找个笼子把我关起来。 没有人会把一只狗的威胁放在眼里, 通过他们视人犹芥的眼神,我看得出所有人的不屑。 我觉得我特别可怜, 特别悲愤,我堂堂一个人,却要嫁到这么一个不是人的家中来,受这样的屈辱。 我捏着手机举着手, 没有人理我,我甚至都下不来台。 我看到江以宁冲着我走过来, 但是在他走过来之前, 我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来自于久违了的, 针对我的守护之声:“不要冤枉霏霏, 不会是她做的。” 我看到江以宁的脚步走到一半停下了。 江尚清走过来按下我的手,对所有人继续讲:“霏霏纯真善良,刀子嘴豆腐心, 她没有城府和心机,不可能做出伤害段佳橙的事。” 段佳橙的父亲十分的愤怒:“江尚清!你!” 我和江尚清曾经是情侣的这层关系,没有人不知道,而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出来替我说话,可能会引起段家更大的不满。 但尚清没有管,他把我挡在了身后,然后他抬起头,迎着他岳父的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字的说道:“霏霏,她绝不可能。” 我承认,在这样一个时刻,他的话无疑给了我巨大的安慰,这个世界总还有人肯替我说话,而不至于让我一个人站在公敌的角落,受尽别人的指责与侮辱。 我的眼泪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滑下来,我隔着江尚清去看江以宁,他的手指握在手里很紧,他走过来没好气的把江尚清推开,但那根本不是推,而是类似于报复那样的一拳敲在尚清的大腿上。 尚清吃痛让开了,江以宁走到我身边拉住我,回头冷冷的跟所有人讲:“我先带她回家。” 我可以跟他回去,但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甩开他的手:“江以宁,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哪儿也不去。” “你还要说什么!”事情闹到这个样子江以宁奶奶很不高兴:“老二哞哞,你不要再说了,你先跟老二回家去!” “我不!我要你们都承认,番薯旦没事!”我铁了心要一个说法:“我昨晚是好心帮段佳橙带番薯旦,我自己也吃了,要是下了药,我——” 我被江以宁打断了,他皱着眉十分不悦的过来拉我:“别说了跟我回家!” 我用力把他推到了一边,我指着他:“江以宁,你还是不是我的丈夫?都到现在了,你还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怕什么?我偏要说!”我指着我自己:“我也怀孕了!我也吃了番薯旦,为什么我没有事?!” 我一句话说出来现场是几秒钟的沉寂,江以宁脸色极为难看,奶奶过了一会儿不可置信的问江以宁:“老二,你媳妇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以宁无可奈何的把眼一闭,轻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婆婆终于开口,她总是适时适度的抛出令我们难堪的问题:“那昨天,你怎么还在否认?” “我——”我一时语塞,我看了看江以宁,决定让他也尝一尝被甩锅的滋味:“是江以宁,不准我告诉你们的。” 毫无悬念的当我说出这句话来,大家都很意外。 我的婆婆绝对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她只用了一个眼神,百思不解的问江以宁:“仲迟,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江以宁汗都要下来了,垂首站在那里,低声辩解:“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带她去产检,所以不敢肯定,便要她不要声张。” 奶奶的手杖轻轻杵着地:“是好事,是好事,只是……”奶奶并不敢表现出喜悦,毕竟段佳橙的爸还站在那儿要一个说法呢。 奶奶叹了口气:“老三哞哞这孩子也是受苦了。” 段佳橙他爸站在那儿脸色铁青。 江以宁拽拽我的手:“我先送童霏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我的同意不同意,特别像掩耳盗铃那样拉着我就往后慢慢退,退了几步就拉着我的手转过头匆匆要走,那样子好像我们两个只要消失的够快,别人就发现不了一样。 果然他这种行为是愚蠢的,因为段佳橙的父亲后面咳了一声,开口叫住我们:“仲迟,你这个江家的话事人,就是这么当的?” 江以宁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去,讪讪的说:“叔叔,请您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不用了。”段佳橙的父亲声势威严:“我看你的确颇欠乃父遗风,是我一直以来错信了你!你别忘了,董事会我也有一票表决权……” 他没说下去了,而是看着江以宁,想来我们所有人也都知道,话不必说得太过透彻,说透了太难听,大家面上都过不去。 江以宁颔首,还是很坚持:“对不起叔叔,辜负您的厚望了。我送童霏回家后,一定立刻赶回来。” “不行!”江以宁的坚持彻底惹火了段佳橙父亲:“在食物的化验结果没出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能离开!倘若你执意要送她走,董事会下次投票,我一定会选择投给江之舟,不信你就试试看!” 段佳橙父亲说出来这句话倒把我呛了一口气,我猛地咳嗽了起来。 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原本以为他要投票投给他女婿江尚清,闹了半天出来一个江之舟,我都从来没听说过江之舟这个名字,更不用说这个人是谁。 我一咳起来便扯的喉咙连着胃犯恶心,干呕连连,江以宁把我扶到一旁的廊椅上坐下,轻捋着我的后背。 奶奶和婆婆还有江尚清回屋去了,段佳橙的父亲也甩手走了,只留了我和江以宁还有子筠坐在走廊里。 已经不需要有人看着我走不走了,段佳橙父亲已经撂下了狠话,我想江以宁是不会为了我自毁前程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他让子筠看好了我,自己离开了。 江以宁走了以后我才问子筠:“江之舟是谁?” 子筠回答:“我小叔。” 江子筠的小叔,那就应该是江以宁他爸的弟弟,奶奶生的小儿子? “堂叔。”子筠补充道:“爷爷弟弟的儿子。” 这一大家子够乱的,感情还有同姓干政,我还以为他家董事会只有江以宁兄弟几个呢。 “你要理解二哥。”子筠在那里安慰我:“董事会不只有我们,倘若只有我们一大家子,很多事处理起来也不用那么复杂了。” 我倒突然想起来江以宁有一天晚上跟我说的话,他说他挣的不是钱。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挣得不是钱是数字,现在才知道,他挣的不只是数字,还是争的一个控制权。 “你错了。”子筠笑了一下:“在我们家,二哥挣的是命。” 什么命? 子筠轻轻地,说的格外轻松似的:“人命呗。” 他的话把我说的有点懵,我再往下问,子筠却不肯多说了。 说到人命,我坐在那儿忍不住想段佳橙的孩子,也是一条命,为什么会流。 是因为昨天晚上江尚清和她在浴室里干的那些事吗?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怀孕以后上网查过资料,资料里面提到过,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做那种事。 可段佳橙分明已经四个多月了,应该已经是很稳定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那如果要不是这种事,导致流产的原因也很多啊,怎么就会一个个阴谋论的认定,是我下了药要害她流产? 不过如果是我要害她流产,看上去理由似乎也很充分。 首先,所有人都知道我跟江尚清以前是情侣关系,我和段佳橙向来不睦,我害她流产泄私愤,大有可能。 其次,江以宁家至今没有分家,照现在的架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家了,那这样看,谁先有孩子谁占得人口比重就越大,而在这种一家子还各个都是封建欲孽的大家族里,长子长孙尤其尊贵,我和江以宁不想让段佳橙赶在我们之前有孩子,合情合理。 对了,我又忍不住想起来江以宁的话,他曾经说过,他们家的女孩生下来是要送走的。 所以,江以宁和梁忆昔生下了余生,却不敢带回家,只能谎称余生是领养的孤儿,而梁忆昔只能被他养在深闺,无名无分。 太乱了,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古怪又变态。 我坐在那儿想的头痛,暗搓搓的生闷气,就见江以宁回来了,不知道去哪里取了一杯橙汁,他把橙汁递给我,默默地坐在我身边,两只胳膊架在腿上,不声不响。 我喝着橙汁也懒得跟他说话,等我一杯都快喝完了,他突然跟我说:“我已经安排人送爸去机场了。” 他要送我爸先回去也好,毕竟我也很担心我爸的安全,鬼才知道他们这个家会做出什么事。 “我也会尽快安排你走的。”江以宁看看我杯子里剩余的橙汁,跟我说:“你回国以后切记,哪里都不能去,不准出家门,不管做什么,都要等到我回家。” 这个阴谋家又开始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脑子一根筋的直女,通常他说什么我都会做个相反的举动来证明给他看看。 “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他这回倒很有自知之明。 “我让ada陪你回去,她会待你像女儿一样的好,你一定要听她的。” 我翻了个白眼,欲把杯子里剩下的橙汁都喝光,他却阻止了我,低声说:“别喝了。” 他说完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把把我的杯子拽走,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病房的门开了,段佳橙的父亲走出来,跟我们说:“我女儿,要见童霏。” 感情好,我还有事没跟她掰扯清呢,我一定要告诉她,不是我害得她,这事要是我做的,我童霏一个人遭雷劈。 我走的大大咧咧问心无愧,江以宁这个怂包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挡在我身前护着我,我俩走进病房,看到段佳橙哭的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我其实也挺难受的,刚才不该在气头上一时失德跟她对骂,我想了想,上前主动跟她道歉:“段佳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她抬手打断了我:“童霏,你也曾经有过孩子,你也曾经当过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 什么叫我也曾经有过孩子?什么叫我也曾经当过妈妈? 我抬头去看所有人,环顾一圈,所到之处无人敢同我对视,我最终目光落在江以宁那里,我问他:“这说的什么意思?” 江以宁无情的上来按下我的手,拉着我要往外走:“没什么意思,段佳橙她病着,我们不要刺激她。” 我甩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力度太大,还是怀孕了我身体不济,我突然觉得眼前发懵,一阵一阵发黑,脑子昏昏沉沉。 我用力摇了摇头,都要站不稳了,慌乱间我抓住江以宁,我问他:“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以宁两只手搀住我,有人在喊我,可我的眼皮已经开始发沉到睁不开。 我太晕了,如坠云端,在那一瞬间却突然想起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药,是那种合在牛奶里,我喝下去就会失去意识的药。 难道……刚才的橙汁? 我用最后的意识揪住江以宁的前襟,我想要摇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是越来越远去的思维。 最终,在别人惊声的呼唤里,我一头栽倒过去。 第73章 vol 16(4) vol 16(4) 我是在飞机着陆的时候被震醒的, 我耳边充斥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它落地的时候有轻微的颠簸, 可是这样的颠簸也让我清醒了过来。 前一秒我还黑然梦中, 后一秒我猛地醒来,发现我被固定在飞机的卧铺舱中,睡得安逸。 飞机已经着陆了,还在跑道上滑行, ada坐在我的对面过来帮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我的头还是有一些昏沉, 我拍着脑袋问ada:“这是哪儿?” 是在登州, 我竟然坐着江家的私人飞机,只花了五个小时从新加坡飞了回来, 而我全程一无所知。 是的,我想起来了,是江以宁又给我吃了他的那个什么药,斯瑞左仑, 把我迷晕,让后被他安排送了回来。 可是, 为什么呀?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我一路都几乎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我用力的想也仅仅只能想起来一个画面, 就是橙汁, 还有递给我橙汁的江以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送我回来的人是ada,我糊里糊涂的跟着她回了家,ada却问我她能不能跟我睡在一起?她还卑微的补充说, 她可以睡在地上。 我虽然不习惯同别人一起睡觉,也很莫名其妙家里这么多房间ada为什么非要跟我睡在一起,但我还是同意了,让管家在房间里给ada支了床。 安顿好了ada我便去洗澡,我很喜欢洗澡,因为在小空间里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尤其是水流冲击身体的时候我总能想到一些事情,让我觉得窝心。 但这次洗澡我却心里坠坠的,我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揉搓,想想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便忍不住手滑向腹部,无意间抚摸过我小腹上一道横着的刀口,我突然想起来薇薇和岑君西曾经说过的话。 岑君西问薇薇,我做过一个什么手术,薇薇说,卵巢囊肿。 我对这个手术是毫无印象的,别人都跟我说我睡了两年,可这么多的事实都告诉我,这两年我并没有昏迷。 江以宁给我吃的药是有失忆功能的,如果那天他给薇薇吃的是同样的药,那么薇薇应该也是记不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排除我们脑中都存在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如此这样就可以对的上号,为什么我能记得一部分事情,为什么薇薇看上去似乎记得又似乎不记得。 狠心莫过江以宁,当真是下得去手,明知我已经怀孕还给我吃这样的药。 这种药对人的身体一定百害而无一利,我曾经查过资料,孕期吃安眠药都会有致畸的可能,更何况是这种。 他怕是算好了我醒来会跟以前一样,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推不到他头上,而他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所有人,我是一个出过车祸跳过楼的人,脑子受过损伤的神经病。 其实不用他说,我的一切行为在别人看来都是不正常的,所有人都一直顺理成章的以为,我真的有病,精神病。 我站在热水里却不寒而栗,我努力的回想,凭着破碎的片段努力的拼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给我喝这个。 可能是我洗澡洗得太久了,ada都过来敲门,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助。 ada,虽然是长辈而且对我很好,可这个江以宁的头号心腹这次陪我回来,还要跟我睡在一起,看来已经是对我开始进行严密的监控了。 我扯了浴巾出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看ada的眼神淡定一些,我问ada:“江以宁呢?” ada低声说:“老二还在新加坡。” 我接着问:“他怎么不一起回来呢?” ada躲避着我的眼睛:“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吧。” 回答的滴水不漏,我一点都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擦干了头发躺下睡觉,但是我根本睡不着,ada这个老人家倒是入睡轻松,睡着了还打呼噜,我到突然觉得江以宁可能唯一的好,就是家教好,睡在我身边都可以悄无声息。 我有些烦躁的努力在睡,并不踏实,我做了很多恍惚的梦,梦中是段佳橙躺在病床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是江以宁对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居然还有余生,余生手里捏着个黄色的橡皮鸭子,就是江以宁办公桌上摆的那只。 我在梦里对着余生招招手,我对她说:“余生过来!” 但是段佳橙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把余生抱走了,我拔腿去追,段佳橙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我说:“童霏,你也曾经有过孩子,你也曾经当过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童霏,你也曾经有过孩子,你也曾经当过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童霏,你也曾经有过孩子,你也曾经当过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觉得我的身体坠入到一股剧痛里,这股剧痛几乎要把我撕碎了,我在生孩子,梦中的我痛到哭泣,手里攥着不知道哪个医生的手,狠狠的握着,拼命用着力。 是江以宁的手吧,因为我听到他在一旁对我喊着:“霏霏!努力!努力!” 但是我失败了,我痛呼一声挺起上身,在剧痛中晕死过去。 我抽啼着深抽一口气终于醒来,却发现我的手不知道何时搁在我的小腹上,而手下,是那一道横着的伤疤。 这道伤疤…… 我轻声爬了起来,打开笔记本,在搜索里输入了三个字:剖腹产 电脑屏幕的那一方方图片看的令我心惊,我自己对照自己的刀口,发现不管怎么看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就是这刀口是剖腹产留下的痕迹。 我心凉了半截。 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我应该是跟江以宁生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是怎么怀上的,还是一个未知数,有可能也像这个一样,是我被弓虽女干的时候种上的。 但是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我曾经在梦里梦到的那个小女孩,会是我的孩子吗? 我再也无法入睡,在网上继续搜索登州的妇产医院,预约了一个产检时间。 早上起床以后我开始出现晨吐,难受的厉害,我站在洗手池前心里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 别人家的老婆跟丈夫相爱,怀孕,一起幸福的守护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小精灵,就算身体难受心里都是甜的。 而我是被强迫才怀上了孩子,我的丈夫明知道我怀了孩子还骗我吃致幻药,现在他不知去向,还找了一家子人在这里监视着我。 我越想心越凉,如果我曾经怀过孕,那这个孩子去了哪里,是不是被江以宁送走了?而江以宁如此重视我这一次的怀孕,这是已经将我软禁起来,是要沦为他的……生子工具? 我突然想起《半生缘》里的顾曼桢,看来不生下这个孩子,我恐怕离不开这个家了。 我扶着墙战战兢兢的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但是并不是有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我都会接到一条短信,来自于薇薇的那个渣男,赵明瑾。 赵明瑾又在那里问候我:早安江太太,今天新加坡的天气怎么样? 他每天都会变着花样问候我,有时候还会发来薇薇的睡颜,一天换一个手机号,并且有极大的耐心,试图用这种方法不停地提醒我还有一笔交易正在攻关。 我从来没回,但是这一次我拿起手机,回了他几个字:我的抽水? 那边很快回我:哈哈,江太太爽快,3个点。 我回了一个数字:5 又补充道:还有可能考虑,否则免谈 过了一会儿赵明瑾回我:可,高风险高利润,江太太不妨一试 我再没有回他。 一个亿的抽成是500万,收购辅仁的成交额是二十个亿,要是这笔买卖促成了,赵明瑾得给我一个亿的酬金。 我当然不会傻到这种交易凭短信说说便可行,而且我也料定赵明瑾这个渣男成功后不会痛快的把钱给我,倘若这是当真要做,我也得有周密的计划安排。 我关上手机放进包里,又找到我的证件也放进包里,打开保险柜将江以宁送给我的珠宝找了一个小盒子装好,并且将那张席祁母亲开给我的60万欧的支票也藏好。 做完这一切我去看我爸,老头子依然是老样子,傻傻乎乎,给他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我陪他吃了一顿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我跟ada讲:“一会儿我想去海边走走,透透气。” ada果然拒绝了我:“你最近哪里也不要去,安心在家里养胎,等着老二回来。” 我点点头默默地吃饭没有做声,饭后我跟ada讲:“我困了,昨晚没休息好,您睡觉老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我去补一觉。” ada十分的歉疚,脸都红了,十分不高意思的跟我说:“我太抱歉了……” 我连忙冲她笑笑:“没事没事,需要适应的嘛。对了,我在新加坡没吃到椰汁糕,这两天嘴馋就想吃这一口,我家大厨做的不正宗,您能不能做一些?” ada连忙点头,在她眼里,我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就是她最有意义的事。 我一点也不排除ada对我的真心,她对我和江以宁都是真心的好,像对待自己儿女那般好,但是她太听江以宁的话了,对江以宁唯命是从,或许她都不知道江以宁对我的真实目的。 ada做椰汁糕去了,我呵欠连天的上楼,拿了我装好的小包,偷偷溜进了我和江以宁的婚房。 这个房间上次我打算跳楼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楼下一旁是花房,花房旁种了紫藤萝,枝干虬劲,可攀可爬。 倘若我从这里向下爬,第一安全着陆成功的概率很大,第二可以避开大厅里众人的视线直接进到花房里面,而花房侧面有一个小门,可以直通院外,用来接待平时来我家考察兰花品种的植物专家和学者。 我早就说过江以宁的私人兰花园极大,珍藏的兰花品种连国家胡姬园都不能望其项背,一直以来作为江以宁的私人爱好从不对外开放,只对认识他且提前预约的人可以前来参观学习。 江以宁爱兰,伪装的气质也期待别人赞他君子如兰,可谁又能知道他这个衣冠禽兽其实很少侍弄兰花,这只不过是他沽名钓誉矫揉造作凹出的人设而已。 我进了屋,婚房还是满天红色一派喜庆,我扯了被单和被罩用剪刀撕成长布条,牢牢地将这些又宽又结实的布料打成死结连成绳索,走到凉台将长绳索拦腰固定在门框上。 第74章 vol 16(4)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留言~谢谢贴吧来的小可爱们的留言!你们的留言都收到啦!有时候在忙工作,派红包晚了一点,十分抱歉哦,招待不周!之前看过大家的留言都会直派红包,被说是个莫得感情的派红包机器2333~~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只能用红包说话了!不是高傲的甩你一脸小红包哦!是卑微的把小红包碰上,谢谢你们的捧场~~爱你们,爱留言,么么么么么哒~~~ vol 16(4)下 不过两层楼那么高, 而且还有一个花房可以落地,可我真正翻出去那刻还是吓得不行,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的, 总觉得江以宁就在楼下仰视着我,就如同梦中我跳楼时的样子。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怕夜长梦多绳索不结实, 抓紧时间往下走。 我顺利降落在花房上, 但却被花房玻璃的一处裂痕扎伤了手臂, 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臂往下淌。我不敢多做停留,小心翼翼的在花房上匍匐爬行, 终于避过家中忙于各种事物的家政,顺着梯子和藤蔓摸进了花房。 花房里的门是防盗门,平时从里面落锁,扭了两道门阀, 外人无法进入,可里面的人若要出去只需要压下门把手就可以出门, 我垫着脚分奔出去获得了自由。 逃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是极度兴奋又害怕的, 我这种行为搁在小说里那叫“豪门女配带球跑”,在故事里被抓到是要绑回去彻底被囚禁的, 于是我裹紧外套尽快走远, 打车去了一家诊所包扎伤口。 我在诊所里看到了岑君西的通缉令,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天竟然发生了黑帮枪战,激战双方的头目一死一伤, 案犯头号嫌疑人岑君西重伤在逃。 岑君西目前不知死活,警方把通缉令全部发放到这些小诊所里,以便他出来找药的时候被人识破。 这样的消息于我是重大打击,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任由医生剪开我的衣袖。 我的伤口并不长,但却很深,诊所的医生给我进行了清创缝合又打了破伤风,疼得我忍不住直抹眼泪。 那个给我处理伤口的女医生年龄看上去大我许多,她见我一直在哭,忍不住问我:“妹子,就这么疼吗?” 其实疼也还好,我之所以哭起来没完,主要是觉得心里难受,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便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人生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是这样,岑君西是那样,难料生死,云深不知处。 岑君西是不是一个坏人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他是江以宁的拜把子兄弟不假,但他更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我们两个曾经那么要好过,他还一直称呼我为“病友”。 现在这个病友出事了,我想江以宁他们兄弟几个最近应该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江以宁更是应该避嫌避风头留在新加坡不回来了。 可能我眼中神情实在悲戚无助,这个医生大姐问我:“你有什么难处吗?”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问她:“你能不能看出来,我以前有没有怀过孕?” “这个好说,我们这里有b超,做一做就知道。” 她给我做了检查,这个小小的诊所竟然五脏俱全,b超机和手术室医用俱全,她套上手套,给我进行了基础产检。 检查表明我确实已经怀孕六周,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小,却已经有了胎心搏动,有了面部基本器官。 我惊喜于人类孕育生命的神奇,又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事实,那便是可以确定,我真的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并且遇到难产,改为剖腹产。 我拿着那张印着胎儿小图的报告单,内心五味陈杂,将它叠成一个小方,放进口袋里。 我离开诊所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我站在门前不知所往,那个医生走出来递给我一张卡片:“拿着吧,每一个找我产检的女人都有他们的不如意,倘若你以后需要,再来找我。” 我接过去,那张粉色的卡片上写着:无痛人流 我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寒颤,我离开了诊所,在一个垃圾桶前将那枚卡片扔了进去,快步走远。 我不能流产。 虽然曾经生过孩子这种结论早已被我料定,我心情沉重但是也没有太过心灰意冷,我很想知道我的那个孩子在哪里,因为我坚信她总应该活着,只是被江以宁以他们家不能养女儿的名义送去了别处。 我得把孩子生下来。 这辈子我若还想见我的女儿,便得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将孩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拿着去跟江以宁做见另一个孩子的交换条件。 我打定主意,打车去了一家轻居酒店。 我算过了,倘若我住在星级酒店很容易遇见江以宁的知交,住便宜的酒店又很难保证安全,而这家酒店向来标榜宾至如归和人文服务,最适合我现在不过。 我入住以后便从网上定了超市外送,要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还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换了电话卡,开始规划我的带球跑路线。 我不能住在登州了,因为住在这里江以宁有那个本事翻个底朝天也会把我找出来,更不用说我还要定期产检、最后在医院里生产,无异于自己送人头。 我打算回香港养胎,但是又想到江之的事业在香港也有子公司,而且我原本就是那里的人,江以宁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我能跑去那里。 最后思来想去,我实在没有办法,给席祁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席祁妈妈一贯的高冷,她料定了似的,接到我的电话并不意外,同我约好五天以后在登州的出入境大厅口见面,她会开大使馆的庇护车来接我去机场,直接带我去荷兰。 约定好之后我心下稍安开始休息,伤口泛着疼,我不敢吃消炎药也不敢多涂碘酒,更不敢出门去诊所处理伤口,怕暴露自己的行踪生。 我只能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出点差错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我多受罪。 我在酒店里扛了三天伤口便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人也开始发烧,伤口痛的没有办法,我忍着痛煮了蒲公英茶,捧着杯子一个劲儿的喝,但却毫无作用,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便已经烧到头脑发晕。 我躺在床上口干舌燥,整个右胳膊突突跳动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向外鼓起。 我知道我的胳膊化脓了,可我发着高烧,我实在爬不起来了。 我安慰自己和宝宝,还有一天了,只要捱过这一天,我拖着自己也要离开这家酒店,等到了席祁妈妈的车上便一切都好说。 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我肚子有一点抽痛,可能是孩子饿了,我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吃了一包饼干,坐在窗前的地摊上,看向窗外的城市。 这酒店的窗正对着外面车来车往的主干道,这个城市一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新年的复工,开着车从家乡赶回登州,所以双向车道的一侧尽是一辆接着一亮的黄白而来的车头灯,而一侧是寥寥无几的红色尾灯。 那些迎着我的车灯一闪而过,在这种万家灯火新春静谧的时刻,我坐在窗边,忍着痛用碘酒棉秋用力挤压伤口里的脓,每擦一下便痛的泪流满面。 我一边擦一边哭,忍不住想起了我妈。 我记得小时候顽皮膝盖受伤了,我妈会给我处理伤口,她帮我涂药,怕我晚上翻身会压到伤口,就整晚整晚的守着我。 那时候我晚上伤口疼的睡不着,又不懂事,就咬着我妈的胳膊哼哼啼啼的哭,而我妈在旁边唱着一首歌谣,我便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我的妈妈,这个时候,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在看着我吧。 我依着玻璃窗,低低的唱着童年时我妈给我唱的那首歌:“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我唱着唱着忍不住痛哭起来,因为这首歌下面的歌词更加让我难过。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可我的心肝在哪呢?她在做什么呢? 别人会不会好好对待她,她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想妈妈。 我伤心欲绝,头磕在窗户上,身体缩在床头柜和窗户的一角,将自己抱成一团,不可抑制的啜泣。 江以宁这个混蛋,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找我?或许是我想多了,他一定还在新加坡,根本就懒得找我,在哪个小蜜那里安睡,造新的小人去了吧? 只有我这个傻子才会爱上他,才会举棋不定,才会被他伤得那么深,才会直到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看清他。 我太痛了,不只是伤口痛,心更胜一切的那般痛,竟会痛成这样,土崩瓦解,不可抑制。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高烧晕过去了,半夜的时候我被铃声吵醒,那种酒店的座机响起来铃声大作,在午夜有着惊心动魄的唤醒效果。 我迷迷茫茫的抓起听筒接起电话,高烧使我发懵,我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嗓子如同被小刀子刮着内壁一样的痛,我用尽了力气嚎出来一个沙哑的字:”喂?“ 那声音我都听不出来是我自己了。 电话那边也没有声音,像是来了一个鬼电。 住在酒店半夜来电这种事情已经足够叫人毛骨悚然了,对方又不说话,更让给我觉得害怕,我刚想立刻扣上电话,那边却突然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跟我说:“霏霏,开门。” 第75章 vol 16(5)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留言~谢谢贴吧来的小可爱们的留言!你们的留言都收到啦!有时候在忙工作,派红包晚了一点,十分抱歉哦,招待不周!之前看过大家的留言都会直派红包,被说是个莫得感情的派红包机器2333~~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只能用红包说话了!不是高傲的甩你一脸小红包哦!是卑微的把小红包碰上,谢谢你们的捧场~~爱你们,爱留言,么么么么么哒~~~ 还有,大家方便的话,欢迎大家点开我的名字,或者“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么么哒么么哒~~ vol 16(5) 我就是烧的再晕, 对方就是嗓子再哑,这个声音我也听得出来, 是江以宁, 他还是找到了我。 我脱力的将电话搁了回去,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没有去开门。 我不去开门并不是想拖延时间,而是我实在是起不来, 也走不动了。 我跑不掉了。 算了, 我总不能带着孩子去跳楼, 我现在就是跳楼,都爬不到窗前。 反正江以宁总有办法, 他既然能在人海里半夜把我挖出来,也能在半夜打开这家酒店的门,进来把我抓走。 我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梦中有人将我抱走, 恍惚间到了一个很冷的地方。 我冷的打了个哆嗦,那人抱着我努力的搂了搂, 有人给我盖上一件大衣。 几经辗转我才被人安置在了一条躺椅上, 虽然不舒服,但也好歹安顿下了, 我正打算沉沉睡去, 但却被一道很强的灯光刺醒了。 强烈的灯光在一瞬间让我的思路彻底清醒,我突然明白我已回到江以宁身边,终于眯着眼睛睁开了眼皮。 焦距首先对上的是江以宁的手, 虽然带着医用的胶皮手套,但那他那手如同寒玉一般,纤纤泽长,微微撑起的姿势是我最熟悉的样子。 他的手,罩在我眼睛的上方,好让我不被灯光所惊醒。 但是太迟了,我已经从他的指缝间看到我身边有好几位穿了手术服的医生,这才发现自己被安置在类似于牙科门诊那样的手术台上,耳边传来金属器械撞击磁盘的声响。 我在一瞬间几乎惊恐的跳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用手护住小腹,想跑。 但却立刻被人压住了,压住我的人是江以宁,他也穿了手术服,他嗓音喑哑的低声跟我讲:“霏霏,别害怕,你的伤口感染了,必须得清创。” 他用手摸摸我的脸,对我说:“不能打麻药,你要是痛极了,就喊出声来。” 我厌恶于他的爱抚,我的脸躲着他的手,而他也不跟我浪费时间,一手捂在我的眼上。 有人压住我的身体,医生已经开始下手了,我感受到冰冷的剪刀伸进我袖中的凉意,然后我的手臂划过一丝痒,一道剧痛如同触电一般通过了我的全身。 哇!死江以宁!我顶他个肺,塞他个胃哦! 太疼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以宁在那里安慰着我,一只手摩挲着我的脸,嘴里像是我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养猪的人在赶猪,嘴里有条不紊的啊噜着:“好了好了,呼噜呼噜呼噜,好了好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想听到我自己的嚎叫声,我也不想听到江以宁哄猪的声音,我挣开他捂在我眼睛上的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 我听到有医生说:“江院长我来吧。” 我看到江以宁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刚才江以宁只手捂住我的眼,另一只手还在给我处理伤口,怕我挣扎还找了其他人想要压住我,现在我咬的他手里的活做不下去了,便交给了其他医生。 处理我伤口的动作有片刻停顿,尔后有人接手开始照旧施刑,又快又麻利,但依旧痛不可挡,我咬着江以宁的手没有松开过。 其实我咬他不仅仅是因为我太痛,而是我太恨他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造成的,我忍不住报复于他,对他又咬又啃。 当着他下属的面,我这个样子,江以宁应该是很不高兴了,但他也没有让我松口,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吭不响,任由我咬。 所幸对我的酷刑结束的很快,也不过是片刻之后我手上的刀口便处理完成,护士给我一圈圈缠好了绷带和纱布,又给我打了屁股针。 肌肉注射也很痛,但不及手臂痛的二分之一,我哭哭啼啼,江以宁捏着我的脸说:“你也该松口了。” 我抽啼着松了口,嘴里都是口水和泪水,还有手套的胶皮味和血腥味。 我知道那是江以宁的血,他带着一次性的手套,我肯定把他的手都咬破了。 血腥气息带着医用胶皮手套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我嘴里的口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江以宁拿着什么在我嘴里吸了一圈,又在我嘴里注入了一些清水,然后他毫无感情的跟我说:“起来,把水吐了。” 他没再扶我了,脾气大得很,我自己撑着自己爬起来将嘴里的水吐干净,趴在那里看其他医生在收拾器械,江以宁冷着脸剥掉了手上的手套。 他手上的口子不停地向外渗血,护士递给他棉球和药水,他蹙眉,自己用力毫不留情的处理着我咬过的地方。 我单知道我嫌弃他,而他并非也不嫌弃我。 他在那里表情冷凝的处理伤口,可能是他的同事习惯了缓和气氛,和另外的小护士打趣说:“江院长只用双氧水够吗?” 小护士嗤的一声就笑了:“总不至于还需要抗毒血清吧?”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说完这话江以宁终于挑了挑眉,缓和了一下表情,也算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暴风雨转阴,总算不至于那么凶巴巴的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蹙眉问道:“你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还不走?” 我走,我走,倘若他肯放我走,我能保证一分钟之内消失在他眼前。 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我走,他也料定我在他眼皮子底下走不掉。 我都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发着烧,刚才那一只屁股针打的我的屁股十分痛,走路姿势都奇奇怪怪,我在前面举着胳膊,瘸着半边腿,脚步虚飘的走,江以宁在后面跟着,也没有过来扶我。 他是生气了,我知道,要是我的女人怀了孩子还逃跑,跑了还叫他找,抓回来还不老实,我也会生气,我还会很生气。 江以宁冷着一张脸看我在前面走得困难,他反倒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不搀不扶。 我最恨别人这个样子,就算是我犯了错,他作为施罚者也不能这样连个路也不指,连个准信也不给,只让我走,走哪儿去? 我气得要命,故意加快了步伐,一瘸一拐蹦着往电梯间走。 不是让我走吗?我走就是了,有种你别追。 我冲进了电梯间,江以宁从容不迫的也跟了进来,我的手要去按一楼,但是江以宁抬手挥开了我的手,要上楼。 电梯门开了又合,我俩在电梯上差点打了起来,最终江以宁捏住我刚包扎完的胳膊,我终于停了手。 这个混蛋战术了得,打蛇打七寸,毫不留情的攻击我的弱点。 我还发着烧,浑身都没力气不得反抗,被他一抓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女人一哭就算是告饶,江以宁钳制我的手总算松了松劲儿,电梯随了他的意愿上楼去,他在指定的楼层拖着我出了电梯门。 我擦了擦眼泪才发现这一层是餐厅,他把我拖来吃饭。 我从来没想到这个点的餐厅还会有窗口在营业,不过只有一个窗口供餐,有一位穿着深蓝绣花日本厨师服的厨师在值班,在给刚下手术的医生烫面,我眼睛都直了。 江以宁太懂我了,他把我拿的死死的,就知道这个时候放出美食便可让我一动不动似王八。 我吞了一口口水,江以宁就近将我按进椅子里,他也不再担心我会跑掉,到窗口去吩咐厨师给我做些吃的,然后他走回来,坐在我的对面。 他入座的样子有些奇怪,两只手扶着椅子把手,然后腰背直挺挺缓缓的坐下去,面上的表情很是克制。 我觉得他可能是扭伤了腰,只有扭伤了腰的人坐姿才会这么别扭,看上去板板的。 但至于为什么伤了腰,我就懒得猜测了。 我记得有个男科医院广告词:“男人行不行,关键靠腰力。” 也不知道这是谁干的,这么抽骨吸髓,是想要他们老江家“空前绝后”啊。 我表情在那里翻动着,江以宁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特别轻微的:“嘶……” 可以断定他这腰伤绝对不轻,他坐下好一段时间都表情微苦,眉心微微发抖。 我捧着脸看他用手支住额头,掐着自己两侧的太阳穴。 发烧令我抬不起头,桌上有大麦茶,我伸手去够却够不着,还是江以宁放下手用他那副板板的身板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捧着茶水贴在桌子上咕咚咕咚的灌,很快看到厨师推车餐车向我走来。 虽然是半夜时分的夜宵,但看着碗碗碟碟也毫不含糊,厨师把菜肴摆上来,竟然是一碗三文鱼味增汤,一份炙烤焦糖鲑鱼寿司,一份茶碗蒸,几粒章鱼烧,一盒和菓子。 种类多,量却不大,很小很精致的一份一份,纵使是我这样发着烧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狼吞虎咽。 我在扒饭,江以宁并不动筷,他只是直挺挺的坐在我对面,看着我风掠狂食。 仅一小会儿我便饱食一餐坐在那儿打嗝,却仍旧是胃饱眼不饱,上前拿过江以宁跟前的和菓子,干脆上手要捏着吃,却被江以宁拦住了。 他的声音依旧哑哑的,他提醒我:“孕妇应该少食多餐,带回去吃。” 我翻了一个白眼。 现在倒为我多吃一口饭而斤斤计较了,也不知道谁给我下药吃的致幻剂。 “江以宁——” 他抬手打断我的话:“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他是不是有病啊,我翻了一个白眼,简直有神经病,他知道我要问什么哦,就这么说!我跟他解释?他跟我解释解释还差不多。 我懒得鸡同鸭讲,我站起来就走,他在后面提上和菓子的食盒跟上,还跟我说:“去楼上休息,明天白天我们昨晚产检再回家。”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要走自己的,他追上来拽住我的胳膊,我不耐烦地狠狠推了他一下,竟没防备他像个弱鸡一样一推就倒,没站稳撞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撞到椅子的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表情特别痛苦以至于没办法站稳,竟然摔在了地上。 食盒啪的一声打翻在地,精致漂亮的和菓子撒了一地,他躺在地上弓起了身子。 这种场景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一般小三谋害怀孕的正室,就是这样一推,然后电视里的角色就夸张的站不稳向后倒去,好死不活的撞到什么,然后倒在地上,要不就失去知觉,要不就疯狂喊:“孩子孩子……” 我觉得江以宁拿错剧本了,用那么一个夸张的样子扑街,这个时候只剩下喊“我的腰,我的腰”了。 但他属于前者,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眼睁睁的看着我,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第76章 vol 16(6) vol 16(6) 我不知道江以宁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就躺在了地上晕过去了?我踢了踢他的腿他也没反应,我捡起一块和菓子吹了吹, 吃掉了。 纵欲过度, 伤了腰,被老婆推了一下就扑街,江品如,天下第一白莲花也。 我还在吃和菓子呢, 外面就过来两个大汉把他从地上抄了起来, 一边一个架着他往电梯间里跑。 我可没劲儿跑, 我在想江以宁晕了,那我是不是又有机会逃跑了?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我这边如意算盘还没打上,那边就有两个人穿着安保工装的男人向我走来。 这两个人穿的衣服有点类似于作战服,衬得他俩又高大又威猛,往那儿一戳跟一堵墙似的, 他们挡住我的去路,其中一个伸手拦住我, 跟我说:“江太太, 江先生有过吩咐,请江太太跟我们回去休息。” 其实这两个人我原本也是认得的, 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保镖, 但是因为我很不喜欢身边总是跟着人,而且一直怀疑他们是江以宁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所以从来没跟他们两个说过话, 也从来不准他们出现在我视线里,但我知道,他们两个一直都是暗中跟着我的人,只不过从来没在我跟前正式露过面。 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江以宁打破了对我从前宽松的监视环境,改为直接面对面监视了。 两个保镖拦着我,我便向另一侧走,他又拦,我又换方向,拉扯了一顿就跟打篮球截球一样,他们两个根本都不想玩我,倘若动手,抓我就如同老鹰抓小鸡般轻松。 我明白我只是在拖延时间,做无用功,所以最终我还是被他们带去了休息的房间。 江以宁给我选的这个房间很不错,粉粉的香香的,墙上画着的是卡通的又萌又可爱的阿拉蕾宝宝图像,中间是一张圆床,那床看着便软敷敷的,我上去伸手按了一下倒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一张水床,又软又柔,若是人躺在上面不管变换什么样的睡姿,都能完全贴合人体线条,减轻身体的各种压力。 我拉开窗帘,窗户都是防化玻璃钢做的且不能打开,房间安装了送风净化装置,让整个房间的空气洁净至极。 这是一间高级的母婴套房无疑了,只是江以宁思虑的太过周全,为了防止我自杀或者做要挟,他把这房间清理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真是有心了。 估计是江以宁为了给我点颜色色看看特意下的命令,保镖把我送进去,便跟我说:“请江太太早点休息,保姆会一直守在门口,每十二小时轮一班岗,请江太太有事就吩咐。” 我冷冷的瞅着他们两个,另一个保镖忍不住对我说:“这也是为了江太太自身考虑,我们四个人会分成两班,也是每十二小时一换岗。” 他这是委婉的告诉我,门口守着人呢,别作妖,这回跑也跑不掉了。 而且他们还有四个人,靠,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吗? 我气得要命,把他们轰走,自己的烧退了一些,但依然是烧的难受,便一头就躺在了床上。 水床晃了好久,我躺在上面想了半天也没猜透江以宁为什么晕倒了,可能是也没吃饭?低血糖?他为什么半夜找到我,还一推就倒? 我倒又想起来那撒了一地的和菓子,突然后悔刚才没多捡起来几个,也不至于现在又饿了。 我倒是能让厨房再给我做一份,但我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是被囚禁的那种,想想门口守着的人就让我觉得恶心,我翻了个身,定了闹钟,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毕竟睡醒了有精力和脑子和他们做抗争,睡醒了也有体力接着跑。 我打定了主意便轻松入睡,一觉睡到铃声大作,我慌不择路的床上弹起来,把身边看着我睡觉的薇薇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你梦到什么了?”薇薇赶紧上来轻拍着我的前胸,安慰我:“不怕不怕。” 我也不记得我梦到了什么才会听到铃声猛地吓了一跳,我看看薇薇,问道:“你怎么来了?” 薇薇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你说你跑什么,你自己怀孕了又不是不知道!” 我躺了回去,水床把我摇的晃晃悠悠,我问薇薇:“江以宁呢?” 薇薇不予多理会的样子:“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笑了一下,问薇薇:“倘若我要是告诉你,我知道了我曾经生过一个孩子,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薇薇有一瞬呼吸都滞住,眼圈都红了,她被过身去对我说:“你瞎说什么。” “你不知道?” 薇薇背对着我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薇薇许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不知道。” “薇薇,按照他们江家的规矩,我的第一个孩子,肯定被送走了。”我去拉她的手:“你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且这个孩子现在不知去向,心有多痛吗?” 薇薇不敢回头看我。 “薇薇,我要找到这个孩子,我要让你知道,江以宁对我都做了什么。” 我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后我告诉薇薇我的逃跑计划。 她是我最后的希望,她必须要帮我,倘若她不肯出手那我将一败涂地,因为我吃不准她会不会将我的计划全部告诉江以宁。 为了让她恨江以宁,我不得已将那晚她吃下斯瑞左仑后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我以为薇薇会跟我一样吃药后只残存一两星碎片,但我错了,薇薇记下的应该比我吃药后记下的多,她还记得半部分的内容。 我帮着她回忆那天都发生了什么,梳理了整个过程。 那天,是江以宁打来电话让薇薇上楼去找他的,薇薇进屋之后喝了一杯江以宁递过来的水,之后她便开始发晕神志不清,再之后的事情她便记不清了,但她记得她用了最后的意识向我打电话求救,而最终发生的事她从未敢想象也未敢深究。 这连些日子,她都是绕着江以宁走的。 我将当时我救她出来的事告诉了她,顺便告诉她,之后我去找江以宁算账,反被他弓虽暴怀上了现在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天晚上,是我顶替了薇薇,献上了我自己。 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很冷静,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多么的难过,像在讲一个故事,讲一个电视上看到的情节,而不是那个被施虐的受害者。 薇薇哭了,她捂着嘴抱着我,哭了好久。 我告诉她我没那么多时间煽情了,同席祁妈妈约定的时间已剩余不多,我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薇薇抱着我,她覆在我的耳边悄声说:“妇产科第十号诊室有后门,从后门出去穿过导诊台,与大厅相接,可以坐电梯直降离开医院。” 她带着我走出门去,门口的保镖已经换了,估计是江以宁身边的人,我并不熟悉,但他们显然熟悉我们,他们问:“宋医生,您要带江太太去哪里?” 薇薇应对自如:“做产检。” 薇薇是经常给江以宁下针止痛的医生,某种意义上来讲还属于江以宁的私人医生,跟江以宁关系要好,在保镖这里的口碑值和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不过这些人当然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就让我跟着薇薇这么离开,两个保镖跟着我,ada也跟着我,一行人送我去做产检。 薇薇陪着我进了产检诊室,并且以隐私为由拦住了其他人。 她安排我去了十号诊室,但那间诊室里面并没有产检的医生,薇薇脱下她的工作服穿在了我身上。 她给我带上手术帽又拉上口罩,催着我从后门逃走:“快走,记住,沿着汇海河景观道往南走,与车流逆行!我脱身以后开车送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跑!当心伤了孩子。” 我离开了她,低着头匆匆出门,一路装作再正常不过的样子,混入看病的人流,离开了医院。 我按照薇薇的指示向外走,但是我很快便发觉我被人发现了,有人跟踪我,但距离我尚有一定距离不敢扑上来,可能是怕我被逼急了跳河。 薇薇,一直都是我最助力的军师。 我不敢走的太快,第一怕引起对方警惕,第二怕走的太快离开了河道会被人强制抓走,于是我故作走马观花的看景,硬着头皮往前缓行。 我身边有许多车经过,我留心车辆颜色,直到一辆红色的奥迪开了过来,我一眼便成认出车牌和薇薇,薇薇车技十分了得,猛地刹住车对我大喊:“上车!” 我动作迅速,配合默契,仅用了几秒便跳上车,跟在我身后的人纵使反应再迅速也还是迟了半步,薇薇一脚油门带着我上了高架桥。 薇薇在车上简明扼要的问我:“席祁妈妈靠不靠谱?” 我觉得是靠谱的,不光是因为兰家,而是我觉得这个女人的气质告诉我,她绝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女人,应该是那种说到做到且说一不二的人。 “那就好。”薇薇的注意力都在司机视野和后视镜上,她告诉我:“你拿一下后座的包。” 我把包拿过来,就听薇薇讲:“这是我刚刚去atm上取得两万现金,一天只能取这么多了,你拿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薇薇其实也不缺钱,但是她竟然能在这么慌乱的时刻还能如此心思细腻,令我感激涕零。 “别哭,闭上你的嘴!”薇薇把着方向盘不耐烦地嘱咐我:“到那边去以后别怕,我会让我朋友给我发邀请函,办理申根签证,尽快过去陪你。” 我呜呜咽咽的直点头。 我这一生何德何能,能认识薇薇这么好的朋友,陪我一生,护我周全,甚至为了我连工作都不要了,都未曾考虑过自己的前程。 “别哭了,我怎么感觉……”薇薇盯着后视镜问我:“有车跟踪我们?” 多正常,肯定是江以宁的保镖车,我们不可能甩开他们,我们只能拼速度,看我能不能赶在他们之前让我见到席祁的妈妈,兰女士。 倘若我足够快见到她上了大使馆的庇护车,就真的没有人敢劫持我了。 我从驾驶员前方的hmi上看了看时间,应该没有问题,是我们约定好的时间,但愿对方不要迟到才好。 “不对。”薇薇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跟我说:“跟踪我们的车是黑牌,你看它车牌号前面有一个……使……字?” 我回过头去,的确发现在我们车后百米的位置尾随了一辆商务轿车,黑车黑牌,车牌开头有一个红色的“使”字,我见过,这就是大使馆的特牌车。 “你确定是这一辆吗?”薇薇蹙眉:“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我车上?” 登州没有大使馆,只有一个韩国领事馆,这种大使馆的车绝不会没事出现在登州的马路上。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车上的。”我看着后面说:“但是薇薇,我最近算是知道了,我身边的人个顶个神通广大,偷天换日都不难。我以前看《读心神探》里面梁永泰说’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我觉得还是段子,但是现在,我是真的认输了。” 薇薇不放心,她说:“再留意看看。” 她把车开着绕了两圈,那车都不紧不慢的跟着,后来在一片地势开阔车流量小的马路上,我们的车开始减速,那车在后面对着我们闪了闪灯打招呼。 可以确定是来接我的车了,我刚想下车,我们两辆车后突然有一辆车超速追上来,一个漂移将车头调转,截住我和薇薇的车。 薇薇的车速已经很慢了,刚才她未停下我便已经打开了车门,此刻我下车便往黑车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招手。 围堵我的车上有人下车冲着我直追过来,薇薇下车和他们撞了个满怀,我顾不得她了,看到黑车向我驶来。 但是不对。 那不是一个驶来接我的车速,那种突然爆发的冲刺车速令我停下脚步,我不得不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事实——这辆车是直冲着我开过来的,它在加速,它是来撞我的。 可我我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和这车的距离只剩一个“死”字,我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愣愣的看着它向我飞速撞来,那一瞬间我竟不知为何,想起的,满心满眼都是江以宁。 第77章 vol 16(7)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谢谢谢谢!明天给大家统一后台派送小红包哦~~谢谢谢谢 vol 16(7) 我应该是后悔没有听江以宁的话吧。 我没有相信他的话, 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真可怕。 可他现在在哪儿呢?还会亲自找我吗,是不是气疯了。 他气疯了什么样, 我还从未见过呢, 除了梦里的场景,他摔了一部手机。 那时候我从楼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我的第一世,我的第二世, 我的第三世, 就要这么完了。 我闭上了眼睛。 但疼痛和撞击并未如期而至, 我被人狠狠推了出去,我听到耳畔急刹车的声响和“砰”的一声撞击声。 我被人推的亦是踉跄的飞出去, 但那边也有人接住了我。 接住我的人却又怕伤了我,于是抱着我向身后倒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的耳朵里是令人痛苦的耳鸣声,我睁开眼睛, 看到我身下压着的ada,是她接住了我, 而我趴在她身上, 她脊背着地,已是动弹不得。 我回过神来猛地回头去看那个推开我的人, 是薇薇。 她已被撞出去数米远, 痛苦的卧在地上,身下是血,身体抽搐。 那辆车本意只想撞我, 没想到薇薇冲出来救了我,那辆车虽然踩了紧急刹车,但仍是将薇薇撞了出去,而后逃逸。 我脚步不稳的冲向,保镖过来扶我被我狠狠推开,推开他我又疯狂的将他一把抓回来,我浑身发抖的抓着他的衣服给他下跪:“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求你了!我求你了!叫救护车啊!” “太太!您冷静!”他们一人叫救护车,一人架着我向薇薇那里走,我扑在了薇薇身边。 薇薇并未昏厥,但她太痛苦了,她躺在地上辗转□□,痛苦到呜呜咽咽声泪俱下。 我几乎崩溃,大声喊着她:“薇薇!薇薇!” 薇薇抓着我的手,虽然痛苦,却不忘问我:“你……怎么样……”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我没事!我没事!我求你了薇薇,你撑下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薇薇握着我的手摇头。 我痛哭流涕:“不要,薇薇……不要……” 薇薇的手开始发冷,她浑身颤抖着,努力的撑着自己摇头。 “不要!不要!”我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 真的,都是我的错,都他妈是我的错,是我脑子有病,竟然相信了席祁的妈妈,是我逃过了层层阻碍,作天作地的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搭上了好朋友的性命。 薇薇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说我以前可以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可到头来,那个真正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却是她。 不光只有她,还有ada。 我看向不远处,ada躺在地上亦是痛苦难当,连动都不能动。 我放下了薇薇,跪着向ada爬去,我不能不记得,ada是整个江家对我最好的人,是对待我像对待她女儿一样的人。 可如今,这两个人都被我害惨了。 我跪在马路中间,哭的几欲断肠。 救护车来的很快,医生十分迅速的将薇薇和ada抬上车,我如在梦中恍恍惚惚欲跟上,那两位保安拦住了我:“太太,您不想他们再出什么意外吧?” 是的我认输了,彻底的认输了,我从未如此心甘情愿的被人胁迫,我失魂落魄的上了保安的车,一路同救护车驶去了辅仁医院。 薇薇和ada被送进了手术室,我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到了穿着住院服和拖鞋跑来的江以宁。 他被人搀扶着,奔出电梯的时候险些摔倒,惹得他身边的人兵荒马乱,他站定了才看到我,憔悴的脸色上是那种至极的痛楚。 他甩开身边人的搀扶向我走来,姿势有些奇怪,微微驼着背,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站在我跟前,我看到他紧紧握起的拳头暴起了一根一根的青筋。 我相信,那一刻,他是想给我一耳光。 我把脸扬给了他。 我希望他能打我,我也想打我自己。 但他没有,他只是缓缓的抬起手,十分克制地呼出一口气,在我的肩头搡了我一把。 “童霏,”他声音都在发颤:“你欺人太甚。” 我鼻子一算,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我想抬手扇我自己的耳光,但我怕那样做只会让我身边的人更为我分神,只会让我和江以宁更丢人。 我什么也没做,我听到江以宁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到他拖着几乎抬不起来的脚步,趿着拖鞋进了手术室。 我的命大概也跟着进手术室里去了,从来不曾这样认真的想,倘若躺在里面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的身体和我的魂儿坐在走廊上等着判决,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江以宁才出来,他已经换了手术服,依然用那种拖着走的步伐向我靠近,眼中落寞的神情令我恐慌万分。 他每一次用这种表情面对患者家属,可能都像个宣告死亡的死神,我站起来两腿发软,问他:“怎么样?” 他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他眼睛上是特别深邃的双眼皮痕迹,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疲惫又冷冷的反问我:“你说呢?” 我能说什么,我罪孽深重,我欺人太甚。 他叹了口气,没好气的告诉我结果:“ada股骨颈骨折,宋医生小腿胫腓骨部位骨折,腿部有严重外伤。”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攥住他的肩膀问他:“很严重吗?” 江以宁蹙着眉心推开我的手:“别碰我。” 他彻底厌恶我了,薇薇和ada怕是不好。 “江以宁……”我哇的一声哭了:“江以宁,你杀了我吧!你打死我吧!打死我,求你了……让我去赎罪!” 江以宁匆匆扫了一眼身边的人,低声训斥我:“你胡说什么呢!” 我抽着自己耳光对他跪了下去:“是我该死,我再也不跑了,我求你了,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江以宁一把把我从地上抓了起来:“童霏你怎么回事,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谁说他们没救了?” 我抽噎:“薇薇身体都冷了,ada也不动了……” 江以宁搡了我一把,把我按回椅子上,没好气的跟我说:“虽然伤的部位都很难愈合,但好在还没伤了要害,不会有大碍,只是最近不宜活动,需要静养。” 我以为他在安慰我,可他表情是认真的,我想他也不会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 我嘁的一声,嘴一撇,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如此,让我觉得自己承蒙老天爷眷顾,特别幸运。 我在短短的几天里就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这些事乱的让我应接不暇,我无从接受也承担不起。我以前以为江以宁是对的,可他给我吃药;我现在以为我是对的,可出门便飞来人祸。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而我唯一值得信任的两个人却为了保护我,现在躺在手术台上。 我用手掌遮住我的脸,眼泪鼻涕藏不住了就抹到一边,就这样伤心欲绝的哭了好半天,江以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把手抬起来压在我的发顶,又气又无奈的问我:“霏霏,你跟我讲,你到底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 “我为什么要跑?”提到这个我更是又心痛又难过:“还不是你这个人渣你给我下药!” 我吼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江以宁赶紧用手捂住我的嘴:“别乱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有我的苦衷!” 我被他捂得含含糊糊,哭着冲他嚷:“你没有!你这个禽兽!你明知道这么做会伤害孩子的!” 他听完我的话松开了我的嘴,重重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捞着我的后脖颈将我的脸埋进了他身体里。 我坐着,他站着,他一只手揽着我的后脑勺,一只手轻抚着我的后脊梁。 “所以,”我听到他吸了吸鼻子,“你就毁了我的婚房,剪了我新婚的床单被罩,还迫降在我的花房上,抹了一玻璃的血迹,顺便踩烂了我的两棵素冠荷鼎兰?” 我实在忍不住了,他这样的姿势和又温柔回来的声音给予我莫大的慰藉,我看不到外面,也不再怕丢人,就着他的衣服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一边哭一边蹭,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他轻拍着我:“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我哭的越发凶,用两只胳膊紧紧地揽住他的腰,像挂在他身上的长臂猿。 他被我抱的身体一僵,抚摸我的力量都加重了不少,但最终也没推开我。 我哭了好久才停下,这才觉得十分丢人。 逃跑的也是我,后悔的也是我,骂江以宁的人是我,现在抱着人家撒娇哭的人也是我。怕是在别人眼里,我早已是个两面三刀的作精了。 我躲在他怀里抽啼着止哭,正在想以后怎么见人,江以宁突然咳了起来。 他咳得并不厉害,可他却扶着我的肩膀推开了我,扶着墙壁慢慢在我身边坐下了。 他扒下了手术帽子,头发被压得有一点塌,他坐在我身边微微驼着脊梁,整个气质看上去消沉又疲惫,这与他平时衣冠楚楚风华正茂的样子完全不符。 他坐在那里有一点失神,又咳了两声,微微蹙眉闭上眼睛,忍不住把手抬起来捂在胃上按着。 我知道他的胃一直不怎么好,有过胃出血,我鼻音浓重的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把眼睛睁开,跟我说:“我有点饿了,你陪我去吃点饭吧。” 我倒是能陪他去吃饭,可薇薇和ada还在手术室里,我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他:“好。” 可如同跟我们作对一样,我刚说完这个字手术室的灯恰好就熄灭了,很快就看到薇薇和ada被推了出来。 我迎上去,ada还在昏迷,薇薇倒清醒的很,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敲着床吼我:“童霏!你得给我陪床!陪床!” 我又重新哭上了,一边哭一边跟着床走,我听到薇薇啰啰嗦嗦的很批我:“你脑子是秀逗了吗?我一直在跟你摇头!让你别哭了别哭了听我说!可你就是不听! 我本来就疼的没有力气了,你还不让我说话!还咒我死!”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笑不得:“你的手都凉了啊!我要吓死了你知道吗!” 薇薇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大姐!大正月里我出车祸躺在路边,还流着血,我能不冷吗!我能不抖吗!” 我真是撑不住了,破涕为笑。 我们这一路人走的轰轰烈烈的,要进电梯的时候我看到了江以宁一个人还坐在手术室门前,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捂着胃,弯腰窝在那里。 我想了想,快跑了几步赶了回去。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以为我是回来陪他吃饭的,打起几丝精神把他的手从胃上拿下来,伸手递给我。 我有点不忍,但依然忍不住告诉他:“你自己先去吃饭吧,薇薇肯定还没有吃东西,我先去陪她。” 江以宁眼中的星芒瞬间被扑灭下去,他有点像小孩子争风吃醋那样的对我说:“可我也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有点着急:“那你还不快去吃饭啊!” 他有些偏执:“你陪我。” “我不陪你,我要陪薇薇。”我转身就要走:“人家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得去陪她。” 江以宁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袖。 我回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委委屈屈的抿着嘴,似乎很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拽住我袖子的手。 他没说让我走也没说让我不走,我跑了,跑到电梯口又回头看看他,看他垂着头坐在那里,我冲他喊:“快去吃饭啊!” 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电梯来了,他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第78章 vol 16(8) vol 16(8) 我到病房的时候薇薇的腿刚好被吊起来, 骨科的护士正在跟她打趣,那小护士满面春风的转过脸来一眼看到我, 吓得缩了缩脑袋。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四只手, 我现在出现在江以宁医院里,每个人看我的样子都是小心谨慎,如同看见神经病。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他们看我是神经病,我小时候看到神经病总会多看两眼, 我妈就告诉我:“千万别多看, 看到了就当没看到, 赶紧走。” 他们全医院现在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越是这个样子我就越是想吓唬他们, 我等到那个小护士匆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突然张牙舞爪口歪眼斜的嚎了一嗓子:“唔哇!!” “啊!”那小护士夹着记录夹子飞快地跑走了。 我笑的要死,薇薇也笑得要死,我俩站在哪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薇薇边笑边痛的龇牙咧嘴:“童霏,你个小没良心, 我都痛成这样了, 你看你开心的!” 我揉着眼睛同她讲:“薇薇,你救了我和我孩子的命, 以后你薇薇的命就是我的命, 这么重的恩典,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愿望, 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办到。” 薇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又落寞了。 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或许她想要赵明瑾,那我就想好了,倘若她要赵明瑾爱她,那我就去劝江以宁把辅仁卖给赵明瑾,但我一定要把薇薇设为其中一个必要的条件,让赵明瑾离不开她。 但我没想到,薇薇什么都没要,她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摇了摇头告诉我:“霏霏,若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将来再问你要,到时候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其实薇薇的心思我都懂,她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个“亲亲明瑾”罢了。 我一口答应,吸吸鼻子抽了纸巾帮薇薇擦眼泪,然后问她:“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薇薇说:“我饿,想吃肉。” 缺啥补啥,我向她推荐:“我让厨房给你炖个大肘子!大蹄髈!” 薇薇笑死了:“滚,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让我变成个大胖子,好凸显你的美?” 那我真是不知她想吃什么,薇薇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有点诚意!我都这样了,你不应该亲自下厨做点什么给我吃吗!” 可是我厨艺超烂,做饭又不好吃,但薇薇既然这样说了,我也觉得应该满足她,心诚则灵,让我们家大厨指导我一下,相比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跟着保镖回了家,江以宁也没有再强制对我禁足,我在大厨的指导下做了一碗安神的猪心莲子粥,刚用保温桶装着上了车,就接到了江以宁的电话。 我以为他打来电话是不准我出门的,没想到他却问我:“管家说,你亲自下厨做了粥?” 呃……是的。 “算你有心了霏霏。”他下达命令:“待会直接送到我办公室来。” 惹……我生怕惹恼了给我禁足,于是小心翼翼的跟他解释:“这个粥,是做给薇薇喝的……再说……猪心,你不爱吃的,也不好消化……” 我听到电话里面江以宁滞了滞,又说:“行了,你不用上来了。”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什么人吗!薇薇救了我和孩子两条命,我亲自做一碗粥给人家喝,这有什么,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吗? 我嘴里嘀嘀咕咕的一路到了辅仁,我以为下车就可以直接去薇薇房间了,竟没料到江以宁居然亲自在下楼截胡。 他还挺帅气的,穿着白大褂抄着口袋在那里等着我,寒风把他的衣摆吹的翻飞,站在那儿如同冬季里逆风而飞的海鸟。 只是他表情清清冷冷得,有点他逼着我跟他洗澡时略带霸道的样子,见着我下车立刻挥了挥手,有人明抢一般夺去我手里的保温桶,然后塞给我另外一只桶。 “这是我的饭,”他瞥了一眼已经到手的保温桶,“那桶是蹄花粥,你拿去给宋医生交差。” 我要追,他抱着粥桶猛地回过头来凶我:“走开!” 太可怕了,江以宁这么凶巴巴的样子我头一回见,真是太可怕了。 我抖抖一身恶寒,江以宁也不跟我计较,抱着他的粥走了,我撇撇嘴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提着换回来的粥桶去看薇薇。 我在电梯里打开了蹄花粥看了看,鲜香四溢,胶原蛋白满满,同样也是好粥。我合上盖子一路都在打腹稿怎么向薇薇吹嘘我做这粥的艰难,却在屋外透过窗户看到了前来探病的赵明瑾。 看来这事容易蒙混过关了,有赵明瑾在薇薇的心思肯定不在粥上。 我敲了敲门进去,看到赵明瑾正在给薇薇削苹果,他看到我莞尔一笑,站起来同我彬彬有礼的打招呼:“江太太。” 我不想让薇薇知道我和赵明瑾私下那笔还未成型的烂交易,所以我也客客气气的说:“赵先生,好久不见。” 赵明瑾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又殷勤的插上竹签,端给薇薇。 薇薇满脸的幸福,一点也不是之前我要给她削苹果,她却嚷嚷要吃肉的样子。 我把粥桶放在柜子上,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赵明瑾,然后退了出去。 果然,片刻之后赵明瑾也从薇薇的房间走出来,他冲我微笑:“江太太,别来无恙。” 我的保镖都立在我身边,我走的离他们稍微远了一点,同赵明瑾讲:“借一步说话。” 赵明瑾同我走到不远处,嗤笑一声:“江太太,回来的比我预期的要早。” 我狐疑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以你的性格,在江先生家的祖宅里,应该挺不过三天,没想到你一天就回来了。” 我为什么会回来这件事,我吃了药就彻底不记得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想通,这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但是我在新加坡才住了一天就回来这件事,赵明瑾怎么知道?他明明之前还有给我发信息,问候我在新加坡过得怎么样。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赵明瑾伸出一根手指头摇摇:“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很想知道段佳橙怎么样了。” 段佳橙?什么段佳橙怎么样了? “这个我待会儿再告诉你。”赵明瑾狡黠的笑着:“现在你需要告诉我,刚才为什么叫我出来?” 赵明瑾这样的人精老油条我三个也斗不过他一个,我现在已经完全被他牵着鼻子了。 我决定单刀直入:“我同意我们之前的计划。” 赵明瑾一脸微笑。 “但是,”我打断他:“我不要抽水,要百分之十的股权。” 赵明瑾“嘶”了一声:“江太太你过分了啊,原本你要一个亿,我已经答应你了,现在还想要决议权!” 我故作淡定:“辅仁只是江以宁个人所有,即便分给我百分之十你也有绝对的控股权,我要这百分之十无非是为了以后收入稳定,还有,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明瑾问我:“什么?” 我抛出我的终极目的:“我要你娶薇薇,并且真的爱她。” 赵明瑾耸耸肩:“我到底爱不爱她,她自己心里有数,只是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你这个不情之请我会答应呢?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对我的确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掏出手机调出来一些照片划给他看:“这些是你一直给我发的短信,我已经将他们作为证据,到公证处公证了。倘若你毁约或者耍什么花招,那我们就鱼死网破。”我又追加告诉他:“而且我也公证了遗书,倘若我有不测,这些内容将会第一时间被曝光。” “童霏你——”赵明瑾点点头,凭峙意气的又笑了:“我倒是小看了你。” “怎样?”我抱着双臂:“你同不同意?” 赵明瑾是个沉机观变的商人,他垂涎辅仁太久,不可能不同意。 果然,他沉思了片刻,答应了我的条件。 “我和薇薇一直是真爱,这个你不信可以去问薇薇。倒是你和江先生,”他狭侮的冷笑一下:“我看你应该还不知道,你们家江先生早就把你害段佳橙流产的事应承下来了,你现在在他们老家,可是臭名昭著呢。” 我不明白赵明瑾在说什么,什么段佳橙?她流产了?她流产跟我有什么关系,江以宁应承了下来? “别问我啊,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恢复了笑容灿烂:“江先生还不就在楼上?”他伸出两根大拇指相对着碰碰头:“衣香美人,风流快活。” 江以宁那里到底有没有美人我已经司空见惯了,我需要立刻求证的,是段佳橙流产的事。我直接走进电梯,按下了上楼的按钮。 我在江以宁办公室的楼道里走着,江以宁的秘书爱丽斯慌张的迎上来想要拦我,被我直接放倒了。 其实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只是挡了一下扑上来的爱丽斯,爱丽斯就宛若一个戏精,穿着高跟鞋一 身虚弱的倒在地上装残废。 那种娇滴滴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我差点走过去狠狠踩她两脚,但我现在没时间了,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她吓得一哆嗦,我刷开了江以宁办公室的门。 我看到一个童心未泯的江以宁,他倒骑在椅子上,怀里抱着椅子背,冲着坐在桌子上的余生张开嘴:“啊——” 余生端着小勺咯咯地笑着,将小勺子里的粥送进了他嘴里。 梁忆昔站在旁边,笑的眼睛上鱼尾纹的褶子都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想起来一首特别古老的歌,古老到都不能用语言读出来。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 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不是酸,我也并不生气,反而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平凡人的幸福,或许这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这样突然的出现,江以宁他们三个始料未及,立刻处于高度警觉状态,梁忆昔第一反应是抱住了余生,而江以宁的第一反应是将她们母女两个挡在了身后。 第79章 vol 16(8)下 vol 16(8)下 我要说我一点都不生气可能没人信, 但是我不得不说,那一刻我心里的波澜起伏不是特别大。 我终于明白江以宁为什么今天这么闲, 要到楼下来亲自截我的粥, 不用我送到办公室,也不准我跟他一起上来。 因为梁忆昔啊。 还有江余生啊。 余生,我看着那个小姑娘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我并不讨厌她反而很想上去摸摸她嫩嘟嘟的小脸, 因为我的女儿, 大概也就是这么大吧。 我挺羡慕梁忆昔的, 她虽然无名无分,但是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我上前走了几步, 其实我想跟余生打个招呼,但是梁忆昔抱着她又往后躲了一步。 江以宁咳了一声,对我说:“霏霏,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是真心实意的打断他:“我知道的, 这是你妹妹,那是你养女。” 江以宁的表情在揣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 我又多看了余生两眼, 然后我退了出去,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我听到江以宁在后面喊我的名字, 但是大门很重, 缓缓地在我身后阖上了。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走廊里秘书迅速消失的一抹背影,我没闹出来天大的事情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我进了电梯,并且给赵明瑾发了一条短信: 江以宁告诉我了, 梁忆昔是他的亲妹妹,麻烦你以后不要再传播这样不实的消息 我收了手机去看过ada,晚上回家等消息。 我一遍遍刷新网络,果然,在凌晨,“今我来思”更新了他的主页: 我怎么就这么不爱信,江以宁说,这个小三梁忆昔是他的亲生妹妹? 下面的评论分分钟翻番,我怒火中烧,一个电话打给了赵明瑾。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我迎头痛骂:“赵明瑾你这个人渣!今我来思果然是你!” 赵明瑾不耐烦的重重呼出一声鼻息,带着浓重的睡意问我:“江太太你发什么神经病?” 随着他声音一起发出的还有来自我手机的嘟嘟声,我瞥了一眼我的手机,是江以宁打进来的电话。 我没心思理江以宁的电话,我在骂赵明瑾:“赵明瑾,我今天故意把这个事告诉你,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就想证实一下,今我来思到底是不是你,果然!” “江太太,你傻,不代表别人都傻,ok?”赵明瑾的口气十分的不耐:“你以为梁忆昔是江以宁妹妹这件事,还是个秘密吗?” 我被他反问的有一点懵。 “你拖着梁忆昔跳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暗暗调查梁忆昔了!”赵明瑾带着不屑的冷笑:“在我们圈里这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你应该调查的不是我,而是都谁看到了你今天又去找了你老公江以宁的麻烦!” 我……说真的,我竟无言以对。 我的手机还在嘟嘟,江以宁又打过来一遍电话,我听到赵明瑾打了一个哈欠问我:“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吗,江太太?” 我心烦意乱的切换了江以宁的来电。 这次的身份调换了一个角度,是江以宁劈头盖脸来质问我的:“童霏,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好好想了想,我今天都做了什么。 我被江以宁监视,我带球跑却遇到谋杀,我被人救了却看到江以宁和梁忆昔抱着孩子在一起;我把消息故意透露给赵明瑾,换来的是一个“今我来思”以我的口气在网上的爆料。 我觉得我的智商不太够用了,我是真的要被人玩死了,却不知道这个背后的人是谁。 我把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告诉了江以宁:“我不是今我来思……” 江以宁显然不信,他在叹气:“你刚才在跟谁通电话?” 我直言不讳:“赵明瑾。” 江以宁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跟他通电话?” 我说:“这你不要管,明天我见面跟你说。” “童霏,你必须现在跟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江以宁又气又急:“我也一直相信你不是今我来思,可你的账号今晚一直在线,刚刚发了那样一条信息,你现在又在跟赵明瑾通电话——” 我打断他:“我说了我不是今我来思!” 江以宁也火了:“那你告诉我你和赵明瑾在做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身边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突然哭了的声音,应该是余生吧,江以宁刚才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吵醒了她,把孩子吓哭了。 我听到电话里余生哭哭唧唧的喊着:“爸爸……” 然后又听到江以宁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哄她的声音,当然,还有女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我得出,是女人的声音,我想应该是梁忆昔的,江以宁总不至于又给我整了一个小家庭出来。 我笑了一声,问他:“江以宁,你现在在哪儿?” 江以宁唇齿间嘶出一声气息,没有回我。 我一笑:“既然你想知道我和赵明瑾说了什么,那你现在就回来呗?” 江以宁不悦的压低声音说:“我现在不方便回去。” “那就明天再说吧,我明天还有事要找你说呢。”我看了看时间:“太晚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江以宁并没有再打来,我也未曾入睡,一早我便爬起来用手机预约了辅仁医院妇产科的门诊。 辅仁是私人外资医院,虽然最近黑料不断,但是高薪来这里住院的有钱人还是非常的多,我排到了第六号。 其实根本不用我排队,负责安排诊室的小护士积极的为我安排专家号,接待我的医生原以为我是来做产检的,但我却很明确的告诉她:“我是来做人流的。” 当场的医生和助理一脸震惊,医生让助理负责安抚我,自己跑出去场外求助了。 这是我要的效果,我很快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江以宁,他已经满脸都写着头大了,推门进来几乎崩溃的问我:“你要做什么?” 我很淡定的告诉他:“我要流掉他。” 江以宁气到呼吸一滞:“童霏,你这不是想要流产,你这是要挟。” “对,”我摸摸我的小腹:“倘若要挟不成,我也能很轻易地流掉他。” “你——”江以宁被我气得猛地咳起来。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自己都怕看着我气的更狠,握拳抵着唇蹙着眉走到屋外去了。 产科医生和助理死死盯着我随时怕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过了一会儿江以宁自己走进来,对他们两个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人都走光了,江以宁眼睛红红的坐下来跟我说:“童霏,我知道你要要挟我的是什么。” 行吧,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神通广大,我无话可说。 “我可以把辅仁卖给赵明瑾。”他一口哽在胸口没喘上来,他用拇指用力按压着心口的位置,艰难的说:“我也同意,把套现的钱拿去给小清还债……” 这可就真的是冤枉我了,想要卖辅仁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跟江尚清扯上什么关系。 “你别再闹了行吗?”江以宁眼圈都红了:“我真的扛不住了……” 其实除了早上这出戏,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闹。 江以宁总是责备我“闹”,大概就是在说我作妖吧,想强上我未果的时候他说我脑,段佳橙欺负我的时候他说我闹,到这步田地了他还认为这一切是我“闹”。 我对天发誓,今后谁敢在我跟前提“闹”这个字,我一定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我冷笑一声问他:“段佳橙的孩子呢?” 他抬眼扫了我一眼,低声说:“没了。” 我又问:“谁干的?” 他连看我都不敢看,已经不再是大拇指按压心口了,整个手掌都压在上面揉着,锁着眉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告诉我:“你不要管。” 我最看不得他这病弱的样子,每次我质疑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死样子,我不知为何突然恶从胆边生,上去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怼在了墙上:“是你承认的,这事是我干的对不对?!” 江以宁满脸痛楚,两只冰冷的手握住我的胳膊,呼吸不畅的求我:“松手……松……手……” 我并没有用力,甚至力气都没他抓我的大,他却抓着我一副要过不去的样子。 “江以宁,我拜托你,不要没事总是这样一副挺不下去的死样子,你能不能阳刚一点,做点男人的事给我看看?” 我厌弃的抽了手,他一只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只手在解自己领口的第一粒纽扣,身体摇摇欲坠,眼皮一张一阖要抬不上去了的样子。 “怎么?”我搡了他一把好让他坐的稳一些:“你又要晕了对不对?人家天遁地遁土遁,到你江以宁这里就是晕遁了?” 江以宁痛苦的摇了摇头,他把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神特别受伤,在那里狡辩:“我没有……” 真是睁眼说瞎话,他在我跟前晕了多少次了,我才不信是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能晕的出来的。 我几乎跳脚:“你怎么没有!” “我没有……”他看上去真的是受够我了,他很想按压住我的吵闹,急急的说:“我没有承认是你干的。” 我终于安静下去了,梗着脖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向自己丢石子的小孩子,无奈又有一点可悲,他叹了口气说:“我承认了,是我干的。” 第80章 vol 16(9) vol 16(9) 这事都能承认, 我真想去他妹的江以宁。 害人流产都敢大包大揽,这事要不真是他干的, 要不他就是个真脓包, 软蛋,窝囊废。 不,还有可能他在卖人设,反正没人相信他会害段佳橙的孩子, 别人只会想, 他这是在替别人扛雷, 而这个别人自然就是他那个有神经病的老婆了。 这么一算,那这个事, 还真有可能就是他做的,因为害段佳橙没了孩子,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即便他站出来承认是他做的, 别人还是会觉得是我干的。 这个心机婊,大碧池江以宁! 天晓得段佳橙现在有多恨我,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反正段佳橙这辈子已经把我列入死亡名单了,我还有什么好洗白的, 再说我解释, 也得有人信啊。 我不想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江以宁这里了,我狠狠踢了他一脚然后走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我回家以后保镖和管家都劝我尽量少出门, 那我就乖乖听话,能不出门便不出,在家养胎。 不过我也没闲着,我请了胎教老师来给全家上课,请了营养师专门来制作孕妇餐,请了按摩师来给我做按摩,请了瑜伽师来家里叫我练孕妇瑜伽,请了音乐老师每天来给我弹钢琴,请了个美术老师来教我画油画,还请了个网红声优来每天对着我的肚子讲童话故事。 我坚决贯彻执行了一个词,作妖。 我作成这样都没人理我,我说什么他们就安排什么,管家都不曾打电话请示江以宁。 估计江以宁已经下了命令了,由着我作由着我闹,只要我别带球出逃,我想怎样就怎样,而他自己整整半个月都没理我。 想来这次我把他作得很了,这半个月他都没回过家,对我不管不问,倒是又过了两天赵明瑾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让我去医院办公室签字,内容是辅仁医院的股权转让书。 江以宁一直不打电话找我,我还以为这件事早就黄了,没想到他竟然说到做到,真的将辅仁卖给了赵明瑾。 我带着保镖去了辅仁医院,赵明瑾赵院长新上任的秘书在楼下接的我们,她负责刷卡上楼,送我们去院长办公室。 其实赵明瑾这么做已经给足了我面子,至少没有明确的告诉我,江以宁已经从这所医院离职,而我不再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太太,我手里的那张通行卡已然作废。 我站在江以宁办公室大门前的时候有一点心慌,那一刻竟然是五味陈杂,倒不知进到这个房间以后该怎么面对江以宁。 毕竟我已经半个多月都没见到他了,而这一次见面竟然是让他签给我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书。 我在门外顿了顿,终于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但我没想到江以宁不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赵明瑾,我一个都不认识。 “江太太,”赵明瑾向我介绍:“这位是江先生的委托代理人张律师,这位是我的律师,这位是我们另一位股东的代理律师陈律师,这位是您的律师,李律师。” 我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竟然连律师都有了,我都不知道这个律师是干什么的,谁派来的,向着谁说话的,可不可信。 赵明瑾很容易就看穿了我:“江太太不必担心,李律师是江先生的御用律师,也是江先生这次特意为您安排的。” 赵明瑾“特意”两个字加重了语气,看来我这勾当,江以宁清楚的很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惧惮的,反而这样倒了却了我不知该如何向江以宁坦白的心思,现在话都说白了,我们就痛痛快快签字好了。 江以宁派来的律师很尽职尽责的为我讲解条款,签了股权转让协议书又签股东合作协议书,在协议书里我才看到我们另外一位股东的姓名:宋爽。 宋爽这个名字特别面熟,我却一时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赵明瑾那边已经签完,我无暇多做考虑,反正股东早晚有见面的那一天,我也不必多动心思。 我大笔一挥,协议最终成立,辅仁由江以宁的独资企业变更为股份公司,持股分别为童霏占股百分之十,赵明瑾和宋爽各占百分之四十五。 委托律师退出之后,赵明瑾开了一支红酒庆祝,他给我倒了一杯,我并没有接,他把酒杯放在我跟前的桌子上,自己同我干了一杯。 酒杯撞击声清脆,赵明瑾抿了一口,对我微微一笑:“江太太,以后请多关照。” 我没有什么心思回敬他,我只是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娶薇薇?” 赵明瑾一抬腿坐在了我身边的桌子上,他的胳膊支在他的腿上,弓着腰在我跟前摇动着酒杯:“江太太,不尝尝江先生精心为我们准备的红酒吗?” 辅仁是江以宁一手做大的心血,江以宁的亲生仔,我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律师,决定卖掉辅仁的。 可能他是真的缺钱了吧,赵明瑾这个奸商,他是看准了江以宁急需套现,又算准了我的心思,逼江以宁就范的,江以宁此刻大概恨透了我。 我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依然对赵明瑾穷追不舍:“你到底什么时候娶薇薇?” 赵明瑾向后缩,故作玩笑似的说:“那要看你的好闺蜜薇薇小姐什么时候肯嫁给我了,我真的超级爱她。” 我冷笑:“爱她你就先策划一场求婚吧。” 赵明瑾笑眯眯的斜看了我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嗯了一声,然后用酒杯一指我,打枪一样的抬起来,说:“可以,提上日事议程!” 我不想再同他扯淡,我拿着包要走,没想到赵明瑾却在我身后突然说:“江太太,你不想看看你的女儿江茴裴吗?” 江茴裴。 江茴裴。 像是有把刀在我的心脏上划过一道口子,血流出来,我终于记起了她的名字。 我的女儿,江茴裴。 我回过头去,赵明瑾手里捏着几张照片,他把照片轻易地搓成扇形对着我展开,露出狡黠无比的笑容。 我无法控制我自己不走上前去,我如同一个机器人那样卡顿,伸出手去接过了那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襁褓大小的婴儿,穿着粉色的爬爬服,趴在床上仰着头,对着镜头发着灿烂的笑,口水都流了出来,那个小天使笑的好开心。 我捏着那几张照片,我的心肝,我的心都要碎了,怎么会有如此可爱漂亮的宝宝,她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礼物,课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求得老天爷能让我到她身边去,去抱抱她,亲亲她。 我揪住赵明瑾的衣服:“裴裴现在在哪儿?” 赵明瑾摇摇头:“这个我可帮不了你江太太,你还是去找江先生吧。” 他只是想挑起我和江以宁的战争。 我气得抓狂:“我已经让他把辅仁卖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错啊。”赵明瑾撇撇嘴:“可他也没给我一个痛快。” 赵明瑾从桌子上走下来,一只手插着口袋,冷下脸来,目光阴蛰:“所以,我要给他制造一个麻烦。” 这个麻烦就是裴裴。 的确,在没想起来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之前,我已经将裴裴忘的一干二净,倘若她还无形只是存在于我的惦念里,那种思念尚能忍受;可当我真真正正的想起了她认出了她,我承认,那一刻我已经走到崩塌的边缘了。 我捧着照片晃晃悠悠的回到家,无心上课,不想吃饭,我窝在床上,满心满眼只有那三张照片。 我拼了命的想,敲着脑袋努力的回忆我和这个孩子的点滴,却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在床上坐到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刻我突然下床跑到了江以宁的主卧。 主卧已经落了锁,我打不开,我跑去楼下奋力的敲打管家的门,管家睡意朦胧的被我喊了起来。 不光是管家,因为我实在太吵了,其他人也被闹得纷纷起了床。 我知道他们有气,一定是在暗暗骂我是个神经病的泼妇,可高端的家政团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们为我打开了主卧的门,除了管家其他人都站在主卧门口的走廊上,看着我将主卧翻得一团糟。 管家站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问我:“太太,您要找什么?” 我疯狂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你们看到裴裴的玩具箱了吗?裴裴的东西,她的玩具,原来都装在这里的!” 管家摇摇头,低下头去:“什么玩具?您可能是记错了吧?” 我不可能记错,我脑海中的画面江以宁就是跪在主卧的地上,推着小凳子和裴裴在爬。 我拿着照片跑到门口,我对着一屋子的家政展示裴裴的照片:“你们知道裴裴去哪里了吗?你们认识她的吧?你们谁能记得裴裴?告诉我好不好?” 他们面面相觑,摇头不知。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呢? 我举着照片就给他们跪下了,我声泪俱下的说:“我求你们……” 我的下跪让所有人慌了神,他们七手八脚的将我搀了起来,眼里满是疑惑和同情,我听到他们有人悄声商量:“要不要叫先生回来送太太去医院啊?这犯了病了,可怎么行?” 我知道,他们又把我当神经病看了。 在这个世界上生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病,可别人都认为你病了。 我觉得我像是走进了一部无比可怕的阴谋电影,无法力证自己的清白,可越是辩白越是被人认定有病,会被关起来,强行打针,吃药。 可我还怀着一个孩子,我不能这样下去,须得冷静,我只有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才能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总不至于将我关起来打针吃药变成一个傀儡。 我慢慢走回我的房间,坐在床上抱紧我自己,默默无声的哭了起来。 我一边哭一边亲吻着照片,却害怕眼泪将照片打湿,我咬着唇生怕哭出声被外面偷听我的人听到。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终于忍不住摸出手机来,拨通了江以宁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轻声啜泣着叫他:“江以宁……” 那边沉默无声。 我泪如雨下:“我求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裴裴……” 那边依然无声。 我放声痛哭:“江以宁!你个混蛋!你把裴裴抱哪儿去了?我的孩子呢!我知道你们家不让养女孩,我可以给你生孩子,但是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行不行?” 电话那头无声,唯剩我一人哭泣,我哭了好久,那边听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唤我:“童霏。” 但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江以宁,是梁忆昔。 梁忆昔涩口的允诺我:“童霏,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裴裴。” 第81章 vol 16(9)下 vol 16(9)下 我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江以宁不肯带我做的事情,梁忆昔要做了。 我枯坐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爬起来穿戴整齐在客厅坐着等梁忆昔, 可梁忆昔直到太阳高起才来。 我并未告诉管家我在等谁,梁忆昔来的时候管家十分的惊讶,诧异而恭敬的称呼她:“梁小姐?” 梁忆昔颔首。 是的,我们家小三在我跟前登堂入室, 这般轻车熟路, 就连我们家的家政都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也不知道这是来过了多少次。 或许不该叫她小三,早就应该是他们江家这一代主事二房的姨太太了。 其实我也曾相信过梁忆昔是江以宁的亲生妹妹, 可这几次午夜的通话让我彻底放弃了这种念头。 哪有一个哥哥和妹妹共同养了一个孩子的;哪有一个哥哥半夜还跟妹妹睡在一个房间的。 这俩货若真的情投意合鸳鸯戏水,即便真是亲兄妹,也是德国骨科,江以宁这个死妹控, 猥琐发育。 想来这个变态的家庭,也真是龌龊。 管家要给梁忆昔倒水, 被梁忆昔谢绝了, 梁忆昔简短的说明来意,要带我出门。 其实我早已对我们家的管家敬而远之, 可唯一令我心下稍有动容的, 是梁忆昔要带我走的时候,管家还知道阻拦。 或许是怕我真的出事,或许是怕我出事有负江以宁的嘱托, 管家十分犹豫,想拦却拦不住,最终是由着梁忆昔将我带离。 出了门才知道梁,其实忆昔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我和梁忆昔也是分开坐两辆车,她有她的保镖车,我有我的保镖车。 这不难理解,“今我来思”早就把梁忆昔曝光了,不管梁忆昔是江以宁的什么人,她都会成为江以宁要求重点保护的对象,一旦被人掳走诈江以宁一笔钱,也是个□□烦。 我的车跟着梁忆昔的车,可我却不知道,梁忆昔要带我去的最终地方是抱朴斋。 这是我第三次到抱朴斋来,第一次来是为了pk段佳橙那个脱线,结果却差点被江以宁强上;第二次来是为了求的一丝安静,结果却发现了江以宁的一行手书;而这次,是第三次。 梁忆昔的地位果然比我高,连在抱朴斋都嫣然是一副主人的架势,所有的门禁都已录入她的指纹,她驾轻就熟的领着我快步游走在厅堂里,而后她把我带到了曾经的那个透明的玻璃花房前,打开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我以前来过这里,记忆深刻,因为这里展示的藏品是一枚汉代铜镜,“见日之光,长毋相忘”铭文镜。 可我没想到视野完全呈现之后,江以宁会在那个房间里。 那屋里添了一张中式的禅意软塌,江以宁坐在软榻上以手扶额,似乎在阖目休憩。 他穿着一身十分轻薄的中式禅服,周身白色,衬的他整个人都轮廓分明,气质清隽出尘。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抱朴斋这座古香古色的宅子除了遍藏珍宝,剩下的,最适宜打坐参禅不过了。 江以宁怕是最近输钱输得惨,在这里顿悟静心的吧,但我和梁忆昔的闯入显然打扰了他的清修,他蹙着眉睁开眼睛,亦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眸子逐渐聚焦后发现是我,便变得清冷冷的,一脸倦色。 他叹了口气问梁忆昔:“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梁忆昔显然也十分的底气不足:“我觉得应该让她知道真相。” 江以宁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出去吧。” 我以为江以宁是在赶我走,可梁忆昔先走了,还帮我们关上了玻璃门。 江以宁扶着软塌脚步虚飘的站起来,仙风道骨的缓缓冲我走过来,气质是我未曾见过的清炁,我浑身不自在的向门的方向挪了几步,却发现他本意并不在我,而是我刚才站立位置的后方。 他从那里取了三支线香,在长明灯里引燃,而后他走向那根展示汉代铜镜的玻璃桩,闭目将那三炷燃着青烟的香覆在额前停顿数秒,再拿下时将香火插在前面立着的香炉里。 然后他重新燃了三炷香递给我,垂眸低声道:“来都来了,拜一拜吧。” 我不知道他这是在拜谁,这里供奉着谁,超度的是谁,但他如此虔诚,可能是他的母亲吧。 我不信这个,所以也没有学过相关礼数,我只是接过香装模作样的揖了揖,匆匆插进香炉里了事。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黑沉沉的眸子一脸疲倦之色,已然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打破了他的沉思:“江以宁,不如我们别装了,玩心计我玩不过你,论城府我憋不住二十四个小时,我问你,裴裴呢?” 我观察到他的手指收紧握成拳,叩进了掌心里。 “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答应你。”我努力控制着我自己别哭出声来:“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她,就一眼,哪怕就一眼……我太想她了……” 江以宁微微扬起头,我看到他的唇轻启颤抖着呼出一口浊气,却未曾说话。 “我一定好好给你生下这个孩子,你想要儿子没有关系,我一定给你生一个儿子。”我走上去揪住他的衣袖,乞求他:“等我生了儿子……你就把裴裴还给我,还让我来带她,好不好?” 他并不肯看我,仰着脸看向别处,未有动容:“裴裴的事你先不要想了,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我在他腿边跪了下去:“求你……求你把我的裴裴还给我……” 他甩开了我的手走向一旁,背对着我,声音冷血喑哑:“你起来吧,我说过了,你现在不要多想。” 我跪着向他蹭去,他却一路都在躲着我,我圈住他的腿,他终于肯低下头,想要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他眉峰蹙立,声音冷的可怕:“我说了你现在见不到她!你给我起来!” 我呆立在那里,可门突然打开梁忆昔冲了进来,她尖声质疑江以宁:“你为什么还不让她知道真相?!你给她一个痛快啊!” 没想到江以宁突然青筋暴起,催动肝火:“够了!你给我出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梁忆昔被他吼得一愣,含着泪一脸委屈的看着我们。 我突然有种正室的优越感来,是啊,大太太和大老爷在讨论孩子的,哪里轮到一个姨娘多嘴。 我从地上扶着自己的腿爬起来,我的孩子没找到,我的这股火,得有人接。 我上去一把揪住梁忆昔,狠狠将她拽到玻璃桩前,抡起香炉抵在她头上,问她也问江以宁:“我的孩子呢?” 梁忆昔当然不会由着我再这样欺负她,她竟然去咬我的手,跟我扭打在一起。 见过女人打架吗?无所不用其极,揪头发撕脸皮挠指甲轮粉拳,我和梁忆昔厮打成一团,估计江以宁气疯了也怕伤了我怀的孩子,竟然上来抱着我要把我拖走。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江以宁从我身后抱着我,我实在无法脱身,借着力向后撞去,只是我没想到江以宁身后是展示那铜镜的玻璃桩一角,我这样一用力,他整个后背都磕在了那上面。 他撞上棱角的那一瞬间时间都像是静止了,我看到他的脸在我的脸上方痛苦的一现,而后他彻底失去了力量向后倒去,贴着那柱子一侧的棱角,滑坐在了地上。 梁忆昔尖叫失声:“哥——!!” 我相信,那一声她喊得,是下意识地真情流露。 江以宁垂首坐在那里,他嘴唇轻轻颤动着,唇珠下涌出一线细细的血迹,断了线的珊瑚珠子一般向外流淌,梁忆昔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江以宁身边,待看到江以宁那张彻底再无血色的脸庞,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放开了江以宁,扬起手掌,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耳光带着耳鸣和麻木在我耳边响过,她用力真大,真的,我被她扇的向后滚了两圈,觉得我的头都被她扇到一侧要扭不过来了。 我这辈子还没有人这样扇过我,之前我又闹着跳楼的时候江以宁也扇过我,但一点都不疼,那时候他可能只是实在气急了,想打醒我而已。 可是现在,梁忆昔把我扇成这样,江以宁却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我。 他在努力抬起眼皮看着我,眼中的神情明明灭灭,他想说话,却终究是毫无气力,颤抖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的脑中有尖利的笛声在长鸣,周围的声音都离我很远,我听到梁忆昔在吼我:“你不是要孩子吗?!你不是要你的孩子吗?!” 她走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她拖着我走到江以宁跟前,我看到江以宁抬起手用力拽住她的手,在用力的摇头。 梁忆昔揪着我,冲着我大喊:“你给我看清楚!你的孩子——!” 她的话被人打断了,那一瞬间是江以宁扑上来抱住了我,他猛地扑上来将我饱得很牢,我贴在他的胸膛,即便是我耳中仍在轰鸣,我也依然听得到他的声音,带着沉入深海的余音,怡声穿云。 他说:“我们的裴裴,是余生。” 第82章 vol 16(10) vol 16(10) 我不是没想过我的孩子就是余生。 因为我做过好多梦, 梦里裴裴的样子就是余生。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过,特别难过。 原来余生就是我的孩子啊, 可我见过她那么多回, 我们却从未相认,我还一直觉得她是江以宁和梁忆昔的孩子,我还发疯的嫉妒她可以在爸爸妈妈的身边。 我呆愣在江以宁怀里,片刻之后开始嚎啕大哭。 我哭得特别伤心, 江以宁抱着我微微的摇着哄着, 可也没摇几下, 我便看到他的头缓缓地垂下来,人已悄无声息。 天晓得他身体到底有多弱, 只是在一个玻璃柜子上撞了一下,人便吐血晕过去了。 梁忆昔把我从江以宁怀里拖走,江以宁失去了支撑便向一旁倒去,梁忆昔扶住了他对我吼:“快打120啊!他要是有什么事, 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余生了!” 我的耳朵是充斥着耳鸣声的,刚才我的哭泣和愤怒也让我大脑缺氧, 我眼前泛着黑跪在地上找我的包, 找到了便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可却说不清楚我在哪里。 还是梁忆昔夺过去电话说明了情况, 又在救护车到了以后对医生讲明江以宁的身体状态。 持续发烧半个多月, 白天高烧夜晚稍降,身上有伤总不见伤势好转,输抗炎药效果也不明显。 我都不知道江以宁身上有伤, 直到在救护车上我才看到。 梁忆昔帮着医生把江以宁身上那层薄薄的衣服退下来,他的整个后脊背上都覆了一层纱布。 纱布上沾着血水,刚才的撞击让他的伤口多处崩裂,纱布被揭下来的时候有些地方都已经粘黏在了皮肉上,医生用棉球蘸着生理盐水慢慢浸润着,才将纱布与伤口分离。 江以宁痛的醒过来又晕过去,好不容易才将整个后背都血肉淋漓的露了出来,竟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抽的,周身青紫,青紫间还有一道道皮开肉绽的血痕,但那伤口早已经不再新鲜,而是那种迟迟不愈的血褐色,并且将他后背高高肿起,伤口凸出包着脓血,应该是还有感染的症状。 怀孕让我胃浅,我几乎不敢再看他后背第二眼,第一眼看完便捂着嘴将头转向一边。 医生口中啧啧,问我们:“这是怎么弄得?伤成这样怎么也不可能是无意的,要不要报警?” 梁忆昔只是摇头,默不作声。 我原本打算把江以宁送去辅仁,还是梁忆昔坚持要送去市立医院。 江以宁现在已经不是辅仁的院长了,倒还认识不少业界同仁,我们在市立医院开到了一间私人病房,虽然环境同辅仁没有办法比,但总算也有专业的医疗团队。 经过一番检查,江以宁还算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老毛病,胃不好肺不好,有些内出血,外加一些身体指标不合格。 我不知道医生是怎么给他处理伤口的,被送回来的江以宁尚在昏迷,但是他脸上早已毫无血色,黯然灰败,唇上尽是被他自己咬噬的外伤。 医生将他的病床摇起床头到最大角度,让他如同坐着一般靠在那里,悄无声息。 我这才想起他胸前还有骨折伤,而后又背伤成这样,他既没有办法趴着,也没有办法躺着,想必这些天他都是这样,躺不下也歪不倒,怪不得会穿着那么轻薄的一件禅服坐在软榻上休息。 现在他终于可以睡着了,还是因为被我撞出了更严重的伤,晕过去了。 市立医院的私人病房很小,躺了一张病床、摆了两台仪器、立了我和梁忆昔两个人,这房间几乎全满了。 梁忆昔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她,她递了一个颜色,示意我有话出去讲。 我现在确实相信她是江以宁的妹妹了,只是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梁忆昔姓梁而不姓江?而且为什么江以宁要把我的孩子交给她妹妹抚养,还要对我如此大费周章的隐瞒? “我寄养的家庭姓梁,其余的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梁忆昔现在对我的仇恨还不小:“你要是想要孩子,我回去给你接来就是了。” 我当然要我的孩子,我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我的孩子,我赶紧跟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怎么,给我照顾了这些年,还怕我这点时间给你虐待了拐跑了?”梁忆昔冷笑:“你给我留下照顾我哥!” 说真的,关于孩子这一点我真的怕极了。我对梁忆昔一直很敌意,想必她待我亦如是,而且她带了余生这几年,我怕她万一不想把孩子还给我了,我可能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我不肯放她独自回去接孩子,梁忆昔气的又想扇我:“童霏,你真的太没良心了,我哥一心待你,真是他错付了!” 一心待我吗?把我的病例记入课题研究,把我的孩子送人,再我又怀孕的时候给我吃药,制造假象,让我背锅? “我不清楚你们以前都发生了什么,老宅的事我哥不光瞒着你,他也瞒着我。”梁忆昔没什么好气:“但是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我都被迷晕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那个好弟妹段佳橙的孩子掉了,听说就是你买的那份番薯旦,查出来里面下了流产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个番薯旦我还亲自吃过,怎么可能在里面下药! 梁忆昔抱着胳膊还不忘损我两句:“我也相信不是你干的,你这么无脑,就干不出这么有能力的事。” 看起来梁忆昔的智商也不高,因为只有她会相信这事不是我干的,而在大宅,每个人都相信这是我做的,理由便是这种毫不犹豫又简单粗暴的操作,就只有我这种无脑的妒妇能干得出来。 “段家不会放过你的,你又根本不知道配合我哥,他来不及解释只能给你搁了一点安眠药让你睡着,好找理由说你身体不适偷偷让ada亲自护送你回来,他自己留在那儿替你领罚。” 我不管江以宁是出于什么理由把我送回来,这个行为就傻的奇怪,我太不能理解:“这个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梁忆昔气得抓狂:“你以为江家家主的位置就这么好当吗?!董事会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们虎视眈眈,段家拥兵自重,是白的他们也一定会泼成黑的,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都只能是你做的!” 好恶心的一出豪门暗战,照这么说我就不应该去这一趟新加坡。 “你不去,也会有别的事栽到你头上。”梁忆昔神色暗淡,可能也是心疼江以宁:“我哥就不该爱上你。” 本世纪狗血言情剧台词又开始上演了,江以宁他爱我且爱的一往情深,人人都觉的他痴心错付。 “不是吗?”梁忆昔对我的态度极其不满,跟那些韩剧女主一样眯起眼睛质疑我:“你知道在新加坡害人流产要受什么样的刑罚吗?你知道对我哥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来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下衣服来跪着被人打是什么样吗?你知道他伤的不能动却要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到处找你,最后急的坐在路边马路沿上一把一把的吞止痛药吗?” 他……吃止痛药不是不耐受吗? “是的,所以他纯粹是跟他自己过不去,气自己无能,连止痛药都不理他。” 这倒像他这种小心眼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在新加坡,害人流产是要接受鞭刑的,全身脱得□□,被用消毒药水泡过一天一夜的藤鞭抽到皮开肉绽。”梁忆昔的确有那种韩国女人的血统,眼泪汪汪凄凄犹怜:“考虑到他们江家还要脸面,这件事只能家罚解决,就是把两家人都召集起来,在祠堂里找专业的打手用藤鞭抽我哥。” 抽完以后的结果我刚才已经看到了,连我都发誓不想再看第二眼,而江以宁却跪在那里活生生的受了过来。 江家家罚真的很过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江以宁受这样的侮辱,真是非同寻常的变态。 这个病态扭曲的家族,家罚包含长跪,禁闭,鞭刑。 我犯的错误一般都是不轻不重,所以只被判过禁闭,我不知道那样的鞭刑捱一鞭子到底会有多痛。 可江以宁还要坐飞机回来找我,找到我还为我清创,我却把陪我吃饭的他推到地上,我却把刚处理完烂事的他按在墙上。 而最要命的是,我还拿孩子要挟他,把辅仁低价脱手给赵明瑾。 不管江以宁是不是真的急着用钱套现,不管他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安排,卖掉辅仁这件事,始终是我对不起他。 我在检讨自己,梁忆昔通过门上一方玻璃窗看看江以宁,回过头来跟我说:“现在你能进去照顾照顾他,让我去把余生接过来了吗?” 是的,尽管我有千万个不放心,但我只能先去为我做下的孽赎罪。 我走进房间去照顾江以宁,他依然睡着,脸颊微微朝外侧偏着,微微蹙着眉,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捂在胸前。 后背的伤口应该很痛,骨折的伤口还不能缚胸带,他躺的吃力,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我把他的头垫的再立起来一点,让他的身体跟床还能分开一些,不至于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床上,没想到我才轻轻扶起他的头,他便轻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小声问他:“你醒了?” 他叹息:“我就没有睡。” 也是,这么重的伤,若能睡过去,也不过是晕过去了。 他问我:“忆昔呢?” 我告诉他回去接余生了。 他说:“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管他多久,已经这么久了。 他苦涩的说:“我们家的女孩……” 我竭力的笑笑打断他:“我知道,生了女儿要被送人的嘛……” 说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我不知道这里面还会是个什么。 江以宁急忙捉住我的手:“以后不会了……” 第83章 vol 16(11) vol 16(11) 江以宁说过的话算不得话, 江以宁保证过的事更算不得事。 我现在知道了,很多事他应该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所以他权且立他的志, 我权且听听罢了。 我没回他,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无用,心灰意冷的丧气垂头,心绪低落的靠在那里。 我同他一时无话可讲, 看看他床边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市立医院是国家公立的医院, 天使们整天忙着救死扶伤, 当然没有辅仁那么好的条件还聘用一堆服务工作者,入住有礼, 还送果篮和住院三件套。 这里连个水杯都没有,我问江以宁:“你要喝水吗?我让管家送点什么东西过来吧?” 江以宁摇摇头,看了一眼输液的药水包。 想来那么一大袋子液体输入他体内,整个人也不会觉得渴。 我没话找话, 问他:“你还痛不痛了?” 其实也是废话,他整个人都在显示着隐忍, 怎么可能不痛。 但他却抬起脸来对我笑笑:“不怎么痛了, 好多了。” 太假了,我实在受不了他那副样子, 忍不住说:“痛就是痛, 不痛就是不痛,你说你顶着这么一张笑起来比哭都难看的脸,装什么大头蒜呢?” 江以宁那张脸被我说的尴尬了半天, 当真比哭都难看了,最后他点着头,低下头去笑笑说:“是,挺疼的。” 这就是了,我跟他说:“你跟别人客气,跟我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你要是痛的狠了就告诉我,我虽然没有什么办法,但是你跟我说出来,我在你身边听着,肯定比你自己憋着好很多。” 他看着我,一脸煽情的样子,特像一个看到女儿对自己嘘寒问暖而感动致死的老父亲。 我干脆脱了鞋上床,把手伸出半空,掌心朝上递给他。 他浅浅的笑起来,吸吸鼻子抬起他的手搁在我的掌心上,我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江以宁可能没理解我是要拽他起来,猛地被我一拽忍不住低低“唔”了一声,坐在那里更是痛的直发抖,用那种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着我,嘴里碎碎念。 好心没好报,我只是想让他借着我的力气坐起来,这样压不到伤口还能舒服一些,谁知道他自己反应慢半拍,反倒怨起我来了。 我听不清楚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也懒得深究,帮他解开住院服的扣子想让他的伤透透气,谁知道他却像个良家妇女那般把已经解开的衣衫一揽,跟我说:“待会儿余生就要来了,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妥……” 我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妥的?” 他支支吾吾的:“我们可以回家啊……” 我一把把他的衣服从肩头扒下来了:“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等到回家?” 他上身暴露出来,医生把他的伤口缠的一圈一圈的像个木乃伊,我看的只想骂娘,包成这样,换药的时候不会让纱布和皮肉又粘在一起吗? 我刚想批评两句,谁知道江以宁却突然把下巴磕在我的颈窝里,两只胳膊抱住我,轻叹了一口气:“霏霏,罢了,这次我就从了你……” 惹……我终于明白了,搞了半天,我俩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是晚了,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听到一声门响,咔哒一声,我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梁忆昔手里牵着矮矮小小的余生。 余生手里握着一根棒糖,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将棒糖对着江以宁高高的举起来,嘴里奶声奶气的大声喊着:“爸爸!吃糖!” 我和江以宁保持着在床上相拥的姿势都愣掉了,可是小孩子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她手里的举着的糖像她的魔法棒那样指着我们,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凹成了一个“o”型。 梁忆昔特别尴尬,赶紧捂上余生的眼睛,她把自己的头也转向一边,又气又羞的说:“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先出去了!” 她说完要带着余生离开,我冲口而出的喊了一声:“裴裴!” 余生和梁忆昔都愣住了,梁忆昔慢慢把手从余生眼睛上拿开,我看到余生呆呆的望着我,慢慢收回了她手里的棒糖。 我的女儿,我超级可爱的女儿,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立刻推开了江以宁,赤着脚跳下床去,一把想把她揽进我怀里。 可是她很怕我,转过身去紧紧抱着梁忆昔的腿,怕的把脸都埋进梁忆昔的腿里。 我赤脚蹲在她身边像一个不知该如何对亲生仔下手的母狒狒,梁忆昔在那里扒着余生哄她:“你不是想爸爸了吗?不是想见爸爸吗?” 江以宁在床上吭吭咳了两声,气力不足的也在那里救场:“余生,这是妈妈,你不是总是问我,妈妈去哪儿了?” 余生抱着梁忆昔的腿,小心翼翼的别过小脸来,偷偷摸摸的眜了我一眼,发现我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于是特别不好意思小嘴一抿,又把脸藏回去了。 梁忆昔不怎么理我,她弯下腰把余生抱起来,搁在了江以宁的床边:“跟爸爸玩总可以吧。” 江以宁笑着把手掌摊开伸向余生:“不是要给我吃糖吗?” 余生特别开心的点着头,献宝一样的把棒糖放进江以宁手里,立刻捂着自己的嘴咯咯地笑。 婴儿肥的小可爱笑起来脸颊上又两个深深的酒窝,我看得心都快化了,江以宁在那里认真研究他手里的棒糖:“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口味的棒棒糖啊,是不是我们余生最不喜欢吃的才留给爸爸了啊……” 余生“咭”的一声笑的特别开心,完全出乎我们意料的跳起来扑到了江以宁身上。 余生虽然是个很小的女孩子,但是她那么用力一扑也像个小钢炮砸在了豆腐上,江以宁这块老豆腐险些被砸成了豆腐渣,痛得他变了脸色,只会抽气了。 梁忆昔脸色大变:“余生!姑姑不是告诉你了爸爸生病了!” 余生马上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她趴在江以宁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梁忆昔气的上前拧了一把她的小脸,余生便揪着江以宁胸前的绷带嘤嘤嘁嘁的哭了起来。 难为江以宁脸色惨淡还能腾出精力来应付孩子,他瞋了梁忆昔一眼,一只手撮住余生的小屁屁,一只手按在余生的背上,一边轻轻掂着余生一边亲吻着她的发顶,嘴里又像哄猪那样的啰啰嗦嗦:“呼呼呼,没事啦,我们余生别害怕,呼呼呼……” 余生被江以宁掂的破涕为笑,两只手在江以宁胸前挠来挠去,我看到江以宁快撑不住了,上去抄起余生的两只胳膊就把孩子抱进了我怀里。 其实我早已心痒难耐,抱着余生竟然忍不住低下头一顿狂亲,余生待看清楚时我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着梁忆昔伸出手去求抱走。 我当然不给,梁忆昔也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小小的病房一时间被余生哭的沸反盈天。 有医生过来提醒我们保持安静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我这才看了看江以宁,见他的脸色越发不好,我便抱着孩子走了。 我在前面小跑梁忆昔在后面追,余生伸着小手咧着嘴,搞得我像人贩子一样,还是梁忆昔喊了一声:“童霏你给我站住!” 我这才停下来,十分敌意的看着梁忆昔。 梁忆昔追上来给余生擦擦眼泪,对余生瞪眼睛:“姑姑不是在身边吗,你哭什么哭!” 余生也是哭累了,借机改为了抽啼,梁忆昔跟她拉钩:“姑姑在你身边呢,余生要是不哭了,姑姑就带你去游乐场。” 余生伸出小指跟她拉钩,我似乎明白了小孩子的喜好,和梁忆昔一起带着余生去了游乐场。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梁忆昔说的原来是那种商场里面不太大的室内游乐场,难得余生这么个标准的豪门小公主竟然也玩的欢腾,可我再想抱她时,她却说什么也不肯了。 我耐着性子安慰自己,由着梁忆昔抱着孩子,又给她买了好些玩具和小裙子这才一起回家去。 余生缠梁忆昔缠的紧,我原本想着可能今晚都要留梁忆昔在家里过夜,谁知到了家才发现,江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于我们回来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里人显然已经知道要欢迎新来的小主人了,竟然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家里的风格变了一个样,到处绑了米妮的蝴蝶结,家里的大厨还做了各种卡通头像的小饼干,各种试图转移余生的注意力。 余生怯怯的有些怕生,江以宁便告诉家里的人尽量躲起来不出现,可饶是这样余生也不愿意从梁忆昔怀里下来,最后还是江以宁拍拍身边对她说:“余生过来亲亲爸爸吧。” 余生这才肯从梁忆昔怀里爬到江以宁怀里,江以宁一边跟余生亲昵一边对梁忆昔递了一个速速撤退的眼神。 纵使梁忆昔一百八十个不情愿,可她还是气呼呼的走了,一时间家里留下我们三个,江以宁垂着眼睑并不看我,拥娃自重:“霏霏,孩子是不可能跟我分开了,你看今天晚上……咳!” 我翻了个白眼。 我说他怎么把梁忆昔支走了,和着在这儿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