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永远死不成》 第1章 第一章 六月刚一到,景藤市的酷暑跟着就降临了。 公园池塘和景藤湖的荷花都大朵大朵开了,粉绿相间的,铺染成一池清新的水粉画。 临近傍晚,正午积累的热度渐渐褪去了一些,老人和带着小孩的年轻父母开始三三两两在公园里散步乘凉。 公园后面是商业街,此刻华灯初上,显出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来。 商业街的尽头是一间名叫独爱的酒吧,十分出名,聚集了下班之后的都市男女。 似乎所有疲惫的身躯和孤独的身躯,都能在这里短暂释放。 六点过十分,独爱的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穿着西服的侍应生立刻微笑着低头喊“欢迎”。 入目是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鞋子的主人似乎是有急事,高跟鞋蹬在地上的声音脆而疾,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谢谢”。 侍应生抬头,目光只来得及扫到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的脸上冷漠的神情。 穿过铺着红毯的长廊,再往前,就是独爱酒吧的内门了。 苏渝把右手拎着的包挎到左手臂弯里,双手并用,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面前那道欧式的厚重木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瞬间把她包裹。 dj在台上打着碟,直击心脏的鼓点声伴随着蓝紫色忽闪着的光,催化了舞池里飞散着的荷尔蒙气息。 苏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里面的灯光,把舞池里交缠贴近的身体扫了个大概。 舞池边沿是一些小型的圆桌和高脚凳,方便人们在这里坐下喝酒歇息,当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喝酒和歇息都不是主要目的。 苏渝往里走,负责点单的服务生迎上来问她需要一些什么。 很快,苏渝一直在寻找着的目光落在某处。 发现目标。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偏头看向服务员,笑了一下,“多了一个人,等下再点,可以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刚要说好,苏渝已经径直冲着那桌男女走了过去。 面对面坐着的男女俨然已经打得火热。 女人穿着超低胸的黑色露腰吊带,说话间上半身几乎趴在了小桌上,胸前的波涛呼之欲出。 男人眼镜后面的热辣视线也是毫不遮掩的,揉捏着女生的手带着某种暗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苏渝走到男人背后不远处站定,抱着手臂,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的手一路往下,落到了女人裸.露的大腿上。 她嗤笑一声,松开手,刚要上前,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 “美女,你要看戏可以坐下看。这样站着,会挡到我。” 苏渝偏头,目光对上一双笑着的桃花眼。 对方穿着白衬衣,袖口轻轻挽起,胸前的纽扣开了两颗,撑着桌沿向后靠坐着,慵懒地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苏渝一点也不恼,反而抬手指着男人手里的酒杯:“你这杯酒,可以借我一下吗?” 男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脸上玩味的笑顷刻扩散开来。 “美女,我这酒,你是喝还是怎么?喝的话——” “我泼人。你到底借不借。” 苏渝回答得理所当然。 音乐声过大,她几乎是喊出来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些不耐烦。 男人脸上的神情明显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打扮美艳的女人会这么……坦诚。 苏渝看他愣住的表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偏了偏头,格外无辜又认真地问了一句:“或者你有浓硫酸吗?” 男人这次是真的扎扎实实地愣了两秒,然后忽然朗声笑了起来。 他的桃花眼完成一个夸张的弧度,边笑边利落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手举到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给这位女士一杯高浓度伏特加。” 男人的声音里明显还没有止住笑,看着服务生把酒端到苏渝面前,“美女,泼人用这个。提神醒脑,还辣眼睛。” 服务生震惊地看了男人一眼,很快噤声止住了表情。 苏渝就这么看着男人,目光很快落到托盘上。 “谢谢。” 她没再多想,颔首道谢。 再抬头时,苏渝习惯性地抬手向后撩拨了一下头发,发丝顺服地在她脸侧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下一秒,苏渝直接端起那杯伏特加,几部跨过去,站在那对男女中间,然后端着酒杯抬高,然后手腕像是瞬间失了力一样,将整杯酒倾倒在男人头上。 炫目的灯光一闪而过,男人收拾整齐的发型瞬间被浇得贴紧头皮,酒水顺着模糊了他的眼镜,从脸颊滴滴答答落下,胸前的衬衣湿了一片。 对面的女人捂着嘴尖叫一声。 戴俊闭着眼睛缓了好久,那阵直击天灵盖的冰凉才缓了过去。 扑鼻的烈酒气息瞬间将他裹覆。 他带着怒意握紧拳头,隐忍着所有怒意睁开眼睛,眼镜上的水痕像是打在车窗上的雨水蜿蜒而下,他隔着水汽看到了苏渝渐渐冷下来的脸。 一瞬间,怒意隐去,换上了惊慌。 戴俊几乎是立刻扯下眼镜,站了起来。 “小渝?你怎么会在这?” 周围的人见惯了这个场景,很快看戏继续的看戏,其他人继续投入各自的欢腾宣泄中。 “还不是因为你在这。” 苏渝抱起手臂,躲过戴俊欲过来牵她的手。 她唇角扯了扯,像是所有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一样说着话,脸上却满是疏离。 吊带女看着氛围不太对,尴尬地起了起身,想要逃离众人的围观。 “你不用走。我这边分个手,马上走。” 苏渝偏头看了看对方,甚至对着她和善的一笑。 身后的男人戏看得兴起,清晰地嗤笑了一声。 戴俊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小渝,不要闹。我们回去聊。” “你才是,不要闹。”苏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声音提高了些,一字一字清晰无比,“我们分手。” 周围响起起哄和讨论的声音。 苏渝转身就走。 “苏渝!”戴俊冲上来,满是怒意狠狠捉住她的手腕,拖着苏渝转过去同他面对面,“你能不能别这么耍小性子!我不过是下班了来放松一下而已。” “那你继续放啊,我都放你自由了。”苏渝好笑地看着他因为酒精刺激带着猩红的眼球,使了全力,甩开了他的手。 “你有没有想过刘叔那边,他们要怎么看我们。” 戴俊沉着脸,第一次拿出了这个杀手锏。 刘叔是苏渝十分敬重的一个长辈,也是介绍戴俊和她认识的牵线人,要说当初在一起,一半的功劳都要给刘叔。 “是怎么看你。我有我的交代。”苏渝笑得嘲讽,丝毫不受他威胁。 不再看他,她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苏渝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戴俊看着她停下,以为她是后悔了,唇角弯了弯,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小渝,你能想通就好。我真的只是来喝酒,刚刚那个是——” 苏渝像是没听到,低头飞快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粉色的钞票,拍在对面撑着下巴看戏的男人桌上:“刚刚那杯酒,谢谢你。” 戴俊脸上的神色顿时冰冻。 苏渝终于肯回头再看他一眼。 “我记得我们是3月15在一起的。” 戴俊盯着她:“是。” 苏渝点点头,伸出左手,在脸颊侧摊开。 “3月22号,你开车送我回家,你的副驾驶上有一根香奈儿口红; 4月1号,我们去吃法餐,你去了趟二十一分钟的厕所,回来时衬衣领口有口红印子——和上次车里的色号一样; 4月15,我感冒药落你车里,去拿的时候,不小心从收纳盒里翻出一盒拆开过的杜蕾斯; 5月4号,你的公文包落在我家,我朋友不小心翻出了里面的一条黑色蕾丝丁字裤——我最讨厌蕾丝。 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是女装大佬,跟女朋友约会的时候都不忘涂口红补妆吗?” 苏渝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每说一个日期,手指就会曲起一根,到现在已经握成了拳。 戴俊脸色黑到了底。 苏渝把拳头放了下来,脸色冷了下来:“刚刚那个算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算个锤子。” 酒吧里看戏的人几乎是瞬间发出了一致的哄笑声。 苏渝转身就走。 关上那道复古的木门,里面的哄闹瞬间被隔离,苏渝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听到包里在响的手机。 服务生看着这个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的女人,弯腰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苏渝接起了电话,那头几乎是瞬间响起了姜萌咆哮的声音。 “大姐你又在哪野呢!你大爷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苏渝无所谓地瘪瘪嘴,一边抬手招出租车:“啧啧,你怎么张口就骂人呢。” 姜萌几乎气绝,一字一顿试图说清楚一点:“我是说,你、大、爷、的——” 出租车呼啸着在她身边停下,苏渝鄙夷地看了一眼电话,“怎么还骂上瘾了呢。” 那边的姜萌被她堵到,开始加全了前缀说话:“那位一直扮演着慈祥的老父亲形象的你的大爷,一个礼拜电话打到我这里四次了。问我你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家给他看看。” 苏渝头疼地哀嚎一声,刚打开后车门,手腕就被抓住了。 她有些错愕地回头,对上了那一双调笑的桃花眼。 “美女,你还记得我吧?” 苏渝直接摇头:“不记得。” 男人也不恼。他抬手从胸前的口袋打开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苏渝:“不记得没关系,我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刚刚你是分手了吧,麻烦了,给我排个号。” 苏渝:“……” 这种地方都是这样的套路吗。 还可以……这么直接???? 苏渝一手拉着车门,一手抓着名片,嘴角抽了抽。 男人看着她愣神,偏头笑了笑:“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渝回答的利索:“有。” 男人像是早就料到了,胸有成竹地站定,绅士地微微弯腰:“洗耳恭听。” “你听清了,”苏渝深吸一口气,看着随后跟出来的戴俊,拉着车门,用尽全力地开口喊:“你们这群管不住自己的臭男人!臭男人!” 男人的表情一下怔住了,身后的戴俊也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苏渝几乎是立刻钻进了车里,拍上了门。 师傅比她还要有眼力见和求生欲,几乎在她坐定的瞬间,就把车嗖地开了出去。 第2章 第二章 出租车拉着苏渝一路狂奔,到了第二人民医院大楼下才停下。 付钱的时候,司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姑娘啊,幸亏我油门踩得快啊,不然你可能少不了要挨两顿打。” 苏渝:“……”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在门外对着司机深鞠躬:“是是是,谢谢师傅,您的求生欲可真是太强了。师傅再见。” 在医院门口等了一阵,姜萌挎着包,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哎,难得诶,你今天居然没加班——啊!” 苏渝刚感慨了一句,肩膀上马上挨了一巴掌。 “不是我说你啊鱼,”姜萌抱着手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量着她,“我看你是脱单三个月舒坦日子过多了,忘了之前被逼婚到鸡飞狗跳的苦了吧?怎么还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刚刚电话里,苏渝把自己满是王八之气,哦不,王霸之气的捉奸和分手过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姜萌算是什么都知道了。 “那怎么着啊,”苏渝也是一万个不服,“再这样将就着撑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还得分。” 姜萌叹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你的亲大爷真的不停打电话催我,我倒是想帮忙啊,可我又不能娶你!” 苏渝笑了笑,抬手挽上姜萌的手臂,拉着她边走边说:“你这才经历哪点啊。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几个亲爱的长辈们,为了让我早点结婚生子,那才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个人绕过医院花坛,苏渝开始给她数那些经历:“去年我们才刚毕业,我姑姑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她被检查出来长了肿瘤,想在临死前看着我嫁人,求我闪婚一下。” 姜萌怀疑地偏头看了一眼:“真长肿瘤啊?” 苏渝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她:“脂肪瘤。我带她去医院切了,她都得拉着人家医生让人家和我处对象,真的是……我的亲姑啊。” “还有,今年我和戴俊在一起了,我大爷拉着我去苏家祖坟上了高香。是真的祖坟。一米六的香,我都给呛哭了,我大爷直夸我懂事。” 姜萌终于再也绷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偏头上下打量着今天穿了一身精致的黑裙的苏渝,啧啧两声,感慨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工作也不错,长得也好,你家里人怎么就一副巴不得赶紧把你出手了的样子啊。” “想完成我爷爷的遗愿呗。也不能怪他们。”苏渝对着她无奈地笑了笑,想到爷爷,她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我都不是苏家亲生的小孩,他们对我很好了。” “那你还和戴俊分手?虽然他渣了点,但现在是个不错的挡箭牌啊。” “我也想啊。”提起这事儿,苏渝就头疼。 两个人走进医院转角的那家沙拉店,照常点了减肥餐。 坐在隔间里着等上菜的间隙,苏渝倍感无奈地压低声音说:“我是可以将就啊,但是戴俊也不答应啊。” 姜萌没懂:“等等等等,不是你甩的他吗?”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苏渝拎起柠檬水喝了一口,老实交代,“其实吧,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姜萌抬手就又是一巴掌。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苏渝躲了一下,“就,那种事,他明示暗示了不止一两次了,我做不到啊。他这不就屡次出去找了别人。我在这事儿上好像还洁癖。” 苏渝说得足够委婉,姜萌敲了敲桌子,一脸平静地捅破:“也就是说,你俩还没做过?” “你——” 苏渝抬手就去捂她的嘴,“你就算不能矜持点,那能不能小声点?” 姜萌抬手拨开她的手,耸了耸肩:“不好意思,你想让一个泌尿科医生怎么委婉表达这件事?” 苏渝嘴角抽了抽,彻底放弃对姜萌的纠正。 姜萌就不明白了:“不是,我说鱼啊,姑且不说戴俊那个渣男,你就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每次都是卡在这种事——” 说到这里,姜萌恍然大悟一样,抬手戳了戳她的脸:“我靠,你该不是个性冷淡吧!” 声音之大,引得隔间对面的另一桌情侣看了过来。 苏渝捂着脸放弃抵抗:“萌萌,你声音还可以再大点。” “我认真的!这是病。哎!这阵子我们医院新来了一个专家,专门研究这个的……” 苏渝赶忙打断她:“我很确定我自己不是!不用谢谢!” 姜萌眯着眼睛,不屑地看着她:“就你?跟男生最深的相处大概就是牵手了吧,接吻都抖,敢问你是拿什么确的定?” 服务员端着两份鸡胸肉沙拉上来,给两个人摆好然后退了出去。 苏渝有些不服地瘪了瘪嘴,小声地辩驳:“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之前梦到过和一个男人……” “哦,”姜萌叉了一块鸡胸肉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你说你那个春梦啊。” 苏渝:“……” 她看了看左边的情侣,愤愤地瞪着姜萌低吼:“萌萌你是魔鬼吗!!” 姜萌谦逊地一笑:“显而易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泌尿科大夫。” 苏渝一口气卡在胸口,不服地哼哼:“反正,这证明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要怪只能怪这些男同胞太没有魅力了。” 姜萌嚼着西蓝花一脸敷衍:“是是是,他们可能都想象不到你在梦里能有多主动。哎我说,要是那位男同胞不是在梦里而是出现在你生活里,你不得把人家,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她一边说,一边还拿叉子对着沙拉戳来戳去的演示。 被她调侃,苏渝脸腾地红了一下,害羞地阻止姜萌:“看你说的,我哪做的出那种事……” 姜萌冷笑:“跟一个陌生男人的春梦你都做的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这个话题算是过不去了……苏渝现在真是后悔自己当时太过兴奋告诉了姜萌,这怕是个一辈子的黑点了。 她只好小声辩解:“也不算陌生。我不是跟你说了嘛,那个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现过在我的梦里。” “有多小?” “五……六岁的时候?”隔得太久,苏渝有些不确定。 那边姜萌瞬间暴走:“靠!酥鱼你这个小禽兽,五岁就开始做春梦了!” 苏渝:“……” —— 到最后,苏渝连低卡沙拉也没吃了几口,羞愤地拖着姜萌出了店。 本来今天是姜萌轮休,苏渝和她约好中午下班见面,下午的时候让苏渝做个专访,了解下一个泌尿科女医生的心路历程,从而分析下现代国内男性生殖健康状况和民众的普遍看法。 苏渝是心理学专业出身,硕士毕业后就职于某心理诊所,周末在景藤市精神康复医院挂号做心理咨询。 到了苏渝坐班的医院楼下,姜萌看着她拧眉:“这有什么好了解的?我们的职业简直不值一提,每天面对各种傻□□……” 苏渝捂脸,假装不认识旁边这个大放厥词的女人。 苏渝在医院的办公室被分配在四楼。 因为是特殊医院,所以病房大多是封闭式的,气氛看起来比较压抑,走廊也安静得可怕,苏渝和姜萌倒是见惯了这些,都比较坦然。 苏渝在那边刚准备掏钥匙,那边急冲冲地冲过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到苏渝,他急刹车停了一下,拉着她,汗顺着颈子滚进领口里:“苏大夫!你可算是来了,快!快,顶楼!” 苏渝也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问:“顶楼怎么了?” 精神康复医院不同于普通医院,有一点就是值班的医生护士大多数时候精神都是紧绷着的,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即使时刻把关,也还总有意外出现。 “前天刚收进来的那个妇女,就是产后抑郁那个,要跳楼。” 苏渝一听,脸顷刻就沉了下去。 她一面跟着医生往电梯那里走,一面询问:“人怎么会跑去顶楼?” “他丈夫来看望,聊到好好的,大概看着没像发病的,就想带着出去透透气。” “再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顶楼了。” 电梯停在负1楼,半天不见上来。 苏渝咬咬牙,抬手摘下今天为了撕逼穿的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冲着安全通道跑去。 姜萌喊她一声,认命地跟着往楼上狂奔。 顶楼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女人的丈夫被保安拦着,妇女已经站到天台边缘。 防护栏不算高,稍一不慎,人就会掉下去。 这可是十二楼。 一堆人都不敢靠近,生怕刺激到妇女。 苏渝甩开手里的高跟鞋,坦诚的把自己的手放在身侧,给对方一个安全的暗示。 “周女士,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前天刚谈过。” 妇女脸上带着泪痕,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眼中的绝望和冰冷让苏渝心里发紧。 苏渝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放松,她试着往前走了走,轻声询问:“风有些大,我们这样谈不太方便,我可以过去那边吗?” 看妇女没有太激烈反对的情绪,苏渝试探着迈了几步,然后在她思考的间隙,走到离她很近的位置。 身后一堆人看着她赤着脚的背影,心也跟着悬起来。 见惯了各色病人,但没有人能够见惯生死而不触动。 “周女士,”苏渝的脚踩在暴晒过的水泥地,烫得她几近发抖,“您之前不是说想通了,也原谅他了吗?是哪里还有什么难处吗?” 妇女原本在放空的眼神聚拢了些,看着前方:“我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每天什么都吃不下,他却去找了那个女人……” 抑郁症的病人,一旦忽然陷入自己的情绪,便会不断反复,找不到出口,然后被困死。 苏渝捏了捏手指,手心里都是汗,她瞟了一眼楼下,腿开始抖。 “您丈夫保证过了,他以后不会这样。” “他还是会去找她!就是把我送到这种地方,他方便去找她!我辛辛苦苦为他放弃一切!” 妇女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苏渝吓得颤了一下,很快忍住。 她的手依旧撑开在身侧,尽量做好防护措施。 身后的男人听到了,估计也是急了,对着这边喊:“琴琴,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没再去找她了,这次只是——” 坏了! 苏渝脑中警铃大作,她焦急地伸手想阻止男人的话,那边男人已经对着这边喊了出来。 一瞬间,苏渝屏住呼吸。 再回头时,果然,女人眼中的神色一下子破碎了,带着崩溃时不清醒的愤怒。 “我今天就死在这里!我要让你和那个女人一辈子都不好过!” 身后的人一阵惊呼,苏渝这时候来不及控制任何人的情绪。 她只感受到身旁的女人一个冲着向前的趋势,下意识地伸了手。 她用了全力拦,但对方决心太强,也用尽了力。 妇女比苏渝壮,苏渝推了她一把,想把她推到安全区域,却被她带起的惯性拖着向后一下。 苏渝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脚踝撞到低矮的护栏,剧烈疼痛和麻痹的瞬间,整个人忽然不受控地向后栽去。 “苏渝!!!” “啊——!” 耳边是姜萌的喊声和众人的惊呼,在之后便是心跳声,很快也淹没到呼啸的风声里。 苏渝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死了…… 她听到自己脑内一个声音一闪而过,然后死死闭上了眼。 她这次怎么又是鞋都没有穿。 爷爷……她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这次还会不会…… 苏渝闭着眼,一瞬间什么念头都闪过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猛烈的撞击声,紧接着,苏渝忽然砸到一个结实温热的怀里,身体做了一个急减速运动,下降的动作缓了一下。 苏渝惊魂未定,手下意识地一抓,猛地睁开眼睛。 逆着阳光,她睁眼就看到男人坚毅的下巴,皮肤很白,黑发在空中飘了一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看着前方,宛如神祇。 隔着白色衬衣,手心里温热结实的肌肉格外清晰而真实。 苏渝看着对方的脸,愣怔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是他…… 真的是他! “你——”好不容易,苏渝忍住所有情绪,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眼前的男人却像是她的幻觉一样,倏地消失了。 苏渝瞪大眼睛,手里的触感一下消失,她又是猛地下坠去,只不过距离地面很近,苏渝一屁股坐在地上,钝痛的感觉传来,她却恍若在梦中。 姜萌从医院大楼门口一路冲过来。 她脸上的泪痕把妆都打花了也顾不上,直接跌坐在地上,拉着苏渝的手冰凉,拍了拍她的脸,出口的声音都在抖:“鱼儿,你别吓我啊,你有没有事。” 苏渝被她这一拍,猛地回过神来。 她忽然伸手拉住姜萌的手腕,几乎是扯着嗓子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 姜萌被她吓了一跳,啜泣着,不解地问:“看到什么?” ……那个突然出现出现在空中,接住她的男人。 姜萌看着愣怔住的苏渝,抱着她嚎啕大哭:“吓死我了你……我以为再也看到不到你了……你就那样直接掉下去了……” 苏渝吞咽了一下,烈日暴晒下,所有的感觉回落,她却觉得如坠冰窟。 她回头对着自己刚刚落地的方向看了看,一阵风吹过,那里一片落叶被风卷着飘远,很快再度落地。 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3章 第三章 “苏大夫,这段视频你已经看了十二遍了……” 精神康复医院的监控室里,工作人员委婉地提醒拧眉坐着的苏渝。 今天苏渝意外坠楼的事可以说是惊动了全院,欲轻生的妇女已经被医生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大碍。而苏渝也第一时间被医护人员担架抬着进了急救室,全身检查了个遍。 让所有人都惊讶又庆幸的是,苏渝除了身体上有一点撞击的淤青外,别说内脏破裂或者骨折,脚都没有崴。 那可是十二楼! 苏渝没有理会,把视频进度条往前拖,从她背对着镜头从顶楼栽下来开始,再次播放了一遍。 有点昏暗的天色下,路灯把镜头里的一切都染上一层诡异的朦胧。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两三秒。速度放慢了十多倍,苏渝挣扎的动作显得格外无助又扭曲。 一层层下坠,苏渝撞上医院暴晒下有些老旧的隔离网,几层冲撞下,速度不减,紧接着,她骤然落地。 镜头里,苏渝手撑着地,呆坐着半天没动。没一会儿,姜萌从大门那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段视频重复她播放了无数遍,但是从她开始坠落的画面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一点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切就好像是苏渝的一场幻觉。 苏渝咬着唇,长指点在鼠标垫上,没一秒,她回过头,万分质疑地盯着工作人员:“这个视频,你们是不是剪辑过了?” 工作人员一愣,很快否定:“不会,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苏渝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跟别人认真讨论专业问题一样,“就像科幻小说里那样,因为看到了外星人或者什么影响社会安定的奇怪物种,所以剪辑掉,不让民众看,就为了不引起恐慌?” 工作人员看着她有些激动的神情,明显被苏渝这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理论说愣了。 “苏大夫,你也知道,我们医院情况特殊,监控也比一般医院要严格。为了避免误会和悲剧,是不允许剪辑。” 苏渝知道。 苏渝当然知道,可是这件事要怎么解释。 但那可是十二楼! “苏大夫,你可能是刚刚受了惊吓,情绪有些错乱……” 门被推开来,姜萌拎着一堆冰咖啡进来,抱歉地发给因为这突发状况而加班的工作人员。 最后留了两杯柠檬水,递给苏渝一杯。 苏渝接过,双眼无神地看了姜萌一眼,语气也有些疲惫:“萌萌……” 姜萌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刚刚吓坏了吧。不早了,回去睡一觉吧?” 苏渝点点头,终于拖着麻木的腿站了起来。 出了监控室的门,一路顺着走廊出了医院。 外面的夜风拂来,稍稍吹散了一些空调房带来的凉意。 苏渝拉着姜萌的手,忽然站定。 “萌萌,我看到他了。” “谁?” “那个男人。”苏渝微微蹙着眉,手指收紧一些,“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就出现,接住了我。” “鱼儿……”姜萌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监控你也看了很多遍,警察说了,应该是防护网缓冲了重力,所以你没什么事。” “可是那个破网根本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啊!那可是十二楼!” 苏渝吼完,看着姜萌有些复杂的神色,意识到是自己激动了。 她低着头深吸一口气,道歉。 “对不起萌萌,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好了好了,我知道,折腾一天你不累啊,”姜萌过来揉了揉她有些冰凉的脸颊,“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没事,不用。明天你还上班呢。”苏渝赶忙拒绝,还笑了一下证明自己没事。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拖累别人。 况且,她也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告别姜萌,苏渝直接打车回了家。 进门弯腰换掉高跟鞋,脚踩在舒适的拖鞋里,精神缓下来大半。 她扶着鞋柜抬头,瞥见空了的垃圾桶,心情好了些。 早上还以为自己忘倒垃圾了。 看来她过得不算混乱嘛。 苏渝缓了缓,直起身,放下包,进卧室,从床头柜拿了自己的日记本,坐在床沿细细看。 本子已经旧的不像样,但是外面用烫金的皮制书皮包裹着,光这个封皮的价格就可以买几百个这种本子,足可见主人的重视程度。 苏渝翻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 第一页是一幅丑丑的简笔画,几棵树代表森林,中间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人儿。 2000年6月20日 日期明显是后面补上去的。 苏渝手指停了一瞬,往后翻了十几页,很快停下。 2004年10月21日 今天,学校里的滑梯坏了。 我当时正在下面,铁板和铁管全都掉下来,我被压在了下面,好久才被老师们救出来。 王老师看到我没事都哭了,大家都说幸好没砸到我。 可是分明会砸到我,是有东西帮我挡住了。 我感觉是它救了我。 因为它摸我的头了。 纤长的手指往后,停留在2007年6月12日,少女的字体变得工整而细腻。 今天,他又救了我一次。 学校里的新楼正在装修,我从宿舍去往教学楼。 穿过那栋新楼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有人在惊呼,我抬头的瞬间,就感觉自己被一个力抱着瞬间往后移了一下,然后,三楼窗户的窗框连带着玻璃砸碎在我脚边。 楼上的人跑下来跟我说幸好没有砸到我。 可是我知道,明明就是他救了我。 我摸到他的手臂了。 别人都看不到他吗? 记忆隔得太久,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唯独这件,唯独这件,苏渝记得格外清楚。 那个瞬间幽幽扑入她鼻息的栀子花香,连同那双有力的臂膀的触感,都像是刻印在她脑海里一样,成了少女最隐秘的心事和最甜蜜不可分享的回忆。 而因着这触感,这个偶尔出现在她日记里的生物体,也从“它”升格为“他”。 苏渝的手停在那里,没再往后翻动,而是兀自陷入了回忆。 是的。 他。 这是苏渝二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她的身世之外,最大的秘密。 从童年某个瞬间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或许是死不成的。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其实直到人死的那一刻真的来临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哪个瞬间突然离去。 但她就是知道。 因为在某些危急到瞬间会夺去她生命的瞬间,一定会有一个看不见的生物体出现,让她和死神擦肩而过,然后微笑着说拜拜。 后来上了学学会了写字,苏渝就会把“它”记录下来。 在“男他女她动物它”的影响下,苏渝一直坚定贯彻,称那个看不见的生物体为“它”。 就好像她隐形的朋友一样,“它”的出现毫无规律可言。但是无疑每次都会救苏渝一把。 或者说,只有苏渝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直到中学那一次,苏渝确信自己在窗户落地、被拖走的时候,清晰地摸到了对方的手臂。 “它”是一个人,而她凭着那触觉,自觉把他脑补成一个男人。 记忆和从前的重叠。 苏渝翻到第一页,看着她歪歪扭扭画着的树林和两个人。 这是她六岁的时候画的,具体哪天那时候没有概念,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爷爷去世了。 苏渝是苏爷爷领养的。 没有父母,从哪里来的也清楚,有记忆开始,她和爷爷相依为命,是最亲的人。 年幼的苏渝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和失去,但她能理解永远也见不到的难过。 爷爷葬在小溪旁边的小树林里,苏渝从小被告知不能去那边玩,因为那边是对小孩而言禁忌的公用“墓地”。 那天记不清是怎么开始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小小的身体已经在茂密的树林里,周围没有一个人了。 苏渝迷路了,又找不到爷爷,开始边走边委屈得哭。 她没有看到大人们所说的墓碑墓地在哪,但森林里寂静肃穆的氛围,莫名给这个小女孩造成了一种恐怖的氛围。 再后来,记忆就像跳脱了一样。 苏渝只记得自己在森林里遇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大哥哥。 他像是突然就出现了,又好像一直就在那里。 苏渝说她想爷爷,来找爷爷,那个男人就用一种爱怜又悲戚的目光看着她。他安慰了她,变花给她看,陪了她很久。 直到她笑。 再往后,苏渝累了,说了想回家的时候,他就抱着睡意迷蒙的她一直走。 醒来的时候,苏渝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姑姑,大爷以及二叔红着眼眶看她,担心得不得了。 听家里大人讲,她失踪了两天,被找到的时候,毫无意识地昏睡在墓园那片森林入口的石板上。 再以后,苏渝的家里人坚信她是中邪了,因为她总说自己能看到森林里的大哥哥之类奇怪的话,然后苏渝就被家里人禁止去那片林子。 长大了一点再去看,那片林子已经被砍掉了。 没有她记忆里的样子,光秃秃的,只有墓碑林立,真的变成了肃穆的墓园。 闭上眼睛,苏渝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露。 好久不回忆,这长长的回忆黏连在一起,居然觉得有些累。 为什么要学心理学呢? 苏渝想,大概偶尔连她自己也分不清,那天在林子里遇到的人,以及那之后的许多事,究竟是她自己精神癔症幻想的呢,还是真有这样的事。 想到这,苏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醒醒,你自己可就是个精神科大夫。 学过了才发现,心理学上那些事,与她而言都不适用。 今天的一切不久证明了吗? 他就是存在的。 她看到他了。 苏渝起身,直接站在床边开始脱衣服。 窗帘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才发现窗户开着,她窗帘只拉了一半就要脱衣服了。 有些后知后觉地去把窗帘拉上,苏渝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带着热气从脸颊冲刷而下,一瞬间笼过耳朵,像是沉入深海,隔绝了所有声响。 苏渝闭着眼秉着呼吸,感觉周身所有的疲乏都被冲散了些。 她抬手从脸颊抹过,抚去水流,终于找回呼吸。 现在才有心情和体力来整理一下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 她还以为被她当场捉奸然后又气势汹汹的甩了人,应该是今天的极致,没想到生活从来都要给她个意料之外。 晚上的意外坠楼和生死擦肩,再加上突然得救的惊险,都让她忽然忘却了,原来自己恢复单身了。 和戴俊在一起的时日不算短也不算长,但她真的试图认认真真投入感情谈恋爱了,毕竟成年后知道,很多事不能任性妄为,活在幻想。 于是将秘密埋藏心底,装也要装成一个普通人。 苏渝有些烦躁地刨了刨头发,上洗发水揉开打成泡沫。 戴俊之前只当她是一个保守的人。 之前交往过或者约会的男生都以为她是一个保守的人,很多人还为这一点对她死缠烂打,试问身材火辣却又极度保守的女人,是多少男人梦想中的女人。 连苏渝自己都差点信了。 直到那个男人第一次以那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梦里。 苏渝打开喷头,把头顶洗发水的泡沫悉数冲下,绵密的泡沫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略过她的鼻息。 很像……那个男人的轻抚。 苏渝捂住脸,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 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压在她身上的场景。 他的衬衣微敞,胸腔的肌肉硬挺,在台灯的光下泛着隐隐的水泽的光。 苏渝觉得自己是疯了,她感觉自己双目迷离地注视着身上的男人,他高挺的鼻梁上,汗水凝结成水珠,似乎看出了他的隐忍和暴戾,而自己体内也隐隐躁动,苏渝忽然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倾身吻住他的喉结。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身体跟着脸颊头脑发热。 苏渝不敢再细想,抬手猛地拍了拍脸上,想要把水温调低,却一激动拧到冷水,冲得她自己一个激灵,尖叫一声,猛地关掉。 她真是疯了。 万籁俱寂。 旁边的帘子忽然翕动一声,被人小心翼翼地拉上。 这个帘子是苏渝专门定做的,隔开浴缸和淋浴用。 苏渝吓了一跳,警惕地回头,只瞥见一个人影在帘子后面飞快闪过。 心里咯噔一下,苏渝的心跳瞬间加快,呼吸也开始急促。 刚冲了澡的身体也爬上一层冷汗。 四下看了看,苏渝瞟到毛巾架旁边立着的一根不太美观的擀面杖。 一米二长的擀面杖。还是姜萌买给她的。 美名其曰最安全保险关键时刻能自保的防身工具。 苏渝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姜萌的声音:“一个泌尿科大夫的忠告——如果对方矮小怕事,你上去就是一顿殴;当然如果对方魁梧还凶,你就就地插起来跳一段钢管舞,你的身材,救个命说不定还是可以的,明白吗?” “……” 苏渝捂脸,握紧了擀面杖,真到这种时候,完全笑不出。 她抬手扯下浴巾,擦也来不及擦,把身体围起来,做了下深呼吸,拉开了浴室的门。 按理说她所在的小区安保做的还不错,她换了房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房间换一个指纹密码锁,没道理会有贼进来啊…… 但凡事就怕防不胜防…… 苏渝吞咽了一下,一面盯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后方,紧张得身体发僵腿发软。 走廊里什么都没有,路过卧室,灯大亮着,苏渝瞥了一眼,也没有人。 她把擀面杖捏紧在胸前,光脚踩在地上,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挪向客厅。 客厅里没看灯,落地窗那里,夜风吹拂着窗帘翻飞,原本唯美的场景,忽然在这一刻变得诡异。 沙发上,一个人影安然坐在那里,平视着前方,宛若一座千年的雕像,岿然不动。 苏渝的手按到了客厅开关上,黑暗里,男人的头缓缓转过来,同她对视。 “啪!” 一瞬间,一室大亮,苏渝有些被晃到,却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前面。直到不适感过去,她看清了沙发上端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白得胜雪的衬衣,胸前被溅湿一些,隐隐可见锁骨的轮廓。 黑发黑眸,发梢带着水珠,凝成很凌厉的弧度。 眼眸看着她,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却让苏渝感到所有的压力和不可思议。 他…… 就像是从她遥远的梦境里走出来的一样。 “啪嗒!” 擀面杖应声落地,然后实木狠狠砸在她的脚下。 “啊——嘶!” 苏渝正出神间,被这么一砸,惨叫出神,指尖和脚背很快泛红。 她蹲身下去用手捂住,所有压力瞬间释放,跟着眼泪就充盈了眼眶。 苏渝抬起手臂胡乱地摸了一把,然后没舍得下狠劲,轻轻扇了一把自己的脸。 “苏渝你醒醒!你是疯了吗!你知道精神分裂的症状的,快醒醒,别再幻想了……” 苏渝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脸颊,死死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有脚步声传来,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而来。 苏渝想哭,手劲加大:“见鬼了见鬼了……这只是幻觉,幻觉,你看不到他你什么也没听到……” 手很快被捉住。 苏渝的动作骤然停下,她愣怔地睁开眼睛。 手背传来的温度真实而有力。 苏渝鼻息间闻到栀子花的香气,不知道来自自己还是对方。 她同那双幽深的黑眸对上,忽然失去了所偶有的情绪,像是被他夺去了心神一样。 男人微微弯着腰,捉着她的手,阻止她的自虐行为。 他盯着苏渝的眼睛,像是确认她的想法一样,终于,低沉清冷的声音开了口,犹如来自天边。 “你可以看到我?” 不是梦! 苏渝吞咽了一下,摸到旁边的擀面杖,倏地站了起来。 她喘息了两下,双手抱着擀面杖。 像是确认一样,目光从男人的眉眼扫到脖颈,又轮回到眼睛。 她真的看到了,无比清晰的。 手心的触觉还在,被汗渍一点点洗去。 一瞬间,回忆裹挟着过往和现在的情绪翻涌,她忽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从哪里说起问起。 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她的手抱着的擀面杖上—— 苏渝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像是脑抽了一样。 她抬手把擀面杖用一个自以为风情又大气的姿态往地上一杵,学着欧美旧电影里的淑女一样,顶着一头滴着水的乱发,扯出一个笑,歪头问他: “那什么,你想看钢管舞吗?” “……” 第4章 第四章 空气静了几秒。 男人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像是一个不会有情绪的人,没有被苏渝逗笑,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他的目光扫了苏渝一圈,很快侧脸移开。 苏渝手指点了点擀面杖,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自己圆场:“呵呵……看来你不是很想看啊……那就、不跳了吧……” 收回擀面杖的瞬间,苏渝注意到他躲闪的视线,低头就看到自己湿了大片的浴巾还裹在身上。 她的头发凌乱着,折腾这么久,也不滴水了,开始不受控地散开。 苏渝捂脸难堪了一秒,很快指了指浴室。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穿个衣服?你在这等我一下!” 看男人没什么反应,苏渝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像是习惯他这副模样很久了一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转身就往卧室跑。 挑了一身新买的睡衣,苏渝用干发巾把头发包起来,还顺势擦了个粉嫩系的唇膏,又破天荒的喷了点香水。 搞好这些,她对着镜子还算满意地一笑,下一秒脸又垮下来。 外面那位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她做出样子是要给谁看。 想到这也就放弃了。 苏渝抬脚就走了出去,还记得把手机抓在手里。 沙发上,男人正襟危坐着,侧脸看去,五官深邃而又突出。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这副容颜,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和想象力,却像是刻意回避一样,没有一次可以看清。 但是此刻不一样。 他近在眼前,不仅看得到,而且摸得到…… 苏渝收回自己欲行不轨的咸猪手,因为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什么……”苏渝吞咽了一下,被他的目光看着莫名有些心虚,“我能问你个问题不?” “你是鬼吗?” “……” 男人没有接话,苏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决定从专业的角度跟他探讨科学。 “那么你是我的幻觉吗?” 又不说话。 苏渝有些气闷。 她最讨厌讲话得不到回应了,偏偏此刻还觉得是她问错了问题一样,暗暗有些理亏。 这人,是不是鬼和幻觉她不知道,但是八成可以确定他是个准哑巴了。 目光落到他湿了的发梢和衬衣前襟,苏渝转身就走。 “……不是。”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回答。 像是怕惹她不高兴了一样。 苏渝弯了弯唇,忽然大发慈悲一样,好心情地给他解释:“我去拿点东西,在这边等着我。” 她确实是去拿了点东西,没两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衣服盒子。 “你换身衣服吧,这样穿着,可能会感冒。” 男人目光落到她面前的盒子里,苏渝解释。 “我前……以前给一个朋友买的,他没穿过,新的。” 男人没动,苏渝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一个原始人一样。 她脑海了设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对手语一无所知,于是手舞足蹈地比划给他看。 “把身上这个,脱——脱了;然后穿……” 手中的重量一减,盒子被男人拎过去,很快,他站起身,往浴室去。 等待男人出来的过程中,苏渝竟然生出一丝好笑的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 她现在居然在等一个只在她梦里出现过的男人换完衣服出来。 浴室那边很快有了动静。 男人很快出来,黑色的衬衣扣得一丝不苟,配上他严肃得宛如神祇的表情,居然莫名有一丝勾人的妖孽感。 苏渝咽了咽口水,感到自己脸颊瞬间又燥热起来。 男人再度坐回沙发上,苏渝愣了一下,走到他旁边……很快又绕到他对面坐下。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般面对面坐着,仿佛要把对方坐死一样。 “咳。”苏渝自己先受不住,咳嗽一声,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之前见过的,对吧?”虽然半真半假,多数是在她梦里。 沉默。 “我叫苏渝,你呢?” 依旧沉默。 苏渝眨巴着眼睛等了会儿,对方居然真的没有想要回答的想法。 她嘴角抽了抽,忍住怒气,挤出一个笑容来:“那什么,虽然之前梦到过不止一次……但是,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名字耶。” “既然现在见面了,互相介绍下名字,总不算过分吧。” 男人掀起眼皮看她,眼睛里平静无波。 似乎在考虑她的话,他盯着苏渝沉默地看了很久,就在苏渝撑不住快要暴走的边缘,终于开了口。 “昼隐。” 第5章 第五章 “什么?” 苏渝愣怔地盯着他的脸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她说名字。 苏渝没听清又不好意思再问,“哦”了一声,心里只暗暗想,他果然不是人,哪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苏渝有些好奇地问男人,想了想措辞,“不是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来?今天我从楼上掉下来,也是你接住的,对吧?” 好像怎么措辞都不太对。 苏渝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比自己的任何一任病人都疯。 男人安静地看着苏渝在这边胡思乱想,只镇定地坐着。 就在苏渝以为自己又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忽然说了话。 “我一直在……你的附近。和你的想法和安危有关,当你处于特别危险的情况下,或者你在想我时候,会离得近,而且,我是可以触碰到你的。” 这个说法实在让苏渝大吃一惊。 “一直在?!吃饭睡觉的时候都一直在?” “……嗯。” “那我洗澡的时候……刚刚你也?!”苏渝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稍稍移开目光对着她说。 “……我会转过身去。” 男人格外白的脸颊耳垂透出一丝浅粉,很快隐去。 “一般情况,我是可以不在视线范围内活动的,除非,你在想我。” 苏渝顿时五雷轰顶一样。 除非……她在想她…… 她可不就在想他吗! 从少女心到淫.秽色.情…… 苏渝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我现在,怎么能看到你了呢?之前怎么从来看不到?!”苏渝不死心地问。 男人似乎也在疑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气氛一瞬间陷入沉默。 苏渝面上一阵臊,开始脑补她究竟有多少次梦到或者想到过他。 都到了哪种程度。 这边苏渝兀自想着,自己脸先想了个大红。 她刚想问男人跟她有没有什么心电感应,万一他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那才是真的日了狗了好吗! 这样想着,苏渝刚一抬头,话还没出口,猛然发现对面沙发上坐的男人有些不对劲。 他面色潮红,原本白得近乎泛光的皮肤惹着一层怪异的绯红,脸上鼻尖沁出许多汗水。 像是极度忍耐着什么,男人抓着沙发布,咬牙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苏渝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去。 “喂喂,你没事吧?” 一摸,他的手以一种诡异的温度烫着。 脸上和额头上也是。 “哎哎,你别吓我啊!” 苏渝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样,彻底慌了神。 她想起身去找找冰袋什么的。 手却忽然被男人捉住。 男人呼吸间的热气都烫得惊人,他清冷的双目有片刻迷离,拉着苏渝,气息有些微弱地说:“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 “啊?” “我可以看到……” “什么?” 男人没再解释,因为他一脑袋栽到苏渝颈窝。 彻底失去了意识。 神!他!妈! 苏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昼隐搬到自己的床上。 她叉着腰粗喘,毕生的脏话都瞬间跑到了嘴边。 忍了忍,苏渝折回去,拿了冰袋出来,给男人敷在额头。 男人不停出汗,身体的热度烫得惊人,刚换的衬衫很快被汗湿了,苏渝几乎要被吓到了。 他是怎么突然出现被她看到的她不知道,但是苏渝明白,如果他就这样有什么事,她一定会很难过。 苏渝没再犹豫,一边默念非礼勿视一边帮男人把衣扣解开,脱下衬衣,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男人的肌理分明肌肉紧实。 每一块都像是天然的艺术品一样,不多丝毫赘肉或者野蛮感。 摸起来触感也不错…… 苏渝想着,瞥一眼男人合着眼眸的俊脸,一副禁欲而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那又怎么? 梦里的时候…… 还不是让她给侵犯了。 苏渝这样想着,伺候男人的动作却没停。 不停地换水帮他擦汗,换冰块给他降温。 天将亮的时候,苏渝终于累垮,摸一把男人恢复如常的体温,趴在床沿彻底不省人事。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苏渝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睡意浓重,迷糊的挣扎着起来,去门口,打开了门。 “小渝……我来给你道歉的。” 戴俊站在门口,看着苏渝累极了刚睡醒的模样,戴着眼镜一丝不苟,弯唇看着她。 苏渝愣神,刚要说话,戴俊像是做了十足准备一样,抬手把怀里的玫瑰花束塞进苏渝怀抱,然后趁她愣神间挤进了苏渝的家里。 “小渝,让我进来说,好吗?” 苏渝低头看了一眼玫瑰,感觉回落的瞬间,她记得昨晚的一切,脑袋里轰地一声,彻底清醒。 “不行!你等一下……” 来不及阻止,戴俊已经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往她的房间而去。 想到房间床上赤.裸的男体,苏渝一瞬间觉得头炸开了。 根本没有的事,让戴俊看到,恐怕理亏的会变成她。 戴俊径直往她卧室而去,回头还在絮絮叨叨跟她调笑:“我又不是没来过。你这里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苏渝只觉得气血上涌。 她拍上门,蹬蹬蹬几步跟上去。 “你别瞎想,他——” 苏渝话说到一半,瞥到自己床上,顿时噤声。 她的床上,被窝有些凌乱,但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那个昨晚在这待了一整夜的男人,像是没出现过一样,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真是见!鬼!了! 第6章 第六章 苏渝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又轻吐出来,彻底放下心来。 她冷着脸,抱着手臂倚墙看向戴俊。 “你来我这干什么?我这里应该没有你什么东西。” “小渝……你别这样。”戴俊今天铁了心的陪着笑脸给她,“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的,不止一次。” “小渝,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对我真心的同时去约别的女人,那你的心可真够大的。”苏渝嘲讽地牵着嘴角,目光瞥到一旁立着的擀面杖,她抬手拾起来,像是混混少女一样颠了颠,扬着下巴问他,“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我倒是不介意配合你当个野蛮前女友。” 戴俊没料到他这样好声好气上门都贴了冷屁股,神情也不太好起来。 “苏渝,我为什么会出去找别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应该有什么责任?”苏渝好笑道。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碰也不给碰……我是个正常男人!” “我还是个正常女人呢。这很值得骄傲吗?”苏渝倚着墙壁,歪头看他,“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一个相对保守而且注重感觉的女人,我们对彼此不负有什么必须要负的义务,所以除非情生意动,婚前不做那种事。你是答应了的。” “戴俊,做人太过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能既想占着一个保守的女友的好,又瞒着对方出去过自己浪荡的生活。” 戴俊的神情明显不赞同而又不服,带着气急败坏的愤怒。 苏渝也不想和他谈太多,点点头,先去把门打开,提着擀面杖就要走近:“看来你选第二种。也好。” 戴俊绷着脸,满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赶你出去啊。”苏渝说得理所当然,“我之前说的分手是认真的。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你现在应该算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打你一顿应该不为过吧。反正我也忍你很久了。” “苏渝你——” 苏渝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她停下脚步,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和脾气都收了回去。 掏出来,看是姜萌,苏渝接起来,语气明显放松许多。 “喂。萌萌。” “你干什么呢,没精打采的。”姜萌在电话那头听着她疲惫的语气,“身体好点没有啊?头晕不晕?” “没事。一大早被喊醒,困的。” “怎么?我打电话还吵到你了?”姜萌语气里有些不满。 “不是你,”苏渝被她逗笑,有些无奈地解释,“戴俊,在我家呢。” “他去干什么?”姜萌瞬间警惕起来。 “演一出挽回前女友的戏码呗,好让我的人生更圆满一点?”苏渝被自己逗笑。 姜萌瞬间炸毛:“这个人渣种马!你让他给我等着!我马上过去,老娘用毕生所学阉了他!” 苏渝瞬间被她逗笑,看着对面戴俊铁青的脸色:“你听到了吧?快走吧。你也知道,姜萌发起疯来我都拦不住的。” “苏渝……”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没有那些然后和如果,有些事你做了就是做了,我没办法接受。就这样。也只是这样而已。”苏渝移开目光不看他,开始像是没人一样整理有些凌乱的客厅。 戴俊站在原地,看着她丝毫不挽留的背影,手握紧又松开,转身有些挫败地朝着门那边走去。 “对了。” 走到沙发那边,戴俊听到苏渝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停住,眼睛腾地就亮了起来。 “花也拿走吧,我懒得扔。” 所有情绪顷刻落地,摔得粉碎。 门被当成男人宣泄的工具,狠狠甩上。 几乎是瞬间,苏渝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跑到自己卧室,掀开被子看了又看,最后不甘心地把被子扔到地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明明几个小时前那个男人还躺在这里,现在却一点痕迹都不留。 一切就好像是她自己臆想成疯,做的一场大梦。 “啊啊啊啊真是疯了!”苏渝电话还贴着耳边,把头发刨乱,仰天长叹。 姜萌吓了一跳,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戴俊他又回来了?!” “不是。”苏渝整个人都松松垮垮下来,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准备换,“萌萌,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梦里一直出现的男人他——” 苏渝说到一半,瞥到空空如也的床和地上的被子,把话咽了回去。 姜萌却听到了。“怎么了?你又梦到人家了?不是你最近春梦频率也太频繁了吧?你要不要来我这查查内分泌啊。” “不了。”苏渝满脸黑线。 看吧,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她要是跟姜萌说那个在她梦里出现的男人出现在她家里,还躺了她的床,好了,她下午就可以出现在自己工作的医院了,不过是不是在自己的诊室,而是到全封闭的病房关起来。 姜萌肯定得担心她臆想症或者人格分裂了。 ……还是算了。 “你真没事啊?要不我下班我们去看个电影?蒸个桑拿?放松一下。” “没事,不用了。我手里还有点事呢,萌萌,下次聊哈。”苏渝说着,拒绝了姜萌的好意。 挂了电话,飞快地换了衣服,走去浴室的时候,苏渝瞥见门口的脏衣篓。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件胜雪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 苏渝几乎是有些激动地翻出来。看着这套熟悉又陌生的衣服,弯唇偷笑。 还好……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收拾好,苏渝就出了门。 因为昨天的突发状况,医院和诊所的老师都给她放了个小假。 毕竟她是做心理干预和疏导的,她自己的心情都一团乱,是没法冷静面对这些无法管控自己情绪的病人的。 漫无目的的晃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园。 再往前,就是自己上下班常走的路和医院了。 走了这么久,苏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就没停止过寻找。 能找什么?还不是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人。 太阳开始有些炙烤,苏渝一拍脑门,锤死自己的心情都有。 她现在和自己那些病人有什么分别。 难道要她拿着画像问别人:请问你见过这个男人吗?他昨天还在我的梦里和我的家里。 ……真的是把智障写在脸上了。 旁边两个小孩穿着溜冰鞋呲溜滑过。 苏渝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 前面一个婆婆买了一袋甜瓜,塑料袋突然破了,瓜滚了一地,老婆婆艰难地弯腰去捡。 苏渝加紧几步上去,蹲下帮着捡。 老婆婆不停道谢,吃力地把瓜放回自己带的新塑料袋里。 苏渝一路蹲着往前捡,捡到路旁的最后一颗的时候,忽然面前一小片阴影,紧接着,有个人蹲下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和她握住了同一个甜瓜。 苏渝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激动地抬头。 ——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嗨,美女。” 桃花眼的男人笑得饶有兴致,一如她昨晚在酒吧见到的模样。 苏渝脸上的笑瞬间隐去,有些无趣地松了手,站起身,把手里的甜瓜塞进婆婆袋子里。 男人也不在意,捡起瓜放进老奶奶的袋子。 “哎!年轻人,谢谢你们啊。” “没事没事,婆婆您路上小心点哦。” 送走奶奶,苏渝面无表情地刚要走,就被男人伸出的手臂拦住。 “美女,我在这等了一整天,可算是等到你了。”桃花眼的眼里带了些无辜和无赖。 苏渝一脸诧异地看他:“等我?” 男人点点头,脸上带上了一丝委屈:“你并没有联系我。而且,再见到我,你似乎并不高兴。” 相见的死活找不到,不想见的臭男人倒是一大早聚了个全,苏渝现在没有心情管这些有的没的人。 装死到底:“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吧?我们并……” “苏小姐。”男人直接喊了她的姓,勾唇看她,“我认人从不会出错。我们昨天在独爱见过的,也算是有一杯酒的交情。” 苏渝的眼睛一瞬间有些诧异地瞪大,敷衍的话也止住了,转而激起一层愤怒:“你知道我?” “略有了解。” “不过,你昨天和今天的样子差别确实很大。”男人笑着看她,胸有成竹的。 苏渝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他扯上更多关系,敷衍道:“那真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先走了。” 苏渝刚转身迈出一步,手臂忽然被男人拉住。 “苏小姐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吗?”桃花眼的男人轻笑,“还真是特别。” 苏渝脸也冷下来,回头看他。 “如果昨天的苏小姐,我不介意大家开开心心玩一玩,但是换成现在的你,”男人俯身靠近她,“我忽然想认真一次了。” 苏渝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身后,眼睛忽然猛地睁大,带着惊喜和不可置信。 “昼隐!” 桃花眼的眉头瞬间蹙起。 因为他正要靠近的肩膀上猛然落上一只有力但骨节分明的手,下一秒,桃花眼被轻轻松松地挥开,往后踉跄了一下。 男人站稳了,一双桃花眼眯起来。 毫不费力甩开他的男人长腿微迈,越过他走近苏渝,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护在了身后。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皮肤很白。他比桃花眼高出一点点,冷着脸站着,冷峻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 苏渝激动的心情丝毫掩盖不住。 “你——” 并没有打算理会桃花眼,昼隐抓着她的手,清冷的声音出口:“回家。” 态度和语气太过自然,带着些微霸道,苏渝和桃花眼都愣了一下。 桃花眼盯着看了看,勾着唇若有所思道:“苏小姐这边,排号还真挺难。” “不过,我不介意等。”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渝手还被昼隐抓着,心中的疑问快要炸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桃花眼。 “我叫何宇森,下次再见,苏小姐别忘了。” 手还被昼隐紧紧攥在手里。 目送着桃花眼有些浪荡的背影走远。 苏渝激动的反抓住男人的手,疑问瞬间脱口:“你去哪了?我早上起来——” 男人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任由苏渝噼里啪啦地说着,重复那两个字:“回家……” 苏渝有些无语凝噎地看着他,无奈点头:“好好好,回家说回家说。” 她抓着男人,转身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身旁一个黑影向自己倾倒。 苏渝下意识伸手,却被男人的重量压得直接蹲下身去。 好不容易让男人侧躺在自己腿上,没有头着地。 苏渝惊慌得话都有些走音了:“哎——” 男人双眼紧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混乱间,苏渝摸到男人滚烫的额头。 她有些慌乱地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唤起他的意识,摸到手臂时,手间感觉到一阵湿意。 苏渝的手伸到自己眼下,看到自己满手掌的鲜血。 一刹那,苏渝感觉自己力气被抽空,腿瞬间软了下去。 “喂!” 第7章 第七章 昼隐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两只手臂都很沉重。 手腕像是被藤蔓缠绕了一样,带着轻微的不适感。 他缓缓睁开眼,有些不适应光线,片刻的眩晕感让他眼前泛着白光。 好不容易恢复了视力,昼隐偏头,就看到趴在床的另一边睡得毫无形象的女人。 抬起手腕,昼隐这才看到自己右手手腕被弹性皮带绑着连到床头的铁架上,而左手被绑着,另一头向下缠绕在女人纤细泛白的手腕上。 似乎是生怕这样他还跑了一样,女人尽管头发遮了大半脸,睡得很沉,手还握着他的小指。 昼隐:“……” 胳膊上的疼痛感缓缓袭来,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好,用绷带缠住。 昼隐再度偏头,目光落到睡得粉唇微张的女人脸上。 想了想,他勾了勾小拇指,就是这轻微的动静,苏渝几乎立刻惊醒过来。 意识还没有回拢,她倏地抬头看他,朦胧中确认他还在,眼中的警惕才逐渐褪去。 苏渝翻身坐起来,右手还和昼隐的绑在一起,她抬起左手抽过立在床边的擀面杖,递给昼隐,冷不防地说:“你抽我一下。” “快,抽我。” 昼隐视线清冷地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多余神情。 苏渝早料到他会这样。她抬起擀面杖一棍子呼在自己头上。 “嘶——疼——” 疼痛让苏渝瞬间清醒,她捂着头,像是被敲傻了一样,忽然笑出声。 “你知道我昨天带你去医院,医生做检查的时候怎么说吗?”苏渝抬头,笑的比哭都难看,“他说你没有脉搏。” 苏渝丢掉擀面杖,扑上去抓着他衬衣前襟,脸上的表情委屈困惑得像个不知道猫为什么要吃鱼的孩子:“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却还有体温,有呼吸。” “真是疯了,”苏渝苦笑了一下看他,“我自己就是一个医生,昨天却要蒙着头一身是血的把血流不止的你从急诊室偷运回来。出租车司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犯罪份子。” 昼隐丝毫没有同情和愧疚的意思,声音依旧清冷平淡:“我告诉你了,回家。”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苏渝没有一点脾气,“我就应该把一个浑身是血没有脉搏的人直接带回来等死。去医院差点被当成医学奇迹抓起来做实验。呵,不对,你不是人。” 苏渝抓着他的衣服,往前倾了倾,上半身几乎全压在了昼隐身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半威胁半哀求地问他:“大哥,你到底是个什么啊?” “鬼吗?鬼应该没有体温啊。外星人?喵星?喵喵喵?汪?”苏渝开始陷入自己猜测的脑洞里,“biubiubiu星人?克隆人?机器人?异形?” 昼隐看着她:“都不是。” “我当然知道。”苏渝一脑袋砸在他胸膛,“那只能是我是疯了。”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的那片森林。” 男人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自己相关的事。 苏渝嗖的抬起头。 “当然记得!”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我究竟是什么。但我很确定不是你说的那些。”昼隐垂下目光看她,睫毛纤长笔直,半遮的视线像是林间树缝里照进来的阳光。“我想,我应该和森林有关。” “???”苏渝简直把“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写在了脸上。 “只要在森林里,我可以瞬间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听到一切声音。” 各种和森林有关的词在苏渝脑袋里打转,最后停在一个卡通的形象上不再跳动。 苏渝感觉自己嘴角在抽动,舌头也在打结。她扯着一个尴尬到憋不住的笑,不确定地看他:“蓝……蓝精灵?” 昼隐:“……” 为了唤醒他的记忆,苏渝摇头晃脑的给他唱:“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 没有一个字和他有关。 对面的神像男子岿然不动。 脑海里蹦哒的可爱形象和面前的高冷清越的面瘫脸男人完全不搭,苏渝立刻收住自己戏精一样的表演,垂下脑袋道歉。 “……对不起你就当我浮夸吧。” 垂着头安静片刻,苏渝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羞耻地趴在男人身上,像是个妄图勾引他的女人一样。 场面一度尴尬。 她闭着眼睛,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装乌龟一样从男人身上往下爬,苏渝想装作无事发生,手滑过男人硬挺的胸膛,脚终于落地。 她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踩在脚下的擀面杖一滑,苏渝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和她手绑在一起的昼隐瞬间被带起。 昼隐想扶住她,却被她拉着翻身过去,向床下跌去。落地的瞬间,男人只来得及手腕撑在身侧,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苏渝身上。 另一只手还被绑在床上。 两个人以一个暧昧而诡异的姿态叠在一起。 空气瞬间安静。 苏渝眨巴着眼睛,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纤长的睫毛和浅色的双目。 他似乎在忍痛。 隔了会儿,昼隐深吸了一口气喊她:“苏渝。” “……啊?” “很怕我又消失?” “有一点……” “这样绑着没用。” “啊?”苏渝看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反射弧像是被擀面杖擀过了一样,变得无限长。 “我如果消失,绳子是绑不住的。”昼隐看她,“所以,以后不要这样。” 苏渝觉得自己似乎是幻觉了,不然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在笑? 又安静了几秒。 苏渝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难解。” 说完,他像是不受任何束缚一样,轻松撑着站了起来,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苏渝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愣怔地低头去看,那两段用来控制情绪激动的病人用的绷带已经松松垮垮地垂在自己手上,还有一段顺着床头的铁架垂下。 男人握着手腕松了松,抬手把胸前的扣子一颗颗扣上,放慢的动作,明明没在看她,苏渝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梦里的某些画面。 —— 苏渝把早餐端上桌的时候,先是给男人面前摆了一碗米饭,然后一脸讨好地递上一双筷子。 昼隐看着她脸上夸张的笑,抬手去接。 “哎——”苏渝却在他的手碰到筷子的时候猛地收了回去,“你应该不会用筷子吧。我教你啊,你要先这样,握着。” 苏渝手把手地指导,“然后两根手指这样,捏,夹,懂吗?” 男人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在苏渝投来鼓励和期许的目光的时候,终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还是苏渝第一次见他有情绪。 昼隐把筷子塞回苏渝手里,反手捏着她的手,迅速给她摆成了捏着筷子的姿势:“应该是这样,你的手势一直不对。我想纠正很久了。” 想……纠正……很久……了…… 她作为一个游走人间二十四载的资深人类,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给教导用筷子了。 那厮还抱着手臂正襟危坐,给她下命令:“你现在再夹试试。虎口那里应该不会痛了。” 苏渝像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了一样,照着他的指示夹了一下,轻轻松松地夹起一颗花生米,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真的耶!” 男人看着她,还没做反应,下一秒,苏渝冷着脸放下筷子,把菜都挪回来自己这边:“我忘了,你这个活在森林里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什么,应该用不着吃饭吧?还是留给我这个吃五谷杂粮筷子都不会使的卑微生物来续命苟活,啊。” 低下头嚼饭,苏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聪明二十载,一朝变傻逼。作为从小被人夸聪明伶俐的少女,她前二十多年受的鄙视都没有今天一早上多!! 饭后,苏渝接了个电话。 是她大爷打来的,大约是戴俊那边把两个人分手那事捅了出去,还添油加醋暗指苏渝不对了。 长辈一脸担心,语气里还带着愤愤不平。非但没有责怪苏渝,还只叫她放宽心,好男人多得是,以后戴俊上门他们见一次打一次。 苏渝简直爽爆。 不愧是她大爷啊! 挂了电话,苏渝刚准备蹦起来欢呼两圈,猛然瞥到那边看着手臂上的绷带出神的男人。 一瞬间收敛,学着他的模样假装高冷。 她咳了咳,抱着手臂走过去,一脸正色地看着昼隐,虚张声势也要让自己有气势些。 “我不是一个好奇和八卦的人啊。也不是要打听你的个人……个妖私事啊。” “但是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家,又突然消失,很没有礼貌诶。” 苏渝抬头看他,“你总得稍微交代一下你消失是去干什么了,又是怎么受伤的吧?” 昼隐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不到五秒,苏渝就觉得自己招架不住。 她见过那么多精神异常的病人,高智商的,失了神志的,从她多年所学和经验,她总能从对方的眼神和微表情中分析出来些什么。 但是昼隐没有。 他就像是神祇,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好像盛满了天地。 “我被人拉回了森林里。” 昼隐的声音轻轻,眼眸看过来,苏渝注意到他的瞳孔是十分有生机的浅绿色,清亮而特别。 “应该也不是人类。数量很多,交手的时候受的伤。” 苏渝不知道听懂没有,愣怔地看向他。 就在昼隐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苏渝却忽然攀上他的肩膀,瞪着眼睛,仔细地看着他的瞳孔,有些惊喜地喊:“你的眼睛本来就是这样的颜色吗?不对啊,我记得上次见是黑色啊……” “会变,跟着森林的颜色。晚上会是黑色。”昼隐看着她忽然跑题还一脸钻研的模样,耐心解释。 苏渝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奇怪的举动。 她目光闪了闪,飞快松了手撤回来,未免尴尬地咳了咳,点头道:“好吧,勉强可以接受。” “那你……这次还会突然消失吗?” “暂时不会。” “这么确定吗?”苏渝有些惊讶。 昼隐点头,苏渝这次确信自己是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浅笑:“我受伤了。” 昼隐看着她,像是夏日的树叶的眼睛清亮,解释:“你知道我是怎么到你身边的吗?” 苏渝愣怔地看着他,摇头。 “那时候我受伤了,无法离开那片森林,可是他们却把那片森林砍掉了。” “我以为我要死了,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了你。” 昼隐看着她浅笑,黑发扫过眼角:“我想,也许是因为你是唯一和我有关的人。” “是你救了我。” 第8章 第八章 “苏大夫,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苏渝手里的笔转了无数次,腾地停下来。 “啊?” 她有些懵然地抬头,眼睛终于聚焦起来。 “哦。其实,很多人多少都一点特殊的癖好的。像江先生您,就是体现在性癖好这方面。”苏渝放下笔,面上带着浅笑,摆出一副自然而专业的态度,“在不伤害您和您太太的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其实问题没有想象的大。有很多夫妻或者情侣是把它作为一种生活情趣,您可以试着和您太太谈一下,一味的压抑反而不好。” “我就是怕她觉得这样太变态了……”对面的男人穿着银灰色西装,年纪不大,一副成功人士的精英模样,“不瞒你说,我和我太太是大学时候在一起的。恋爱长跑七年才结婚,她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撇去这方面的事……我真的很爱她。但是我最近做的太多这种类型的梦,梦里的我……很像一个变态。” 苏渝听着他的话,脑海里却不自然地浮现出自己的梦境。 梦境里男人的面庞其实她从未看得真切,但是自从昼隐出现后,所有的记忆忽然和他叠加重合。 男人压在她上方,眼眸幽深,汗水在鼻尖凝成水珠,宛如清晨的露水,他衬衣半敞,呼吸略微沉重,单手撑在她脑袋一侧,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而她做了什么吗? 苏渝清楚得记得自己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忽然抬起头,张口吻上他的喉结…… 梦里的她清楚的记得,忍耐的又何止是他。 她的心头和身上都有火在燃。 啊啊啊真是要疯了啊,她才是变态好吗! 对面的男人说完,有些紧张地看向苏渝。 苏渝深吸一口气,敛去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桌旁的闹钟小幅度的震动一下,一个小时的谈话结束。 苏渝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江先生,我这次的建议是先不用吃药。您的梦变得频繁,是因为自己现实里太过压抑导致的反弹。您可以和您太太先好好谈一下,或许她是可以接受的,那么你们的婚姻也会维护得很好。” 送走男人。 苏渝瘫在椅子上,长长地叹息一声。 苏渝任职于她导师开的一家心理诊所。 因为她导师的经验和学历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收费奇高,吸引来的人群也聚集在各行各业的高收入人群里。 苏渝研究生时期就在这里长期实习,毕业后直接受邀任职。 工作相比别的朝九晚五而言轻松得多,但是每次一个小时的谈话,都需要集中脑力观察对方的所有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引导对方的言语,其实只一个小时都会疲惫无比。 状态不好的时候,她们一般是不会见顾客的。 门被敲了敲,苏渝瞬间强打精神,坐直了,轻声开口:“请进。” 导师王实亦进来,他大概是有些脱发的毛病,索性也就剃了光头,这么多年都没有留过。 反正苏渝每次都能从人群中靠锃光发亮的脑袋一眼找到自己的导师。 “王老师。”苏渝有些忐忑地站起来。 “坐。”大约是职业的因素,王实亦这个人加上他的发型,简直佛系。跟他谈话或者看着他的神情和眼神的时候,都能让人没由来的平静下来,骤生一种倾诉的欲望,“怎么样?最近。” 苏渝坐下,看着对面有些慈祥的王实亦:“挺好的。” “好就好,我听前台的小姑娘说,你失恋了?”王实亦话说的委婉。 “啊?”苏渝愣了一下,被他提醒才想起自己经历了这么个事一样,“对,是分了。” “嗯……没事,这世上男人多得是,你还年轻,总能遇到合适的。”王实亦看着她,忽然就开始劝慰,“要是实在累,就休息一阵子,你手头那几个案子我替你做了。干咱们这一行,自己得摆正心态,不能有太多个人情绪在里面。” “我明白。”苏渝有些惭愧地低头。 王实亦阅人无数,她的情绪变化肯定逃不脱她的眼睛。不过他还是误会了,以为她最近情绪波动是因为和戴俊分手了。 戴俊算什么,苏渝有些苦涩又好笑地想,家里那个不是人的才是常人无法承受之奇遇好吗。 ……而这恰恰是她无法跟他人倾诉的。 “抱歉,王老师,我今天状态不太好。”苏渝主动认错。 “这是哪里话。”王实亦嗔怪她,“你是一个心理辅导师之前,首先是一个人,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有自己的情绪是很正常的,找个机会发泄出来,然后向前看就好。干我们这行的,不少看病人多了,自己精神压力大出了问题的,你有什么问题,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怎么会。”苏渝看向他,有感激又有愧疚,“当初要不是您,我连方向也没有,也不可能生活得像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感激您。” 王实亦点点头,目光里带着些对徒弟的赏识:“小渝,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你也很有潜力,所以,一定要调整好自己。这样吧,我强制放你一个月假。” “一、一个月?”苏渝瞪着眼睛,几乎要跳起来。 “去四处走走,旅游也行,可不许拒绝啊。” 王实亦说完,没给她拒绝和辩解的机会,径直站了起来。 苏渝:“……” 那边,王实亦刚走,苏渝立刻就哀号着把自己头发刨了个乱蓬蓬的。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这下好了,她不仅真真切切的失恋了,虽然是她甩的别人;而且真真切切地“失业”了,虽然是她自己作没的。 旅游?她家里戳那么一尊大佛,让她旅什么游?去哪旅游?难道让她像海绵宝宝说“派大星我们去抓水母吧!”一样,邀请他“昼隐我们去抓萤火虫吧!”吗? ???她疯了吧! 门再度被敲了一下,苏渝说了“请进”之后,前台小妹妹一张兴奋的小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苏老师,前台有人找。没有预约……说是您哥哥。等了有一会儿了。” 哥哥? 苏渝刚刚懵了一下,就听前台小妹妹抑制不住的兴奋嗓音说道:“苏老师,您哥哥是亲哥吗?混血儿吗?太——帅了吧!个子很高,而且眼睛是绿色的诶!” 眼睛是绿色的…… 绿色的…… 苏渝大脑瞬间空白。 无心顾及其他,苏渝抓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外冲。 神他妈绿眼睛的混血儿哥哥! 原本她出来打江山放昼隐一个奇怪物种在家就不放心,现在他又突然出现在她的工作场所。这一天天的真是绝了! 步履匆匆出了自己的诊室,苏渝穿过整个走廊下楼,一眼就看到接待椅上坐着的男人。 昼隐视线清冷,视线也第一时间落到她身上,跟着缓缓站了起来。 苏渝下楼的间当,视线一路从他头顶落到脚上—— 昼隐似乎刚刚洗了头发,黑亮带着湿意,手里抓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他脚上穿着苏渝随手买的拖鞋,本来是给戴俊临时准备的,后来用不着了,就给家里唯一的男性昼隐用。 “……” 这个模样,苏渝挑了挑眉,竟一时无言以对。 前台小妹兴奋地看着他,眼里都快能迸出光来。 “苏老师,就是这位先生,说是您的哥哥。” 苏渝想要扶额。她深吸一口气,过去抓起昼隐的手臂,恨不能拉着他瞬间消失。 苏渝陪着笑脸说:“啊,对!他找我有点急事。那什么,谢谢你给他的毛巾啊,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拉着昼隐出了诊所大门。 一直不声不响地走到大厦背后的转角,苏渝回过身来,用眼刀对着面前的男人凌迟。 深吸一口气,苏渝拿出自己专业的强大气势,微笑着歪头认真问他。 “你是不是感应到我又要跳楼了呀?” “……不是。” “那是你发现我印堂发黑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没有。” “那你这副样子来我诊室找我?你急着干什么呢!”苏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大佬,你连用筷子这么高智慧的事都懂,却不懂出门捯饬下自己吗?你一个没有身份也没有身份证的人,满大街这个样子溜达小心警察把你抓起来啊!我要怎么去赎你?说我家丢了个眼睛会变色的树精?!等一下,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的?” 苏渝后知后觉自己情急之下漏掉了最关键的点。 昼隐静静地看着炸毛的苏渝,声音清冷低缓:“是你叫我来的。” “我?”苏渝呵呵两声,气笑,“我是怎么叫的?用心声对着你喊‘昼隐~昼隐你快来啊!看不到你我要死了。’这样?还是‘昼隐你快来见我啊,我在林荫路45号的诊所二楼三诊室,风里雨里诊所里等你’?” 昼隐并不被她夸张的样子带跑,也没有被她讪到。 男人绿色的瞳孔在暗处显出一种宝石样的光泽感来。他盯着苏渝,模样清冷认真:“你在想我。” 苏渝:“……” 这种感觉,不同于男人在撩妹时候的臆测和自信,他静静看着她,像是一种高于苏渝的物种,就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模样。 苏渝无可辩驳。 她刚刚出诊的时候,确实想到了他,画面还很不可描述。 腾地一下脸就红了,苏渝移开目光,气焰消了一半。 “是是是,就是因为想你这个大麻烦,我已经在失业的边缘挣扎了。” 苏渝自嘲地笑:“我要你有什么用呢?失业了总是要吃饭的呀,虽然你不用吃。但是日用也是很花费的啊。” 苏渝装作思忖一下,然后灵光一闪地打了个响指,“这样吧。” “我去把把医院顶楼包下来,拓展个新业务。 “就叫跳楼体验服务。 “当场去世三百,还能抢救五百,全身瘫痪一千,半身不遂五千,断胳膊腿一万,只崴个脚五万,毫发无伤十万。 多跳多得,跳多从优,新顶开张,跳一赠一。新客户半价,老客户优先啊。你觉得怎么样?我口号都想好了诶。” 男人一句话都没说,任她调侃。 到底是自己理亏,苏渝咳了咳,又皮厚地移回目光,昼隐低着头,头发还湿着,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苏渝试着询问:“所以……我想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 “……嗯。” “我们有什么心灵感应吗?没有啊,我从来没有感应到过你。” “你在想我的时候,我会知道。” 什么嘛。苏渝不服,又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试探着问:“那什么,那我具体想你什么……你能知道吗?” 昼隐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 他径直往回路走。 干什么!这个问题才是重点!关乎她的尊严和面子好嘛! 苏渝不甘地跟上去,试着挑衅:“哈哈,其实根本感应不到的吧?” “干嘛总把自己说得多厉害似的,”苏渝干笑,半放心下来,挑衅的声音愈发猖狂,“哎哎,其实是你自己把自己锁在门外,或者鞋子掉了一只,出来找借口找我帮你的吧?说什么是因为我想你,我想你那你是瞬移过来的吗?你不是只能在森林里瞬移——” 苏渝话还没说完,昼隐忽然停下脚步。 他高苏渝一头,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她,莫名有一种压力感。 苏渝噤声,不敢再嚣张。 她闭上嘴,还没再说话,手腕猛地被昼隐抓住。 苏渝低头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忽然被昼隐拉着做了一个向前冲的动作。 苏渝被惯性带着跨出一大步。 “啊——!” 眼前一道白光,应和着周围的模糊绿意而闪过,苏渝惊恐地喊了一声,下一秒一脚踩在地上,被昼隐拉着站稳。 苏渝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大喘气,转头就要骂人:“你疯了吗!我最讨厌跑步了你知不知道?尤其我今天还穿了高……跟鞋……”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渝惊恐地左右看了看,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周围的高楼大厦和老天马路都不见了。 此刻,她被昼隐抓着手腕,正站在自家门前的毯子上。 房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做饭。 苏渝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青椒炒肉丝的味道。 ……她还在人间。 所有的感觉回落,兴奋冉冉升起。 妈呀她刚刚……瞬移了?穿越?这是何种体验! 苏渝仰头看昼隐,男人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兴奋感,也没有丝毫对她的谴责。 很好很好,这种时候没有情绪真的是最好的情绪。 省了她的愧疚和尴尬。 苏渝这样想着,面前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她的大爷正一脸慈祥的笑,围着她那条卡通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看到门口的两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目光落到昼隐抓着她的手上,神情一下变幻莫测。 “小、小渝回来了啊。” “大、大爷你别误会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苏渝瞬间甩开昼隐的手,试图撇清关系,笑得嘴角咧到最大。 与其同时,身后也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哟,我们小渝干什么要住这么高的楼房哦,太难找了。” 苏渝回头,看到了她的姑姑满满笑意地出了电梯。 看到和苏渝并肩的男人,苏生玉愣了一下,也问:“这位是……?” “同、同事!”苏渝尬笑了一下,“他也想在这个小区租房,就顺便来我这我带着看看,刚好隔壁空着,我就想同事之间互相有个……” 苏渝话还没说完,隔壁的阿姨推门而出。 目送着阿姨进了电梯间,苏渝尴尬地掩饰:“哎呀,已经住人了呀。” 苏家姑姑和大爷倒也再深究,一面把手里的水果之类拎进去,一面让客人一样让他们:“啊,那快进来吧,外头多热啊。找房子急不得的,慢慢找。中午就在这和我们一起吃啊——你贵姓啊?” 苏渝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昼隐,然后在他开口之前,响亮地喊:“他姓林!森林的林,嘿嘿嘿,姑您歇会儿吧。” “哎呀,没事我不累。倒是你俩,赶回来花了不少时间吧?” “嗯……啊。不太久。”苏渝敷衍,内心暗戳戳补充:是不太久,也就不到一秒吧。 刚进了屋,苏渝被眼前的场景惊到。 屋里整整齐齐的,和她自己平时窝着垃圾都经常忘倒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苏渝刚准备说谢谢她大爷帮着收拾,以后不要这样忙活了,那边苏生恩就憨厚又欣慰地笑着,跟她姑姑苏生玉夸到:“咱家小渝是长大了啊,学会收拾房子了,能把自己照顾好。我记得上次来还跟个小丫头似的乱糟糟的呢。” “是吧。女孩嘛,长大了总是爱干净的。” 突然被夸成精致女孩的苏渝一脸懵,把目光投到昼隐身上。 男人抓着毛巾,脚上的拖鞋还没换,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瞥一眼那边钻进厨房的长辈。 苏渝拉着昼隐,和他对“口供”。 “一会儿我姑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姓林,之前是个植物学家。明白吗?” 昼隐倒也没有她想得难搞,淡然地抬起眼睛问她,“那我叫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 “呃……林子律?” 苏渝看着男人一脸不解的神情,“嘿嘿”干笑两声,“我记得你当初待的那片林子,还挺绿的。” 到底是会察言观色的,而且有求于人,苏渝马上提出另一套方案。 “或者,也可以叫林子遇?” 男人清冷的视线定定的看着她。 苏渝笑得一脸讨好。 “我是在林子里遇见你的嘛……” 她战战兢兢地盯着昼隐,就在她以为大佬要暴走的时候,他居然淡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苏渝不敢得意,压下上扬的唇角,看着他,忽然一拍大腿,很快压低声音嘱咐:“你还得告诉他们你是个混血儿。至于哪个国家你随便编吧。你知道我们地球上有哪些国家吧?靠欧美那边就行……” 昼隐:“……” 第9章 第九章 苏生恩和苏生玉配合着在厨房做饭,很快把饭菜端上了桌。 苏渝和昼隐坐在两个长辈对面,一个一脸淡然,一个一脸乖巧。 苏生玉给每个人盛一碗饭,递到昼隐手里的时候,笑眯眯地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啊,今天不知道有客人来,只做了点家常便饭。” “谢谢。” “总叫你林先生好像太生疏了,方便说下名字吗?”苏生恩在一旁插嘴。 男人端着碗正襟危坐,沉默了一下,回答:“林子遇。” 噗! 还挺听话嘛。懂事。 苏渝在一旁接过自己的饭碗,捂着嘴挡住自己不怀好意的笑。 “哦,”苏家姑姑眼里的欣赏丝毫遮掩不住,“名字真好听。子遇你是哪里人啊?” 昼隐沉吟了一下,抬眼对着苏家姑姑一脸正色:“景藤市本地人,母亲是英国人,中英混血。” 母亲…… 还中英混血…… 苏渝听着昼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苏家姑姑瞪了一眼,委屈巴巴地低头扒饭。 “我说呢,长得这么俊。”苏生玉笑着感慨了一句,继续问,“你是小渝的朋友,也是学心理学的吗?” “之前学的植物学,后来转学的心理学。”至今没吃到一口饭的昼隐索性放下碗,专心地回答苏家人的盘问。 苏家姑姑苏生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眼睛里的满意快要溢出来,下一句马上问到。 “那,子遇有女朋友没有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旁乐得看戏的苏渝听到这里,冷不防被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咳得脸都红了。 她就知道。就自家姑姑这架势,不出五分钟,都能把饭桌变成相亲现场。 一旁苏生恩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妹妹的直白,推了推她胳膊,示意她少问两句。 这边,昼隐面无表情地把自己面前的水杯递到苏渝面前,看得苏家两个长辈眼里几乎要放光。 苏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喝了口水平复一下,抬头就看到对面眼里放光的两个人。 她真是有嘴说不清,端起碗遮住半张脸,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吃饭啊,都看我干什么?我长得像菜吗?” 一桌人回过神来,低下头吃着饭,但苏渝明显感觉自家姑姑的眼睛时不时飘向昼隐。 饭后,苏渝进厨房洗碗,苏生玉很快就进来和她一起。 水声淅沥,苏生玉接过她冲洗过的碗盘放到架子上,装作不经意地提点她:“子遇人还挺好的啊。” 苏渝听这开头就知道她是想说什么话,敷衍地自鼻息间“嗯”了一声。 “虽然是个混血儿,但是长得俊,又是本地人。而且我看他对你也好。” 苏渝挑了挑眉,感到好笑,问她:“您是从哪看出来的?” “眼神啊。刚刚饭桌上他还给你倒水,下意识就做了。”苏生玉提起来,声音里还是难掩欣赏,“姑姑是过来人,这男人啊,下意识地照顾你,那就是心里有你的。” 苏渝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昼隐这个非人类,她一个心理学家都分析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她的姑姑反倒还看出眼中的爱意了。 饭后,两个长辈还是动手帮她象征性的收拾了一下,归置了下冰箱,然后就道别。 苏渝和昼隐站在门口,欢送两人。 苏渝更是摆着手巴不得赶快结束,昼隐的瞳孔渐渐变得幽深,里面的绿意将将要消失。到时候露馅了就惨了。 她快架不住这虚假的表演自首了。 “那你们路上慢点,我过阵子就回老家,给爷爷扫墓。” “哎!你可照顾好自己,够瘦了,别再学那些明星减肥了啊。”苏生玉看着她,眼里满是爱意。 “我没减……行行行我知道啦。” 那边,苏生恩一直沉默着,瞥了一眼站在苏渝旁边男主人般的昼隐,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子遇不急着回家吗?” “……啊?”苏渝一脸懵逼。 苏生恩像是个大长辈一样慈祥但话里满是强硬:“我们家小渝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你俩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找房子你们白天也能找。晚上太晚待在这,对她影响不好……我也不放心。” 苏渝心里一惊,听得眼睛都直了。 昼隐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没有什么反应。 苏渝的手抵着他的后背,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样,满脸堆笑地把他推出门去:“啊,对对。大爷你说的有道理。” 昼隐感受到她的触碰,回头就看到苏渝一脸祈求和暗示地对着他眨眼睛:“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苏渝说得心虚,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没想到男人只沉默片刻,很快点了头:“好。” 苏生恩脸上很快放松下来:“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下去吧。” 于是,苏渝就在这边目送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被她的大爷和姑姑夹在中间,一路向前,直到消失在电梯间里。 浑身猛地放松下来。苏渝哀号一声,靠着门板喘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她刚刚用眼神和心声暗示昼隐在楼下花坛那边等她消息,也不知道他接收到没有。 心电感应这种事……会不会信号不好啊…… 十分钟后,她的微信收到苏生恩的消息:“已上车,勿担心。” 几乎是立刻,苏渝的手飞快地在手机屏上划着,退出微信界面,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得飞快,翻到z列表的时候,她的手一停,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昼隐这个梦里来的妖孽……他哪来的手机啊! 苏渝抬手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鞋也来不及换,把门拍上,就往楼下冲去。 景藤市已入夜,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树影婆娑,人影被拉得老长。 苏渝抓着手机,眼睛四下巡逻着,离了空调房不过五分钟,她身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热得还是紧张。 绕了大半圈,还是没有看到人。 什么嘛……他不是说她在想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吗? 苏渝一路走到花坛那里,放眼整个花坛四周,没有人在那里。 苏渝瘪瘪嘴,忽然有一些委屈,她站在原地,对着四周喊他名字:“昼隐——” 没有人应。 苏渝吸了吸鼻子,想到那天早上昼隐忽然消失的样子,没由来的恐慌和烦躁。 头顶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苏渝猛地回头,顺着路灯灯光,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格外沉静柔和。 他的瞳孔已经全部变成了幽深的黑色,点缀着点点亮光,像是夜间的森林。 昼隐垂眸,看了一眼苏渝,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悦耳:“回去吧。” 他只说这一句话,然后就在夜色中缓缓往前。 苏渝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开。 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明显感觉到男人为了配合她放慢了脚步。 —— 苏渝之前一直一个人住。 至少在昼隐现身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 所以关于昼隐之前在哪里,苏渝表示无比好奇。 苏渝喜欢宽敞通透的休息空间,所以她的卧室和客厅几乎是打通了合为一体。只定制了隔板和纱帘隔开门厅的位置。 冲了凉坐在床沿,苏渝望着对面沉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问他:“哎,以前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大多数时候都在我身边吗?” “嗯。”尾音有些慵懒的拖长。 “那你都做什么呢?我睡觉的时候,你不会就这么一直站着坐着看吧?”苏渝自己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抱着手臂警惕,“那挺吓人啊……” 而且很羞耻。 男人漆黑的眼眸看过来,眼尾微微上扬,苏渝似乎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无奈的意味。 “苏渝。” “……啊?” “我虽然不是人类,”男人看着她,耐心解释,“但是也需要休息。” “……哦。”苏渝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忽然没头脑地问了一句,“那你都睡哪啊?” 男人无语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苏渝确信他那个眼神是无语了。 他保持着很挺的姿势坐着,像是夜色中的一棵树。 只脑袋微微垂下一些,发梢扫过眼尾,昼隐缓缓闭上了眼。 苏渝:“……” 就是需要休息也不用马上就装睡吧! 很没有礼貌诶! 苏渝一头栽在床上,赌气一样,瞥一眼月光下的男人,忽然又没了脾气。 她多少还是有点愧疚把他一起赶下楼的,男人那个眼神让她今晚都很不安。 “昼隐。” 床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少女翻了个身,细小的声音落进他耳朵,放大了数十倍。 男人缓缓掀起眼皮看她。 苏渝侧躺着,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清亮,语气里带着轻微讨好:“那个,可能一定时间内,我们就要以这个模式相处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我能做到的都会努力去做的。真的!我保证!” 苏渝这话说的诚恳。毕竟男人救了数次她的命。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膝盖上,薄唇紧抿着,犹豫了一下。 “什么都可以吗?” 苏渝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立刻弹坐起来,看着男人罕见的犹豫,疯狂保证:“什么都可以!” 男人垂下眼眸一秒,再抬起头时,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声音缓缓逸出。 “你以后……别做奇怪的梦了。” 苏渝有些没反应过来。眉眼间松怔片刻,愣住了。 昼隐垂下眼皮,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和委屈:“我会没有办法休息。” 苏渝有些没懂他的意思,皱着眉头偏头问他:“我做梦怎么影响你休……” 话说到一半,苏渝忽然想起来男人之前说过她在想他的时候,他会知道。 看着沙发上高贵清越的男人。苏渝吞咽了一下,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问:“你、你在我梦里的时候,能具体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昼隐摇头,纠正道:“不是知道,是可以看到。” 可以……看到…… 苏渝瞪着眼睛,猛然想起之前昼隐发烧的那个夜晚,他似乎也说什么“不要有奇怪的想法”,“他能看到”…… 这是什么神他妈技术! 昼隐看着她震惊和疑惑的面庞,给她解释道:“在梦里,你脑海里想的东西,会变成真实清晰的场景,呈现在我面前。” “……” “所以,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那边说完,还做了句首尾呼应重点总结。 苏渝绝望地捂脸:“别说了……” 也就是说,她之前做春梦的时候,男主角本尊就在一旁冷脸旁观她的大胆行为和激.情瞬间?? 苍天……可以让她像昼隐消失一样瞬间消失吗?现在!立刻!马上! 她想死。 那边,昼隐似乎觉得自己话说的太过了,落在膝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你不用在意之前,以后别再……那样了。” 苏渝羞愧得没敢听他说完,几乎是瞬间栽到床上翻过了身,又掀起枕头蒙住了头。闷闷的大声喊:“ “我已经睡着了我什么也听不到!” 是是是她错了她打扰了她是疯了才会再做和他有关的不可描述的梦还要被他现场观摩! 蒙着头熬了一阵,苏渝的愧疚劲终究抵不过睡意,沉沉阖上了眼皮。 意识抽离的瞬间,她还在反复提醒自己千万别再梦到这个男人了。 半夜的时候,苏渝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 她隐约觉得身上沉重,压着一个男人。 朦胧地睁开眼睛,苏渝迷迷糊糊间看到昼隐清冷带着汗意的脸庞。 靠!她这是心理暗示起反作用了吗!这样的梦境又来! 苏渝自己也是尴尬到恼了,抬手去推身上的男人,嘴里就要骂出来:“你——” 下一秒,男人抬手捂住她的唇。因为贴近,鼻息喷洒在她脸颊。 温热带着清爽的气息。 苏渝手间也感受到男人硬挺微烫的肌肉线条。 不是梦。 她忽然意识到。 有东西掀起窗帘,带动着气流划过,苏渝看着贴近天花板的地方一条暗红色的光影流动而过,盘旋片刻,终于带着几分恼意飘出了窗户。带起清脆的“啪”的一声。 苏渝因为惊恐,眼眸瞬间瞪大。 昼隐凝神听着,确认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终于缓缓放开她的唇。 苏渝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瞪大,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睡意全无。 她抬手拉住昼隐的衣袖,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颤意和微哑:“刚刚……那是……” 第10章 第十章(捉虫) 凌晨两点。 夜风吹散了积累了一白天的热度。 原本应该熄灯睡觉的房间灯火通明,夜风撩动窗帘,带起簌簌的声响。 苏渝坐在床头,头上贴着冰贴,怀里抱着自己的擀面杖,像是抱住了全部希望。 “你——”那边,男人刚开口,马上被苏渝伸出的一只手拦住。 她一脸审视地看着男人,语气严肃认真:“你先告诉我,刚刚那个红不拉几的,是鬼吗?” 昼隐面色淡淡,摇头。 “哦,那我就放心了。”苏渝长舒了一口气,瞪他,“说说呗,那是个什么东西?” “动植物的尸体腐烂后会形成瘴气,而它们的灵魂会游离在森林里,被一种黑色的气体吸收聚集,会变成带着红光的流动体。我管它们叫夜婪,它们游荡在森林里,有自己的意识,会猎捕和杀戮。”· “红色的……瘴气?”苏渝打了个嗝,“我觉得我现在就有点胀气。” 男人目光看向远方:“上次……我就是被它们伤到的。” 苏渝挑眉。 “等等等。”她抱着擀面杖凑近,“不对啊,你不是说他们游荡在森林里吗?这里可是现代化大都市,有电有灯的,怎么也会出现这种……夜婪?” “我不清楚。”昼隐眉眼间是严肃的神色,“或许是因为我受伤了,它们顺着我的气息找来的。” 苏渝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他们是……想吃了你吗?” 不能怪苏渝此刻的表情太过浮夸,实在是因为她好歹是心理学高材生,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使从小察觉昼隐的存在,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世界和剧情?森林?瘴气?妖怪?还吃人?这踏马都是啥! 她的病人脑洞都未必有这么大好吗! 她的世界观做错了啥要忍受这种冲击! 昼隐点头:“夜婪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森林里,对人类和其他物种影响不大,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忽然就强大起来,数量聚集起来,我都很难抵挡。” 苏渝抱着擀面杖揶揄他:“那你走吧,它们吃你的时候你别连累到我了。” 昼隐:“……” 他又用类似无奈的眼神看着苏渝了:“你身上一直都沾染着我的气息。” 言外之意,没了昼隐,可能她马上就是夜宵了。 苏渝瞬间瞪直了眼睛。 靠!强行被绑定成豪华套餐了是不是! “那、那就没什么解决办法?”事关自己,苏渝拧着眉开始想办法,“把他们打死还是吹走之类……” “没用的。这个世界上不缺是森林,有森林的地方,就会有夜婪。” “……”苏渝噤声,一脸悲愤又懵然地看着昼隐。 “我现在需要检查一下我留在森林里的东西。”昼隐站起来,看向她的方向。 苏渝抱着擀面杖警惕地看他:“那、那你就去检查啊。你盯着我干嘛?” “我走不了。”昼隐缓缓转过身给她看自己的后背,苏渝这才注意到他后背新添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打湿了白衬衫,缓缓流下。 苏渝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从床上跳下来,提着医药箱手忙脚乱地过来。 “你、你伤成这样,半天怎么不吭声啊?”苏渝拧开双氧水,捏着棉棒拧眉看他,“衣服脱掉。” 昼隐挺拔的背脊顿了一下,居然听话地背着她把衬衣扣子解开,然后缓缓脱下来。 苏渝看着男人背上长长地伤口,替他消毒的手止不住的抖。 “我刚刚试过了,我现在走不了。”男人忍着痛,背着她声音低缓,“所以,现在要靠你。” 苏渝消毒结束,正一把绷带顺着他的肩背缠上来,整个手臂环过男人胸膛,昼隐偏头,幽深漆黑的眸对上她的。苏渝手下的动作一顿。 “我?” 昼隐点点头,带动着赤.裸的身体和她的胳膊触了触,苏渝瞬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从背后抱住了昼隐。 她咳了咳,迅速地把绷带打结固定。 苏渝抱着手臂坐回去,看着转过身来的昼隐:“那个什么瘴气,是不是把你打傻了?我?这黑灯瞎火的你让我在市中心去哪给你找一片森林?” 真是绝了嘿,人家是爱上野马家里没有草原,天,她家树精现在要一片森林,她该要怎么办? 苏渝抱着手臂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和劲瘦的腰身:“那什么,穿衣服。我记得楼下小公园后面有片小树林,我带你去……” 昼隐利落地拿了新衬衫套上,在苏渝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 “不是那里。你闭上眼睛。” “啊?” “闭上眼睛,想象一片原始森林。” 苏渝一脸懵逼。 这位大哥,大半夜不睡觉搞啥?原始森林?哈?她疯了吗?没事想想钱和帅哥不好吗?睡会儿不好吗? 昼隐抓着她的手有些紧,苏渝想骂的脏话全卡在喉咙里。她叹了口气,顺从又敷衍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反正她现在是个半失业人员,明天也不用着急早起也没有高强度的脑力运动。 看他这么帅,就当陪他玩了。 苏渝闭着眼睛,认真想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根本没去过什么原始森林,她唯一待得最久的就是小时候那片小林子。 可惜被砍了。 原始森林原始森林……苏渝一下想到她高中在书上和网上搜到的亚马孙热带雨林的图片,郁郁葱葱的树,小昆虫和数不尽的鸟类以及其他小动物,那个时候还有点憧憬的。 眼前晃眼的白光闪过。 抓着她的手力道一松。 苏渝的鼻息里猛地撞进来一阵清新的植物的气息。因为昼隐松了手,她一下有些失去平衡,下意识的抬手抓住旁边的东西。 硬的,带着粗糙的纹路。 苏渝愣怔地睁开眼睛,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到自己手里抓着的树杈。 “??????” 满脑子写满了问号,苏渝前后左右望了望,这一眼,差点没把自己看得昏厥过去。 她的周围郁郁葱葱都是树,各种听不出类别的鸟声不绝于耳,大概是下午的光景,微风拂过时树叶沙沙作响,带着清凉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庞。 而她正站在一颗橡胶树的树杈上。 远远地,听到水流的冲击声在响。 她这是……穿越了?巴西?委内瑞拉?呃呃厄……厄瓜多尔? 苏渝的脸瞬间垮了。颤抖着声音喊:“昼、昼隐……” 这个死男人死哪去了! 周围,除了鸟叫虫鸣,无人给她回应。苏渝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想她的房间和那张舒适带着余温的大床。 她想回去躺尸睡觉啊喂! 再睁眼,苏渝面前依旧是望不到边的丛林。 “靠!”苏渝忍不住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开始找角度。 “没事,小时候也没少爬树。不就是爬树吗。” 苏渝一肚子火气,安慰自己。 橡胶树的树干上绑了容器,大概是当地部落还是居民用来收集橡胶用的吧。 说明这边还是有人的嘛。 她刚放弃形象,抱着树杈试探着熊抱住树杈,屏息间一抬头,瞥到头顶不远处的树杈上,正盘踞着一条金黄色的蛇,对着她幽幽地吐着信子。 “啊——!” 苏渝惨叫一声,也顾不得找什么位置了,腿一软手一松,整个人向着树下掉去。 下面是一片草地,苏渝摸着钝痛的屁股站起来,拔腿就跑。 “蛇蛇蛇啊……” 狂奔出去不知道多久。 苏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是汗,她从小体育差,跑这两步已经觉得自己肺要炸了。 苏渝扶着膝盖停下来粗喘。 “不行了……我要死了……跑不动了……” 求生欲作祟,苏渝在林子里乱冲乱撞,刚刚那片地方已经隐没,她彻底失去了方向。 苏渝环视着周围一模一样的景观,想哭。 她慢悠悠地往前,隔一阵就喊一声昼隐的名字。 再然后,苏渝生怕自己找不到来的路,脱了临时披的衬衣外套,撕成小条,隔一阵子就在显眼的地方绑一条。 真是没想到,她作为龙的传人女娲后人社会主义接班人,居然有一天要沦落到鲁滨逊漂流记般的野人生活。 她难道还要像贝爷一样“一切去掉头都能吃”荣升食物链顶端吗? 她拒绝! 林子里空气格外清新,偶尔能看到没见过的彩色的鸟在树枝间蹦跳,被她惊扰,振翅高飞。 小松鼠和小猴子好奇地探头看她这个访客。 老实说,如果不是她现在这样落魄,这还真像一场免费的丛林之旅。 晃得太阳西斜,整个林子都暗了下去,湿气骤降。 苏渝抱着手臂,走得实在累的不行,干脆坐在草地上休息。 几近黄昏的天气,苏渝等的心都凉了。她甚至开始幻想在林子里当一辈子野人,或者被当代野人抓去做压寨夫人或者食物的惨剧…… 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苏渝立马全身警惕起来,抓着自己拾起的木棍,带着期待和害怕回过头去。 黄昏的余晖下,林子里的场景已经看不真切。 身后不远处一头角分叉延伸的鹿正在幽幽向她走来。 说是鹿,不如说是一道虚幻的光影。 因为这头鹿浑身近乎透明,带着朦胧的白色的光,像是神话故事插话里的精灵。 苏渝整个人彻底看呆了。 那头鹿缓缓向这个方向走来。低头的时候,目光同苏渝相对。 眼神澄澈得好像未经人类染指的小溪。 苏渝几乎是呆滞的,心里的感觉一下变得无法形容。她惊叹于大自然的美,此刻才发现,原来还有大自然里存在着的,她从未见过的美,而这种美根本无法言说。 放下手中的木棍,苏渝看着鹿对着俯首下来,缓缓伸出指尖,想要触一下那头鹿的额头。 就在即将触到的时候,苏渝面前的鹿忽然倏地抬起头来,带着警惕嚎叫了一声,焦急地对着她刨了刨面前的地面,转身向着林子跑去。 苏渝愣怔地回头,看到朦胧中一大坨黑影向她飞速跑来。 那体积配合身上随着风飒飒响起的硬毛,几乎让她瞬间汗毛竖起。 野猪佩奇? 卧槽! 苏渝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顺着刚刚那个鹿跑走的方向,边跑边尖叫,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真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不睡觉要在丛林里被一头野猪追着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苏渝的求生欲渐渐降低,腿已经是麻木机械地狂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汗顺着湿气在她皮肤上滑下来。 苏渝觉得自己喘息间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血液往脑上冲,几乎要在下一秒昏倒过去。 身后狂奔的野猪却丝毫不会疲惫的样子。 衣领被人揪住,下一秒,苏渝被人提了一把,死死揽进怀里。 她睁开眼,视线清明的瞬间,看到拧着眉的昼隐。 犹如神祇。 昼隐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犹如安魂曲,让她渐渐回魂。 “苏渝,别怕。现在想想你家的样子。快。” 苏渝眼前瞬间浮现出自己的床。 身下一软。 苏渝瞬间委屈得热泪流了下来,打湿男人的掌心。 昼隐有些愣怔地缓缓移开掌,对上她通红的双眼。 苏渝抬手胡噜一把眼睛,确认自己和昼隐双双躺在自己房间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抬手抓住他近在眼前的手臂,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11章 第十一章 “哎,鱼,你倒是多少吃点啊。” 姜萌看着对面明显魂飘到外太空的苏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渝愣怔的回过神,微肿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焦距。 “嗯?” 姜萌看着她这模样,又是一声叹息。 “你们王教授托我问候你。他说,干你们这行的,很容易自己情绪不对,绕不出来,比你们手下的病人还可怕。”姜萌把面前的烤肉利落地剪开,放到她的酱料里,“开心点嘛。你最近瘦太多了,快吃,姐们今天陪你开荤啊。” 苏渝低头瞥一眼酱料里的微焦的烤肉,闷闷地问:“这是什么?” “猪五花啊。” “猪……”苏渝一听,脸上一惊,就要跳起来了。 “哎你干嘛。”姜萌眼疾手快地隔着桌子拉住她,拧着眉万分不理解地看她,“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挺喜欢吃五花肉的嘛。” “那是以前,”苏渝移开目光,满脑子都是昨晚狂奔的窒息感和命悬一线的紧迫感,“从今天,哦不,昨天开始,我对猪过敏了。” “……疯了吧你。”姜萌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怎么了?鱼啊,我知道你从楼上掉下来吓坏了,但是这事儿都过去了,你不是好好的吗?人嘛,该放下……” “萌萌,”苏渝瘪瘪嘴,一脸认真地对着她诉苦,“我昨天去亚马孙原始森林了。” “……啊?”苏萌反射弧像是被人为拉长,难以理解地看着苏渝,“你、你说哪……?” “亚马孙热带雨林,”苏渝给她重复,还认真想了一下,“应该不是巴西,就是厄瓜多尔那种国家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先是被一条蛇吓到从树上掉下来,然后被一只野猪追着跑了一夜。那——么大的野猪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头猪是野的。猪不是一种又懒又乖的动物吗?为什么野猪会那么凶呢!跑得又很快,它不知道我最讨厌跑步吗?” 苏萌:“……” 等了下,她合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掏出手机:“你等下,我必须打给王教授了。你这个情况太严重了。” 苏渝长叹一口气。 看吧,说出来谁又肯相信呢。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普普通通的美少女心理咨询师,每天进出有空调上下班有车,居然会半夜穿越地球另一端的大片的热带雨林,还被野猪追着跑? 她没有现代人的尊严的吗! 苏渝瘪着嘴,她的眼睛现在还有点肿得难受。 看着前面翻手机通讯录的姜萌,苏渝毫不客气地抛下另一个重磅炸.弹。 “萌萌,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姜萌的手机飞快地按着,把电话拨了出去,头也不抬:“你说。” “我梦到的那个男人,他来找我了。”苏渝说得波澜不惊,认真无比,“这几天一直都住在我家里。” 姜萌终于抬起头来,嘴大大的张成了一个“o”型。 电话那边的人接通,“喂”了一声。 姜萌的眼睛依旧盯着苏渝一本正经的脸,把电话举到耳边,飞快汇报:“喂,王教授。哎对,我是小渝的朋友。那个,小渝的情况有点严重……” 看吧。 哪一件说出来,别人都会把她当神经病。 苏渝吸吸鼻子,最近的情绪大起大落,世界观被按在地上摩擦,身体还差点被野猪按在地上摩擦,她的情绪居然格外平静下来。 那边姜萌认真地打着电话,苏渝的目光顺着烤肉店的落地正面玻璃墙往下看。 视线定格在某处,不动。 再然后,苏渝的眉头渐渐拧起。终于坐不住,倏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行,那我明天带她回诊所给您看看。没事没事,应该的,麻烦您了。” 姜萌寒暄完,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一直安静坐着的人不见了,对面的座位空空如也。 她着急的四下寻找,瞥见楼下熟悉的身影时,扒着玻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苏渝站在烤肉店楼下,面前的车流飞驰而过,一副川流不息的场景。 马路中央站着一个抱着玩具车的小男孩,看衣服穿得十分干净整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似乎被擦着身体飞驰而过的汽车和疯狂的鸣笛吓坏了,眼睛通红,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呆呆地站着不动。 马路边的大人们看着心都悬了起来。惊呼的围观的拍照的都有。 刚刚才亮了绿灯,苏渝眼看着司机开着车尽量避让他,或者鸣喇叭提醒他。因为是车流高峰期没法紧急停车。 苏渝吞咽了一下,视线紧张地紧紧盯着小男孩,祈祷他不要乱动。 但是下一秒,小男生抽噎着,被一个暴躁的司机猛打喇叭吓到,紧紧抱着玩具,抽噎着开始倒退。 苏渝的心瞬间提起来,她的眼睛警惕着盯着来往的车,在看到右侧几辆咬紧的车疾驰着向丝毫没有意识到的小男孩冲去的时候,心一横,高跟鞋一甩就向着小男孩的方向冲了出去。 周围人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冲了出去,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姜萌从烤肉店里冲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大场面,她只觉得血液往脑袋冲,差点昏厥过去。 “鱼儿!” 接连六七辆车飞驰而过。 姜萌直接腿软得跪到了地上,旁边路上躺着苏渝的高跟鞋,像是停尸。 过了几秒,终于跳到绿灯,车辆纷纷减速,直至停下。 马路对面围了一圈人。 姜萌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那边冲过去。 苏渝死死地把男孩抱在怀里。 在车头反射的光和呼啸而过的尖利声中感受到了撞击。 只不过不是被车猛地撞到抛弃的疼痛,而是撞到男人结实的胸膛的沉闷撞击。 意料之中的轻微眩晕后,稳稳落地。 苏渝睁开一条眼缝,逆着头顶巨大的太阳光,看到昼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像晨间的森林一样清绿的眼睛。 “让让!不好意思让让!”姜萌宝贝地抱着苏渝的鞋,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挤进去,“里面躺着的女孩子她是我的朋友,你们让我再看她一……眼……” 声音戛然而止。 因她看到人群中央,苏渝被一个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 小男孩已经被苏渝放到了地上乖乖站着。 男人屈膝半蹲着,刚准备放下苏渝,瞥见她光.裸白皙的双脚,停了停,抱着她直直的站起。 几双眼睛来回游移,分不清现在的情况。 苏渝捏着昼隐的手臂,看着他对着人们的拍照时手机的闪光灯和咔嚓声轻轻蹙起眉,身形绷紧,做了一个预备的动作。 作为最近对他的各项反应的熟悉度突飞猛进的女人,苏渝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他想干什么。 她手下用力,死死捏着昼隐绷紧了硬挺的肌肉线条,在他耳边小声威胁:“你如果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我瞬移,消失……我、我就!!下次去你的森林的时候带一百个打火机,去一片烧一片,把地球上的森林都烧光让你没地方可去!” 男人的视线瞥向她,苏渝虽然心虚,但她也有气,由不得瞪着眼睛横:“瞪什么!眼睛带点绿很了不起嘛!你莫名其妙带我去亚马孙,又抛下我被野猪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不远处的写字楼里步履匆匆地冲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看他的模样,地位不低,此刻似乎有急事。 “请问你看到一个小男孩了吗?大概五六岁,抱着一个玩具车。” “在里面……”路人回答。 “谢谢。” 男人声音清冷,道了谢,拨开人群,看到里面的景象。 “轩轩!”男人看到小男孩,松了一口气,喊他。 小男孩回头,看到男人,瘪瘪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爸爸!” 突如其来的父子相聚场面。 路人开始指指点点,有人看男人生得俊朗又一副精英模样,站出来指责他粗心了,要不是刚刚这个姑娘出手救人,小朋友差点出车祸…… 姜萌终于反应过来,提着鞋过来,放到苏渝面前的地上。 她抹了一把脸,看着抱着苏渝的男人,对方神色淡然,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鼻梁高挺,还有一双清亮的绿色的眼睛。 “鱼儿……这位是……” 苏渝猛然回过神来,她拍拍昼隐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苏渝扶着他的肩膀把脚伸进鞋里穿好。 周围聚集的人实在多,苏渝眼神示意两个人找机会先一起溜走。 “这位女士,请等一下。” 身后,男人绅士温润的声音传来。 刚要偷溜的苏渝被点名,脚下一顿,只好讪笑着回过头来。 “啊?” “刚刚谢谢你救了轩轩。”男人抱着小男孩走近了。 “没事,举手之劳……” 男人似乎觉得苏渝有趣,轻笑了一下,空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来:“可以麻烦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改天一定登门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了。我这也是为了共建和谐社会嘛。”苏渝推拒着,只想逃。 “女士,麻烦给个机会。”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轩轩的妈妈刚生下他走了,我就只有他了。今天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失去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周围人越聚越多,多数是对着她和昼隐拍照。还有人直接起哄地喊:“对啊,这个年头,做好事用不着默默的。” 还有人开始议论着散播:“刚刚这个男人突然就出现了,其实人应算是他救的吧……但是他是怎么那么快从马路那过来的……” “我记得我拍照之前都没看到他啊……突然就出现了……” “我已经打电话给记者了,这可是咱们景藤市的大新闻啊……” 眼看着再讨论下去局面要失控,苏渝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接过男人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和名字。 “我的号码。你有事打就可以。” 刚把手机递还给男人,苏渝和姜萌对了个眼神,就开始含混地说着往外挤。 “麻烦让一下,我们还有急事……不好意思让一下……” 好不容易脱离了人群。 苏渝拉着面无表情的昼隐跑了一路。 这会儿停下来,回头看着他,很快端着架子冷下脸来。 她松开他的衣袖,抱着手臂哼哼:“我申明一下,我刚刚心里可没有想着求你救我,我是想你了,但那只是因为……你昨天突然带我去森林,害我被猪追,明白吗?” 旁边的姜萌一脸懵逼。 她吞咽了一下,弱弱的举手。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看向她。 姜萌嘴角抽了抽,弱弱的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插个嘴。你们谁来给我这个只见过傻□□的普通的泌尿科大夫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渝回过神来。 她冷笑一声,不怀好意地扯起嘴角,抱着手臂看旁边的男人。 “哦,介绍一下,”苏渝的目光蔑视的在男人身上逡巡一圈,尔后转向姜萌,“这位……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男人。” “好一点可能是个蓝精灵,也可能是个树精还是什么的,随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不是人就是了。” 姜萌:“……” 第12章 第十二章 空气安静了十几秒。 姜萌抬手拉苏渝到一旁的小角落。 “干嘛。”苏渝瞥一眼不远处望天思考树生的男人。 姜萌深吸一口气,抬手弹了苏渝的脑瓜一下。 “嘶——疼啊!”苏渝捂着脑袋倒抽凉气。 “你还知道疼。”姜萌扯着她的胳膊和她咬耳朵,“你是不是一夜情什么的,把人给睡了?外国的?有没有老婆啊?别被三了啊。” 苏渝瞪着眼睛拧眉看她:“哪有!我疯了吗我睡蓝精灵,毁童年啊!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哦,”姜萌点头,笑着凑近她,“鱼,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字?是两个还是四个?” 苏渝莫名其妙,捧着她的脸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啊……” “你确定?”姜萌笑着睨她,“没有写‘傻逼’还是‘妈的智障’吗?” 她抬手就要掐苏渝脖子,“那你们把我宇宙第一萌当智障吗?喊你鱼喊久了你不会记忆真的只有七秒了吧?你跟南半球隔了多远你知道吗?亚马孙雨林?野猪?你俩是手拉手瞬移过去的吗!” 苏渝跳起来边躲边辩解:“真的是手拉手瞬移的……我今天早上才回来!你不信我给你看我手臂上还有擦痕!” “谁要看你的吻痕!”姜萌暴走。 苏渝:“……” 到最后,也没能让姜萌信了这件事。 苏渝气呼呼地抱着手臂站在前面。 电梯门“滴”的打开。她回头瞥身侧的男人,嘲讽道:“你不是会瞬移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干什么学我们凡人坐电梯啊,多慢啊。” 男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到现在,她除了极少次数见过他稍微有一丢丢担忧的神情,还没见过他别的大情绪。 走廊里静悄悄的。 苏渝掏自己的钥匙,准备开自己家的门。 钥匙刚插进锁孔,她又回头试图激怒他:“你还用等开门吗?直接飘进去啊?哦,不能用飘,快,动用你意念的力量。漫威宇宙都没你厉害。” 男人的视线终于凉凉地瞥过来。 苏渝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她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很快藏到身后:“哦,我忘了。蓝精灵大人受伤了,得靠我,才能飞来飞去的呢。” 钥匙入孔,苏渝满心暗爽,拧了一圈:“我跟你讲,你还是自己把身体养好自求多福,你如果不解释一下把我一个人丢森林里,自己干什么去了,你今天就可以不用……” 苏渝唠叨着推开房门,刚一抬头,愣了0.1秒,倏地把门拍上。 带起的风呼在脸上。 昼隐跟着皱起眉头。 她身体僵住不敢动,脸和视线缓缓移向昼隐,对着他对口型:“红、红色的……瘴、瘴气……” 手臂瞬间被昼隐抓住。 他抬手把苏渝抱在怀里,低沉的声音利落地落在她耳边。 “回森林!” 回……你大爷啊! 苏渝死死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绿意一片。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 苏渝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树干上的苔藓,以及地上探头出来,飞快地闪过去的小松鼠。 环视一圈,那个死男人昼隐又不知道死哪去了。 靠! 苏渝内心直接爆粗。 她松开树干,高跟鞋踩在草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 苏渝扶着一路的树干,嘴里开始止不住冷嘲热讽。 “哼,以为我很需要你吗!老娘自己在森林里也可以混得很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找你的老窝,把你们家蓝精灵绿精灵红精灵抓一窝烤着吃!炖着吃!打包回去喂萌萌吃!我为什么不带个打火机,烧死你这个树精……混蛋啊啊啊!!” 苏渝抱怨着,脚下一崴,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捏着脚踝,缓了一下,做了一个武林高手提气收功的姿势,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我是仙女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下次再碰到瘴气,记得要带打火机。” 秉着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自我修养,苏渝迅速做好自我疏导,她伸手想攀附着旁边的树站起来。 手指摸到树枝一样的触感,却是温热的。苏渝惊了一下,猛地回头。 目光对上一双澄澈的双眸。 是那只白得发光近乎半透明的鹿。 “是你呀!”苏渝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她松开鹿的角,鹿原本微微低下来方便她扶的头缓缓抬起来站直了。 “看到你真好。”苏渝由衷的感慨。 看到这头鹿比看到昼隐好多了好吗! 她左右瞥了瞥,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哪。 大概是傍晚的光景,对照时间差,应该不是上次的林子。 鉴于上次看到这头鹿就化险为夷,苏渝有些放心下来。 “我们一起走走吧。反正没那个男人,我也回不去。” 她的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刚试探着走了一步,整个人又是一个踉跄,苏渝不受控的往一边跌去。 她低呼一声,很快被鹿撑住。 抱着鹿温温热热的身体。 这种感觉像是打破次元壁,抱住了画作里的精灵……有点神奇。 鹿看着她站稳,晶亮清澈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会思考通人性一样,前肢缓缓跪下,整个背放低在苏渝旁边。 它偏头对着苏渝温顺地低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苏渝几乎是瞬间懂了它的意思。 它想驮着她走。 “我没有骑过鹿诶……” 准确来说,除了旋转木马,她没有骑过任何的活物。 不过这头鹿能不能被定义为活物还不好说啊…… 那头鹿保持着姿势,又偏头对着她温柔的叫了一声,像是鼓励的邀约。 苏渝吞咽了一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它的背,因为穿着紧身裙不方便,她侧身坐着,抬手抓住一边鹿角。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天使!” 鹿直起身体来,踩在细碎的野草上,蹬了蹬,向着森林深处轻快地小跑着。一颠一颠的,苏渝抓着,渐渐开始觉得十分轻快而神奇。 她居然在不知道哪里的森林里骑着一只透明的鹿诶…… 越往森林深处,天色越加昏暗下去。 苏渝盯着四周,这头鹿像是有自己的认知和方向一样,一直坚定地朝着某处小跑着。 算了……反正她不认路,在森林里,生存能力确实还不如一头鹿。 “那个……你认识一个叫昼隐的人吗?”苏渝微微低下头,试图交流一下。 鹿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她一眼,当然没有办法回答。 苏渝自顾自说话:“你也能在各处森林里穿梭吧?那你们应该是见过的吧?”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吗?会不会像你一样是个小精灵呀?”苏渝看着身下巨大的精灵,自己问完自己摇头否定,“他肯定没有你这么可爱,又漂亮。” 一路往前,苏渝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前面一片寂静的昏暗,带着雾气。 她抓紧鹿角,有些紧张起来:“鹿啊……你有没有走错啊……前面看着不太对啊,照着电视剧里,该出怪物的……” 鹿没有丝毫犹豫,前蹄刨了刨,蹬蹬蹬地踮着脚跑了进去。 苏渝:“……” 在能见度低于一米的雾气里走了一会儿,往前,终于渐渐出现光亮。 起初,是像萤火虫般的点点微光,越往里,渐渐变成了汇聚的大簇大簇的荧光绿。 犹如灯笼,在树梢指头汇聚。 苏渝仰着头,看呆了。 前面渐渐出现声音。 细碎却丰富,仿佛有多重往来,像是交流,细听之下,又不是人声。 再往前,景象渐渐显现出来。 前面是一条宽度十分规整,蜿蜒着往前的道路。 两旁的树木一般高,没有树叶,每个枝丫都挂着球状的发着莹绿色光的一团,像是奇幻森林里独有的路灯。 路的两旁,摆着藤蔓编织的笼子,里面关着各种小动物。 旁边守着一只棕熊,坐着打盹;或者是一只虎,正像人类一样屁股着地,拿着小树枝坐着剔牙。 再往前,苏渝居然看到一只橘色白肚皮的胖猫,骚骚的撑着插在地上的树枝,树枝上挂着四五条鱼。看到苏渝路过,橘猫悠哉地瞥着她,抛了个眉眼。 苏渝:“……” 道路上来往着各种动物,有羚羊,还有马以及狼等。 全部像是人一样后肢着地直立行走着。 偶尔停下来,在某个“摊位”前,开口却不是动物单纯的嚎叫,更像是一种苏渝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像是在讨价还价。 动物世界?!! 妖怪集市?!! 苏渝嘴巴张成o型,一路穿过这条路,世界观跟着被碾得粉碎。 鹿倏地停了下来。 苏渝瞥见前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昼隐。 他正蹲在一个守着笼子的白色的孔雀面前。 目光幽深而又清浅。 犹如神祇。 而他对面的笼子里,关着一个小男孩。 苏渝刚刚合拢的嘴瞬间张大。 第13章 第十三章 鹿停在原地不动,苏渝愣怔地看着。 等了会儿,那只白色的孔雀忽然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站了起来,对着昼隐开了屏。 “昼隐大人,您想要,我就把这个小子送给你。” 那只孔雀居然开了口,说出了人类的语言,像是学人语的鹦鹉。 它微微垂着头,白色的屏抖了抖,对着昼隐俯首:“求求您别盯着我看了……真的不是我抓来的,他昏倒在路边,我就捡到了……您也知道现在做生意不容易……” 苏渝:“……” 她正错愕的觉得自己是看错了,身下的鹿蹬蹬蹬地载着她走到了昼隐身边。 然后,它像载她时一样,前蹄缓缓放松,跪在昼隐面前。 “不用了。” 昼隐声音清冷,对着孔雀应。移开目光站了起来。 他对着苏渝伸出手。 苏渝抓住他,指尖都在抖,从鹿的背上跳了下来。 “别说话。”昼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片树叶,递到苏渝鼻尖碾了碾。 苏渝闻到一阵微苦的清新气息,下一秒,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昼隐拉着她往前走,鹿缓缓跟上。 走了两步,苏渝拖着昼隐的手不肯走。 男人视线清冷地回头看她。 “那个孩子……”苏渝还没张口,忽然听到自己的意识这样告诉昼隐。 她惊讶地瞪着眼睛,对面昼隐对着她缓缓开口,“怎么了?” “我……我们不救他吗?”苏渝焦急地拉着他的手,无暇顾及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好歹是……我的同类。” 昼隐视线依旧清冷,看着她停了停,忽然松了手:“你想救,自己去。” 苏渝愣了一下,气顿时就上来了。 “我救就我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是人。根本不会对人类有同理心。” 苏渝用意念骂人,然后冷着脸走到白孔雀那边。 “那个……”苏渝发现自己现在不仅没有呼吸,而且说话也不用张嘴,或者说,她根本就张不开嘴。“你可以把这个孩子给我吗?” 白孔雀睨了她一眼,收了屏,不屑地哼一声:“二十四年的榆树精……你是昼隐大人的新坐骑吗?” “……”什么什么精?苏渝黑人问号脸,几乎想顷刻抽出自己的擀面杖。 她咬牙忍了,反驳道:“谁骑谁还不一定呢。” 不想再和一只孔雀对话,时刻在挑战她的世界观,苏渝直接指着笼子里的男孩:“这个孩子……” “什么孩子,它比你年长多了。”白孔雀不耐烦地打开笼子,把男孩抛给她,“你这只榆树精不动尊卑,老朽完全是看在昼隐大人的面上。” 苏渝惊魂未定地接过,发现男孩体重轻的不像样,胸口有伤,闭着眼睛毫无意识。 无暇顾及其他,她抱着男孩匆匆起身,向着昼隐那边走去。 昼隐没有回头,一路往前,苏渝自己气呼呼地抱着男孩跟上。 再往前,路旁不再有笼子和摆摊的动物。 又是一片迷蒙的大雾。 昼隐停下脚步,抬手挥了挥,雾气居然缓缓散开来。 苏渝看呆,手里的孩子差点掉了。 她抱抱紧,跟着昼隐往里去。 心里却对他隐隐有了些改观。 雾气的这边已是入夜。林子里的树没有树叶,全都是光秃秃的树干,树干是通体莹白色的,很像旁边的鹿的颜色和光影。 萤火虫低低高高地飞在其间,应和着低低的虫鸣。 苏渝看呆。 脑海深处丢失了的某些记忆忽然回落。 她记得,第一次在屋后的小树林里碰到昼隐的时候,她好像梦到过还是到过这个场景里。 一直沉默的昼隐很快给出了答案。 “你以前来过这里,记得吗?” 苏渝偏头看他,心头微微有些难以置信的触动。 “这是原本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很安全。”昼隐眉目间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他偏头看向苏渝身后的鹿:“临渊,你陪着她。” 鹿乖顺地点着头,像是忠诚的使者。 苏渝忽然听出不对味。 她空出一只手拉住昼隐,警惕地皱着眉:“你要去哪?” 昼隐看她:“夜婪应该还在你的家里。我去处理掉。” “我陪你回去!”苏渝不假思索,拉着他不肯松手,“没有我你怎么回去。” 昼隐浅绿色的瞳孔在这里散发着幽幽的光,他瞳孔微微散开些,像是思考,然后轻声说:“也可以。” 下一秒,他忽然抬手扣住苏渝的后脑勺,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忽然倾身吻住她的唇。 被他身上的气息浸染,苏渝脑子里轰然空白。 她瞪大眼睛,手里还抱着个孩子,被这个男人有些霸道地吻着。 昼隐的唇带着些凉意,吻上她的时候,柔软带着清浅的湿意。 男人幽绿色的瞳孔被纤薄的眼皮遮住,睫毛长而浓密。 这个场景……以前只出现在她梦里。 一瞬间,脸在烫,心在狂跳,好似失去了自我。 苏渝伸手,刚准备推开他时,昼隐自己倏地松了手。 唇舌分开的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呼吸瞬间回来le ,带着热气,急促的喷洒在酥.麻的唇瓣上。 “这样,应该撑得过这段时间。” 男人声音低沉,唇瓣还带着一点水渍,全然不像刚刚跟她热切亲吻过,反而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做了一件仪式。 苏渝的脸涨得通红。 她张口,刚要说话,昼隐的指尖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带着浅绿的光,沁入了她的皮肤。 “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朦胧一瞬,倏地消失在她眼前。 苏渝发愣。 她偏头看了看,被叫做“临渊”的鹿乖顺地对着她叫了一声。 手里莫名多出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苏渝低头看了一眼,刚刚的粉红色回忆被吓成泡影,没忍住“啊”了一声。 怀里的小孩依旧毫无意识。 只是,他的身后忽然垂下来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手臂和手也变成了白色的爪子,沾着一点血迹。 苏渝错愕,抬眼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鹿,脑袋里轰地想起白孔雀不屑地说出的话。 “什么孩子。” “他比你年长多了。” 所以,这个小男孩也是妖、妖怪? 第14章 第十四章 和临渊面面相觑的对视一阵。 苏渝小心翼翼又满心敬畏地把面前拖着狐狸尾巴的“男孩”放在靠着树干的草地上平躺。 她敬而远之的跪坐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光影浅浅划过,男孩在自己面前发出了浅白色的光晕,然后彻底蜕变成一只通体白色的狐狸。 苏渝深吸一口气,世界观再一次被碾压摩擦。 小狐狸胸口有一个不浅的伤口,像是利器扎伤的。 她撑在地上的手犹豫了一下,探上去摸了一下,胸口温热,还有微不可查的跳动。 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苏渝隐隐松了一口气。 四下看了看,她对这个林子是有些记忆的。那个时候,她记得小小的自己拉着昼隐的手,一步步穿梭在童话般的森林里,萤火虫在四周飞舞。 是她这些年对童话最美的幻想。 苏渝收起思绪,对于妖怪精灵的生病和死亡,她真的一无所知。 求救的目光投向那头叫临渊鹿,苏渝讪笑一下,试着问:“那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它?” 她指着小白狐狸。 临渊眼眸清澈,看着她,目光又投向小狐狸,似乎是在思考。 等了等,它仰头衔了一截半透明的树枝,走到小狐狸旁边,低头放在它的胸口的伤口上。 苏渝乖巧地坐着,期待又兴奋地观摩一头鹿在救一只狐狸……精? 透明的树枝落到狐狸胸口的瞬间,即刻化为透明的膜状物把伤口覆住。 鹿仰头一瞬,再低头的瞬间,对着狐狸吐了一口口水。 苏渝:“……” 她嘴角抽了抽,满头黑线。内心止不住吐槽。 等一下,你到底是头鹿还是一头草泥马啊!!! 狐狸身边的萤火虫都向着伤口的位置飞着汇聚,苏渝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伤口处变成莹绿色的一片,发着光,直到伤口被完全覆盖。 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大约几分钟后,萤火虫飞开来,伤口处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被包裹着,看起来处理得很好。 这也……太神奇了吧! 林子里静得出奇,苏渝靠着身后的树干席地而坐,树干带着让人舒适的凉意,她开始隐隐担心起昼隐。 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那个吻。 带着热切,柔软和濡湿,恍然如梦至。 从她梦中来,霸道的吻住了她。 又不是她男朋友,凭什么他想吻就吻了。 苏渝愤愤不平又不甘地想。 这个男人却只当是为了完成任务瞬移回去打架吧? 过分过分太过分了! 混蛋混蛋这个大混蛋! 临渊凑过来,趴在她身旁,像是守护精灵一样,清澈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苏渝和它对视一下,靠过去依偎在它身旁,开始自言自语。 说的都是和昼隐有关的话。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昼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苏渝像个小孩一样趴在临渊背上睡得很熟。 临渊原本也在阖目休息,感应到他,刚要出声叫,昼隐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它。 苏渝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揉了揉眼,撑着鹿背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的昼隐。 “昼隐?” 她有些激动,一瞬间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你回来了!” “嗯。”昼隐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扶了一把腿麻的苏渝。 “那个夜婪……你处理的怎么样了?”苏渝问,想起来昼隐身的伤,“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昼隐摇了摇头:“但是夜婪留下的瘴气还没散去,毒气也不能直接排在空气里,我留了林衣在那里吸收。今天还不能回去。” 他转头看苏渝:“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天亮前,你得离开这里。” 苏渝想了一下。 “有道是有啦……不过这个时间……算了,也只能回诊所了。” 心理诊所那里,她明明被放假了,突然出现,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王实亦交代。 “对了……那它怎么办?”苏渝看向一旁的小狐狸。 昼隐神色淡淡,站起来格外高大,像是置身事外一样,“随便你。” “留在这里,天亮了,它自己会消失。” “消……失?”苏渝惊了,眼睛瞪大。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屡次救自己的昼隐。 “可是……它还活着啊。” 怎么就可以任由它消失。 昼隐看她一眼,眼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我不会干涉它的生死。” 苏渝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她好像从来不了解这个从小就默默待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走过去,默默地抱起小狐狸。 昼隐过来牵着她的手,她吸了吸鼻子,垂着头没有说话。 “闭上眼睛,想着你要去的地方。” 苏渝闭上眼睛,手心的触感清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办公室的场景,鼻子却一瞬间有些酸涩。 再睁眼,两个人已经置身她的办公室。 这边大概是傍晚的光景,临近下班,外面的声音被隔音墙隔开,苏渝开了灯,把小狐狸放在按摩椅上,贴心地给它改了个小毯子,转到靠窗的位置。 一室安静。 苏渝清了清嗓,瞥一眼长身玉立,沉默地站在窗前的昼隐。 心底各种情绪交织翻涌着。 明明之前他吻她的时候,闭着眼的样子好似很深情。 现在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只有她,现在心里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的纠结。 她想了一下,和戴俊在一起三个月,他不是没有吻过她。 但是她永远是被动的,仅止于额头和唇间。 论接吻……刚刚那个才像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吻。 “苏渝。”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苏渝愣了一下,猛然回过神,绷着脸不去看他。 “干嘛。” 男人目光看着她:“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卧槽! 苏渝惊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卧槽!这个男人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 卧槽这句卧槽也给他听到了……又一句…… 她有些羞愤又有些尴尬,瞪他:“谁让你听我想法了!懂不懂尊重人隐私啊!不想给你听的时候不许听不知道吗……” 昼隐没有理会她近乎无理取闹的质问。 夕阳的光从斜侧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想法,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办法无视。” 这算是什么解释……苏渝垂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刚刚吻你,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需要借助你的气息回来。” 呵呵,苏渝没好气道:“我知道。” “还有,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苏渝错愕,倏地抬头,男人的眉眼在夕阳余晖里格外柔和,眼眸中清亮的绿色缓缓褪去。 他的唇角似乎带着浅笑。 “这个毋庸置疑。” 苏渝吞咽了一下,忽然感觉郁结在心头的气一下子消散大半。 脸也红了,她移开目光,刚要说话,门忽然被敲了敲。 下一秒,王实亦有些惊讶地推门而入,看到是她很快笑了。 “小渝,不是让你放个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渝愣了一下,讪笑一下,站直了身体:“我……我来拿点东西。” “哦,拿吧拿吧。我就是看你这里灯亮着,还说有人进来了怎么。”王实亦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刚刚我还在楼下,也没注意你进来了啊……” 他们确实没有走门…… 苏渝吸了吸鼻子,脸上的笑僵得脸发酸。 “这位是……” 苏渝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瞪了一眼昼隐:“那个,他、他是……” “哦对,是你那个混血的哥哥对吧?”王实亦自己笑了一下,“上次小安和我说了一下的。” 苏渝:“……” 她也只好点头。 “对,就是他。” “哎,你还带了宠物来啊?”王实亦眼睛随意瞥一下,看到椅子上被她盖着一半身体的小狐狸。 苏渝一惊,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那个,这、这个是……” 她因为紧张,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要是被王实亦发现她偷藏了一只狐狸,上报上去,她会被林业局抓起来吧! “哎呀,小萨摩耶吧?睡着了,看着可真可爱。养养小动物对你的情绪有帮助的。”王实亦自顾说了一句,没有走近,笑得眼睛眯起,“养养小动物对你的情绪有帮助的。” “啊?”苏渝自己都愣了,很快笑开,“对对对。是我哥买的。他这个人就喜欢小动物。” 突然被点到的昼隐面无表情。 “行,那你们忙,记得给自己放假,最近不用你忙工作。” 王实亦嘱咐完,自己先出了办公室。 留下苏渝惊魂未定地看向按摩椅上的小狐狸。 好险…… 苏渝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担心以后怎么办好。 带着这么个不知道醒来会不会开口说话的小妖精在现代社会肯定是不行的。 带他回森林? 她想着,下意识瞥向昼隐。 男人目光间淡淡,已经变成一种渐变的浅褐色,等夜幕降临,就会变成黑曜石一样的漆黑色泽。 昼隐瞬间洞察她的想法。 “可以。不过要等你恢复一下。” “恢复?”苏渝有些没懂,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血管里浅绿的光泽一闪而过。 这是……她瞬间惊惧地瞪大眼睛,探寻的看向昼隐。 男人视线瞥向她。 “你可以把问题一个一个想。” “你身体里的东西是我放进去的。”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十八年前。” 他说。 “你记得吗?你那时候无意闯入我的森林。尔后又迷失在若玄林林里。那里只有人的灵魂和鬼怪可以进入,活人进去是出不来的。” 苏渝听得呆了。 昼隐走近了她,他抬手拎起那只小狐狸,另一只手扣住苏渝的后脑勺,再次吻上她之前开了口。 “那个时候,你本来应该死了。” “是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