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们每天为我修罗场》 第1章 第1章 狐星河单手支撑着下巴,侧躺在床榻上,一头浓黑的长发铺散在床,几缕发丝搭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比女子更加柔美。 狐星河望向窗外。 窗外,一间窄小的庭院。 已是深秋,庭院中间围着的一棵梅树,几片黄不拉几的树叶孤零零悬挂在枝头,风一吹便掉落,眼见就要秃了。 狐星河幽幽叹了口气。 “梅”同“霉”,他最近确实很倒霉。 扳着指头数来,他被困在这梅苑已经一月有余了! 想他天界一上仙,九尾狐一族的族长,何等的风光霁月,令人艳羡。如今只能困在一方庭院独自憔悴。 想到这儿,狐星河蹙眉又是一叹,伸手摸了摸自己花容月貌的脸。 嗯,胖了。 “果儿,给我再拿个鸡腿儿。” 听到庭院外匆忙“嗯”了声,接着传来小跑声。狐星河总算找到一点慰藉。 最起码这里伙食还是没亏待他,鸡挺多的! 事情还要从月余前说起。 彼时狐星河还是天界无忧无虑的狐仙,天界的和事佬太阴真君突然找上他,传天帝旨意要他下界办一件要事。 如果要事办成,狐星河就能从普通的天界神仙一跃成为人人敬仰的真神,自此身份大不相同。 不过,当狐星河问清楚这件要事时,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只因为这件事着实难办,而且和他的死对头有关。 虽然狐星河嘴里说是死对头,但这其实是狐星河一个人的单相思。 武睿帝君身为天界最强大最尊贵的天神,身份与狐星河天差地别,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一条浩浩荡荡的天河水。 恨,是单方面的恨。 武睿帝君也许根本就没把他这号人放在心上。 狐星河黑着一张脸,磨碎一口细细的银牙,“武睿帝君的事,找我这个小小的狐仙有什么用?” 太阴真君正色:“你就不要推辞,这件事情除你之外,无人能成。” 天界谁都知道,上神武睿帝君因心魔入侵,被迫封印神躯陷入沉眠。 却鲜有人知,武睿帝君的神识因心魔分裂成四份,堕入轮回,已投胎成人。 要唤醒武睿帝君,只有找到武睿帝君的四个转世,并让这四个转世心甘情愿回归躯体。 天帝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狐星河。 狐星河只感觉肩上一沉,似万斤重担压身,勉强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太阴真君道:“你要找到这四人,让他们爱上你,心甘情愿为你死去。” 太阴真君挤了挤眼:“毕竟你乃九尾狐族,又是天界一等一的美貌。” 又严肃道:“这枚玉佩你收好,在遇到武睿帝君的转世时,这块玉佩会发热,你一看便知。” “人界的事情天界不便干涉,且天上一日,人界一年,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狐星河胸口一梗。 只见太阴真君的嘴一张一合,还在继续:“武睿帝君的神识对你十分排斥,为了方便你接近武睿帝君的转世,你的法力和你的容貌都会被封印。不过这种封印将会随着排斥的减轻而逐步消减……” 狐星河只觉天旋地转,悲愤欲绝:“为何是我!” 太阴真君忽而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总之你好好干!天界等你回来!” …… 于是乎,狐星河被太阴真君送到下界。 才至下界,尚不知落在何处。耳边隐隐有人小声说话,声音嘈杂,似他身边站了许多人。 狐星河睁开眼,发觉自己站在一帮年轻貌美的男子之中。这些男子规矩站成一排排,偶尔小声交谈。 狐星河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他所身处的地方是一处繁华的后花园。后花园中错落有致地栽种着许多名贵品种的花朵,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木槿花开得灿烂,大红色的木芙蓉娇艳无比。 后花园周围回廊相绕,隔着回廊可眺望到远处的亭台楼阁,重重宫殿。 方才从众人口中听到“炎帝”二字,狐星河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太阴真君送到了皇宫里。 凡上界真神转世,转世身必定尊贵至极。武睿帝君的其中一个转世身,必定是众人口中的炎帝了。 再看周围站成一排排的男子,模样要么乖巧,要么俊秀,要么柔美,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狐星河眼儿一转,嘴角咧开一笑。 他这是赶上炎帝选男宠了! 太阴真君还算做了件好事,直接把他送进宫来。凭他九尾狐仙的姿色,迷惑一个君王岂不是手到擒来? “恭迎陛下!” 忽听得回廊处声音传来。 这些男子个个惊慌,匆忙站好。 狐星河心道,正主来了! 很快有人上前铺设席垫,案板。案上立即端上来各色水果,美食。酒杯里斟满酒液。 狐星河小巧的鼻尖皱了皱,瞄了瞄桌上的烤鸡,口中津液顿生。 那烤鸡闻着挺想的,挺肥!特别是鸡屁股,油亮金黄! 狐星河的视线黏在了案上的烤鸡上。 身边人的目光却都被从回廊那边走来的人吸引了。 “咝咝”,身边人都在倒抽冷气。 狐星河偏头看去,眼眸亦随之一亮。 人界也有如此姿容绝世之人! 张扬艳丽,美得惊人! 满花园的花都失去了颜色,变得苍白暗淡,只有人群中那道绛色的身影清晰夺目,霸道而强势的抢占了众人的视线。 炎帝一袭大红色长袍,头戴黑色玉冠,眉目漆黑锋利,肌肤雪色,唇色朱红,其美貌似带着凛冽杀气。 在见到炎帝的一刹那,狐星河腰间悬挂的玉佩变得滚烫无比,险些将他腰上的嫩肉烫熟一块。狐星河忙将玉佩扯下,收进袖口里。 炎帝舒曲离扫视众人,一声冷笑,眸光幽黑莫测,姿态洒脱撩开长袍,坐在了方才铺好的席垫之上。 其声音琅琅如翠石珠玉,字字生寒:“那些老匹夫很好,才散了一波女子,又送来一波男子。” 众人不敢吭声,只有真正见到这位炎国帝君,才知道这位炎国帝君的可怕威慑力。 “罢了。”舒曲离眼皮微垂,摩挲着白皙手指上的一枚暖玉戒指,长长的睫毛在微青的眼圈下拓下淡淡阴翳。 “叩叩”,手指敲击在案上,舒曲离唇角微扬,“一个个上前来给寡人瞧瞧。” 狐星河原本站在第一排的最左边,但重新排了队伍之后,他就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不过,狐星河扬唇一笑,眼儿微挑,论美貌他就没输过! 碾压众人,不费吹灰之力。 眼瞧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落选,很快只剩下狐星河与前面那人。 前面那人深吸口气走上前。 舒曲离懒懒瞧了眼,不耐烦地扬手,嗤笑道:“那帮老家伙怎么找的人,一个个不及寡人十分之一美。” “下一个。”舒曲离身边的侍卫传唤道。 狐星河眼眸泛出淡淡笑意,端着祸国殃民绝世美人的姿态,莲步款款上前,似乎已经看到舒曲离露出惊叹之色。 果然,舒曲离微微一愣。 捏着葡萄的手一顿,皱眉道,“这个怎么这么丑?” 狐星河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羞红面颊,难以置信。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太阴真君的话语…… “武睿帝君的神识对你十分排斥,为了方便你接近武睿帝君的转世,你的法力和你的容貌都会被封印……” 狐星河:他现在到底是有多丑! 眼见着炎帝就要不耐烦地挥手,狐星河突生急智,眼儿一转,颤抖着身躯软倒在地,捂着脸佯哭嚎叫道:“陛下,求你给奴一个机会,奴是真心倾慕帝君,只要能让奴待在陛下身边,日日相伴,奴就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狐星河别过头,拼命挤着眼泪。 要是今日被炎帝遣退,后面只怕再没机会接机炎帝,连混入宫中都难。为了能完成任务,早日回到天界,狐星河连老脸也不要了…… 舒曲离眼皮一抬,嘲讽道:“真心倾慕寡人?” 敢在他面前做戏的人十多年没见着一个。如今见到,舒曲离竟颇觉得稀奇,又静静看着狐星河哭了会儿。 能轻易洞穿人心的他,自然一眼看穿了狐星河拙劣的伪装。 这伪装比朝堂上的惺惺作态的老匹夫们低劣不少,却意外不让人反感。 舒曲离嘴角一勾,眸光幽幽,手指轻点案板。 “要留下你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身边从不收无用之人,你有什么才艺可以施展一二?” 而舒曲离身边,跟着舒曲离时间稍长的侍卫,见到舒曲离的眸光,皆身躯一抖打了个寒颤,心中暗叹,这回来了个傻子,被炎帝盯上,怕是以后想死都不能了…… 狐星河转过头,干嚎了半天倒是挤出两颗小小的泪珠,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他眸光亮起惊喜的光芒,内心却嘀咕起来。 才艺? 他现在身无法力,也不能表演施法。他原身是山野间的小狐狸,也不会人类的琴棋书画,修炼这么多年也没主动学习过这些。 让他施展才艺…… 狐星河犯难,沉吟半晌,依稀想起来自己万年前似被人夸赞过一项才艺。 他迟疑道:“小奴给你表演个吃鸡行吗?保证每根骨头都啃的精光没肉……” 第2章 第2章 炎帝舒曲离没让狐星河表演吃鸡。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个吃鸡,一个看着另一个吃鸡,他丢不起这个人。 舒曲离没说话,眉眼微挑,细长锋利的眉往上带了三分,就这么看着狐星河。兴许是看顺眼了,倒也没觉得那么丑了。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还算细腻白皙,五官也勉强称得上清秀,一双还没来得及收干泪水的大眼珠儿正怯怯盯着自己,似乎还有那么点勾人的意味。 狐星河张了张嘴:“陛下,那我开始表演了啊……” 舒曲离的眸光跟着狐星河的视线移动,最后落在案上的烧鸡上…… 舒曲离气笑了。 狐星河试探着上前,伸出手探向桌上的烧鸡。 周围的侍卫看着狐星河的动作都在心里倒抽口气,等待着下一刻狐星河身首异处的结局…… 上一个敢这么冒犯炎帝的人,已经被炎帝杖责四十棍,逐出宫去了。 下一刻。 狐星河的手被扣住了。 一只雪白的手扣住狐星河的手腕。狐星河抬头正对上舒曲离的脸,一瞬间被舒曲离的美貌晃花了眼。 那是一种极致而艳丽的美,肌肤白到极致,眉眼长发漆黑到极致,嘴唇那抹鲜红就像是整个画面的点睛之笔。 舒曲离嘴角勾起:“想吃烧鸡?” 狐星河乖乖点头。 舒曲离空闲的那只手端起了装烧鸡的碟子,直接将整只烧鸡抛飞出去。 狐星河:“……!” 狐星河的心碎了。 “走罢。” 舒曲离松开狐星河的手,大抵是狐星河的表情取悦了他,舒曲离心情颇为愉悦,大红色长袍的衣摆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迤迤然离开此处。 只留给狐星河一个刺目的背影。 再然后,狐星河就被打发到梅苑,成为炎帝后宫的第一人。 舒曲离把狐星河打发到梅苑之后,再没出现过,好像将狐星河放养一般,不闻不问,任由其自生自灭。 狐星河在梅苑待的月余,并非是游手好闲,吃了睡睡了吃。 他花去一月时间和后宫的寺人宫女搞好关系,又花去十日时间,从这些寺人宫女手中探听到许多关于炎帝的事情。 譬如说,炎帝年轻有为,才十岁就继承帝位,成为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 炎帝待人温和,对待下人也没有架子,深受众人敬仰。 炎帝洁身自好,年已二十五岁,后宫却从未纳过一人…… 身为炎帝后宫中的第一人,狐星河一点高兴不起来。 这事要放以前,他一定会以为炎帝对自己一见倾心,情根深种。现在……狐星河对着自己没有一点变化的脸,没有一点恢复的法力,只能皮笑肉不笑。 一见倾心?骗鬼都不信。 狐星河转头看着果儿:“炎帝果真如众人所言那么英明神武,洁身自好,温和友善吗?” 果儿勉强一笑:“陛下确实十岁继位,而且宫中从未纳过一人……” 该夸的都夸了,唯独避开了温和友善。 狐星河了然。 出师不利,遭遇的第一个转世身便是个黑心肝。 …… 炎帝寝宫中。 炎帝舒曲离身着红色便服,手支撑在案上,正在看着竹简。 便服领口微松,恰好露出一小段深凹的锁骨,身形有些单薄瘦弱。撑着下颌骨的那只手,红色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乍然一看白得晃眼。 有人进入寝宫中,脚步极轻,若不是注意听,根本不会发现。 舒曲离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月余了,还是没查到?” 来人跪在舒曲离面前,低垂头颅,根本不敢看舒曲离一眼:“陛下恕罪!所有可能的路线小人都寻找过一遍,所有朝臣的家里,小人也都探寻过了……确实没有找到此人出现的踪迹……” 舒曲离眉眼一抬,“凭空出现?” 来人忙道:“小人怀疑此人是别国派来的刺客。” 舒曲离笑道:“若真是刺客,那他的伪装的确称得上高明了,甚至能瞒过寡人的眼睛……” 来人接着道:“此人近些时日一直在向后宫之人打探陛下的消息,估计是藏不住想要动手了!” 舒曲离嗤笑:“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打探消息,有这么蠢的刺客吗?” 来人不语。 舒曲离嫣红的嘴唇勾起,眸光幽深:“不过这样也好,最近太无聊了,就当养个小宠解解闷。冷了他一个多月,有什么目的也该行动了吧……” 来人的身子伏得更低,想到舒曲离之前宠物的下场,来人忍不住从脚底升起凉意。 “陛下。” 从寝宫门口传来声音。 寺人得到寝宫门口侍卫的通报,小步走到舒曲离跟前:“狐小公子来了,担心陛下白日操劳,特意给陛下送来了清火的莲子羹。” 方才刚说有目的也快行动了,现在狐星河的行动就来了。 舒曲离也没想到狐星河来得如此巧合,倒是听到“莲子羹”几个字,薄唇一抿笑了:“倒是从宫女那儿打听得清楚。” 话语意味不明,分辨不清楚舒曲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寺人摸不透舒曲离的心思,试探着问道:“陛下是要让狐小公子进来,还是……?” 跪在地上之人猛地抬头:“陛下,小心莲子羹中有毒!” 舒曲离不在意道:“有毒没毒,总得看看才知道。” 他眼神一转,看向寺人:“让他进来。” “你。”舒曲离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一边去。” 寺人何双领命,来到寝宫门口,笑眯眯对狐星河道:“狐公子请进。” 狐星河被侍卫拦在了寝宫门口,看到何双出现,狐星河眼睛一亮。他还以为今天见不到炎帝了呢。 他招呼果儿跟上,何双上前从果儿手里接过莲子羹,对狐星河道:“让小的来吧,陛下交代只让狐公子一人进去。” 狐星河转头看向果儿,果儿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畏惧,似乎很害怕眼前这座寝宫,小声道:“小的就在门口等大人。” 狐星河点头。 后宫中的寺人和宫女似乎都很害怕炎帝,提到炎帝便是讳莫如深,守口如瓶,除了一堆夸赞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这使得狐星河更是好奇,炎帝到底做过什么,才会让人这么怕他,以至于提到炎帝二字,眼里都会闪过恐惧。 狐星河跟着何双身后,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张望。 炎帝的寝宫很大,外面这一室应该是用来接见朝臣的,放置有几和案,还有一些陈设。 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左边的一排排书架,约莫十数个书架,架子上每隔都堆放满了竹简。 狐星河看得眼睛都直了,吐着舌头问何双:“这么多竹简,炎帝看得过来吗?” 何双一笑:“狐公子是不知道,陛下看书一目十行,这些竹简还不够陛下看一个月的。这书架上的书每隔一个月都会彻底更换一遍呢。” 狐星河咋舌。 身为一只自由惯了的狐狸,他最怕的事情就是看书了。听说人界的小娃娃从小就会被抓去学习什么圣贤之书,狐星河不由得庆幸,还好他只是一只野狐狸! “陛下,狐公子到了。” 何双呈上狐星河带来的莲子羹,识相的退到了角落。 狐星河站定,对着盈盈一拜。 他跪伏在地,脑袋上简单梳了个男子发髻,余下的长发如泼墨一般披散在后背,亦有不少发丝滑落在地上。 狐星河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绣着精致花纹的腰带勾勒出起不盈一握的纤腰。 从舒曲离的视线看去,能明显看到狐星河屁股与细腰间形成的完美曲线。舒曲离心中一动,心道这小东西不看脸,身材还是可以入目的…… 就在这时,狐星河仰起脸,一双眉目传情的眼儿望着舒曲离,用初见时那种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婉转叫道:“陛下……” 舒曲离放在案上的手指微不可见的一颤。 这小东西不看脸,声音也是可以入耳的…… “起来吧。” 舒曲离及时打住自己的想象,他发现这小东西很聪明,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迷惑人。 “嗯,奴谢过陛下。” 狐星河这才起身,乖乖站在舒曲离身边。他很会拿捏分寸,懂得卖乖卖巧,几乎天生就知道应对那种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 像舒曲离这样自负,喜欢将一切掌控在手里的人,在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就应该收敛自己的利爪和尖牙,让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从而放松戒备和警惕。 同时狐星河还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优势,虽然容貌被封印了,但他的身材和声音依旧,因此狐星河有意识的在展示这两点。 经过刚才的测试,狐星河明显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丝灵力,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但最起码证明了,炎帝并非是一块顽石,冷硬不吃,没有破绽。 想到这儿,狐星河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有了几分真的喜悦,卖乖道:“陛下,这莲子羹是奴亲自熬的呢!” 嗯,亲自看着厨子熬的,也不算说谎。狐星河眼睛不眨一下,一个谎言就飞了出去。 舒曲离精致锋利的眉眼微敛,手伸向那盅莲子羹,端在手中,不动声色留意着狐星河表情的细微变化:“阿狐有心了。” 狐星河眨巴着眼睛:“阿狐?” 舒曲离眸光幽暗:“寡人给你的爱称,不喜欢么?” 狐星河露出含羞带怯之色:“阿狐喜欢。” 舒曲离没有放过狐星河脸上任何变化,能够轻易洞穿人心的他,一眼就看穿了狐星河拙劣伪装,然而在伪装之下,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紧张和急切。 倘若这莲子羹真的有毒,作为下毒之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紧张?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说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自己? 舒曲离放下莲子羹,视线在狐星河脸上游离,他忽而一笑,对狐星河勾了勾食指:“到寡人怀里来。” 第3章 第3章 到寡人怀里来…… 狐星河闻言,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说来惭愧,狐星河这只小狐狸虽然以前仗着美貌,四处招惹桃花,但是正儿八经的还是一个雏儿…… 虽说这话说出去,他狐族族人和天界仙人们都不会相信,但狐星河敢拍着胸脯表示,他连亲吻都不曾送出去过。 看眼下这情形,炎帝不会今晚上就宠幸他吧…… 狐星河手心攥紧,不知不觉浸出汗液,他偷偷抬眸看了眼炎帝,正对上炎帝调笑的眼神儿。 舒曲离道:“怎么,还要寡人亲自来拉你么?” 舒曲离的眉眼精致修长,眼尾上扬,侧头看人时,下颌骨微抬,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与倨傲。 “过来。” 舒曲离一只手臂支撑在案上,手掌托着下颌骨,身子就这么斜靠在塌上,侧头看着狐星河,另一只手臂懒懒抬起,伸出一根白如雪的手指,对着狐星河勾了勾。 狐星河咽了咽口水。 他竟有种棋逢对手的错觉! 他堂堂九尾狐仙,论魅惑绝对不能被人比下去! 狐星河轻轻吸口气,方才还有些僵硬的身子一下放松下来,拍拍小脸儿,半是娇羞半是喜悦的一笑,咬着唇缓步上前。 “陛下,阿狐太紧张了……” 狐星河挪步到舒曲离跟前,刚好处于舒曲离差一点就能够得着的位置。 舒曲离一挑眉,在狐星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扣住狐星河纤细的手腕,一扯就将狐星河扯入怀中,抱了个满怀。 狐星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眨眼间位置发生调换。狐星河呼吸短促,一颗心就这么怦怦跳动起来。 不是春心萌动,是给气的! 刚刚他一屁股撞在了硬邦邦的塌上,差点没把他痛叫出声来。 狐星河脸颊靠在舒曲离的胸脯上,仰头看着舒曲离的侧颜,在心里磨碎了一口银牙,偏生还要装出一副倾慕无比的模样柔声道:“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抱阿狐……” 说罢,转头把脑袋埋进舒曲离的胳肢窝中,脸黑无比。 痛……痛痛痛痛死了! 不止狐星河是第一次,舒曲离也是第一次。 刚对狐星河下手,舒曲离就后悔了。当那团热乎乎的身子靠近自己的时候,舒曲离身体一下子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些让人厌恶的记忆回笼,舒曲离感觉胃在隐隐作痛。 若是此时狐星河抬起头,一定会看到舒曲离皱眉恶心的表情。 舒曲离声音下意识就冷淡许多:“阿狐,寡人的身子有些不适。” 狐星河转过头来,小动物的灵觉敏锐的察觉到舒曲离的变化,眼儿一转小声道:“陛下怎么了?” 舒曲离的笑容带了几分勉强,用手将狐星河推开了几分:“兴许是看书累了,脑袋有些疼。” 狐星河迟疑道:“那阿狐帮你揉揉?” 舒曲离此时根本不能去想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胃里抽搐:“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舒曲离想抽回手臂,视线扫到案上放着的莲子羹,眸光一下幽邃起来,显得有些可怕,像是沉浸在某种状态中。手臂不仅没有抽回,反而更加用力握住狐星河的肩膀,让狐星河吃痛叫了起来。 这叫声似乎取悦了舒曲离,舒曲离鲜红的唇勾起,另一只手端起了那盅莲子羹:“阿狐的心意不可辜负,这盅莲子羹寡人没胃口,不如阿狐帮寡人吃下去好不好?” 不待狐星河回答,舒曲离死死掐着狐星河的肩膀,在狐星河惊讶恐惧的眼神儿中将莲子羹灌进狐星河的嘴里。 滑腻甜腻的莲子羹灌入狐星河口中,狐星河的小嘴根本装不下,流得满身满脸都是。 他更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让舒曲离突然变脸成另外一个人。 愤怒和屈辱两种情绪交织,积郁在胸口,让狐星河想要发泄,争吵大叫,想推开舒曲离狠狠踩上他几脚。但是这么做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自己被拉去砍头,损失掉一条宝贵的狐狸命。 狐星河身躯颤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偏偏只能装作惶恐茫然的模样,手攥得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一盅莲子羹全撒在狐星河身上,湿哒哒,黏糊糊,狐星河狼狈不已。 终于舒曲离松手,盅“咕咚”一声掉落地上,几缕漆黑发丝垂下,挡住舒曲离半边侧脸。 狐星河匆忙从塌上起身,攥着拳头跪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道:“奴错了!请陛下责罚!” “呼……”舒曲离吐出口气,终于从方才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见到地上跪着的狐星河,神色有些复杂:“阿狐,起来,是寡人该向你赔罪才是,你何错之有呢!” 狐星河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惹得陛下不高兴,就是我的错!” 气得有些上头,连“阿狐”和“奴”的自称也不说了。 舒曲离不语。 过了片刻,舒曲离的声音带了些疲惫:“阿狐,今日是寡人不对,你先下去吧。” “阿狐告退。” 狐星河起身,垂着头回去了。走时没有向舒曲离的方向看上一眼。 等到狐星河的身影消失,舒曲离扶着宫殿的漆柱干呕起来,呕得涕泗不止。 寺人何双匆忙从角落出来,满面惶恐道:“陛下!” …… 狐星河走出寝宫。 湿漉漉的衣服被深秋的凉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果儿迎了上来,原本带笑的圆脸在看着狐星河的惨样时一下子呆住了。 “走吧。”狐星河没有多言,唇色有些苍白。 果儿默然无语跟在身后,眸子里写满了心疼。 一直到回到了梅苑,果儿急忙找人烧了热水送进屋子,又替狐星河把脏了的衣物去了。 狐星河趴在浴桶中,眼儿呆呆看着墙面,也不说话,像是变成了个木头做的人偶。果儿看在心里,是又心疼又急人,忍不住问道:“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出来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狐星河没有说话。 果儿给狐星河搓着肩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呀,大人!” “嘶,痛痛痛!” 狐星河抽了口气,往自己肩膀上看去,左边的肩膀被舒曲离掐过,方才还不觉什么,此时被热水一泡,变得又青又紫,一碰到就疼痛难忍。 狐星河小脸儿一皱:“果儿轻点,我在想事情呢。” 果儿看到才现出青紫颜色的背,被吓到了。白皙单薄的肩胛骨处,上面印着青紫色的手指印,后面一个,前面的肩膀四个。一看就是被人握住肩膀掐的。 果儿没有说话,轻轻摸着狐星河的背部,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大人……” 狐星河斜看了果儿一眼,见果儿这幅模样,心里不知怎的堵得慌:“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果儿道:“我心疼大人,大人以后还是尽量避开陛下吧……陛下他……” 果儿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狐星河听到后面三字,耳朵一动,不见果儿说下文,转头看了眼果儿,见到果儿一副缄口不言的模样。 狐星河心思一动,果儿似乎对宫中的一些隐秘十分知晓。他佯装不经意的问道:“果儿,你进宫多少年了?” 果儿心思单纯,老老实实道:“十五年了。” 狐星河“咦”了声:“可你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 果儿抿唇:“大人,我三岁就进宫了的。” 果儿三岁时,炎国那几年正在闹饥荒,果儿的父母根本没办法照顾果儿,将果儿丢弃在内城附近。后来果儿就被宫内出来办事的老寺人捡了,入了宫当了小阉人。 算算,差不多是在炎帝继位的那年入宫的。 狐星河话题一转:“果儿,你刚刚说陛下他怎么了?” 果儿被问了个措不及防,一时语塞。 狐星河追问:“你进宫这么多年,对陛下的一些事应该有所耳闻吧?” 看出果儿的为难和犹豫不决,狐星河继续加把火:“你放心,这儿也就我们两人,你小声告诉我也不会有第二个知道。况且,我要是不小心哪里得罪了陛下,果儿也要跟着我受累的……” 果儿的表情果然松动,却还是为难。 他从小宫中长大,收养他的老寺人是宫中老人,给他说了不少事情。老寺人一再告诫他要守口如瓶,说他脑子笨,不机灵,要想在这深宫生存下去,嘴就得严实点。 可是……如果是说给狐大人应该没关系吧……毕竟狐大人对他真的很好! 果儿视线落在狐星河肩膀的指印上,几番挣扎,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请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果儿就完了……” 果儿凑近狐星河耳边,小声耳语。 狐星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得意,慢慢变得僵硬,最后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双目失去了神采…… 天旋地转,狐星河绝望了。 他可以撂挑子么! 这个炎帝说他是黑心肝都是夸奖他了!这岂止是黑心肝那么简单,他简直不是人啊! 狐星河脑袋缩进木桶里,真想就这么憋气死回天庭得了。 就在狐星河自暴自弃时,梅苑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极其细微的“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踩中了枯树干。 “谁!” 狐星河呵斥警觉。 “喵!”一声猫叫响起。 门外同时传来了说话声:“狐公子,小人奉陛下的旨意,来给公子送药。” 是炎帝的贴身侍卫何双的声音。 果儿苍白的小脸恢复了些血色,勉强笑道:“何双公公才来,兴许是脚步声惊动了野猫……这么远,应该听不见什么。” 果儿迎了出去。 回来之后带来了一盒药膏,彻底松了口气:“何双公公神色正常,看样子没发现什么。” 果儿将药膏放在案上:“大人,水快凉了,先起来让小的给你上药吧。” 狐星河眼眸思索,从木桶中出来,任由果儿给自己更衣上药,思绪已沉浸在果儿给自己讲述的关于炎帝的事情中。 第4章 第4章 炎帝此人,太过可怕! 狐星河深深叹口气,果儿给他讲述的几件事情,狐星河仅是耳听不曾目睹,都感到深深的寒意。 听果儿说,先帝在位时,曾一度不喜欢炎帝,因为幼时的炎帝性情古怪孤僻,喜怒无常。 炎帝虽然是嫡长子,炎帝却几次有改立他人为王储之意。最后都因为炎帝母族势力强大,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而后先帝病逝,炎帝继位。 炎帝继位不过十岁,炎帝母族的老臣尽心尽力辅佐。然而炎帝却在十六岁时,假借宴会的名头,邀请来这些老臣,将其屠杀殆尽。 数百位装备精良的甲兵从各个方向涌出,刀剑劈砍向这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老臣,鲜血染红了地面,从紧闭的门房流出…… 前一日,炎帝还笑着叫这些人叔公、大伯,转眼就翻脸无情,灭尽自己的母族亲氏! 太后因为此事,深受打击,神智险些失常,从此幽居深宫,不再过问炎帝之事。 后来,这座宫殿成为宫中的禁地,无人敢进入,夜晚宫女寺人从这里经过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骇人的惨叫声…… 而这只是炎帝累累罪行的其中之一。 炎帝嗜杀成性,残忍暴怒,死在他手里的宫女寺人,数不胜数。 其中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十年前的宫女事件。 彼时,炎帝十四岁。 在一个深夜,炎帝突然暴怒,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处死了自己的四个贴身侍女。 这四个侍女从小侍奉炎帝,却没有任何缘由地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那一日,许多宫里人都看到了炎帝是如何惩治这些侍女的。 炎帝叫侍卫用绳子绑住了这四个侍女,让侍卫骑马拖着这几个侍女骑行。 一开始侍女还能小跑跟上,后来侍女渐渐力竭,只能被马匹带着踉跄而行,到最后这些侍女再无一丝力气,只能倒在地上被马匹拖行…… 炎帝让这些侍卫留下侍女的命。 他将这几个侍女关在屋子里,命令其自相残杀,最后获胜者方能活命。这些侍女原本情同手足,却在炎帝的命令下被迫相残。 最后一个宫女浑身是血,从屋子里跌跌撞撞走出,迎接这位宫女的却是炎帝赐予的一杯毒酒…… 宫女含恨望着炎帝,脸上流出血泪,饮下毒酒,倒地而亡。 那个时候果儿才三岁,不曾亲眼目睹,却清楚地记得他的寺人干爹回来时,身体抖如筛糠,几日难以安眠。 听干爹说,那些宫女的尸体拖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都是牙印抓痕。 而那间屋子,也成为了宫中的禁地,传闻路过此地,便会听到声声啼哭。 炎帝的罪孽罄竹难书,其中最让宫中人记忆深刻的便是这两件事情,是以果儿记得清清楚楚,连老寺人给他讲述时的表情都历历在目。 狐星河听完,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知怎么的回忆起武睿帝君的模样。 虽然狐星河与武睿帝君两看生厌,还有宿世之仇,但狐星河不得不承认,武睿帝君是一个几乎找不出缺点之人。 他俊美无双,强大无比,尊贵非凡,除了待人冰冷严肃一点之外,几乎无可挑剔,更不曾听说武睿帝君有什么残暴之举。 为何武睿帝君的转世身,却如此暴虐残忍? 狐星河不得其解,想到自己还得主动接近这位暴虐无道的帝王,狐星河咬了咬唇,眸光微闪。 眼下天界是回不去的,解开封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狐星河总算是体会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他从浴桶中起来,身上披了件薄薄的单衣,眸光落在炎帝差人送来的药膏上,眉头一皱,本能地想拒绝上药。 但想了想,狐星河压下心中的抗拒,招呼果儿给自己上药。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晚上听了那么多恐怖的事情,但心大的狐星河没有受到一点困扰,反而还睡得十分安稳。 因为灵力恢复了一点点,狐星河的身体也变好了一点,身上的指印只剩下淡淡的紫青色,再过一日应该就能消去。 狐星河从床上坐起来,才净完口,洗过脸,还没来得及束发,便听得梅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听上去梅苑来了不少人。 狐星河披上一件宝蓝色的外套,里面就穿着白色的里衣,趿着鞋就这么走了出去。 深秋季节,寒风料峭。 梅苑里不耐寒的花草早就凋敝了,院子中那棵梅树的黄叶儿也早掉光了,剩下光秃秃一棵老树干立在中间,张牙舞爪,好不难看。 偏僻如同冷宫的梅苑里,人一拨一拨的走进来。队伍最前面的正是炎帝的贴身寺人何双,后面跟着的几队宫人,正抬着箱子和各式各样的物品。 何双笑容满脸,像是有天大的好事发生一般,看着狐星河老远便道:“哎哟,狐小公子快进屋去吧,被风一吹,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狐星河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语气虚弱道:“不碍事,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梅苑啊,何公公?” 果儿正忙着招呼那些人东西搁哪儿,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何双笑眯眯回应道:“这都是陛下赏赐给公子的东西,小的差人给公子送过来。陛下看公子身边的宫人少,担心照顾不够,又给公子指了十个宫人来。” 何双说完,看着狐星河未梳的头发,瞪了果儿一眼,呵斥道:“还不给先给公子头发梳上,衣服穿严实点!小公子都有些咳嗽了!” 果儿吓得一哆嗦:“小的这就去给公子梳头。” 眼见何双还想继续呵斥,狐星河道:“我一会儿梳头也一样。果儿先忙着把东西清理好,我这便进屋去了。” 何双点头:“公子先去休息,外面交给小的就行了。” 进了屋子,狐星河把门掩上,刚才还装得有几分憔悴的脸儿一下就精神了。 他转了个圈儿坐在床上,脚尖踢着鞋尖一晃一晃的,在心底里盘算着。 炎帝差人送东西过来,是主动示好的意思,因为昨夜的莲子羹一事。以炎帝的身份,完全用不着讨好一个后宫的小小男宠,炎帝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他。 狐星河现在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一点变化的容貌和法力让他总能看清事实。 不过狐星河却对炎帝赠送礼物的讨好方式嗤之以鼻,他本是上界的九尾狐仙,欲追求他讨好的他的神仙数都数不清,送他的都是世间难寻的天材地宝,人间小小帝王送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哼,他才不稀罕。 想用这种方式哄好他,也未免太轻松了。 炎帝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他要让炎帝爱上他,再折磨他,要把炎帝这只自恋又残暴又阴暗的孔雀玩弄于股掌之间! 何双差人送来东西,留下了十个宫人便走了。 果儿安排好那些宫人,又拿着赏赐物品的册子一一对过,忙完已经是傍晚了。 果儿把册子交给狐星河,狐星河随意扫了眼册子,瞥见上面的东西还真不少。炎帝为了安抚他,也还算是有两分上心了。 果儿道:“大人,陛下赏赐了一些上好的绸缎,果儿明儿请人给你量量,拿去做衣裳吧。” “还有一些头饰手饰,果儿取了给你放妆奁里吧。” “还有……” 狐星河无奈地看着果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果儿这才犹豫道:“大人今天还去陛下哪里吗?” “不去。”狐星河想也没想就道,“就说我昨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得梅苑门口传来声音。 “参见陛下!” 果儿脸一白,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狐星河只惊讶了一瞬间,立刻小声吩咐果儿道:“你先出去迎接陛下,我随后就来。” 果儿这才找到主心骨一般,匆忙跑到梅苑门口迎接。 便听得舒曲离问:“你家主子呢?” “吱呀”一声,狐星河的房门推开了。 狐星河身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外面披着那件宝蓝色的外衣,病恹恹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扶着门框,脸颊绯红,眼眸泛着薄薄水雾,眼神儿有些飘散,像是生了热病的模样。 狐星河脚步虚弱的走了两步,还未走到炎帝跟前,人已先出声:“小奴见过陛下,谢陛下今日的赏赐。” 舒曲离站在梅苑门口,见到狐星河从屋子里走出,神色恹恹的模样,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他知道昨夜把小东西气得有些狠了,今日本想送些东西过来就成了,但放下竹简,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小东西盈盈一拜的身姿,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声媚入骨子里的“陛下”来。 于是等到要用晚膳时,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梅苑,在梅苑见到了虚弱得要死不活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机灵得很,也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 舒曲离眼眸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关心至极的模样,漆黑修长的眉眼一皱,柔声呵斥道:“快进屋子里去,怎的病成这样了?来人,快传太医!” 太医?那我不就暴露了? 狐星河心里一慌,面上没显露出来,语调柔柔带着憔悴道:“不用了陛下,阿狐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为了强调,狐星河加了两字:“真的。” 然而那抹慌乱没能逃过舒曲离锐利的眸光,舒曲离心中冷笑,不由得对狐星河轻视几分。装病争宠?想要寡人关爱?后宫之人都是如此! 面上仍是疼爱万分的神色:“阿狐生病一日,寡人便心疼一日。阿狐生病都是怪寡人,寡人怎能不闻不问?” 眸光扫过身边人:“还不滚去传太医!” “是,陛下!”被舒曲离眸光扫到之人飞一样跑了。 狐星河表情顿时僵硬。 第5章 第5章 “陛下,阿狐真的好感动……” 狐星河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露出一张绯红的小脸儿,眼儿水汪汪地望着炎帝,拳头在被子里捏成一团,“从未有人如此待阿狐……” 舒曲离坐在床榻边上,身着红色里衣,外面穿着繁复精致勾勒着金色花纹的黑色外衣,头戴着黑色玉冠,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从额角到鼻峰再到嘴唇的弧度堪称完美,眉眼锋利,带着种凛冽的美艳感。 舒曲离伸出白皙冰凉的手指,探了探狐星河的发烫的额头,轻笑道:“把药喝了。” 说罢,扬手示意下人上前给狐星河喂汤药。 汤药是刚刚煎成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药味,闻上去就苦得不行。 狐星河巴掌大的小脸儿一下子就拧巴成一团,他的味蕾敏感,若是这一大碗苦药喝下去,只怕当场就得吐出来。他求饶的看着舒曲离:“陛下,阿狐不喝药行不行。” 小模样可怜巴巴,好像下一刻就要滚出泪珠来。 狐星河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装病来博取舒曲离的同情,这黑心肝的压根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到最后来吃亏的还是他。 方才太医过来给他诊疗时,为了不暴露自己装病的事情,狐星河用那点微弱的灵力让自身发热,成功瞒过了太医。 这样一来虽然消减了炎帝的疑心,但狐星河也苦了。 狐星河原本打算等炎帝一走,就把苦药倒掉,谁知炎帝这厮非但不走,反而还在梅苑坐下了,等着看他喝药的好戏。 “陛下。”狐星河再次央求。 舒曲离的脸色沉下去,眉眼冷厉。 狐星河的小动物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头一仰,视死如归道:“我喝!” 狐星河一把从下人手里夺过碗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苦味弥漫整个口腔,强烈的反胃感压都压不下去,狐星河捂住嘴,差点没给吐出来。 “蜜饯给我!” 从下人那里抓过蜜饯,一把塞进嘴里,好半天狐星河才恢复过来,他刚刚差点变成一只死狐狸了。 狐星河的模样取悦了舒曲离,舒曲离看着半个身子都趴在床榻外面的狐星河,嫣红的嘴唇霎时绽放笑意:“有那么苦么?” 狐星河转过脑袋,几缕墨黑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脸颊上,一双泪光盈盈的眼儿望着舒曲离,委屈道:“真的很苦。” 舒曲离道:“那是你没喝过更苦的。” 狐星河吐着舌头,想把残留的苦味“噗噗”吐出去,一面回炎帝道:“天下的苦药不都一个味吗,还分苦和更苦?” 舒曲离眉眼幽邃:“当然分,治病的药是三分苦,喝了立马就死的药是五分苦,喝了不会立即死去,只会慢慢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的药是七分苦……” 狐星河听得从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眼下的场景又让他想起给炎帝送莲子羹的时候。炎帝性格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上一刻对你柔声细语,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 狐星河立马意识到,这又是一个道命题。 他的狐狸脑子飞速运转,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维持住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一分一毫的害怕和厌恶。 狐星河小心翼翼的裹着被子滚到舒曲离腿边,保持着与舒曲离亲近但又不贴近的距离,而后仰起下巴,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的问道:“那有十分苦的药么?” 舒曲离眸光微闪,冰凉的手指抚摸向狐星河的发烫的脸颊,温柔地把狐星河粘在脸颊上的碎发理到耳边,声音轻柔道:“十分苦的啊,是至亲之人送来的毒药,钻心蚀骨……” “陛下……” 狐星河唤道。 他用自己发烫的脸颊追逐着舒曲离冰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舒曲离的反应。若是炎帝表现出一丝厌恶,他就立刻停下动作。 若是没有厌恶的反应,就证明狐星河下次可以采取进一步的勾引方式。 狐星河不傻。他听出来炎帝最后这一句话,说的就是他自己的事。这个时候倘若出言安慰,显得太过突兀,而且不够特别。 炎帝有意给他说这样的事情,正是想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给出的反应不能让炎帝满意,说不定就会让炎帝刚对他生起的一点兴趣消失。 因此关键就在于,炎帝想要什么样的反应。 狐星河直接用行动告诉舒曲离,不管舒曲离是什么样子,他都愿意贴近亲近。 狐星河与舒曲离两人都在彼此试探。 舒曲离试探狐星河是否有资格让自己留意。 狐星河试探舒曲离容许自己靠近的界限。 冰凉下的手指下,滚烫的触感传来。 舒曲离的睫毛微动,垂敛眼眸看着狐星河。灯火映照下,睫毛在雪白的脸颊投下如蝶翼般的阴翳。 狐星河的眼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直勾勾地盯着舒曲离的脸颊,近乎无耻地用脸追逐着舒曲离的手指,最后整个脸儿都摩挲着舒曲离的掌心。 暖黄的烛光跳动,温度似乎在上升,燥热之气压倒寒冷。 舒曲离的瞳色蓦地转深。 他看着狐星河的眼睛,才发觉自己一直小瞧了这个小东西。这个小东西一直用乖巧和可怜的伪装来示弱,直到此时才露出伪装下的一点真实。 那双平时总羞怯含泪的眸子,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带着一点侵略性,充满勾引的意味。 更用不知羞耻的动作来挑逗他。 兴许是只接触到半个手掌,这次的舒曲离并没有恶心厌恶的感觉。是以,他放纵了狐星河的逾矩与放肆。 “呵。”舒曲离轻笑,“大胆。” 狐星河停下动作,咬着唇瓣:“那陛下喜欢小奴的大胆么?” 舒曲离的喉结动了。 内心的确因为小东西这句恬不知耻的话语而跳动了一下:“你想要寡人喜欢你?” 狐星河道:“谁不想要陛下垂怜呢?” 在刚才,狐星河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又恢复了一丝,证明自己这一步棋没有下错。 舒曲离眸光幽深,意味深长道:“寡人的垂怜不是谁都可以得到,你……” 他打量着狐星河,惊觉此时的狐星河,虽然容貌依旧平平无奇,身上却有种妖异的气质。 “你就再努努力吧。” 狐星河咬着唇瓣:“小奴努力,等待陛下垂怜。” 夜已深,舒曲离却没在梅苑留宿。 只是走时,舒曲离看着空荡荡简陋的梅苑,眉头一皱:“把东西收拾下,明日让阿狐搬到琉璃殿去吧。” …… 翌日。 狐星河便搬到了琉璃殿。 梅苑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因此一天就盘点好,送进了琉璃殿中。 这琉璃殿气派非凡。比起荒凉冷清的梅苑,琉璃殿中栽种着各种花草,保证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不败,且琉璃殿的屋顶都是用黄琉璃瓦片打造,看上去鲜艳亮丽富丽堂皇。 狐星河张望着自己的新居所,皱了皱鼻尖,有种这座宫殿是他靠美色换来的错觉。 用过午膳之后,狐星河想出去宫里转转,他唤了半天果儿,却没听见果儿应声。 这时,有个新来的宫人一脸惊慌的跑到狐星河面前。 “大人,不好了,果儿被太后的人带走了!” 狐星河皱眉:“太后?她带走果儿干什么?” 嘴上这样说着,狐星河已大步向着宫殿外走去,回头看着那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不过在去太后那里的路上,狐星河已差人去把事情告诉了炎帝。炎帝目前对他正新奇,应当不会对他坐视不管。 一路上狐星河思索着太后带走果儿的原因,没过多久便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太后居住的乾清殿。 按照果儿所言,太后自从母族势力被炎帝一网打尽之后,已经幽居深宫,不问世事。为何今日会带走一个小小的果儿? 来到乾清殿门口,那里已经有宫人候着,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待狐星河。 他们见到狐星河走来,迎上前去:“狐公子,太后吩咐小的们在这里等你。” 狐星河都走到这里来了,自然不畏惧,大步跨进乾清殿中。 走了一段路程,狐星河来到太后所在的正殿,一眼见到跪在正殿外门口的果儿。 他快步走近,见到果儿的背影,瞳孔一缩,紧接着燃气怒火。 果儿单薄的青色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衣衫上的血迹半干未干,显然才遭受酷刑。 狐星河闻道:“果儿,怎么回事?” 果儿听见狐星河的声音,眼睛一亮,随即暗淡,冲狐星河摇头:“大人,你回去吧,不要管果儿了。” 狐星河道:“那怎么能行!” 狐星河的声音陡然升高:“太后,我的下人犯了什么罪,惹得你老人家要亲自来惩罚他!” 正殿安静无比,无人应声。 就在狐星河欲再次开口时,正殿中走出两个婢女来,小步走到狐星河跟前,低声道:“太后请公子入殿中一叙。” 狐星河正欲抬步,眼儿一转,顿住脚步:“不用了,我这就带我的下人离开。” 他招呼道:“果儿,起来,我们走。” 然而那两个婢女却拦在了狐星河面前:“还请公子入殿中一叙。” 狐星河抿唇:“不必,不叨扰了。” “好一个不叨扰了!” 正殿中传来一道妩媚的声音。 接着那道妩媚的女声陡然变得尖利起来:“你当我乾清殿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第6章 第6章 这道凌厉的女声,显然是太后的。 大殿中,一道身着华贵紫衣的女人走出,衣摆拖曳在地,居高临下的盯着狐星河。 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脸上连一条细纹都没有,姿容艳丽,神态高高在上。虽不如二八少女娇俏可爱,却有种成熟美艳的韵味。 太后出现,庭院中的宫人都在太后示意下围拢过来,不让狐星河带着果儿离开。 狐星河环顾四周:“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萧舒颜捂着嘴笑了,狐星河这才看见,太后纤细的手指上染着鲜红的颜色。 从太后的外貌和行事来看,根本不像是一个幽居深宫不问世事之人。 萧舒颜斜扫了眼狐星河,哼笑道:“新入宫的男宠?真是太好笑了,我的儿竟然会看上这般资质平庸之人,让我这个做娘的大开眼界。” 狐星河咬碎一口银牙,他一狐仙,如今竟被人指着说资质平庸,当场不甘示弱道:“你怎么知道我其他地方也平庸呢?” 萧舒颜脸色微变,一声冷笑:“来人,掌嘴。” 包围狐星河的人中立马走出一个高大的寺人来,欲对狐星河出手。 狐星河此时庆幸自己恢复了些微法力,他找准时机,在那寺人脚底下变出一颗浑圆光滑的石子来。 高大寺人根本没留心脚下,直接踩中那颗石子,“砰”的一声滑倒在地,“哎哟”叫痛。 “噗嗤!”狐星河发出笑声。 萧舒颜气得不清,娇躯微微颤抖:“你、你、你,上去,给我狠狠掌他的嘴!” 话音刚落,萧舒颜背后像是被一颗石子重重砸了一下,痛得惊叫一声,惶然看向后背:“谁在打本宫!” 然后她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大殿,哪里有人? 萧舒颜惊疑不定,又看向狐星河,怒火从心底涌起:“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 在萧舒颜的命令下,三个寺人走出,一起盯着狐星河,向狐星河逼近过来。 狐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微弱的法力已经用光了。 “恭迎陛下!” 就在这危机关头,救命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那围堵狐星河的三个寺人,面面相觑,犹豫该不该动手。 萧舒颜发狠:“打,有本宫撑腰,都给我打!” 听到那道声音,狐星河整个眼神都亮起来。 他倒退一小步,趁众人不注意拔腿就跑,那些宫人犹犹豫豫,也没敢怎么阻拦。 狐星河跑得整张脸都红了,看到迎面而来的炎帝一行人,眼神一亮,想要扑上去,又不敢,便一溜烟钻到炎帝身后,扯住炎帝宽大的袖袍。 狐星河的眼泪一下就出来,委委屈屈道:“陛下,陛下,你终于来了!” 舒曲离见着狐星河向自己扑来,模样像极了一只慌乱逃窜的小狐狸。而狐星河想扑过来又不敢,最后躲在他身后的模样,更是极大的取悦了舒曲离。 舒曲离嘴角勾起,安抚道:“好了,寡人来了,阿狐无需惊慌。” 狐星河泪花儿在眼眶打转,一分真心九分假意道:“阿狐真的害怕死了,幸好陛下及时赶到,陛下就像天神下凡一般英明神武,救阿狐于危难之中。” 一会儿还指着炎帝给自己撑腰,狐星河的马屁就像不要钱一般的蹦出来。 舒曲离似笑非笑看了眼狐星河。 宫殿的宫人见到炎帝纷纷跪下行礼。 舒曲离没开口让这些宫人起来,那些宫人便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萧舒颜神色复杂看着舒曲离:“怎么,这是问哀家的罪么?” 舒曲离道:“阿娘这是说什么话,身为儿子怎么敢问娘亲的罪呢?” 舒曲离唇角勾起,眉眼幽深,他牵住狐星河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将狐星河牵了出来:“寡人只是来带阿狐走而已。” 萧舒颜的眸光落在舒曲离与狐星河相牵的手上,脸色一瞬间变化,变得惊异无比,沉默半晌,萧舒颜道:“他可以走,但这小童必须留下。” 果儿跪在院中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但是却硬生生扛着,没有向狐星河求救。 狐星河皱了皱鼻子:“小人想问太后,小人的仆人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呢?” 狐星河的神态可怜,一副无助的模样。 萧舒颜斜睨狐星河一眼:“哀家和陛下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狐星河瑟缩着身子,又想躲进炎帝身后,在炎帝面前装够了可怜。 舒曲离乐得狐星河如此,他不介意配合狐星河再恶心萧舒颜一下,于是同样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看了眼狐星河,对萧舒颜道:“母后又何必跟一个小童计较呢?” 萧舒颜被狐星河与舒曲离两人气得神色都快扭曲了,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我儿知道我为何要惩罚这小童,你知道这小童在背地里都跟你男宠说什么了么?” 狐星河身子一僵,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在一瞬间想明白这件事情的由来。原来果儿跟他讲述的那一晚,院子里跑过的根本不是一只猫,而是太后派来的暗探! 萧舒颜继续说道:“这小童在背地里,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都说了。你说,这小男宠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对你还能有几分真心呢?说不定他正拉着你的手,在心里骂着你怪物呢。” 萧舒颜说完捂嘴轻笑,笑容说不出的得意,像是这样就能让舒曲离不痛快一般。 狐星河忍不住偷偷看了炎帝一眼,手心不知不觉浸出汗水。 舒曲离笑了。 薄薄的红唇微勾,带着一股子阴冷:“这些事我从未想隐瞒过,私下议论何罪之有?” 萧舒颜直直盯着舒曲离:“私议帝王是重罪,罪当回斩头!” 舒曲离笑道:“寡人不同,任由今世人后世人评说。” 萧舒颜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走罢。”舒曲离道。 狐星河跟在身后,招呼果儿离开。舒曲离身后跟随的宫人主动搀扶起不能走动的果儿,默默跟在身后。 就在舒曲离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宫殿门口时,萧舒颜忽然疯狂大笑起来:“我儿,早知你喜欢男子,那日便不该给你四个婢女!” 舒曲离攥着狐星河的手猛地收紧,眉目幽暗得骇人。 狐星河心里一惊,转头看炎帝。 炎帝此时的表情太过骇人,狐星河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开视线。 狐星河跟着炎帝出来后,炎帝并没有去狐星河的居所,而是摆驾回了寝宫。 狐星河知道炎帝此时招惹不得,乖乖回到了琉璃殿,没做挽留。 回琉璃殿后。 狐星河让人把果儿带回了果儿居住的屋子,又叫来医师给果儿诊治。 果儿趴在床榻,肩膀耸动个不停。狐星河正想问果儿怎么了,便见果儿抬起头,眼睛红肿得跟两个核桃一样,流着泪道:“大人,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狐星河心中一暖,眼里是真情实意的担忧,没有丝毫作伪:“你还是先把伤养好,不然我可不想让一个小瘸子跟在后面。” 果儿先是被太后打了四十棍,又被罚在外面跪着,差点丢掉一条小命。 医师来看过之后道,若是再跪得久些,晚些治疗的话,这腿恐怕就难以复原了。 果儿认真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养伤,不当小瘸子。” 狐星河噗嗤一笑:“你啊,今天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去得早,你今天小命都保不住了!” 果儿道:“小的本来是去找人给大人量尺寸,好委托外面的庄子给大人做衣物。没想到半路被太后的人给拦下,后面就……” 狐星河皱眉:“看来我们以后得小心些了,这宫里到处是野猫。” 这野猫自然形容的是探子。 果儿点头,经过这件事,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不过……”狐星河突然想到一事。 在离开之时,太后曾大笑道,炎帝那一日处死的四个宫女,是她安排的。 难道说炎帝处死那四个宫女的事情另有隐情? “不过什么,大人?”果儿见狐星河没有下文,开口问道。 狐星河摇头,这件事除非问炎帝和那四个宫女,否则没人知晓内情。若是他灵力再恢复一些,倒是可以唤出那几个宫女的残魂来打探一二,当然这需要宫女的残魂还在。 想了想,狐星河在果儿掌心写道:“果儿,你知道那四个宫女处死的地方在哪里么?” 写了十多遍果儿才明白狐星河说的什么,霎时脸色苍白,咽了咽口水:“大人想去?” 狐星河眼儿骨碌一转,正色道:“错了果儿,我害怕还来不及呢。我只是想知道地方在哪儿,好看到了就远远避开。” 果儿见狐星河一脸严肃,想来不是假话,点了点头:“大人说得有道理,这两个传言闹鬼的地方就是……” “大人见到了一定要远远避开!” 狐星河严肃点头,然后决定等自己灵力再恢复一点,就去这两个地方转转。 …… 恢复灵力和容貌不是容易的事情。 距离救出果儿那日已经过去三日,狐星河却连炎帝的面都没见到。 他也去炎帝寝宫找过炎帝,但去的时候,炎帝不知道在和谁商议事情,狐星河便被拦在了门外。 而炎帝也没来琉璃殿看他,不知道是最近在忙要事,还是故意想冷落他两天。 狐星河摸不准炎帝的心思,只觉得这炎帝可恶得紧,一面装作对他深情的模样,一面又忽冷忽热的勾着他。 这么过了三日,狐星河按捺不住,决定再去找一次炎帝。 第7章 第7章 天元殿,炎帝寝宫。 狐星河等在门口,被侍卫阻拦。一个侍卫进去通报消息。 炎帝似乎正在和人商议事情。 狐星河想了想,觉得炎帝应该是不会见他的。随即抿唇,转身折返。 就在转身之时,狐星河被人叫住,是刚刚进去通报的侍卫。 “狐公子等等,陛下宣你进去。” 狐星河眼神有些困惑:“陛下不是正与人有要事相商么?” 侍卫道:“是与人在商议事情,不过陛下的确是让小的传公子进去。” 狐星河点头,对着侍卫一笑:“多谢。” 侍卫微愣,竟觉得狐星河清秀平淡的脸,因为这一笑生出一种妩媚感。 狐星河迈着小步子跟在何双身后,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声响。 舒曲离坐在席垫上,一身白色里衣,外搭鲜红华丽的外衣,外衣上绣着大朵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舒曲离只手托着下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雪白的肌肤,在鲜红衣裳的衬托下白得晃眼。他的侧脸沉静,眉目漆黑幽邃,像是在沉思。 忽而,舒曲离转头对着狐星河一笑,笑容璀璨如同百花竞放,晃花了狐星河的眼睛:“来了。” 又对着狐星河勾了勾手指:“过来,站在寡人身后。” 狐星河脸一红,步子却加快了点,老老实实站定在炎帝身后,模样乖巧。 他这时才看清楚与炎帝议事之人的模样。斯文清俊,气质清贵,应是世家出身,在炎帝面前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狐星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人对着狐星河淡淡一笑,狐星河心一动,低下头来。 舒曲离将一切看在眼中,默不作声,唇角绽开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 “相国方才道,明国在征召新丁,厉兵秣马,观望中原一带,蠢蠢欲动?” 相国?狐星河支着耳朵听着,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的年龄,就已经是炎国的相国了。 相国林砚道:“正是。自明国先帝驾崩,明帝上位以来,明国大量征召新丁,锻造武器,日日操练,狼子野心显露无疑。明帝好战激进,乃虎狼之君,陛下不可不防。” 舒曲离垂眸:“景国、月国与明国接壤,这两国可有动作?” 狐星河支着耳朵听着,他对人界打仗交战的事情既不了解,也不甚感兴趣。天上一天,人界一年。他在天上待上那么一年,人界指不定就换朝换代了。来来去去,各有各的定数。 让狐星河感兴趣的,是相国林砚提到的明帝。听林砚的说法,这明帝也是近些年才继位,莫非也是武睿帝君的转世身? 狐星河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认真听着。 林砚道:“景帝懦弱昏聩,收了明国的十座城池,与明国结盟,自以为高枕无忧,对明国的行为不闻不问,甚至没有调动军队增援边境。不过听传言,景帝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舒曲离抬眸,无意间瞥见狐星河认真倾听的模样,唇角弯了弯,手勾住狐星河的袖口,引得狐星河微微睁大眸子。 “那景帝的王储可有定下?”舒曲离随口问道,手勾着狐星河的袖口往上,扣住了狐星河的手腕,顺势一扯,让狐星河脚步一踉跄。 这是在干什么? 狐星河难以置信。炎帝明明在和朝臣商议事情,又来这么戏弄他,简直是个昏君做派! 狐星河白皙的脸一红,心跳加快,手放在炎帝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上,想要把炎帝的手掰开。一面偷偷去瞥林砚的反应。 他不得不佩服林砚。 林砚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继续讲述道:“正是因为王储迟迟未定,现在朝廷动荡,朝臣各个怀有心思。不过不出意外,当是景帝的三子会成为新一任的景国帝王。” 舒曲离似笑非笑看着狐星河,狐星河可怜巴巴的冲他眨着眼睛,用唇语无声道:“陛下……” 舒曲离非但没松开手,反而攥紧了狐星河的手腕。狐星河时不时看林砚的模样,被舒曲离收入眼中。舒曲离不得不承认,在狐星河看向林砚时,他的心中涌现出一丝不悦。 这当然不是出于嫉妒,只是舒曲离认为,自己的宠物眼里就应该只有自己一人,再去看其他人,当然是对自己的不忠。看来得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宠物,让他认清自己的本分。 不过,林砚在这里,舒曲离倒也没做得太过,他扣着狐星河的手腕,一面对林砚道:“何以见得?” 林砚眼观鼻鼻观心:“景帝三子非常人,朝廷中绝大部分人都支持景帝三子,景帝其他的儿子与之对比起来,都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舒曲离道:“那月国呢?” 林砚回答:“月国倒是拒绝了与明国结盟,在边境接壤地带增强了守备军力。月国的月帝早早就将皇位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只是因为月帝之子尚未回归,现在月帝以太上皇的身份执政。” 舒曲离来了兴致:“月帝之子未归?月底之子干嘛去了?” 林砚顿了顿:“尚在玄武神山跟着道士修行炼丹长生之术……” 舒曲离:“……” 狐星河耳朵动了动,觉得林砚提到的这几人以后都要去接触一下,因为都有可能是武睿帝君的转世。 舒曲离这才道:“事情不急,这个时候征兵调动,难免为时过早,引起民众恐慌。其他的事,相国看着处理吧。” 林砚点头:“那微臣先退下了。” 待到林砚走后,狐星河看了看林砚的背影,心中有些艳羡,林砚一定是出身世家,才会有这样的风度仪态。 “阿狐还在看相国呢?” 感觉手腕上的力量一下加重,狐星河措不及防叫出声来:“啊,陛下!” 他这才注意到舒曲离的表情,虽是在笑,眼眸却很幽深,带着冷意。 狐星河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这是惹得炎帝不高兴了。 狐星河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炎帝是吃自己的醋,炎帝对他有几分情意,狐星河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炎帝会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炎帝将他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不允许自己眼中再有别人,这纯粹是一种独占欲。 狐星河眨眼间便想到了对策,佯装跌倒半跪在炎帝腿边,脸一抬,委屈道:“奴不是在看林相。” 不待炎帝问他,狐星河接着道:“奴只是想到林相所说的话,一时有些担忧。” “哦?”舒曲离扬眉,锋利细长的眉眼充满压迫力,“你在担忧什么?” 狐星河咬着下唇,眼中波光粼粼:“奴只是听到明帝狼子野心,担忧将会有战乱发生……” 舒曲离道:“你倒是忧国忧民。” 狐星河点头:“奴当然是希望国泰民安,没有战乱发生,这样陛下才不会每日为烦心事劳累,才有时间来看阿狐……” 狐星河嗔道:“阿狐三日未曾见到陛下了……” 声音渐弱,狐星河偷偷瞄了眼炎帝,试探着把脑袋搁在炎帝的腿上。还好,炎帝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也没有露出恶心的表情。 舒曲离的手指取了狐星河一缕发丝,发丝微凉,触感细滑。他任由狐星河半跪着身子,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舒曲离眸光微闪,看着在自己眼前顺从无比的狐星河。聪明如他,竟然至今没想明白狐星河接近自己的原因。 若是刺客,舒曲离却从未在狐星河身上读到过杀意;若是别国的暗探,也从未见狐星河与外界之人接触过。只是狐星河出现得太过可疑,而且至今身份不明,让狐星河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 舒曲离的手指埋进狐星河的黑发,眸光微敛:“阿狐不怕寡人?” 狐星河闻言,心道,这又是一道考题。 他用脸轻轻摩挲着舒曲离的腿,柔声道:“阿狐不怕。” 舒曲离道:“不怕寡人突然杀了你?” 狐星河心里一颤。说真的他还是有点怕,毕竟死一次要用掉一条狐狸尾巴,一条狐狸尾巴要修炼上五百年才能长回来。 但此时狐星河却不敢这么说,他抬起头,仰着下颌看着舒曲离,眸光如水般柔软:“阿狐怕,阿狐只有一条命,还想留着这条命多陪陛下一些时日。” 舒曲离的手指摩挲着狐星河的头部,他俯下身子,目光落在狐星河修长脆弱的脖颈,喉结动了动:“为何?” 狐星河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因为阿狐……阿狐喜欢陛下……” 此时舒曲离的手指已经游离到舒曲离的脖颈,只要用力一掐,就能让狐星河毙命当场。 舒曲离的眉目幽深暗沉,手指在狐星河脖颈上摩挲。 最终,舒曲离收回手,手指在狐星河的鼻尖一刮:“寡人说笑的,寡人怎么会舍得杀了阿狐……” …… 狐星河走出炎帝寝宫,后背有些薄汗,风一吹有些凉。 他的腿有些软,被吓的。刚刚在炎帝身上,狐星河真切的感受到了杀意。炎帝的话不是开玩笑,炎帝随时可能因为心情不快而杀掉他。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尤其是伴一个阴晴不定的暴君。 等候在门口的宫人立马迎上来,给狐星河披了一件披风。果儿还在修养,这是狐星河身边的另一个宫人。 宫人在前面带路,狐星河跟在身后。狐星河在想事情,也不知走到哪里,等到狐星河抬起头,走在前面的宫人已不见了。 狐星河张望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陌生,他根本不曾来过。 就在狐星河打算叫人之时,发现前面一道院门中人影闪过,背影看上去就是带路的宫人,他皱了皱眉快步跟上去:“站着,你去哪里?” 狐星河进入院门叫住宫人。 这时,狐星河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第8章 第8章 狐星河回看身后的院门。 大门漆着红漆,在幽暗月光下,那红漆的颜色很深,像是凝固的血液,给人一种压抑感。 院中杂草丛生。那些名贵品种的花卉在凄风苦雨中,疏于照料,凋敝衰败。野草挤占了它们的位置,肆意生长。 这个庭院是宫中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亦是宫人避讳之地。 狐星河一瞬间明白自己来到何处,不是处死四个宫女的地方,就是砍死群臣之地。 此时月亮已升至最高空,夜已深。 庭院中风拂过,带起一阵凉意,狐星河的耳朵里忽然就传来声声啼哭。这声啼哭似在耳边,又似在远处。 狐星河静静站着,忽然笑出声。 他身上的气势一变,一点看不出之前的软弱可怜。就像是变了个人,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明明只是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此时却妖异妩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双眼睛变成琥珀色,眼中有光芒流转。 宫里的传言不错,这处庭院的确是有冤魂作祟。 幕后之人将他引到此处,虽不知是什么目的,但是想要吓唬他,确实万万不能的。 毕竟幕后之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狐星河乃是天界狐仙,又怎么会惧怕这小小冤魂?即便是他如今法力近乎于无,这些冤魂也伤害不了他一根寒毛。 “呜呜呜……”风中传来哭泣声。 哭泣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真实无比。狐星河听了会儿,认准一间屋子,推开了门。 狐星河的脚步顿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宫女死前的画面。 屋子中点燃着昏黄的烛火,这烛火莫名阴森,如同幽冥鬼火。 烛火照出屋子中的几道身影,那是四个满脸惊恐留着泪水的宫女。她们彼此防备着,各自缩在角落,身上的衣裙破烂肮脏,身上的血迹半干未干。 这四个宫女如同四头陷入绝境的幼兽,在开始的内心挣扎之后,终于认清现实,眼神变得恐怖起来。 她们彼此仇恨戒备,身躯紧绷,随时准备对对方发动致命的攻击。 有人忍不住,对准受伤最重的宫女扑了过去,另外两个宫女瞬间也明白形势,一同扑过去。 那个宫女发出害怕到极点的惨叫声,用尽全力在地上翻滚挣扎。 没有武器,她们便用手指,接着用上了牙齿。这一刻她们已经全部变成真正的野兽,为了生存,抛弃最后一丝人性。 惨叫声从高亢逐渐变得衰弱,最后只剩下拉动风箱般粗粝的声音。 “咯咯咯……”鲜血从咬破的喉咙涌出,染红地面,第一个宫女死去。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最后一个宫女站起身,摇摇晃晃向着屋子外走去时,她的眸光落在狐星河身上,努力张着嘴向狐星河走来。 她的模样在不断变化,开始是身体出现血洞,然后是脸出现齿痕,走到狐星河面前时,已经是一副鲜血淋漓,残破不堪的模样。 她跪在狐星河面前,双目泣血,无声道:“救我……” 天明的曙光照进这座阴暗的庭院,那宫女深深看了狐星河最后一眼,消失在第一缕光线中。 狐星河深深叹了口气:“各有各的缘法,你们遇上我,也算是有缘。等我再恢复一些法力,一定让你们转世解脱。” …… 乾清殿,太后寝宫。 萧舒颜恹恹地坐在塌上,听着身边侍女的禀告,嘴唇带着冷冷的笑意:“他果真进了那禁地之中?” 侍女点头:“您安排在狐公子身边的宫人一将狐公子关进院中,就来禀报了此事。庭院外我也找人盯着了,确保狐公子出不来。” 萧舒颜斜睨了眼侍女:“那宫人了?” 侍女道:“已自行去炎帝跟前认罪了。他的家人都是太后护着的,不敢有二心。” 萧舒颜这才展颜一笑,身子懒懒地侧躺在塌上:“事情过了,你差人给那宫人家里送些银两。为本宫做事的人,本宫绝不会亏待。” 侍女行礼道:“太后仁善。” 萧舒颜眯眼道:“那禁地是炎帝的心病,那小男宠自己不长眼入了禁地,只怕失了宠爱不说,小命能不能保都不一定……” 侍女想到往先那些私入禁地的宫人的下场,身子一哆嗦,应声道:“狐公子恐怕是活不了了……毕竟入了禁地,就是惹怒了陛下。” “呵,陛下啊,就是没心的人。再宠爱的人,只要触犯到他的禁忌,就会翻脸无情。”萧舒颜道。 她的思绪已飘远,眸光幽幽,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 …… 天元殿,炎帝寝宫。 一个宫人战战兢兢来到寝宫门口。当值的侍卫认出了这个宫人,问道:“你不是狐公子身边的宫人么?来此作甚?” 那宫人嘴唇嚅嗫着,在侍卫耳边耳语。 那侍卫的表情逐渐变得惊讶凝重,转头进入寝宫,将事情禀告给炎帝身边的寺人何双。 过了一会儿,宫人被宣进殿中。 他不敢抬头看炎帝的脸,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上:“小人……小人叩见陛下!” 他感觉炎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一瞬间,他好像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透,不知不觉冷汗已打湿衣裳。 舒曲离手指叩着案,一下一下,声音在安静的寝宫显得格外明显:“说吧。” 宫人咽了咽口水:“小人领着狐公子回寝宫,途径……禁地……狐公子非说好奇,想要进去看看,小人阻拦,但是根本拦不住狐公子……眼睁睁看着狐公子入了禁地,小人自知失职,所以来向陛下请罪。” 舒曲离的眸光一下落在那宫人脸上,眸光似刀,冷厉无比,要将人血肉挖出一般。 在这样的注视下,宫人眼神闪躲,根本无法直视炎帝的眼睛,身体如同筛糠般抖起来。 舒曲离忽而笑了:“你知道寡人为何不让人入禁地之中么?” 声音很轻,如同鬼魅。 那宫人摇头:“小的……不知……” 舒曲离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等他宫人被带下去之后,何双小心翼翼问舒曲离道:“陛下,那狐公子……” 何双不知舒曲离会怎样处置狐星河,且不论狐星河是不是被人设局,狐星河进入禁地是事实。但凡私下进入了禁地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进入禁地,本就是死罪。 舒曲离眉心微蹙,想说话,额头已沁出豆大的汗珠,霎时脸色苍白无比。手扶着案桌,整个人已几近晕厥。 何双急忙扶住倒下的舒曲离,冲外面叫道:“快传太医,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 …… 天微微亮,屋内的幻象消散。 狐星河走出屋子,却发现庭院大门依旧禁闭,被人从外面锁上,根本打不开。再看周围也没有东西可以让他攀爬出去。 狐星河无奈,只好又回到院中。 转身没走两步,狐星河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禁闭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狐星河眼睛一亮,望向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炎帝。 炎帝站在大门口,脸色苍白,眉目阴翳,在鲜红衣物的衬托下,炎帝的肤色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炎帝眸光落在狐星河身上,嘴角缓慢勾起。 在见到炎帝的一瞬间,狐星河噤了声。炎帝此时的状态十分不对,虽是在笑,但那笑容却让狐星河浑身不自在,本能感应到危险。 而且他还看到,炎帝的额头缠绕着黑气,这是冤魂缠身才有的体现。 “陛下。”狐星河小声唤道。 舒曲离的视线跨过狐星河,落在衰败的庭院中,额头上青蓝色的青筋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手指痉挛。 接近这座庭院,折磨了他一夜的头疼又开始发作。 他的手指捂住脸,明显感受到头部传来的剧烈阵痛,像是有人拿着凿子一下一下在凿他的脑袋。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声,像是有许多鬼魅在他耳边柔声唤道:“陛下……” “陛下……” “陛下……” 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舒曲离闭上眼睛,似乎看到几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像他扑来,骇人至极。 舒曲离忍不住后退两步,叫出声来:“给寡人滚开!” 他记得这几个宫女。 十年来,每到月圆之时,或有人闯入禁地之后,他的梦中都会出现这四个宫女的身影。 这四个宫女或以生前的面目出现在他眼前,像生前一样服侍他,给他端水更衣。但下一刻,这些宫女就会缠在他身上来,抱着他的腿或者背,将被咬得鲜血淋漓的脸凑上来,露出丑恶迷醉的表情唤道:“陛下……” 每每从梦中惊醒,舒曲离都会感觉胃部抽搐,下一刻几乎要将内脏吐出来。 这四个宫女都是从小照顾他的宫人,他将其视作母亲姐姐的存在,却在他母后的安排下,做出对他下药的事情来。 他痛恨这几个宫女,恨不能以天底下最恶毒的手段用在她们身上。她们玷污了舒曲离内心里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让舒曲离的感情遭遇了最严重的背叛。 他从未想过从小照顾他长大,被他视作母亲姐姐的存在,会对他产生如此恶心的欲|念,更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幸而那时候舒曲离身边已经培养出自己的亲信,让舒曲离及时得救,否则…… 周围的宫人因为舒曲离的呵斥吓得噤若寒蝉。狐星河看得清楚,心中已确定炎帝是被冤魂缠上了。 舒曲离强忍住头痛,命人将狐星河带走。 他喘着气,额头有豆大汗水滴下。 何双小心道:“陛下不如先回寝宫歇息吧。” 他昨夜一直守在舒曲离身边,舒曲离一夜未眠,他担心舒曲离身子撑不住。 舒曲离摇头,脚步微踉跄,在宫人的扶持下坐进轿子,手指按压着额头,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无妨,去阴坤殿。” 阴坤殿是另一处禁地所在。 他这头疼,不杀上一两个人是好不了了。 狐星河被人带着,心中一时间也忐忑起来,他见带着他的侍卫脸色阴沉,心里顿时起了不详的预感。炎帝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处决他么? 狐星河一时间思绪纷乱起来,思索着要如何摆脱困境,转危为安。 第9章 第9章 侍卫上前,粗鲁蛮横地架起狐星河的胳膊,要把狐星河拖走。 狐星河咬着唇,气呼呼瞪了侍卫两眼:“放下我,我自己会走。” 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下,便由得狐星河去了。毕竟炎帝对狐星河的宠爱宫中人都看在眼中,万一狐星河恢复宠爱,来找他们麻烦怎么办? 到了阴坤殿。 炎帝下了轿,先行进入阴坤殿中。只有几人跟着炎帝进入殿中,其余人井然有序地排列好队伍,守在了殿外面。 除狐星河以外,还有一人被侍卫压着进入点殿中。狐星河看得清楚,那人正是他院里的宫人,把他领进禁地的人。 狐星河没让侍卫押送,自己老老实实进入院中。那两个侍卫跟在他身后,不像是押送狐星河的侍卫,反而像两个随从。 狐星河一进入院中,立刻察觉到院中浓郁的阴煞之气,比之前庭院的阴煞之气更甚。他看到炎帝手指紧紧按压着额头,殷红的嘴唇失了血色,额头青蓝色的筋在跳动,似乎头疼得比之前还剧烈。 狐星河跟着众人走近一间屋子,进入屋子后,狐星河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屋子里气温比外面冷多了。外面是深秋的天气,里面却像寒冬腊月。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闭。 挡在狐星河身前的侍卫让开路,狐星河这才看到前方的情景,霎时脸色一白。 在狐星河前面两米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的巨大的深坑,深坑里面密密麻麻缠绕着各色的毒蛇。这些毒蛇彼此之间鳞片摩擦,吐着蛇信,在深坑里游动。 嗅到人的气味,这些蛇兴奋地昂起蛇首,发出“咝咝咝”的声响。 被侍卫压着的那个人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刹那间身躯颤抖不止,一股热气从那宫人身上冒出,裤子湿了一片,竟是被眼前景象吓得尿了裤子。 舒曲离眉眼阴鸷,眸光越过众人落在狐星河身上,他鲜红的唇角绽放出恶劣的笑意,“嘶”地倒抽一口气,忍着头痛对狐星河道:“到寡人身边来。” 狐星河脸色苍白,对着炎帝勉强一笑,挪着小碎步向着炎帝的方位走去。 舒曲离的脸蓦地一黑,笑容消失。狐星河身子一抖,加快步伐,两步就来到舒曲离跟前,乖乖下跪道:“陛下。” 舒曲离这才露出笑容,伸出雪白的手指拉住狐星河的手,将狐星河扯了过去。 狐星河一屁股跌坐在舒曲离的坐塌上,身躯僵硬不敢动弹。 舒曲离的手搭在狐星河的脖颈处,手指若有若无地在狐星河脖颈处摩挲。 舒曲离的头靠了过来,靠在狐星河肩膀上,在狐星河耳边吐气:“阿狐是害怕了?” 狐星河心里一紧,忙道:“陛下在阿狐身边,阿狐就不怕。” “呵。”舒曲离的笑声冰冷,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翳。 他又抽了口气,似乎是头疼得受不了了,眉头一皱,对众人道:“丢下去罢。” 侍卫闻言,立刻架起那个宫人。那宫人吓得肝胆欲裂,声嘶力竭叫道:“陛下,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撒谎!都是太后的主意,太后让小的把狐公子带到禁地去的!陛下!” 侍卫的动作没有停,不顾宫人的挣扎,将宫人丢进蛇坑中。 宫人的身体瞬间被各色的毒蛇覆盖,如同掉进流沙坑中,挣扎得越快,下陷得越快。让人胆寒的啃食声传来,呼救声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蛇类鳞片纠缠的摩擦声。 狐星河的心在剧烈跳动,眼睁睁地看着,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死法,他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此时,舒曲离的头痛缓解许多,眉头渐舒。 他眉眼幽邃,凛冽无比,看着群蛇缠绕的蛇坑,冷漠地宣判了宫人的罪状:“陷害主子,污蔑太后,死罪。” 他的嘴唇勾起,看着面色苍白的狐星河,头又懒懒靠了过去,手里把玩着狐星河的微凉的发丝:“阿狐,你说寡人把你丢下去如何?” 狐星河身子一僵:“一点也不好!” 舒曲离凑近狐星河耳边:“为何?你可知私入禁地的人都死了。” 狐星河闭眼,睫毛在颤抖:“阿狐不知那是禁地,否则即便借阿狐一百个胆子,阿狐也不敢进去!” 舒曲离笑道:“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狐星河身子一软跪在舒曲离腿边,哭道:“阿狐错了,陛下……” 舒曲离早等着狐星河这出。戏弄够狐星河,这才心满意足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他带到寡人的寝宫,寡人要好好惩治他……” …… 炎帝寝宫,天元殿。 狐星河尚不知炎帝会如何处置他,不过到底不用被丢进蛇坑,狐星河松了口气。 狐星河被带到的是寝宫的内部,炎帝睡觉的地方。这还是狐星河第一次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 寝宫里面纱帘重重。深红色的纱帘重重遮掩下,狐星河只能隐隐看到后面的漆床和摆设。 他看到漆床边站着一道人影,这道人影背对着他,身材高挑清瘦,长发垂落至腰,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毫无疑问,这道身影是炎帝。 狐星河看着炎帝转身,从一重又一重的纱帘中走出,面目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的眉目精致锋利,眉发漆黑,肤色雪白,嘴唇嫣红,世间再好的画笔也描摹不出他的七分美丽。 就算是见惯天界美人的狐星河,也被炎帝的魅力晃了晃神儿。 狐星河的视线落在炎帝手中,蓦地身体一僵,说不出回来。 “跪下。”舒曲离道。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琅琅如金石,清脆如珠玉。 狐星河依言跪下。 “啪”的一声破空之声,炎帝手中的皮鞭抽打在狐星河的背上,狐星河的头发滑落至两边肩膀,垂落在地上,纤细瘦弱的脊背霎时一颤。狐星河抿唇,从鼻中发出一道闷哼。 “疼么?”舒曲离的尾音拉长,带着几分愉悦。 狐星河的眼眶泪光出现:“疼,陛下……” “啪!”又是一道鞭子抽下,狐星河身躯一颤。 舒曲离看着狐星河跪伏的身影,眸光从狐星河的背脊移到狐星河的屁股。这个姿势,狐星河姣好诱人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 舒曲离喉结动了动。 “把衣服脱了。”舒曲离说。 狐星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了炎帝一眼,但见炎帝不悦皱起眉头:“怎么,不愿意?” 狐星河轻轻吸了口气,咬着饱满的唇瓣,轻声道:“不,奴愿意。” 狐星河的眼神儿变了。 他直勾勾盯着舒曲离的脸,眼神儿又跟前几日一样,变得带了几分野性和侵略性来。 他当着舒曲离的面,慢慢地褪下自己的衣服,最后只留下一条裤子。 被狐星河这样的眼神盯着,舒曲离眸色瞬间变得深沉,唰地又是一鞭子。狐星河的身体立时起了一道红痕,如一束红梅开在雪地上,艳丽非常。 狐星河低着头闷哼,垂下脸颊两侧的发丝散乱。 在下一道鞭子抽来之后,狐星河抓住了这条鞭子。在炎帝挑眉充满兴味的眸光中,狐星河把鞭子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在鞭子上面。 狐星河仰着脸看着舒曲离,低低唤道:“陛下……” 舒曲离脑子“嗡”地一声,名为理智的弦彻底蹦断。 舒曲离扔掉鞭子,抱起狐星河扔在床上。随即他的身体覆盖上来,手支撑在狐星河脸颊两侧,目光在狐星河的眼睛与身上的红痕之间游移。 舒曲离的喉结动着。 他从未有一刻感觉自己这么失控,缺乏自制力。在这一刻他觉得身子底下的人,似乎变成了一只善于勾引人心的妖精。 却不知身子底下的人本来就是一只狐狸精。 狐星河仰头看着舒曲离,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舒曲离的倒影:“陛下,不管你怎么对阿狐,阿狐都愿意,因为阿狐喜欢你……” 狐星河伸出手,勾住舒曲离的脖颈,微仰起下巴,就像在索吻。 上头的舒曲离血液因为这句话而冷下来,冷冷盯着被他禁锢在怀中的狐星河。他看到狐星河的眼睛,如同月色下的湖泊,载满他的倒影。舒曲离的莫名一颤。 忽然间,舒曲离伸出手捏住狐星河的纤细的下颌骨,眉眼冷冽:“不管寡人怎样对你,你都愿意留在寡人身边?” 狐星河定定看着舒曲离,眸光温柔却坚定:“阿狐愿意。” 舒曲离的心脏因为这句话紧缩了一下,连他也说不明白此时是什么感觉。 当身边所有人都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异常而害怕他远离他时,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宫人惧怕他,就连他的父王母后也对他产生害怕厌弃的情绪,没想到在今日,竟然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对他说“他愿意”。 好,很好。 舒曲离压制住心底莫名翻涌的情绪。在看过了那些事,见识了他残忍的一面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是有所图谋! 舒曲离内心冷笑。 他蓦地松开手,头也不回离开寝宫。他的欲|望正甚,却失去碰狐星河的想法。别有用心的献身,他不会接受。 等到舒曲离走后,狐星河躺在漆床上,瞪着眼睛,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他的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部分原因是冷的,一部分原因则是紧张。 他差点以为贞|操不保! 在刚才,狐星河感应到身体中又多出不少灵力,证明刚才炎帝确实对他动心了。只是不知为何炎帝会突然变脸走人。这让狐星河着实一阵郁闷。 他不希望炎帝碰他,但炎帝不碰他他又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他堂堂九尾狐仙的魅力已经弱到如此地步了么? “啊!”狐星河把头埋进被子里,耳朵通红。 他羞愧! 好半天,狐星河平复了心情,开始觉着有些冷。他捡起衣服穿上,见着炎帝寝宫正好有镜子,便拿起镜子照了照。 镜中人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五官小巧,勉强称得上清秀。看上去与之前没太大区别,又似乎多了些不同。眼儿似乎大了些,眼尾上挑了些,比以前又灵动不少。 狐星河巴巴照了半天,有些挑剔地点评道:“就那样吧,就这双眼睛看得出本仙以往的一分神韵,其余的五官哪一点像本仙了?” 再看自己的灵力,又多了些许。 他现在身子比常人好些,受了伤能复原得快点。除了变石头,还可以隔空取物了。 狐星河尝试用灵力隔空取来镜。手掌大的镜子被灵力托举着颤颤巍巍落入狐星河掌中。这铜镜重逾一斤,因此隔空取来有些吃力。但如果把镜子换成石头,则速度和力道都要强上太多。 狐星河又分别试验了隔空取物这一招的距离和力度。等试验得差不多了,狐星河收起灵力,眸中精光一闪。 身上鞭子抽出的红痕还有点疼,狐星河龇了龇牙。他可没忘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也不知他才入宫是哪里招惹了太后,先是把果儿打得半死不活,如今又设下毒计要治他于死地。 他狐星河向来睚眦必报,这个仇虽不能一次性报回来,也得先给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狐星河从炎帝寝宫出来,心中已有了计划。 不过在执行计划之前,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太后安插在他这里的眼线给挑出来。他可不想又什么时候,给身边的人阴一道。 第10章 第10章 狐星河回到琉璃殿。 琉璃殿的宫人们在看到狐星河时,神色或多或少都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狐星河闯入禁地被炎帝带走的消息早就传遍宫中,琉璃殿的宫人都以为狐星河必死无疑,都做好调到别处去的打算。 进入禁地是死罪。 这是宫中用鲜血与性命堆积出来的铁律。就连萧舒颜也对这条铁律相信不已,所以才会命人将狐星河引入禁地。 但在今日,这条铁律被狐星河打破。 狐星河好端端地站在琉璃殿门口,没少条胳膊没少条腿,能走能跑,一点也不像是受到严刑酷法的人。 难道说炎帝就这么放过狐星河,甚至没有责罚? 众人难以置信。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再没有宫中人把狐星河当成随时会被炎帝抛弃的男宠,宫中人清楚地认识到炎帝对狐星河的宠爱。 在一瞬间的呆愣之后,琉璃殿的宫人们激动地迎上来,搀扶着狐星河进入院中。 有了炎帝的宠爱,狐星河又是后宫中唯一的男宠。身在琉璃殿的宫人们一下看到光明的前途,争相侍奉着狐星河,好不尽心卖力! 可想而知,以后会有多少宫人削尖脑袋想到琉璃殿来当差。 狐星河环视众人。 方才还激动雀跃的宫人一下子收敛情绪,不敢太过忘形,但眼底的兴奋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狐星河收回视线,蓦地看到扶着柱子站着的果儿。果儿身上披着件衣裳,脸色有些惨白,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盯着狐星河,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大人,你回来了。” 狐星河的心仿佛被浸入温泉中,充盈着说不出的暖意,四肢百骸一下被温暖填满。 这偌大的殿中,还是有一个真正关心狐星河的人存在。 狐星河嘴角微扬,快步上前,佯装生气:“好啊果儿,太医让你在床上修养半个月,你才几天就下地了,看来这腿是真的不想要了!” 果儿低头擦着眼泪,却是笑了:“大人没事就好。” 狐星河招呼宫人将果儿扶进屋子。 安抚了一下果儿之后,狐星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从炎帝寝宫回来时已是下午。 深秋季节,夜色总是来得格外快。 狐星河用过晚膳,院中最后一丝傍晚的昏黄也被月光吞没。他看了看厅堂守着的几个宫人,状似无意道:“我要去陛下那里,不用人跟着。” 狐星河走出琉璃殿,却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前往炎帝寝宫,反而在琉璃殿门口找了处可以躲藏的地方,藏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琉璃殿的门口。 琉璃殿只有这一处出口,但凡宫人进出都需要经过这里。 他刚从炎帝那里回来,又说晚上要去炎帝寝宫,自然会引起探子的注意,并趁着狐星河去炎帝寝宫的这段时间将消息禀告出去。 果不其然,在狐星河离开后没多少时间,一个宫人低头走出。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确保周围没人,这才小心翼翼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狐星河一路尾随,最终发现与宫人接头的人。 接头的是个宫女,从穿着看来,她的身份比宫中其他侍女地位要高,是个女官。重要的是,狐星河发现这宫女的相貌他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炎帝身边没有侍女,他在哪里见过这侍女的答案显而易见。 太后。 之前被炎帝处刑的宫人也是太后的探子,今晚上逮着的这个也是太后的探子,这太后看来对他十分上心啊。 狐星河磨着细牙。 狐星河这人最是睚眦必报小心眼爱记仇,太后三番五次这样阴他,成功让狐星河记恨上了她。 狐星河又看了几眼,记住侍女和宫人的容貌,悄悄折返回了琉璃宫。 又在琉璃宫门口蹲了会儿,确保没人再出来之后,狐星河笑眯眯地看向一个方向。那个探子也快回来了吧。 过一小会儿,一道身影谨慎小心地向着琉璃宫走来,正是之前与太后身边女官交谈的探子。他快步走到琉璃宫门口,终于松了口气。就在宫人进门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公公这是去了哪里?” 狐星河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手背在身后,眼睛晶亮有神。 宫人的身影一下呆住,僵硬地转头,身子一下抖若筛糠。 “小人去外面见了以前的故友。” 昏黄的灯火下,宫人跪在狐星河面前,嘴唇嗫嚅道。 狐星河靠在坐塌上,抓来一缕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这个习惯是从炎帝那里学来的。炎帝和狐星河在一起时,总喜欢抓起狐星河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发丝微凉柔韧,用手指绕缠总有种特别的乐趣。 狐星河看似随意道:“哦?小公公的故友是太后宫中的女官大人?” 那宫人一听到这句话,瞬间脸色灰白,知道狐星河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却还是垂死挣扎道:“是小人以前结识的……” 仗着狐星河应该不知道自己与女官交谈内容,咬死女官是自己故友这一事情。 狐星河眸光凛冽下来,哼道:“亏得我还想饶你一命,到现在还敢骗我!这些话你给陛下说去吧,看陛下会不会信你!” 宫人脸色惨白,腿和手乃至整个身子都抖做一团。他跪在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冷汗一滴滴滴落。他差点忍不住就招认,但是想到自己的亲眷还在太后手中。如果招认出太后,他的亲眷就…… 死一人还是死全家,是个很好选择的事情。 想到这里,宫人咬紧牙关,眼神儿一狠,头使劲儿朝着地面磕去,想要一头撞死在狐星河跟前。 狐星河眼疾手快,一脚踢在宫人的肩膀,将宫人身子踢歪。宫人卸了力,没能成功撞死,他抬起头认准了屋内的柱子,又打算撞上去。 情况紧急,狐星河使用灵力在宫人脚下变出一颗浑圆的石子,同时快速道:“你要是撞死在这里,我就让陛下杀了你全家!你知道陛下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宫人踩中石子“啪叽”倒地,摔得不轻,好歹是避免了撞死的结局。 他听到狐星河的话,木然半晌,嚎啕大哭起来。 狐星河松了口气,这人应该是没有寻死之心了。等到那人哭够平静下来,心如死灰之时,狐星河这才道:“哭够了没?没哭够继续。” 宫人木然看着狐星河。 狐星河走到宫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哼道:“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有把柄在太后手里。” 横竖都是死全家,宫人已经放弃抵抗:“我的家人都在太后手里。” 狐星河“啧”了一声:“这女人还真是恶毒,难怪昨天那探子宁愿干这种送死的事情……” 他看了宫人一眼:“放心,我不要你指认太后。” 宫人死水般的眸子起了波澜,视线落在狐星河身上。 狐星河嘴角微勾:“你还可以继续把我的行踪汇报给太后,只是说什么怎么说,要由我来定。” 狐星河心里的算盘打得鬼精。 他虽然想要报复太后,但仅凭一个探子就想让太后吃瘪是不可能的。在宫中安排探子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炎帝在后宫中的耳目也未必见得比太后少。 况且解决这一个探子,还会有下一个探子。 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策反太后的探子。从此以后太后知道的,都是他想让太后知道的。他不想让太后知道的,太后一个字都别想知道。 狐星河又给那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炎帝的私刑,蛇坑什么的,成功的让宫人彻底崩溃,答应了狐星河的要求。 狐星河拍了拍宫人的脑袋,笑得精明:“放心,我不会亏待帮我做事的人,以后我会想办法从太后那里救出你的家人的。” …… 从发现探子是谁到成功策反暗探,时间看起来久,实则只花费不到一个时辰。 现在的时间不过辰时,离炎帝休息还有段时间。狐星河让宫人换身衣物跟在自己身后,命人取来炖好的雪梨膏,朝着炎帝寝宫走去。 雪梨膏一直让人煨着,还是热乎乎的。 狐星河身后的宫人端着雪梨膏,眸光落在狐星河身上,手微微颤抖。 狐大人一开始就准备这个时候前往炎帝寝宫,之前的一切都是狐大人设的局,就是为了策反他这个暗探。 想通这一切的宫人低垂下眼眸,不敢再对狐星河生出二心。 天元殿,炎帝的寝宫。 何双立在舒曲离两米的距离,通报狐星河来了的消息。 何双问道:“陛下是否要见狐小公子?” 舒曲侧躺在坐塌上,身子底下放着个长圆形的靠枕,正看着手中拿着的一卷竹简。 舒曲离不习武也不爱骑射,嫌弃那些粗俗劳累,他性子懒散,闲时总像没骨头一样,不是支着胳膊,就是靠着躺着,很少有正襟危坐的时候。 听完何双的禀告,舒曲离修长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亮。他的视线从竹简上移开,心神不知不觉转移到狐星河身上。 狐星河这个点来干什么? 舒曲离蓦地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皮鞭的破空之声似乎萦绕耳边,眼前浮现的是狐星河瘦弱白皙的躯体,身上的鞭痕似雪地上绽放出一束红梅。 幻象中的狐星河仰起下巴,眸光盈盈看着他,握住鞭子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去皮鞭上的血迹,唤他:“陛下……” 舒曲离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全身血液似留向一处。他神色微微扭曲,手中的竹简被他摔下,“啪”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 何双吓了一大跳,便听得舒曲离咬牙切齿道:“告诉他寡人睡了,不见。”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何双没走两步,又听得身后道。 “慢着,叫他进来罢!” 这小东西一天天的没事往他这里跑什么!他就这么想要那个! 第11章 第11章 狐星河其实不太愿意进去。 今天才在这里被小皮鞭抽了,伤还没好。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似银针,一点点扎着狐星河裸|露在外的肌肤,让他身上起了细小的疹子。 安静巍峨的寝宫宛如一头静伏着的威严巨兽,寝宫的大门就是这头巨兽的大口,等着将狐星河这只小狐狸吞入腹中。 狐星河起了退缩的念头。 他来这里是不是自投罗网?万一晚上炎帝兽性大发,对他图谋不轨怎的是好?他是从还是不从?狐星河一时犹豫。 “狐公子,陛下让你进去呢,狐公子?”何双在狐星河跟前道,脸上带着笑意。 狐星河点头,让宫人等在门口,硬着头皮进了寝宫。 “陛下,阿狐给你带了雪梨膏。” 狐星河柔声道,一丝不苟地扮演一个恋慕着炎帝的人。 舒曲离正看着案上摆放的竹简,看得极其认真,似乎对周围的事充耳不闻,也没抬头看狐星河一眼。 雪梨膏被放在案桌上,发出的声响惊动舒曲离。舒曲离这才抬眸,视线落在狐星河身上,凛冽的眉眼在见到狐星河的瞬间微微柔和。 “阿狐来了。” 他看的竹简正是之前扔掉的那一卷,让何双给他捡了起来。舒曲离装出认真看书,无心外物的模样,说完这句话后又转头回到竹简上。 他倒是看看这小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狐星河心里松口气。 炎帝此刻正用心看书,应当对他生不出别的心思。 他今晚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借宫人的口说过他要来炎帝寝宫。太后在宫中耳目众多,若是知道他今夜没去炎帝寝宫的话,恐会生疑。 他现在来了,再大摇大摆地回去,给几个宫人看见就成了,也用不着在这里呆多久。 想到这儿,狐星河顿感身心轻松,压力骤减。 他瞅了眼炎帝。炎帝低头也不看他,侧脸的模样沉静而专注,在暖黄光芒的映照下,少了张扬艳丽,多了种别样的魅力。 狐星河心道,炎帝这样还挺好看的。 趁着炎帝看书,借口告退,现在时机最好。 狐星河装出几分低落的模样,皱了皱鼻尖:“陛下正忙着呢,阿狐不便打扰,阿狐就先退下了。” 他小退两步,行了个礼:“雪梨膏陛下一会儿记得喝,清火润肺的。” 狐星河转身,这才吐出口气,打算快步走出宫殿。 假装认真看书,等着看狐星河打算怎么勾引自己的舒曲离:“……” 这就走了? 舒曲离眼眸一眯,脸色微沉,盯着狐星河的背影。狐星河的脚步轻盈,离开时没有丝毫停步,仿佛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见着狐星河这样,舒曲离突然就不爽了。他怎么能让狐星河如愿? 于是舒曲离道:“站住。” 狐星河身子一僵,顿住脚步,蜗牛一般挪动身子转向舒曲离:“陛下?” 炎帝叫住他作甚? 舒曲离唇角微勾,不动声色将狐星河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收入眸中,放下手中的竹简,修长雪白的手指轻叩在案桌上。 果然是巴不得匆匆离开寝宫啊。 认知到这一点,舒曲离的眸光暗沉几分,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减。他对着狐星河勾手指道:“过来,阿狐离寡人这么远作甚?害怕寡人吃了你么?” 狐星河心尖儿一抖,若是这会儿是狐狸形态,早可以看到狐星河的九条尾巴都竖起来了。 他是真的怕被吃掉! 他守了万年的清白之身,难道就要一夕不保么? 狐星河眼珠飘散,思维忽然联想到几千年前在天界的一件往事。 那一日,应当是他离丢掉自己身子最近的一次……只不过结局实在不堪回忆! 狐星河脸色阵青阵白,强行中断回忆。 他对炎帝道:“陛下误会阿狐了。” 狐星河上前,站在炎帝跟前,一双眼儿情意满满地看着炎帝。 舒曲离忽而道:“寡人怎么觉着阿狐变好看了点?” 舒曲离的视线在狐星河脸上游移,觉得狐星河的模样比之以往细致了些。 那是你没见到我的本来面目。 狐星河心中骄傲冷哼,眉梢悄然飘上几分得意之色。 舒曲离道:“不过还是比寡人差远了。” 狐星河:“……” 舒曲离道:“不过阿狐用不着自卑,毕竟寡人的容貌风姿世之罕见。” 狐星河决定收回之前夸炎帝好看的话。 将狐星河所有表情收入眸中的舒曲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竹简还放在案桌上,打开了一半。狐星河站在炎帝身侧,刚好能看到竹简上的字。 只见用竹片拼成的竹简上,画着一个个大小相等的图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狐星河知道,这是人界的文字。 他原先也认得几个字,但是上了天界之后,人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界。天上一天,人界一年。时过境迁,人界的朝代已不知历经多少次更替,这人界的文字也早已不同了。 舒曲离注意到狐星河的视线,问他:“可会识字?” 狐星河摇头。 舒曲离眸光微闪。 在四国再纨绔的子弟,只要出身高门,从小就会被送去私塾。狐星河不会识字,由此可见出身不高。狐星河平时行事也无什么章法,大都由着性子来,身上更有一种山野间的灵气。 舒曲离对狐星河的出身有了几分猜测,故意逗道:“不会识字,你是哪里来的小野人?” 狐星河咬唇不语,总不能说他是山里跑出来的野狐狸吧? 舒曲离见狐星河不语,自然带过这个话题。 案桌上还放着十几卷竹简,都是朝臣送来的,舒曲离还未批阅,见狐星河杵在这里无事可做,舒曲离自然而然差使起了他:“给寡人磨墨。” 还真会使唤人。 狐星河心里咬牙,表面乖巧应声,站到另一边给炎帝研磨去了。 没过一会儿,磨都还没化开,舒曲离又道:“寡人肩膀累了,过来给寡人捏捏。” 狐星河差点“咯嘣”一声把牙齿咬碎,还要维持着十分乐意的模样,又小跑到炎帝另一边站着,给舒曲离捏起了肩膀。 舒曲离道:“你这样怎么捏?” 狐星河站在舒曲离右边,伸出手也只能按到舒曲离一边肩膀,姿势别扭很不方便。舒曲离一扬眉:“还要寡人教你么?到寡人背后去。” “是。”狐星河微笑点头,蹬掉了鞋子,坐到了炎帝背后。炎帝的坐塌很大,可供两人躺着,是以多一个狐星河绰绰有余。 狐星河盯着炎帝的背,恨不能把炎帝的背盯出一个洞来。他轻轻撩开搭在炎帝两边肩膀的漆黑长发,手不轻不重地捏在炎帝的肩膀上。 狐星河的手很软,曾有人评价狐星河的手柔若无骨,冰凉软滑。 舒曲离蜷着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拿着卷竹简,感受着狐星河的按摩。当狐星河的手按摩至头部时,舒曲离半眯眼睛道:“舒服。” 狐星河磨牙:“陛下满意就好。” 舒曲离道:“你得好好伺候寡人,不然寡人一个不乐意就丢了你。” 狐星河气得脑袋快要冒烟。 舒曲离把竹简摔在地上,接着道:“你看看这些日子有多少人参你。” 狐星河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参我?我一直老老实实在宫中,他们参我干什么?” 这幅傻呆呆的模样让舒曲离嘴角勾了勾:“他们骂你是妖孽,迷惑君王。” 狐星河好不郁闷! 这些凡人有眼无珠,他明明是堂堂狐仙,如今却被人骂做妖孽。他还没迷惑到炎帝,这些人就赶着骂他迷惑君王了。 气闷半晌,也只能委屈巴巴道:“阿狐没有。” 舒曲离面带冷笑,眉眼又冷又幽邃:“这些人安分了几年又按捺不住了,看来是忘记寡人做过的事了。” 狐星河心中一动,面上一副好奇的模样:“什么事呀,陛下?” 舒曲离似笑非笑睨了狐星河一眼:“你那身边的小仆没给你说过?” 倒是没等狐星河的回复,又问:“你可知寡人继位是几岁?” 这个狐星河倒是知道:“十岁。” 舒曲离道:“不错,寡人十岁时,先帝病逝,寡人继位。按照炎国法令,国君上位未满十六岁,当由太后协同理政。寡人的母亲理政期间,扶持亲族,朝中大臣几乎一半都是萧姓。” “寡人母亲之兄长,更是位极人臣,成为炎国炙手可热的摄政王……寡人处在中间,万事都不由得寡人做主,寡人只能隐忍。” 舒曲离说到这些的事情,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狐星河却听得心惊不已。他没想到被束缚在深宫的太后曾经如此权势滔天。她扶持亲族,几乎把持整个朝政。虽然舒曲离没有明说,狐星河也可以想象到那段时间,舒曲离过得多么隐忍谨慎。 “数年来,寡人一直装作不懂世事的懦弱孩童,对他们又敬畏又害怕,礼遇有加,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宠,六年来始终如一。最终,寡人成功的取信了他们,在一次庆功宴上,寡人将他们全部请入宫殿……” 后面的事狐星河已知。 正是在那次庆功宴上,炎帝布置大量的甲兵包围了那座寝宫。数百甲兵同时从寝宫的各个角落涌出,挥动利剑砍向那些喝得烂醉的大臣。 彼时,舒曲离十六岁。 他坐在大殿的高处,平静而冷漠的俯视着底下挣扎求饶的大臣。 这些大臣论辈分,他该称他们为叔公,舅父。他们曾经手握权利不可一世,在外数不清的人曲意逢迎讨好巴结,风光无限。如今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狼狈不堪,挣扎扭动得如同一只只蛆虫。一刀砍下去,流出来的不仅是鲜红的血液,还有黄白的脂肪。 舒曲离漆黑精致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他鲜红的嘴唇缓慢地勾起,眸中喜悦的光芒愈来愈胜,乃至最后面容都有轻微的扭曲。 “哈哈……”舒曲离疯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大殿回荡,与利刃切割开躯体的声音,众人的惨叫声,求饶声,怒骂声,诅咒声,混合成一曲舒曲离听过的最动听的曲子。 …… 第12章 第12章 听完舒曲离的描述,狐星河按摩舒曲离的手顿住。 舒曲离的眸光幽深如深潭,注意到狐星河的异样,他嘴角的弧度拉大:“阿狐,可是怕寡人了?” 舒曲离握住狐星河的手,手很软很凉还带着轻颤。他漆黑的眉眼低垂,顺势将狐星河扯入自己怀中。 狐星河落入舒曲离的怀抱中,错愕的目光与舒曲离的视线对上。 舒曲离审视着狐星河,姿态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如同在审问一个囚犯,不放过狐星河脸上任何一个细节。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在狐星河脸上找到什么情绪。舒曲离仔细想了想,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反应。他一次次的试探狐星河,将自己表皮下的另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给狐星河,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狐星河害怕么? 狐星河不可能不怕他。 从他有记忆时候起,他见惯了周围人的表情,从一开始对他天赋的惊叹,到后来都会变成畏惧。 他身边的下人虽然从不表现出来,但眼中深藏在眼中的害怕总是能被他轻易看穿。这些下人看待他,就像在看待一个妖怪。 这样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舒曲离想。大概是他五六岁的时候,舒曲离发现自己总能一眼看穿别人的想法,甚至能用只言片语引诱改变别人想法。 他用言语让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仆人矛盾增加,最后大打出手,受到宫规责罚;让表面交好的两人互相猜忌,最后成为仇敌,撕破伪装。 每当这个时候,舒曲离便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喜欢这种撕下伪装之后的真实,喜欢操控人心的感觉。 渐渐的,他身边的宫人对他充满畏惧,甚至私底下传言他是蛊惑人心的妖童。连他的父王母后都觉察到他的异样。 尽管他极力伪装,但那种小孩子的天真与淳朴却是他始终无法伪装出来的。他的父王一开始对他的宠爱与看重,到最后演变成厌恶与逃避。连带他母后也因为他的原因,失去君王的宠爱。 他母后自此将独居深宫的苦闷与怨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舒曲离的眸子如深潭中不见天日的沉黑死水,蓦地幽深起来。 萧舒颜那张艳丽却疯狂扭曲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 那是在寂静的深宫中,空气沉闷而压抑,明明是深秋,却连一阵冷风都不曾吹起。整座寝宫如同死者的陵墓,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萧舒颜斜倚在坐塌上,冲他招手唤他过来,他看到萧舒颜的手指如青葱,指甲红艳如血。舒曲离知道这是萧舒颜特意用过凤仙花汁染的指甲。 把鲜艳的凤仙花揉碎,加入明矾固色,仔细而均匀地包裹在每个指甲上,小心翼翼裹上两个时辰,才能染出这样的指甲。 在失宠之后,萧舒颜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保养与打扮上面,期望这样能挽回君王变了的心。 然而此时的先王早就被另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有把储君之位传给那个女人子嗣的想法。萧舒颜嫉妒得发狂,却无计可施。 六岁的舒曲离抬头,放下竹简。 他定定地看着萧舒颜的面容,眼神有着不属于儿童的冷静,半晌他默然走到萧舒颜身边。 萧舒颜看着他,凤眸情绪复杂,有内疚有厌恶,更多是怨恨。她偏过头,转过头来时已换了一副带笑的面容,她对他道:“离儿,把这碗莲子羹喝了。” 舒曲离背着手,手指在背后绞成一团,嘴唇紧抿,没有喝那碗莲子羹。 萧舒颜笑得勉强:“离儿怎么不喝,这是母后特意差人给你熬的呢。” 舒曲离不语,望着萧舒颜。 萧舒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的神色逐渐变得扭曲崩溃,手指猛地掐住舒曲离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舒曲离胳膊肉里。 她厉声道:“喝啊!怎么不喝!你就这么对你的母后么!喝啊!快喝!” 萧舒颜端起那碗莲子羹,使劲儿把碗沿塞进舒曲离禁闭的口中。然而不管萧舒颜怎么使劲儿,舒曲离的嘴巴始终紧闭。最后莲子羹撒了舒曲离满脸满身。 萧舒颜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莲子羹,一行泪水从眼中滑落。 舒曲离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莲子羹,表情冷静自始至终没有变化。他对萧舒颜道:“母后,这碗莲子羹有毒对吧。” 萧舒颜愣住。 舒曲离继续道:“母后想要杀了儿子。” 萧舒颜身躯颤抖,痛哭起来:“不是的,不是!” 舒曲离眸中冷光幽幽,如幽邃的深潭,带着奇异的色彩,他用蛊惑的声音道:“母后,你想想,真正让你痛苦的人是谁呢……” …… 舒曲离因为突然浮现的记忆恍惚了神色。 他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是头疼的前兆。太多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头痛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一直注意着炎帝的狐星河发现了这点。他想起身,却被舒曲离的手钳住,箍住肩膀,根本动弹不得。 炎帝幽黑的眼瞳不带一丝感情盯着他,狐星河这才想起自己还欠炎帝一个回答。 炎帝问他:“阿狐,你怕寡人么?” 这已经是炎帝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意识到这一点的狐星河微微一怔,不明白炎帝为何会对这个问题充满执念。 在这一刻,狐星河似乎在炎帝的躯体里看到一个固执怪癖的小孩,他伸出手指死死揪住狐星河的衣角,用一双猫一样的幽黑大眼直勾勾盯着狐星河,无声道:“你是不是也怕我?” 狐星河想,他或许有点明白,炎帝为什么执著于这个问题了。 舒曲离的头疼得厉害,就像是有一把钝刀直捅入脑中,在脑子里翻搅,让他的每一根筋络都疼得快要炸裂开。 他的神智都快有些不清醒,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些被他杀掉之人的面孔,有那些大臣的,有那四宫女的。 他们浑身是血,从四面八方向他走来,口中无声念着两个字,舒曲离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那些人口中在念:“陛下……” 虚幻之中,只有怀中人成为唯一的真实。他掐着狐星河的肩膀,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紧手中唯一的浮木。就在这时,舒曲离感应到怀中人的动作,他更用力的钳制住狐星河,不允许这根浮木飘走。 他听到狐星河在对他说:“我在,陛下,阿狐不走!” 我在,不走……这两个词第一次在脑海中出现,在一开始的震动之后变得格外清晰,回荡在舒曲离的脑海。 他的视线里出现狐星河的面容,那张巴掌大的清秀小脸因为他的动作而露出略微有些痛苦的神情。他看到狐星河吃力地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一只手来。 这只冰冷的手轻轻触碰到他的额头,动作轻柔的抹掉他额头上的冷汗。 一阵奇异的温暖从狐星河的手掌传出,如同混沌中的一束光芒,驱逐所有的昏暗朦胧。周围的幻象消失,他的疼痛也在这一刻,被这股温暖驱散。 从未有过的舒适感笼罩舒曲离的身躯。 他如同一条在岸上经过暴晒后,终于回到水中的鱼。舒曲离紧皱的眉头舒展,竟然舍不得离开狐星河冰冷的小手。 在狐星河要抽回手时,舒曲离抓着狐星河的手又贴回脑门上,声音有些沉:“再摸摸。” 狐星河看着一时间蜕化成儿童的炎帝,有些哭笑不得。他像哄小孩儿一样道:“好,再摸摸。” 舒曲离抱着狐星河。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恶心刺激的反应,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舒曲离眼眸半眯,心中忽而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放纵了自己这个念头,手指抓着狐星河的一缕微凉的黑发把玩着,装作平静道:“今晚你就留在寡人的寝宫。” 狐星河:“???” 舒曲离眸光微冷:“不愿意?” 狐星河忍辱负重含泪道:“阿狐是太激动了……” 想到第一次与人同寝,就连舒曲离的心都不免跳动得有些厉害。一些旖|旎的心思涌上心头,舒曲离喉结微动,似乎连接触到狐星河的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舒曲离别过头,放下狐星河,传来角落里的何双道:“带他去更衣沐浴,再带到……寡人的寝宫来。” 略微一顿,舒曲离说出这句话。 何双笑眯眯地眼眸里闪过微不可察的惊讶,他走到狐星河面前,恭敬道:“狐大人,请跟小的来。” 狐星河自知无法反抗,认命的跟着何双走了。何双把他带到清泉池,命人服侍狐星河,自己又忙着找人给狐星河送来衣物。 狐星河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伺候他沐浴。况且何双带他来的地方是一个大的温泉池子,他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脱光的癖好。 只留了一个宫人。狐星河褪去衣物,光着脚来池子边,没入温泉池。 在沐浴之后,宫人把衣物给狐星河穿上。 他看到何双送来的衣物,内里是纯白色的衣裳,外面是一件大红色的薄透纱衣。 大概是因为炎帝喜欢红色衣物,何双所以给狐星河带了这么一套衣裳来。 如此艳丽的颜色,衬托得狐星河清秀的小脸似乎也更加动人一点。 第13章 第13章 寝宫里,舒曲离侧躺在漆床上,如墨的长发海藻般披散在床,他单手支撑着下颌骨,眼眸微垂,眉目精致而凛冽。 忽而,舒曲离抬头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狐星河缓步向着舒曲离走来,低垂着头颅,心脏在怦怦跳动,身子更是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微抬眼睛,视线穿过重重纱帐,直直望到那道躺在漆床上的身影,恰好与炎帝的眸光对视。 炎帝的眸光带着有如实质般的穿透力,几乎要透过这层衣物看透他的皮和骨,把他整个人都看得分明。 狐星河忙移开视线,默默安抚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吐出一口气。 他确实太紧张了,不该如此。 狐星河鼓起勇气,几下拨开纱帐来到炎帝面前。他瞪圆了眼睛与炎帝对视片刻,嗖地移开视线,脚一蹬把鞋子蹬掉,像只兔子样蹿进炎帝的被窝。 狐星河这样反倒把舒曲离吓了一跳。 舒曲离身子一僵,一时间没有动弹,等到身后人找好姿势安静下来后,舒曲离僵硬着身子,不知该怎么做。 他一时冲动让狐星河留在自己的寝宫,却没想到过接下来要怎么办?难道…… 想到这儿,即便是舒曲离心脏也略微加快。他转过身,就看到狐星河瞪着一双比猫儿还要大还要亮的眼睛盯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舒曲离锋利精致的眉眼一阖:“睡吧。” 狐星河:“嗯。” 两人中间似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两人分隔在两边,没有一个人愿意越过这条线。 狐星河身子硬得跟一张木板,直挺挺倒在床上,被子搭在身上。他两眼儿望着床上面的纱幔,不敢动也睡不着。 舒曲离也是一样,阖了眼,耳朵不自觉地就在听狐星河的呼吸声,一听就听出来,狐星河也没睡着。 舒曲离道:“寡人头疼。” 狐星河支起脑袋:“陛下我去叫御医。” 舒曲离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必,你……你给寡人按按。” 狐星河:“……” 平时这个点早就睡着了,现在还得来遭罪。 狐星河满腹闹骚地坐起身子,伸出两支手准确无误放在舒曲离的脑袋两边。 舒曲离的眸光比夜色更幽暗,看着狐星河:“不必如此。” 狐星河没反应过来。 舒曲离直接伸出手,将狐星河整个人拉入怀中,舒曲离手揽在狐星河的腰上:“你睡着给寡人按按就行。” 狐星河的手不轻不重的按着,让舒曲离感到极为舒适,往常总能折磨他一整夜的头疼消失不见,他竟然在狐星河的按摩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狐星河按着按着手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萧舒颜悠然转醒。 她在侍女的服侍下净口洗脸更衣,端坐在一面铜镜面前,让侍女给自己梳理发髻。 这时萧舒颜身边的女官上前,在萧舒颜耳边轻语几句。萧舒颜眼眸一下子抬起,冷冽如刀的冷光泄出,颇有些惊讶道:“我儿竟然让那个男宠留宿宫中?” 没有一人比她更了解舒曲离的脾气,舒曲离心机深沉,性格阴晴不定,孤僻古怪,在感情方面更是挑剔。是以二十五年来独身一人,身为帝王从未有纳妃,更没有宠幸人之举。 舒曲离在感情一事上,容不下一点的瑕疵。 被她安排在舒曲离身边,陪伴照顾舒曲离长大的四个宫女,只因为服从她的命令侍奉舒曲离,被舒曲离视作背叛。舒曲离用极度残忍的方式惩治了那四个宫女,丝毫不念及十四年的情意。 岂止是宫女,舒曲离就连对她也残忍冷酷!自从六岁那年,她一念之差想要用莲子羹毒死这个害自己失宠的孩子,舒曲离对她就变了。 虽然还会恭敬的叫她母后,但在恭敬的背后却是疏远,她和舒曲离之间永远有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深沟壑。 舒曲离永远不再当她是母亲,她也永远失去这唯一一个儿子。 而她这个儿子,真的是好出息! 如果可以回到才生下舒曲离的时候,萧舒颜一定会选择用各种方法杀死这个孩子。她宁愿一生无子嗣,也不想要生下舒曲离这个孩子。 正是这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害得她失去先王宠爱,大好的年龄独坐深宫,日日寂寞。每日数着庭院掉落的黄叶,凋敝的残花。今儿掉了几片叶子,谢了几朵花,明儿又掉了几片叶…… 当她成为太后的时候,她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手握权利,风光无限。她得到家族的重视,所有家族的人都巴结她讨好她。她将那些对她好的族人提拔上来,替她分忧。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那一年,舒曲离十六岁。 她的左膀右臂在一夕之间被舒曲离斩断,她的父兄子侄,叔公大伯,百位族人!百位族人啊!被舒曲离尽皆杀害! 那一日她宫殿中听闻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足足大病一月。每夜一阖眼,族人的面容便出现在她脑海。 她的人生两次因为舒曲离而毁灭,正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次次将她拖入无间地狱。自此仇恨深埋,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想看到舒曲离何时遭到报应! “太后,太后?” 侍女的声音唤醒萧舒颜,让萧舒颜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萧舒颜脸色苍白,隐藏起凤眸中浓烈的怨毒,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 眉心印着花钿,眉如远山含黛,嘴唇红艳饱满。她微微一笑,却瞥见自己的鬓发中多出几许白丝。再一看,连眼角也有了细纹。 恍惚中似听到先帝曾对她说过的话语。 “斯人美如玉,风情不自知,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比颜儿更美,更得朕心意呢……” 幽居深宫二十八年,她终是老了! “滚开!” 萧舒颜推翻铜镜,砸碎妆奁,一行泪不知不觉流过脸颊。 …… 舒曲离醒来时,眉头一皱,察觉到身边有人,立时眸光凌厉,杀气流露。 但随即反应过来,他昨夜是唤了狐星河侍寝的。清醒过来的舒曲离才感应到身上的重量,狭长的眼半眯,往下看去。 狐星河睡得四仰八叉,毫无睡相可言,肚皮朝天,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胸口,一条腿压在他的两条腿上。 舒曲离眉头一压,眉目刹时多出凛冽的寒气,他把狐星河的腿踢回去,呵斥道:“起来。” 狐星河收回腿,翻了个身,屁股对着舒曲离。 舒曲离锋利的眉微抬,觉得这睡着的狐星河有点意思,十分嚣张,一点也没有平时低眉顺眼的模样。 眼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舒曲离更换朝服,临走时朝着床的位置睨了眼,吩咐何双道:“把他叫起来,寡人起来了,他也不能睡。要是敢不起来,就让他抄书,多睡几个时辰,就抄足几个时辰!” 舒曲离吩咐完便上朝去了。 昨夜他睡得舒适,起来时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也颇佳。 进入大殿中,朝臣早已等候着,舒曲离听着众人的汇报,间或说几句话。见朝臣事情已差不多汇报完毕,舒曲离正欲退朝,有一朝臣忽然站出来。 舒曲离眸子半眯:“李爱卿有何事禀告呢?” 舒曲离的视线极具穿透力,被舒曲离这么一扫,李典栋登时后背冷汗就下来了,但是想到此次自己担负的重任,李典栋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舒曲离眸子冷光泄出:“哦,何事啊?” 李典栋上前:“陛下,国无储君,一日不宁。陛下年逾二十五,正值壮年,后宫却无一人,亦无子嗣。还请陛下为了国家社稷,纳妃诞下子嗣啊,陛下!” 舒曲离霎时间脸色沉下来,早时颇佳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声音陡然冷淡:“此事寡人已知,自会考虑,众爱卿若无其他事启奏,那就退朝罢。” 因为子嗣和后妃的问题,这些大臣曾不止一次谏言过,都被舒曲离用手段压下来。但舒曲离已经年逾二十五,至今还无后妃子嗣,这问题也就显得愈发急迫起来,再次被摆到了桌面上。 舒曲离这样说之后,李典栋并没有退下,反而直接在大殿中跪下:“恳请陛下纳妃,早日诞下子嗣!” 在李典栋跪下之后,御史大夫也走出来,跪在大殿中:“李大人所言臣赞同!陛下,国无储君,一日不宁,此事已经不可再拖了!” 在御史大夫跪下之后,朝臣一齐跪下一大片,一同叩首,恳请舒曲离纳妃。大殿中,只剩下丞相林砚以及寥寥几人没有跪下。 林砚站在朝臣中,身形颀长如一棵苍翠的青松,身上自有贵气,他面容沉静,眸光却带着思索之色。 舒曲离抿唇没有言语,眉眼带着冷意,就这么冷眼看着跪下的朝臣,片刻后嘴唇一点点勾起:“你们什么时候把寡人当成可以随意胁迫的人了?” 他一拂袖,宽大深红的袖口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度,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和冷到极点的声音。 “此事不必再议,寡人自有决断,退朝!”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集中在御史大夫和其他几位位置最高的大臣身上。御史大夫沉吟片刻:“此事或许只能找到太后帮忙了。” 御史大夫陈广阁临走时与林砚眸光相对,陈广阁嘴唇嗫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走掉。 林砚颔首,对着陈广阁微微一笑,儒雅风流。 …… 第14章 第14章 陈广阁一行人在女官的带领下,来到太后所在的乾清殿。 萧舒颜坐在塌上,早已等候着。见到一群官员之后,萧舒颜凤眸精光一闪,抿唇笑道:“诸位大人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么?” 为首的是御史大夫陈广阁,他对萧舒颜拱手行礼后,眉目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叹口气道:“自然是为陛下纳妃一事。陛下年已二十五,却至今没有纳妃,更未能诞下子嗣。如此下去,只会惹得朝野动荡,民心不安啊!” 萧舒颜闻言一笑:“陛下早已不是昔年的陛下了,如今陛下的事,我又怎么管得呢?” 陈广阁道:“太后不必自谦。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您说的话,陛下自然会考虑几分。况且陛下纳妃一事已经不能再拖延,我等也为陛下担忧。有太后你在后宫帮忙,我等在朝谏言,陛下或许会改变心意。” 萧舒颜没有立马回答,凤眸微敛,似在深思。半晌之后,萧舒颜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主意:“我可以帮你们,只是你们得允我一个要求。” 陈广阁:“太后请讲。” 萧舒颜道:“我兄长有一小女。自兄长出事之后,我这侄女一直在外面过着苦日子。我这个做姑姑的不放心,非得把这小侄女放在身边,我才安心一点。” 陈广阁立刻心知肚明,萧舒颜这是想让她侄女进宫为妃。但只要萧舒颜答应帮忙,送她侄女入宫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因此陈广阁应允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后。” 萧舒颜道:“自然。” …… “陈广阁去找了太后?” 舒曲离正在天元殿与相国林砚议事,听人来禀告消息,也不避讳,让其当着相国林砚的面说了出来。 舒曲离勾起唇角:“相国如何看待此事?” 林砚低头思索片刻:“太后毕竟是太后,若以太后的身份向陛下施压,再由陈广阁等人在前朝轮番谏言,所形成的威势不可小觑,陛下到时候恐怕不得不同意此事。不过……” 林砚话语微顿,眼眸染上点点笑意:“臣本不该过问陛下的私事,但臣觉得,陈广阁大人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舒曲离坐得累了,便斜躺在塌上,眼神一睨林砚:“既然不该过问,那就不要过问。寡人找你来,是商讨解决对策的。” 林砚正色:“解决对策以臣之见,陛下不如就纳两个合眼的妃子来堵悠悠众口。” 舒曲离眉目间闪过厌烦之色,微阖眼眸,似睡非睡,若有所思,片刻后喉中发出笑声:“罢了,由得他们去。这些人看似为寡人着想,其实心底里各有盘算,私底下联络太后,以为这样就能胁迫寡人。就让寡人看看,是哪些人跳得最高吧!” 见炎帝心中早有盘算,这场谈话结束,林砚拜别炎帝,退出了天元殿。 他从天元殿走出,穿过数道回廊,途径御花园的路上遇到了炎帝身边的男宠。 他微微一愣,视线在这位男宠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有些好奇这男宠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多年来坚持不纳妃的炎帝留他在身边。 已是深秋,渐入冬季。大多不耐寒的花草都凋敝了。御花园中唯有辛夷花和菊花盛放。 在花园池边的一角,一株红枫开得火红,红叶掉落满地,又有红叶在清冷的池子中漂浮。 狐星河就在这颗红枫树下,手里拿着一只鸡啃得正香。他的视线全落在手中的这只鸡上,周围一片凄清美丽的景象,都比不过他手中的那只肥鸡。 只见狐星河一口咬在肥鸡的鸡腿上,眼睛半眯,一副幸福的模样。 林砚嘴角微微一抽,只觉得这位狐公子行事实在不拘一格,随心随性。他本欲不打搅狐星河吃鸡的雅兴,悄然离开。但狐星河已抬头看到了他,这样直接走掉,反倒失礼了。 林砚于是对狐星河略一施礼道:“狐公子。” 他一顿,笑道:“狐公子真是好雅兴。” 狐星河一眼就认出林砚,他上次去炎帝的寝宫时,就见到过林砚,还记得炎帝唤他相国。狐星河扬手,对着林砚粲然一笑:“相国大人。” 犹豫了一下,狐星河看了看手中的烧鸡。与人交谈手中还拿着烧鸡,是无礼之举,但要狐星河这么扔掉烧鸡,他又万分不舍。 林砚似是看出他的为难,脸上的笑容多出几分真心,林砚拱手道:“狐大人,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搅扰公子的雅兴了。” 林砚说完,迤迤然告退。 狐星河看着林砚的背影,偏了偏头,又继续啃着烧鸡。近些日子,狐星河在他的琉璃殿中实在呆得无聊,又不能随意出宫,他便瞄上了这御花园。进来几天时常在御花园中晃荡。 林砚是从炎帝寝宫方向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和炎帝商量什么要事。 狐星河吃完烧鸡,自顾自回了琉璃殿。两人的交谈倒是被一些御花园的宫人看着眼中。 到晚上,狐星河身边的宫人来到狐星河身边耳语。狐星河听完,眉头蹙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个宫人正是之前太后安插在狐星河身边的暗探,被狐星河收服之后,反倒成为了狐星河的一个助力。 宫人邓清告诉狐星河一个消息,说是朝里有人谏言让炎帝纳妃,还有大臣私下拜访了太后,让太后帮忙。 邓清此时对狐星河倒是没有了二心。相处下来,邓清发现狐星河虽然平时不拘礼节,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对待下人十分和善,即便得宠也没有摆出架子来折腾下面的人,因此邓清也起了追随之意。 他对狐星河说这些,是真心为狐星河打算,让狐星河早做好准备。 狐星河并没有十分担忧。 因为从炎帝的性子来看,绝非能受臣子胁迫的那种君王。炎帝若是轻易就受到胁迫,那早就在臣子的谏言下纳了一堆妃子了,而非现在这样二十五岁后宫依旧空空荡荡。 后面几日,狐星河听说炎帝处置了几个大臣,非但没有止住群臣的谏言,反而引起众怒。两方僵持数日,最终纳妃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但是太后却借着思念侄女的借口,把她表兄的女儿接入了后宫。 炎帝之前跟群臣闹得极为不快,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办法再反对。 事情已定,太后的侄女不日就要进宫。 狐星河正在沐浴,湿发披散在背后,睫毛上挂着水珠,趴在浴桶边上,听着邓清在他耳边念着。 见狐星河没有反应,邓清反倒隐忧起来:“大人一点也不着急么,谁都知道太后的侄女是奔着后妃之位来的。” 狐星河脑袋搁在手臂上,泡得昏昏欲睡:“急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把她的腿儿打折,阻拦她进宫么?” 邓清道:“可是大人,你也不能一点也不担忧呀,进来几日连陛下那里也不去了……” 狐星河鼻尖动了动,哼哼道:“最近几天陛下正烦着呢,我要老去转悠,触了霉头就倒霉了。” 邓清不是狐星河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狐星河的打算。 狐星河之所以这几日没去炎帝那儿,正是用的欲擒故纵的招数。前些日子与炎帝同寝之后,狐星河担心去得太频繁,进展太快,会让炎帝本能地抵触。索性以退为进,在炎帝对他最感兴趣的时候消失几天,这样炎帝才会挂念起他来。 若是炎帝心里有他那么一分位置,差不多这几日就该来找他了。 狐星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明。 邓清见说不通也说不赢狐星河,叹口气:“大人,水要凉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邓清绕过屏风走出屋子,一出房门瞥见琉璃殿大门走来的身影,顿时一个激灵,刚想喊出那人的称呼,那人就扬手制止了他。 邓清把话也咽进喉咙,之前的担忧着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惊讶。他没想到炎帝竟然会出现在琉璃殿! 舒曲离这次只简单带了几个宫人。 他没让宫人出声,径直来到狐星河沐浴的房间。隔着一扇纱的屏风,舒曲离见到狐星河的背影。影子映照在屏风上,如同一副用墨画成的画一般。 画中人的趴在浴桶上的手臂,靠在手臂上的头颅,披散在背的长发,全都清晰映照在屏风上。 他没说话,绕过屏风,见到趴在浴桶里的狐星河。狐星河背对着他,还以为是宫人邓清进了房,他带着鼻音哼哼道:“邓清,给我捏捏肩膀。” 舒曲离眸中如黑墨翻涌,内心瞬间浮现出暴躁的情绪。他的气势陡然冷下来,似乎连空气都低沉了,无声孕育着风暴。 舒曲离眸光幽暗落在狐星河白皙瘦弱的后背上,两扇蝴蝶骨因为趴着的动作格外显眼,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舒曲离一想到有人用手抚摸在狐星河的皮肤上,心中便涌上强烈的不快,只想把抚摸过这皮肤和见到过这背影的人,砍去双手再挖去双眼。 狐星河见久久没人动弹,声音拔高了一点:“你干嘛呢,快点!” 舒曲离漆黑精致的眉眼盯着狐星河的背部,抿唇一语不发走上前,他纡尊降贵伸出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带着施舍一般的心态触碰在狐星河的肩膀上。 狐星河一缩脖颈,发出一声轻呼:“好凉!” 他笑嘻嘻回过头,手中的一捧温水向着身后站着的人泼去:“给你洗把脸!” 措不及防被泼了一头水的炎帝:“……” 看清楚自己泼的人是谁的狐星河:“……” 第15章 第15章 …… 狐星河坐在床脚,抱着双腿,一张小脸埋在腿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圆乎乎的大眼睛,老鼠一样盯着炎帝。只要炎帝一抬眸子,他就缩回视线。 舒曲离修长精致的眉眼微挑,就这么冷冷看着狐星河。狐星河自知有错,小声道:“陛下,阿狐不知道是你在我背后……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阿狐洗澡的时候来……” 舒曲离靠在床头,身上已换了一身衣服,他斜睨狐星河:“你是说寡人不该来?” 声音冷如金石,听得狐星河身子一哆嗦。他也不抱腿了,立马蹭到舒曲离边上,也不挨着舒曲离,就用一双眼儿眼巴巴看着他:“陛下来看我,阿狐高兴还来不及,就怕……就怕……” 狐星河眼睛一眨,下一刻泪珠在眼眶滚动:“就怕陛下有了新欢,就忘了阿狐。” 舒曲离的视线落在狐星河脸上:“新欢在哪儿?” 狐星河不说话。 舒曲离红唇微勾,神态张扬,逼问狐星河:“寡人问你,新欢在哪儿?” 狐星河被舒曲离充满压迫力的目光看着,低下头半晌,才从嘴里小声吐出几个字来:“太后的侄女……听传言说,很漂亮……” 舒曲离心中知道狐星河是装的,只是偶尔逗弄一下,觉得分外有趣,因此乐得看狐星河演戏。听到狐星河提到“太后侄女”这几个字,他本想逗弄这只小东西说,若是真美,寡人就专宠她,不要你了。 但舒曲离瞥见狐星河泛红的眼眶和微红的鼻尖,心里微痒,觉得狐星河这模样显得格外的可爱又可怜,像极了一只被抛弃在荒野中的小动物。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狐星河的伪装,舒曲离的心还是莫名软了一丝。不过舒曲离不会因为这一丝的心软而放弃戏弄狐星河的机会。 于是舒曲离还是恶劣的说出了那句话:“若是真美,寡人便专宠她,不要你了。” 狐星河眼眶更红,他被炎帝这么一戏弄,竟然真的内心生出几分莫名的委屈来。只觉得自己实在艰辛! 从人人示好的九尾狐仙沦落至此,每天小心翼翼看炎帝脸色行事,费尽心思勾搭炎帝却收效寥寥,前些日子还因为多睡了两个时辰被炎帝罚抄书!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在天界的时候武睿帝君就一直看他不顺眼,现在神识分裂了还要这么来折磨他! 狐星河一时悲愤涌上心头,假哭着也多出几分真心,哭得委委屈屈,抽抽噎噎。 舒曲离被狐星河哭得心烦,眉头一蹙,锋利的眉眼自带了几分冷。他修长凤眸斜睨狐星河,打算看看狐星河还要假哭多久。但看着,舒曲离却察觉出几分不对。 狐星河哭得伤心不已,看起来并不似伪装。 见狐星河真哭,舒曲离莫名心头烦闷。只觉得这后宫男女但凡沾染上一个“情”字,就变得莫名其妙令人厌恶起来。 舒曲离冷眼瞧着狐星河:“哭够了么?” 狐星河抬头看着舒曲离,抽噎的声音一顿,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但眼泪一来哪能这么容易就收得住?狐星河脸憋得通红,一串泪珠就这么无声的滚落。 这无声的一哭比之前呜咽半天要有杀伤力得多。 舒曲离的心仿佛被这一串滚烫的泪珠烫到。他坚硬如黑色顽石的冷漠黑心,竟被这泪珠砸出一个小小坑洞。 舒曲离奇异道:“有那么难过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狐星河更是觉得委屈极了,哭得就跟天上下雨一样,简直没个停的时候。 狐星河每留一串泪,舒曲离的心就一颤,同时从心底涌现出强烈的自得。这些泪是为他哭的,都是真的。原先是他看错了,原来这小东西还真是爱他的,竟因为一句不要他的话哭得这么伤心,看来这小东西已经爱他及深了。 原先心里的那点厌恶早已被大雨冲刷消失不见,舒曲离就这么静静看着狐星河哭,狐星河每哭得伤心一分,舒曲离的心里也就更愉悦一分。 等到狐星河哭够了,委屈发泄完了。舒曲离这才难掩神色的满足道:“哭够了,还哭么?” 狐星河总算是见识到舒曲离的无情无义,他原先还以为舒曲离对他有那么一点上心,但此时看来,舒曲离那点动心跟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的动心没区别。 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哭来也没用,徒让人看笑话罢了! 羞恼涌上心头,狐星河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道:“哭够了。” 舒曲离看着哭肿眼的狐星河:“更丑了。” 话虽然如此说,舒曲离的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眉眼带着嫌弃之色,等了片刻,用恩赐般的语气道:“看在你对寡人情谊深厚的份上,寡人不见那个太后的侄女便是。” 说罢,舒曲离斜眼瞧着狐星河,等着看狐星河欣喜若狂的神色。 狐星河用袖口擦着眼泪:“哦。” 舒曲离眉一抬,下一刻狐星河已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眼眸晶亮望着舒曲离,扑到舒曲离身上,抱住舒曲离的胳膊。 “陛下真好!” 舒曲离措不及防被这么一扑,身子一僵,正对上狐星河澄净的黑眸,如同雨后洗净的湖泊,干净明亮,里面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这种感觉很舒服,舒曲离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伸手拦住狐星河的腰肢,按住狐星河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故意冷着语气道:“老实点,睡觉。” …… 第二日,炎帝上朝去了。 醒来迟了的狐星河不出意又被罚抄一个时辰的书,狐星河磨着细牙,心里愈发记恨上舒曲离。 他不情不愿地抄着书,邓清急匆匆进来,在狐星河耳边道:“大人,那位太后的侄女已经被太后接到她那里了,带了一堆衣物首饰,看来准备在宫里长住了!” 狐星河道:“哦。” 邓清焦虑:“大人,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我听太后的身边的女官说,上奏你的折子越来越多了!” 狐星河:“我知道啊。” 邓清急道:“大人!” 狐星河被邓清吵得无可奈何,只能放下画鬼画符的笔,转头看着邓清:“邓清,我知道你替我着急,但眼下我又能做什么呢?” 邓清道:“大人,这段时间你多见见陛下,让陛下多在你这儿,这样就没空去理会太后的侄女了。” 狐星河笑道:“好你个邓清,竟敢教我争宠魅惑君王,还嫌那些大臣骂我骂得不够么!再说,太后的侄女住在太后那儿,太后叫陛下过去,陛下难道还能不去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邓清见狐星河说得在理,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默然无语。 到傍晚时分。 邓清走到狐星河跟前,神色焦虑低落:“大人说对了,太后果然叫陛下过去了。我听那些见过太后侄女的人都说,太后侄女容颜娇媚,比太后年轻时候还要美呢。” 狐星河只管左耳进右耳出。 在他看来,炎帝若是因为一个人的容貌就轻易喜欢上一个人,那就不是炎帝了。天下貌美之人何其多,要是见着个美貌的就喜欢,炎帝的后宫早就塞满了。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炎帝昨夜的话语。 “看在你对寡人情谊深厚的份上,寡人不见那个太后的侄女便是。” 这话昨夜听着,狐星河心里还有几分感动,现在想来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果然炎帝的话比狗屁还不如,昨夜的话只有他傻,还当真了。 果然族人的话说得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 狐星河这样想着,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手中的笔开始乱画起来,在竹简上作画,画狐狸画乌龟画鸟。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这画的什么?野兔?这是虫子?这又是什么?” 狐星河一听着声音,身体一抖,吓得笔都差点掉了。他苦着一张脸回头:“陛下,你怎么来了?” 狐星河心里涌上一点疑惑,炎帝不是被太后叫过去了么? 舒曲离走到狐星身边,凑近狐星河,微微俯身看着竹简上狐星河的画,声音清越如同珠玉:“寡人问你这画的是什么?” 只见竹简上用墨画着几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勉强看得出是画的动物。 狐星河硬着头皮道:“这个是狐狸。” 他用手指着一个有耳朵有脚有尾巴的东西。 “这个是乌龟。” 指着一坨墨糊的圆形物体。 “这个是鸟。” 指着一个小圆和一个大圆组合起来的图案。 舒曲离发出一声嗤笑:“寡人让你抄书,你竟然拿竹简作画。” 他俯身从狐星河手里抽走毛笔,搁在案上。 炎帝一俯身,手环绕着狐星河的身子,几乎将狐星河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怀里。他的脸颊离狐星河很近,说话时就在狐星河耳边喷吐气息。微凉的气息喷洒在狐星河耳垂,狐星河半边身子都麻了。 狐星河咬着唇浑身不自在:“阿狐错了。” 他试探着问道:“陛下不是去太后那里了么?” 狐星河眼珠一转,舒曲离便知道狐星河在想什么,他坐到狐星河身边,看了眼狐星河道:“给寡人捏捏肩膀。” 等到狐星河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捏了上来,舒曲离这才半眯眸子道:“没去。太后叫寡人去寡人就非得去么?” 狐星河闻言,因为给舒曲离捏肩膀的那一点不情愿立刻烟消云散,他眼儿一转继续问道:“陛下一点不好奇么,听说太后的侄女模样生得极美。” 舒曲离哼道:“再美能美得过寡人?” 接着睨了眼狐星河,声音带笑:“你这双眼睛老盯着别人,不如寡人给你挖下来带在身边如何?让你日日只能看寡人一人。” 狐星河寒意顿时窜上天灵盖,想到炎帝说出来的话真有可能做到,他使劲儿摇摇头道:“不看,阿狐只看陛下!” 舒曲离这才满意。 …… 第16章 第16章 乾清宫,太后寝宫。 萧舒颜正端坐在铜镜前,让侍女给自己梳理发髻。萧舒颜的侄女萧怜怜就立于萧舒颜身侧,两手合拢放在身前,神态拘谨,从模样来看对太后十分敬畏。 这时给萧舒颜梳理发髻的侍女不小心扯痛了她的头发,吓得脸色一白。萧舒颜细眉一扬,“嘶”地一声,回手便是一个巴掌抽在侍女的面上。 “啪!”,清脆无比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侍女白嫩的面颊迅速红肿出手掌印的模样,侍女跪倒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萧舒颜讨厌下人吵闹。 萧舒颜冷道:“自己去领赏吧。” “谢太后。”侍女安静离开,很快另外一个宫女上前来准备接过刚才侍女的差事。就在这时,萧怜怜上前小声道:“姑姑,让怜怜来吧。” “你?”萧舒颜上下瞧着萧怜怜。萧怜怜弱不禁风的身子像是要被萧舒颜锐利的眸光扎出几个窟窿来。萧舒颜接着展颜一笑,笑容妩媚带着亲切,仿佛刚才的凌厉是错觉一般。 她道:“那就让怜怜来吧,怜怜有心孝敬姑姑,我这个做姑姑的又怎么会不领情呢?” 萧怜怜上前。她的手柔软灵巧,很快替萧舒颜梳好发髻,又挑出几样搭配的发饰来。她的眼光很好,挑出来的首饰既搭配既发髻,又贴合妆容,衬托得萧舒颜妩媚的面容更加美艳亮眼。 萧舒颜对着铜镜照了半天,这才满意一笑,转头笑意盈盈看着萧怜怜:“怜怜的手果然很巧。” 萧怜怜这时又恢复到拘谨恭敬的神态,细声细语回复道:“怜怜从小就给母亲梳发髻。” 她顿了顿,又犹豫道:“我见到太后就像见到我的母亲一般,觉着很亲切……” 萧舒颜拉着萧怜怜的手抚摸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你把我当母亲相待,我也不能亏待了你。这个镯子你拿去吧。” 萧舒颜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枚翠绿的镯子,镯子水润,苍翠欲滴,一眼就能看出其名贵不凡来。 萧怜怜脸色慌张道:“太后,这个镯子太贵重了,怜怜不能收!” 萧舒颜拉着萧怜怜的手,把手镯戴在萧怜怜手上。白嫩纤细的手配上水光饱满的翠绿手镯当真好看,萧舒颜看着这双年轻女子的双手,晃了晃神。 她笑道:“真好看,这手比本宫年轻时的手还要好看。” 萧怜怜弱声道:“怜怜蒲柳之姿,怎能和太后的绝世姿容相比呢?” 萧舒颜仔细瞧着萧怜怜的眉眼,细细的柳叶眉一双大而水润的眸子,袅娜娉娉婷的姿态,就连她看了都觉得可怜可爱。 萧舒颜神色闪过不易察觉的嫉妒,面容带笑:“好孩子,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萧怜怜脸色一红,低下头来。 萧舒颜忽而眸光一凌厉,沉声道:“好孩子,你的父亲是被陛下杀害的,你恨陛下么?” 萧怜怜身子一抖,一下跪倒在地上,膝盖因为太用力,在地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怜怜不敢,怜怜不恨陛下!” 萧舒颜瞧着萧怜怜单薄的身影,叹口气:“哀家不怪你,你要是恨陛下也是应该的。但哀家告诫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好好服侍陛下,早日替陛下孕育龙种。不要让哀家和朝上的大臣们白费心思送你入宫!” 只有怀上龙种,最好是个男孩子,这样才能被哀家把控在手中。她才能有重掌朝政的机会! 萧舒颜嘴角勾起,眸光微微闪动。 萧怜怜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柔弱而服从。 “怜怜知道。” 萧舒颜叹口气,接着道:“昨夜陛下没来,你也不要气馁,不若大胆点,主动去找陛下。以你的姿色,想必获得陛下的宠爱也不是难事。” 萧怜怜低垂着头,只能看到白皙的耳朵飘上薄红,显然是害羞了,声音结结巴巴:“怜怜尽力。” …… 听到炎帝下朝回寝宫的消息之后,萧怜怜让人提着糕点,来到炎帝寝宫天元殿外面。 “侍卫大哥,我想给陛下送点点心。”萧怜怜对拦在炎帝寝宫外的侍卫道。 守在炎帝寝宫的侍卫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侍卫道:“姑娘稍等,我去通报。” “有劳侍卫大哥了。”萧怜怜颔首,让侍女拿出一些银两递给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萧怜怜自从九年前家中遭逢变故,从原本炙手可热的世家大族沦落成平民。且因为父亲被打上奸臣误国的烙印,萧怜怜一家成了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存在。若非太后的暗中关照和帮扶,萧怜怜的容貌就能惹来不少祸事! 萧怜怜的母亲在父亲死后没多久便病逝了。萧怜怜不得不自己支撑起家庭,艰难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萧怜怜学会了利用自己的优势谋取利益,示人以弱,更擅长打点关系。 这次入宫对萧怜怜而言,是一生难逢的机会,因此萧怜怜铁了心要抓住这个机会,攀附炎帝,成为人人艳羡的人上人! 为此她出手阔绰,不惜耗费银钱来打点宫中上下的关系。只要她能成功接近炎帝,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太后的心思,萧怜怜自然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借她的肚子诞下龙种,伺机谋划推翻陛下,重新掌权罢了。 然而若是攀上炎帝这棵大树,她又何需忍受太后的摆布?只要能得到炎帝的宠爱,甚至成为王后,她便是这后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女子。 萧怜怜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眸中翻涌的野心和欲|望。 然而萧怜怜没想到的是,守在寝宫外的侍卫见到侍女递过去银两,神色一下严肃起来,非但拒绝了银两,还正色告诫萧怜怜道:“姑娘还请收回银两,切莫把宫外那套带进宫内。” 萧怜怜的脸一瞬间红到耳根,强烈的羞愤感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她勉强笑了笑,眼中泪光翻涌:“怜怜知道了。” 说这句话时,指甲几乎掐进手心的肉里。 炎帝身边的侍卫都是历经过战场磨炼的粗人,那里看得出萧怜怜的小女儿心思,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萧怜怜得罪了个彻底,还道:“知道就好。” 等到侍卫去通报的片刻,萧怜怜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她平复心情,安慰自己,只要能见到炎帝就是好的,这会子受点屈辱没关系的…… 没等片刻,萧怜怜见到宫殿里面走出一个寺人。从其衣服的料子和波澜不惊的态度看来,萧怜怜可以断定这个寺人定是炎帝的身边人。 萧怜怜眼睛一亮,小步上前一步问道:“可是陛下唤我进去?” 寺人何双看了萧怜怜一眼,笑得客气:“陛下让姑娘在门口等着。” “啊,好的。”萧怜怜闻言脸又是一红,只觉得今日简直出够了丑。她见何双朝着外面走去,便问道:“公公这是去哪儿?” 何双脚步未顿,笑道:“奉陛下旨意去接一个人。” 萧怜怜没再多问,老老实实在宫殿外面候着。炎帝让她在外面候着,这会儿又让身边的公公去接人,想来是去找朝臣有要事商量。等商量完要事,就会让她进去了。 只要能见到炎帝,一切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萧怜怜在这儿等了约摸一炷香时间,才听到回廊那边有脚步声传来。 不知陛下传来的人是谁? 这样想着,萧怜怜抬眸好奇的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何双小步走在前面为身后的人引路,时不时回头与人交谈,看起来对身后的人态度十分友善恭敬。 再看何双身后的人,内里穿着月白色的里服,外面穿着淡青色的外衣。外衣的衣摆用白色的丝线绣着兰花菖蒲的图案,图案精致。腰间还系着同色的腰带,勾勒出来人纤细的腰肢。最外面罩着淡青色的纱衣,纱衣跟随来人的行走摆动,显得出尘飘然。 穿的不是官服。 萧怜怜一愣,再看向来人的脸。 一张巴掌大的白皙脸颊,五官清秀小巧,不若她好看。但那人的一双眼眸却亮如星辰,漆黑如黑曜石,眼尾略微上扬,眼波流转间,带着七分灵动三分媚态。 萧怜怜不知来人是谁,因此也不便贸然打招呼,只好立于一边,看着何双领着此人进入殿中。 何双和那人都没有理会站在寝宫门口的萧怜怜,仿佛萧怜怜只是立在寝宫门口的木偶一般。在进入殿门时,萧怜怜听到何双道—— “狐公子,请。” 狐公子,这后宫之中还有哪个狐公子!萧怜怜一瞬间明白那人的身份,正是深受炎帝宠爱的男宠。她被炎帝晾在门口,炎帝还特意把他的男宠请到寝宫来,如此羞辱! 萧怜怜只觉得悲愤交加,脸阵青阵白,差点没晕过去。 …… 狐星河今日起得比昨日早了点。 他照理在监督下抄写了一个小时的书,又去看望了快好的果儿,中午吃了只烤鸡,磨磨唧唧的一下午就过去了。 今日他原本没打算去炎帝寝宫,免得给炎帝落下一个爱争宠的印象。本以为今日就这样平静而安逸的度过,到快用晚膳时,炎帝身边的近侍何双来到了琉璃殿。 “狐公子,陛下召你去天元殿用晚膳。” 狐星河蹙眉,犹豫片刻:“陛下那里有烧鸡么,我想吃烧鸡。” 何双:“……” 何双笑道:“有有有,烧鸡蒸鸡烤鸡,只要狐公子你要都有。” 狐星河跟在何双后面,近日来炎帝时常与他见面,已经到了每日一见的频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炎帝都多宠爱他。 不过炎帝对他的喜爱的确增加了一些,自从与炎帝同寝后,狐星河的灵力又增加了,容貌也精致些许,已经称得上清秀。 但是这点宠爱是远远不够的。 要想完成天界交给他的任务,狐星河要的不止这一点宠爱。他很贪心,要炎帝的整颗心,还要让炎帝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不过这些狐星河现在只能想想,要是现在他跑到炎帝跟前要炎帝牺牲自己回归本体,炎帝会先把他送回天界。 想到那种场面,狐星河就一阵窒息。 很快到了天元殿。 狐星河看到天元殿外站着一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何双注意到狐星河的视线,乐呵呵笑道:“狐公子,这就是太后的侄女。陛下让她在外面候着,特意让我把您叫过来呢。” 狐星河:“……” 炎帝这是特意为他树仇敌么! 第17章 第17章 狐星河的视线只在萧怜怜身上停留片刻,这片刻足以让他看清宫人传言中美貌惊人的太后侄女的模样。 远远看去,这位太后侄女身姿柔弱,似弱柳扶风,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细眉杏眼,琼鼻樱桃小口,一双眼睛如含着春水,多情妩媚。 这样的长相的确能轻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得到他人的爱护。 在人界,女子的模样的确称得上貌美。只是狐星河在天界时容貌比这女子好看数倍,在人界又能日日见到炎帝这样的貌美妖孽,是以并没有生出惊艳之感。 正如炎帝所言,再美能美得过他么? 狐星河发现,萧怜怜也在打量着他,眸子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狐星河由得她打量,对这些并不在意。 在进入寝宫时,何双回头对狐星河道:“狐公子,请!” 狐星河眼睛瞥到另一边去,不看何双,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何双特意点明他的身份,是摸清了炎帝的心思,这一声特意叫给太后侄女听的。 不用看萧怜怜的表情狐星河就知道,这太后侄女是彻底恨上自己了。 进入寝宫过了几道回廊,狐星河来到偏厅。 舒曲离坐在塌上,身前摆放着一张案桌。在他对面同样放置着一张案桌,放置有坐垫。 狐星河自然坐到舒曲离对面的坐垫上,两只手托着下巴,偏头看着舒曲离。 傍晚柔和的光从木窗打下来,照在舒曲离的侧脸上,柔和了舒曲离的脸部轮廓,锋利凛冽的眉眼带上几分暖意。模糊了轮廓,唯有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 狐星河的心仿佛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有点麻有点痒。发丝被风吹到鼻尖,狐星河鼻子抽了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舒曲离这才抬起眼皮看狐星河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带着几分恶劣:“还满意么,阿狐?” 狐星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舒曲离说的是把太后侄女拦在寝宫外面的事。狐星河一言难尽道:“满意。” 舒曲离扬了扬眉:“你的神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狐星河面前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下一刻嘴一撇,眼泪涌出泪花来:“陛下,这样太后的侄女得恨死我。她要是跑到太后那里告状,阿狐该怎么办……上次打的是阿狐的仆人,这次是不是就得把阿狐捉去打了!” 舒曲离的脸沉下去:“在背后非议太后,是寡人给你的宠爱太过了么!” 狐星河缩了缩脖子,有些怕突然发怒的舒曲离。 “过来,寡人亲自掌嘴。”舒曲离白玉般的手指扣在案桌上,冷着脸命令狐星河。 狐星河巴巴凑过来,蹲在舒曲离跟前,仰着小脸看着舒曲离,闭着眼眼皮在跳动,想睁眼又不敢睁。 “陛下,轻点。”狐星河睫毛颤抖个不停。 “呵,你倒是想得美。” 炎帝话音落下,似萦绕耳边,狐星河紧张的等待着即将落下的巴掌。下一刻,一只手捏在自己的脸颊上,就像捏馒头一样,捏得可起劲儿了! “陛陛陛陛、下——” 狐星河语不成调,睁开眼,脸颊肉肉被扯得嘴都合不上,只能扒着炎帝的手哭喊道:“疼疼疼——我错了!” 等舒曲离捏得差不多了才松开手。狐星河的左边脸颊一下红了一大片,眼泪包着一汪泪水,看起来可怜巴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舒曲离心情大好。 “这是对你的惩罚,长记性了么?” 狐星河摸着脸抽噎:“长了。” 舒曲离恩赐一般道:“这次就饶你,用膳吧。” 膳食一道道被端上来,狐星河的案桌很快堆满了。狐星河实现落在最中间那一只色泽金黄的烧鸡上,咽了咽口水。他用鼻尖嗅嗅,只觉得香气扑鼻。 舒曲离见到狐星河这小动作,抬眉道:“我怎么觉得你像一种动物?” 狐星河眼眸睁大:“什么动物?” 他心里有些忐忑。 舒曲离沉吟片刻:“黄鼠狼。” 狐星河心里一梗,只觉胸中一口热气直冲脑门,整张脸都红了。他想咬舒曲离两口,但是不敢,只能暗自磨牙,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炎帝这个有眼无珠的,他可知多少人对他的原身爱不释手么!他那浑身火红松软的毛发多少一摸就撒不了手!他那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多少人都想一摸而不得! 他竟然说他是黄鼠狼! 狐星河气得身子颤抖,拿鸡肉的手都不稳了。 舒曲离睨他一眼:“再抖一下,鸡给你扔了。” 被炎帝这么一说,狐星河身子都不抖了,气鼓鼓地拿起鸡就往嘴里塞。 狐星河吃相极为不雅,吃得嘴角边上都沾上了油。更是用手抓鸡直接啃,吃相豪放。 舒曲离乐得他这么吃,他并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反而狐星河的淳朴天然总能给他带来新鲜感和乐趣。 很快狐星河啃完一只烧鸡,摸了摸肚皮,懒洋洋的侧躺在塌上。 炎帝则慢慢悠悠地享用着膳食,他的举止优雅又不失随性,连用膳都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 用完膳食,舒曲离又回到放满书架的大殿中,让狐星河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则闲情雅致地看起书来。 狐星河坐在炎帝背后,百无聊赖地就注意起炎帝来。看得久了,狐星河才发现炎帝看书极快,几乎称得上是一目十行,一简竹简总是很快就看完了。 狐星河看着这一团团字,眼睛都花了。 渐渐的天色已晚。 舒曲离也看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头去看狐星河。原来狐星河等了半天,实在等得太无聊,就在坐塌上弓着身子睡着了。 舒曲离凝视着狐星河的睡容,狐星河脸颊枕在手上,睡得正香,嘴里发出轻轻的吐息声,如同一只单纯温驯的动物,一点没有防备,在亲近的人面前展露出肚皮。 “小东西,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只小狐狸?” 舒曲离的心莫名柔软些许,但是一点也没放弃欺负狐星河的想法。他伸出手掐住狐星河的右脸颊,感受着手上细滑柔嫩的触感,心情十分的好。 “疼疼疼疼——” 狐星河泪眼汪汪望着舒曲离,泪眼朦胧。 舒曲离毫无负罪感的收回手,对守在大殿的寺人道:“给阿狐取一身衣服来,寡人与阿狐要去浴池洗浴。” 还有些迷糊的狐星河一下子惊醒过来,被吓到了。 寺人听令准备衣裳去了,走出寝宫门口时,寺人不经意看了左边一眼,发现萧怜怜还等候在寝宫门口,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看起来分外可怜。 寺人叹口气:“萧姑娘回去吧,陛下不会召见你了。” 萧怜怜脸色苍白,泪意盈盈,她咳嗽两口止住咳意,对着寺人柔柔一笑:“我知道了,烦请给陛下说一下,怜怜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她想让人拿些银两给寺人,但想到之前侍卫的训斥,止住了这个念头,招呼侍女回去了。 …… 舒曲离欣赏着狐星河扭捏的表情。 狐星河睫毛轻颤,低垂眼眸,身子微微僵硬不敢看炎帝,模样十分别扭可爱。 天元殿的浴房中也有一口温泉池,是直接将清泉池的温泉水引到这边来的,一年四季,暖意盎然,连带着浴房外种植的植物都比其他地方的凋谢得慢。 浴房中只有狐星河与舒曲离两人,舒曲离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理所应当的服侍他的差事就落在狐星河的头上。 舒曲离张开手臂,让狐星河给他褪去衣物。外面的衣物很快就褪去了。脱到里衣的时候,狐星河的脸颊因为浴房的温度变得红润起来,指尖在微微颤抖。 舒曲离也不比狐星河轻松到哪里去,看似镇定,实际上一颗心也怦怦跳动起来。彼此都是第一次,难免都有些放不开。 舒曲离道:“还不快点。” 狐星河便硬着头皮触碰向炎帝腰间,解开了炎帝腰间的系带。腰带一松,本就因腰带系紧才维持不掉的裤子一下就掉到了炎帝的脚踝,露出炎帝修长笔直雪白的腿部。 狐星河此时恨不能钻进墙里去,避开这种尴尬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舒曲离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身体因羞恼而泛起的薄红却是骗不了人。舒曲离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道:“还有上衣。” 狐星河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连指尖都沁出薄红,慌乱地脱掉了炎帝的外衣。这下炎帝整个人都赤条条地暴露在狐星河眼前。狐星河别过脸,仓皇失措道:“陛下,你先洗,阿狐等等再进来!” 舒曲离此时尴尬到极点,反倒破罐子破摔的不在意了。他让狐星河看光了,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狐星河,当即掐住狐星河的手腕,将狐星河整个人扯进怀中! “陛下!”狐星河如尾巴着火一般,差点跳起来。 舒曲离脸红如滴血,此刻面容艳丽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芍药。他眉目带着凌厉的气息,绝不允许狐星河离开一步,语气强势而霸道。 “既然阿狐给寡人宽衣,那寡人自然应当为阿狐宽衣,站着不许动!” 狐星河九条尾巴都要烧起来了,在心中叫骂道,放屁!他给炎帝日日按摩捏肩,怎么不见炎帝投桃报李来服侍他!可见都是狗屁,都是歪理! 第18章 第18章 狐星河紧张得跟一根木棍,站着一动不敢动。任由舒曲离戏谑的眸光在他脸上来回打量。 当舒曲离脱掉他的外衣时,狐星河身子一颤,紧闭眼眸,睫毛抖动不停。 外衣,裤子一件件除去……到最后狐星河赤条条站立在舒曲离眼前,只觉得全身被火烧一般在发烫,找不到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 舒曲离的眉眼不知不觉变得幽深莫测起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海面之下汹涌着的是欲|望。他的视线落在狐星河的身体上,喉结滚动。 狐星河的身体纤细而修长,如一条水中的鱼儿般,身体充满流线型的美,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那种柔韧光滑的触感。 他的身体很白,却不是舒曲离那样的雪白,而是如温润的暖玉一般,白得有生机与活力。因为害羞和激动,狐星河的身躯就像快要成熟的桃子一般,浑身呈现出粉白的颜色。 这样一副又纯真又欲的身体,总能轻易勾起人的欲|望,让人沉沦其中,爱不释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浴室水雾蒸腾的影响,舒曲离只觉得口渴。 “陛下,阿狐先进池子了。” 狐星河睁开眼蓦地对上舒曲离的视线,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像条鱼儿滑进池子里。池子传来“哗啦”一声,水花扑渐起,打破一室沉寂。 好一会儿,狐星河冒出脑袋来,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脸颊,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望着舒曲离。 舒曲离微微一笑:“阿狐对寡人的身体是否满意?” 说罢,舒曲离掩饰住自己的紧张,也跟着进了浴池。 “过来点。”舒曲离对狐星河说。 他不乐意狐星河缩在池子的另一角,离他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他眉目锋利凛冽,严肃起来时自带冷意,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狐星河像条鱼儿般游过来,凑到舒曲离脚边的位置。 “再过来点。” 舒曲离眼眸微转,示意狐星河游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来。 狐星河仰头看着舒曲离。 舒曲离漆黑的湿发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漂浮,此时的舒曲离如同一只水妖般,眉目精致凛冽,嘴唇嫣红如血,雪白的肌肤带了些薄红,身上的气势又冷又勾人,艳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舒曲离伸出玉雕般的手指,对着狐星河勾了勾。 狐星河的心可耻地没经受住诱惑,砰砰直跳。他腿一蹬,蹿到舒曲离身边,身子潜入水中,久久没有冒出头来。 舒曲离眉一挑,打算伸出手把狐星河提出来。狐星河就在这时从水中探出脑袋,脑袋从舒曲离张开的手臂间钻出,露出一张沾满水珠的巴掌大的小脸。 水珠溅落在舒曲离脸上,舒曲离被片刻间晃花眼,他盯着狐星河带着几分调皮充满勾引意味的眼睛,眼眸霎时风暴翻涌。他的手捏住狐星河的肩膀,对着狐星河的嘴唇就这么亲了下去。 狐星河被压进水中,池水灌进眼睛,他张开嘴惊呼,口中却被另一人的唇舌封闭。他想挣扎,却找不到攀附,只能紧紧环抱住身上的人,勾着他的脖颈,不断地在水中沉下。 舒曲离想,他大概是疯了,否则他的理智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被人轻易牵引。在这一刻他放纵自己的欲|望,只想将眼前的人紧紧箍在怀中,让他与自己一同沉沦。 直到快因为窒息而晕厥的时候,狐星河终于被允许浮出水面,他趴在池子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 他用余光瞥见炎帝,只见炎帝懒懒地靠在浴池旁,眸光幽幽地盯着自己,手指擦拭着嫣红的唇,就像一头食髓知味的野狼。 狐星河腿软。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轻易去挑逗炎帝了。 在入寝之时,狐星河分外紧张。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危险,随时会被炎帝吞入腹中。 但是出乎狐星河预料的是,今夜的炎帝格外安静。他静静睡在床的外侧,既没有让狐星河给他按摩,也没有让狐星河靠过去点。 狐星河望着床顶的纱幔,有些摸不清炎帝的心思。他能感觉到,炎帝今夜其实对他再度动心了,他的灵力又恢复些许,只是不知容貌有没有变化。 但是为何,炎帝对他动心,却始终不愿意碰他呢? 带着这样的迷惑,狐星河进入梦乡。 狐星河很快睡熟,但是在另一边的舒曲离却久久未能成眠。 他翻过身,眉目幽邃地看着狐星河酣睡的侧脸,眸光复杂难以辨认。 他的确对狐星河动了欲|念,但每当要进行到那一步时,他总是无法迈入那一步。每当想到要与人亲密交融在一起时,他的胃总是抽疼起来,有种反胃的冲动。 从小孤僻为人所厌弃的他,已经失去正常亲近一个人的能力。 每当他想要亲近狐星河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萧舒颜紧箍着他灌给他的那碗莲子羹,和那四个宫女充满欲|念抱着他求他宠幸的扭曲表情…… 想到这儿,舒曲离的头又有了头疼的迹象,他额头青筋鼓起,冷汗冒出,手指紧捏住床框。 这时,舒曲离瞥见狐星河睡得正香的面容,内心顿时浮现出火气。 他想着狐星河的事想到头疼发作,狐星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睡得死沉! 舒曲离沉着脸咬牙捏住狐星河的面颊,恶声道:“起来,给寡人按按!” …… 狐星河一直睡到中午才回到自己的琉璃殿。 一路上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模样,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何双在前面给狐星河引路,时不时回头瞧狐星河两眼,笑得暧昧不明:“狐公子回去好好歇息着,小的已吩咐下人给你准备了滋补的药膳。” 狐星河困倦道:“嗯,是该好好补补,昨夜一宿没睡呢,可没把我累死。” 何双惊讶:“一宿?” 说完自知失态,连连告罪,又道:“陛下神武!” “神武?”狐星河有些奇怪地看何双两眼,随即反应过来何双想到哪里去了,咳嗽两声,两手交握,耳根有些发红。 他没好意思说出事情真相,炎帝只是让他给他揉了一夜的脑袋,根本不是何双想的那样。这种话要是说出来,也未免太丢人了! 到了琉璃殿,狐星河用过午膳,便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上一下午。他实在困得受不了,即便是有可能被炎帝罚抄书,也顾不得了。 睡得正酣,却有人搅扰。 听到房门外的院落中传来争论的声音,狐星河眉头蹙了蹙,因为被人吵醒心情有些不好。他坐起身,唤来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邓清进入房门。 狐星河打个哈欠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邓清望了望门外,见没有人,小声对狐星河道:“是太后侄女萧怜怜来琉璃殿拜访大人。萧怜怜身边跟着的人是太后的女官,那女官认识小人,小人不方便阻拦就让果儿去应付。” 邓清道:“果儿见大人在睡觉,就不让萧怜怜进来。但是萧怜怜身边的女官跟太后久了,是个厉害的人物,她不肯回去就同果儿争论起来。没想到还是把大人你吵醒了。” 狐星河听明白事情经过,抿了抿唇。 炎帝不见萧怜怜,太后等人按捺不住打算从自己这边着手了。不知道她们会采取什么手段,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狐星河不爱后宫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代表他傻看不出别人的计谋。 若是想要算计他,就得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说起来之前,太后把他引入禁地的事他还没找太后算账呢。当时因为灵力只有一点,不得不隐忍一些时日,若是再来欺负他,现在的他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了! 狐星河让邓清取来衣服给自己穿上,又自己套上鞋袜,洗过脸净过口,这才慢悠悠穿过回廊,走到庭院中。 “果儿,有贵客到来,还不好生招待?” 狐星河站在廊檐下,靠着一根栏杆,一双眸子盯着庭院中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姿态懒散,口中说着“贵客”,实则一副散漫模样,让人看了恨得牙痒痒。 果儿回头见到狐星河,眼睛一亮。 他领会狐星河的意思,当即张罗下人布置案桌坐垫。一张案,两张坐垫,案上放置茶水果盘。 狐星河对萧怜怜道:“姑娘请入座。” 等到萧怜怜坐下之后,狐星河坐在萧怜怜对面,饮了口茶水:“姑娘来我这琉璃殿有什么事情么?不知姑娘造访,狐星河匆忙间没得及准备,让姑娘久等了。” 话说间,狐星河扫了两眼站在萧怜怜身边的侍女,认出是太后宫里的人。其中一个看上去较为沉稳的侍女正是太后身边的女官。 狐星河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姑娘下次造访琉璃殿,大可让身边的侍女来通报一声,免得我这里的下人认不得姑娘,言语间冲撞了姑娘。” 萧怜怜因为父亲的关系被贬为平民,虽然因为太后的关系入了后宫,但身份尴尬,还比不过宫里一个女官。方才闯进琉璃殿,已经是大大的逾矩。 狐星河提到这点,正是有意敲打萧怜怜和侍女一番。 萧怜怜脸色有些发白,放在案桌下的手紧了紧,想到自己身份不如人,在这点上的确无法反驳,只好低声道:“狐公子抱歉,贸然打搅。” 萧怜怜示弱,但太后身边的女官却是跟在太后身边久了,心高气傲。见到狐星河将她当作一般的侍女,心里已是十分不快,又见萧怜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下鄙夷。 心道这萧怜怜果然是平民之女,简直丢人现眼! 女官朗声道:“狐公子,姑娘乃是太后的侄女,莫非连你的琉璃殿都进不得了?” 狐星河眼睛一横,斜眼瞅她:“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姑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第19章 第19章 狐星河并非是没有品级的人。 身为炎帝后宫中的独一人,炎帝在奖赏方面从未亏待过狐星河。狐星河是男子,不能有妃子的封号,炎帝便赐给狐星河辛文君的称号,给狐星河的权利实际相当于王妃。 故而在后宫之中,狐星河的品级只在太后之下。 狐星河与旁人说话的时候,女官的确是插不得嘴的。即便是狐星河因为这个原因责罚她,女官也只能受了这责罚。 女官蓦地发现狐星河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一下吃瘪,气红了脸,不再说话。 狐星河却不放过她。 狐星河早认出果儿受罚那次这个女官也有参与。当时果儿跪在地上,在果儿身旁监督果儿下跪的正是这个女官。 狐星河轻哼道:“你身为萧怜怜姑娘的侍女,却没尽到提醒主子的责任,反而还带头败坏宫中的规矩,进了我这琉璃殿大吵大闹,是觉得我太和善可欺了么?” 女官心中暗道自己大意,以前仗着太后贴身侍女的身份作威作福惯了,如今碰到狐星河这个硬茬子,怕是要倒霉了。 她脸色又红又白:“狐大人,我乃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而非萧怜怜姑娘的侍女。” 她在提醒狐星河打狗也要看主人。 狐星河笑眯了眼:“你说这宫里是王上大还是太后大?” 女官只好答:“是王上大。” 狐星河笑露出细牙,颇有些得意:“那你坏了王上制定的规矩,太后怎么能救得了你呢?果儿,你来给我扇她两耳巴。” 狐星河有意替果儿报仇,也是演一出杀鸡给猴看的好戏给萧怜怜观赏。 在狐星河看来,这个看似无辜可怜的萧怜怜可以这女官心思深沉多了。 女官被琉璃殿的小人拉着,堵了嘴不让她嚷嚷。果儿怯生生看了狐星河两眼,得到狐星河一个鼓励的眼神,挺了挺胸膛,迎着女官怨毒的眼神“啪啪”给了她两记清脆的耳巴。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果儿,兴奋得整张脸都红了。打完耳巴之后的果儿,雀跃地回到狐星河身后,乖乖巧巧的站着。 处置完这个急急忙忙跳出来的女官之后,狐星河这才把视线放回萧怜怜身上。 “说回正事吧,姑娘来找星河所谓何事呢?” 萧怜怜目睹刚才的一幕,已经知道狐星河不是一个好惹的。她低垂眼眸,习惯用柔弱的姿态示人。心中暗嘲那个女官是个蠢货,在太后身边呆得久了,变得一样的蠢笨不堪。 她早知那女官看不起她的出身,明里暗里的总带有不屑。如今狐星河出手惩治了女官,倒是让她有几分快意。 这样太后只会把仇恨全放在狐星河一个人身上,放松对她的戒备。她正好作壁上观,看太后与狐星河两人斗得两败俱伤。 这样想着,萧怜怜唇角微微漾起一抹笑,这抹笑意如昙花一现,顷刻间不见。她又恢复那种忧愁可怜的模样,用一双如水般的杏眸望着狐星河。 萧怜怜柔声道:“怜怜初入宫中,虽然有姑母照顾,仍然觉得孤寂无聊,因此前来拜访公子,想与公子结识,闲时做个伴。” 她这话有同狐星河结为姐妹的意思。 炎帝总不见萧怜怜,入宫数日萧怜怜也急了,因此另辟蹊径从狐星河这边着手。 炎帝时不时会在下朝后来狐星河的琉璃殿。萧怜怜便想着结识狐星河,以便经常待在狐星河的琉璃殿中,这样或许能见到炎帝。 然而这点心思怎么瞒过狐星河? 狐星河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看着萧怜怜,看得萧怜怜浑身不自在时,狐星河才微蹙眉头,托着下巴道:“姑娘,这样不妥吧?” 萧怜怜楚楚可怜道:“公子莫非是嫌弃怜怜身份卑贱,不愿意与怜怜结识么?” 狐星河偏头看着萧怜怜不说话。 萧怜怜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道:“公子,你已经身处危难之中还不自知么?” 狐星河睁大眼睛,心里正饶有兴趣猜测萧怜怜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萧怜怜道:“公子,你可知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参你?那些大臣都说你狐媚惑主,善妒无比,他们……他们把陛下至今不纳妃没有子嗣的原因都归结到你身上……若是这般下去,公子结局难料……” 萧怜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狐星河的神色,她看到狐星河害怕不已,明显没有刚才神气的模样,在心中微微勾起唇角。 “我是真心为公子考虑的。如今唯一能让公子摆脱危难的方法就是,让大臣们的揣测不攻自破。” 狐星河咬着唇,神色害怕追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萧怜怜深吸口气,眸光坚定的看着狐星河,一字一句道:“扶持我上位!” “公子你听我说,陛下不喜欢我,甚至连我的面也不见。扶持我不会分走陛下对你的宠爱,还能让大臣们无话可说,这样公子也可以幸免于难。” 萧怜怜望着狐星河,满意为狐星河会立即答应自己,毕竟从任何角度去考虑,这样做对狐星河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狐星河眨巴着眼睛问她:“说完了么?” 萧怜怜错愕。 狐星河拍手道:“说得很精彩。不过姑娘以后还是少到我这琉璃殿来吧。毕竟——” 狐星河坏笑:“男女有别。你老是跑到琉璃殿来,宫里人会误会的。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萧怜怜挣扎道:“公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你与太后交恶,被大臣们厌憎,这样下去你想过你的结局么?” 狐星河起身背对着萧怜怜,不想再与萧怜怜做这种无谓的辩论。 狐星河的声音带着冷淡,颇有些意兴阑珊:“该说的你也说完了,我也累了,果儿送姑娘出去吧。” 他的视线跨越这红砖绿瓦,直望向远处斜阳沉沉的天际,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狐星河嗤笑道:“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算得了什么帝王呢?” 他记忆中的武睿帝君,绝非是那种受到别人逼迫就会妥协人。若是炎帝因为这点压力就惩罚狐星河来平息大臣的愤怒,那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花什么心思。 “阿狐之言,说到寡人心坎里去了。” 一道声音如清泉如珠玉,琅琅动听,自狐星河身后传来。 狐星河身子一抖,方才心头涌上的那点豪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紧张兮兮地转过身子,才看到身后的人都一动不敢动地看着他,想来是炎帝让众人不要发出声音。 狐星河冲炎帝讪笑道:“陛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舒曲离勾起鲜红的唇角:“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阿狐方才正在与人对坐交谈,寡人不便现身,就在外面站了会儿。” 意思是刚才狐星河与萧怜怜的交谈,炎帝全都都听到了。 狐星河还没多大反应,萧怜怜的脸却一下子变得煞白,额头不住冒出冷汗。她嗫嚅着想要开口,炎帝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看在寡人那位母后的份上,寡人不问罪于你。若是知趣,老老实实侍奉在太后身边,不要出现在寡人跟前,更不要出现在寡人的阿狐身边。” 萧怜怜颓然跌倒在地上,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身子颤抖不已。她强撑着对着炎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让太后身边的侍女搀扶着回去了。 “阿狐,过来。” 舒曲离站在庭院中的观景池便,冲狐星河招了招手,就像在唤一只小宠物一般。 狐星河巴巴地过去了。 舒曲离指着池子里的清澈发寒的池水道:“来洗洗耳朵,莫让那些污言秽语弄脏了。” 狐星河:“……” 好在舒曲离没真让狐星河蹲在这池子边上洗耳朵,只是说笑一句,狐星河求个饶也就过去了。 按照炎帝的脾气,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用过晚膳。 炎帝今夜打算在琉璃殿中歇息,琉璃殿的宫人忙做一团。炎帝如此宠爱狐星河,琉璃殿的宫人喜不自胜。有些人之前还因为狐星河得罪太后而暗自担忧,现在那点担忧已烟消云散。 寝宫中,淡青色的薄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隐约朦胧。微风吹拂,轻纱浮动,灯火摇曳,映照出狐星河与舒曲离的影子。 两人的影子看上去几乎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暧|昧的气息涌动,寂静的环境下,两人的喘息声被放大。 “嘶,轻点。”舒曲离如清泉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现在呢,舒服么?”狐星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吃力。 “嗯,继续。”舒曲离惬意地叹口气。 这对话让人听得脸红心跳,床上的两人却丝毫不自知。狐星河斜坐在舒曲离身边,两只弱若无骨的手捏着舒曲离的肩膀,捏得手都红了,白皙光滑的额头浮现出薄薄的汗水。 舒曲离趴在床上,上衣褪去,露出雪□□壮的上半身。他漆黑的长发散在床榻,下巴支着手背上,精致的眉眼恹恹地半阖着,一副舒适却又困倦的模样,时不时使唤着狐星河给他按着里按那里。 狐星河累得有些受不了了,抽回手,见此时气氛刚好,问出自己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陛下,你为何宁愿顶着大臣的压力也不愿意纳妃诞下子嗣呢?” 狐星河不会认为炎帝是因为自己,他能感受出来,炎帝现在对他只能算是喜欢,而不能算作是爱,更不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舒曲离修长的眸子微睁,斜睨了眼狐星河:“寡人这样还不好么?莫非你还想寡人去宠幸别人?” 狐星河适时娇羞地低下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眼炎帝:“陛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20章 第20章 舒曲离翻过身,手肘支撑在床榻,托着头侧身盯着狐星河,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划过舒曲离的脖颈肩膀背部。 他精致凛冽的五官带着逼人的美艳,又在暖黄的烛火下柔和了锋利的气质,他微微勾起唇角。半|裸胸膛的舒曲离此时看上去如同一只美艳不可方物的妖一般。 舒曲离伸出手指,勾在狐星河的腰带上,他用戏谑的眸光在舒曲离脸上巡视,如同一个君王在巡视自己开拓的疆域般得意。 “寡人知道你疑惑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还会疑惑,为何寡人与你同寝多日始终不曾……” 舒曲离眸光幽冷,勾在狐星河腰带上的手指一使劲,那松松系在腰间的系带便不堪重负地松散开来。舒曲离满意地看着狐星河羞恼紧张的表现,舔着唇说出两个字。 “碰你。” 狐星河脑子“嗡”地一声,几乎丧失思考能力,他用手指扣着床榻,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外面。虽然早已做好准备,但是当炎帝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时,狐星河还是有短暂的窒息感。 他咬着唇不语。 那饱满红润的唇瓣被狐星河细细的白牙一咬,微微凹陷下去,如同一颗充满汁水的樱桃被咬去第一口,而后汁水迸溅,甜美的气息萦绕口腔。 舒曲离的眸色蓦地变深,喉结微动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勾引我。” 舒曲离的声音沉下去,他的眸子幽暗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潭,所有的情绪埋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无人知晓他的心思。 舒曲离闭眸不再看狐星河,手放在腹部平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一般。他尽力放松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的紧绷出卖自己的紧张。 狐星河的眸子一点点睁大,整张脸如蜜桃般肉眼可见地变得粉红。勾引人是狐族的强项,但此时的狐星河却有些手足无措。 微微颤抖的手按压住自己的胸口,狐星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紧张,不让情绪影响到自己。再次睁开眼,狐星河的眼瞳已变成接近琥珀色,闪着幽幽的光芒。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莫大的变化,平凡清秀的面容因为这陡然间的变化,竟多了莫名的妖异。 狐星河解开头上的发髻,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如瀑布溅落般垂落下来,长度刚好到腰与臀之间。他伸手缓慢借下腰带,褪去外衣,仅仅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上衣和一条白色的裤子。 单薄的上衣勾勒出狐星河纤细却柔韧的腰肢,这种半遮半掩的风情往往比直白的露出更加蛊惑人心。 久不见狐星河动作的舒曲离眉头微蹙,眼眸睁开一道缝隙。他的余光刚瞥见狐星河的身影,就见到狐星河整个人俯身下来。 眼中是狐星河不断放大的面容,泼墨般的黑发阻挡了舒曲离的视线,让他只能将眸光集中在狐星河的脸上。 接着舒曲离便被狐星河的眼眸吸引。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眼中似有光芒隐隐流动,映照出他的影子。 那是一种舒曲离从未见过的眼神,自信的野性的强势的势在必得的眼神,充满勾引与挑逗,看得舒曲离一阵心惊肉跳。 他还未从那眼神中回过神来,接着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从他的唇部传来。滚烫的唇在他的唇上反复摩擦,擦过他的脸颊,到他的脖子,如同点火一般,让他整个人都烧灼起来。 他想伸出手拦住狐星河的腰肢,却在下一刻微微睁大眼睛。狐星河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与他五指交握,将他的手牢牢按在头部上方。 狐星河整个人贴上来,与他耳鬓厮磨,四处点火。 舒曲离心中腾地窜起一股火苗,这股邪火烧灼着他的腹部,让他急于想要发泄,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舒曲离只想按住这只在自己身上扇风点火的小东西,让他哭泣让他只能看着自己,哭着喊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不可思议:“阿狐,放开寡人。” 狐星河亲在他的嘴唇上,堵住他的话语。 他突然松开紧扣着舒曲离的双手,按住舒曲离的胸膛,不让舒曲离起身。等到舒曲离坐起来,狐星河已离开床榻,躲在淡青色的纱幔后面。 纱幔隐约,暴露出狐星河的身形。狐星河站在青纱后面,手指头交叠,低着头不敢看舒曲离。 舒曲离微微挑眉,从床榻上下来,来不及穿鞋去追逐狐星河的身影。他的手伸向青纱,一直低头的狐星河突然抬起头,羞怯表情不见,对着舒曲离露出一个大胆而挑逗的微笑。 舒曲离一下撩开纱幔,狐星河已躲到另一片纱幔背后。 舒曲离一片一片纱幔撩开,狐星河就像是山野间穿行的精怪,每一次只留下一点足迹,等待着舒曲离去追逐。 在这追逐与被追逐的游戏中,狐星河已完全掌握主动权,他的眸光平静又火热,冷漠地看着舒曲离追逐自己的身影,又一面用火热的视线引诱着舒曲离的靠近。 最终,狐星河来到床榻的位置,笑意盈盈的看着舒曲离,被追逐而来的舒曲离扑倒在床榻上。 舒曲离按住狐星河的手,将手按在狐星河头部上方,他用一只手将狐星河两手禁锢住,一只手掐在狐星河的脆弱的脖颈上,微微收缩。 狐星河的眼瞳亦微微收缩,被迫仰着脖子用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舒曲离。 此时的舒曲离,是狐星河从未见过的模样,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汹涌的波涛,他的表情很静,身体却滚烫,按压着狐星河的两只手烫得如同烧起来一般。 舒曲离盯着狐星河,眼眸幽深近似纯黑,里面燃烧着强烈的情绪。掐住狐星河脖子的手往上移动,摩|挲着狐星河的唇瓣。 “你让寡人失控了,小狐狸。” 舒曲离将唇贴在狐星河的唇上:“你这么大胆,做好承担寡人怒火的准备了么?” 形势顷刻间逆转,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狐星河的眼眸闪过一丝惶恐,身子退避了一下,舒曲离却死死扣住狐星河的手腕,不让狐星河逃离一步。 而后,狂风暴雨一般的吻密密麻麻落下,如点火,让狐星河每一寸肌肤都燃烧起来,让他身躯颤抖,连脚指头都绷紧起来,让他只能仰着脖子发出呜咽。 舒曲离充满强烈独占欲的话在狐星河耳边回荡:“永远不要背叛寡人,永远不要……你不会想知道背叛寡人的下场……” …… 翌日。天元殿,炎帝寝宫外面。 料峭寒风中,萧怜怜穿着单薄的衣衫,身躯在微微发抖。她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木然,有种心如死灰之感。 她这炎帝寝宫外足足跪了半日。 她知道炎帝在寝宫里面,她不奢求炎帝能够出来见她一面,只希望炎帝能看在她一份真心的份上,原谅她之前的言行。 那一日她万万没想到炎帝会这么早下朝来到琉璃殿,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番话语来。 她不敢回想那日的情景,每一次想起,那种被看穿,伪装被生生剥离,暴露出本来面目的场景,每一次都会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同时陷入深深的绝望。 炎帝已经厌恶她了,她还有希望么? 这几日太后虽不曾说什么,但对她的态度已经明显冷淡许多,连带太后宫里人瞧着她都隐带几分不屑,她分明觉得那些人都在背地里骂她蠢货。 想到这里,萧怜怜脸色更加惨白。 如今她只希望炎帝能看到她的诚心,看到她的改变,能够给她一个机会。最起码不要那样厌恶她。 日渐西沉,最后一抹余光消失在天际。皎月东出,月辉撒向大地。 天上的云淡了,空气清冷,叶儿在月辉照耀下,仿佛结了层薄薄的寒霜。 再过两日就要立冬了。 炎国不似其他地方的国,冬季酷寒,大雪纷飞,每到冬季山野间满天大雪,连溪水都被封冻。 炎国的冬季是潮湿的,阴冷的。寒气带着湿润的水汽,从每个毛孔中钻入人的体内,那是穿再多衣服都无法抵挡的寒冷。虽没有大雪霜冻,冬季也格外的难熬。 萧怜怜跪得久了,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地面丝丝的凉意直钻入膝盖的骨头缝里,让她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只觉得每个关节都粘粘在一起。 她就像变成一个提线木偶,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能跪整整一下午,靠得全是意志力在支撑。 就连跟随她来的侍女都有些动容,不过心中更多的是怨言。这么冷的天,还要陪着萧怜怜在这里罚站。 就在萧怜怜神智都有些恍惚时,她听见“吱呀”一声响。炎帝寝宫的大门从内到外被推开了。 萧怜怜眸光一亮,抬起头望向寝宫的大门。 舒曲离一身红衣从寝宫中迈步走出。清冷的空气似乎一下因为这一抹热烈的红色有了温度。 他的眸光在萧怜怜身上一顿。萧怜怜的眼眸顿时爆发出炽盛的光芒,她嘴唇颤抖着欲对炎帝开口认错,舒曲离的视线却很快略过她,将她当做是空气一般。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舒曲离精致艳丽的侧脸,眼神中有痴迷也有痛苦,她的手动了动,想伸出手挽留舒曲离,口中喃喃道:“陛下……” 她听到舒曲离对周围的人说:“去琉璃殿。” 一瞬间恨意涌上心头,萧怜怜低下头,贝齿死死咬住嘴唇,一丝腥甜涌入口中。 第21章 第21章 看着炎帝走远的背影,萧怜怜受寒风吹了半日的身子熬不住晕了过去。身边的侍女忙扶着她,惊呼道:“萧姑娘!” 等到萧怜怜悠然转醒,她发现自己身在太后寝宫中。而她的姑姑萧舒颜正斜倚在坐塌上,见她醒了,飞过来一个眼神儿,那眼神有责备还有暗嘲。 萧怜怜低下头小声道:“姑姑,怜怜不中用。” 萧舒颜红艳的嘴唇微勾:“是不太中用。” 萧怜怜脸色一白。 萧舒颜瞧着自己刚染好的指甲,红艳的嘴唇勾起:“你这傻孩子,一个人男人不爱你时,你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你以为傻乎乎跑陛下那儿跪半天,陛下就会怜惜你么?” 看够了指甲,萧舒颜这才把视线落在萧怜怜身上,责备又怜惜地看了萧怜怜一眼:“男人啊,是这个世界上最薄情最靠不住的东西。你这孩子用错方法了。” 萧怜怜眼神微微亮起,言辞恳切道:“姑母教教怜怜。” 萧舒颜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她微微一笑,面上显出几分狠意,半眯起眸子:“我的儿我再了解不过,他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你想得到陛下的心,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瞧了萧怜怜一眼:“你想想,你有的是什么?是朝中大臣的支持,是百姓的意愿,若是你真的成功爬上陛下的龙床……” 萧舒颜一笑:“再成功孕育子嗣,你说,陛下他敢不顾大臣和百姓的意愿废了你么?” 萧怜怜显然意动,却有顾虑:“若是没有怀上子嗣呢?” 萧舒颜眸光闪过厉色:“太医说你有,哀家说你有,你怎么会没有子嗣呢?” 萧怜怜闻言大惊,没想到萧舒颜为了重新掌权,连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情都有胆子干出来。不过为了爬上炎帝的龙床,萧怜怜心中已然默许太后的做法。 毕竟从她被太后接进宫内的那一刻,她与太后就成为一条线上的人了。 萧怜怜思及至此,也狠下心来,强撑着病体从床上下来,跪在萧舒颜腿边:“姑母说我该怎么做?” 萧舒颜似笑非笑看萧怜怜一眼。 萧怜怜脸一红,她总是以柔弱的面容示人,没想到入宫之后,她的伪装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萧舒颜笑道:“好孩子。” 她招手示意萧怜怜靠近一点。 “过几日便是立冬……” …… 过五日便是立冬。 炎国在立冬之日建国,因此立冬这一日炎国举国同庆,天子与庶民同乐,好不热闹。 宫中还会祭祀先祖,举办庆典,百官大臣一同在宫城中庆祝。 冬至日将近,宫中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狐星河的琉璃殿也被宫人们打扫一番,果儿忙上忙下的张罗人重新装点庭院。 狐星河从房里走出来,见到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庭院,被众人的喜气感染,眉目愉悦地舒展着。狐星河喜爱热闹,在天界时就热衷于参加各种热闹的活动,对于过几日的立冬大典,心里也抱有期待。 果儿回头看到狐星河,脸上绽开笑意,他的脸儿圆带着婴儿肥,笑起来乐呵呵的,叫人见到心情就变好几分:“大人,你看这院里还要装扮点什么?” 狐星河眼眸微弯:“我看这样就很好了。” 果儿又追着狐星河问了几句关于庭院装扮的事情,他望着狐星河,忽然眉梢一喜,略微有些疑惑道:“大人,我怎么看你好像比往日更好看了?” 狐星河仍旧万分嫌弃自己现在的容貌,但听到这话心中也不免得意,唇角微勾。 正忙着张罗其他事情的邓清听到这话,帮着狐星河回答了:“大人模样本身就生得好,又得到陛下恩宠,当然是越来越美了!” 果儿挠头笑道:“那倒也是。像大人这般好看,宴会那天再装扮一下,坐在陛下身边也真是一对璧人呢。正好还有两天新作的衣裳也要送来了。” 立冬大典上,狐星河身为炎帝后宫中的唯一一人,肯定是要坐在炎帝身边的。 果儿说到这话的时候,邓清却皱了下眉。邓清走到狐星河身边,让狐星河进了屋子,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有些担忧的对狐星河说道。 “大人,小的听说太后要带着萧怜怜一同赴宴,萧怜怜得到那些大臣的支持,加上太后一直不喜欢大人你。小的担心太后她们会有意刁难大人你。” 邓清有些气愤:“小的还打探到,萧怜怜当日会盛装出席,分明就是想吸引陛下的注意力,抢了大人你的风头!” 又骂起萧怜怜来:“这萧怜怜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一个为嫁人的女子赖在宫中,一门心思想要争宠!真不要脸!” 狐星河安抚邓清道:“没事,她是太后的侄女来参加宴会理所应当,再说她要打扮我也不能拦着她。” 邓清见狐星河一点不着急的模样,长叹口气:“小的担心她们有意让大人出丑,来刁难大人。那些大臣一定会帮着太后她们的。” 邓清自从被狐星河“招安”之后,对狐星河也算是尽心尽力,操碎了心。 这些狐星河都看在眼中。对狐星河好的人,狐星河自然是不吝回报的。他打算立冬大典之后,就想办法把邓清的家人从太后那里救出来。 狐星河听闻这些事也不着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放心吧,你见你大人我哪次吃亏过?” 邓清一愣,他仔细思索一番,发现事情确实如狐星河所言。不管是大臣谏言还是萧怜怜进宫,对狐星河都没造成什么影响,狐星河反而越过越滋润,与炎帝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就连上次的死局,狐星河入了禁地,也没被炎帝惩罚,好端端的回来了。 想明白这一切的邓清看向狐星河的眼神都不同了。 他又想到上次,狐星河发现他是太后安插的探子时,非但没有处置他,还成功的收服了他。虽然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但狐星河那自信灵动,仿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风采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这也是他心甘情愿为狐星河做事的原因。 大人他聪明、有谋划,他应该相信大人才是……邓清思及至此,心中放心不少,却还是认真道:“不管如何,大人那天都不要大意。” 狐星河笑道:“知道知道,邓清你也才十九岁,不要总像一个小老头,偶尔也要活泼点才可爱。” 说着,狐星河伸出手揉着邓清的脑袋,将邓清的发髻都揉歪了。 “大人……”邓清傻呆呆片刻,突然整张脸红透,急匆匆逃离狐星河的屋子。 …… 接近立冬大典的前三日,炎帝因为大典的祭天与祭祖仪式,需要斋戒三日。 三日内,炎帝需独自在寝宫内沐浴焚香,食素斋,不能与妻妾同寝,以示虔诚庄严。 是以这三日,狐星河难得清净的度过了。 明日就是立冬大典。 狐星河被兴奋的果儿拉进屋子里。果儿与邓清抱来一大堆衣裳放在坐塌上,果儿激动地对狐星河道:“大人,前些日子订做的衣裳到了,你快试试,明日好穿最好看的那一件参加宴会!” 衣裳堆满了坐塌,各种颜色的布料堆在一起,煞是鲜艳多彩。这些料子都是千金难买的名贵布料,都是炎帝赏赐的珍品,用来做衣裳再好看不过。 是以果儿和邓清两人都十分期待狐星河换上衣裳,艳丽动人的模样。 狐星河性子臭美爱享受,本来就喜欢各种华美的衣裳,在天界的衣裳多得都穿不完。此时见到这么一大堆新衣裳,料子虽然无法与天界的相比,但也是人界的精品。狐星河眼睛一亮,当即一件件试穿起来。 试穿的第一件是一件淡青色的衣裳,衣裳的料子极佳,柔软光滑,行走间如同水波荡漾。这样的料子做出来的衣裳按理说并不会差,但狐星河却微微蹙起眉头。 接着第二件是一件浅红色的衣裳,衣裳的颜色如同初春盛开的桃花般温柔娇艳,里面搭配白色的里衣,行走间如山间的一抹清风,温柔而缱绻。狐星河褪去衣裳,唇紧抿。 接着是第三件、第四件……狐星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还有两件衣裳的时候,狐星河直接把衣裳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坐塌上,双手捧着脸气道:“不试了!” 果儿满脸疑惑:“怎么了,大人,我看这些衣裳大人穿着都很好看的?” 邓清的脸色十分难看,等到果儿说完,邓清冷哼一声道:“这些衣服都是哪家做的,都有问题!” 邓清之前在太后宫中打杂,时常见到这些名贵料子裁剪的衣裳,日久熏陶下来,邓清对衣裳也有了很高的鉴赏能力。他一眼就发现这些衣裳的问题,蹲下身子捡起那些衣裳。 “这件绿色的,衣领的裁剪有问题,后领口不够圆润,穿上去不仅不舒服,还显得脖子不够长。这件粉红色的,袖口也不对……还有这件,这件……这些衣裳裁剪或多或少都有问题!这是哪个衣坊做的?” 果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一时竟呆住了,而后满脸焦急道:“怎么会这样呢?这衣坊一直替宫里的贵人裁衣,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问题?” 邓清闻言,脸色铁青:“我知道是哪家衣坊了,这家衣坊常年帮太后做衣裳。这一定是太后在背后对衣坊交待了什么!” 果儿听完更加着急,都快哭出来:“那怎么办呢?大人明日穿什么呢?” 第22章 第22章 在狐星河收到衣裳的同一日,同样有一批衣裳送到了太后的乾清宫。 太后身边的女官将这些衣裳呈到太后的屋子里。一件件布料华美,刺绣得栩栩如生的衣裳摊开摆放在萧舒颜眼前。 萧舒颜嘴唇带着笑,一件件抚摸过这些美丽的衣裳,感受这些衣裳在指尖滑过的细腻触感。 但凡后宫中的女子,少有不喜欢这些华贵衣裳的,萧舒颜也不例外。但她看到这些衣裳时,眸子却并没有多少愉悦,反而带着嫉妒。 在萧舒颜身后,萧怜怜亦步亦趋。当萧怜怜的眸光望着这些衣服时,眼里有迷恋,有激动,有向往,更有野心。这些都是只送往宫里的名贵布料做成的新衣裳,连做衣裳的衣坊都只给宫里的贵人制衣。 萧怜怜父亲尚在时,无数人逢迎巴结,她家曾经显赫一时。但即便是在她家最繁荣的时候,想穿上这样华美的衣裳也是不能的。和这样的衣裳比起来,她以前穿的那些再好的衣裳也像是破布一般。 这样的衣裳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现在这些衣裳却一件件摊开在她的眼前,一件件等待着她的挑选。 萧怜怜呼吸蓦地变得沉重一点。 萧舒颜回头看萧怜怜一眼,上扬的凤眸中带着微不可见的轻蔑:“这些衣裳都试试吧,选一件最好看的明日穿上。我萧家的女儿一定不能被人比了下去。” 萧怜怜的眸子幽深,心里更加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想往高处爬了。若是她成了王后,不管是华美的衣裳还是稀世难寻的珠宝,都可任由她挑选。她亦可以随意将一些东西赏赐于人,得到她们的感激与艳羡。 萧怜怜收敛神色,柔弱而感激地笑了笑:“怜怜谢过姑母,姑母的大恩大德,怜怜永世不忘。” 最终,萧怜怜选中一件大红色的衣裳。这件衣裳颜色如同海棠花一般艳丽,又似雪中鲜艳的红梅一般吸引人的眼球。衣裳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精致而华美的花纹,看上去隆重而又不失妩媚,正适合出席大宴这样的场合。 可以相见,萧怜怜穿上这件衣服一定会吸引众人的目光,得到众人的赞叹和欣赏。 而且,萧怜怜选择这件衣裳是有私心的。她知道炎帝向来喜欢身着红衣。宴会之时,她与炎帝共同身着红衣,岂不是如同一对儿成婚的璧人,接受众人的朝拜与祝福? 想到这儿,萧怜怜心跳急促了两下,想要今夜的计划,她的脸颊微红。 过了今夜,她就是陛下的人了…… 萧舒颜见萧怜怜挑中这件红衣,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向来偏爱这种艳丽的颜色,尤其是红衣。每当她穿上红衣,先帝都会露出迷恋的神色,夸赞她“姿容绝世,世间难寻”…… 只是…… 萧舒颜眸光闪动,复杂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她重新将视线落在萧怜怜身上,笑容有些恍惚:“穿上给姑母看看。” 萧怜怜依言换上这件大红色的衣裳。色如海棠的红衣穿在萧怜怜身上,使得萧怜怜一下子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时的萧怜怜总穿着一些颜色清淡的衣物,不敢太过张扬。 此时穿上这件红衣,萧怜怜整个人一下变得娇艳夺目起来,眼波盈盈,姿容美丽。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唤道:“姑母……” 萧舒颜盯萧怜怜出了神儿,听到萧怜怜唤她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微阖上凤眸,挡住眼眸中的妒忌。 “如此甚好。”萧舒颜夸赞道,“明日你就穿这件吧。红衣美人,一舞惊世人。穿着这身红裳翩翩起舞,只怕满座都要为你倾倒了。” 萧怜怜羞红了脸。心中想的却是,只倾倒一人足以。 萧舒颜一眼看穿萧怜怜的小女儿心思,红唇微扬,眼眸一闪而过一抹嘲弄:“好了,哀家今日也乏了,先下去吧。” 萧怜怜点头:“是,姑母。” 萧怜怜默默换回衣裳,让人将挑选中的这件红衣带回自己的房间。这件衣裳是特意交待过衣坊的人缝制的,款式华贵艳丽,又在细节处做了处理,使其活动方便,便于舞蹈。 立冬大宴上,萧怜怜将会献舞一曲,彻底将狐星河比下去,让陛下看看谁才是资格坐在他身边的人。 …… 到了晚上,果儿和邓清还在为狐星河明日穿什么衣裳发愁。好的料子是有的,只是拿去衣坊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 狐星河安慰两人道:“穿旧的衣裳也是一样。” 邓清愁道:“在立冬大典上若是穿着旧衣,会被那些贵人耻笑的。” 狐星河眼睛无聊乱转,有些心不在焉:“那不是没有办法么。实在不行这些送来的衣裳也是可以穿的。” 邓清和果儿面有愁色,只是事到临头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就在两人气愤不已的时候,忽听到庭院外面传来通报声。是炎帝身边的近侍何双到了。 果儿和邓清忙出去迎接,狐星河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便见到何双满面笑容的站在庭院中,身后跟着两人。两人各自端着一个木箱子。 这么大晚上送两个箱子来,狐星河摸不准箱子里面是什么。何双已笑意盈盈道:“狐大人,这是陛下特意差老奴送来的衣裳,陛下叫狐大人明日一定要穿着这身衣裳赴宴。” 邓清和果儿闻言私下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泛起惊喜之色。他们赶忙上前接过何双身后两人端着的木箱子。 狐星河没想到炎帝还会特意叫人来给自己送衣裳,他偏了偏头,对何双笑道:“有劳公公了,麻烦公公转告给陛下一句话——” “三日不见,阿狐想陛下了。” 这话直白深情,听得何双心里一跳,脸差点红了。心里直感叹,这陛下和狐公子的感情还真是好啊。他送完箱子,急急忙忙告退,迫不及待想把这句话转告给陛下。 等到何双走后,狐星河回到屋子,邓清和果儿端着箱子一同进了屋子里。果儿和邓清一起打开箱子往里一看,皆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叹。 “大人,穿着这身衣裳,那萧怜怜说什么也抢不走你的风头了。” …… 天元殿,炎帝寝宫。 何双面带喜意进了宫殿,来到舒曲离面前,行过礼之后脸色微红道:“陛下,狐大人让小的给您捎句话。” 舒曲离扬了扬眉:“什么话?” 何双清了清嗓子,学着狐星河的语气道—— “三日未见,阿狐想陛下了。” 何双掐着嗓子的声音又尖又细,舒曲离乍一听差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等这股恶心劲儿过去,舒曲离想到狐星河这句话,眼前蓦地浮现起狐星河眼眸多情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动。 接着更多画面浮现出来,是狐星河手臂吊在自己脖颈上无力承受的模样,是狐星河仰起下颌骨眼眸眯起的呜咽模样,是狐星河身子像条游鱼般乱窜的不安分模样…… 乍然浮现的这些画面,让舒曲离眉目舒展,嘴角勾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他空荡荡的心像是被某种东西填满,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阿狐…… 舒曲离心中无声念出这一声称呼。 他以前从不知想念和牵挂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如今他体会到了。那是涨潮的海水,一层一层漫上来,逐渐浸润整片荒芜的心灵枯地。 他不知喜欢和爱是什么东西,但此时此刻,舒曲离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狐星河这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那也挺好的。 他相信无论如何狐星河都是不会背叛他的。 若是背叛,他会让狐星河尝到代价…… …… 翌日,立冬大典开始。 举国上下都弥漫在一种喜悦的气氛当中。一年之中唯有立冬这一日,举国同庆,比之新年还要热闹几分。 立冬大典上半日是帝王祭天祭祖的时间,炎帝早早地天还未明就去宫城之外祭天祭祖去了。 祭祀的礼仪繁复无比,规矩甚多。且赶往宫外路途遥远,通常赶到场地就得忙着祭祀,祭祀完又得忙着回宫,跟随的人往往忙上一天连水都没空喝上一口。 因此宫里的晚宴都会弄得格外隆重,尽是平时不能经常享用的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文武百官畅快痛饮,还有各国使臣前来贺喜,热闹非凡。 炎帝祭祀的队伍直到下午申时才回宫,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傍晚时分。 萧怜怜早早的就换上那件海棠花红色的衣裳,让侍女精心打扮了一番,眉心用胭脂描绘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整个人娉婷袅娜,妩媚多姿。 她的眼眸痴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己这般打扮,没想到竟是这般貌美。 只是不知陛下会喜欢这样打扮的她么…… 蓦地,萧怜怜脸颊绯红,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胸脯微微起伏。 …… 而另一边,狐星河换上炎帝昨夜差人送过来的衣裳。当穿上这身衣裳时,邓清和果儿眼睛里都流露出惊艳。 果儿忍不住喃喃道:“大人,你穿这件衣裳真的是好看极了!” 邓清也忍不住激动道:“陛下给大人挑的衣服,真的是再适合大人不过了!” 狐星河得意地轻哼:“也不看穿这衣服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