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神逼我转型[娱乐圈]》 第1章 1 南省电视台,1号演播厅。 大型时尚真人秀《明星衣橱》第四期录制即将开始,后台气氛紧张,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或是调试、或是补妆,忙碌地做着开录前的最后准备。 只有步离一个人在发呆。 当然更加纳闷。 他明明穿着古装、粘着头套,在竖店影视城仙侠园区的摄影棚外候场,等男主过来上戏等了整整一天,头套勒得头皮都快失去知觉,要不是酒精胶过敏,闷得额头红了一圈,又疼又痒,还以为脖子上顶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越夜越冷,天上飘起小雪,裹着军大衣仍旧冻得够呛。 男主始终没有来。 助理倒是殷勤,连着来了几个电话,一会儿采访,一会儿堵车的,总之走不开,也不说到底来不来,就说晚点到,意思让导演自己看着办。 导演没办法,只能把配角的戏提上来先拍。 外面天寒地冻,摄影棚里热火朝天地开起了工。 都想早点拍完早点走人,没人记得棚外的冷板凳上还苦哈哈地坐了一溜儿龙套。 龙套们自己更愁,走了怕结不到钱,白白浪费一天时间,不走,又实在憋得慌。 步离是肯定要等的。等不到男主,也得把钱等到。挨不住眼皮打架,拢拢袖子,靠着身边的哥们儿睡了过去。 谁知道就打个盹的工夫,一睁眼,莫名其妙来了电视台。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人声嘈杂。 步离肯定周围的一切绝不是做梦能有的真实感,更别说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女装。 步离抬头,看向化妆镜里的自己——一个身型瘦削、长发及腰、唇红齿白、五官标致的浓妆御姐,脚上一双闪钻大码高跟鞋,配一条通体雪白的褶皱领抹胸轻纱鱼尾裙,两肩交叉蔓延至腰部的银白色欧根纱团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男性过于粗阔的胛骨及髋部,只要不开口,就是一个标准的秀场模特。 嗯,女模。 步离懵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 五年前,他临近毕业,在省台当编导的干姐姐郁萱介绍他到电视台实习,因颜值出众,经常被各个栏目拉去客串,演一些综艺npc、贴片小广告什么的,恰逢《明星衣橱》开播,郁萱担任副导演,某期录制前某个模特临时缺席,正巧身材和他相仿,连鞋码都差不多,为救郁萱的急,不得已穿女装上场补位,命运从此如脱缰的野马头也不回地……这个先不说。 步离记得当时的情形就和现在一模一样,难道他重生了? 不等步离思考,身后传来呵斥声:“嘿,你!发什么呆呢,妆化完了吗?赶紧过来集合!” 是导演组负责模特调度的彭娜,和郁萱一个部门,因为眼红郁萱升迁太快,所以总是针对自己,步离记得她。 连彭娜都来点名了,说明离他们这一组出场真的不远了。 步离有点慌。 这就要上台了吗?可他还没捋清楚呢!就算写小说,也要给个一、两章缓冲的余地,介绍一下主角倒霉催的上辈子,随时为以后的绝地翻身、大杀四方做准备啊。 别问步离怎么知道的。龙套归龙套,也是在耽改ip里打过滚的人,虽然三十番内的角色永远和他无缘,热门cp更和他沾不上边,滚到最后也没滚出个所以然来,起码某江金榜上各大名著都是仔细拜读过的,什么重生、穿书、修真之类的基本套路完全不在话下。 说不定哪个揭不开锅又想蹭热度的制作方想不开就找到自己了呢?增加一点知识储备总是没有错的。步离微微挺胸,莫名有点骄傲。 但并没有用。 看步离不动,彭娜语气更差,直接点名:“步离!就你!就差你一个,干嘛呢?想扣钱?” 步离一个哆嗦,脊背窜上一股凉意。 他是步离没错,但不是电视台里这个步离啊! 他是顶替别人登台走过秀没错,但时隔五年,流程、走位一概不记得,怎么上台?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和剧本里编的、小说里写的、电视里演的哪个都不一样! 这不可以的,有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吗? 还真有。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格外突兀。大概是彭娜看喊不动步离,干脆亲自过来逮人了。 步离脑子一团浆糊,使劲拍了两下额头,突然一个惊醒。 管他重生还是做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个命运的野马还没脱缰、父母亲人都还好好地活着的五年前!没有同行的倾轧,没有公司的雪藏,没有巨额的债务,没有雪上加霜的违约金,也没有人被迫为他的固执买单,更没有人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含恨而终的代价。非但不迟,反而还早。因为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步离眼眶一热,胡乱摸到桌上的手机,刚要解锁,被人一把抢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手机?那边叫你呢,没听见?明知道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还总给我添乱……” 不是彭娜,是郁萱,唠唠叨叨地抱怨着,语速飞快,声音也小,却熟悉得步离想哭。 步离抬头,撞见一张熟悉的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姐!你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 郁萱没好气,拎着步离的后颈皮狠狠捏了一把。虽然加班加到天天嚷着想死,可她还没死呢! 步离一点没觉得疼,只是心急地问:“那爸妈呢?都还好吗?” “你早上才从家里出来,你问我?!”郁萱更气了。 为了这个综艺,她连续一个月加班加点没回过家,这小崽子天天|朝九晚五到点走人,能不让人生气吗?要不是顾忌人在电视台,小崽子还化着妆,手里拎着的就不是后颈皮,而是脸皮了! 步离嘴咧到耳根,明明在笑,眼睛却耷拉着,一副要哭的样子。 郁萱眯眼,“等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 “我没、我没有。”步离咽了下口水,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郁萱,“我就想打个电话,很急,就一会儿,一小会儿,保证一小会儿就好。” “你打。”郁萱叹气,把手机还给步离,回头朝彭娜赔了个笑脸,一边催促:“两分钟,最后两分钟。设计师马上来了,你快点。” 是他姐没错。嘴硬心软、一求就答应的也只有他姐了。 步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果真是五年前,只是这个点离家里的大排档开门还有一段时间,不用想,老步和珍姐一定在睡觉。 步离顿了顿,实在不忍心吵醒为了生意天天日夜颠倒的老两口,于是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改看微信。 步离第一次恨自己这么作死,竟然屏蔽了爸妈的微信,朋友圈刷不到消息,只能从通讯录里找。折腾半天,总算找到大排档外卖用的微信号,点开一看,还是熟悉的味道,琳琅满目的海鲜、烤串广告夹杂着“早晚一杯茶、抗癌你我他”等等夕阳红特质浓重的中老年段子,最后一条更新显示时间是今天凌晨五点。 步离鼻子很酸,想哭,但忍住了。 他还化着妆。 但他不是怕把妆哭花,而是怕眼前这些仿佛偷来一般侥幸复得的人和事会随着糊成一坨的妆化为虚有,擦干眼泪,又回到摄影棚外那个没有亲人、没有家的冬夜,独自一人裹着棉袄坐在冰凉的长凳上,等待一个早就没有任何期待的未来。 幸福总是稍纵即逝。哪怕只是一个梦。 他不能哭,他得忍着。也不能再软弱,更不能有半点疏忽。他要盯着、看着、守着,牢牢地,一眨不眨,绝不让它们再有一丝逃跑的机会。 步离放下手机,偷偷掖了掖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等在一边的郁萱说:“好了,我好了。姐,我们走吧。” 郁萱察觉到步离的不对劲,无奈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先把疑问放一边,伸手扶起步离,嘴上叮嘱:“赶紧去吧,你当心点儿,别摔着了。” “知道了!”步离没当一回事。跑龙套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高跟鞋算什么,高跷都没在怕的。 郁萱一脸担忧地跟在步离身后。 步离回头,眼神揶揄,“姐,你不是副导演吗?不用去忙的?跟着我一个群演就行啦?” 郁萱眉毛一竖,“还不是因为你!” 步离缩了下脖子,不等郁萱骂,赶紧拎起裙子开溜,横穿半个场地不带停,贼稳。 第2章 2 步离归队,得到彭娜白眼一个。 因为时间紧迫,彭娜难得没有单独“关照”步离,清点完人数后,把队伍领到舞台后方,拿着对讲机,和场务进行最后的确认。 十八个模特按国籍自动站成两队,泾渭分明。 其中八个外籍女模尤为出挑,一水儿的大长腿、厌世颜,纤细骨感,和周围人相比,质素明显高出一大截,说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另外十个颜值不等,身材一般,身高也参差不齐,明显是给那八个外籍女模做陪衬的,或许压根就不是专业模特,包括步离。 步离自觉站在自己人那一堆,一边候场,一边回忆上一世和《明星衣橱》有关的信息。 《明星衣橱》是省台和国内时尚五大刊之一《m&q》携手国际高奢弗格及国内数个时尚成衣品牌联合打造的一档时尚类明星跨界竞技真人秀,赛制方面大致分为两个阶段:一,设计师争抢明星搭档名额;二,明星搭档设计师互相pk。 前四期为初赛,每期邀请一位明星嘉宾、三位设计师参赛,设计师根据明星给出的主题设计、制作成衣并展示,明星按喜好程度为设计师分配奖金,价高者顺利晋级,成为该明星的搭档。晋级失败的两位设计师顺延至下一期,与补位设计师进行下一轮pk,直至四位明星选出专属于自己的设计师搭档,其余人淘汰。 四期结束后进入晋级赛,即明星搭档设计师,根据赞助商给出的主题共同设计、制作成衣,由明星亲自上台演绎、竞价,直至角逐出最后的fashion king。 收官后,为奖励胜出的fashion king,设计师除去在节目中赢得的奖金外,还将受邀参加弗格下半年即将在南市举行的春夏成衣大秀;明星则会获得《m&q》第三季度主刊封面拍摄的机会,不排除与弗格等知名品牌进一步合作。 简单来说,就是初赛阶段设计师要努力讨好明星,争取留下的机会,并在晋级赛中利用专业知识协助明星赢得比赛。 至于那什么fashion king的奖励,但凡不是傻子,都知道弗格年初强势进驻国内市场,主刊封面、成衣秀乃至后续的代言合作不过是弗格的宣传手段之一,相关人选早已谈妥,包括利用综艺造势,比赛结果显而易见,也是开播前就内定好的。因此对其他陪跑人员来说,如何在节目中争取最大的出镜率才是最要紧的,天上掉馅饼的事最好少想。 闹剧。 这是上一世时尚圈人士对《明星衣橱》的评价。 哪怕有弗格这样分量的国际高奢参与,节目组也不吝破费,按照弗格一贯的逼格请来时尚圈宠儿、三栖影后樊瞳助阵,整个综艺基调沉稳,音乐、布景、灯光、舞台等等皆是大手笔,看得出节目组拼命想往弗格要求的奢华典雅上靠,仍旧得到了业内人士无情的嘲讽。 但弗格不在乎。 对一向看不起华人群体的弗格来说,肯屈尊进驻国内市场,要的也不是逼格了,而是热度和利益。 两年前,思瑞集团看中时尚产业这块巨大的蛋糕,将矛头指向红血中稍显羸弱的弗格,打响了收购战的第一枪。 业绩的逐年下滑和思瑞集团的步步紧逼,令弗格不得不忍痛放弃国外多年的经营,转战庞大的国内市场,以寻求新资本的注入,好让弗格这个流传百年的古老品牌得以在弗格家族手中续存。 纸媒、网媒、综艺、大秀、代言、推广,多方位宣传逐一拉开序幕。 巧的是,思瑞集团竟然也是《明星衣橱》的赞助商之一。 有人说思瑞对弗格势在必得,弗格已暗中低头,早晚是思瑞的囊中之物。不同于弗格动机不纯,思瑞高层深入参与综艺的目的很简单,即在国内寻求一些时尚方面的可用之材,为以后入主弗格做准备。 有人说思瑞在高奢市场铩羽,转头瞄准娱乐行业,综艺只是试水,之后还会成立娱乐公司,签艺人、拍电影…… 也有人说思瑞总裁看上了某个明星嘉宾,豪掷千金只为哄美人开心。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得出结论,有钱人的想法没人知道。 只录了一期就被导师抓回学校改论文的步离更不可能知道。 什么思瑞,什么弗格,小龙套步离表示闻所未闻。 什么资本,什么收购,文科生步离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好歹是自己有幸参与过的节目,哪怕被毕业的琐事搞得焦头烂额,也曾在百忙之中抽空瞥过两眼热搜,对比赛的走向和结果略有印象。 就很奇怪,这么无聊的节目真有人看? 专业谈不上专业,表演又不如歌舞节目,竞技的刺激感约等于无,更别说第一期开播就能猜到最后的赢家肯定是整个节目里咖位最大的影后。而影后空有逼格没有流量,说真的,话题度还比不上当红小鲜肉,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热搜倒是一个接一个地上,没日没夜,居高不下。 网络数据一片飘红,收视率也挺不错的样子,就是身边没一个人讨论,别是炒作营销买数据买得自己都信了吧? 事实证明,也真有,还火得一塌糊涂。 当然不是步离以为的上一世,而是这一世。 步离想了很多,实际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不等他偷偷问一问身边的同事上台后的走位和流程,郁萱又折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步离眼睁睁看着身边懒懒散散的群演小姐妹齐齐一震,一秒端正,一个个如狼似虎,两眼放光地盯向某处,嘴角逐渐上扬,笑容逐渐花痴。 连一向臭着脸的彭娜都松下了紧绷的表情,身体力行地诠释着见到偶像时心花怒放又碍于形象有口难开的纠结样。 只有八个国际友人保持着一贯的国际素养,冷淡地朝引起骚动之处瞥了一眼,飞快转头,继续沉浸在孤芳自赏的厌世氛围中。 男人越过郁萱,一边走,一边将在场的模特一个个审视过去。 步离也在看他,从下往上。 擦色雕花尖头牛津皮鞋,驼色高腰收脚西裤,玫瑰金链坠珍珠腰带,纯白复古立领荷叶袖光面绸缎衬衣,玫瑰金叶镶巴洛克珍珠攒花胸针,头发中长微卷,随意扎在脑后,偶尔落下一两缕发丝垂在耳畔、颈间,颜色与衣着相称,是温柔的茶色。 一身装扮简约而不平庸,矜贵之中隐约透着一丝gay气,不愧是时尚圈中人。 步离抬眼,视线顺着修长的颈部线条慢慢往上,正巧撞见男人转过来的正脸。 嚯!好漂亮的人! 步离惊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包括网上、电视里、杂志上,都没有。 或许不应该说漂亮,而是美。 他有一张极具冲击力和吸引力的脸,标准冷白皮,眉骨立体,眼窝深邃,带一点异域风情。高鼻,薄唇,瘦削的面部轮廓让他看起来有一点不近人情。瞳仁是罕见的蓝灰色,更显神秘莫测。又偏偏长着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含情,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中庭过于冷淡的感觉。 真好看啊。步离感叹。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抽气声。 都是年轻姑娘,到底还是绷不住了。 步离收回好奇的目光,移向周围。 男人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哪怕站在专业模特身边也丝毫不逊色。 他在昏暗的幕后独自发着光,轻而易举地摄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像什么呢,像误入某个破落歌剧院的中世纪贵族,台上粉饰得富丽堂皇,三流演员们竭力表演着幻想中的雍容戏码,他身在其中,与人欢笑来往,却与周围浮夸的表演和廉价的布景格格不入。 但是他并不尴尬。哪怕早已看出城堡不再是同一个城堡,身下的沙发残破不堪,只余表面一层绒布稍显体面,手里的酒器也不再是无暇的纯金,只是一个人造的镀金赝品,亦从容自处。 贵族从不尴尬。 贵族们无论去到哪里,举手投足仍是贵族。 尴尬的只有周围自比不如的人。 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长在男人身上,就有点浪费。步离心想。 而像这样煞风景的想法显然只有步离一个人有。 其余人没空,全忙着花痴。 比如步离身边和他一样光着膀子同属抹胸系的小姐妹,眼看男人一步步靠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握着拳头狠狠跺了一下脚。 因为太过激动,小姐妹动作大了一点,不小心拐了步离一肘子,推得步离一个趔趄,被迫出列,自动窜到男人面前。 男人停了下来,眼睫轻抬,先是疑惑地看了步离的胸口一眼,移到肩胛扫了一个来回,然后是腰部、腹部、双脚,再回过去看喉结,最后停在胸部,直直盯住,就不动了。 第3章 3 男人盯着步离,仅仅是把目光放在步离身上,不带任何感情。 步离已经猜到这个人就是郁萱先前说的设计师,也明白对方的审视不过把他当成一个模特、又或是一个衣架来品评,完全不含一丝狎昵。只是眼神太过赤|裸,视线经过的地方又太过不可言说,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开衣服,就是脸皮再厚的人也难免烧得浑身发烫。 步离尴尬极了,两手交握挡在身前。 什么也挡不住,完全只是心理安慰。 池岭侧目,一端眉梢轻轻挑起,“你是谁?” 身为一个专业的时装设计师,他的要求很高,哪怕上综艺作秀,也如参加时尚大秀一般严格要求自己,身边的人亦不例外。 他知道节目组同样把这当成一场作秀,只给内定赢家弗格团队配备了国际标准的模特,于是自掏腰包请来外模撑场。余下的人即便无法控制质素,也已在节目录制前逐一接触,悉心安排好适合每个人的服装与妆发,争取扬长避短,令设计呈现出最佳的效果。 他这么问,显然不是想知道步离是谁,而是看出了步离并非自己原本团队的人,想知道这个后来的顶替者是什么身份,原来的人又为什么在隐瞒自己的情况下被替换了。 当然,尽管严格,他的记性也没好到能记住每一位群演的长相,只是这个模特胸平得几乎没有,把他亲手设计、裁剪、缝制的高定礼服穿得像裹了条床单似的,胸口瘪下去一大块,一字领直接塌成v字褶皱,实在有碍观瞻。 他记得群演都是女人,典型的梨形身材,不矮,但都偏肉感,胸也不小。 再怎么样,总不至于突然没了胸吧? 要这都看不出来,那就是瞎了。 步离咳了一声,正在组织语言,郁萱及时出来救场。 “对不起,池先生,我来给您解释一下。之前那位模特身体不舒服,中午请假去医院了。他是台里的实习生,临时过来救场的。我们知道您一向对模特有着很高的要求,这个实习生条件不错,身材也和之前那个差不多……” 身材这种事看一眼就明白,池岭不想听废话,打断郁萱,继续盯着步离,“会走台步吗?” “他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做过模特兼职,没问题的。”郁萱替步离接上。 步离勉强点了个头。 池岭“嗯”了一声,看上去很敷衍。 陪衬罢了,重头戏全在八个外模身上。本就没指望这些临时被电视台拉来凑数的群演能在台上给他走出什么花来,好好当个花瓶,把衣服穿在身上做个样子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胸口的问题也得解决了。 池岭“啧”了一声,手伸到发间摸了摸,从耳朵后面拔下两根发夹,上前一步,拉住步离领口多余的布料用力一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先愣了。 “男人?” 刚才就觉得奇怪,还留了个心眼,特意多看了几眼。说实话,身材比例相当不错,可惜有点平,不仅胸,下面也很平,包括喉结,都和胸一样平得几乎没有。 可能是纱花的位置不巧,半遮半掩,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视觉错误,才让他误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谁知道近距离一看,居然真的是个男人。 “是这样的,池先生,台里人员紧张,一米七八的女模特实在有些难找。”郁萱面露难色。 说是模特,其实只有舞蹈演员。 本来也是有模特的,池岭不满意,在没和节目组协商的情况下擅自更换人员,狠狠驳了总导演的面子。 总导演名气大,脾气更大,不止一次公开牢骚对池岭的不满,说池岭态度差、架子大,完全不把节目组放在眼里,拿了钱却不甘心配合陪跑,不遵守游戏规则,差点得罪赞助商,一气之下,放言以后但凡遇到问题全部让池岭自己解决。 总导演可以耍性子,该做事情还是要做。 从那以后,和池岭团队的沟通任务就落到郁萱这个副导演身上。好巧不巧碰到死对头彭娜,花痴归花痴,只要能给郁萱穿小鞋,管他什么绝世美男,一概不手软。要不是实在没得选,郁萱也不想让步离扮女装上台,白给彭娜看笑话。 郁萱叹了口气,指着步离继续解释,“您这件礼服上的纱花设计恰好能遮住他肩膀和腰腹——也就是男性明显区别于女性的两个地方,我个人认为他的性别不会对演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您觉得呢?” “嗯。”池岭没有多说什么,大致同意了郁萱的说辞。 傲气是一回事,台里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 他咬住发夹,揪着布料往上一提,徒手打褶,三两下绞出一朵布花,掰弯夹子牢牢别住,又嫌不够美观,从腰侧扯下一朵中等大小的纱花,捋直布料,灵活地卷成木耳边,同样用夹子别住,装饰在领口周围。 还好只是临时缝制的样衣,因为赛程设置的原因工期过赶,牢固度欠奉,才使得突发奇想的改动这么顺利。 池岭微微后仰,仔细打量了一番,视线落到步离腰上。 左腰没了纱花的遮挡,腰线完完全全暴露出来,没有成年男性固有的粗直,反而带着一丝圆润,大概是年龄小,婴儿肥还没来得及退干净,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腰还挺细。”池岭抿唇,手搭在步离腰上轻轻按了一下,似乎在丈量尺寸。 从来没有试过和陌生男人靠这么近,做这么暧昧的动作,步离浑身僵硬,气都不敢喘,憋得满脸通红,透过厚厚的底妆显现出来,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池岭愣了一下,再一次拉近与步离的距离,停了两秒,似乎发现了什么,缓缓朝步离眨了一下眼睛。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gay达都要冲破天际了!步离冷汗直下,好在男人很快放过了他,让岌岌可危的心脏及时在悬崖边勒住了马。 池岭后退一步,玩味地看了步离一眼,转身的间隙迅速放下脸,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形象,抬手朝郁萱做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模特这边结束,可以进行下一个流程了。 见池岭没有异议,郁萱轻呼一口气,把人引向摄影师,补录几个赛前的镜头。 几分钟后,现场响起倒数声。 郁萱领池岭返回候场。 录制开始,主持人登台,例行废话过后,请三位设计师上台抽签,决定比赛的出场顺序。 池岭不是补位设计师,从第一期顺延至第四期,按规则压轴。 另两位设计师从另一侧的通道依次上场,头衔一个比一个长,履历一个比一个漂亮,可惜台下掌声稀稀拉拉,都不太热情的样子。 等到池岭上场,观众席突然掌声雷动,尖叫声、口哨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连幕后的人都能感受到一波又一波音浪,仿佛出场的是什么国际巨星。匪夷所思的人气,对一个既不是明星也没有包装团队的素人来说,完全难以想象。 受现场气氛影响,主持人也很激动,克制不住舌灿莲花的欲望,念“池岭”两个字的声音比之前两位高了一个八度,溢美之词不要钱似地往外蹦,恨不得把池岭捧到天上。 观众席更是疯狂,一边大喊着“池岭、池岭”,一边挥舞手里的荧光棒。原以为等池岭接到话筒,粉丝会有所收敛,没想到才开口说了一个字,现场更加沸腾,欢呼声震耳欲聋,直接将背景音淹没。 步离这才知道男人的名字。 池岭。 有点奇怪,也还算好听。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第一次见面,认都不认识,就被他摸了腰,吃了豆腐。 等等,似乎现在也还不认识。 尴尬,实在尴尬。 不同于忙碌且沉默的幕后,舞台上下一片火热。 由于观众呼声太大,严重影响节目效果,让导演不得不一再打断录制。 池岭事不关己地旁观许久,逼得导演忍无可忍几近爆发,这才一脸无辜地走下舞台,低声和占领一大半观众席的粉丝团交涉了几句,情况立马好转。 录制继续。 粉丝看池岭脸色行事,心里叫翻了天,表面只当无事发生,全都憋着不说话,一个比一个乖巧。 一时有点冷场。 主持人临场发挥说了几句俏皮话,勉强炒热气氛后,转向舞台后方的嘉宾通道,“让我们请出本期的明星嘉宾,内地流行男歌手、知名音乐制作人、人气影视男演员,苏——砚——明——” 步离晕晕乎乎的,还沉浸在被美男吃豆腐的回忆中,直到“苏砚明”三个字穿破耳膜直达大脑,才让他一个激灵,想起一件绝不应该忘记的事。 他不认识池岭。包括上一世,不仅不认识,连和这个男人一丁点相关的印象都没有。 在他的记忆里,第四期嘉宾是影后樊瞳,最后选定的设计师是弗格团队的外籍设计师kirk。他受郁萱所托,顶替一个张姓设计师团队里缺席的模特完成整场走秀,结束后还得到了一个救场红包,两百块。 他的确不认识池岭,可他知道池岭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同理苏砚明,也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舞台上的人。 步离脸色很差,怀疑自己听错了,无奈接下来的事情实在对他太过重要,不得已冒着被打小报告的风险挤到彭娜背后,顺着彭娜掀开的幕布偷偷往外看。 第4章 4 场内灯光由明转暗。 群舞就位,音乐响起。聚光灯配合鼓点声,摇晃着聚焦到每一位舞者身上。 劲歌热舞酣畅淋漓,表演可圈可点,无奈观众不给面子,掌声仍旧稀稀拉拉,似乎除了池岭,半点热情都懒得给,尬得主持人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更加坚定自己彩排时提出的异议,这段临时加进来的前奏果真多余又难熬。 两分钟后,舞蹈结束,全场骤暗。 咔咔几声,通道两边的地灯随着嘉宾的移动一盏一盏亮起。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走了足足有半分多钟,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大咖才终于露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走什么国际电影节的红毯。 是一个男人,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染着一头奶奶灰,歪戴咖色圆顶阔沿帽,一身弗格超季款成衣,森绿金丝绒印花西装配高领红绿撞色条纹毛衣,西装同款七分西裤,脚上一双做旧款的浅口小白鞋,露出一截红色尼龙袜,实属抢眼。 今年弗格走复古风,这一身毫无疑问是目前最fashion的搭配,而这人,老实说,五五分的身材和偏甜的五官驾驭得实在有些勉强。 是苏砚明没错。 压轴大咖、时尚圈宠儿、逼格度顶级的三栖影后樊瞳并没有来。 哪怕当红时也和时尚感没半毛钱关系的过气顶流苏砚明代替影后樊瞳,成为了《明星衣橱》最后一个嘉宾。 步离神色凝重。 同属于启明星娱乐的签约艺人,对苏砚明,步离自认十分熟悉。 身为圈中老大gt时代的前顶流之一,苏砚明当红时深陷整容门、金主门、解约门等等各种门,名声实在不怎么好,而本人话题度高、网络数据一骑绝尘也是不争的事实。 素人奇迹是他,偶像巅峰是他,腥风血雨是他,急速翻车是他,资本傀儡也是他。 而这个所谓的顶流从爆红到过气也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其中还包括他丑闻缠身、自动选择淡出的半年。 没办法,娱乐圈更新换代就是这么快,谁都无法停下粉丝喜新厌旧的脚步,更何况还是造星流水线上捧出来的一个纯粹用来牟利的工具。 黑料太实避风头也好,人气登顶急流勇退也罢,沉寂半年后,苏砚明跟随原gt金牌经纪谢馥希转投启明星,高调宣布复出。 启明星接盘苏砚明,关于顶流归来的话题一度炒得很高,实则利用苏砚明在内娱偶像圈残存的号召力举办选秀综艺,力捧公司未来一哥顾以唯。启明星表面积极替苏砚明洗白,暗中将其过往黑料一一翻出,以骇人听闻的标题博取大众眼球,以达到衬托新人的目的。 苏砚明稀里糊涂当了别人的垫脚石,翻身无望,索性破罐破摔,网上亲自下场手撕新东家,线下也不甘示弱,带了一群狗仔和一罐红油漆赶到公司蹲点,在大门口逮到顾以唯后,直接把一整罐油漆泼到顾以唯脸上,继各种“门”之后,又轰轰烈烈闹出一场“泼漆门”。 顾以唯…… 步离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飞快略过“顾以唯”三个字,认真思考眼下。 似乎有什么偏离了轨道,一如苏砚明,一如池岭。 一个走错了片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还有该来不来的樊瞳。 步离有很多疑问,但都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决定。 他轻呼一口气,退到队伍末端,伸手在背后摸了一圈,找到一颗松了线的纽扣。 步离捏住纽扣,一个用力,拽了下来。 什么都变了,唯独这颗纽扣还在。 就是这颗没有钉牢的纽扣,在上一世登台表演的时候掉了下来,一路滚到当时还是樊瞳经纪人的谢馥希脚下,引起谢馥希的注意,不知道触动了谢馥希哪根神经,录制结束后几次到学校找他,一再邀请他签约gt,进而导致了他和学长兼暗恋对象顾以唯的决裂,让后续的发展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好在都过去了。 现在,这颗该死的纽扣就握在自己手里,不会再中途掉下,把他引向自以为光明却是深渊的未来。 他还有扭转错误的机会。 扔了它,未来也将因此改变。 步离摊开手掌,发现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纽扣,而是一颗装饰用的珍珠扣。 上一世的纽扣是珍珠的吗?他不记得了。 管他是不是,只要蹦不到谢馥希脚下就行了。赶紧处理掉,抹掉所有关于上一世的痕迹,连同不必要的希冀和自以为是一起,什么也不要想,录完节目,辞掉实习生的工作,安心回家继承大排档,每天炒炒菜、烤烤串、炸炸鸡排,快快乐乐做他的串二代。 步离美滋滋地想着,半天找不到一个垃圾桶,只能一边若无其事地假装看风景,一边松开手,把纽扣扔在脚边,高跟鞋一拨,轻松怼到角落。 这下可以放心了。 虽然很没有公德心,为了拯救他岌岌可危的人生,只能先这样了。 步离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睁眼,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步离吓了一跳,视线对焦,总算看清这人是刚才排在他身边不小心推了他一把的小姐妹。 小姐妹背着手,踮脚盯着步离,似乎已经盯了很长时间,却不是盯着步离的脸,而是……胸。 步离:“……” 还以为自己干坏事被人发现了,搞半天,又来一个看笑话的。 步离嘴角抽搐,表情险些裂开。 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没完了嘿!盯哪里不好就盯胸,没见过女装大佬怎么的??他不要面子的??? 小姐妹察觉步离注意到自己,眼睛里势在必得的熊熊火焰一秒转为羞涩。她低头转了转脚尖,指着步离的胸口小声问:“你的夹子……就是那个夹子能不能给我?” 夹子?什么夹子?步离一脸问号,脑回路一波三折,终于和小姐妹搭上线,手指拐了几拐,最终和对方指向同一个方向——自己胸口的纱花。 “你是说这个夹子?要它干嘛?拿去还吗?这都弯了啊……” 就说她怎么没去前面凑热闹,原来等在这儿呢。步离笑笑,话没说完,被小姐妹一把抓住手腕。 小姐妹两眼放光,“我怎么没想到!!!” 步离:“……” 还以为小姐妹撩汉手法高超,想借口还夹子找池岭搭讪,原来人家只是单纯地想收藏男神的东西,看来是他想多了! 看步离不说话,小姐妹再一次询问:“那能给我吗?” “可以啊,等录完节目,你找我来拿。”步离一口答应。两根破夹子,物主应该不会要他还的吧? “好呀!谢谢你!”小姐妹心花怒放。 步离自我感觉和小姐妹在感情上拉近了距离,选了一个最能激起对方倾吐欲的话题作为切入点,捂着嘴偷偷问:“他很火吗?那个池岭。” 小姐妹握拳,目光坚定如铁,“当然!整个节目最火的除了他没别人!” “他不是设计师吗?” “设计师怎么了?设计师不能火吗?我们爱的是他的才华!” 虽然才问步离要过夹子,偶像声誉不容诋毁,小姐妹抱着手臂“哼”了一声,脸上一副“蠢直男懂什么”的表情。 步离心虚。 他是男人,但,不是太直的样子。 再说爱脸也不算丢人吧。顶着那样一张脸,谁能不爱呢? 看步离突然沉默,小姐妹误以为他对池岭没有好感,不服气了,决定再为偶像挣一点面子。 “就是因为他是设计师,才值得我们喜欢。他值得!值得!!你看看外面,台下穿蓝色会服的都是他的粉丝,我也是!这还只是南市一个分会,还有好多没抢到票的全等在门外不肯走呢!” “会服?什么会?” “粉丝后援会啊!” “设计师也有后援会啊?” “当然!!!” “追设计师?这么厉害的嘛?那你们怎么搞应援?买他设计的衣服?那很贵的吧?” 步离看着小姐妹,眼含怜悯。追星不好吗?想不开追设计师,这代价也太大了,一个不留神倾家荡产啊。 小姐妹愣了很久,似乎触动到了什么伤心往事,转头幽怨地瞪了步离一眼,似乎在说: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啊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步离安慰小姐妹,刚想进入正题,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是抽签结果出来了,池岭团队第一个上场。 小姐妹很快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忿忿不平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又、是、第、一、个!” “怎么第一个不好吗?”步离不懂就问。 今天一共三个团队,早早搞完妆发等在幕后的就他们这一队,出场顺序显然是内定的。池岭抽到第一个,步离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个“又”似乎有点故事。 “当然不好!第一个最吃亏了!”小姐妹甩了步离一个“新来的就是什么也不懂”的眼神,开始控诉节目组的不公,按语速和语气来看,明显积怨已久。 大致意思如下: 因为展示结束后明星嘉宾必须立即为设计师团队分配奖金,在奖金总额一定的前提下第一个出场的队伍会被限制在一个相对保守的范围内。“再看看,说不定后面两个更好”,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这是思维惯性。因此比起后两位,第一个出场是很不利的。而池岭有才华却不受节目组重视,次次暗箱操作安排他第一个出场,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吹毛求疵、无中生有的不足落选,从第一期落选到第四期,也就是初赛最后一期,又抽到一号,形势堪忧不说,如果这期再留不下来,等于直接淘汰,以后也不会再有他了。 “节目组可耻,导演辣鸡,电视台不要脸,全是黑幕,黑幕!”结尾,小姐妹加上了自己的评语。 “哇,那也太惨了吧!”步离意思意思地附和了一下。 “可不是嘛!太惨了呜呜呜……”小姐妹哭诉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叮嘱步离:“你没有来彩排,等会儿上台记得跟着我走。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上去走一圈,回来站在固定的地方等到结束就行了。看我脸色行事,千万、千万别走错了,知道吗?” “嗯嗯,好的好的。”步离点头。 他找人套近乎,就是想问一问上台后的流程来着。对于小姐妹的贴心,步离十分满意,自动忽略了对方完全是为了保证男神的演出绝对完美才多嘴关照他的事实。 “乖啦。”小姐妹拍拍步离,还想提醒两句夹子,被裴娜的呵斥声打断。 候场这么久,终于轮到他们上台了。 第5章 5 托小姐妹的福,演出十分完美。 包括第一次登台的步离,一圈走完,顺利回到指定位置,表现良好,没出差错,算是有惊无险。 步离摆了个叉腰的pose,不敢乱动引人注目,回想刚才走到中间转身的时候,嘉宾席上出现了一点小骚动,随着表演的深入,又很快平息下来。 应该跟他没有关系吧。步离捏了一把汗,希望不是自己想多了。 纵观整场,这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女装秀,色调以黑、白为主,通过不断变换的光影与细碎的色块模拟出阳光照射到林间的斑驳感。 成衣与灯光相互呼应,仅选取黑、白两种颜色,布料多为提花、暗雕、欧根纱、网纱,运用大量褶皱、蕾丝、卷边,配合透视和剪影效果,营造出一种喷薄而出的簇拥感。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甚至有点单调的两个颜色,通过繁复的造型组合与粗细质地的碰撞,完成一次背道而驰的结合,赋予天生冷感的黑与白新的定义,令华丽、多变、厚重等等形容再也不是独属于彩色的专有名词。 音乐收尾,灯光亮起,表演结束。 全场掌声雷动。 一场绝美的视听盛宴,只是从表面上看,似乎和苏砚明给出的“斑斓”主题有点不搭。 掌声过后,主持人邀请池岭和模特一同登场,开启嘉宾点评环节。 步离站在队伍末尾靠近舞台边缘的地方,脑袋垂着,眼睛不老实地四处乱瞥。 刚才光线暗,距离也远,加上紧张,光想着怎么走位了,至于台下坐着些什么人,一个都没看清。 对节目组请了哪些大佬来捧场,步离一点也不关心。他就想看看谢馥希有没有来。 没来最好,来也没事,就专心一点,注意不要被她注意到。听起来有点绕口,做起来不难。就跟暗恋一样,眼睛不看那个人,却知道对方在哪里、在做什么,他熟练得很。 步离耷拉着眼皮,用余光在嘉宾席扫了一圈。 c位毫无疑问是苏砚明,也是这一期的绝对主角。 坐在苏砚明左手边的是一个长发飘飘、奇装异服、gay里gay气的娘炮,座签上写着知名时尚博主什么什么的一串英文,比最长的单词还长,没人看得懂。 博主都能上综艺,这年头,业内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大概是看他猎奇,所以才专门请他过来当众闹笑话的吧。 步离感叹着,又往右边看。 国内时尚女装品牌莫霖总裁周霖,还算有点分量。剩下的几个除了《m&q》电子刊主编肖潇,都是和周霖差不多身份的成衣品牌、购物网站、时尚类app高层。 前排观众席按例是留给各位赞助商大佬的“头等席”,步离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他想找的人。 步离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几遍,是谢馥希没错。 谢馥希没有入座,只是站在走道里,弯着腰和座位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交谈。 对步离来说,享有gt金牌经纪、业内知名美女制作人光环的谢馥希已经算是一个很高端的存在,一度有传言她还是gt的股东。 可是现在,她一手按着工作牌,一手撑着椅背,动作小心,表情严肃,称得上恭谦。而她的交谈对象则态度冷淡,不假辞色,身份明显高过谢馥希许多,听不了几句就不耐烦起来,很不给面子地挥手让谢馥希离开。 步离看到谢馥希僵了一下,很快站起来从侧门走了。 樊瞳没来,谢馥希还是来了。步离记得苏砚明这时候应该还没和gt解约,同理谢馥希,也还在为gt工作,难道她是陪苏砚明来的?那她为什么没有坐在苏砚明周围,而是在和赞助商的人交谈? 反正谢馥希都走了,无所谓再藏着掖着了。步离轻松许多,直接抬起头,把视线转向交谈对象所在的团队。 一共十来个人,集中坐在一起,套装、铭牌整齐划一,一看就很专业。再看长相,一溜儿俊男美女,让人怀疑这个公司选人的标准不是能力,而是颜值。 步离看着看着,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因为他发现和谢馥希交谈的那个人坐得离中心位置很远,明显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看样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或是助理。 这是个什么公司啊?连下属都这么傲慢,那他们的头得有多厉害? 步离眯眼,看到第一排正中摆着一个座签,座签上写着“思瑞集团”四个字。 思瑞?步离想了一下,没听说过。能让谢馥希折腰,应该很厉害吧? 坐在座签后面的男人有点不一样,没有穿统一的套装,靛蓝色的西服裁剪精良,看起来价格不菲。他很年轻,顶多三十来岁,高鼻深目,长相利落,气势十足,周围仿佛有壁,生人勿近的样子,自成一气场。因为身高的原因坐姿拘束,大概不舒服,所以脸色不太好,看着有点凶,其实挺帅。 虽然座签上没有标注职务和姓名,步离敢肯定,这个人不是老板也是高层,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玩手机。 是的,他在进场就要没收手机的演播厅里玩手机,玩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也没人管,大概率没人敢管。 因为长相身材俱佳的原因,让步离多看了男人几眼,没多久,又被嘉宾席上刺耳的嗓音拉回注意力。 除了当红明星之外,节目组还邀请了八位在国内时尚圈具有一定地位和资历的嘉宾组成所谓的fashion团,参与初赛点评。在晋级赛中,这些人会直接转变为主评委,评选出最终的fashion king。 简单来说,这些人隶属各个赞助商,是金主爸爸推到台前的代言人,身负宣传任务;又或是企业本身,带着将热门设计转化为利润的目的,充当买手的角色。他们无法决定初赛的结果,却在晋级赛中享有至关重要的一票,因此他们的点评以及倾向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明星嘉宾的选择。 距离表演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根据各位代言人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场上的争辩差不多进入白热化阶段。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嘉宾给出的主题是‘斑斓’吧?色彩在哪里?绚丽在哪里?斑斓在哪里?我怎么一个都没有看见?难道是我瞎了吗?还是设计师的眼睛有问题?又或者设计师的生肖是某种活泼可爱、喜欢粘着主人、会汪汪叫的宠物?所以他本人也和这种可爱的宠物一样分不清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紫色等等正常人能看到的颜色,而只能看到黑白灰?我看这一套设计不应该叫‘斑斓’,应该叫‘斑驳’,有一种属于老年人的气息。当然我不是歧视老年人,老年人也可以很时尚的嘛。莫欺老来俏,如果池先生和广场舞团队合作,或许会有很炸裂的效果呢。” 某种活泼可爱、喜欢粘着主人、会汪汪叫的宠物,不就是狗吗?借狗来讽刺设计师色盲,看来这个粉丝数过千万的时尚博主不仅长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嘴也和长相一样毒。 粉丝嘘声不断。 反倒是池岭,被人当众骂成狗也不在意,还颇有风度地回了一句“谢谢”,惹得粉丝嘘声更大。 周霖一身手工定制西装,手上百来万的名表完全衬得上他知名女装品牌总裁的身份,气质却有点油腻,拿捏着自以为幽默的腔调侃侃而谈:“一如既往的审题不清。就算不懂中文,我们也有百度啊。池先生,我知道你是从时尚之都发国来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你不懂中文没关系,你可以问啊。但凡你会百度,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乌龙,你说是吧?像池先生这样的人,往好了说,叫天马行空,其实就是自作主张。池先生很有才华,我承认。但这里是国内,我们要找的是流行元素,不是国际秀场那种时尚,你懂吗?在我看来,你的设计过于好高骛远、自以为是、不切实际。我敢说,来参加节目的每一个人都摈弃了过去所有的荣誉,放下自己的身份,去寻找一条时尚与实用结合的道路,而池先生到现在还在天上飘着。作为品牌方,我不会选择和这样的设计师合作,谢谢。” 池岭鞠躬回礼,“谢谢。” 粉丝团群情激奋,已经不满足于嘘声,开始跺脚了。 冷场了几分钟,主编肖潇开口:“前面两位似乎有点言过其实,我个人不太同意两位的看法。” 难得有人递上台阶,主持人赶紧搭腔:“哦?那我们来听听肖主编的想法。” 肖潇朝池岭点头致意,不疾不徐地开口:“斑斓这个词,字面上的确是‘色彩灿烂、绚丽’的意思,同时也有‘多姿多彩’的含义在里面。关于什么是‘多姿多彩’,解释有很多,只用它来形容颜色,那就有点过于狭隘了。多姿多彩不应该局限于视觉,尽可以扩大到感觉。池先生的设计很好地展现了‘斑斓’中蕴藏的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我个人觉得他是贴题的。” “至于周总……”肖潇顿了顿,继续说:“我敢肯定周总不了解女性。实用?哈,别开玩笑了。女人要那种东西做什么?美就行了!女人,你的名字就是不切实际!时尚与实用结合?那是什么?印有潮流印花的通勤t恤吗?噢,对不起,我不想从普通的作品里挖空心思去找它不那么普通的一点点闪光,我要每一个细节都足够惊艳。斑斓,惊艳,就是我对这一套设计最直观的感觉。也就是他,池岭池先生给到我的感觉。我想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这样的诱惑,当然我也不例外。就是这一套,就是它,我喜欢它,谢谢。” “哼。”时尚博主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背对肖潇转过身,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毫无实权只会割韭菜的电子刊主编的鄙夷,举止一如既往的浮夸。 台下嘘声转为掌声,夹杂着叫好声,重新沸腾起来。 台上气氛降到冰点。 眼看又要冷场,肖潇也放下话筒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主持人干脆跳过嘉宾点评,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感谢肖主编的意见,想必对我们明星嘉宾的选择也是很有帮助的。现在让我们来问一问……”主持人将目光转向苏砚明,话没说完又被打断。 肖潇发表完意见,本来准备就这样结束,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戳她。她避开镜头转身,发现是助理递来的纸条,匆匆扫了一眼,脸色一变,赶紧拿起话筒,“但是……” 主持人反应奇快,迅速将话题甩还给肖潇:“但是?” “还是不太符合我们节目的初衷。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如果我是品牌方,我很乐意和池先生合作,因为我本人也是一个天马行空、喜欢标新立异的人。但是很可惜,我不是。”肖潇接上主持人的话,发言前后矛盾,像被人下了降头。 猝不及防的改口,令稍整旗鼓的粉丝团再次一泻千里。 全场寂静。 池岭沉默了很久,最终报以微笑,“谢谢。” 第6章 6 步离的关注点还在思瑞集团那个男人身上。 倒不是因为他帅,就老盯着人家看,而是有点不同寻常。 步离觉得自己可能知道给肖潇下降头的人是谁了,就是那个男人,在肖潇讲话讲到一半的时候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像在发消息,然后抬头,盯着肖潇就不动了。 几秒种后,肖潇的助理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大变,匆忙给肖潇递上消息,肖潇脸色大变x2。 一整串连锁反应,步离看得一清二楚,要说两者之间没有联系,他不信。 关于肖潇的反常,场上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步离不知道。他只知道经过这样一个反转,无需苏砚明表态,点评团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哪怕勉强留下来,也难在后续的晋级赛中有所作为。 和前三期没有任何不同的境遇,节目组就差把“不公”两个字写在脸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普通观众都有些愤怒了。苏砚明的粉丝虽然寥寥无几,倒是一个个都挺高兴的样子,幸灾乐祸的嘴脸藏也不藏,只要不是自己哥哥,一概见不得他好。 最惨的当然是池岭的粉丝,本来就背水一战,亲眼看着偶像连连受挫,好不容易抓到一丝转机,转眼间落空,打击度倍增。 小姑娘们不再叫喊,不再抗议,而是齐刷刷地看向落座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苏砚明,期盼能在他身上找到奇迹。 步离觉得有点难。 虽然苏砚明一直没有说话,根据步离对苏砚明的了解,阔沿帽下不断翕动的鼻翼和越撇越下的嘴角绝对是他生气的前兆。 步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位没有后台空有才华的美人设计师或许就要在这一期铩羽了。 可是苏砚明为什么要生气呢? 如果背后有人授意,那他生气的反应也太真实、太生动了一点。步离肯定这不是演技差到发指的苏砚明能演得出来的。 步离看着苏砚明。 主持人也在看苏砚明。 点评环节已经结束,该轮到苏砚明做最后的决定了。 按照以往的流程,模特展示结束后,明星嘉宾大多起立,以表示对设计师的尊重,哪怕作品再烂,都不吝送上一两句美言。 苏砚明架着双腿,稳稳地坐在座位上,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低着头,看上去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正在思考,微侧的肩膀和交叉的双手则出卖了他心底的抗拒。 主持人觉得自己太难了,只能再一次开口,婉转提醒苏砚明时间不多,赶紧打个分就算完了。 这一次,苏砚明总算抬起了头,神情比之惯有的倨傲更深一分。他撇着嘴角,视线顺着帽檐直达舞台中央,却不是看池岭。 步离一个哆嗦,背后窜上一股凉意。 这个苏砚明,不会是在看我吧?步离咽了下口水,有点慌,突然有人横插一脚,拉走了苏砚明的视线。 摄影师扛着机器来到嘉宾席后下方,切近景,专门怼脸拍苏砚明的反应。大概是嫌不够清楚,一连挪了好几个身位,终于引起了苏砚明的注意。 苏砚明有了动作。 “你拍什么?你在拍什么?”苏砚明转身,指着台下的摄影师,口气差到极点,听得出怒意汹涌,却还保留着最基本的表情管理,没有过于失态。 摄影师不说话,继续怼脸,还不怕死地往前挪了一步。 对讲机里传来导播的声音:“对,就是这个角度,保持好,继续,不要停!” 所有人都看出来苏砚明心情不爽,要开始发作了。 明显的现场事故,导演却置若罔闻,完全没有喊停的意思,甚至大手一挥,让所有机位调转镜头,齐齐对准苏砚明。 苏砚明正在气头上,尽管心里隐隐有预感,一场围绕他的阴谋即将拉开序幕,听到导演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怒意终于占了上风,抡起桌上的矿泉水砸到摄影师脚下,“说啊,你拍什么?!” 塑料瓶质量不佳,水溅了一地。 嘉宾哗然。 前排观众纷纷惊呼,忙不迭地站起来躲避。 苏砚明咄咄逼人。 摄影师死也不退,似乎就在等这一刻。 主持人一脸僵硬,从耳麦里得到导演的指示后,立即放弃了圆场的想法,还默默松了一口气。 现场安静得诡异。 “好啊,我知道了。你们是故意的,是吧?!”许久之后,苏砚明开口,眼睛瞪向导演,语气满含嘲讽。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顶替影后樊瞳参加这个圈内众多大佬关注的综艺了,阴谋,全都是阴谋! 苏砚明明白了,他已经完完全全明白过来了。 尽管知道此时此刻放纵自己的脾气,无异于上了节目组的套,衬了所有人的心,但是这一口恶气不出,他就不叫苏砚明。 有谁能让他肆无忌惮地出气,又不会得罪人呢?那当然是群演了,所以苏砚明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步离身上。 他推开摄影师,走下嘉宾席,直奔舞台中央。 池岭看着苏砚明,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他微微欠身,礼貌地后退一步,像是有意为这个来势汹汹的挑衅者让开一条路。 “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看我这样,好让你们撕逼炒作,提高你们节目的话题度吗?行啊,那我就问一问你们,问一问你——”苏砚明环视一周,走到模特队伍末尾,紧盯步离,“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步离一个激灵,左看右看,最后指住自己,“什、什么?我?” 等等,发生了什么?不止步离这样想,现场也是一片懵逼。 “就你!”苏砚明声音尖锐,配上整容后没有修复到位的脸,看起来十分狰狞。 因为惊讶,步离的声音高了几个八度,没让苏砚明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蚊子叫似的哼哼让苏砚明误以为他心虚。 就一个群演,还在这给他装得一副小白花的样子,演给谁看呢?苏砚明狠狠翻了个白眼,气性上来,干脆拽住步离的胳膊拖到池岭面前,打算亲自问一问在她背后给她撑腰的人。 “就她,你给我看看清楚,还说不是故意?!”苏砚明抱着手臂,斜眼瞪着池岭,活脱脱一副孩子惹了祸找大人去评理的模样。 苏砚明看步离像看脏东西,把人拖过来之后很快甩开了手。 步离被苏砚明推得一个趔趄。 其实完全可以站稳,不知道池岭搭错了哪根筋,紧张得不得了,大步上前搂住他的腰,殷勤得让人害怕。 粉丝团一片哗然。 步离“嘶”了一声,从池岭怀里离开,侧过手臂一看,果真一条血痕。 池岭戴着的胸针是金属制的,上面有个尖角,看样子就是被他的胸针划的。 “你弄伤了我的模特,我保留向你追究的权利!”池岭语气冰冷,托起步离的手臂,把血痕展示给苏砚明看,也展示给全场观众看。 这下连普通观众也开始哗然。 粉丝团嫉妒的同时眼睛里爱心直冒:不愧是我偶像,一如既往的暖心体贴,面对恶势力丝毫不让,有原则,有担当,果然是老公的首选! 步离全然状况外,懵逼的同时忍不住奇怪:等等,谁?谁弄伤的?难道不是你?刚才看我受伤,你好像还笑了吧?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你模特了?眼里只容得下外模的那个不是你?变脸变这么快的嘛? 步离闭嘴惊讶,后腰突然一痒,有谁戳了他一下,转头一看,是池岭偷偷给他打暗号,意思让他不要说话,交给自己。 这么明目张胆地吃豆腐,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不算性骚扰了!步离咬牙,再一次忿忿地闭上了嘴。 苏砚明“哼”了一声,不搭池岭的腔,甚至还挑衅地转了转手上满是尖刺的朋克指环,意思就算是我弄伤的又怎么样,完完全全的不屑。 既然选择闹,他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就是不知道屡有欺压嘉宾、引导撕逼前科的电视台会不会像他这个正在走下坡路的过气明星一样豁得出去。 苏砚明吃准演播厅封闭式管理,除了电视台,没人敢把现场视频往外放,而电视台也要脸,顶多买点通稿、水军批判他耍大牌、罢录节目云云,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最终目的还是收视率。况且这次错在电视台,并非他单方面无理取闹。真吵起来,谁的赢面大还不一定,这是苏砚明翻脸底气。只要闹得不是太难看,能让池岭给他道个歉什么的,让他压这个网上新封的男神老公一头,勉强还能算双赢。 反观池岭,似乎真的生气了,一改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板着脸质问苏砚明:“您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对我说。这不是您在舞台上对一个无辜模特动手的理由!” “无辜?她无辜?”苏砚明简直要被池岭气笑,无奈模特受伤,让对方先一步站上道德制高点,只能退一步说话:“好,就算她无辜,那你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池岭轻描淡写。 “你不懂,我懂!”苏砚明再一次拽住步离,强迫步离转身,露出后背,“你不懂?你会不懂?透视,网纱,抽丝,你不就是想讽刺我吗?” “哦~”池岭恍然,指着步离的背解释:“是这里掉了一颗装饰纽扣。大概是不小心蹭到哪里弄掉了,勾到布料,所以抽丝了。网纱材质很容易抽丝,后台人又多,这是没办法避免的。因为一点小瑕疵迁怒模特,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放屁!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不用在这跟我装!”苏砚明骂了句脏话,直觉池岭是个比他还要高段位的厉害角色,柿子挑软的捏,又回头找上步离。 “你的伤我会负责!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他故意叫你这么做的?我给你二十万,只要你说,二十万,我立马给你开支票!” 第7章 7 二十万?步离耳朵一竖,就……有点诱人?可是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步离看了池岭一眼,诚实地摇头。 似乎有太多的事情偏离轨道。 步离的确不知道苏砚明口中的“透视、网纱、抽丝”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观众知道。 原本观众只是因为黑料满身的苏砚明当众侮辱群演而愤怒,直到苏砚明自爆,众人纷纷想起两个月前一条刷爆各大社交网站头条的八卦,主角似乎就是苏砚明来着。 半年前,苏砚明声称染病需要静养,渐渐淡出娱乐圈。紧接着有人撞见他在某国整形医院的住院部出现,猜测他大概是过了整容保质期,脸崩得不行,不得已退圈去做修复,准备回炉重造之后再卷土重来。 不出吃瓜群众所料,今年年初,苏砚明高调宣布复出,没有接拍电视剧,没有综艺通告,而是赶往发国,把复出首战选在了发国某黎的秋冬时装周,想借时尚圈抬高身份,刷一波关注度,通稿不外乎“苏砚明病后复出受国际高奢青睐身价飙涨”云云,好洗脱过去黑料之王的名声。 不知道是苏砚明博出位还是造型师坚持他有驾驭透视网纱的资质,团队通过层层关系,费心费力给他借来了某蓝血高奢家一套超季限量款的透视网纱女装。 限量已经很流弊,还是超季,这可不得了。 而抛开所有因素,单论衣服本身,西装加西裤的搭配偏中性化,女性特质并不鲜明,设计也中规中矩,只在背后蝴蝶骨的地方做了一点网纱透视的小巧思,力求凸显出女人率性之中暗含性感的复杂之美,穿在男人身上也不算特别违和。 男明星穿高奢女装并不稀奇,带货效果好的话还会受到高奢的青睐,但穿得像苏砚明这样灾难的就很稀奇了。 更可怕的是,就像池岭说的那样,网纱材质很容易抽丝,秀场内外人来人往,难免出差错。加上团队为苏砚明复出造势,热搜营销买得飞起,拉踩艳压齐齐出动,所以在苏砚明满身骄傲地走过红毯的时候,几乎全粉圈的人都发现他西装背后的网纱抽了丝。 丢人就算了,还去时尚圈最高殿堂丢人,对外,一不小心闹了个国际大笑话,蓝血高奢那里实在不好交代,对内,千万营销费打了水漂,公司和金主那里更不好交代。 苏砚明慌了,团队更慌。锁广场、撤热搜一条龙,水军连夜出动,阴兵过境,很快将恶评洗刷一空,总算把覆面影响降到了最低。 水军可以颠倒是非,但无法熄灭广大网友吃瓜的热情。就像现在的观众席,先是一个两个恢复了记忆,再二传十,十传百,直至传满整场,每个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表情蠢蠢欲动,嘴角时不时上扬,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说池岭的设计,本来没什么,就是每条礼服裙背后都有一小块网纱拼接,看起来略有一点多余罢了。 直到苏砚明挑破,瞬间耐人寻味起来。 说他纯粹故意?勉强。原本就是光与影的设计,用网纱很正常,透视那更正常。不故意,又总有那么一点碰瓷的意思在里面。 本来三条里只占了“透视、网纱”两条,好巧不巧最后一条“抽丝”,被步离强行拽下纽扣给撞上了。 命运啊,总是这么曲折离奇又充满惊喜。 可怜步离一不小心当了主角,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事态头也不回地滑向一个谁都无法把控的局面,一点摸不着头脑。 现场气氛古怪,有一种吃到真瓜的兴奋之情在人群中隐秘地流淌着。 舞台一分为三:苏砚明火气冲天,池岭波澜不惊,模特面面相觑。 池岭没有说话,无辜地歪着头,迷茫的表情浑然天成。 知道这点程度刺激不到池岭,碍于摄像机还在工作,苏砚明只能回头找导演的麻烦。 “拍够了吗?啊?还拍?”苏砚明瞪向导演,恨不得用眼刀戳导演一个窟窿。 导演站起来赔了个笑脸,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摆手示意,再一次给一波三折的录制按下暂停键,并且很有可能不是暂停,而是罢录。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十分头疼的事,看导演的表情,非但不觉得麻烦,反而有点兴奋。 关掉的摄像机助长了苏砚明的气焰,他“哼”了一声,眼睛在池岭身上从上到下刮了一个来回,口气轻蔑:“装得很爽啊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婊|子立牌坊!” 面对苏砚明的挑衅,池岭表情分毫未变,采取了最为羞辱的一种方式——彻底的无视。 粉丝团坐不住了。极其难听的辱骂和偶像的一再退让点燃了她们心中一压再压的怒火。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凭什么在这样一个非专业的舞台,让人肆意践踏才华? 真正有能力的人,凭什么不允许他出头,只配被资本碾压? 粉丝们越想越气,有个别胆大的干脆直接站起来,指着苏砚明开骂:“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换头怪,求你回去捏好你的眼睛鼻子再出来丢人吧!” 现场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哄堂的笑声。 “垃圾!” “换头怪!” “滚下去吧!资源咖!” 自第一声高叫响起,往后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忙着附和,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演变成群体行为。 “垃圾!垃圾!垃圾!” “黑幕!黑幕!黑幕!” “下台!下台!下台!” 集体抗议一声高过一声。 粉丝团群情激奋,扔了手幅,摔了灯牌,纷纷起立,一边喊,一边撸袖子,一副要冲上去为偶像干架的样子。 “诶诶诶,保安,保安!”导演嚷嚷着,赶紧让保安把情绪激动的粉丝圈在原地,圈住了人,却圈不住她们为偶像站街的心。 叫骂声此起彼伏。 演播厅内一片混乱。 观众席上,男人按下写着“思瑞集团”的座签,站起来默默看了池岭一眼,然后扣上西装,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边的下属及保镖早在他站起来的瞬间自觉为他让出空间,毕恭毕敬地退到走道里排好队,等他领头先走。 思瑞带头撤场,隶属思瑞一系的小企业也跟着离开。 前排座位一下空了一半。 除了弗格团队,大概是第一次来国内,有点水土不服,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还在艰难地和工作人员交涉。 舞台上,原本因为粉丝的羞辱气到爆炸的苏砚明突然不气了。他斜睨着池岭,心里忍不住得意:没有后台还敢和弗格对着干,现在连弗格的死对头思瑞都走了,看你怎么收场! “呵。”池岭冷笑一声,难得变了脸。 苏砚明以为这一声是冲自己来的,立即跳脚,“你笑什么?你还有心情笑?!” 池岭没理人,眼神空洞,似乎在想心事,想了一会儿,又很快恢复了惯有的冷淡表情。 所有人都觉得池岭在笑苏砚明,可步离总觉得他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观众席。 - 演播厅后台,郁萱带步离来到内部员工专用的更衣室,然后锁上门。 郁萱把储物柜里步离的衣服和书包扔还给步离,又翻出化妆包,让步离赶紧换衣服卸妆。 步离脑袋懵着,动作却很快,接住东西,跑到柜子后面换衣服,一边问:“导演让模特们别乱走,都去后台呆着,等会儿可能还要接着录,你不用管其他人吗?” 刚才一场闹剧,沸沸扬扬吵了半天,直到导演出面调解才勉强暂缓干戈。 后面还有两个团队等着上场,也不知道怎么办。导演的意思是先找个地方把嘉宾安顿下来,等安抚好苏砚明,再接着录。可看苏砚明的样子,摆明了要罢录。特别是听完郁萱关于“透视、网纱、抽丝”的解释后,让步离觉得重录的希望更加渺茫。 奇怪的是郁萱,好好一个副导演,放着现场一堆人不管,单独把他拎来这里,还让他换衣服,搞得像要越狱似地,让人怪不安的。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郁萱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话出口才觉得说重了,又安慰步离:“没事,我就在这。” 身为一个临时工,步离觉得自己太冤了。但凡有脑子,都能想明白他跟整件事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怪就怪偏偏碰到苏砚明那样蛮不讲理的人,别人不惹他,他也要回敬三分,更别说主动招惹了,想也没好果子吃。 更糟糕的是,明明想要跟谢馥希划清界限,又一次因为一颗纽扣阴差阳错成为整场焦点。不知道谢馥希走没走,如果没走,等下给她碰到,又或是听说了什么,再像上一世一样缠上他,那可真是好玩了。 步离换完衣服,苦着脸从柜子后面出来。 看步离一脸丧气,明显在为台上的事担心,郁萱叹了一口气,狠狠捶了一下步离的后背,“怕什么!天塌了有姐给你顶着!” 步离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又被卸妆水塞了满怀。 步离跟着郁萱坐到椅子上,开始卸妆。 郁萱整理好步离换下来的礼服,连同鞋子、假发一起,打算等会儿交还给池岭。回头看到步离拿着化妆棉胡乱擦着脸,动作飞快,生怕来不及似地。 “你慢点!皮都要擦破了。”郁萱提醒,再一次安慰步离,“别急,慢慢来,没人催你。” “那个……真的没事吗?”步离吞吞吐吐。 郁萱摇头,“不用你管,卸你的妆。” “就……不录了吗?”步离忐忑。 “都这样了,还录个屁啊。”郁萱没好气,抢过步离手里的化妆棉亲自代劳,一边叨叨:“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要继续录,我能叫你来卸妆?就算他们录,你也不录了。我让你不用录了,听明白了吗?” 步离顿了一下,抬高声音:“姐,你这么嚣张的吗?你不会是打算过了今天就不干了吧?” “放屁!”郁萱凶了一句,再没有下文,明显外强中干。 看郁萱这个反应,傻子都知道被说中了。 步离没有再说话。感情上,他支持郁萱追逐自己的梦想。理智上,他希望郁萱立马辞职,放弃她的电视人梦,好好养一养她过劳的身体,扭转上一世因病早逝的命运。 反正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她。大排档旁边开个小超市、奶茶店什么的,也挺好。 “姐,我想回家。”步离小声。 “马上,别急。”郁萱嗔了步离一眼,“电视台又不吃人,总能让你回去的。” 步离扯扯郁萱的袖子,“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那你得等我下班。”郁萱笑了,拍开步离的手让他坐端正,换上严肃的口吻:“等会儿带你去苏砚明那边道歉。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之外,什么也不要说。不,是不许。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除了道歉,不许说别的,其他的我会帮你说的,记住了吗?” “哦。”步离乖乖点头。 反正他也没想说别的。顶多被苏砚明骂两句呗,那有什么。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家人重要? 第8章 8 后台,嘉宾休息室门外。 郁萱和步离两人还没进门,已经听到门里苏砚明撒泼的声音。 “你火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但我告诉你,人气不代表一切!” “得罪我们这个圈子,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能耐,你会做礼服做到工作室倒闭?你设计的那些东西有几个人买得起?还不是要靠我们这样的人帮你撑场面?” “你在国内,就要遵守国内的规则,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给你上课!” “你得罪的不是我,是投资商,连电视台也要跟着你一起倒霉!” 步离身体一僵,脚步瑟缩了一下。 郁萱拍拍步离,示意没事,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苏砚明口气很冲,这是气还没有消。 “副导演,郁萱。”郁萱回答。 不等苏砚明恩准,导演过来给郁萱开了门。 步离进门,默默扫了一圈,没想到人还挺多。 苏砚明占据了绝对的c位,抱着手臂站在中间骂骂咧咧,时不时来回走动。 导演带着编导、策划等人站在苏砚明身边,像是才结束了一场艰难的争辩,个个满头大汗的。 四个保镖西装、墨镜装备齐全,垂首挺胸、毕恭毕敬地站在沙发后面待命,大概是苏砚明带过来的。 池岭架着双腿,事不关己地坐在左侧的沙发上。 身边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就拘束多了,拿着平板一脸严肃地划来划去,看样子像是助理。 坐在右侧沙发上的……竟然是谢馥希。 步离一个激灵,头垂得更低了。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谢馥希果真是陪苏砚明来的,并且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赶到,给苏砚明撑场来了。如果可以,步离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先见之明。他只希望自己会隐形,不要被谢馥希、乃至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令人欣慰的是,谢馥希没有看步离,她在看池岭。 步离眼睛一亮,瞬间恍然。 果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开美人的诱惑。 也是。 平胸而论,自己长得不差,比起池岭这样几乎超越人类的颜值,还是有那么一点距离的。虽然池岭看起来不像十几岁的少年那样年轻,起码二十五、六往后,做偶像的话,年龄的确有点太大了,但轻熟款暖男一向是追星市场紧缺的类型,好好经营,说不定会成为gt第二个素人造星奇迹。 有池岭这样的人在,谢馥希大概率不会再看上自己了。步离心想。所以他这是彻底安全了? 步离看了池岭一眼。 池岭表情冰冷,眼神空洞,不含一丝温度,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和舞台上谦逊有礼的暖男判若两人。 高岭之花!步离脑中闪过这四个字,很快被苏砚明打断思绪。 “你什么人?”苏砚明盯住步离,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他是模特。”郁萱代替步离回答,下意识侧身,把步离挡在身后。 苏砚明瞳孔一缩,一个箭步上前,声音高了一个八度,“你是男的?!” “呃……嗯。”步离硬着头皮承认。 “嗯”应该不算其他话吧?况且情况一目了然,也由不得他不承认了。 “哈,哈!”苏砚明气到失语。 透视、网纱、抽丝,搞半天模特也是男的,还说不是故意? 苏砚明越想越气,怒意值再一次冲上顶峰。他蓦地转身,恶狠狠地指住池岭:“我告诉你,你淘汰了!永远!没有重录,没有,永远!” 池岭换了个姿势,表情不变,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淘汰。 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那么好看,包括发呆。步离感叹,他还真是不慌啊。难道是知道自己淘汰已成定局,所以连挣扎也不挣扎了吗? “不是说改设计就重录的吗?”导演指向池岭,“衣服让他回去改好,他那部分的镜头让他单独来录,你只要补一段点评,其他的交给后期就行!保证没有任何和今天有关的画面出现在电视里!” 苏砚明眉毛一竖,眼刀刮向步离,“所以他们两个串谋侮辱我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请你把无关紧要的人放一放,先做要紧的事!嘉宾们都还没走,现在出去录后面两场还来得及,kirk先生也还在外面等着,那可是弗格特邀的设计师!” 这下,就连导演的口气也不太好了。 刚才在外面,碍于观众在场,才让他一再放低姿态,好声好气供着苏砚明。现在关起门来说话,还在这端什么腔调呢?再怎么把苏砚明当成棋子摆布,到底是省台。现场视频放哪一段出去不够踩死他?当他们电视台好欺负? 场面似乎回到了几分钟之前的样子。两人说不了几句,又故态复萌,针锋相对起来。 看两人自顾自吵得不可开交,步离哭笑不得。什么也不要说?该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才对。别说“对不起”三个字了,哪里有他们小人物说话的余地啊。 “别拿弗格压我,也别在这给我偷换概念!弗格怎么了?弗格也是和我签过合同的!白纸黑字的合作条款,说得上我什么?你们电视台出的纰漏,该由你们自己向弗格交代,凭什么要我来承担?我受了委屈,得不到一句道歉,还要我去迁就他?有这样的道理吗?”苏砚明又指池岭,当然也没漏掉步离,“还有他,是你们电视台的员工吧?因为你们自己的员工导致现场事故,你们不处理他,却想着来处理我?” 导演不耐烦了,打断苏砚明,“那你退赛吧!” “退赛!?”苏砚明一噎,怀疑自己听错了。 “既然要惊动品牌方,那我们的节目也需要一个彻底的调整。如果你选择退赛的话,我们会和品牌方协商,可能你不太符合我们的预期,不如换个人合作,我看池先生就挺合适的。”导演语气凉凉,正戳苏砚明心事。 苏砚明也不笨,当即明白过来导演哪里是要他退赛,而是在威胁他如果闹到品牌方和赞助商那里,一定拉他下水,谁都讨不了好! “退赛,那不可能!”苏砚明语气弱了下来,但态度还是很坚持,“我要道歉,让他给我道歉!另外在网上公开发布声明,因为自己的设计出了问题,导致节目组录制中断,给节目组和工作人员道歉!” 他是当红隐退过没错,但顶流仍旧是他苏砚明!这半年娱乐圈星光暗淡,下一个紫微星还不知道在哪里,哪怕只有当初十分之一的热度,也够他压死在场的每一个人。以上的要求是他最后的底线,一步也不能退。 不能怪他心狠,要怪就怪时机太好。趁初赛最后一期把池岭彻底掐死在娱乐圈的摇篮里,让所有人都来看一看他美丽外表背后踩着前人上爬的歹毒心思,绝了他踏足娱乐圈的心,送他回时尚圈继续抠脚,自己还能顺便卖个惨,一石多鸟,完美。 当然也不能做得太过,公开给他道歉就免了。更重要的是,让事情的经过经池岭的口定性,不利于他发模糊焦点的通稿暗戳戳压踩和吹捧,也容易落下欺负素人的口舌。 苏砚明转向池岭,“我看你也算是个知名设计师,就不要求你公开道歉了,你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歉吧!” 如果能平息事态,道歉,步离当仁不让,可惜苏砚明指的是池岭。 要求一个即将淘汰的设计师揽锅上身,公开为起过龃龉的黑料明星站街,很有可能这个设计师目前的人气还比这个黑料明星高,更何况看池岭的样子,也不是图那几万块出场费的主,这就很难办了。 步离觉得不太可能,苏砚明的诉求基本是奢望。 可能导演也这么觉得,眼神屡屡飘向池岭,毫无疑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得已只能看向谢馥希。 谢馥希耸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意思我也没办法。 步离敢肯定,谢馥希的一颗心已经被池岭牢牢吸引住,其他人都被她自动踢出画外了。身为谢馥希的前任目标,怎么说,就有点微妙? 没事没事,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是远大于失落的。步离安慰自己,一抬头,正对上池岭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关注池岭的反应,而池岭在看步离。 池岭放下架着的双腿,直起腰,撑住沙发,往前挪了挪。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口向苏砚明道歉的时候,他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问的是步离,再一次无情地无视了苏砚明。 苏砚明脸色很不好看,就要发难,被步离打断。 “步离,我叫步离。” 步离直觉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搭腔,可惜嘴巴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一定是妖术,一种名为美色的妖术! 池岭歪头,面露疑惑。 步离再一次被美色蛊惑,自动开口:“脚步的步,离开的离。” “哦。”池岭拉长声音,一边抬起手腕,拂开垂在手背上的纯色荷叶边袖,露出腕上一块和他高贵的气质十分不搭的旧表。 他低头看了下时间,“你走吧。” “这……我……走?”步离有点结巴。 池岭被步离滑稽的表情逗笑了。他敲了敲表面,跟着秒针开始倒数,三、二、一,刚好数到整点,“五点。下班了,还不走?” 步离目光呆滞,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池岭眉头轻皱,斜倚在沙发上,撑着手臂托住下巴。尾指细长,指尖陷进唇角。他张口,习惯性地咬了一下,桃花眼自下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步离,“用你的脚步离开这里,不懂?” 好烂的谐音梗,哪怕从美人嘴里说出来,也一样的烂。 步离不知所措,没心情搭理池岭的玩笑。 其他人也被这一出弄得有点懵。 导演转转眼珠,心情复杂地咳了一声,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出来打圆场,“这孩子是临时工,要他声明道歉的也没什么意义。让他先走吧,他已经被我们开除了。” 步离一个趔趄。这么大一个省台,开除一个实习生,就这么草率???还有他不是跟池岭不对付吗?怎么突然帮起池岭来了? 看步离愣着不动,郁萱急个半死,赶紧给步离使眼色:走啊。 啊算了算了,能走最好,正合他心意。步离果断放弃纠结,抱紧手里的书包,蒙头就往门边跑,溜得飞快。 苏砚明在背后气急败坏,“你敢!” 步离一个哆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沙发背后一直在装雕塑的保镖不知道听了谁的命令,齐齐出动,一个个黑着脸,全往他这边来了! 步离没工夫再看,赶紧转回去,手就要搭上门把,被人抢先一步。 是保镖早他两秒按住了门把手。 第9章 9 死了死了,要死了! 步离脖子一缩,闭上眼睛等死。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反而听到“咔嚓”一声,像是把手旋开的声音。 步离睁开眼睛。 休息室的大门打了开来。 四个保镖分立两侧,伸手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等,发生了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不管了,先跑为妙。步离嗖地窜出门外,一溜烟儿跑出去老远,就听“砰”的一声,门在他走后立马关上,一同隔开了苏砚明的聒噪。 不是有人要进来,也不是苏砚明叫来抓他的,那四个保镖的的确确是为了护送他出去,才替他打开了门。 看样子不是苏砚明的保镖啊?那是谁的?步离想不通,逃脱牢笼的喜悦很快占据上风。 终于可以回家了!步离狠狠松了一口气,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结结实实的一下,让男人常年冻住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 男人按着步离的脑袋把人推开,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单一件外套就值三环内一套房的手工高定西装。 被男人投怀送抱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更别说,对方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不知道是被闷过还是怎么的,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汗味。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妈的,有点恶心。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路,我瞎了,实在抱歉。”步离嘴皮子翻飞,道歉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如果步离这时候停下来,会发现自己撞到的男人正是思瑞集团那个他偷瞄了很久的帅哥。可惜他归心似箭,没工夫多管闲事,三两下穿过人群,一边往楼梯口跑,一边连连回头给男人道歉,语气、表情、动作,一概敷衍至极。 男人停下来,一脸深沉地看着步离,直到冒冒失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过身,在下属和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嘉宾休息室的大门。 门内传来导演谄媚的声音:“司总!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 踏出电视台,人间四月天。 和煦的春风吹散了关于寒冷冬夜的记忆,递来樟花的暗香与杨絮的飘逸。 步离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春天气息的空气,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身为一个鼻炎重症患者,这个天不戴口罩出门,死不至于,但绝对比死还难受。 步离嗅嗅鼻子,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皱巴巴的口罩,聊胜于无地戴在耳朵上。 味道……emm,着实不太好闻。 等过了这段路就摘了。步离这么想着,跑到停车场,麻利地掏钥匙开锁,骑上自己的宝贝座驾——一辆绿色的高档山地自行车,郁萱给买的。 家、学校和电视台都在一个区,二、三十分钟的路程,骑自行车通勤刚刚好,适合他这个活泼的年轻人。 要回家了,步离很高兴,踩着脚踏板,一脚蹬出去老远,还越蹬越有劲。 骑着骑着,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蔓延开来。 速度时快时慢,最后还是到了家。 步离在街口停车,看了下时间,六点。 属于大排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这一带沿江,又是老城区,环境不怎么好,胜在热闹。 街边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吧、饭馆、小吃店、奶茶店,算是商户自发形成的美食一条街,在市里还算有名,大多做夜市,白天没几家开门,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说的就是这时候,天刚黑,江边莹蓝色的景观灯幽幽亮起,店家打开灯牌呼应,昏黄的灯串绵绵连连,沿路点缀着夜色,分外好看。 步离远远看着大排档的方向,蹲下来,眼泪不停从指缝里掉下。 他想起他演过一个未老先衰、中年归家的潦倒游子,那是他演过的无数个龙套中为数不多的有台词的角色。 他要跟一个配角搭戏,是个不得志的老戏骨,没名气,要求却很高。 两人在正式开拍前一起排戏,排了很久很久。他记得老先生问他,你懂不懂什么叫近乡情怯,你读过书吗? 步离记得自己当时胀红了脸,支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他觉得现在他懂了。 但是他不知道现在才懂,究竟算太晚,还是太早。 步离哭了一会儿,站起来擦干眼泪,车把一转,绕路来到后门,锁车,上楼,开门回家,溜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然后原路返回,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来到大排档门口。 店门已经开了,还没客人,老妈郭珍花在店里择菜,老爸步建刚在店门口的炉灶上刷锅。 步离一个甩尾,右脚点地,帅气地停下自行车,朝店里振臂高呼:“爸,妈,我回来啦!!!” 步建刚“嗯”了一声,继续刷锅。 郭珍花一脸嫌弃,“滚滚滚,忙着呢,一身汗,上楼洗澡去!” “好嘞!!!”步离大声喊着,车把一转,再一次原路返回,直奔后门,锁车,上楼,开门,溜进卫生间,t恤长裤一脱,准备洗澡。 步离看着镜子,被自己逗笑了。这折腾的,可够累的。 他抹了把脸,想起衣服没拿,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郭珍花冲上了楼,敞开的大门直直地对着他。 “卧槽,关门啊!”步离捂住胸口大叫。 郭珍花把门一摔,抄起桌上的抹布对着步离就打,“还关门,关你个头!自己不穿衣服瞎跑,你要死啦!不知道要着凉啊!开春都是花,口罩也不戴,你要死啦!不要命啦!” 步离挨了顿打,浑身舒坦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下楼,就要帮步建刚烤串。 步建刚眼睛一斜,“烤什么串,上楼去!记得开净化器。” 到处都讨人嫌,步离没辙了,决定躺下想心事,理一理上一世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想出几个包中奖的彩票号码或者必涨股票什么的,发一笔横财,别的不说,先把开了十几年的大排档装修装修。 步离想着想着,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有谁发了个消息过来,说事情搞定了,约他宵夜吃火锅。 步离看了一眼,又倒头。没睡多久,被人无情摇醒。 “起床!吃火锅!”郁萱一边摇一边喊。 “姐!”步离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一脸欣喜,“怎么这么早回来?你辞职不干了?” “滚!”郁萱随手一个靠枕飞过去,堵住步离的嘴。 由于突发情况,使得下午的意外事件提前结束,郁萱早早下班,把约好的宵夜挪到了上半夜。 步离随便扒拉了两件衣服,跟在郁萱身后下楼,准备陪郁萱去市中心刚开的泰式火锅店搓一顿好的。 楼梯口堆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还有两个泡脚盆,一看就知道是郁萱拎来的,应该已经和老两口扯了不少时间,最后才上楼来喊他。 “爸,妈,我们走了。”临走前,郁萱给步父步母打招呼。 步建刚“嗯”了一声,掏出五百块钱塞给步离,又用力指了步离一下,意思让他请客,多出来的要还的,可不能私吞了。 “不在家里吃啊?”正在炒菜的郭珍花再一次多嘴。 “姐她爱吃火锅!不爱吃这些烟熏火燎的东西!”步离第一百零一次重申。 “吃好了哈,回来报销。”郭珍花挥了两下手里的铲子,还当郁萱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跟着转向步离,“滚滚滚,赶紧滚!” 步离笑嘻嘻地溜上郁萱的车。又打又骂,还是熟悉的感觉,真好呀。 最后火锅还是没吃上。刚开张,太火了,半天排不到,只好改去路边撸串。 “啊~爽!”郁萱灌了一杯啤酒,酣畅地感叹了一句,对电视台发生的事只口不提。 步离没办法了,只能自己问:“姐,你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郁萱不明白。 “就下午那个啊……”步离看着郁萱的脸色,小心翼翼,“我今天闯了祸,把你节目搞砸了,会连累到你吗?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要被电视台开除了啊?” “不会的。”郁萱摇头。 在带步离去见苏砚明之前,她的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见过导演之后,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场突发的风波几乎是除了苏砚明之外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之后和导演的谈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没事的,我们是省台啊。我是正式工,怎么可能说开除就开除,当然不包括你这样的实习生哈。”郁萱安慰步离,结尾还不忘挖苦一下。 步离果然苦了脸。不是因为被电视台开除,而是实习工资大概率泡汤。他还想着等拿到钱,就给家里人挨个买礼物,再去饭店搓一顿呢。 “呐,工资。”郁萱挑眉,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拍到桌上,顶着步离疑惑的目光解释:“导演是我师父你不知道?自己人,总是关照的。再说这么大一个电视台,不至于扣你这点钱。按天结的,我数过了,没错的。但开除是真的。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实习报告我帮你拿去盖章。” “哇塞!”步离高兴得蹦起来,接过信封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虽然少了一半,总算没有白干,又问:“那导演呢?有事吗?” “他可用不着你担心。”郁萱给步离吃定心丸,“你是不知道,他巴不得刺激苏砚明跳脚制造话题,好让收视率再冲一波新高呢。苏砚明算什么,能玩得过他那种老油条?” “哦。那你记得帮我谢谢他。”步离放下了心,开始八卦:“那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郁萱耸肩,“来了个大佬,迎刃而解。” “大佬?什么大佬?” “思瑞总裁。” “思瑞是个啥?很厉害吗?到底做什么的?” “你连思瑞都不知道?你有毒吧?”郁萱翻了个白眼。 商场电影院都开到家门口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思瑞? “啊?哦,啊……是吗。”步离挠头,怀疑自己可能失忆了,他是真不知道啊! 他顿了顿,决定迂回提问:“他来干嘛了?” 郁萱叹气,从头讲起:“你走了之后,他过来了,然后主任来了,科长来了,副台长来了,台长也来了……” 郁萱欲言又止,惹得步离更加好奇。 “然后?” “然后……正导演以下职位的人都被请出去了,留下池岭和苏砚明单谈了。” “包括你?” 郁萱没好气,啤酒杯用力往桌上一磕,“废话!” “噗——”步离无情地喷了出来,笑得肚子都痛,“你不是节目的负责人吗?自己的节目都能被人请出去,你也太菜了吧哈哈哈……我啊哈哈哈哈哈……我早晚要被你笑死哈哈哈哈哈……” 郁萱无言以对并且无法反驳。 步离笑过之后,回到正题,“总裁过来谈一谈,就解决了?” “嗯,谈了半小时,各自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半小时搞定苏砚明这种刺头?步离惊了:“这么厉害的嘛?!苏砚明脾气那么坏,能这么听别人的话?” 第10章 10 “那是。”郁萱挑眉,“有钱人,钞能力呗。一只手就能按死人,谁不给他面子?” 钞能力,这个无解了!步离撇嘴,“谈下来的结果呢?” “就是重录,但具体流程还没定,这几天得加班了,就讨论这个事。”郁萱靠近步离,压低声音:“苏砚明你知道的吧,就是整容整到住院那个,之前跟你八卦过。听说他这次复出,踹了原来的金主,搭上了一个更厉害的。我一直以为是弗格的人,谁知道今天弗格人没到,反而是思瑞的人来了,搞不懂。总之有大佬出钱赞助我们电视台办综艺,不管是谁,都是想捧苏砚明的,谁知道意外火了池岭,还火得不得了,那苏砚明肯定恨他啊,处处针对他,不奇怪。今天思瑞总裁亲自过来,闹是不闹了,后面怎么样还不好说。按导演的说法,节目估计有大变动。我看两个人中间得走一个,可能就是池岭吧。” 步离愣了。意思是他没连累郁萱,但是把池岭连累了? 看步离愁眉苦脸,明显同情心泛滥,郁萱没辙了,再一次重申:“你已经被开除了。就算你是故意的,也担了责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再说他们那样的人门路多得很,一个节目而已,都不是本职工作,就算让思瑞堵死了国内的路,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再怎么样都比你好过,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听了郁萱的话,步离发现自己更愁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害池岭淘汰,郁萱比他想得更深。他突然意识到,能让一个心高气傲的设计师走到台前作秀,一定是有什么非折腰不可的难处。自己的失误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节目,很有可能连累到对方未来的发展,这更让人不好受。可是回过头来想想,郁萱后面说的更加没错,一个临时工担心一个节目组正儿八经请来的嘉宾,的确有点杞人忧天。 步离托着下巴沉思,连服务员过来上菜都没注意。 “吃饭!”郁萱撸下签子上的牛肉丸塞进步离嘴里,又拍桌子,唤步离回神。 两人吃饭。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郁萱吃到一半,开始语重心长,“我跟你说哈,留在电视台工作你是别想了,泡汤了。当初你不顾我们的反对要学表演,我们都依着你。四年,没导演看上你,也没公司想签你,真不知道你学了个啥……这个不说了,做演员不见得是好事。总之还有两个月毕业,你应该要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了。” 步离握拳,“我要继承大排档!” “呵呵。”郁萱扯扯嘴皮,“做大排档?你鼻炎那么严重,想死在烧烤摊上?” 步离脸色一下垮了,嘴上却不饶人,“姐,你什么时候管管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就能嫁出去了!” “滚!”郁萱不甘示弱地回敬,“哦~我知道了,你是想什么也不做,在家啃老啊?你倒是很爽嘛你!” “哪有……我打算明天倒完时差就去店里帮忙,天天呆着,随叫随到!” “还倒时差,算了吧你!” 两人边吃边怼,酒也越喝越多。 步离酒量好,尽管如此,喝多了兴奋是难免的,又跟郁萱最亲,几瓶酒下肚,嘴上开始不把门了。 “你说那个思瑞的总裁是苏砚明的金主,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要我,我怎~么~也得选池岭啊!那~么~好看,跟神~仙~似的,想不通,想不通,除非他瞎!”步离一边甩着手里的签子,一边抑扬顿挫地发表自己的歪理。 郁萱趴在桌上打酒嗝,没回话。 步离发了会儿呆,眼睛突然一亮,“嘿!你说搭上思瑞的人会不会是池岭,压根不是苏砚明啊。所以他们总裁不是为了苏砚明把池岭踢了,而是为了池岭,把苏砚明给搞定了。对,就是这样,我看像!” “他、他们俩?这……不太搭吧?床上……估计得、打架?”郁萱明显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 步离一噎。他就随口八卦一下,她都把人整床上去啦?虽然郁萱早就知道他不太直的事,再怎么说也是姐弟,突然开车,真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说是这么说,两人要在一块儿,啧啧,养眼度果断爆表啊。至于谁上谁下……步离眯眼,努力回想观众席上疑似思瑞总裁的男人,板着脸能冻死人,对比气质冷淡、对凡人极其有压迫感的池岭,一时说不出哪个更厉害。 等吃完收摊,郁萱已经烂醉。 郁萱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山区,接受步离父母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大学毕业后打听到步离父母的住址,只身来到南市,应聘进入电视台,安顿好一切后,找到步离一家人,成了步离的干姐姐。 郁萱不住步家,哪怕事业初期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占步离父母的便宜。后来更不得了,五年内硬是靠自己完成了买房、买车大业,是个标准的女强人,也是步离父母资助的众多贫困生里难得有良心的一个。 步离架着郁萱往停车场走,打算把郁萱送回家之后再自己回家。 郁萱一瘸一拐,人都站不稳,嘴里还在叨叨个没完。 “别……别老是做你的演员梦了,不靠谱!也少、少跟顾以唯来往,他不是个好人!你干什么都行,姐养你都行。千万别听顾以唯忽悠,跟着他去启明星……启明星水太深了,你这么单纯……姐不是怕你学坏,是怕别人逼着你坏,你懂吗,懂吗?等回去、回去就给我跟顾以唯绝交……绝交!” “知道了,知道了!”步离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实在不想听到“顾以唯”三个字,干脆对着郁萱吼:“不如你也早点辞职吧!” 郁萱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我叫你辞职!回来,我养你啊!”步离大喊。 “毛长齐了没,滚啊!!!”郁萱也喊。 步离掏掏耳朵,拉扯郁萱过马路,突然在对面的大酒店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等,那不是下午观众席上那个男人吗? 不,应该叫他思瑞总裁才对。 不苟言笑的保镖,闪瞎人眼的豪车,毕恭毕敬的门童,忠心等候的下属,看看这排场,说他不是总裁都没人信! 原来他住这里?倒也不奇怪。全国排名第一的五星级豪华大酒店,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 步离踮着脚张望,突然一个趔趄。 “哇”的一声,郁萱趴下去吐了。 步离赶紧收回视线,蹲下去帮郁萱顺气,又拧开水瓶伺候郁萱漱口。 再抬头,酒店门口已空无一人。 半夜两点,步离回到大排档。 客人散得差不多,但还有一些,大多是夜班上久了过来解闷或是填肚子的出租车司机。 步离给还在忙碌的爸妈打了声招呼,交代自己已经把郁萱安全送回家,然后站着等挨骂。 傍晚的时候,步父步母从郁萱那里听说了步离被电视台开除的事,看儿子受了委屈回来一个字不提,心疼了,难得没有管步离满身的酒气,嘱咐一句“早点休息”,就继续照顾生意去了。 如果是平时,步离早就躺下睡觉了,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赶在上班之前帮爸妈收拾一下夜宵的摊子。 但今天他不想睡,甚至连澡都来不及洗,进房间、开电脑一气呵成,然后打开游览器,点开百度,在搜索框里打下“池岭”两个字。 百度这样说: 池岭,知名华裔服装设计师,xx年xx月xx日出生于发国,xx年成立时装公司c.m.,同年创办个人品牌ce montagne,以奢华瑰奇、异想天开的设计风格闻名全球。其设计的晚礼服曾一度风靡时尚、影视两界,亦曾多次荣获xx、xx等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红毯最佳着装top1,是xx、xx、xx等众多国际影后钟爱与推崇的品牌。 哦哟,这么厉害的嘛?步离托着下巴一目十行,起初有点不以为然,等看到下面的图片,才觉得自己肤浅。 全是礼裙,褶皱、蕾丝、网纱、缎面,质感喷薄而出;水蓝、姜黄、绛紫、炫光,色彩浓郁欲滴;配合神秘莫测的裁剪、超越想象的造型,华丽、繁复、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每一条都堪称艺术。 步离继续往下拉。 百度又说: xx年初,由于经营不善,c.m.遭资方撤资、入不敷出,正式宣布结业倒闭。池岭心灰意冷,曾于社交网站透露将彻底放弃ce montagne,一并放弃其设计理想。今年年初,池岭辗转回国,参与录制大型时尚真人秀《明星衣橱》,或为ce montagne的起死回生寻求新的转机…… 步离一个咯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才甘愿站到舞台上被人品头论足。 步离深吸一口气,删掉搜索框里的“池岭”,换上另外两个字——“思瑞”。 第11章 11 百度老实说: 思瑞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思瑞或思瑞集团,证券代码……),创建于xx年,前身为思瑞金融,现已发展为覆盖金融、房地产、港口物流、进出口贸易等产业于一体的国际化大型企业集团,总部位于南省南市……,总市值超xx亿,创始人司裘,现任董事会主席司裘。 然后就是一连串闪瞎眼的荣誉,涵盖“国内企业500强”“世界500强”“未来50强”等等高含金量奖项,亦有思瑞百货、思瑞影城、思瑞置地等标志性产业简介,眼花缭乱,举不胜举。 看起来这个更厉害啊……步离眉头紧锁。 明明成立没几年,已经做到商场、影院、网点、住宅遍地都是的地步,这个司裘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奇怪的是,步离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内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他的印象里,国内这么流弊的企业还是方圆集团,和思瑞一样,也是从南市发家,金融起步,一步步做大做强,看规模,应该和如今的思瑞差不多。 步离心血来潮搜了一下最近一家思瑞百货的地址,不搜不知道,还就是上一世方圆百货的所在地。 步离疑惑,改搜“方圆”。 有方圆饭店、方圆桑拿、方圆广告,就是没有方圆集团,还真是奇了怪了。 步离搞不懂,索性不想,又回头看礼服,一会儿搜“池岭”,一会儿搜“ce montagne”,不知不觉看了一个通宵,等回神,外面天都蒙蒙亮了。 步离揉了揉眼睛,怔怔地看着满屏幕的时装资料,觉得“池岭”两个字尤其刺眼。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不是连累到池岭未来的发展,而是很有可能成了一个堵死他所有后路的帮凶,让他即便将姿态放到最低,也无法换来任何转机,只能再一次将心中那些灼热的理想连同希望一起埋葬。 步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像在剪一朵漂亮的纸花,只差最后一剪子,被一个无意中经过、一无所知的愚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全盘皆毁。 池岭是那朵漂亮的纸花,而他,就是那个愚不可及的人。 可他又是这么的渺小,渺小到没有一个人在意他这个偶然出现的小人物做了什么、又有怎样懊悔的心情,更没有一个人怪他。而他能表达的最大歉意,仅仅是顺从地接受被电视台开除这样对他、对任何人都不痛不痒的处罚。 这种感觉,说不上煎熬,也绝不好受。 “啊——”步离埋头闷叫。 很难受,太难受了。 不能到此为止,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得做点什么。总得做点什么。 虽然很多余,也很自作多情,可他就是很想做点什么。 那就去做!!! 步离搓了搓手,把网页一个个最小化留着备用,然后信心满满地打开word。 他打算亲自做一份报告,一份关于重启ce montagne可行性的分析报告,图文并茂那种。 说干就干。步离下载图片、拷贝文字、记录数据,忙得没工夫犯困,还越忙越开心。 先弄个封面,再来个目录,把文字、图片按内容分类,一一排好,依次粘贴进word,末尾加一段慷慨激昂的点评,啧啧,完美。 设想很美好,等实际实施,突然拉闸。 调整图片的位置,文字移位。调整文字的位置,图片又裂成上下两半。表格那就更顽皮了,永远拉不到自己想要的形状。更别说添加注释、插入页眉、数据透视之类对步离来说极其复杂的操作了,简直是哪哪都不对! 一通折腾,面目全非。步离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从头再来。 这次添了个文本框,情况好了很多。无奈图片还是不怎么听话。 步离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指着要调整的图片,一边拖鼠标,用念力使劲,“你给我过去,过去!再过去一点!过去啊听见没有!” 可惜图片有它自己的想法,任性地飞出了框框。 “操啊!什么破东西!”步离用力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屏幕暗了。 原来是震到笔记本卡槽里的电源 ,接触不良,直接关机了。 文档没保存,这下真拉闸了。 “草泥马啊!!!”步离抱头大叫,没心情再重新开机,也有点熬不住了,就打算先睡觉,等睡醒再继续。 梦里也被word折磨,睡不到六个小时,又醒了过来。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找了点吃的回房间锁上门,打开电脑,这次学乖了,换上了电源线,奋战之前机智地先给郁萱拨电话,找强力援兵提供技术支持。 郁萱不接电话,还给掐了。 步离等了一会儿,很快收到对方的消息:[在开会。] 步离回复:[思瑞的人也在?] 郁萱回复:[都在。] 思瑞的人都在,那司裘也应该在吧?他还怕自己睡觉这段时间司大总裁离开南市办别的大事去了,原来一起去电视台开会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步离兴冲冲地回复:[你什么时候开完会跟我说一声!] 言下之意,等于把司大总裁离开电视台的时间告诉他,方便他去酒店楼下蹲点。 两分钟后,郁萱回复:[哦。] 步离很高兴,尽管如此,报告连头都没开,时间还是很紧迫的,于是赶紧组织语言,向郁萱表述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 步离长篇大论,发了一串。 郁萱高冷回复:[什么东西,看不懂。] [就word,word,你天天坐办公室搞的那个东西,我要做报告!]步离重申。 郁萱不回,步离没辙,继续信息轰炸。 郁萱回得非常慢,宿醉加会议的连番轰炸让她心情很差,但结果还是很喜人的。 [你烦死了,等等。]她回。 五分钟后,步离接到了郁萱的电话。 “你连word都不会,你还会什么?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上的不是全国第一的金楠戏剧学院,而是什么不入流的野鸡大学。”电话里传来郁萱熟悉的挖苦声,还有隔壁马桶的抽水声。 就算全国第一,也是教表演的全国第一啊,跟word有什么关系。步离忽略掉听筒里诡异的声响,直奔主题:“别废话了,赶紧告诉我怎么弄啊。” 嫌她废话?她可是好不容易给领导打了招呼,才得到上厕所的恩赐,偷偷躲卫生间给他打电话来着!郁萱气个半死,叉腰牢骚:“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要上班?一句两句哪里说得清,你等我下班过来再说!还有,别再给我发消息了,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本来就瞌睡,还看手机,又要被领导骂了!” “你别啊!我很急,等不了了!你现在说,简单点说嘛!”步离急得跳脚,生怕郁萱挂电话。 “那你手写!”郁萱火爆脾气,吼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步离懊恼地“啊”了一声,再打过去,关机了。 手写?这……不至于的吧? 步离苦了脸。认真思考了一下手写的可能性,突发奇想,说不定总裁看多了正经报告,一时抽风,觉得手写的报告新鲜,更显诚意、更能打动他的心? 连word都搞不定,期待自己能做出惊世骇俗到让大佬回心转意的报告纯属做梦。加上他小透明一个,人微言轻,虽然长得不错吧,他又不是去爬床的,不做点什么别出心裁的事,实在难引人注目。这样另辟蹊径,也许有奇效?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嘛!反正丢人的是自己,池岭怎么都不亏。哪怕让大佬的眼神在池岭身上多停留一秒也是好的啊! 步离越想越对,立马付诸行动。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图片和排版,跑到街尾的打印店打印出来,还花五块钱买了一个透明的报告夹用来夹文件,可惜打印店里存货不足,侧边的长条夹只有碍眼的亮黄色了。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用这个包书皮,只要五毛钱呢,物价飞涨啊。步离吭哧吭哧跑回家,埋头写到两眼发花,墨水都写没了一支,终于赶在日落前搞定,刚好收到郁萱发来的消息,会议结束,现在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步离夹好报告,挑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穿上,溜下楼,趁爸妈还没起床,骑车冲出了美食街。 步离来到昨晚偶遇总裁的酒店楼下,本来还担心自己太寒酸进不去大门,结果酒店十分人性化,楼下一大片敞开式休息区随便坐,至于上楼,没房卡那就没门了。 无所谓。步离心宽,坐楼下更方便他蹲点。本来以为不会等很久,不知道总裁应酬多还是怎么的,等了足足两个钟头,终于把人等到。 得亏总裁排场大,每次都一群人浩浩荡荡集体出动,帮了大忙,很快让步离锁定目标。 步离盯着从电梯里出来的司裘,满脑袋问号。他怎么从楼上下来,而不是从外面进来? 管他的!步离麻利站起,抱着报告跟上人群。 保镖有点吓人,步离不敢跟太近,就假装路人,若无其事地同路而行,嘴里低声念叨。 “司先生,司先生,司先生。” “司总,司总,司总。” “司董,司董,司董。” 步离招魂似地哼哼,终于引起身边一个男人的注意。 并不是司裘,但也是他们一伙的,西装比其他人高级,看着像高级助理。 男人放慢脚步,转头看着步离,眉毛挑起一边,用眼神询问步离有什么事,神情倨傲,连口都懒得开。 “那个……”步离咽了下口水,背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稍微解释了一下昨天在电视台的乌龙,表达了一下对池岭的仰慕和惋惜之情,然后把手里的报告塞给男人,让他帮忙转交给司裘。 “呵。”男人扯扯嘴角,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第12章 12 是前面的同事发现他掉队,停下来叫他,因此惊动到司裘,连司裘也停了下来。 司裘回头,眉心拧起,端着一贯冰冷的表情,不轻不重地瞪了助理一眼,意思我不开心了,你最好赶紧给我跟上。 助理一个咯噔,没工夫管步离,赶紧快走两步跟上队伍。 500强企业就是厉害啊,上班都只打哑谜不说话的。步离还有空胡思乱想,突然一愣。 自己就在男人身边,司裘注意到这个男人,等于注意到他,不正方便他说话吗? 步离踮脚,拼命朝司裘挥手,“司先生,我是那个……我是池先生的模特,就是昨天在电视台,我做错事了,都怪我,不关池先生的事,您不要生池先生的气,我、我做了报告,您看一下……请您不要撤资,请您看看池先生,请您再给池先生一个机会吧!” 步离语无伦次,觉得自己像没抢到票被拦在演唱会门外的狂热粉丝,嘴里嚷着“宝贝啊再看妈妈一眼吧”,一边等着偶像的临幸,用不着别人笑话,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 司裘充耳不闻,等到助理后,一个帅气转身,径直从大堂穿过,连眼神都没分一个给步离。 步离不死心,小跑跟上,看到一群人走出酒店,来到路边,依次上车入座。司裘上了最前面一辆车,助理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他的手写报告。 “司总!!!您走好嘞!!!记得要联系池先生啊!!!”步离高兴极了,一边喊,一边激动地挥舞双臂,欢送贵宾离开。 豪车缓缓驶出,应该还在加速阶段,却突然慢了下来,和旁边一辆垃圾车并排,一个新一个破,一个干净一个脏,极其不搭调。 豪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垃圾车,丝毫不顾后面喇叭按得震天响。 几秒种后,车窗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当空划过,升到最高,反射了一下夕阳的余晖,跟着掉头向下,稳稳落进垃圾车满载而归的后车厢。 极其漂亮的弧线,可见抛物之人眼力之准、臂力之足。 豪车里的人扔完东西,很快关上车窗,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呆。 司机油门一踩,留下一串尾气,眨眼间没了影。 什么东西?说不出的眼熟。像一本包了塑料封皮的书,侧边亮黄色的长条夹异常刺眼。 步离石化了。 舞动的双臂停在半空。喜气洋洋的微笑僵在嘴角。 虽然这位高高在上的500强企业总裁从踏出电梯到上车,连半个字都没跟他说,总让他觉得有一句过时的流行语不停在他头顶来回盘旋:你是什么垃圾~是什么垃圾~什么垃圾~垃圾~圾~ - 无所谓。小事情。不在乎。 步离踢着石子,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安慰自己。 本来这些大人物的事也用不着他这样的人操心。 穷操心,瞎操心。 步离“唉”了一声,丢脸是丢脸,但他不后悔。 厚脸皮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他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他不想以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欠了别人什么,梗在心里,老过不去。能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就行了。 步离骑车回家,脱去镜头前光鲜亮丽的表象,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他买了一本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每天像写故事一样,把有关上一世的事零零碎碎地写进去,然后翻过来,从第一页开始,把想做的事和未来的计划写下来,完成一项打一个勾,成就感满满。 其中最值得说道的一件事,就是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做脱敏治疗,彻底治好他的顽固性鼻炎。 这是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还有点危险,反应严重的话会引起过敏性休克。不过为了家里的生意,他愿意去试一试,也相信现代医学水平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因为鼻炎而英年早逝的。 还有顾以唯。没有了谢馥希,顾以唯像往常一样对他爱答不理。 他和顾以唯是发小,小学毕业搬家后,缘分让他们在同一所初中遇见。然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跟着顾以唯考了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照理说感情应该很好,也只是应该。 步离知道,顾以唯就是为了往上爬,才故意接近他的。 顾以唯从小八面玲珑,是个人精。对谁都热情,除了他。 在谁都不知道谢馥希跳槽启明星是为了协助背后的老板收购启明星兼整合gt垄断南省影视业的时候,还在南戏读书的顾以唯已经通过积攒下来的人脉得知谢馥希和这位老板的私交,然后通过他结识谢馥希,再通过谢馥希结识谢馥希背后那位,又因为太相信谢馥希的眼光,怕他越过自己混出头,在教他怎么拒绝谢馥希的招揽改签启明星后,表面鼓励他专心拍戏,暗中拾掇同行和业内排挤他,旁敲侧击抢走每一个本该属于他的机会,红了之后,让公司雪藏他,消磨他的激情、蹉跎他的青春,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施舍给他跑龙套的机会,一边贬低他,一边吊着他,折磨他、掌控他,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要不是后来苏砚明和顾以唯撕破脸,无意中透露真相,步离觉得自己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顾以唯早就把他的债转到自己手里,还傻乎乎地以为顾以唯是个好人,心甘情愿为顾以唯有份投资的影视城跑龙套还债。 郁萱说得没错,顾以唯就是个人渣。 上辈子就当面确认过的事,还用得着再怀疑一次吗? 步离咬牙,翻出所有顾以唯的联系方式,一一拉黑。 就算不拉黑,他也不会再来找自己。 从来都是,从小就是。 他不想再跟这要人命的娱乐圈沾边了,一点也不想。 步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顾以唯”三个字后面打了个勾,又用笔涂黑,直到看不出一点笔迹和空隙,这才安心。 关于就业意向,步离向父母表达了回大排档帮忙的想法。老两口表面同意,开出了一个月一千块工资上交八百块伙食兼住宿费的条件,果然还是和郁萱想的一样,当他回来啃老的。 说穿了,其实也没差,所以步离欣然接受了。 除了脱敏治疗,步离还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全身体检。要孝顺爹妈,首先得保证自己没病没痛。 步离觉得自己太忙了,不是上一世受生活所压、窒息一般的过劳忙,而是幸福忙。 褪去未老先衰的暮气,每一天都是崭新的自己。而周围的世界也和他一样,每天都在发生着匪夷所思的改变。 首先是论文导师。 步离记得上一世录完节目,接到导师的夺命连环call,让他回学校改论文,顺便参加毕业汇演排练。也就是他这样没后台的差生才有空搞什么毕业汇演,其他人早就签了经纪公司,开始接触大项目了。加上他不懂交际,脾气又直,不讨人喜欢,整整四年,一点没受到哪位老师的偏爱,单独给他介绍私人珍藏的人脉。总之各种原因,闲得发慌,就被导师抓去凑了人头。 这次有点不一样,一直没人找。步离主动给导师打电话,导师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声好气问候他最近怎么样,嘱咐他不用着急回学校,论文会亲自帮他改好,让他安心忙自己的事。 他有什么好忙的?步离搞不懂。更搞不懂这位向来势利眼的导师怎么突然转了性,好得让步离怀疑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到一个平行世界,顶着“全世界都必须对他好”的主角光环,被一群最熟悉的陌生人虎视眈眈,用来完成什么系统任务。 再然后,就是郁萱。 那天过后,郁萱开始疯狂加班,忙得人影都不见。 步离嘴上不关心,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总有意无意探郁萱口风。郁萱懒得兜圈子,直接告诉步离自己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让他管好自己,别多管闲事。 步离闭嘴惊讶,不敢再问。 最后比较劲爆的,自然是近期的网络热点《明星衣橱》了。 罢录风波后,因后续安排跟不上,节目组宣布《明星衣橱》停播一期。 紧接着,有人放出了罢录当天现场的录音,很短,噪音也大,只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婊|子立牌坊”两句清清楚楚,点燃了网络大混战的导火|索。 池岭粉丝组织抗议活动,线上线下闹得沸沸扬扬,连电视台都出动了保安,天天在门口执勤,保障普通员工顺利通勤。 再然后,苏砚明被翻旧账,黑料铺天盖地,大多旧事重提,没什么新鲜度,吃瓜群众老瓜新吃,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热搜通稿一波接一波,波波精彩过连续剧。只有电视台坚持装死,冒着被人打砸的风险,不回应就是不回应。 步离闲不住,偷偷注册了一个小号,在网上舌战群儒。由于战绩突出,引起了池岭粉丝团高层管理员的注意,一翻微博,竟然是那天问他要夹子的小姐妹。 步离顺势认亲,夹子是铁定没了,小姐妹看在他战斗力超群的份上放过了他,还放他进了池岭的南市官方粉丝群。 热闹持续了整整一周。 一周后的傍晚,步离接到郁萱的电话,约他在电视台楼下的咖啡厅见面,有事要谈。 步离准备完食材,正闲着,接到命令,很快赶到。 郁萱还没来,单已经点好,一杯奶茶,一杯汽水。楼上楼下都是老客户,点单电话一声,账都记着,照例不需要步离破费。 步离等了一会儿,郁萱匆匆进门,一上来就灌了半杯汽水,可见累得够呛,休息了一会儿,盯着步离劈头盖脸地问:“池岭指名让你做他的助手,你究竟做了什么?” 等等,池岭?难道是……?步离一个咯噔,下意识否认:“我没、我没有啊!” 一心虚就结巴,眼神四下游弋,明显在说谎。郁萱板起脸施压。 步离整理了一下表情,低头坦白,“哎呀就那天咱们出去喝酒,我在酒店门外看到那个思瑞的总裁了,然后第二天我就去酒店……” 郁萱惊得险些破音,“什么?!你去酒店找司裘了??你见到他了???” “保安把我拦门外了,没能进得去。”步离撒了个谎。手写报告还被人当垃圾扔了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打死他也不说。 郁萱一脸古怪,逼问接踵而至,“你去酒店找他干嘛?关池岭什么事?你不会是想自荐枕席吧?” “开什么玩笑!我像那种人吗?”步离抱胸,脸渐渐红了,“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我就想帮池岭说点好话来着……” “最好不是!”郁萱用力指了步离一下,欲言又止,“这个总裁……不太好。” “啊?怎么不好了?”步离很奇怪。司裘的履历漂亮得挑不出一丝错处,能让郁萱说出这种话,那肯定是私生活了。 郁萱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步离识相地不再多问,回到开头的话题:“你说池岭让我做他的助手,意思是池岭留下来了,走的是苏砚明?他为什么要让我做他的助手啊?他自己没有助手吗?” “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跟你说太多。”郁萱摇头,看上去对步离的说法并不苟同。 她看了下时间,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步离,“我只是来传话的,替池岭把这个交给你,背面有他工作室的地址。他让你明天上午十点去他的工作室找他,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吧。” 第13章 13 上午九点四十八分,市区某写字楼外。 步离起了个大早,提前一小时赶到名片背后疑似池岭亲手写下的地址,顶着黑眼圈在楼下徘徊,时不时仰头看看,就是不上楼。 郁萱的欲言又止让他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步离想了很多,没有一件事想得通,并不妨碍他发愁。 如果做助手能帮到池岭,步离自然是愿意的。 池岭是个专业的设计师,这一点毋庸置疑。能接受一个除了熟悉电视台事务其他一窍不通的外行做助手,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偏偏看上自己,经过思瑞总裁的调解,池岭拥有继续参赛的资格那是百分百肯定的。 来赴约,很可能今后要陪同池岭继续参与节目的录制,无法避免再一次见到谢馥希、苏砚明等人,牵涉进一些他无法掌控的事情里,步离不愿意。不来,等同拒绝池岭、或者说节目组的招揽,他自己是舒坦了,但郁萱离开前的表情告诉他,最好不要这样做。 步离很矛盾,想来,又不想来,当然最后还是来了。 这一定又是妖术,一种名为美色的妖术! 步离一边握拳,一边爬楼。他发誓,是腿自己往上走的,绝对不关他的事! 步离一口气爬了十楼,累得不行,只能先停下来扶着墙歇一歇。 是的,这栋大厦没有电梯。不仅如此,还很破,破到离拆迁只差政府一个英明的决定。 同在老城区,步离对这栋大厦再熟悉不过,以前是个小商品市场,后来改成写字楼,里面鱼龙混杂,做什么的都有,甚至还端掉过几个不可说的足浴店。 一个设计师究竟得穷到什么地步,才能把工作室开在这种地方?步离想不通,一度怀疑自己搞错了,等爬到十二楼,找到门牌号,疑虑才打消。 破写字楼的破办公室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门口的铭牌上贴着“池岭”两个字,让步离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门虚掩着,步离往里探了一下脑袋,就听到门内伏案工作的人说:“进来,门没锁。” 步离闪身进门,把门原样掩上,然后惊了。 他前几天回看节目,见过池岭的工作室,当时只觉得地方不大,有点简陋。现在他觉得自己低估了电视台的滤镜水平,这哪里叫简陋,简直和大厦一样又破又旧,还什么都没有。 “环境不太好,是吧?”池岭抬眸看向步离,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像是很满意步离的反应。 步离摇头,言不由衷,“……也还行。” “坐。”池岭笑了,指指角落的沙发,又指指桌上的设计稿,撩起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继续伏案,“最后一点收尾,你自便。” “噢。”步离乖得很,两腿并拢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男神结束工作找他私聊。 今天的池岭很不一样,除了一如既往的素颜之外,没有在造型上多花力气,只随意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卫衣、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意外和步离撞了衫。 好看的人披块破布都好看,充分体现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步离自愧不如。 池岭很专注,像没有步离这个人似的,埋头做自己的事。 步离东看西看,默默数了一下房间里的摄像机,全方位,多角度,一个不落,都在,果然还是要继续录节目的。 因为不知道摄像机开没开,步离不敢乱动,坐了一会儿,渐渐被池岭手里的设计稿吸引。 看步离实在好奇,池岭抬头招了招手,邀请步离旁观。 步离屁颠颠地跑过去,扫了一眼,立马认出这是录节目那天他也有份参与展示的名为“斑斓”的礼服。 池岭在改稿子,去掉礼服背后的网纱,让设计臻于完美。 原来他妥协了。只是改设计,没有让他公开道歉,还能继续参赛,也算一个不错的结果。步离在心里安慰池岭,也安慰自己。 两人共处一室,无声地度过了一个多小时。池岭专注于手稿,步离专注于池岭,谁都没觉得尴尬,直到“咕咕”两声,步离的肚子响了。 池岭看了下时间,的确不早了,于是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拍拍步离,“走,去吃饭。” 两人下楼,来到马路边。 “今天没车,我们打车吧。”池岭提议。 今天没车?那是以前都有的意思?步离疑惑了一下,很快略过,掏出手机献殷勤:“我来叫车吧,现在饭点,打车估计好难等的。” “那我请你吃饭。”池岭没有推脱,顺势报出餐厅地址,语境太过自然,让步离无法拒绝。 等来到餐厅,步离的疑惑更浓了。 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地标式的高层摩天大楼顶楼,装潢豪华、设施一流的景观旋转餐厅,能是这个工作室都不舍得租太好的设计师消费得起的地方? 池岭走向前台,拿出一张卡片晃了晃,像是会员卡。 服务生精神一震,纷纷欠身,毕恭毕敬地迎两人入内。 跟着池岭入座,步离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池岭神色如常,哪怕穿卫衣牛仔裤也一点不见拘束,显然时常出入这类高档场所。 服务生过来为两人点单。 “听郁萱说你有很多想问的……”池岭说着,随口报了一个套餐名,然后把菜单递给步离,“先点单吧,我们边吃边谈。” 步离打开菜单,全是法文,一个字看不懂,就认识一个法郎符号,价格极其不美好,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本菜单,还以为自己在看什么热门楼盘广告。 怕步离不好意思,池岭体贴地重申:“我请你,随便点。” 步离还是不动。 “我请你,是想谢谢你,也想给你道个歉……”池岭缓缓解释,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看不懂。我帮你点。你想吃什么?牛排?” 措辞平和,语气诚恳,充分显示他的确是忘了,而不是借故讽刺,加上服务生个个训练有素,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嘲笑客人,不禁让步离舒心许多。 “就……一样吧,我也不懂。”步离照抄了现成的答案。 “行。”池岭点头,挥退服务生,眼神转向步离,“你叫步离,脚步的步,离开的离,我记得。” 步离“嗯”了一声,被池岭灼热的视线臊得低下了头。 池岭撑着下巴,继续审视步离,“几岁了?” 步离老实说:“二十。” 长久的沉默。 “年轻真好。”池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落寞。 步离飞快抬头瞥了一眼,“你也很年轻啊。” “我年轻?哈哈哈……”池岭笑了。他被步离的天真逗笑,笑得开心极了。 步离挠挠脸颊。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美人一副“你好傻”的表情?不过能把美人逗成这样,仔细想想,还挺有成就感的呢。 简短的寒暄过后,池岭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谢谢你,没有因为某些跳梁小丑的威逼利诱说出不利于我的话,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同时也想给你道个歉,毕竟因为我的原因,害你没了一份工作。”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步离回答得像马路上捡到一毛钱赶紧交给警察叔叔的小学生,还不忘补充:“工作也没什么的,反正是实习,早晚要走的。” “没事,以后可以一起工作了。”池岭欣然。 “您的意思是您留下来了,是吗?”步离眼含雀跃,一点藏不住笑容。 “是的。”池岭也笑。 服务生过来上菜,两杯饮料,几份花里胡哨的前菜,两盘鲜血淋漓的牛排。 步离脸色一僵,强忍下不适感,模仿池岭的动作切下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来高级餐厅的样子。 步离咽下牛肉,觉得还是找点话说为妙。 “那我需要做点什么?您知道,我对时装设计一窍不通……如果是关于表演还有节目录制方面的问题,我想我应该能帮得上一点点忙。” “没关系。”池岭摇头,刚想继续,瞳孔一缩,视线直直投向远处,像见到鬼似的,气息瞬间危险起来。 有人推开门,正往餐厅里走。 皮鞋敲击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客数不多的餐厅里显得尤为突兀。 步离背对餐厅大门,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直到那人来到池岭身边,熟络地拉开椅子座下,才知道是遇到熟人了,要来拼桌。 可是这个熟人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步离看到池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然后,从那张形状姣好的嘴巴里说出了让他有生之年回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到扯淡的句子。 “真是不巧……”池岭不悦地“呵”了一声,同时指向司裘,“给你介绍,我未婚夫,思瑞创始人、法人、股东、董事会主席、ceo,司裘。” “噗——!!!”步离喷了,被汽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毫无意外惊动了服务生,呼啦啦全冲他围过来,无声又迅速地替他收拾残局。 司裘嫌恶地皱了下眉。还好离得远,没被溅到,服务生也足够机灵,及时把桌上的脏东西撤换下去,才勉强让他打消了关掉这间餐厅的念头。 司裘提醒池岭,“注意你的用词。” “好吧,前未婚夫。”池岭妥协,默默在心里补充:上辈子的。 步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乱瞥,忍不住感叹:外国人就是开放…… 不,等等,他被耍了,是吧? 步离脑袋“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像打通任督二脉,串联起《明星衣橱》开播后的全部剧情。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于池岭,哪怕不算熟识,也算比较了解的,毕竟连粉丝群都加了,天天看脑残粉扒这个扒那个,再怎么样,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可是今天、现在,他发现他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傻逼。 原来是未婚夫。 甚至都不是金主。 虽然是“前”,毕竟有过那层关系,也一直有联系,看上去关系还不错,说是司裘自己人绝不为过,收拾一个苏砚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一瞬间,步离想了很多。从嘉宾休息室里的四个保镖,想到对淘汰毫无所谓的池岭,想到态度奇怪的谢馥希,想到思瑞和弗格的不对付,想到节目开播以来电视台和嘉宾团无法用常理形容的打压,想到粉丝在偶像遭受惨无人道的欺辱后爆发式的反抗,想到各大社交网站连续一周24小时不间断地被“池岭”两个字刷屏,想到他一无所有的工作室和高档餐厅的金卡,想到电视台到现在都没有公开追究的匿名爆料录音,想到无数关于池岭“没后台、不公平、才华横溢惨遭黑幕、入不敷出坚持创作、时尚界沧海遗珠、一生奉献给艺术”的通稿热搜,还有录制当天苏砚明叫嚣着“故意的,别再装了,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合起伙来故意羞辱我”的扭曲嘴脸…… 欲扬先抑,踩人上位,挤压爆发,操控舆论,触底反弹。 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卖得一手好惨。 如果娱乐圈有编年史,这位以素人设计师身份爆红于网络、因上星综艺纠纷迅速席卷线下、俨然成新顶流之势的新晋国民男神大可载入史册。 什么高岭之花,该是一朵切开黑的食人花。 第14章 14 步离想起那个傍晚,他在酒店楼下固执等候的傍晚。 他忐忑、犹豫、焦急、矛盾,没有一个人知道。 步离抬头直视司裘。 原本遥不可及的人突然变得触手可及,真真切切地坐在自己面前,但没有看他。 司裘的表情惯常冰冷,好像压根不认识步离这个人。 也是。短短几秒的插曲,连眼神都没对上,能记得就有鬼了。 有一种自作多情被揭穿的羞耻感,令步离如坐针毡、无地自容。 步离觉得自己很可笑,不是被愚弄的可笑,而是明明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想去找一找愚弄自己的罪魁祸首,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在处心积虑地愚弄他。 以为自己身在其中,跟着剧情跌宕起伏,以至于付出感情,其实只是旁观了一场蓄谋已久、自导自演的好戏。 神仙打架,而他什么也不是。 谁红、谁糊、谁淘汰、谁晋级、谁欺负别人、谁被人欺负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连他们愚弄的对象都不是,又该去责怪谁愚弄了他? 一切都有自己的安排。 没有人需要他临时而起的善意,没有人在意他多此一举的好心。 他无力改变任何,这才是最残酷的事实。 步离轻轻舒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他也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的小人物吧。 三人相顾无言。 步离想通之后,眼睛开始不老实地左看右看,怀着吃瓜群众的心情,履行他小人物的围观权,看着看着,突然理解了池岭口中“前”这个字的含义。 这两人,一个气场一米九,一个气质两米二,尖锐、冰冷,旗鼓相当,难怪郁萱说他们要在床上打架,谁上谁下,还真不好说。床上不和谐,婚姻怎么会幸福呢?步离猜测这个“前”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气氛安静得诡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用餐,也没有人点单,连服务生都迫于诡异气场的压力,不敢上前干扰。 “你不是在国外么?”池岭打破僵局。 “刚回。”司裘一向言简意赅。 “难怪车都撤走了。”池岭放下脸,语气很不好,“刚下飞机就来这里?你监视我。” 司裘不置可否。 池岭冷笑,看起来很生气,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暧昧,“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的。” “不。”司裘果断否定,眼神飘向步离。 池岭顺着司裘的视线一同看向步离,眉头一下皱起,“因为他?” 步离一个激灵,赶紧否认三连,妄图从吉凶难卜的修罗场里隐身:“我没,不关我的事,我不认识他,今天第一次见,真的,您好您好,啊哈哈。” “是因为你,无缘无故请一个路人吃饭。”司裘回答。 当然不止请吃饭,还有舞台上的特别优待,要求电视台把人调来做助手且非他不可的固执,罕见地勾起了司裘一向不算太多的好奇心,就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这个特殊的路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池岭,步离于他不过路边一丛杂草。让他注意到这丛杂草的人完全是池岭自己。鉴于解释太多容易影响一贯的高冷形象,才精简省略,挑了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来说明。 路人?他竟然说我是路人?!步离昏厥,更可悲的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司裘说的一点没错。 池岭没那么好糊弄,直接反问:“你觉得我会信?” 司裘顿了顿,顾左言他,“你总是这么敏感。” 池岭换了个姿势,倚着餐桌,斜睨着司裘,“我还能更敏感。”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步离低头瞄了一眼桌下,突然石化。 别问男神脚上穿得好好的复古高帮小白鞋是怎么掉下来的,反正它就是掉下来了。 一只光着的脚斜斜地从餐桌底下伸出,顺着身边人的脚踝慢慢往上,划出一条弧线,最后停在小腿肚上,轻轻戳了一下。 司裘脸色差到极点,像黏上什么脏东西似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他忍耐了几秒钟,突然推开椅子,站起来扣上西装,转身往餐厅里面走。 “过来。”他说。 池岭勾着唇角,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促狭。他咳了一声,站起来按着步离的手拍了拍,“失陪一下,你自便。” 鞋子没穿好,跟都踩在脚底,下台阶的时候小小地绊了一下,男神形象崩塌,仍然无法妨碍池岭恶心到司裘的好心情。 步离扶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等两人走远,他按了下桌上的侍应铃,喊来服务生,“这个牛排太生了,能不能帮我回一下锅,我要全熟的。” 服务生:“……” - 洗手间。 司裘弯腰,对着毫无痕迹的裤腿拍了又拍,总算拍去浑身的不适感,觉得自己的手也脏了,又匆忙打开水龙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洗手。 “很有趣的孩子,是吧?”池岭摸出一根烟点上,靠着墙,心不在焉地说着。 司裘动作僵了一瞬,没能逃开池岭的眼睛。 “这么紧张干什么?怎么,你也看上了?那可不行,是我先……”池岭顿了顿,眉梢一挑,“这样吧,老规矩,我先帮你验一验,看是不是又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找你赎罪来了。是的话……再还给你。” “不是?” “那你管不着。” “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人对不起我。”司裘转头,怜悯地看了池岭一眼,“你不需要赎罪,你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 “呵。”池岭扯扯嘴角,“你可以不信我,那黎觅呢?方宥呢?你要怎么解释?” 司裘不说话,嘴紧紧崩成一条直线。 思绪仿佛飘回数年前的某一天,一觉醒来,被一群陌生人团团围住,讲述自己上辈子如何害他身败名裂、负债累累、含恨而终的离奇故事,而这辈子又将如何痛改前非、倾其所有帮他重建商业帝国,寻回往日的辉煌,那简直是个噩梦。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对上天说一句,饶了他,顺便把这些神经病收回去,谢谢。 看着司裘媲美噩梦的表情,池岭心情好到极点。 “该看精神科的是你吧。”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故意喷在司裘颈间,“你就是这样,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就当它不存在,自以为是,只以自己为中心,难怪有洁癖。” 司裘终于变脸,却不是因为池岭的挖苦。他关上水龙头,迅速把手擦干,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气味消除剂猛喷,一边大步拉开与池岭的距离。 池岭转身扶墙,终于笑出了声,似乎刺激司裘变脸就是他此生最大的乐趣。 司裘处理完个人卫生,不情不愿地走到池岭身边,板着脸提醒:“你有分寸。” “放心,一个弗格而已,上辈子就是你的东西,现在,只会更早。”池岭耸肩,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误会了司裘的意思。 司裘视线飘向门外,说的明显不是弗格,很有可能是步离。 “你说谁?他?”池岭抬高声音。 司裘用默认代替回答。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谁?黎觅?饥不择食,动不动把人玩进医院?”池岭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八度,且饱含诧异,让司裘都忍不住怔了一下。 池岭发现自己的失态,很快冷静下来,控制声线,尽量摆出搞搞在上的姿态,“不是只有你有洁癖。” 意思看不上步离,爱谁谁,反正不会是他。可惜语气太过欲盖弥彰,听起来像极了挽尊。 司裘看着池岭。 他了解池岭,冷漠、心机、敏感、悲观,却对所有善良单纯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比如外面坐着的那个男孩子。 “你很反常。”司裘欲言又止,最后总结陈词:“好自为之。” “关你屁事。”池岭毫不领情,掐灭了烟,转身出门。 司裘跟上。 - 两人回到座位,刚好碰见服务员过来上菜。 一盘热气腾腾的全熟牛排,让饿了半天肚子的步离垂涎欲滴,两眼放光地盯了一路,在即将落入自己盘中的前一秒,突然拐去了对面。 司裘敲了下桌子,服务员愣了两秒,顺从地把牛排放到司裘面前。 步离:??? 司裘塞好餐巾,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下,表情愉悦,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 “谁点的?”司裘问。 “我。”步离老实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吃全熟牛排?”司裘又问。 “我不知道啊!”步离莫名其妙,心想我怎么知道你一个高贵的总裁居然跟我这个土掉渣的路人一样吃全熟牛排,还抢我的吃,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总裁大人?您还真是钱多不要脸呢? “你不是不认识他么?”池岭意有所指,眼神玩味地看着步离,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我真不认识!”步离急了,举双手抗议,“牛排是我的,我嫌太生让他们回锅的,我都咬了一口了我……” 司裘石化了。 举着刀叉的手停在半空。咀嚼的动作僵在嘴角。 “哈哈哈哈哈……”高岭之花肩膀耸动,再也憋不住,当场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走廊的尽头传来水声。 司裘去卫生间吐了。 在一家高档到凡人望而却步的餐厅里堂而皇之地吐得稀里哗啦,没有一个人皱眉,也没有一个人敢管,谁让他是老板呢。 司裘吐完回到座位,对步离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他用方巾掩着嘴,古龙水重新喷过,西装好像也换过一套。他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步离,用眼神警告:行,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步离一个哆嗦,尴尬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池岭求救。 步离以为池岭多少会帮他打个圆场,但他没有。 池岭掏出钥匙抛给步离,然后摆了摆手,像在赶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你先走,回工作室等我。” 原来一样要他走。步离脸色一垮,尽管知道对面这两个人才是有故事的人,自己一点失落的资格都没有,可他还是觉得失落极了。 他无法停止自己这样想:池岭真的不知道司裘会来吗?他是真的想请自己吃饭吗?他的道歉和感激是真心的吗?明明一切尽在掌控,哪怕没有自己,他也一样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又要道什么歉、谢什么谢呢?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私下去找司裘的事,所以才故意把自己留在身边,想利用自己去刺激他的“前”未婚夫? 步离不想这样想。他不想把好看的人想得太坏,这是他做人唯一的原则——颜则。 但该走还是得走。 步离咬着嘴唇,飞快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这个令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他不该来,也不应该存在。 肚子又叫了起来。好饿。坐下到现在,他就喝了一口被喷出来的饮料,吃了一小口带血的牛排。他也没想蹭什么高级东西,就想填个肚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步离难过地想着,出门前忽然被前台的服务生拦住。 服务生微微欠身,对步离鞠躬致歉,然后把手里提着的高级金属浮雕漆木食盒递给步离。 “您好,这原本是池先生预订的下午茶点心,他说打扰您用餐很不好意思,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还给您添了一份香煎鹅肝酱配起司小火腿肉,由于准备时间仓促,口感方面可能无法达到最佳,请您原谅,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步离接过食盒,感动得想哭。 食人花是什么,他失忆了。 男神真好。 男神最好!!! 步离心花怒放,指着食盒问服务生,“这个吃完了要还吗?” 服务生脸色一僵,“……不用。” - 步离走后,两人表情丝毫未变,好像只是散去了一团稍微有点好闻的空气。 池岭重新点了餐,对着无聊的司裘无聊地进食。 上餐后甜点的时候,池岭开口:“车什么时候还我。” 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司裘无语。耗时四年,纯手工定制,全球仅此一辆,霸占别人的专车不放,还很理直气壮? “下午。”司裘言不由衷,怕态度过于冷硬惹池岭不高兴,想了想,又补充:“送你了。” 池岭抬头环视四周,“这家餐厅不错。” “行。”司裘敲了敲手指,“还要什么?” “想到再说。”池岭眨眨眼睛,“看来弗格真的对你很重要。” “不,是你的ce montagne。”司裘更正。 “还是你大方,不像黎觅……”池岭不动声色地绕过司裘的话题,问:“黎觅他人呢?还在国外?再不回来,把他的心肝玩废了可别来找我。” 司裘拿起手机发消息,替池岭向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人传达真挚的问候。 那边很快有回复。 [哪个心肝?] 池岭翻了个白眼,“苏砚明。” 消息又到,司裘转过手机。 [不记得,随你的便] 池岭“哼”了一声,“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司裘挑眉,盯着池岭。 “怎么了,我也没说我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谁都不是好东西,谁也别嫌谁。”池岭说着,拿起餐巾擦了擦手,酒足饭饱,起身告辞,“多谢款待。别忘了结账,‘前’老板。” 第15章 15 步离走出餐厅,在楼下的步行街随便找了一张长椅,狼吞虎咽解决掉他的便宜午餐,拎着食盒准备回工作室。 想来又不想来的心情再一次占据胸腔,直到重新坐回角落那张破沙发上,矛盾的感觉还哽在喉咙里压不下去。 没人在,摄像机也没开,步离自在许多,站起来溜达了一圈,主要是观察池岭的工作台,很快在层层叠叠的设计稿底下发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东西。 一张卷了边的a4纸,彩印的图片,手写的文字,内容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天被司裘当作垃圾扔掉的手写报告的最后一页——他满满一页激动人心的、关于必须重启ce montagne的慷慨陈词。 步离不知道本该躺在垃圾车里的东西是怎么离奇地来到池岭的工作台上的,他只知道那一瞬间,羞赧像一道晴天霹雳,席卷全身每一个角落。 回想饭桌上的诡异气氛,步离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池岭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难怪司裘来了之后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天啊,太丢人了,要窒息了! 步离哆嗦着抽出那一页纸,在尽量不弄乱设计稿的前提下四处翻找,好像只有这一页,多少让他松了一口气,刚想揉巴揉巴毁尸灭迹,耳朵边突然一热。 池岭背着手,弯腰贴近步离,“在看什么?好看吗?” 步离心脏一蹦,吓得寒毛直竖,回头见是池岭,又硬生生把到口的惊叫声塞了回去。竟然连有人进来都没听见,这得多做贼心虚啊! “哦,是这个。”池岭盯着步离手里的东西解释,“不知道谁写的小论文,没夹好,掉了一页在司裘车上,被我捡到,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带回来了。你觉得呢?” 池岭明知故问,臊得步离满脸通红。 “这……是我的。”步离转身,硬着头皮承认,一边背过手,把纸牢牢藏在身后,意思自己的东西他要拿走,绝不继续留它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你的?”池岭满脸不信,演得跟真的似的。 “嗯。”步离点头,下意识后退一步,腰抵到桌沿,已经退无可退。 池岭沉默两秒,摇头,“不,是我的。” 他说完,趁步离不注意,身体一歪,手伸到步离背后,捏住纸张一角一抽,东西轻松到手,又立马蹲下去打开桌子下面的保险箱,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步离:……!!! 不是自己的东西硬抢,有毒!保险箱不嵌墙里,大喇喇地放桌子下面,底盘还有四个轮子,也有毒!这样的保险箱有意义吗?鄙视小偷的臂力还是怎么的?尽管步离不愿意承认,按里面放的东西来看,很有可能鄙视的是小偷的智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池岭锁完宝贝,坐到沙发上架起双腿,绝口不提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事实,擅自开启下一个话题。 步离没辙了,只能顺着池岭的话回答,“钥匙还在我这儿。” 就算不想来,也得把钥匙还了。步离给自己找了个好听的借口。 “那只是小事。”池岭戳穿步离,轻轻舒了一口气,看上去很是自责,“很抱歉,扫了你的兴。这一顿先欠着。下次请你不会再有人来了。” “没事。”步离口是心非。 池岭勾着唇角,说了一句题外话,“郁萱说你犟,我觉得你挺乖的。” “啊,什么?”步离有点懵。 “我对一起共事的人要求很高,所以事先找熟悉你的人做了一点了解,希望你不要介意。”池岭再一次致歉。 步离撇嘴。做都做了,还能怎么介意?倒是他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让人受宠若惊的同时,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仿佛一个晃眼,就看到高岭之花心中那朵吃人不偿命的食人花又悄悄地绽开了。 “郁萱说你挺开朗的,话尤其多,怎么一到我这里,就哑巴了?”池岭取笑。 步离还是不说话。 “既然你不问,那我来说。”池岭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步离过来坐。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侧身看着步离,循循坦白:“ce montagne是我的牌子,c.m.是我的公司,这你应该知道了。思瑞是c.m.的资方之一,在弗格公开攻击c.m.之前,外界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两年前,思瑞开始部署吞并弗格。弗格被逼无奈,转而攻击c.m.,引诱股东联合撤资,弄垮了我的公司。司裘入了弗格的套,腾不出手,只能先牺牲我。公司破产后,我想先休息两年,让司裘把弗格解决掉,再来考虑我的ce montagne,直到今年年初听说弗格有意往国内发展……” 看池岭表情严肃,步离也变得严肃起来,听他谈到国内,忍不住抢话:“所以你回国,是来找弗格报仇的?” “你说话真可爱。”池岭笑着摇了摇手指,“报仇?不。思瑞吞并弗格后,会将弗格更名为c.m.,注资并重组股权,我将以技术入股,独占50%股份,成为c.m.的大股东,重启ce montagne,进驻国际市场,让ce montagne彻底取代弗格,成为国际高奢中第一支由华人主导的集成衣、箱包、皮具、配饰、珠宝及个性化定制为一体的高奢品牌。协助司裘吞并弗格,阻断弗格在国内寻找白色骑士接盘的后路,是我这趟回国之旅的任务,是我应付的代价,也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步离呆了,眼睛越瞪越大。 取代弗格,入主高奢,这也太刺激了吧!!! “这就是我和司裘这两年一直在做的事。”池岭顿了顿,戏谑地看了步离一眼,“这是后面的事了,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地理解我的处境,才选择把前因后果告诉你,毕竟今后还要一起共事,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一盆冷水浇灭了步离的激动之情,这的确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让我们来说说现在吧。”池岭继续,“节目还有四期,任务还是挺重的,我想你做我的助理,照顾我的起居琐事,需要你24小时待命。你知道节目组有跟拍,工作室和我酒店房间里也都有摄影机,有关设计师的设计过程和生活趣事会在正片结束后以花絮的形式放出,节目播到现在,这部分已经渐渐超越正片,成为观众关注的重点。你跟着我,能最大程度保证你的上镜率,况且回国到现在,我也实在缺一个满意的助理,我希望在国内的这段时间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等等,助理?不是助手吗?”步离糊涂了。 “可能是郁萱表达有误。顺便,我的助手也是24小时跟着我的。但你不了解时装设计,所以只能做助理了。”池岭不动声色地狂打补丁,又趁热打铁报出自己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毫无疑问,五星级酒店顶楼最尊贵的总统套房,让步离下班之后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到酒店来报道。 听到那个熟悉的酒店名,步离下意识开口:“你也住那里?” “也?”池岭蹙眉,随即恍然,“哦,你说司裘。我住酒店,他住他自己家。” 池岭简单几句,等于默认自己早就知道步离私下去找司裘的事。 步离挠挠脸颊,顺口回道:“他还有家啊?” “怎么没有?他是南市人。全球50强上市企业董事,总不至于连栋别墅都没有,回家还要住酒店吧。”池岭嘴角下撇,说起司裘,总是一副懒得提的样子。 步离又顺口,“那他去酒店干嘛啊。” 池岭笑笑,没有说话。 步离愣了一下,很快发现自己问了多余的话。司裘去酒店干嘛?当然是去找池岭的,所以才会在酒店门口出现,至于那天傍晚也不是从外面回来,而是见完池岭从楼上下来。 池岭挑了下眉,意思你懂就好。 池岭不反驳,等于再一次默认,搞得步离更想哭了。 他被愚弄了,赤|裸裸的,一厢情愿。 池岭歪头观察步离,“怎么了,不开心?” “我觉得我被耍了。”步离委屈。 “我没有耍你,我告诉你了,是你自己……”池岭忍俊,看步离越来越委屈,及时打住,“好,好,不说了。” 没想到步离得寸进尺,低着头指责这个腹黑怪,“那你耍了观众和粉丝,欺骗他们的感情。” “那跟我没有关系。”池岭不以为意。 “那我跟你也没有关系。”步离嘟哝。 池岭耸肩,“你不一样,你是我助理。” 我还没答应。步离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说,总觉得说出来像撒娇,太gay兮兮的了,不想说。 他想了想,又问:“那个网纱,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 步离很意外池岭的坦白,“为什么?” 池岭“呵”了一声,“看他不爽。” 不必池岭挑明,步离也明白那个“他”指的当然是苏砚明。 “你也会说这么接地气的话啊。”步离怀疑自己听错了。 轮到池岭奇怪,“怎么,有问题?” “总觉得你……像个贵族。”步离扶额,打心底里觉得“贵族”两个字实在太傻逼了,但还是说出了口。 “哈,贵族。”池岭被步离逗笑了,“贵族就不用吃喝拉撒么?更何况,我也不是。” 步离抬头瞥了池岭一眼,“你……不太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就跟在舞台上的时候……” 池岭再次耸肩,“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我助理。” 步离:“……” 步步紧逼,步离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池岭倒是很开心。 “我不喜欢太笨的人,所幸你不是。” 步离的反应意外让池岭十分满意。他以为今天见面后,自己会解释很久,毕竟按郁萱的形容,这孩子又犟又不灵光,现在看来,能这么快串联起事件的因果,还是有点小聪明在,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我不聪明的。”步离回嘴。 “我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池岭回得更快。 他什么意思?就喜欢自己这样的吗?步离脸红了。步步紧逼,逼完又撩,这哪里招架得住? 步离冷静了一下,问了所有霸总追妻文中莫名其妙被霸总看中的玛丽苏女主都会问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池岭看着步离,神情郑重,“因为我想感谢你。” 也许司裘说的没错,他的确很反常。 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不认为善良是生存的必需品,但他从不否定别人的善意,也不愿意看到怀有善意的人因现实的种种无奈,无法将善意传递给期望之人,因而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想看到单纯的人终不愧于自己的坚持,也想看到善良的人终有所报,哪怕他们从未期待有人回报,哪怕自己本身并不善良。 在很久很久以前,池岭就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和他一直以来的追求格格不入,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在成长的道路中割舍掉这一份不必要的矫情。 人们总是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所有人都是,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眼前的男孩子挺可爱,挺对自己胃口,留他下来,以后还大有用处。 步离考虑了很久,池岭也等了他很久。 最终,步离直起腰,缓缓舒了一口气,“节目录完我就走了,不会留在电视台工作,也不会继续做你的助理。” “那是你的事,我只是个设计师。”池岭如实回答。 “好吧。”步离抿唇,是他想多了。 池岭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嗯。”步离点了一下脑袋,握住池岭的手,“合作愉快。” 第16章 16 答应做助理没多久,步离就后悔了。 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和新任老板——也就是池岭谈待遇的最佳时机,虽然只是临时做一个月的助理,那也不能白做。当时一拍脑门决定,什么都没考虑,过后再要提,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步离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在酒店顶楼总统套间的king size大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卡里多了一万块。 无缘无故给他打钱,不可能是郁萱,更不可能是爸妈,只有他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钱为粪土的新老板了。 步离跑去问池岭,被池岭一句“你是低估我的水准还是低估你自己的水准”给打发了。 步离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收下了,从此过上了吃在三星、睡在五星、偶尔喝喝咖啡、逛逛布料市场、随时随地都有美人看的神仙日子。 行李有保镖提,工作有专业助手分担,出门专车司机随叫随到,细数步离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紧紧跟着老板,保证自己随时出现在老板的视线范围内。 至于住宿,为了保持“入不敷出坚持创作”的高尚人设,池岭基本都在酒店低层装有摄像机的标间里活动,又因为酒店隶属思瑞旗下,顶层的总统套间常年为他留着,现在多了一个步离,一时腾不出空房间,白给步离捡了便宜。 早知道这样,一辈子做他助理也行的呀!何必嘴快说录完节目就跑呢!步离后悔极了。 男神面前,步离端着乖巧听话的模样,努力想给池岭留一个好印象,私下里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疯狂骚扰郁萱,让郁萱不胜其烦,险些跟他断绝姐弟关系。 这天起床后,步离照例发消息给郁萱问早,正想着今天该炫耀些什么,郁萱来了电话。 “攀上高枝了你?很膨胀嘛。”郁萱揶揄。 “一般般,一般般啦。”步离飘得很。 “三句不离,整天叭叭叭……”郁萱顿了顿,“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喜欢他。”步离否认三连,跟着握拳,两眼放光:“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我崇拜他!” “对于你有自知之明这件事,姐姐感到很欣慰。”郁萱难得贫嘴,看样子最近工作很愉快。 “我不喜欢他,经不住他喜欢我呀。”步离拉开窗帘,眺望窗外一览无垠的180°无敌海景,飘得双脚都快离地。 郁萱“呵呵”两声,适时浇下冷水,“他喜欢你,那你能不知道今天苏砚明来补录,他还是淘汰了?” 步离眉头一皱,“什么?这不可能吧?” 郁萱心情很好地弹了两下手里的文件,“台本在我手上,白纸黑字一清二楚。苏砚明就在化妆间,马上开录。” “不是,我没接到补录通知啊?究竟怎么回事?难不成又偷偷摸摸给我们弄淘汰了?瞒着我们算什么啊?你们也太坏了吧?”步离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跟池岭这么熟,你自己问他啊。” 郁萱挂了电话,自觉扳回一城,搞得步离心事重重,一直到上车都还愣神。 池岭看出步离的心不在焉,问他什么事。 步离直言:“我姐说今天苏砚明去电视台补录节目,台本上我们还是淘汰了。” “嗯,没事,不用担心。”池岭一点也不在意,直接略过这个话题,给步离交代上午的安排:“我有个设计师朋友叫renata,跟你说过,你记得吧。她从国外过来度假,带了一批新料给我,你跟我去接机,一起吃个饭,再回工作室。” “呃,好吧。”步离咽下疑惑,不是不担心,而是相信池岭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美人的朋友也是美人,腰细腿长,身材绝佳,一身小麦色皮肤瞩目,和国际名模相比不遑多让,一见面就给池岭送上一个热情的拥抱,池岭回以贴面礼,可见关系亲密。 时间不早,池岭接到人后直接带renata去吃饭。 两人全程用外语交流,相谈甚欢,让步离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为了缓解尴尬,主动替两人拎包、开门、点餐,终于成了一个称职的助理。 两人用完餐,决定再去附近的咖啡厅喝杯咖啡叙叙旧。 “无聊了?”池岭歪头看着结完账回来的步离,贴心建议,“那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步离指指池岭脚边一大箱子的新布料,“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池岭蹙眉,一副“你以为我几岁”的表情。 “好吧。”步离麻利走人。 步离赶回工作室,发现工作室变了样。 工作台和沙发推到一边,空出的场地由一排真人1:1的人台模特取代,助手们正在挨个为人台穿上礼服。 步离问池岭的助手ada这是怎么了。 ada回复:“电视台三点过来补录,池先生让我们提前布置好现场,你也来帮忙吧。” 步离欣然答应,忙完后,ada说要去机场接一个新嘉宾,让步离留在工作室看着衣服,然后带着助手们走了。 步离带上门,细心整理了一下礼服的造型,发现这套“斑斓”去掉多余的网纱,整体设计显得更为和谐、出色,侧面印证池岭加上网纱果然是为了刺激苏砚明跳脚,方便为自己制造话题,和老奸巨猾的总导演一丘之貉。 咳咳,一丘之貉什么的太贬义了点,应该说为了理想,一定程度上的牺牲绝对是必要的,比如苏砚明这种小心眼到一点就炸的人。 步离想着想着,突然听到苏砚明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回头一看,还真是苏砚明。 走廊里,脚步声纷至沓来。 苏砚明打开门,脚还没踏进来,先捂着鼻子嚷了一句:“什么破地方,真恶心。” 苏砚明带了三个助理、五个保镖,大概是上次在嘉宾休息室里吃瘪,就要比池岭多带一个,可见幼稚,加上摄影师、策划、编导、分管导演等等一群人,很快把狭小的工作室挤得水泄不通。 步离和摄像的刘哥相熟,蹭过去问了一句是不是来补录节目的,得到刘哥的肯定答复,说是正片录完,过来拍花絮和下一期的预告的。 不是故意来捣乱的就好,步离放心了,看看时间还早,拿了折叠板凳、矿泉水和点心出来,让工作人员先休息一下,又给池岭发消息,提醒他注意时间,早点回来。 苏砚明不肯坐,抱着手臂来回踱步,嫌弃地审视着工作室里的每一样东西,包括步离。 步离怕他发疯,眼睛一直盯着,看苏砚明走到人台前对着礼服又拍又摸,没有一点基本的尊重,最要命的是手上还戴着上次录节目时戴的尖刺戒指。 步离看得胆战心惊,赶紧上前委婉提醒:“您坐着看吧,那边有沙发。” 苏砚明收回手,语调尖锐:“怎么,我不能碰?” “您看一下就可以了,弄坏了就不好了。”步离嘴上说得客气,态度却很坚决,强行挤到中间,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苏砚明和礼服,半步不肯让。 “弄坏了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我的!”苏砚明看到礼服就来气,要不是谢馥希碍于思瑞总裁的脸面敲打过他,当场手撕都有可能。 他想想气不过,狠狠翻了个白眼,补充:“是我不要的!一堆垃圾!” 步离想起粉丝群里关于池岭对待设计的形容:说他本人可以,说他的设计,那绝对不可以。 还好池岭不在。如果他在,步离估计他会一边说“谢谢”,一边命令保镖拉苏砚明去沉塘。 是该庆幸池岭没有听见,可是步离听见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听见苏砚明如何趾高气扬,如何一脸嫌弃地侮辱池岭的设计。 步离觉得此刻的自己和池岭的万千粉丝有着同样的心情,即说他们粉丝可以,说偶像有关的任何都不可以!偶像的脸面容不得半点诋毁,不然还做什么粉丝! “不。”步离咬牙,上前一步,贴着苏砚明用力将人推远,牢牢护住身后的礼服,“这不是你的东西,这是设计师的作品,你没有权利动手动脚!” “你干什么!”苏砚明扬手隔开步离,戒指磕到步离的下巴,很快起了一个红印。 步离吃痛,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苏砚明恶人先告状。 “你干什么,你想打人啊!这是公共场所,摄像机都在,你怎么敢打人!” 看来是吃了上次舞台上的亏,懂得先发制人了。 苏砚明这么一嚷,保镖动了,刘哥也动了,连忙放下摄像机,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出来劝架。 “算了算了,等会儿还要录节目呢,都消消气!” “就是就是,机器都架好了,可别把设备弄坏了。” “池先生还没回来,等池先生回来再说吧!” 两人不听,恶狠狠地瞪着彼此,活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小学鸡。 “你算什么东西?弄坏就弄坏,你以为我买不起吗?”苏砚明吼,不知道心虚还是怎么的,吼了半天,没往前一步,倒是越退越后了。 “那也不一定卖给你!”步离也吼,只要不碰礼服,他无所畏惧,步步紧逼,气焰越涨越高,几乎要把苏砚明逼到门口。 两人争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有人穿过走廊,踏进工作室,来到苏砚明身后,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似乎在找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可惜浑身上下除了衣服,连钱包都没带,找了半天,终于想起裤袋里还有一支手机。 他抬起手,用手机抵住苏砚明的后背,“我卖。” 第17章 17 池岭进门,身后的保镖鱼贯而入,个个是一米九的大汉,派头十足。 一时间,人、礼服、人台模特、摄影器材全挤在一起,让本就不大的工作室更加没有立足之地。 当然不包括池岭。 主角所到之处,众人自觉为其避让,齐刷刷看着池岭越过苏砚明,径直走到步离面前,拎着手机塞到步离手里。 “不要了,给你。”池岭一脸嫌弃,还不忘补刀:“脏了,记得擦干净。” x牌新出的15 pro plus,限量薄荷绿,两万块一台,国内还没得卖,仅仅因为碰了某人一下,说不要就不要,转手送给助理,有钱就是任性! 赤|裸裸的羞辱,惹来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池岭皱眉,保镖们会意,自觉为大佬清场,将无关人等一一请离,堵住了围观群众的碎嘴,也彻底浇灭了苏砚明所剩不多的一点气焰。 步离的气焰也被浇灭了,不是因为胆怯,而是看到池岭,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突然就安心了。 一个苏砚明而已。这个世界上有池岭解决不了的事吗?必须没有。 尽管放了心,步离的动作却没有变,还一颗心扑在礼服上,固执地护着身后的人台,都没工夫来惊讶自己白捡一手机的事。 “没事了,放松点。”池岭拍拍步离,转身坐上沙发,碍于无外人在场,懒得再装什么贴心暖男,架起双腿往后一靠,一副等待谈判的模样。 步离低头跟上,乖乖站在池岭身边,看两个资源咖巅峰对决。 “要买我的衣服,是吧?行,我卖给你。”池岭旧事重提,轻描淡写开出天价,“一个亿,你买吗?” 那一瞬间,苏砚明的表情精彩纷呈,疑惑、惊诧、屈辱、愤怒夹杂着一丝丝觑意,最终汇总成四个字:你有毛病。 但池岭是认真的,他追问:“买不买?” 苏砚明脸色青红交加,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才能既羞辱池岭又拔高自己,只能愣着不说话。 “回答我,买不买?”池岭又问了一遍,声音不高,却莫名让人浑身发冷。 “我……不买!”苏砚明能屈能伸。 这是他斟酌后得出的结论,识相地选择了主动休战。舞台上仅有一次的交锋让苏砚明深知池岭的可怕,更别说池岭背后还有思瑞撑腰,贸然被对方捉住话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况且上次事发后,谢馥希联系gt背后的老板——也就是捧他出道又安排他复出的幕后金主,第一时间给他吃定心丸,说会效仿池岭的手段,让他走黑红路线,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熬过这两个月,内娱顶流还是他苏砚明。 骂两句助理出出气就算了,没必要和池岭硬碰硬。反正没外人在,何必跟个傻逼似的,再一次主动钻别人的套? 苏砚明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还有点沾沾自喜,可惜碰上的是池岭。 “哦,你买不起。没关系,有人买得起。”池岭笑了,看上去对苏砚明的回答十分满意。 他抬头,指指步离手里的手机,“帮我拨号,黎觅。” 苏砚明气息一滞,脸色骤变,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哦。”步离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搜索栏,根据读音输入“limi”,跳出来一个“黎觅”,麻利按下通话键。 黎觅,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步离皱着眉回想,忽然一个激灵。 上一世,由于机缘巧合,步离和苏砚明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对话。大概是同为顾以唯上位路上的牺牲品,苏砚明破罐破摔,揪着步离痛斥顾以唯过河拆桥,抢走他的金主,霸占金主所有资源,让他输得一败涂地,大概是觉得自己翻身无望,连在背后偷偷藏了好几年的金主也一起骂了。 顾以唯通过自己认识谢馥希,步离是早就知道的。顾以唯说他们身在娱乐圈,多积攒人脉是正常的,步离信了,也没深究自己公司的艺人勾搭竞争对手公司的经纪人究竟想干什么,毕竟谢馥希很快跳槽来启明星,算自己人了,还做了顾以唯的经纪人。 顾以唯说谢馥希很厉害,不遗余力地为他拉资源捧红他,步离还是信了,反正他就是个傻逼,直到无意中碰见苏砚明酒后吐真言。 苏砚明疯狂辱骂金主换陪床像换衣服、拔x无情、穿上裤子不认人,步离记得那个男人好像就是姓黎来着。当时苏砚明醉得厉害,在酒吧里又唱又跳,嘴里“黎觅、黎总”的稀里糊涂瞎喊,步离以为是“李总”,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 苏砚明、谢馥希、顾以唯、gt、启明星,还有这个不太常见的“黎”姓,无法让步离不多想。 步离看着屏幕上“黎觅”两个字,突然觉得手机烫手。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 无奈现实没有留给步离多想的余地。 电话接通,对面“喂”了一声。 “开免提。”池岭提醒。 步离不动。 以为步离没听清,池岭抬高声音,“免提。” “哦,哦!”步离回神,赶紧按下免提键,举着手机凑到池岭面前,方便他接电话。 “宝贝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大半夜的,干嘛呢?寂寞了,还是想我了?怎么不说话?嗯?害羞了?”对面说了一堆骚话,发现没人接茬,怕把人惹急了,又灰溜溜地打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嗯,我在呢,说话。” “黎总。”池岭的声音冷到极点。 “这么生分干什么,叫哥!”对方的声音热情到极点,简直冰火两重天。 池岭懒得废话,直入主题:“你心肝欠了我一个亿。” “心肝?我心肝不是你么?”对面骚得飞起。 池岭脸色越来越冷。 对方见好就收,语气难得正经了一点,说出来的话却和正经没有半毛钱关系,“哪个心肝?我心肝多了去了,你说明白点。” “苏、砚、明。”池岭开口,像在叫一个死人。 “哦……哦,哦。你跟他说,从现在起分手,有什么事自己解决。” 对方支支吾吾想了很久,大概率想到最后仍然没想起来池岭说的心肝是谁,只是给池岭面子,随便敷衍了一下。 池岭忍无可忍,直接开骂:“贱人。” 哪知对方一点不气,还十分受用,“多谢夸奖。” 池岭没辙了,扶额冷静了一下,尽量陈述事实,让自己不要被对方带偏。 “他弄坏了我的衣服,解决不了。” “哦?哪儿坏了?” “摸了一下,脏了。” “那扔了呗,别不开心。让他们给你重做一件,回头账单寄我这儿。要多少,我给你开支票。哥哥把心掏给你都成,别生气,不值得。”对方语气轻佻。 “滚。”池岭又骂。 “那你想怎么样呢,我的小少爷。”对方叹气,一副“我该拿你怎么办”的过时偶像剧男主口吻。 池岭按住太阳穴,冷冷地瞪了苏砚明一眼,“管好你的狗。”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等我这儿完事了,就给我们希希打电话。马上打,我亲自打,一定把事情给你办满意了,成不?”对方油腻地哄着,想起什么,试图祸水东引,“这个希希啊,唉,真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都让人闹到你那儿去了,那怎么行呢?没事,回头我替你骂她,扣她奖金,看她下次还敢。” 不用多说步离也能明白,这个“希希”指的自然是谢馥希。 池岭沉默了半分多钟,突然问:“你喘什么喘?”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床上翻滚,随后响起男人慵懒的声音,“我这半夜两点,裤子刚脱,怎么,你有想法?要不你开视频,咱一起来?” 池岭脸色铁青,直接挂了电话,真不知道这一通电话究竟是敲打了苏砚明,还是恶心了自己。 长久的沉默。 步离看到池岭的嘴动了一下,口型极其熟悉,如果有声音发出,他敢打包票那绝对是——操。 这个黎觅,明明有着一把罕见又标准的总攻男神音,说话怎么就这么的欠,让好端端的手机都变得油腻了起来!步离低头,贴心地把手机藏到身后,让男神眼不见为净。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苏砚明“哇”地叫了一声,像是反应过来了,语无伦次地指着池岭“你、你、你”了半天,明显是被自己猜到的事实惊到,并且震惊过头。 “你不要这么激动,小心面瘫。”步离小声安慰,实则火上浇油。 苏砚明终于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揪着步离的话不放,“你说什么?面瘫?!我为什么会面瘫?!” 步离转头,朝池岭眨眨眼睛,意思我能说实话吗? 池岭回了一个纵容的眼神,意思当然可以。 步离清清嗓子,“整容很危险的,你要当心一点,尽量不要做太夸张的表情,要不然,那什么假体啊硅胶的爆了就不好了。” 苏砚明气炸了,五官一阵扭曲,让步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刚才说的话很可能会在下一秒成真。 池岭笑了,步离恰到好处的笑话驱散了黎觅带来的恶心感。他眯眼,微微仰头,像一只被挠得很舒服的猫,“会说话就多说点,我喜欢听。” 步离脸红了,被男神称赞的感觉可真不错! 池岭舒了一口气,靠着沙发,双手交叉,开始算总账,“我以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蠢……” 他顿了顿,略带宠溺地看向步离,“连我们步离都比你聪明。” 步离脸色古怪,这究竟算夸他还是骂他啊? 苏砚明不说话,很有可能是无话可说。 池岭歪着头,视线从上到下打量苏砚明,又飘过去扫了步离一眼。 能利用的全部利用完毕,新玩具也已经到手,是时候让对方死个明白了。 “你该感谢你的劣迹斑斑,让你历经千挑万选,最终成为一颗出色的棋子。”池岭顿了顿,继续,“其实蠢的不是你,是弗格。连最基本的市场调研都不做,也敢贸然来国内?该说他们蠢呢,还是不怕死?被黎觅忽悠两句,就信了你这个假流量,信了和gt合作能给他们带来决定性的变革。” “其实黎觅说的没错,对我来说,现如今的状况的确是个不错的变革,只是他们误会了。”池岭嗤笑一声,朝苏砚明摊手,“你也不用怕,你还有得选。留下继续录节目,按我的游戏规则玩,或者毁约。我个人是十分支持你毁约的。如果你跟弗格毁约,我会借最好的律师团队给你,我保证,一定替你把弗格拖到破产那一天。” 骗局。 苏砚明背后发凉。 什么复出,什么翻红,什么高奢,什么综艺,什么代言,什么合作,全是假的,全是骗局! 不过看他黑料多、路人感官差、脾气急、豁得出脸,打着为他洗白的旗号,骗他出来做垫脚石,当他们博弈的棋子罢了! 还有谢馥希,该死的谢馥希!花言巧语引他上钩,处心积虑营造任他为所欲为的假象,让他膨胀到以为自己可以跟电视台对着干,出了事还把他当傻逼,开空头支票哄他乖乖听话,好继续供他们摆布,事实是黎觅连他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早就玩腻分了手的金主重新找上门,亏他还为对方的长情心潮澎湃了一下,以为夜路走多了,总还能逮到一个真心的,黎觅这个贱人怎么对得起他?而原本就是一场关于利益的交换,他又对得起谁呢? “谢馥希呢?我要见谢馥希!”苏砚明尖叫。 池岭“哈”了一声,“你的经纪人,你自己联系不上,却来问我?”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吵闹起来。 脚步声再一次纷至沓来,从楼梯口涌进走廊,人比之前更多。 “哟,来了。”池岭挑眉,转头看向门外。 门没锁,“笃笃”两声敲门声后,门被人打开了。 池岭的一级特助ada推开工作室的门,转身抵住,笑容洋溢地对着门外的谁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是这里,樊小姐,您请进。” 第18章 18 樊瞳踏进工作室,一身斜肩波点连身短裙亮相,温婉中带着一丝俏皮,与平时颁奖典礼上高贵典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连衣裙款式普通,几乎随处可见,穿在樊瞳身上,让高高在上的影后一下子平易近人起来,仿佛女神落入凡间,又比普通人好看许多,细看则不难看出鞋子、配饰、妆容均为精心搭配,充分展示了女神在综艺首秀中走亲民路线的决心。 池岭从沙发上站起,迎接这位重量级三栖影后的到来。 两人握手,简短寒暄,各自端着同为高岭之花的疏离。 工作人员无声涌入,造型师补妆,机位架好,设备调式完毕,一切准备就绪,樊瞳退到门外,随着打板声响起,虚掩着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不同的是这次推门的不是助手,而是樊瞳自己。 “哇,是这里吗?”樊瞳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四周,脸上兴奋难掩,一点没有被工作室的简陋影响到心情,视线千回百转,最终落到池岭身上。 两人视线相触,樊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一路小跑到池岭面前,主动伸出手,略带娇羞地叫了一声:“池先生!” “您好,樊小姐,我是池岭。”池岭微微欠身,握住樊瞳的手摇了摇,脸上不见了一贯的冷淡,也不过分热情,殷勤恰到好处,尽显绅士本色。 “你好你好,我知道你,我认识你,我是你的粉丝呀!我还怕你不认识我呢……”樊瞳受宠若惊,把一个乍然见到偶像的小粉丝演得活灵活现。 “怎么会,您的《xxx》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池岭也笑。 步离看呆了。 不是补录节目吗?怎么不拍苏砚明,拍起樊瞳来了? 樊瞳不是婉拒了综艺的邀约吗?怎么会在池岭的工作室里出现? 这本该是步离应该奇怪的,但眼前离奇的景象让他没工夫奇怪这样的琐事。 他被两人的变脸绝技惊到,怀疑刚才打板不是开拍的信号,而是开启了另一个神秘空间,脑中不断地回响: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两位主角浑然不觉,只尽心演绎他们一见如故的传奇戏码。 “你的节目我每一期都有看,太精彩了,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樊瞳娇笑一声,又板起脸故作正经,“别误会,我是说你的设计,太漂亮了!” 不等池岭回答,樊瞳转向镜头,朝观众隔空挥手:“粉丝们,男神还是你们的,我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哦~” 池岭被樊瞳的幽默逗笑,他后退一步,扬起手,模仿贵族绅士行了一个鞠躬礼,“感谢您的青睐,让本该淘汰的我们能有机会重新站上舞台。很高兴今后能为您服务,我代表我的团队欢迎您的到来。” “是我的荣幸。”樊瞳微笑回礼,又奇怪:“之前在国外参加电影节,一直没空过来拜访你,今天刚下飞机,想赶过来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好像知道我要来?” 池岭没有说话。他伸手在唇间点了一下,让樊瞳不要出声,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上,室内骤暗。 助理手捧蛋糕,从人群中走出。 “生日快乐。”池岭后退,给插满蜡烛的蛋糕让路。 众人齐唱生日歌。 “噢!天呐,噢!你竟然知道我的生日!我以为今天是我来给你惊喜的,没想到是你给我惊喜,噢……”樊瞳眼泛泪花,又是扶额又是惊叫,在偶像剧和译制片中无缝切换。 烛光摇曳,映出两位主角精致的面容。 步离一边唱歌,一边匪夷所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这就热泪盈眶了?不愧是影后级的演技!对面的男主角眼睫轻颤,惺惺相惜,一切尽在不言中,演得也是一点不差啊! 一连串吹蜡烛、许愿、起哄等等繁琐的剧情过后,两人谈及正事。 “听说您想认购这套‘斑斓’……”池岭看向礼服,欲言又止。 “其实我本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总说谈钱伤感情,涉及到这方面,总是有点难以启齿。”樊瞳欲扬先抑,“但是前两天在电影节上碰见nydia,我们很聊得来,成了很好的朋友。她一直是你的狂热追随者,我听她说你有出售参赛礼服的打算,突然让我有了憧憬。我让助理找你的助手打听了一下,说是前几套都已经有人认购,只剩下这一套‘斑斓’了。” 樊瞳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十指交叉置于唇下,满含期待地看着池岭,“所以我能有这个荣幸拥有你的设计吗?” 步离记得前两天才上过一个“樊瞳追星成功”的热搜,追星对象就是樊瞳口中这位享誉全球的国际影后nydia来着。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影后旧事重提,想必又是热搜预定,不仅能续一波热度,还能暗戳戳抬一抬自己的身价,加上进门后三句不离电影节,偏偏语境又是那么的自然,毫无装逼炫耀之嫌,影后段位之高,凡人果然难望项背。 池岭没有正面答复樊瞳的请求,而是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蛋糕有了,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樊瞳的眼睛越来越亮,“你的意思是……?” 池岭转身,指向身后的人台模特,“是的,我愿意把它送给您。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 “不,不行,这太贵重了,不行!要是被nydia知道,我怕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樊瞳万般推却。 池岭执意要送。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我必须让你的设计拥有一个配得上它的价格!”樊瞳态度坚决。 两人推来推去,争辩了一会儿,池岭叹气,请樊瞳到沙发上坐。 池岭斟酌了一下,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听说您的父亲是因为阿尔兹海默症去世的。” 樊瞳一愣,眼神骤然黯淡下来。她痛苦地喃喃:“啊,是的,是的,已经十年了……” “既然您执意如此……那么我想代表我的团队,把我们在节目中获得的所有奖金连同您购买礼服的这笔款项捐出,以樊小姐个人名义捐赠给阿尔兹海默症协会,用于疾病的研究和病患的救助,您同意吗?”池岭表情沉重,话却说得贼溜,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我……这……我……”樊瞳怔忪半天,给足惊讶的情绪,最后点头,“好。” 伤感的话题过去,两人整理完心情,聊了一些后续的合作事宜,录制接近尾声。 “我以为你给我准备蛋糕已经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生日了,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一份礼物,谢谢你,谢谢……”临走前,樊瞳拥抱池岭,眼泪说来就来。 镜头切近,记录下樊瞳凝泪于腮的凄美画面,又切池岭,温柔而略带忧郁的眼神,中世纪雕像般无可挑剔的五官,绝美。 全体激动鼓掌。 步离跟着一起鼓掌。 如果在电视机前看到这一幕,步离觉得自己一定会跟樊瞳一样感动到涕泪交加。 可是现在就……emm,心情有点复杂。 诶,苏砚明呢?步离转身巡视四周,到处都找不到苏砚明的身影,连他带来的五个保镖和三个助理也一起不见了。 苏砚明走了。 没有人察觉,没有人在意,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仿佛庆功宴的地方。 原来他们都误会了。原来刘哥口中的花絮和预告并不包括苏砚明。步离后知后觉。 场中喧哗依旧。 人们欢笑、鼓掌,庆祝丑角杀青、主角登场,提前分享胜利的果实,宣誓今后所有的热闹与这位乍然一现的丑角再无半点关系。 - 录制结束,樊瞳很快离开。 蛋糕还在桌子上,连碰都没碰一下,全便宜了步离和助手同事们。 简单解决完晚餐,池岭指挥众人搬家。 拍摄中途,樊瞳提议给池岭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环境,有助于他专心创作。 池岭数次婉拒,无奈盛情难却,最终答应了樊瞳的请求。 步离本来觉得樊瞳挺好心,结果樊瞳前脚刚走,保镖后脚拎着行李进了门。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老城区赶到海湾新区,搬进了金顶山半山腰一栋新装修的带泳池的独栋别墅。 金顶山湾,南市最著名的富人区,地域开阔,独占整个峡湾,交通便利,设施齐全,依山靠海,景观绝佳。 动作这么迅速,怎么看都不像樊瞳临时起意,又是出了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钱都不一定进的来,哪里能这么快找到空置的房间用来做工作室。 可能这里本来就是池岭的产业,或者是司裘的。步离想。 别墅一共三层,一分为二,前门进去是工作室,后门是住宅,整体走舒适轻奢风,很适合池岭设计师的气质。 池岭让助手们留下整理工作室,带着步离绕去后门安顿。 家政早就在等着了,从保镖手里接过行李就要上楼,被池岭叫住。 “你跟他们上楼,找个顺眼的房间住。”池岭吩咐步离。 步离这才发现保镖把他留在酒店的东西也都收拾好带来了,不禁奇怪,“我也住这里?樊小姐会同意吗?” “这是我的房子,不关她的事。”池岭回答。 果然是这样,步离沉默。 想想池岭这样的人,在那么糟心的地方忍了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拿樊瞳做借口,不仅能顺理成章地搬家,还能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樊瞳,让她立一立贴心人设什么的,一箭双雕,是池岭一贯的处事水准。 “那让他们先挑吧,我随便。”步离以为所有人都住别墅。 池岭蹙眉,“就你一个。” “这……不太合适吧。”步离挠头。酒店就算了,堂而皇之住到老板家里,岂不是同居? 池岭沉默两秒,问:“你有车么?” “啊……”步离眨巴眼睛,“自行车算吗?” 池岭斜了步离一眼,“这里离你家开车一小时,骑车五小时,你不想睡觉了?” “那觉还是要睡的。”步离讪笑,麻溜上楼放行李。 步离整理完东西下楼,看到池岭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夜景。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迷离的橘影。 真帅啊,步离擦擦口水,等回过神,已经自动来到池岭身边。 “据说这里的风水有助星运,只要住进这里,就能成为顶流。业内戏称这里不是金顶山,是平顶山,个个顶流。”池岭看着窗外,像在自言自语。 连这都知道,你对内娱还真是了解呢。步离在心里吐槽。况且这里地价这么金贵,能在这里有产业,必定非富即贵,别说娱乐圈,各行各业都很难没有存在感吧。 没听到步离吱声,池岭歪头,“怎么,不高兴?” “没有。”步离口是心非。 池岭心思敏锐,但凡身边人有情绪波动,决计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他从来不习惯主动问。步离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盯着步离,无声施压。 步离没辙了,选择坦白,“我觉得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什么也不知道,很傻。” “嗯,是有点。”池岭同意。 步离无语凝噎。 “你的工作是跟着我,其他事有他们帮我处理。”池岭重申。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步离委屈,声音越来越低。 “嗯,是我不对。以后也不会告诉你。”池岭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步离懵了,“我是你的助理,不是应该帮你安排行程,帮你订酒店、订餐厅、打车、点外卖,照顾你的起居琐事,负责你工作之外的一切事务吗?现在这样,除了跟着你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池岭打断步离,“你是,但这不符合我的做事习惯。我有我自己的步调,不会和任何人商量任何事,也没必要。如果我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能接受吗?” 步离吭哧半天,赌气似地回了一句:“你是老板,轮不到我不接受。” “对,没错。”池岭点头,不能更认同。 他指住步离,“不接受,你就走。违约金不必付了,预支给你的薪水必须还上。” 第19章 19 步离懵了。 什么鬼违约金,他们有签合同吗?他是个黑工好吧! 还有那一万块,早被他花了个精光。 步离记得当时自己去找池岭谈工资的事,交涉无果后,透露自己想用这笔钱给家里人买礼物,得到了新任老板的热心建议。那些保健品、保健仪还有给郁萱的包包全是池岭亲自帮忙挑的,明知道他还不上还说这种话,这人简直要死啊! “我不走。”步离咬牙,能屈能伸。 “哦。”池岭语气平平,返回客厅,摸到茶几上的烟盒打开,悠闲地点起一根烟。 步离昏厥了。这是什么反应!吃定自己不会走是吧? 他想了一下马上撂挑子不干的可能性,发现自己还真干不出这种事。 步离明白,他和池岭在舞台上的那一点纠葛,在知晓对方并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已经两清。他也从来没有被这个男人有关“感谢、道歉”等等花言巧语迷惑。 他承认,那天贸然去酒店找司裘的确冲动了,但在搞清楚所有真相、再一次面对池岭出人意料的反常邀约时,他认认真真考虑了很久。咖啡厅里郁萱凝重的表情和郑重的语气不断在脑中闪现,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直到接下这份莫名其妙的工作,郁萱不止一次提醒他要乖乖听池岭的话,让他觉得,也许眼下这些看似偶然的馈赠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直觉告诉步离,他应该留下,等付完应付的代价,再自行离去,才最稳妥。 他走不了,是理性快过感性,交给他的唯一答案。 池岭靠在沙发上,深深地看着步离,“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适时宜的暧昧甜言,让步离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却没有当真。大概是习惯了利用美色当武器,诸如此类的撩拨张口就来,借此缓和当下略显僵硬的气氛。 他是老板,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步离不想再管了。 “你要觉得无聊的话,就帮我打理微博账号。”池岭招手让步离过来身边坐,问他:“手机呢?” “哦!”步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这里,忘了还给你。” “给了你就是你的了,拿着吧。”池岭没当一回事。 以为池岭还嫌脏,步离解释:“我擦干净了,还问阿姨拿酒精棉片擦了一遍,不脏了,真的,” “你以为我是苏砚明?”池岭笑了,“你不是说手机很酷,很想要吗?我帮你订了一台,没那么快到,先用着吧。” “啊?”步离眯眼,这话听着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跟郁萱夸过池岭的新手机好看,亏自己还整天为她担心来着,哪里知道她转头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我随便说说的。”步离把手机推给池岭,“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还是还给你。” “这是工作手机,无所谓。不然用你的手机交换。”池岭提议。 “不不不不不,这不合适……”想到自己用了几年的学生机,步离难为情到结巴。 池岭扯了下嘴角,明显不耐烦了。 步离一个哆嗦,赶紧把手机捞回自己这边。不是他贪便宜,而是识相。他打算先用一个月,等离职后再把东西留下。到时候人都走了,总不至于追上门来送一部手机。 更要紧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步离深知池岭的脾性,要是当面不领他的情,背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非让你屈从不可的事情来。 步离打开手机。刚才替池岭拨号的时候他就发现手机没锁屏,有钱人就是心大,仔细一看,连微博客户端都没有。 “你不玩微博吗?连app都没有啊。”步离嘀咕。 “不玩。我一般用ce montagne的ins企业号,公司倒闭之后就很少上了。国内喜欢用微博,我不习惯,之前都是谢馥希帮我处理……” “谢馥希?” “对。有不懂的你问她,后续还有配合热搜营业之类的工作也都交给你。” 果然,果然啊。步离为苏砚明流泪,前顶流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烟雾|弹。 步离腆着脸八卦,“那个黎觅……” “合伙人,司裘的,主攻传媒营销这一块。经纪约挂在他公司了,这方面他比较专业。”池岭回答得意外爽快,又指步离,“你自己下一个,登我的号。账号是手机号,密码chi12345,小写。” “密码太简单了,会盗号的,要不要改一下?”步离善意提醒。 “不用。对于大流量账号网站都有专人监控,我这么红,如果被盗号,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封停并通知我的。”池岭不以为然。 还有这种事?步离一脸稀奇。 看步离傻呆呆的,池岭疑惑了几秒,很快恍然,“哦,你是素人,你不知道。” 步离再一次流泪了。谁是素人啊,这个不务正业的设计师!口口声声不玩微博,规则却摸得门儿清,连经纪人都有,还嘲笑别人是素人,太过分了! “好了,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池岭安慰步离,“不用怕,随便用。从今天开始,我的人设你负责。” “你一个设计师还要人设啊。”步离小声吐槽。 “开网店都要人设。”池岭慢条斯理,意思这年头连淘宝店主都一窝蜂营销自己白富美、高富帅方便带货,自己为什么不能要? “不是,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说不定比人设还吸粉呢。”步离为自己辩解。 “那是在你眼里。”池岭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不可能对所有人都像对你一样,你说是么?” 听到这样撩人于无形的话,步离的心也理所当然地跟着猛跳了一下,但不会信! 步离怀着激动又隐秘的心情翻了一会儿池岭的微博,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你要进娱乐圈吗?” “怎么会,我是设计师。”池岭吐出胸腔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 烟雾缭绕,步离打了个喷嚏。 “怎么?” “鼻炎。呃……有点呛。” 池岭转头看了步离一眼,又点上一根。 步离:“……” 什么暖男,暖个屁啊! - 可能是那天和苏砚明对峙时暴露了本性,懒得再装,又或是同居后生活空间骤然拉近,避无可避,步离觉得男神原形毕露了。 比如第二天一早,步离被尿憋醒,冲到二楼卫生间,撞见池岭站在化妆镜前戴美瞳。 步离石化了。说好的纯天然贵族血统呢? 池岭斜眼,“不好意思,我从没说过我是纯天然的。” 步离一噎,起太早脑袋迷糊,不小心说漏嘴了。可是蓝灰色瞳仁配上高鼻深目的立体五官,也太具有欺骗性了,说不是混血都没人信。 “戴美瞳……对眼睛不好!”步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精彩纷呈的脸色。 “300度近视……”池岭有点无奈,“反正要戴隐形,有得选,为什么不选好看的?”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步离投降。 “怎么,想问我有没有整容?”池岭看也没看步离就知道步离想问什么,可见从小到大,这样的问题必然已经被人问过无数遍。 “啊,也没有。”步离挠头。 “割了双眼皮。”池岭指住自己的右眼,“以前一双一单,有点大小眼。” 听他这么一说,步离倒是好奇了,盯着池岭的眼睛猛瞅,恕他眼瘸,一点没瞅出人工痕迹。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没有人天生完美。”池岭耸肩,看样子是误会了步离一无所获的表情。 可能是池岭的语气毫不愧疚甚至还有点嚣张,步离福至心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完美的?” 池岭挑眉,“当然。”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步离投降x2。 不知道池岭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老手滑,翻来覆去折腾半天,一个镜片都没戴上去。 步离跟着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捶墙,“我要上厕所……” 池岭把镜片顶在指尖上仔细分辨正反,一边慢慢悠悠地开口:“我有不让你上?你可以去楼下。” 步离没辙了,直接解裤带,破罐破摔。 池岭迅速戴上镜片,回头瞄了一眼,摇着头走了。 唉,真不怎么样。 一小时后,众人齐聚工作室,确认一天的工作安排。 池岭扫了一眼ada递上来的模特名单,把身高一米七五以下的女模统统划去。 步离在剔除人员里看到了小姐妹的名字,赶紧为自己人据理力争,从亚欧人种的差异性谈到模特素养的必要性,最后总结:“模特这个职业很复杂,不能光以身高论长短。” 池岭耐着性子听步离哔哔,听到最后一句,忽然若有所思地朝步离下半身瞄了一眼,幽幽开口:“难道论粗细?” 步离:“……” 举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它超速! 男神形象全方位崩塌,但步离觉得这样的池岭似乎……更可爱了。 妖术,一种名为美色的妖术,他说累了。 然而不幸的是,这种可爱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甚至短暂到让步离怀疑自己因为美色产生了错觉。 两天后,节目组发来消息,给出了下一期的主题:国韵。 池岭要求步离做主秀,搭档樊瞳演绎他的设计。 步离惊呆了。 这不是对模特一向有着高要求、高标准的池岭能做出的决定,就像上一秒还在挑剔鲍鱼不够鲜美的人下一秒煮了一锅泡面在吃,还觉得挺好吃。 池岭给出的理由是:第四期节目重制后播出,淘汰话题攀上顶峰。与此同时,苏砚明欺压群演消息外泄,网友十分愤慨,扒出了步离的个人信息,同情步离遭遇的同时十分关心步离的未来和事件的后续走向,他需要充当一个骑士的角色,把悲惨的步离领到台前,丰富自己保护弱小的人设,并且要让步离从小小的群演摇身一变成为主角,再一次创造奇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电视台刚补录完第四期,还在加班加点做后期,除了苏砚明辱骂池岭之外,其他消息压根没外泄,但步离明白池岭说的是第四期播出后即将发生的事,并且按谢馥希手握的水军数量和一贯的营销力度来看,也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这代表池岭又要拉苏砚明出来炒作了,非榨干苏砚明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不可,顺便这次还带上了自己。 这么一想,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步离投降x3。 很快步离发现池岭的目的不止完善人设这么简单。 主秀敲定后,池岭为步离请来培训师,安排他接受专业的模特训练。 时间紧张,任务艰巨,课程异常辛苦,步离有心理准备,毕竟池岭要的不是得过且过,而是重生一般的蜕变。 但事情似乎有点超出步离的预想。 他被刁难了,被嫌先天形体差、气质不佳、动作不标准、表现力弱,从头到脚,没日没夜,被挑剔得一无是处。 而刁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敲定他做主秀的池岭本人,还不是私下,而是全方位、全公开、多角度、多人围观,一五一十,一点一滴,全被采录进摄影机内。 第20章 20 未来几天的发展和池岭脑中预演的并无不同。 第四期节目播出后,粉丝把池岭的淘汰归咎于苏砚明带资进组。 苏砚明再一次成为漩涡中心。《m&q》官博、莫霖官博和时尚博主的个人博也相继沦陷。 一轮瓜吃完,群演模特受苏砚明牵连、被电视台开除的消息如期抛出。 #池岭淘汰# #明星衣橱黑幕# #群演是谁# #临时工背锅# 热搜一个接一个被顶上来,赛跑似地层出不穷。没有一个官方站出来买单,似乎铁了心要冷处理。 舆论经过一整晚的发酵,在第二天清晨戛然而止。 电视台在持续装死接近半个月后,终于作出了相对正面的回应,却没有给出任何带有道歉倾向的解释,而是在各大网络平台的《明星衣橱》专栏内默默添加了第五期预告,充分显示了省级卫视惯有的傲慢。 说是预告,其实和第五期正片没什么关系。 预告开头回顾了前四期的精彩片段,基本以池岭的高光场面为主,接着公告节目将从第五期开始全面改版。 首先,为了展示节目的真实性,节目组宣布抛弃录播,大胆挑战直播模式。正片以舞台赛为主,时装的设计过程和团队的磨合趣事会在每一个不更新的日期以花絮形式放出,全部直拍,不加后期,剧情连贯,绝对真实。 此外,已组成搭档的明星&设计师团队每周将接到一个特别任务,涵盖明星设计作业、素人模特养成等,丰富节目的趣味性、挑战性和可看性。 预告结尾,真正的压轴大咖樊瞳闪亮登场,一番激动人心的废话过后插播本人回忆,如何从影后nydia口中得知池岭此人,如何仰慕池岭的才华,如何懊悔拒绝《明星衣橱》的邀约,进而提前结束国外的行程,亲临电视台协商合作,竭尽全力保下池岭的晋级之位。 回忆结束,樊瞳推开工作室的门,与池岭拥抱寒暄,两人温馨庆生。 镜头扫过池岭身边,被苏砚明欺负到丢了工作的小群演赫然在列。 为配合新版节目宣传,网络平台也在当天紧急为《明星衣橱》专栏改版,为取得晋级赛资格的五位设计师设置了一个pk界面,让每周接受挑战任务的幸运儿代表团队互相pk,会员可点击送花增加pk值,最终转化为奖金反馈到具体团队。 第五期赛前任务为素人模特养成,步离被池岭推出来做任务人。 pk界面中,除去步离的照片和简介外,还放了一段池岭的采访视频。 池岭在采访里表示,因为自己的问题波及到无辜的工作人员并非他本意,也曾冒着淘汰的风险数次为这位无辜的群演向节目组表达抗议,能得到现在的结果他很开心,一并解释了步离的性别问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的新模特,末尾总结:愿善意不负每一位认真工作的人。 接踵而至的好消息让网友们沸腾无比。回顾整个风波,从一开始的粉丝小团体波及到各路吃瓜群众,最终演变为群体性的胜利。 他们胜利了,以普通网友的身份对抗资本、对抗水军、对抗钞能力,对抗一言堂,赢得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胜利。 认认真真的小人物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尊重。 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得到了他应该享有的荣誉。 无数正能量涌向网友心中。他们遍地撒花、奔走相告,为他们前所未有的胜利狂欢。 而导演这一切的无形推手也隐在万千众生背后悄然走完了它预谋的轨迹。 至于池岭什么时候录的采访,什么时候冒着淘汰的风险为他据理力争……步离表示,这是个谜。 再说苏砚明。 苏砚明没有退赛,而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工作室激昂撰文,慷慨陈词,痛斥不怀好意的不明用心者利用录音造假,不顾保密协议泄露省级卫视机密,并揪出五个骂得实在过分的黑粉律师函n连发,表达团队与网络暴力斗争到底的决心,同时呼吁大家理智追星,不要当引起雪崩的那片雪花。 除了粉丝,附和者寥寥无几。尽管如此,也算给他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场面上勉强能过得去了。 苏砚明留下,平台一视同仁,给他开了一个和其他选手一样的pk界面。或许是知道他网上恶评如潮,平台煞费苦心,只设置了点击送花按钮,不然苏砚明的pk值一定是负数。 步离不奇怪苏砚明的选择,他理解苏砚明。 尽管交往不多,他在苏砚明身上闻到和顾以唯相同的气息,只是相比顾以唯,苏砚明对人气、地位的渴望更赤|裸、更直接。 或许是同行相轻,苏砚明看不起和他一样同为菟丝花的人,诸如顾以唯和他自以为的池岭,但他不会看不起强者。 底层出身,资质平庸,让他深知自己的局限性。他慕强,不遗余力地往上爬,只为更接近自己心中的强者。 而池岭不是他的同类。池岭不需要攀附强者而活,他自己就是个强者,或者说他的才华足够使他成为资本本身,本质和黎觅、司裘等人并无不同。 所以在池岭褪下伪装、充分展现自己的强大后,苏砚明很快妥协了。 他不愿就此退出,宁愿受人摆布。 也曾觉得委屈,但他选择释然。 被强者玩弄、利用,在强者的指缝中窃取自己所需的利益,是他一直以来习惯并引以为傲的事业,他早就甘之如饴。 可是步离不理解池岭。 从培训开始,池岭就像变了一个人,看他哪哪不顺眼,连呼吸都是错。偏偏池岭又是个专业人士,在时尚相关的各行各业都有足够的话语权,说话一针见血,句句在理,从不无的放矢,说得步离自惭形秽,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步离举步维艰,每天都在闹笑话,几乎可以称得上丑态毕露,被无处不在的摄影机如实记录、如实放出,一览无遗。 池岭的态度引导了粉丝的倾向,渐渐的,开始有人质疑步离的能力,发长微博分析新赛制的利弊、主秀模特的重要性,苦口婆心劝步离退赛,不要拖累池岭。 微博很快万转,粉丝几乎全员下场。 不要得了便宜卖乖,群演有群演的位置,像之前那样混在团队里当个小模特不是挺好。理智粉如是说。激进战斗粉那就厉害多了,直接私信辱骂点蜡三连,对外披皮假装理中客,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自从得到替池岭打理微博的殊荣,每天刷池岭相关的话题一度成为步离一天之中最开心的事,然而主秀曝光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微博。 他不想上池岭的号,也不想上自己的号。他怕兴致勃勃点开,收获一堆恶毒诅咒,甚至还有上升他全家的。尽管知道这只是一小撮脑残粉的个人行为,要他明明看见却当看不见,步离做不到。 视频网站更糟糕,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弹幕,把他当成一个谐星在取笑,还有人建议他转行,理由是表情、肢体管理双差的人压根不适合在镜头前出现。 网络是虚幻的,池岭通过苏砚明事件彻彻底底教会他这句话的意思,步离能明白,尽量不把网络当一回事,但是当他关上手机,远离网络,直面现实,他更难受了。 录播变直播,让任务一下子重了起来。 一周之内,池岭不仅要完成复杂的设计,还要兼顾模特训练、陪樊瞳做戏,一眼拉不到头的行程安排让他分身乏术,像一只暂时偃旗息鼓的喷火巨龙,镜头前勉强保持着男神的体面,心里则郁积着数不清的暴躁急待发泄。 他太累了,偶尔嘴上带刺也是难免,步离觉得自己应该体谅,可他还是难受极了,不是因为被池岭刁难,而是他实在看不清池岭这个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觉得池岭很可怕,并且越来越可怕。 步离的不满在距离直播仅剩两天、也就是特别任务的中途达到了顶峰。 午后,池岭照例坐在沙发上验收步离一上午的训练成果,看步离走完一圈,直接挥退培训师,要求步离从最基本的站姿开始重新练。 池岭一言不发地倒了一杯水,让步离顶着水杯自己去角落里面壁,等于把步离之前的努力全部推翻。 “模特有这么训练的吗?别看我读书少就骗我,又不是进宫选秀。”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步离受不了地顶嘴。 池岭举着水杯,脸色沉了下来。他是认真的。 步离抢过水杯,重重往桌上一磕,“你不是在培训我,你是针对我!” 许久的沉默,池岭阴晴不定地开口:“你应该反省一下你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我讨厌的事。” “我哪有?”步离委屈了,“我知道我很差,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吧?” “不差?呵。”池岭扯扯嘴角,“你以为能做我主秀的都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就这样,也不想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你们都想看我笑话……”步离控诉着,越说越难过,“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奉献给你,做梦都在走台步,其他团队的模特没一个像我这样待遇这么差的,我满脑子都是节目,整晚睡不着觉,你呢?你除了骂我,还做过什么事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我,如果是因为舞台事故施舍给我上镜的机会,那我不需要!” “那你走。”池岭抱起手臂,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这个本该充满樱花香气的悠闲午后,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上了。 “最近天热,也累,大家火气都很大。有话好好说,别吵架,都是为了节目嘛。”老好人ada出来打圆场,指着摄像机提醒,“还在拍呢,都消消气。” “你们俩悠着点哈。”心机女配谢馥希凉凉开口,似乎已经在脑子里计算如果爆出团队冲突,收尾需要多少营销费了。 顶不住所有人都来劝,这场临时的起义最后以步离的惨败收场。 放眼望去全是池岭的人,步离说不过他们,只能割地求和,同意了池岭站足一个小时就算过关的要求,前提是杯子不能碎,碎了就从头来过,重新计时。 看在池岭保证一旦过关以后再也不需要训练的份上,步离迫不及待地开始执行。 步离信心满满,谁知道一站就站到了晚上。杯子砸了三个,不得已换成塑料的。水也不倒了,尽管开了春,被泼一身也怪凉的。 咚,咚,咚。 随着时间的流逝,步离的体力渐渐透支。 只有杯子落地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伴随着不和谐的杂音,其他人结束一天的工作,分食完外卖披萨,散伙下班,互道再见,各回各家。 看来他是真的很差,步离总算承认,一抬眼,池岭迈着悠闲的步子过来了。 池岭抬腕看了下表,“允许你现在放弃,过来吃饭,明天继续。” “我不。”步离死犟。 池岭盯住步离,“那请你说到做到。” 脚都开始打颤,步离还嘴硬,“对,我说到做到!” 凌晨十二点,步离终于完成他“一小时”的站姿训练。他又饿又困,浑身发僵,只能沿着墙壁慢慢往下滑,累得瘫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面前伸来一只盘子,盘子里两片披萨,还冒着热气。 是池岭。 “你还在啊?”步离喃喃,突然一个惊醒,脑袋一别,“不吃!” 都是吃剩下的,谁要吃啊! 池岭叹气,把盘子搁在步离手边,想了想,从裤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 步离低头,默默接过,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好甜。 对,他就是这么好哄,气撒过就忘。再看这个男人,客厅夜灯黯淡,月光斜斜洒进落地窗,映出他流畅的轮廓,明明背着光,却像个天使似地自带圣光,不仅陪了他一整晚,还给他热披萨,惦记他饿不饿,当然重点是帅得惨绝人寰,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下午那么十恶不赦了。 池岭靠着步离坐下,温柔地摸了一下步离的脑袋,“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步离别扭地转过脑袋,尽管心里有松动,还拉不下脸来和解,没想到对方的手也跟着摸了过来,怎么躲都躲不开。 滚啊,哄你的粉丝去。步离在心里哔哔,就要爬起来走人,被池岭拉住。 池岭手劲奇大,箍得步离动都动不了,只能原地蹲下,很快后脑勺也失守。 池岭按住步离的脑袋转到自己这边,强迫步离正视自己,“再等等,马上就结束了。” 步离一边扭一边问,“等什么啊?” “等明天。” “还有明天啊?!”步离停下挣扎,哭丧着脸开始哀嚎,“你不是说今天过了就算完了吗……” “不,你做得很好,我也会说到做到。”池岭抬头,双手抱住步离的脑袋,一寸寸靠近,“等明天,就没事了,你相信我。” 额头贴着额头,发丝缠着发丝,鼻尖抵着鼻尖。 体温通过额头相触的那一点融为一体,仿佛两人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对。 甚至再进一步,唇也将紧紧贴住唇,令炙热的呼吸彻底不分彼此。 可他没有。 他的眼神无比清澈,像看一个可爱的孩子,宠溺,纵容,不带一丝情|欲。 他没有退后,固执地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却也不会更进一步,主动打破彼此的心理防线。 即亲昵,又疏离,就像他整个人,捉摸不定,又让人欲罢不能。 然而他又是这么的耀眼,耀眼到让人觉得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 太温柔了,步离觉得自己中蛊了,都忘了要躲开避嫌。 他就这样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让心底所有的不忿一瞬间化为乌有。 太会了,这个男人会下蛊。 “嗯……”步离心里酸酸胀胀的,狠狠抹了一把鼻涕,“摄像机开着吗?” “开着。” “所以我浑身臭汗哭得像个傻逼,你像个天使一样过来安慰我,全录下来了?” “嗯。” 深夜,寂静的山腰爆发出一阵吼声。 “你怎么这么坏啊!!!” 第21章 21 步离受不了了,推开池岭,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嘀嘀咕咕,从墙角骂到客厅。 池岭也站起来,从这边跟到那边。 “你骗粉丝,骗网友,骗观众,你是个大骗子!” “是,我是。” “不可以这样的,你这是欺诈!” “嗯,不可以。” “我要去你的粉丝群里揭发你!” “行。” “我还要去网上揭发你!” “可以。” “用你的号!” “随便你。” 步离发够牢骚,瘫在沙发上按住咕咕叫的肚子,“披萨呢?” “冷了。”池岭有问必答。 步离回头,哀怨地瞪着池岭,无声控诉:还不快去热。 池岭热完披萨回来,发现步离蜷在沙发角落睡着了,想把人叫醒,看到步离青黑的眼圈,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心。 他放下餐盘,弯腰抱住步离,架在肩上一把扛起,离开工作室,拐去隔壁,上楼送步离进房间。 步离太累了,被人扛死尸似地架在肩膀上颠了一路都没醒,一觉睡到天亮,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一看闹钟七点半,还是没能躲得过生物钟的摧残。 步离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得已起床,按着肚子揉了揉,感觉一阵胀痛,撩开睡衣一看,肋骨下面青了一块,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顶过似的,又或者被谁揍了一拳,脖子也有点不对劲。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沙发上。难道梦游跟池岭打架了?那又是谁把他送回来的? ????? 步离一生の未解之谜。 步离洗漱完下楼,看到池岭坐在餐桌前玩手机,手机型号有点眼熟。 “澡洗了没。”池岭盯着手机开口,手指飞快地打着什么,很忙的样子。 “洗了。”步离粗声粗气,还在生昨天的气。 手机越看越眼熟。步离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手机没了,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养不熟,昨天闹成那样,不知道掉在哪里,也没工夫没去找。 “你的,拿去吧。”池岭按着手机推向步离,指指对面的餐盘,“过来吃早餐。” 还是昨天的披萨,多了一个荷包蛋、一根香肠,上下一夹,变成一块三明治。 诚意负分,创意满分,符合池岭一贯的作风。总有一点戳你心窝,转眼又捅你一刀,匪夷所思的不平衡,像极了他这个人,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点子上。 步离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下解决昨晚的剩饭,偷空瞄了一眼手机,立即定住。 微博客户端开着,页面停留在个人主页,登录信息是池岭,最新一条微博发布时间显示“半小时前”,博文如下: 【1、整过容,右眼割了双眼皮。 2、没有贵族血统,母亲生前是个纺织厂的普通工人。 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没有人是完美的,请不要伤害我的朋友,他很优秀。】 配图是昨天步离罚站的照片,室内灯光黯淡,窗外夜色如墨,与照片主角汗流浃背的疲态形成鲜明对比,还用了滤镜,艺术感十足。 微博发布短短半小时,热搜已经跟进。 #池岭-不要伤害我的朋友#稳居第一,后面跟了一个“爆”。 步离点开热搜,当事人一栏里是池岭那条微博。 步离继续往下拉,毫无意外在热门置顶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条来自池岭某个大粉的长微博,以业内口吻自居,直言池岭和步离因录制风波结识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两人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不断了解彼此,直至成为很好的朋友。池岭选择步离做自己的主秀模特一定有他的原因,粉丝指责步离的能力是毫无道理的,不仅对步离不尊重,也是对池岭眼光的质疑,完全不可取。况且本期节目主打素人养成,就像池岭说的那样,没有人是完美的,应该留给素人成长的空间,又旁敲侧击暗示花絮视频虽然是直拍且不加任何后期,但也是经过挑选、有所取舍的,视频里反映的情况不代表事实的全部,比如大家只看到视频里步离的笨拙,却没看到步离背后有多辛苦、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身为粉丝,特别是亲身经历过各种舆论风波的池岭粉丝,更应该理智看待池岭和池岭身边的人,静心期待两人在正式舞台上的精彩表现。 整篇博文措辞冷静,主旨明确,条理清晰,层层递进,明显经过公关指点,不排除由当事人方直接授意。 联系热搜,步离终于搞明白池岭没头没脑的自爆究竟想表达什么了。 先是大方爆出自己的隐私证明人无完人,进而论证被大家取笑的步离更不可能完美,承认步离的“朋友”身份,暗示粉丝适可而止,配合下方大粉的长篇说明,表达自己维护友人且愿意为友人挺身而出的决心,呼吁网友及粉丝停止激进且不负责任的针对行为。 两篇博文互相补充,相辅相成,逻辑完整,分析到位,完完全全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步离从没想过池岭能做出这样的事,惊讶甚至盖过了他探索爆料真实性的欲望。 他是在为我辩解,公开表示站在我这边,无条件支持我吗?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明天”? 步离这么想着,尽管深知眼下的一切很有可能又是一场有目的、有预谋的炒作,在看到池岭这样公开明确的“表白”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惊讶、委屈、疑惑、感动皆有之,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之很复杂,而当他继续往下拉,看到其他热门话题,又瞬间冷静了。 除去领头大粉的理智呼吁和小粉丝们的热情响应,剩下的通稿就标题党多了。 《惊爆!完美男神池岭自爆整容!网友惊呼:他的这些部位竟然是假的!》 《国际知名人气设计师池岭首爆身世,生母竟然是——》 《逆天颜值,假!贵族血统,假!新晋顶流池岭是否面临人设崩塌?》 夸张的抹黑毫无疑问引来粉丝一窝蜂的反驳,大粉带头紧急制作澄清长图,迅速扩散到人手一份,宣称“池岭从没说过自己是贵族也没说过自己没整容”云云,由于爆料内容过于劲爆,重点迅速歪斜,隐隐有向“纺织厂里的贵族”“儿子这么好看妈妈该有多好看”“割双眼皮算不算整容”“明星或公众人物整容有没有错”等等奇葩话题发展的趋势。 开头还好好的,越往下拉,“步离”的出现频率越低,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确定不是趁机卖惨给自己虐粉? 步离歪头看向池岭,看向这个旧波未平、新波又至,来不及等到下一期节目开播,再一次迫不及待站上舆论顶峰的当事人本人。 “是真的。”池岭顶着步离不信任的目光,一反常态地先一步开口解释。 步离的眼神越来越怀疑。他是真的怕自己生气,还是怕惹毛了自己,不配合他炒作,搞得最后不好收场? 池岭放下刀叉,轻轻舒了一口气,“弗格现任当家人merida·fergus是我的继母,现任首席设计师池东年是我的生父。” “哈?”步离呆了,话题太过跳脱,脑子突然转不过弯。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跟弗格有仇。”池岭继续,“池东年和我母亲出身底层,我母亲痴迷他俊俏的脸,早早和他结婚,打工供他出国读书。认识merida·fergus后,他抛弃了我的母亲,放任她病死客乡。我的幼年在纺织厂里度过,直到母亲去世,被池东年接去国外抚养。” 这下步离彻底惊了,“所以你微博里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人?” 池岭垂下眼睫,“我说过了,是真的。”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步离结巴了。 “以为我故意利用过世亲人引爆网络话题?以为我为了人气,什么都可以拿来做垫脚石?”池岭语气尖锐,“母亲死的那一年,池东年和52岁的merida·fergus生下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池屹。继母厌恶我,池屹嫉恨我,处心积虑抹黑ce montagne,妄图联合时尚圈封杀我,最终弄垮我的公司,存心整死我。思瑞是c.m.的资方之一没错,但司裘吃人不见血的资本家身份不会改变。弗格的针对策略导致我不得不接受思瑞的融资,出让公司的自主权,回国和毫无道德底线的黎觅合作炒作。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皆非出自我本意,不管你信不信!” “我不是……哎,对不起。”步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愣了很久,犹豫着走上前,弯腰送给池岭一个拥抱。 “干什么?”池岭皱眉。 “安慰你一下。”步离眼神直白,他觉得这时候的池岭应该需要一个拥抱。 “哦,谢谢你,但有点肉麻。”池岭板着脸,语气有点冷。 “……” “我以前养的狗也经常会这样扑过来抱住我,它已经死了十年了。” “……” 滚啊!!! “逗你的。”池岭回拥住步离,揉了一下步离的脑袋,然后放开,“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有一件事目前比较要紧,我想告诉你。我从司裘那里得到消息,池屹计划于近期抵达南市,会在第六期替换下kirk,全力狙击我。” “……!!!”步离震惊过后,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皮,“他有你好看吗?” 虽然这个时候提这个问题不太好,但颜狗就是这么直接。 “倒也没有。”池岭嘴角抽搐,勉强按下古怪的情绪,“但是他手里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东西。” “比如?” “裸|照。 “什么?!!!” “两三岁那种。” “……” 步离无语了,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还可能造谣我和司裘……”池岭欲言又止。 “这么无耻?”步离握拳,“他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抹黑你,你就告他!往死里告,告死他!你是名人,你这么红,有权利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名誉权!” “也行。”池岭不甚在意,盯住步离话锋一转,“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给你压力,是给我自己压力。我希望自己能赢,还要赢得漂亮,给对手一个有力的回击,所以精神时刻紧绷,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大意,也因为这样,可能对你有过一些不太恰当的行为……” “我明白的。”步离打断池岭,突然觉得很愧疚,“我明白,不用解释太多,我不计较。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又……呃,其实我很开心你站在我这一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吧。你肯定可以赢的,不管对手是谁,你都会赢。” 池岭笑了,“很巧,我也是这样认为。” 步离抿了抿唇,小声问:“那我很优秀也是真的吗?” “呃?嗯……”池岭眼神游移。 长久的沉默。 迟疑了,他迟疑了! 步离百感交集,嘴角越撇越下。 “是,你是。”池岭点头,试图用自己的坚定感染步离,“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光。” 虽然很像挽尊……步离嗅嗅鼻子,勉强承认池岭说得对。 第22章 22 池岭用完早餐,准备去隔壁上班,临走前吩咐步离:“你放假吧,今天。回家看望一下家人,明天彩排见。” 步离不肯。 “我每天都有跟爸妈视频,没关系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再练习一下,节目要紧。”步离讪笑着上楼,迅速换了一身运动装下来,屁颠颠地问池岭:“老师呢?把他叫回来,我准备好了!” 池岭嘴角上扬,“马上。” 彩排前最后一天,工作室全员到齐,在池岭的带领下很快投入工作。 这是特殊的一天,又是极其平常的一天,全员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又互不干扰,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步离,精神饱满,笑容洋溢,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比以往更积极、更卖力。 一节课时间到,老师宣布暂停小憩。 步离走到落地窗边喝水,眼睛瞥向室内,主要是看池岭。 室内气氛严肃,随着时间的流逝,丝毫不见松弛。每个人都在努力,向同一个目标迈进。 不,等等,等等等等。 步离停下偷瞄行为,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身世凄惨,因为上一辈的遗留问题被弗格搞垮了公司,逼不得已出卖才华,跟吃人不见血的司裘、毫无底线的黎觅合作(司裘、黎觅的问题有待考证),后妈还不肯罢休,看他事业有起色,又把同父异母的弟弟派过来捣乱…… 步离复盘整个对话,发出了来自肺腑的疑问。 对,他是标准的美强惨,是别无选择走到这一步,可是这跟他针对我有什么关系? 这算什么?躲在我一个素人背后卖惨?而且网上卖惨不够,竟然亲自卖到我面前,还给他成功转移了话题? 步离:??? - 步离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释。 彩排在即,这一天,众人异常忙碌,包括步离。 繁重的训练打断了步离的胡思乱想,一天下来,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甚至来不及看一看早上的风波后续如何,又引发了怎样匪夷所思的蝴蝶效应。 第二天彩排,一行人早早来到电视台。 彩排不过走个形式,掐一下直播的时间点,妆发什么都没换上,步离还是很紧张,按正式登台的流程认认真真走完一遍,得到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步离是主秀,和其他群演不在一个地方休息。 池岭被导演叫走,说是要单独协商一下舞台的效果和灯光等等。 步离独自一人回到嘉宾休息室,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由于实在无聊,心思又飘到节目上,做足心理建设,打开视频网站瞄了一眼,突然发现他和池岭吵架那一段被采录进花絮,放进了专栏。 花絮不长,大致分三个部分,开头是午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对峙的画面,水杯推来推去,言辞尤为激烈,至于内容…… ——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奉献给你,做梦都在走台步,我满脑子都是节目,整晚睡不着觉……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我很差,其他团队的模特没一个像我这么差…… ——他们错了,他们不了解你,你一点也不差! ——这不是培训,是进宫选秀,你们就是想看我笑话…… ——那你走。如果我的选择伤害了你,我宁愿让你走!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我,如果是因为舞台事故施舍给我上镜的机会…… ——我选你的理由你不知道吗?因为你是最好的。但你现在还不是!我对你严格,只是想让你成为最好的那个你! 镜头一转,切到傍晚,步离疲惫至极,还在坚持训练。 镜头拉近,池岭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心疼表情,热完披萨端着盘子去角落里找步离。 ——不要再练了,够了,过来吃饭。 ——我不。 ——你疯了吗? ——我不想再被人看笑话。 ——谁看你笑话? ——他们都想看我笑话! ——不管那些,先吃饭。 ——不吃! ——好,我陪你。 画面渐渐模糊,紧接着来到半夜。 夜深人静,两人靠在一起,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像一对避开人群互相舔舐伤口的小情侣。 大概是拍摄距离比较远,声音也小,听不太清,好在弹幕区人才辈出,个个听力十级,早就为后来的人写好了字幕。 ——你还在啊。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唔…… ——再等等,马上就结束了。 ——等什么啊? ——等明天。 ——还有明天啊…… ——有,怎么没有。你做得很好,你要相信你很优秀。等明天,等总有一天,总有人会发现你的好。 步离:??? 什么鬼?这是什么绝美恋爱剧场景、绝美偶像剧台词?是他记忆错乱了吗?竟然发生过这种事? 步离拉住进度条倒回去重看,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确认每一个字都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可是连起来怎么变了味呢? 百万后期,台词毫无拼接痕迹。 百万编剧,起承转合扣人心弦。 百万导演,他的名字叫池岭。 步离一个哆嗦,总觉得怪怪的,肉麻兮兮,说不上来。 弹幕比步离敏锐得多,直接道出了真相。 【这走向emmm出乎我的意料?】 【好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这么觉得】 【画面突然变成粉色】 【恋爱的酸臭味】 【仔细看看,这个步离长得挺好看的】 【之前太过分了,我道歉】 【我代表自己允许节目组加后期,请在他们中间加一颗爱心】 【+1】 【+2】 【+666】 【+∞】 这么一想,的确有点那个意思。 步离脸红了,拉倒评论区,已经一片“yoooooooooooo~”地刷了起来,甚至蔓延到以往几期。 【过来考古,有点好嗑】 【打情骂俏,爱的痕迹】 【+1】 【+2】 【+666】 【+∞】 【听说他们住在一起】 【我发现了,他们每天都是一起来的】 【emmm细思恐极】 【emmm突然变态】 【这是嗑到真的了?】 什么东西?没眼看没眼看。 视频区都已经这样,那微博呢? 步离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手机,点开明星衣橱话题榜,印入眼帘的是一连串标题党通稿。 《池岭团队面和心不和,赛前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明星衣橱独家内幕!史上最大危机!池岭团队或遭遇解散……》 《池岭与模特激烈互呛,互甩脸色,原因竟然是——》 满屏幕的池岭。步离嘴角抽搐,自己仍然没有姓名,一点都没视频好看! 步离返回视频区看弹幕,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门被人打开了,是谢馥希。 “希姐。”步离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上辈子的阴影还在,步离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谢馥希似乎对步离很感兴趣,大大方方挨着步离坐下,低头玩起了平板,好像在刷微博,一边刷,一边露出可疑的笑容。 不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步离心中警铃大作。 看步离盯着自己,谢馥希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也不避开,还把平板往步离那边斜了斜。 得到谢馥希的默许,步离明目张胆地凑过去看。 谢馥希果然在刷微博,用的是一个叫“每天都被池岭帅醒”的账号。 池岭粉圈知名产粮大粉,审美在线,技术超群,出图又快又好,而且性格活泼,爱和小粉丝打成一片,最难得的是只爱池岭一个,任其他家挖墙脚始终不为所动,跟随小姐妹浪迹粉圈的步离简直不要太熟悉。 大粉发博:之前一直觉得00是个ai,我错了,我为自己的幼稚道歉,他有脾气!从来没见过00这么凶,还只对一个人凶,凶过之后又这么温柔,如果这都不算爱,还能怎么解释?啊走开走开,什么贵族绅士暖男全都走开,这个宠溺暴君人设我嗑定了!姐妹们你们觉得呢? 00是粉丝给池岭起的带昵称性质的代称,尽管本人一点也不零。 配图是池岭和步离坐在角落里的合影,如弹幕所愿加上了爱心。 转10000+,赞10000+,评10000+,全面飘红,带着底下一片“嗑死我了嗑死我了”的呼声,稳居热门话题榜首。 步离看看自己的手机,看看谢馥希,再看看谢馥希的平板。 他懵了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手机,看看谢馥希,再看看谢馥希的平板。 有毒啊,这群戏精!!! “别误会,这不是我的号,平时也不是我在打理。”谢馥希指着账号解释。 比这个号大的号我手里还有一百个,她心想。 “不是你在上吗?”步离不懂。 谢馥希抬眼,“抽空验收一下项目成果,顺便评估一下员工的绩效,有什么问题?” 奇奇怪怪,素人步离挠头,实在搞不懂。 看出步离的好奇,谢馥希盛情邀约,“要不要一起看?” 于是,在步离的注视下,谢馥希开始频繁换号,个个都是池岭粉圈里叫得出名字的大粉。 谢馥希忙碌地浏览着大粉博文的转赞评情况,截图记录话题、热搜的具体数据,不时点头,充分显示前两日的部署已初见成效。 等谢馥希换到第五个号,步离终于忍不住了。 步离指着他和池岭的cp话题问谢馥希:“这是你一手策划,让脂粉带头炒起来的?” “当然。”谢馥希面带自豪。 “呃,他知道吗?” “你觉得呢?” 步离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池岭。 答案不言而喻,可看谢馥希的表情,步离总觉得她在说,他要不知道,我敢这么做吗? 步离想了想,“那你知道池屹吗?” “池屹?” “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听说马上要来参加第六期节目,很厉害的样子。” 谢馥希眯眼,“哦,没什么印象。” 步离:??? “不好意思。”终极颜控谢馥希耸肩,“我对长得丑的人都没什么印象。” 步离昏厥。却也不难从谢馥希的反应推测出池岭的态度。 “所以他根本没把池屹放在心上?”步离问。 “我觉得是吧。”谢馥希刮了步离一眼,“他只把你放在心上。” 极其暧昧的话语,足够令人脸红心跳,可惜步离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跟我说因为池屹的加入所以精神紧张,对我太严厉,害我被他的粉丝骂,站出来为我说话,但事实是,他只是为了跟我炒cp?” “那你不是红了么?你帮了他这么多,他用这种方式回报你,很正常。”谢馥希的回答等同侧面承认。 “我有收工资。” “助理是助理,这是额外的报酬。”谢馥希斜眼,一脸“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表情。 步离的确不太满意,连总是微微扬着的嘴角都放了下来,被愚弄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让他婴儿肥未褪的可爱脸蛋显得格外严肃。 谢馥希看在眼里,误会成另外一种意思。 “不用灰心,也别着急。现在才刚刚开始,你的潜力远不止这点。”谢馥希靠近步离,轻轻抬起步离的下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下一个顶流?” 第23章 23 “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拜拜。” 步离“唰”地起立,迅速闪人,退避三舍,最好再也不见。 彩排很顺利。 等到结束收工,时间已经不早,池岭邀请节目组和樊瞳团队一起吃饭。 步离不想去,申请早退,得到池岭的允许,早众人一步离开电视台。 等出去才知道后门全是人,短短一截楼梯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平时彩排和录节目的时候粉丝都在这里蹲点等池岭上下班,多晚都等,步离见怪不怪,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大概是花絮的营销起了作用,步离一出现,人群像被按下开关似的蜂拥而上,尖叫着、推搡着,挤得步离寸步难行。 步离吓了一大跳,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常备口罩戴上,一边说着“认错人了让一让”,一边蒙头躲避,想假装路人开溜,可惜早就晚了。 难怪早上他和池岭一起下车的时候粉丝叫得比平时响了一倍,原来这就是cp的威力。步离麻木地想着,脚都踮不着地,像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截浮木,完完全全身不由己,口罩也很快被人扯掉,甚至还有人趁乱摸了一把他的脸蛋。 谢馥希接到消息,赶紧带着保镖和电视台的保安过来救场,好不容易稳住局面,让步离得以离开电视台,安全回到山湾别墅。 半夜两点,池岭结束酒局回到别墅,双颊酡红,满身酒气,眼神倒还清明。 他打开灯,看步离跟个鬼似地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先是吓了一跳,想了想,又很快恍然。 “还不睡觉?怎么,太激动了?”池岭一边取笑,一边往沙发走。 步离不搭腔。 “听说你被粉丝围在电视台门外了?我应该提前给你配两个保镖,是我的疏忽。”池岭走到步离身边坐下,大概是微醺的缘故,话变得多了起来。 他按着太阳穴醒了醒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步离,“说说看,红了的感觉怎么样?” 步离没有回答,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发了很久的呆,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红了,想做什么?唱歌,跳舞,拍戏,还是继续做综艺?” “唔,不想做什么。”池岭回答得很慢,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 “我不明白。”步离抿唇。 看看别人,看看别的正常人,不红的想红,红了的,处心积虑想怎么维持热度,怎么抢占资源,怎么上位,巴不得长红不衰。可他呢?大好前途摆在他面前,他却说什么也不想做?所以归根结底,他只是想愚弄大众吗? “我说过,我是设计师。”池岭蹙眉,“唱歌、跳舞、拍戏、做综艺,那都是明星做的事,与我无关。我需要地位、影响力、名流的认可、时尚圈的肯定,人气于我毫无用处,甚至某些低龄粉丝还会拖累我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那你干嘛要这么做?做这么多又为了什么?你……”步离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池岭的所作所为,当然更加无权评价。 “你还不懂?”池岭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重复,“我说了,我是设计师,不是明星,但我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归回自己的生活,回到我应有的轨道,做我该做的事。但人气还在,粉丝也不会那么快散。我需要有人来接手我的人气,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那你有想过这是我需要的,是粉丝需要的吗?你把我当白痴,也把粉丝当白痴吗? 步离想问,最终没有问出口。 步离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个傍晚,池岭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眺望窗外夕阳的余晖。 “我有我自己的步调,不会和任何人商量任何事,也没必要。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接受,你就走。” 他记得他这样说,冷漠、落寞,却又固执。 而当自己选择留下,他又说:“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也是,毕竟你是我的助理,是我钦定的公开暧昧对象,只要你在我身边,顺从地接受我的关怀和好意,甚至不需要你配合演出,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而我不可能对所有人都像对你一样,因为我选中的是你,你说是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当时步离不信,现在他信了。 忽然之间,所有匪夷所思的亲近都有了解释。 步离相信了,相信池岭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但总有一半深藏在他的真话背后,像个定时炸|弹,每每在你付出拳拳信任之时,毫不犹豫给出怀疑的一击,时至今日,他深有体会。 对池岭来说,自己就是个刚入学的小学生,总有一百个理由能拿来应付,总有一百个借口能拿来敷衍。或许也曾觉得歉疚,心底也还存着一份柔软,所以当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向他询问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恰当的理由令自己信服,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他的行为,扭转他的固执。 这样的询问毫无意义,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是什么让他筑起层层心防,留有温情,却又拒绝温情? 步离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这样一个明明应该生气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探究欲。 池岭一点没看出步离的不对劲,还在侃侃而谈,“跟着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吃亏。你长得不差,有潜力,最重要的是你有趣,有梗,有营销点,这是我和谢馥希一致认可的事实。难得有现在这么高的热度,白白浪费掉,那太可惜了。难道你想便宜樊瞳?” 多么难得的机遇,多么诱人的条件,步离差点就信了,直到听到“樊瞳”两个字。 “所以没有我,你也会随便找一个人跟你炒cp?” “不,是我看得顺眼的人。”池岭摇摇手指,“让我看得顺眼的人可不多。” 完全不像好话,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步离苦笑。 “不用谢。”池岭毫无自觉。 步离继续苦笑。 “当然,这对我也有好处,不必太感激。”池岭补充。 “啊,弗格……对,还是弗格。”池岭歪倒在沙发上,按住发烫的额头,“弗格不死心,想模仿我的手段,借我的热度把他们的人捧起来,那我就让他们死心。杀死一个节目最好的方法就是炒cp,不懂这句话没关系,你可以问一问谢馥希。” 好歹是在娱乐圈边缘打过滚的人,步离怎么会不懂。 有多少综艺因为贪恋热度,走捷径,炒cp,一味讨好粉丝,毁了初心,败坏了口碑,留下一地鸡毛,时过境迁,能想起来的只有毫无下限的卖腐骂名,而且不光综艺,连电视剧也是。 步离明白池岭的意思,弗格想要高大上,他就反着来,把自己包装成新晋流量,吸引大众的目光,营造一场粉圈狂欢,让人无暇思考节目原本想表达什么、究竟有何诉求,而以防弗格接下来的反击,索性将现有的热度一股脑导向cp,用心可见一斑。 但不得不说,很有效。 “那你呢?”步离问。 “我?”池岭笑了,“我不是弗格,需要用综艺来拉取国内受众的好感度。我的战场从来不是国内。只要弗格计划落空,我就赢了。” “可是你已经赢了,早就赢了。” “你怎么这么天真?真可爱。” 不把对手置于死地,死了还要戳两下,确保它死得透透的,怎么叫赢? 池岭笑出了声,撑住沙发仰起上身,伸手撸了一把步离的脑袋,又去捏步离的耳垂,被步离偏头避开。 手臂尴尬地僵在半空,半天没有收回去。 池岭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坐起来,静静地看着步离,看步离看自己的眼神一改往日的雀跃,浮上不可名状的抗拒,突然之间,好像酒也醒了。 步离下意识坐远了一点,接踵而至的疑问无异于火上浇油,“你没有骗我?” 池岭眯眼,“没有。” “池屹会不会来?” “会。” “你真的怕他吗?” “我怕。”池岭盯住步离,表情冰冷,眼神深不见底,看起来比他口中的“池屹”更加令人害怕。 “哦,真的吗?”步离撇嘴。 “呵。”池岭冷笑,没有回答步离的问题,而是说:“弗格不好过,我就好过。它毁了我,我也要毁了它。” 不是毁了ce montagne,毁了c.m.,而是“毁了我”。 这时的步离还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简单地把池岭对弗格的仇视归结为上一代的恩怨。 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让步离打了个哆嗦。他垂下眼睛,因为信任崩塌,让他失去了分辨真假的能力,更因为实在顶不住对方这么可怕的目光,因而只能错开视线,怂兮兮地选择先避一避。 步离的回避让池岭脸色更冷,心底浮起一股恼怒。 池岭从不否认自己对步离的好感,他喜欢所有一切和他背道而驰的东西。 年轻,单纯,莽撞,盲目,给点甜头就笑,随便卖一卖惨就原谅,加上一无所有的背景和逆来顺受的个性,最终让他选定他。 他盛情邀约对方成为自己的命运共同体,利用对方的崇拜,不断引诱对方认同自己的一切,欲擒故纵,欲取故予,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却没想到招致而来的竟然是不信任。 他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惊讶,有惊喜,有喜欢,有崇拜,还有光。哪怕是假的,也演得足够好。 但现在好像没有了。 池岭觉得自己很生气,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好意不被人领情生气,还是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光彩熄灭而慌张。 “我要请假,就明天,直播结束之后,我要回家看爸妈,还要回一趟学校。”步离粗声粗气,找借口打破僵局。 “随便你。”池岭站起来,扯下领带狠狠扔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离无语。 这个人怎么回事?自己都没生气,他生什么气? - 直播如期而至。 众人齐聚电视台,信心满满地迎接观众的验收。 步离话很少,自顾自做着分内事,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只当他过分紧张,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这一期的主题是国韵,池岭以水墨为题,将黑白灰的运用发挥到极致。除了步离的渐变开衫和樊瞳的刺绣礼服一如既往的繁复之外,其余一切从简。设计仍旧巧妙,点睛之处比比皆是,却多了一丝平易近人,不再高不可攀,连不是模特的普通人也有了“换成我穿会不会好看”的幻想,给前几期“不接地气”的评价一个有力的回击,轻松获得满场喝彩。 巧的是,弗格团队的kirk也选了和池岭一模一样的黑白加水墨风格,模仿意味浓重,又因为文化差异,加入了一些西方元素,颇有点另辟蹊径的意思。 只是撞了风格,而且撞的还是国内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传统风格,说抄袭完全谈不上。而像kirk这样在国际上还算有姓名的设计师肯拉下脸来讨好国内观众的审美,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步离也没想到,却能够预料到直播过后池岭对kirk的通稿攻击,不外乎抄袭云云,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步离冷漠脸,直到被邀请上台接受点评,瞄到观众席前排拼命挥手幅的珍姐和喜不自胜还装严肃的老步,紧绷的脸蛋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步离记得自己早就问过他们,直播当天要不要来现场看自己演出,给他们留最好的位子,老两口说店里忙走不开,在家看电视就行了,怎么又来了呢?难道是联合郁萱瞒着自己,想给自己一个惊喜?那可真是太惊喜了! 步离高兴极了,连回答问题也热情了起来,引池岭频频侧目,惹来台下一片尖叫。 点评过后,步入打分环节。 改版引入观众投票,均衡评审团评价,最后一名淘汰。池岭和kirk两队遥遥领先,分数旗鼓相当,最终池岭险胜。 直播圆满落幕。 线上收视率飙升,网上热度不减,纯粉狂欢,cp粉过年,导演笑得合不拢嘴,连一直哑火的弗格也因为捆绑池岭而有了不小的存在感,几乎可以说全员满意。 除了樊瞳。 不同于舞台上的火热,后台气氛森然。 因为是直播,不需要做后期,收工后节目组召集众人开一个短会,复盘一下直播经过和衔接下一期的工作安排。 可能是气氛过于剑拔弩张,渐渐没人说话,只剩两朵高岭之花一左一右,各自为政。 樊瞳拂了拂耳朵上价值百万的耳坠,幽幽开口,“池先生不解释一下?” 第24章 24 “嗯?解释什么?”池岭的口气相当随意。 樊瞳的表情裂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你捧你的人,我买我的热搜,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压我热搜这就不太妥当了吧。” “压你热搜?我没有那个闲工夫。不如问一问你的运营部,钱给到位了吗?” “钱再怎么到位也不如关系到位。” “原来你也知道。” 樊瞳的脸色很不好看。 gt在网媒界的力量傻子都知道,压个热搜轻轻松松,对家再有钱都不好使,更别说池岭背后还有思瑞撑腰。 可是当初两家协商合作,她这边给出炒cp的方案,池岭拒绝了。看在思瑞和gt的面子上,她认了,也以为不借节目炒cp等于双方默认的规则。结果他转头找个素人喧宾夺主,算什么意思?宁愿和素人暧昧也不愿意跟她合作,还为了这个素人屡屡压她热搜,搞得热度全在素人身上,没人记得樊瞳才是主角,让她影后的脸往哪搁? 世纪级撕逼即将拉开序幕,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步离深感疲惫。 “我不舒服,能不能先走了。”步离开口打破沉默。 樊瞳的段位不知道比苏砚明高多少,也比苏砚明沉得住气,更加不屑从小人物身上寻求虚荣感,听到步离说先走,只“哼”了一声,继续盯着池岭不放。 池岭观察步离,再三确认步离不是身体不适,而是随便找个借口想早退,于是挥手放行,“你走。” - 步离戴上口罩、鸭舌帽,由保镖护送上车。 车里不止他一个,还有步建刚和郭珍花。 步离“哇”地叫了一声,摘下口罩帽子,热泪盈眶地搂住爸妈,“老步!!!珍姐!!!我想死你们啦!!!” 郭珍花对着步离的脸蛋狠狠亲了一下,“乖儿子!” 步建刚“哼”了一声,“没大没小。” 步离激动极了,等缓过劲,才想到要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有个小姑娘,戴着工作牌,把我们带到这里,说你马上也来了,让我们等一等,一起送我们回去。”郭珍花说。 “噢,真是个好人!”步离祝福不知名的小姐姐,好人有好报! 和亲人久别重逢,步离哔哔了一路,直到看到亲妈手里的东西。 一张手幅,左边池岭,右边自己,中间[池岭(心)步离],十级磨皮,p得如梦似幻,就差把两人摁在一起。 “这哪里来的?”步离一脸嫌弃。 “门口有人发,免费的,一人能拿好几张呢!”郭珍花低头,温柔地看着池岭那半边,“瞧瞧,多俊,多好看。” 谁才是亲儿子?步离吐血,不情不愿地瞄一眼,又瞄一眼。 就算要把他和池岭放在一起,凭什么池岭在前面! 步离越看越气,一把抢过手幅,揉巴揉巴团成一团,还在想该怎么毁尸灭迹,被郭珍花抢回。 “要死啊,去去去!”郭珍花展开手幅,放在大腿上对着池岭使劲抹,企图靠人力抹平手幅上的褶皱,一边责怪,“揉了干嘛,怪好看的!回去把你那半边裁了,这半边给我留着。” “……” 手幅事件以步离的妥协告终。 车辆很快抵达目的地,三人下车。 郭珍花隔着车窗和司机谢来谢去,终于舍得把人放走。 店门开着,由新来的服务生照顾生意。以免打扰客人用餐,三人从后门上楼。 步建刚掏钥匙开门,郭珍花拉着步离唠唠叨叨。 “儿子出息啦,都能派专车来接送啦,老妈死也瞑目啦。” “接送?你们不是自己来的?等等专车?什么车?”步离问题一个接一个。 “什么车?那我不认识。”郭珍花坦荡承认。 步建刚报了一个牌子,补充:“也就百来万吧,比刚才那部好一点。” 步离眼神一凛。牌子和池岭的专车一模一样,这绝不是郁萱能有的手笔! 不是郁萱,那就只有…… 答案不言而喻。 步离垂下脑袋。 他的确什么也不会说,就算说,也不一定是真的。 可是总让人这样后知后觉,真的很累。 - 直播结束后,步离宣称老板给他放假,没去学校,也没去电视台,更没回山湾别墅,就宅在家躲起来当鸵鸟。 第六期的赛前任务是跨界设计师,由各团队的明星嘉宾负责完成。 樊瞳开始频繁出入池岭的工作室,整天粘着池岭问东问西,美其名曰学习,乍一看,俊男美女,还挺和谐。 回想当日临走前两朵高岭之花的针锋相对,大概是池岭妥协了。然而两个戏精,步离早就领教过他们的演技,谁输谁赢还不好说,更不相信两人镜头背后也能这么和谐。可惜除了花絮,步离一无所知。 这两天,步离脱离团队,彻底成了一个编外人员。 池岭本来话就少,从不主动联系他。 ada也不找他。 工作组的同事少了他,还是一样其乐融融。 除了谢馥希每天不厌其烦地朝他抛橄榄枝,谁都不管他。 步离翻来覆去琢磨,怎么都想不通,于是偷偷找郁萱打听,又不敢明目张胆打电话,怕不小心被认识的人偷听,就发信息。 步离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 郁萱很快回复。 [一切顺利,照常进行。] [一点意外都没有?] [当然。我也是等你走了才知道原来你根本不重要~] [……]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像跟老公吵架赌气回娘家,又忍不住找人试探老公的口风,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滚啊!!!] 步离跳脚。 郁萱也像池岭一样,丝毫没把步离的恼羞成怒当一回事,自顾自接上先前的剧情。 [老公这么好,晾久了就要成别人的咯~还有心机女配趁机挑拨离间,说不定哪天正宫地位不保,难啊,难。诶你不要误会,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cp粉说的。其实除了cp粉,大家都挺乐意看帅哥配美女的。] [???心机女配是谁?] [樊瞳樊大影后,男神的现任女主角~] 步离昏厥。堂堂影后掺和这种事,至于吗? [那其他团队人员有变动吗?] 步离旁敲侧击,真正想问的是池屹。 [你都不来,还惦记什么呢~关你什么事~] 郁萱说风凉话。 网上没有消息,郁萱那里也没有,应该相安无事吧。步离放心了。至于花絮,每天都在追,第一时间守着更新,但是要他承认那是不可能的! 步离这么想着,习惯性点开上一期花絮重温。 池岭的敷衍肉眼可见,满屏幕被迫营业的假糖,可谁又知道是不是演的呢。 - 步离在家闲了两天,郭珍花看不下去了,打发他去厨房洗菜。 店门还没开,正当备餐时间。 主秀曝光后,总是有零零散散的粉丝来大排档凑热闹,保险起见,步离戴着口罩下楼,还没进门,突然被人叫住。 是店里除了先前的兼职生之外新请的两个全职服务生,一个洗碗,一个招呼客人,这会儿都在前面收拾碗筷准备开张。 两人见步离下楼,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毕恭毕敬地叫他:“步哥。” 步离脚步一顿,倒退回去盯住两人,“什么?你们叫我什么?” “步哥。”两人异口同声,表情更恭敬了,“池先生吩咐我们要好好干,您放心吧。” “……” 步离跑进厨房,把郭珍花拉到一边,指指外头两个服务生,“那两个什么来头?” “不是你叫回来帮工的吗?”郭珍花莫名其妙。 “什么,我?”步离大退一步,指住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郭珍花狠狠抽了一下步离的屁股,“你这兔崽子,是不是疯啦?我们又没给钱,不是你还能有谁?” “等等,你等等,你给我等等。”步离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需要理一理思绪。 步离一边理思绪,一边上楼,把家里大大小小、塞得到处都是的礼盒翻出来一起理了。 楼上客厅,步离表情严肃,指着地上一堆老年奢侈品问郭珍花:“妈,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些,这些,还有那些,都哪里来的?” “不是你买的嘛!”郭珍花有理说不清。 步离不听,继续质问,“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贷款了?是不是给做传销的骗了?” “就是你买的,让人送到家里的。”郭珍花一口咬定。 “你知不知道这些要多少钱?我给人当助理,了不得拿点演出辛苦费,哪里能赚这么多钱啊?”步离没辙了,拎着地上的东西挨个给郭珍花解释,“看看这个,高级营养品,进口的,几千块一盒,一盒就够吃半个月,你儿子我哪里买得起!再看看这个,高级保健仪,也是进口的,都不是钱的问题,只有会员才能买,你儿子我哪里办得起这么高档的会员卡!还有这个……” 步离越说,脸色越差。礼盒琳琅满目,要啥有啥,种类之多、涵盖面之广,拼个二胎都够了。 郭珍花脸色也很差,心情更差,差到直接叫出了声,“啊?啊??啊???这么贵,这么贵的吗?完了完了完了,我还拆了好几盒,给舞蹈团的老姐妹分了呢!不行,我得去找她们要回来。” 郭珍花说完,抹布一甩,直接摔门而出。 步离:“……” 等郭珍花回来,步离也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他给ada发了一条消息,措辞客气至极。 [ada姐你好,不好意思百忙之中打扰你,我想问一下我们家大排档雇的两个服务生是你们那边安排的吗?还有我家里的保健品也是你们那边安排送过来的吗?] [是的呢亲,是我亲自安排的呢亲,是从老板的私人账户走的呢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亲?] ada的回复一如既往像个淘宝客服。 [哦,没事了,谢谢。] 步离结束对话,心情更复杂了。 但郭珍花很高兴,拽着一麻袋的瓶瓶罐罐一边往家里拖,一边美滋滋,“还好老姐妹不识货,以为是快过期的劣质产品,全堆在房间里一个没动,全给我拿回来了,这下不会对不起萱萱了……” “啥???”步离满脑袋问号。 “不是你买的,那就只有萱萱了!”郭珍花觉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 “我没钱买,她就有啦?!”步离气得翻白眼。 郭珍花两眼一瞪,“那是谁?” “就是……e,我老板。”步离含含糊糊,就不想说“池岭”两个字。 “老板?是那个池岭伐?哎呦呦,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心地也这么好的啦,别是神仙下凡吧。你看看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给你碰到这么好的老板!回去记得谢谢他!”郭珍花欣慰地揉揉步离的脑袋,好像步离能找到这么好的老板也有自己一份功劳似的,可惜欣慰了没几分钟,又不高兴了,主要是针对步离。 “诶,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天天赖在家里算什么?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还不帮人家干活,你要死啊!”郭珍花拿起抹布,又开始打步离的屁股。 步离没话反驳,只能一边躲,一边往外跑,心想炒了我算了,反正是个黑工,告也没地方告,不如一拍两散,拉倒。 第25章 25 步离又在家赖了一天,还是没人找,嘴上乐得清静,心里总觉得不太爽,正纠结着,突然接到郁萱的电话。 郁萱还是老样子,不等步离说话,一顿劈头盖脸砸下,“你在干嘛?退圈了?消失了?不干了?还是学校会吃人,把你吃了?” “啊什么?学校?学校怎么了?”步离摸不着头脑。 郁萱机关枪似地一通锤,“你不是要回学校吗?还没解决?休息两天就算了,这都第三天了,一周都过去一半了,整天不见人,你要死啊你,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走出去别说是我弟弟,好吗?” 步离的重点不在职业操守,而是学校。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学校?他说的?” “不然呢?”郁萱没好气,“你老板,刚才,打电话到我这儿,问我你学校又怎么了,我说不清楚,他就说知道了,他去找谢馥希。” “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了?找谢馥希干嘛?”步离一边奇怪,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 “哎呀就是之前……”郁萱喘了口气,从头说起,“之前他跟我打听你的事,想让你做他助手,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我说你快毕业了,导师那边看得紧,可能没空,他说知道了,他来解决。大概是找谢馥希帮你疏通去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姐,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啊!”步离无语。难怪一贯势利眼的导师突然殷勤,这下全明白了。 “不告诉他能怎么办?就算我不说他也能查到。”郁萱振振有词,又问:“那这次呢?是真的学校有事还是想不开怄气?” “就是要回去一趟。”步离含糊其辞,总之要回去。 “行,那你能不能提前跟你老板说一声,把我当传声筒算什么?”郁萱无奈,接着教训,“我跟你说,还好你没签合同,池岭那边没有,电视台那边也没有,不然大型项目无故旷工,违约金都赔死你!” “反正有我没我不都一样么。”步离说丧气话。 “这是两码事。”郁萱摇头,直接问重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就……e,他骗我。”步离扭捏。 “什么,你被骗炮了?” “……” 抖掉郁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步离清清嗓子,总结中心思想,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自己连日来的懵逼和困惑。 郁萱听完,轻轻叹了口气,“哦,这样啊。” 如果把池岭摆在一个合作者或是老板的位置上,郁萱并不认为池岭的做事方法有什么不妥,但步离觉得无法接受。这代表步离不仅仅把池岭当作老板,而是把他当做崇拜的偶像、可以交心的朋友,又或是更进一步的关系,才会在不对等的来往中产生信任危机,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郁萱不想泼步离的冷水,毕竟和池岭这样的人接触,距离无限拉近,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很正常,但池岭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郁萱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步离认清自己的位置。 郁萱摸摸下巴,“其实我有一件事搞不太懂,你一没团队,二没公司,三没金主,四没资源,你以为你这点热度能维持多久?对,他是利用了你,那也没几天了,了不得还有两期,半个月。说难听点,他不利用你,你什么都不是,他利用你,你也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是。不信等两个月,看看还有谁记得你。你不想做明星,没事啊,等节目完了,也就这么完了呀,你还想怎么样?” 步离沉默了很久,不太甘心地撇嘴,“姐,你也不用净说实话吧。” “长得丑,想得美,说的就是你。”郁萱继续说实话。 “我也没有很丑吧?”步离挺胸捍卫自己的颜值。 “你不丑,但你长着一张注定被人骗的脸。”郁萱语气凉凉,正戳步离心窝。 “好吧,是我活该,活该给人骗。”步离认命。 “不是,你是傻。”郁萱眉毛一挑,又拐回先前那个不怎么健康的话题,“我问你,他骗你什么了?你有什么能给他骗?钱,你没有。身?他要把你睡了,我觉得是你沾了光,但他没有啊,而且这么久了,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好像是你在自作多情哦?” “……” 步离想挂电话了。 郁萱开够玩笑,转回正题,“说实话池岭这个人吧,做老板还是挺良心的,就是心思深了一点,混娱乐圈的哪个不是这样?还能跟你坦白,不错了。你啊,就是年纪小,没正儿八经上过班,不知道糟心的老板能有多糟心。指望跟老板做朋友?那不可能的。总的来说,池岭这个人做老板很不错,做搭档很可靠,做对手么……我相信以你的智商,应该没有这个机会。” 步离越听,越觉得郁萱被池岭收买了,忍不住皱眉,“姐,怎么你好像很崇拜他啊?” “嗯,他很厉害。”郁萱承认,“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他这样的手段,可惜我只是电视台一个不起眼的小员工。” “你这不对啊姐?你不觉得他可怕吗?” “可怕?单纯的雇佣关系,连合同都没签,有什么好怕的?”郁萱察觉到步离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斟酌着更进一步,“他们这种人,拥有的已经够多了,能看得上你什么?给你就是施舍,能要你回报什么?你回报得起吗?你不要太抬举自己了好吧?按圈子里的说法,这叫机遇,叫贵人相助。说穿了,就是大佬看你顺眼,想带你一起玩,能捎你这一程,也不会捎你一辈子。” “我没有!也不想要别人抬举我……”步离嘴硬。 郁萱无视了步离的微弱反抗,缓和下语气,“但是你也不要怕。他们能玩的东西太多了,就算不开心,立马换个玩法,不会跟你这种小人物计较,顶多觉得你不识相,不带你玩,换个人带呗。你跟他们,就是蚂蚁跟大象的区别,你懂吗?他们是抬一抬脚就能踩死你,可有哪个大象会专门花力气去踩死一只蚂蚁?非要说有,那顶多是误伤。” “你跟他们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没有必要觉得他们可怕。你要防的是那些和你一样一无所有的人,和你一样无法跟大象抗衡的人。因为你们是一样的,让他觉得从你身上窃取利益很简单,又不像跟大象抗衡那样需要付出代价,更不会招致报复,久而久之,习以为常,甚至越来越放肆。”郁萱顿了顿,选择挑破,“我说的,就是顾以唯这种人。” 步离无语了,“关顾以唯什么事啊……” “不关他的事?”提起顾以唯,郁萱有点控制不住火气,“吊着你十几年,明明知道你喜欢他,硬是当不知道,从小到大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还怂恿你中途改志愿,把你整个前途都毁了,还不算个事?” “我再说一遍。”步离抬高声音,“是我自己要考南戏的,不关顾以唯的事!” 郁萱抢白,“你自己信吗?” 步离咬牙,“不说了行吗,我不想听。” “行,行,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就说现在,说池岭吧。”郁萱稳了稳情绪,率先妥协,生硬地转移话题,“既然他找到你,你就乖乖听话,反正什么合同都没签,等结束了一拍两散,你还是你。总之一句话,跟着池岭在电视台鬼混总比你去启明星好。要是电视台看在池岭的面子上把你留下来,那姐以后还能罩着你,不是挺好?” “我不去启明星!谁说我要去启明星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步离吼。 “那顾以唯?” “拉黑了拉黑了拉黑了!”步离又吼。 “那就好。”郁萱终于展颜,希望步离这次是真心悔过。 两人拌了几句嘴,很快和好如初,临挂断前,郁萱又开始皮。 “其实跟池岭睡一下也没什么,机会难得,谁不想呢?他要是个变态,你记得报警。” 步离终于挂了电话。 他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没几分钟,又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 “我是步离,你找谁?” “喂,怎么不说话?打错了吗?” 背景音很嘈杂,像在公共场所,人很多,但一直没人说话。 步离又“喂”了几声,听筒里传来“嘟嘟嘟”忙音,对面挂了电话。 什么鬼?难道是变态私生粉的骚扰电话? 哇塞,我这是火到自己也有私生粉了吗?步离心花怒放。 - 半分钟前,南戏食堂。 顾以唯坐在角落,一脸阴沉地盯着手机。 通讯录页面上显示“步离”两个字。 这两天,他拨了不下一百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忙音。 竟然打不通。 随叫随到十几年的跟班,第一次打不通他的电话。 红了,飘了,连主人都不认识了,很好。 顾以唯冷笑一声,走到点餐窗口,借了一支圆珠笔,把步离的手机号码写进掌心,转头回到用餐区,随便找了一个女生,端着十足亲和力的笑容走过去,摊开掌心:“学妹,我手机忘带了,临时有急事,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学妹抬头,被顾以唯帅气的笑容晃了一下,想也没想就答应:“好的呀!” “嗯,谢谢你。”顾以唯坐到学妹身边,指指手心,“就这个号码。” “噢,我来帮你拨吧。”学妹殷勤地替顾以唯拨号,再三确认没有弄错,才把手机放在桌上推给顾以唯,“你用吧。” 顾以唯垂下眼皮,阴晴不定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脸色越发阴了起来。 他等了两分钟,等到对方耐心耗尽,才按下挂断键。 顾以唯拿起手机还给学妹,“谢谢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咦?这样就行了嘛?”学妹奇怪。 “嗯,没事了,谢谢你。”顾以唯歪头一笑,站起来告辞,“改天请你吃饭,再见。” 奇奇怪怪,不过好帅哦,近看更帅,不愧是上一届校草。学妹捧脸。 第26章 26 第二天上午, 步离回到学校, 先去了教师办公室一趟,去见自己的论文导师。 导师殷勤得可怕,从学习聊到工作,从工作聊到生活,净挑好话说, 夸得步离晕头转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谢馥希可真是法力无边。 临近中午,步离借口有事开溜,终于从办公室出来。 门外围了一圈同学,有同班的、不同班,有步离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概是下课早,顺便赶过来吃个瓜, 听到开门声,立刻停下窃窃私语,退到走廊里面面相觑。 步离笑嘻嘻地跟几个面熟的哥们儿打了声招呼, 就准备走。 众人齐齐转头,目送步离离开, 声音却不太和谐。 “他是步离?” “是他, 就是他。” “也就这样啊。” “呵呵,人可不得了呢。” “怎么?赶紧说说。” “顾以唯顾学长你们知道吧,以前两人关系可好了, 听他说步离觉得自己要红了,把认识的人全拉黑了,一个不见,就怕有人蹭他热度,占他的光简直跟要他的命一样……” “就算现在红了,能红一辈子吗?我看他能红多久!” “综艺的名额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睡上来的也不一定~” “听说他干姐姐是省台导演,专做综艺这一块,很有点门路。” “哦,难怪,走后门的,呵呵。” “是不是真姐姐还不知道呢~” 几人贼眉鼠眼,越说越下流。 步离走着走着,猛地回头,眼睛一眯,似乎在找说他坏话的人。 人群突然噤声。 步离一边找,一边往回走,搞得走廊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他要干嘛?找茬吗?来啊,我可不怕。几人不约而同这样想。 步离走了两步,突然跑起来,径直越过人群,使劲朝走廊尽头挥手,“曼曼!我在这儿!” 小姐妹曼曼接收到步离的召唤,一个急刹车,扭头奔回步离身边,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热情相邀,“步离!好久不见呀!南校区新开了一家精品食堂,有好多好吃的,你请我吃饭呀!” “好啊!”盛情难却,步离笑嘻嘻地答应下来,等反应过来……嗯?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曼曼就是步离在电视台认识的群演小姐妹,和步离同校,读传媒专业,比步离低一届,算是步离的学妹,放假出来勤工俭学,碰巧跟步离分到一个节目,还都是池岭的粉丝,一来二去,就这样熟悉了。 两人相携去南校区食堂。 正值午休,路上人很多,有人认出步离,引起了一波小骚动,更有大胆的学妹停下来对步离隔空喊话:“哥哥,我们爱你,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呀!” “池岭不在这里,我一个人来的!”步离不客气地回敬。 “我们是来看你的!”学妹们手挽手,挤在一起嘻嘻哈哈。 噢噢噢!步离激动了,他有粉丝了! “那、那要签名吗,我带笔了!”步离卸下书包,掏出一支马克笔,使劲挥了挥手,他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呀!帮我们要池岭的签名吧!”学妹们笑得更大声了。 “没有!”步离气个半死,头也不回地挥别学妹,“再见!” 还好身边还有曼曼。步离坐在食堂里,泪汪汪地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殷勤地问曼曼还要不要添个汤。 “不要了不要了,都放不下了。”曼曼还算自觉,简单整理了一下堆积如山的餐盘,腾出桌角一小块地方,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一大叠明信片,搁在桌上散开。仔细看,有池岭单人的,有池岭步离双人的,就是没有步离单人的。 步离对此一无所知,还扁着嘴试图从曼曼身上寻求安慰,“大家都喜欢池岭,就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吗?好难过哦……” “没有。”曼曼连敷衍也不愿意。 “什么?”步离捂住心口,“没想到连你也是这样!” “放宽心啦。”曼曼拍拍步离,一边把明信片塞过去,“你就是个工具人,你气什么呢?赶紧签吧,还有五十张呢。” “我的价值就只剩模仿池岭签名了吗?”步离更伤心了,手却老实地拔开了笔帽。 “嗯,是的呢。”曼曼微笑,极其不走心地鼓励,“就你学得最像,其他人都不行。你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乖,加油,我挺你哦!” 步离撇嘴,一边签一边牢骚,“你到底要几张啊,我记得我给你签了百来张总有了吧?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拿去卖啦?” 曼曼拍桌,“放屁!我都慰劳群里贡献度高的粉丝了!你是不知道我们战斗粉有多辛苦,天天给你们俩反黑卡小黄图,瞎我狗眼!拿几张明信片怎么啦?没点奖励,人早跑光了,指望别人天天为爱发电呢?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知道你模仿他签名池岭也没骂你,看在他对你这么好的份上,帮他稳定一下粉圈秩序那是应该的,你的恩情我代表身后千千万万的粉丝永远铭记于心!” 步离呵呵,过滤掉毫无营养的废话,直戳重点,“瞎你狗眼?那你怎么保存在手机里,还做壁纸了呢?” “嘻嘻。”曼曼羞涩一笑,贴心地把手机转到步离那边,让步离看个够。 步离偷空瞄了一眼,浑身上下就几块破布,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光,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别说,画得还挺像,特别是神韵,很有点那个意思。 步离眨眨眼睛,忍不住把真人替换进去想象了一下,呃,脸红了。 “还有更劲爆的呢,要看吗?要看吗?”曼曼的语气像个卖盘的。 “不要!你走开!”步离捂住眼睛,意思意思装了一会儿,从指缝里偷看。 曼曼打开相册,左滑右滑,一堆不可描述,图文并茂,货真价实的黄色废料。 步离放下笔,偷偷比划了一下,“没有……呃,没有那么小吧。” 曼曼动作一顿,“什么???” “e……胸肌。”步离掩面,飞快签完手里的明信片,满脸通红地转移话题:“吃饭,吃饭,我们吃饭。” 酒足饭饱,曼曼仔细收好明信片,跟步离说好下次有需要再约,步离含泪答应。 “好好吃哦,吃得好饱,你真是个好人!”曼曼热情地表达了她的谢意,又问步离:“我还有课,你等会儿去哪?回家?” “还早,我要去小树林里喂猫。”步离交代。 图书馆旁边的小树林是学校著名的野猫聚集地,步离上学的时候经常过来喂猫,跟猫咪们混得很熟。 “喂猫?闲得慌。还不如去镜头前给我们制造一点美好的回忆。”曼曼嗤之以鼻。 步离不听,自顾自摇头晃脑,“猛男配猫,啧啧,绝配。” 都说猫咪是猛男的标配,他这样的猛男身边怎么可以没有猫? “猛男?就你?基佬配猫还差不多。”曼曼喝掉最后一口饮料,丢下一个白眼,收拾收拾,上课去了。 步离的确要去小树林,但话只说了一半。 上一世的今天,已经毕业的顾以唯突然来学校找他,说要请他吃饭,步离欣然答应。 两人约在图书馆碰头,经过小树林的时候,被一只奶猫碰了瓷。 猫很小,牙都没长齐,蔫头蔫脑的,眼泪鼻涕糊成一团,一直发抖,还打喷嚏,明显有病。 顾以唯嫌脏,不想管。步离却不忍心,连饭也不想吃了,坚持要带奶猫去看病。 两人把猫带到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医生说是猫鼻支,已经很严重了,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要治的话费用不低,对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吃力。 步离问顾以唯借钱,天天带着猫往医院跑,整整一个多月,翻来覆去折腾,经历了一系列好转、恶化、抢救、好转的曲折剧情后,总算把猫救回来,一大一小开心了没几天,又因为小猫调皮误食了抽屉里的曲别针,再一次进了医院。 因为发现得太晚,异物进入太深,这一次,连医生也没有办法了。 步离把猫带回家,猫一直拱着背,他不敢多碰,就揉着头顶轻轻安抚,直到呜咽声再也听不见,第一次尝到失而复得又失去的滋味。 他很难过,不同于小时候摔跤疼得哭,也不同于成绩差被大人骂、被同学嘲笑,这一次,他无能为力。 如果重生是为了让他看清自己的错误,弥补上一世的遗憾,那他想去小树林再把猫咪接回来。 步离记得这一天,就是今天,学校为纪念建校人一百二十周年诞辰,办了一个小型校友会,虽然没他什么事,但校园里到处拉着横幅,他记得特别清楚,连后来发生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猫咪死后,步离打电话给顾以唯,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说攒到钱后尽快把诊疗费还给他。 步离很小心地隐藏起自己难过的情绪,假装若无其事,被顾以唯一眼看穿。 顾以唯没有要他还钱,还连夜来大排档找他,陪着他,安慰他,开解他。 “别难过,等我红了,赚到钱了,给你买一只纯血的折耳,特别可爱。”顾以唯说。 步离记得当时自己说:“你长得好看,又厉害,一定会红的。” 顾以唯笑笑,没有说话,看起来十分不赞同。 “这都不能红,那怎么才能红?”步离不太明白。 “要有人脉,要被人欣赏。”顾以唯面露苦涩,“你还没毕业,你不懂。这个圈子,被人欣赏比你有什么样的资质更重要。” 然后,在顾以唯有预谋的引导下,步离自然而然交出了谢馥希的联系方式,还答应等下次谢馥希来学校找他,一定带顾以唯一起去,把谢馥希介绍给顾以唯认识。 步离等了很久,等到顾以唯出道、爆红、如日中天,猫还是不见踪影,他也还是一个人。 他无数次想,算了,就自己买一只来养吧。 他放弃了猫,却没办法放弃顾以唯。 等到后来,他终于放弃了顾以唯,强迫自己把不切实际的憧憬转移到现实,幻想着摆脱眼下的困境后,也能过上一人一猫的平静生活,仿佛人生又有了动力。 某天路过宠物店,他看橱窗里的猫咪可爱,随口问了一句折耳,被身为爱猫人士的店长喷了个狗血淋头。步离这才知道折耳猫根本不是什么高贵的纯血统名猫,而是黑心商家利用折耳这一先天性遗传基因缺陷,强行培育出来的赚钱工具。 看起来就跟顾以唯一样。 但猫咪是无辜的,而顾以唯……应该是心甘情愿的吧。 步离插着口袋,晃晃悠悠地一边走、一边想,不一会儿,已经能看到图书馆的尖顶了。 步离停下来,远远望着小树林的方向。 他犹豫了。 如果他不插手,猫会自己痊愈吗?还会被没日没夜的治疗搞得精神萎靡、病情反反复复,乃至威胁到生命吗?又或是被另外的好心人捡去,被妥善照顾,一直开开心心地和新主人生活下去? 他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更加开始怀疑,即便知道上一世的结局,能保证这次不再发生任何意外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敢轻易承担下其他生命的责任? 对猫咪来说,哪个才算真正的幸福? 步离挠头,突然发现重生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重活一世的经历让他充满顾虑,小心翼翼,乃至如履薄冰,举棋不定。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都往好处想,想到什么就去做,虽然有点不过脑子,至少坦率。 而更可怕的是,按重生至今的经验来看,有些事情,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他无能为力,也无法改变。 步离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步离拿着猫粮和小鱼干,在小树林里转了半天,别说奶猫了,一只猫都没有看见。 步离没辙了,蹲下来假装自己也是一只猫,扯着嗓子“喵呜喵呜”叫了半天,没把猫叫来,倒是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在干什么呢?找猫?”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步离脑子一炸,下意识转头,只看了一眼,浑身都僵硬了。 是顾以唯。 竟然是顾以唯。 诚然顾以唯是帅气的,身材高大,可暖可盐,苏感齐具,唯一不足的是,相比步离这种软绵可爱的标准偶像脸,有点过于硬朗,但明显偏男性化的气质也更有利于他后期从偶像往演员转型。 步离一度把顾以唯奉为理想型,直到认识池岭。 倒不是说步离羡慕池岭的长相,女气是实话,如果交换,步离自认没有池岭那种目空一切的气质,能轻易压住五官中的脂粉气,而是池岭明显和人类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颜值把步离的审美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渐渐的,过去的理想型也不是那么理想了。 池岭在步离脑中隔空对顾以唯进行了降维打击,应该可以这么理解。 也好比遇见了真正十恶不赦的人,和其他人的小过节突然变得不值一提,对步离来说,眼下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要他独自一人面对顾以唯,他宁愿回去见池岭。 看步离不声不响,顾以唯自然而然地以为步离见到自己,像往常一样惊喜到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顾以唯低头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且充满善意,“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好吗?怎么今天想到要回学校?” 步离不说话,嘴唇抿得更紧,心想你都毕业快一年,怎么想到要回学校,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么? 步离反常的冷淡让顾以唯的表情裂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他垂下眼睑,瞥见步离手里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鱼干和猫粮,眼睛唰地一亮,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这次一定能找对话题。 “瞧瞧,你在找猫,这个小家伙却找上了我,你说好不好玩。” 顾以唯伸手。手里托着一只橘色斑纹的小奶猫,毛色稀疏,骨瘦如柴,明显营养不良,大概是突然悬空,害怕了,正“喵呜喵呜”地叫着,有气无力,叫叫停停,可怜兮兮的。 步离愣了一下,眼神瞬间犀利。 是他的猫! 这时的步离没有闲心细想顾以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严格来说,上一世猫咪也是先撞到顾以唯才被他发现抱起来,再一次证明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步离站起来,终于开口,“它生病了。” “对,我也发现了。”顾以唯点头,借机靠近步离,举着手里的猫展示给步离看,“眼睛红红的,分泌物很多,好像发炎了,分不清是化脓还是别的什么脏东西,看起来有点严重呢。” 步离警觉地后退一步,想了想,对猫咪伸手,“那你把它给我,我带它去医院。” 顾以唯一眼看破步离的焦急,故意错开步离的手,举起猫咪,仰头观察,“你不觉得它很像丢丢吗?不但颜色一样,连花纹都很像,说不定是丢丢的儿子呢。我记得丢丢刚来的时候跟它一样,也才手掌这么大,特别亲你,你也特别喜欢它,还给它取了名字,是你的小名,丢丢,是吗?” 是的。步离在心里说。 丢丢是野猫里最亲人的一只,尤其亲步离,经常跟着步离去教室上课,因此获得了步离赐名的殊荣,连小鱼干都比其他猫多分好多。 后来丢丢失踪了,去了别的地方,或是死了,没人知道,总之一直到步离毕业都没有再出现。步离难过了很久,也因为奶猫和丢丢长得像,才执意要把奶猫带回家救助。 因为丢丢通人性,和步离之间发生过很多趣事,一人一猫还因此上过一次学校的官博。步离经常在微博上分享丢丢的照片,关注的人挺多,唯独顾以唯从不点赞,也从来没有在步离面前提过丢丢哪怕一次,然而当他需要的时候,总是能描绘得有声有色。 顾以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目标,立即千方百计地钻营,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换成以前,步离或许会为顾以唯突如其来的关注感到欣喜,可是现在…… 步离一阵反胃,他想吐。 顾以唯敏锐地察觉到步离的反应,紧张地皱眉,“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饿了?要不我请你吃饭?” 一饿就反胃,也是步离经常有的毛病。 “吃过了,不饿。你把猫给我,我带它去看病。”步离执意。 “不急。”顾以唯摇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去校外的咖啡厅喝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我再陪你去宠物医院给猫看病,怎么样?” 猫病成这样,他却要拉自己去喝咖啡。 或许不止喝咖啡,还想趁机说点什么。 步离抬头直视顾以唯。 上辈子明明嫌脏,碰都不想碰,现在抱着半天不撒手,可真是难为他了。 一只猫根本不算什么。 连自己都不算什么,猫又算得了什么? 步离觉得很好笑。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跟池岭混在一起,顾以唯怎么可能不知道。或许顾以唯早就发现自己被拉黑,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说,又急于联系,于是迂回来到这里,碰巧撞见和丢丢长得一模一样的奶猫,觉得可以利用,立即抱走当成筹码,企图以猫为突破口,重新跟他构建亲密关系,顺理成章,丝毫不露痕迹,真是妙啊。 而两人在小树林相遇,应该也不是偶然。顾以唯的交友圈步离是见识过的,光是校友群都几百个,今天返校和曼曼一起招摇过市,掌握他的动向还不是轻轻松松? 步离甩甩脑袋,懒得再想,更不想搭理顾以唯。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瞄准猫咪,蓄势待发,决定硬抢。 手机突然响了,是步离的。 步离懊恼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一看,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内容也很离奇。 [南门,两分钟。] 什么鬼? 步离回头看了一眼离图书馆不远的南校门,走过去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都追踪到他的地理位置了?这么可怕?难道又是变态私生粉?可是短信标点俱全、措辞简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看着不像神经病啊? 步离满脑袋问号,来电随后就到。 这次是谢馥希。 步离脸色一垮,想到顾以唯还在场,一对比,果断选择接谢馥希的电话。 步离客气地“喂”了一声,就听谢馥希问:“你在学校南门附近是不是?我也在,两分钟到,找你谈点事。” “好啊!我马上来!”步离欣然答应,还想扯几句,谢馥希挂了电话。 不想她出现的时候非要往眼前凑,等需要她了,偏偏溜得快。步离恨恨地收起手机,全都是坏东西! 顾以唯终于放下猫咪,讳莫如深地看着步离,“你有事?谁找你?” “我老板。”步离随口扯谎。 “你老板?是……”顾以唯欲言又止。 步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坏心眼。 “池岭?不是。”步离摇头,学着顾以唯的样子摆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池岭只是我的搭档,其实我真正的老板是司裘。” 顾以唯目露迷茫,“呃,嗯?” “思瑞你应该听说过吧?就是思瑞控股,上市五百强,超大型跨国企业,金融、房产、物流、外贸什么都做,它的创始人、法人、股东、董事会主席、ceo就是司裘。”步离前半段照搬百度百科,后半段引用池岭口述,夸张的形容果不其然令顾以唯瞬间变脸。 顾以唯瞳孔微缩,眼睛越睁越大,明显被刺激得不轻。 步离想笑,却笑不出来。 顾以唯愣了很久,怎么都搞不清楚步离背后的关系网,只能问步离:“思瑞?怎么会是思瑞?没听说思瑞有涉及影视这一块啊?难道思瑞对娱乐圈也有兴趣?” “那有点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步离挤出一个假笑,指指手机,又开始扯谎,“我得走了,老板催得急,等我吃饭呢。” “可、可你不是吃过饭了吗?”顾以唯有点结巴,大概还在消化司裘是步离老板的劲爆消息。 “那喝咖啡也行的。”步离用顾以唯的话堵顾以唯本人。 顾以唯噎住了。 步离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从顾以唯手里抢走猫,拔脚就往南门跑,一边跑,一边拉开外套,把猫咪整个塞进去藏好,火速拉上拉链,一气呵成。 步离兜着猫咪,拼命往校门口跑。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过谢馥希的出现。 好希希,赶紧来救命呀! 仿佛听到步离的召唤似地,一辆黑色加长豪车穿过校门,长驱直入,直奔步离而来,最后一个刹车,稳稳停在步离面前。 车门缓缓打开,谢馥希坐在正对车门的软椅上,一脸慈爱地注视着步离。 “我来了我来了,赶紧走赶紧走!”步离像见到亲人似地回了谢馥希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一边嚷,一边蒙头往车里钻,视顾以唯为洪水猛兽,急于摆脱。 哪知才钻进一个脑袋,突然发现后面还坐了一个人,因为只开了中间一截车门,所以没注意到。 “上来。”司裘命令。 西装革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冰冷的语气令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步离倒吸一口凉气,抬到一半的腿再也跨不进去了。 有事要谈的不是谢馥希吗?怎么司裘也在?难道短信是司裘发的?别是老天惩罚他刚才随口扯谎吧?他发誓,老板什么的他只是随便说说,不是真的想见司裘啊! 回想上一次不太愉快的会面,步离头皮发麻,压力骤增,等回过神,已经退出车外,自动远离司裘,退着退着,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 步离回头,刚想道歉,一下寒毛直竖。 不是路人,是顾以唯,连人带猫圈住他,自愿给他做人形挡板,还体贴地嘱咐了一句“小心”。 步离无语了。竟然一路跟到了这里,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应该说顾以唯一直这么不要脸,以前不觉得,是被初恋滤镜蒙蔽了双眼。 步离咬牙,挣脱开顾以唯的手臂,不情不愿地往车门那边靠了靠。 步离的迟疑引起了司裘的不满。他蹙眉,透过车窗冷冷瞥了步离一眼,重复:“上来。” 谢馥希低头,透过车门往外看,视线在顾以唯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不怎么感兴趣地移开,转向步离,一下笑开,热络地对步离招手,“上来说。” “噢。”步离乖乖上车。 车门缓缓关上,冷漠而又无情地隔断了顾以唯企图向车内人问好并搭讪的举动。 豪车掉头一个甩尾,当着顾以唯的面扬长而去,把他当成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彻底无视了他。 这种感觉,莫名令顾以唯觉得熟悉。 像什么呢?像一夜之间变得陌生排外的步离,任他如何焦虑,一个电话都不接;又像车里坐着的神秘人,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却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顾以唯紧紧握着拳,一脸阴谲地盯着车辆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开。 步离上车后,有点稀奇地看着谢馥希。 谢馥希竟然对顾以唯不感兴趣,这是步离没有想到的。 原因却不难猜。 果然啊,见过池岭那样高标准的颜值,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起来了呢!如果不是池岭非要拉自己当挡箭牌,她对自己应该也早就没有兴趣了吧! 步离托着下巴,不知道这辈子认识池岭,到底是喜是忧。 车在校门口停了一停,保安按例上前盘查。 司机出示了一张什么证件,顺利离开校区,令步离意识到了不对劲。 虽然是艺术类院校,南戏校规森严,一向不允许私家车随意来去。 步离蹭到谢馥希耳边,捂着嘴偷偷说:“你们竟然在学校里开私家车!” 因为找他的是谢馥希,步离自然而然把谢馥希当成搭司裘顺风车的人,又因为司裘气场太足,令人无法忽视,本人却一句话不说,只顾装深沉,步离不知道该当他在还是不在,只能强迫自己暂时性失明,尽量当司裘是个隐形人。 司裘咳了一声。 谢馥希清清嗓子,微笑,“虽然司总不是从贵校毕业,贵校现存的一大半教学楼都是司总捐的。今天是莫老先生一百二十周年诞辰,贵校举办校友会邀请各界贵宾莅临,司总理应到场。” 谢馥希答非所问,但步离听懂了。 捐了这么多教学楼,怕是基金什么的也不少。在学校里开个私家车怎么啦?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就算开车开到操场上、草坪上,闯到宿舍里来回碾都可以! 步离眼含钦佩地看着谢馥希,为她高超的话术折服。不仅装逼装得毫无痕迹,还侧面解释了司裘出现在南戏的原因,一举三得,滴水不漏,是他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本事。 可是…… “校友会这么早结束了吗?”步离问。 “哦,没有。”谢馥希摇头,“司总觉得太无聊了,听说你也在这里,就……” 司裘又咳了一声。 谢馥希立马噤声。 不愧是五百强上市企业,一个表情领会全部。步离为谢馥希的机智点赞,又有点不明白,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哪里似的? 谢馥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步离,“te,全称talk everywhere,是思瑞科技旗下新开发的一款聊天软件,主打随时随地交流,即时定位功能是它的特色之一。” 她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就这么神?步离闭嘴惊讶,一边回忆,te,好熟悉的名字,他记得自己的新手机里有这个app,还问过池岭是什么东西,看池岭也在用,就跟风注册了一个,登上去看了一圈,被池岭拉进一个奇奇怪怪的群组,然后一直没再管过。 不,等等。talk everywhere,那不是到处哔哔的意思吗?什么随时随地交流,就是开着app到处哔哔自己在哪里吧?这名字起得可真是一针见血还颇具中国特色呢! 步离吃下哑巴亏,掏出手机,把碍眼的“te”删除,以防还有别的坑,索性把所有不认识的app全部删光。 车厢里安静下来。 三人相顾无言。 找他来,又不说干什么,步离低头抠手,渐渐觉得难熬起来。 怀里的猫也是,大概太闷了,不满地轻声叫了起来。 司裘抬头,突然变脸,“你带了什么上来?!” “啊……”步离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拉开外套拉链,露出半个猫脑袋,讨好地往司裘那边拱了拱,“是咪咪。” 司裘脸色一阵扭曲,死死盯着步离怀里的猫,僵了半分多钟,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接二连三,再也停不下来。 谢馥希一下慌了神,不客气地把步离赶到角落,一边给司裘递纸巾,一边喷气味消除剂,一边翻过敏药,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 一时间,车厢里人仰马翻。 司裘捂着鼻子,顾不上弄翻的水杯和手提电脑,指着步离,形象全无地对前排的司机和保镖吼:“停车,停车!把他弄下去!给我,阿——嚏,弄……阿嚏,弄下去!” 步离抱着猫,目光呆滞地站在马路边。 车也没走,就停在他身边。 步离吃不准自己能不能走,虽然挂心猫咪,心想这时候趁机溜了,说不定之后更麻烦,于是打算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分钟。 手机“叮咚”一声,微信里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昵称“sea”,来源是名片推荐。 sea?海洋?司? 步离还在奇怪,车里的司裘不耐烦地敲了两下车窗。 步离反应过来,赶紧通过验证,分组屏蔽一条龙,仅聊天。 对面发来语音:“长话短说。” 步离看看手机,看看漆黑一片的车窗。 又看看手机,看看漆黑一片的车窗。 大老远跑到学校,兴师动众接他上车,搞得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跟他谈似的,最后把他晾在路边,隔着车窗跟他聊语音?这是什么奇葩总裁?!有病吧! 步离哭笑不得,脑海里接二连三浮现出一些不太和谐但很好笑的声音,比如摔刀叉的声音,又或是呕吐声、水声……之类的。 呃,可能确实有病,洁癖。 想到这里,步离更想笑了,似乎体会到了那天池岭捉弄人的乐趣。 但司裘很不满,头一次碰到交流对象不是秒回,令他有些恼怒。 隔着车窗,又是“咚咚”两声,还会催他呢。步离强忍笑意,乖乖回了一句:“噢,您说。” “我对猫过敏。”对面说。 “噢,没关系,其实我也有鼻炎,习惯了,很正常。” 步离自觉为总裁大人打圆场,心里却想:我都上车多久了,你看到猫才开始打喷嚏,这果断是心理因素吧?跟猫有什么关系,猫猫委屈! 步离隔着外套安抚猫咪,静待大佬下一步指示。 “我……” 长达30的秒语音,除了开头一个“我”,啥声音都没有。 什么话这么难开口?步离疑惑了,按住说话键,“嗯?”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隔了两分钟,车门再一次打开,丢出来一个人,又紧紧关上。 司裘把谢馥希也赶了出来。 谢馥希狼狈下车,完全没了金牌经纪人的体面。她脸色铁青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服,实在忍不住,背对车窗翻了个白眼。 步离表情扭曲,死命按住额头。 冷静,冷静,他不能笑! 谢馥希也在冷静,抱着手臂狠狠叹了几口气,终于恢复理智。 “你找我干嘛呀?”步离开门见山。 “找你谈合作。”谢馥希回答。 “那……?”步离指指车窗,意思谈合作,为什么把这尊大佛也招来了。 关于谢馥希为什么找自己,其实步离能猜到,除了合作,也没别的好谈了,但他没想到加一个司裘,竟然会发展成这样一种离奇的局面。 谢馥希当然也没想过是这样,脸色更难看了。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受司总的委托来跟你谈合作。刚巧你们都在南戏,他说可以跟我一起过来见你一面,但是现在……”谢馥希耸肩,给了步离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步离表示理解。 谢馥希继续:“司总希望你对池先生好一点。” “哦!”步离击掌,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睁大眼睛。 虽然步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惹池岭不高兴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全国网友都看到了,司裘不可能不知道。已经解除婚约分手的现合伙人得知前男友工作不顺,背着当事人找到事故源头亲自解决,这是何等的虐恋情深!啧啧,微妙,微妙啊。 谢馥希观察着步离精彩纷呈的脸色,静待步离脑补结束,才幽幽开口:“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第27章 27 “没、没有啊。”步离心虚。 “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不要误会。”谢馥希解释, “司总是希望你好好协助池先生工作,把池先生的意愿放在第一位,接受池先生的所有安排,满足池先生的所有要求,必要时可以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利益。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或者直接跟他说, 你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开口。” 步离咀嚼了一下谢馥希的话,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让他怎么不多想,都分手了还能为前男友做到这种地步,更暧昧了好吧! 可能谢馥希也觉得怪怪的,又补充:“他只是不希望池先生不开心。” 步离的表情越来越耐人寻味。 “你误会了,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谢馥希无奈,“司总不希望池先生不开心,是因为往往池先生不开心, 那下一个不开心的就是司总自己了。你……呃,你能懂吗?” 谢馥希扶额,简直越描越黑。 但是步离懂了! 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某些声音, 比如摔刀叉的声音,又或是呕吐声、水声……之类的, 不太和谐但很好笑。 他懂, 他怎么能不懂! “你懂……?”谢馥希眯眼,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步离脸上读出了茅塞顿开的意思,希望不是想多了。 “嗯嗯。”步离拼命点头, “我懂!” 行吧。不管真懂假懂,不管为了司裘许诺的利益还是其他,谢馥希都无所谓,只要目的达到,能给各位大佬交差就行了。 “那什么时候回去?”谢馥希问。 “这……” 步离犹豫了。 谢馥希也不急,由着步离支支吾吾半天,改说另一件事,“老城区沿江那片产业最近有一点变动。” “沿江……?”步离一愣,“你是说我家那边?” “嗯。”谢馥希点头,“前两天完成统一收购,转到司总名下了。” “哪一间?” “整条街。” 步离惊得差点跳起来,“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全家都不知道!” “你只是个租户吧?”谢馥希抬抬眼皮,还不忘补刀,“哦,其中一家。” 步离反应过来,抬高声音,“你的意思是他怕我不答应,所以收购了一整条街,用来威胁我?!” “倒也没有,就是一时兴起。”谢馥希缓缓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司总偶然听说你爸妈在美食街开大排档,叫人去那边做了一下市场调研,估计觉得利润还不错吧,顺手买了下来,至于后面想怎么样,具体不归我管,我也不是太清楚。” 步离垂下脑袋,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不用担心,没有人要威胁你,我没有,司总也没有,我只是好意给你提个醒。”谢馥希搭住步离的肩膀拍了拍,“跟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件事你需要记住,你有软肋,他们这种人,没有。” 步离沉默了很久,反问谢馥希:“那你呢?” “没有。”谢馥希微笑,适时放低姿态,“大家同打一份工,不要让我难做。” 步离懂了。 他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步离抬头直视谢馥希,“我想通了。” 谢馥希挑眉,“哦?想通什么了?” “不要跟有钱人对着干。”步离实话实说。 “你这个觉悟很高。”谢馥希翘起大拇指,“为你点赞。“ 步离收起心里多余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公事公办,“你们要我做什么?” 谢馥希无缝切换回最初的话题,“很简单,让池先生开心。” “啊?这要怎么做?”步离讪笑,这要求有点高吧。 谢馥希给出具体的指示,“回去,回到他身边。” 步离斜眼,“就这样?能行吗?” “嗯,我觉得行。”谢馥希摸摸下巴,“总之,先回去吧。” “……行吧。”步离瞄一眼车窗,谁让人家是街主呢?惹不起,就地滑跪还不行吗?再说他本来就是池岭手下的一个小员工,拿钱办事而已,不需要别人提醒,也早就应该回去完成自己的承诺了。 谢馥希揉揉步离的脑袋,十分满意步离的识趣。她整理了一下衣装,转身弯下腰,毕恭毕敬地敲了两下车窗,抬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豪车油门一踩,扬长而去,没有打一声招呼,甚至连窗都没舍得开一条缝,飞快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所以这位今天到底干嘛来了?单纯秀车来的? 吃了一嘴尾气的步离脸色古怪,指住自己的鼻子,讷讷地问:“我是什么脏东西吗?” “看起来是的。”谢馥希远远望着大佬离去的方向,在心里补充:我们,两个,都是。 谢馥希低头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早,回去之前你跟我去一趟gt,我们签一个合同。” “合同?什么合同?”步离有点懵。 “跟gt签一个经纪约……” 谢馥希话还没说完,被步离打断。 “经纪约?”步离一个激灵,抱着猫后退一步,“我不签!” 有过上一世的惨痛经历,经纪约对于步离不亚于噩梦的开端。他还没忘了谢馥希不久之后会跳槽启明星,说不定为了扶持顾以唯上位,也有份参与启明星的打压计划。 上一世,步离在顾以唯的忽悠下签约启明星,正是gt和启明星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启明星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招数,即进驻各大艺术院校,把近两年资质比较好的、有意向往演艺圈发展的素人全签下来雪藏,一来,可以为未来一哥的发展扫清障碍,二来,也能打击对手公司,让对手公司捧不出新人跟自己的一哥抗衡,一举两得。 步离就是这个打压计划的直接受害者之一,又因为出道前和顾以唯的一点私人纠葛被重点“关照”,以至于最后落到负债累累的下场,被顾以唯牢牢拿捏在手里。 现在的步离知道谢馥希不是启明星的人,直接受雇于池岭和司裘的合伙人黎觅,但只要牵涉到经纪约,不管是启明星还是gt,步离一个字都不想听。 “你不是想通了吗?”谢馥希奇怪,“怎么你不想跟我签约吗?不想跟gt签约吗?不想大红大紫吗?” 步离继续后退,避谢馥希如蛇蝎,“不想!” “你……算了。”谢馥希扶额。 本来想沾一下司裘的光,连哄带吓,夹带私货让步离跟自己签约,看来还是行不通啊。 “你别急,听我说。”谢馥希妥协,自动让步,“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比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池岭没跟你签合约,是信任你。说实话,他的放纵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你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点约束也没有,随时随地乱来,让我们很难办。签一个经纪约,对你、对我们,都是一种保障。” “怎么会呢?你们可是有整整一条街啊,我怎么敢惹你们!你们骗我还差不多。”步离酸里酸气,实在是怕了“合约”两个字。 谢馥希噎住了,甚至有点后悔把司裘收购美食街的消息透露给步离,原本是想敲打一下这个老是让自己吃闭门羹的小屁孩,没想到立马被他拿来堵自己的嘴。 谢馥希盯着步离,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可爱、这么滑头、同时又这么好骗的矛盾存在,以至于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很有意思。真有意思!”谢馥希拎住步离的脸皮捏了捏,很快转回正题,“这样,你跟我签一个经纪约,短期的,很灵活,只需要你配合综艺相关的工作和营销安排,不得无故缺席,除此之外,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等事情了结,我们会按项目的最终利润给你分红。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替你联系郁萱,让她帮你检查合同。” “短期是多短?”步离追问。 “到综艺结束,热度消退,预计一个月左右。” “就是要我奉旨和池岭营业的意思?” “差不多。“ “确定是短期?你不会骗我吧?”步离还是很警惕。 谢馥希顿了顿,垂下眼睛,“当然。” 郁萱经验丰富,谢馥希敢拿合同给郁萱看,应该没问题。步离挠头,“也不用这么见外啦希姐,合同的事等见到我姐再说吧。” 知道步离松口,大致上算是答应了,谢馥希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去哪?” “回金顶山湾。” “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我的咪咪生病了,我要带它去看病。明天行不行啊,我自己过去找你报道。”步离兜了下怀里的猫,暗示目前比起池岭,猫才是一级重要事项。 “你真是……唉,小孩子。”谢馥希摇头,拿出手机,给步离推荐了一个微信名片,一边交代:“这是我一个朋友,在市立宠物医院做兽医,你去找他,不在的话让他帮你联系一下同事。别去路边的小诊所,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你还认识兽医?”步离惊了,小叮当都不如谢馥希神奇。 兽医算什么,老板还是个禽兽呢。谢馥希翻了个白眼,“怎么我不能养猫?” “行啊!”步离眼睛一亮,御姐配猫,啧啧,也是绝配! “你自己去,我先走了。”谢馥希想了想,“明天彩排,还是老时间,我们电视台见吧。” “对哦,明天彩排了,那彩排见。谢谢你希姐,你真是……”步离嘴一瓢,差点把“法力无边”说出来,赶紧改口,“是个好人!” 第28章 28 步离赶到宠物医院, 见到了谢馥希口中的兽医朋友, 一个穿白大褂的帅哥,三十来岁,说话温温柔柔的,一笑两个酒窝,高素质, 高颜值,难怪能得到谢馥希加微信的殊荣。 经过一系列正规的检查和化验,帅哥医生十分肯定地告诉步离,猫没事,不是猫鼻支,就是普通的炎症,眼睛鼻子长期和脏东西糊在一起,变成了现在这样,只需要清理干净, 涂一点药膏,注意保暖就行了。 上辈子明明是猫鼻支,反反复复治了一个多月, 花了大几千,能救回来都是万幸, 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炎症呢?难道是去医院的时候跟其他染病的宠物交叉感染了? 步离怎么都不信, 不方便直说内情,就随便找了一个朋友当借口,把上辈子带猫看病的经历套进去, 连同自己的疑惑一并讲给医生听。 “哦,那正常。”帅哥医生说,“我们这一行向来很乱,宠物店、小诊所到处都是,良莠不齐,黑心的更多,有的连营业执照都没有。为了赚钱,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病危,动不动住院、打针、输液、开刀,都成潜规则了,毕竟多治一天,就能多收一天的钱。治好了说没好,一直拖着坑钱的也很常见。” 步离抬高声音,“那治不好怎么办?治死了怎么办?!” “用药和开刀之前不是都要给主人签免责书嘛。”帅哥医生笑笑,“所以看病还是尽量去大医院,人和动物都是。很多人不爱来我们这里,觉得宠物店有爱心、态度好,说我们敷衍,不把宠物当一回事,其实不是的。有时候就是小病,开一支几块钱的药膏涂一涂就好,说了不信,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正规单位,看病不和利益挂钩,可能是不如宠物店热情,至少良心都在。” 由于谢馥希的关照,帅哥医生亲自给猫洗澡,清理干净发炎的部位,上过药,告诉步离可以带猫回家了。 告别帅哥医生,步离打车回家,路上越想越气,想让司机直接改道去上辈子给猫看病的宠物店打爆黑心医生的狗头,一想不对,这辈子什么都没发生,莫名其妙冲过去,还不被人当成神经病给轰出来? 不能就这么算了,步离咽不下这口气。举报是肯定要举报的,但是要有证据。 步离回到家,安置好猫咪,上网搜了一下宠物店的名字,发现本地论坛里这家店的口碑两极分化严重,所有说它坏话的都被打成对家,像极了水军。 一定有问题。步离想了想,登自己的号发了一条微博,询问有没有当地的粉丝了解这个宠物店,有没有人曾经被这个宠物店骗过。 不到一分钟,评论呈井喷之势暴增,一眼看过去全是池岭,有控诉他突然消失纯属渣受行为的,有哭诉自己刚磕上cp就be的,还有让他赶紧回去哄池岭开心的,零星夹杂着几条评论问他本人发生了什么事,尤为格格不入。 步离硬着头皮过滤掉无关信息,翻评论翻到头昏眼花,总算找到一点干货。 步离发现,但凡提及宠物店相关,无一例外全是恶评,还有好几个有和步离上一世一模一样的经历,反应过来被骗后讨要说法无果,所幸猫咪没事,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步离加了那几个人的关注,点开私信,一一询问,越聊越生气,最后拉了一个维权小群,由步离牵头,发誓一定追究到底。 步离整理好证据,找到有关部门官网,线上提交举报信息,打算过几天还没结果的话,就亲自去政府部门实名举报。 这边步离忙着维权,那边粉丝满脑袋问号,震惊程度不亚于地震。 cp粉、纯粉连带吃瓜群众,不止一个人发出这样的疑问:这是步离本人吗?他是不是被盗号了?为什么关注了一堆妹子?还都是养猫的萌妹?他想干嘛?撩骚?艹粉?他要背叛池岭吗??? 十分钟后,粉圈再次地震。 池岭上线,评论了步离的微博,发了三个表情,一个猫咪,一个问号,一个月亮,而步离早已下线。 不爱上网、从不评论点赞、甚至连微博都很少发的池岭竟然评论了别人!严格来说,也不算别人,是他的正宫cp步离。果然只有步离才是最特殊的! 粉丝们疯狂了,一边转赞评一条龙抢占热门,一边开启解读模式。 【猫可爱,怎么了,早点睡。】这是就事论事的直译派。 【今晚的月色真美,我和猫都很想你。你在何方?眼看天亮。】这是多愁善感的文艺派。 【你是我的猫,我是你的月亮,想给你一颗爱心,谁知道网站乱码,打出来变成了问号。】这是cp入脑,没糖也要硬嗑派。 【什么宠物店?宠物店有我重要?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今晚睡不着觉。】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狂野脑补派。 【滚滚滚滚滚!嗑cp皆黑皆黑皆黑!rps皆黑皆黑皆黑!我00宝贝独美独美独美!】这是对步离捆绑池岭炒cp恨之入骨的池岭纯粉。 至于步离纯粉……暂时还不成规模。 网上一片混乱。 当事人步离躺在床上美滋滋地逗着自己的猫,对此一无所知。 临睡前,步离收到一条微信,来自sea。 [√] ??? 什么意思? 步离盯着屏幕上的“√”看了半天,默默摇头。 猜不透,猜不透。海的男人,神秘莫测,不简单。这曲折的脑回路岂是凡人能够领会的? 步离放弃了思考,选择睡觉。 彩排下午开始,步离一觉睡到十点,醒来瞄一眼微信,总算明白过来昨天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朋友圈里发了一篇报道,标题是《黑心宠物店大起底!以爱心为名残害宠物为哪般?》。 步离眼皮一跳,瞬间清醒,点进去一看,果然是他昨天举报的那家宠物店,说是有关部门接到群众反映后迅速介入,已于今早八点上门核实,查出一大批过期兽药,当场吊销了店主的兽医执照。短短两个小时,处罚、罚款纷纷到位,堪称雷厉风行,害人不浅的宠物店终于关门大吉。 步离退出文章,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朋友圈里转发这条报道的人竟然是sea。 堂堂五百强上市企业董事,闲着没事关注一家指甲盖大小的宠物店,有点好笑。 等等,难道是他干的?司裘有这个能耐,步离不奇怪。可昨天到今天才几个小时?这效率,已经超出五百强营业范畴了吧! 步离再次点开文章,转发给司裘,然后发了个问号。 对面很快回复:[嗯。] 一贯的惜字如金。 步离盯着屏幕,从这个“嗯”里面读出了大佬百转千回的霸气,比如“就是老子干的,怎么样,牛逼吧”,又或是“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交给我解决,你开心就好”,虽然跟大佬高不可攀的气质很不搭,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步离知道,司裘在兑现自己的承诺。这一切都是为了池岭,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就像郁萱说的,他只是无聊走在路边,被路过的大佬们捡到,顺手捎了他一程,而对方能捎他一程,不可能捎他一辈子。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很高兴。 步离狠狠|撸了一把蜷在枕头边上睡觉的猫,掀被子起床吃饭。 饭后老时间,步离赶往电视台。 时间还早,但池岭比他更早。 从谢馥希那里得知池岭正在后台的单人化妆间里做造型,步离直奔化妆间,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是老板,是老板,老板。 步离做足心理建设,轻呼一口气,推开化妆间的门。 保镖、助手、造型师、化妆师全在,一如既往的众星捧月。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一个个背着手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看样子妆发已经完成,正在等待池岭最后的意见。 池岭抱着手臂坐在化妆镜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桌面。 步离不动声色地走到池岭身边,背着手歪头偷看。 啊,帅。 没有别的形容,就是帅。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一样。 池岭没有化妆的习惯,但今天是例外。 彩排也不需要做造型,今天又是例外。 步离看着池岭,觉得气氛也很不一般。高岭之花今天不做花了,像只骄傲的花孔雀,全副武装、盛气凌人地等待着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期的主题是“女神的矜持”,完完全全为女嘉宾而设,整场高光可想而知,必然是樊瞳无疑。 樊瞳的造型步离没见过,美那是肯定的。再看池岭,蓝灰色立领外套配同色宽松西裤,文质彬彬,矜持之意尽显。乍一看很正常,可是里面的深v镂空破洞线衫是怎么回事?锁骨露出一大片,这里缺一块,那里剌一条,胸肌、腹肌若隐若现,也太不矜持了吧? 怎么的,女神需要矜持,仗着自己是男人,就能肆无忌惮地勾人了吗? 步离吸气,心脏猛跳了一下,恍惚过后,为自己不分场合的心动感到羞耻。 步离的心情很复杂。 数天之前,他自顾自怄气离开,期间没有得到对方一言半语的消息,又被人以半强迫的方式拽回这里,步离很迷茫,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怀抱怎样的感情再次面对池岭,总之,绝不应该是花痴。 可是没办法,颜狗就是这么诚实,永远忠于视觉,脸都不要。 对手过于强大,步离顺理成章地原谅了自己。 化妆间里安静得诡异。 正当步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显示自己的存在的时候,池岭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桌上两副眼镜,一副黑,一副玫瑰金,都是金丝边框。左边的黑框中规中矩,沉闷禁欲,右边的玫瑰金奢华复古,侧面还带一条链子。 池岭眯着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举棋不定。 原来不戴美瞳,改戴眼镜了。 步离绞着手指,小声开口:“右边的好看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司裘:√收到 猫:??? 第29章 29 池岭僵了一下, 回头看了步离一眼, 拿起左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步离:…… 气气! 准备工作多而繁琐,没有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彩排很快开始,樊瞳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 步离跟着团队,为众人看包递水,尽心尽职做一个助理该做的事, 然而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舞台上飘。 耀眼的人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更何况,他还在跳舞。 是的,池岭在跳舞,和樊瞳手挽着手、腰贴着腰,在跳探戈。 池岭身姿挺拔,动作标准,舞步流畅, 舒展大方,气质、神韵、台风、技术没有一处不到位,一看就受过很好的训练, 时间还不短。 比起池岭,樊瞳明显是个新手, 哪怕池岭有意放慢节奏也不怎么能跟得上, 不是踩到池岭的脚就是绊到自己,连最基本的完成度都没有,更别说优雅了。 一场表演性质的舞蹈, 樊瞳本以为差不多水平就能应付过去,谁知道碰到堪比专业水准的池岭,表现几乎可以用惨败来形容。 身为国际级影后,樊瞳向来以高标准要求自己,频繁的低级错误很快让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笨拙,眼眶一红,脚一跺,扔下池岭,一个人跑到一边,蹲下来生起了闷气。 私下里,池岭脾气不是很好,步离很清楚。特别是打扰到工作,尤其令他生厌。步离以为池岭会冷处理,等樊瞳自己冷静下来再继续,但他没有。 由于距离隔得远,步离看不清池岭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愣了一下,很快转身去追樊瞳,蹲下来凑到樊瞳耳边说着什么,一边轻轻拍着樊瞳的背安抚,像极了那天端着披萨过来安慰自己的样子。 原来他也会对别人这样。 步离酸里酸气,别过脑袋,不想看了。 樊瞳发泄过后,状态好了很多。影后尽管骄傲,专业素养还是没得说的。 两人不断磨合,渐入佳境,三遍跳完,已堪称流畅。 导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众人休息十分钟。 演播厅里气温有点高,池岭舒了一口气,一边往观众席走,一边解开长发,胡乱拂着发梢上的汗水。 他跳下舞台,脱掉外套抛到一边,露出形状优美的肩颈和锁骨,拎着胸口的衣服用力抖了两下,大概还觉得热,又撩起下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下连腹肌也一览无遗了。 场中一片尖叫。没有粉丝,都是工作人员,看来电视台内部沦陷的也不少。 池岭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引起骚动已是常态。他抬了抬眼镜,往人群中搜寻一圈,视线落到步离身上,直直盯住步离手里的水。 步离精神一振,赶紧跑到池岭身边,乖乖把水递过去。 池岭移开视线,略过步离,随手拿了旁边一瓶,转身返回舞台。 步离尴尬极了,飞快把水藏到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彩排还在继续。 舞台上,两人互相配合,将演播厅内的气氛推向高潮。掌声一波盖过一波,衬得步离越发像个局外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步离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说不上来,总之让他很不舒服。 诡异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彩排结束,池岭照例做东,邀请众人一起去吃饭。 步离傻呆呆地站在路边,看ada忙碌地为众人安排座位,目送车子一辆接一辆远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最后只剩下ada,因为人数的原因刚好落单,打算叫车跟上。 “ada姐,我去哪里啊。”步离伸手戳了戳ada的肩膀,小声询问。 ada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步离,很快调整表情,露出标志性的假笑,“不知道哦,老板没有说,你自己安排吧。” 步离回家了。 麻木地上楼,麻木地洗澡,麻木地睡下,连最爱的宵夜也忘了要吃。 步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池岭一点都不欢迎他回去。 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所以即便不欢迎他,也不赶他走,就晾着他,让他尴尬,让他难过,让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所有人都在无视他,没有人正眼看他。大家只是因为池岭对他关照,对他另眼相待,没有人因为他本人而对他存有善意。 就像粉丝,就像人气,就像网络上名为“步离”的符号,一切都是依附池岭而生,他没有自我,甚至都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个“步离”。 除了谢馥希……不说也罢。 步离不喜欢这样,让他觉得不踏实,以至于恐慌。 不喜欢他可以直说,不想看到他可以直说,讨厌他也可以直说,哪怕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单纯讨厌他这个人,他都可以接受。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却当他是空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步离想不通。 又想起郁萱的话,没几天了,了不得还有两期,半个月,等结束了,你还是你。 两期?两小时都嫌多。 太难熬了,步离窒息。偏偏谢馥希又发来消息,让他明天准时到电视台报道,说是合同已经抽空给郁萱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候会带去电视台给他签。 步离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两眼一闭,准备睡醒再说。 就算要一拍两散,也得赶过去说一声,步离这么想着,第二天还是如约来到电视台,不凑巧地在走廊里跟池岭撞了个正脸。 池岭远远地看见步离,放缓脚步,慢慢接近,正当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眯眼盯住步离,一脸不耐烦,“你怎么还在?” 他不该来吗? 步离动了动嘴,支吾半天,发声失败,一个字都没吐得出来。 他没叫他来,也没叫他不要来,或许他的确不该来。 步离的沉默越发引起池岭的不满。 池岭挥退保镖和随行人员,单独留下步离,端着审讯的口吻质问,“司裘给了你什么好处?” 步离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 “呵。”池岭冷笑,推开步离,径直走进化妆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步离一脸懵逼,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再一次宕到谷底。 谢馥希站在走廊尽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等池岭离开,才上前找到步离,领步离去了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一并将合同交到步离手上。 谢馥希让步离待在办公室里不要离开,可以先看看合同,等她安排好舞台上的事,马上过来找他。 化妆间内,池岭面无表情地任由造型师摆弄。 谢馥希事不关己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刷着微博。 池岭脸色阴沉地盯着镜子里的谢馥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追溯到一周以前。 他知道他生气了,尽管觉得毫无必要,只当对方发小孩脾气,冷静两天总会想通,所以很干脆地把人放走了。 没想到一天、两天、三天,一直没有消息。 他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毫无掩饰的崇拜和瞻仰,能让他暂时忘掉阴霾,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是对方眼中那个完美的人,没有一点瑕疵。 也喜欢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自己,每每扫过,视线的尽头无一例外都是自己,让他虚荣、愉悦、满足,以至于产生不管戏弄对方多少次、唯有灼热始终不改的念头。 但是他生气了,由他带来的一切全都随之消失,让他很不习惯,甚至有点想念。 听说他学校有事,他让谢馥希过去打点。 谢馥希晓之以理,认为有必要用合同约束一下对方,他同意了,觉得给他上一下规矩,不要老是一声不响地跑掉也好。 听说他捡了一只猫,他让ada连夜上网订罐头、猫窝和玩具。 直到看到司裘发的那条朋友圈,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打电话给谢馥希询问,谢馥希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无非司裘察觉到他的反常,以防被一只蚂蚁影响到项目进程,同样拜托谢馥希过去处理一下。 对司裘来说,平平无奇的步离仍旧只是一个路人。就像司裘一开始说的那样,若非因为自己,他连看都不会看步离一眼。但步离引起了司裘的注意,这是不争的事实,以至于百忙之中特意抽空,亲自赶过去敲打。 他一声不响地挂了谢馥希的电话。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说不上谢馥希什么,也早该知道,每一个出现在司裘身边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 以前是黎觅、方宥,现在是步离。 他被骗了,被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或许从一开始,从至今还被他锁在保险箱里的报告开始,他就已经被他骗了。 向来把别人当蠢货愚弄的他,这一次成为了别人的跳板,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录完节目我就走,他记得他这样说。 谁说不是呢?录完节目就离开自己,去更好的地方,司裘身边,又或是黎觅身边,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他这个破产的设计师身边好太多了。 恍惚间,谢馥希已经离开。 池岭知道她去找谁。 这个女人的目标不再是他,服务的对象也不再是他。 节目还剩两期。了结国内的事,他也将很快离开,彻底退出大众的视线,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重新为他不得已而搁置的理想奋斗。 他短暂地红了一下,将上一代顶流苏砚明引向末路。 内娱即将迎来新的时代,未来就是谢馥希手中这个新顶流的天下了。 池岭挥退造型师,不顾导演组的催促,起身直奔走廊尽头。 办公室内,步离和谢馥希一人坐一边,有些冷淡地对峙着。 步离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合同,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头昏脑胀。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步离想通了,彻底想通了。什么司裘,什么黎觅,什么cp,什么热度,什么人气,什么合同,什么美食街,他统统不知道,也统统不想懂。他留下,只是因为他喜欢池岭,喜欢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才华,他的认真,他的努力,他的全身上下,哪怕见识过他恶劣的性格,他都想留下。 但是这种喜欢和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没有任何不同。他对池岭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期盼有所回报,只是身为一个小粉丝,想尽自己所能为偶像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如果池岭不需要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 步离轻呼一口气,是时候结束了。 门突然被打开,池岭旁若无人地闯入,拉开步离身边的椅子坐下,侧身架起双腿,一言不发地盯着步离。 谢馥希低头看了下时间,脸色一下变得很糟糕,“直播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您……” “怎么,我不能来?”池岭皮笑肉不笑,说的是谢馥希,看着的却是步离,“来看一看你给新顶流许诺了什么样的前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一条朋友圈引发的血案。 步离:我谢谢您嘞,下次有事您私发。 司裘:? —————— 嘤。樊瞳跑到一边,蹲下来生闷气。 池岭追上。 池岭:(小声)能不能行?不行换人,你这样咖位的人选我手里还有十个,别浪费我时间。 樊瞳:(小声)妈的,嚣张什么?老娘能行!等老娘哭完了就来收拾你! ———— 上一章司裘发的符号是一个勾,看了一下不同手机型号显示的不一样,在这里说一下。 第30章 30 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只有电话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是节目组找不到池岭的人, 夺命连环call来了。 谢馥希掐断来电,设置静音,神色凝重地劝说池岭:“池先生,这是直播,您应该清楚。您现在应该出现在演播厅内, 随时等待登台,而不是留在这里,为一些无谓的小事纠结。如果因为您的原因造成直播事故,节目组有权向您追究赔偿,到时候不仅仅是您,连gt也要受牵连!” 池岭一点没有搭理谢馥希的意思,只专注地盯着步离一个人。他倾身,拂开步离搭在合同上的手,抽出合同就要翻开, 被谢馥希一把按住。 似乎很害怕池岭看到合同里的内容,谢馥希眼疾手快地站起来按住合同,一改往日毕恭毕敬的态度, 骤然强硬起来,“池先生, 这是我们gt和步离之间的事, 与您无关。” 谢馥希的转变让池岭察觉到一丝异样,但他不是一个会对已经认定的事实轻易改观的人,所以他把这一丝异样一并归咎到步离身上, 认为是谢馥希不愿意把她和步离勾搭到一起的小动作公开示人,所以在他面前狗急跳墙了。 “与我无关?”池岭冷笑,再一次转向步离,“对,你说得对,是你们之间的事,是与我无关!” 池岭很愤怒,同时又很清楚自己完全没有理由愤怒。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是他一贯的处事准则,只允许自己利用别人,不允许别人利用他,这很没有道理。 欲扬先抑,踩人上位,提拔素人,卖惨虐粉,炒cp,引流热度,功成退场,这是他早就写好的剧本,结果也尽如人意。 撇开私人感情不谈,仅仅分析事件本身,一次默契无间的合作,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到现在为止,每一步都很完美,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很奇怪。 明明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放手,也应该放手,甚至连他自己都应该听从谢馥希的安排,尽心尽责完成最后一步引流,但他还是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又想得到怎样的结果。 就是想来而已。 池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馥希,“放手。” 谢馥希硬着头皮坚持了一会儿,顶不住池岭的气场,妥协地放开了手,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坐下来拿出手机,飞快地发着什么。 池岭翻开合同,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糟。 里面的内容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都是一些综艺相关的琐事,和常规的艺人经纪约扯不上半点关系。 池岭把合同甩到桌上,“就这?” “当然。”发完消息的谢馥希神色淡定,还有心情反问:“不然您以为呢?” 谢馥希的反应让池岭再一次心生异样。他翻开合同重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这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究竟来自哪里。 这份合同和谢馥希最初与他商谈的模板诉求一致,表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对步离来说,这份合同除了基本的工作要求之外,几乎没有约束力。当然他也从未期待步离能给到他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是希望步离能长长记性,记得自己曾经签过合同,不要再不负责任地给他闹消失。 但是有一点不一样,也是尤为重要的一点,即合同末尾的乙方不是池岭,不是谢馥希,甚至都不是gt,而是黎觅。 池岭一怔,“黎觅”两个字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步离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步离是他以为的苏砚明之流,那么这份合同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但现在,摆在步离面前的合同只有这一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所以愚弄他的不是步离,这孩子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无辜的不知情者,甚至连这孩子自己都是被人愚弄的那一个。 他错了,错得离谱,尽管有不可预计的误导因素在内,但错了就是错了。 合同的确没有问题,只是表面。 池岭了解黎觅,他太了解了。 这个男人的可怕不仅仅来自于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刁钻本性,更来自于他背后颠倒是非、善恶不分的强大律师团。 哪怕是一份专业人士都看不出问题的合同,其中任何一句话都可以成为签约者万劫不复的开端。 如果因为谢馥希的误导就此放手……池岭不敢想象后果。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池岭举着合同问步离,“你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步离摇头。 “你看得懂吗?” 步离继续摇头。 池岭厉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一个人过来签约?你是蠢吗?!” 这次步离没有动。 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一个人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坚持自认为对的选择,得到的永远是数不清的指责,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也觉得自己很蠢,蠢到不知道为什么人可以一天变一张脸,至少他自己做不到。 “算了,你跟我走。”看步离眼神呆滞,池岭放弃了和步离交流的想法,也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让步离明白事情的原委,他打算直接带步离走,剩下的等以后再说。 池岭站起来拽住步离的胳膊,步离还是没动。 谢馥希于同一时间站起,拦住两人的去路,“池先生,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们gt和步先生的私事,已经与您无关了,请您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可以吗?” “谢馥希。”池岭沉下脸,“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谢馥希没有被池岭的威胁喝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我只是打一份工,请您不要让我太难做。” “谢馥希。”池岭的脸色又阴了一分。 “怎么了池先生?”谢馥希微笑。 池岭语气冰冷,“你到底是谁的人?” “谁给钱,我替谁做事。”谢馥希继续微笑。 与黎觅十足相像的假笑令池岭心生厌恶,“行,我给你钱,你给我滚!” 谢馥希缓和下语气,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池先生,我个人觉得您现在的状态过于激动了,不适合与人商谈,也不适合做任何决定。恕我直言,您又不喜欢男人,何必跟我们老板抢呢?更何况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事,钱砸下去,您却临时反悔,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呢?” 谢馥希语气一转,指住步离,“您应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您能带给他什么?留下他,继续让他做您的助理、您的模特,一辈子跟着您打工?我相信您这么聪明,早晚能想通,他只有跟着我、跟着老板、跟着我们gt才能得到最好的发展。” 步离缩在角落,讷讷地盯着桌面,完全听不懂两人在吵些什么,只觉得很烦。 争执还在继续。 气氛坏到极点。 直到谢馥希接到一个电话。 “啊,老板,是的,是的,出了一点问题,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谢馥希嘴上道歉,语气却很轻松,底气也开始足了起来。 池岭猜到是谁,直接拿走谢馥希的手机,又怕谢馥希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索性拿起合同紧紧攥在手里。 “希希啊,你啊,就是太急,没事没事,交给我,你知道,我一向惯着你的嘛……”对面不知道换了人,还在油嘴滑舌。 “黎觅。”池岭受不了地出声。 黎觅愣了一下,懒洋洋地回应,“哦,是你啊。” 池岭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黎觅叹气,有点受不了池岭的愚蠢,“你搞掉我一个顶流,不得找一个新的补给我?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一直不行动,那我不得自己来了吗?” “顶流?”池岭呵呵,“你记得你的前顶流叫什么吗?” 黎觅眨眨眼睛,“e……苏……苏……苏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你把步离给我就行。” 池岭抬高声音,“我没有答应过你这种事!” “出尔反尔可不是你的作风。”黎觅语重心长,“是你自己说的,废我一个顶流,还一个更好的给我,你亲自帮我挑,我录音了。现在后悔,啧啧啧,来不及了。” 池岭沉默。 黎觅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乘胜追击,“你仔细想想,其实你有得赚。我帮了你这么多,还帮你把池屹解决了,你可是赚翻了啊。” 池岭神色一凛,“池屹在哪里?” “床上啊。”黎觅翻了个身,掀开被子,拍拍身边人的脸蛋,“嘿,醒醒,你哥找你。” 听筒里传来模模糊糊的呢喃,“滚……我要睡觉……别烦……” 池岭再一次沉默。 司裘的消息并没有错,池屹的确打算不日回国,只是被人半路截胡搞到了床上。 他原以为是弗格内部出了问题,才让池屹临时取消行程,没想到是黎觅,瞒得这么好,连司裘都不知道,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将自己的军吧? “池岭,我已经半年没有回过国了。”黎觅沉声,听起来疲惫至极,装了一会儿,很快原形毕露,“你以为这是为了谁?这都是为了你呀。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宝贝,整天对着这些鬼佬,烦都烦死,我也很想回家呀。老子拼死拼活,半年内把媒体商政都给你搞得七七八八,就等你回来接手,听说你弟弟不老实要去给你捣乱,立马帮你搞定,对你够意思了吧?你呢?答应我的事都不肯做,还要为个小男孩跟我翻脸,不可以这样的,不厚道。” “你没抽佣金?没要我的股份?你他妈有脸说?”池岭呛声。 “一码归一码,钱总不能不赚。”黎觅摇摇手指,“不说我,说你。池屹就在我旁边,你给我个准话,换不换?不换,我就放他过去咯?” 池岭不说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肯放弃吗?”黎觅不紧不慢地加码,“想想你的公司,想想你的ce montagne,一举搞死弗格,成功近在眼前。你问问你自己,你舍得放弃吗?现在放弃,你将一无所有。” 池岭咬牙,“10%,我私人再让给你10%的股份。” “钱?我多的是。”黎觅不屑,“不要说那些不痛不痒的东西,粪土,都是粪土。我就要你眼下最要紧的东西。我帮你解决池屹,你用步离交换,我保证,你弟弟和你后妈手里的照片一张都不会泄露出去,不然我就让你的宝贝看看那些陈年珍藏究竟有多精彩。” 长久的沉默。 池岭几次张口,几次闭上。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兮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3-20 03:11:13 读者“兮沫”灌溉营养液+20 2020-03-20 03:10:51 第31章 31 门外人声嘈杂。 谢馥希不接电话, ada只知道推脱, 节目组找不到池岭的人,无奈把后面的流程往前提,终于争取到时间,从监控里搜寻到池岭的去向。 导演急吼吼地带着人冲到办公室,见池岭团队的人全围在门外, 不但知情,还帮忙袒护,当即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闯进去,架着人就要走。 事情还没解决,池岭哪里肯走。门外的助手和保镖看老板脸色行事,也跟着挤进来加入团战,双方互不相让,场面一片混乱。 推搡间, 电话早已挂断。手机掉到地上,不知道被踢到哪里。连一直攥在池岭手里的合同也被挤得脱了手,你扔我抛, 飞出去老远。 “啊……”步离叹气,捡起地上的合同拍了拍, 放到桌上, 用手机压住翘起的封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放在手机上, 最后拿出钥匙,摘下别墅大门和房门那两把,并排放在一起,压住纸条。 “再见。” 步离站起来,悄声无息地绕过人群,走到门外,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再见大佬们。 你们开你们的车,不用捎我了,我跳车了。 - 步离带上口罩、帽子,再三确认亲妈都认不出,才从侧门溜出电视台。 粉丝还是那么热情,天真、单纯,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希望还在,就能不分昼夜地为自以为的绝美爱情哭泣。就像几天前的自己,也曾为姗姗来迟的重逢有过欣喜。 步离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无聊地望着窗外。 这是一条城郊往返的环形线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越往郊外,乘客越是稀少。 风很暖,带着花香拂过,吹得鼻子蠢蠢欲动。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自由地走在街上没有人认识,孤单的时候,还有鼻炎常伴左右。 听起来有点惨,至少让人踏实。 如果能加上父母健康长寿、姐姐生活美满、世界和平进步,那再好不过。 步离闭着眼睛做梦,美梦很快被司机吵醒。 车子开在偏僻的小路上,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张票坐一圈的厚脸皮不是没见过,这都第二圈了,装聋作哑怕是有些过分。司机一边翻白眼一边按喇叭,一言不发地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唾弃。 步离一个惊醒,终于想起自己还没补票,赶紧翻出身上的硬币统统倒进投币箱,又心安理得地兜了两圈,直到天完全黑透,才下车回家。 步离从后门溜上楼,楼道里传来电视声。 自从步离参赛,播放《明星衣橱》已经成了店里的常规节目,更新的时候转播,没更新的时候重播,今晚也不例外,还将响彻整晚。 池岭出场了,池岭登台了,池岭表演了,池岭赢了,全场欢呼,掌声雷动,毫无悬念。 老房子隔音不好,步离关上门窗,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步离觉得自己像个小媳妇,分手后幻想着对方也很难过。 但事实是,没有他,结果还是一样。 哪怕做一个工具人,他都是最没特色、最没存在感、也最没用的那个。 步离开始收拾房间,把池岭的海报、应援衫、粉丝群发的透扇、手幅统统收起来打算扔掉,谁知道越收拾越烦,只能蒙着被子装睡,眯着眯着,真的睡着了。 凌晨五点,步离被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吵醒。 郭珍花闯进步离的房间,一把揪掉步离的被子,对着步离白花花的肚皮狠狠拍了一下,“起来,赶紧的!走走走!” 步离睡眼惺忪地被亲妈拉出门,总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店里来了个醉鬼,让他下去搞定。 “醉鬼关我什么事?闹事找警察叔叔啊!”步离揉眼睛。 “人没闹事!好着呢。”郭珍花为醉鬼辩解。 步离搞不懂了,“那让老步扔街上不就得了?” “那怎么行?”郭珍花不满地斜眼,“不在店里,就在楼下,你下去看看。” “楼下?干嘛,讨债啊?”步离乱七八糟地说着风凉话,等下楼一看,好家伙,全明白了。 熟悉的蓝灰色外套,骚里骚气的镂空线衫,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抱着膝盖,蜷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脑袋埋在臂弯里,缩在别人家的楼梯口当赖皮。 一身酒气,踢不动,叫不醒,一个标准的醉鬼。 仔细一看,这醉鬼还戴着口罩,看来知道自己是个红人,全副武装再来赖皮,没把他闷死可真是祖上积德。 太熟悉了,步离一眼认出是谁,为求确认,勉为其难地弯腰又瞅了一眼,酒气冲天,混杂着惯用的淡香水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打电话报警吧!”步离捏住鼻子,别过脑袋,一脸坚决。 郭珍花傻眼了,“这不是你老板吗?你不管他啊?今天店里忙,前边打了烊才发现他在,别是等了一晚上吧……” 步离不耐烦地打断亲妈的唠叨,“不是了!我辞职了!报警吧!” 郭珍花眨眨眼睛,“报警可是要上热搜的哟!” 不花钱还能白给你上热搜?想得美呢!步离翻了个白眼,不想打击老娘的三观,意思意思敷衍了一下,“那您上去换身衣服,再化个妆,写个稿子,好好宣传一下咱们店!” 步离拔脚上楼,被郭珍花一把拉住。 “要死啊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郭珍花拎住步离的耳朵教训,“想想平时老板对你多好,照顾人家一下怎么了?你倒好,把人晾着自己上楼,能是人干的事?” “干嘛啊,我要睡觉啊!谁是你亲儿子啊!觉都不让睡,讲不讲道理啊!”步离一边打哈欠一边控诉,他还没睡够好吗? “你不是辞职了吗?睡什么觉?”郭珍花大手一挥,“别睡了,正好倒倒作息,等着来店里帮忙!” “倒什么作息,不是打烊了吗?也该睡觉了吧?大家一起睡,等晚上起来开店不行吗?”步离反驳,自觉有理。 “还开店,开店要你管啊!”郭珍花骂一句打一句,“你说,是不是又闯祸了?是不是又不懂事给人添麻烦了?我说昨天电视里怎么没看见你,就知道你又掉链子了!看看,都让老板找到家里来了,有哪个老板肯天天这么惯着你啊!” “我没有,我真没有!不关我的事!” 明明是他先不要自己的……步离巨冤,有理说不清。 “还没有,还不知道错!”郭珍花指着池岭命令步离:“你道歉,就在这给你老板道歉!不然别想进家门!” “我、我……”步离攥着拳,吭哧半天,终于受不了地大吼:“我不!!!” “好!”郭珍花狠狠指了一下步离的鼻子,转身上楼,紧紧关上门,意思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解决完了不要回家。 步离憋住眼泪,按着眼角嗅了半天的鼻子,总算压下委屈的情绪。 好像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步离趿拉着拖鞋跑上楼,旋开门把手。 艹。门没锁,保险栓挂上了。 步离扒着大门研究怎么绕过保险栓开门,搞得满手红印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能徒手打开的保险栓还能叫保险栓吗?折腾来折腾去,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想靠在楼下当赖皮的那个人是池岭的事实。 步离放弃了,不情不愿地下楼,提提裤衩,把池岭拖在楼梯上的外套边角展平,垫着坐下。 春末的早晨,风还是有点凉。 步离两臂交叉抱住胸,把手夹在咯吱窝里抖了抖,企图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池岭动了动,偏头露出一双眼睛,幽幽地看了步离一眼,转回去,觉得哪里不对,又转过来,扫了一眼步离裸着的上半身,再转回去,想想还是不对,又低头看了一眼步离的大花裤衩,最后转回去,继续埋好。 没见过人裸睡怎么的?留条裤衩不错了。步离哆哆嗦嗦,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是不怎么好。 但有人更不好。 脸色灰暗,眼神呆滞,眼眶通红,眼下青黑,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上去熬了一整夜的样子,昨晚收工晚,现在天都没亮,还不知道究竟睡了几个小时。 怎么,又来卖惨?步离撇嘴。这次他可不会再心软了! 步离摊手,“手机给我。” 原来的手机已经留在办公室物归原主,联系方式也都删光,要找人把池岭带回去,只有用池岭自己的手机联系。 池岭抬头,拿出手机解锁,目光呆滞地盯了一会儿,手一扬,用力往外一扔。 楼梯外面一条小路,不宽。小路靠着栏杆,栏杆外面就是江。 手机越过栏杆,“扑通”一声扎进水面,飞快下沉。 步离傻眼了,“你干嘛啊?!” 两万块的同款就这么喂了江,还污染环境,有毒啊! 池岭不说话,早就看穿步离的套路,索性扔了手机以绝后患。 步离狠狠喘了两口气,鼻音浓重,“你到底想干嘛啊?!” 池岭这次没有抬头,而是伸出手,握着手里的东西摇了摇。 是一张欠条,是昨天压在钥匙底下那张,金额一万,和工资数目一致,其他的保健品、保健仪那些估算不出价格,就大致概括了一下,添在后面,欠款人、债主写得清清楚楚,末尾还按了一个红指印。 步离看着欠条,脑子“嗡”的一下,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记得,我没忘,我会还,我会还的,让我攒攒,行吗?”步离咬着嘴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赖账,从来没有,不然也不会提前一天写好欠条,和手机、钥匙一起留下了。 池岭收回欠条,两只手捏住,撕成一片一片,然后松手。 转折来得太突然,等步离反应过来,纸片已经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啊真是……不要乱丢垃圾!要罚款的!”步离窜出楼道,满大街地追着风捡垃圾。 意外的晨运让步离稍感冷静,等捡完垃圾回来,已经能好好说话了。 “别闹了,我让ada姐接你回去,你把号码给我。”步离飞快地说着,弯腰把纸片塞进池岭外套口袋,垂下眼睛,卑微地乞求,“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攒够了钱会去找你还的,不然你给我一个卡号,分期吧,分期好吗?” 池岭不听,摘下口罩,拿出口袋里的碎纸,一片一片往嘴里塞。 步离打掉池岭的手,“你疯啦!!!” 池岭愣了很久,终于开口,“嗯,饿了。” 所以呢?因为他饿了,所以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包揽他的一日三餐,照顾他的起居需求?在他肆无忌惮地表达过对自己的厌恶,在他堂而皇之地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之后,还应该以他的感受为先,回应他的索取?凭什么呢? 步离咬牙,“我不饿!” 刚说完,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池岭肩膀耸动,看样子在偷笑。 步离一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明明很认真地在做一件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搞笑。 他明明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人在乎。 他也想成为像郁萱、像池岭、像司裘那样或是优秀、或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可惜连最亲的亲人都说他蠢,说他只会闯祸。 步离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闹了这么久,他终于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算我怕了你了,行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就不该担心你被淘汰,不该一个人去找司裘,不该惹你,不该惹你们所有人,我错了,我后悔了,我求你,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你让我……你让我这么难过……”步离哽咽,“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池岭呼吸一滞,喉结滚了滚,手从外套边上伸过去,用力握住步离的手腕,“对不起。” 步离乱七八糟地嗅着鼻涕,突然愣住,“呃……啊???” 作者有话要说:原不原谅,大家说。 —————— 感谢: 读者“哈哈”灌溉营养液+10 2020-03-21 13:07:30 第32章 32 步离愣了很久。 对不起有很多意思, 认错、道歉是步离熟知的含义, 也一度以为它只有这两种含义,等后来被骗得多了,才知道它也有可能是情势所迫,不得已以退为进,暂时用来安抚对方的一种托词。 “对不起”三个字从池岭嘴里说出来, 步离很难分辨它究竟属于哪一种。 池岭转头,看着步离认真重复,“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相似的情景,同样的语气,一字不改,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步离心里一凉。 像楼道里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一点没有暖春的和煦,吹得人一身冷汗, 也把所有的不忿、激动、委屈和不甘吹得透凉。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然后呢?等明天,等明天就没事了, 你相信我? 可是他嘴里的明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步离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吵, 也不再闹。 这是池岭希望看到的结果, 温顺,乖巧,还像以前一样, 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池岭自认为自己的措辞没有半分不妥,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步离的反应让池岭隐隐觉得用过一次的方法不会再奏效第二次,或许应该采取一些更为激烈的手段。 他急切地抓住步离挣扎着想要缩回去的手,“不要相信谢馥希,她在骗你,合同有问题!她搬弄是非,让我以为你接近我,是为了司裘、黎觅和gt,她不让我看合同,是因为合同的乙方是黎觅,也就是说,你签的不是和gt的经纪约,而是和黎觅的个人约,只要你签字,合同生效,他会以各种理由拖住你、引诱你、威胁你,让你成为第二个苏砚明!” 啊,是这样啊。步离后知后觉。 “为什么?”他问。 步离不关心什么“第二个苏砚明”,他只是搞不懂,难道那么多次成功的愚弄还不够这个人认清自己有多好骗的事实?谢馥希的不可信众所周知,能三言两语让池岭动摇,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池岭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 池岭坦白,“因为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没有见过你这样的……” “傻子。”步离接上。 池岭没有反驳,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昨晚的直播很成功,没有因为开头的小插曲引起什么不可挽回的演出事故。 他喝了很多酒,但并不开心。等酒劲过去,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蜷了一整夜。 他没有为自己神志不清的行为感到懊恼,而是觉得来了就来了吧,也挺好。 甚至来不及、或是始终避免去想,他要来做什么,又为什么来。 而谈到谢馥希,他突然来了精神,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罕见的多话,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倾吐出来。 “不要相信谢馥希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也不要相信司裘,他不是好人!”池岭脸色阴沉,口气差到极点,“离黎觅远一点,他是个人渣!” “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吗?”步离问。 池岭沉默了很久,“不可以。” 步离捂住眼睛,突然笑了。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步离坐下来,回到最初的话题,内心已经足够平静,“你是来提醒我不要再被人骗的吗?” 池岭说了一个“是”,又很快闭嘴。 比起黎觅,他能好多少?更别说一直以来只是袖手旁观的司裘。 都是烂人,一丘之貉。他有资格贬低黎觅、司裘、谢馥希乃至任何一个人,但在步离面前,他没有。 他也是烂人中的一员,甚至更过分。 可如果不是,他又来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池岭茫然,“我也想知道。” 看,他就是这么诚实,哪怕说出口的话再不好听,也不屑于说任何谎话。 只是偶尔隐瞒,隐瞒又不算谎话。 步离苦笑,狠狠抹了把脸,站起来往外走。 他绕到前门,从窗户爬进房间,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客厅里发呆。 天渐渐亮了,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步离返回楼道,池岭仍旧没有离开,也一点看不出有离开的打算。 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头条见了。 步离舒了一口气,朝池岭伸出手,“你来。” 步离带池岭从后门溜进店里,拿来一个小菜篓,打开消毒冰柜,对着柜子里的剩菜挑挑拣拣。 “面条,吃不吃?” “嗯。” “白菜?” “嗯。” “牛肉?” “嗯。” “香菇?” “嗯。” “吃辣吗?” “嗯。” “我少放一点哈。” “嗯。” 步离挑完菜,让池岭找位子坐,自己端着菜走进厨房,打开煤气灶,耐心等水开,下面条、烫菜一气呵成,舀一点高汤,再加一点祖传辣酱,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很快出锅。 肉多过菜,菜多过面条,满满一碗,绝对超值。 他果然还是心软。池岭无比得意。 步离掰开竹筷,细心剃掉筷子上的倒刺,握着筷尾那一头递给池岭。 池岭接过筷子,埋头吃面。 可能是饿得狠了,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步离趴在桌上,歪头看着池岭,“好吃吗?” 池岭喝下最后一口汤,点头,“好吃。” 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常年的高水准生活让他对食物有着非比寻常的高要求,说实话,他实在没有能力分辨刚刚吃下去的这一碗东西究竟算好吃还是不好吃。 仅仅是能吃而已。 只是因为制作者身份不同让它有了额外的加分项,所以必须好吃。 但是步离很开心,他向来开心,哪怕只是礼貌性的称赞,都够他开心很久。 步离收拾完碗筷,回到池岭身边。 “我没有要签合同。”步离开口,又摇头,“不对,其实我本来是要签的。因为谢馥希说现在的情况很要紧,应该要签一个合同。你没跟我签合同是信任我,我因为任性,不但没有帮到你,还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同意了。如果不是对你有帮助,而是有别的目的,那我不会听她的话。” “你问我司裘给了我什么好处……”步离顿了顿,继续,“他说什么都可以给我,我认真想过,发现自己和他想的一样,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包括最开始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可能害你要淘汰了,才脑子一热去酒店找他,很蠢,但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池岭十指交叉,认真看着步离。 他表情严肃,内心却觉得很好笑,笑谢馥希,笑司裘,笑黎觅,也笑自己。 步离没有签合同的打算,留在办公室里的手机、欠条和钥匙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他没有依附任何一方,他选择拒绝。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工具,以为他会按照自己的剧本演完所有的剧情,但他不是。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好,温顺只是因为他善良,而不是因为他蠢。他也有底线,更加有权拒绝。 当看到办公室里留下的东西,池岭承认自己一度很慌张,以为自己也被拒之在外,所幸没有。 司裘要的是弗格,黎觅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顶流,谢馥希机关算尽,最后却被一个傻子给耍了。 所有人都失算了,只有自己赢了。 他是很听话。 看,他只听我的话。 gt如何,思瑞又如何,他只想着我,只看着我,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 池岭弯起嘴角,却没有高兴多久。 “后来我发现你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步离苦笑,“但我还是留下来了,还特别高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留下来,想跟着你,想帮你,想看你赢,看你打败讨厌的人,看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池岭脸色一僵,下意识移开视线。 步离只停顿了两秒钟,很自然地继续说下去。 尽管刚刚对一个男人说出了两辈子都没有说过的话,但他的目的不是告白,也从来没想过告白之后,还要跟这个男人再发生点什么。 他只是在陈述,很冷静地陈述自己喜欢对方这样一个事实。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还发脾气,一声不吭地走掉。我姐说,你是我的老板,老板做事不需要经过员工的同意,员工只需要听老板的安排做事就可以了,所以你没有错。一开始我听不懂,现在我懂了,她说的没错,错的是我。” 池岭转回视线,“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把你当老板。我觉得我是在帮你的忙,哪怕要我吃亏也没有关系,因为帮助朋友是应该的。我生气,不是我吃亏了,而是明明我愿意,你却不跟我说,好像说了我就会不愿意一样。但你给我打了钱,等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是我自己误会了,所以是我的错。” “不……”池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重复,“对不起。” “没关系。”步离摇头,“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说没关系,也不是要原谅你。就是没关系,没有原谅这回事。你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做了错的事。你一直在做你想做的事、该做的事,所以你没有错。” 重生至今,遇到无数上一世不曾遇到过的人和事,有开心,有难过,有激动,有委屈,有惊喜,有失落,步离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近一个月,他从池岭那里得到薪水、礼物、上星综艺的常驻名额、一夜爆红的人气,从谢馥希那里得到与gt签约的机会、一条或许可以通往顶流的捷径,从司裘那里得到万能的允诺、黑心诊所的倒闭,他没有损失任何,甚至都没有付出任何,却得到了很多。 而池岭,又或是谢馥希、黎觅、司裘,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计划内的事,却因为他的出现,使得长达两年的部署出现诸多不可控因素,为了把事件最终导向正途,而不得已来找他做各种补救。 没有人做错什么,他才是那个意外。意外有自己的脾气,硬要让意外顺应原本的计划是强求,那么让计划的筹谋者为一个意外道歉,又凭什么呢? 池岭听懂了步离的意思。他接受了所有的事实,但不认同。他不会反驳,不会批判,更不会去纠正,他把难过和委屈放在心里,理解并认同了与他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的另一种人生。至于要不要再与另一种人和他们的另一种人生继续纠缠在一起,他也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想做明星。”步离看着池岭,眼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不想上节目,不想拍戏,也不想红,不想要人气,我就想陪在爸妈身边,一直把店开下去。” 长久的沉默。 “好。”池岭重重点了一下头,伸手握住步离的手,“你很好,很好。” 他很好,真的很好。 单纯,善良,执着,坚持,从始至终,从没有变。 得到池岭的允诺,步离松了一口气,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偷偷抹了一下眼睛,“那么,谢谢惠顾。好吃就……下次再来。” 池岭没有挽留,他紧紧握住拳,“下次再来……” “对,欢迎光临。”步离忍住哽咽,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开门做生意,我们欢迎……欢迎任何人。” 池岭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感到心口揪了一下,连胃也开始痛。 他不想再来,又舍不得不来。 他想再来,又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食物对他来说,是真的很难吃。 步离抿嘴笑了一下,绕到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橡胶小猪,擦干净,塞进池岭手里。 是去年网上流行的小玩具,步离看着好玩,买了一大堆回来放在店里当礼物送给新客人,没想到还挺受欢迎,就一直保留到现在。 “送你一个小礼物,祝你……” 步离想说天天开心,又觉得,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快乐可能并不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至少不是人生的必要条件。 他想了想,改口,“希望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就这样了。 池岭看着步离,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就这样了。 他垂下眼睛,捏了一下手里的橡胶小猪。 粉红色的鼻子,粉红色的耳朵,捏一下,叫一声,绿豆大的塑料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傻得可爱。 池岭笑了,他终于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了。 他想来对他说,我希望你看着我,继续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无关过去、现在、将来。 无关身份、地位、前途。 哪怕你讨厌我,哪怕你不再喜欢我,也请你留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但事实是,他还喜欢自己,但移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20-03-21 22:50:47 读者“哈哈”灌溉营养液+6 2020-03-21 21:43:12 第33章 33 天渐渐热了, 店里各色海鲜上市, 还与时俱进卖起了小龙虾。 来吃宵夜的客人多了起来,生意愈发忙碌。不是年末的时段,帮工难找,本来打算辞退的两个服务生因此留了下来。步离和爸妈商量过后,以店铺的名义出面和ada结清了服务生的工资, 彻底和池岭划清界限。 毕业一天天临近,论文截稿提交,步离回学校参加答辩。 导师还是那么殷勤,三句不离池岭,旁敲侧击让步离给池岭带个好,步离打着哈哈萌混过关。 毕业证到手,压箱底的祖传物件又多一样。 步离一边烤串一边想,货真价实四年白念。 忙完学校的事,根治鼻炎的计划一并提上议程。 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人脉的郁萱突然八面玲珑, 不但说起来头头是道,还给步离介绍了好几个名医,中医西医都有, 都是平时预约挂号都要提前半个月那种,还表示等步离治完病闲下来, 可以继续来电视台当群演, 补贴一下贫瘠的生活费,除此之外,手里还有一堆模特、广告的活等着介绍给他。 步离答应了, 毕竟穷是真的穷,也知道郁萱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池岭还在关照着自己,只是一次都没有再来过店里。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网上可就热闹多了。 在这之前,步离的突然消失已经引起过一波不小的话题,池岭和樊瞳的莫名亲近令疑团越来越大。 步离在ada的授意下发布了一则声明,表示自己只是一个群演,并非综艺常驻,很高兴能深入参与到节目中去,今后将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合作已经结束,对cp什么的大可不必期待太多。 像是响应步离的无情,池岭换了手机,和樊瞳一个型号。身上的同款一下子多了起来,从衣服到帽子到首饰,扒都扒不完。还被拍到频繁进出樊瞳私宅,在各方面铁证如山的情况下,爆出热恋绯闻也不再是什么令人跌破眼镜的大瓜。 cp粉塌了房子,不怪池岭突然转性,却骂步离不识好歹,不知进取,不懂珍惜,亲手把池岭推开,更有过激的粉丝结合步离即将签约gt的小道消息推测步离中途退赛的真相,一定是蹭到更好的资源,看不起他们的小破节目了,明明靠捆绑池岭火的,攀上高枝后立马把池岭一脚踢开,纯属渣受行为,值得一波网暴。 签约gt?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步离每天当笑话一样看,只有一点搞不太懂,他怎么就成受了?他那里受了? 节目很快迎来最后一期,给出的主题是“母亲”,同时为了选手们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特意延长了备赛时间,由原来的一周增至两周。 步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并且预感很快成真。 决赛毫无意外是池岭和弗格的pk。 弗格适应了国内的游戏规则,从黑红路线下手,铁了心要把苏砚明这张烂牌打好。苏砚明因为受过教训,夹着尾巴做人,顶着洗心革面的表象到处卖乖,把跌到谷底的路人缘拉回了不少。 池岭的目的从来不在节目上,又因为前期骚操作层出不穷,消耗了过多的话题度,设计方面显得不如弗格团队专业,这么一看,两队竟然旗鼓相当。 局势在新一期的主题曝光后有了变化。 弗格团队摩拳擦掌,一天数次上传花絮,固粉和争胜的急迫显而易见。 池岭方毫无动静,直播镜头始终对准工作室。工作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灯都不开,只有一个人台孤零零地立在中间。人台穿着一件复古蕾丝婚纱,设计过时,用料粗糙,绝非出自名家之手,风一吹,裙摆飘啊飘,配合山间别墅做背景,阴森森跟个鬼屋似的,还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变。 质疑声纷至沓来,没人知道池岭到底想干什么。 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水军,没有营销号,也没有职粉带节奏,所有声音无论好坏,发出后都像掷入无底洞,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回应。 与此同时,网上的风向有了微妙的改变。有抹黑池岭的言论陆续出现,质疑池岭的设计、人品、身份乃至身世,更有人直言他毫无才华,只是时尚圈的一个“交际花”,用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肉|体诱惑贵妇们给他捧场、为他出资,连早已过世的母亲也被人扒了出来,具体到出生年月、学历、生平、旧照等等。 如此大规模的起底,背后明显有团队下场,弗格和池岭的首席设计师生父却在其中神隐。 步离越看越奇怪,偷偷找粉头曼曼打听消息。 曼曼说那件婚纱是池岭母亲的遗物,节目组不做人,池岭却心软,不方便正面和节目组起冲突,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交际花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池岭的才华有目共睹,粉圈没有一个人相信。 母亲的遗物?这是步离没有想到的。至于心软……步离持保留意见,倒也没有当面戳穿。 曼曼越说越来劲,鄙夷竞争对手卑鄙下流不择手段不要脸,痛骂节目组消费嘉宾过世亲人吃人血馒头不要脸,更恶心的是电视台,居然连这种方案都能通过,看来是忘了上次被围攻的教训,正好再组织一波抗议活动让电视台长长记性,问步离要不要参加。 步离表示,身为一个提裤子不认人的渣受,他还是继续装死为妙,并委婉提醒曼曼,搞设计师没有前途,不如尽早退坑,及时止损,找个人品好的偶像来粉,免得错付青春。 曼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步离的建议,表示自己始于颜值,忠于颜值,哪怕池岭不做设计师去捡垃圾,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拾荒者,值得。 步离……同意。 说回婚纱。 得到曼曼的答复,步离反而放心下来。 池岭的职粉他是见识过的,表面不为人知,装成普通粉丝的样子,其实和团队联系紧密。像母亲的遗物这么隐私的秘密除了本人还有谁能知道?一定是职粉放料无疑。 粉圈内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规模爆发只是时间问题。大概看炒cp行不通,又开始炒冷饭,准备故技重施,酝酿一次史无前例的虐粉行动吧。 步离事不关己地想着,没想到这次是他想错了。 几天后,步离开着电动三轮车买完菜回来,在店里碰见一个老熟人。 是ada,但她不是来找步离的,而是来找步离的老妈郭珍花的。 店门已经开了,离营业还有一段时间。 步离老远看见ada带着一群眼熟的下属挤在店里,团团围住郭珍花,把本就不大的店面堵了个水泄不通,看着像是来找茬的。 步离一个激灵,赶紧跳下车,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加入战局,就听郭珍花说:“补不了补不了,找别人找别人。” ada弓着腰,神情卑微,“我们找了很多人,也问了很多人,都说您手艺最好,您再考虑一下,钱不是问题。” “干嘛呢?你们干嘛呢?”步离把郭珍花拉到身后,脖子一梗,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ada看到步离,脸上一阵古怪,说不清高兴还是不高兴。 步离问了半天,总算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是穿在人台上的那件婚纱被虫子蛀了很多小洞,把ada急坏了,到处找人修补,要求补到和原来一模一样。这种精细的针织修补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加上池岭又是名人,怕惹麻烦,重金之下也没人敢接,最后打听到整个南市只有郭珍花手艺最好,就找到他们家里来了。 “老板一直把衣服锁在保险箱里,前几天拿出来,发现领口的地方被虫子蛀了,加上这几天的事……他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过别墅了,很不对劲。说实话,我是瞒着老板来的。我们还在参加《明星衣橱》这个节目,想必您也知道,现在团队全瘫痪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至少先把衣服补好,我想可能会对老板有帮助。我拍了照片,都在这里了,您可以先看一看,研究一下该怎么补。或者说还需要什么工具、线材、布料,我都可以帮忙找。衣服没带来,是怕老板出来找不到衣服出事。只要您答应,随时可以带您去别墅里看实物。”ada看上去很着急,把照片一张一张摆到桌上展示给郭珍花看,还时不时偷看步离,生怕步离误会什么。 郭珍花年轻的时候跟裁缝师傅学过手艺,后来师傅转行,也没人找裁缝做衣服了,又正当大排档起步阶段,干脆干起了给人缝补的活计,摆个小板凳坐在商场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都补,也什么都能补,因为手艺精湛,收入不少,一直干到步离上高中,大排档也有了起色,才不去摆摊。 虽然不摆摊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补名牌衣服、包包、豪车敞篷,什么都有。郭珍花看心情接活,直到去年因为青光眼开刀,实在熬不住长时间用眼,才彻底不做。 找老妈补衣服不奇怪,先不说老妈的眼睛已经不允许她再做细致的针线活,找过来的人是ada,步离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步离把ada拉到一边,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ada不肯说,一个劲鞠躬,求步离劝说郭珍花帮他们这个忙。 都找上门了,不就是来告诉自己隐情,找自己求救的吗?你还矫情上了?步离皱着脸在心里吐槽,意思意思跟ada你来我往了几句,总算等到ada坦白。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提示】恭喜您触发[拯救高岭之花]隐藏任务,难度sss,耗时sss,掉落sss,攻略无,是否接受? ○a.是 ○b.是 ○c.是 步离:又来了,又开始骗了,退游。 池岭: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无辜脸) &a;&a;&a; 步离:母亲的遗物这么隐私的秘密除了本人还有谁能知道? 黎觅:我呀,嘻嘻。 —————— 感谢: 阿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24 01:09:25 幸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24 17:51:52 幸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24 18:42:34 浪里个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3-24 19:02:49 浪里个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3-24 19:42:15 浪里个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3-24 19:46:04 读者“羊胖”灌溉营养液+2 2020-03-24 18:53:18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20-03-24 00:54:56 第34章 34 “老板最近和宣发公司闹得不太愉快。”ada语气艰涩。 步离眉头一皱, “你是说……gt?” “是gt的股东, 黎觅黎先生。”ada指名道姓。 步离笑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闹不愉快是因为我吧?” ada一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更严肃了,“我只是陈述事实。是您想听, 所以我告诉您。至于要不要相信,也该由您自己决定。” 步离扯扯嘴角,“那你说呗。” ada继续,“据我所知,黎先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也是一个等价交换的绝对信奉者。樊小姐是gt的艺人,但不是黎先生那一系的人。请樊小姐为老板救场,黎先生给出了一些交换条件,交易到这里已经结束。黎先生想让老板帮他捧一个新人出来, 老板拒绝了,还破坏了规则,选择与樊小姐, 也就是和黎先生对立的派系合作。樊小姐不愿意得罪黎先生,也曾代表背后的人找黎先生谈过, 黎先生怎么都不满意, 迁怒老板,把火气全发在老板身上,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步离摇手, “等等,有点乱,让我捋一捋。” ada没有给步离喘息的机会,抢着补充:“老板说跟您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 “是的,他说是他破坏规则在先,无论有什么后果都应该由他个人来承担,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破坏规则为了谁?不就是为了我吗?如果我肯乖乖和gt签约,做他们口中的“第二个苏砚明”,那池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惨的只会是我! 步离明白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池岭在为他挡刀。可你默默挡就算了,挡完还要来说一句“跟你没关系”,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清新,这么绿茶呢? 看步离不说话,ada继续,“前几天老板接到黎先生的电话,我们都在场。黎先生在电话里警告老板,说既然你不愿意按我们的方案执行,那就用你自己做话题吧。之后的事情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步离心里一沉,老半天没有出声。无奈被骗怕了,实在懒得再去琢磨哪个真、哪个假,干脆直接问:“那你们想干什么呢?” “我们想找人把衣服补好,让老板尽快振作起来。”ada眼神真挚,“很抱歉,找到令堂真的只是一个偶然。这也充分说明令堂的技术是积年累月、经过行内多方认可的,更加坚定了我们寻求令堂帮助的决心。” “我妈去年眼睛因为青光眼开刀,再让她做这些东西,她会瞎的。”步离语气有些冷。 其实没那么严重,偶尔做个半小时还是可以的,毕竟平时也会玩手机看电视什么的,只是步离不太爽ada的态度,故意说得夸张了一点。 “这……”ada明显愣了一下,看步离表情严肃,不像在说谎,头一低,腰一弯到底,“对不起,是我们唐突了!我们会想别的办法,打扰了,对不起!” 这么一来,反倒搞得步离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圆了一下场,“说是这么说……也可以让我妈问一下有没有人能帮到你们,她应该比你们知道得多。” 步离说完就后悔了,赶紧打补丁:“别误会,我不是答应你什么,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你不能完全指望我们的。” ada微笑,“没关系,能有您这句话就行了,我们也会再想办法的。” “知道了,我会帮你们问一下的。”步离说。 ada九十度鞠躬,双手奉上名片,“劳烦您放在心上,静候您的答复,请您尽快。” 步离回到店里,郭珍花抱着手臂坐在柜台后面,气呼呼的样子,一点也不开心。 “嘿。”步离跑过去,推了一下郭珍花的胳膊,略过gt啊黎觅那些弯弯绕绕,把ada托他找人帮忙的事讲给郭珍花听。 “不帮!”郭珍花一口回绝。 步离挑眉,“她是池岭的人诶,你天天追《明星衣橱》,不会不知道吧?” 郭珍花粗声粗气,“知道!” “是池岭,是池岭哦!”步离不明白了,“你不帮他嘛?你不是老喜欢他了嘛?” 郭珍花没说话,抓着手里的照片看了半天,狠狠丢进垃圾桶。 “干嘛呀!”步离偏头瞅垃圾桶,不知道该捡还是不该捡。 郭珍花拦住步离蠢蠢欲动的手,偷偷抹了下眼睛,“妈妈不喜欢他,妈妈喜欢你。” 已经准备好接受一波鄙夷的步离突然愣住,“啊???” 郭珍花用力抱住步离,“是妈妈不对,不知道你被坏人欺负,还帮着坏人骂你,害你受委屈了,妈妈错了。” “什么,什么什么?”步离懵了。 “我看他们在网上说你跟你那个老板纠缠不清,还骂你,我想想不对啊,我儿子这么乖,这么傻,哪里会骗别人的感情,肯定是你老板骗你!”郭珍花摸着步离的脑袋,眼含泪花,“乖丢丢,妈妈不知道你跟你老板是那种关系,是妈妈错怪你了,上次看到他就应该打死他!” “不是,哪种关系啊?!”步离更懵。 郭珍花眨眨眼睛,“你不是在跟你老板处对象吗?” 这是处对象的问题吗?步离抱头,“你在说什么啊?我老板他是男的啊?! “对啊,你老板,池岭,是男的啊。”郭珍花理所当然地点头,还一个劲挤眉弄眼,“你们俩不是,嗯~那个,就是那个嘛?” “我……我……”步离支支吾吾,心虚地垂下脑袋,突然灵光一现。 他懂了,他老妈在诈他!差点说漏嘴,好险好险! 步离拍胸口,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猛地被郭珍花拉进怀里。 郭珍花一下一下拍着步离的背,“好了不用说了,妈妈都知道,乖儿子,你最乖。” 步离艰难地探出头来,“不、不是,你又知道什么了?” 郭珍花不动了,抱了步离很久很久,眼眶一红,又哽咽起来,“不就是喜欢男人吗?妈妈能接受!这么多年了,妈妈也早就应该接受了!” 步离被勒得喘不过气,脑子一团浆糊,只剩“喜欢男人”在耳边不断回荡。 等等,他就这么出柜了?步离老半天回神,还想垂死挣扎试着否认一下,二话不说被郭珍花驳回。 “你要不喜欢男人,能整天跟在小顾屁股后面跑?能鬼迷心窍跟着他去念什么戏剧学院?还有床底下那些……” “啊!!!别说了!!!”步离捂住耳朵,破罐破摔,“我是喜欢男人!我是我是我是!” 疯了疯了!他床底下多年的珍藏全被看光光了!还有曼曼送他的一堆少儿不宜同人图,难怪会被误会成在跟池岭处对象! “喜欢男人又没什么!妈妈能理解,妈妈也喜欢男人啊!”郭珍花反过来安慰步离,“妈妈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碰到合适的就一起过,男孩子女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碰不到一个人过也挺好,不生孩子也没事,只要你开心,你懂吗……” “妈,我……”步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知道鼻子酸得不行。 郭珍花放开步离,摸着步离的脸蛋,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步离知道郭珍花在想什么,也明白老妈这么开明的原因。 郭珍花年轻时算命,说她亲缘寡淡,没有儿孙满堂的命,虽然很晚才怀上步离,郭珍花还是觉得算命先生扯淡。直到怀上妹妹,七个月大意外引产,再也生不了孩子。郭珍花很崩溃,情绪一度出现问题,缓过来之后什么都看开了,对步离骂在嘴上,疼在心里,只要孩子好好的,什么都行。 人啊,活着,开心就好。 这是郭珍花的口头禅。 步离总以为老妈只是说说,原来她一直这么认真。 步离抱住郭珍花,“妈!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郭珍花也抱住步离,“没有没有丢丢最好了呜呜……” 步离哭,“妈!你真好呜呜呜……” 郭珍花也哭,“我的丢丢也好也好呜呜呜……” 步离脸红,“能别叫小名吗好丢人啊呜呜呜……” 郭珍花完全不听,“我的丢丢宝贝呜呜呜……” 母子俩抱头痛哭。 步建刚刷完锅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情景。 莫名其妙,步建刚摇着头走了。 郭珍花擦干眼泪,拉着步离上楼,不客气地开始拷问,“说!你跟你老板到底咋回事?网上说你们已经……” “没有!我跟他是清白的!”步离捂胸,没想到电视剧里绿茶小三天天挂在嘴边的台词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那他是不是喜欢你。”郭珍花严肃。 “他不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步离挠脸,“网上说的都是假的,你别信!” “那上次他蹲咱家门口,不是你俩闹别扭?”郭珍花继续。 “哪有的事!他喝醉酒老爱发酒疯了,谁都找,刚巧那次找上我了呗。”步离撇嘴,扯谎越来越熟练。 “那网上怎么可以那样说?说你白眼狼,说你忘恩负义,都放屁吗!”郭珍花骂骂咧咧。 “唉……”步离叹气,把营销cp的事简单说了说,没想到郭珍花更气。 “所以是他利用完你,一脚把你踢开咯?!” “也不是啦,我不是也拿钱了嘛……”步离尴尬,一刀刀直插心窝,还要为始作俑者解释,窦娥都没他这么冤。 “那还行。”不知就里的郭珍花轻易原谅了池岭,跟着“啧啧”两声,盯住步离,“那还有做儿媳妇的机会没有?” “什么儿媳妇?” “你老板嘛,长得怪好看的,给我做儿媳妇我也要的嘛。”郭珍花想得很美。 步离气晕,“没有!” “那女婿?” “也没有!” “真没机会了?” 步离捶桌,“没有!!!” 郭珍花摊手,“那不帮咯!” “嗯?”步离扭头,“你是说那个破衣服有戏?” “唔……”郭珍花老神在在,“我看了,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婚纱,款式很老了,还有点发黄。补的话,布料估计难找,但是洞都在同一块蕾丝花边的一个角上面,可以把整个角卸下来,找一样颜色的线手勾蕾丝,勾完再缝上去,差不多能做到一样。” “要手勾,那还是费眼睛的呀!” “不费。”郭珍花摇头,“补的话,要用线一根一根填进去,那个费眼睛。勾个新的,难在图样上,这个要研究一会儿,以你老妈的水平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找个人来勾就可以了。” “找谁啊?能找着人嘛?”步离还记得ada找遍了全城都没人肯接这单生意,他们找就有用? “我问问。”郭珍花打开微信,群发消息,很快有回复。 情况跟步离想的一样,不是没人能做,而是ada眼高于顶,一看就是龟毛又顶真的人,来头还不小,怕接了她的生意,拿了钱,达不到她的要求,白给自己惹麻烦,所以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那怎么办啊?”步离有点急。 郭珍花板起脸,“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想帮?你说帮就帮,你说不帮,现在就去回了他们,妈妈听你的。” 步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心软,“那就帮他一下吧,不是说很简单的嘛。” “好!”郭珍花拍手,对着步离挤眼睛,“就你了,你来试试吧。” “我?开什么玩笑?!”步离跳脚,“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搞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母子情也很甜鸭! 第35章 35 郭珍花叉腰, “大老爷们儿怎么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穿裙子拍过照呢!”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步离脸蛋红红, 努力甩掉脑海里各种各样穿小裙子的照片,指着亲妈控诉:“我还小,我不懂事,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郭珍花耸肩,摊手, 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那也蛮好看的呀。” 步离站起来,撑住桌子宣示自己的男性权威,“小时候是小时候,一码归一码。我纯爷们儿,才不做这些娘们儿唧唧的东西!” 郭珍花站起来抽步离的屁股,“怎么说话的呢?姑娘家就该做这些东西?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性别歧视了怎么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步离有理说不清, 纠结半天,一拍脑门,骂自己准没错, “我的意思是我笨,做不来也学不会, 我不行, 真不行,就算我是个姑娘,那我也不行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郭珍花继续抽, “妈平时怎么教你的?要主动,要坚持,光说不做,动不动放弃,算什么男子汉!” 这能是一回事吗?步离说什么都不干,并且充分怀疑郭珍花耍他好玩,不愧是被从小骗到大的可怜娃,警惕性极高。 郭珍花不死心,继续忽悠。 “那可是你老板哦?你不管他?” “人有钱着呢!用得着我管。” “你不是老喜欢他了嘛。” “呸,我喜欢他个鬼!” “你非要这样,那只能算咯?” “拉倒!最好!” 郭珍花转转眼珠,“诶,他们说给多少钱来着?”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步离硬气得很,回过头琢磨,总觉得对话怪耳熟的,怎么情况好像反过来了?不管他,不干就是不干! “本来还想给你当零花钱……”郭珍花使出杀手锏。 “我才不……咦,咦?真的吗?”步离中途改口,差点闪到舌头。 钞能力什么时候都很好使,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步离眯着眼睛坐在台灯下,拿着线,左手绕三圈,右手绕两圈,苦哈哈地练习钩针基础,身边由亲妈坐镇,倾情提供全方位技术支持。 整整三天,除了洗澡、上厕所、睡觉,步离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至于成果……一塌糊涂,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这期间,郭珍花由ada带着去别墅里走了一趟,把婚纱领口被虫蛀掉的一小块蕾丝整个拆下来,带回家仔细研究。 郭珍花技术老道,用一天的时间画好图样,又由ada带着去周边各大批发市场兜了一圈,找到和婚纱的材质、颜色均匹配的线材,万事俱备。 再看步离的创作成果,还是一坨粑粑。要说哪里有进步,勉强能算得上是一坨有形状的粑粑。 到底是手指先被戳烂还是老房子先着火,步离挠头,这是个问题。 关于老房子为什么会着火,早在第一天练习结束、烦躁程度无限趋近临界值的时候,步离就把家里肉眼能见的所有打火机、火柴、蜡烛全都拿去藏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忍不住一把火烧了手里团成一团怎么都理不顺的丝线,再一把火烧了自己家。 第四天,步离看着手里的粑粑陷入了沉思。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宇宙无穷无尽,永远有自己无法理解、始终无法踏足的领域。 啊,世界真奇妙。 步离觉得,池岭应该跟他一起来学习这种集刺绣编织构图于一体、集劳动人民几千年的智慧于一体的前所未有的神奇技术,说不定心结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什么婚纱,什么遗物,什么黎觅,什么gt,什么弗格,什么节目,统统不是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郭珍花带着人上楼,看到的就是步离双目迷离、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几乎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景象。 “这是我儿子,大名步离,小名丢丢。” “虚岁二十一啦,刚毕业,对对对,电视上那个就是他……” “不不不,不用介绍,还早呢,不急不急……” “哎呀他不傻,真不傻,就这几天觉没睡够……” “哎呀不是脑瘫,不是啦!我儿子可聪明啦!” 迷迷糊糊,步离听到自己亲妈这样说,语气十分无奈。 ……无语凝噎。 上楼来的是一个跟郭珍花差不多年纪的阿姨,跟步离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在步离身边坐下,对着图纸开始研究针法。 “你们在干嘛啊?”步离转过头,呆呆地问。 “不是帮你老板补婚纱?”郭珍花笑眯眯,“李阿姨手脚老快了,这一点点东西做做一天都不要的,老好了!” 步离一个激灵,瞬间回魂,拉着郭珍花窜到角落,咬牙切齿:“你——你——你耍我!” “怎么啦,你也学到东西了嘛!受益匪浅是伐啦!让你吃点苦头,知道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不是很好嘛!省得你整天呆在家里游手好闲,猫都嫌你!”郭珍花振振有词。 步离捶墙,“您真是亲妈!!!” 郭珍花嘿嘿一笑,“嗳。” 李阿姨的技术果然如郭珍花所言又快又好,对着图样一顿操作,织完蕾丝,当天拿了酬劳费,银货两讫,满意地离开。 步离叹为观止,刚要联系ada,被郭珍花拉住。 郭珍花表示不急,先放着,过几天再说。 “是不是要晾几天定一下型?”步离傻乎乎地问。 郭珍花摇头,一脸高深莫测,“晚点给他们,别让他们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补好,让老妈再跟他们讨讨价,多坑他们一点钱。” 步离捶桌,“妈,你够了哈!” “切~”郭珍花不屑,“又不当我儿媳妇,又不当我女婿,不坑他坑谁。” 步离猛捶桌,“真是够够的了!!!” 两天后,步离从郭珍花那里收到转账,除了李阿姨的酬劳费,全便宜了他。 关键时刻,还是亲妈靠得住,步离热泪盈眶。 但交易还没完成,还需要找机会把新织好的蕾丝缝到婚纱上去。 池岭的情况有目共睹,整天跟个游魂似地在别墅里飘来荡去,让ada把婚纱拿出来基本不可能,那只有他们过去。 为配合大排档的营业时间,ada告知郭珍花傍晚会亲自开车过来接她去别墅,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不去不去,大晚上瘆得慌。”郭珍花不肯,支使步离,“你会弄,你去。” “哦,会的哦。”步离后知后觉,难怪这几天一直教他怎么缝,连哪根线对哪根线的图样都给他画好,原来就等今天呢。 郭珍花嫌弃别墅地方偏,一到晚上山风穿堂,阴森森,凉飕飕,呼啊呼的像鬼叫,还死都不许开灯,上次回来一个劲跟步离吐槽金顶山风水不好,就差买柚子叶回来洗澡。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神神叨叨的,不肯再去合情合理。 可是我也怕啊。不是不怕鬼,怕人。 步离心里想,没脸说。 - ada载步离前往别墅,态度不冷不热,一切公事公办,好像之前压根不认识。 步离抱着怀里的祖传针线包,一路上惴惴不安。 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似乎会发生点什么。 按各大狗血原耽的套路,也应该发生点什么。 但前提是,他得是个主角。 还得是别墅主人生命中的那个主角。 想到这里,步离不禁放下心来。 想他这样的人,这辈子能和池岭有交集已经是个奇迹。 他不知道在池岭心里,自己究竟排在第几位,也不知道一共排了多少人,至少司裘肯定排在自己前面,说不定名次还不低。 这个主角怎么看都轮不到自己吧?而且事实很有可能是他连号码牌都没资格拿。 车辆按时到达目的地,两人下车。 步离猫腰跟在ada身后,做贼似地溜进门,一眼看到落地窗前的人台。 由于网上质疑声太大,节目组关闭了池岭工作室里的直播镜头,婚纱也连人台一起挪到了别墅的客厅。 ada上楼,打开房门往里瞄了一眼,下来对步离做了一个“睡觉”的口型,表示没事,让步离放心做自己的事。 步离走到落地窗前,放倒人台,蹲在地上,拿出蕾丝花边对着领口缝上,针脚实在算不上美观,好在缝合口都在背面,勉勉强强能看。 工作完成,ada十分满意,带步离出门,上车前礼貌性地朝步离鞠躬致谢。 步离也客气地鞠躬,看在钱的面子上。 车就停在窗外,离别墅不远。 ada替步离打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楼上,回头问步离:“你……要上去看看吗? “不了吧。”步离讪笑,“我想他应该不会想要见我……” 步离话没说完,猛地噎住。 客厅光线昏暗,又有玻璃隔着,越发看不清楚。尽管这样,步离还是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飘下来,一点一点往窗户这里靠近。 卧槽!鬼啊! 步离吓得差点蹦起来,惊魂未定间,被ada一把拉住,拖到车后面。 “嘘!”ada按住步离的脑袋,警告步离藏好,仿佛下楼来的不是自己老板,而是一具丧尸。 ada扒着车屁股探出脑袋,半天没动。 步离实在好奇,也跟在ada后面探出脑袋,往窗户里看。 池岭赤着脚,悄声无息地走过客厅,笔直的双腿白得反光,真丝睡袍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露出一大片胸肌,腰腹间一片阴影,好像除了睡袍之外什么也没穿。 他走到窗边,盯着婚纱看了一会儿,抬起左手,按着人台一转,“哗”的一声拉开背链,单手扒下衣服,然后举起另一只手里十二寸大的尖嘴裁缝剪,对准布料,这边一下,那边一下,咔嚓咔嚓,很快把一整件婚纱剪了个稀烂。 第36章 36 池岭剪完婚纱, 发了会儿呆, 丢掉手里的剪刀,转身返回楼上。 ada拉着步离从车后面出来,步离已经石化了。 ada估计也没想到,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不是遗、遗物吗?”步离结结巴巴,终于找回声音。 难道是他误会了?还是说他们都误会了? “是的。”ada神色凝重, 否定了步离的猜测。 “那他怎么……?”步离更加搞不懂。 ada瞥了一眼窗边一地的碎片,答非所问,“您放心,虽然……呃,出了点状况,但交易已经完成,我们不会向您索要修补费用的。” 这是钱的问题吗?步离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ada摇头苦笑, “想知道的话,恐怕你得问老板本人。” “好吧。”步离叹气,直觉告诉他答案不会太愉快, 也告诉他不要再多管闲事,冲动这一次, 以后再想逃开, 就没那么容易了。 ada再次打开车门,催促步离,“走吗?” 步离不动。 ada迟疑着, “那你……要上去看看吗?” - 步离跟着ada上楼。 嘴上说不,身体却很诚实。 脚有它自己的想法,回去就剁了喂狗! 已经很久没来,周围还是熟悉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步离走到主卧门外停下,房门紧闭。 ada摇头,指向隔壁那一间。 步离一愣。 不在主卧,却在客房?还是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怪怪的。好像自己已经死了,房子的主人在缅怀故人似的。 门虚掩着,步离悄悄推开一条缝,侧身往里看。 窗户开着,山风从阳台上吹进来,一阵一阵,吹得窗帘飘啊飘。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映出靠在床尾的人的影子,蜷缩着,蛰伏着,一动不动,又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鬼屋,货真价实的鬼屋。 步离转身想走,门里突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 唧—— 相当刺耳的一声。 唧—— 又是一声。 步离莫名觉得声音耳熟,像……像他的橡胶小猪。 步离叹了口气,抬手推门。 伏在地板上的人反应迟钝,丝毫没有平时的警觉,直到陌生人走到自己面前停下,才缓缓抬起头:“谁?” “我。”怕对方认不出,又补充,“步离。” 池岭撑起上身,顿了顿,又躺回去,“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步离实话实说。 池岭声音沙哑,话中带刺,“关你什么事?” “我……” 步离突然噎住,不是找不到话说,而是想说的太多。 比如节目组的恶意、网上的中伤、无法坦白的身世。 比如黎觅的步步紧逼、和他一反常态的一味退让。 又比如好不容易帮他补好、转眼被他剪成碎片的婚纱。 然而最后,步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步离抿着嘴唇,无奈地看了藏在阴影里的男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有人快过他一步,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掐着他的腰把他压在墙上,同时关上了门。 “哎哟!”步离叫了一声,捂住鼻子,好浓的酒味。 步离双手撑住墙壁,手掌碰到门边的开关,意外打开了房里的灯。 池岭覆上步离的手,用力往下一摁,灯又暗了。 步离拍开池岭的手,开灯。 池岭关上。 啪—— 啪啪—— 啪啪啪—— 没完没了。 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不让人开灯? 步离搞不懂,实在没辙,只能暂时放弃开灯的想法,猛地意识到另外一种不对劲。 池岭很高,他知道。尽管痩,还是壮过他太多。 【池岭剪完婚纱,发了会儿呆,丢掉手里的剪刀,转身返回楼上。ada拉着步离从车后面出来,步离已经石化了。ada估计也没想到,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不是遗、遗物吗?”步离结结巴巴,终于找回声音。难道是他误会了?还是说他们都误会了?“是的。”ada神色凝】 极其不妥的姿势,步离尴尬得一下子胀红了脸,撑住墙壁,用力推池岭。 不但推不动,反而贴得更紧。 步离不信邪,使出吃奶的气力,推一下,紧一分。 又推一下,又紧一分。 没完没了。 “再这样,我走了啊!”步离生气地吼,胡乱挣扎着,一拳捶下开关,就要开灯。 池岭终于不再动了。他慢慢放开步离,一点一点退到角落里,抬手遮住眼睛。 步离回头,脑子一懵,感觉眼睛也瞎了。 真丝睡袍下面果然什么也没有穿,大喇喇地敞着,一点不害臊。 步离终于知道房间里见不得人的是什么了,就是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知道他身材好,也不能这么不当一回事啊!!! 步离别着脑袋,眯着眼睛摸索过去,替池岭系上睡袍的腰带,期间碰倒障碍物数个,全被他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乒乒乓乓,一地的酒瓶。红酒、白酒、啤酒,什么都有,一片狼藉。 雪白的羊毛地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残液混合着酒渍淌得到处都是,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还好床还算干净,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一样乱七八糟,没铺被子。 啧啧,男神。 步离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下去,绕过池岭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打开排气扇,又蹲下去掀开地毯一角,把瓶瓶罐罐卷到一起,当成垃圾堆到门外。 步离一边收拾,一边牢骚,“搞成这种样子,就没人来管管,也没个朋友上来看一眼?” “我没有……朋友。”池岭开口。 什么意思?我不是人?步离动了动嘴,没说话,懒得跟醉鬼计较。 “只有你。”池岭沿着墙壁滑倒下来,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你来了,我很……很高兴。” 可怜兮兮。 步离嗅了下鼻子,终于转回视线,正视这个此刻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久别未见的男人。 双眼迷离,脸颊绯红,除此之外,没有一丝血色。 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蓬乱地绞在一起。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和普通的醉鬼没有任何不同,但换成这个人,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很糟糕,太糟糕了。 这样下去不行,至少先把人给弄干净了。 就当免费售后了,看在钱的面子上。步离叹气,吃力地把人弄进浴室,放好洗澡水,就去扒池岭的睡袍。 池岭生气地瞪着步离,死死攥着衣角不肯撒手。 步离更气,抓着睡袍砸到池岭脑袋上,“给你给你!” 没防备步离突然松手,池岭一个趔趄,不着急站稳,而是急忙忙去翻口袋,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只粉红色的橡胶小猪。 步离无语,暴躁地拖池岭上台阶,架着人往浴缸里按。 池岭滑进浴缸,整个人泡在水里,暖洋洋的,很快舒服地眯起眼睛。 步离趴在浴缸边上替池岭洗头,细心分开打结的长发,一点一点捋顺。 唧——唧—— 池岭仰着脑袋任步离摆弄,悠闲地捏着手里的小猪。 “几岁了,玩这个?”步离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口气相当不好。 池岭没有回答,捏得更起劲。 唧——唧——唧—— 又烦又吵。 步离遮住池岭的眼睛,冲掉泡沫,总算把头发洗干净。 池岭还在玩猪。 步离狠狠叹了一口气,催促浴缸里不知真醉还是假醉的人,“别玩了,快点洗。” 池岭不说话,抱着膝盖,下巴埋在水里,把小猪按下去,浮上来,又按下去,又浮上来。 步离弯腰一捞,抢走浴缸里的小猪,狠狠往门外一扔,“玩你个头!!!快点洗!!!” 唧—— 小猪飞出门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连滚带蹦跌下楼梯,不见了踪影。 趁池岭洗澡的时间,步离下楼,对等在客厅里的ada说:“在洗澡,等会儿拿件衣服给他穿,长袖的吧,天还是有点凉。解酒药我记得还有哦,洗完澡给他吃一颗。客房不能睡了,找个阿姨过来收拾一下,太脏了。” “行,行,行。”ada连连点头,忽然一顿,“那你呢?” “我走了啊。”步离拍拍半湿的裤子,觉得还能忍受,至少比留在这里好受。 “这……”ada面露难色,委婉地说起另一件事,“司先生前几天来过,被酒瓶砸破了头,正在住院。” “昏迷啦?”步离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倒没有。”ada讪笑,“家里人担心他脑震荡,强制他住院观察一周。” “那有点厉害哦。”步离眨眨眼睛,一点没弄明白ada的言外之意。 ada笑得更勉强了,抬起手,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捂住额头,两只眼睛幽幽地盯着步离,意思希望步离留下,她还不想像司裘一样住院。 可惜步离想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司裘来过,那“没朋友、只有你”算什么? 妈的,又被骗了!步离咬牙。这家伙果然只是在装可怜吧? 然而事实上,这一次是步离误会了池岭,因为他忽略了在池岭眼里司裘根本不算人这种可能性。 不过提起司裘,步离心底浮起一股安心。 看到池岭的现状,步离承认自己很担心,但是他忘了还有司裘的存在。 关于池岭和黎觅的博弈,司裘没有任何反应,充分说明两人之间的龃龉不会对事件的结果造成任何影响,在司裘眼里,这很有可能只是合作伙伴之间一场小打小闹的玩笑。 狙击弗格,阻断弗格的融资之路,池岭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哪怕弗格最后夺得《明星衣橱》的冠军,也不可能超越池岭目前已有的声势。 他早就达到了目的,只是没有给到黎觅想要的东西而受到意外的攻讦。想必黎觅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还要给司裘一个交代。 惹怒司裘,步离不敢想象。所以不需要为池岭担心。 即便如此,步离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池岭一定很难过,难过到撕下骄傲的表象,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把一度摆在人生首位的目标、计划统统抛到脑后。 最后步离还是没走成。 池岭没有用酒瓶敲破ada的头,而是从浴缸里出来找小猪的时候不小心滑倒,磕破了自己的头,血流了一地,估计是酒劲没过,也不觉得疼,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下事情闹大了,又是喊医护、又是喊医生的,好在只是皮外伤,不需要去医院,处理完伤口,打过退烧针,折腾到半夜,搞得所有人筋疲力尽、昏昏欲睡,除了步离,因为作息的原因越发精神了。 步离一心想回家,无奈半天打不到车,又被ada告知车钥匙丢了,暂时找不到,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步离没办法,只能去浴室洗了个澡,打算等到五点,乘最早一班的公车回去,同时期盼池岭不要醒,省得碰见了尴尬。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衣服湿透,洗了没干,步离打算借两件池岭的旧衣服先穿回家,等洗干净再寄回来。 当他撅着屁股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时候,身后传来清晰的人声:“你在干什么。” 步离脸一垮,僵硬地转过脑袋,“你醒了啊。” 步离很沮丧。但池岭很高兴,还掀开被子,往里面挪了一个身位,意思让步离上来睡。 谁要睡啊!他是来找手机准备跑路的好吗?步离默默吐槽,心想一时半会儿大概是走不了了,干脆来八卦一下。 步离按下掀开的被子,蹲在床边问池岭:“为什么把衣服剪了?” “你在,你看到了。”池岭若有所思。 步离点头,“嗯。” “她很漂亮,我的母亲。”池岭转身,平躺在床上,表情怪异,“我恶心她。” “你在说什么啊?”步离满脑袋问号。 “她卖身养活我,我恶心她。我是个烂人。”池岭语气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司裘:…… —————— 感谢: 幸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29 00:03:16 —————— 重复部分微博@晋江五个花 第37章 37 “太……艰难了。”池岭喉咙干涩。 “一个女人, 独自带着孩子, 还要供远在海外的丈夫读书、挥霍。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尽管这样,还是让人觉得……恶心。” 婚纱的确是母亲的遗物,是她亲手为自己做的嫁衣,却一次都没有穿过。 而池东年……连一个婚礼都没有给她。 以为自己为一个男人付出了全部, 可是出卖自己,只是亲手给这个男人送上遗弃她的理由。 “她去世之后,池东年接我出国,我一点也不难过,还很高兴,甚至迫不及待。” “然后我遇到了她,弗格家族的掌舵人,池东年的再婚对象,merida·fergus。” 池岭静静说着, 回忆第一次见到弗格夫人时的情形。 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长裙,绑着姜黄色的复古头巾,紧紧跟在池东年身后, 踩着十厘米的高跟踏上吱吱呀呀的楼梯,来到母亲生前租住的阁楼, 那个丈夫的前妻和继子相依为命数年的地方。 她掩着口鼻, 说自己身体抱恙,并非嫌弃阁楼肮脏,他信了。 或者说, 他早就看傻了,不管这个女人当时说什么,他都会信。 高贵,端庄,大度,亲切,哪怕青春不再,仍旧足够美丽。 这才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样子。他记得自己这样想。她就是我的母亲,也应该是我的母亲,而不是一个妓|女。 “她很喜欢我,捧着我的脸叫我宝贝,把我接回她的庄园,为我改国籍、出生地、履历,改任何一切和我的脸不匹配的信息。她让我学绘画、音乐、舞蹈、礼仪,资助我读书深造,不止一次称赞我的聪慧,并不遗余力地纠正我流传自母亲的坏习惯。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池岭闭上眼睛。 “十五岁,她带我去她的沙龙,参加富太太们的聚会。一开始,只是陪她们唱歌、跳舞、喝酒,等到我成年,她要求我陪她们过夜……” “我不愿意,她就求我,说没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救弗格,让我帮帮她,我答应了。”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还让我去陪男人……” “我说我不喜欢男人。她向我道歉,说会照顾我的感受,转头把我迷晕,穿上那件婚纱,送去那个老男人的床上……” 赤|裸裸的羞辱。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不,应该说他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只是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优渥生活,不断用亲情的谎言麻痹自己,直到看见母亲的遗物,他才终于醒悟,终于肯正视自己在继母眼中的身份——一个出身底层、被花言巧语蒙骗圈养、以渊博的学识和出色的外表为包装、周游于上流社会的高级男妓。 “别说、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步离捂住耳朵,从没想过真相可以沉重到这种地步,令他枉顾倾诉者的感情,忍不住擅自喊停。 池岭没有停下。 “我捅了那个男人一刀。他们不敢报警,怕事情闹大,又怕我乱说话,告诉我过去的每一场交易都有照片留证,足够用来证明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确是自愿。为了继母的赞许,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虚假的和睦,自愿出卖自己,并强迫自己相信并非被迫,而是同样乐在其中。 “二十五岁,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假装精神崩溃,入院接受治疗,失去自由,却仍然在她的监视之下。” “二十七岁,我要求出院。为了彻底摆脱她,我答应她最后一个条件,回国主动接近司裘。” “她把我当成一件停战的礼物送给司裘,却不知道司裘是个洁癖,别说男人、女人,连人都碰不了,你说好不好笑?” 难以想象的经历,波澜无惊的陈述,最后以突兀的笑声结束。 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难看。 太难看了,也太难受了,一点都不想看。 步离捂住池岭的嘴,“不好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他手里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东西。 ——比如? ——裸|照。 …… ——池屹会不会来? ——会。 ——你真的怕他吗? ——我怕。 …… ——弗格不好过,我就好过。它毁了我,我也要毁了它。 他记得他这样说。原来都是真的。 他终于知道他满腔的不忿来自哪里。 如果回忆让他这么难过,他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好奇,也不该怪你。我不计较了,你做什么都可以,我、我原谅你了!”步离掀开被子抱住池岭,“你不能……不能这样。是他们不对,你不要怪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真的,大家都喜欢你!” 为何缄默寡言,为何固执己见,为何歇斯底里,为何死咬不放。 步离懂了,他真的懂了。 他是为了自己,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 对比他的遭遇,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像一个磕破膝盖的孩子在对失去双腿的人撒娇,太过分了! 步离后悔了,后悔老是跟他纠结坦不坦诚那些有的没的,后悔因为自己单方面的退出阴差阳错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可以补偿,但凡能令他好受一点,那他愿意,他什么都愿意。 无奈情急之下的剖白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池岭眯眼,“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 “是啊!”步离一脸急切,转过池岭的脑袋正对自己,“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哪怕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他还是没有办法不管他。 哪怕知道他有那样不堪的过去,哪怕所有人都因此厌恶他、背弃他,他还是喜欢他。 步离想这样说,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池岭一把推开。 是啊,长着这样一张脸,谁不喜欢? “假的,我骗你的。”池岭翻了个身,闷在被窝里,“白痴。” “呃,啊???”步离一屁股跌到地板上,猝不及防的转折让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对不起……我只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好像活了两辈子那么长……”池岭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困了。 “什么,什么什么?”步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上辈子……不,是假的,都是假的……是我疯了,我疯了。”池岭颠三倒四地说着。 或许他应该听从司裘的建议,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 步离不依不饶地爬上床,用力扳过池岭的肩膀,“不是,你说清楚啊!什么上辈子?” 额头磕到床头,牵扯到伤口,池岭“嘶”了一声,又因为发烧的原因故胸肺不畅,开始咳嗽。 如果是平时,步离早该收手,让病人好好休息,可是“上辈子”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只能揪着池岭穷追不舍。 “对,上辈子!”池岭艰难地甩开步离的钳制,笑得十足讽刺,“你可怜我,所以你原谅我。你觉得他们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没有错。可是我告诉你,那些都没有发生!我真真切切经历过所有的事,但是没有人记得!” 步离懵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理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坦白自己,借此向池岭求证。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记得上辈子的事,我也是啊!” “什么?” 池岭僵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哦,又是这样。 继黎觅、方宥之后,又一个人因为重生的离奇经历,自发向司裘靠拢。 他曾不止一次劝说自己,这个孩子很傻很简单,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耳光。 原来自己猜得没错。他一点也不简单,他也跟他们一样。而他接近他们,也并非像他说的那样毫无目的。 池岭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每一个,每一个。 每一个人都是为司裘而来,可是司裘……他只是个人渣。 “你也是为司裘来的,是吗?你也喜欢他。”池岭语气渐冷。 步离一愣,“什么?司裘?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池岭狐疑地转头,“那你对不起他?” 步离更奇怪了,“我为什么对不起他?我怎么对不起他了?” “那你是……” 那你是为我来的吗? 池岭张口,双唇蠢蠢欲动。他很想这样问,并且无法遏制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无奈步离接下来的话无情地浇灭了他眼里的期盼。 “我不认识你们,上辈子,一直到重生之前,都不认识。”步离坦荡地摇头,专注地看着池岭,“我在说我们的事,和别人没有关系。” 他不认识他们,包括上辈子,一个都不认识。 池岭愣了,“你说……我们?” 步离点头,“对,就是我们重生的事。” 池岭脸色古怪,却不是纯粹的不悦。 他喜欢“我们”这个词,不是和司裘、黎觅、方宥,而是和步离。 一生已经够长,偏偏让他重来一次。 他厌倦了围着司裘转的日子,更加厌倦所有人都围着司裘转的日子。 一成不变的轨迹让他觉得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同时又期盼着意外的到来。 很矛盾。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意外迟迟不来。 但现在他来了。 池岭看着步离。 这是一个意外,一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第一次,他的目光为自己停留,而不是司裘。 这或许就是自己当初非他不可的原因。 “那这辈子没有碰到那些不好的事,是吗?”步离问。 天生的粗神经注定他即便长了脑子也不会想得太多,想来想去,这几乎是他心里唯一觉得要紧并关心的事。 池岭摇头,“没有。” 他说的既是事实,也不是事实。 事实是没有来得及发生全部,他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了取舍。他不再为merida·fergus和弗格卖命,而是为他自己。所以才能有ce montagne,才能有最初的c.m.。 他隐瞒了一部分,毕竟隐瞒又算不上谎言。 “那太好了!”步离很高兴,为池岭躲过不幸的遭遇高兴。 明明不关他的事,脸上却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哪怕经历过重生这么复杂的事,哪怕这辈子的境况仍旧不容乐观,丝毫不碍他为一丁点的好事而高兴。 但池岭并不苟同。 “好?你觉得很好?”池岭撑起上身,愤怒让他胸膛起伏,“因为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不是,当然不是!”步离摇头,思考该怎么解释才合适,无奈一个问题没解决,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那你告诉我,这辈子该不该让弗格消失。”池岭怒意未消,看似询问,语气却很肯定。 但步离从中听出了犹豫。 步离理解池岭的犹豫,因为这也是他重生后反复思考过的问题。 仅仅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上辈子”,谁能佐证它一定发生过?譬如这辈子的顾以唯,在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坏事的现在,还算一个坏人吗?如果自己因为上辈子的遭遇报复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步离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所幸他头脑简单,一早有了答案。 至少比至今还在和过去纠缠的池岭早。 “没有什么该不该。”步离微笑,“如果放过他们你能好过一点,那就放过他们。你不开心,就让他们完蛋。” 池岭“呵”了一声,“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步离认真,“他们是坏人,不要让坏人占据你的人生。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哪怕我们多偷了一辈子,也不能保证还有下辈子。你不是坏人,你值得拥有快乐。上辈子已经很不开心了,如果两辈子都不开心,那不是太惨了吗?所以最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最不应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除了这两件事,其他都不是事,都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是这样吗……?”池岭迟疑着喃喃。 他想过放弃,开始新的人生,但噩梦始终如影随形,并没有随着虚情假意的释然而消失。 追究起来,也不见得是什么能让自己好过的事。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可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池岭瞥了步离一眼,大概只有傻子才会用“好人”和“坏人”来衡量一个人。 也的确是一个傻子,脑回路简单得让人发笑。 池岭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累,累到无暇细想这一番谬论的对错,他不想轻易对一个傻子认输。 傻子还在坚持自己的谬论,“是的,听我的没错,我也跟你一样。” 池岭滑进被窝,强忍住困意,“你也跟我一样?有人对不起你吗?” 步离愣了很久,承认,“……有。” “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顾以唯,步离摇头,“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对不起谁……” “我……”步离深吸一口气,“我对不起我爸妈,对不起我姐。” “为什么?”池岭声音模糊,大概是药效未退,越发困倦。 步离不想回忆,要他自己说出口,更是艰难。但他想说。 步离觉得,经过这一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和池岭不再是他想要回到的单纯的雇佣关系,也不再是他曾经期盼过的朋友关系。 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隔得再近,一伸手就能碰到,身份、地位也始终悬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模一样的荒诞经历一下把他们拉得很近。 他们享有同一个隐秘,这个隐秘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有,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懂。 他们不再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也不可能再变成彼此的过客。 而他听了他的秘密,也应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不然不公平。 “我想红,想拍电影,想拍大制作,想做大明星,但接不到戏……”步离低头,手指抠住床单,“有个导演找到我爸,说自己正在筹拍新戏,想让我做男主,但是还差一点资金,想让我爸帮帮忙,我爸信了,把店卖了,钱都给了那个人,结果那个人是个骗子……他还骗、骗我爸,骗我爸借钱买他们那个理财,后来钱越欠越多,我爸受不了了,就跳楼了……我姐受刺激小产、小产大出血,救不回来……我妈煤气中毒,也、也……警察说是意外……” 步离说不下去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自己去公司找顾以唯借两千块钱周转,人没找到,却接到葛叔的电话,说他妈妈没了,让他赶紧回去。 他一连问了十几遍,是意外吗?是吗?真的是意外吗? 葛叔一遍遍告诉他,是意外,真的是意外,不是自杀。 葛叔是他们那一带的片警,从小看他长大。 他知道葛叔是好意,故意把自杀说成意外,以为这样会让他好受一点。 可是一点也不,真的一点也不。 “原来……是这样……” “嗯。” “所以你不想……不想进娱乐圈……” “嗯。” 步离鼻子发酸,尽量控制住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池岭侧身摸到步离的手握住,尽管困到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固执地道着歉,“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步离趴下去,脑袋埋在臂弯里。 他说不出原谅的话,不是因为池岭,而是无法原谅自己。 “我好累,我……”池岭甩了下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睡过去,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退烧针里一定有安眠的成分。 “你睡吧,我没事。”步离胡乱抹了下脸,摇头,“真的没事。” “不,还没……”池岭挣扎着撑起胳膊,又滑下去。 步离弯腰,替池岭捡起落下的被子,带着鼻音劝他,“睡吧,明天也能说。” “能吗?” “能啊,快睡吧。” 池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步离靠在床边,死死捂着脸,半天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 “步离……” “啊。” “明天……你还在不在……” “在。” “醒来还能不能……能不能看见你……” 池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一只手伸出被子,到处摸着。 步离抬手,勾住池岭的小指,“能。” - 步离靠着床,想眯一会儿,眼睛是闭上了,脑子却越眯越清醒。 他很难过,也很高兴,更加激动。 步离知道池岭想说什么。他肯定池岭跟他一样既难过,又高兴,心里藏着数不清的话想跟他说,激动到不肯睡。 不止池岭,他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秘密想跟对方分享,关于重生,关于上辈子,只想跟他分享,也只能跟他分享。 无奈时机不对,床上的人还沉沉地睡着。 步离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指,把池岭的手塞进被子里放好,转身趴在床边,默默看着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的人,哪怕看不到脸,也觉得好看极了。 脑海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塞满,步离歪着脑袋,越看,心跳得越快,就这么看啊看,没把人看醒,先把脚看麻了。 步离舒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等肌肉放松,怕打扰到池岭休息,打算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偷两件旧衣服出来换下睡袍,再去楼下溜达两圈,排解一下躁动的情绪。 天渐渐亮了。 步离下楼,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步离掏出茶几下面的充电器,熟门熟路插上充电。 等开机一看,不得了,五个未接电话,都是郭珍花打来的,从十二点一直打到凌晨两点,除此之外,微信、短信什么都没有,明显急坏了,非要打电话联系到他本人不可。 步离记得昨晚家庭医生走后,他给郭珍花发过消息,说ada的车坏了,末班车又没赶上,来不及回家,可能要在别墅过夜,得到郭珍花意味深长的表情一个,没说不允许,那就是同意了,怎么后来又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步离越想越不对,看时间还早,店门应该还没关,直接给郭珍花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步离提心吊胆,等听到亲妈声音那一刻才勉强放下来。 “妈,你没事吧?给我打电话干嘛呢?晚上人多又忙,手机没电了,我没接到。”步离着急地问。 “没有,没事,能有什么事。”郭珍花声音异样。 步离想想不对,盯着追问:“真没事?我听你声音不对,不像没事啊?” “真没有。”郭珍花一口否认。 步离不信,一个劲瞎猜,“不会是摔了吧?我就说这两天天潮,地上滑,得小心!哎,等着,我马上回来!” “瞎讲!”郭珍花骂了一句,想起什么,总算找到借口,“摔了一个大跟头的那个不是你老板么?对,我担心你老板呢,打电话问问你情况怎么样。对,就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步离:我们享有同一个隐秘,这个隐秘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有,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懂。 黎觅&a;方宥:哦? —————— 感谢: 读者“来来来打我啊”灌溉营养液+8 2020-03-30 07:51:13 —————— 上一章中间的重复是被河蟹了,劳烦大家搜一下微博(@晋江五个花)置顶~ 第38章 38 “他好得很, 还在睡呢, 不用担心他!”步离回得飞快,眉宇间一股自己人的得意,回头想想不对,自己亲妈怎么关心起池岭来了?不是前几天还说要打死他吗? 对面啰嗦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步离咬着手指, 总觉得郭珍花反常,越想越不对,干脆回去一趟,反正池岭没醒,话什么时候都能说,说不定自己留下来,吵吵闹闹的反而影响池岭休息。 步离留了张“家里有事先回去有事电联”的字条压在茶几上,小跑下山,乘早班车离开。 回到家, 大排档已经打烊了,俩夫妻坐在客厅里吃宵夜,看步离回来, 招呼步离一起吃。 步离“哦”了一声,自觉去厨房拿碗筷加入。 三人闷头吃饭, 谁都不说话。 步离看看步建刚, 又看看郭珍花。 腿脚健全,没病没痛,健健康康, 都好得很。 但是很奇怪。没打没骂,和谐得奇怪。 步离停下筷子,试着找了点废话来说,说一句,郭珍花回一句,殷勤得可怕,表情却很僵硬,很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步建刚虽然没出声,往他碗里夹菜的动作更勤快了。 步离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吃完饭,插着腰在家里来回兜了一圈,没发现哪里不简单,倒是有点困了。 步离打开浴室喷头,哼着歌准备洗澡,衣服脱到一半,突然一愣。 很普通的t恤加牛仔裤,很干净,闻起来怪香的,还有点大,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是池岭的。 自己的衣服洗了没干,还晾在别墅的阳台上。反正下回还要去,有借有还,穿池岭的衣服回来也没事。 步离觉得没事,亲妈就不一定了。 撇开昨晚留宿在外不说,好歹提前申报过,也是经过亲妈允许的,但在池岭那里过夜,一大早又穿着池岭的衣服回来,总是有点耐人寻味。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应该早就被揪着耳朵讨说法了。步离有自知之明,所以不会是衣服,那会是什么呢? 步离疑心重重地洗完澡,躺到床上,打算跟他的猫亲热一下再睡觉,蒙着眼罩“喵呜喵呜”叫了半天,没一点动静。 咦,他的猫呢? 步离掀开眼罩,坐起来一边拍床一边叫,还是没动静。 猫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经常在家钻东钻西,跟主人躲猫猫,但只要步离一叫,立马飞奔过来撒娇,平时这么喊,应该早就跳上床来求摸摸了,像今天这样叫不来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才两个月大,离发情期还早得很。家里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纱窗也都有,不可能一个人跑出去找小女朋友的。难道是卡在什么地方出不来了? 步离越想越担心,索性眼罩一摘,爬起来找猫。 主卧房门紧闭。步建刚已经睡下,毕竟是家里的壮劳力,一家子的重担都扛在肩上,身体最要紧。 奇怪的是郭珍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睡觉。 步离叫了一声“妈”,自顾自拿着小鱼干到处转悠,一边小声地喊着。 因为没给小猫取名字,就“丢丢、球球、咪咪”乱叫,想到什么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养了一窝猫。 郭珍花眼睛跟着步离溜达来、溜达去,换成平时,早就嚷开了,今天却一句话都不说。 “嘿我猫哪去了?”步离嘀嘀咕咕,挠着脑袋坐到郭珍花对面,随口问:“妈,看见咪咪了吗?” 郭珍花脸一皱,话没说出来,眼泪倒是先下来了。 “妈你干嘛呀?”步离吓了一跳,赶紧抽纸巾往郭珍花手里塞,还不忘贫,“不去睡觉?坐这儿干嘛呢?大清早的发神经?学别人小姑娘家家的多愁善感上啦?” 郭珍花擦干眼泪,本想继续糊弄,一看步离手里还拿着小鱼干,实在瞒不下去,一咬牙,狠下心来交代:“丢丢,咪咪死了。就昨天晚上,我看它趴那一动不动,不太对劲,过去一看,嘴里一截线头,一拉就叫,好像疼得厉害。我记得你说家里针线不能乱放,给猫吃下去就不好了。我想起来咱们前几天帮你老板补衣服,针啊线的天天放桌上也没收拾,它可能是吃了针下去。我吓死了,赶紧带它去你说的那个、那个市里的医院,晚上还有人值班,医生说来的路上咪咪已经……已经死了,没呼吸了,我让医生给它拍片,真的有、有一根针在里面,医生说看它的样子,应该有好几天了,就算活着抱过来也、也救不回来了……” 一片死寂。 步离脑袋嗡嗡作响,除了郭珍花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再听不见其他。 郭珍花抓住步离的手摇晃,“丢丢,你说句话。” “啊,啊……”步离仰头,难怪找不见呢,原来是死了啊。 步离眼眶通红,眼泪却死死憋着,一颗都没掉得下来,看得郭珍花更难受了。 步离喜欢猫,郭珍花早就知道,因为楼下做餐饮的关系一直没有自己养过。这次抱小猫回来养,千叮万嘱钉子、针头什么的都要放好,还自己掏钱给家里换了新纱窗,好像早就知道会出意外似的,却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步离按着眼角缓了缓情绪,“它在哪儿呢?” “你爸给埋到对面街的花园里了,就、就咱原来住的那片地方。”郭珍花站起来搂住步离,一遍遍叫着步离的小名,“丢丢,丢丢,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把家里收拾干净,你要怪就怪妈妈吧,不要难过,好吗?要不咱、咱再养一只。听说那个美国还是英国来的猫又好看又乖,比野猫讨人喜欢多了,妈妈给你买一只,再买一个新的猫窝,还有玩具、零食,妈妈都给你买。走,咱现在就去买。” “知道了,我好困,我去睡觉。”步离挣脱开郭珍花的怀抱,窜回房间,用力关上门。 - 步离窝在对面街的小花园里,一边拿着树枝画圈圈,一边发呆。 整整三天,除了吃饭、睡觉,一分钟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郭珍花知道他难过,惯着他,天天盛好饭菜在家等着,不管他去哪里,也不问,只要记得回来就行,步建刚更不好说什么。 步离的确很难过,更多的是自责。 但是他没有后悔帮池岭补婚纱,哪怕婚纱早就被池岭剪烂,他眼睁睁看着,没能阻止,甚至直到今天,池岭都不知道有人曾经帮他补过婚纱。 步离不后悔,哪怕为池岭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像个笑话,他也不后悔。 当然更不可能责怪郭珍花逼他学钩针,又或是没有好好收拾屋子这样无聊的、纯粹为他开脱的借口。 步离知道整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有错,得到今天这样的结局,跟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把猫的死归咎到池岭身上更是毫无道理。 可是他无法停止自己这样想:如果一开始就拒绝ada的请求,猫就不会有机会碰到针线。如果他能记得每天做完手工把工具收起来,猫就不会趁他不注意把针线吞进去。如果他没有被钩针搞到晕头转向,就能有时间好好看着猫,在它吞针线的时候阻止它。又或者他从来没有认识过池岭,没有喜欢过池岭,不老是想着池岭,不把池岭的事放在第一位,他就能早点发现猫的异常,早点带猫去医院,或许还有的救。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无论怎么想都没有用了。 他不知道该去怪谁,最后只能怪自己。 如果三天前的夜晚,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欢欣和激动,那么现在,想起“池岭”两个字,步离开始感到害怕。 他害怕想起他,因为想起他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的猫。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岭,好在那天之后,池岭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他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难过,总之,绝不是高兴。 步离看着花园边上的假山,慢慢把视线往下挪。 花园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离居民区很近,小时候天天放学跟着同学来这里捉迷藏。 老城区环境不好,玩伴们渐渐长大,原来的居民搬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租户,花园渐渐荒废,不拆迁,也就那么搁着,一直到现在,基本没什么人来了。 老步在这里替他埋过小鸡、小鸭、乌龟、金鱼,后来长大了,不折腾了,不再养小动物了,也就很久没再来过。 杂草生命旺盛,花啊树的也都不甘示弱,围着边上两座假山疯长。 迎春花落了石榴花开,栀子花争先恐后,醡浆草连绵一片,好像没了路人,还痛快些。 猫就埋在假山旁边。 步离没问过他爸,但他知道就在那儿,因为只有那儿的土不一样,新翻过,带着湿气,比旁边的土颜色都深,浅浅地隆起一个小包,一眼就能看出来。 步离盯着小土包,眼睛酸得厉害。 这一小块土包像一根刺,梗在心里,又酸又疼,又像一场大雨,冲淡了那一晚的激动,也模糊了他的眼睛。 步离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很迷茫。 只有一个答案很清晰,就是那天站在学校的小树林外,犹豫着要不要把猫抱回家,不知道怎样选择对猫来说才是幸福,现在他知道了。 但当时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跨出那一步的时候,还曾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可以扭转上一世的结局,把猫照顾得很好。 步离迷茫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生,也不知道自己重生后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也没有人能问,只能挠着自己不太聪明的小脑瓜一个人瞎琢磨。蒙对了,就笑。蒙错了,就哭。笑一个人笑,哭也一个人哭,太孤单了。 然后池岭来了,他真的很高兴。 步离觉得自己应该在山间别墅,听着呜呜的山风,看着窗外的落樱,和池岭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头挨着头、膝盖抵着膝盖,说悄悄话。 有好多好多话可以说,全是开心的。 但现在,他想问一问池岭,重生至今,你有后悔过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吗?面对熟知的命运,接受还是拒绝,顺应还是忤逆,随波逐流又或是背离轨道,究竟哪个对,哪个错? 步离觉得池岭也不知道,不然又怎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想见呢?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 他喜欢笑,更喜欢对别人笑。 他喜欢所有人,也乐意帮助所有人。 只要你笑,他就说你好。只要你开口,他就义无反顾。 但自己的事,只能靠自己。 步离抱着膝盖,一遍一遍在地上画着圈圈。 树枝突然一顿,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过不去了。 是一双皮鞋,擦得蹭亮,一点灰没有,款式经典,颜色中规中矩,但花纹有点潮,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如果再要用一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那就是——闷骚。 步离抬头。 笔挺的风衣,笔挺的西装,笔挺的领带,镶钻的袖扣,镶钻的领撑,镶钻的领带夹,浑身上下贵气逼人,再看脸——呃,看不到,戴了一只全黑的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乍一看,跟个明星似的。 步离根据对方脸上仅剩的一双眼睛认出这位帅哥,“啊,是你。” 司裘“嗯”了一声,跺掉鞋边的碎土,往后退了一步。 一如既往的洁癖,不好伺候。 步离丢掉树枝,揉揉塞住的鼻子,“你来干什么。” 司裘不说话,腰微微拧着,目光落在鞋面上。握着的拳松了又紧,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蹲下去擦干净鞋边上怎么跺都跺不掉的一小块土灰。 但擦干净鞋子,方巾也会脏。 啧啧,烦恼。 全球50强上市企业总裁总是这么烦恼。 步离习惯热闹,最见不得两个认识的人杵一起不说话,也最怕尴尬。 总裁也是人,没话也得找点话来说。 步离咳了两声,脸上眼泪鼻涕糊一堆,难看得要死,喉咙也还哽着,声音听起来又黏又奶,像撒娇,“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又是一声“嗯”,言简意赅,充分概括中心思想,就是路过来看热闹的。 步离:“……” 想打人,但打人犯法。 步离想了想,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狠狠擤了两把鼻涕,揉巴揉巴团成一团,瞄准司裘的脚踝,用力一扔。 纸团飞扑过去,准头还不错的样子。 司裘浑身一僵,还好反应快,腿一抬,直接躲了过去。 他眯起眼,眼神中鄙夷、嫌恶皆有之,却没有走的想法。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着,没一个人说话。 直到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头开得半残的石榴花,弹到步离的额头上,沿着挺翘的鼻子往下滑。 步离打了个喷嚏,一边擤鼻涕,一边斜眼瞄司裘,“你怎么还在啊?不用做事的?大公司总裁都这么闲的嘛?” “不,是思瑞。”司裘纠正。 步离卷起纸巾,塞住一边鼻孔,“什么啊,听不懂。” “因为是思瑞,所以能闲。”司裘想了想,补充:“不能闲才有问题。” “就有钱闲得慌的意思?”步离自顾自翻译,默默在心里加上:因为思瑞牛逼,所以必须能闲,公司开到这种程度,老板想闲个两天还闲不下来,那不如倒闭。 司裘点头,“差不多。” “哦。” 礼貌性地寒暄完,步离兴致缺缺,又从地上挑了一根壮实的树枝,缩回去继续画圈圈。 司裘转身,往后走了两步,离假山边的土包越来越近。 步离“噌”的一下窜起来,一边往司裘哪儿跑,一边心急火燎地喊:“你别踩,别踩!不能踩!” 司裘停在土包前,堪堪被拉住,脚没踩上去,也没踩的打算。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步离攀着他胳膊的手,一直到看到手的主人自己不好意思主动缩回去之后,围着土包走了两步,眼睛盯着土包中心,好像知道下面埋着什么。 “死了,你的猫。” “诶,你知道?” “嗯。” 这么神?步离闭嘴惊讶,这或许就是钞能力吧。 司裘默默看了一会儿,低声,“缘尽而分。” 步离眨眨眼睛,“什么?” “缘、尽、而、分。”司裘转头,看住步离,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口齿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步离愣了几秒钟,突然急了。 “没有,没有!”他扯着嗓子嚷,“缘分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很多,怎么就尽了呢?你瞎说!” 司裘“啧”了一声,一副看熊孩子的表情,实在难缠。 “不能尽,没有尽!”步离龇牙,“我说不能就不能!我说没有就没有!” 司裘不说话了。 步离急红了眼,鼻子一皱,又想哭了。 “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硬要留下,也不会有好结果。”司裘摇头,抬手戳了一下步离的脑门,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戴着手套,还可以忍受。 “你信佛的?能不能说点阳间的话?”步离还在气头上,开口就是刺,看样子早就豁出去了。 但司裘当真了。 他几乎把每一句话都当真,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个痛失爱猫、失去理智、蛮不讲理的小屁孩。 司裘看着步离认认真真地回复:“不,我不信佛。我信我自己。” “那您——”步离拉长声音,竖起大拇指,对着司裘用力比了比,意思您牛逼,最牛逼。 司裘没有反驳,好像照单全收了。 但步离只是在赌气。他气鼓鼓地坐回去,捞起地上一摞树枝,两手一拗,咔吧咔吧全掰断,总算解气。 司裘跟在步离身后,隔了一点距离停下。 步离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司裘的话,撑着下巴,不情不愿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好像是什么也留不住。” “是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你什么也留不住。你的资产、金钱、家人、青春、记忆,包括你自己都是要死的。”司裘的声音冷得不像个活人。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步离简直要被气笑。 顺着他说两句他还当真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和一个资产、金钱、家人、青春、记忆应有尽有的上市公司总裁窝在路边的小花园里讨论这个问题?迷惑,实在是迷惑! 总裁不但什么都有,还会得寸进尺。 “你家的店你也保不住了。”司裘挑眉,“我准备把沿江美食街改建成美食城统一管理,你觉得怎么样?” 步离脑子一懵,不亚于当头棒喝。 他就知道司裘的出现没这么简单,一定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逼他去做,总裁了不起嘛,有钱了不起嘛,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知道欺负穷人家的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罚他整天跟这群神经病混在一起……呜呜。 步离委委屈屈地抬头,和司裘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立马知道自己被耍了。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略显狭长,却不女气。睫毛很长,瞳仁乌黑,像黑曜石,看起来亮晶晶的,视力一定很好,不同于平时的严肃,眼尾整个弯起来,明显在偷笑。 步离“哼”了一声,别过脑袋,粗声粗气,“不怎么样!” 司裘一边摆手,一边忍笑,“好了,好了,开玩笑。” “所以你是来落井下石的?”步离翻白眼,用的是疑问句,心里却很肯定,口罩下面那张嘴一定已经笑歪了! “不是。”司裘摇头,拉开外套,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一脸嫌弃地拎着扔给步离。 步离捧着怀里的东西,浑身僵硬,呆得说不出话。 是一只猫,巴掌大小,淡橘色的长条形斑纹从脑袋开始一直铺到尾巴。 肚子是白色的,毛稀稀拉拉,一根根炸开,大概是没防备被人突然间丢出来,害怕了,眯着眼睛“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一模一样,跟他的猫一模一样。 有气无力,叫叫停停,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非要说有哪里不同,怀里的这只小一点,大概才一个多月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所以准确来说,这只猫不是跟他现在的猫一模一样,而是跟他在小树林里捡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这……”步离看看猫,又看看司裘,指着不远处微微隆起的土包,惊到语无伦次,“丢丢,咪咪,球球,它、它活了?你会、你会变魔术吗?!你把它变活了?!” 司裘“咳”了一声,暗示步离不要大白天的发神经。 步离蹲下来,把奶猫放到膝盖上,捏捏小爪子,弹弹小耳朵,对着下巴又摸又挠,成功把猫咪逗得咕噜咕噜打起了呼噜。 “快听,它打呼噜了,它觉得舒服,它喜欢我!啊,啊啊啊,它喜欢我!”步离看着猫咪,心都要融化了。 “虽然你什么也留不住,但还会有新的。” 司裘看着步离和猫,狠狠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4-02 09:57:01 第39章 39 “咦?”步离抬头, 奇奇怪怪地看了司裘一眼。 司裘盯着猫, 又打了个喷嚏。 难怪要戴口罩,竟然在风衣里藏了一只猫。 可是藏在身上的时候不过敏,拿出来了反而过敏? 步离似乎发现了什么,捞起猫藏到身后,站起来直愣愣地对着司裘。 喷嚏停了。 步离把猫抱到胸前, 暴露在司裘的眼皮底下。 司裘动动鼻子,似乎又要又开始了。 “嘿嘿。”步离笑笑。 司裘一眼识破步离的小把戏,眉毛狠狠皱起,“好玩?” 步离脖子一缩,赶紧转过去背对司裘,拉开卫衣的领子,把猫囫囵塞进去,两手捧着小家伙,往上兜了两下, 怕下面的皮筋不够紧,猫滑下去摔着,硬揪着下摆的布料打了个死结。 突如其来的位置转变让猫受了一点惊吓, 爪子对着步离的胸口挠啊挠,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又很快因为体温的热度安静下来, 颠三倒四地翻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乖乖蜷住不动了。 个头小, 指甲却尖得很,胸口一定被挠破了。 毛挨着肚子上的肉,有点痒,但很暖和。 步离兜住猫,迈着小碎步往司裘那边靠近。 走近一步,没事。再近一步,还是没事。 看得见就发作,看不见就停,洁癖什么的果然只是心理原因。 有点好玩! 步离憋住笑,放心大胆地靠近司裘,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猫死了?我没有告诉别人。你是不是去过我家了?是我爸妈告诉你的,是吗?” 司裘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步离眨眨眼睛,说出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答案,“难道是……钞能力?” 司裘敷衍,“嗯,超能力。”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竟然还搭上了线。 步离耸肩,点了一下怀里的猫脑袋,“那你找了很久吗?” 司裘脸色微变,不可捉摸地挑了挑眉。 肯定找了很久。虽然流浪猫随处可见,里面橘猫也有很多,可是流浪猫又不像宠物店里的纯种猫可以用钱买,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找到这么像的也挺难,肯定费了不少工夫。 得不到答案的步离擅自下结论,把司裘的沉默当成默认。 “司总,司先生。”步离眼睛亮亮的,终于用上敬称。 司裘笑纳,“嗯。” “我觉得你有点好。”步离傻笑,连续几天深陷谷底的心情开始由阴转晴。 “错觉。”司裘适时浇下冷水。 步离撇嘴,按着衣服里不安分的小家伙使劲揉了揉。 不管,就是好。 小屁孩的心思太好猜,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司裘“呵”了一声,无奈地笑笑。 态度有点怪怪的。 想起那天晚上池岭的质问,步离一愣,赶紧撇清关系,“别误会,我可不是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你。” 司裘舒了一口气,似乎求之不得,“那最好。” “切~”步离翻白眼。总裁了不起嘛,龟毛成这样,还当自己是个香饽饽。 司裘不是香饽饽,他自己更加算不上香饽饽。 步离想着想着,突然警觉,眼神直逼司裘,“你送我猫,不会又要让我帮你做什么坏事吧?” “没有。”司裘否认得很快,但并没有让步离安心。 步离眯眼,“真没有?” 司裘顿了顿,不像命令,更像是请求,“对池岭好一点。” 果然。步离干笑。还是这件事,也只有这件事能劳动这尊大佛了。 但这次,步离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他想问个清楚。 “因为弗格?” 步离问得直白,以为答案必然是肯定的,没想到司裘否认了。 “不是。弗格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好吧。”步离放弃追究,他的确搞不懂。 他想起ada的话,说司裘曾经去别墅看望过池岭,又问:“那是作为朋友的关心?对了,你头好了吗?还脑震荡吗?被酒瓶砸到可不算小事,要好好检查一下。” 司裘脸色一僵,“算是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谈不上肯定,全看问的人怎么想。 步离若有所思。 司裘意味深长地看了步离一眼,“他很在意你。” “是吗……”步离小声,语气模糊,连自己也不太确定。 司裘却很肯定,“是的。” “好,我知道了。他……”步离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很好,也值得别人对他好。” 虽然司裘的善意并不是因为自己,但抱着怀里的猫,步离又高兴起来。 自己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因为池岭,才合情合理。 “我会对他好的,我对所有人都很好。”步离向司裘保证,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赶紧打补丁,“哦不,黎觅除外!” 司裘挑眉,“黎觅?” “对,他是个坏人!”步离唾弃。 “呵。”司裘笑了一声,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步离奇怪。 “随便你。”司裘不置可否。 步离挠头。“随便你”算什么回答?是随便你对黎觅怎么样,还是随便你怎么想? 司裘没有再说话,神神秘秘是他的常态,大概越让人搞不懂,越能显得自己高深。 看司裘没有解释的打算,步离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那你知道他的事吗?就是……呃,池岭。” 司裘点头,“全部。” “全部?也包括那个,那个那个?”步离挤眼睛。 “重生?” “你也知道?!” “他告诉你了。” “是啊!”步离激动了,知道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虽然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做朋友也基本是妄想,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人相信。 步离咽了下口水,“我也是!” 司裘愣了,以为自己听错,迟疑地偏头,“什么?” “我说我也是,我也跟他一样!”步离拍胸脯,满怀自豪。 司裘的表情冷了下来。 步离浑然不觉,还沉浸在认亲的喜悦中,“那你也是吗?是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司裘没有正面回答,听起来像在抱怨步离多事。 急于分享秘密的雀跃换来兜头一盆冷水。 步离明显感觉到司裘态度的变化,可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可能对一个掌控跨国集团命脉的总裁来说,这方面的话题干系重大,不是能拿来和随便一个路人分享的事?至少在司裘眼里,自己不配和他共享这个秘密。 也是。对司裘来说,自己只是认识池岭、稍微令池岭有些在意的人罢了。 步离抱着膝盖,为自己的僭越后悔。 司裘舒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步离身边,“换个问题。” “什么?” “除了这个,换个问题。” 步离眨眨眼睛。求和?好吧,他原谅他了。 “e……”步离想了想,“那你说说池岭吧。” 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是两人之间除了池岭,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司裘也想了一会儿,开口,“烦。” “啊?”步离懵逼。 “就是……”司裘想了半天,没有想到更好的形容,只能重复,“烦。” “你是说池岭很烦?”步离更懵了。 司裘确定以及肯定,“是。” “没、没了?”步离兀自发愣。 “没了。”司裘摇头,怕步离不信,还着重强调,“非常烦。” 对司裘来说,不止池岭,还有黎觅、方宥,所有擅自跑来指使他人生的人都很烦,哪怕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也很烦。 步离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当然不可能相信。 联系以往司裘对池岭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嫌池岭烦的人。爱而不得、默默守护还差不多。 不,等等,等等。 步离闭着眼睛整理头绪。 还记得谢馥希是怎么说的吗? ——他只是不希望池先生不开心。 ——司总不希望池先生不开心,是因为往往池先生不开心,那下一个不开心的就是司总自己了。 步离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的尾巴,并且越想越对。 步离转头,“你不会是觉得他烦,所以故意让我吸引他的注意力吧?” “你很聪明啊。”司裘由衷感叹。 步离瞪大眼睛,指住自己的鼻子,“所以我真相了?” “你很聪明,不像池岭说的那样。”司裘眼含赞许,“你帮了我大忙,我理应感谢你。以后有事还可以找我。” “你……滚啊!”步离龇牙,简直分不清司裘拐着弯骂他笨生气,还是把他当挡箭牌推给池岭更生气。 说什么有事找他,上次一声不响端了一家黑店,搞出那么大个乌龙,他还敢吗?还敢找他吗? 步离又惊又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哦。”司裘整整西装,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步离抬头,反射性地询问:“干嘛?” “嗯,滚了。”司裘理所当然地说着,回头准备道别,被卡在步离脑袋上的某个东西吸引,盯了两秒,伸手一抓。 司裘转着手里半开的石榴花,走到假山旁的土包前,弯腰轻轻放下。 “再见,有机会的话。”他回头道别,不等步离答复,大步往花园外走去。 假山周围突然发出一阵异响。 草丛、树丛里窜出一群保镖,个个西装墨镜、人高马大,悄无声息地跟在司裘身后,鱼贯离开。 “卧槽!”步离惊得飙脏话。 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一个都没注意到? 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能是保镖?别是忍者吧! 妈呀,这什么人啊! 步离震惊过后,才想起把卫衣里的猫放出来。 猫叫得厉害,可能是饿了,吃奶似地不停动着嘴巴。 步离站起来,抱着猫走到土包前蹲下。 潮湿的泥土上静静躺着一朵石榴花,橘红色的花瓣半开着,和它身下埋着的小生命一样,因为意外而夭折,没能走到尽头,却仍旧美丽。 步离回想着刚刚离开的那个冷硬的男人。 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硬。 或许是个温柔的人也不一定。 “再见……”步离摸着泥土,说到一半,戛然停下。 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有给他的猫取名字。 从带它回家,到把它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都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步离仰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搂住猫,握着奶猫幼嫩的小爪子,贴着土包上的泥土,轻轻地按了一下。 “我走啦,小丢丢。” “再见,以后再来看你。” - 步离回家了。 他想回家洗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给家里的新成员准备好猫窝、猫粮、小鱼干,然后继续他平凡的生活。 他想通了。不是因为失去之后幸运地得到了一模一样的补偿,而是试着不再害怕。 虽然你什么也留不住,但还会有新的。 他记住了这句话,并试着让自己相信,人生就是这样,悲喜交加,永远充满意外,所以不需要害怕。 但他没想到下一个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熟悉的楼道,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口罩,熟悉的姿势,高贵的设计师又不务正业,缩在别人家楼梯口当赖皮来了。 池岭看到步离,迅速摘下口罩,一脸欣喜地开口:“你回来了。” 步离愣愣地点头,“啊……嗯。” “你妈不告诉我你在哪里,只说你吃饭的时候会回家……”池岭飞快地说着,抬头看到步离的表情,心里一滞,站起来握住步离的手,“对不起,来晚了,对不起。” 除了步离,池岭眼里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注意到步离卫衣口袋里的猫。 步离挣开池岭的手,缩回口袋,捏了一下猫脖子。 池岭脸色一僵,尴尬地放下手。 他知道步离不是不守信用的人,那天提前离开一定是家里有事,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来晚了,步离生他的气很应该,可是手上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让他分|身乏术,实在没时间亲自过来看一眼。他坚信自己缺席的理由十足充分,理应得到步离的谅解。 池岭深吸一口气,“我有事要处理,太忙了,挤不出时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发信息你也没回,我……” 步离打断池岭,“那处理好了吗?” 池岭抿唇,重重点头,“好了。” “那,婚纱也收拾好了吗?” “我把它烧了,和另外的遗物一起,都送去陪她了。我想她——就是我的母亲,应该会很高兴。” 步离喉咙一紧,“是吗?” “嗯。”池岭浅笑,表情温柔,“应该早一点的。它不属于我,应该早一点还给她,不该让它成为我的负担。” “那、那就好。” 步离挤出一丝苦笑,得到一个拥抱。 突如其来的沉默,和预想中的情形一点也不一样。 池岭迟疑着放开步离,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那一晚的经历拉近多少。 说实话,他有点慌,这不应该。 猫叫了一声,从口袋边探出脑袋,睁着蓝膜未褪的小眼睛瞅着面前的陌生人。 池岭才注意到步离口袋里的猫,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就是你捡的那只猫?” 步离抖着嘴唇,几次张口,几次放弃,最终承认,“是。” 步离觉得很难受,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五味杂陈。 但决定了就是决定了,正如他永远不会告诉池岭自己替他补过婚纱,同样不会告诉池岭对面街的花园里埋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小橘猫。 他不是爱撒谎的人,却不厌其烦、一遍一遍为别人撒着谎。 步离闭上眼睛,为了说服自己相信,一个劲点头,“是的,是它,就是它。” “很可爱。”池岭笑了,伸手弹了一下猫脑袋。 猫很给面子地“喵”了一声,扭头蹭了一下池岭的手心,看上去很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池岭笑得更开心了,一边逗猫,一边想,别墅的储物间里还堆着一堆猫窝、猫零食和各种各样的猫玩具,因为上次的误会没能有机会送给他,等会儿就叫ada把东西都送过来。 步离死死咬着嘴唇,怕自己憋不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往楼梯上一坐。 池岭挨着步离坐下,还在逗猫。 “几个月了?”池岭问。 “两、两个多月。”步离磕磕巴巴。 “有点小。” “是有一点。” “小太多了吧?像是才生下来没多久。”池岭低头,从步离的卫衣口袋里挖出猫咪,举在手里仔细观察,“啧啧,毛还没长齐,稀稀拉拉的,还能看见肚子上的皮。这么瘦,皮包骨头了,你真的有在好好养它?” 步离不说话了。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喉咙哽得难受。 池岭浑然不觉,摸着猫咪的脊背问步离,“有名字吗?” 步离别过脑袋,“没、还没有。” “两个月了都没取名字?”池岭失笑,揶揄步离,“你这个主人怎么当的?不合格啊。” “别吧……”步离抱着膝盖,头埋得低低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池岭追问,“为什么?它不需要名字吗?” “啊?啊……”步离回神,从池岭手里接过猫咪,温柔地圈在怀里,“因为它是一只自由的猫猫。” 这什么跟什么?池岭眯眼,“不懂。” “每一只猫都是自由的猫,就算你养它,它也不属于你。它不会被任何人驯服。不管你叫它什么,在它眼里都是一样的。它高兴,就搭理你。不高兴,就自己一个人玩。就连去世的时候也、也不给人看,自己找一个地方,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安安静静地离开。”步离木然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它只是……只是很意外地遇见我,很短暂地陪我走了一段路,我没有、没有资格给它取名字,它永远属于它自己,永远是一只自由的猫猫……” “你这样想不对。”池岭撑着手臂,偏头看着步离,“你把它当家人,那家人就应该有一个名字。它愿不愿意是它自己的事,你不能因为它听不懂就随便敷衍它。你不给它取名字,怎么知道它不喜欢?说不定它不高兴,就自己走了呢。” 步离皱着脸,认真思考池岭的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番话,也从来没有人把他脑袋里幼稚的想法当真,认认真真回应过他的话。但是这个人没有同意自己的想法,而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提出了一个完全矛盾的想法,令步离感到困惑。 池岭叹气,按着步离的脑袋揉了揉,“它是很自由,但是自由的人,也想要有一个归属。” 步离嗅嗅鼻子,“好像……好像你说的也没错。” “当然。”池岭挑眉,“所以现在取。” 步离不说话,把头埋在猫咪胸口,不肯出来。 他还没有想清楚,但是不想再继续了。 他可以和池岭坐在一起聊天,但不是聊这样的话题。 除了这个,说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步离甩甩脑袋,“池岭……” “啊?”池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眼睛越来越亮。 他误会了,但他同意了。 他转头,学着步离刚才的样子抱住膝盖,看着步离和猫咪紧紧贴在一起的肉嘟嘟的侧脸,软软地叫了一声:“喵~” “啊……”步离抬头,一脸呆滞。 池岭捏了一下步离的脸蛋,趁步离发呆,偷走猫咪,对着毛绒绒的额头亲了一下,“就叫池岭。” 步离愣了很久,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哭了。憋太久,又忍不住哭了。 娘兮兮的,一点也不好看。 池岭逗了半天的猫,才发现步离皱着脸,眼泪顺着微微鼓起的脸颊滑到下巴上,在尖角的地方汇成水滴,一滴一滴掉进领口,洇得领口的地方湿了一大片。 “你哭什么?”池岭问。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够温柔。但再要他说点什么,他又不会了。 他很会演戏,习惯伪装,但他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从来不道歉,更别说安慰别人,哪怕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也只会冷硬地问他,你哭什么。 好在他想要安慰的对象不是一个受了委屈就要逮着人撒泼撒娇的人,而是一个能时刻用自己的粗神经为自己解围的小可爱。 步离抹了下眼睛,“风有点大。” 池岭抬头看天,“好像是有点。” 他拉开拉链,一手抱着猫,一手圈住步离,连人带猫裹进风衣里。 他抱了一会儿,觉得姿势别扭,不太舒服,索性松开,搂着猫咪歪倒下去,躺在步离腿上,又拉过步离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肩膀。 他抱着他,他抱着猫。 很舒服,也很安心。 池岭闭上眼睛,蹭蹭猫咪的脑袋。 “以后,你就叫池岭了。” 猫从池岭的手臂里探出头来,舔了舔池岭的脸颊。 “喵呜~”它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03 08:05:35 第40章 40 池岭靠着步离眯了一会儿, 被ada的夺命连环call叫走。 步离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怪池岭什么, 而是不想这么早面对,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 ada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按两人交谈的语气来看,事态的确很紧急。步离看出池岭不想走,最后勉为其难只能离开。 步离不知道池岭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忙。 幸运的是,步离没有困惑多久,当晚就得到了答案。 池岭宣布退出《明星衣橱》节目,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解释,只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表示自己因私人原因无法出席决赛,向一直支持自己的观众道歉,愿余下的选手能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余下的选手除了弗格, 没别人了,池岭一走,自动晋级冠军, 哪还能不满意?联系这一事实,令池岭看似美好的祝愿显得十足讽刺。此外, 微博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节目组, 可见怨气深重。 网上闹翻了天,谴责节目组的呼声一波比一波激烈,当事人却就此消失在愈演愈烈的舆论旋涡中心。自从微博发出, 池岭没有再做任何回应,符合本人在网上的一贯作风。然而紧接着,各大媒体纷纷表示联系不到池岭,也联系不到池岭团队的任何一个人,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池岭的确没当一回事,他正急着收拾包袱,打算连夜赶去步离家里当赖皮。 第二天清晨,在大排档打烊前,池岭找到步离,告诉步离别墅被狗仔包围了,到处都有记者蹲守,连以前住的酒店和租过的工作室都没放过,阴魂不散,搞得他心力交瘁,希望步离能收留他几天。 步离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还愣着,又听池岭说来的路上让保镖甩掉了好几拨人,暂时还跟不到这里。 怕等会儿街上人多起来暴露行踪,又把狗仔引来,步离赶紧把池岭带上楼,被搞完卫生上楼来的郭珍花和步建刚两人撞了个正着。 池岭镇定地向俩夫妻表达了自己的来意,给出的理由是——别墅漏水,房间全淹了,天花板、地板都要重修,找不到地方去,刚好在路上碰到步离,就跟着步离过来了。 池岭表示自己可以按当地的租房价格押一付三,倒不是要住三个月那么久,只是表示钱不是问题,能收留他一段时间就行。 看似合情合理,其实很扯。就算别墅漏水是真的,放着好好的酒店不住,来跟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前下属挤老城区的破房子,明显脑子有问题。 但池岭不觉得,还振振有词,说步离不但人长得好,心地也好,难得为人踏实、靠得住,其他人他都不相信,简直说到郭珍花心坎里。 可惜再怎么夸,该有的意见还是有。 自从小丢丢离世,猫在家里成为一个禁忌,郭珍花和步建刚都很有默契地不在步离面前提这件事。哪怕步离在花园里捡到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带回来,也没有让郭珍花心里好受多少。 看步离带池岭回家,郭珍花很惊讶。得知池岭要在家里寄住,更是举双手反对。毕竟猫是因为替池岭补婚纱才遇到意外,郭珍花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件事算在池岭头上。看到罪魁祸首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家地盘,当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但是步离心软,一眼看穿老妈的心思,在郭珍花乱说话之前把人拉到一边,说有隐情,让郭珍花先答应下来,顶多两三天,避避风头,其他的晚点找时间跟她说。 刚出了猫的事,郭珍花正心疼着,经不住步离求,就这么答应下来,步建刚自然也没了意见。 郭珍花让步离把小房间让出来给池岭住,收拾收拾去阁楼窝着。池岭说不用麻烦,跟步离挤一挤,自己打地铺就行。 对比年久失修、堆满杂物、一股霉味的阁楼,步离果断选择跟池岭挤一间。又因为池岭是客人,还给了房租,哪里能让客人打地铺,只好委屈自己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管不了,你们开心就好。 步离避开池岭,发消息告知郭珍花池岭退赛的事,把池岭的身世简单说了说,略去了merida·fergus那一段,只说池岭出国后不受继母待见,老是被虐待,还叮嘱郭珍花千万不要把婚纱的事说出来,以免勾起池岭的伤心往事。 郭珍花表示明白,会看在步离的面子上体谅池岭,也终于不再对着池岭臭脸了,就是越发怀疑步离之前说自己跟池岭没什么是不是诓人,几次试探,都被步离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其实不止郭珍花,步离心里也有疙瘩,尽管心软答应池岭住下来,相处起来总不免躲闪。 直到下午睡醒起床,步离开始疯狂收快递,还不止池岭搬来的当天,一连几天,天天不断,全是从金顶山湾寄来的同城件。 刚开始,步离以为是池岭的私人物品,毕竟池岭包里除了设计稿、电脑、画板和几块破布料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没带,更别说日用品,全都蹭步离的,还蹭得很开心。 结果拆一个,猫用品,拆一个,还是猫用品,再拆一个,这回不是了,是猫零食。 不是生活用品就算了,居然一件都没有给自己的!一件都没有!难道他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只猫? 步离不生气,人犯不着跟猫比。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快递是同城件没错,重新包装过,拆开外面一层,里面的原始包装还留着。步离默默算了下发货日期,发现都是建校人周年诞辰、也就是他去学校捡到猫发朋友圈的后面几天。 原来他没有不理自己。从谢馥希那里得到自己回去的消息,他应该很高兴,高兴到连夜买了这么多东西要送给他。 仔细想想,他做的事一点不比自己少,包括家里的营养品、保健仪、两个勤快的服务生,还有很多很多……他只是不说而已。 而且不止自己瞒着他,他也有事瞒着自己。 如果当初拒绝ada的请求,在他第一次来大排档求和的时候硬下心肠,彻底和他分道扬镳,很可能这辈子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那么自己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这份心意。哪怕是自己随手在路边捡到的一只猫咪,他也曾珍重地放在心上。 步离不再躲着池岭。 就当……就当扯平吧,看在他这么宠猫的份上。 然而随着池岭住下,步离困惑的事情越来越多。 第一件,当然是高贵的设计师说话不算话这件事,拖完三天又三天,碍于房租不好意思赶人走,还就心安理得当起赖皮来了。 第二件也挺要紧。 步离怀疑池岭的眼睛不是眼睛,而是雷达,什么犄角旮旯里的旧玩具都瞒不过他,更别说新玩具。什么水枪、cd机、游戏机的都不稀奇,甚至还在角落里把步离练习钩针时做的一个小玩意翻了出来。 池岭拍了拍东西上的灰尘,献宝似地拿去问步离,“这是什么?一坨……” “那是猪!”步离抢嘴,他可不想从那么好看的嘴巴里听到“屎”这种字眼。 池岭转着手里的东西,左看右看,怎么都不信。 “你见过粉红色的粑粑?”步离据理力争。 “可以有,不稀奇。”池岭摇头,意思在步离这里看见什么都不稀奇。 他看了一会儿,问:“你做的?” 步离意外,“你怎么知道?” 池岭举起那一坨像粑粑的猪,故意戳到步离眼前,“这看着能像买的?” 步离撇嘴,拍掉池岭的手,不甘心地承认,“不像,是我做的。” 池岭“啧”了一声,仔细观察手里的粑粑猪。作为一个设计师,对钩编、蕾丝之类的东西不可能没有研究,这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做得……一般。”池岭照顾步离的感情,措辞尽量温和,又问:“你做这个干什么?” “无聊,解闷。”步离垂下眼睛,声音闷闷的。 “哦。”池岭点头,顺手塞进口袋。 “嘿你干嘛?”步离抬高声音。 虽然跟垃圾差不多,那也是偷。偷东西就算了,当着主人的面偷,还这么熟练、这么理直气壮,当他瞎吗? “给我。”池岭理所当然地说完,理所当然地走了。 步离呆住。 他还没答应呢!强盗行为还能不能好了! 晚上步离在大排档收银,偶尔帮忙收拾个碗筷什么的。 池岭戴着口罩躲在厨房里,把门掀开一条缝,鬼鬼祟祟地偷看。 早上打烊,郭珍花让步离清算一天的流水。 步离拉开柜台门,觉得哪里不对,仔细看了看,钱都在,但是他拿来送给客人的橡胶小猪不见了,整整一罐,一个不剩,只孤零零地留了一个空罐子在。 谁会这么无聊,不偷钱,偷猪?想也知道是谁。 步离算完账,大步流星地上楼,冲进房间,蒙头翻了一圈,没找到,揪起赖在床上装睡的池岭推到一边,被子一掀,没有,枕头一掀,好家伙,一窝橡胶小猪,一个挨一个码得整整齐齐,都在。 “你干嘛啊?多大了?偷什么不好偷这个,想要自己买啊,才几块钱,网上多的是!”步离老妈子似地叭叭叭,可真不省心。 池岭往床上一扑,一手压住枕头,一手掏兜,抛出几个钢镚扔给步离,“你再买。” 意思要买可以,让步离自己去买,床上这些不还,得给他。 步离无语,“有区别吗?” 池岭摇头,“没有。” 这个时候倒是老实!步离没辙了,揪住被子狠狠扔到池岭脑袋上,“给你给你!都给你!” 池岭美滋滋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好像很喜欢猪,因为跟你很像吗?” “你才像!你才是猪!”步离挥着拳头抗议,偷他的猪,还要骂他是猪,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了,开玩笑。”池岭见好就收,伸出白到反光的脚掌,用脚趾戳戳步离的大腿,“我说真的。你喜欢猪,是吧?” “是啊,不行吗?”步离不服气。 “为什么?” “因为猪没有烦恼。” “野猪?” “不是啊,就农村养的那种,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一直吃,一直吃哦。” “过年就宰了。” “它又不知道过年会被杀掉,吃的时候可开心了。”步离想想都开心,“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就做只猪,吃一整年,然后‘咔嚓’一刀,又可以从头开始开心了!” 这是什么歪理?池岭眯眼,觉得步离嘴里的下辈子很不可以,得想个办法补救。 他想了想,“那我做养猪的,留着你,不杀你,让你做种猪,吃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好吧?” “切~”步离不屑,“才不要。” “开个农场也挺不错的。”池岭自言自语,凑过去攀住步离的胳膊,“对了,我有个朋友在澳洲开农场……” 步离推开池岭,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有钱人的生活他才不想听! 继针织小猪和橡胶小猪之后,池岭把步离床底下一箱准备扔却还没来得及扔的粉丝周边给翻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卡片、明信片、写真、海报,按日期分门别类排开,每一次公开活动的手幅、灯牌、应援帽、应援衫,堆了满满一大箱,当然还有曼曼倾情奉献的绝密珍藏——各种cp小黄图,好在风格大多唯美隐晦,没有太多辣眼睛的东西混在里面。 池岭看了很久,连步离回房间都没发现。 步离脸红到爆炸。这哪里是周边,简直是把心里的羞耻爱意赤|裸裸地剖开来给偶像看啊! “这不是我的,是其他……那个其他粉丝放在我这里的……”步离欲盖弥彰地解释,看到池岭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突然说不下去了。 池岭笑了,不是笑步离,而是笑自己。 “我是个烂人,你不要喜欢我。”他说。 步离一噎,蹲下去安慰池岭,“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不,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烂。”池岭合上箱子,“这些都是假的,你不要信,扔了吧,扔掉它。” 池岭低头,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抱着箱子一转,用角落里写着一个“扔”字的那一面正对步离。 步离脸上一僵,搞不懂池岭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又在耍自己好玩。 步离半天不说话,池岭挑眉,“不扔?” “不扔不扔,要扔早扔了。”步离抢过箱子塞到床底,“放着,不扔。” “我是个烂人。”池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重复。 “是是是,全世界你最烂。”步离挠挠脸颊,干脆顺着池岭的话哄,反倒惹池岭不开心了。 “那倒没有,还有黎觅。”池岭一脸嫌恶。 “这个……确实。”步离觉得自己同意。 池岭闭上眼睛,“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烂,后来……” 后来发现还是有好人?所以受到了感化?不会是因为我吧? 步离斜眼,觉得这剧情肯定在某本脆皮鸭里看过。不,应该是很多本,太俗套了! 池岭开口,推翻了步离的猜测,“后来我觉得,既然有像我这样的烂人,也应该有好人。善意和恶意都是存在的,不管单方面否定哪一个,都不对。其实我一直在期待善意,但我不肯承认。我错了,人生不该这么傲慢,不然在意的人会离开的。” 池岭没有期待、也没有等到步离的回答,他睡着了。 那天过后,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步离走到,他哪跟到哪,害步离大排档去不了,只能窝在厨房里郁闷地洗菜。 池岭也洗菜,步离干嘛他干嘛,更可怕的是一闲下来就去牵步离的手,还明目张胆地握住不放。 很奇怪,还很gay! 步离在网上发帖询问:男性朋友之间会不会握手? 一楼回复:当然会了,见面打招呼握个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lz是不是脆皮鸭看多了,觉得只要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有点什么,都不能有身体接触了?还是说lz恐同?lz啊,恐同即深柜哦~ 步离在二楼打补丁:整天。 楼下回复:死基佬,滚啊! 四楼:+1 五楼:+1 六楼:+1 …… nnn楼:+1 虽然被骂了整整一页,但步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确是基佬行为没错了。 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是基佬。步离叹气。 晚上睡觉更是离谱,关灯之后老是垂下手来敲床框,要跟他勾手指。 神经病啊!步离翻身,把手藏在被窝里,就不。 结果睡醒起来,枕头边多了一撮头发。 “啊啊啊!!!”步离大叫,他秃了!!!!! “不抓着什么睡不着。这是我的习惯,改不过来了。”池岭睡眼轻松地解释,手指垂下的地方刚好是步离脑袋的位置。 步离捂住脑袋,委委屈屈,发现了疑点,“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嗯。”池岭点头。 “嗯”???“嗯”是什么意思?扯谎都不带解释的了? “你——你——你好烦啊!”步离摔枕头。 “怎么会呢?”池岭坐起来,“我是你的偶像,你是我的粉丝,粉丝怎么会嫌偶像烦?” 床底下那一箱不是还没扔吗?你妈房间里不是还贴着我的海报吗?池岭没来得及说完,被步离粗暴打断。 步离弯腰,拖出床底下的箱子,“我要脱粉!!!” 池岭用脚卡住箱子,“你不能这样,你变了,你以前不嫌我的。” “错觉,错觉!我烦你,我烦死你了!”步离嚷嚷。 箱子最后还是没扔,基佬行为也依然没有好转。 临睡前,池岭垂下手掌,“笃笃”敲了两下床框,觉得气氛有点不一样。 步离沉默了很久,没有去管池岭孩子气的举动,反而打开了灯。 步离揉了揉眼睛,适应光线后,赤着脚爬上床,掀开被子,盘腿坐在池岭身边。 池岭也坐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步离。 步离笑了笑,抓住池岭修长的手指翻过来,和自己掌心贴着掌心,紧紧握住。 “开心?”他问。 池岭点头,他开心,很开心。 步离歪头,“那,一起睡?” 池岭点头,拼命点头,抓着枕头扔到里边,主动让出身边的位置,还把步离的被子抱上来,替他铺好,然后拍了拍,示意步离可以睡了。 步离躺到池岭身边。 池岭贴心地给步离盖上被子,“关灯吗?” 步离摇头,“等会儿。” 他枕着手臂,慢慢说着,“我承认,我以前喜欢过你。” “那现在呢?”池岭问的很急,他觉得“以前”这两个字不太妙。 “我不知道。”步离眼神迷茫。 “你说过,你喜欢的。”池岭的声音有点冷。 “嗯。”步离承认,很快转折,“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算不算真的喜欢。看到你,我会很高兴。我觉得你好看,厉害,对我也……也算好吧……我想跟你呆在一起,说话啊,聊天啊,或者单纯只是帮你做事,都很好。除了这些,还希望你能一直好下去,一直一直很好很好。” “但是,怎么说呢,就……有点不一样。”步离深吸一口气,“我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池岭猝然出声,打断步离,“谁?” “那不重要,反正现在也不喜欢了。”步离纠正被池岭歪掉的话题,“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池岭这么问着,语气里透着拒绝。 他预感接下去的对话不是他一直以来期望听到的,但他无法阻止步离继续。 “我想说,我喜欢他,看见他就高兴,也想跟他在一起,还想……想……想跟他上床。”步离咬着嘴唇,翻身背对池岭,头埋在枕头里,脸胀得通红,实在是太羞人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那时候我还很小,刚刚青春期,一到晚上,总是会做梦,就是做那些……那些很难为情的梦,梦里总是跟他,跟他在一起……”步离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安静下来。 一阵沉默。 只余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然后我知道了,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步离声音大了些许,因为关于这一点,他很肯定。 “我没有跟女孩子试过,跟谁都没有试过,跟他更加没有。他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讨厌我。我觉得他讨厌我是应该的,毕竟我老是那样想他……”步离尴尬地咳了一声,及时拐回正题,“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我觉得我应该不行,我只喜欢男人。” 所以呢?那又怎样?池岭想问,几次张口,几次放弃。 他觉得他知道步离究竟想说什么了,但是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步离喘着气,冷静了几分钟,然后做了一个决定,翻身看着池岭。 “池岭,我想问你,你喜欢男人吗?” 没人回答。 池岭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知道没、没关系,我也是隔了很久才知道的。”步离打破沉默,不知道在为自己还是为别的什么人开脱。 池岭还是不说话。 步离舒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两腿一跨,跪在池岭两侧,抓着池岭的手搭上自己的腰,“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你讨厌我这样吗?” 池岭掐住步离的腰,顺着腰窝一直摸到后背,紧紧搂住,用行动代替回答,他不讨厌。 步离咬牙,手臂撑在枕头两侧,抵抗着背后的压力。 “那你想做吗?你想和我做吗?”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来来来打我啊”灌溉营养液+10 2020-04-04 10:44:53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 +1 2020-04-03 23:41:28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 +1 2020-04-03 08:05:35 第41章 41 按在背上的手僵了一瞬, 而后慢慢松开。 空气仿佛凝固。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步离半跪着, 因为紧张,腿开始发麻,渐渐支撑不住。 又过了很久,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困了。”池岭别过头,不再看步离。 顾左言他的回答, 带着明显的拒绝意味。看似不尽如人意的结局,反而令步离松了一口气。 步离笑了。对一个男人主动求欢,是他两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哪怕在这之前,两人已经暧昧得近乎情侣。但是被池岭拒绝,确实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谈不上难过,更多的是轻松。步离想,如果刚才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也许更让自己困惑。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会逃开吧。对,他一定会逃开的, 因为他也没有准备好真的要跟这个男人发生点什么。 “我也很困了。”步离轻轻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手摸到床头的开关, 关上灯。 黑暗袭来,多少缓解了一点两人之间的尴尬。 步离爬下床, 抱走自己的被子, 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闭上眼,艰难地积蓄困意。 再怎么没心没肺, 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步离翻身,在黑夜中静静看着床上那一团模糊的隆起。 人都是视觉动物,因为美丽的表象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 从好感到喜欢可能要不了几天,然而从喜欢到更进一步,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池岭是个复杂的人,在感情方面却意外的单纯。他接触性的时间远远早于爱。他或许和很多人上过床,但很有可能一次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真正地爱过什么人。 曲折的经历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成长,无法正常地进入青春期,正常地了解自己身体的变化和冲动,再正常地由爱意产生冲动。 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依靠。 他靠利益来维系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所以分不清亲情、爱情、执念,又或是别的一些感情究竟有什么不同。 步离不一样。尽管出身平凡,却被爱包围着长大,养成他单纯的性格。他暗恋顾以唯十几年,这段包裹着痛苦、酸涩,只偶有甜蜜却分外真挚的感情让他了解到爱情和其他感情的区别。 他曾奋不顾身地爱过顾以唯,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一旦有了对比,在面对顾以唯以外的人,无论过程中是否有过踟蹰、迷茫,是否曾经摇摆不定,最后也总是能很快看清自己的心意。 步离明白,池岭对他的依恋多过爱慕,也有自知之明,是因为自己傻、好骗,什么都写在脸上,像一张白纸,能让人一眼看穿,对任何人都无害,所以才吸引到池岭,让池岭能毫无顾忌地留在自己身边,贪恋这种不需要时刻防备外人的感觉。 他亲近自己,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更何况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些无法忽略的陈年旧事。 步离没有问过池岭和那个被他刺伤的老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受到过怎样的伤害。对步离来说,避免池岭受到二次伤害的重要性远大于自己的好奇心。 池岭不喜欢男人,哪怕和司裘订过婚。考虑到司裘的特殊情况,两人大概率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或许认识自己之后,他曾想过这方面的事,但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他还没有做好接受一个男人成为自己伴侣的准备。 而步离更加清楚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也没有浓烈到可以抛开羞耻、抛开一切,像上一段感情一样奋不顾身。 - 池岭不再粘着步离。他开始长时间地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接到黎觅的电话。 “干嘛呢?”黎觅语气熟稔,好像昨晚才和池岭见过面,早上想起来,随手给老朋友打个电话问候。 他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永远不是一回事。 池岭膈应得够呛,死死抿着唇,不说话。 “唉~”黎觅叹气,自己找话题,“我说你那些烂事就准备撒手不管啦?主动认输,这不像你啊?你要是肯求我,就一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池岭沉下脸,“做梦。” “所以你是准备彻底退出了?”黎觅继续试探。 “怎么,你一个人不是也玩得挺开心?”池岭满含嘲讽。 黎觅挑眉,“别这么说,我就想看你服一次软,一次就好。” “呵。”池岭冷笑。 “我知道你不会,就是这样才有趣啊!”黎觅感叹,抓着手里新收到的狗仔照慢慢欣赏,“我以为你够烦的了,结果发现你挺开心的啊!我不管你去哪个平民窟体验生活,能别老霸着我的人吗?仗着自己在国内捷足先登,有意思吗?要脸吗?” 池岭眉毛一下皱得死紧,“你的人?!” “当然。”黎觅点头,早晚是我的。 池岭瞬间抬高声音,“你他妈做梦!” “我天天做梦,美梦,还总是美梦成真呢。”黎觅不以为意。 “别动他!”池岭警告,“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外面,你的事还没做完!” “诶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黎觅摇摇手指,语气责怪,“就许你们在国内搞得风生水起,单单撇下我一个,不让我加入?凭什么?还是说上次给你送的礼物你不满意,还想要其他的?” 黎觅所谓的礼物——“母亲”的主题,交际花的谣言,没日没夜的抹黑通稿。 池岭咬牙,“黎觅,我跟你没完!” “看来真是不满意哦。”黎觅自顾自下结论,“行吧,再送你一个。就这两天,注意查收。” “你以为我怕你?”池岭面露狠色,“你是不是忘了,上辈子跟司裘订婚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备胎,是他敛财的工具,别把你自己太当一回事!” “是是是,都是你赢。”黎觅无辜,“那先死的那个不也是你么?” 一阵沉默。 不止池岭,黎觅也没有说话,显然双双被刚才那一段不愉快的对话勾起了关于上辈子的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池岭叹气,主动打破沉默,“黎觅,我不想跟你斗了,我累了。司裘让给你,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除了他,你别动。” “可是我不累啊。”黎觅摸摸眉毛,“你不要的我要,你看上的我也要。” 他顿了顿,用一贯贱兮兮的语气在池岭岌岌可危的怒神经上来回横跳,“对了,你我也可以要哦。” 池岭压低声音,“我草你妈。” “哎哟哎哟哎哟,急了急了急了。”黎觅笑得开心极了,反复回味池岭罕见的盛怒,得了便宜还卖乖,“啧啧啧,脏话跟你真不搭。你可是出身高贵的时尚圈名流啊!怎么能这么粗鲁?” 跟黎觅这种人比不要脸,正常人绝不可能有丝毫赢面。 池岭认清这个事实,也笑,“我错了,你没妈。” 黎觅耸肩,“那你不是也没有吗?” 池岭顿了顿,“我草你全家!” 步离做完开店的准备工作出来倒垃圾,就看到池岭站在江边靠着栏杆,对着手机破口大骂的诡异情景。 他很生气,脸色潮红,额头渗出汗水,江风拂过他微卷的长发,散落在颈间、颊边,有一种别样的美。 第一次看到池岭这么不顾形象地骂人,步离一时好奇,忍不住问:“谁啊?怎么了?” 听到步离的声音,池岭果断挂了电话,然后拉黑了黎觅。 他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已经足够冷静,然后回头,“黎觅。” 池岭神色平平,不像是刚刚经过一场骂战的样子,反倒是步离突然紧张起来。 “他找你干什么?又威胁你?” “是的。”池岭承认,“如果这两天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不要惊讶。” 池岭说完,一个人回了房间。 步离不知道池岭在说什么,池岭也没有给他解释,直到第二天傍晚,热搜告诉了他答案。 茶余饭后,不早不晚,正是吃瓜群众热情高涨的时刻。 有人爆出了池岭的床照,有全|裸的,半裸的,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全是高清大图,重点部位打了厚码,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做了虚化处理,照片背景、当事人的五官和身体各部位则清清楚楚,似乎就等着人来验证真假。 由于画面过于不健康,热搜很快被网站撤下,相关话题也被封禁。但是私下里,照片还在疯狂地传播着,甚至有人声称手上有不打码的原版,跑到各大热门新闻下面发评论,不遗余力地吆喝兜售。 网上炸开了锅。 池岭的微博首当其冲,工作室官博和官方粉丝后援团也相继沦陷。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没有任何回应。 网友们的关注点回到照片上,扒出了照片的拍摄地点,大多在酒店,也有私人别墅、庄园、泳池等等,随着对应的细节越来越多,照片中另一位主人公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锤越来越实,就算不是之前网上流传的时尚圈交际花云云,有女朋友或是情妇已不容反驳,联系池岭小白脸一般的长相,网友们更倾向于他被富婆包养。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说法,池岭方始终毫无反应,任由危机公关的黄金二十四小时响应时间白白流逝。 令人意外的是,深陷舆论的当事人不是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化解这一场危机,也没有动用背后的关系网联络各方,该打点的打点,该封的封,而是窝在房间里,悠闲地蹭临时室友的账号玩网络游戏。 他的确没有回应,甚至连回应的想法都没有,而且看上去似乎对网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当然步离知道这不可能。 步离走进房间,拉开椅子,悄悄坐到池岭身边。 他很担心,也很茫然,担心池岭的前程,茫然事态的发展。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今天的事是不是和黎觅的电话有关。 比如那天明明跟他说这一世没有不好的事发生,为什么还会有床照流出。 又比如是不是黎觅拿自己威胁他,他不答应,因为熟知黎觅的下作手段,所以提醒自己无论在网上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步离叹气,选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问池岭,“为什么要退赛?” 第42章 42 步离从来没有问过池岭为什么退赛。 不同于粉丝和网友, 步离不认为池岭退赛是在向节目组表达不满。他认为这是一种低头, 向黎觅低头。毕竟从池岭回国到现在,一系列风波都是gt一手策划,中途退赛,等于放弃已有的成果,是池岭想和gt划清界限的表现, 到此结束,也算两不相欠。 步离觉得,比起已经过世的亲人遭受攻击,退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没有多问什么。现在看来,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步离最想知道这个答案,是因为比起网上疯传的那些八卦,他更关心池岭的未来。 池岭发了会儿呆,转头微笑, “因为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意思?” “如果放过他们能好过一点,就放过他们。不开心,就让他们完蛋。” 是自己说的话, 他还记得。 “那你退赛,是放弃了吗?” 池岭不说话, 漫无目的地甩着鼠标。 步离不认为池岭会放弃, 可事实是,他的确放弃了。 步离想不通,都退赛了, 黎觅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如果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令黎觅满意,为什么不干脆放手一搏,跟黎觅斗到底呢? 就算没有gt,他还有粉丝,还有人气,还有谁都偷不走的才华,也不一定就会输啊。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现在,他不仅得到了最坏的结果,最后也没能赢下比赛,完完全全的双输局面,何必呢? 连步离都能想到的事,池岭不可能想不到。 可池岭的选择,包括他一直以来畏首畏尾的举动,无一不表明他有顾忌。 难道真的要把自己交出去做黎觅的顶流才行? 步离咬着嘴唇,一点不想承认让池岭输的一败涂地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池岭回头看了步离一眼,“跟你没关系,不要自作多情。” 赤|裸裸的欲盖弥彰。 步离喘着气,火从心口一路烧到脑门,直往外冒。 “能不能好好说话!”步离抢过池岭手里的鼠标狠狠摔到地上,摔完才反应过来摔的是自己的鼠标。 ……肉疼。 步离火气还没消,一边肉疼一边怼:“是我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你最厉害,谁都跟你没关系,你有本事,你不要来找我啊!” 池岭愕然,缓缓转头,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步离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这样说是安慰我,想让我好过一点,可是你这样说话真的很让人讨厌!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就,我就……”步离插着腰,越说越来气,觉得应该放一句有史以来最狠的狠话,让池岭知道自己的厉害,无奈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一句:“我就赶你出去!” 丝毫没有威慑力,怎么听怎么像撒娇。 可能步离也这么觉得,吭哧半天,又加上一句:“我真的会讨厌你!” 池岭愣了,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步离,红着脸,大声争辩着,声音前所未有的高,放肆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宣泄着自己的感情,没了往日的温和,一点也不软乎,不再逆来顺受,也不再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挪到最后,第一时间考虑别人的感受,更加不管有没有人在意。 事实是,有人在意。 他在意,很在意。 让他讨厌自己,那更加不可以。 “不,我不是……”池岭垂下眼睫,“你帮不了我。” 实话。 步离支吾半天,“我可以帮你着急。” 池岭:“……” 傻得可笑,但池岭没有心情玩笑。 步离有点慌,抓着池岭的胳膊急于求证,“你有办法搞定的,对吗?你总是有办法的。照片是假的,对不对?出个声明说是假的,就好了,对不对?不然就告他们,告网上那些乱说的人!” 按眼下的情况来看,要让一边倒的舆论触底反弹,只有这一种可能,步离也只想得到这一种可能。 池岭没有回答,而是说了一个人名,很长,听不懂,大概是法文。 “什么?”步离一头雾水。 池岭平静地陈述,“一个有钱的财阀遗孀,merida·fergus把我介绍给她,我答应陪她半年,她捧我成名,给我建了公司,帮我脱离弗格。” 突兀的转折,但是步离听懂了。 照片是真的,另一位主人公就是这位有钱的遗孀。 可是怎么会呢?明明那时候说这辈子没有不好的事发生,怎么还是这样呢? 步离看着池岭。 池岭很平静,平静到反常。 慢慢地,步离明白过来,他是自愿的,所以算不上不好的事。 “那时候,你几岁?” “十七。” 步离咽了下口水,情绪又激动起来,“你才十七岁,你那么小,一个人在国外,寄人篱下,身边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也没能力养活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那个女人的监视下,你没有办法的!” 池岭笑了,“你总是这么爱为别人开脱吗?你就没有想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步离大声反驳,“你不是!你也不会!你不会放弃,也不会害怕,我相信你!” 池岭弯起嘴角,笑容渐深。 步离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因为池岭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盯着弗格,一步步把弗格逼上死路,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可是他付出的太多了,时间、青春、事业、名声、所有。他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我累了,很累。”池岭闭上眼睛,“为什么一定要面对,不能逃避?” “那也可以!只要你开心,都可以!”步离拼命点头。 池岭又笑了,笑步离的前后矛盾。 步离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矛盾,他蹲下去看着池岭的眼睛,“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做设计?” 池岭抿唇,“喜欢。” “那就行了。”步离微笑,安慰地摸摸池岭的脸颊,“你还有喜欢的东西,还有热爱的东西,那些恶心的人根本不值一提。你这么优秀,不应该因为遭受伤害而埋没。你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跟你有什么样的出身和经历都没有关系。就算你现在放弃了,也只是暂时放弃了仇恨。不要放弃你的热爱,也不要放弃你的事业,等到将来有机会,再狠狠打那些恶心的人一个耳光,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池岭抬手贴住步离的手,“那你呢?你有给对不起你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吗?” “我……没有。”步离惭愧,“我不理他,我放过他了。我还有家人,我爸妈,我姐,都要我照顾。虽然他对不起我,但我也对不起爸妈和我姐。他们比他重要多了,所以我不想理他了,让他去吧。你不能跟我学啊,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个普通人,就算被埋没也一点不可惜,所以你不能跟我学。” 步离一本正经地说着。 池岭垂着头,看起来更糟糕了。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对不起谁。”他低声,“哦,本来有,但他很强大,他不需要任何人。” 池岭的形容莫名让步离想起一个人——司裘。 “我也想做个好人,但是他不需要我,身边也远远不止我一个人。”池岭笑得苦涩,“他让我的人生只剩下仇恨。” “那不要理他了,让他一个人过去吧。一生这么长,还会遇到别人的。”步离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简单。 池岭偏头,像在思考什么。 他想了很久,突然站起来,一并拉起步离。 “好,你跟我走。” “呃,什么?” “我遇到了。”池岭紧紧握住步离的手,“我答应你,不会放弃我的事业。在国外,没人会把那种事当一回事。我会回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但是我需要你。” 步离傻了。 “我跟你说过,我是设计师,不是明星,我红了,需要找一个人来接手我的人气。一开始在司裘的车里捡到你的报告,我觉得你很好玩,也想过你是不是苏砚明那种人,故意利用我接近司裘。当时我无所谓。如果你不是,那就当是感谢你,让你红。如果你是,那后面会有其他人来接手你的事,不需要我操心。所以我找到你,让你做我的助手,观察你,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池岭盯着步离,眼神急切,“后来证明是我错了,错得离谱,这些事也早就翻篇了。我承认,只要我放手,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是我不想。我舍不得,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黎觅不是什么好人,司裘更不是,你得跟我走。” “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跟着我,黎觅不敢对你做什么,没有人敢对你做什么。”池岭喉咙干涩,因为无法预测步离的答复而紧张,然而想到今后的生活,他又笑了起来,灰败的脸色好像重新被点燃。 “我在思瑞有股份,我能给你很好的生活。还有现金、房产、存款,都可以给你。你在那边可以继续读书,学你想学的任何东西。你还可以做模特,像以前一样做我的助手。还是你想跟我一样做时装设计、珠宝设计,或者做箱包、化妆、造型,都可以。不然拍戏,做明星,也可以。我认识电影公司的人,还有导演、经纪人、影帝、影后,很多很多。我会帮你的,一定能帮得到你。你不是怕进娱乐圈会像上辈子一样害了你的家人吗?那边那么远,你不用怕,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他们只会为你骄傲。等过几年稳定下来,我们再回来。你要是不想的话,就把你爸爸、你妈妈和你姐姐接过去一起生活。” 很安静。 安静到只剩下不时拂过窗帘的微风,和初夏微弱的蝉鸣。 池岭一句接一句,不停催促着。 “跟我走,好吗?” “跟我走,跟我走吧。” “你跟我走。” 沉默许久,步离开口,“你是在命令我吗?” “不,我求你。”池岭恳切,“我求你,跟我走。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是……” “也是无所事事,一事无成。”步离接上。 池岭有点急,“我不是说你现在不好,而是……” 步离打断池岭,“我知道,你让我想一想。” 池岭握着步离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最终,他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06 01:43:21 第43章 43 步离以为自己很坚定。 当听到最后一段关于自己家人的话, 他犹豫了。 他想到花园里的小丢丢, 和被逼无奈、不得已结束行程、提前回国的池岭,还有上辈子被他连累的爸妈、姐姐。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扫把星,什么事都做不好。而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认识他的人也会一个接一个的倒霉。 也许远远逃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 步离给出了答复。 “谢谢你,给我提供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他对池岭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你说得对。如果我跟你走,远远地离开这里,上辈子的事肯定不会再发生。但他们是我的家人,就像我不想离开他们,他们肯定也不愿意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 步离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我的家人。” 如果现在离开,远远地逃离自己的亲人, 和上辈子因为境遇的不如意封闭自我、让家人担心、以至于急病乱投医酿成悲剧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多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想离开, 也不会离开, 更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池岭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里又重新燃起希望。 “不用太久, 对,可以不那么久,三年……不,两年,就两年。”池岭肯定地点头,“你相信我,一定能在两年之内结束所有的事。你跟我走,就当出去留学,两年之后我们再回来。” “谢谢你,但是不必了。”步离心意坚决,“我不想再逃避,我想勇敢一点。这里有我的家人,我不能走。我活了两辈子,早就成年了,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我的家人。” 池岭垂头,颓然地坐在床边,“我没有家人。” “但你有可以回来的地方。”步离蹲下去握住池岭的手,“我就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池岭避开步离的眼神,不敢看步离。 “我很自私。你没有要求我留下,我却让你跟我走。” 步离摇头,“没有的,你有为我考虑,我知道的。” 池岭笑了,反握住步离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那是骗你跟我走的诱饵,傻瓜。” 步离“啊”了一声,“原来你是骗我的吗?” “没有,我是说真的。”池岭转回视线,认认真真看着步离,“我不会再骗你,以后也不会。” “你一直都没有骗过我啊。”步离眯着眼睛笑。 池岭感觉心口揪了一下,握住步离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如果那天晚上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会跟我走?” “啊那天……”步离挠挠脸颊,“你不会,你不撒谎的。” 池岭愣了一下,恍然,“你知道我不会,所以才那么做,是吗?” “……嗯。”步离心虚地承认。 “呵。”池岭自嘲,竟然在那种时候被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小孩子给骗了。 后悔吗?或许不。他说过不会骗他,就永远不会。 “如果我说我可以呢?”池岭追问。 “那我还不可以。” “你会跑掉,是吗?” “呃……嗯。” 池岭垂下眼睛,“我明白了,是我不够好。” 步离想否认,被池岭打断。 “不用安慰我,我本来就是个烂人。”池岭失笑,又很快收起笑容,神情严肃,“我不想做烂人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更加喜欢我。我也会试着喜欢你,等到我们都可以的那一天。” 池岭抬起步离的下巴,“所以请你看着我,继续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不要……不要……” 他想跟他说,除我之外,不要喜欢任何人。 但他说不出口。 他这么好,让人开不了口,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 当然,他不见得所有事都会答应,但他会当真,会认真思考、反复衡量、慎重抉择。如果抉择不了,他会烦恼。 没有什么试着喜欢。他喜欢他,早就喜欢上他,以至于无法再逼迫他做任何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哪怕想象让他难过、烦恼的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受不了。 “不要不开心。”池岭倾身,在步离额头印下一个吻,“等我回来。我保证,很快。” - 池岭走了,悄声无息。 步离以为池岭至少会让自己去送个机什么的,但他没有。 没有拥抱,没有道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大排档,什么时候上飞机,甚至不知道他平安落地没有,现在又在哪里。 就像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家楼下赖着不肯走,一夜之间,又突然离开。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笔记本电脑、画板、手机、设计稿、布料、牙刷、毛巾、水杯,甚至穿来的衣服、背来的包,一件不差,都在。 除了粑粑猪、橡胶小猪、一堆破烂玩具和床底下的一箱周边,什么都没有带走。 也没说留下的东西还要不要,只在电脑桌面上建了一个文档,打开三个字——“给你玩”,外加一个笑脸——“:)”。 步离笑了。 二十九岁的大男人,心里住着一个小孩。 男人会慢慢变老,小孩却永远长不大。 在池岭消失的第二天,郭珍花敲响步离的房门,问池岭去哪了。 步离拿着新电脑打游戏打得欢,回头扯了一句,“他走啦!有要紧事,回国去了。” 郭珍花不信,指指楼上,“怎么会?衣服还在天台上晾着呢?” “妈!”步离无语,“那是我的衣服!” “噢~你的噢~”郭珍花眼神诡异,蹭到步离身边,把手里拎着的一袋子东西扔到桌上,“那这个也用不着咯?” “哎哟,到啦!”步离转头,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一袋子贝壳,巴掌来大,足有七、八个,里面掏空,洗干净填上脂膏,上下一合,就是一个蛤蜊油,也叫贝壳油。 郭珍花娘家在海边,镇上的人靠海吃海,习惯用贝壳来盛放脂膏,涂手、涂脸都行,随身携带,随取随用,十分方便。因为配方独特,治干燥、开裂效果显著,久而久之,成了当地的特产。 步离看池岭食指、拇指指节和虎口有很多老茧,跟郭珍花一样,估计是常年拿裁缝剪和针线留下的毛病。想到郭珍花以前经常用贝壳油涂手,特别有用,打听到姨婆家里现在还在做这个,就托姨婆帮他做一点,打算送给池岭,让他当手霜用。 步离惦记着这桩事,三天两头打电话回老家,逮着姨婆问东问西,让姨婆用最好的料,挑最漂亮的贝壳,多做一点,做足一整年的份,当然少不了催姨婆赶紧做,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得上。 步离打开袋子,手伸进去一通乱搅,“保质期在哪呢?没找到啊。” 郭珍花摆手,“这个哪里有保质期,你闻闻不坏,就都能涂的咯!” 步离撇嘴,关上电脑,把老妈推出房门,找来牙刷、细砂纸和湿巾纸,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倒出贝壳,一个个擦过去。 巴掌大小的蛤蜊壳,个个通体雪白,除了一圈一圈凹凸不平的螺纹外,没有多余的杂色。 不枉他天天惦记,象牙似的,果然很好看。 步离擦干净贝壳,打开抽屉,一个挨一个藏在深处。 他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呢? 还会再见吗?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想在手霜变质之前再见他一面。 所以拜托了,撑久一点吧。 步离关上抽屉,有点难过,也有点开心。 他像一个梦,不够完满,又说不上多坏,因为十足美丽,而显得过于虚幻。 当他放下执念,试着敞开自我、接纳别人,就会发现世界很大,值得信赖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人,还会有很多像自己一样的人愿意关心他、帮助他、喜欢他、爱他。 到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忘了吧。 不要紧。 就像抽屉里这些没能来得及送出去、而且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再送出去的贝壳们。 不管他记不记得,自己早已经把他放在深处、放在心里。 - 步离没有等来的池岭的消息,却等到了司裘的信息。 司裘发微信给步离,告知步离池岭已经安全抵达f国首都,因为号码还在补办,暂时没办法联络,让步离自己保重。 步离叹气,莫名有点怅然,更多的是担心。 [他回去,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 [你不会让他有事的,对吗?] [对。] [谢谢你。] [不用。他让我看着你。有事找我。] [谢谢你。] [……不用。] 客气客气道个谢而已,哪里会真的找他,用得着这么避之不及嘛? 步离扔了手机,怀疑司裘不但洁癖,还社恐。 这样的人也能当总裁,发大财,简直是奇迹。 - 池岭离开后不久,国外传来他的消息。 床照风波余温不减,很快登顶各大网站娱乐板块头条。 池岭控告q女士在其未成年时与之发生关系,涉嫌未成年性侵、强|奸、人身伤害等数罪,并提交了事发时的录像、照片,好友及保镖等人的供词和自己的出生证明为证据。 不止国内,由于q女士在f国时尚圈、金融圈、娱乐圈各界地位举足轻重,f国也为之震动。 随着隐私的曝光,池岭的真实身世被一并爆出。 一边是影响力巨大的名流贵妇,一边是出身底层的拖油瓶设计师,两方地位悬殊,本该是毫无悬念的一场官司,形势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有人在为池岭打点,从庭上到庭下,从社会各界的公开支持到持续发酵的舆论公关,步步险招,却滴水不漏,丝毫不逊色于q女士的铁血律师团。 随着事态的演变,背后暗潮涌动,下场者不知凡几。 双方你来我往,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此打响。 由于时隔久远,证据相对模糊,案件前所未有的胶着,一审、二审一直到九审,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可能是真的忙,池岭很少主动联系步离,偶尔聊天,也只互相问个好、报个平安,还经常聊着聊着就消失。 为了不给池岭添麻烦,步离尽量克制自己的关心,然而人在国内,心早就飞到国外,外语水平突飞猛进,还学会了翻墙,只为第一时间获取池岭的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 夏天悄悄来了,带着聒噪的蝉鸣、栀子的香味和扑面的热浪席卷全城,将有关春天的和煦洗刷一空,不由分说地强占人们所有的感官。 经过一个多月艰苦卓绝的努力,步离的鼻炎有所好转,小日子也像一通百通的鼻子一样,越过越顺。 大排档生意红火,零花钱多了不少。 偶尔去电视台打个工,还是做临时工,薪水却比以前多了一倍,导演还老是帮他说话,问过郁萱才知道司裘亲自致电关照过,让他自个儿躲着乐就行了,别多嘴。 好人!步离见钱眼开,司裘好感度默默+1。 说起夏天,怎么能少得了泳池。 这天下午,步离吃过饭,早早登上公交车,准备赶往市郊一座私人别墅,替一个叫miggo的饮料品牌拍广告。 miggo是个大牌子,原本是做茶类饮品的,经典款奶茶销量不愁,最近新出了一款果汁汽水,还没上市,请了上半年刚刚爆红的新晋流量小花乐盈琪做代言人,打算瞄准今夏促销旺季大范围推广新品,抢占市场。 金主爸爸财大气粗,砸大价钱签下乐盈琪,请的广告公司也在业内有名有姓,对群演模特精挑细选,方案改了又改,最后敲定泳池,借了市郊一座地中海风格的私人别墅进行拍摄。 跟步离同公司的模特来了三个,两男一女。步离跟他们约好一点在别墅门口碰头,再一起去泳池报道。 步离的公司叫zk,是个模特公司,规模不大,基本上只接得到本地的活,可见老板人脉捉急。 郁萱在电视台工作,以前就经常给步离介绍工作,后来通过步离接触到司裘、池岭等人,还跟谢馥希相处得不错,越来越八面玲珑,给步离介绍的工作也越来越高大上。 原本这样的小公司已经慢慢淡出郁萱的视线,偏偏步离就爱这一家。 避开黎觅是其一。 步离还记得池岭的警告。黎觅人坏不坏另说,能耐肯定是有的,不至于在寸金寸土的南市开这么一家半死不活的小公司。 除此之外,只在市内活动的市场缺陷正合步离懒出天际的心意。 本来步离没打算签正式合约,怕被骗,活都是一次一签,单次单结。 后来公司看线下不行,主攻网络这一块,和各大网红淘宝店联系密切,而步离长相软萌,文艺、清纯、帅气统统厚得住,还是女装大佬,连请女模特的钱都省了,很快成了客户们争抢的合作首选。 公司出了个能人,业务范围之广令人咂舌,老板叹为观止,懒得次次单签,也为了留住人才,提出要跟步离签一个正式约,方便长期合作。 步离看老板做事爽快,难得不抠门,挺有好感,就答应了。老板给他配了一个业务专员帮他挑活,工资也有专员替他审核,省下不少时间,有事没事赚点外快,滋润极了。 这次的工作虽然在市内,不管是品牌方、明星团队还是广告公司来头都挺大,对自己的小破公司能接到这样的项目,步离感到很意外。 一到别墅,嚯,好家伙!前有喷泉,后有花园,左边游泳池,右边高尔夫球场,中间马路相隔,够两辆车并排,这哪里是别墅,都够上一座庄园了!那什么地中海风格也只是游泳池周围一圈,跟整座别墅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还好跟同事约在门口集合,不然像他这样的路痴一个人进去铁定要迷路。 步离松了一口气,疑惑也越来越深,见到同事后哔哔了几句,得到以下回答。 “公司不行,但咱们行啊!都是圈子里个顶个的拔尖苗子,拉出去给那什么ti、fondi的走秀都没问题,有什么好奇怪的?听说他们把市里的模特找遍了,要不是咱们优秀,人也看不上咱们公司。”同事吹牛不打草稿。 步离摸摸下巴,有道理! 几人同行,由管家指引,前往泳池报道。 广告公司的人一早到场,导演、灯光、摄影等均已就位。 乐盈琪行程繁忙,说是两点到,不到点大概不会出现。 模特们在泳池边集合、点名,去化妆间统一做造型,而后返回泳池,拿着台本各自熟悉流程,一边等待主演的到来。 步离穿了一件蜜桃色的小背心,粉粉嫩嫩的,衬得皮肤格外白,外面披一件透明防晒衣,洒满蜜桃图案的印花,同色系沙滩短裤,手里还拿着一罐拍摄用的蜜桃汽水道具,一样粉粉嫩嫩。 新品汽水一共五个口味,红、粉、绿、紫、蓝代表西瓜、蜜桃、青柠、葡萄、桑葚,每一种口味各有一个两、三分钟的单元短剧,主演不变,群演模特各不相同,对应的服装也不一样。 很明显,步离分到的是蜜桃味,也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好看是好看,镜头也是真的少,台词那更加没有。 步离对完流程,估摸按乐盈琪的脾气大概率迟到一个小时以上,就趁大家各忙各的没人管他,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靠在墙边偷懒。 不但有树荫,还有遮阳伞和矮桌,一个男人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睡觉。 男人身材不错,敞开的衬衣里露出一片胸肌和腹肌。皮肤是小麦色的,很健康。由于带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到底睡没睡着,下半张脸轮廓硬朗,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嘴角微微往上翘着,看上去心情很好。 步离偷瞄一眼,有点帅。 嘴唇不像池岭,因为太薄而显得过分冷淡。 如果是这张嘴,用来接吻的话一定很……e打住,那是个大叔! 说实话,要不是这身衣服,步离不会认为他是大叔。 但是深蓝色的工装衬衣、同色的直男裤衩,和周围不断走来走去的场工穿的制服一模一样。 场工平均年龄五十上下,个个虎背熊腰,手臂粗得能倒拔杨柳,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前,再对比这位,怎么看怎么大叔! 可能是场工头头,跟他一样闲得发慌,躲一边偷懒来了。步离想。 树种在墙那边,不怎么遮得住太阳。步离热得直冒汗,鬼鬼祟祟地往遮阳伞那边挪,看没人注意到,一个箭步猫到躺椅旁边,安心偷懒。 步离把手里的汽水道具放到一边,抱着膝盖当自己隐形,不知道一举一动早就被墨镜下的眼睛盯了一路,或许还不止。 男人放下手臂和腿,坐起来,低头看着缩在躺椅边上的步离。 步离觉得有哪里不对,缓缓抬头…… 满眼都是肌肉,男性荷尔蒙爆棚。 影子黑黢黢地盖下来,很有压迫感,配合黑超遮面,看上去很不好惹。 “嘿嘿。”步离咧嘴一笑,双手合十,做了一个乞求的姿势,意思我就乘个凉,不妨碍你的,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不要打我的小报告。 “呵。”男人笑了一声,从上到下打量步离,盯得步离头皮发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视线吧,隔着墨镜都能盯到人心里发慌。 步离缩了下脖子,刚想说点什么,男人移开视线,却没躺下去,而是打开桌上的小冰箱,拿出一罐蜜桃汽水扔给步离:“请你喝。” 步离一愣。 男人声音很好听,还很年轻,一点不像五十岁的样子。 十足的攻音,低沉磁性,却不粗,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不起来。 步离琢磨着,接住饮料,还是冰的,从手心一直凉到心里,就一个字,爽! “谢谢你呀!”步离高兴极了,刚要打开,被人喊住。 是场务看乐盈琪半天不来,闲着无聊又来点模特的名。 步离扁嘴,拿起脚边的假道具,把汽水放在扶手上,抬头对男人说:“我得走了,能帮我留着吗?等会儿休息的时候再过来喝。” “渴?”男人问。 “有点。”步离扒着躺椅凑近,小声控诉金主爸爸,“他们好小气,只给道具,不给汽水,化妆间又离得远,懒得去那边倒水喝,还只有热水!我想喝汽水,你帮我留着呀!等会儿给你钱,算我买你的!” 第44章 44 男人没说话, 冷淡地朝步离扬了扬下巴, 转身把汽水放回冰箱,意思知道了,等会儿再说。 他盯着步离,看步离跑回泳池边,顶着大太阳挤在人堆里偷偷抹汗, 不满地“啧”了一声,抬手招了招。 管家按吩咐等在远处,注意到男人的动作,赶紧上前,听清楚男人的指示后,转身大步离开,照办去了。 半分钟后,原本在室内舒服地吹着空调的企划总监接到消息,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匆匆赶到泳池, 人人手里捧着一箱汽水,就连总监自己也不例外。 总监放下汽水,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一边道歉,一边让工作人员开箱, 说天气炎热, 是他们顾虑不周,没考虑到模特们的工作环境会变得这么恶劣,请大家喝汽水, 算是赔罪。 总监说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一脸殷勤地往围墙边走,中途碰到推着手推车过来的管家,被管家不客气地拦下。 “先生在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扰。”管家一脸严肃。 “不是,我也不知道黎总今天回来。都说他人在国外,还在帮人打官司,近期没空回国,也没人通知我一声,不然不至于这么怠慢……我就过去打个招呼,您看……”总监急得脑门冒汗。 他是企划部总监,在公司里有头有脸,说出去更是有名有姓,然而老板名下的公司不计其数,别说自己,整间公司都不算什么,哪怕旗下曾出过颇具国民度的经典饮品,充其量也只是老板闲来无事用来赚一点零花钱的小生意。 能借到老板的别墅拍广告已经是幸运,谁能想到老板提前回国,还一个人跑来泳池边上晒太阳,自己却在里面吹空调吹得欢,得不得罪不好说,印象分一定大打折扣。 总监越想越急,就指望管家给他出个主意。 管家看了总监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意思想找死尽管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整个游泳池被欢呼声淹没,没有人注意到经理和管家之间的这一段插曲。 金主爸爸都出来说话了,场务也不好意思再揪着模特们不放,干脆散会,让模特们自由活动,等乐盈琪来了再集合。 模特们一哄而散,高高兴兴地领了汽水休息去了。 步离留在原地没有动。他愣愣地看着躺椅上的男人,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道个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步离转头,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管家,推着甜点车停在他旁边。 “您好,我是别墅的管家。”管家弯腰鞠躬,客气地对步离寒暄。 “哦,您好您好!”步离也弯腰。 管家拿起推车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水,又从玻璃盅里夹出两块冰块放进水杯,递给步离。 “解渴还是凉水比较好,汽水只会越喝越渴,而且不利于健康,不宜多喝。”管家贴心劝告,指着车里的各色甜点建议:“如果您饿的话,还可以来一点蛋糕和小饼干。” “哦,哦,谢谢!”步离接过水杯,没有被甜食吸引,而是不自觉地瞟了躺椅上的男人一眼。 这乌龙可闹大了。步离反应过来,男人肯定是品牌方的人没错,而且能使唤得动企划部总监,说不定职位还很高,除此之外,这栋别墅很有可能也是他的。 不管怎样,反正绝不是场工大叔。 步离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那边坐在躺椅上的那位是品牌公司的人吗?” 管家颔首,“是的,是公司老板。” 噫!步离后颈一凉,磕磕巴巴,“那别墅也是他的吗?” 管家微笑,“是的,所以也是我的老板。” 步离更尴尬了。 在金主爸爸面前吐槽金主爸爸,真是有够糗的。别人非但没生气,还请他喝汽水,怕汽水不解渴,又让管家给他准备凉水,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步离喝完水,不渴了,又在管家长辈一般严厉的眼神下小小地尝了一口蜜桃汽水,意思意思吃了两块饼干,向管家道过谢,又托管家向男人道谢。 “您可以自己去,我想他会很高兴的。”管家衷心建议。 “啊,是吗……”步离喃喃,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也在看他,隔着墨镜。看了一会儿,觉得不爽,推下墨镜架在鼻梁上,掏出手机,眯着眼睛开始发信息。 看一眼,低头发一条,再看一眼,再低头发一条,收件人——谢馥希。 [看到了!我的小桃子(心)] [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是极品啊!可爱可爱可爱] [他是我的,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 [行,行,我知道。可是你确定他喜欢蓝色?] [当然:)] [你确定没给我挑错衣服?我怎么觉得我穿得像这里的场工?] [那我也不知道呀:)] 黎觅摸摸下巴,眼睛藏在墨镜后面,盯着路过的场工从左边走到右边,越发坚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希希,你又耍我,是不是?] [那没有的呀:)我怎么知道广告公司的场工穿得跟您一样呀:)] [你怎么知道是广告公司的场工?] [那我猜的呀嘻嘻:)] 草泥马!黎觅默默骂了句脏话,不甘心地控诉。 [我也是帅哥,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您是,但您老了呀:)] [……] 按谢馥希的标准,十八岁以上统统都是老男人,始终向做偶像的最佳年龄——十六岁看齐。 黎觅喘着气,劝自己不要跟这个眼里只有小鲜肉的女人一般见识。 冷静,对,冷静。 听说小桃子喜欢希腊雕像一般的男人(池岭),没有冷白皮已经输在起跑线,行为举止可不能再粗鲁了。他要高冷,要像中世纪贵族一样又高贵又冷静,绝不能输给池岭那个女人脸。 他不能输,也绝不会输! 黎觅表面若无其事,心里波澜起伏,恍惚觉得光线暗了下来。 黎觅抬头。原来是他的小桃子自己长脚,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看黎觅注意到他,步离“唰”的一下弯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直角躬,“您好!” 黎觅放下手机,微微侧脸,故作高冷,“有事?” 步离直起腰,又鞠了一个躬,“对不起,之前说你们公司坏话……” “好喝么?”黎觅打断步离。 难得的相处时间,他可不想听这样的废话。 步离愣了一下,抬头,“您是问汽水?” “嗯。” 步离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好喝,超好喝!果香很浓,甜甜的,又不是太甜,特别好喝,一定能大卖!” 男人弯了弯嘴角,看起来很高兴。 倒是步离怕男人以为自己抹不开面子故意讨好,赶紧给自己打补丁:“我不是因为您在这里才这么说的,汽水真的很好喝,等回去之后,我就去超市里买两箱放冰箱,夏天喝最好了。” 男人笑意更深,“还没上市。” “啊哈哈,是我傻了。”步离挠头。 男人没有在意步离的傻话,而是朝步离身后跟随而来的管家招了招手,让步离把家里的地址给管家,稍后让人送几箱过去。 步离没有推脱,老老实实把大排档的地址报给管家。不是贪小便宜,而是想把汽水放在店里当作酬宾送给客人们喝,就当做广告,小小地为今夏的预订爆款拓宽一下销路,也算是赔罪了。 步离把心里的想法如实告知男人,再一次预祝新品大卖。 “哦,是吗,那谢谢了。”男人随口回了一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低头盯着手机,不停动着手指,像是在聊什么重要的事。 大概是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谈?步离想,以免打扰到男人,又默默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黎觅没有在谈生意,也没有心不在焉。 他太激动了,偏偏得忍着,只能疯狂给谢馥希发信息,以此来掩饰过于激动的内心、 [可爱] [可爱] [可爱死了,想捏] [不行了,爸爸心化了] 谢馥希无言以对,只能微笑:)。 黎觅发完信息,抬头一看,长了脚的桃子自己跑过来,又自己跑走了。 草,生气。 黎觅扔了手机,狠狠瞪了管家一眼,意思怎么这么没眼色,看人要走也不拦着点儿。 管家摊手,指向入口处。 人声嘈杂起来。 保镖开道,经纪人领路,助理随行,造型师、化妆师紧跟其后,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同一个人。 原来是乐盈琪来了。 随着主角的到来,拍摄组飞快运转起来。 准备工作结束,拍摄正式开始,蜜桃组第一个上场。 刚开始拍摄,由于没有经验,经常要调整机位、灯光等等,所以第一个上场总是要麻烦些,加上广告公司精益求精,乐盈琪又是出了名的龟毛和大牌,步离早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会麻烦到这种地步。 问题出在乐盈琪身上。 乐盈琪长相甜美,一笑两颗虎牙,像邻家妹妹,很有观众缘。 她年纪不算小,婴儿肥却还没褪,脸颊鼓鼓的,跟步离有点像。 美中不足的是肤色偏黄,打光一差,立马又黑又土,所以不管是拍电视剧还是广告,团队对光线的要求相当高,打光板恨不得围一圈,稍有不满意,立马重来。 这次的问题还是出在打光上。 一条结束,众人稍事休息。 乐盈琪跟着经纪人到监视器后面看效果,看了没两分钟,立马变脸。 经纪人扫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主动当翻译机,殷勤地向导演表达乐盈琪的诉求。 其实不算黑了,就是没达到通稿吹嘘和乐盈琪心目中向往的牛奶肌,按乐盈琪的脾气,肯定得重来。 “行吧,那再来一条。”导演也不太满意,爽快地答应了乐盈琪的要求,让灯光重新调整,又给乐盈琪单独加了几块遮光板,准备好后再次开拍。 拍完一看,还是不行,倒不是乐盈琪。 乐盈琪很满意这次拍摄的效果,无奈整体亮度调得太高,有模特的脸过度曝光了。 过曝的模特不是别人,正是步离,人群里就他一个白得扎眼,还是纯天然的,脸上找不出一个痘,像刚剥了壳的鸡蛋,连粉底都不用打,正是乐盈琪做梦都想拥有的牛奶肌。 本来镜头一晃而过,压根没人注意步离,现在一过曝,顶着糊成一团的脸蛋东窜西窜,跟个鬼片似地,引来周围人一片哄笑,妥妥地抢了乐盈琪的风头。 她才是主角!哪怕被一个丑角抢了风头,那也不行! 乐盈琪嘴角一撇,脸色难看至极。 她裹紧身上的浴巾,迈着猫步走到步离面前站住,斜着眼睛上下打量。 回想刚来的时候,一眼瞧见模特里有个女孩子长得特别好看,警觉心一下子提得老高,后来发现是个男的,无奈对方竞争力太强,仍旧不能放松,拍摄的时候想方设法挡他的镜头,结果那人什么都不懂,还一边跳舞,一边傻乎乎地给她腾地方。 本来想着就这么算了,一个群演谁能注意到,结果发生这样的事,不撵他走,难不成要让她这个站在流量顶端的当红小花迁就一个无名无姓的小模特? 两人对视着,一个眉毛高高挑起,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一个仍旧傻乎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除了黎觅。 黎觅很悠闲,却不怎么开心,因为隔得远,地理位置实在不佳,老有人挡着他看自己那颗桃。 “草,草,抢什么镜头,走开,别挡着啊,妈的丑到我了,给我让开点,走啊!” 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层出不穷。 黎觅疯狂发着牢骚,可惜只是个观众,指手画脚毫无作用。 他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转头问管家,“望远镜有没有?” 管家常年严肃的表情罕见地裂了一下,“……您稍等,我去拿。” 即便管家动作快,泳池和储物间一东一西,距离不短,一来一回花了十分钟左右,等返回,黎觅人已经不在原地,地上的墨镜断成两截,一条腿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另一条腿飞得老远,明显是某人因为发怒,手上没轻重,硬生生给掰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07 00:40:27 读者“jojo”灌溉营养液+10 2020-04-08 08:28:28 —————— 池岭:我的小猪猪。 黎觅:我的小桃子。 司裘:……你们开心就好。 池岭&a;黎觅:咦他人呢? 步离:去吐了。早知道就穿西瓜,我xx你个大西瓜。 第45章 45 一旦有了新玩具, 旧的不管多好, 统统不放在眼里。 虽说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可这位也太快了点。 管家叹气,默默捡起地上的残骸,擦干净后放进托盘。 管家的心在滴血。 两万块的限量诶!说掰就掰!您是忘了千辛万苦搞到手的热乎劲了么? 十分钟前。 步离跟同事们一起坐在泳池边休息,学着别的组的样子垂下腿, 把脚伸进水里解暑。 黎觅推下墨镜,从缝隙里偷瞄步离,眼睛跟着步离白白的脚丫子拍上拍下,时不时扭一扭,搅一搅,踢一踢,扬起一串水珠。 啧,可爱,真可爱。 直到美好的画面被一个女人打断。 乐盈琪不爽地盯了步离一会儿, 幽幽开口:“你做模特多久了?” 步离爬起来,拍掉外套上的水珠,认认真真回答乐盈琪的问题:“我是做兼职的, 不是专业模特,只能拍拍平面和广告。如果从第一次兼职算起的话, 到今天有三年多了。” “那也很久了。”乐盈琪若有所思, 语气突然尖锐,“你做了这么久的模特,怎么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看乐盈琪这样, 是个人都知道她来找茬了,步离当然也知道。然而就开了个头,不听她说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问:“什么规矩?” “你问我?我又不是模特,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模特有什么潜规则。”乐盈琪眼神鄙夷,高高扬起下巴,“我只知道我们演员的规矩,就是尊重剧本、尊重主角,做好份内的事,最忌喧宾夺主。” 演员怎么了,顶流他都见过两个,苏砚明和池岭嘛。 经过《明星衣橱》事件,步离觉得自己现在很有长进了。 总结过去失败的临场经验,步离总结出一个道理,即不怕被人找茬,就怕战局结束,自己还藏了一肚子的话没机会说。 道理跟吵架差不多。相信所有人都有吵完架才想起吵架的时候狠话没放完、懊悔到只能不争气地躲在被窝里哭的窝囊经历,所以步离决定,但凡以后有人惹他,不管别的,先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哪怕撕破脸皮对骂,也要让自己骂个爽。 而且自己一个小透明,光脚不怕穿鞋,比起苏砚明、乐盈琪这样有头有脸的人,不一定谁吃亏。 “我是来打工的,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步离无辜,“台本上怎么写我就怎么做,不然结不到钱的。” “我是说你抢我镜头!”乐盈琪有些气急败坏了。可能是因为生气,倒打一耙的话说出来硬气不少,连她自己都信了。 “我没有啊。”步离平静地跟乐盈琪讲道理,“是你走偏了两个身位,如果我不往外挪的话,拍出来画面不好看的。不过不要紧,我在外围,就我一个出画,不怎么看得出来。你离我那么远,不可能被我抢镜头,不信的话可以看回放。” 本以为是个傻的,随便糊弄两句就能让他主动退出,没想到心这么细! 乐盈琪觉得自己可能失算了,不想承认,继续嘴硬,“我不是说那个时候,我是说你到中间来的近镜头,为什么不按规定走位?你是不是想吃我豆腐?” 步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那更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乐盈琪抬高声音。她可是国民小花,是个人都喜欢她,怎么可能有男人不想吃她的豆腐? “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步离就事论事,这个类型主要指性别。 误会步离嘲讽她自作多情,乐盈琪突然厉声:“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说我瞎走位,可以说我抢你镜头,虽然都不是事实,但是吃豆腐又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事了,这个问题很大,你不能这样乱说。”步离耐心解释。 她懂了,就是说她不够漂亮,看不上她呗!乐盈琪完全搞错重点,稀里糊涂地问:“你没看过我演的电视剧?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没看过。我不看偶像剧的,我喜欢看动画、美剧、日剧,国产剧的话只看警匪。但我还是知道你的。我妈喜欢看你的剧,说你脸圆圆的,笑起来甜甜的,讨人喜欢。对了我阿姨、姑姑、姨婆还有我妈舞蹈团的老姐妹们都很喜欢你,还让我问你要签名,我拒绝了。我说明星都觉得这种事很烦,而且我只是个群演,也不好开口呀……” 步离不停地说着。 乐盈琪已经晕了。 这人是个傻子!一点不懂看人眼色,只顾自己哔哔得爽,有毛病! 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过来?对牛弹琴,对牛弹琴! “你、你、你有病啊!”乐盈琪跺脚,气呼呼地找经纪人给她撑腰去了。 然后步离被叫到了导演面前。 围观的工作人员被乐盈琪的经纪人屏退,只剩步离、导演、乐盈琪和经纪人四个人。 察觉到场中的变化,黎觅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坐起来,仔细听墙角,越听越不对劲。 什么,抢镜头?! 墨镜摘下来了。 什么?吃豆腐?! 咔嚓,一条腿折了。 什么?扣工资?! 咔嚓,另一条腿飞了。 什么,让他的小桃子走人?! “嗖”的一声,人不见了。 摄影棚下,四个人,四张嘴,各说各的。 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对三变成二对三,紧张的气氛却一点没变。 黎觅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不开心了,重重咳了一声,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吵什么呢?”黎觅皱着眉开口。 步离回头。 咦,这不是场工大……呃,一点也不大叔。 不仅年轻,还很帅。 脸型利落,五官英挺,俊眉压眼,瞳仁漆黑。 是个标标准准的帅哥,也是步离一直以来向往的帅气长相。 唯一奇怪的是左眼周围有一圈淡黄色的痕迹,像是淤青还没褪干净。 难怪一直戴着墨镜,别是被人揍了吧? 争执间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不止步离,四个人都挺意外,乐盈琪也不例外。 乐盈琪转头看向黎觅,先是“啊”了一声,有被帅到,等看到黎觅身上的衣服,又立即转为嫌弃。 原来是场工,自说自话凑过来多管闲事,脸皮可真够厚的。 乐盈琪“切”了一声,刚想找人来把这个不要脸的场工赶走,被步离打断。 尽管好奇,然而自己的事还没搞定,步离没工夫、也没心情多管别人的闲事。 他转回视线,继续据理力争,“我可以走,但是尾款要结给我。因为我没有做错,所以不是我毁约,是你们毁约。我们签了合同的,不能赖账。” “这……”导演很为难,他也是拿钱办事,犹豫着要不要把广告公司的人喊过来加入。 “那是你跟广告公司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乐小姐行程紧迫,请你赶紧到一边去,不要妨碍我们拍摄。”经纪人态度坚决。 乐盈琪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小模特,就知道计较那点工资,没眼色,更没见识! “说得好。”唯一一条赞同的声音,来自不知道发生什么和就算发生什么也不关他屁事的黎觅。 管他的,就是好,必须好。 小桃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得商量。 怎么又是他!乐盈琪剜了黎觅一眼,没直接发作,而是转向摄影棚外,抱着头故作崩溃地大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不是私人别墅吗?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连场工都能进到摄影棚里来,你们广告公司的安保措施究竟是怎么做的?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场工?!黎觅嘴角抽搐,撩开衬衣,露出健身教练都馋哭……不,羡慕的胸肌。 当然重点不是胸肌。 他拎着衬衣抖了抖,自嘲:“弗格今年的ss限定,还没过季呢吧?” 弗格?步离耳朵一竖,确认男人说的是弗格没错。 讨人厌的牌子。 之前还觉得他人挺好。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爱穿弗格呢?有点微妙! 当然弗格也不是重点。 能穿得起弗格ss限定,自然不会是什么场工。 乐盈琪刚红没多久,时尚资源这一块目前还是空白。虽然对高奢毫无研究,倒也听过弗格的名字,怀疑眼前这个可疑的男人不是糊弄人就是穿假货骗人,刚要开口,被经纪人狠狠掐了一下手心。 经纪人盯着黎觅看了半天,总算把人认出来,及时拦住乐盈琪。 怎么去了一趟国外黑了这么多,差点没认出来,难道赶潮流美黑去了? 她这么想着,满脸堆笑地转向黎觅,才做了一个口型,被黎觅用眼神制止。 不知道大佬想玩什么,总之惹不起。经纪人乖乖闭嘴,凑到乐盈琪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名字,又一脸严肃地对乐盈琪摇了摇头。 气氛突然僵住。 除了黎觅。 黎觅很自在,厚脸皮的人不管到哪里都很自在。 他抱着手臂,端着长辈的姿态问乐盈琪:“你出道多久了?” 熟悉的句式,和乐盈琪最初挑衅步离的话一模一样。 尽管是个意外,还是让乐盈琪僵了一下,愣了几秒,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回答:“两年。” 出道两年就有这样的成绩,不愧是我。乐盈琪这么想着,自豪地挺起胸膛。 黎觅“啧”了一声,“难怪。”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惊叹,乐盈琪皱眉,“难怪什么?” 黎觅恍然,“难怪你不认识我。” “那又怎么了?”乐盈琪嘟嘴瞪眼,“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是个人都要认识你?” 经纪人死死拽住乐盈琪的胳膊,“姑奶奶,您别闹了!” 乐盈琪甩开经纪人,不知死活地抱怨:“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被董事会除名的小股东么!” “瞎说什么!”经纪人眼睛一瞪,恨不得甩乐盈琪一个耳光,然而还有外人在,只能拼命使眼色。 “哦?原来你干爹是这么跟你说的?”黎觅表情玩味。 这次不必经纪人提醒,乐盈琪自己先心虚了。 她胀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反驳:“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干爹,我不知道!” “安凯峰啊,不是他?”黎觅从上到下打量乐盈琪,“能跟你说这样的话,看来你们私下关系也不怎么样嘛,至少下了床不怎么样。提醒你一句,男人的话不能信,特别是安凯峰那种常年靠贬低别人来吹嘘自己的老男人。” “你瞎说!你造谣!”乐盈琪跺脚,“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啊……行。”黎觅转向经纪人,“那你打电话,叫安凯峰过来,就说有只八哥飞到我家,叫得人心烦,让他过来处理一下。” “这就不必了吧……”经纪人讪笑,“小孩子不懂事,撒野撒到您家里来了,也不是存心的,您就原谅她吧。我让她给您道歉,或者您想怎么样,您说,都行,没必要惊动安总,您说是么?” “也对。”黎觅挑着眉毛,朝经纪人抬抬下巴,“这样,你跟安凯峰说,八哥的事就算了,我不计较。但我跟他的事得好好算算。我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你叫他过来,跪在这里最后叫我一声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淤青的由来》 黎觅:啦啦啦~ 池岭:你很开心? 黎觅:啦啦啦~回国啦~小丢丢是我的啦~ 池岭:官司还没打完。 黎觅:多大的人了?离不开我了怎么的?谁管你,剩下的自己搞定吧。 池岭:贱人。 黎觅:(吹起口哨)小丢丢~真可爱~小脚丫~白又白~大腿给我抬起来~ 池岭:看到了吗? 黎觅:什么? 池岭:砂锅大的拳头! 黎觅:你站住!别过来!我不是怕你,我是怕动起手来把你打废了!别过来,别——啊!!! —————— 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 +5 2020-04-09 14:57:15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 +1 2020-04-09 09:17:46 读者“来来来打我啊”,灌溉营养液 +10 2020-04-09 08:56:57 第46章 46 那是谢馥希刚进gt时候的事。 黎觅手上掌握了gt足够的股份, 不急着进董事会, 就把谢馥希先安排进公司,方便自己做事。 那年谢馥希刚毕业,根基不稳,锋芒未露,因为容貌出众, 被当时还是艺人部经理的老色狼安凯峰看上,以为谢馥希就是个投简历应聘进来的普通毕业生,背后没人好欺负,非要谢馥希认他做干爹,还让她转行做艺人,要把她捧成一姐。 潜规则潜到自己人头上,黎觅一肚子窝火,亲自带人把安凯峰堵在夜总会门外套麻袋狠揍了一顿,生意上也没放松, 处处针对,逼得安凯峰哭爹喊娘,又不知道得罪了谁, 到处求神问佛,总算打听到黎觅这么一号人, 千辛万苦打通门路, 终于找到黎觅面前,又是赔罪又是罚酒的,求黎觅高抬贵手。 那天黎觅喝多了, 本就贫上天的嘴更加没数,说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别人的爹,不如你认我做干爹,叫我一声爸爸,我就放过你。 安凯峰以为他说真的,当场跪下叫了一声“爸爸”。 黎觅喝断了片,稀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醒过来看到助理拍的视频,非但没觉得过分,反而更乐了,幸灾乐祸地把视频往朋友圈一发,这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安凯峰脸面丢尽,却在生意上得到了照顾。 见过不要脸的,比自己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黎觅觉得有趣,三天两头拿安凯峰消遣,真当干儿子耍,偶尔有赚钱的生意带他一起玩玩,圈子里的人即便鄙夷,也不得不看在黎觅的份上给安凯峰一点面子。后来黎觅看他一个人混得风生水起,对自己也还算恭敬,就随他去了。 时过境迁,往事渐渐被人淡忘,安凯峰也由一个小小的艺人部经理一跃成为gt董事会一员。当年嘲笑过他的人有的生意失败转行,有的还在共事。地位比他低的不敢在他面前多提一句,经常照面的,碍于脸面,大多心照不宣。 乐盈琪的经纪人是gt的老人了,偏巧就是知情人之一,听黎觅旧事重提,哪能不明白事情严重了,也不管乐盈琪,直接对着黎觅一个九十度鞠躬,开始痛骂自己。 从没见过经纪人这样,乐盈琪吓着了,傻呆呆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说了没两句,企划总监带着闻讯从公司赶来的总经理过来了,外加项目组和广告公司的负责人,问过导演原委后,也紧随其后加入赔罪大军。 还有比当面打别人的脸更爽的事吗? 如果有,那只能是当着自家小可爱的面打别人的脸。 黎觅嘚瑟极了,转头对步离潇洒一笑,装逼的感觉就是爽。 可是步离并不觉得自己在打别人的脸。 前面还好说,就是三个人看他一个小透明势单力薄,合伙欺负他来了。自从这个帅哥来了之后,事情突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这人帅归帅,说的话一个字听不懂,咄咄逼人的样子与其说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还不如说是专门找乐盈琪寻仇的。最郁闷的是看他闹了半天,自己惦记的工资还是没着落。又听他说什么干爹、爸爸的,还非要逼着别人的干爹下跪叫自己爸爸…… 步离侧目,看黎觅的眼神越发诡异,觉得自己好像搅和到了什么奇怪的恩怨情仇里,还很有可能是家庭伦理剧。 黎觅还在看步离。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邀功”两个字就差写到脸上。 步离顶着炙热的视线左右一看,就他一个站得直挺挺的,人群里尤为显眼,当即误会了大佬的意思,一个哆嗦,反射性地弯下腰,学着总监、总经理和经纪人样子一起给大佬鞠躬认错。 管大佬怎么想,鞠个躬准没错,总之自己有爹,还不想无中生爹! 黎觅:???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经纪人看黎觅半天不说话,觉得事情无法仅凭自己善了,于是口头上做了一个总结,拉着乐盈琪走到一边,按黎觅的要求给安凯峰打电话去了。 等等,小桃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有那个谁,他就想装个逼,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真给安凯峰打电话去了? 不等等,他好像是没说过自己是为小桃子出头来着?也是实在气不过,光顾着怼乐盈琪了,难怪别人只当乐盈琪惹到他,又是他自己先把安凯峰搬出来,可不得赶紧找安凯峰摆平嘛! 要安凯峰真来了怎么办呢?让他跪下叫爸爸没什么,可是当着小桃子的面,是不是太刺激了点?他的小桃子还是个孩子。虽然自己平时老爸爸、爸爸的嘴上没把门,他发誓,他真的没有那方面的癖好!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年龄大到可以当他爸爸的中年男人! 黎觅眨眨眼睛,越想越不对,赶紧给谢馥希发信息。 [惨了惨了惨了!] [哦?:)] [我琢磨着不太对劲,可能搞砸了!] 谢馥希扶额。就在自己家里,人都没放出去还能把事情搞砸,本事呢! [您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需不需要我来救场?:)] 黎觅一噎。让谢馥希过来,岂不是露馅了? [别别别,你别来,赶紧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接哈!] 信息发完,电话响了。 希希虽然调皮,还是很听话的。 “哟,这还惦记着呢,就来电话了。”黎觅笑了一声,指指电话,麻利按下挂断键,把手机举到耳朵边上。 “诶,诶,小安啊,好久没来看你爸了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诶,对,就是这么个事,你知道错就好,爸爸不怪你……” 黎觅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走远,避开人群,装得煞有其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安凯峰,还不忘占安凯峰的便宜。 经纪人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有点奇怪,看乐盈琪坐在一边哭哭啼啼地看手机,以为是乐盈琪通知的安凯峰,没想到手机一震,有电话进来了,一看名字——安凯峰。 那边不是还打着电话吗?怎么这边又来电话了?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接通。 安凯峰醉醺醺的,看样子喝了不少酒,大概是还在酒局上没下来,所以没接到电话。 他大着舌头,颠三倒四地说着:“我听他们说那个……那个黎觅今天回来了,碰到了记得叫小、小琪绕着点走,别去惹他,他脑子有病,咬起人来跟个疯、疯狗一样,小琪那脾气你知道、知道的,让她自己注意点……啊还有,别墅里的人也别惹!都是疯狗,一群疯狗,神经病!” 安凯峰骂骂咧咧地说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您怎么不早半小时打电话来呢?您觉得你现在说这话还有用吗?经纪人欲哭无泪。 刚巧黎觅也打完电话回来,默默盯了经纪人一眼,却没说话,而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奇怪归奇怪,经纪人还是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算是过去了,管他真电话还是假电话,总之能翻篇就好。 “既然小安已经亲自打电话过来道过歉了,我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黎觅端着长辈的架势嗔怪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总经理,“今天的事暂时到这里。我希望以后在我的公司、我的地方,不会再有任何苛责群演和工作人员的事发生。今天所有到场人员的工资按工时照发,并按我方违约进行合理赔偿。” 步离眼睛一亮,这个好! 总经理有点懵:“您的意思是今天不拍了?那乐小姐……?” “呵。”黎觅冷笑一声,“拍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总经理面露难色,“这……” 黎觅瞟向总监,“让他解释给你听。” 总监沉默,头越垂越低。 “不说是吧?行,那我说。”黎觅脸色一变,声音冷到极点,“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卖什么?汽水!不是保健饮品!我明确说过我需要的是粉丝效应,需要的是产品在年轻人里的知名度。我让你找一个粉丝体量大的男流量来代言,代言费多少无所谓,只要粉丝覆盖面够广,哪怕不买,也给我在这三个月里把我们的产品在自己的年龄层里推广出去,懂不懂?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看看你找的什么东西,你究竟是不懂‘男’还是不懂‘流量’啊?” “国民小花,啧啧,水国还是海国的国民啊?”黎觅瞟了乐盈琪一眼,继续质问总监:“你说说看,我要国民度干什么?吃吗?还是另辟蹊径,想让大叔大婶给我的汽水买单?” 总监吓得小腿直抖。 “算了。”黎觅懒得多费口舌,对总监下最后的通牒,“说吧,拿了多少回扣?你老实说,我不告你。” 总监腿一软,一下跪到地上,抖着声音报了一个数。 “就这?就这??啊,天啊。”黎觅气笑,转向经纪人,“你们盈诵也就这样了。抠门归抠门,名字倒是挺讲究的。迎来送往,还挺符合你们的哈。” “盈诵”是乐盈琪个人工作室的名字。 乐盈琪闻言脊背一僵,脸色差到极点。 “说到这个……”黎觅穿过人群,走向乐盈琪,撑住椅子两边的扶手,俯身靠近,“我在查你的时候找到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你也挺不容易的,但这不是你红了之后到处撒泼的理由。自己提出解约,或者等我把东西发出去,再告你损坏品牌形象,无所谓,你自己选。违约金记得算清楚了,我还要赔偿给模特们呢,少一分,我告到你一个月热搜下不来。” “黎总,您这是什么意思?”经纪人有点慌。 “怎么你还不知道?“黎觅眼神玩味,小声揶揄,“也是。毕竟在夜总会坐台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然是出道前的事了,底也得洗洗干净啊。你做经纪人这么多年,这都不懂?用不用我们希希教教你啊?” 不等经纪人回答,黎觅返回原地,踢了踢瘫在地上的总监,“你,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虽然不告,开除、公示、罚金一个不能少。 黎觅看向总经理,“还有你,解约的事跟进一下。” “行,行,知道了,一定。”总经理不停抹汗,一边观察着黎觅脸色,一边斟酌着开口:“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我让他撤出场地,不打扰您休息。” “慢着。”黎觅叫住准备安排人离开的总经理,“来都来了,钱也都有,不急。缺主演而已,换一个就行了。嗯,就你吧。台本给他,重新做一下造型,准备准备,继续开工。” 黎觅盯着步离。 所有人都盯着步离。 步离“唰”地抬头,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10 14:05:54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10 02:31:02 —————— 谢馥希:) 黎觅:我家希希真有礼貌,天天对人笑。 谢馥希:不是的呢:)每一个笑脸都是我对上天的祈求:)祈求上天派个人来把您毒哑:)世界清静了:)人间美好了:)我也安心了:) 第47章 47 广告最后还是没有拍成。 现实远没有黎觅说的那么轻松。 首先是广告公司的人提出了异议。 他们表示, 原方案从主题、内容、剧本到场景、舞台、道具皆为乐盈琪一人量身定做, 换主演不单单是换一个人那么简单。从客户的角度出发,他们不建议为了这半天的拍摄时间随便找一个人顶上。当然拍也可以拍,但无法保证效果。考虑到后续还会有新主演加入,不如重新制定拍摄计划,为新主演量身定做一个最佳方案。 “不错。”黎觅点头表示同意。 不是同意广告公司忽悠他换方案好再骗一笔广告费的贼脑筋, 而是同意“为新主演量身定做最佳方案”这一句。 广告公司说完,自己公司的项目组长也出来说话。 组长小声询问黎觅,由素人模特替换乐盈琪出演广告只今天一天还是长期计划。如果是长期计划,那么现有的宣传方案包括广告只适合乐盈琪这样的人气明星,换成素人,可能需要重新商讨和提案。如果只今天一天,那么也需要和模特公司商量一下,毕竟群演和主演的价格不一样,可能要加钱。 “唔……”黎觅摸着下巴, 还在思考,外包公司的领队出列,为步离据理力争。 外包公司统筹此次项目的所有模特, 领队抽模特的提成作为酬劳,看步离讨老板喜欢, 老板又财大气粗, 哪能不出来为步离说话,就盼着自己也能沾沾步离的光,多坑老板一点钱, 也好多拿一点提成。 领队夸步离业务熟练,资质更是没得说,简直夸到黎觅心坎里,最后委婉提出,主演和群演是不同的业务,可以帮他们重拍,但是价格要重新谈,意思基本和组长提出的最后一点一样。 黎觅表示理解,转向步离:“你觉得呢?” 乐盈琪挑事落到解约的结局是步离没有想到的,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代替乐盈琪接手余下的工作。他以为这个饮料公司的老板就是看设备、器材、人员都在这儿,钱又给了,不拍白不拍,才临时找自己顶上。 挑中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不是步离自恋,自己的颜值的确是一群人里最高的一个,看着像主演的除了自己没别人了。 步离想了想,“可以拍,但是这个价格的确是不太一样的。” 钱算什么?粪土!黎觅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嘴角,故作深沉,“那……谈谈?” 步离点头,“好。” - 黎觅带着自己的总经理、项目组长、广告公司负责人、导演以及步离,来到别墅的大厅详谈。 独独把外包公司的人留在了原地。 步离有点纳闷,等听到黎觅的话,更加觉得奇怪。 黎觅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十五分钟,等zk的人过来。各位有急事的往后挪一挪,不麻烦吧? 众人一致摇头,“不不不,当然不,一点也不!” 步离愣愣地问:“我公司的人要过来吗?” 黎觅“嗯”了一声,接过总经理递来的文件,转头吩咐管家准备茶和点心。 “这次的活是由外包公司负责的,只要和外包公司谈就行了,不必麻烦公司……” 步离话说到一半,被黎觅打断。 “趁你们老板没来,我说说我的想法。”黎觅敲敲桌子,提醒余下的人注意,“解约是必然的,宣传思路需要调整一下,广告也要重来,营销方案不必大改。” 黎觅翻了翻手里的文件,指向步离,“当然,他是个素人,没有粉丝,原本给乐盈琪准备的什么销量达到多少解锁粉丝福利那些乱七八糟的可以取消了,其他的不变,都给我正常安排下去。” 项目组长越听越震惊,磕磕巴巴地问:“您的意思是之前预定好的地广、tvc、网站贴片和卫视黄金档冠名那些都不、不取消吗?” “怎么了?”黎觅不满地挑起眉毛,“怎么没她乐盈琪,我广告不用铺了?汽水不用卖了?你到底是给我做事还是给乐盈琪做事?要不要我给你写介绍信,明天去她工作室报道?” 项目组长低头不说话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止今天,之后所有的广告都要给我拍吗?”步离问。 黎觅打了个响指,“对。” 难怪不找外包公司,直接找他们老板了,的确是个值得惊动老板的大生意。步离明白过来,没有大笔薪水即将进账的兴奋,只有恍惚。 似曾相识的情形,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莫名让步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步离动了动嘴,几次张口,几次放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说了可以谈,就都可以谈。”黎觅允诺。 步离深吸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事外面会知道吗?你们会公开追究乐盈琪的责任吗?会买水军抹黑她吗?会上热搜吗?除了拍广告之外,是不是还要跟我签一个宣传约?” “这……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黎觅盯着步离,表情古怪。 活了两辈子,又是自己熟悉的领域,已经很少有他搞不懂的事,没想到今天碰到了。 今天发生的事外面会不会知道黎觅不能保证,但他相信乐盈琪一定不想提,也不敢提。 此外,新品还没发布先追究代言人的责任,主动惹官司上身,黎觅觉得有点蠢,至少自己不会这样做。 接下来就更离奇了。买水军?上热搜?签宣传约?前后有联系吗?黎觅承认自己是很想跟步离签约没错,最好是经纪约,当然情侣契约那种他也不介意啦!但是宣传约是个什么东西?从没听过! 黎觅满脑袋问号。恕他脑子一时短路,真没搞懂步离的脑回路。 其余人面面相觑,更加搞不懂。 步离咽了下口水,觉得这次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然而问都问了,必须问个清楚。 他挠挠脸颊,“请问您看过《明星衣橱》吗?” “哦——看过,怎么了?”黎觅拉长声音,表情玩味。 “那您应该知道……” “对,我知道。”黎觅打断步离,语气纵容,“我看过《明星衣橱》,我知道你小有名气,觉得普通模特的价格不合适很合理。没关系,可以谈,哪怕你要乐盈琪的价格都可以谈。” 黎觅转过文件扔给步离,正是写有乐盈琪代言费那一页,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足够令普通人咂舌。 总经理和项目组长齐齐侧目。 他们听到了什么?是老板疯了还是他们疯了?难道是下马威?可是这个小模特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狮子大开口啊? “不是的!”步离比总经理和组长还急,红着脸为自己辩解,“如果您看过《明星衣橱》,那您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实不是网上传的那样。一开始只是个意外,我承认我是和苏砚明闹过一点不愉快,但不严重的。是节目组看苏砚明有话题度,故意拿我跟他的冲突出来炒作,好提高节目的热度……” “哦?是吗?还有这种事?”黎觅诧然,像听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似地瞪着步离。 绝妙的营销策略,精准的公关时机,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由《明星衣橱》引发的一系列连锁案例至今为业内津津乐道,更别说是整起事件的幕后操盘手本人。 这么妙的点子,除了我这种天才,没人能想得出来。 哼哼,不愧是我。 黎觅自得,不动声色地瞥了步离一眼,表情似乎不太妙。 哦!黎觅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应该猜到步离在想什么了。 果然。 “我只是个素人,不是签约艺人,更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明星衣橱》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很多困扰,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如果你们也是想利用我炒作的话,我希望……不。”步离站起来,离开座位,朝黎觅九十度鞠躬,“我请求你们、请求您不要这样做。” 黎觅垂下眼睛,手指轻击桌面,像在思考,其实在骂人。 池岭这个傻逼,回国半年屁事不做,净给他添乱。不会哄人就算了,还把人搞得谈娱乐圈色变,都成应激障碍了,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给他,简直要死啊! 不过也挺有趣,不是吗?不是高难度的水平他还不稀罕去挑战呢。 黎觅扶住步离的胳膊让步离起来,回去坐好,慢慢听他说。 “不要紧张,我们慢慢来。”他安慰步离,“首先我必须声明,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冲动作出补救。” “啊?”步离听不懂。 “虽然我不太满意代言人的人选,但直到事情发生之前,我还没有更换代言人的想法,因为我一向秉承自由开放的管理理念,只要不触及底线,一般都让底下的人放手去做,结果发生这样的事……”黎觅遗憾地叹气,鉴于泳池事件有目共睹,不再赘述,转向下一个话题,“你对我不熟悉,所以不知道我爱管闲事,脾气也不怎么好。帮你解围纯粹是习惯使然,没有其他目的。后来看乐小姐的态度,跟我要求的清纯、活泼没有一点关系。和品牌没有适配度是选代言人最忌讳的一点。我认为留下她后患无穷,所以当机立断做了一个切割。但是前期预算已经投进去了,要想及时止损,就要改变策略。” “啊……”步离张嘴,讷讷地回应着。 他在消化黎觅的话,尽管有一点难度,但是第一次在工作中接触到这样的大公司总裁,难得不是靠眼神和鼻孔传递自己的意思,听了自己的蠢话非但没笑话自己,还耐着性子把背后的利害关系一点一点分析给自己听,怎么说,就……好厉害啊!!! “产品上市在即,已经来不及再去谈第二个代言人。虽然你没有乐盈琪的名气,但是你的形象很适合我们的产品,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完成余下的拍摄,我会加大广告方面的投入,尽可能地增加其他渠道的曝光率来补足你人气上的不足,你只需要按广告公司的要求拍好广告。换句话说,你的热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对实业品牌来说,形象很重要,沾染上争议性的话题是很致命的,所以更加不会发生《明星衣橱》类似的炒作事件,懂吗?” 黎觅说得头头是道。 总经理和项目组长头垂得低低的,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偷偷抹汗。 老板就是老板,企划部做了一个多月的策划都没您现编的这一套绝。 步离觉得黎觅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听到对方说自己的形象适合产品,还是小小地脸红了一下。 说乐盈琪不够清纯、活泼所以不适合,而自己适合,就是说自己清纯、活泼咯? 活泼可能有点吧,清纯……e,如果处男就清纯的话,那勉强也算吧! 步离甩甩脑袋,抖掉脑子里不适时宜的黄色废料,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抬头看黎觅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答复,赶紧开口,“我知道了,就是你们想拍普通广告,不打算再找明星,想按普通广告模特的水准跟我谈。” 黎觅赞赏地点头,“对。” “嗯。”步离抿唇,小声报了一个数目,“就这个价,一小时的。” “你确定?”黎觅嘴角抽搐。 平时随手在群里发红包都不止这个数。标准的白菜价啊!他就没见过这么便宜的模特,群演还差不多。 “是的,差不多都这个价格。”步离肯定,“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我在圈子里口碑很好的,时间也很自由,基本随叫随到,请您放心。” 黎觅看了下时间,zk的人还没到。 “你可以自己谈?不用通过公司?”黎觅委婉地暗示步离再考虑一下,就算自己无所谓,看在公司利润的份上,也可以稍微再争取一下。 “可以,我的合约很宽松的。”步离傻乎乎。 黎觅笑了,这孩子心眼可真实。 “好。”他拿出手机,把屏幕转向步离,“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络。反正你们公司的人要来,合同等一下我们细谈。” “好的。”步离爽快。 顺利通过验证,黎觅摇摇手机,“我帮你一次,你还我一次,两不相欠。” 步离一噎。虽然是实话,但要不要这么绝情啊?怎么听着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哈哈哈!”黎觅被步离呆愣的表情逗笑,赶紧补充:“但我感激你,不管你还我多少次,都不会忘记。” 也没有那么严重啦。步离心里想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么,第三季度也拜托你了。”黎觅正色。 “什、什么?” “乐盈琪签了半年,所以这半年的广告都拜托你了。”黎觅理所当然。 步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咦。 咦? 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11 13:44:30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11 01:34:14 —————— 作者:作为本文第三个出场的眼瘸男神,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觅:你这是在干什么?直播?采访?能盈利吗?收入多少?说说看,有投资价值的话我再回答你。 作者:写文,每天两毛。 黎觅:再见,下一个。 —————— 地广:车站、机场、地铁、商场、墙体、电子屏等等广告 tvc:电视上放的广告 贴片:网站上贴着视频开头的广告 可能有小可爱看不懂,在这里说一下,知道的可以无视哈~有说错的也可以提~ 第48章 48 半年?! 步离张嘴, 想把“时间自由、随叫随到”几个字吃下去。 十天半个月还好说, 半年谁能保证呢? 再说汽水,夏天旺季销量不愁,用素人做广告或许可行。等到了秋天,天气一凉,汽水也没那么好卖了, 拍这么多广告,不怕亏吗?真不打算再请个流量来割一波韭菜? 步离实在搞不懂,不等他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他们公司的老板杨曦来了。 杨曦落座后,给了步离一个眼神,让步离安心,对外交涉的事像往常一样交给他就行,随后起身对黎觅伸出手, “黎总您好,我是zk的负责人,杨曦, 我们……” 黎总?步离想到什么,头皮一阵发麻, 敏锐地抬头盯住黎觅, 越看越可疑。 黎觅一愣,赶紧握住杨曦的手打断,“你好, 初次见面,我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 黎觅顿了顿,瞥向一边的总经理刘越,随口胡诌:“越,飞越的越。” 本来想说之前通过电话,听黎觅这么一说,杨曦立马闭嘴,虽然不知道黎大老板又在玩什么把戏,眼色总是有的,于是顺着黎觅的话叫了一声“李总”,继续先前被打断的寒暄。 原来是“李总”啊。步离讷讷低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想起坐下后还没自我介绍,赶紧对黎觅说:“我叫步离,脚步的步,离开的离。” “我知道。”黎觅指指手边的文件,“这里有你的资料,我看过了。” 两人开始商谈步离的酬劳问题,你来我往打了几次交锋,总算得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又敲定了一些细节,问步离同不同意。 时间还是半年,价格翻了两番,签下来,等于接下来半年的活不用愁,怎么会不同意? 步离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皆大欢喜。 黎觅让项目组的人当场拟合同。双方各自签名,盖上公章,就算搞定了。 没想到自家老板连公章都带来了,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似的。步离有点奇怪,看看杨曦,又看看黎觅。 怎么总觉得这两人认识,在这唱双簧演戏,拐弯抹角给自己送钱呢? 哎管他的,只要自己不吃亏就行。 - 合同谈妥后,步离跟着广告公司的人去外面拍了几张平面照,婉拒了“李总”的晚餐邀约,返程回家。 天色不早,店门已经开了,门口停着一辆卡车,正在卸货。 步离跑进店里,看到穿着制服的师傅们正在一箱一箱往楼上搬饮料,来不及奇怪,郭珍花已经抄着抹布打过来了。 郭珍花一边抽一边骂,“你这死孩子,又乱花钱,进这么多饮料,卖得掉吗?你到底是去给人拍广告,还是被人骗进传销公司给别人家送钱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呀!”步离委屈,捂着屁股跑到卡车旁边,问领队的师傅究竟怎么回事。 “你就是步离啊?来来来。”师傅抽出收货单塞给步离,指指车厢里面,“一共二十箱,里面是最后三箱,你点点,签个字吧!” 收货人一栏印着自己的名字。 卡车里都是没上市的新品饮料,各种口味都有,车身还有熟悉的品牌logo。 步离反应过来,使劲挠头,“是你们李总让送的?他说两箱,怎么这么多啊?多出来的钱怎么结?” “我们不管钱,只认送货单。”师傅弹弹手上一叠联单,“喏,仓库开的单子,让我们送二十箱过来。我们只管送货,其他的不管。” 步离给黎觅发信息,被对方用自己“就当做广告”的原话搪塞。想想自己微不足道的时薪,尽管翻了两番,怎么都比乐盈琪实惠,饮料就当员工福利了,于是安心收下,可把郭珍花高兴坏了。 “你是说,你不当群演了,要代替乐盈琪给他们拍广告?那以后瓶子上是不是得印上你的大脑袋啊?”郭珍花举着饮料瓶东看西看,想得还挺美。 “拉倒吧。”步离泼冷水,“我只是拍广告,又不是代言。就算做代言人,我也不要印大脑袋,多尴尬啊!我还想喝饮料呢!对了桃子味的给我留一箱啊,我要喝!” - 主演定下后,广告公司加班加点制作新方案,拍摄工作随之展开。 不同于上次,这次的方案不仅跨度时间长,地点也很多变,除了泳池,还有游乐园、海滩、游轮等等,不像拍广告,倒像公费旅游。 步离发现“李总”对待工作认真,不仅次次到场观摩,还总是在收工后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工作之余也爱找自己聊天,话题多由公事展开,悉心询问自己对广告的感想和意见,似乎很看中这次的新品,偶尔关心自己的生活,问问大排档生意怎么样,或是开开玩笑,相处融洽。 除了吃饭的时候总是碰到漂亮的小男生过来搭讪,连明星都偶遇过好几个,不是对大老板抛媚眼就是对自己瞪眼,可能误会了什么。 好在各有体面,也给大老板面子,背地里暗潮涌动,表面一派和谐,没搞出什么破口大骂或是大打出手的事来。 帅哥谁不喜欢呢?还这么有钱。偶遇、搭讪都不稀奇,就是出现的频率未免高了一点。 这个李总,不简单呐。每每让人觉得要翻车,一个眼神过去,迅速把人收得服服帖帖,该说他魅力无穷还是御人有方呢?步离猜不透。 毕竟只是工作关系,顶多半年散伙。做好份内的事就行了,老板的私生活怎么样跟自己没关系,更加管不着。 在大老板的忽悠和郭珍花的极力怂恿下,步离出卖了自己的大脑袋,卡里多了一笔小钱钱进账,等到新品上市,配合tvc、网络贴片以及商场、机场、地铁、公交站大片大片的广告牌,几乎无处不在,狠狠在全国人民面前刷了一波脸熟。 半个月后,宣传进入新阶段,步离跟随广告公司来到海边,拍摄初夏系列的最后一支广告。 拍摄地点有两个,海滩和海边别墅的星空玻璃房。 海滩、别墅均属大老板私人所有,除了拍摄团队之外,没有其他游客打扰。 一群人赶到的时候,大老板黎觅已经在沙滩上等着了。 步离做完造型,摄制组还在调试设备,于是趁这个时间去沙滩上给老板打招呼。 黎觅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躺在躺椅上乘凉,没带墨镜,大概是眼睛上的伤好了,不稀罕遮住满脸的帅气了。 步离拎着拖鞋,赤着脚从沙滩一路跑到黎觅身边,沾了一脚的细沙来不及清理,先绽开一笑,小小地朝黎觅鞠了一躬,“下午好。” 黎觅笑了一声,坐起来打开小冰箱,请步离喝汽水。 一样的蜜桃味,甜丝丝,透心凉。 步离接过汽水,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笑得更开心了。 拍摄开始,步离仰头喝掉汽水,带着笑容跑到海边和众人汇合,想起什么,又回头,使劲朝黎觅挥手。 都没说一声,就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了。 步离缩了下脖子,乖乖让化妆师给他补妆,心想下次可不能这么散漫了,好歹是老板,基本的礼貌总是要有。不能因为他对自己格外照顾,就得寸进尺,真把人当普通朋友吧?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 黎觅也朝步离挥手,可惜步离已经转回去了。 但不妨碍他心花怒放。 笑啊,再笑笑,爸爸心都化了! 黎觅被美色迷住了双眼。 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爸什么爸?你爸死了二十年,要不要我找个神婆来带你下去找他?” 好熟悉的声音,黎觅一个激灵,缓缓转头,“原来是希希啊……” 谢馥希抱着手臂,阴森森地站在黎觅背后,一身职业套装,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跟海滩格格不入。 她没搭黎觅的腔,而是抬头望向步离,冷冰冰地开口,“好不好看?” 黎觅嘿嘿一笑,“好看,好看死了。” 谢馥希收回视线,居高临下瞪着黎觅,“好不好玩?” 黎觅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还、还行。” 谢馥希伸手揪住黎觅的耳朵,“那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把人还给我?” 黎觅脑袋一别,肩膀跟着谢馥希的动作缓缓上升,“别,别,疼疼疼,还有人看着呢,你别……” 谢馥希眉头一皱,“嗯?” 黎觅不回答,只一个劲求饶,“希希别,希希冷静,希希放手!裂了裂了,耳朵裂了!轻点,轻点,这是耳朵,不是头发,揪没了可长不出来了!” 谢馥希气笑,手上又加一把劲,“不肯是吧?都半个月了还不肯放人是吧?忘了自己答应我什么了?” 黎觅捂着耳朵打哈哈,“咦?半个月了吗?这么快啊哈哈……” 谢馥希冷笑,懒得再废话,揪着黎觅的耳朵把人拖到路边,塞进车里带走。 - 步离今天特别高兴,不仅仅因为初夏系列收尾,还因为广告初次投放效果不错,老板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过来,打算在别墅里搞一个自助party,算是给大家庆功。 黎觅提前一晚把消息透露给步离,询问步离的口味。 步离早就等不及,等拍完广告回到别墅,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 步离看了看,果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开心得不得了,想偷偷找黎觅道个谢,却到处都找不到人。 步离挠头。昨天还跟自己说他酒量差,让酒量好的自己多帮他挡挡酒,怎么还没开席,人就不见了呢? - 自从海边不告而别,步离发现“李总”消失了。 因为下一阶段的方案尚在拟定中,一直没有新的拍摄行程,所以主要是微信不回。 大概有事要忙,步离没有放在心上。 两天后,老板杨曦往公司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迅速炸出了所有潜水人员。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公司卖掉啦!下个月我将携妻小移民f国,以后公司由新老板接手。当然离开前我会帮大家跟新老板接洽,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解决!明天8:00全体成员来公司会议室开会,准时到,一个都不能少!] 前老板看上去很高兴,应该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 公司群里炸开了锅,消息“滴滴滴”响个不停,小群里也不甘示弱。 小群是步离和几个处得好的同事一起建的,因为关系铁,什么话都说,还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都是基佬。 [听说新老板来头特大,特有钱!不但买了我们公司,还买了视频网站什么的,我们要改成经纪公司了!] [经纪公司?签明星那种?] [真的吗?那我们以后都是明星了?] [不会吧?我看你们丑成这样,也不像做明星的料啊?] [滚你的,你才丑!老娘最美!] 夹缝中,步离发了一条消息。 [那还能继续做模特吗?] 没人回答,都在不着边际地做着明星梦。 步离叹气,不知道公司搞什么鬼,随手设了一个七点的闹钟,打算等明天去了再看。 - 步离早早来到公司,发现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私语声不断。 步离习惯性溜去后排,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两分钟后,杨曦到了。 他从前门探头,仔细看了一圈,绕到后门,单独把步离拎到第一排,让中间的人跟步离换了个位子,得到那人白眼一个。 步离苦哈哈地低头。不关他的事,都是前老板的意思,他也没辙。 杨曦站到台上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 他清清嗓子,心情很好地开口:“关于公司的事一两句说不清,所以把大家叫回来,统一开一个会,也把新老板介绍给大家认识。我知道大家道听途说,掌握了很多小道消息,别急,等新老板来了之后就都知道了。我保证,绝对是好消息。公司成立这么多年,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下,大家相处愉快,跟家人一样,作为老板,我很感激各位的付出,也自视待各位不薄。我杨曦保证,虽然公司已经卖出去了,但我不会出卖大家的,请大家最后相信我一次。” 众人纷纷鼓掌,无一人有异议,在杨曦的要求下渐渐安静下来,等待新老板的到来,可见平时和前老板的关系的确很融洽。 八点整,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笃,笃,笃,匀速而又有力。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这不是高跟鞋的声音吗?难道新老板是个女人? 来人推门而入,果然是个女人,长得非常漂亮,一头大波浪风情十足,做明星都绰绰有余,唯一煞风景的是身上的职业套装,样式死板,颜色沉闷,衬不出美女气质的十分之一。 众人哗然,只有步离一个人傻眼。 这不是谢馥希吗?! 不止谢馥希,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肤色略深,一身西装设计独特、裁剪精良,一看就知价格不菲,领带、领夹、领撑、袖扣一件不差,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他人很高,身材相当好,衬得西装尤为健挺,头上却滑稽地戴着一顶鸭舌帽,还有口罩、墨镜,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搭配西装,很是不伦不类。 谢馥希带着男人上台,待男人坐下后,细心地替男人把话筒调到合适的位置。 她弯着腰,偏头看了男人两秒,不满地敲了一下桌子,“怎么,见不得人?” 男人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压着嗓子解释,“感冒,感冒。” 谢馥希翻了个白眼,又不客气地敲了一下桌子,“帽子摘下来。” 男人抠了两下手,极其不情愿地摘下帽子。 一颗光头,锃亮。 人群突然安静,又很快吵闹起来,还有笑声传来。 “安静,安静。”杨曦站在台下,一本正经地提醒。 男人委屈地低下头。 谢馥希才不管他,继续敲桌子,“墨镜。” 男人缓缓摘下墨镜,用手挡住额头。 “还有口罩,快点,都等着你开会呢。”谢馥希不耐烦。 男人摘下口罩,抬起头,大概是缓过了尴尬的劲儿,迅速恢复本性,不要脸起来。 他抱起手臂,板着脸巡视一圈,嘴角一勾,冷冷一笑,“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老板,我姓黎。脾气不好,初次见面,千万别指教。” “新老板”三个字迅速盖过了光头的震撼。 众人哑然,大气不敢喘。 步离盯着男人,眼神越来越诡异。 等等,等等,等等。 乐盈琪的公司——gt。 被董事会除名的小股东——gt前董事。 谢馥希的老板。 姓“李”。 啊。 啊! 啊!!! 步离“噌”地起立,当着全公司的面,不顾形象地指着男人大叫:“你——你——你!!!黎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12 12:20:33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1 2020-04-12 01:23:55 第49章 49 步离跑了, 冲出公司, 骑上自行车,直奔回家。 黎觅也跑了,跟在步离后面冲出公司,开着他的骚粉色超跑直追自行车而去。 两人在大马路上相遇,隔着栏杆并排前进。 步离顶着大太阳, 蹬车蹬得满头大汗,讨厌的家伙始终阴魂不散。 黎觅坐在车里悠闲地踩着油门,当头上的电子监控和身后不断传来的喇叭声、咒骂声不存在。 诡异的场面惹得四周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还有骑电动车的阿姨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放慢速度跟在步离身边,稀奇地盯着步离看。 步离受不了了,转头朝车窗大吼:“你干嘛啊!” 黎觅按下敞篷键,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指尖顶着帽檐往上抬了抬, 眼睛紧紧盯住步离,“你别跑啊!会还没开完呢!” 车顶缓缓抬起,折叠收进后车厢。 敞篷配帅哥, 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 更加惹人注目。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非机动车道的喇叭声也越来越大。 步离气坏了,不客气地回嘴,“那去开会!跟着我干嘛?!” 黎觅仰头, “你旷工啊!” “我辞职,我不干了!”步离继续吼。 “别啊,跟你开玩笑呢!不然算你请假啊!带薪那种!”黎觅好声好气地哄。 正巧一个红灯,步离死命蹬车,终于甩开超跑,结果不到两分钟,车又跟了上来。 “啊啊啊!你好烦啊!”步离大叫。 “看前面,当心车啊!”黎觅心惊胆战。 步离一个拐弯顺利超车,有惊无险,嘴里不带停,“要你管啊!” 黎觅急得直按喇叭,“你靠边停吧!去哪里我带你啊!” 步离崩溃了。 “有完没完?!” “你停就有!” “那你停啊!” “你先停啊!” “你神经病啊!!!” “是啊!!!” 完全不要脸。 步离狠狠喘了几口气,勉强忍住怒意,暗暗改变路线,目不斜视地认真骑车,终于在过了两个岔路口之后拐进一条机动车进不去的小胡同,成功在黎觅的眼皮子底下窜没了影。 步离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开开心心回到家门口,停好车刚准备上楼,一抬头,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黎觅站在楼道口,笑嘻嘻地对步离打招呼,“嗨~” 步离吓得往后一蹦,指着黎觅大叫:“你你你,你车呢?” “停外面了。”黎觅得意。 这个小滑头,泥鳅似地滑不溜丢,跑车那么拉风,开进来一眼就能看到,哪里还能逮得到他? 你赢了!步离狠狠翻了个白眼。 同样的地点,不可避免地令他想起那个远在海外、一连数日杳无音讯的人。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他家楼道,搭个棚住这里算了! 步离甩甩脑袋,刚要开口,被黎觅抢先。 “唉,热死个人。”黎觅解开领口的扣子,把袖子卷到胳膊上,拎着衬衣狠狠抖了抖,“太热了,能不能请我上去吹吹空调?” “不能!”步离一口回绝。 “那喝口水总行吧。” “停水!” “那卖瓶汽水给我。” “卖光了!” “二十箱啊,都卖光了?你是倒卖给超市了吗?”黎觅哭笑不得。 步离懒得解释,猫腰准备开溜,黎觅也没拦,大大方方地让步离往上走,自己跟着往后退。 步离往前一步,黎觅后退一步,一直退到步离家门口。 两人对峙,一个神采奕奕,一个如临大敌。 步离捏着钥匙藏在身后,合理怀疑自己现在开门,一定会被这个讨厌鬼趁虚而入。 黎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率先打破沉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步离摇头,“你不想!” 黎觅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下去,“我想问你,为什么要用看强|奸犯的眼神看我?别说我不是,就算我是,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对你做什么吧?起码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你说是吧?” 步离抿唇,扭头四处看了看,楼道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看步离眼神不妙,黎觅一噎,学着步离的样子四处看了看,剥落的水泥,积灰的窗格,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堆满杂物的狭小通道,不得不承认自己嘴里的“这种地方”好像是挺适合那什么…… 步离警惕地后退一步,举起拳头,“我警告你,我学过跆拳道,打死了算正当防卫!” 虽然是幼儿园学的,也不怕! “有话好好说。”黎觅讪笑。 “我没话跟你说!” 骗子!人渣!步离在心里骂。 “我有啊。”黎觅蹬鼻子上脸,摘下帽子,露出剃得只剩一层青皮的脑袋,“看看,我都为你把头发给剃了,你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步离扬了扬拳头,“关我什么事?你这么有本事,别人还管得到你剃头发?”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答应希希要好好做人、好好开公司才回国的嘛,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了,不舍得把你这么早交给她,惹她生气了,要辞职。我说我真改了,以后好好上班,好好跟她一起搞自己的公司,只喜欢你一个人,再也不出去勾三搭四了,可她不信啊,非让我把头发剃了,把决心亮出来给她看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她一个女人计较,反应慢了一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呗。” 黎觅摸着脑袋,一边吐苦水,一边回忆刚剃完头发时的情形,谢馥希拍着他光秃秃的后脑勺幸灾乐祸地嘲笑:看看,好看吧,凉快吧,看你还有没有脸再出去勾三搭四! 说实话,黎觅不太明白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 光头怎么了?光头就不帅么?光头就不能出去勾三搭四了?光头一样魅力无穷好吧! 当然这话只能自己想想,千万不能让他的小桃子知道。 其实知道也没什么。 对于黎觅这种前科累累的人渣,不管说什么步离都不会信,加上信息量略大,其实没怎么听懂,仍旧不妨碍他鄙夷,“那是你跟谢馥希的事,有意见你去找她!你骗我就算了,还把事情赖在我身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没怪你啊,我心甘情愿的嘛。”黎觅戴上帽子,皱着眉嘀嘀咕咕,“前几天还好好的,不就剃了个头嘛,不帅了还是怎么的?啧,我怎么觉得还行,有那么碍眼吗?就算不好看,也不用着急啊,不就头发嘛,又不是断胳膊断腿,还会长出来的嘛。” 这话难道不该自己说?前几天还好好的像个人样,一转眼变成个人渣,还有脸嘀咕头发!这跟头发有什么关系!!! 步离简直要疯了,板着脸狠狠指住黎觅,礼貌、风度统统抛到脑后,“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干了,我辞职!要扣工资还是奖金随便你们,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黎觅撇嘴,“那广告呢?合同是你自己签的,不拍可是违约哦~”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步离拳头攥得咯咯直响,“你要是逼我的话我就告诉司裘,我不怕你!” “哟,还认识司裘啊。”黎觅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步离,“人一丁点儿大,口气倒是不小。你知道思瑞是个什么样的企业吗?比gt还复杂。司裘是大股东没错,也不是所有事都是他说了算。我也是股东,我的股份只比他少1%。他的控股股东也是我让给他做的,我惯着他。如果他非要跟我过不去,我也不介意,反正我正闲着呢。不如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敢不敢管我的事,又管不管得着。” 步离沉着脸,眉毛拧得死紧。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他知道他们厉害,一个比一个厉害,动动手指就能把自己一家碾死,可是有必要吗?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模特而已,没要他们关注,更没要他们一点好处,有必要就盯着自己一个人耍吗? 步离上前一步,用力推开黎觅,转身靠在门上,张开手臂,把家门牢牢护在身后,“那你告我吧!告到我倾家荡产跳楼总满意了吧!你耍我就耍我,不要动我家里人!” 看步离眼眶红红,不知道想到什么伤心事,一副要哭的样子,黎觅一下慌了,急吼吼地抓着步离解释,“诶你别哭啊,我哪有说要告你!也没说要动你家里人啊!我只是告诉你司裘他屁都不是,不要信他的鬼话,要信就信我,懂吗?” 步离甩开黎觅的手,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点不领情。 黎觅冤得想抽自己俩耳光,人都不由自主矮了一截,对着步离连哄带骗,“我没逼你,真没有!不就几个破广告嘛,不拍就不拍,多大点事!辞职就辞职,不干就不干,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吧?都依你。” “我没有哭!我、我流鼻涕!”步离嗅着鼻子据理力争。 “好好好,没没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行。”黎觅抬手抹了一下步离的眼睛,又掏纸巾给步离擦鼻涕。 步离就着黎觅的手狠狠擤掉鼻涕,抬头闷闷地问:“你说真的?真的什么都行?” “真的,都行,什么都行。”黎觅一口保证。 “那你给我——” “滚”字还没出口,被诡异的咕咕声打断。 步离一噎,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放狠话的时候肚子响,不会这么丢人吧? 还好不是,是黎觅。 “我饿了。”黎觅摸摸肚子,“你做个面条给我吃嘛,要大碗的,菜要盖在面条上,还要多放一点肉。” 大碗盖面,多放肉。 步离想起什么,垂下眼睛,慢慢冷静下来。 “我真饿了。”黎觅可怜兮兮,一边帮步离擦鼻涕,一边卖惨:“我好惨,大清早被希希叫起来,早饭都没吃,饿死我了。我知道楼下食材都有,不麻烦,很快的,给我做一碗吧。” 步离叹气,“我不会做。” “我不信。他说你做的面条好吃,我也想吃,你做给我吃。” “谁?” “池岭。”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是谁一直在国外帮他奔波,又是谁一直在帮他打官司?”黎觅不情不愿地开口,虽然提起池岭就能让步离冷静的事实让他非常不爽,看在安抚有效的份上,暂且认了。 步离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黎觅,似乎在分辨真假。 “你别不信啊,我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大半年,累的跟狗似的,人都晒成黑炭了,都是为了他,他倒好,仗着自己有人喜欢、有人安慰、有人陪,天天在背后说我坏话我都没跟他计较,哦,不止哦,还有面条吃呢……” 黎觅酸水直冒,一肚子牢骚,被步离打断。 “骗人。” “我没骗你,我发誓,真没有。” 难得说一次实话却没人信,黎觅想哭,不知道步离说的不是他。 “他骗人,我做的面条一点也不好吃。”步离躲开黎觅的手,转身掏钥匙开门,又回头,“他不知道,我做的炒饭才好吃。” 黎觅眼睛一亮,“那你做炒饭给我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14 02:20:47 第50章 50 黎觅屁颠颠地跟着步离进门, 大摇大摆环视一圈, 摸摸下巴。 啧啧,不错不错,很温馨。 除了这两个字,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看黎觅大热天穿西装闷得浑身是汗,步离回房间翻了两件衣服出来, 让黎觅去浴室冲个澡,提醒他小点儿声,爸妈还在睡觉。 黎觅拿着换洗衣服,怀疑自己大白天做梦。 这么好?别是三天两头带男人回家,熟门熟路,习惯成自然了吧? 不会不会。爸妈都还在家呢,小处男一个,胆子哪里有这么大,一定是人好, 心软,啧啧,可爱。 黎觅摇头晃脑走进浴室, 稀里糊涂洗完澡出来,拎着身上的t恤闻了闻, 隐隐约约有股香水味, 莫名觉得熟悉。 “合身?”步离问。 “还行。”黎觅看看步离,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明显大了一号, 于是问:“你爸的?” “池岭的。”步离泼冷水。 “草!”黎觅骂了一句,揪住衣摆往上一撸,脱下t恤甩在地上,转头往浴室跑。 步离捡起t恤跟到浴室,黎觅正撅着屁股在翻洗衣盆里的脏衣服。 步离抱着手臂看戏。 黎觅洗澡的时候没拉浴帘,洗澡水溅得到处都是,盆里的衣服和着汗水、洗澡水拧成一团,早就皱得不成样子,要这样还穿得下去,那就敬他是条汉子! 黎觅翻出衣服,嫌恶地皱了下眉,动作却很麻利,抖掉水渍就要往身上套。 “你神经病啊!”步离抢过衣服扔进洗衣机,嘴里骂骂咧咧,“脏成这样还穿,脑子坏掉啦!” “是!我神经病!我就是神经病!”黎觅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眼睛盯着衣服,还不死心地往洗衣机里探头。 “出去出去,我要洗澡了!”步离把人推出门外,“砰”地关上门,过了两秒钟,打开一条缝,把池岭的t恤扔出去,又迅速关上。 黎觅气得牙痒痒,偏偏家里还有人在,怕动静大了把岳父岳母吵醒,出来撞见他这个裸男,直接把他轰出家门,没办法,只能捡起池岭的t恤穿上。 黎觅穿着池岭的t恤和牛仔裤,摸着脑袋在客厅走来走去,终于等到步离冲完澡出来,赶紧上去搭讪:“衣服还行,可是这裤子有点紧啊。” “这是宽松款的,哪里紧了?”步离瞥了一眼,继续擦头发。 黎觅嘿嘿一笑,贱兮兮地往下一指,“这里啊。” 步离天真地顺着黎觅指的方向往下看,猛地脸上一僵,额头青筋直爆。 “哼哼。”黎觅自觉扳回一城,可算舒坦了,抱着手臂往沙发上一瘫,得意地翘起二郎腿,看步离僵在原地不知道发什么呆,摸摸肚子,一边抖腿一边催,“饿死了饿死了,面呢面呢,我要吃面。” 步离的忍耐终于到了临界点。 他走到黎觅跟前,俯下身,漆黑的眼睛幽幽地盯着黎觅。 “硬了。” “什么?” “拳头!” “……” “……” “有话好好好说!别打人!嘘,嘘,小声点,岳父岳母还在睡觉呢!” “岳你个头!你去死啊!” 步离从小规矩,更加要脸,哪里会真打,对着黎觅的胳膊意思意思捶了两下,挠痒痒似地捶得黎觅心花怒放,表情越来越贱,搞得步离非但没解气,心火还越来越旺,怕再闹下去真把爸妈吵醒,赶紧带人下楼,给这尊瘟神做东西吃。 珍珠米,蘑菇,青菜,玉米,松仁,火腿,虾仁,小龙虾肉,配上步家祖传的麻辣海鲜酱,就是一碗地地道道的步氏什锦炒饭。 步离熟练地处理食材,一边架上高汤,还不忘舀一勺子蛤蜊和蛏子进去吊鲜。 烦死了,烦死了,这个讨厌鬼,烦人精,满脑子色情东西的坏家伙。 步离炒一铲子骂一句,越骂越来劲,炒饭很快出锅,高汤也好了,最后洒上葱花和香菜,大功告成。 满满一大碗,料足饭多,热辣喷香,还有暖心高汤,令人食指大动。 黎觅先是惊喜—— “咦,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香菜?看来你很关注我嘛。” 跟着不太满意—— “你怎么不帮我剔筷子?你都帮他剔筷子,也要帮我剔。” 步离眼睛一斜,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黎觅脖子一缩,老实了,自己拿来筷子掰开,埋头吃饭。 认识池岭之前,步离觉得自己的厨艺很不错。好歹是大排档的少东家,总不至于砸了自家招牌。 但是他看得出来,池岭一点也不喜欢吃他做的面条。 步离很失落,不过能够理解,毕竟成长环境各有不同,口味这种东西更是没办法强求。 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厨艺,好像心里存了个疙瘩,忙起来,也很少再做东西给客人吃。 而现在,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让他对自己的厨艺突然有了信心。 这穷凶极恶的吃相要是能装得出来,那步离认栽。 “好吃好吃,唔唔唔,好吃。”黎觅胡吃海塞,灌下最后一口汤,摸摸肚子,饱了。 步离趴在桌子上看了半天,还是有点怀疑,“真有那么好吃?” 黎觅伸了个懒腰,“真的啊,我都吃光啦!” 步离拿过勺子,刮了两下碗,把碗里剩下不多的一点饭塞进嘴里。 “诶你干嘛,你抢我饭吃干嘛?那不是我剩的,是我特意留的,五个龙虾肉呢!诶有你这样的吗?抢吃的都抢到客人碗里啦?我要投诉!”黎觅瞎嚷嚷。 步离只当没听见,仔细嚼了嚼嘴里的炒饭,唔,是不错。 大排档少东家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黎觅有点傻眼。那是自己的剩饭啊,他不嫌的吗?傻着傻着,又一个人美上了。 “你笑什么?”步离搞不懂。 黎觅哼哼两声,“没什么。” 步离收拾完碗筷,把柜台上的二维码摆到黎觅面前,“五十元,谢谢惠顾。” 黎觅给转了一百,潇洒挥手,“小费,不用找了。” 步离坐下来问黎觅:“你喜欢吃大排档?” “撸串嘛,谁不喜欢。”黎觅啧啧两声,“夏天海鲜小龙虾,冬天羊汤烤羊排,美滋滋啊。” 步离笑了,还挺接地气。 两人面对面坐着,突然没了声音。 渐渐的,步离坐不住了,盯住黎觅,“还不说?” “唉~”黎觅叹气,“刚吃饱,让我缓缓嘛。” 步离眯起眼睛,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好得很,不用担心。”黎觅不情不愿地开口。 尽管不愿意承认,黎觅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刚才在楼道里最后说了一句池岭,还得不到登堂入室的殊荣。黎觅知道在步离心里自己就是个工具人,因为想知道池岭的消息,才勉为其难放自己进家门,忍着厌恶和自己周旋这么久。 步离不满足,“还有呢?” 黎觅撇嘴,“没了啊,还能有什么。” 步离沉下脸。 “官司,对,官司不用急。”黎觅挤牙膏,“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一碗饭,就换来这几句话,步离想去厨房拿菜刀了。 不就一个池岭吗?跟自己比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比自己会装咯,至于这么五迷三道吗?黎觅不服气地抱怨:“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步离生气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黎觅挑眉,“我怎么不正经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步离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现在更是一点就炸。 “那好,我告诉你,我对你整个人的存在都很有意见!” “我是你老板!” “那你炒我鱿鱼,我谢谢你全家!” “炒就炒,反正想知道消息的人不是我!” “你——混蛋!” 又吵上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明星衣橱》吵到饮料广告,把过去的恩恩怨怨统统拉出来吵了个遍。 步离气的要死,就差按着黎觅的脑袋让他把炒饭吐出来。 黎觅吵着吵着,倒是突然笑了。人天赋异禀,思维自然也独特,不但觉得步离生气起来更可爱了,还觉得打情骂俏也算一个不错的开端。 过了一会儿,黎觅看把人惹得差不多,摘下帽子乖乖服软,“你看看,我都削发明志了,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消消气,咱好好说话,啊~乖。” 步离嘴硬,“不能!” 黎觅无奈,又主动退一步,“那这样,从今天开始,我只跟你说实话,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全跟你说,这样总行了吧?” “你怎么说是你的事,要不要信是我的事。”步离逻辑清晰。 “好。”黎觅不甚在意,直接抛出一个重磅炸弹,“照片是我寄回来的。” 步离拍桌,“果然是你!” “别激动,我还没说完。”黎觅安抚步离,“照片的确是我从他继母手里搞到的,而且是原版。关于这一段故事呢……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基于我自己的调查和判断,他的继母的确打算逼他做男妓。他自己搭上那个什么什么q,唉太绕口了记不住,总之他跟那个女人的确有过一段,也借着那个女人成功脱离了弗格的掌控。他继母肯定不干啊,找了一大堆私家侦探去拍他们,所以才有了那些照片,打算狗急跳墙的时候用来报复他。从我第一天接手他的事,他就把照片的事告诉我了,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想办法帮他解决。奇怪的是他的弟弟……” 步离一愣,“你说池屹?” “对,就是他。”黎觅点头,“怎么说,怪怪的。人有点蠢,但是不坏。就像从小被什么人洗脑了一样,一根筋,扶不起,傻得可怜。我本来以为他肯定跟他妈一样恨死池岭,结果你猜怎么的,他竟然帮着他哥。他对池岭的感情很奇怪,说句矫情点的话,好像把池岭当成人生信仰,疯了一样崇拜他哥。因为夹在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之间,他很痛苦。我让他把池岭的照片找出来交给我,他答应了,也因为这个,彻底跟家里闹翻了。我看他情绪有点不稳定,就安排他在我那里暂住,现在还在呢。我本来打算把他送回国,给他找个工作什么的,结果池岭回去了,他死都不肯走,我也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步离呵呵,“你有这么好心?你当我傻?” 黎觅“啧”了一声,“行吧,我看他长得还行,希希也说他还行,就想把他带回来捧一捧,顺便蹭个池岭的热度嘛,很可惜,他不肯。” 步离翻了个白眼,这话他信。估计带回来还能经常上个床,解决一下那什么需要。 谁说他蠢?一点不蠢。什么都瞒不过他。黎觅叹气,又继续:“拿到照片之后,我把影印版删的删、烧的烧,原版寄回国,让他自己放好。你知道他的脾气,谁都不信,我怕我自己帮他删了,他老觉得我在骗他,肯定偷偷留了底,将来好威胁他,那索性让他自己来嘛。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自己把照片放上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0-04-16 12:02:46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15 23:51:26 第51章 51 “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步离一阵无语, 几乎发笑。 还以为黎觅要跟他说什么惊天隐情, 搞半天,原来是给自己开脱,怎么不让人发笑。 “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黎觅耸肩,“当然了, 我说归说,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没有不允许你反驳,就算最后说服不了你,你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 刚说了没几分钟的话,立即被他用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倒是活学活用,脑子灵光。步离呵呵,敲敲桌子拉回正题, “我想知道他的消息,想知道他有没有事,不是想听你怎么推卸责任的。” “我不是在推卸责任。”黎觅正色, “我承认,我是挺讨厌他的, 但我只是看他不爽而已, 要说深仇大恨,那谈不上。” 至少这辈子没有。黎觅在心里补充,又继续, “知道他要这么做,我也跟你一样震惊。我劝过他,跟他说走这一步太急、也太险了,搞不好前程都要毁掉,还没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可是他不肯啊,偏要。” “你也知道会毁掉他的前程,把事情赖在他身上,你就会好过一点吗?”步离嗤笑,“你是当他没脑子还是当我没脑子?你真以为我有那么笨吗?真以为我会信吗?” “你会,因为你一点也不笨,当然他也不笨。”黎觅笃定,“最多一周,他就会承认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撒谎,谎报了自己的年龄,并当庭控诉他的继母强迫、控制未成年的他与人进行不正当交易,坐实那个女人同样不知情的事实。最终,他们会庭外和解,一起联手声讨他的继母、乃至整个弗格。不止如此,还会有一大批模特发声,披露自己曾遭受过弗格的压迫,弗格直接或间接怂恿、诱导他们对圈内某些有地位的大佬进行性贿赂,主导人就是他的继母,弗格的现任当家——merida·fergus。” “等等,那些模特也是……?” 黎觅摊手,“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步离呆住了。 “在f国,和未成年发生关系比成年人之间的暴力犯罪要严重得多。他在去f国之前就把自己的出生证明藏了起来,谎报了自己的生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成年。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也是他逼那个女人出面,跟他一起联手对付弗格的最后筹码。现在各个方面都联系得七七八八了,要不是那个女人,光凭我们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黎觅叹气,“他很早就跟我提过,如果照片曝光,就让我按现在的方法处理。但是牵扯到第三个人,结果很难掌控,更何况那个女人的背景不是一般的复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建议他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 “不用说得这么好听,明明是你威胁他,他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对,一定是这样。步离深深喘气,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威胁?”黎觅笑了,“他这种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会怕我威胁他?我承认,他言而无信,把我当傻子耍,这点让我很不爽,非常不爽,所以在最后一期决赛的命题上耍了他一把,也是想借机提醒一下他,让他想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不要本末倒置。我也说过要把照片发给你,让你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他只是跟你玩玩,谁知道他反手将了我一军,牛逼啊。当然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一点也不了解他。我知道他是等不及了,等不及要留在国内,等不及要把弗格拿到手。可能是国内太好了吧,不用整天应付那些鬼佬,不用在鬼佬的圈子里辛辛苦苦摸爬滚打,国内也没人知道他以前那些事,还有人喜欢,还有人陪,还有面条吃,多好啊!” “我不许你说他的坏话!我一个字都不、不……”步离抖着嘴唇,一个“信”字始终说不出口。 “你不信?那等消息吧。顶多一周嘛,到时候自然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黎觅一点不慌。 步离颓然地低下头。 黎觅说得对,他会信,而且在想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已经信了。 步离想起那天,自己问池岭为什么退赛。 他记得他说,因为想通了一些事。 步离以为池岭想通了过去的遭遇,想要释怀自己遭受的伤痛,现在看来,伤痛就和快乐一样,同样不是他生命中最要紧的部分。 他猜他可能是想通了名利纠葛,也可能是想通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而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记得他重复自己的话,说如果放过他们能好过一点,就放过他们。不开心,就让他们完蛋。 步离以为重点在前面一句,其实不是。 他问他放弃了吗?他没有回答。 他没有放弃。非但没有放弃,更是跨过所有过程,毅然决然地走向最后一步。 步离没有把自己想的很重要,最多最多,只是促成他最终抉择的一个小小的导|火索。 或许他一早知道黎觅的挑衅不过是对方跟他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或是被安稳的生活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失去理智,把黎觅归到敌对一方,不惜以自毁的方式报复对方的威胁。 是与不是,步离无从得知。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骄傲如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他。无论玩笑与否,都不允许。 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自己把照片放出去,让所有人都来看看,看看他就是这样的人,又如何? 他就是这样的骄傲的人,步离知道。 步离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黎觅。 他发现这个男人变了,似乎变回了当初那个“李总”,理智、耐心、侃侃而谈。 他理解自己的困惑,尊重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无法不令人信服。 在这一刻,也仅仅只是在这一刻,他抛开玩世不恭的表象,成了一个十足可靠的人,让罕见的一点真诚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步离知道黎觅没有在说谎,他很肯定。 “我知道了,你走吧。”步离站起来走到店门口,把卷帘门拉开一个身位,送客。 “这……怎么了?事情都跟你讲清楚了,你还……” 黎觅一脸懵逼,话没说完,被步离一把揪起,直往门外推。 步离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只是很坚决、很坚决地把人往门外推。 “好好好,我走了。”黎觅妥协,“我不逼你,也不催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好吧?记得要找——” 砰——!步离踢下卷帘门,无情地把最后一个“我”字挡在门外。 - 尽管潜意识已经认同黎觅的说法,步离还是接受不了事实。 他心里很乱,需要时间消化,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一点一点把事情的经过再梳理一遍。 步离不想看到黎觅,他怕黎觅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带偏了。尤其和池岭之间早有龃龉,难保不添油加醋。 又或者,他怕黎觅过于冷静,一眼看穿自己的想法,提前把退路一一堵死。 不管承不承认,他还是想给池岭找最后一个借口、最后一丝理由。 而当他梳理完毕事情的经过,他发现过往对方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转折都有迹可循。事实就是如此,轮不到他不接受。 步离想给池岭打个电话,问问池岭真相到底是不是黎觅说的那样,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问。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要按不按,犹豫着,最终用时差问题成功说服自己放弃。 步离发了一下午的呆,被步建刚打发去厨房洗菜,准备开店。 洗完菜,天已经黑透,店门开起来,客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大高个儿夹在一群大叔中间尤为显眼。 熟悉的帽子,熟悉的肤色,熟悉的身形,一身亮黄色潮牌亮瞎狗眼。 步离两眼一黑,甩下抹布走到那人跟前,侧身背对柜台,臭着脸问:“你又来干嘛?” “来吃宵夜。”黎觅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招手让步离靠近,“顺便来拿我的衣服和内……唔唔!” 步离一把捂住黎觅的嘴,一边给周围的客人打招呼,一边把人拖到后门,继续往楼上拖。 “豌杂汤面,15号豌杂汤面,15号坐哪呢?来举个手。诶人呢?”郭珍花在后面喊。 步离瞪了黎觅一眼,让他乖乖站着别动,跑回去端起汤面,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回头招呼:“我朋友我朋友,我带他上去吃,有事要谈。” 步离端着面上楼,烫得嘶嘶抽气,一溜烟跑进客厅放下,捏着耳垂气呼呼地说:“衣服还没干,干了给你寄到家,下次不用再来了,想吃宵夜你点外卖,我送你优惠券行吧?” “那不用寄了,留着下次来穿,好吧?”黎觅挤挤眼睛,只听自己想听的,其他的全当耳边风。 好你个头!步离翻白眼,跑去阳台扯下湿衣服,塞进塑料袋扔给黎觅,“吃完就走,不要来骚扰我的家人,不然我打你!” “是你不来找我。”黎觅委屈,小心按下步离扬起的拳头,“不是说好想通了就来找我的嘛。这么久都没想通,亏我还夸你聪明呢。” 想通了,但是不想找你。步离在心里吐槽。还有哪里久了?明明才一个下午,更别说自己压根没跟他约好。 黎觅盯了会儿面,站起来到处乱转,找筷子。 步离没辙,去厨房拿了筷子和勺子出来送到黎觅手上,还体贴地附送一个小碗,方便他捞着吃。 步离抱着手臂坐在黎觅对面,脸色不善,“我说你究竟想干嘛?你不是买了一个公司吗?不去公司做你的老板、总裁,老往我家钻干嘛?” 黎觅握着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虽然杂酱里的肉少得可怜,满满一汪红油十足地道,闻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 步离伸腿踢了黎觅一脚。 “哦,哦。”黎觅回神,擦擦口水,神神秘秘地招手让步离靠近。 真是烦死个人!步离小声骂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凑上耳朵。 黎觅对着步离的耳朵吹了口气,“想、上、你~” 砰——! 一声巨响。 步离一拳头砸向茶几,捶得玻璃震了几震,持续不断地发出嗡嗡的响声,险些要碎。 黎觅眼睛一闭,捂住脸大叫一声,“啊——!烫!我的脸,我的眼睛,辣!痛!痛痛痛!我的眼睛,辣眼睛,天啊辣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高岭之花&a;人间沙雕不愉快の同居生活》 池岭:我想回国(喝一口酒) 黎觅:嗯嗯我也想。 池岭:我想见他(喝一口酒) 黎觅:嗯嗯我也想(心) 池岭:那走吧(喝一大口酒) 黎觅:你疯啦!(拉住) 池岭:我要走!我要走!让我走!让我走!(疯狂灌酒) 黎觅:冷静冷静!还没到时候! 池岭:你这个人渣!你懂个屁!(摔酒瓶) &a;&a;&a; 池岭:我想吃面(喝一口酒) 黎觅:我帮你叫外卖。 池岭:想吃他煮的面(喝一口酒) 黎觅:你滚~ 池岭:他还帮我剔筷子(喝一大口酒) 黎觅:……什么鬼。 池岭:我要吃面!我要吃面!就要吃面!就要吃面!(疯狂灌酒) 黎觅:冷静冷静!只有外卖爱吃不吃! 池岭:你这个贱人!你懂个屁!(摔酒瓶) 第52章 52 吃个面也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步离无语, “你才辣眼睛,辣耳朵,辣脑子,全都辣!” “不是,辣、辣油, 辣油溅我眼睛里了!”黎觅捂着眼睛跳起来,急得原地打转,“洗手间,洗手间在哪里,带我去,赶紧带我去,我看不见啊,我要瞎了!” 步离一看面碗,辣油果真撒得到处都是, 可能真溅眼睛里了,心里一慌,赶紧带黎觅去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让他冲水。 黎觅伸着脑袋凑到水龙头下面,闭着眼睛胡乱冲水, 嘴里不停嚷嚷, “好痛,好痛,我瞎了, 我要瞎了,都是你害的!我要是瞎了,下半辈子你可要负责啊!” 近一米九的人,叉着一双大长腿,吃力地弯下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在洗脸池前,光秃秃的脑袋几乎整个塞进水池,水冲到光头上,砸出一连串水珠,画面该死的好笑。 步离没心情玩笑。 黎觅说的没错,的确是自己害的。辣油滚烫,溅进眼睛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慌那不可能。 “你别吵啊,先冲水,我帮你叫救护车,或者你有没有家庭医生……唉算了,还是先叫救护车吧!”步离说着,掏出手机打算拨120急救。 “什么,救护车?”黎觅一噎,扬起满是水珠的脑袋,讪笑,“救护车就不用了吧,我觉得好多了。” 步离动作一顿,眉毛一下拧得死紧,“你骗我!” “没有,我没有啊!”黎觅巨冤,眯着眼睛为自己辩解,“真的溅到了,刚才好痛啊,冲过水之后稍微好了一点点。不信你看,肯定红了,还是很不舒服!” “你烦死了!”步离按着黎觅的脑袋塞回洗脸池,让他继续冲水,转身走了。 黎觅听到动静,吃惊地别过脑袋,泪眼朦胧地对着门外叫唤:“诶你走了?你就这么走了?你不管我了吗?你怎么可以不管我啊?” 步离隔着门大声,“你烦死了,我去给你拿眼药水!” 等步离拎着药箱回来,黎觅也冲完水出来了。 镜子,纱布,棉花,棉签,眼膏,药水,还挺齐全。 步离把毛巾塞到黎觅手里,打开眼药水,指指沙发,让黎觅坐好,然后走到黎觅跟前,按着黎觅的肩膀让他靠在沙发上,细心叮嘱:“你不要动,我用眼药水帮你冲一下眼睛。自己拿毛巾掖着,别流到身上了。” “嗯嗯。”黎觅乖乖仰起脑袋,专心享受来自步离的贴心服务。 步离按住黎觅的上下眼皮,俯身靠近。 一滴,歪了点,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两滴,歪太多,掉进了嘴里。 步离捏着眼药水靠近眼睛,总算滴准,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次次滴准,还流了好多到脸上、嘴里。 黎觅浑然不觉,咂着嘴喃喃,“你真好。” 步离假装没听见,滴了一会儿,停下来问:“好吃吗?” “啊?哦,好吃,好吃。”黎觅回神,皱着脸,有苦说不出。 步离后退一步,晃晃眼药水,“你自己来。” “好吧。”黎觅接过眼药水,难得好说话,可见眼药水有多难吃。 步离憋了半天,终于受不了地弯腰,笑得直捶沙发,就差瘫下来打滚。 黎觅哼哼两声,瞅了眼镜子,一边滴一边贫,“开心吧,跟我在一起开心吧,之前说的你考虑一下啊,我还能让你更开心呢!” 步离笑容一僵,拳头又不自觉地硬了。 “别,别。”黎觅赔笑,想到什么,又硬气了,“我之前是说,我想上你家来看看你,我关心你,我错了吗我?” “哼!”鬼信。 忙了半天,眼睛是不痛了,就是红得可怕。 黎觅对着镜子捋了下不存在的头发,还是帅的,无伤大雅。 他注意到镜子的颜色,想起一件事,恍然,“你果然喜欢蓝色。” 话题转换太快,步离懵了一下,“谁说的?” “希希啊。” “瞎说。” 黎觅指指镜子。 “那不是我的,是我妈的。”步离解释,一个大老爷们儿要什么化妆镜! 臭希希,说小桃子喜欢蓝色,让他穿什么工装衬衣,果真是在耍他! 黎觅撇嘴,“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步离想了想,“绿色。” “什么?你竟然喜欢绿色?”黎觅不敢置信,“我最讨厌绿色,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该喜欢绿色。” 步离不说话,懒得搭理。 黎觅不死心,一个劲烦步离,“诶为什么啊?为什么喜欢绿色?” “没有为什么。”步离一本正经,“有为什么的喜欢不叫喜欢,叫选择。” “咦?唔……哦!这话很有道理噢~”黎觅摸摸脑袋,眼睛一亮,从裤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抽出本子边上的圆珠笔埋头写字。 “你干嘛啊?”步离好奇。 “把你说的话记下来。”黎觅摊开本子,果然是步离刚才说的那句话,连日期都有。 步离瞄了一眼,“神经。” “怎么叫神经呢?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黎觅嘀咕,“不止说过的话,还有喜欢吃的、用的、玩的,全记下来,以后照着这个买礼物,全是惊喜呀!可有用了,追男孩子全靠它,一般人我不告诉的。” “那你告诉我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步离翻白眼,重金求一双没听过的耳朵。 “我想追你啊,想跟你上床,怎么跟你没关系?”黎觅无辜,“而且是你叫我说实话的。告诉你,以后追你可就难啦。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我不能言而无信。” “上你个头!滚啊!”步离大叫。 黎觅埋头,本子上多了三个字——上头,滚。 “神经病!” 本子上又多了三个字——神经病。 “你要不要脸啊?” 本子……本子飞了。 笔也飞了。 步离抢过东西通通丢掉,瞪着黎觅,“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 黎觅呵呵,“你觉得我会信?” 步离换了个词语,“我不喜欢人渣!” 步离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什么人,哪怕对着上辈子的顾以唯,也没有。 顾以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而黎觅,由于相处时间有限,严格来说,步离只在池岭口中听过这个人的相关评价。 贱人,人渣,等等,从来没什么好话。 可那只是池岭的评价。 他照搬池岭的评价作为自己的评判标准,算不算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就算我是人渣,也是有个原则的人渣。”黎觅沉下脸,“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从来不强迫别人,你不要搞错了。” 步离垂下眼睛,觉得自己冲动了。 他生气了吧?任谁被人这么骂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更别说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该不该道个歉呢?步离犹豫着,心虚地抬起头,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黎觅打了个响指,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直指步离,“我喜欢别人主动,所以我不急,我等你自己送上门,等你自己喜欢上我。” 啊啊啊!就知道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为这点小事难过! 步离为自己不必要的担忧气恼,毫无负担地回嘴:“所以你就等在自己家里,骗我去你那里拍广告?” “这个这个……咳咳咳。”黎觅掩唇,“没有骗。我很早之前就想买你们公司了,你们老板竭力向我推荐你,我盛情难却,就让你过来了嘛。” 竟然那么早,两人果然早就认识!步离发出了来自肺腑的疑问,“你买我们公司到底想干嘛?” 黎觅挑眉,“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啊。” “你喜欢我?” “当然。” “为什么?” 黎觅想了想,“没有什么为什么,有为什么的喜欢不叫喜欢,叫选择。” “……” 步离扶住额头,劝自己冷静。 慢慢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我知道了,其实你不是喜欢我。”步离微笑,“因为你讨厌池岭,而池岭跟我是好朋友,所以你想跟我在一起气死池岭,是不是?” 步离以为自己正中红心,多少会让男人尴尬一下,可惜他低估了黎觅不要脸的程度。 “你真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啧啧啧,想想都爽。”黎觅供认不讳,“不过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 步离下意识反问,“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啦!”黎觅摸摸下巴,笑得极其不可描述,“可可爱爱,粉粉嫩嫩,像个桃子,又软,又滑,又……” “你闭嘴啊!”步离跳起来扼住黎觅的脖子,不许他再多说一个字。 “……多、多汁。”黎觅挡住步离的胳膊,顽强地补充完整,心想回国半个月,小桃子或许还没发现,两人早就冲破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可以随时上手的地步了。 不过他不会说。 要是说了,这时不时的打情骂俏、投怀送抱肯定就没了,所以死也不说。 虽然不知道当初说好的小白兔怎么一转眼被池岭调|教成一颗小辣椒,无所谓,够泼辣,他喜欢! 闹过之后,黎觅清清嗓子,“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其实我买你们公司呢,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因为希希。这几年gt内部斗得厉害,我嘛,说来惭愧,老是一个人在外面瞎晃,留希希一个人在公司里顶着,怪不好意思的。这次因为一个网综的企划,她跟那帮老家伙闹得不太愉快,想出来单干,那我肯定得支持她,就陪她出来了,顺便整合一下手里的资源,准备大干一场。不止你们公司,我还买了叽叽文学,呱呱视频,哼哼影视,喵喵传媒……” 步离嘴角抽搐,“这都什么啊?” “有意思吧,哈哈哈!我就是看名字好玩才买的。”黎觅得意,笑出两颗虎牙,活像个二世祖冤大头。 步离知道他不是。 撇开奇奇怪怪的名字不说,文学网站,视频平台,影视公司,传媒公司,经纪公司,的确像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因为gt内斗,搞得希希有点烦,所以之前可能心急了一点,让你们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池岭的热度也没蹭到,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了,一笔勾销,好吧?”黎觅斟酌步离的脸色。 步离不说话。 黎觅想了想,直起腰,端正坐姿,“玩笑归玩笑,私生活归私生活,工作上的事我一向分得很开。我代希希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们签约,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做我们的新顶流,帮助我们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不愿意。”步离斩钉截铁。 第53章 53 “哦。”黎觅拿起筷子搅了搅面碗, “陪我一晚。” 步离:???!!! 黎觅脖子一缩, 赶在步离动手之前自证清白:“我说面!面坨了,还怎么吃啊!都是你害的,不赔我一碗说不过去吧!” 步离下楼煮面去了。 还是有点恍惚。 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实在不敢相信。 不对劲,有阴谋,准没好事。 步离挤掉客人的单子, 卡队给黎觅煮面,心里不舒坦,动作却不停,肉不要钱似地往锅里塞。 从前台跑过来凑热闹的郭珍花有意见了,“什么朋友,一碗面还不够吃?这么多料,亏本喽~” “公司老板。”步离头也不抬。 郭珍花抽步离的屁股,“瞎讲。” 想起见老妈过杨曦,步离补充:“饮料公司老板。” 郭珍花眼睛一亮, “哦~就是那个送了二十箱饮料过来的大老板?” “嗯。” “不会吧,怎么一副流氓的样子,跟个小混混似的。” 郭珍花摸摸下巴。怎么说, 就一身痞气。她开店这么多年,地痞流氓见得多了, 有的人即便后来转做正行, 只要走过那条道,骨子里始终留着一股匪气脱不干净,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差不多吧!”步离哼哼两声, 老妈可真慧眼如炬。 “啊?真的?”郭珍花指指脑袋,“刚放出来?” “哎没有,我开玩笑呢。”步离努嘴,“人大公司大老板,厉害着呢。” 郭珍花将信将疑,一转头,撞见黎觅背着手站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步离。 郭珍花脸一红,讪笑着朝黎觅点了个头。 黎觅转过视线,笑容满面地上前,“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郭珍花客气地跟黎觅握手,黎觅却突然变脸。 “哎哟,哎哟。”黎觅盯着郭珍花左看右看,一脸惊讶,“错了错了,什么阿姨啊。要不是小步在这儿,我得叫您姐姐!您看着可真年轻,怎么保养的?” “哎呀哪有哪有,都快五十岁的人了~”郭珍花心花怒放,转身拿起漏勺,捞了一勺子海鲜加进锅里。 步离:“……” 郭珍花切了半块酱牛肉,又让步建刚烤了一盘肉串,殷勤地让两人上楼吃饭,还问黎觅要不要来瓶啤酒。 “不喝酒不喝酒。”黎觅摇头。 “那来包烟?“ “不抽烟不抽烟。”黎觅继续摇头。 两人上楼,步离一直歪头朝黎觅看。 黎觅挠挠脸颊,“干嘛。” 步离眯眼,“就你……能烟酒不沾?” “喝酒误事,烟不爱抽。”黎觅坦坦荡荡。 步离想起池岭那个酒鬼,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嗯,好吃好吃。”黎觅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跟步离闲聊,“我记得以前在城西天桥那边有一家大排档,也这么好吃,后来拆迁,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我也离开南市了。等后来再回来,更找不到了。离现在……大概也有十来年了吧,你这个小屁孩肯定不知道。” 步离一听,突然来劲了,“城西天桥?我家以前就在城西天桥下面开店!” “哦?你家?”黎觅不信,“让我想想……这得有十五、六年了吧,我还小呢,你几岁啊,生了吗你?” “我今年二十一了!”步离握拳,“就是城西天桥,我幼儿园就是在那边念的。那边治安很不好,有一个盗窃团伙,全是未成年小混混,老来店里偷客人的东西,报警抓进去,关几天放出来继续偷,我爸还被他们打过,特别凶,又都是孩子,不好还手,一点不知道怎么办。后来家里拆迁,我也刚好升小学,我妈想换个环境,就把店搬这里来了,一直开到现在。” 黎觅盯着步离看了很久很久,看到步离脸都红了起来,才默默低下头,一声不响地继续吃面。 “哦,是吗。”他敷衍着,明明是自己先起的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没了兴趣,不再谈下去。 气氛莫名冷了下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完饭,步离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五十元,谢谢惠顾。” 黎觅付完账,枕着手臂瘫在沙发上消食。 步离收拾完碗筷,回来撵人,“广告我会拍完的,你可以走了。” 黎觅赖皮,“随便,不走。” “我已经拒绝你了,以后也不会答应。”步离无奈,“你还有那么多公司,还有那么多事要忙,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no,no,no.”黎觅坐起来摇摇手指,“那是公事,现在是私人时间。而且看中你、想捧你做明星的人是希希,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你不做明星我也可以追你,对吧?” 步离无言以对,实在不相信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当然,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很相信希希的眼光的。”黎觅怂恿地朝步离挑挑眉毛,“她可厉害了,听她的准没错,你考虑考虑,不用这么快回绝,跟她合作不吃亏的。” 果然。 表面不在意,绕来绕去,始终绕不开这个话题。 “我不想做明星,更不会为了红跟别人上床。”步离盯住黎觅,“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又听了池岭什么鬼话?”黎觅指住自己的鼻子,“我是那种人吗我?” 步离转头,挤出假笑,“苏砚明。” “那……那只是个意外。”黎觅尴尬地咳嗽一声,飞快在脑中编好故事,“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说。他们那一批练习生一共二十来个吧,他算是资质比较差的,但是他努力。也算机缘巧合吧,希希看好的两个人都被启明星给忽悠着挖过去了,刚巧我和他关系不错,就让希希看看捧他能不能行,希希说凑合,主要看他肯拼,就给他一个机会,把他捧出来了呗。” 步离抱起手臂,“关系不错?床上关系吗?” “这个这个……咳,唔,嗯。”黎觅掩唇,算是默认。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是谢馥希也没看上苏砚明,他就白给你睡,最后什么也捞不到?”步离步步紧逼。 黎觅呛到了,缓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也不至于的……” “那不就是他肯给你睡,你才捧他的吗?有什么区别?”步离咄咄逼人。 黎觅眨眨眼睛,好像也没错。 “但你不一样。”黎觅板起脸,一本正经,“希希这次做了总裁,可不只是玩玩,她来真的,我都管不了她,她也不会听我的。我跟你说,不是我吹,她看好的人都会红,但我眼瘸啊,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把人签下来,全给启明星挖去了。单单一次还能说是意外,结果次次都是,我都服气了我。启明星也真是,把人要过去又不给人好好规划,搞到最后,一个都没捧出来,全都昙花一现,还不如苏砚明。” 步离呵呵,“你们就有好好帮苏砚明规划?” “他、他、他脸垮了嘛!”黎觅争辩,“整容医生都说了,动到筋骨,已经不行了,三天两头要修复,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捧他是为了赚钱,他自己作成这样,难道陪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你当我们是什么,慈善家啊?” 步离“哼”了一声,资本家就是冷血。 “砸了那么多资源下去,才刚刚回本,人就不行了。就因为这个,希希老骂我,天天跟我念叨,说这次一定得找个资质好的,看来看去,就喜欢你。其实我也搞不懂,你到底哪里好了?不就嫩一点,皮肤……” 步离哼哼两声,黎觅立马改口,“不就长得好看嘛。圈子里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能混出头的哪个不是人精?就你这样,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可她偏偏就要你这样的,别人一个都看不上,我也没办法。” “哦,不信。”步离冷脸。 “行吧。”黎觅叹气,“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你不要质疑希希的工作能力。如果她来找你,我希望你能给她一点时间,对她态度好一点,毕竟是女孩子,这么多年一个人打拼,也挺不容易的。” 步离不上当,“不容易,因为谁?难道因为我?” “因为我,因为我,啊哈哈……”黎觅还算有自知之明。 入夜,客人渐渐多起来。 电话响了一声就挂,是郭珍花催步离下去帮忙。 “爱走不走。”步离懒得再跟黎觅废话,丢下一句,穿上围裙就要下楼。 黎觅跟在后面问:“你去哪?” “洗碗,洗菜。” “我也要去,我也要洗,我比池岭洗得好,我有经验!” 步离捞起抱枕砸到黎觅脸上,“瘫着吧你!” - 两天后,谢馥希果然像黎觅说的那样有了动静,却没有直接来见步离,而是邀请郁萱和步离到她刚刚整合完毕的新公司参观。 步离问郁萱怎么回事,郁萱说谢馥希邀请她到视频网站任职,主做网综。 因为关系不够硬,即便业务能力突出,郁萱在电视台始终转不了正。《明星衣橱》的机缘让她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正想着再努力拼一把,没想到谢馥希居然比她先辞职。 接到谢馥希的邀约,郁萱很是犹豫,虽然和谢馥希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接触不多,不敢贸然过去跟着她开荒,直到得知在临市电视台当编导的老同学赵榕飞同样受邀并且已经入职半个月,听赵榕飞说新公司氛围相当不错,才起了过去看一看的念头。 赵榕飞,那不是你老公吗?上辈子从市台跳槽星传视频网,在跟省台合作综艺的时候认识郁萱,两人志趣相投,渐渐走到一起。 步离心想,这大概就是命吧,估计跳槽这事十有八|九是定了。 等到了公司大厦,看到各部门分工明确、井然有序,部分项目已在筹备中,甚至还把圈内三巨头之一星传视频的高管挖来领头,步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黎觅说的没错,私生活归私生活,工作归工作,被黎觅一手带出来的谢馥希想必也是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黎觅或许吊儿郎当,但谢馥希是认真的。 可惜跟自己没有关系。 步离看着谢馥希和郁萱相握的手,再一次婉拒了谢馥希的邀约。 “好好干!”步离鼓励郁萱和未来姐夫,在众人动身前往影视公司和经纪公司之前主动告辞,一个人回家了。 步离到家后,很快接到了郁萱的电话。 步离午觉刚睡醒,迷迷糊糊地问:“姐,你参观完公司啦?谢馥希没请你吃饭?” “我在电视台,刚递完辞职信。”郁萱说。 “呃……”步离一噎,这么急,看来是下定决心,迫不及待要从电视台跑路了。 “不说这个,你知道他们……”郁萱顿了顿,改口,“不,我们,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网综吗?” 步离老实,“不知道。” “选秀,联合gt、星传视频、启明星,还有二十多家经纪公司……” 郁萱还没说完,被步离打断。 “不是,谢馥希不是从gt出来的吗?还有那个高管,刚从星传跳槽,你们还跟gt和星传合作呢?” “你不是认识黎觅吗?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离开他,gt就是个空壳子,星传在业内说得上话,也不得不卖他面子。不是他,哪里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动用业内这么多人来办这样一个小小的网综?” “行行行,他厉害……”步离敷衍,又嘟哝,“跟我有什么关系。” 郁萱笑笑,“知道最后成团的c位是谁吗?你。流程还没敲定,你的剧本已经定了。谢馥……不,谢总请了十几个策划,专门为你写剧本。” 第54章 54 步离没有去管郁萱夸张的说辞, 而是问:“你确定是网综?” “是的, 是谢总从gt带过来的项目,原来叫《星动跳跃》。谢总想做网综,gt的人想跟电视台合作,双方意见不和,加上审批迟迟拿不下来, 谢总就带着项目出来单干了。”郁萱如实相告。 星动跳跃。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步离一阵恍惚。 久远的记忆随着这四个字苏醒,无数往事翻涌上来,一股脑冲进心中,让他一时忘了要说话。 步离沉默了很久,闷闷地问:“所以你是来劝我跟他们……不,跟你们签约的?” “不。”郁萱摇头,语气坚定,“如果你想走这条路, 姐姐一定挺你到底。如果你不想,我会说服他们,也一定会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放弃你另选他人,不会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来骚扰你。” “如果我不参加, 会影响你的工作吗?”步离追问, 这是他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一件事。 “当然不会。”郁萱让步离安心,“谢总和我、和公司里的所有人都一样,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她请我去他们公司是看中我的工作能力, 跟你没有关系。谢总说了,这个项目接下来由我全权负责。如果你决定要参加,那么为了避嫌,我会退出这个项目,调去做另一档综艺,都是公司的s级项目,没有区别。” 步离的答案还是同一个,“我不想。” 郁萱微笑,“好。” 步离挂上电话,心情复杂。 该来的还是来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是没想到会从上星节目改成网络综艺。虽然平台局限了,按目前的网络普及度来看,未必是件坏事。 理由很简单,因为网综自由,尺度比上星节目大得多,玩梗和发挥的余地也比上星节目多得多。 而且现在不像五年后,网综还没有大范围普及,等节目出来,必定是网综中的领头羊,加上选秀节目本来就和网络投票等活动紧密结合,火爆那是必然的。 这样看来,谢馥希还是很有远见的。 有启明星参与,那么顾以唯也会参加吧。 肯定会的。或许谢馥希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顾以唯。 就算不是,他也会想尽办法接近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为自己在启明星坐两年冷板凳的遭遇争得一条新的出路。 上一世,顾以唯经《星动跳跃》走红,成功跻身一线流量,继而协助谢馥希收购启明星、整合gt,成为新gt当之无愧的一哥。 这一世,黎觅携谢馥希出走gt,首要目标不再是启明星,但步离相信,只要顾以唯还在启明星,他就不可能放任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而苏砚明自《明星衣橱》后销声匿迹至今,尽管得了冠军,热度被池岭的绯闻盖得死死的,根本没人关心。 看黎觅的态度,苏砚明已经是弃卒,大概率不会再启用他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找谁给顾以唯做垫脚石呢? 顾以唯是直男,这点毋庸置疑。 那顾以唯也和黎觅睡过吗? 步离躺在床上,烦躁地用枕头盖住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曾经喜欢过的人和现在声称喜欢自己的人上过床,到底谁更尴尬。 - 或许是郁萱的承诺起了作用,步离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很快接到广告公司的通知,让他去拍下一支广告。 步离按部就班,认真工作,除了少了一个黎觅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黎觅不再跟着摄制组跑东跑西,观摩拍摄,也没有再来大排档蹭吃蹭喝,甚至都没有再找自己聊天。 大概是忙着筹备网综,挑男孩子挑得正开心呢吧,哪还有时间来管自己。 步离一边鄙夷一边想,最好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好聊的。 他可不是酸,单纯看不上黎觅穿上裤子不像人、脱了裤子不是人的德性罢了,一点也不值得酸! 又过了几天,广告拍摄告一段落,步离在家休息,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人给他打电话。 由于公司改制,这几天群里消息不断,步离嫌烦,直接退了公司群,关掉小群的声音提醒,还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自己去外地旅游了,接不到电话,也不准备再做模特,有关新公司的事不必告知,更不必来找他商量。 这个点,爸妈还在睡觉,不可能是他们。 步离拿起手机一看,是小群里跟自己关系最铁的一个哥们儿,叫宗舟。 “喂。”步离接起电话。 “步离啊。”宗舟斟酌着步离的语气,看步离没有不高兴,继续往下说,“我就知道你在。我想跟你说说公司的事。我知道你不爱听,也不想管,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想请你帮哥哥们一个忙,你别急着挂,好吗?” 宗舟大步离五岁,今年刚好二十六,由于读书不好,早早进社会打拼,长得还算不错,脾气也好,对步离很是照顾,只有一点不好,老做明星梦。 步离猜到宗舟的来意,然而听他的语气,的确很烦恼的样子,不像是来找自己打听消息的。 放眼全公司,长得好看的男模特除了自己,就是宗舟了。 想起黎觅,步离直觉事情不妙,赶紧爬起来回话,“我没挂啊宗哥,公司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不是我,是我们大家。”宗舟解释,“公司前两天出了一个内部公告,说是受呱呱视频邀请参加《一起造星吧》,因为面试名额有限,要先在公司内部筛选一波。筛选之前,还要先参加一个培训,为期一个月,等培训结束后通过考核,才能拿到报名面试的资格……” 步离打断宗舟,“一起造星吧?那是什么?” “是选秀综艺,网站还在筹备,但是已经向外界发出邀请了。不止我们,连gt、启明星那样的大公司都开始准备了。你可以上网搜一下,有些消息灵通的营销号已经发了。” 步离一愣,随即恍然。 应该是《星动跳跃》改名了。 一起造星,简单直白,倒是适合网综。 “嗯,然后呢?”步离问。 “是这样的。”宗舟抿了抿唇,有点难为情地说:“公司买的课程是h国那边专门为练习生准备的一个唱跳培训课,老师都是业内的名人,相当专业,只要和公司签过合同,年龄在二十六岁和二十六岁以下,不管将来续不续约,都可以参加。我一看,刚好卡到我这儿,就腆着脸,也想去试一试。你不要笑话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在做明星梦。” “那很好啊!”步离一脸认真,“我从来没有笑话过你,宗哥。刚好卡到你这里,说明这是注定的。你去吧,不要因为年龄有心理负担,二十多岁出道的明星多了去了,大器晚成的更多。你要好好努力啊,我支持你!”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你看着黎觅,让他少搞点幺蛾子。步离在心里补充。 “谢谢你,但是……”宗舟叹气,“我一个人想去也没有用,公司说了,课程要满十五个人才开团,登记截止到明天早上八点。如果到时候人数还是不够的话,就作废了。你知道咱们公司小,模特们的资质向来不怎么样,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年轻的真的是很少很少了,比我大的更多,我们凑来凑去,好不容易凑到十四个人,就差最后那一个,死活凑不到……” “呃……”步离噎住了。 什么玩意儿?培训还要十五个人成团才给上课?不是说老师都是专业的,还都很有名吗?搞得跟并夕夕网购似的,还要拼团呢?这叫什么专业?还要不要名声了?脸都给丢光了吧? “不会还要先预缴几百块报名费吧?”步离问。 “这……不要的呀,是公司出钱。” “真不要?” “真不要。”宗舟笑了,“你以为是什么?诈骗?杨总还没走呢,要真是诈骗,他不得第一个出来帮我们说话?” 满满的套路,一股阴谋的味道,步离不信,“杨总什么都没说?” “说了,天天在群里鼓励我们报名,等着我们爆红哈哈哈……哦你退群了,看不到,不信的话我可以截图给你看。”宗舟劝步离,“你别疑神疑鬼啦,黎总还是很大方的,每天光是往群里发红包加起来都好几千,不至于惦记我们这点报名费吧?而且这个课程不光不要钱,还包食宿,一天给一百辛苦费,虽然没有拍广告拿得多,总比闲在家里强。公司里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报名了,就差你了,你就帮帮哥哥们,帮我们把登记表填了,提交一下,不麻烦的,等会儿我把链接发你,好吗?” 步离沉默了。 年龄卡到二十六岁,不上不下,还刚好卡得只差自己一个,说没有人在背后操作,鬼信。 撇开选秀不说,这个培训除了年龄之外没有任何硬性要求,待遇还这么好,就是原本不想做明星的,去了也不亏。 更别说选上了,有机会一步登天,简直无本万利。 步离可以想象到公司里报名的盛况。 他不报名,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挡了公司里所有已经报名的人的路。 步离明白了,这的确是个套路,但套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步离挂上电话,收到宗舟发来的链接,麻利地把登记表填了。 怎么的,就许他们套路自己,不许他自愿往里钻? 他不但要报名,还要去上课。 没办法拒绝,非暴力、不合作总行吧?顶多把自己撵出教室,求之不得。 而且宗舟都说了,闲着也是闲着,一天一百还包食宿,不蹭白不蹭! 除此之外,当然是这么多天没见黎觅,怪想他的。 让人怪想狠狠揍他一拳的!!! 作者有话要说:黎觅:反正尴尬的不是我(围笑 顾以唯:也不是我。 步离:难道会是我?!! —————— 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20 08:02:39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20 07:50:49 第55章 55 步离从来没有这么期待和黎觅的再见, 而这一天很快来临。 就在报名登记截止当天。 步离下午两点提交登记表, 五分钟后所有人收到短信回复,第二天八点到公司门口集合,由公司统一派车载大家去培训基地,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唱跳培训。 步离气个半死。 时间掐得这么准,再一次证明什么十五个人成团的都是鬼话。 事实是所有的流程都已经安排好, 老师们也都早早抵达国内,就等自己手里最后一份登记表一交,随时可以开始培训。 步离骂骂咧咧地收拾行李,第二天准时来到公司,受到了原同事的热烈欢迎,连之前根本不熟悉的人都特意过来打招呼,搞得步离莫名其妙。 宗舟把步离拉到一边,指指另一边聚集在一起的一堆人,解释说:“公司分部门了, 你还不知道吧。黎总从gt带了不少人过来,成立了影视部、偶像部、艺人部、练习生部、模特部。我们是模特部的,要想转做艺人, 必须通过这次的考核。他们从gt来的就不一样了,都是跟黎总单独签的经纪约, 要当成明星重点培养, 现在都在练习生部,出道之后直接转去偶像部。可能觉得自己是嫡系,不怎么看得起我们。有几个说话特别刻薄, 上次吵起来,差点动手。虽然平时大家关系也不怎么样,但现在情况特殊,还不得一致对外么?” 原来是这样,步离放心了。只要不是和黎觅的私交败露,什么都好说。 “那是。”步离附和,“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都一样没出道,做十几年练习生出不了道的多了去了。你放心,我肯定是帮着咱们自己人的。” “我哪里是担心你这个啊。”宗舟笑笑,“我是怕你以后被他们挤兑,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搞得自己不开心。” “好嘞,不会的。” 步离没当一回事,自觉站在自己人一堆,往另一边瞟了一眼,嘿,眼熟的不少,都是拍广告的时候偶遇过的。 那些人也发现了步离,停下窃窃私语,齐齐转头向步离发射眼刀。 步离脖子一缩,只当没看见,跟着宗舟上车占位子去了。 集训基地定在郊外某座别墅内,路程有点远。 宗舟和步离坐一起,看步离一路上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忍不住开口,“你在找黎总吗?他在别墅那边,不在这里。” 步离低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我知道你们认识。他找我打听你的事,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告诉别人。”宗舟朝步离眨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样啊……”步离苦笑。 亏自己还想替宗舟拦着黎觅呢,原来两人早就有过接触。 回头想想,黎觅连自己家门都摸得一清二楚,公司同事更不可能放过,找到宗舟是必然的。 宗舟向着自己已经很好,难道老板的要求还能拒绝么? 步离很快想通,安慰宗舟,“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拿出来说。” 上午九点半,众人抵达别墅。 这是一栋联排别墅,内部已经清空,楼下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可供众人点名、开会,楼上的房间足够全员住宿及训练。 步离进门,一眼看到沙发上的黎觅,身边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人。 黎觅却没看步离,径直朝领头的练习生部经理走去,一脸严肃地为众人点名、登记、安排房间,忙得有模有样。 虽然人不怎么样,公私分明这一点倒是没撒谎,步离暂时忍下怒意,老老实实跟着众人走流程,安顿好后返回大厅,等待老师的到来。 上午比较轻松,老师们过来见个面,互相熟悉一下,下午正式开始培训。 黎觅抱着箱子为众人分发课程表、书、本子、笔和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一个手持小风扇,各色常备药各两片,外加风油精、驱蚊水等等,想得还挺周到。 尽管贴心,仍旧无法平息步离的心情。 黎觅忙完,和助理、经理退到门外,准备迎接老师的到来。 步离憋着一股气,蒙头跑到黎觅面前,打算为自己讨个说法,得到黎觅冷眼一个。 贸然跑来一个人,三人停下交谈,齐齐转头看向步离。 黎觅眯着眼睛盯了步离一会儿,抬抬下巴,“你是谁?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 步离:……??? “怎么不说话?”黎觅蹙眉,冷淡地指指门内,“没事就进去,帮忙组织一下,让大家排好队,老师马上来了。”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行,行。是他自讨没趣,是他自作多情。 步离木着脸朝三人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生气都这么懂礼貌,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黎觅摸摸下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摆摆手,让剩下的两个人别多管闲事,自己追着步离进门,仗着自己力气大,推搡着把步离拐到没人的角落,极其不走心地赔笑:“哎呀,我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你是谁啊,你是我的小桃子啊,怎么会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好了好了,别生气嘛,来笑一个。” 步离白眼都懒得翻,直接一个字:“滚。” “不滚。”黎觅摇头,一本正经,“这么多天没见,怪想你的,舍不得滚。” 说到这个,步离更加来气,狠狠扬起拳头,“我也怪想你的,怪想揍你的!!!” 黎觅按下步离的拳头,装作很怕的样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嘿~” “好好说?你也知道有话好好说?那你有跟我好好说吗?整天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欠揍啊你!”步离一肚子苦水。 “那怎么能叫小动作呢?明明是我机智过人……”黎觅狡辩连篇,猛然撞见步离眼睛红红、又气又急的小表情,整颗心一颤,当即软得一塌糊涂,“哎呀别哭别哭,都怪我不好……” 话没说完,被步离不客气地打断。 “哭你个头啊!你才哭!”步离大声,气得眼睛更红,连脏话都蹦了出来,“你他妈瞎说什么鬼东西,信不信老子揍到你哭!”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周围零星的注意。 “好好好,没哭没哭,是我看错了。”黎觅就地认错,拐着步离又往里走了一点,避开人群,好心劝告,“冷静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想在出道前就跟我闹绯闻么?” 出道个头!绯闻个头!步离咬牙,拳头攥得喀喀直响。 “别这样,坏习惯。”黎觅拍拍步离的手背,让他松开拳头,“你还小,关节弄坏了可不得了!” “我二十一了!”步离第n次重申,实在气不过,对着黎觅脚上崭新的限量版跑鞋狠狠踩了一脚。 “哎哟!”黎觅很给面子地痛叫出声,至于鞋,无所谓,没有人重要。 “人给你打了,新鞋子也给你踩了,你人都在这儿了,说明你不生气了,是吧?”黎觅腆着脸挤眉弄眼。 步离不搭腔。 黎觅以退为进,开始贬低自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想跟我这种人搅合在一起,我掏心掏肺对你你也不信。咱不说选不选秀的,公司这么多人呢,少你一个不少。我叫你来,就是无聊,想看你唱歌跳舞,你就当放暑假,跟朋友一起夏令营,顺便学点东西回去,还有薪水拿,多好。” “我不会!” 步离睁着眼睛说瞎话,很快被黎觅戳穿。 “你不是号称自己是南戏舞王、表本金嗓子吗?难不成都是假的?怎么不许我骗你,你却反过来骗我?” 步离愣了。 同学之间互相吹捧向来比较夸张,但他的确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天赋还算不错,在校赛中得过几个小奖,风光过一阵子,后来在顾以唯的劝说下专注学业,渐渐就放弃了。 上一世,他刚进启明星就被雪藏,自己却浑然不觉,天天跟在顾以唯屁股后面,训练帮他递水,吃饭帮他买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顾以唯的助理。 那段日子,顾以唯过得尤其辛苦,没日没夜地训练,为卫视即将上线的《星动跳跃》做准备。 步离无所事事地围观顾以唯训练,搞不懂明明很简单的旋律和动作,为什么顾以唯天天练到半夜都还学不会,心血来潮,就自己试了一下,惹得顾以唯当场黑脸,之后再也不敢跳。 顾以唯很生气,因为他的心猿意马而生气。 顾以唯对他说,你还年轻,刚进公司,还有大把的前程,不像我,坐了整整两年的冷板凳,实在接不到戏才来走偶像这条路,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懂吸取教训,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能不生气吗?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想通之前不要跟我说话。 那天之后,顾以唯不许他再进练习室。 直到很多年以后,步离才知道,顾以唯哪里懂什么演戏,他只是单纯地容不下任何人比他优秀而已。 步离沉声,坚定而又缓慢地回答黎觅,“是的,我是。” 步离为先前的敷衍感到懊悔。 这或许是他一生之中唯一值得骄傲的优点,哪怕和人赌气,不想、也不该那么轻率地否定自己。 “好!”黎觅鼓掌,一脸兴奋。 “你是想看我笑话吧?”步离斜眼。 “瞎说!”黎觅拍胸口保证,“我看上的人都是最好的!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和希希的眼光,那叫一个毒辣。” “你滚啊。”步离受不了,夸别人还不忘顺带抬高一下自己,有毒。 两人无聊地斗着嘴,步离很不甘心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了。 步离心平气和地想着,当初那么爽快地提交登记表,真的只是为了蹭吃蹭喝吗? 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嘴里说着讨厌,却心甘情愿走进他的圈套,一步步向他靠拢。 你好看,你真好,你行的,你可以,你最棒,我喜欢你。 尽管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跟自己上床,他仍旧像世界上所有的俗人一样,曾经有那么一刻,被这样热烈到仿佛永远不会停息的甜言蜜语打动。 他真的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讨厌这个男人,避他不及吗? 步离不知道,他觉得很复杂。 这个男人像一个天生的说谎家,热烈而又真挚地欺骗着所有人。 而自己一边享受着他的热烈与真挚,一边唾弃着他毫无原则的爱意,又因为心知他的热烈与真挚都是虚假又或是昙花一现,因而越发讨厌他。 那么自己到底是厌恶他的感情,还是不满他的感情终究不会长久呢? 步离不知道。 他看着黎觅,有一种十足新奇的体验渐渐从心底升起。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催生出了欲望。 不是肉|体上的。 他不聪明,没那么多心机,还有点自卑,唯一能让人称赞的只有乖。 他很少激烈地向他人索求什么,哪怕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也只是默默暗恋,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没有欲望。 他的一生太过糟糕,有幸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仍然改不了莽撞的性格,一冲动,就不管不顾,只跟着感觉走。 他能量很小,能力有限,无法理解过去,更加看不清未来。 但是现在,在经过无数的否定与肯定、经历过无数别人的狂欢与悲喜,在和三十个练习生站在同一屋檐下的现在,他有一种冲动,突然想要开启自己的故事。 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既然他们可以,那么我也可以。 顾以唯都可以,我又凭什么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4-21 00:39:41 —————— 打个补丁:步离的肢体感其实很好,不然池岭也不会找他做自己的模特。上一世常年受顾以唯打压变得很没有自信,这一世和池岭合作的时候因为炒作需要,池岭故意给他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刁难,比如顶杯子什么的,并不是训练需要,只是为了让步离出丑,以此来引起争议性的话题。 —————— 换了一个封面,桃桃&a;猪猪和可可爱爱的步离~ 池岭:我数了,是猪多,我赢了。 黎觅:放屁,明明是桃子多,看看,胸口还有一个,是我赢了! 司裘:我……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第56章 56 黎觅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 宝贝似地塞给步离, “送你的,拿着。” 步离回神,接过袋子打开,一袋子水果糖,全是桃子味的。 步离系上袋子, 仍还给黎觅,“不要。” “别啊,我攒了好久的。”黎觅不死心,打开袋子掏出一把糖,“每种我都试过,可好吃了,你就放心吧。” 步离瞥了一眼,软糖,硬糖, 棉花糖,奶糖,qq糖,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牌子也是各种各样, 每颗都不重样。 “你傻不傻?”步离无语, 别过肩膀,“我不爱吃,你自己留着吧。” 黎觅挤挤眼睛, “怎么,不吃同类?” “神经。”步离把手藏到背后,还是不要。 “这不是给你当零嘴的,训练运动量大,休息的时候拿这个补充糖分。”黎觅语重心长。 步离撇嘴,“每人一袋?” 黎觅抬高声音,“怎么会?就你有。我找了好久,攒了好久,每人一袋,你想累死我吗?” 步离懒得听,直接问:“那风扇、药片、风油精和驱蚊水呢?” “那是希希叫人准备的,我连看都没看。”黎觅嗤之以鼻,拉开步离的外套口袋,用力把糖塞进去,“拿着,不许给别人吃,听到没有?” “切。”步离翻了个白眼,拍拍口袋,算是收下了。 黎觅还想说点什么,老师来了,只能暂时和步离分开,匆匆忙忙跑去前厅迎接。 - 训练为期四周,一周六天,周日放假一天。 全体人员按各自意愿分成五组,六人一组,共用一间宿舍和训练室。 练习生们铆足了劲,平时除了集体大课,就是呆在小组专用的训练室里埋头苦练。 步离也很努力,尽管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参加节目,该练的一点不比其他人少。 随着课程的深入,被刻意忽略和埋没的唱跳天赋渐渐显露出来,又因为出色,越发有干劲。 黎觅高兴极了,整天洋溢着老父亲一般欣慰的笑容,见到步离尤甚。 可惜步离一点也不高兴。 任谁工作期间天天被老板尾随、整天杵在门外探头探脑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更别说这个老板还对自己有歪脑筋。 步离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下去,毛巾一甩,冲到门外掩上门。 见步离出来,黎觅嘿嘿一笑,来不及油嘴滑舌,被步离不客气地赶到一边。 步离板起脸,“看够了吗?” 黎觅一贯嬉皮笑脸,“没有。” 步离呵呵,“gt那么多人不够你看?” “那不稀罕。”黎觅歪头瞄门缝,“还是你们好看。” 步离眉心一跳,直觉糟糕,赶紧带上门,警惕地把黎觅拉远。 “你、你打我一个人的主意就行了,别打我朋友的主意!”步离红着脸开口,着重强调,“特别是宗哥,他有男朋友的,他跟他男朋友可好了,你别想!” “宗哥?” “就是宗舟!” “宗舟是谁?有你好看吗?”黎觅摸摸下巴,名字有点耳熟,想不起来,于是戳戳步离,“诶哪个啊?进去指给我看看呢。” “你滚啊!走走走,当你的大老板去,别来烦我们。”步离蒙头把黎觅往楼梯口推。 “我也想走,可是我不能走啊!”黎觅按住步离的肩膀,一边抵抗步离的力道,一边大吐苦水:“我也不想天天呆在这里,可是走了算旷工,要扣很多钱的。我没生活费了,结不到工资,你让我吃什么去?喝西北风吗我!” 步离拍掉黎觅的手,一脸懵逼地抬头,“什么?” 他没听错吧?这个人是黎觅吗?竟然从黎觅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是他脑子坏了还是黎觅脑子坏了? 黎觅唉了一声,“你听我说,我现在是经纪人。没见我天天给你们打卡查房、开门锁门、发这个发那个么?我在工作,在干正事好么,观察练习生的状态也是工作中重要的一环。” 步离更懵了,“你不是闲得慌才来捣乱的吗?” “瞎说!我哪里捣乱啦?”黎觅挺胸,摇摇手里的记事本,“我有很认真的在工作!” 步离愣了半天,总算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嘴角一扯,“就你?经纪人?你是在体验生活吗?” “差不多吧,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三辆跑车,十几栋别墅,现金都在理财里面,信用卡也被希希限额啦!哦~”黎觅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跑车别墅都不能卖,因为身份证也在希希那里,她说我要是敢打跑车和别墅的主意,就帮我把身份证和护照一起剪了~” 说得这么惨,怎么好像很高兴、很自豪似的? 步离哭笑不得,“整个公司不都是你的?你还能缺钱用?” “是我的也没用,我被希希架空啦,我没实权啊!”黎觅苦哈哈。 “那你现在什么职位?” “练习生部,实习经纪人。” “有工资吗?” “底薪一千,全勤一个月五十,包食宿和交通费,签一个人十块提成,出去应酬,奖励一颗护肝药。” “……” 步离转身扶墙。 不行了,好想笑! 第一次知道谢馥希这么本事,干得好! 步离憋笑憋了半天,艰难地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一本正经地转回去,“挺好的,经纪人也算是一份正经工作了。” “我也觉得,每天早睡早起,清心寡欲,很充实!”黎觅戳戳步离,“那你要不要跟我签约,给我中午加个鸡腿啊?” 咚—— 步离狠狠捶了一下墙壁,终于受不了地爆笑出声。 一个个的,全都神经病啊!!! - 可能是那天把话说开了,黎觅开始变本加厉地追着步离跑,三句不离签约。 步离烦得够呛,还不忘点外卖的时候顺便给黎觅带一个鸡腿。 第二天中午放饭,步离打开盒饭,发现里面多了一个鸡腿。 步离捂着盒饭左看右看,只有自己有两个,仔细一看,盖子边边多了一个马克笔点的黑点,还给做了记号。 黎觅端着盒饭蹭到步离身边,打开盖子凑到步离面前,满含期待地看着步离。 步离瞥了一眼黎觅光秃秃的盒饭,迅速把自己碗里两个鸡腿吃了个精光。 黎觅没生气,又往步离那边坐了一点,厚着脸皮提要求,“那晚上外卖带两个,好吧?” 步离放下脸,“记账!” 黎觅嘿嘿,“都行。” - 黎觅照旧盯着步离烦。 步离烦着烦着,也就习惯了,直到某天黎觅不再来烦自己,反而奇怪起来。 这天下午上大课,宗舟来晚了一点,坐下后直愣愣地盯住步离,“咦?你已经到了?” 步离点头,“是啊,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呃。”宗舟一脸纠结地靠近步离,神神秘秘,想说又不想说。 这么一来,搞得步离倒是好奇起来,眨着眼睛追问:“看见什么?” “看见……就是看见……”宗舟支支吾吾,勾住步离的脖子,捂着嘴压低声音,“我看见你跟黎总在接吻,我想提醒你们注意一点,我过来的时候都看见了,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 步离指住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我老早就来了。” “我也很奇怪,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宗舟打量步离,仔细回忆,“对,衣服不一样,人比你高一点,不是你。可能也不是在接吻,就低着头凑得比较近。我看你跟黎总关系不一般,感情还那么好,就先入为主了。不过他跟你好像,你是不是有什么兄弟姐妹跟你一样年纪,或者是双胞胎啊?” 关系?什么关系? 感情好?哪里好了? 步离:??? 看步离脸色不太好,宗舟一下子闭嘴,安慰地拍拍步离的肩膀,“别难过。” 步离:??! 步离满脑袋问号,以为宗舟午觉睡糊涂了,产生了幻觉,没想到会这么快看到当事人。 上课前,黎觅领着一个男孩子进门,为大家介绍:“他叫小贺,是新来的实习助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有不能解决的事再来找我。来大家鼓个掌,欢迎一下。” 没人响应,倒是惹来一阵嘘声,是gt的人。 zk的人齐齐看向步离,尤其是宗舟,眼睛瞪得老大,惊讶中还有一丝担忧。 太像了,所有人但凡熟悉步离,都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五官并非一模一样,气质却十足相似,一样的可爱、单纯,无害,小白兔似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天真绝不是简简单单可以装得出来的。 难怪这几天销声匿迹,原来是有了新人了。 步离心底闪过一丝念头,又迅速被其他感情盖过。 他认识这个人,不叫小贺,而是叫阿酱。 上一世,阿酱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加《星动跳跃》,是除顾以唯之外出道c位实力最强的候选人,自出场以来票数一骑绝尘,呼声一度比顾以唯还高。 他实力强劲、意志坚定、台风稳健,努力肯拼,在舞台上,他轻易摄去所有人的注意,但凡目光所及,再容不下其他,走下舞台,性格又出乎意料的软萌,夹在一堆为了多几秒出镜机会而挤破头的人中间,像一张白纸一样让人一眼看透。 他背景神秘,不属于任何一个公司,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任网友们怎么扒,都扒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如果顾以唯背后没有谢馥希,没有启明星,步离觉得《星动跳跃》的出道c位就是阿酱了。 谢馥希为顾以唯打造了无懈可击的人设和剧本,大笔投入资金以支撑新顶流的诞生,然而对比阿酱,始终差着点什么。 大概是真实吧,步离想。 步离觉得当时的自己应该是喜欢这个男孩子的,还零星为他投过几票,可能是觉得自己和他很像,看到他就好像看到自己。 步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接不到戏的三百六十线小演员,而他,是舞台上熠熠发光的新星。 但是顾以唯很讨厌他,让步离不敢多说一个字。 不止顾以唯,在阿酱多次表达自己没有签约任何公司的意愿后,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资本从来都是无情的。不能掌握到手里的筹码终究会变成对付自己的利器,与其让一个没有背景小角色毁了自己精心布局的造星剧本,还不如趁早把他弄死。 赛事过半,阿酱在公演时意外从舞台跌落,小腿、鼻梁、额骨、手臂多处骨折,迫不得已退出节目,从此销声匿迹,就像他一无所知的背景一般,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步离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阿酱入院当天,顾以唯难得请假从录制基地出来,步离很高兴,以为终于有机会见顾以唯一面,结果他说没空,步离问为什么,他回了四个字:开庆功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阿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4-22 10:42:30 —————— 黎总其实是经纪人来着。 第57章 57 晚上, zk的人集合到宗舟和步离的房间, 聚众八卦。 “我打听到了,那个小贺原先是gt的人,人品不好,做了很多缺德事,把同期的练习生都得罪了, 刚巧就是来咱们公司那些人,所以他们都很讨厌他,下午还当面嘘他。” “gt那些人人品很好吗?他们讨厌的人,我看人品不错吧。”步离说。 “不是不是,是他爬gt某个老总的床,谁知道老总有妻有子,家庭美满,根本不喜欢男人,他被那个老总嫌弃, 还扬言要封杀他,传得全公司人尽皆知,脸都丢光了。” “爬床这种事闹得全公司都知道, 是他蠢还是那个老总蠢啊?传出来的人是趴他们床底下偷看了?”步离说。 “你们都错了,其实是他卷进了gt的派系内斗, 站错队了, 跟现在gt这帮人不是一边的,所以他们针对他。” “gt的人自己都互相看不顺眼,以后一起参加节目, 都是竞争对手,能拉下一个是一个,还会因为前公司的过节团结起来针对一个人?”步离说。 “还是我来说吧。”宗舟清清嗓子,“他在gt呆得不愉快,想解约,gt不放人,他没办法,去找黎总帮忙,黎总邀请他来我们公司,他拒绝了,现在看我们这边搞得这么好,又回来找黎总,gt的人觉得他脸皮厚,所以才嘘他。” “那又怎么了?解约换公司很正常呀。谁不是往高处走,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能走?又为什么不能来?gt的人不也是自己过来的吗?怎么还清高上啦?”步离说。 别人说一句步离怼一句,很快搞得大家都有意见了。 “嘿你怎么回事?老帮他说话,不会真是你弟弟吧?” “要是你弟弟你早点说啊,哥几个帮你一起照顾他。” “就是,我看gt的人好凶,跟要吃了他似的,估计以后没好日子过!” “不是,我独生子!”步离辩解。 “那你知道内幕?” 步离撇嘴,“我不知道,就觉得很扯。” 众人:“切~” - 如众人那日所料,小贺被gt的人欺负得很惨。 拳脚什么的不至于,但助理的工作本来就很琐碎,到处都能找到理由刁难。 在旁人日益加剧的冷嘲热讽中,小贺受欺负的原因渐渐显露出来,就像宗舟说的那样,和前公司的合约拖着没解决又找上第二家,被人鄙夷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zk的人把双方的纠纷归为他们的内部矛盾,选择冷眼旁观。 步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小贺肯定有苦衷。他相信小贺没有背景,跟黎觅之间更是没什么,不然凭他的资质,上一世也不会被顾以唯搞得那么惨,这一世更不可能被人欺负。 可能是小贺跟自己像,所以步离觉得黎觅肯定也喜欢小贺。 明明比所有人都优秀,为什么黎觅让他来做助理? 说好听点叫助理,实际跟佣人也差不太多,还是三十个人的佣人。 仅仅因为小贺宁可留在gt也不选他,所以在成功脱离gt之后想要报复回去? 黎觅能是这么幼稚的人?步离不相信。 如果小贺就是阿酱,那上辈子的阿酱有没有和gt签过约呢?如果有,最后又是谁帮他解决了合约问题,能让他以个人练习生的身份参赛?又或者,会不会就是因为和gt的合约纠纷,才让他惹祸上身,遭到了报复? 疑点太多,上辈子的事无从询问,但这辈子的事黎觅肯定知道。 步离很想当面问一问黎觅,然而在他去找黎觅之前,他发现了一件比这个更加奇怪的事。 步离发现小贺在躲着他。 因为牵扯到前gt和zk,步离不方便插手,但不妨碍他暗中观察,尽可能在gt的人欺负小贺的时候假装偶遇,说点什么岔过去,然而话还没说完,小贺先溜了。 不仅仅是这样,偶尔在路上碰到,也都绕开自己走。 如果只是怕惹祸上身,不可能平时看到还躲着。 步离的疑惑更深了,偏偏小贺来了之后,黎觅整天不见人,加上这时候因为小贺的事主动找黎觅,搞得自己好像在吃醋似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问一下小贺本人。 步离知道小贺会在大家都休息之后偷偷去训练室练习,连放假的前一天也不例外,于是周六走之前故意留了一下,在二楼最后一间训练室逮到了人。 步离开门进去,偷偷摸摸走到小贺背后,关上音乐,叫他:“小贺。” “啊!”小贺回头,吓了一大跳,看清是步离后,更害怕了。 “你很怕我吗?”步离奇怪。 “我没、我没有。”小贺一边摇头一边往角落里缩。 这叫没有?步离苦笑,跟着小贺往角落里走。 “你有什么事吗?黎总说大家休息的时候我可以用训练室的,所以你告发我也没有、没有用的……”小贺哆哆嗦嗦。 步离停下来,怎么都想不明白,“你是在躲着我吗?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我好像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我没有,我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小贺钻到空子赶紧开溜,冲到门口,旋了半天的把手,门纹丝不动。 步离嘿嘿一笑,摇摇手里的钥匙,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你你你要干嘛?”小贺脊背一凉,盯了步离一会儿,恍然,“如果你是来问黎总的,那我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误会。” “你果然认识我,还知道我是谁呀。”步离摸摸下巴,“我是来找你的,跟那个姓黎的坏蛋没关系。” “啊?你、你找我?”小贺结巴。 “对,我来找你,问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步离摇摇手指,在小贺撒谎之前堵死他的后路,“别说你没有,我都看出来了。我也帮了你很多次,你好意思骗我吗?” 小贺脸色一僵,“你别问了,我不能、不能告诉你!” 步离没管,继续逼问,“我知道你是gt的练习生,也看过你跳舞,知道你每天都很努力地在练习,你明明比他们都优秀,直接出道都可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做助理?是黎觅逼你的吗?如果是,那我……” 小贺打断步离,拼命摇头,“你别问了,我不能告诉你,真的不能!” 步离眯眼,“我就要知道。” “我不能。” “我就要。” “不能。” “就要。” …… 犟头犟脑对不依不饶,无解。 小贺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步离突然心软,看看外面天也快黑了,暂且放下疑惑,改口问:“大家都回家了,你不回家吗?你家在哪里?” 小贺支吾着,说了一个区名。 步离很高兴,“我们同路诶,一起走吧。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小贺一愣,抬头眨眨眼睛,“为什么?” 步离笑笑,“因为你好看。” 小贺垂下眼睫,脸蛋红红的,“你也……也很好看。” 步离歪头,“那好看的人跟好看的人一起吃饭,有什么问题?” “这……”小贺想不到话来反驳。 步离勾住小贺的脖子,掏钥匙开门,“别想了,走吧,我家是开大排档的,我请你,管饱。” “真的吗?”小贺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咂嘴,像饿了几天几夜似的。 “是呀!我们得赶紧走了,不然末班车要赶不上啦。”步离迂回诱拐,“就算不去我家吃饭也要先转车回城才能回家,对吧?” 路上,步离紧紧抓着小贺的手,轻而易举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真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步离一边想一边得意,看来自己的撩汉手段还是很可以的嘛! 小贺很有礼貌,看到步离爸妈,主动打招呼,还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看着像是从家教很严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然而看他身上的旧衣服和破书包又不像。 步离亲自给小贺做饭,问他要吃什么,小贺说麻辣烫,估计看菜品多,又因为不好意思只拿了一丁点,全被步离无视,看到什么都来点,给他煮了满满一大碗,把小孩馋坏了。 “你慢点吃。”步离一边吃一边劝,又奇怪,“宿舍的盒饭吃不饱吗?饭菜都可以自己添,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贺咬着筷子含含糊糊,“我消耗大。” 步离点头,“也是,你太辛苦了。” 两人吃完饭,小贺打了个饱嗝,掏出手机要付账。 步离抬手遮住二维码,“我请你吃饭,作为回报,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小贺挠挠脸颊,“那我还是付账吧。” “算了。”步离叹气,“说了请你就请你,不要钱~” 小贺低头,死死抠着自己的手。 麻辣烫也不便宜,步离给他煮了那么多肉,真要算起来,够他好几天生活费了。 他不想欠步离的人情,偏偏嘴馋,稀里糊涂跟着别人回家,吃了顿霸王餐,还想赖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步离一看小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说:“不是白给你吃,下次换你请我噢~” “好,好!”小贺拼命点头。 看小孩乖成这样,步离都不忍心再逼问了,想着来日方长,今天就先这样吧。 “你家在哪里呀?这么晚了,我开电动三轮车送你吧?”步离建议。 小贺本来犹豫,想起自己租的那个鬼地方,又答应下来,“也好的,那谢谢你了。” 听完小贺报的地名,步离迷惑了,“你怎么住那里啊?那里不是拆迁了吗?还有人住?” “是拆迁了。”小贺难为情,“拆了一半,还有几个钉子户没走,跟开发商一直僵着,因为怕强拆,要一直有人在里面,就贴广告,可以按天租,因为很便宜,所以……” “你租了几天?” “就每个周六。” “那周末呢?” “外面溜达溜达,很快就到晚上了。” “我去!这也行?”步离眼睛瞪得老大,想问小贺是不是没地方去,想想拆迁房都能住得下去,肯定是没有了。 “反正也这么晚了,要不然今天你住我家吧,就二楼我房间,小了一点,但很干净的。”还住过一个大美人呢,步离哼哼,照顾小贺的心情,又说:“你就当租我房间,把房租给我,行吧?以后周六都来我家。那个地方不要去了,好危险的,治安也不好。你住我家,明天还可以在家玩一天,晚上再一起回宿舍呀。” 治安的确不好,隔壁还有个色狼大叔,老是半夜过来敲门,赖着不肯走,还往猫眼里偷看。 小贺打了个哆嗦,纠结半天,站起来朝步离鞠躬:“谢谢你,我会多付一倍的钱给你的。” “没事,晚点给也行,你跟我上楼去收拾一下房间,我打地铺~”步离兴高采烈。 作者有话要说:步离必杀技——请你吃饭,我打地铺~ 第58章 58 两人收拾完东西,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并排坐在房间里消食。 看小贺一直闷闷不乐,步离指指楼上,“顶楼有个天台,我爸搭了一个雨棚,安了灯, 我妈在上面种菜养花,弄得可漂亮了。晚上有江风,特别凉快,能看江景,还能看星星。” 小贺回神,“有秋千吗?” 步离摇头,“那没有,但是有沙发,还有茶几, 很多抱枕,有时候下面挤,就让客人到上面去坐。那可是vip位呢, 不是熟客不带上去的。” “真的啊?”小贺星星眼。 “真的。”步离找到手机塞进兜里,拉小贺起来, “走, 我们去天台上跳舞!” 两人出门,步离让小贺等一等,偷偷去楼下店里顺了一大箱零食和一扎啤酒, 一起上楼。 天台上很安静,偶有江风拂过,间或传来一两声船笛。 天已经黑透,因为靠着路灯,一点也不暗。 步离打开雨棚架子上的灯串,把零食和啤酒放到茶几上,然后打开音乐,正是小贺经常练习的曲目。 小贺讷讷地跟在步离身后,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更别说跳舞了。 “e……其实我也有点累,就不跳了,我们来喝酒吧,反正你平时练得也够多了。”步离关掉音乐,拉着小贺一起坐下,打开啤酒递给小贺,“或者你有没有想看的电影什么的?我们一起看呀。” 小贺还是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脑袋一仰,咕嘟咕嘟灌下一整听酒。 “啊~”小贺舒了一口气,转头幽幽地看着步离,“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套我的话。”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被你看穿了哈哈哈~” 步离一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爽快地大笑起来,反而是小贺先红了脸。 他本来打算在步离反驳的时候继续逼问,趁步离心虚,用这个做借口,让步离放弃打探自己,谁知道步离这么坦白,让他想好的话都没办法说了。 小贺撇嘴,又打开一听啤酒,“那你失策了,我酒量很好,喝不醉的。” 没想到步离更开心了,“哈哈哈是嘛,我也是,酒量超好的,怎么喝都不醉。” 小贺嘟哝,“那还喝酒干什么。” “开心呀!”步离啪啪几下拆开零食袋子,一边嚼薯片一边看小贺,“那你告诉我吗?” “什么?” “随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小贺低着头不说话。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喝酒。 几罐酒下肚,步离憋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 “那我先说吧。我爸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厨子,饭点关门后出来做大排档。我妈是裁缝,手艺很好的,半路改行,现在也成半个厨子了。我还有个姐姐,叫郁萱,特别厉害,是个女强人,在电视台……哦不,现在跳槽去呱呱视频啦,跟未来姐夫在一个部门,我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外甥了。”步离美滋滋。 小贺捏着手里的空酒罐,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有个哥哥,叫阿酱。” “咦?!”步离一下挺直了背。 哥哥?原来阿酱是他哥哥?难道他们俩才是双胞胎? 小贺的话很快否定了步离的想法。 “他比我大十岁,我从生下来就跟他在一起了。他陪我玩,陪我长大,后来出国读书,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他被掉包了!” “什么?掉包?”步离惊讶,“你爸妈不知道吗?难道脸也变了?” “那没有,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被人掉包了!”小贺抓住步离的手,“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那不是阿酱,阿酱不会这样的!” “这……”步离尴尬地扯扯嘴角,装作相信的样子,“他做了什么?” 小贺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说他不叫阿酱,也不要姓贺了,他要做明星,不会再回家,他不要我了,他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步离拍拍小贺的背,又给他递上一罐酒,“你别急,慢点说。” “嗯。”小贺乖乖喝了一口酒,稍稍冷静下来,继续说:“我知道阿酱从小就想做明星,但是他不可能不要我的,也不会丢下我的。我不允许那个冒牌货抢走阿酱的梦想,所以我也要做明星,变得很红很红,打压他,让他退出娱乐圈!” e……好宏伟的志向…… 搞半天,就是个俩兄弟闹别扭、弟弟离家出走学哥哥当明星的故事,感觉有那么一点俗套,还有点狗血。小贺那么喜欢阿酱,难怪上辈子会用阿酱做艺名。就是掉包什么的实在是……步离扯着嘴皮讪笑,提醒自己小贺才十七岁,还没成年,还是个孩子。 小贺还在说着,“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做了练习生之后,我发现我好喜欢跳舞,唱歌也不赖,所有人都说我有天赋。我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一点不觉得训练苦,还很开心呢。我觉得一定是阿酱在天上保佑我,所以我要继承阿酱的遗志,做明星,做大明星,比任何人都红,完成阿酱的梦想,好好给那个冒牌货看看,我一点也不比他差!” 什么?你哥不是还没死吗?怎么就到了天上,就遗志了?步离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问:“你的意思是阿酱……哦不,就是那个冒牌货也是明星?现在还活跃在圈子里?” “是的。” “那是谁啊?” 小贺扁嘴,“暮朝。” “咦????!” 步离惊得跳了起来。 内娱初代归国流量,鼎盛时期毅然放弃所有曝光转型演员,年仅二十七岁已摘得两座金南影帝桂冠的暮朝? 步离扶住额头,很想告诉小贺,这样的人就算被逼退圈,圈子里也永远流传着他的传说!更别说到了暮朝那样的咖位,但凡不是法制问题,怎么可能逼得他退圈? 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步离几次张嘴,几次放弃,最后叹了一口气,拍拍小贺的肩膀,加油吧,小伙子,唉。 步离拍着拍着,突然又愣了。 既然有暮朝这么强大的靠山,怎么会两辈子都搞得这么惨?就算小贺跟gt结了死仇,以暮朝如今的地位,从gt手里保下一个人根本不难吧?难不成暮朝真的被人掉包了,眼睁睁看着外人联手戕害自己的亲弟弟也无动于衷? “那你跟gt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步离自然而然地问。 小贺打了个酒嗝,“得罪人了。” “谁?” “安凯峰,你认识吗?” 步离摸摸下巴,“有点耳熟,说来听听呢?” “就是有天我在茶水间看到安凯峰那个混蛋在摸、摸、摸……”小贺吭哧半天,实在说不出“屁股”两个字,干脆改口,“看到他在欺负乐姐姐,同样身为男人,我替他感到羞耻,就过去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得罪他了,他处处针对我,卡着我的合约不让我解约,还说要告我。” “乐姐姐?” “就是乐盈琪。” 步离眨眨眼睛,终于想起来安凯峰和乐盈琪是什么人。 卧槽!那俩不是老相好吗? “乐盈琪是安凯峰的情人啊,你这是……”步离想说多管闲事,虽然是实话,但是太难听了,于是换了个说法,“你被他们骗了,仙人跳,这是仙人跳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小贺悔不当初。 “哎没事儿!”步离摆手。 不就是安凯峰吗?他连黎觅都不怕,能怕黎觅的干儿子? 步离想了想,“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黎觅你认识的吧?他在安凯峰面前说得上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小贺把头埋在手臂里,好像很不愿意提的样子。 步离停下声音,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郁萱说过,gt离了黎觅就是个空壳子。 黎觅之于gt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别说安凯峰,就是整个gt黎觅都没放在眼里。 像小贺这么拔尖的苗子,就算黎觅注意不到,谢馥希也不可能不注意,因此有理由相信,安凯峰的针对行为完全是经过谢馥希允许的。而黎觅领着小贺去培训基地,明显认识小贺,所以整件事他都是知情的。知情却放任,即表示他也赞同安凯峰的做法。而看小贺的反应,可能还不止这样,或许更过分。 这个死秃子!步离咬牙,拳头又硬了! 步离觉得自己稍微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却没办法拿出来对小贺说,只有等见过黎觅之后再看了。 于是这下,连步离也开始沉默。 气氛冷淡下来。 好在酒不醉人,微醺总是有的,两人有意避开不愉快的话题,喝着喝着,兴致又高了起来。 步离打开手机,随手点开一部喜剧片,渐渐把小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抖着肩膀笑得开心。 步离碰碰小贺的手肘,“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啊?” “e……贺醴。” “咦?” 怕步离不明白,贺醴沾着酒罐上的水珠在茶几上写字,一边解释,“是酉字旁的醴,有点复杂,意思是甜酒,读音跟你的‘离’差不多。” 其实是三声,但是听起来跟二声一样。 步离指指自己,“步离。 指指贺醴,“贺醴。” 然后打了个酒嗝,“甜酒,嗝~跟你很搭~” 贺醴抿唇,笑出两个酒窝,凑到步离耳边小声,“我偷偷告诉你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在外面,我不可以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啊?” “我家里人不喜欢我做明星,如果一定要做明星的话就不能姓贺,也不能叫这个名字。” “那你家里人好死板哦。”步离吐槽,好像才回过味来,抓着贺醴的手摇晃,“哇塞,你的名字竟然跟我一样耶,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两人勾着手指,缓缓转头,视线对上,突然跳起来,踩着沙发笑嘻嘻地蹦了半天,又停下来。 气氛突然尴尬。 贺醴歪头,“你是不是在想名字一样为什么要开心成这样?” “是啊!好傻啊!”步离猛点头。 贺醴大笑,“哈哈哈!!!我也是!!!” 夜深了,江风凉了起来,郭珍花悄悄上来送了两件外套,又悄悄下去了。 步离趴在沙发上,无聊地弹着茶几上的啤酒罐。 叮,叮,叮。 伴着两人黏黏糊糊的醉话,格外清脆。 “啊,今天好开心啊~” “好开心啊~” “好高兴认识你啊~” “好高兴啊~” “嘿嘿~” “嘿嘿~” 贺醴像个应声虫,笑着笑着,渐渐没了声音。 他低着头,神色凝重地想了一会儿心事,突然坐起来,两腿并拢,手放到膝盖上,认认真真看着步离。 许久后,他叫了一声:“步离。” “啊。”步离转头,看贺醴一脸严肃,酒醒了大半,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坐了起来。 贺醴死死咬着嘴唇,憋了半天,猛地大声,把这两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步离,我讨厌我自己!黎总说你心软,如果我去他那里做助理,原来的同事肯定会欺负我,你看到的话肯定会可怜我,忍不住帮我。他让我趁这个机会跟你成为好朋友,劝你跟他签约,劝你参加节目,或者想办法让你主动找他,用报名做交换条件,让他帮我解决合约问题,如果成功的话,他会给我留一个出道位。尽管知道这样做不对,我还是来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参加节目、很想出道,但是又觉得很对不起你。你不想签约、不想参加节目肯定有你的原因,就像我拼了命想出道一样。我不想骗你,更不想瞒你,所以只能躲着你走。我是个坏蛋!坏透了!你不要听我的,也不要听黎总的,他不但骗你,还逼我来骗你,一点没安好心。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跟你说。我明天就回家了,再也不出来,再也不做梦了,我好难过,呜呜呜……不是因为不能参加节目,是因为我骗你,你这么好我还骗你,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步离:你叫贺醴? 贺醴:嗯,酉字旁。 步离:你哥叫阿酱? 贺醴:嗯,也是酉字旁。 步离:你哥也姓贺? 贺醴:当然,他是我哥。 步离:我觉得如果我是你哥的话,我可能也不想叫这个名字! 暮朝:围笑。 第59章 59 贺醴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得稀里哗啦, 和着满身酒气,迅速压过了步离的震惊。 “没事,你别急,没事的,不要想那么多, 别哭,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什么大事,你相信我。” 步离握着贺醴的手不停安慰,直到贺醴哭哑了嗓子,累倒在沙发上,渐渐发不出声音,才架着人下楼,回到房间, 用热水替贺醴洗了把脸,哄他躺下。 时间已经很晚,贺醴怎么都不肯睡, 顽强地睁着眼睛,然而最终还是抵抗不住睡意, 像被抽去牵线的木偶似地沉沉睡去。 他累坏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 步离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贺醴的睡颜。 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很像, 就连步离自己都这么觉得。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脸蛋,一样的癖好,一样无疾而终的人生。 就像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哪怕第一天见面,不说话,已经很亲切。 所以步离能够理解贺醴的痛苦,要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欺骗另一个毫不知情的无辜的人,还不如直接伤害他来得痛快。 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步离觉得贺醴的话并不成立。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步离自视能够摸到一点黎觅的脾性。 黎觅和池岭不一样。 池岭高傲、自负,习惯独处,排斥所有不必要的联系,不屑与人接触,或许是才华使然,哪怕在工作中,对人发号施令亦多过合作。 黎觅当然也很傲慢。 他手段乖戾,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享受把人当成玩具玩弄于鼓掌。但是他又喜欢热闹,乐于交流,习惯藏身人群默默观察,或是融身其中寻找快乐。 他看不起所有人,然而看不起他人的同时,又不能忍受身边没有人。 他太了解人的感情有多么脆弱和虚幻,普通人的弱点在他面前一目了然。所以步离相信,如果黎觅真的走到不得不通过威胁来达到目的那一步,那么他会直击要害,选择自己最亲的家人,而不是选贺醴这样一个自己一点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步离心想,或许黎觅只是想把这个男孩子推到自己面前,让自己好好看看他。 看看他的痛苦,看看他的纠结,看看自己弃如敝履的东西,于他却是求而不得。 名额,合约,出道,c位,众星捧月,一夜爆红。 你的唾手可得,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多少人的心向往之,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步离走出房间,带上门。 郭珍花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外。 步离拉着郭珍花在客厅坐下,解释说:“没事,就是压力太大了。训练辛苦,竞争也激烈,担心选不上,选上之后又要担心名次,担心能不能留到最后,能不能给公司出成绩。” 郭珍花沉默了一会儿,握着步离的手问:“那你呢?” 步离抬头,一脸茫然。 对啊,那我呢? 别人吃饭,我也吃饭, 别人睡觉,我也睡觉。 别人训练,我也训练。 甚至别人拼命,我也拼命。 那么别人在为自己前途担忧的时候,我又在做什么呢? “妈妈跟萱萱问了一下你的事,你不要怪妈妈多事。”郭珍花拍拍步离的手背,“萱萱说他们那个谢总很看好你,一直想跟你签约,但是你不肯。她看你不开心,也不好多问什么。妈妈不是外人,能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吗?” “我……”步离垂下眼睛,不是不知道,而是没办法说。 郭珍花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萱萱说你们那个节目现在是她在弄,妈妈也有一点了解,妈妈问你,你想签约吗?想参加节目吗?想做明星吗?什么都不要管,就说你想不想。” “我……”步离仍旧语塞。 “丢丢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郭珍花笑笑,“不告诉妈妈没关系,妈妈想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人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不是,我没有,我……”步离很着急,但是重生这种事要他怎么开口? “没事。”郭珍花安慰步离,“丢丢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想说不要紧,但是丢丢你要记住,不要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丢丢在爸爸妈妈心里永远是最棒的,就算做明星,也会是最红的那个。妈妈什么也不怕,就怕你不开心,怕你老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不要这样,就算为了家里人,也不要。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懂吗?想去就去,妈妈永远支持你。” 步离愣了,“妈,你不反对?” “当然不反对。”郭珍花摇头,笑意更深,“对,我们当初是所有人都反对你考影视学院,妈妈记得,妈妈没有忘,但我们不是反对你做明星,而是觉得你太小了,没想清楚做明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姐姐觉得你成绩不错,将来应该去做医生或者考公务员,稳定,也有出息,考影视学院就是毁了你的前途。妈妈倒是觉得做明星很好。我们丢丢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又好,就是做明星的料呀。而且南戏那么难考你也考上了,证明妈妈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妈妈不同意,不是做明星不好,而是做明星太难了,妈妈不想看你难过,不想看你煎熬,不想你受那个苦。不过现在,你大学念完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还经历过那么多事,你成熟了,是个大人了,可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家里人不该再因为担心你的前途反对你,而是到了该支持你的时候了。如果因为反对你考南戏,让你觉得家里人不想你做明星,白白错过一个好机会,那妈妈真是有理说不清喽!” 郭珍花说到一半,神神秘秘地靠近步离,捂着嘴小声说:“自从你考上南戏,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关注娱乐圈,天天看八卦,今天这个出轨,明天那个离婚,全都知道得清楚嘞!还想过你哪天要是出轨劈腿会怎么样。你要是想让爸爸妈妈出来道歉,哭给大家看,那妈妈也会的嘛,还偷偷摸摸跟你爸爸演过几回呢。丢丢放心哈,爸爸妈妈都懂,不会给你拖后腿,也早就想通了,网上天天骂来骂去都是假的,只有丢丢开心才是真的。” “什么出轨、劈腿啊……”步离抱住郭珍花,忍不住哽咽。 他从来没有想过,重生后唯恐避之不及的娱乐圈,年近半百的父母会比自己更早接受。 他们不但接受自己走这条路,连将来有可能出现的非议也一并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儿子不开心。 步离想起自己参加《明星衣橱》的时候,因为害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怕家里人看到网上的评论担心,又或是被人骗,于是三天两头打电话回家打预防针,说网上都是假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要信,每次听到他们说没有、没事,自己都不信。 上一世的惨痛经历加上年轻人固有的优越感和傲慢,让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的父母。 现在他信了。 这不是上辈子,悲剧的源头早就被他扼杀。他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愚蠢到一颗心扑在外人身上,而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他不是二十岁,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所以不是长大,而是醒悟。 他终于明白过来,父母和姐姐的死的确是因为自己,却不是因为自己做了怎样的选择、走了哪一条路,而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坚韧,没有给予关心自己的人足够的信心,才让坏人有机可趁,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无关娱乐圈,无关外界任何,只在内心。 好在现在醒悟也不算晚。 只要和家人在一起,一家人一条心,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想去,我想去……”步离嘟哝,“我可厉害了,老师都说我聪明,老板也喜欢我,我一定……一定……” 郭珍花摸着步离的脑袋摇头,“不要一定,丢丢,你只要努力就好。妈妈爱你,相信你,想看你好,但这不是你一定要好的理由。就算你做不好,妈妈也一样爱你,家里人也会继续爱你。你要是把大家的爱当成自己的负担,那妈妈会生气的,大家都会生气的,你懂吗?” 步离咬着牙拼命点头,“嗯,嗯!” - 半夜两点,步离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有纠结,有迷茫,有彷徨,有恐惧,唯有决定始终不改。 步离心神不宁,胡乱翻着朋友圈,突然刷到一张照片,格外刺目。 昏暗的卡座,晃眼的射灯,纸醉金迷的装潢,七零八落的酒瓶,影影绰绰的人头,看样子像在酒吧,来自黎觅。 卧槽!这个死秃子!自己辗转反侧,他在干嘛?泡吧?说好的烟酒不沾呢?都是放屁吗? 步离一骨碌爬起来,偷偷溜出家门,避开楼下忙碌的父母,来到江边。 步离扶着栏杆吹了一会儿冷风,渐渐冷静,掏出手机给黎觅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终于在步离耐心用尽之前接通。 “喂~~~”黎觅不知道是醉酒还是没睡醒,声音黏黏糊糊,又低又哑。 步离一听,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直接招呼,“你给我滚出来!” “怎么了?大半夜的想我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黎觅爬起来,还想调侃两句,被步离不客气地打断。 步离冷下脸,“给你十五分钟。” 黎觅一个激灵,总算清醒,掀开被子,夹着手机翻身下床,“行,来啦~等我~” 步离挂了电话,很快又接到黎觅的电话。 “干嘛?”步离语气坏到极点。 “别挂嘛,我现在去车库取车,马上过来,你陪我聊聊天。”黎觅说。 步离眉毛一皱,“醉驾?你找死啊?” “什么啊?”黎觅打了个哈欠,甩甩手上的车钥匙,“现在半夜两点诶,我刚从床上爬起来,醉什么驾?你别挂,别挂哈,陪我说说话,我怕我疲劳驾驶撞死在路上。” 步离“哼”了一声,装,继续装,倒是没挂电话。 步离从后门绕到街上,蹲在路边等人,期间无数次接电话、挂电话,骂来骂去,一点没觉得闷。 半小时后,骚粉色超跑一个急刹车,停在步离面前。 黎觅从车里下来,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一双人字拖,趿拉趿拉的,毫无形象。 虽说不修边幅,但是没有酒味,不像醉酒,像睡懵了被人强行喊起来,俩黑眼圈跟个墨团似地挂在眼睛下面,尤其滑稽。 步离心里有事,没心情多管其他,张口就说:“给我五十万。” 作者有话要说:黎觅:不够,一百万。 ——————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25 08:46:06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25 08:40:49 第60章 60 黎觅挑眉, “现金还是支票?” 这么爽快, 搞得步离倒是愣了,“你不问我要五十万干什么?” “没必要。”黎觅耸肩,不吝附上贴心建议,“你还可以多要一点,以后就得听我的了。” 步离沉下脸。 黎觅一看情况不对, 立马改口:“开玩笑开玩笑,我没说你是要卖……咳咳,那你说吧,要五十万干什么?” “我跟你们签约,你给我五十万,作为保证金,办定期或者基金,随便什么,存五年, 如果五年之后没有发生意外,我再原封不动还给你,包括利息。” 步离紧紧抿着唇, 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五十万是他的心结。 就是为了给他筹这五十万的所谓电影投资金,一家人卖掉店铺、掏空积蓄, 赌上所有身家, 最终换来一场骗局。 短短五年时间,恍惚得像一场梦,醒来已经一无所有。 他不知道命运重置后的未来五年, 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害怕命运,又不甘于命运,就像他相信黎觅的能力,又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全然相信这个人。 他不是真的想要钱,但是他过不了五十万这个坎。 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五十万保证金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想借此告诉黎觅,他不傻,他像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小心思,并非全然无私,并不是那么好骗。 “我当什么呢,就五十万,搞得这么麻烦,啧。”黎觅牢骚,“我直接转现金给你,行吧?随便你拿去干什么,也不用还了,就当年终奖,提前预支给你了。” 黎觅丝毫没当一回事,惹得步离的火气一下子全上来了,“怎么五十万不是钱?” 这五十万要了他一家的命!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黎觅扯扯嘴角,“乐盈琪的代言费你也看过,五十万连零头都不到,更别说她还不是最红的。五十万算什么,你要五百万都可以。当然这是基于我相信你未来能给我创造收益的前提下。你也不要有压力,看看苏砚明,他都能红,你只会比他更红,就算是块土豆,那么捧也能捧红。” “那你找块土豆吧。”步离语气凉凉。 黎觅嘿嘿一笑,“不要,就喜欢你。” 看着黎觅嬉皮笑脸的样子,步离反而冷静下来。 就算五十万曾经要了自己一家人的命,对黎觅来说,五十万的确什么也不是。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说实话而已,自己又跟他气什么呢? 黎觅观察着步离的神色。 他觉得如果换成别人听到他这么说,说不定就趁机跟自己要五百万了,但他知道步离不会。 这孩子看着傻,其实心里门儿清。 或许是知道从别处接受的馈赠终有一天会从自己身上讨回来,他从不好高骛远,也从不会提超过自身价值或是能力范围之外的要求。 果然。 “我就要五十万。”步离说。 “行。”黎觅一口答应。 虽然小孩脾气好,但毛还是得顺着摸。 “基金是吧……”黎觅想了想,“现在不是年末,有点不好办啊。也没事,等我问问朋友,约一下银行的人,找几个靠谱的让你慢慢挑,等决定了再陪你去买,好吧?” “好。” “还有你的经纪约,这个让希希跟你谈吧,她比较专业,肯定还有好多话要说。你知道我们一直把你当成重点项目来备案的,但是你一直犹犹豫豫,搞得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往下做,就搁置了。既然你相信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你失望。有关细节方面高层内部还要再协商一下,可能要个几天,没那么快,没问题吧?” “没有。” 步离有问有答,眼神随着黎觅的叙述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虽说这坏蛋平时没个正经,说到正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而且有一说一,不像外面的三无公司,只会开空头支票忽悠人。 黎觅板着脸,心里可乐坏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懂事,看着怪想让人亲一口的,不过还不是时候,得忍着。 步离避开黎觅不怀好意的目光,主动提醒,“那选秀……” “放心。”黎觅打了个响指,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c位肯定是你的,非你莫属!” 步离犹豫着低头,“那……不好。” 黎觅皱眉,“c位还不好?你还想怎样?” “不,我是说你们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好,很……很无耻!”步离抬头直视黎觅,“对,非常无耻。假造舆论,操控票数,根本就是枉顾有实力的人的汗水和努力……” “好了好了。”黎觅揉揉步离的脑袋,阻止步离说下去,“你阅历还少,很多事没经历过,所以你不懂。你以为给有实力的人相匹配的席位就有用吗?树大招风,真的对他们好?而且就算让他们成团又怎样呢?男团,说好听点叫团魂,能有几个真兄弟?出道之后还不是各混各的,各凭本事?在圈子里混的确需要实力,但实力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起步阶段,资源和曝光是远远排在实力前面的。小红靠捧可以,再要往上,想红极一时,长红不衰,实力、人脉、背景、运气、时机,缺一不可。这个很复杂,等以后空了再慢慢跟你说。现在别想那么多,做好眼前的事就行了,乖。” 信息量过大,一时难以消化。 步离有点呆,直到被黎觅弹了一记脑门,才渐渐回神。 其他的他不懂,但说到树大招风,步离不禁想到一个人——贺醴。 贺醴还在房间里睡着,但是黎觅脸上没有小聪明得逞的侥幸,只有果然如此的笃定。 步离歪头,“其实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早晚会答应你的,对么?” 黎觅承认,“对。” “为什么?” “因为你出色,因为你眼里有欲望,这样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甘于平凡。”黎觅眨眨眼睛,“以前是你没发现,而我早就发现了。” 步离撇嘴,按耐下被毫无掩饰的称赞取悦的心情,“那你叫贺醴来干什么?” “哟,才几天,连名字都知道啦,不错不错。”看步离眯眼,黎觅赶紧打住,咳了两声,正色,“没什么,就想让你们交个朋友,让他欠你一个人情,对你有好处。” “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算什么回答?步离不满,“那他的合约?” “早就解决了。” 步离狠狠皱眉,“所以那些有的没的都是你瞎说的?” “随便找个理由嘛,不然怎么叫他来找你?”黎觅不以为意。 找?躲还来不及。 步离懒得多说,直接臭脸,“你这么骗他,就没想过他会难过吗?” “他又不是你,我说什么还要照顾他的心情?随便来一个人都得照顾他的心情,那我得多累?”黎觅振振有词。 “我……”步离词穷,对这种真假参半、冷不丁撩一下的说话方式最没辙。 他想了想,“如果我当真了呢?” “你有这么傻吗?你不会。”黎觅笃定。 “我说如果。”步离认真。 “你不会。”黎觅坚持,“你顶多会揍我一顿,逼我帮他解约,不想签约还是不会签。” 步离不说话,一点不想承认自己跟黎觅想到一块去了,更不想承认黎觅居然很了解自己。 尽管贺醴不是自己签约的主要原因,然而身为朋友,步离不可能袖手旁观。 步离盯住黎觅,“那他以后呢?就算你不打算捧他,让他做助理是不是太过分了?” “唉。”黎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可用不着我操心。” 步离从黎觅的表情里读出无奈,疑惑更深,“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些事都不是你做的?那是谁?暮朝?” “你连暮朝都知道了?”黎觅十足意外,愣了两秒,迅速沉下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要多管闲事,只要告诉贺醴你帮他解决了合约问题,好好跟他相处,其他的不要多管,也不要多嘴,特别是不要自以为是,想替别人出头,就自说自话去找暮朝。我不是通知你,而是郑重警告你,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听话,也必须听话。” 黎觅突然的严肃闹了步离一个措手不及。 步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黎觅,仿佛提及的不是暮朝这个人,而是在谈论什么生死攸关的局面。 语焉不详,顾左言他,吊人胃口,尤其令人讨厌。 但步离知道黎觅不是在吊胃口,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警告自己。 清楚步离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黎觅缓和下神色,抛着手里的钥匙道别,“你听话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交给我解决。我走了,你早点睡。” “等等!”步离拉住黎觅,质问脱口而出,“你跟贺醴接吻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觅一个咯噔,“接吻?哈?谁说的?” 步离也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还问出了口,简直莫名其妙,可是问都问了,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步离支支吾吾,“就、就宗哥看到的,在培训基地,花园里,就你领着贺醴过来那天。” “瞎说什么?我敢么我?”黎觅嚷嚷,夸张的神色不像撒谎。 步离沉默两秒,突然呵呵,“你不敢?你也有不敢动的人?” “当然有!你以为我是谁,神仙啊?我只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经纪人好么!”黎觅拼命为自己争辩。 步离想翻白眼。 黎觅眨着眼睛,一瞬间恍然,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哦~原来你吃醋啊?那你早点问我嘛,憋在心里怪难受的吧?你也不想想,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怎么会跟别人接吻?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乱吃飞醋可不是好习惯。” 步离没好脸,“滚。” “嗯,滚了。”黎觅点着头领受了,转身往车门走。 “等等,你就走了?”步离无语,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呢!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真的很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筹钱,还得给希希打报告。”黎觅打了个哈欠,回头递过去一个飞吻,“回见!” 步离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默默望着骚粉色超跑一个掉头,吃了一嘴的尾气。 结果跑车开出去没多远,又一个掉头,回来了。 黎觅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步离抛媚眼,“其实你我也不敢动,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虽然我长得没池岭好看,但我技术比他好。你说池岭那个人吧,长着一张女人脸,能看不能用有什么意思?不如选我。你好好考虑一下哈~” 步离咆哮,“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3 2020-04-26 01:35:59 第61章 61 第二天起床, 贺醴闹着要走。 “步离, 虽然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的,你也不要忘记我!”贺醴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回家,而是去坐牢。 步离按住贺醴的小书包, 劝他冷静,“你跟gt的纠纷已经解决了,找个时间去办解约手续就好,我也决定要跟公司重新签艺人约,你现在走完全没有意义了啊?” 贺醴一听,负罪感更深了,“那我也没脸再留下来了,我太卑鄙了,我对不起你!” “我签约真不是因为你!”步离再三重申。 贺醴嗅着鼻子, 满脸不信。 “那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想签约吗?”步离叹气,“是因为我家里人不允许。现在他们想通了,都很支持我参加选秀。你知道我们公司以前是模特公司吧?前段时间才被收购, 又要整合重组,又要忙新项目, 杂七杂八的事情特别多, 搞得老板们都挺心急的。公司早就发了意向书下来要我们重新签约,刚好我手里有一个广告要拍,去了外地一段时间, 加上家里人反对,就一直拖着没答复。公司可能觉得我要跑路了,所以才找你来说那些有的没的吧。不过现在好了,我爸妈同意了,我也能签约了,我还挺高兴的呢。所以有你没你都一样,我都会签约的。” 步离觉得自己谎话说得越来越溜了,尽管觉得不好,但除了这样,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看看小孩都这么难过了,总不能跟他说黎觅是瞎说八道开玩笑的吧? “真的吗?”贺醴低头,蹭蹭脚尖,“我以为是黎总要潜规则你呢。” “这……当然不是。”步离尴尬,努力挤出假笑,“我有一个好朋友,以前跟黎觅是合作伙伴,因为他的关系,我跟黎觅还算有一点交情。我都跟他说好了,你就放心吧。” 看贺醴犹犹豫豫,步离补充:“你倒是跟我爸妈想的一样。他们一直觉得娱乐圈很乱,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怕我学坏。我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公司啊制度啊都成熟了,都有正规合同,就像一份工作一样。他们不信啊,后来看到你这么好的孩子跟我一样在做练习生,可能觉得我说的也没错吧,就想通了。” “你爸妈真好。”贺醴一脸羡慕,看样子是接受了步离的说法。 他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如果说错了,你不要生气。” “问。” “其实黎总跟我说你们在谈恋爱,你耍小脾气跟他闹别扭,不肯签约,不管怎么哄你都不原谅他,搞得他很没面子,就想找人吓唬吓唬你,让你服个软。可是我觉得他太坏了,你又那么好看,你才不会看上他那样的人呢,所以我不信,觉得他就是想潜规则你。但是你现在说他没有潜规则你,那你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 步离嘴角抽搐。 仔细想想,黎觅的理由的确更合乎情理。然而就算自己能想得到,也死都不想用! 看步离出神,贺醴歪头,眨巴着眼睛问:“所以你们和好了吗?” 他还没回答呢!别这么自说自话默认好不好! 步离挠挠脸颊,最终选择说实话,“不是,他瞎说的。但是他在追求我。” 贺醴眉头一皱,“所以他还是在威胁你?” 步离再次否认,“没有。他就是……呃,神经病,脑回路有问题。其实这次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一直没有跟他说过家里人的事,让他误会了,还把你牵扯进来。你就当他发神经吧,以后他说什么都别信,也不用怕他,可以先来找我问一问。” 贺醴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可要小心他呀!” “呵呵呵……”步离讪笑,又奇怪,“如果真的像黎觅说的那样,因为情侣之间的一点小误会把你的前途当赌注,你不觉得生气吗?” 贺醴顿了顿,摇头,“不生气。合约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但是对别人来说不一定。就像对黎总来说,你很重要,其他事,包括我和我的合约,都不重要。不管他是想跟你谈恋爱还是想潜规则你,至少现在,他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哪怕处理公司的事,最先想到的也是你。我觉得黎总能提出那样的条件,说明他把你看得跟我的合约、前途一样重要,虽然我不同意他的做法,也不会照他说的去做,但是我可以接受。” “这……行吧。”步离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一样重要?能这样算?明明是黎觅只顾自己爽,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好吧!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简直要命。 等等,这话听着怪耳熟,是不是以前有谁这么说过自己? - 黎觅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把存有五十万现金的储蓄卡交到步离手上,密码是步离生日,让步离先拿着,至于买什么基金,等以后再看。 比起自己,步离更担心贺醴。 在步离的信息轰炸下,黎觅一并约好gt的经理和法务,立即帮贺醴安排办解约手续。 步离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看步离要去,黎觅当然也要。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去? 因为上一世启明星最后合并到gt,步离对gt还算熟悉,公司大厦离大排档不算近,打车费用不低,坐公交要倒好几班车。 步离一脸嫌弃地看着两手空空的黎觅,“你车呢?” 黎觅抬眼望天,“没开。” “那你怎么来的?” “公交。” 步离呵呵。 黎觅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挠挠脸颊,给自己打补丁,“有直达,家门口就是站台,干嘛不坐。” 步离继续呵呵。 “诶你什么表情?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早就跟你说我没钱没钱,知道跑车油耗有多高吗?老子现在哪里开得起!要不是昨天半夜看你想我想得要命,我才不……” 黎觅跳脚,话没说完,被步离一把揪住衣领拖到门外。 门外停着一辆带雨棚的电动三轮车。 “坐这个吧。”步离甩甩钥匙,歪头问跟上来的贺醴,“行吗?” 贺醴乖巧,“行呀。” 黎觅绕着三轮车转了一圈,敲敲车灯,又拍拍坐垫,“嘿哟!我开过这个,可带劲了,我来开吗?” 步离懒得搭理,自顾自坐上驾驶座。 黎觅摸摸鼻子,跟在贺醴后面钻进雨棚。 步离搭上车把,扭扭屁股,回头嘱咐两人,“坐稳没有?起步很冲的,抓紧了啊。” 贺醴把书包换到前面,紧紧抓住扶手,“好啦~” 话音刚落,三轮车“呼——”的一声飞窜出去,把黎觅的叫声全堵回嘴里。 三人坐着三轮车招摇过市。 步离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突发奇想,回头叫了一声:“黎总。” 黎觅凑上脑袋,“嗳~” “你就没想过我这样开三轮车上街,万一被人认出来,拍个照什么的,以后红了变成黑历史?” 开着电动三轮车,载未来顶流和跺一跺脚整个内娱都要抖三抖的大佬去南圈首屈一指的经纪公司gt,步离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出来。 黎觅眼睛一亮,狠狠击了一下掌,掏出手机对准步离的后脑勺,催促:“快快快,转过来,黑历史给我留个底。” 步离没有回头,单手控住车把,缓缓竖起中指,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黎觅非但没当一回事,反而来劲了,“诶对,你看看你家大排档,好几年没装修了吧?虽然卫生状况还算可以,角角落落总是有点脏,不怕以后红了被人拍下来当黑历史?” 站着说话不腰疼,步离翻白眼,“那你出钱帮我们装修啊。” “好啊,我这就给希希打申请。”黎觅打了个响指,戳戳步离的背,“可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我记好了,以后都要连本带利给我赚回来的。” “那你当我放屁吧!”步离没好气,腾出一只手,绕到背后一统乱甩,企图拍掉黎觅不老实的爪子。 黎觅眯眼,一把抓住步离的手,偷偷在掌心最软乎的地方挠了一下,又很快放开。 怕黎觅小动作太多有危险,步离缓下车速,嘴上却不饶人,“再乱动,我撞死你!” 黎觅笑得更开心了,“连你自己一起?” 步离砸了一下喇叭,“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哈哈哈哈哈!”黎觅笑得前仰后合,头都快栽到地上去。 贺醴一个人抱着小书包坐在角落,一脸冷漠。 恋爱的酸臭味,狗粮走开走开~! - 顺利走完流程,三人离开gt。 “开心开心。”步离勾住贺醴的肩膀,一边往停车场,一边说:“我们去市中心玩吧,晚上请你吃饭,随便点,就当是庆祝你解约了,等吃完了再一起回宿舍。晚点也没关系,没车咱就打车。今天的开销我包了,谁都别跟我抢。” “回宿舍?呵呵。”黎觅冷眼看着贺醴,“你不再是助理了,你被解雇了。培训基地的宿舍是给练习生和员工住的,你不能住。” 步离转头瞪住黎觅,“你有病?” 黎觅抱着手臂,一点不怕步离翻脸,眼神还越来越冷。 步离哼了一声,转向贺醴,“听他屁话。晚上跟我回宿舍,明天一起训练。” 贺醴不说话。 黎觅冷眼又到,“训练?你是我的练习生么?凭什么免费蹭我公司的课?” 贺醴头垂得更低了。 不等步离发作,黎觅上前一步转身,站到贺醴面前,点点贺醴的肩膀,“你现在解约了,是自由身了,可以找下家了,那我问你,你要跟我签约吗?” “我……我……”贺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黎觅冷笑,“你又不是我的助理,又不肯做我的练习生,凭什么上我买的课,用我的资源,住我的别墅,还想跟其他人一起训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 +1 2020-04-28 23:16:18 读者“二咬”,灌溉营养液 +10 2020-04-28 22:08:56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 +1 2020-04-27 10:56:58 第62章 62 “嘿你干嘛?来劲了?!”步离生气了, 拽着黎觅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 扬起拳头,“你搞什么鬼?他刚跟gt解约,哪里能这么快跳你这个火坑?你还逼他,欠揍吗?” 黎觅矮下身子,朝步离猛挤眼睛, “我扮白脸啊,红脸留给你唱,让他多欠你一点人情,以后有好处。” “你——啊!!!”步离抓狂,狠狠叹气,一点不想问为什么,反正问了黎觅也不会说,干脆把问题抛回去:“那你想怎么样?我说什么你呛什么,你倒是想个好办法把他留下来啊?” “他这个人跟他家里人一样一板一眼, 你要直接送他什么,他肯定不好意思接受。”黎觅摸摸下巴,“这样, 你让他做你的助理,就伺候你一个人, 包食宿, 跟你一起住,还有工资,再把培训课程当成员工福利送给他, 允许他旁听,平时不上课的时候你要拉着他一起训练,那也没人会管的嘛。” 步离想来想去,觉得贺醴脸皮的确薄,不让他付出点什么,他能跟你急红眼,而且让他做自己的助理,自己肯定不会像gt的人一样欺负他,相反还能时刻照顾他,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于是松口,“好吧,我跟他说。” 步离赶走黎觅,拉贺醴上车,要带贺醴去市中心玩,顺便搓一顿好的。 贺醴脾气死犟,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步离请客,最后只能回家。 贺醴一进房间就开始整理东西。 步离委婉提及让贺醴继续做助理的建议,贺醴不同意。 “我知道你想帮我,也不怕替我出头。做你的助理我很愿意,可是你没有想过这样做,gt的人会怎么看你?其他练习生又会怎么看你?你跟黎总关系那么好,如果闹出事情来,他肯定会帮你的,到时候你要他们怎么说你呢?” “这我没有想过诶。”步离傻笑,满不在乎,“管他的!本来关系就没有多好,我才不怕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还能管得了别人的嘴吗?” “谢谢你。”贺醴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收拾书包,打算等步离回宿舍的时候一起离开,还没来得及道别,步离的电话响了。 步离接完电话,高兴得不得了,简直忍不住要给黎觅隔空送个飞吻。 “不用回宿舍了。因为我没有基础,他们给我重新找了老师,让我回公司单独培训,还有化妆师、造型师、摄影师也都有人选了,就缺一个助理。黎觅说了,我可是公司未来一哥,要有人帮我买饭、递水、擦汗,还要陪我说话、训练,帮我听音准、抠动作,负责逗我开心,全方位照顾我的起居,我看这么艰巨的任务除了你也没别人能做了,所以你肯不肯呀?”步离哼哼,得意地露出两颗虎牙,连最后一个借口也填上了,这下总没理由不答应了吧? 说得这么霸道,人却这么好。 贺醴停下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好。” - 两人第二天还是回了一趟培训基地,把落在各自房间的东西拿回来搬到公司宿舍,开始了全新的课程。 在合同敲定之前,步离单独见了谢馥希一面。 步离以为谢馥希要跟他说很多话,诸如娱乐圈的规则、炒作、人设,还有要他听话之类的,结果谢馥希只对他说了两个字:随意。 “你是我有自主选择权以来签的第一个新人,我也想做一个新的尝试,所以做你自己,你随意,其他的都交给我们搞定。”谢馥希语气轻松,并且满含期待。 步离挠挠脸颊,“你不是给我写了剧本吗……” “作废。”谢馥希双手交叉,凝视步离,“我想了很久,觉得那些不适合你。我本来觉得你很听话,最近几次见你,我发现你越来越鲜活,让我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不仅仅是你,我也想要做回自己,我们一起努力。” 步离奇怪了,“你的意思是你以前的行为处事都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难道是黎……呃,别人逼你的?就好比……苏砚明?” “苏砚明,哦……苏砚明。”谢馥希感慨着,似乎在回味什么有趣的事,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对,那是黎觅强|奸我的产物。” 如此虎狼之词,吓得步离一个哆嗦。 什么东西?!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哦对不起,少说了一个词,应该是黎觅强|奸我意志的产物。”谢馥希更正,跟着解释:“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当初我们的选择其实挺多的。那一批练习生一共二十来个,我们没有给他们安排任何行程,也不跟他们谈未来,只是让他们训练,观察他们的资质和态度。时间一长,有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四处打探消息,有的早早退出,还有的动了歪脑筋,开始勾搭公司里说得上话的人,不止黎觅,经理、副总,甚至经纪人,都有。苏砚明是最积极的一个,早早爬了黎觅的床,而且在床上玩得也挺开……” 谢馥希顿了顿,“啊对不起,我这么说话可能不太符合你的三观,请你不要介意。我喜欢什么事都摊开来说,毕竟签约之后,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哪怕你以后要恋爱,要约炮,要跟人上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你都要习惯跟我们坦白。这不是剥夺你的隐私权,而是你的工作性质特殊,这是你入这一行必须要牺牲的,你懂吧?虽然过后补救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不是聪明人的选择,而且不一定什么事都能救得回来。防患于未然也是我的处事原则之一,希望你理解。” 步离咬着嘴唇,不知道心里什么感想,然而嘴上已经妥协,“我懂。” “好。”谢馥希缓和下语气,“你可以把我当家人,当姐姐,或者你做不到,那你可以告诉郁萱,让她转达给我,也行。总之,只要我们达成共识就行。大事不含糊,小事不马虎,拿不准的事不要敷衍,交给我们。” 步离点头,“好。” 谢馥希满意地微笑,“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人总是要捧一个的,既然跟黎觅有了那一层关系,不让苏砚明沾点光也说不过去,我们还是很讲道理的。我看中他听话、心狠、豁得出去,就听从了黎觅的建议,把他打造成黎觅心中最完美的傀儡偶像。我们为他量身定做人设、剧本,乃至一张全新的脸,运营过程中也是紧跟热点,与粉丝紧密联系,缺什么,补什么,要什么,给什么,从头到脚,全部重塑,想看看最后到底会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作品。” 谢馥希娓娓道来,声音不高不低,甚至还有点好听,惹得步离寒毛直竖。 这能是捧人?这他妈是在养蛊啊! “你别害怕啊,我不会要你去整容的。”谢馥希眯眼,对着步离的脸一寸一寸看过去,“虽然你……鼻子塌了一点,脸肉了一点,眼尾翘了一点,人有点傻,还爱犟,但这就是你,这些缺点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你和苏砚明不一样。苏砚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能依靠我们给的剧本去演他自己,最后的失败也是必然的。当然同一个错误我不会犯两次。我想看你做自己,没有人设,没有剧本,随时根据你来调整团队的策略,看看最后到底能不能红过苏砚明。这是我一直区别于黎觅的主张,从没有机会实现,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 这他妈还是在养蛊啊,步离欲哭无泪,无奈贼船已上,加上“做自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含泪点头,“我尽量。” 看着步离精彩纷呈的脸色,谢馥希暗自高兴,喜欢的人果然还是要自己挑。 谈话末尾,步离问了谢馥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做这一行?是黎觅带你入行的吗?” 谢馥希挑眉,“你是想问我跟黎觅的关系?” “不,我就是……就是字面意思。”步离有点尴尬,提前打预防针,“我傻,想不了那么多,说话就是那个意思,不用考虑另外的含义。” “好。但我还是跟你说一下,黎觅以前是我上司,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我小时候跟他是邻居,他从小混社会,我觉得他很酷,就一直跟他混到现在。炒股、倒卖、电商、传销,什么都做过。这么多年,交情不好也得好了。但没有上过床,他不喜欢女人的。”谢馥希一股脑交代。 卧槽!这是什么剧情!圈内第一美女经纪人一本正经说着自己年轻时候的黑历史?还什么混社会,看他酷?这也太中二了吧! 步离讷讷,能毫无顾忌地在别人面前笑谈自己的发家史,这份洒脱,这份底气,大概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吧! “好啦,说正经的。”谢馥希逗完步离,转回正题,“是他带我入这一行的,但后来,我真心喜欢上这一行了,因为广大女性需要我。我和广大女性站在同一边,以发掘各色美人为己任,挖掘美色中值得追随和珍藏的每一点,略加一点包装,送到广大女性面前,填充她们缺失的梦幻和憧憬,丰富她们的精神生活,让她们快快乐乐投入美色的怀抱。我不是单纯地在做经纪人,我是在为所有女性做贡献!” 步离看着谢馥希,突然觉得谢馥希好像在发光。 他懂了!这就是颜狗!颜狗也可以说得这么高大上,简直是颜狗的极致啊!!他服了!!! - 步离跟贺醴相处了几天,觉得贺醴实在是奇怪。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穷,却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其次则是简单。 衣服一共三套,日用品少得可怜,小书包却总是鼓鼓囊囊的。 步离记得黎觅的叮嘱,没有在贺醴面前多提暮朝,自己随意上网搜了一下,得知暮朝最近在国外某个深山老林里拍一部悬疑电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剧组没人知道他在哪,直到某天洗干净出来参加某杂志年中庆典,小书包的秘密才解开。 那天贺醴给步离请假,说下午有事走不开,就不陪步离一起训练了,人在宿舍,如果有急事记得电话找他。 能让训练狂课都不上,究竟会是什么大事? 步离被勾得心痒痒,中途溜回宿舍一看,贺醴正在看杂志庆典的红毯直播。 昨天才在微博看到直播的消息,步离很快把两者联系起来,一脸懵逼地问:“你在看什么?不会是暮朝吧?” 贺醴回头看是步离,一点不惊讶,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咕哝了一句“咦你也知道呀”,转回去继续盯紧屏幕,“这家伙又出来骗人了,我得盯着他。” “我也不训练了,有点累,想休息半天。”步离瞎扯谎,指指屏幕,“我能一起看吗?” 贺醴大方地让出半边椅子,“行呀。” 两人头挨着头看了一个多小时,暮朝还没出来。 贺醴气坏了,痛骂杂志社,“主办方怎么回事,预告挂了一整场,让那坏蛋压轴,纯属骗流量,怎么可以这样!” 步离呆滞地点头,“嗯,嗯,嗯。” 贺醴揉揉眼睛,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暮朝。 他气鼓鼓地站起来,找到小书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像数宝贝似地摊在床上挨个排开,一边碎碎念,“坏蛋,坏蛋,坏透了,坏蛋。” 步离听到动静,回头瞄了一眼,瞬间石化。 满满一床明星周边,各种各样的写真、海报、手幅、明信片、手账本、金属徽章、亚克力牌,有q版的、正比的,真人的、手绘的,半身的、全身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暮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鸦泫”,灌溉营养液+1 2020-04-29 11:18:05 第63章 63 怎么这么眼熟? 步离想起自己床底下被某人偷走的小箱子, 床上这些除了没有不可描述的同人图, 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翻出来看,说明他没想着避开自己。 步离蹭过去问,“这些都哪来的?” 贺醴老实,“闲鱼上收的, 都是别人脱粉不要了,贱卖的,每个都很便宜!” “你收这些干什么?” “嘲笑他!”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 好缜密的逻辑,步离想鼓掌。 “步离,你说粉丝是不是世界上最凉薄的人?”贺醴垂下眼睛,“喜欢的时候当你是宝贝,连饮料罐上印着大头的塑料纸都要洗干净撕下来藏好,哪天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不仅后悔, 还把你当垃圾,转卖还算好的,有的直接扔垃圾桶, 转头又去喜欢第二个,也太无情了。” 你不是要嘲笑他吗?心疼他干什么?语气还那么凄凉, 搞得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步离迷惑了, 注意到周边之中有一张拍立得照片,花园里阳光灿烂,一个眉眼温润的少年倚着秋千笑得开心。 “这是……” “是阿酱。”贺醴难过两秒, 很快扬起笑容,“好帅的吧!” 步离把照片放到明信片旁边,虽然一个温柔恭谦,一个冰冷尖锐,气质十足迥异,然而单看脸,完全看不出有哪里不一样。 贺醴歪头,“你也看不出来?” 步离摇头。 贺醴指住自己的眼角,“阿酱这里有一个跟我一样的泪痣,那个坏蛋没有。” 步离仔细对比两张照片的眼部,“诶,是哦。” 可能是觉得不好看,趁还没出道,祛个痣不奇怪吧? “不止这里,还有脖子边上,大腿根上……”贺醴补充。 步离嘴角抽搐,“大腿根你都知道?” “我知道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他身上就三个痣,都很小,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贺醴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自豪。 “不是。”步离指指明信片上的暮朝,“我是说他。” “他拍床戏,太不要脸了!”贺醴握拳,“我看了一百多遍,我可以肯定没有了,脸上的、脖子上的、大腿上的都没有了!” 他拍床戏不要脸,你看一百多遍就要脸吗?你才十七岁啊孩子!而且脸上的痣都祛了,顺便祛一下全身更加不奇怪啊? 贺醴还在忿忿不平,“还有以前大家都说我们笑起来最像,现在一点也不像了。阿酱很温柔的,不可能像他一样冷酷,所以他不是阿酱,我肯定!” “是吗。”步离回应得有些敷衍。 他没看过暮朝以前是怎么笑的,所以无从对比,倒是因为祛痣想起了另一个可能性。 刚巧直播那边暮朝出场,贺醴抛下过气周边,飞快窜到电脑前坐好,眼睛直直盯着,就不动了。 这能是讨厌暮朝该有的样子?你怕不是个粉丝吧!还是会在闲鱼上盯着偶像的二手周边立即回收那种极度死忠。 步离哭笑不得地掏出手机,趁贺醴无暇分心,偷偷给黎觅发消息。 [暮朝是不是整过容?] 黎觅照例秒回,附上一串敲打的表情,[你调查暮朝?你不乖哦~] 步离翻白眼,[我要自己一个人调查,我会来问你?赶紧告诉我,很重要。] 隔了一会儿,黎觅回复:[是的,他做过微调,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也很少有人知道,你居然能看出来,也不简单嘛,老实交代,盯着看了多久?] 步离没管黎觅酸兮兮的语气,就专心问自己的,[调了哪里?] [嘴角,往下调了一点。他的案例比较特殊,希希做过调查,因为奇怪,还跟我说过这件事。他的五官虽然谈不上完美,也很不错了,绝对符合当下的审美,这个微调做得完全多此一举,甚至还没以前好看。] 步离盯着屏幕,把黎觅的信息来回看了几遍,觉得自己似乎能摸到一点真相了。 或许自己应该听黎觅的话,不要多管闲事,步离想。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真的太好奇了,加上上辈子贺醴的遭遇始终萦绕在心头,于是决定任性一回,彻底把这件事搞清楚。 一晃而过的红毯,加上采访也才短短几分钟。 直播很快结束,贺醴意犹未尽,点开回放重温。 步离走到贺醴身边,“贺醴,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不是被人掉包,他只是整容了?” 贺醴浑身一僵,怔了两秒,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地陡然炸了开来。 他回头,摆出有史以来最凶的表情,对着步离矢口否认,“我没有,从来没有!他没有整容,他也不会整容,不会!”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步离知道他肯定有。 欲盖弥彰的表情出卖了他,让人一眼看穿,他不但想过,还很有可能早就在心里认定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只是不愿意承认。 可是为什么呢?宁愿用掉包之类的荒诞借口来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 贺醴的表情糟糕至极,让步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反倒是贺醴发了一通脾气,率先软了下来。 贺醴扁着嘴,头垂得低低的,“对不起步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该对你这么凶,我错了。” “呃……没事。”步离大度,心里吐槽:怎么突然就唯一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贺醴没说话,走到床边,开始收拾周边。 他动作很慢,总是在东西收起来之前先被人像吸引,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越看,心里越难过。 “我说谎了,我是坏蛋。”贺醴喃喃,“不是阿酱不要我,是我把阿酱弄丢了。” 想起贺醴曾经说过家里人不喜欢他们做明星,步离开口,“是和家里有关吗?” 贺醴点头,“嗯。阿酱从小就很优秀,但是爸爸妈妈对他还是很严格。他不想出国读书,想呆在家里陪我,爸爸骂他白眼狼,贪心不足,对家里有坏脑筋,强行把他送出去了。后来他辍学溜回来,说要做明星,爸爸又骂他白眼狼、不知感恩,这么多年白养他了。家里因为这件事吵了很久,爸爸特别生气,把他打得棍子都断了三根,直到那天他带我出去玩……” 说到这里,贺醴激动起来,说话开始哽咽,“他说他放弃了,不会走了,会呆在家里陪我长大。我特别高兴,可是他又说,他会等我长大之后再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问他,那家里怎么办,你还会回家吗?他说不会了,也不会再姓贺,他会改名,搬出去一个人生活,但是我永远是他的弟弟,想见面的话还是可以见。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不能让他走,就跟他闹,要他答应一直一直留在家里陪我。他不说话,我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学着家里人的样子说他是白眼狼,不知感恩,家里这么多年都白养他了……然后、然后他送我回家,第二天就走了,再也没回来,等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他,他就变成暮朝那个大坏蛋了……” 步离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奇怪。暮朝那时候闹得那么厉害,现在跑出来一个贺醴,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然而照顾到小孩的心情,还是先把疑点放一放。 步离按着贺醴的肩膀安抚,“你别急,慢慢说。虽然的确是你做错了,但是能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是吧?” “没有了,我说完了。”贺醴克制着情绪,声音里满满的自责,“是我把他气走了,要不是我说了那样的话,他不会走的。” 倒也不一定。想走的人始终留不住,当时不走,说不定以后也会走。 步离心里这么想,没说出口,等贺醴渐渐平静,问:“你家里人反对你们做明星,难道没管你吗?还是说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嗯。”贺醴揉揉鼻子,“其实也不算偷偷,我从小被人监视,不管做什么家里人都知道,虽然这次出来没跟他们说,他们肯定派了人在监视我,说不定正躲在哪里等着看我笑话。” 噫!步离汗毛一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得这么奇怪,这小子不会是什么豪门少爷吧? 不等步离细想,贺醴又闹起来,“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知道是我说错话,可是那时候我才八岁,我什么也不懂,而且我也知道错了,他却一次都没有再回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还去整容,把我们都有的泪痣去掉,不知道又做了什么,连笑起来都不像了,没人说他整过容,没人看得出来,但是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要我了,他怎么可以,难道这样他就开心了吗?!” 难怪要去做微调,原来是这样,可是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幼稚呢? 步离挠挠脸颊,“那你这次偷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做明星,变得很红很红,打压他,让他退出娱乐圈!”贺醴回答得很快,答案也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和之前的说辞一般无二。 步离抿唇,默默盯着贺醴。 贺醴被盯得羞愧难当,低头坦白:“我……我不要暮朝,我要阿酱。我想带他回家,想让他知道外面一点都没有家里好,我想让他变回以前那个阿酱!” 良久的沉默。 步离若有所思。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贺醴抓住步离的手,急切寻求认同。 步离松开贺醴的手,“对不起贺醴,我不同意你的想法,我觉得你应该向你哥哥阿酱,也就是暮朝道歉。” “我会的,我知道错了,我会道歉的,只要他肯跟我回家,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贺醴允诺,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暮朝的身份。 步离苦笑,“你还是错了。你应该向他道歉,是因为你对他说了过分的话,而不是为了要带他回家才向他道歉。至于要不要回去,要不要变成你喜欢的那个阿酱,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 贺醴又急了,“那我呢?我怎么办呢?” 步离无奈,“他只是你的哥哥,就算听你的话跟你回去,也不可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而且你也应该要有自己的人生啊。” 贺醴咬牙,“我不要!” “啊……”步离叹气,“那我问你,你喜欢你哥哥吗?” “嗯嗯嗯。”贺醴拼命点头,“阿酱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最喜欢他!” “哪怕他不愿意,你也要带他回家? “对!” “如果他说他就喜欢现在这样,也不会再变回以前那个阿酱呢?” “不可以!也不可以不回家,他只可以跟我在一起!” “那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个可以永远陪着你的他?” “我……”贺醴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贺醴:他们肯定派了人在监视我,说不定正躲在哪里等着看我笑话。 步离:谁?出来报数。 暮朝:1 黎觅:2 步离:你??? 黎觅:嘻嘻。 —————— 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4-30 17:03:26 第64章 64 可能是被步离问懵了, 贺醴整天心不在焉, 不是发呆就是愣神,连吃饭都能吃到鼻孔里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步离觉得贺醴完全被家里人宠坏,思想很有问题,应该留给他时间好好想清楚, 因此没有多管。 两天后,步离请假回家。 合约基本敲定,为了让家人放心,步离希望公司能抽空派人到自己家,对着合同逐条解释给爸妈听,谢馥希带着郁萱和法务亲自到场,黎觅自然也在,却不是以老板的身份,而是经纪人。 众人相谈甚欢, 只有黎觅一个人尴尬得坐立不安,估计当着别人爸妈的面肖想人家儿子,脸皮实在顶不住, 才谈了没多久,就借口上厕所, 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老两口第一次见这阵仗, 特别新奇,逮着郁萱问东问西,步离早就听过无数遍, 实在无聊,也溜出门去,绕到江边,靠在黎觅旁边的栏杆上玩手机。 步离刷新朋友圈,被一张照片辣到眼睛,内容极其熟悉,发照片的人也很熟悉,就在自己身边,时间则是五分钟前。 像这样的照片步离看过不止一张,地点不一,时间大多在晚上,几乎每天都有,如果要给这套照片取个名字,步离觉得它应该叫“夜店猎艳系列”。 以防当事人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吃醋,步离懒得管,可今天人就在自己旁边,还能分|身跑去夜店不成? 步离转过手机,推推黎觅的胳膊,“你发什么呢?” “嘘!”黎觅压低声音,紧张兮兮,“我就在这儿呢,肯定不是我呀,你可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步离满不在乎,“我是问你搞什么鬼,天天辣我眼睛,拉黑你了。” “哎别呀,我给你说嘛,我不是资产都给希希冻结了吗?哪还有钱泡夜店,只能翻点旧照片出来每天发一发,勉强保住我夜店王子的称号这样子。你可别拆穿我啊,怪丢人的。”黎觅苦哈哈。 “王子?”步离翻白眼,“王八差不多。” “嘿你现在,不得了嘛。”黎觅摸摸下巴,“王八也没什么不好,王八活得长。” “祸害遗千年。”步离接上。 “哈哈哈!妙!”黎觅给步离鼓掌,恨不得他骂得再响些。 步离摸摸胸口,觉得斗完嘴舒坦多了,想起还有事没说,于是收起手机,正色道:“这几天听贺醴提到一点暮朝的事,想跟你说一说。” 黎觅抬抬下巴,让步离继续。 “就那天问你暮朝有没有整容,贺醴一直觉得暮朝出道之后变了一个人,我猜暮朝可能是整容了,就找你求证一下,果然是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之前以为贺醴讨厌暮朝,结果不是。“ “那是什么?” “他喜欢暮朝,想让暮朝退圈,陪在自己身边。” “哦?”黎觅表情玩味。 步离反应过来,狠狠抽了黎觅一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不是那种喜欢!” 黎觅表情丝毫未改,“怎么不是?他们又不是亲兄弟。” 这下轮到步离惊讶,“哈?!你没跟我说啊?” 黎觅切了一声,“这还用说?你不是盯着暮朝看了很久么?你觉得他们像?” “不像。”步离讷讷摇头,又问:“贺醴肯定不知道,那暮朝知道吗?” “贺醴?他知道。整个贺家都知道。” “哈?!那这……这……”步离词穷了。 黎觅没去管步离的震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确定贺醴喜欢暮朝?不是你自己杜撰,或是猜测?” 步离想了想,有点不确定,但还是如实相告:“他亲口说的,说他喜欢暮朝,想要跟暮朝永远在一起,至于是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其他,我不知道。” “那无所谓。”黎觅撑住下巴,陷入沉思,迎着江风走来走去,一边喃喃,“这么早,竟然这么早吗?啊……居然这么早,是我完全想错了吗?” “哪里早了?就算不是亲情,贺醴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现在顶多算早恋。” 步离就事论事,可惜黎觅完全没听见,两人说的更加不是一回事。 黎觅发了很久的呆,也不理步离,就自言自语,零零碎碎地说着步离听不懂的话,搞得步离以为他中邪,差点要锤人,刚举起拳头,人立马清醒。 黎觅目光炯炯,神色异常兴奋,一把搂住步离,对着步离肉嘟嘟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宝贝!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步离两眼发直,懵在原地。 等回神,黎觅早就走远,自顾自打电话去了。 温热的触感好像还留在脸上。步离抬手,使劲挠了挠脸颊上被亲到的地方,那软软的感觉好似放大了数倍,非但没消下去,反而更奇怪了。 步离甩甩脑袋,不挠了,改用搓,仍旧无济于事,只搓得脸颊越来越红。 他以为自己会觉得很恶心,但是没有。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好像……也不讨厌? 黎觅打完电话回来,完全没想起来刚才亲了步离一下,只兴致勃勃地拉着步离说:“暮朝在h国拍电影,偶尔会回自己公司,我打算近期让他们两个见一面,撮合他们和好,你觉得怎么样?” “啊……啊?”步离呓语。 “诶你脸上怎么这么红?被蚊子咬了?”黎觅转过步离的脑袋,对着路灯仔细观察,看步离脸上被抓得一道一道,得出结论,肯定是被蚊子咬了,痒了挠的,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小瓶装驱蚊水,“夏天就是蚊子多,这个要吗?” 要你个头啊!步离斜眼,回忆刚才听到的话,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撮合他们和好?你能有这么好心?良心发现了吗?”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哪里用得着发现?”黎觅摸摸胸口,“当然让贺大少爷开心也挺重要。贺家的时酒集团你听说过么?世界驰名的醴白就是他们的品牌,受国家保护,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几百年前。暮朝就是贺家本家掌权那一支的大少爷。” “醴白?!”步离吸气,“醴白啊,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全国人民都知道吧!”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黎觅笑笑,“所以让你跟贺醴好好相处,哪怕没有好处,也千万别得罪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九代单传,贺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你不是说暮朝才是大少爷吗?”不等黎觅回答,步离自己反应过来,“哦,他们不是亲兄弟,也就是说暮朝不是贺醴父母亲生的?” “暮朝是养子。”黎觅解释,“贺醴父母本来生不出孩子,为了争产,就收养了暮朝,打算当继承人来培养,还给他改了名字,贺老爷子钦点的贺酱,入了族谱……” “等等,他真的叫贺酱啊?”步离扯扯嘴角,“这名字,可真是……” “恶心。”黎觅接上,又补充:“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的。贺家只有本家的人才有资格用酉字旁的字做名字,像贺醴,还有他爸爸贺酽。贺酽为了让贺家承认暮朝,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得到老爷子点头,肯让暮朝改名,结果给批了一个‘酱’字,圈子里都笑翻了。谁知道贺酽是个狠人啊,为了财产,这么大的羞辱都忍了下来,也不管孩子心里怎么想,唉。” 可能就是这样,把好好一个孩子养成了疯子,后患无穷,不仅端了贺家,还殃及他这条池鱼,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冤大发了。黎觅叹气。 “真狗血。”步离总结评语,又觉得不对,“贺家是贺家,他们开他们的酒厂,关我们什么事?” “这你就不懂了。”黎觅语重心长,“贺家祖上的确是开酒坊的,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单单开酒厂了,各行各业都有涉猎,虽然规模和思瑞没得比,但他们上头有人,有我们这种人永远无法企及的人脉,惹不起。” “那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怕他们吧?” “本来是啊,可谁让他们家出了一个暮朝呢。” 步离恍然,“也是,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来娱乐圈,还一来来俩,烦死你了吧。” 这样一来,本来没交集也不得不接触了。步离心里想着,看到黎觅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或许黎觅不是无奈暮朝进娱乐圈,而是单纯地忌惮暮朝这个人。 步离歪头,“暮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步离越发确定心里的想法。 “我怎么觉得你很怕他?” “对,我跟他有一点过节,他让我吃过很多苦头,我怕了他了,怕得要死。” 黎觅爽快承认。上辈子为了输赢,斗了个你死我活,搞得差点一辈子栽在牢里出不去,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来一遍,要是还重蹈覆辙,那不是傻逼么?面子算个屁?输赢算个屁?哪有小命重要?神经病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步离眯眼,露出怀疑的眼神。 “你不用不相信,我只是个普通人,顶多比较走运。”黎觅难得正经,认认真真看着步离,“我没有司裘那样的能耐,没有贺醴的出身,更没有暮朝的狠。我拥有的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回来的,攥进手里不容易,要失去,很可能只是一眨眼。我有很多掣肘,有很多无奈,还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也有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做的事,一点没有你想的那样无敌,你是不是失望了?” 步离抿唇,低头踢了两下石子,“我也是普通人,我觉得自己很好,一点不觉得失望。” 黎觅愣了两秒,突然笑开。 他听懂步离的话了,虽然一句都没有提到自己,却莫名悦耳。 他看了步离一会儿,再次掏出驱蚊水,喷出一点到手指上,细心抹向步离脸颊,一边牢骚,“你啊,让你对我说一句好话就这么难?” “反正你会脑补。”步离撇嘴,狠狠拍开黎觅的爪子,没必要说好话,更没必要涂驱蚊水! 黎觅不甚在意,收起驱蚊水,转过去靠住栏杆,望着对岸繁华的夜景低声承诺,“但我会保护好你,尽到一个经纪人的责任。” 步离瞥了黎觅一眼,只是经纪人么? 黎觅挑眉,“诶你现在失望个什么劲?让我当经纪人委屈你了怎么的?” “滚啊,才没有。” 关经纪人什么事啊……步离有点尴尬,用力搓了搓脸颊,觉得江边呆不住了,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黎觅跟着步离转身,目光追随步离的背影,直到融进夜色,再也看不见。 他开始有点懂池岭的心情了。 或许是这一世活得太过顺遂,有点得意忘形,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哪怕重来一遍的不止自己一个又怎样?全都不值一提。 直到遇见暮朝,不愉快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心生警惕,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念头。 能和谁说? 池岭?方宥?又或是司裘? 没有人。一个都不能。 但现在有了,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他承认了,他的确是最特殊的,并且无可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鸦泫”,灌溉营养液+3 2020-05-01 20:12:04 第65章 65 黎觅发了会儿呆, 才想起正事没说, 人莫名其妙跑了。 刚想追过去,碰到一群人出来,原来已经谈完,准备离开了。 黎觅无奈,和众人一同告辞, 偷空朝步离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等会儿联系,然后蹭谢馥希的车走了。 把人送走后没多久,步离接到黎觅的电话。 “贺醴的事还没谈完。”黎觅语气正经,“暮朝身份特殊,贺家又是那样的背景,我一直以为他们两兄弟因为家产不和。暮朝不用说了,提到贺家从来没一句好话。贺醴虽然蠢,贺氏那么大一分家业, 是个人就难免有私心。现在想想,可能是我想错了。我只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节,具体不知道什么事, 你知道么?” “过节谈不上吧,我觉得就是个误会。”步离把贺醴交代的往事简单说了说。 黎觅呵呵, “就这?” 对于黎觅的不屑, 步离不甚认同,“你不是暮朝,你理解不了他的感情。” “无所谓。”黎觅没当一回事, 又因为牵扯到上一世,不方便细说,于是总结:“总之,我们只要在暮朝动手对付贺家之前尽快把贺醴摘出去,也算把我们都摘出去了。” “暮朝要对付贺家?” “目前有这个想法。不过那是贺家的事,我们只需要管好贺醴,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决了,以后就彻底跟我们没关系了。” 什么“我们、我们”的,明明是你吧,步离在心里吐槽。 不过说到暮朝要对付贺家,贺醴上辈子的遭遇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顾以唯百分之百牵扯在内,谢馥希也难脱身,那么黎觅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重伤贺氏太子爷可不是小事,贺家不可能毫无反应。贺家追究起来,难免顺藤摸瓜找上黎觅,所以黎觅该怕的是贺家。而暮朝和贺家不对付,敌人的敌人按理来说是朋友,为什么黎觅怕的人会是暮朝呢? 久不闻步离吱声,黎觅敲敲听筒,“嘿,想什么呢,说话。” “噢,噢。”步离回神,“所以你是要让他们见面吗?” “对啊。你不是说贺醴肯认错了嘛,那就让他当面给暮朝认错。暮朝人在h国,包机过去方便得很,你跟贺醴说一声,定个时间,我来联系暮朝,让他们见个面,说开了,这事儿也就算完了么。”黎觅想得简单。 “我看不行。”步离泼冷水,“贺醴想让暮朝跟他回家。” 黎觅一噎,“回家?回贺家吗?这怎么可能?贺家把他当条狗养,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非得回去做狗?吃饱了撑的?” 黎觅话说得难听,但步离信。就算贺家是普通家庭,暮朝是亲生的,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沦为别人的附庸。 可惜贺家不是。 好不容易脱身,这么多年也算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天地,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再回去自投罗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愚蠢。 “我明白啊,但没用,贺醴不明白。”步离吐苦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思维简直清奇,人嘛,不坏,就是死脑筋,跟个铁憨憨似的。我劝过他,他不听,不但要带暮朝回家,还要他退圈。道歉倒是其次了,我怕让他们现在见面,反而闹得更僵。” 黎觅不说话了。 明明需要从长计议,他却恨不得明天就把贺醴打包送去h国塞给暮朝。 步离觉得黎觅很反常,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要解决?” 黎觅还是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吧,步离很快放弃,换另一个问题,“不说贺醴,暮朝那边没问题吗?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会接受贺醴的道歉吗?” 又或者,表白?步离在心里补充。 黎觅终于出声,“他那边用不着你管,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只要管好贺醴就行。” 大的管不着,可是小的我也管不了啊。步离苦着脸打预防针,“反正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只能尽量帮忙劝。至于他能不能想通,想通多少,最后会不会见面,见了面又会说什么,那我不能保证。” 黎觅沉默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录音笔你有的吧,我记得我给你配过一支,明天回去就带在身上,有事没事套点话。当然你要不高兴,不套也行,就开着,别管录了什么,只管录下来给我就行。” 步离眉头一皱,“你要伪造录音?” 黎觅打了个响指,得意:“给暮朝量身定做,妙不妙?” 妙你个头!步离无语,“你怎么这么无耻?” 黎觅想也没想,“你怎么还没习惯?” 步离没心情玩笑,还在想录音的事,“你以为暮朝是傻逼?” “那不能。”黎觅老实,“他要是傻逼,那没人厉害了。” “那我知道了,你是傻逼。”步离微笑,“圈里撕逼伪造录音还少么?没头没脑交份录音给他,他能信?” 黎觅讪笑,“万一他太高兴,就信了呢。” “然后再一高兴,飞回国找贺醴,穿帮,找你打架?”步离气笑。 “这不行这不行,哈哈哈。”黎觅自己也笑了,主动退一步,“那你先劝着吧,有好消息再告诉我。” 刚才还急得要死,怎么突然就不急了?步离猜不透,索性不管,答应道:“行。” 挂断之前,黎觅想起一件事,提醒:“报名表别忘了交,虽然都是自己人,流程还是要走的。材料都给我好好写,面试也可以开始准备了,认真点,别给我丢人,听到没有?” “嗯。”步离乖巧,又说:“贺醴说要跟我一起交,不用另外通知他了,我会跟他说的。” “算了吧,我可巴不得他忘掉。”黎觅嘟哝着挂了电话。 什么意思?是不希望贺醴参加吗?步离奇怪,盯着电话发了会儿呆,又想通。 贺醴资质好不假,可惜是贺家的人,捧出来了又怎样,终究养不熟,哪有自己这样的素人好掌控。 呸呸呸,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步离挺胸,努力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嗯,不好惹! - 第二天上午,步离接到公司通知,说是办公室的天花板漏水,练习室的镜子也多有破损,需要紧急维修,全体人员放假一天。 步离安心在家宅了一天,劝说行动暂缓。 贺醴还是游魂状态,发消息半天才回,还老是答非所问,让步离放弃了交流的想法,打算等见到人再说。 等回到公司,步离溜达一圈,没发现哪里不一样,也没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在老师的带领下投入紧张的课程之中。 傍晚,老师下班回家,两人照例留下加练。 除了贺醴和步离,练习生们都在郊外参加集体培训。 公司静悄悄的,平时满员的宿舍也没几个人。 步离关上门,走到贺醴身边,想问一问自己不在的这两天他想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让贺醴抢先。 “我想好了。”贺醴神志清醒,眼神坚定,看样子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慎重地做下决定。 不错不错,自己功不可没。步离得意,然而贺醴接下去的话让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三观产生了从没有过的震动。 “我错了,我会道歉的,也不会再逼他回家,但是如果他同意跟我回家的话,以前发生的事一笔勾销,我也允许他以后继续对我保留龌龊的心思。” “什、什么?!”步离表情扭曲,“你你你、你说什么?以前发生了什么?什么龌龊?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个问题很严重,你可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就是他一直勾引我。” “他他他怎么勾引你了?”步离结巴。 “对我笑,我要什么都答应我,只对我一个人好,老是让我心跳加速,看到他就脸红。”贺醴一本正经。 步离嘴角抽搐,“还有吗?” “还有……还有……”贺醴低头,红着脸凑到步离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 天啊,这就是个傻憨憨!步离扶额。 自己做春梦醒了怪春梦对象非要让自己梦见,闻所未闻! 什么他对你有龌龊心思,难道不是你对他有龌龊心思吗大哥! 贺醴拍拍通红的脸颊,抬眼望天,“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面,见不到我,肯定很难过。虽然在家里也很难过。你想想啊,喜欢的人就住在隔壁,明明天天见面,一伸手就能碰到,却不能说,也不能在一起,该有多难过啊。他太傻了,其实我都知道。” 你个傻憨憨说谁傻呢? 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脑补是病啊大哥! 步离走到墙边,缓缓扶住墙,他要静静。 贺醴却很高兴,为终于掌握到暮朝的把柄而高兴,也为自己的大度感到欣慰。 “只要他跟我回家,我允许他喜欢我,允许他偷偷跟我好,也只能跟我好。但是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弟,谈恋爱是不对的,嗯,不对。”贺醴眼睛越来越亮,计划通get√。 步离转头,“贺醴,你跟暮朝不是亲兄弟吧?” “对啊,不是啊,但他还是我的哥哥啊,有什么不对吗?”贺醴天真。 很不对好吗!步离简直想咆哮,冲到贺醴身边按着人坐下,开始审问,“你认真回答我,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 “说过,天天说,早晨起来说,睡觉前也说。” “小孩子那种不算!” “什么才算小孩子?” “啊啊啊!”步离抱头,“别管这个了,我们换个问题,他有对你表露过不寻常的依恋吗?有对你做过超越亲人之间的接触吗?” “没有。”贺醴摇头,“他以前天天跟着我,但喜欢抱着他的人是我。他离开家里之后,从来没有回来过,但是他名气大,还会书法,所以经常会在文化节、电影节,还有慈善晚宴啊时尚酒会之类的地方看到他,我都有去,但是他都没有理我。他肯定是因为当年丢下我一个人离家出走内疚,又怕我知道他的龌龊心思,自惭形秽,所以故意不理我。” 你还懂自惭形秽呢?步离晕晕乎乎,挣扎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做那什么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前两年。”贺醴脸蛋红红,“晚上老是做梦,一定是他也在想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太不要脸了。” “……”步离抬手,“等等,等等,你让我捋捋。” “哦,但不要太久,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呢。”贺醴抿唇,“我想见他一面,把这些话都告诉他,他一定会跟我回家的,你说对吗?” 步离脑袋空空,一团浆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遵从内心,问出了心底最迷惑的问题:“贺醴,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02 01:24:14 第66章 66 贺醴怔忪了一会儿, 没有再问小孩子不小孩子的傻话, 只是一个劲摇头,“不会的,我不会的,他是我的哥哥。” “他不是。”步离无情地拆穿,“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他现在叫暮朝,不姓贺,也不再是贺家的人。他自己选择和贺家断绝关系,他不单单抛弃了你,他还抛弃了整个贺家,这么多年,如果后悔,早就回去了。他没回去,说明他不后悔, 你又为什么非要他跟你回家,做回你的哥哥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贺醴委屈, 大声反驳,“可是他不做我的哥哥, 我跟他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我还怎么跟他在一起?!” “我早就跟你说过, 就算他是你的哥哥,你们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啊。”步离无奈,“你们不是亲兄弟, 所以你们之间不是只有做兄弟这一个选择。你不是说他喜欢你吗?你也喜欢他,这不就是最好的关系吗?你可以追他,跟他表白,做他喜欢的人,做他的爱人,可以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 贺醴眼睛越睁越大,紧紧抓住步离的手,“真、真的吗?” “真的。”步离笃定。 贺醴松开步离的手,开始发呆。 他收敛了神色,情绪渐渐趋于平静,嘴唇轻轻抿着,似乎在咀嚼步离的话。 他想了很久,没有再闹,反而笑了起来。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贺醴转头,直直盯向步离的眼睛,一直盯到步离心里,“喜欢有什么用?喜欢就能在一起吗?在一起就不会分开了吗?” “……” 步离沉默了。 不是气愤,不是无奈,而是他发现一直以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自居的自己,竟然被贺醴这个稀里糊涂的当局者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喜欢有什么用? 喜欢,就能在一起吗? 在一起之后,就不会再分开了吗? 哪怕是伴侣、爱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两个有感情的陌生人,仅靠喜欢和爱意维系的关系又哪里比得上亲情牢固呢? 步离后知后觉,或许蠢的从来不是贺醴,而是躲在一边看戏的他们。 气氛一瞬间冷落下来。 贺醴收起笑容,转身走到墙边,靠着镜子站了一会儿,默默打开音乐,像往常一样开始训练。 步离几次张口,始终找不到话说,渐渐放弃,也习惯性地跟着音乐开始跳舞。 - 那天过后,贺醴又开始神游天外。 步离觉得自己搞砸了,非但没把贺醴歪掉的脑回路掰回来,还很有可能越扯越远了。 步离不敢再撩拨贺醴,怕再一次触动到他哪根奇怪的神经,起到反效果,怂了两天,熬不过去了,主动给黎觅打电话,准备交代自己做的蠢事。 电话打不通,不是没人接,而是不在服务区。 步离致电谢馥希询问,得知公司临时有事,派黎觅出差去了,人不在国内,过几天回来。 《一起造星吧》开赛在即,忙是难免的,步离表示理解,还有点庆幸,不是自己不主动认错,而是形势所迫,没法交代。 训练照常进行。 步离心里忐忑,怕贺醴一个冲动直接飞去国外见暮朝,又怕他想不开,回家闹出点什么事来,好在小傻子脑回路异于常人,行为举止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发了几天呆,又跟没事人似地开始勾肩搭背哥俩好了。 步离求之不得,就当失忆,绝口不提暮朝,以为两人心照不宣,结果贺醴自己把暮朝的照片围着床贴了一圈。 那天天蒙蒙亮,闹钟刚响,步离还没清醒,就看到贺醴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攥着一把飞镖,对着墙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扎过去,嘴里碎碎念:“坏蛋,大坏蛋,给我退圈吧,坏蛋!” 可能是早上的仪式起了作用,贺醴训练格外卖力,一边挥洒汗水,一边碎碎念:“变红,变红,变红!第一,第一,第一!退圈,退圈,退圈!” 原来不是失忆,是回档啊! 步离扶额,啊……你开心就好! 他不想管了,让黎觅愁去吧! 此时的黎觅正在h国山区某个小村庄的招待所里等暮朝收工。 招待所设施简陋,又脏又破,加上在深山老林,环境极其恶劣,黎觅倒是不介意,在剧组隔壁开了一间房,还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火腿肠,躺在床上一边啃,一边等人。 傍晚时分,暮朝结束一天的拍摄,回到招待所,在房门外见到了闻声赶来的黎觅。 暮朝灰头土脸,浑身被泥水浸湿,几乎看不清容貌,只有身姿始终挺拔。 他比一米八|九的黎觅稍微矮个几公分,然而在吊儿郎当、永远站没站相的黎觅身边,看着非但不矮,反而更高大了。 两人的会面早在数天之前约好,暮朝却像不认识黎觅一般,看到来人,神情滞了一瞬,目光停留许久,才想起这人是谁,一脸阴谲地刮了黎觅一眼,转头打开房门,径直走进浴室,拧开花洒。 黎觅摸摸鼻子,跟在暮朝后面进了房间,反锁上门,找了张沙发坐下,等暮朝洗澡。 住居环境都这么差,拍摄环境更不会好到哪里去。暮朝洗去一身泥水,随意套了件浴袍出来,旁若无人地往床上一坐,开始擦头发。 没人说话。 温度仿佛冻结,随着房间主人越来越低的气压,还在不断往下降。 黎觅打了个哆嗦,察觉出不对劲,眯着眼问暮朝:“你在拍什么戏?” “悬疑,犯罪,追踪。”暮朝抬眼,冰冷的语气让本就滞涩的气氛又不自觉地降下一个度。 黎觅一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演什么?警察?” 暮朝嘴角微弯,声音沙哑,一脸阴沉,“杀人犯,连环。” “草!!!”黎觅骂了句脏话,像见到鬼似地拔脚冲到玄关,哆嗦着旋开保险栓,打开房门挤身出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你先冷静冷静,我晚点再来!” 以二十七岁之龄二度登顶影帝宝座,暮朝的演技永远是圈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天才也好,老天爷赏饭吃也罢,有一点可以确定,暮朝是个彻头彻尾的体验派。 虽然身在娱乐圈,黎觅对表演毫无兴趣,只略有耳闻,说暮朝演什么像什么,生生活成了戏里的人,不像体验派,倒像鬼上身。 黎觅原本对此嗤之以鼻,跟暮朝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不得不服。之前演医生、艺术家之类的还好,顶多禁欲一点,疯癫一点,这次演个杀人犯还得了?赶紧开溜。 暮朝擦完头发,换上便服,出门跟剧组一起吃饭,顺便喊上黎觅。 暮朝出戏之后缓和许多,然而还是冷冷的,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黎觅,就不管了。 都是h国的人,黎觅不太熟悉,胜在脸皮厚,哪怕语言不通也一点不妨碍,众人推杯换盏,很快打成一片。 饭后,两人回到房间。 暮朝走到窗边,点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把烟盒抛给黎觅,主动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终于变回活人了!不枉他饭桌上拼命调动气氛。黎觅得意,接住烟盒抽出一根,倾身靠近暮朝,偏头借了个火,缓缓道:“好事。” 两人也不急,靠在一起吞云吐雾,消遣够了,才谈及正事。 黎觅掐灭了烟,掏出u盘插进笔记本,点开里面的视频,朝暮朝抬抬下巴:“看看吧,包你满意。” 暮朝看了几秒,眼神一冷,“我让你看着他,你监视他?” “怎么能叫监视呢?”黎觅指指屏幕,“这是练习室,是公共场所,有监控不是很正常么?他们也都知道。” 暮朝冷笑,“监控能有这样的收音效果?” “你山里呆傻了?思想还停留在十年前?时代在进步啊大哥,出去看看,现在都装这样的了,我自己公司还装那种没声音的老掉牙的东西,我不要面子的嘛?”黎觅一本正经。 暮朝斜眼,表情十足不屑,仿佛在说:吹,继续吹。 “嘿你这人,这时候倒来跟我谈道德问题了?你他妈是什么好人吗?”黎觅翻白眼,把视频拉到关键部分,调高声音,“仔细看!” 暮朝被视频吸引,没空再管黎觅。 画面从步离关门开始,以“在一起就不会分开了吗”结尾,连贺醴对步离耳语的内容都听得清清楚楚,必然是后期做了放大处理。 暮朝维持着最初的坐姿,一动不动地盯着漆黑的屏幕,好像视频还没结束。尽管视频的内容令他十足惊愕,脸上的表情却分毫未改。 黎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暮朝的反应,发现滴水不漏,怎么都猜不透,然而来自上一世的记忆让他笃定暮朝对贺醴的感情深到任何人都无法想象,或许只差一句点醒,这一世早点醒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暮朝不说话。 黎觅也不说话,体贴地留给暮朝思考的时间,一连等了十几分钟,人都开始犯困,暮朝还是老样子。 黎觅不耐烦了,敲敲屏幕,提醒暮朝回魂,“嘿,什么感想?说说。” 暮朝一个惊醒,微微弹了一下腰,自觉失态,仰头靠在沙发上,捂住额头。 许久后,他哑声,“不做了。” 黎觅啊了一声,“什么?” 暮朝仰头,一字一句,“不做哥哥了。” 不做哥哥,也不做贺家的狗了。 黎觅挠头,管他做谁的哥哥,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然而暮朝吐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又哑巴了。 黎觅斟酌着开口,“所以,之前的计划作废?” 暮朝沉默良久,“作废。” 最好!黎觅按捺住得逞的心情,冷静陈述:“他的报名表我们已经收到了,初筛结果还没公布,我这就通知下去,直接把他筛了。” “等等……”暮朝迟疑着,改谈另一个问题,“我现在对你那个项目倒是有些兴趣了。” 黎觅愣了一下,眼睛瞬间发亮,语气中兴奋难掩,“哟,哟,哟!怎么说?” “你不是缺个pd么?”暮朝招手,“项目书拿来看看,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03 15:28:02 第67章 67 黎觅从h国回来后, 一直处于持续掉线状态。 公司不见人, 通话常年不在服务区,说是刚回国又出国去了,除了曾经打过一个电话让步离安心训练之外,几乎人间蒸发。 海选仍然在有序地进行着。 初筛名单公布,步离毫无意外顺利通过, 加上贺醴和宗舟,三人一起参加面试,静心等待最后的结果。 黎觅长时间缺席,谢馥希把黎觅原来的助理调去步离身边配合工作,又给步离配了一个生活助理,加上造型师、摄影师、化妆师、宣发等等,团队初步组建完成。 步离上交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各平台主页、粉丝组织逐步由团队入驻及接手。 因为《明星衣橱》和饮料广告的曝光,步离吸到一些粉丝, 成立过后援会,因人员流失,运营得不怎么样, 但一直有人打理。 步离发现打理后援会的粉丝就是当初为了向黑心宠物店维权临时拉的小群里的人,因宠物结缘, 被步离私下里表现出来的性格打动, 不管步离进不进娱乐圈、签不签公司、有没有曝光,都一直默默支持他到现在。 步离很感动,向团队申请保留后援会的骨干人员, 留下宣发的联系方式以便将来接洽,还偷偷向她们透露自己报名参加了《一起造星吧》,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回馈大家的支持。 此外,贺醴也在谢馥希的推荐下和zk签了一个短期宣传约,zk负责合约期内贺醴的包装、营销和商务洽淡,抽成不高,时间也只有半年,几乎就是为了《一起造星吧》而设。 很快来到面试结果公布这一天。 步离一点也不担心自己。 按公司近期对贺醴的安排来看,贺醴肯定也是入围了的。 宗舟就不一样了,虽然通过了培训考核,成绩不甚理想,始终在淘汰边缘徘徊,整天提心吊胆,公布结果这天更甚,搞得步离也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 录制邀请陆续发出,贺醴第一个收到短信。 步离不急,没怎么关注自己。 宗舟等了整整一天,手机完全没动静,只能寄希望于晚上八点报名网站上的公示。 如果黎觅在的话就能直接问他了,步离这么想着,傍晚结束课程,洗完澡,在宿舍见到了黎觅本人,二话不说被拐上跑车,来到南市著名的摩天轮景区。 步离稀里糊涂地跟着黎觅走进一家挂着暂停营业的餐厅,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以童话为主题的情侣餐厅,是摩天轮脚下景观最好也最有名的一家,色调主打粉红、粉紫、粉蓝,座位设计成不同甜点的样子,到处充斥着独角兽和美少女元素,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地方,可惜步离不是。 两人入座。 步离坐在甜甜圈卡座上,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你到底要干嘛?” “请你吃饭。”黎觅重复上车时的回答,又显摆:“我自己的店,平时得提前三天预约,今天为了你休店,就招待你一个,怎么样,不错吧?” 步离嘴角抽搐,指着桌上粉紫色的公主摆设,“你觉得我会……会喜欢这个?” 黎觅摸摸下巴,不应该啊。摩天轮,情侣座,梦幻童话主题,可可爱爱的男孩子就应该配可可爱爱的场景,所有跟他来这里的男孩子都很喜欢,步离这么可爱,没道理不喜欢啊。 步离敲敲桌子,“你是中邪了吗?” 黎觅不死心,“你真不喜欢?” 步离露出善意的微笑,“答应我,有病早治,好吗?” “那换一家。”黎觅抬手想叫服务生过来撤单,被步离拦住。 步离摆手,“算了算了,我饿了,赶紧上菜,吃完拉倒。” 黎觅不同意,坚持要换餐厅,还着重强调:“今天就为了你,你要不开心,那没有意义了。” “我哪有不开心?我就觉得你有病而已。”步离抱起手臂,“要换你自己换,我就在这儿了,大不了吃完我自己回去。” 预想中的反驳没有到来,黎觅顺着步离的话骂了自己两句,转头吩咐服务生上一盘葱烤小面包来给步离填填肚子。 步离目瞪口呆。 菜很快上来,一份红酒牛排,一份带番茄酱薯条、红丝绒蛋糕和独角兽玩具的公主套餐。 顶着步离越来越糟糕的脸色,黎觅眼疾手快地把公主套餐换到自己面前,“搞错了搞错了,这个是我的,我想要这个玩具很久了,可以放在床头当香薰。” 步离斜眼,不止中邪,还病得不清啊。 两人吃饭。 看步离咬下一口牛排,黎觅殷勤地问:“味道怎么样?” 步离老实,“没有大排档好吃。” “的确。”黎觅轻描淡写,“就改成大排档吧。” 什么鬼?不是生意很好吗?说不做就不做,这么任性的嘛?而且不说餐厅,单说人,突然之间千依百顺,好得过分,一定有阴谋。难道……要表白? 步离打了个哆嗦,挥掉不适时宜的惊悚想法,劝自己不要想太多,专心吃饭。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欣赏夜景,时间缓缓滑向八点。 步离看一眼手机,没有未读短信,想起面试结果快公布了,想给宗舟回个信息,被黎觅叫住。 黎觅递过杯子,“给我倒个水。” “哦。”步离乖乖照办,倒完水想拿手机,又被黎觅打断,让他拿纸巾。 拿完纸巾拿调料,拿完调料又要加菜,没完没了。 步离生气了,“你自己没手?” 黎觅没有像往常一样跟步离斗嘴,而是伸手按住步离的手机,“别看了,没你。” 步离愣了,“啊?你在说什么?” 黎觅沉声,“你没通过面试。” 步离呆呆地张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觅表情严肃,看不出一点玩笑的痕迹。 黎觅的反应让步离产生一丝迟疑,“你……在逗我?” “没有。”黎觅摇头,再一次重复:“你没通过面试,101个初赛学员里没有你。” 步离甩甩脑袋,确认自己足够清醒。 空气一瞬间凝固,配上餐厅浪漫甜腻的背景音乐,诡异到可笑。 或许就是这样诡异而又凝固的气氛让步离认识到黎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没有撒谎。 出道?成团?c位?事实是,他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拿到。 步离低下头,挤出一丝苦笑,“原来我……这么差劲吗?” 知道结果,第一时间不是生气,不是抱怨,而是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才没有被选上。 黎觅感觉心脏揪了一下,喉咙发紧,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是我,是我把你筛了。” 死一般的寂静。 只留余音在脑海中回荡。 步离看着黎觅,一瞬间冒出很多念头。 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终于厌倦了吗?不想再和我玩暧昧的追逐游戏了吗? 以前那些承诺呢?都是假的吗?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相信过,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说过,轻易收回去吗? 他要放弃我了吗? 步离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不是害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而是问之前,自己先否定了。 这个男人太认真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黎觅,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担忧、紧张、后悔、惶恐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隐情,而非单单只受个人感情的影响。 “不是你差劲,是我差劲。”黎觅喉结滑动,使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我用你的c位,换了暮朝的档期。” 步离偏头,“什么意思?” “他是节目的pd,会以发起人和导师的身份参与录制,并且承诺在节目播出期间暂时恢复偶像身份,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宣传。” 暮朝做偶像时人气自不必多说,鼎盛时期一声不响转型演员,自此绝迹舞台,成为粉丝心中永远的遗憾。如今在电影圈中站稳脚跟,重回偶像圈,这种自带爆点和话题度的好事不管跟哪家合作,做梦都要笑醒。 黎觅肯定也很高兴,前提是暮朝能来。 “可是暮朝不是在拍电影吗?”步离迷惑了,“他怎么会有时间来做pd呢?” 黎觅不说话。 步离很快发现自己问了傻话。 如果暮朝有档期,还需要用“换”这个词吗? 黎觅抿唇,“不止这样,出道c位给了贺醴。” “噢。”步离胡乱挠了一下脑袋,似乎反应过来,“所以暮朝参加节目,是为了捧贺醴吗?” “对,这是他的条件。” “原来如此。那……那……那也没……”步离支吾半天,始终说不出“没事”两个字。 黎觅心更乱了,倾身按住步离的手背,头一垂到底,“对不起,我用你的c位自保,我是个垃圾!” 步离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尽量克制情绪,“你把贺醴的想法告诉暮朝了,他相信了,对吗?那你的问题现在解决了吗?” 黎觅微微抬头,重重点了一下。 “那就、那就好啊。”步离干笑一声,“那本来……也不是我的c位。” 黎觅咬牙,“就……不止……” 还有?步离抬头,随着黎觅的讲述,表情渐渐凝固。 “暮朝看了你的录像,觉得你和贺醴撞型了。他承认你有一定的实力,但他是导师,如果你参赛,会影响到他对贺醴的评价。厚此薄彼太过明显的话难以服众,如果照实说,万一捧出两个top,也不好办。策划组商讨之后,一致认为你和贺醴无论是外形、唱歌、跳舞还是台风都很相似,镜头平分给你们两个太浪费,哪怕最后成团,你和贺醴也只可能留下一个,所以、所以……” 黎觅说不下去了。 “所以不是c位不能给我,而是让我不要参赛。”步离体贴地为黎觅补充完整,又问:“那我之前的训练,准备的曲目,老师帮我编的初舞台展示,都白费了吗?” 是的,都白费了。 答案显而易见,但黎觅说不出口。 许久后,步离深吸一口气,“不是白费,没有白费。还会有下次的,没关系。” 如果问他进圈以来最擅长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坐冷板凳。 他习惯了,坐在冷板凳上等待通告,等待试镜,等待资源,等待机会,等待被发现。 虽然现在,在希望乍然升起又乍然落空的现在,他没办法轻易说出“没事”两个字,但早晚都会过去的。 在以往无数个坐冷板凳的日夜,他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他早就习惯了。 而和上一世不同的是,他已经被发现了,被这个男人发现、捡走,归拢到自己的羽翼下,又何在乎等久一点呢? 哪怕要他接受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他仍然选择相信黎觅,相信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可信的男人,并且还无可救药地认定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第二次。 黎觅握着拳,任由久违的无力感侵蚀全身。 他宁愿步离生气到掀桌,蛮不讲理地跟他哭闹,无情地揭穿他的言而无信,又或是骂他、打他,都可以,都不会让他像现在一样,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而当事人非但没有,还故作轻松地放下刀叉,捧起餐巾擦了擦嘴,问:“我吃饱了,我还要训练,能拜托你送我回去吗?” 第68章 68 “不能。”黎觅一口回绝,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 “我半夜两点的飞机飞a国,你陪陪我。”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步离突然笑了,“你一定要这样吗?非要这样不可吗?” 他不是不接受,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连这样都不可以? 黎觅表情笃定,丝毫不容反驳。 步离觉得太可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他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黎觅这种人,包括池岭,包括司裘,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总是这么自说自话,总是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彰显自己的主张、肆无忌惮地提出过分的要求,从来不管别人是不是难过到连话都说不出口, 好像只有他们自己才有存在的价值,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配角。 步离一点都不明白,更不明白究竟是匪夷所思的他们可笑, 还是每次都顺应他们要求的自己更加可笑。 黎觅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他提醒步离:“市郊那边的培训结束了, 练习生们晚上集体回公司, 你真的要回去吗?” 短短一句话迅速点着了步离的神经。 砰——! 步离抬手,用力拍向桌面。 他眼睛憋得通红,撑住桌面站起, 死死瞪住黎觅,“怎么了,回去怎么了?怎么很丢人吗?没选上很丢人吗?你嫌我丢人吗?我努力了,我尽力了,怎么我很丢人吗?!” “不,我没有,我从来不觉得你丢人,你也一点都不丢人!”黎觅挥退服务生,离开座位,按住步离的肩膀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回公司。我……我不想你太难过。” 步离笑得更大声了。他斜眼看着黎觅,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马戏。 做着让人难过的事,却叫他不要难过,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你别这样,我已经连续几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黎觅面露苦涩,“今天抽空回来,时间很紧,马上又要飞去a国谈一个项目,我只是……只是想你陪陪我。” 步离冷静下来,不再固执。 他推开黎觅,坐回去,翻开菜单,叫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一份甜点。 哪怕再生气,再冲动,再失落,他也无法否认黎觅说得对,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夜色渐深。 摩天轮亮起炫目的霓虹,反射在窗户上,映出忽蓝忽紫的光斑。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 步离最后是在车上睡着的,醒来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了。 他不记得黎觅是什么时候走的,只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谁叫他宝贝,摸着他的脑袋,偷偷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他说:“我会把最好的给你。相信我,我保证,一定会把最好的给你。” - 两个月后,《一起造星吧》播出当日。 #一起造星吧首播#已经在热搜榜单上挂了一天,除了节目组财大气粗买热搜像玩一样,男团制作人、发起人、pd兼首席pick官暮朝的粉丝为热搜的居高不下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虽然不做偶像很多年,这位曾经的归国top、内娱爱豆天花板人气仍旧能打。 除此之外,导师团也相当重量级,不仅有老牌偶像邱显峰作为特邀点评加盟,还请来宅男女神、流量小花柳可可担任节目主持,负责舞蹈、声乐和rap的三位导师虽不如前几位声名显赫,然而在各自领域都是屡获国际大奖的佼佼者,可见节目组诚意。 官博从当日零点开始预热,邀请上百位明星转发微博助阵,每隔一小时倒计时一次,一直持续到开播前夕,关注度空前高涨,已经不是未播先火,而是未播先爆了。 当然后续如何还得看节目质量,无法排除高开低走的可能性。 纵观此时内娱综艺,选秀比赛电视台隔三差五就有,如此大规模的网综还是第一次。 节目由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站呱呱视频发起,联合互联网视频界三巨头星传、越视、环娱共同打造,艺人方面则有四百多家经纪公司加盟,包括圈内知名的gt、启明星等,连暮朝的老东家、h国著名的造星工厂a.s.都送了两个练习生过来参赛。 脱去了上星节目的诸多限制,《一起造星吧》第一次喊出了符合万千颜狗秀粉心意的口号:好看你就来。 101个参赛学员早于半个月前陆续官宣,还真的都挺好看,爬墙、押宝的不计其数,有的连粉圈都已初成规模,然而一直到节目播出当日,投票方式都还没有公布,吊足了粉丝们的胃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八点整,呱呱视频联合星传、越视、环娱于万众瞩目中同时更新了《一起造星吧》第一期,标题——《选秀,我们是认真的》。 一时间,千万用户齐齐涌向各自熟悉的平台,热闹程度不亚于刚刚放饭的食堂。 等点开视频,才放了一个片头,路人、迷妹、吃瓜er眉头纷纷一皱,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按以往选秀综艺的套路,开头照例要煽情一番,搞点青春疼痛系的场景和无病呻|吟的文字大肆渲染,烘托气氛,《一起造星吧》也不例外。 偏沉稳的灰系色调,舒缓而略带哀愁的音乐,文艺范十足的白色水印文字,一如既往象征青春的海边,交织着汗水、落叶、公路的闪回,带领观众迅速入戏。 【你的青春是什么?】 【你的勇敢是什么?】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在努力吗?】 【你走了多久?】 【你坚持了多久?】 【你离目标还有多远?】 最后一幕画面停留了足足有半分多钟,突然“咔”的一声,音乐骤停,屏幕全暗,数秒后,黑幕上亮起十足醒目的粗体大字—— 【对不起,这些我们都不想知道!!!】 【我们只想知道‘你’——是谁?!】 有私语声传来,越来越大,像是自我怀疑,最后被激烈的鼓点一锤定音。 伴随着欢快的背景音乐,画面在参赛学员中不停切换。 【我年轻。】 【我好看。】 【我优秀。】 【我会唱歌。】 【我会跳舞。】 【我会rap。】 【我有原创。】 【我什么也不会,但我足够醒目。】 突如其来的定格,是暮朝妆容精致、挑不出一丝瑕疵的正脸。 镜头缓缓拉远。 暮朝扬起下巴,偏头一笑,魅惑又略带挑衅地向屏幕外的人招了招手。 【那就……来吧!!!】 片头结束,画面转到演播厅现场。 舞台之炫目自不必多说,就是机位有点奇怪。 虽然正对舞台,下方被一张方桌挡住,有两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由于背光,印出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只有后脑勺,看不见正脸,只能靠身形依稀分辨出是一个少年和一个成年男人,声音一个轻柔恭谦,一低沉磁性。 男人率先发问:“开始了?” 少年回答:“开始了,学员们马上进场了。” 男人沉默两秒,“你觉不觉得我们坐在这里偷窥有点不道德?” 少年挠头,“呃这个,是有点……可这是节目组的安排,方便等会儿出去吓他们一跳。” “呵呵,无聊。”男人伸了个懒腰,“我睡一会儿,坐满了叫我。” 眼看男人倒下去,少年着急了,“诶,诶?!您别呀!” 男人趴在桌上转过脑袋,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子,“就我们两个。” “是的。” “柳可可化了三个小时的妆。” “她是女孩子,要体谅的,在催了在催了,马上就来了!” “邱老师关节炎犯了误机……” “那是昨天的事了!邱老师已经到机场了,入场结束前肯定能到的!” “另外三个老师?” “他们在准备舞台呢。” “我们不要?” “我们走了就没人了!您是发起人,是pd,是首席pick官,要吓他们,要综艺感,说好的呀。”少年据理力争。 男人撑住脑袋,声音懒懒的,“那就可以偷窥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能答应他们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 明明想偷懒,还恬不知耻地往道德问题上拔高,糊弄谁呢?少年小声嘟哝:“这里是演播厅,到处都有摄像机,大家都知道,也不算偷窥吧?真要说道不道德的,您拿了那么多通告费,不配合节目组工作,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男人没有回答,手臂一垂,倒下去睡着了。 少年僵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啊……天啊……还好摄影机没开。” 画外传来导演的声音:“开了~” 少年一个激灵,转身对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挥手:“导演~剪掉~这段记得剪掉啊~” ……没剪。 弹幕一片问号,网上的讨论迎来第一波高潮。 [录制事故?] [不像啊,感觉就是正片?] [又不是直播,不可能没审核就放上来吧?] [虽然不是直播,有种看直播的感觉] [可是太扯了吧,这样放出来真没问题?] [暮朝录制现场睡觉?] [柳可可真这么大牌?] [邱天王真有关节炎?] [炒作,我敢打赌等会儿澄清一定会上热搜] [就莫名很想笑,怎么回事?] [过分真实,过分沙雕] [+1] [+2] [+666] 画面切到后台,选手们依次入场选座,谁都没发现台下睡着他们的发起人、导师、pd兼首席pick官,直到一束光线默默打到暮朝身上。 正巧轮到一个六人团队进场,团长眼尖,一进演播厅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异常,仔细一看,眼睛瞬间一亮,激动地打断队友们关于席位的讨论,带着团队往暮朝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5-06 23:04:35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 2020-05-06 00:50:17 —————— 前面的○○视频改成星传了。 有些小可爱没看过选秀综艺可能会搞不懂,所以这里简单说明一下,了解的可以无视。 偶像类选秀综艺以选拔偶像男团为目的,通常由101位选手参赛,观众投票选出11位男团成员。因节目主张人选由观众自己决定,所以观众也被练习生们称为全民制作人。 男团按定位大致分为vocal(唱歌)、rap(饶舌)、dance(舞蹈)三类担当,导师也由擅长舞蹈、声乐、rap的当红明星或是专业人士组成,由其中一位主导,被称为节目发起人、pd、制作人。 节目流程大致分为自我评级(入场时选择符合自我评价的a、b、c、d、f五个席位),初舞台展示(以公司或团队为单位进行表演,导师给出初评级后按评级分班),主题曲考核(以个人为单位录制主题曲视频,导师评级后再分班),小组舞台pk(三到四个舞台,以小组为单位公开演出,现场观众评分)。每个阶段都会淘汰票数倒数的一批人,最后留下票数前11位成团,第一名自动成为c位。 第69章 69 眼看六人越走越近, 步离戳了半天暮朝戳不醒, 只能放弃,默默举起写字板挡住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六人站在桌前排成一列,互相拉扯衣袖,犹豫该不该把暮朝叫醒, 纠结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齐齐弯腰大喊:“暮pd!” 暮朝吓了一跳,腰一弹,醒了过来,哪怕这样,一张脸纹丝不动,充分显示了一个成熟偶像该有的表情管理。 画面响起贼笑的音效,还在暮朝脑袋上加了一个鼻涕泡的图案。 步离回头看了节目组一眼, 才明白过来节目组想捉弄的不是学员,而是暮朝。 暮朝扶着额头稍作冷静,接过步离递来的团队简历, 问:“初评开始了?” “没呢,还在选座阶段。”步离老实。 暮朝抬头看向六人, “那你们到我这里来干嘛?” 团长愣了一下, 腰弯得更低,“对不起打扰您了暮pd,我就是看到您在这儿, 想过来给您打个招呼。我是您的粉丝,看到您太激动了,才擅自打断节目流程,跟我的队友无关,请您见谅!” “擅自打断?倒也未必。”暮朝敲敲手指,意有所指地往导演的方向瞟了一眼,问团长:“你说你是我的粉丝,知道我出道几年了吗?” “九年!” “你今年几岁?” “十五。” “所以你是六岁粉上我,还是上节目前刚粉上我?” “……” 一阵尴尬。 “咳咳,咳嗯嗯。”步离干咳几声,刚想出来打圆场,团长先开口了。 团长脸憋得通红,仰起头又朝暮朝鞠了一个躬,“上节目前!” “呵呵,有点意思。”暮朝似笑非笑,抬眼扫向六人,“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六人直起腰,自豪地齐声:“gt!” “哦,gt的保送皇族啊。”暮朝抬抬下巴,“行,我记住你们了。” 又是一阵尴尬。 步离憋不住了,压低声音提醒:“暮老师,我们是正规节目,这种话您就不必了……” 暮朝挑眉,“怎么,敢来,还不让人说了?” 一阵静默。 六人面面相觑。尽管知道暮朝从出道开始就是毒舌人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顶着这么多镜头,顽固依旧,一时间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团里心理素质稍差的忙内都快被吓哭了。 暮朝没有放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反应,直接指住眼眶发红的男孩,“你,小小年纪,戏倒是不错。等会儿分你去f班,好好表演一下你的哭戏。” 一声哽咽,这位可爱的忙内直接被吓哭了。 步离扶额,“暮……老……师……” 暮朝抱起手臂看戏。 团长舒了几口气,掐住自己的手心,上前一步大声,“对不起,暮pd,我们不是保送的,这不符合节目的规则,但我们的实力绝对可以称得上皇族,请pd拭目以待!” “应变能力不错。”暮朝表情玩味,“就是现在演还太早,这边录不到。” 步离小声:“……录得到。” “哦,那剪掉。” 暮朝抬手朝导演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导演竖起大拇指表示了解。 ……但没剪。 弹幕又是一片问号划过,网上的讨论热烈起来。 [卧槽,这节目不一般啊!] [同感!] [好清奇,有一种直播鉴绿茶的感觉?] [果然是网综,什么都敢播] [有点期待] [暮朝旁边那个是步离?] [是他] [明星衣橱结束了,又来这里加塞?] [有后台,果然有后台] [连上了,我时隔半年的瓜居然在这里连上了] [+1] [+2] [+666] 小插曲过后,镜头又切回练习生。 所有学员入座后,柳可可出场,赢得了少年们的疯狂尖叫。在她的主持下,导师团依次上台表演。 三位专业导师合作同一个舞台,观赏性极佳。 邱天王年近五十,老当益壮,以礼帽、拐杖为道具,在台上又唱又跳不带喘,然而结合暮朝口中的“关节炎”,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暮朝给出了一段双人舞台,作曲、填词、编曲、编舞全部来自本人原创,风格迷离中带着一丝性感,迅速将气氛推向高潮。 表演结束,导师团入座评委席,各自自我介绍后,暮朝总结发言。 “欢迎你们来到这个舞台,废话不多说了,我们直接开始吧。不过初评级之前,我想介绍一下我今天的伴舞,也是导师团的助理、你们的助教——步离。”暮朝指向步离。 步离站起来,向学员和导师们鞠躬,“大家好,我是呱呱视频旗下蜜桃娱乐的练习生步离,在节目中担任导师团的助理、各位的宿管和助教,头衔有点多,其实就是打杂,录制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大家向节目组反应,不建议大家去网上爆料,毕竟价格我们可以……哦不,我是说问题,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众人面面相觑,明显还没适应导师团全员满嘴跑火车的风格。 暮朝举起话筒,“你也是练习生,为什么不来参赛?” 步离低头看手卡,嘴皮子上下翻飞,明显在背台词,“诶暮老师这就问到点子上了,公司偶像部刚刚成立,只有我一个人,公司本来也想栽培我出道,后来觉得做节目比较有意思,就算让我参赛也没工夫捧我,又看我只训练了三个月,水平不怎么样,没什么希望,干脆放弃我了。但我们好歹是节目发起人,出镜率还是要为我争取一下的,就把我加塞到您身边了。” 步离转头对暮朝笑了一下,又转向练习生们,“以上就是我的官方回答,谢谢大家。”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弹幕再次划过满屏的问号,网上的讨论越发汹涌。 [助教是什么?从没听说过?] [加塞这么理直气壮???] [这样都可以???] [你们不知道吗?这本来是呱呱视频自己的节目,被星传硬抢过去,跟越视、环娱一起瓜分了,独播变联播,冠名什么都抢走了,撕过好长一段时间,全被星传压下去了,呱呱差点连公司都不保] [星传一向霸道,强盗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是真的,那呱呱倒是有点可怜] [所以是呱呱憋着气,故意搞个助教来恶心人?] [你们八卦归八卦,助教小哥哥挺可爱的啊,哪里恶心了?] [如果他一直这样说话我愿意看哈哈哈] [太有意思了哈哈哈,选秀界的一股清流] [还有暮朝,本来以为暮朝已经够毒了,助教小哥哥看着软萌,没想到也是个软钉子不好惹啊] [肯定有剧本] [剧本名字叫《呱呱的复仇》吗?] [给我康康,我想看] [所以除了能看到练习生、经纪公司互相扯头花,还能看到节目组和平台、赞助商互相扯后腿?] [吃瓜群众两眼放光,对节目组表达热切关注] [你们猜,星传知道他们这样搞吗?] [e…] [e……] [e…] [看热闹不嫌事大,给呱呱捐一毛买热搜的钱] [+1] [+2] [+666] 节目还在继续。 暮朝看着步离发笑,“你这么诚实,不怕等会儿录完回后台公司直接封杀你?” 步离鞠躬,“没关系啦,反正会剪掉的。” ……当然没剪。 全场寂静,步离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我的主要任务是口播,因为暮老师说这是另外的价钱,所以只能由我代劳了。”步离挠头,深吸一口气,“呱呱视频,从来不瓜,还挺有意思呢,年费会员打折中,一年只要99,更多精彩等着你,还不赶紧……miggo汽水,西瓜蜜桃青柠葡萄桑葚你喜欢的全都有,清清凉凉酸酸甜甜真的果汁哦,……” 暮朝战术后仰,发出惊叹,“哇,一遍过哦。” 步离放下手卡,深深鞠躬,“耽误大家时间了。虽然节目组说不是一遍过也没关系,反正会……” 暮朝抢答:“剪掉~” 弹幕也是一片“剪掉剪掉剪掉”。 “对对对,但因为这个拖大家后腿肯定不行的,所以还是要尽力的。”步离笑着补充完整,“虽然我们偶像部不怎么样,但我们的后期个个都很厉害,剪辑更不得了,所以我为大家准备了彩虹手环,作为礼物送给大家。一共七个颜色,一天一个颜色,大家记得一天戴一种颜色,千万不要搞混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练习生们脸色古怪,开始窃窃私语。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吧是的吧?” “诶什么?为什么要带手环?” “就是之前有个节目喜欢乱剪,把不是同一天发生的事拼在一起,造成选手不和的假象来炒作,选手们没办法,就一天穿一个颜色的衣服,让网友自己分辨到底是不是同一天说的话,还上过热搜呢。” “……原来如此。” 暮朝打断众人的私语,十分捧场地给步离鼓掌,“助教想得还真是周到。” 练习生们一脸懵逼地跟着鼓掌。 弹幕问号依旧,网上的讨论逐渐走向沙雕。 [卧槽什么鬼,边录还边带吐槽的?] [居然把以前选秀的槽点都说出来了,这是什么宝藏节目组啊哈哈哈同行不要面子的吗big胆] [也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要是我做节目一定这样做哈哈哈] [玩梗玩成这样,谁不说一句牛逼?] [服了,这节目我追定了!] 手环分发完毕,暮朝清清嗓子,“好了,闹剧到此为止,下面由我来介绍一下初评级的规则。”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直起腰作认真听讲状,心里默默吐槽:您还知道这是闹剧呢。以为节目就此正式拉开序幕,没想到接下来的流程更让他们大跌眼镜。 “初评分五个等级,a,b,c,d,f。我说一下我的标准,a,优秀,b,良好,c,中等,d,合格,f,莫名其妙。刚刚我和助教合作的舞台大家也看到了,是我新发布的一支单曲,全网免费,包括商用,所以打榜就不必了,我不靠这个吃饭,有公司没钱买版权导致个人才艺不能表演的都可以现场向我申请免费使用这支单曲,前提是我乐意。这是题外话,我想说的是关于评级,我个人必然是a以上,关于我的助教,我给出的评分是——d,合格。我将以此为标准,根据你们的初舞台表现,结合各位导师的意见给出你们的初评级评分,当然主要是由我决定,毕竟我的通告费那么高。另外,如果你们的自评比我的评级高,那么自降一级,也就是说,你现在坐在a席,我给你评了b,你的最终评级是c。如果我给你评了f,则留在f,毕竟也没有更差的了,当然我是想直接淘汰的,但节目组不让。如果你的自评比我的评级低,则以我为准。”暮朝顿了顿,抬手指向练习生们,“那么,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2020-05-07 22:39:07 阿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07 15:40:48 —————— 忙内:男团中年龄最小的团员 保送皇族:选秀中镜头多剧本好票数高评级高各种高的基本算内定的选手,一般都有后台,或是平台网站主推、或是知名大公司主推等等 手卡:可以拿在手上的提词卡 口播:综艺节目中赞助商的广告词 第70章 70 台上一片哗然。 步离的水平有目共睹, 完全不像只练了三个月的样子, 除非三个月只练这一首歌,或许还需要加上一点超然的天赋,明明评a都不为过,竟然只是d! 暮朝挑眉,“怎么, 觉得我要求高?还是不满意规则,后悔刚才选座的时候那么随意了?” 没人说话。 暮朝摇头,“太突然了,我也是刚刚才拿到这个更改。说实话,的确很不公平,哪怕是为了综艺感也有些过分了。” “是!我们都不知道!” “更改规则起码要提前告诉我们吧?” “过分,节目组过分!” “让我们重选!我们要重选!” 抗议声此起彼伏。 “那好,大家起来活动活动,准备——”暮朝拉长声音。 当所有人都以为可以重新选座的时候, 暮朝牵唇一笑,“准备上台,没有重选的机会。” 初评开始, 噩梦拉开序幕。 是练习生们的噩梦,很有可能……也是暮朝的噩梦。 唱歌的走调、破音、气短, 跳舞的漏拍、滑倒、跳错, 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暮朝扶住额头,脸色难看至极。 一直在旁记录的步离察觉到暮朝的不对劲,关心地问:“怎么了暮老师?” “晕。”暮朝恍恍惚惚。 步离环视一圈, “是不是演播厅里太闷了?” 暮朝看一眼台上,“车祸,你不晕?” 步离:“……” 冷场。 台上的练习生抓着话筒,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评委席。 柳可可干笑一声,“pd您的评分?” “f。”暮朝抬手指向右侧出口处,把几乎脱口而出的“滚”字生生忍下,“下一个。” 下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暮朝不再说话,用举牌代替点评,渐渐连牌子也不举了,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步离扯扯暮朝的衣服,小声提醒,“暮老师,暮老师,您醒醒啊!我们还在录节目呢,您注意点镜头啊!” 暮朝避开步离的动作,“我没昏迷。” 步离收回手,关心不减,“我看您不太舒服,要不要抹一点风油精?” “你有?” “没有诶,我帮您找找?” “哦。” “好。”步离点头,又低声嘱咐:“那您别睡啊,再撑一会儿,注意镜头,台上的人还在等着您打分呢。” 暮朝打了个哈欠,举起手里的f牌,往右边挥了挥,意思下一个。 步离避开镜头,猫腰离席,以为没人看见,结果镜头跟了他一路,看着他满场乱转,东问西问,最后捧了一堆东西返回座位,不仅有风油精,还有咖啡、红参饮料、薄荷糖、小风扇,放在桌上不好看,就兜在手里等暮朝拿。 暮朝吃了颗薄荷糖,面色稍霁,喷走几个f之后,来了一个神采奕奕、自信满满的vocal,带来一首号称十岁创作、耗时五年打磨的原创作品,让暮朝产生了一点兴趣。 以为终于来了一个能看的,导师团纷纷直起腰。 音乐响起,这位十岁作词作曲的天才vocal唱了几句,被暮朝无情喊停。 暮朝黑着脸不说话。 导师团其他成员没暮朝这么肆无忌惮,也被逗得够呛,有的低头,有的捂嘴,尽力避开镜头偷笑。 许久后,暮朝抬头,“你以为原创就没人听得出你走调?以为哼两句请枪手帮你加工一下就是原创?你真的是歌手吗?还是节目组故意派来折磨我的?” 暮朝平心静气,面带微笑,表情甚至称得上和蔼,可步离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步离觉得自己太难了,然而场上和暮朝称得上熟悉的只有自己,于是硬着头皮劝道:“暮老师,我们在录节目呢。我们跟导演组说好的,一期只可以发一次脾气,不然多了剪出来不好看的,您忘了吗?” 暮朝眯眼,源源不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您可要想清楚啊,机会只有这一次,您真的要拿您宝贵的仅有一次的机会用在这位选手身上吗?”步离拼命使眼色,暗示暮朝后面可能还有更差的,挑这个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的发火实在是太浪费了。 暮朝斜眼,“什么仅有一次?我失忆了。” “好吧,好吧,那您随意。” 步离沉默半天,选择放弃,看着暮朝等他发火,暮朝却哑了。 生气不是演戏,情绪化的反应怎么可能说来就来,特别是被步离偏软的声音一搅,怒气瞬间散了一半,还怎么发作得出来。 暮朝“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步离抿嘴一笑,安慰选手,“你别怕,继续哈,刚才那段会剪掉的,别担心。” 选手早被暮朝吓懵,有点迷惑地问:“还可以……继续吗?” 暮朝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 步离死命按住暮朝的手,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你不是没唱完嘛,都上台了,总要唱完它吧。” 选手紧紧盯着步离,“那助教,我从哪里开始?” “呃……”步离也不记得他唱到哪里了,就说:“从头开始吧。” 选手深深鞠躬,为步离替自己争取镜头的好人行为感到热泪盈眶,“谢谢助教,谢谢!!!” 当步离提及“剪掉”时,弹幕一串“哈哈哈哈”飘过。 不负众望……全都没剪! 在暮朝的持续不变的黑脸中,时长一小时三十分钟的《一起造星吧》第一期上集终于结束,初评级仍在进行中,下集将于明日同一时间播出。 选手水平参差不齐,但都获得了同一个等级——“f”。 受时长所限,网上热议的出道人选都没轮到露脸,节目热度却居高不下,金句频出,到处是梗,热搜#知不知道我出道几年了#、#反正会剪掉#、#加塞#、#彩虹手环#、#暮老师我们在录节目#、#你是节目组派来折磨我的吗#等话题持续霸屏。 暮朝的态度和匪夷所思的严格引起了一些争议,可惜本人完全不care,有受了委屈的选手粉丝想替自家偶像声讨暮朝,被科普了暮朝本人的实绩和粉丝的凶悍后,纷纷望而却步。 此外,关于步离的讨论也节节攀升,热度最高的当然是他的“剪掉”梗。 好笑是好笑,沙雕之余,有人觉得节目组实在缺德,知道暮朝不好惹,故意找个脾气好的小透明放在暮朝身边充当炮灰,不仅要毫无条件地包容暮朝的吹毛求疵,还要全天候赔笑脸。 更重要的是,根据现有的录制内容来看,节目组明显和诸位嘉宾有过协议,比如“我们是网综,发言尺度可以适当加大,有不能播的我们会负责剪掉”之类,不仅大咖们当真了,这个小透明也当真了,最后一条没剪,虽然都是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始终是敏感话题,透过嘉宾的嘴直白地说出来,不亚于直接打同行的脸。 暮朝无所谓,小透明就倒霉了,封杀不至于,然而于他今后的发展总是无益的,如果说他是资源咖,这么倒霉的资源咖还是第一次见,可能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被公司放弃的可有可无的备胎罢了。 除了“剪掉”梗,加塞话题也愈演愈烈,在某些有心人士的引导下,渐渐上升到呱呱视频和其他三家视频平台的商业纠纷,侧面为步离赢得了一些路人的怜爱。 当然大众的关注点还是在节目本身。 投票通道尚未开启,粉丝一腔热血无处发泄,扒完节目和产出,把目光转移到导师团。 暮朝首当其冲,评价喜恶参半。 当晚22:00,于网络平台消失多年的暮朝亲自发布了一条微博。 【很久没上网,今天打开私信,看到很多人问我,整天欺负老实孩子,这样你就快乐吗?答案当然是快乐(狗头)!】 苦守多年终于等到正主亲自营业,粉丝们疯狂了,各娱乐资讯账号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发出新闻——《暮朝罕见发博,疑似对热搜中耍大牌、欺负助理等争议作出回应:快乐!》 有人说嚣张,有人说真性情,有人转粉,有人转黑,唯有热度不减,将《一起造星吧》稍显回落的关注度再一次推向高峰。 一小时后,入睡时间临近,步离发博并艾特暮朝。 【我是表演系毕业的,都是剧本,节目需要,大家不要当真。暮老师@暮朝私下人很好的,很照顾我的,节目组的人都很喜欢他的(狗头)】 吃瓜群众闻讯赶来,评论很快破千。 [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狗头)] [就知道是剧本,我早已看穿!] [既然有剧本,那请把剧本发给我们康康] [我愿意付费点播看剧本] [+1] [+2] [+666] 神回复接二连三,统统被暮朝姗姗来迟的一串狗头打败,因自带粉丝控评,迅速上升,稳坐热门第一。 对步离明显蹭热度的行为,暮朝粉丝非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暮朝转型演员后曝光骤减,很少有人记得他做偶像时怼天怼地的样子,即使记得,粉丝能接受,路人也不一定接受。暮朝在节目里的态度有目共睹,争议也是所有导师中最大的。而步离的微博充分证明两人私下关系的确很好,算是对个别抹黑暮朝的言论一个有力的打击,自然不可能再去喷步离。 时针渐渐走向零点,《一起造星吧》录制基地内灯火通明。 这是临市湖边新建不久的一座欧风度假村,节目组包下整片别墅,作为《一起造星吧》的录制基地,连同嘉宾团队、项目组所有工作人员一并包含在内。 今晚是主题曲测评的最后期限,练习生宿舍空无一人,练习室统统满员,都在为各自的梦想拼尽最后一点力气。 办公区也不例外,导演组、策划组、剪辑组、后期组、宣发组、营销组全员到场,在谢馥希的主持下,对《一起造星吧》首播后的各项数据及话题密切关注并反复分析,从开播前两小时持续到深夜,未有一人缺席离场。 夜渐渐深了,会议也接近尾声。 谢馥希站在写满字的白板前面,撑住方桌休息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坐在手边的步离:“微博发了吗?” 步离回答:“发了,十一点的时候就发了。” “哦。”谢馥希忙得晕头转向,为自己的错乱感到些微羞赧。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抬手指向步离团队的宣发,“控评记得跟上。” 宣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控住了,也安排人跟踪了,没问题。” “好。”谢馥希点头,转向营销组,“明天的安排说一下。” 营销组的负责人是个年轻妹子,得到上司的力荐深入参与到项目中,激动之余,紧张无可避免。 听到谢馥希点名,她深吸一口气,答道:“继续加热相关产出,为晚上下集的更新做准备。同时放出我们与星传不和的消息,准备一个低位热搜,等黎总出来澄清后,顺便帮星传洗一下恶意收购绿鲸漫画的负面传闻。” 绿鲸漫画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最初是由三个画手共同建立的一个绘画交流平台,后来拉到融资,开始签约漫画家,逐渐走向收费模式,前年主推的一部沙雕漫画火遍全网,被星传看中,打起了漫画ip的主意,由于和创始人谈不拢,干脆端了绿鲸整个公司,强制买断所有版权,踩在原作者的脸上如火如荼地搞起了动画化的生意。 星传蔑视创作者心血的强盗行为遭到了画手圈、写手圈、同人圈等诸多原创圈子的联合抵制,又因公关连续失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抵制声音压下去,撒进去的钱更是不计其数,哪怕到了今年,仍是风言风语不断。 谢馥希脸色一变,“洗?谁帮他们洗?你脑子怎么了?忙晕了?拎不清的啊?我们的重点是帮步离洗掉加塞的标签,星传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馥希眼下淤青,连日来的加班让她脾气暴躁。 营销组经理一个激灵,赶紧出来给下属打圆场:“希姐对不起,是我没跟她说清楚。她经验不足,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稍微跟她提了一下,没想到误会了。您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黎总和星传那边都交给我来跟进,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谢馥希指了一下经理让他注意,看时间不早,转向步离:“明天还要主题曲测评吧?” 步离点头,“嗯,七点去机场接暮老师,八点开始录,我定了闹钟了,不会迟到。” “你我放心的。”谢馥希缓和下脸色,“这边差不多快结束了,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 说实话,一晚上除了那条微博,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步离爽快答应,站起来鞠了个躬,“那我先回去了,大家辛苦了,早点休息。” 步离离开会议室,不急着回去,而是晃晃悠悠溜达到黎觅房门外。 门半开着,门内烟雾缭绕,一群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商谈。 黎觅坐得离人群稍远。他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晃着红酒杯,细心观察着每一个在场者的言行,不时加入交谈。 他的头发已经长长,碎发看似随意却很清爽,因为步离,不惜头上带绿,染了一个和步离一模一样的抹茶色。由于缺少日晒,皮肤渐渐白了回来,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和周围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格格不入。 他号称烟酒不沾,此刻的行为却和周围人没有任何不同,除去年轻的皮相外,几乎和人打成一片。 步离站在门外盯着黎觅看了一会儿,转向其他人。 很陌生,他只见过其中三个,是星传、越视和环娱的高管。 步离蹭着脚尖,思绪飘回两个月前。 刚知道黎觅要把自己加塞进评委团,步离相当震惊,随之而来的则是抗拒。 与生俱来的性格不可能瞬间改变,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仍会让步离时不时地感到自卑。 和暮朝同台的可能性让步离想起站在池岭身边饱受非议的感觉,说实话,一点也不好。 更何况,评委团全是大咖,远不止暮朝一个人,加他一个小透明算什么?还不得被人骂死。 黎觅没有像往常一样哄步离,而是指着步离的鼻子教训:“你不是要出道吗?不是要做c位吗?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能耐吗?让你上台露个脸就怕成这样,脸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看看别人,哪个不是哭着求着公司给资源,哪怕给个几秒钟的曝光都该谢天谢地了,我要你求了吗我?好不容易给你抢到这个位子,你一句‘不想’就给我打发了?资源喂到你嘴里你还矫情,你给我早点退圈算了!” 步离知道黎觅在激他,也知道黎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可是《明星衣橱》的阴影让他没办法这么快接受第二次加塞,直到不久后,听到《一起造星吧》独播改联播的消息。 步离得到消息的时候,公司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黎觅不顾谢馥希的反对,放弃了《一起造星吧》的独播权,把首轮播放权低价转卖给了星传、越视和环娱,并允许他们在各自的平台上独立冠名招商。 步离觉得不可思议。 对谢馥希来说,《一起造星吧》是她不惜脱离gt也要保全、亲手拉扯大的心血项目,意义非凡。 对黎觅来说,《一起造星吧》不仅仅是一个综艺,更是这个男人组建自己事业的开端。 公司里传谢馥希和黎觅因为这件事不和步离是不信的,可是他也不知道黎觅为什么要这样做,干脆直接找到黎觅问个清楚。 “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没什么的。”黎觅一如既往的不当一回事。 步离摇头,“你说谎。” 把播放权卖掉就赚钱吗?更别说还是低价。 如果做这个节目只是为了赚钱,又何必买下这么多公司,劳心劳力筹划至今? 失去独播权,不仅仅是损失一点利益那么简单,它会让追随综艺而来的大批大批高质量活跃用户成为泡影,让呱呱视频跻身一线平台的前景越发渺茫。而冠名权的旁落使得原定给呱呱和miggo的两支赞助广告不会再出现在除呱呱之外的平台上,用户群无法扩大,广告的影响力自然有限,更不可能再寄望综艺热播来刺激主推产品的消费。 步离想不出一点好处,黎觅更不可能不明白。 “唉。”黎觅叹气,知道糊弄不了步离,却还嘴硬,“你想嘛,我离开gt也好久了,现在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给他们一点甜头,说不定明天就被他们联合狙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强强联合,共赢啊,又何必死揪着一个节目不放,你说是不是。” 步离沉声,“你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眼看步离嘴角越撇越下,黎觅讪笑,“当然不止这样。因为暮朝,c位我就不想了,现在星传、越视、环娱加进来,肯定要推自己的人,就让他们去跟暮朝抢吧。” “可是参赛名单不是已经公布了吗?现在才加进来,还怎么推他们的人?”步离问。 黎觅给了一个“你傻”的表情,“只是内部公布了名单,又没有官宣,就算官宣了,还会有生病的、受伤的,又或是主动放弃、临时退赛的,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那暮朝不会生气吗?” “不会,因为他接受了我的b计划。” “那是什么?” 黎觅抬手,点了一下步离的额头,“让你出道。” “啊?”步离没听懂。 黎觅不打算解释太多,只说:“这个以后再说,你安心去他身边当助教,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会照顾你的,他那个人搞炒作那一套可一点不比我差,你只管配合他就行了。我知道你怕什么,怕被人说你加塞,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星传去年收购了一家漫画公司,搞得圈里怨声载道,名声臭得很。我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叫蜜桃娱乐,挂在呱呱旗下。我打算把你的经纪约转过去,再把呱呱打造成受害者,弱小,无助,被星传抢走项目,本来打算让你参赛,被星传这么一搞,没了自主权,只能把你塞进评委团做助教,给你争取一点曝光,等到加塞的争议淡了之后,我这个呱呱ceo再出来帮星传澄清一下,说他们其实是好心扶持我们小企业来着,顺便让他们洗一下之前干的缺德事,一举n得。” 步离有点晕,捋清楚之后,还是不太相信,“星传能答应吗?” “他们已经答应了哦。”黎觅揉揉步离的脑袋,“不过你放心,我卖了首播的授权和冠名,节目还是我们自己来做,他们插不了手的。没有了冠名,我的两个广告就只剩你在节目里的口播了,所以给我好好练,一个字都不能错,听到没有?录节目的时候也给我机灵点儿,别让他们有机会整个给剪了。” 黎觅帮星传洗白了吗?当然没有。 而根据谢馥希在会议上的态度,步离敢打赌黎觅非但不会帮星传洗白,或许还要暗戳戳在背后踩一脚,报独播变联播的一箭之仇,当然表面上肯定会出来帮星传说话,至于说什么,鬼知道,步离坚信能在话术上玩得过黎觅的人应该还没出生。 虽然节目是黎觅自己要卖的,反正星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细节就不用在意了。 至于出道,一直到节目开播,步离都没搞懂黎觅要怎么让自己一个打杂的助教成团出道,但他信。 步离发着呆,听到房间里有人叫他,是黎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鹤背骑来惯”,灌溉营养液+12020-05-08 23:45:21 第71章 71 时间不早, 黎觅周旋一整晚, 早就心生厌烦,又不得不忍着,无意中发现门外傻呆呆地站着一个人,一看,是步离, 赶紧把人叫进来,拍着步离的肩膀给众人介绍:“自家孩子,以后多多关照啊。” 其中一个男人指住步离,“哦,见过见过,我记得叫……步离是吧?” 黎觅又把步离往前推了一点,“对,步离,老乖了, 又上进,以后有什么好项目多想着我们一点啊。” 另个一男人看了步离一眼,朝黎觅伸手, “应该的应该的,黎总也别小气, 以后常来常往, 多多交流!” 黎觅握住那人的手使劲摇了摇,“一定一定。” 一群人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看起来相谈甚欢, 然而总会有不识相的出来搅局。 “这么好的孩子,藏在身边这么久,还不舍得让他参赛,黎总不厚道啊。”有人上前一步挤到步离身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荤话,手也不老实,拍完步离的肩膀,还想顺着往下蹭。 黎觅搂住步离的腰,把人带离原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人。 “哎哟,哎哟,原来是这样啊,您怎么不早说呢!”那人责怪几句,转向步离,“小家伙,等得心急了吧,都是我们不好,耽误黎总这么久……” 那人嘿嘿一笑,不再往下说,眼睛在黎觅和步离身上刮来刮去。 其他人会意,也猥琐地跟着他一起笑。 “哪有哪有,辛苦各位了。”黎觅一边打哈哈,一边给步离使眼色,暗示步离忍一忍,不要跟这人一般见识。 步离傻笑一声,假装没听懂那人在说什么,得到黎觅一个赞赏的眼神。 步离撇嘴,他又不是傻子,更不是黎觅包的小男生,把作天作地当情趣,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总是分得清的。 一群人又说了点儿客气话,令人尴尬的应酬总算结束。 “草草草草草,狗东西,你死了!”黎觅送完客回来,冲进房间,扒下步离的外套扔进垃圾桶,嘴里骂骂咧咧,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把步离往门外推,“走走走,出去出去。” “干嘛啊……”步离摸不着头脑。 黎觅眨眨眼睛,“你不是鼻炎吗?不觉得呛?” “早好了。”步离捏住鼻子,“呛是不呛,就有点难闻。” “那不得了。”黎觅大手一挥,“走,去你房间。” 就在隔壁。 黎觅叫人去隔壁房间收拾,自己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手机,埋头打起了游戏,还让步离也上号,帮他过一个组队任务。 “无不无聊。”步离嘴上抱怨,动作却很利索,知道每天零点日常更新,黎觅都要揪着他过任务,早就习惯了,也掏出手机登录游戏,开始和黎觅联机。 黎觅搞定任务,切到另一个版本,对着主界面上的角色戳来戳去,角色配合地发出一连串不可描述的呻|吟声。 黎觅设置的看板人物是一个有着一头抹茶色短发的少年,尖下巴,两颊微微鼓起,带一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总是笑嘻嘻的样子,不仅长得像步离,声音像步离,连名字都跟步离一样。 游戏设定触摸角色即为互动,角色会根据触摸部位不同说出不同的台词,正经游戏当然不可能有呻|吟,但是触碰不同的位置,台词不同,句首的语气词也不同,只要卡好时间连续触碰,就能让“啊,哦,嗯,唔”之类的语气词连起来,听起来跟呻|吟差不多。 又来了!步离两眼一黑,用力捶了一下茶几,“你烦不烦啊!” “嘿嘿,不烦。”黎觅转身护住手机,戳得更起劲,还得寸进尺地宣布:“等新版本开了之后,我要把这个隐藏福利发到论坛,让大家都饱饱耳福。” “你滚啊!”步离恼羞成怒。 黎觅玩的游戏叫做《全民偶像》,原本是a国某游戏公司制作的一款乙女向抽卡手游,由玩家扮演经纪公司制作人,通过课程训练、广告拍摄、舞台公演等活动收集卡片、道具,养成公司内三十位练习生,争夺全服最强男团的荣誉。 练习生年龄不一,性格迥异,来自不同的团队,风格也各不相同。游戏每月开启一次大型公演活动,制作人派出十名选手组团参赛,活动结束后,官方会根据全服积分排名给参赛男团颁发a~f五种等级的勋章作为认证,各方面设置都和选秀综艺十分相似。 手游的国服代理商是思瑞旗下一家互联网公司,叫捷游,现已归入黎觅名下。 两个月前,黎觅以捷游总裁的身份远赴a国,经过长时间的谈判后,高价买下整个游戏,计划在不影响游戏现有运营的前提下加入一个平行时空,以《一起造星吧》101个参赛选手为原型制作二次元形象,植入游戏中的平行时空,并在平行时空中开启投票通道。 捷游并非小公司,也曾独立开发过几个热门手游,在业内算得上有名有姓,《全民偶像》版权到手后,立即组建项目组,倾尽全公司人力、物力,投入到紧张的改版与制作中去,终于在主题曲测评播出前完成所有测试,随时可以上线。 截止目前,投票方式仍处在保密阶段,关于游戏新版本的消息亦未公开,只给个别高层开放了试玩端口,就是黎觅正在玩的版本。 由于游戏原本就有导师、助教的形象,因此《一起造星吧》中包括暮朝在内的导师团全员连同步离也被一同植入游戏,所以黎觅放在主界面养成的角色可以说就是步离本人,连台词都是步离亲自去录音棚配的。步离脸皮薄,听正常台词已是羞耻感爆棚,哪里经得住黎觅这么玩。 步离气呼呼地指了一下黎觅,让他皮裹紧点。 黎觅玩够了,终于舍得放弃呻|吟福利,把主界面上的小人丢到练习室,指挥小人给他唱歌。 两人闹了一会儿,开始聊正经的。 “新版本什么时候上线啊?”步离问。 “主题曲测评更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下周日的早晨十点。”黎觅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明天就要开始宣传喽,我得回捷游盯着,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好好的哈。” “噢。”步离乖巧应下,又问:“新上线的系统是跟原来的在一起的吧?” “嗯。”黎觅举起手机给步离演示,“点最下面这个按钮就能切过去,老玩家也一样,不用换服。” “我听说新版本上线后除了充一块钱送一票之外,老玩家的累充积分也算在里面,可以按这个比例折换成票数去新版本给练习生投票?”步离接着问。 “是啊。”黎觅揪揪步离的耳朵,“什么听说,就是我跟你说的好不好。” 步离拍开黎觅的手,“这就是你两个月氪十几万的理由?” 黎觅得意,“那是。” 步离迟疑着问:“那你要把这十几万票投给谁?” 黎觅脱口:“你啊。” 步离“哼”了一声,他是助教,都不在投票榜上,投个鬼啊!最可能投的人选只会是贺醴,大概是怕自己不开心,所以不想说吧。 “我不是想问这个。”步离扯回被岔开的话题,一本正经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新版本开了之后,粉丝一窝蜂涌进游戏,会对老玩家造成多大的冲击?老玩家很多都是只玩游戏,只喜欢二次元,不喜欢真人的。虽然你搞了两个系统,看起来互不干涉,可是投票它又是互通的。国服开服一年多,盈利还不错吧?老玩家手里的票数相当可观,粉丝肯定会瞄准这个,找老玩家疯狂拉票,到时候两边撕起来怎么办?” “怎么说?就不允许有又追星又爱玩游戏的人存在了?” “那当然有,可是数量肯定没有粉丝和游戏玩家多啊,你这么做,等于强行打破他们的次元壁,也太引战了。” 黎觅笑笑,“那又怎样?砸钱,不就听个响?我还怕他们撕不起来呢!” “正好再帮你炒一波热度?”步离一针见血。 “嘿你现在,挺聪明的嘛!”黎觅打了个响指,赞赏地朝步离抬抬眉毛。 “你怎么这么……这么……”步离支吾着,实在不想当着黎觅的面说出“贱”这个字。 “我怎么啦,我可是好心啊。”黎觅振振有词,“以往选秀投票有多黑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这样,完全公开透明,所有充值流水都走捷游的账,每年都是要请专业的会计公司审核的,除了真金白银往里砸,没人做得了假。而且我也不是没给粉丝免费票啊,每天上游戏做日常,凑够日活送一张票,做成就也有送,多肝多送,不比以前到处借视频网站账号、每天卡点投票方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还免掉了粉头在中间集资骗钱。对老玩家来说也不全是坏事,我们请的画师都是国内顶级的,一点不比a国的原画差,新版的体系也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就角色套个学员的名字而已,等于做了一个新游戏,就算不看节目不追星,玩玩新游戏总不妨碍吧,这是双赢啊,多好。” “是好啊,更方便你捞钱!”步离嗤之以鼻。 “那我总不能不赚钱吧?”黎觅委屈,“卖掉首播已经亏了那么多,还不许我找个地方补回来吗?” 说到这个,步离一瞬间哑巴了,吭哧半天,丢出一句:“算了,说不过你!” 黎觅扯了一下步离兜帽上的带子,“不说这个,你找我干嘛来着?刚开完会吧,还不赶紧回去睡觉?天天跟着他们一起训练,还要录节目,不累吗?” 的确很累,明天还要早起。 步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稀里糊涂的就过来了,想来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仅此而已。 以免黎觅知道真相蹬鼻子上脸,步离冷下脸,“路过。” “好吧。”黎觅没有计较,继续问:“首播怎么样?反馈还行吧。” “挺好的。” “你怎么样?” “我?就那样啊。” 黎觅看着步离不说话。 步离知道黎觅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因为加塞饱受非议,不开心又不好意思说,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但他没有。 不仅没有,还乐在其中,甚至开始庆幸多亏有暮朝的出现,才让黎觅不得不放弃原来号称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剧本,转而寻求新的出路。 短短两个月,他看到他的苦恼、纠结、忌惮、犹豫,最终他还是成功了。 他以超出常人的洒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又以超出常人的手段,扭转了绝对不利的局面。 困境非但没有把他压垮,反而为他的成功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 步离觉得这个男人太神奇了,总能于处处掣肘中冲出重围,联合谢馥希,交出一张精彩绝伦的答卷,让自己即便身处加塞这样尴尬的位置,也能自在自如、畅所欲言、发光发亮。 他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内里却十足用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身边所有的人。 远在两个月前,得知黎觅打算的谢馥希并未如众人所想和黎觅翻脸,而是默默松了一口气。独播的重担让她瞻前顾后,怕糊,怕哑火,怕做不出成绩,怕达不到预期,久而久之,为求稳妥,又拿起被抛弃的剧本,陷入一成不变的套路中。 星传、越视和环娱加入后,虽然得益肉眼可见的少了,风险也得到了均摊,谢馥希如释重负,放松下来后,重新调整节目定位,渐渐找回“做自己”的承诺,才有了现在沙雕、跳脱,却又十足抢眼的《一起造星吧》。 这或许就是谢馥希肯轻易松口让第三方加入的原因,步离想。 谢馥希如此,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让他参赛,给他c位,强迫他顺应剧本去演一个“顶流”,未必会有现在这么快乐。 “很好,很开心。”步离端正坐姿,把手放在膝盖上,认认真真点头,“录节目很开心,做助教很开心,都很开心,特别开心。” “好玩吧,开心吧,我没骗你吧?”黎觅歪着嘴角逗步离。 步离认认真真重复,“嗯,开心,超开心。” 黎觅放下架着的双腿,靠近步离,“那不谢谢我么?”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步离下意识后退,“啊……什么?” “谢谢我让你这么开心啊。”黎觅摇摇手指,“光说不行哈,怎么都得亲一个吧。” 预想中的暴打没有到来。 步离抬头,对着黎觅的侧脸轻轻啄了一下,然后跑了。 黎觅眨眨眼睛,脑子有点懵。 他发了会儿呆,皱着眉“嘶”了一声,还是懵。 他歪头,摸摸鼻子,又摸摸脸颊。 嗯??? 步离跑出去之后,也懵了。 隔壁才是黎觅的房间,他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没地方去了,更没地缝给他钻。 啊怎么办怎么办,步离红着脸在走廊里乱窜,很快被追出来的黎觅逮到。 不等黎觅开口,步离先炸了,蒙头跑到黎觅跟前,二话不说把人往房间里塞,“你怎么可以出来?!回去回去回去!” 黎觅搞不懂了,一边抵抗步离的手劲,一边嚷嚷:“我为什么不可以出来,明明是你先亲……啊!” 步离跳脚,狠狠拧了一下黎觅的腰,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黎觅不说话了,但要让他就此老实那是不可能的。 “好好好,我回去了,睡觉了,行吧,你别闹,小心摔着。”黎觅假装顺着步离,趁步离放松,抓住步离的手腕把人一带,一个壁咚,成功困在墙边。 看步离不安分,黎觅随口胡诌:“别想着跑哈,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 步离知道黎觅没练过跆拳道,但是经谢馥希认证,跆拳道黑带都打不过他,不仅手上没轻重,还最爱下死手,于是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这就乖了嘛。”黎觅眯眼,“说说吧,我为什么不可以出来?我又没做亏心事,吃我豆腐的那个不是你吗?” 步离捂住脸,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在,我什么也没做。” “不,你亲了我,怎么能转眼就忘了呢?这和提裤子不认人有什么区别?”黎觅无情戳穿,还带控诉。 “你你你懂不懂规矩啊!”步离炸毛,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偷看黎觅。 黎觅又搞不懂了,“不是,这还有规矩?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规矩啊?” 步离颠三倒四地说着:“就是你不能、不能追上来,要让我、让我消化一下,起码、起码一晚上吧,不能这么快,反正就不能,对,不能,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亲了之后怎么能立即追出去呢?肯定要各自回去纠结一番的呀!最好这个时候再来点情敌啊白月光之类的误会,小虐怡情,方便冰释前嫌后感情迅速升温,就可以直奔结婚生子大结局……啊呸呸呸呸呸,想什么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我不是。”黎觅耸肩,“我就要现在追上来,看看你有多难为情。” 黎觅抓住步离的手腕强行打开,按在墙上。 意料之中的满脸通红,像只桃子,已经熟透,一看就很可口。 步离眼睛四处乱瞥,一会儿看黎觅的下巴,一会儿看黎觅的头发,一会儿看黎觅的肩膀,看来看去都是这个男人,最后只能死死盯着地面。 黎觅松开一只手,抬起步离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整个人避无可避,步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好像要跳出胸口。 黎觅微微侧头,目光落到步离饱满柔软的嘴唇上,头越垂越低。 步离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浑身都僵硬了,却没有躲开。 呼吸喷在唇齿之间,迅速点燃心底所有的热情。 追逐许久的人像往常一样近在咫尺,却从未如这一刻一般,毫无防备地全然敞开,只等着自己靠近。 一刻都难忍,却在触碰之前堪堪刹住。 黎觅顿了顿,问:“可以?” 步离轻轻皱了一下眉,顺从地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亲昵没有到来,反而是从走廊尽头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率先抵达。 “草!” 步离听到黎觅骂了一句脏话,手腕一松,被放了开来。 压在头顶的人影倏忽离去,不带一丝留连。 突如其来的意外,把仅剩不多的一点暧昧驱散干净。 黎觅转身,一脸不悦地盯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第72章 72 司裘踱到黎觅面前, 倨傲地看着对方, “来自己别墅度假,需要你批准么?” 黎觅直起腰,不甘示弱地回敬:“你借给我,就是我的,当然要。” 司裘眯眼, “哦,那你批准么?” 黎觅也眯眼,“不批你滚么?” “不。”司裘轻描淡写。 “呵呵。”黎觅皮笑肉不笑。 两人针锋相对,完全忘了墙角还站着一个小可怜。 步离蹭到司裘跟前,躲在黎觅背后低头问好:“司总。”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被黎觅粗暴打断。 黎觅转身,按住步离的脑袋往房间的方向推,“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你们聊。”步离实在难为情,没工夫去管黎觅的口气有多恶劣,匆匆朝司裘鞠了个躬, 溜进房间关上门。 - 第二天,黎觅早早离开, 赶往捷游处理游戏宣传事宜。 步离偷偷松了一口气, 然而录节目的时候脑子里仍然马不停蹄地想起这个男人,因为走神,几次接不上暮朝的话, 影响到节目效果,让暮朝不得不再三喊停,让步离调整状态后继续。 步离整理好心情,给全体人员道歉后又单独给暮朝道歉,得到了暮朝的谅解和鼓励。 步离发现暮朝私下和贺醴口中的“阿酱”十分相似,没有传闻中的冷淡,也一点没有黎觅说的神经质,可能是不在戏中,或是隐藏得好,又或是没有戳到痛处,步离不得而知,要他把暮朝当成敌人去防备,步离办不到,就尽可能当成前辈去尊敬。 经过昨晚的首播,暮朝的严格早已全网皆知。练习生们尽管成绩难看,客观分析,暮朝的评分得上公平,除了贺醴。 由于从小练习美声和国标,贺醴的声乐和舞蹈基础堪称扎实,唱跳任务对他来说极其轻松,初评级舞台零失误,表现极其抢眼,只在暮朝询问“为什么要当偶像”的时候卡了一次壳。 暮朝揪住这点不放,盯着贺醴穷追猛打,始终敲不开贺醴的嘴,最后气急败坏地给了一个f,暗示贺醴心态有问题,哪怕表现再好,进圈之后也难有长足的发展。 虽然暮朝在台上的时候经常表现出无礼、傲慢、毒舌等等令人讨厌的性格,步离知道那都是台本和人设。 暮朝的无理取闹很快让步离发现贺醴的f也是台本,意思意思跟暮朝打了几个配合,就把贺醴放下场了。 而主题曲测评中,贺醴的表现无可挑剔,进a班无可厚非,偏偏被暮朝盯住不放,在同一个问题上做文章,最后从a降到b,反而是步离因为长相相似被暮朝cue,在暮朝的要求下离席和贺醴同台表演了一遍主题曲,得到了一次额外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 从暮朝官宣导师至今,兄弟两人还没单独见过面。 直到节目开录前,步离和暮朝都是陌生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暮朝什么想法,倒是贺醴找他说过几次,说暮朝看他不顺眼,故意抛下电影,空降节目组找他报仇来了。而开始录制后,暮朝单独针对贺醴的幼稚行为的确很像挑衅寻仇,让步离为暮朝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搞得贺醴怨气越发深重。 步离不知道两人究竟搞什么鬼,问黎觅,黎觅说是情趣,步离当然不可能信,加上自己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就随他们去了。 录完节目,照例是节目组开会,步离却接到谢馥希的通知,让他不必来参加例会,司裘有事找他。 步离根据助理给的房间号来到司裘房门外,司裘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门半开着,步离往房间里探头,正巧看到这一幕。 这是什么夕阳红老年行为……步离迷惑地眯起眼睛,确认房间里的人不是什么看门老大爷而是司裘本人后,放轻声音朝里喊了一声:“司总,您找我?” “嗯。”司裘放下报纸,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指指对面的沙发,让步离进来坐。 步离进门,在沙发上坐下,并拢双腿,把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司裘抬眼,“你没有找我。” “呃,啊?” “我记得我说过,有事可以找我。” “哦,哦。” 步离想起来了,是池岭离开后司裘发消息过来,说要替池岭看着自己,还说有事可以找他。 都那么久了,更何况自己压根没当真。 步离挠头,“就,也没什么事啊……” 司裘靠在沙发上,单手撑住下颌,缓缓审视步离,“包括失去c位,被逼退赛,被迫加塞?” “这个,黎觅……呃。”意识到直呼姓名太过亲昵,步离改口,“黎总帮我解决了,所以没事了。” 司裘不说话。 提起这个,步离倒是想得多了起来,结合这两个月发生的事,自然绕不开黎觅。 步离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挺好的,劳烦您关心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替我老板,也就是黎总谢谢您,感谢您割爱捷游,帮助我们公司度过这个难关。” 提起司裘,黎觅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步离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总之从表面上看,关系绝对称不上多好。 黎觅不说司裘的坏话就不错了,要他感谢司裘,那不可能,甚至在告知步离要用游戏给节目引流之初就曾坦白,为什么那么多游戏公司不找偏偏找上捷游,就是因为捷游隶属思瑞,想借此拖司裘下水,毕竟投票方式保密至今,没提前跟另外三家协商,而引入游戏这种特殊的投票机制,开了跨界这条先河没错,侧面来说,等于动了别人的蛋糕,拉思瑞一起蹚浑水,事发的时候也好让司裘帮忙分担一点火力,当然这话就不太好对司裘说了。 步离没想过自己短短几句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挽救一下黎觅那张嘴,毕竟背地里再怎么使坏,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场面话多说一点也无妨。 司裘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玩味,“你替他谢我?” “嗯。”步离点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司裘的表情却越来越古怪。 凝固的气氛让步离稍感不适,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都知道,游戏一直是环娱重视的领域,经营了十多年,底子非常厚,他们做的很多游戏我自己都在玩,比他们的视频网站有名多了。黎总这样做的确是我们理亏在先,而您肯把捷游让给黎总,表明您愿意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我们都很感激您。” 司裘蹙眉,“你连这个都知道?” 步离垂头,“嗯,节目组开会商讨方案我都有在,所以谢谢您。” 司裘笑笑,“好,但不必。捷游在我这里的比重好比一分钱之于一百万,我把这一分钱给他,他或许能给我创造出另一个一百万,但一分到一百万的增幅是他能力所应得,相反,捷游在我手里永远只值一分钱。而我愿意协助他,只因他承诺会给我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等价交换,仅此而已,所以他不必因此感激我,你也不必。” 他是在吹比吧?是吧? 他是在炫富吧?是吧? 步离默默看着司裘,对司大总裁看似大度实则拐弯抹角吹捧自己的行为实在不知该作何点评,那就给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心慈善家鞠个躬吧! 步离起立,头一垂到底,“还是谢谢您!” 司裘眉眼含笑,似乎很享受步离的崇敬,默默停留数秒,才挥挥手,让步离回去坐好。 “还有一件事。”司裘慢条斯理。 步离微微侧耳,一脸期待地看着司裘,意思您说,您尽情地说。 “官司快结束了。” 司裘的语气一贯的冷淡,却让步离一下子紧张起来。 步离知道司裘说的是谁,也知道司裘和池岭关系密切,而当司裘出现,自己却丝毫没想过他会带来池岭的消息,相反脑子里除了黎觅还是黎觅。 步离心情复杂,迟疑着开口,“他……还好吗?” 司裘摇头,“不太好。情绪不太稳定,失眠,需要靠药物入睡。前段时间胃穿孔送医急救,现在还在住院。” “他怎么……”步离想说“他怎么没跟我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司裘提起,步离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池岭。 是因为远隔重洋?又或是时差?还是双方各自有事要忙,经常聊不到一起去,渐渐就不联系了呢? 步离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就是没有想起罢了。 “不用担心,虽然身在国外,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司裘安慰步离。 但安慰并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安慰过后,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看你也不是忙到每天连发消息、打电话、视频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联系他,稳定一下他的情绪,尽可能多陪他说说话,让他打消丢下一切中途回国的念头。” 步离惊讶,“他要回来?” “对。”司裘沉声,“官司还没结束,弗格也还没了结,错过这次,以后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帮我稳住他,当然如果你有让他回国的念头,我也劝你尽早打消。” 步离低头,心虚地在心里承认,他没有,也没有立即答应司裘的请求,而是斟酌了很久,开口说:“我想问一个问题。” 司裘抬抬下巴,算是默许。 步离抿唇,“我想问,弗格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司裘理所当然,然而重要的理由并不是步离想的那样。 “弗格重要,但不是对我,而是对他。”司裘耐心解释,“我是思瑞的总裁、董事、股东,坐拥千亿资产,我用三十年完成了别人一生的追求,多一个弗格,对我来说完全无关紧要,但对他不是。弗格是他的心结,不让他亲手了结这个心结,他永远不会过得开心。” 步离挠挠脸颊,突然觉得好尴尬。 这是表白吧?是吧?是吧?! 步离忍耐半天,一个冲动,蠢话脱口而出:“那你……喜欢他吗?” 司裘没有介意步离的僭越,他坚定地摇头,“不。我是他的朋友,看到朋友在泥沼中挣扎,如果有机会能拉他一把,你不会吗?” 原来是这样。步离点头表示理解,那么好看的人,能在紧要关头帮他一把,谁不想呢? “当然我也有私心。”司裘补充,“我希望他了结弗格之后,能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找一点新的追求。我希望他可以懂得,世界这么大,完全不必拘泥于我个人,尽可以将目光放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事物上,我也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果然还是嫌烦啊!步离一秒恍然,这个理由听着可比前面的靠谱多了! 看步离久不作声,司裘提醒,“那你的答案呢?” 步离回神,承诺司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开导他的。” “那拜托你了。”司裘颔首,言语看似客气,神情仍旧倨傲。 步离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心情比来的时候还要复杂,总感觉来这一趟,自己又莫名其妙陷入到奇怪的三角关系中去了,还很有可能不是三角,而是多角。 返回的途中,步离一边走,一边瞎想。 他想起过往池岭谈及司裘时的神情,一同想起昨晚尴尬过后,黎觅和司裘针锋相对的模样。 黎觅和池岭不同,在面对司裘时没有求而不得的愤懑,更多的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并且不甚愉快。 他仿佛身负仇恨,冷眼旁观二人,浑身迸发着隐秘的怒火,又像一个局外人,游离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暧昧之外,始终在边缘徘徊。 池岭有司裘,那黎觅呢?黎觅身边又有谁呢? 第73章 73 一周后, 《全民偶像》新版本如期上线, 投票通道于同一时间开启。 游戏发布公告,开服后三天,老玩家可根据累充积分兑换相应票数,为心仪的练习生投票。 这期间,黎觅远在捷游总部东市, 每天忙成狗,仍旧不甘寂寞,一有空就信息轰炸步离。 据黎觅口述,他这个幕后黑手本人早就迫不及待要看这一场好戏,所以对于“三天”这个操作,步离不太明白。 黎觅的回复是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让新老玩家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这下步离就更不明白了。 凭借过硬的质量与多管齐下的宣传渠道加持,《一起造星吧》首播即爆,出圈梗不计其数, 配合未更新日不间断放出的花絮,热度不减,而《全民偶像》的中途加入令新颖的投票方式成为另一个爆点, 网络数据全面飘红,投资商、赞助商做梦都要笑醒, 然而游戏的状况却不怎么乐观, 并非指关注度,而是玩家体验。 在新版本上线之前,游戏官方猝然宣布和《一起造星吧》联动已让部分玩家颇有怨言, 新版本上线后,粉丝大量涌入,数度挤崩服务器,加上次元有壁,鸡同鸭讲,世界频道混乱不堪,大段大段的拉票口号随处可见,搞得老玩家怨声载道,官博成了发泄怨气的重灾区,官方持续性装死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关于弃游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对此,黎觅非但不愁,还和投资商、赞助商一样笑歪了嘴。 有数据表明,玩家非但没有流失,反而成倍增长,在线率直线飙升,比历史最高值还翻了几番,正印证了那句“黑红也是红”,争议就是热度,热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数据,数据就是钱,玩家体验算什么,在无良资本眼里都是狗屁。 而在步离眼里,如果单纯想要热度,闹成这样完全足够,继续放任,难保过犹不及。更别说截止目前,游戏带来的都是负面影响,久而久之,拖累到节目的口碑也未可知,步离实在搞不懂黎觅在想什么,难道要等玩家炸了捷游总部上社会新闻才算满意? 步离疑惑极了,无奈因为池岭的关系,数次掐断黎觅的电话,又以录制工作繁忙为借口,接连拒绝黎觅的视频请求,直到三天后兑换通道开通,才知道自己被黎觅骗了。 自新版本上线,步离一直密切关注,知道游戏内老玩家自发形成了一个抗议联盟,说好一票都不投,没想到兑换通道开启后,齐齐投给了同一个人,让原本在投票榜上毫无姓名的小透明一跃挤入前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升,短短两个小时已稳居第一。 步离揉揉眼睛,擦擦屏幕,又甩甩脑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c位头像下的名字的确是“步离”没错。 ???什么鬼? 步离目瞪口呆,切到微信,找到黎觅的头像,点开对话框,发过去一串问号。 黎觅一贯秒回,却没说话,而是发来一张截图,是《全民偶像》内某知名氪佬群的聊天记录,进群要求氪金五万起步,是传说中掌握着游戏话语权、连官方也惹不起的一群人,而黎觅披着“网瘾少女蜜桃酱”的马甲,凭借入坑两个月氪金十几万的壕爽俨然混成了群管理。 群主:蜜桃酱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大家一起不投票抗议sb官方的吗?你怎么投给那个步离了?你手里的票最多,开始提议不投的是你,现在投票的也是你,你要背叛我们吗? 氪佬a:群主你没看节目吧,那个步离不是选手,是他们那边的助教,没有入团资格的! 群主:啊??? 氪佬b:他们那边投票先开,这个步离昨天还不能投,刚才兑换通道一开,突然就能投了,可能是游戏出bug了。 氪佬c:卧槽卧槽!这也行?那现在还能投吗? 网瘾少女蜜桃酱:能,亲测有效,嘻嘻~ 氪佬d:如果我们都投这个步离,把他投成c位,那岂不是搞笑了? 氪佬a:要真把这个bug投进出道位,他们那个男团怎么办?节目组会承认吗? 网瘾少女蜜桃酱:不知道呀,谁管它,反正肯定很有趣,嘻嘻~ 氪佬b:打脸,这是打脸啊!c位不是选手,是助教,还是我们投出来的,我特么哈哈哈哈哈想想都刺激! 网瘾少女蜜桃酱:那可不,嘻嘻~ 氪佬c:不聊了不聊了,我也去投票了,趁bug还在赶紧的,就算立马维护掉,也得让sb官方看看我们的态度,看看我们手里有多少票,给bug投也不给他们投,气死那群sb! 氪佬d:我也+1 氪佬a:我也+2 氪佬b:我也+666 网瘾少女蜜桃酱:发红包啦发红包啦,三十个红包,抢到的小可爱一人送一个688礼包,记得投票哦,气死sb官方~ 氪佬c:壕! 氪佬d:壕! 氪佬a:壕! 群主:我追加十个!!!就投这个步离!!!速度go!!!@全体成员 氪佬b:群主666 氪佬c:大佬们666 氪佬d:有生之年能和众位大佬在一个群简直太幸福了666 网瘾少女蜜桃酱:(握手.jpg)(得意.jpg)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激化矛盾,根本就是暗戳戳在谋划第二场加塞。 难怪要等三天,不仅可以错开粉丝投票的高峰,而且三天后常规投票已逐渐趋向稳定,在粉丝疲于打投的时候放出bug,让粉丝方无暇顾及是其一,其二,玩家的强势加入不亚于异军突起,必然能让自己的c位更加瞩目。 啊……步离摇头,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心机,这么损呢? [自己骂自己sb官方好玩吗?] [好玩,嘻嘻~(可爱.jpg)] [……有话好好说,别披皮。] 隔了两秒,黎觅又发过来一张截图,是游戏里的投票榜,抹茶色短发的软萌少年头上戴了一个皇冠,稳坐c位。 [看看,朕为你赢下的宝座!大声告诉我,爽不爽?!] [这是bug,不用修的?] [修个屁!当然公告还是要出的。别担心,等公告出了之后,我会组织玩家去官博下抗议的,一定会帮你把这个c位保下来的!] 步离哭笑不得,更多的则是感慨。 参赛,c位,出道,他答应自己的,已经做到了一半。 “我会把最好的给你。相信我,我保证,一定会把最好的给你。” 步离记得他说。 原来他是认真的。 步离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在其他人眼里算不算好,但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 虽然这个c位来得不怎么见得了光,又或许短暂得还不如偶然划过的流星,步离还是很开心,哪怕维持现状一直到比赛结束,也满足了。 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在这个男人身边,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所以不重要了,入不入团,出不出道,一点都不重要。 步离看着屏幕上黎觅的头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虽然他从没说过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但步离知道那是自己的影子,毕竟从小走到大的楼道口还能不认识,那就是瞎了。 步离看着看着,感觉心口的地方莫名跳了一下。 哎,好像……有点糟糕了。 步离摸摸胸口,遏制住想要通话的心情,在输入框打字。 [我骂我自己完了之后又来我抗议我自己了?你怎么这么坏啊!] [嘿嘿,不坏你能喜欢吗?] 步离没有再回复。 屏幕弹出视频邀请,发信人池岭。 步离轻轻舒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按下接听键,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微笑,“早安,今天身体怎么样?” - 接下来的剧情果然如黎觅所料,在玩家日益激烈的抗议声中,《全民偶像》官方不得以保留了步离的投票位,同时联合《一起造星吧》节目组发布声明,即便给步离开通了投票位,希望投票的玩家清楚步离本人是没有出道资格的,把票投给他等于作废。 对步离出不出道,玩家完全无所谓,只当是民意又一次战胜了sb官方,氪金的同时随手给步离投上一票已经成为习惯。当然也有抗议的同时被节目吸引,转粉步离或其他练习生的玩家,其中转粉步离的占绝大多数,又因top没有出道资格让节目再一次出圈,引来更多围观群众入坑,加上呱呱、星传不和的流言,侧面为步离赢得了一些怜爱,步离的粉丝团因此得以壮大。 贺醴人气不错,票数却始终上不去,永远在出道位边缘徘徊,引起了部分粉丝对票数的质疑。 步离在策划组的安排下开始频繁和贺醴互动,花絮中两人的镜头逐渐增多,然而票数仍然没有起色,反而让贺醴的粉丝觉得不止暮朝,连节目组都在针对贺醴,多给贺醴镜头只是节目组为了平息粉丝怒火作出的暂时性的补偿。 在接连不断的争议声中,第一次公演结束,节目迎来了首轮淘汰。 淘汰过后,就是团体综艺首秀。 节目组联系到东省卫视的王牌综艺《起航吧下一站》,由暮朝和步离带队,练习生暂定十人参加,其中宗舟、贺醴占去两个名额,启明星和gt占去四个名额,其余四人来自不同公司,皆非出道热门人选。 有暮朝在,贺醴肯定也在。 宗舟面试低空飞过,因颜值出众,加上努力,在公演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俨然成了热门选手。 启明星和gt的保送皇族名次靠前,获得综艺曝光的奖励无可厚非。 剩下四个就比较迷惑了,排名不高不低,人气不高不低,既不是zk自己人,也不是大公司的人,看起来比步离这个助教还像加塞。 步离发消息询问黎觅。 [为什么是他们四个?] [其他三家关照的。] [哦。] 语气罕见的冷淡,让步离不太习惯,回答倒还算靠谱。 步离不疑有他,本来还想说电视台和捷游都在东市,这次过去录节目,可以抽空见一面,犹豫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顺利保下步离的投票位,黎觅心情一直都挺不错,又因公事繁忙,没察觉到步离的疏远,一闲下来就骚扰步离,也不计较步离回不回复,直到某天突然没了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步离没有把联系池岭的事告诉黎觅。 与池岭的相处占去了步离大部分的休息时间,按理说,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交流再正常不过,可是每每因池岭拒绝黎觅,总有一种不适时宜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好在黎觅也忙,不再频繁地联系。 步离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可是没有,反而越来越不开心,也越来越奇怪。 很反常,一点也不像那个烦人精。步离想打电话给黎觅,问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司裘却给出了答案。 池岭出院当天,司裘致电步离表示感谢,并对步离接下来的行动发出了重要指示。 “离官司结束尚有一段时间,池岭那边还需要你多多关照。我已通知黎觅,让他这段时间少来骚扰你,所以拜托了。” 步离:“……” 行吧。 临行前一晚,步离主动给黎觅报备行程,黎觅很久没回,直到第二天登机前才发来一句“哦”。 一行人于当天傍晚抵达东省电视台,晚上参加彩排,第二天录制,过程相当顺利,由于第三天需要录一个关于东市旅游的团体vlog,所以决定在酒店住一晚,第三天傍晚返回。 录完节目当晚,暮朝直接返回酒店。 几个年轻人看时间还早,都不想这么快回去。步离提议吃火锅,得到了贺醴、宗舟和启明星gt四人组的附和,剩下四个人借口有私事提前开溜,估计觉得和步离他们不熟,一起玩没意思,所以自己玩去了。 晚上十点,步离回到酒店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忍不住给黎觅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呢?] 步离发完之后扔了手机,继续趴在床上装死,没期待回复,手机却震了一下。 黎觅发来一个号码。 [301] 步离拿起手机一看,瞬间清醒。 301?什么意思?难道是房间号?是他想的那样吗?如果是的话,301不就在楼下吗? 步离打开灯,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紧张地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这次不止号码,还附带酒店名称,就是节目组给订的这家。 步离发了会儿呆,下床披上外套,关灯出门。 步离冲到楼下,站在301门外,刚要敲门,又犹豫了。 想见他,想听他说话,想在他身边,哪怕几分钟也好。 步离听到心里的声音。 可是再怎么想见面,也不至于拖鞋都来不及换,随便裹件外套就跑下楼来,简直像是……送货上门。 啊啊啊,丢人。 步离转身跑到楼梯口,上楼前,又停下。 扭捏什么,想见就见嘛。 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面呢。 步离握拳,打定主意,返回301,听到门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都是男人的声音,绝对不止一个人。 难道找错房间了? 步离歪头,瞄了一眼墙上挂的标牌,是301没错啊? 带着些许疑惑,步离抬手敲门,门内瞬间安静。 没有人应答,倒是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像是翻箱倒柜,夹杂着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有电视声传来。 这么热闹的吗?步离眯眼,又敲了一遍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后。 房门打开,黎觅探出脑袋,懒懒地抬眼,“哦,是你啊。” 步离站在门外,从上到下打量门内的男人。 头发凌乱,满头是汗,眼睛通红,脸色更红,睡袍随意披在肩上,掉下一边,露出半片胸膛,比脸色更红,腰带松松垮垮地挂着,像是临时系上的,脚上什么也没穿。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黎觅侧身招了招手,意思让步离进来说。 步离犹豫了一下,跟在黎觅身后走进房间,轻轻带上门。 黎觅脚步虚浮,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在沙发上坐下,摊在靠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茶几上一瓶红酒,五个高脚酒杯。酒瓶开着,酒杯里残留着些许酒渍。 步离皱眉,“你喝酒了?” 黎觅扶住额头,说话颠三倒四,“啊,喝酒,喝酒怎么了?我不能、不能……不能喝酒啊?” 步离凑近闻了闻,黎觅身上的酒味不是很浓,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可是看他的样子,明显神智都不清楚了。 “有水吗?”步离问,想给黎觅泡杯茶解解酒。 黎觅哼哼两声,没回答。 步离没辙,只能自己找水壶,四处看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很奇怪,桌椅、摆设东倒西歪,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不止一个人的痕迹,尤其是床上,枕头、被单、毯子凌乱地搅在一起,好像才经历过什么剧烈运动似的。 步离抿唇,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回头问黎觅:“你在干嘛?房间里这么乱?” 黎觅稀里糊涂地往床上瞥了一眼,“啊,跳舞啊。” 步离抬高声音,“跳舞?” “啊,对啊,一边脱一边跳啊。”黎觅低笑,“你要不要一起啊。” 跳舞?大半夜的跳什么舞?不对劲,不会是生病发烧产生幻觉了吧? 步离咬咬嘴唇,走到黎觅面前,伸手探黎觅的额头,滚烫,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就被抓住,猛地一拽,整个人被锁在对方怀中。 黎觅扼住步离,炙热的呼吸喷在颈间,激得步离一个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 明明没有动,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好像被陌生的气息侵入,没来由地让人心惊肉跳。 “你干什么?!”步离一边质问,一边挣扎。 黎觅笑了一声,箍在腰间的手更紧一分,“干什么?干你啊。” 步离怒了,“你他妈有病?!给我放手!” “好,好,好。”黎觅松开步离,挑起眉梢,斜眼看着慌慌张张站起来的步离,“你干净,你矜贵,不能碰,碰不得,行吧?” “说什么胡话?清醒一点行不行!”步离叉腰,确定黎觅一定是生病烧坏了脑子,稍稍原谅了些,弯腰拽住黎觅的胳膊拉他起来,一边问:“温度计在哪?量个体温,不行送你去医院。” “诶,诶,诶?”黎觅顺着步离的力道站起来,却站不住,压着步离往角落的衣柜上倒,明明是自己脚软,还以为地板变成了棉花,笑得不行,跟个傻子似的。 “呃!”步离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顶到衣柜上,扛着一百来斤的体重一点都笑不出来。 黎觅却笑得越来越开心,不要脸地挂在步离身上,还得寸进尺地往下瘫,“啊不行……站不住……脚软……站不住……让我抱一会儿宝贝,让我抱一会儿……” 步离受不了了,狠狠捶了两下衣柜,刚要开骂,突然发现柜门下方的缝隙里夹着一块布料,顺手摸了摸,质地滑腻,很像酒店的浴袍。 步离沉下脸,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屏住呼吸,揪住布料一角用力往外拉,却拉不动,不是被卡住,而是里面也有一股力道,捏住布料另一头,在跟他暗中较劲。 不对,里面好像有人! 步离放开布料,把贴在背后的黎觅推到一边,用力拉开柜门。 衣柜里没有一件衣服,却以奇怪的姿势躲着四个衣衫不整的少年,正是晚上借口有私事婉拒他火锅邀约的四人。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似乎“捉奸”更合适... 第74章 74 步离眼睛越睁越大。 柜子里, 四个人, 四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气氛一瞬间凝固。 只剩嘈杂的电视声不断在耳边回响。 突然有谁冷笑一声,从衣柜里跨出来,裹紧浴袍,系好腰带, 打开门径直走了,走之前,回头挑衅地刮了步离一眼。 步离笑了。 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 又或者,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看到有人带头离开,余下的人也纷纷跨出衣柜,整理好衣服,准备回自己房间。 也有人不肯走, 一边抱怨,一边朝黎觅撒娇,“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凭什么要我们走?黎总~您说句话嘛~” 黎觅没反应,歪倒在沙发上, 直愣愣地看着步离。 那人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跟在同伴后面灰溜溜地走了。 步离简直笑出了声。 “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他们当自己是什么,来跟他们抢生意的吗? 步离回头看黎觅,黎觅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双目涣散,一脸迷离,不知道沉浸在什么不可描述的幻想里,时不时痴笑两声,情况看着比刚才还严重。 步离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先前以为他发烧,现在看来,根本是情|欲高胀吧! 什么“其他三家关照的”,都是假的。就是被司裘敲打了,不能找自己玩了,寂寞了,管不住下|半|身了,四个不够,还腆着脸邀请自己加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步离想吐。 黎觅浑然不觉,撑住沙发,笑嘻嘻地去够步离的手,被步离狠狠甩开。 步离嫌恶地撸了两下手背,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眼看步离逃脱自己的视线范围,黎觅急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冲到步离背后,张臂一个熊抱。 步离脚下一绊,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前倾。 黎觅趁机锁住步离的腰,压着步离往前倒,嘴里含含糊糊地命令:“你不能、不能走!你要陪我……” 【步离眼睛越睁越大。柜子里,四个人,四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气氛一瞬间凝固。只剩嘈杂的电视声不断在耳边回响。突然有谁冷笑一声,从衣柜里跨出来,裹紧浴袍,系好腰带,打开门径直走了,走之前,回头挑衅地刮了步离一眼。步离笑了。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又或者,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看到有人带头离开,余下的人也纷纷跨出衣柜,整理好衣服,准备回自己房间。也有人不肯走】 黎觅磕到脑袋,愣了几秒,似是稍稍清醒了些,很快又被狂躁的情绪占据上风,借着心底这股狠劲,扶着墙,咬牙站了起来。 一瞬间,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冲的人眼睛发花,脑袋仿佛炸开。 他懊恼地叫了一声,对着墙壁狠狠撞了两下脑袋,积蓄起仅剩的一点力气,连滚带爬地追逐猎物而去。 步离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管门外有没有监控、有没有人,只知道蒙头往外跑,连鞋子跑掉一只都没发现。 恍惚中,好像听到“叮”的一声,电梯在三层停下,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出电梯,正往走廊里来。 步离躲闪不及,与领头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男人嘴角下撇,心里反射性地生出一股嫌恶,却没有急着把步离推开。 步离惊惶未定地抬头,因太过意外,眼睛瞪得滚圆,“司、司总?你……您怎么在这儿?” “省台开招商会请我来……等等,你怎么回事?”司裘后退一步,上下打量步离。 鞋就穿了一只,袜子褪到一半,外套乱七八糟地挂在肩膀上,卫衣卡在胸口,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和一个圆圆的肚脐眼,还留着几道可疑的咬痕。 “不,我……”步离拉下卫衣,裹紧外套,尴尬地用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想回头去找鞋子,又不敢过去,就愣愣地看着司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随后赶来黎觅的用行动替步离作出了解释。 黎觅跌跌撞撞地追过来,嘴里不三不四地叫着:“宝贝,别……别跑……” 步离脸色一僵,下意识转身,往司裘身后缩了缩。 司裘抬眼一扫,瞬间了然,上前一步横手护住步离,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转头安慰:“别怕。” 保镖得到命令,迅速上前和黎觅缠斗起来。 “敢拦老子,我滚你妈的!”黎觅气得不轻,一对多的场面迅速激起他的血性,下手越来越黑。 保镖们明显认识黎觅,不敢下狠手,经不住黎觅胡来,竟然被他挣脱出来,逮到机会就往步离那边扑。 司裘把步离推到一边,摘下手套,转了转手腕,大步穿过人群,踱到黎觅面前,一把扼住黎觅的脖子,直接把人顶到墙上,语气冰冷,“好好看看我是谁。” “呃……唔!”黎觅喉咙一紧,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双目聚焦,认出来人,越发暴跳如雷,“司、司裘……我草你妈!!!” “是我。”司裘放开黎觅的脖子,改用手臂扼住对方,挑眉质问:“你在干什么?” 黎觅“哈、哈”地喘了几口粗气,难耐地咽了两下口水,哑着嗓子破口大骂:“我、我草你妈!老子做什么轮、轮不到你管!” 司裘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头瞥了步离一眼,低声:“难道你要强上?这可不是绅士做的事。” 黎觅嘴角抽搐,青筋倏地暴起,强行挣脱开司裘的钳制,照着司裘的面门挥拳,“绅士,我绅你妈!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上!”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司裘冷笑,握住黎觅挥来的拳,绷直对方的手臂,用力往上一顶,轻松卸掉黎觅的肩膀。 “啊——!!!”黎觅惨叫,痛得软倒下来,被司裘一把抓住头发,毫不留情地往走廊里拖。 步离吓懵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想到要追过去。 司裘拖着黎觅返回门户大敞的301,来到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黎觅扶着肩膀,痛得无力挣扎,烂泥一般瘫在浴缸边。 浴袍早在途中散开,精壮的躯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裸|露出来,皮肤由原先的潮红转为煞白,不自然地颤栗着,嘴里的叫喊也因体力耗尽而越发低迷,直至渐渐消失,明明模样看起来凄惨至极,却没有因此而得到逞凶者丝毫的姑息。 水哗哗地流着。 司裘等了一会儿,耐心用尽,抓住黎觅的头发把人提起,二话不说往浴缸里摁。 黎觅迷迷糊糊间又吃痛,来不及叫,灌了一嘴的冷水,水流侵入气管,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还不肯服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我草……我草……我草你妈……司裘……我……我草你妈……” 步离穿上保镖递来的鞋子,站在浴室门口,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僵着脸,仿佛事不关己,丝毫没有察觉到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浴缸里不断传来咕噜咕噜的溺水声。司裘按着黎觅的脑袋上上下下,几个来回后,终于偃旗息鼓。 司裘替黎觅接上肩膀,把人丢到地上,走出浴室,就着助理递来的毛巾擦干净手,戴上一副全新的手套。 他在房间里踱了一圈,盯着茶几上的酒杯看了一会儿,朝保镖抬抬下巴,“查一下,酒里是不是加了料。” 步离闻声转头,迟疑着问:“是……下药吗?” 司裘耸肩,不置可否。 司裘的反应立即让步离反应过来,在酒里加料的很可能不是别人,而是黎觅自己。 步离失笑。都这样了,还期盼什么呢? 司裘返回步离身边,指指浴室里的黎觅,吩咐众人:“你看着他,你去买解酒药,你去叫个医生过来看一看,安顿好之后顺便查一查酒店,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其他人跟我走。” 保镖齐齐颔首,“是!” 黎觅瘫在地上,因浑身脱力,姿势越发诡异。 他虚环住肩背,浑身发抖,冷汗频出,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时不时痉挛。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丝毫给不了一点温暖,反而让他丑态毕露。 身份、尊严、体面在这一刻统统剥去,只剩一副污浊不堪的躯壳,赤|裸而又木然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即便如此,他仍旧仰着脑袋,脖子脆弱地弯成一个奇怪的弧度,眼睛死死盯住某处,嘴唇开开合合,吃力地叫着什么。 步离被盯得头皮发麻,不自禁地往前一步,微微偏头,仔细辨别了一阵,终于听清了那个字。 “桃……” 步离呼吸一滞,心口猛地揪了起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任自己心软,而是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地,可耻地退缩了。 司裘抵住步离的背让他站稳,视线越过步离,冷淡地扫向黎觅,像扫过一堆垃圾似地很快转开,对步离道:“别管了,他们会处理的,你跟我走,我给你换个酒店。” 步离紧紧攥着拳,在司裘的催促下最后看了黎觅一眼,默默跟在司裘身后离开。 司裘走后,保镖们开始善后,黎觅的助理接到通知也赶了过来。 几人合力把黎觅抬到床上,发现黎觅的情况很不对劲。 恰巧医生赶到,粗略检查过后,脸色一变,“病人休克了!不行,得马上送医院抢救!你们赶紧叫救护车,晚了会有生命危险!” 保镖愣了,“怎么会休克?吃的不是催|情|药吗?” 医生摇头,神色凝重,“暂时不清楚,很有可能是毒|品,纯度怕是不低。” “这怎么可能?!”助理抬高声音,“黎先生从来不沾毒的,怎么会有毒|品?!” 保镖看向组长,“这……要不要通知司先生?还是报警?” “通知什么,先送医院!”组长厉声。 第75章 75 车内。 步离和司裘并排坐在后座, 气氛有点尴尬。 司裘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他这次回国多少有所收敛,没想到……” 司裘欲言又止。 步离回神,问:“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司裘想了想,“算是吧。” 步离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向窗外,“我觉得我喜欢他。” 司裘一噎,迅速否认,“错觉。” 步离不说话。 司裘无奈,难得多话,“他是混混出身,中学辍学,进过少管所,行窃、诈骗、斗殴, 什么都做过,手段很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很危险, 当然也很有能力,很有魅力。我看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 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 想让他停下来,想从他身上寻求安定,事实是, 没有一个长久。我劝你放弃愚蠢的念头,跟他保持距离。不然,不止是感情上,人身安全也可能得不到保障。你好好想清楚,这是忠告。” “啊……是吗。”步离沉默下来。 如果是今天之前,步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可以反驳。 抛开黎觅本身不谈,步离无法认同司裘仅凭出身和过去来判定他人的行为,这是一种偏见。 或许有人生来身负恶意,但那绝对不是黎觅。 他是手段偏颇、行事刁钻,可那不代表他偏激,没有人性,以及心术不正。 因为不够了解他的过去,未知全貌,步离觉得自己不该轻易置评。而唯一熟知的苏砚明,基于等价交换的原则下,他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对自己,他一直以来都足够尊重。 哪怕现在步离也是这样想的,可刚刚经历的事一点都没办法支撑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辩驳。 被骗了?或许吧。 他一直在骗自己,费尽心思筹谋、隐瞒,只为看到真相揭晓那一刻,自己无比惊喜的脸。而自己,的确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是也从来没有要求他做过任何承诺。 与其说是欺骗,还不如说他太惯着自己了,一度让人以为在未来等着的永远都是惊喜。或许是为了惩罚这样不切实际的幼稚,终于在今天,当头给了一棒。 步离正当出神,电话突然响了,是司裘的。 司裘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保镖组长的声音:“老板,黎先生情况不对正在抢救……” “等等。”司裘瞥了步离一眼,侧身捂住听筒,“继续。” 组长简单交代了一下黎觅的情况,粗略排查过酒店后,下药的人也已查到,一共四人,均被控制在各自房内。 “行,我知道了,你们处理。”司裘一贯冷静。 “那要不要报警?”组长迟疑着问。 司裘顿了顿,“等他醒过来自己决定。” “万一醒不过来……” 司裘挂了电话。 步离转头,看司裘神情严肃,怕因为自己耽误到司裘的行程,于是说:“有急事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 “没有。”司裘摇头,打断步离提前下车的提议。 司裘把步离送到附近的酒店,替步离开了一间房间,留下两个保镖以防万一,等步离睡下后,自行离开。 第二天一早,步离由保镖护送至原来的酒店,与众人汇合,参加vlog的录制。 闹了一晚上,步离有点感冒,以身体欠佳为由主动要求减少自己的出镜率。 众人不疑有他,反而因为突然消失的四个练习生私下讨论了一波。 暮朝事不关己,看起来对昨晚的闹剧一无所知。 步离继续以感冒做借口,不是装睡就是发呆,推脱自己不知道。 随行的工作人员出来解释,四人因私人原因临时退赛,惹得众人越发好奇,又无从查证,最后不了了之。 vlog录制完成,东市之行圆满结束,步离跟随众人返回基地,一刻不停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比赛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爆点频频,新梗不断。 有人上位,有人退赛,有人淘汰。人数不断减少,气氛日益紧张,唯有投票榜上没有出道资格的c位始终无法撼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练习生们一起在录制基地过了圣诞节、跨年、春节。 除了杳无音讯更见不到人影的某人,一切和过去并无不同。 在练习生们为各自前途拼搏的时候,步离也没闲着。 每次公演之前,几位导师均有一次舞台表演,美其名曰:示范演出。 暮朝的舞台无论人数多少,总是有步离陪伴左右,步离知道这是节目组为了增加自己的曝光率专门设置的环节。 暮朝遵守了对黎觅的承诺,不遗余力地提携步离,令步离的实力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随着关注度的上升,步离在《明星衣橱》中遭受不公待遇的经历被挖出,包括艺考视频、在校获奖记录等等,圈粉、虐粉双管齐下,完成了从最初的搞笑角色向颜值实力皆备、值得一粉的偶像的转变,真正进入粉丝和大众视线之中。 各社交平台粉丝数激增,应援个站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官方后援会更是爆满,各地分会相继成立,步离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平静,一点没有即将跻身新晋顶流的激动。 不同于步离的顺风顺水,贺醴就比较惨了,虽然人气在所有练习生中一骑绝尘,粉丝鸡血程度更是让各家望尘莫及,票数却始终低迷,在60进35的时候低空飞过,甚至在35进20的时候卡21位,直接被淘汰了。 淘汰当天,录完节目,步离一脸懵逼,倒是贺醴在录制过程中受氛围感染大哭一场,录完后反而平静下来,开始劝步离不要伤心。 “我早就知道,有那个坏蛋在,我不可能走到最后的。能有现在的名次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要继续加油呀。” 不说还好,一说,步离更懵了,怎么想都不对劲,就拉着贺醴去找谢馥希问个清楚。 往常录完节目,谢馥希都会通知节目组的人开会,今天群发消息的人却不是她,而是跟随她一同从gt跳槽来的一个业内知名的经纪人任蕾,算是谢馥希的副手。 步离拉着贺醴四处找了一圈,没想到谢馥希还是在会议室里,正拿着一张贺卡模样的卡片挨个让大家签名。 步离溜进会议室,跟谢馥希说自己有事找她。 谢馥希放下贺卡,让大家继续签名,转身跟着步离出门。 谢馥希带上门,不等两人说话,先开口:“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们两个。我要去东市一趟,这两天不在,事情暂时交给任蕾处理。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训练,准备最后一次舞台,有事找你们蕾姐,都认识的哈,实在有要紧的事等我回来处理也行,不会太久。” 步离指指贺醴,“他不是淘汰了吗?准备什么舞台?还有我?” “就二十进九,最后一场公演啊?你们两个一起表演。”谢馥希一脸疑惑地转向贺醴:“这是你哥给你安排的剧本,他没跟你说吗?” 贺醴惊呆了,“啊……啊??啊???” “是这样的。贺醴你是淘汰了没错,但过几天节目组会把步离的投票通道关闭,同时补偿一个复活名额给步离,步离会指名让你复活。现在质疑你票数的呼声那么大,让你复活肯定是没有异议的。你们两个现在的粉丝体量已经远远超过剩下的人,多给你们一个舞台,就是让粉丝看看你们的默契度,看看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会产生怎样有趣的化学反应,等节目收官,就可以顺理成章让你们两个双人出道了。成团位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标,你们两个也很争气,人气早就超出预期,所以没必要把你们两个放进团给他们那些糊咖吸血了。这是我们一早就定好的策略,所以即便贺醴复活,最终票数也是卡十位淘汰的,还能顺便再虐一波粉。”谢馥希解释完毕,转头看到步离也是同样的反应,忍不住嘴角抽搐,“不是,他不知道就算了,毕竟他在参赛,需要他最真实的反应,他哥不跟他说我还能理解,怎么你也不知道啊?” 步离摇头,“我不知道啊。” 谢馥希懵了,“黎觅没跟你说?他明明跟我说他都给你交代好了呀?” “黎……我……没有,没有啊……”步离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整整两个月,他没有收到来自黎觅的任何消息。 “天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东西?!”兴师动众筹谋了这么久,成果就在眼前,当事人却一个比一个糊涂,谢馥希扶额,简直无语,还想说点什么,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是暮朝找过来了,正是为了贺醴淘汰的事,毕竟最后一次公演在即,再不给贺醴交代也说不过去了。 暮朝走到贺醴身边,抬抬下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谢馥希拍拍目瞪口呆的贺醴,“去吧去吧,让你哥给你解释去。” 贺醴抬头看向暮朝,反射性地呲了一下牙,人倒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谢馥希叹气,卸掉一个包袱,还有一个,倒还通情达理,知道不是步离的错,肯定是黎觅。 “啊天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老玩小孩子那一套,藏着掖着,想最后给你一个惊喜呢?”谢馥希抱起手臂,对着空气一个劲牢骚,好像黎觅就在眼前似地。 有人从会议室开门出来,把卡片递给谢馥希,“签好啦,谢总,代我们向黎总问个好,祝他早日康复~” 谢馥希收下卡片,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行,没问题。” 黎总,是黎觅吗?早日康复是什么意思? 步离指指卡片,“这是……?” 谢馥希甩甩卡片,“贺卡啊,你就不用签了吧,还有花和慰问礼物,没算上你的,你自己另外准备哈。” “什么意思?”步离还是不懂。 谢馥希停下来,叉腰看了步离一会儿,确认步离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怀疑地眯起眼睛,“黎觅住院了,你又不知道?等等,你们是吵架了吗?” 第76章 76 “他住院?”步离愣了一下, 失笑, “嗑药嗑坏脑子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谢馥希不置可否,“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总算能出院,明天转疗养院观察。我也忙,一直没抽出空, 现在你们这边算是定下了,总要过去看看他。” “还要观察?有这么严重?”步离眉心一跳,直觉不太对劲。 “你还真不知道啊……”谢馥希叹气,“说不上严不严重,反正人是救回来了,也没什么后遗症,算运气好的了。这次算他倒霉,三家联手整他,找了四个傻子, 拿着毒品当春|药,那剂量……啧啧,胆子也是挺大, 病危通知单都下了,这都没弄死他, 就昏迷了几天, 醒过来跟没事人似的,所以说祸害遗千年……” 步离脑袋嗡的一下,“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进医院抢救的事啊, 你在问什么?”谢馥希反问。 步离抓住谢馥希的手臂,“是我们去东市那天晚上吗?是吗?” “对啊,就在你们那个酒店。”谢馥希啧了一声,“我还奇怪他住院你怎么没去看他呢,他说你忙选秀,特意嘱咐你不要过去看他,原来你不知道吗?” “你是说酒里的东西不是他自己加的,是那四个人?” “不然呢?他又不嗑药,更不沾毒,连烟酒都不沾,虽然换床伴勤了一点,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弄坏了,赚再多的钱也是白搭。” “所以也不是春|药,是毒品?怎么会?他们怎么敢?” “背后有人呗。”谢馥希扯扯嘴角,“一口咬定自己也被人骗了,谁知道呢。” 步离顿了顿,“是星传、越视和环娱?” “没证据哈,想想就行了,不要乱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谢馥希安慰。 步离眉头一下拧紧,“什么?” “商场上阴来阴去不是很正常么。我不是说毒品,就是类似的事。”谢馥希耸肩,“以前还没这么能耐的时候,被人背后打闷棍,家常便饭,当然他自己也干了不少缺德事。虽然这次对方是有点过分了,但一报还一报,要从别人嘴里抢饭吃,那就受着呗。” 步离完全无法理解谢馥希的轻描淡写,心底甚至生起一股怒火,“这正常吗?!这是谋杀吧?!可以报警了吧?!!” 谢馥希板起脸,“不可以。” “为什么?”步离想不通。 “他不会报警。”谢馥希语气严肃,“如果吃下这个闷亏,那之前的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不管做什么,另外三家都得给他面子,不会动他,更不可能再来动你,如果他要追究,局势只会更糟。” “那就这样算了吗?”步离抬高声音,“他差点死了,就算了吗,啊?!” “对。”谢馥希强硬。 “他差点死了,他差点死了!!!”步离倔强地重复。 谢馥希挑眉,“那又怎样?又不是真死了。如果真的死了,局面可能会不同吧。” “哈,哈……”步离气到失语。 都已经威胁到生命,她竟然还在考虑局面问题。 荒谬,太荒谬了。步离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选择。”谢馥希无奈,奇怪地瞥了步离一眼,“反正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愿意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的!”步离大声,引来谢馥希侧目。 “没、没什么,我不是……”步离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 谢馥希若有所思,最后拍拍步离的肩膀,“我赶飞机,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相信你能想通。别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次公演,希望你分清楚主次,就算自己无所谓,也要替贺醴考虑一下。” 步离知道谢馥希这么说,是想让自己打消抛下公演去见黎觅的念头。 还有司裘,那天和自己一样在现场,留下保镖看护黎觅,一定比任何人都早一步知道黎觅的情况,却什么也没有说,若无其事地送自己到酒店,等自己睡着之后,再若无其事地离开。 步离越想,越觉得可怕。 难道黎觅对他们来说,真的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而比起冷血到可怕的他们,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是因为我。步离在心里说。就算没有一个人责怪我,事情的起因仍旧是我。 但是此刻,步离不想追究事件的源头、因果究竟如何,他只是不断地重复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你别走,我难受,你帮帮我。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在误食大剂量的毒品后,逼不得已向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发出求救信号,自己却以为…… 如果当时没有被先入为主的偏见蒙蔽,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能停下来多看一眼,能在最危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他会不会好过一点呢? 没有如果。 步离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记得自己站在浴室门外冷眼旁观,看尽对方的丑态,非但毫无怜悯,甚至觉得肮脏,在他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最后一次尝试求救的时候,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恶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我是他,大概永远不会再想见到这个人了吧。步离想。而自己却把他的沉默当成恶癖暴露后的逃避,怀着“果然如此”的心情,继续鄙夷他、唾弃他、厌恶他,何其可笑。 - 离公演还有一周。 步离埋头训练,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三天后,谢馥希从东市返回,没有带来黎觅的任何消息。 公演舞台主题暂定为《mo&a;osake》,走日系可爱风,词曲舞美皆由暮朝亲自操刀,完全为二人量身定做。 公演时,步离频频望向台下,没有找到心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公演后三天,最后一期录制结束,《一起造星吧》顺利收官。暮朝带贺醴先行离开,为贺醴处理组建工作室的事宜,相关工作人员也陆续撤出度假村。 谢馥希组织众人返回南市大本营,开始招手布置贺醴和步离二人的出道。 离开录制基地前,步离向谢馥希请假,准备赶往东市碧山疗养院,遭到了谢馥希的拒绝。 离最后一期播出不剩几天,谢馥希打算在节目播出当晚组织一场内部庆功宴,说是别人成团高兴,他们自己也该庆祝庆祝,另外还有事要宣布,让步离参加完庆功宴再休假,步离同意,取消了飞往东市的机票,跟随众人返回南市。 因步离爆红,一行人抵达南市的时候毫无意外地被堵在机场,好在谢馥希早有准备,保镖、保姆车一应俱全,让步离切身感受了一番顶流的待遇。 途中,助理告知步离,因大排档地址曝光,未免私生骚扰,公司为他准备了新的住所,顺便把步父步母也一起接了过去。 步离不疑有他,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公司安排的新住所就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来拍广告,第一次见到黎觅的地方,也是黎觅的家。 “是不是搞错了?”步离问助理。 “没有。”助理摇头,“这就是您的新家,已经转到您父母名下了。” 不等步离开口,郭珍花嚷嚷着从大门里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后面跟着步建刚。 郭珍花张开手臂,“哎哟我的丢丢,妈妈想来接你,他们说什么都不让,想死我了,乖丢丢,来妈妈抱。” 四个月没见,步离也有点难受,然而房子的事还没搞清楚,于是先一步挡住郭珍花的热情,“妈你等等,先告诉我这房子是怎么转到你们名下的?” “啊?什么什么?这里不是宿舍吗?我跟你爸就填了几份表格,盖了几个章,转到我们名下是什么意思?”郭珍花一脸懵逼。 步离扶额,感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此打住,打算晚点去问谢馥希。 安顿好后,一家人一起吃饭。 饭桌上,步离得知大排档装修翻新了,据说用的是自己寄回来的参赛奖金,重新开张之后因为找过来的粉丝太多,所以另外请了人打理,老两口忙了几十年突然闲下来,太寂寞,就在别墅的花园里拉了个棚,砌了灶台、搭了烧烤架,利用多年积攒下来的朋友圈人脉做起了外卖生意。 别墅里砌灶台,可真有你们的。步离笑着笑着,突然趴下去,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参赛,c位,出道,甚至装修,所有说出口的承诺,他全都做到了。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当真,哪怕玩笑都牢牢记在心里,并且一一实现。 郭珍花急了,扔了筷子跑到步离身边,“怎么了,丢丢怎么了?” “没什么,就太累了,想家了,别管我,你们吃饭,吃饭啊。”步离哽咽着,抹掉眼泪,掏出手机,点开某人的头像,切到输入框,打了又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 有些话,还是想等到见面的时候再说。 - 很快来到庆功宴这一天,地点在郊外一家相当有名的私厨,一天只接两单,没有太多闲杂人等打扰。 包厢里凑了三桌,放眼望去全是谢馥希的心腹,可以说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了。 暮朝带着贺醴过来凑热闹,两人坐在一起。暮朝把手臂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贺醴靠着椅背,看起来就像靠在暮朝怀里,意外乖巧。 步离感慨这么难搞的小孩,生日成人那天一夜之间被睡服,可见“一物降一物”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就忍不住为cp粉们抹泪。什么桃酒cp,都是假的。更是死也想不到自家偶像的正牌老攻就是自己天天辱骂的这位心胸狭窄、不要脸排挤后辈的前top。 人到齐,开始上菜。 步离发了会儿呆,又开始翻手机看时间。 他订了半夜两点的飞机飞东市,准备这边一结束马上就走。 除了步离,还有一个人也在频繁看时间,是谢馥希。 饭局过半,谢馥希预告要宣布的事还没影,有人开始探谢馥希的口风。 步离心不在焉地应酬着,一点也不关心。 直到酒过三巡,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馥希看了一眼手机,精神一振,拉开椅子亲自起身迎接。 门打开,正是消失许久的黎觅。 谢馥希罕见的殷勤惹得众人纷纷侧目,都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等见到来人,不免有些失望。 谢馥希却很高兴,像第一次见到黎觅似地满脸热情,客气地请黎觅在特意空出的上座坐下,带头鼓掌,“来大家掌声欢迎一下我们的前ceo——黎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您好黎总,采访一下您,您这么早把岳父岳母请到家里来,以后跟您的小桃子在一起,您准备带他住哪里? 黎觅:这个简单,把隔壁买下来,翻墙偷情! —————— mo&a;osake:桃子和酒的日文 第77章 77 步离低着头, 看着手边的酒杯发呆。 他一点都听不懂谢馥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找大家来, 一是节目收官了,成绩还不错,大家一起高兴高兴,二是为我们黎总开一个欢送会,感谢他过去的照顾, 大家鼓掌!” “黎总已经从公司退股,空出的职位暂时由我顶上,以后会慢慢找人补缺,反正他也从来不靠谱,以后公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有觉得自己行的赶紧来跟我说,把握好机会,过时不候!” “对,买了个野生动物园, 在赞比亚,不想跟我们这些俗人在一块儿了,要一个人过去享受大自然了。” “男人就是靠不住, 尤其是他这种男人,姑娘们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要找这种人, 一天一个想法, 说走就走,一点不负责任。” 退股,辞职, 开什么玩笑?还买动物园,有毛病吗? 步离脑袋嗡嗡作响,直到被坐在身边的贺醴拍醒。 贺醴努嘴指指谢馥希,“步离,你看希姐是不是不太对劲?虽然一直在笑,总觉得她很生气的样子,她是不是不想黎总走啊。” “喝多了吧。”步离随口敷衍。 “唉,怎么就这样了呢。”贺醴叹气,“别说谢总了,我也好意外啊,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你说他怎么想到去赞比亚买个动物园,以前也没听说他关注过这方面的公益,而且做公益国内不能做?干嘛要大老远的去非洲做啊?还有他不是喜欢你吗?他不要你了吗?还是你要跟他一起走啊?” 步离没有回答贺醴的话。 他看到黎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抬头看看四周,站起来往门口走,似乎想出去抽烟,立即起身跟了过去。 初春的雨夜阴冷潮湿。 黎觅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庭院外的天空发了会儿呆,把烟塞进嘴里。 他不喜欢抽烟,可是里面实在是太闷了,逼得他不得不出来喘口气。 步离站在黎觅身后,微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黎觅叼着烟,掏出打火机,抖着手点火,试了几次没点着,换了只手,却不动了,愣了几秒,最后取下香烟,和打火机一起塞进口袋。 不是说没有后遗症吗?那他的手又是怎么了? 天阴阴沉沉。 夜越来越深。 马上就结束了,也不差这一根烟。黎觅放弃了抽烟的念头,打算老老实实遵医嘱,转身撞见一脸愕然的步离,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越过步离往回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步离抬手拉住黎觅的衣服。 黎觅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拂了两下衣服,同时拂开步离的手。 步离不依不饶地重复刚才的动作,力气也大了不止一点,让人再没办法轻易拂开。 黎觅拉了两下衣服,发现拉不开,不想回头,更不想碰步离的手,索性放弃。 步离抿唇,没有因为短暂的得逞而高兴,头埋得更低,“对不起。” “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黎觅开口,语气陌生,像在应付路边偶然遇到的陌生人。 步离不想解释。 他懂黎觅的意思,不想重提,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一样希望对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晚的事,哪怕只是随意叫了四个男孩子一起玩都好,所以他只是固执地重复:“对不起。” 黎觅狠狠皱了一下眉,终于转身,对着步离的肩膀用力一堆。 步离被推得重心不稳,自然而然放开了手,踉跄着撞到窗户上。 不等步离站稳,黎觅上前一步,微微偏头,摆出一贯轻浮的姿势,从上到下刮了步离一眼,“道歉就不必了,如果你想补偿,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步离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心底反而升起一股欣喜,像终于找到迷宫出口的孩子,一把抓住黎觅的胳膊,“我知道,好,可以,走,去开房,我们去开房,走。” 明明想要羞辱对方,却好像反被对方羞辱,黎觅脸色一下差到极点,语气也由全然陌生略微带上了一丝凶狠,“你有病?知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 黎觅一脸冰冷,步离却笑了出来。 好熟悉的对白,对话双方却全然颠倒。 往常都是自己这样骂他,没想到还能等到他这样骂自己的一天。 “走,我们走。”步离无视了黎觅的恼怒,一边催促,一边拽着黎觅往出口处拖。 “你疯了吗!”黎觅烦不胜烦,狠狠甩开步离的手,转过身整理被弄乱的衣服,同时整理被弄乱的心情。 步离被推得再一次撞到窗户上,眼看黎觅要走,赶紧跑上前,张开手臂,紧紧环住黎觅的腰。 “已经结束了,不要闹得这么难看。”黎觅冷静下来,一根一根掰开步离的手指,在成功脱身前又被对方一把抱住。 步离紧紧贴着黎觅的背,死命摇头,“没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黎觅有点恍惚。 自作多情有意思吗? 好聚好散不行吗? 你也不亏,非要搞成这样,贱不贱呐? 太多了。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也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有效,偏偏这一次,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黎觅闭了闭眼,选择说实话,“我不想看到你,你放手。” “那为什么还要来?”步离问。 他知道黎觅说的是实话,但他不要信。 “不知道啊。”黎觅笑了,“可能是贱吧。” 步离呼吸一滞,喉咙开始哽咽,刚想说话,被结完账回来途径大厅的郁萱撞了个正着。 郁萱站在走廊口,抱着手臂,远远看着步离。 步离一愣,下意识放开了手。 黎觅也看到了郁萱。 不同于步离的紧张,他的眼神没有在郁萱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头看向步离,恰巧将步离一瞬间的僵硬看进眼中。 腰间的手松了开来。黎觅自嘲地笑了一声,趁机脱身离开。 笃,笃,笃。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步离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又一次做错了事,突然耳朵一痛,被人用力拎起。 郁萱把步离拉到一边,指着鼻子教训,“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去招惹他这种人?我好不容易说动谢总让她把顾以唯除名,是为了让你跟这种人纠缠不清的吗?” 步离恍惚着,听到“顾以唯”三个字,终于回神。 难怪没有在参赛学员里看到顾以唯,原来是这样。 步离恍然,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注意力重新回到刚刚离开的男人身上。 郁萱还在喋喋不休,“别以为谢总帮他瞒着我就不知道,他嗑药嗑进icu!我本来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以为你有分寸,能经得住诱惑,才没有来管你,你要是再这样跟他胡搞下去,我回去告诉爸妈,让爸妈来教训你!” 步离浑浑噩噩,呆呆地看着黎觅离开的方向,猛地被“嗑药”两个字刺痛,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怎么了,他这种人怎么了,他怎么了啊?!” 步离搞不懂,就因为过去那些似是而非的荒唐,就一辈子都不允许他有情有可原的时候吗? 一个个轻描淡写,轻而易举把他归类成“这种人”,他们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怎么了?你还问我?”郁萱冷哼一声,用力点住步离的肩膀,“他嗑药,玩一个扔一个,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泡你这种傻子,你能不知道?还是说你要跟他一起嗑药嗑进拘留所才清醒?” 步离捂住耳朵,口不择言,“对,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这么开心,巴不得他早点走,把公司里的位子都空出来,好让你们上位!” “你,你——好,我不管你了,你爱跟谁跟谁!”郁萱气得语塞,踩着高跟鞋来回踱了几步,看步离魂不守舍,简直像被鬼迷了心窍,还想教训,碍于公共场所,只能暂时收起怒气,丢下一句气话,转身走了。 爱跟谁跟谁?倒是挺好。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不要我了呀。 步离绞着手指返回包厢,熬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散席。 众人在餐厅门口道别,一一上车离开,最后就剩黎觅、谢馥希和谢馥希的秘书。 谢馥希喝得烂醉,整个人赖在黎觅怀里,人都走光了,还在对着空气挥手。 秘书帮着黎觅把谢馥希塞进后座,问:“黎总,您的保镖和助理呢?” 黎觅笑笑,“没跟医生请到假啊。” “噢~”秘书秒懂,敢情这是甩了医生、护士、助理和保镖,自己偷跑出来的,还骗过了谢馥希。 “行了你自己回家吧,我送她回去就行,我没喝酒。”黎觅打开车门,刚要往里坐,被秘书拦下。 秘书连连摇头,“这不行,您身体不好,还没出院,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开车,我送您和谢总回去,等会儿再打车过来取车也是一样的。” “大半夜的,这里这么偏,你去哪里打车?”黎觅推了下车门,让秘书放手,“是疗养院不让我出来,不是医院,毕竟多住一天多收一天的钱,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紧张。很晚了,你回去吧。从这里过去也就十分钟,没事的。” 秘书犹豫了一会儿,考虑到谢馥希住得离这里的确不远,最终妥协,“那好,我先走了,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行。”黎觅坐进车内,朝秘书挥手道别,开车离开。 步离坐在保姆车里,吩咐司机:“跟在他们后面,跟紧一点。” 刚才碍于众人都在场,步离没办法多说什么,等坐着保姆车返回,居然看到黎觅自己开车送谢馥希回去,虽然一滴酒都没喝,总觉得要出事。 就算不出事,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一个人走。 步离扒着椅背,让司机跟紧一点,再跟紧一点,毫无意外被黎觅发现,几个路口之后,轻松被甩开。 司机苦着脸辩解,“黎总的车技您知道的……” 步离没有责怪司机的心情,想了想,让司机直接去谢馥希家,结果还没到目的地,就在路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步离眉心一跳,赶紧让司机刹车,还没下车,已经听到黎觅的喊声,叫着谢馥希的小名,希希,希希,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司机:黎总的车技您知道的…… 步离:瞎、瞎说!我怎么会知道! 第78章 78 雨还在下。 车辆不正常地横在马路中间, 多亏是在深夜, 街上人烟稀少,没有引起混乱。 周围有些刹车的痕迹,像是遭受撞击之后被迫逼停,可是现场除了步离的保姆车之外,找不到任何车辆的踪影。 黎觅抱着谢馥希跪在路边, 带着哭腔,一声一声叫着谢馥希的小名。 步离下车跑到黎觅身边,以为两人出了车祸,抖着手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安慰:“别急,别急,我叫救护车了,马上就来……” 电话还没接通, 谢馥希却先动了。 可能是被黎觅压得难受,谢馥希用力挣了一下,从黎觅怀里探出脑袋, 艰难地伸手揉了揉鼻子,而后头一歪, 又睡了过去, 因为睡姿不对,还打起了轻鼾。 步离一愣,缓缓放下手机,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试着查看两人的伤势。 哪里有什么伤势,别说缺胳膊断腿,连血迹都没有,除了从车里出来蹭到的脏污之外,全都好好的。 步离按了按额角,环顾四周,很快发现周围的异常。 或许不该说异常,而是一切都太正常了,只有黎觅一个人沉浸在诡异的疑似车祸的场景里,怎么叫都叫不醒。 知道黎觅出事后,步离查过资料,也问过医生,最常见的后遗症就是四肢麻痹以及神经紊乱。 步离不愿意想太多,只当黎觅情绪不对,一时失控,让司机把谢馥希的车停到路边,自己陪着黎觅,等他冷静。 无奈完全冷静不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都好好的,是做梦,都好着呢。”步离环着黎觅的肩膀,不停在他耳边暗示。 “啊……啊……”黎觅泣不成声,完全丧失理智,抱着谢馥希不肯撒手。 步离咬牙,抓着黎觅摇晃,“她没事,就是喝多了,睡着了,你看看啊!” 黎觅无意识地喃喃,似乎喊累了,声音萎靡下来,人却没好到哪里去,失神地搂着谢馥希,身体不停地发抖。 有车辆经过,司机缓缓减速,好奇地探出头来,询问他们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 怕被人认出来,步离拉下帽子,谢绝了路人的好意,实在没办法,等人走后,扳过黎觅的肩膀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黎觅脑袋嗡的一下,迷迷糊糊抬头,视线聚焦到步离脸上,终于清醒。 - 卧室。 谢馥希呼吸匀停,安稳地躺在床上熟睡,对醉酒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黎觅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谢馥希的手,几次伸手探谢馥希的呼吸,还时不时掀开被子,奇奇怪怪地对着谢馥希的膝盖和小腿摸来摸去,搞得保姆差点想报警,才终于放弃,离开卧室带上门,没头没脑地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保姆不是全职,只是平时过来做饭打扫的钟点工,无奈谢馥希的助理放假不在,几个男人又不方便照顾,步离翻谢馥希的手机,只找到这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把她叫来,替谢馥希洗澡、换衣服,折腾半天,总算消停。 步离给保姆发了一个红包,让司机送保姆回家。 保姆斜着眼睛瞟了黎觅一眼,在步离再三保证他们都是谢馥希的朋友而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之后,才将信将疑地跟着司机离开。 步离闭着眼睛,狠狠舒了一口气,走到黎觅身边坐下。 灯没开,只有落地窗外洒进的一点月光,盈盈地铺在地板上。 黎觅坐在沙发上,头低低地垂着,一动不动,整个人埋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一股抗拒的气息。 太奇怪了。 从无缘无故在马路上停车,到卧室里匪夷所思的举动,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不对劲,无法单单用后遗症来解释。 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譬如雨夜、酒后、车祸,才让他触景伤情,以至于产生幻觉。 步离想问,看黎觅的状态实在不好,只能暂时咽下疑惑,用力握住黎觅的手,期盼他能从中汲取些许力量。 这一次,没有再被甩开。 步离一点也不高兴,他知道黎觅并不是就这样默许他的接近,而是还沉浸在梦魇中,根本没有醒过来。 长久的沉默过后,黎觅一个深喘,似乎清醒过来,甩开步离的手,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又是沉默。 除了烟头上燃着的一点火光之外,没有一丝动静。 压抑随着忽明忽灭的光亮蔓延开来,不声不响,几乎令人窒息。 “你可不可以说句话。”步离开口,因为喉咙干涩,声音有些不稳,他舔了舔嘴唇,继续,“就,随便说点什么。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黎觅“呵”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怕什么?怕我发疯?” “不是。”步离摇头,“怕你一个人闷着难受,怕我在这里,你看不到。” 黎觅仰头靠住沙发,神情越发冷淡,“你在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 步离无奈地抿了下唇,“我是很没用,但是……” “算了。”黎觅苦笑,打断步离的解释,直言不讳,“你不就是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行,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步离抬高声音,他受不了这个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一点都受不了。 黎觅无视了步离的反驳,自顾自说:“想知道池岭怎么死的吗?自杀。” “啊……啊?”步离愣了。 “你不懂?”黎觅挑眉,狠狠吸了一口烟,“如果你不懂,那没有人会懂了。” 池岭死了?这怎么可能?前几天才跟他通过电话……不,等等。 步离眉头一皱,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迟疑着问:“你说的是上一世?” 黎觅失笑,“当然。” 步离呆呆地看着黎觅。 过于惊疑的反应,引起了黎觅的不满,“怎么,很奇怪?你不也是么,还有池岭。还是说我这样的人不配和你们拥有同样的经历?” “我没有这样想。”步离冷静下来,或许是已经在池岭哪里经历过一次惊讶,让他很快接受了眼前的局面,将注意力拉回先前的话题,“为什么?他为什么自杀?” 黎觅有点想笑,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以另一个男人为开端,更搞不懂明明是自己先提起,在用另一个男人轻易获得他的关注之后,竟然觉得不甘心,简直荒谬。 “因为他心大,不甘心做一个花瓶,得到弗格之后,还想染指思瑞。”黎觅眼神暗了暗,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我跟司裘一起长大,一起创业,一起拼搏,可笑到最后,都没有得到他半分的信任。当然池岭就更好笑了。他说我是备胎,是司裘敛财的工具,没错,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可惜他连工具都不是,只是一个好看的装饰品,装饰品不需要有脑子,一旦有了,那他就该死了。” 步离抓到黎觅的话外之音,“是司裘害死他的?” “我是帮凶。”黎觅侧面承认了步离的疑问,回忆道:“他们在f国注册领证,感情如何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司裘告诉我池岭出轨ce montagne的一个设计师,要跟他离婚,还在偷偷转移他的资产,他让我把池岭的裸|照公布出去,通过舆论对池岭施压。至于他们后来是怎么谈判的,我也不清楚,再见到池岭,已经是在殓房。” 步离想了想,“裸|照,就是之前那些?上辈子是在司裘手里?” “对。”黎觅承认,“虽然池岭到死都不知道司裘是主谋,但整件事是我经手,也算是我欠他。” 难怪两人水火不容,黎觅还赶去国外帮池岭打官司,步离现在懂了,可是司裘又是怎么回事? 黎觅没有留给步离思考的余地。 “解决了池岭,就轮到我了。”他说。 步离不太懂,“你和司裘之间也有矛盾?” “有什么矛盾?也没什么矛盾,可能就是看透了吧。”黎觅掐灭了烟,用手按住额头,“生意人,能有几个干净?干干净净的生意人都是别人替他们背了黑锅。他找我替他背黑锅也是正常,毕竟我知道他那么多秘密,我不死,他怎么能安心呢?当时我什么都没有了,他说可以给我一笔钱,可以找人照顾希希,免得我坐牢也坐不安心,我已经认了,反正都这么烂了,何在乎多坐几年牢,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也不白,兔死狗烹,像我这种帮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以为顶多五年十年,结果足够终身监|禁!他背着我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想让我帮他扛,凭什么,凭什么?!” 步离懵了,“你和司裘到底……” “什么关系?呵,不知道啊。”黎觅接上步离的话,言语中却只有自嘲与茫然。 算什么呢,床伴?也谈不上。 不过是少年时有冲动互相抚慰,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他曾经以为他们是同一类人,直到最后才发现,在他眼中,自己和其他人乃至物品并无不同。 只有他一个人秉守着不可言说的可笑默契,不在除对方之外的任何人身上耗费感情。 直到他对外宣布,要与另一个陌生人分享余下的人生,一句话都不说,就要把他们共同打拼下的基业拱手送人一半,甚至都不是因为爱情,只是拜服于这个陌生人惊人的美貌,想要把他占为己有,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他觉得这是一种背叛,无法原谅对方俗不可耐的趣味,因而出离愤怒。 然而构成背叛的基石,须得两人之间曾经志向一致,又或是做出过某种双方都愿意遵守的承诺。 而事实上,他们之间除了利益的联系,什么也没有。 被利用,被欺骗,抑或从头到尾都只是自作多情? 黎觅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对步离说。 他闭了闭眼,稍作冷静,等再开口,疑惑越发浓重,“我知道他想逼死我,最好我像池岭一样自杀,一了百了。可是他没有。他竟然在最后关头反悔,自己认罪,把财产转让给我,让我带着希希走。我认识的司裘不能会做这样的事,但他就是这样做了。我不想欠他的,更不想坐牢,我还要照顾希希,我不可以坐牢。我觉得像在做梦,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然后某天醒过来,在少管所蹲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未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5-26 19:00:08 第79章 79 “少管所……是真的?” “原来你知道, 司裘跟你说的?” “为什么?” “替他顶罪。 ”黎觅深吸一口气, 回忆得有些艰难,“我,他,希希,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从小跟着不同的亲戚生活,寄人篱下,到处讨嫌。当时有个盗窃团伙,专门控制未成年人作案,我跟他都被骗了进去,后来事发,正当中考,他成绩好,我就帮他顶了罪。他顺利考上高中、大学, 毕业后进了大企业,帮我伪造身份、学历,想办法把我弄进公司, 然后跟我联手,把别人的公司一步步占为己有, 成为ceo、股东, 再一个个逼死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最后将思瑞彻底收入囊中。” “怎么会,怎么会呢?”步离重复着, 越来越迷茫。 他查过司裘的资料,知道司裘是曾经的司氏集团、如今的思瑞唯一的继承人,有良好的出身,接受过高等教育,自身成就也很高,不仅成功带领司氏集团转型,还更上一层楼,而且家庭美满,父母至今健在。 步离不是不相信黎觅,甚至连池岭出轨他都能理解,唯独关于司裘,他怎么也想不通,甚至觉得黎觅口中的司裘跟他这辈子认识的司裘根本不是一个人。 “是啊,怎么会呢?我也想知道。”黎觅垂下眼睛,看起来比步离还要迷茫,“我从里面出来,才发现自己顶罪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司裘,我也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或者说,我应该认识那个人,而不应该认识司裘,就好像两个人的身份完全调换了,但也仅限于这一件事。好在希希还在,认识我,但不认识司裘。我做了一些调查,查到司裘是司家独子,司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简直匪夷所思。不管你信不信,我认识的司裘就是个人渣,可是我越查,越觉得奇怪,这个世界的司裘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步离咽了下口水,“平、平行世界?” “谁知道。”黎觅耸肩,“我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觉得这样也好,反正这辈子只想离这个人渣远远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知道司家在南市,为避免跟他遇见,我带着希希离开这里,借着上一世的经历,很快有了自己的事业,并且越做越大,中途替思瑞做过几次公关,陆续和司裘有了接触。而越跟他接触,越觉得他讨厌,所以等希希大学毕业,在gt站稳脚跟,就把生意交给她,自己出国了。直到因为弗格的事见到池岭,才知道重生的不止我一个。但是很遗憾,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池岭都不清楚司裘的过去。” “所以你没有在池岭那里得到答案?” “对。” 黎觅承认了一半。 事实是,他在另一个故人——也就是方宥身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准确来说,也不算答案,而是通过方宥证实了上一世记忆的真实性,关于造成这一世偏差的原因仍旧不得而知。而无论是司裘还是方宥,和他今天想跟步离说的话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也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黎觅控制住情绪,语气逐渐趋向平淡,“我一直在国外,去过很多地方,非洲、美洲、北欧,到处玩,因为要替池岭打官司,辗转来到f国,本来不想这么早回来,希希突然跟我说她看中一个男孩子,很不错,想让他参加选秀,捧他做顶流,我知道我不得不回来了。” 步离知道黎觅口中的“男孩子”就是他自己,却不知道黎觅回国的原因并不是单纯地因为他。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跟我说,当时的情况有点不一样。”黎觅继续,“上一世的池岭没有这么早跟弗格决裂,也就没有什么ce montagne,更加没有思瑞暗中注资,早早跳出来跟弗格对立。弗格的重心仍在海外,所以池岭没有回国,也没有参加《明星衣橱》。当然司裘的野心还是和现在一样,成立了专门的项目组,计划收购弗格,我是负责人。收购完成后,我协助他整合成立了c.m.,他却反悔,非但没有把承诺的股份给我,还把整间公司当成礼物送给池岭。我觉得无法接受,就从思瑞退股,跟希希在gt玩了一阵子,觉得没意思,就去了非洲。我承认因为池岭,我大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回国,当时苏砚明垮了,希希跟我说想捧一个新人,我让她自己看着办。” “是我没教好她。”黎觅叹气,“上一世的《一起造星吧》也是她的节目,但是不叫这个名字,叫《星动跳跃》,贺醴也参加了,还成了名副其实的民选c位。暮朝找到希希,说是贺家的意思,要她想办法给贺醴一点教训,让贺醴出不了道,最好彻底死心,再也不敢背着家里出来混什么娱乐圈,其实是想废了贺醴,报复贺家。因为贺醴一直压着自己要捧的新人,希希本来就看贺醴不爽,经不住新人的怂恿,就跟暮朝合作,把贺醴摔了个半死。暮朝借着这件事直接跟贺家翻了脸,把贺家搅得天翻地覆,希希也趁机把新人捧上位。谁知道暮朝是个变态,弄垮贺家之后,竟然把贺醴带去国外囚禁起来,把人搞得疯疯癫癫,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跟贺醴领了证,两人居然在一起了。而且明明是他自己把贺醴害成那样,不怪自己,怪别人,脑子抽风,就要回国报复希希,也逼得我不得不再次回国……” 步离打断黎觅,“所以那个舞台事故不是意外,是暮朝做的?!” 黎觅顿了顿,“你也知道?” 步离点头,“我知道,我看过节目,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新人……” “我知道。”黎觅抬头看了步离一眼。他当然知道,小傻子这么傻,怎么可能会怂恿别人害人? 步离提着的心仍旧没有放下来,因为他知道黎觅口中的新人是顾以唯。 “那你后来没有找那个人吗?”步离支吾着问,按黎觅的说法,顾以唯也算是个关键人物了。 黎觅摇头,“找不到。我找了很久,根本没有叫黎星宇的人。” “啊……”步离讷讷,如果不是黎觅提起,他都快忘了顾以唯还有这个艺名。 或许是从小到大叫惯了,先入为主,对黎星宇这个名字,步离始终陌生。 步离记得当时顾以唯说谢馥希嫌顾以唯这个名字不够特别,就给他找了一个算命大师批了一个艺名,一定会大红大紫。 竟然姓黎。 现在想想……按谢馥希和黎觅的关系,总不至于故意让手底下的艺人跟黎觅一个姓。除了顾以唯主动,不作他想。上赶着做人儿子,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找不找得到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是你。” 何况这个人已经在上一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既然这一世找不到,更没主动跳出来作妖,何必再追究,黎觅心想。 步离也不想多提顾以唯,把注意力放回暮朝身上,“那后来呢?暮朝又做了什么?” 黎觅沉默下来,交握着的双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步离咬着嘴唇,直觉黎觅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很糟糕。 果然。 “毒品。”他说。 短短两个字,让步离的心口一下子缩紧。 居然是这样。 居然一模一样。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为什么提前回国,为什么害怕暮朝,为什么无条件地对暮朝妥协,为什么在那一晚过后性情大变,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想远远地避开所有人,步离都明白了。 明明对上一世的经历避如蛇蝎,这一世重来一遍,又重蹈覆辙,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命运兜兜转转,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步离却完全笑不出来。 哪怕不知道这些内情,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他,而现在知道了,反而更难受。 步离不想再听下去了,更不想黎觅再回忆。 他抓住黎觅的手恳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好吗?我都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你不明白,完全不明白。”黎觅甩开步离的手,声音颤抖,“暮朝是个变态,我跟他说了,什么事都冲我来,他也的确下了死手,买通我身边的人陷害我,想让我坐牢。我被关在看守所里出不来,怕希希在外面出事,让她去找司裘帮忙。司裘说没办法,让我不要跟暮朝作对,不如先认罪,安心在牢里呆个几年,再想办法捞我出来。我知道他巴不得我进去。我为了池岭跟他反目,他怕我反咬他一口,最好我一辈子出不来,也不会再妨碍他跟池岭在一起。他怎么会帮我,他恨不得我死在牢里!可是我只是想让他帮忙看着希希,只是这样而已!”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那个人真的是司裘吗? 步离木然地发着呆,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他站在西装革履的司裘身边,端着和司裘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忍住胃里的恶心,冷眼审视浴室里一滩烂泥一样的人。 司裘还是司裘,而身边的人,上一世是池岭,这一世换成他。 不一样的事件,局面却无独有偶,极其相似。 竟然两辈子都没逃过同一个命运,怎么可能不失望,怎么可能不绝望? 而事实比黎觅口述的还要不堪。 在司裘把c.m.赠送给池岭的五年后,他接到谢馥希的消息,说暮朝带常年在国外疗养的贺醴回国,放话要跟他们算总账。他当即回国,没见到暮朝,先一步收到司裘和池岭的订婚请柬。 他在订婚晚宴上喝得烂醉,不知道跟谁回了酒店,当晚因毒品过量送医急救,等清醒过来,才知道床上的另一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那个人就是黎星宇。 暮朝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还利用黎星宇设了一个局,弄死黎星宇,顺便嫁祸到他身上,让他百口莫辩,一箭双雕。 他遭受吸毒、藏毒、容留他人吸毒、谋杀等控告,没有一点办法。 好在老天站在他这一边。 开庭前,警方找到决定性证据帮他洗脱罪名,命案却因为缺乏线索,始终没有定论,最后成了悬案。 “后来事情解决了,我没坐牢,顺利出来了。其实我能理解暮朝,怎么说都是希希有错在先,何况贺醴断了一条腿,还摔成了傻子,暮朝这么搞我,我没有觉得不公平,真的,也想过就这么算了,可是……可是……”黎觅按住额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希希,是我害了她……我以为事情过去了,放松了警惕,不仅酗酒,还酒驾,出了车祸,害得希希瘫痪,再也生不了孩子……” 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步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觅沉浸在回忆之中,一时忘了说话。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很久之后,黎觅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他整理完情绪,越发觉得自己可笑,“我跟暮朝说,怎么搞我无所谓,不要动希希。他是疯子,根本不听,把希希撞成那样,我不可能再放过他。我跟他斗,赔光了身家,到最后一无所有,而司裘呢,在跟池岭环游世界度蜜月,你说好不好笑。当然我惨,暮朝也不好过。可他是个神经病,他疯的,根本无所谓,被我弄断一条腿还谢谢我,说这条腿是还给他弟弟的,最好把他的脑子也搞坏,那就能跟贺醴两清了。后来事情越搞越大,眼看没办法收拾,你猜把谁逼出来了?贺醴!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装傻,一装装了五年,厉害啊,贺家没有一个废物!贺醴出面调停,劝我们收手。我太累了,我一个人太累了,就同意了贺醴的条件。贺醴卖掉贺家所有产业,拿出一部分给我,作为希希的治疗费,然后带暮朝去国外生活,答应我再也不回国。我真的觉得很可笑,不知道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暮朝那样的神经病都还有个弟弟,而我什么也没有,好不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步离在心里说。 他看着黎觅,觉得眼前的男人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他心软了,不想让他一个人越走越远,陷在上一世的噩梦里出不来,所以第二次握住他的手,说:“你还有我。” 然而黎觅并不领情,眉梢不耐烦地挑起,“你?” 步离点头,认真且笃定,“对,你还有我。” 黎觅顿了顿,移开视线,“你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步离不知道这是不是黎觅想听到的答案,但他看到黎觅笑了,冷笑。 “你知道就好。”他说。 气氛突然僵住。 黎觅抽完第二根烟,不愉快的对话也是时候走向结束。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为什么提前回来,为什么现在要走。”黎觅偏头转向步离,“所以不用我多说了吧?” “因为暮朝的事解决了,池岭那边的官司也快结束了。”步离回答。 “你很聪明。”黎觅语气平平,明明是称赞,却听不出一丝感情。 步离没有说完。 不仅仅因为暮朝和池岭,更因为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得到的结果丝毫没有改变。 或者说,所有人都有了一个相对幸福的结局,唯独他自己,永远是最不幸的那一个。命运似乎对他缺少应有的怜悯,让他再一次被噩梦缠上,让痛苦始终如影随形。 他受够了这些回忆,不想再和回忆有任何瓜葛,他只想到此为止,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命运的捉弄,因此只能远远逃开。 他不再欠谁,别人欠他的,他也不想再管。 纵然他行事多有偏颇,经常没什么良心,却有自己的底线。他不吝承认自己的错误,不惧背负责任,也曾付出过巨大的代价,甚至重来一遍,他仍然愿意为此赎罪。 可以说他狡猾刁钻得光明磊落,坦然面对命运的同时,又是一个悲观者,一个逃避者,一个自由主义者。 他遭受过太多不公平的待遇,不同于池岭想掌控命运、想把一切都收入囊中的耿耿于怀,他选择放手,放过自己,也放过所有人,以求从上一世的不堪中彻底脱身,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和他步离无关。 “原来你回来和离开,都不是因为我。”步离沉默了很久,有些后知后觉。 “当然。”黎觅斜眼扫过步离,前所未有的轻蔑与冷淡让步离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像在不合适的时间,听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故事,故事有起有伏,却从头到尾都和他这个听众没有一点关系。 步离迷茫地眯起眼睛,觉得违和极了,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看着黎觅,眼睛一眨不眨,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 在某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对方选在这个时间点,在即将离开前特意不辞辛苦地赶过来对他说这些,不是想解释什么,而是想把他摘出去,完完全全和他撇清关系。 步离清楚黎觅的自私,所以他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黎觅这么做是为了给他开脱,让他不要再为那一晚的决绝而困扰。 他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教育,甚至还有案底,但不妨碍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他这么做,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步离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所谓,很有可能直到今天,他还在埋怨他、责怪他,甚至恨他明明只需要简简单单地伸出一只手就可以让他得救,却和上一世的司裘一样选择袖手旁观。 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轻易回头,不允许他轻易原谅任何人,所以才狠下心来,把他从自己的世界彻底驱逐出去,当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而事实是,尽管知道会打乱命运的轨迹,他还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出了与最初的意愿相违背的选择。 他因为暮朝,不得已放弃了我,又不愿意彻底放弃我,所以为了我,心甘情愿放弃了手里的筹码和既得的利益,步离想。 在外人看来,他既贪心又黑心,因为动了别人的蛋糕而招致报复,完全自作自受。 但是步离知道,他放弃的不单单只是筹码和利益,他放弃的是对命运的掌控,哪怕冒着时刻被未知恐惧笼罩的风险,仍旧义无反顾地做下决定,完成他们之间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承诺。 导致上一世殊途同归的悲剧,一半因为命运,另一半,居然是为了维护一个看似一点都不重要的路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对他来说,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路人,那么像他这样卑鄙的人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路人牺牲这么多,更是在尘埃落定之后迫不及待要和这个路人撇清关系,来成全自己幼稚的骄傲? 步离觉得自己知道答案,想着想着,莫名开心起来。 什么明白了,完全没有。之前说的全都不对,直到此时,他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明白了所有。 撇清?怎么再撇清? 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因为早就撇不清了啊。 已经晚了,早就晚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撇得清。 “好吧,我知道了。”步离语气轻快,蹲下来看着黎觅的眼睛,“那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吗?” 空气一瞬间凝固。 黎觅愣在原地,许久才找到声音,不敢相信地质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回来和离开都不是因为我,那你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呢?”步离冷静地重复。 黎觅紧紧抿着唇,想不通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傻子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忍不住想,他是在玩我吗? “你什么都不是。”黎觅沉下脸。 步离点头,“嗯。” “你这是自作多情。” “嗯。” “你有病,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不可能会喜欢你。” “嗯。” “你是傻的吗?就不怕我骗你?” 步离照单全收,直到听到这一句,才缓缓倾身,环住黎觅的脖子,脑袋埋在对方颈侧,“怕啊,我最怕别人骗我了,但我不想你走。” 黎觅没有动,他承认自己贪恋对方的体温,说出口的话仍旧没什么感情,“所以你也是这么求他留下的?” “谁?”步离眨眨眼睛,没听懂。 黎觅咬牙,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池岭。” 都这个时候了,还吃醋呢?步离失笑,摇头否认,“没有。他有他要做的事,我觉得他应该走。” “那我不该走吗?”黎觅神情刻薄,“因为我游手好闲,没有要做的事,所以就要答应你留下来?” “啊……”步离叹气,放开黎觅,与他额头相贴,“你也应该走啊,我觉得你走了会开心,所以应该走。但我不想你走,一点都不想,所以留下来,好不好?” 黎觅愣了很久,按下心底不可言说的一点期待,眼睛可疑地眯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步离撇嘴,“我知道啊。” 黎觅“呵”了一声,从上到下刮了步离一眼,“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步离无视了黎觅故作凶狠甚至带着一丝威胁意味的举动,主动抓着黎觅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我当然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呵,呵!”黎觅像被愚弄,又是无语又是不屑地不断摇头,跟着恍然,“我知道了,你是想我留下来,继续捧你做顶流?”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步离承认。 黎觅眉头拧紧,一脸嫌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贱不贱?” 步离挠挠脸颊,“这……也还好吧。” “你是白痴吗?”黎觅继续骂。 “是啊。”步离歪头,“你才知道?” 傻子就傻子,白痴就白痴,不要脸就不要脸,贱就贱,无所谓,全都无所谓。 随便他怎么想,反正他就是想他留下来。 黎觅不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 “你还没说好不好。”步离催促。 黎觅推开步离,仰头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埋进阴影。 许久后,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头开车就不放出来了反正也要被锁,直接停车场见啦。 第80章 80 已入秋, 气温居高不下, 只早晚稍有回落。 这样的天气对年轻人来说完全算不上凉爽,别墅里的泳池却已经停用。 周围一圈莹蓝色的地灯常年亮着,因为别墅的主人说好看,哪怕两人都不在家,佣人们也总是记得在傍晚之前把灯打开。 蝉声厌厌歇歇, 已不如盛夏时聒噪。 草丛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虫叫,为繁星密布的夜幕添上一两丝聊胜于无的秋意。 此时离w&a;m官宣出道已过去半年,步离、贺醴二人完成巡回演唱会,人气达到巅峰,已是国内名副其实的top1。 期间,单曲、专辑逐一安排,见面会、生日会依次开展,广告、代言应接不暇,忙得步离跟条狗似地, 人都瘦了一圈,终于在最后一场巡演结束后得到半个月的休息时间。 快乐的抠脚生活一晃而过,过了今晚, 又要开始马不停蹄地赶通告了。 哪怕最后一晚,也没能让步离偷上懒, 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 从早到晚,一秒钟都不带停。 晚上九点,烦人的复工会议终于结束。 步离从书房出来, 嚷嚷着“热死了热死了”,跑回卧室往床上一扑,却没看床上的人,而是摸到空调遥控啪啪一通摁,一直摁到28度,才满意地扔了遥控,跑去浴室洗澡。 因为步离不让游泳,持续了一个夏天的夜泳正式结束,黎觅无聊地瘫在主卧的双人大床上,捧着平板一边看八卦,一边吹空调,等人等了一个晚上,看步离一回来就跟空调过不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过遥控调回18度,想想算了,还是忍着吧,又默默调到28度,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黎觅放下平板,枕着手臂两眼望天。 家里的宝贝又漂亮,又可爱,又年轻,又贴心,不但心地好,人缘也好,还特别会赚钱,除了对他过分紧张之外,哪哪都好。 督促他吃药、复诊那些不用多说了,过分的是自己熬夜,让他早睡早起,一边喝冰可乐,一边给他倒热水,就是人在国外,都不忘一天三次检查他的健身打卡。 说什么都是为了他好,也不用把他当七老八十吧?像这样的甜蜜负担,他真的有点承受不来啊。 要不是医生说预后复建十分成功,身心健康都已经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甚至比以前还好,更加不影响床上运动,说不定下面都要给他剁了,想想都可怕! 黎觅打了个哆嗦,空调什么的,不开都背后发凉。 【此处缺失】 时间不早,两人洗完澡,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卧室在二楼,下面就是泳池。 床靠窗,窗户是落地窗,窗帘也没拉,幕天席地,没羞没臊。 步离本来很不习惯,可能是被黎觅带坏了,也可能周围一圈都是自己家,没别的什么人,睡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 黎觅躺在窗边,搂着步离,脑袋却朝着窗外。 “看什么啊?”步离好奇地撑起胳膊,顺着黎觅的视线往外看,楼下除了泳池什么也没有。 “看你。”黎觅唇角微弯,看着泳池边某个地方,笑意越深。 “瞎说。”步离扳过黎觅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我在这里。” 黎觅一愣,转身回吻,趁换气的间隙喃喃:“你哪里都在。” “啊?”步离没听懂,被亲得缺氧,表情有点呆。 黎觅摇头,结束一吻,替步离盖上毯子,“没什么,睡觉吧,不早了,晚安。” “嗯……”步离没有追究,大概累得狠了,卷卷毯子,闭上眼睛,就准备睡了。 黎觅俯身亲了一下步离的额头,关上灯,也闭上眼睛。 他没有骗人,也不是哄人。 他的确在看他,看一年前躲在泳池边耍滑头偷懒的他。 在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就知道他是谁,要说喜欢,也还算喜欢,毕竟年轻可爱的男孩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他说得对,他回来和离开都不是因为他,哪怕一直到决定留下之前,都没有想过要在生命中给他预留一个位置。 但真正合适的人,从来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生命中,也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给他预留位置。 真正合适的人,都是在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在了。 泳池边,身边,枕边。 生命里,脑海里,血液里,心里。 哪里都在。 黎觅酝酿睡意,突然被步离吵醒。 步离翻身揪住黎觅的领子,“干嘛骂我奇葩?” “啊?”黎觅神志不清地想了会儿,终于想起是什么事,赶紧解释:“谁骂你了,那是喜欢你。” 步离哼哼,“你就骗人吧……” “真的。”黎觅凑到步离耳边,把心里想的小声说给步离听。 步离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也越来越硬,终于熬到黎觅说完,二话不说就打,“臭东西!你才骚!滚你的蛋!” “不骚不骚,我宝贝最单纯了。”黎觅一边笑,一边哄,“好了不闹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记者会呢。” 拐上床半年还是个处男,可不是最单纯么! “滚蛋!”步离踢掉毯子,嫌弃地推开黎觅,滚到床的另一边,看起来像是生气,结果正对风口,明显是热的。 黎觅哭笑不得,小声问:“空调开低点好不好?” “不、不行……我妈说,入秋了,空调不能开太低,有寒气,对身体不好……”步离含含糊糊。 黎觅一噎,“咱妈说得对!” 室内安静下来。 黎觅以为步离睡着了,又看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床。 几岁了,无不无聊。黎觅撇嘴,不情不愿地往步离那边挪了挪,伸出手,摸到步离的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临睡前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一条未读推送。 ——知名华裔服装设计师池岭接受采访,称正在积极备战国际设计师协会大赛,坦言此次参赛作品灵感来自心中挚爱…… 黎觅叹气,看来床上床下都得继续努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整9759字。 第81章 81 第二天早晨, 步离小小地赖了一下床, 九点的时候醒过来,看到黎觅一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说是已经登机了,等下飞机之后再给他打电话。 黎觅已经离开,行程早在半个月前报备过, 说是去东省参加一个贫困县联合搞的农副产品公益展销,为期两周,还有两座希望小学竣工了,等着他去剪彩,总之短时间内回不来。 回顾这半年,黎觅的日子过得算是清心寡欲。复健花去一半的时间,身体好了之后,没有立马回公司,而是天天在家抠脚修养。 虽然步离没有明说, 黎觅知道步离不愿意他再接触圈子里的人和事,就乖乖听话宅在家里给人养,任谢馥希三请四催都当不知道, 偶尔闲不住的时候顶着步离的名头出去做公益,当然非洲是去不成了, 国内转转还是可以, 三天两头往村里、山里跑,中途投资一些农贸特产之类的生意,竟然也赚了不少钱。 步离高兴极了, 就希望一辈子都这样,赚不赚钱是其次,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为了给黎觅的公益事业提供强有力的后盾,工作越发拼命。 黎觅的时间比较自由,以往都是迁就步离,只有在团队三令五申不许打扰的时候才一个人出去找点事做。 说起来这次记者会过后还有一段缓冲时间可以留在市内,而黎觅早早飞去东省,步离知道他是在避嫌。 原因出在贺醴和暮朝两个人身上。 原本黎觅说暮朝是个神经病步离还不信,尽管现实没有黎觅口述的那么夸张,但巡演中途跟贺醴两人溜去国外某个不知名的小国家注册结婚还憋不住要公开,哪怕两人的关系在团队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还是闹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接触之初黎觅就知道贺醴出道只是玩票,才让谢馥希没有在贺醴身上过多倾注资源,损失不算太大,可是当红宣布结婚还是和同性,也够粉圈乃至整个圈子地震的了。 考虑到步离的发展,暮朝同意等巡演结束后公开婚讯。 团队启动紧急预案,涉及到形象问题的商业代言花时间逐个稳下,后续合作尽可能往步离身上倾斜,再陆陆续续放出贺醴恋爱的绯闻给粉丝打预防针,以求能在公开时将影响降到最低。 当然这只是公司和团队一厢情愿的希望。 事实上,从二人一致决定在婚姻申请表上签字开始,圈内的纠纷早已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在娱乐圈外,暮朝和贺家的战争正式打响。贺家将二人从族谱除名,暮朝则联手贺醴对贺氏集团势在必得。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三年之内,贺醴的重心不会放在自己的演艺道路上了。 从步离的角度来看,贺醴的中途退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半年,不同于贺醴的顾虑重重,步离为了赚钱一心扑在工作上,加上团队有意无意的引导,步离的人气已然高过贺醴不少。 贺醴身为当红流量,不说官宣结婚,就是恋情曝光,对人气的打击也是致命的,相当于半退圈,届时势必让步离摆脱半个顶流的黑称,成为内娱真正的top1,也算是圆了团队和谢馥希的初衷。 步离没觉得有多高兴,反而担心贺家的事会像上一世一样波及到家里“身体羸弱”的病患。 病患却丝毫没当一回事,一边偷偷发短信给暮朝取经,诸如“哥们儿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求分享如何成功求婚三百六十招”等等,一边安慰步离贺家是正经企业不是黑|社|会,再怎么也不可能违法犯罪,所以只要暮朝不发疯,一切好说。 步离将信将疑,倒是有点明白过来暮朝能搞死贺家的原因。但也不能因此放松,保镖、医护不要钱似的往家里请,连警报系统都升级成了防弹级别,恨不得挖个坑把人埋起来,也让黎觅的回归越发遥遥无期。 很快来到公开这一天。 记者招待会分上午和下午两场。 上午那场比较官方,由暮朝、贺醴两人共同出席,主要宣布婚讯,回答夫夫二人相关的问题。 步离主要出席下午那场,由经纪公司zk发起,除了记者提问之外,还设置了线上粉丝问答环节,公司高层、双方经纪人以及团队工作人员悉数到场,回答组合相关的问题。 之后的行程就俩字——抠脚。 贺醴自爆婚情,身为队友的步离不受牵连那是不可能的,恋情问题首当其冲。为免受狗仔骚扰,公司暂停了步离的活动,让他避避风头,等风波过去之后再正式复工。 先前团队忙着准备记者会,让步离额外得到半个月的空闲时间可以在家好好陪陪黎觅,步离本来挺高兴,知道开完记者会又是抠脚那就更高兴了,结果因为要避嫌,不得已让黎觅早早跑去山区,白白浪费难得的假期,怎么可能不失望。 等事件大致平息已是一周后。 谢馥希发消息说找步离有事,本来打算登门拜访,步离逮到机会出门,赶紧收拾收拾,让谢馥希在公司等他,顺便买点水果、零食、外卖什么的,打算犒劳一下加班加到昏天暗地的大家。 许久没见,同事们还是一样的亲切。 步离寒暄完,撇下保镖和助理,独自来到谢馥希的办公室,关上门,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自己拉开椅子坐下,问了一点关于贺醴的事,然后乖乖等谢馥希发话。 “没想到你在家过得还挺滋润啊。”谢馥希揶揄。 本来以为步离一个人在家闲得长毛,谁知道黎觅不在,还能把日子安排得有声有色,今天云野餐,明天云爬山,还拾掇步离教山区的小朋友唱歌跳舞,偶尔搞个直播助力公益什么的,逗得步离心花怒放,天天朋友圈刷屏秀恩爱,也是本事。 “还好啦。”步离笑笑。 谢馥希幽幽地看了步离一眼,“没想到半年了你们还没分手。” 这说的什么话!步离吐血,又听谢馥希问:“他去哪了?这次又想搞些什么东西?” 原来她不知道啊,步离默默想着,看来之前的感慨也是道听途说,估计太忙了,没空管别人的事,就交代道:“在东省那边的山区,上次捐的希望小学建好了,请他去剪彩,住了两天,对镇上的桑基鱼塘感兴趣了。他说那边除了果树、桑树,茶也很好喝,想给他们修一条公路带出来卖。我让他多考察考察,顺便散散心。” “不务正业。”谢馥希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步离倒是很高兴,抿唇笑了一下,语气十足欣慰,还带着一丝崇拜,“他喜欢,就让他玩去呗。他厉害的呀,也赚了不少钱呢。” 竟然一脸宠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谢馥希盯着步离,眼神古怪,很快又被羡慕代替。 可能是看过太多赖着黎觅撒娇的小男生,她以为步离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从没想过两个人相处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 也挺好。 有人管,有人宠,有人惦记,有人想念,还有人护着,再强势的人都会想要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吧。 谢馥希撑着手臂,抹掉眼中的歆羡,似笑非笑地抬抬下巴,“就打算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了?” “嗯,也没想那么远。”步离实话实说。 谢馥希盯住步离,“你同情他。” 步离摇头,“我喜欢他。” 这样的对话在两人之间出现过不止一次,步离的回答也从来没有变过。 可惜无论步离怎么说,谢馥希都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步离对黎觅的感情不是爱情而是同情,不过现在么…… 谢馥希眨眨眼睛,“喜欢他哪里啊?够浪?” 步离一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头垂得低低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哈哈哈!”谢馥希笑了,还不肯放过步离,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暗示,“以前那么多人劝你分手你都不肯,现在更分不了了吧。” “啊,什么?”步离抬头,这又是什么说法? “咦,不是说你们圈子遍地飘零一攻难求的么?多少人爬了他的床,撵都撵不下来,分个手要死要活,还有倒贴的。”谢馥希不怀好意地挑眉,“以前那些什么人你知道的,所以我也不太信。你不怕他,来,说点实话来听听,到底怎么样?” “什、什么,瞎讲,瞎讲……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步离脸胀得通红,都快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哈!”谢馥希笑得更大声了,以为步离脸皮薄,都住一起了还憋着不肯承认,不知道步离说的其实是真话。 步离欲哭无泪,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心酸。 因为黎觅的关系,他和谢馥希的关系拉近许多,到今天,已经自觉把她归类为家人。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是受不了谢馥希这张嘴。 步离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谢馥希和黎觅的关系,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上司、下属、朋友、邻居、合作伙伴……等等,全都无关紧要,也曾因为她对黎觅住院的事过分轻描淡写而生气。 步离一度很迷惑,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经过那个雨夜,他找到了答案。 他们不是情侣,不是夫妻,却有着比情侣、夫妻更为深刻的羁绊。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有着同样的经历、同样的过去,共享同一个命运,两辈子都深深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嘴上有多厉害,心就有多软。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对步离来说,能对家人好的人,他就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至于为什么要跟黎觅在一起,问他的人就更多了。 为什么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喜欢,但没有人信。 爸妈以为他被包养,贺醴说他吃错药,司裘说是错觉,郁萱则坚持不懈地认为都是黎觅的错。 步离觉得很好笑,可是问他为什么喜欢,他又答不上来。 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说,他不知道先说哪一个。 因为他看起来很孤单,总是习惯站在一边围观别人的故事,和我一样一个人过了两辈子都没有人喜欢。 因为他懂得放弃,懂得放手,会为我放弃,为我放手,也愿意为我留下。 又或是因为他好,因为他说出口的话都能做到,因为跟他在一起很快乐。 步离想了很多,最后发现这些都不对。 他搞错了。不是因为这些才喜欢,而是因为喜欢才能发现这些。 就像很久之前他说过,有理由的喜欢不叫喜欢,叫选择。 他没有做任何选择,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去喜欢。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吧。”谢馥希打断步离的神游,语气认真,“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呃,啊?”步离稀里糊涂地想了想,“就,都喜欢吧……” 谢馥希敲敲下巴,“那就双胞胎,怎么样?” 步离一脸懵逼。 “是这样的。”谢馥希清清嗓子,“我年纪也不小了,最近打算生个孩子,一直犹豫生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来问问你。” “什么,什么什么?”步离惊呆了,生孩子是说生就生的事么?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吧? 谢馥希点头,再次确认步离没有听错。 步离一边发呆,一边回忆,唯一跟孩子有关的也只有上辈子那件事了。 因为上一世的车祸让谢馥希失去了生育能力,黎觅一直耿耿于怀,也曾向谢馥希零零星星透露过重生始末,一直被谢馥希当成神经病,直到遇见步离。 有了步离的佐证,总算让谢馥希相信了两人离奇的经历,也让黎觅长久以来的催婚和催生行为越发变本加厉。 “是因为那件事吗?”步离问。 “有一点吧,也不全是。”谢馥希坦白,“我是单身主义,没有结婚的打算,孩子的事以前就考虑过,本来想等过几年再说,既然他有这个心结,我就想,不如趁年轻早点生一个,反正养得起。” “是精子库吗?做试管?”步离愣愣地问。 “是的,已经联系好了,下个月就过去,接下来一年到两年都会在国外,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那公司呢?” 谢馥希刚要开口,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是项目组的人找谢馥希签一份文件,顺便谈一些事。 “抱歉,两分钟。”谢馥希给步离打了声招呼,开门出去。 步离发了半天的呆,实在难以消化像谢馥希这样的女强人,孩子说生就生,工作说扔就扔,看来半年前的意外的确对她影响很大。 重点不是这个,是他们家除了郁萱肚子里还没怀上的小外甥之外又要添一个小生命了!还很有可能是两个! 步离掏出手机,激动地给黎觅发信息,没等到回复,谢馥希先回来了,刚坐下,还来不及说话,手机又响了。 电话接通,谢馥希把手机放到桌上,打开免提,笑眯眯地看着步离。 听筒里传来黎觅的声音:“希希!你要生孩子怎么不跟我这个爸爸说?!” 谢馥希眉头一皱,“爸什么东西?我生孩子关你屁事?” “干爸爸。” “滚。” 步离被逗笑,听两人在“男孩还是女孩”、“生三个还是四个”之类无聊的问题上拌了会儿嘴,又转到先前不务正业的话题上。 “你懂不懂什么叫公益?这是为社会做贡献!什么不务正业……不懂就不要乱说!”黎觅据理力争,拼命拔高自己。 “为社会做贡献?你确定不是为了给你自己积德?”谢馥希不屑。 “积德?我为什么要积德?我做什么缺德事了么我?”黎觅吵吵嚷嚷。 谢馥希揉揉耳朵,“消停点行么?火气这么大,欲求不满?别是床上翻车了吧?” 黎觅声音更大了,“放屁!我能是在床上掉链子的人?翻什么车也翻不了那个车,我可是……” 步离一听情况不对,赶紧一通乱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 黎觅愣了一下,瞬间放轻声音,“……宝贝?你在公司呢?怎么能出门了吗?饭吃了吗?今天天气有点凉,衣服有没有多穿一件?” 这都能听出来,谢馥希算是服气了。 步离抿着嘴不说话,不是生气,就是难为情了,不想搭腔。 谢馥希体贴地挂掉电话,把黎觅没说完的话全堵在电话另一头。 “其实我很感激你,让我理解他,也让他放过了自己。”谢馥希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视步离,“所以,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步离讪笑。 “应该的,毕竟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谢馥希坚持。 步离挠头,“没有,你帮了我很多啊……” “不,你误会了,不是工作上的事。”谢馥希放下脸,表情变得严肃,“我想说,如果他跟你分手,我没办法求他回头,也不可能为了你求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但是我答应你,如果你要跟他分手,我一定会管好他,不会再让他来骚扰你,毕竟比起他这样的人,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也配得上更好的选择。” 步离咀嚼了一下谢馥希的话,仰头一笑,“我懂,但是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果然是个小傻子。谢馥希笑了,“那就好好看着他吧,这可是个风一样的男人呐~” 步离扯扯嘴角,这形容,怪矫情的。 谢馥希似乎知道步离心里怎么想,歪头一笑,“疯狗的疯。” 这……无法反驳。 步离挠挠脸颊,回到先前的话题,“你走了,公司怎么办?” 谢馥希反问,“你说呢?” 步离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是啊,问你啊。”谢馥希理所当然地挑眉,“都半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肯放他回来?” “啊,什么?”步离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谢馥希的意思。 谢馥希也不想再跟步离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已经半年了,够久的了。我看过他最近的体检报告,也和主治医生聊过,证实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我知道你因为半年前那件事不想他再接触我们这个圈子,可这里始终是他的公司,他的领域,他的世界。我知道他听你的话,你不喜欢,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也应该要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人生。更何况你也不能再一直这样拼命了,否则第二个进医院的就是你了,到时候你要我怎么跟他交代?” 步离沉默了。 “你以为他不在圈子里,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谢馥希继续,“他没有办法阻止你,只能惯着你,担心你。而且不止是他,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够了。步离,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过分,让他回来帮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抢占商业资源,低价截胡代言,引导粉丝舆论,利用自己的人气和影响力尽可能地打压星传、越视、环娱旗下的艺人,以求最大程度削减三家在业内的影响,这就是他半年来一直在坚持做的事。 什么封杀、雪藏,躲在背后搅弄局势,听别人说得简单,等真正做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哪怕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top顶流,他的地位仍旧微乎其微,可这是他唯一能为黎觅做的事,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对不起,我没有你们成熟,没办法把发生过的事当做没发生。”步离咬着嘴唇,尽量稳住声音。 “但他已经没事了,有事的是你。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所有人都已经释怀,只有你一个人还在钻牛角尖走不出来,都让你变得不像你了。我们所有人包括他都很担心你,都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谢馥希叹气,“答应我,跟他谈一谈,好吗?算我求你。就算不是为了公司、为了公事,就为了你们两个,你也必须跟他谈一谈。” 第82章 82 离开公司, 谢馥希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他们的人已经找上我了。你不可能一直这样粉饰太平, 越往后拖,事情只会越糟糕。” “你还是不了解他,他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管,也可以为了你跟别人拼命,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如果你想一直跟他走下去, 坦诚和信任是最基本的,难道你不懂吗?” 步离坐在车里,仰着头,用手背遮住眼睛,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跟黎觅之间的问题还远不止这些。 - 随着生子消息的传开,谢馥希在接受众人祝福的同时开始着手停职休假期间的人事安排,没有再提那天的谈话,也没有单独去找黎觅,算是给足步离考虑的时间。 大概是提前和团队沟通过, 黎觅短期内没有回南市的打算。 步离的新工作如期而至,应国际知名红酒品牌punane邀请前往b国著名葡萄酒产区参观他们的酒庄和酒窖,全程直播, 参观结束后官宣punane亚太区代言人,顺便应当地旅游部门的邀请参加镇上举办的葡萄酒节, 宣传一下当地的旅游事业。 代言是早就谈好的。punane新上任的总裁和黎觅认识, 有意开发国内市场,步离国内代言拿得差不多,正缺一个有分量的国际代言抬身价, 双方一拍即合,就有了这次的合作。 当然步离喜欢喝酒也是原因之一,适逢七夕,除了代言之外,还和punane的国内市场部签了一个推广项目,主推一款七夕限定的红酒礼盒,和国际知名玫瑰品牌rosey联名,价格不菲,华丽的包装和高端的品质也算配得上它轻奢的价格。 礼盒分单身款和情侣款,情侣款尤为别致,一左一右两个竖版小礼盒,合起来中间是一个亲吻的图案。 步离特别喜欢,早早预订了两支,正好是他和黎觅出生的年份,配上情侣款礼盒和永生玫瑰花。 礼盒和线上售卖的不同,除了保留原本的拼接设计外,颜色、花纹、材质都是根据步离的喜好特别定制的,角落还印有他和黎觅的烫金签名,全世界独此一份,打算等七夕那天送给黎觅当礼物。 抵达当地已是中午。 葡萄酒节已经开幕,欢庆的痕迹随处可见。 美酒、美食、美女、音乐、狂欢,不用想也知道是家里那个精通吃喝嫖……咳,吃喝玩乐的男人的最爱,可惜和谢馥希的谈话让步离第一次产生了还好黎觅不在的想法。 punane的新任总裁是个华裔,叫尹隽,和黎觅关系不错,性格也和黎觅差不多,特别能贫,想必事先受了黎觅的关照,接机、食宿、游玩等等全部包办,对步离尤为热情,步离却因为私事的困扰兴致不是太高。 车内,尹隽和步离一同坐在后座。 尹隽撑着下巴,偏头观察了一会儿,问步离:“你心情不好?” 怕尹隽在黎觅那边多嘴,步离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不是,就是有点累。” “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是挺累的,要不下午参观公司就取消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酒店check in,帮你叫一份套餐,还不错的,下午就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有一个沙龙,是punane的股东hall太太举办的,我刚好拿到两张邀请函,带你去放松一下?”尹隽建议。 “这个……”贸然改变行程,步离有点为难。 “是正经聚会。”尹隽眨眨眼睛,“工作明天才开始,今天就是走个过场,也不直播。倒是晚上的沙龙punane的很多高层都会去,以后还要见面,私下里先熟悉一下总是没坏处嘛。” 步离还是很犹豫。 “别担心,我已经跟你老公报备过了,他让你好好玩一下,毕竟前阵子出了那样的事,离你正式复工还有一段时间吧。”尹隽摇摇手机,“你难得过来一趟,要是在我这里玩不好,黎觅那边我可不好交代啊。” 尹隽说的是贺醴在记者会上公开婚讯的事,他常年身在海外,估计又是从黎觅那里听的八卦。 步离讪笑,“怎么会,别听他瞎说。” 尹隽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办,晚上我亲自过来接你。” “……好。”盛情难却,步离只能答应。 虽说沙龙就在hall女士家中举办,形式比较随意,但hall女士交友广泛,前来捧场的商界名流众多,步离不敢怠慢,挑了一身小有设计感的棕格纹西装,配茶色真丝立领衬衣,搭一个麂皮绒画家帽,加上胸针、戒指等点缀,贵气之中不乏俏皮,很有欧风感。 傍晚,尹隽如约来到酒店楼下。 尹隽盯着步离坐进车内,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成年了吗?我真怀疑黎觅那家伙在犯罪。” 步离不好意思地按了一下脑袋上的帽子,小声说了一句“我二十二了”,惹得尹隽笑得更大声了。 尹隽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蕾丝面具塞给步离,“来拿着。你这身打扮倒是挺合适今天的主题,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 “这是什么?”步离看着手里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脸懵逼。 “化妆酒会啊。”尹隽解释,举着手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我们拿这个意思意思就行了,让女士们争奇斗艳去吧。” 真是正经聚会?步离怀着一肚子的疑问跟随尹隽来到沙龙的举办地——一栋坐落在湖畔的庄园别墅。 尹隽尽地主之谊,带着步离四处寒暄,周旋在众宾客之中游刃有余,每个人见到他都笑得格外灿烂,可见交际手腕了得,不仅人缘好,还能充当翻译,没有让步离感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逛了一圈下来,步离总算放心,除了丰盛的食物、奢华的环境和宾客脸上的面具之外,还真是个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聚会,就算私底下有不正经的心思,也不好意思放到台面上来,比如尹隽。 酒会是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时间过半,宾客们大多酒足饭饱。 看尹隽两眼发直地盯着场中某个嫩模,明显已经找到今晚的猎物,却碍于自己在场不好出手,步离借口微醺,体贴地让尹隽自便,而后退出社交中心圈,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休息。 看尹隽长袖善舞,甩掉自己这个包袱后越发放肆,步离无奈地笑笑。他算是明白了尹隽和黎觅是什么朋友,标标准准的酒肉朋友。而尹隽这个狐朋狗友虽然看着爱玩,人倒还算靠谱,没把“急色”两个字印在脑门上,还知道照顾自己。 要是不靠谱,估计黎觅也不敢叫他来接待自己。步离这么想着,拿出手机想给黎觅发个消息,黎觅的消息先到了,问他在干嘛,玩得开不开心,刚要回复,场中一阵骚动,好像来了什么名人。 或许是来人足够耀眼,步离尽管坐得远,还是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焦点,立即拿起手边的面具胡乱戴在头上,恨不得面具再大点,好遮住整张脸。 是池岭,一身米色西装裁剪利落,衬得人越发英挺。头发还是像以前一样束在脑后,气质却比以前更为凌厉。浑身上下除了束发用的丝绸发带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要什么装饰,美貌就是他最好的装饰。大概是不屑于遮住自己的美貌,只在眼角贴了一个星星图案算是变装。 他是场中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包括沙龙的发起人——坚持要让大家玩一点小花样不然就要生气的hall太太本人。 池岭并非独自前来。他挽着一位女士入场,见到hall太太后,低头与身边的女士耳语几句,而后放开她,上前与hall太太行贴面礼。 那位女士体型微胖,虽然脸被面具遮住,从脖子、手臂上的皮肤来看,年纪明显不轻了。一身礼服漆黑不见一丝杂色,裙摆由羽毛织成,拖曳在地,十分轻盈。头上的礼帽也做成天鹅颈的模样,猜测她今天装扮的主题应该是黑天鹅,可惜由于身材不佳,看着不像天鹅,倒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黑毛大公鸡。 人群渐渐向他们靠拢,可见二人身份不凡,更别说池岭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成为众人的中心。 当然也有从始至终不屑一顾的人,比如尹隽,他是个直男,再美的男人对他来说都毫无兴趣。 再比如步离,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连尹隽什么时候坐到身边都没发现。 “没想到他也来了,真是倒霉啊。”尹隽仰头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牢骚半天,看步离一点反应都没有,抬手在步离眼前挥了好几下,总算把步离叫醒。 步离回神,“啊,怎、怎么了?” “喏,那个花孔雀,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尹隽又是委屈又是嫉妒地瞪了池岭一眼,招手问服务生要酒。 尹隽的厌恶不是没道理。 池岭一来就吸引住了在场所有女性的目光,必然令一些取向正常的男士感到不满。 听尹隽的口气,似乎不知道自己和池岭认识,步离试探着问:“他是谁啊?” “咦你不知道吗?黎觅不是认识他吗?不应该啊……”尹隽皱了一会儿眉,很快恍然,“哦我知道了,黎觅肯定是怕你迷上他,所以不肯介绍他给你认识,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那家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尹隽的自圆其说让步离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找到难兄难弟,尹隽心情好转,松松领带,给步离解释:“他叫池岭,就是个设计师,长着一张女人脸,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你老公厉害。就去年吧,他跟pasq女士打官司,就他身边那个女人,那闹得可厉害了,沸沸扬扬的。你说他明明给人包养,还把自己金主告了,算什么事啊,结果更离奇的还在后面。两人闹了大半年,眼看要判决,临门一脚,池岭撤诉了,两人庭外和解,屁事没有。那什么侵犯未成年啊乱七八糟的,本该是丑闻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没影响,反而让他身价暴涨。那女人更不得了,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闹绯闻,还把人迷得死去活来,不惜把她告上法庭也要留在她身边,都成了资本了,到处炫耀。后来大家算是明白过来了,就是两个人闹着玩呢,搞情趣都搞到法院去了,啧啧,有钱人的想法可真是搞不懂。” 尹隽摇头晃脑,突然眼睛一亮,指指池岭,“诶对了,他不是回过国吗?在国内参加了一个什么综艺,好像还挺红的,你没听说过吗?” “哦哦,原来是他啊。”步离假装刚想起来,又问:“他们不是在f国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不像国内,一个国家还没国内一个省大,跨国社交是很平常的。pasq女士不止在f国,在周边这一代都很有名。听说那个池岭打算参加今年的设计师协会大赛,是周边几个国家联合举办的。他在pasq女士那里很得宠,最近又是红酒节,带自己的小宠物出来享受人生,偶尔社交一下,疏通疏通人脉也说得过去。” 大概这阵子总是被池岭抢风头,积怨已久,尹隽的口气极其不屑。 步离被“小宠物”三个字刺了一下,很想反驳,想起池岭挽着pasq女士的神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尹隽还在喋喋不休,说的都是池岭的八卦,牵扯到桃色绯闻,话自然不怎么好听。 步离头昏脑胀,死死咬着嘴唇,浑身紧绷,屁股下面的坐垫都快被他抠出一个洞。 看步离脸色越来越糟,尹隽适时停下聒噪,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想吐?还是醉了?要不要去楼上躺一会儿?给你叫个医生?要不我们先走?” “没事,就是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不用管我。”步离扯了两下领口,刚好看到几个人结伴往这边走,应该是来找尹隽的。 尹隽放心不下步离,正想婉拒,被步离打断。 “还早呢,没必要这么快散场,我去外面休息一下,等会儿过来找你们喝酒。”步离把尹隽推向来找他的朋友,站起来往花园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人名、品牌名都是胡拼乱凑,没有任何意义。 第83章 83 初秋的夜风已初见凉爽。 花园很大, 绿植葱茏且修建规整, 像一个迷宫,小径两边点缀着各色鲜花和昏黄的夜灯,看起来情调十足。 步离心情烦闷至极,更加没有任何情调可言。 他已经连续掐掉三个黎觅的电话,对方不放弃, 还在持续不断地打进来,最后烦不胜烦,索性关机。 “没想到他也来了,真是倒霉啊。” 步离记得尹隽这样说,显然不知道今晚池岭也会来。 那黎觅呢?难道黎觅也不知道吗? 本来还奇怪一向不喜欢他参加沙龙、酒会之类乱七八糟派对的黎觅为什么会放心他跟尹隽一起来这里,现在,似乎一切都明朗了。 不,不。 步离不愿意去想那个答案,答案却在脑海中一个字一个字浮现。 ——他在逼我面对。 步离从来不觉得和黎觅在一起是什么丢人的事, 所以在做下决定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除了池岭。 家里一度闹得鸡飞狗跳。 父母接受了他的取向, 无法接受黎觅。哪怕直到现在,都当做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更别提和和气气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当时黎觅身体情况不佳, 加上成团的压力和工作上的忙碌,让步离实在没有闲心顾及远在海外的池岭,所以在司裘提出“三年之约”的建议的时候, 他欣然同意了。 他和池岭约定,三年内专心发展各自的事业,等到各方面都稳定下来,再迎接池岭回国。 官司刚刚结束,原被告双方名气不降反升,加上思瑞收购弗格后急需收尾,池岭当然清楚当时乃至今后的一两年都不是回国的好时机,加上步离刚刚因《一起造星吧》走红,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为步离打算。 步离知道池岭不会轻易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他也的确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在得到步离的安抚后,池岭爽快地同意了这个约定,步离毫不意外。 步离没有告诉黎觅,或许司裘有过知会,总之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 步离歉疚的同时不免松一口气。 三年不算短,如果到时候他还和黎觅在一起,池岭应该可以接受了。也许他已经和黎觅分开,又或者池岭早就放弃自己喜欢上别人,谁都说不准。 黎觅长久以来的低姿态让步离产生了这样侥幸的想法,哪怕每次上门拜访都被爸妈扫地出门,都高高兴兴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一度以为黎觅不在乎这些,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他不是不在乎,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大度。 或许他已经足够大度,只是再怎么大度,也会有一个限度,所以用了久违的惯用手段,瞒着自己谋划这一次偶遇,以此来提醒自己,他需要一个认可。 步离承认对池岭,自己的处理方法有不妥的地方,可那根本不是为了池岭又或是他自己…… 步离咬着手指,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乱逛,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裤脚,以为是树枝,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人手,手指修长,肤色煞白,鬼魅的声音同时传来:“小哥哥~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来算个命啊~~~” 噫——!!! 步离吓得蹦了起来,一直退到路灯后面,才借着灯光和月光看清了躲在灌木丛里的人——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兜帽、围着面纱、作吉普赛装扮的……呃,应该是女人吧。 也不能说躲,是步离自己没注意,走到一座欧式凉亭附近,但是女人没有坐在凉亭里,而是在通往凉亭的小径边铺上一块绒布,摆了个地摊,地摊正中的垫子上放着一个水晶球,塔罗牌散落在水晶球周围,自己则坐在另一个垫子上,拉住步离问他要不要算命。 那女人声音低哑,不男不女,还带颤音,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材比一般女人高很多,说是像强盗都有人信,看步离不搭理人,不死心,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不断地朝步离招手,惨白的指节衬着黑漆漆的树影,大晚上的还真是有点瘆人。 步离打了个哆嗦,突然一愣。 等等,中文?还小哥哥?您到底是装神婆还是卖萌呢? 来参加沙龙的人非富即贵,大概是哪家小姐调皮,扮作神秘的吉普赛女人躲在花园里捉弄人吧。 步离心事重重,艳遇幽会一概没心情,刚想告辞离开,被女人接下来的话吸引。 “相逢就是有缘~我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困扰需要神灵的帮助啊~~~” 说起困扰,倒真有,还很大一个。 算命的人装神弄鬼,他却是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要不……试试?或许真的有启发呢。 步离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 女人整理好塔罗牌,装模作样地洗了洗,然后抽出四张一字排开,让步离随便挑一张。 步离伸手刚想翻,又缩了回来,“忘了问,要钱吗?” 女人笑了一声,“随缘随缘,要不您随便给点?” “噗!”远在异国他乡,还能听到这么地道的神棍专用语,步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向女人,“中文这么好,您不是b国人吧?” 女人眨眨眼睛,“我是华裔。” 难怪。步离挠挠脸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按照女人的指示把巧克力放在她用来装钱的铁盒子里,虽然盒子里一张钞票也没有,只有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步离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某人的名字,突然眉头一皱,“我不太懂这个,但我记得塔罗牌好像要切牌什么的吧?您这不需要吗?直接可以翻牌了?” “随缘随缘,心诚则灵嘛~”女人毫不在意。 步离抬手指向水晶球后面,眉头皱得更紧,“这还漏了一张呢!不用放进去吗?” 女人表情裂了一下,“随缘随缘,都随缘嘛,啊哈哈……” 唉!步离叹气。脑子里一堆事,还躲在花园里玩什么算命游戏,他也是疯了。 不过来都来了,这时候再走也不太礼貌。 女人伸手想要收走那张被遗漏的塔罗牌,步离眼疾手快地按住,直接翻了过来,“就这张。” “喔,是这张啊。”女人没有阻止,而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卡片递到步离眼前,摇头,“你翻错了,不能这样翻。” 刚才随缘,翻完了倒有规矩了?不会是碰瓷的吧?步离挑眉,“那要怎么翻?” “这是逆位愚者,你把它摆正了。”女人这么说着,却没有调整牌位的意思。 步离低头,这才看清楚塔罗牌的样子,和它不靠谱的主人不同,卡片意外的精致,黑底烫金,四周有浮雕缠绕,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牌面上是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一只手挑着一个颜色艳丽的包袱,另一只手捧着一朵花。 “你想问什么?事业?爱情?亲情?运势?”女人开口。 步离咬咬嘴唇,“有点复杂,说不清。” “那是想问人吗?恋人?情人?”女人追问。 步离警惕地看看四周,私人场所不可能有狗仔进得来,就承认了,“算是吧,是我男朋友。” 女人顿了顿,“我记得国内好像不许早恋哦?” “我二十二了。”步离第一万次重复这句话。 女人垂下眼睛,“那真是可惜啊。” 步离忽略女人不着边际的回答,回到正题,“逆位愚者是什么意思?逆位就是不好吗?” 女人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步离一下紧张起来,“那他怎么了?会有什么不好吗?” “稍等。”女人抬手示意步离安静,闭上眼冥想,看起来高深莫测,步离觉得她应该是忘了事先背好的那套说辞,正在努力回忆。 半分钟过去,女人终于想起自己要说的话,“逆位愚者,意味着他在事业上过于自负、固执己见,长此以往,会招来不小的麻烦。感情上则摇摆不定,忽冷忽热,薄情又冷漠。看来你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他不是这样的。”步离撇嘴,偏偏每一个字都和黎觅完美契合,不太甘心,于是厚着脸皮低声补充:“至少现在不是了。” 女人笑了,“对,你把它摆正了。” “所以就算正位了是不是?正位是什么意思?”步离一下高兴起来,虽然不知道正位代表什么,那肯定都是好话呀! 女人的回答证实了步离的猜测,“洒脱,幸运,无拘无束,一段轻松简单的感情,一个天真可爱的恋人。看来他现在很幸福啊。” “是吗……”步离喃喃,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噢,我的上帝,你竟然把逆位转成了正位,在我的占卜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竟然改变了牌位,难道这代表着……”女人喋喋不休。 步离满脸黑线。 你的占卜生涯?就今天一天吗?不过逆位改正位……这是不是代表着是自己改变了他? “这代表着你这个人太不尊重命运,太没规矩了,不算数,重来!”女人大手一挥,收走步离面前的卡牌,开始重新洗牌。 咦?难道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步离一噎,愣愣地看着那张“愚者”重新回到卡池,心底浮上一丝自作多情的羞赧。 女人兴致勃勃地拉着步离重来,但是步离已经没有巧克力了。 不但没有巧克力,尹隽还找来了。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黎觅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你还躲在这里逛花园!”尹隽一把拉起步离,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递到步离面前,“你自己跟他说!” 电话另一头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算算时差,国内凌晨四点,竟然这么早就醒了,又或者……一夜没睡? 步离抠了下手指,轻轻“喂”了一声。 黎觅回了一句,“喂。” “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接到电话。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逛逛,没走丢。”步离解释。 黎觅顿了顿,迟疑着询问:“没事?” “没事。” “没事就好,高兴就再玩一会儿,累了让尹隽带你回去……” “得了得了,还玩什么啊,我送他回酒店,你们俩给我回去再腻歪!”尹隽吼了一句,挂了黎觅的电话,转身想拉步离走,猛地发现脚边还有一个人。 尹隽眯眼,“这是……?” 女人摘下兜帽,解下面纱,嗓音也恢复了正常,“是我,方宥。” “你——!”步离呆了,听声音明显是个男人,看长相也是个男人,还长得挺好看! “啊是你。”尹隽显然认识这个男人,一脸歉意地向他道别,“不早了,我得带他走了。抱歉打扰你了,不好意思,你继续玩,有空再聚。” 男人撑着下巴,歪头一笑,朝步离挥了挥手,没有道别,而是暧昧不清地说了句“回见”。 步离还在惊讶中,忘了要说话。 “走吧走吧,拜拜!”尹隽急不可耐,大概送步离回去之后还有更精彩的夜生在活等着他。 “诶等等。”男人抬手打了个响指,唤回步离的注意力。 他眉眼含笑,指指步离,“送你了,不用谢。” 步离转回脑袋,有点莫名其妙,直到跟着尹隽上车,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前的口袋,里面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那张被他摆正的逆位愚者。 第84章 84 行程一共两天, 一天参观酒庄和酒窖, 一天参加葡萄酒节,尹隽全程陪同。 时间很紧,尹隽的心情却肉眼可见的好,大概是因为沙龙结束后的第二天池岭就离开了b国,前往c国的观光胜地继续他们的葡萄酒节之旅。 “红酒节不止我们这里有。现在正当丰收季, 狂欢要持续整整一个月才会停,而且各个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很有意思。你要是有空,我也可以带你去玩一圈,可惜工作在身,身不由己啊,不像他们有钱有闲,一边观光一边交际,可真是惬意呢。”尹隽既羡慕又不屑, “黎觅那家伙以往每年都要来凑热闹,我以为他今年不会来了,或者带你一起来, 结果自己不来,倒让你一个人来, 我可真是没想到。” “他太忙了, 没时间。”步离搪塞。 “多忙啊?能有陪你重要?”尹隽揶揄。 步离讪笑,实在没心情谈这些。 他在赌气,在生黎觅的气。 步离不觉得黎觅介意自己和池岭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换成自己的话,大概连一天都忍不下去。 黎觅忍了这么久,已经足够尊重他了,无论愤怒还是爆发,步离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他气黎觅明明可以说,却选择不说,而是精心设计一场偶遇,故意让他看到池岭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样子。 步离不想深究池岭为什么又和那个女人搞到一起去,无外乎成年人的选择什么的,他自己都会说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 就像背后说人坏话,哪怕那个人真的很坏,他也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可牵扯到池岭,让他没办法主动开口去提,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一个人生闷气。 当晚,步离结束参观回到酒店,收到了池岭的信息。 [我看了你的直播,知道你在b国,离我这里很近,可惜我太忙了,赛前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赶过来跟你见一面,很遗憾。] [我也很忙,后天就走了,下次吧。] 步离回完信息,扔了手机。 谎话连篇。 步离讨厌撒谎,也讨厌别人骗他。 可是现在连他自己也在撒谎,再没资格指责别人。 工作很快结束,反响一如既往的不错。 尹隽让步离多留几天,本来只是客套,以为步离急着回去见黎觅不会多待,没想到步离答应了。 步离的确想散散心,就给团队放了假,让尹隽不必作陪,连尹隽推荐的导游也拒绝了,打算一个人随便逛逛。 准备随便逛逛的前一天晚上,步离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有点眼熟。 “喂,是步离吗?我知道你在国内很红,我掌握了你的恋情证据,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曝光你!”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怪,像捏着鼻子在说话。 步离愣了一下,很快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号码,没戳穿,装作紧张地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我要绑架你!”男人凶神恶煞。 步离笑了,“那我好怕啊,方导。” “啊,你知道啊……”方宥很失望,还很生气,“肯定是尹隽告诉你的,对不对?我让他不要跟你说,他还是出卖了我!” “是他。”步离承认,笑意更浓了,“他给了我你的电话,其实应该由我……” 步离还没客气完,被方宥打断,“那不行,是我想跟你交朋友,怎么能让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呃……是嘛。”步离挠挠脸颊。 “是的!”方宥一口咬定,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想跟你交朋友,也想绑架你,都是真的。我想绑架你来我家作客,你愿不愿意?” “好呀。”步离爽快。 倒是方宥愣了,“你就……答应了?不怕我把你拐跑了?” “方导您在b国这么有名,不至于撕我的票吧?”步离反问。 “哈哈哈哈哈……”方宥大笑,跟步离约了时间,明天开车来接步离去自己家作客。 方宥的确给尹隽打过电话,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步离,还问尹隽要了步离的联系方式,但在那之前,步离已经知道方宥是谁。 花园里的占卜游戏让步离印象深刻,回程途中问尹隽那人是谁。 尹隽告诉步离,男人叫方宥,是b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金奖导演,在b国电影圈很有名望,故乡是南市,毕业于金南戏剧学院导演系,可以算是步离的学长。 步离很惊讶,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方宥已经死了,死于车祸。 虽然是表演系毕业,步离学习一向马马虎虎,对方宥这个在世界影史留名的南戏骄傲没什么印象,如果不是大一那年学校为方宥举办追悼会,他可能连方宥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步离上网查了一下方宥的资料,大致和上一世差不多,成就比上一世更加斐然。 如果追悼会上为天才早夭而落泪的老师和同学能看到现在的方宥,应该会感到些许安慰吧,步离这么想的同时,也为方宥高兴。 虽然现在步离在娱乐圈也算有了姓名,在步离眼里,方宥还是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高不可攀。 艺术家向来有自己的骄傲,电影导演尤甚,按道理不会太看得起他们这样除了粉丝什么也没有的流量,这一点,步离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说沙龙相遇是偶然,邀请一个陌生人去自己家作客就有点过于热情了。步离不太明白方宥主动勾搭的原因,等见到方宥,也这么问了。 “因为你可爱。”方宥托着下巴,“你也是南戏毕业的吧,表演系?” “是的!”步离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成绩不太好,但是也有努力……您邀请我来作客,是想找我拍电影吗?” “找流量拍电影?你想我口碑崩塌吗?”方宥一脸被吓到的表情。 “这……我……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步离为自己的天真感到脸红。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对不起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很想逗你。”方宥给步离道歉,跟着坦白:“你猜对了,我最近手里是有一个本子想拍。我关注你很久了,本子里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你,刚好在网上看到你来b国的消息,就想跟你交个朋友,认识一下。我知道你是表演系毕业的,不过呢,科班生也不一定符合我的要求,所以在那之前,想给你做一个小测试,你愿不愿意?当然如果你没有拍电影的兴趣,那当我没说,就单纯交个朋友,你不会拒绝的吧?” “测试?难道是塔罗牌?”步离口快。 “诶?不是噢。”方宥敲敲下巴,“你喜欢玩那个啊,我也喜欢。对了上次在花园里被人打断,还没结束呢。马上吃饭了,我们先玩一会儿,其他的事等吃完饭再说。我去拿牌,你等着。” 方宥说完,也不等步离回答,站起来匆匆往楼上跑。 作为被主人自说自话抛在客厅的客人,步离无奈极了,却没有多意外。 方宥很瘦,也很白,长相英俊,衣着精致,谈吐斯文,透着一股书卷气,能看得出来有一个良好的出身,家教必然也不错,同时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跳脱,天马行空,个性强烈,却不失礼貌,是步离想象中名导的样子。 毕竟连男扮女装去沙龙捉弄人的事都做得出来,想一出是一出、话说到一半就走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 方宥很快拿着牌下来,拉着步离继续他的占卜游戏,连斗篷也换上了,可够入戏的。 天气不是太好,阴阴沉沉,雨要下不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步离觉得在方宥按住水晶球、说什么要在塔罗牌里注入占卜能量的时候,客厅里的气温骤然下降了一度,莫名有点冻人。 步离抚了抚胳膊,视线移到塔罗牌上,随手翻了翻,没找到自己想找的牌。 “咦,这里面没有愚者了吗?” “愚者不是在你那里吗?” “这个跟那张是一套的?” “是呀,我只有这一套牌。” “那缺一张也可以占卜吗?” “唔……其实我也不知道哈哈哈!”方宥大笑。 步离满头黑线。 “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一个朋友借给我住的。”方宥继续说,“我在他的书房里发现这副牌,他那个人特别装,总是一本正经,我很惊讶他还玩这个东西,就问他哪里来的,结果他说不是他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我想大概是前房主留下来的吧。我看它挺好看挺精致的,就自己拿来玩了。这周围小朋友很多,也喜欢到我这里来玩,塔罗牌很受小朋友的欢迎哦。” 原来你把我当小朋友啊,步离明白了,方宥根本不是什么占卜爱好者,就把塔罗牌当玩具来逗小孩玩而已,之前的不靠谱也统统有了解释。 “这次你要为谁占卜呢?”方宥问。 步离想了想,“就我自己吧。” 方宥挑出三张牌一字排开,“那请选一张吧。” 记得上次是四张,这次只有三张了,难道是自己拿走了那张愚者,所以要减去一张吗? 不过既然是游戏,步离也没多在意,随便挑了一张,刚要翻开…… 轰隆隆—— 闷雷由远及近,伴随着咔嚓的闪电声响彻四周。 一瞬间,暴雨倾盆。 客厅陡然暗了下来,像是停电,雾蒙蒙的一片。 狂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佣人们从房间里出来,忙着关门、关窗,还有的顶着暴雨往花圃里去,看样子谁都没防备这一场暴雨会来得这么快。 步离按在塔罗牌上的手顿了顿,不是怕打雷,而是在佣人们忙碌的脚步声中,似乎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叫喊声。 像猫叫,又像女人的哭声,还有咚咚咚的捶墙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在上了年头的老房子里响起,莫名瘆人。 步离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瞥向方宥,“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你有没有听到?” 方宥还披着斗篷,整个人埋在兜帽底下,看不清表情。 步离盯着方宥,方宥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因为视物不清的缘故,整个人轮廓模糊,好像随时要和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就在步离打算说点什么驱散诡异气氛的时候,方宥缓缓趴下来,对着步离轻轻吹了一口气,“女鬼~” 噫——!!! 步离又一次吓得蹦了起来。 方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胆小啊哈哈哈……我真是、真是被你逗死了哈哈哈……”方宥笑得形象全无,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起身打开客厅里的灯,等回到桌边,已经冷静下来,脱下斗篷,一本正经地对步离说:“是我姐姐,方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发病。吓到你了,很抱歉。“ “不不不,是我抱歉才对。”步离垂头,诚恳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方宥耸肩,拉步离坐下,安慰步离不必在意。 惨叫声越来越大。 “真的不用上去看看吗?”步离尴尬。 “没关系,有护工和医生在,就算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方宥敲敲桌子,拉回步离的注意力,“我们继续吧。” 步离揉揉眼睛,总觉得比起楼上的惨叫声,眼前这个冷静到过分的方宥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咽了下口水,翻过牌,一具骷髅骑着白马,穿着盔甲,手举旗帜,冷漠地踩着地上死去的国王。 ——第十三位,死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读者“未名”灌溉营养液+6 2020-06-17 21:04:03 —————— 久等了!从今天开始会日更到完结。 隔壁新文《这万人迷剧本在演我[穿书]》放出前三章试阅,因为每次开新文都扑街,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意见和建议,从文名到设定到剧情到人物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文下留言或者微博私信都可以,会有红包奉上,谢谢大家了,鞠躬!!! 第85章 85 “哇, 是死神,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抽到这张牌。”方宥饶有兴致。 步离的表情很难看。 虽然是个游戏,抽到厄运意味这么浓的牌,不用上网搜就知道没好结果,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方宥盯着牌琢磨半天,才发现步离不对劲, “诶你怎么了,不高兴?”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步离趴在桌上嘟哝。 “哈哈哈哈哈……”方宥再一次笑得形象全无。 步离的表情更难看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方宥一边道歉,一边笑,还不忘举着手机里刚搜到的科普安慰步离,“这张牌虽然是死神,但不是纯粹的死亡和绝望,它代表绝处逢生,浴火重生。而且这张是逆位, 如果你现在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或是巨大的迷茫之中,那你应该高兴了,因为这张牌代表着你已经通过了死神的考验, 是时候抛弃过去,重新开始了。” 步离灵光一闪, “就像被我摆正的‘愚者’一样?” “对。” “你没有骗我?” “你不信, 可以自己上网查啊。” 方宥坦坦荡荡,一点不怕步离发现自己是个半吊子占卜师,仅有的占卜知识全来自百度。 好吧!步离服气了。他的确看到方宥照着手机念了, 如果骗人,自己一查不就露馅了吗? 步离看着牌上骇人的骷髅,还是高兴不起来。 看到步离这么纠结,方宥也皱了眉。 他想了想,“我也抽一张,说不定比你的更坏。” 说着,在剩下的两张里随意翻开一张。 “啊,果然又是这张‘塔’。塔罗牌里最不受欢迎的不是死神,而是‘塔’,不管正位逆位,它都是厄运的代表。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其他的牌不管好坏,牌面上都有善、恶两种寓象,但塔没有。比如你的死神,牌面上除了死神之外,还有一个国王,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个教皇,和一个太阳。虽然代表权力和金钱的国王被死神骑着马踩死了,女人、小孩一脸绝望,但太阳还在照常升起,代表精神世界的教皇也没有死。塔就不一样了,塔没有一点正面的象征,抽到就代表要倒大霉啦。” 方宥按着牌推到步离面前,碰碰步离的胳膊,很有一点“瞧,我比你还惨,所以你别不高兴了”的意思。 步离不说话,看别人倒霉,也不见得能让他高兴到哪里去。 方宥叹气,靠近步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抽塔罗牌,抽到的都是这张。你看我都这么倒霉了,也没不开心,这就是骗小孩子的东西,别当真嘛。” “怎么会呢?”步离撇嘴,“你又在逗我。” “真的啊,不信我抽给你看。”方宥把手里的“塔”扔到卡池里胡乱洗了洗,随手一抽,果然又是它。 步离笑了,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他发现比起占卜师,方宥似乎更适合做一个魔术师。 “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步离虚心求教。 “这怎么教?这是命运的安排。”方宥一本正经。 步离认定方宥在变魔术,因为想藏私所以不肯教他,也就没再多问了。 可是命运的安排? 步离想起代表黎觅的愚者,还有自己刚刚抽到的逆位死神。 他看看方宥,又看看被方宥按着的“塔”。 一座白塔高耸入云,不幸被雷电击中,断成两截,塔里的人飞速坠落,一脸惊恐,像极了持有者上一世戛然而止的人生。 “你不会倒霉的。”步离认真。 “唔……也有可能是正在倒霉,或者已经倒过霉了,哈哈哈。” 方宥还是一脸玩笑的样子,衬得步离越发认真。 “是的,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倒霉了。” 看步离紧张兮兮,方宥又笑了起来,“游戏而已,玩过就算啦。” 真的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步离若有所思。 雨还没停,天空仍旧阴霾。 落地钟敲完十二下,佣人过来催两人吃饭。 方宥举起死神牌,“那这张‘浴火重生’你要不要呢?” “浴火……重生?”步离在重生上加了重音。 “对啊,重生。”方宥重复。 死神的考验?重生?难道是这个意思? 步离因为惊讶微微张着嘴,再看这张“死神”,心境已然不同,也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了。 他抿了抿唇,“送给我,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方宥眨眨眼睛,“可以和愚者凑一对呢。” 方宥的说辞戳中了步离。 步离接过方宥手里的牌,细心擦了擦,“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哦。”方宥微笑。 饭后,两人坐在落地窗边一边看雨,一边聊天,终于说到今天的主题——电影。 “我想拍一个商战题材的传记故事,原型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个朋友。”方宥说着,从资料箱里翻出剧本的初稿递给步离,“这个主角很坏,是个高智商型的犯罪,手上没沾一条人命,却搞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当然最后他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想邀请你出演他的白月光,能唤醒他最后良知的一个角色。” “白月光?我?”步离指住自己的鼻子,搞不懂方宥这种眼光毒辣的导演是怎么把“白月光”三个字跟自己联系到一起去的,说起白月光,应该是方宥这样知性斯文的形象比较合适吧? “是的。虽然角色很重要,但是戏份很少,而且不是一般的少,少到只有少年时代的镜头比较多,长大之后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方宥解释。 “您就是看我脸嫩吗……”步离小声吐槽。 “还有可爱啊。”方宥托着下巴,这句话他从步离进门就已经坦白过了。 步离指指剧本,“我可以翻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方宥爽快,“你不是一定要接的,可以看过剧本之后再决定,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可以和我说。” 步离翻开剧本,先是故事梗概,大致和方宥叙述的差不多,后面是人物小传,一目十行地扫过,意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步离,25岁,戏剧学院毕业生,普通家庭出身,怀揣梦想屡屡碰壁,父母经营一家大排档,心地善良,常年资助沈硕…… 步离愣了,这不就是他自己吗?可是“怀揣梦想屡屡碰壁”又不是这一世发生的事,反而像上一世,还有这个25岁,刚好是他重生的年龄,至于后面的,应该是剧本原创。 步离指着自己的名字,“这……” “啊抱歉抱歉。”方宥摆手,“因为觉得你太适合这个角色了,写的时候不知不觉用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这样啊,没事。” 步离往后翻了几页,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知名演员,看来把演员的名字带入剧本进行创作的确是方宥的怪癖。 步离指住男主的名字,“所以这个沈硕也是演员?” 方宥摇头,“那不是,就是男主的名字。” “哦,有什么深意吗?”步离追问,方宥笔下的男主肯定不简单吧。 然而是步离想多了。 “没有哦,就觉得他应该叫沈硕。”方宥回答。 行吧。步离没有多想,刚想往后翻,被方宥按住。 “看来你挺感兴趣的呀,但后面是机密内容,现在还不能看哦。”方宥弯腰,从资料箱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到桌上,“得先经过我的测试,我们说好的。” 说到测试,步离一下紧张起来,以为是问卷调查又或者心理测验什么的,没想到方宥指着木盒,让他打开。 步离迷惑,“就这么简单?” 方宥摇摇手指,“这可不简单哦,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打开它呢。” “有机关?” “你试试。” 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半圆顶,做成复古的样子,中间有一个搭扣,还有几个铆钉装饰,除此之外,平平无奇,再普通不过,难道是什么智力玩具? 步离举着木盒左右端详,晃晃,敲敲,没看出有什么特别,连一把锁都没有,更没有拼接的痕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握住搭扣往上一抬,就开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简单到步离怀疑方宥又在耍自己好玩。 方宥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阴得像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整个人绷得笔直,抢过步离手里的木盒狠狠倒出里面的东西,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像被闪电击中似的颓软下来,扶住额头,靠在椅背上不甘心地喃喃,“居然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方宥的反常搞得步离有点尴尬,“什么意思?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方宥甩甩脑袋,收起情绪,挤出一笑,“你通过测试了,恭喜你。” “真的吗?”步离很高兴,不是不奇怪,而是上辈子一惊一乍的导演看得多了,主动把方宥归类为不拘小节的天才,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步离心大,可木盒里掉出来的照片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照片很旧,边角已经泛黄,一男一女靠在一起,中间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家三口站在大排档门前笑得开心,正是步离和他爸妈。 “这是我家的照片,怎么会在你这里?”步离眉头皱得死紧。 木盒是方宥拿出来的,步离自然以为木盒里的东西都是方宥放进去的。 “是啊,是你。”方宥似笑非笑,说不清究竟什么表情,让步离很不舒服。 步离的抗拒很快让方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咳了一声,调整语气,指住照片里的某个地方,“这里有个男孩。” 步离以为方宥说的是自己,凑过去一看,却不是,而是角落里背着书包看上去像是路过的一个男孩子。 步离记得照片是在他六岁那年拍的,正赶上他念小学,家里大排档拆迁,想留个纪念,就一起在大排档的旧址前面拍了这张照片。因为想照到大排档的全貌,所以跑到马路对面取景,拍到路人一点不奇怪。 “一个路过的……中学生?怎么了吗?” 比起照片里的路人,步离更关心方宥手里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如果不是通过合法手段取得,那就是侵犯隐私了!就算为了拍电影也说不过去! 显然方宥不这么想,还揪着路人的问题不放。 “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步离不耐烦了,重重拍了一下照片,“脸都看不清,我怎么会认识!” 方宥按住照片,抬起睫毛浓密的眼睛,从下至上审视步离,“是司裘啊,你真的不认识?” 步离呆了,“啊???” 第86章 86 方宥没有去管步离的震惊, 而是捡起桌上和照片一起掉出来的塔罗牌——国王, 和照片叠在一起,细细端详,像在品味,“死神踩死了国王,原来是这样, 我怎么没想到呢!” 步离脑袋转不过弯,方宥的神神叨叨加重了他的疑心,甚至在某一刻想到了报警。 可是下一刻,方宥已经恢复正常,并且给出了十足可信的解释,看似合理,却因为过分强调合理性,反而显得仓促,生怕步离捉到什么破绽。 “这是一张合成照。原图你在微博上发过, 你忘了吗?我们把你的旧照片下载下来,翻新、ps,打算以后作为电影道具使用。在这之前, 我们征得了社交网站的同意。如果你了解网站的规则,应该知道凡是发表在他们网站上的图文, 网站都有免费修改和使用的权利, 不需要征得你本人的同意。我们这么做没有违反规定,更谈不上违法。” 步离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可能好像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司裘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司裘?” “认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这栋房子的主人,也是男主的原型。” “啊,是吗……” 步离回忆剧本里的描写和方宥的口述,固执,自大,隐忍,狠辣,专横,没有底线,毫无良知,高智商型犯罪,不沾一条人命,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关于司裘的过去,步离听黎觅提过一点,可那是上辈子,这辈子的司裘是这样的人吗? 方宥给出了答案。 “司裘是我的姐夫,也是我的情人。他是我姐姐的大学同学,毕业后跟我姐姐结婚,入赘方家,进入方圆集团,伙同黎觅,从我父亲、也就是方圆集团的创始人手里窃取了整个集团……” “方圆……方圆?” “对,你想的没错,就是上一世。”方宥垂下眼睛,“方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本该死于车祸,醒来却回到了十年前,成了司家的养子,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穷学生。我不再是方家的继承人,反而是他成了首富家的独子。我记得他说过,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方圆,没有方家,没有方蕴,我们就可以在一起,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这或许就是他想要我成为的样子。我成为了他想要的样子,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太荒谬了。” “哦。”步离干巴巴,或许是重生的故事听得太多,让他看上去有点麻木。 方宥愣了,“怎么,你不好奇吗?” “我不关心,也不想听。”步离盯住方宥,“我就想知道你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交朋友?没这么简单吧?” 方宥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吐出三个字,“拍电影。” 步离笑笑,拿起桌上的剧本,“这是你以司裘为原型写的?” 方宥摇头,“不是原型,就是他的故事。” “里面有池岭吗?” “有。” “有黎觅吗?” “有。” “有你吗?” “当然。” “也有我?” “有。” 关我什么事……步离撇嘴,手指拨了一下页脚,翻过来一合,拒绝意味明显。 方宥疑惑,“怎么你不想看吗?你不想知道上一世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跟黎觅在一起,我不信他没有跟你说过司裘是个什么样的人……” 步离打断方宥,“他说了,就跟你剧本里写的差不多吧。” 总之没一句好话,当然说起自己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话。 “你相信?” “信啊。” 方宥突然激动,“那是上辈子的事!没有人能证明它曾经发生过,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它的真实性?” “没有。”步离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反问方宥:“不是,我为什么要怀疑黎觅?还有司裘上辈子什么样跟我有关系吗?就算这辈子,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之外,他跟我也没有一点关系,他怎么样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我只关心我们家黎觅。” “你真是,真是……傻。”方宥无语,“如果我跟你说黎觅在骗你,司裘是无辜的,他才是故事里的坏蛋,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步离想也没想,“信他。” 方宥眯眼,“万一他真的在骗你呢?” “那我就很难过啊,我会哭,会很伤心,会讨厌他,恨他,也有可能会跟他分手。”步离歪头,“但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哈……你真有趣。”方宥无话可说。 长久的沉默。 方宥满怀心事,步离则是戒备地盯着方宥。 直到佣人过来添茶,气氛才有所缓解。 本来以为可以交到一个有趣的朋友,没想到又是一场充满算计的“偶遇”。 虽然谈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算计自己什么,步离不关心,总之牵扯到上辈子,不会有好事,他想走了,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那他骗我了吗?”步离开口。 方宥回神,“你说黎觅?没有。” “哦。”步离站起来,拉开椅子,退后一步,朝方宥鞠了一个躬,“谢谢你。” “谢谢我?谢我什么?”方宥问。 “谢谢你肯跟我说实话,也谢谢你没有想要伤害他。”步离回答。 方宥听懂了步离的话,步离是想感谢他没有故意在两人之间制造矛盾,尽管目前的步离对黎觅全然信任,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难保不会在今后哪天生根发芽。 “看来你很爱他啊。”方宥感叹,黎觅可真是捡到个宝。 这次,步离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坦坦荡荡地承认,“是的,我爱他,所以我相信他。信任和坦白是恋人之间最基本的原则。” “哦,是吗?”方宥挑眉,“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赶客?求之不得!步离抿唇一笑,“这就走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不必多送。” 对步离的疏离,方宥不置可否,语气幽幽地谈起另一件事,“我是说回国。沙龙,是我拜托hall太太邀请你的。我不知道池岭也会去,很抱歉哦。” 步离一噎,“是你?” “你以为呢?”方宥直视步离,眼神犀利得令人心惊,仿佛一眼看穿所有,嘴里却还是一副玩笑的口吻,“看样子你们的感情也不是很牢固啊。” “我、我得走了,抱歉。”步离慌乱地垂下眼睛,拿起手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告辞离开。 方宥举起剧本,“那电影?” “对不起,我想我不适合出演这个角色,请允许我拒绝。”步离又鞠了一个躬,跟着补充:“最好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步离深色凝重,头一垂到底,诚恳地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请你们不要再去骚扰黎觅,拜托了。” “放过他,我拜托你们。” “不,我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放过他,让他平安、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 - 步离回到酒店,一边吩咐助理订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一边给黎觅打电话。 电话接通,不是黎觅,而是黎觅的助理。 助理客气了两句,说黎觅在长途车上睡觉,刚睡着,怕把人吵醒,就由他代劳接电话了。 步离奇怪,“这么早?国内不是才十点吗?” “黎总以为您今天回国,一大早从东市飞南市,等在机场想给您接机,中午才收到您的消息,说您要在那边玩两天,就调头回东市了,现在乘长途车回山区,半夜到。倒了两班飞机,估计是太累了……啊他醒了,我让他听电话。”助理把手机交还给黎觅。 “你在哪?”步离开门见山。 黎觅拍拍额头,清醒了些,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唔……不知道啊,还在车上。” “我晚上的飞机,明天到家。” “哦。” “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觅不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步离又问了一遍。 “啊,明天有个会……”黎觅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好像倒头要睡的样子。 步离知道这是敷衍,态度强硬了不止一点,“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要不是没有忙音响起,还以为已经挂断。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黎觅迟疑着开口。 步离噎了一下。今天之前,他的确不想,可是现在,他想见他,非常非常想。 “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后天。” “好。” - 步离回到南市,正赶上暴雨天气。 因为临时变更了行程,航班又是隐藏,机场没有多少粉丝,多少让步离松了一口气。 可能也是托天气的福,一路上都没有私生跟车,步离趁机回了一趟郁萱家,把伴手礼送过去,顺便看望一下老两口。 因为黎觅的关系,步建刚和郭珍花半年前就搬出了别墅,本来想回大排档,刚好郁萱和赵榕飞领了证,搬新家,婚房够大,就把老两口接过去一起住。 大排档还开着,请了人来打理,早就不在乎赚不赚钱,也就存个念想,逢年过节歇业一天,大家一起回去吃一顿饭,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 到家已是傍晚。 步离和家里人还处在闹别扭的阶段,就没留下吃饭给人讨嫌。 以前还有黎觅在身边可以找一点安慰,现在因为一点小误会,不好意思主动联系,干脆好好想一想等明天人回来,该说点什么解除误会,顺便把历史遗留问题也给一并解决了。 这么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雨还没停,风依旧很大,吹得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哗哗作响,大概要降温,到处都阴森森的。 步离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拿着笔记本乱涂乱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冷,看时间不早,想回房睡觉,前厅突然吵闹起来。 半分钟后,管家匆匆赶来,一脸为难地告知步离:“门外有一位……先生,说要见您。” “这么晚,谁啊?”步离皱眉,难道是私生?还是位先生,脑残男粉可不多见。 “他说他叫沈硕,说认识您,非要见您。保安已经赶了很多遍,怎么都赶不走。他看上去状况不太好,浑身都湿透了,还在发烧,情绪却很激动,跟保安起了一点冲突,打扰到您,万分抱歉。”管家欠身,如实交代。 “沈硕?”步离眨巴眼睛,觉得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要报警吗?”管家询问。 步离摇头,“先别吧,我去看看,给我拿件外套。反正保镖都在,不怕的。” 第87章 87 步离赶到的时候, 那位奇怪的“沈先生”已经昏倒了。 他很高, 蜷在门口一动不动,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看不清长相,模样有些狼狈, 衣着却很考究,一身西装裁剪得体、质地精良,领撑、袖扣都镶有钻石,奢华非常,不像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叫救护车送去医院,然后报警交给警察处理,您看如何?”管家给出建议。到底是公众人物,让警察介入,免得将来说不清。 步离同意, 看这人状况实在不好,又心软,想着等救护车还要一点时间, 就先让家里的医护过来看一下,做个急救。 步离看着男人, 一边吩咐众人做事, 话没说完,男人动了一下,手臂垂到身侧, 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等等,先别打电话!”步离拦住管家,蹲下去捡起照片,熟悉的一家三口,昨天才在方宥那里见过,像是自己长脚,又跟着他来了这里。 雨势很急,风声更大,气温比傍晚的时候又下降了几度。 步离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他紧紧握着照片,抬手拂开男人脸上的发丝,凑近一看,竟然是司裘。 步离惊到说不出话。刚好医生过来,检查过后,发现男人体温正常,各方面都很健康,就血糖有点低,可能是淋了雨,体力透支,加上精神不济,所以才昏倒了。 搞什么呀,步离头大,考虑到司裘身份特殊,这个样子出现在公共场合怕是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影响,只能把人带回去安顿,让医护和佣人们先照顾着,实在不行再送医院。 客房。 步离咬着手指,无语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人简单清理了一下,拿了件黎觅的旧睡衣给他凑合换上,中途一直没醒,就挨到枕头的时候喃喃了两句,歪着头舒服地蹭了蹭,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面,睫毛随着眼珠的转动轻轻颤抖,褪去了平时的凌厉,纯良、无害,像个婴儿。 经家庭医生再三确认,才让步离相信司裘不是昏迷,而是太累睡着了。 步离不知道司裘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他家门口,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别说保镖,连一个随行的助理都没有,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带,也没手机,简直像从哪里逃出来似的,而当事人躺在床上只顾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也没办法回答他的疑问。 在认识黎觅之前,步离对司裘的印象还不错,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也算互相尊重。 和黎觅在一起之后,步离的态度产生了变化,却不是厌恶,而是忌惮。 就像不赞同用过去的经历评价现在黎觅,步离也不赞同用上辈子的错误评价现在的司裘,但是他相信黎觅,相信两人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过去,因而不得不把司裘摆到一个需要防备的位置上,生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触碰到司裘的逆鳞,让现在这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变回上一世黎觅口中没有良知和底线的恶人,继而对黎觅不利。 所以尽管知道黎觅会不开心,他还是选择和池岭纠缠不清,不是因为池岭,而是因为司裘。 除此之外,他不想和司裘有任何交集,更不想在雨天、深夜,背着另一个户主把一个大男人藏在家里过夜,想想都不妥。 步离打开通讯录,想找一个能联系到司裘的助理或是家人的人,找了半天,除了黎觅和池岭,一个都找不到。 显然池岭和黎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处理这件事的合适人选,步离一筹莫展,突然看到方宥的名字。 步离打电话给方宥,简单交代了一下司裘的情况。 “你是说,他现在在你那里?”方宥满含怀疑。 “是的,就一个人,什么都没带,也没有手机。我和思瑞的人没什么来往,联系不到他们,你有办法吗?” 方宥惊了,“这怎么可能?他上午还在我这里,下午就回国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步离无语,挂了电话,走到床边,点开视频对准司裘,还怕方宥不信,伸手戳了一下司裘的脸颊,“我想不会有充气娃娃能做得这么逼真吧?” 方宥脸色不太好看,倒是相信了司裘在步离那里的事实,“你等等,我打电话给他的助理。” 半分钟后,方宥回电。 “电话打不通,没人接,暂时联系不到。” “他的父母、家人和朋友呢?要不然保镖?思瑞高层什么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真的假的?!” 步离声音有点高,惹得方宥紧张起来。 “你小声一点,别吵到他。” “行行行。”步离退出卧室,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上,继续和方宥交涉,“朋友和思瑞就算了,你不是司家的养子吗?连他爸妈也联系不上?” “我只有养子这个身份,从没去过司家,也没见过他的父母。就算你不信,我也只能这么说。”方宥咬牙,坦白得有些艰难。 这么奇葩?步离叉腰,“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人都联系不上?那要怎么办?这里是我家,我有男朋友,不可能一直让他留在我这里。如果没人处理的话,我报警咯?” “别,你别。”方宥连声劝阻,放低声音和步离打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助理的电话给你,你让人多打打电话,看能不能联系上,我也一起打。联系不上也没关系,我马上订机票,赶最早的航班回国,你顶多再留他一晚,等我过来,我带他走。” 这就回国了?步离笑笑,“看来你也很爱他啊。” 方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有些失态,立即调整语气,“你别报警,他是思瑞的董事长,影响太大了。大家都是朋友,报警,不至于。他可能……情绪有点不稳定,你等我来处理。” 步离撇嘴,“我们不是朋友,只是认识而已。” 方宥想起什么,“黎觅呢?他是不是不在家?” 如果黎觅在的话,根本不可能让司裘进门。 步离模仿方宥在b国时的调笑语气,“是的哦,他不在,不过明天就回来了,所以我觉得还是报警比较好哦,免得到时候说不清,他们俩关系有多坏你应该知道的。” 不提黎觅还好,提了更糟。方宥语塞,想不出其他借口,只能服软,“拜托你了,我拜托你,不,我求你,求你多留他一晚,行吗?” “我没有要报警啊,只是感叹一下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步离无辜。 一模一样的对白,对话双方却全然颠倒。 听到步离的笑声,方宥才知道自己被耍,却一点办法没有,挂了电话,连夜订机票去了。 - 步离一觉睡到天亮。 司裘还没醒,有专业医护在旁看顾,步离很放心。 步离一边吃早餐,一边给黎觅发消息,半天没回复,估计还没起床,就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注意点时间,别耽误航班,其实就是自己等得急,不好意思催,又忍不住多嘴。 助理的回答却有点反常,一会儿说长途车票难买,一会儿说机票紧张,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让步离不必多等,等到了再通知。 车票难买?机票紧张?真的假的?步离不信,刚想上网查一查,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黎觅回来了。 步离眼睛一亮,丢下啃了一半的面包,冲到门外,往黎觅怀里狠狠一砸,两腿一勾,整个人吊在黎觅身上,搂着脖子刚要亲,被黎觅偏头避开。 “干嘛啊。”步离不高兴了,心想都提前回来给人惊喜了,还不让人亲,这太过分了。 黎觅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显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拥。 步离有点委屈,看黎觅脸色实在不好,以为他不舒服,人也挂不住了,乖乖跳下来,规规矩矩地跟着黎觅穿过花园,返回客厅。 黎觅脱下外套,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到餐桌上步离没喝完的牛奶,习惯性拿过来想喝,凑到嘴边,又停下,自己倒了杯水来喝。 步离以为黎觅累到了,体贴地问他要不要洗个澡,再上楼睡一会儿。 黎觅摇头,走到沙发前坐下,架起双腿,默默看着步离。 步离挠挠脸颊,有点奇怪,难道是留司裘过夜的事被发现了?刚准备坦白,被黎觅打断。 “我昨天就回来了,一直在酒店,因为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了。”黎觅开口。 “你不回家,去酒店干嘛?”步离莫名其妙。 黎觅没有理会步离的疑惑,继续说:“但是我太想你了,哪怕回来之后你要跟我分手,我也想回来。” 或许是黎觅的表情太过糟糕,让步离的心脏一下子吊起,“你在说什么?分什么手,谁要跟你分手?!” 黎觅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点开照片,扔到茶几上,示意步离自己看。 是一份通稿的草稿,对着电脑屏幕拍下,标题《步离恋情曝光》,另一个主人公正是池岭,文中细数两人自《明星衣橱》相识,从炒cp到假戏真做,已秘密恋爱一年多,证据是网友在b国机场拍到步离办理托运时曾被安检人员要求开箱检查,行李箱里有一套punane新出的七夕礼盒,而池岭在社交网站上分享的旅行照中也曾出现过同款礼盒,通稿配图是步离的安检照和池岭的旅行照,照片中的礼盒均用红圈着重标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匪夷所思的偶遇,一模一样的同款,让人没办法不多想。 黎觅按住额头,“我截下来了,外面没有公开。至于以后要不要公开,随你高兴吧。” 步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脑子里想的却不是红酒。 黎觅没有再看步离,按着额头一动不动,明显的逃避姿态,不像是质问,更像是等待审判。 步离放下手机,抬头,“我见到他了,你知道了。” 黎觅点头,“对。” “尹隽告诉你的?” “对。” “那又怎样?这是诽谤,胡说八道!”步离用力拍了一下茶几,“你宁愿相信狗仔造谣,也不来问一问我吗?” 黎觅笑了一声,“我想问,我没资格问。” 他想问,他早就想问,但一次也没有问过,步离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没资格质问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步离软下脾气,蹭到黎觅身边,愧疚地捏住耳朵,“我错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黎觅却误会了,“所以你不想跟我分手,也想继续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