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高山美人》 第1章 第1章 安莎披着一件粗糙的黑斗篷,紧张地揪着破旧的裙子,嘴唇发白,双脚酸软,可是她就得迈开步子走。 她要去偷窃。 她要去偷窃。 天哪,她竟然要去偷窃。 从前她只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如今是要将灵魂和良心也抛弃了。 安娜眼眶酸涩得泪水在打转,无法接受自己即将变成小偷。因为那意味着她会被上帝抛弃,再也不能上天堂。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妈妈那么痛苦,她等不了上帝的照拂了,上辈子等不到,这辈子也一样。 她要去偷窃的地方是巴黎一家有名的闹鬼剧院。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两年后那剧院里可怕的地下室将会因为可怕的凶杀案和抢劫案,最终暴露在全巴黎人的眼中。据说幸好是暴露了,整个美丽的巴黎才没有沦亡,因为警察在去检查时发现那地下室有能将全巴黎炸成灰烬的火.药。 那里很可怕是没错,可是也有被权贵收走的珍奇。那些珍奇可以被拍卖到天价,不但足够让本就富得流油的权贵们惊喜,更是能拯救无数穷苦人家的性命。 她不求多,那被拍卖成天价的珍奇里随便一件都可以满足她和母亲的一生,所以她只要偷一件,哪怕偷的是杀人魔鬼的财富。 她都堕落到即将被上帝拒绝了,也不怕什么传说中的在剧院地下室里生活的骷髅魔鬼。 而且……而且听说这魔鬼只爱纯净的灵魂,特别是女性的。 她不纯洁,也不美好,她那么卑劣的一个人,想来即使偷窃失败了,撑死就只是被鬼魂快速杀掉而已,而不是像传说中那个可怜纯洁的美丽歌女一样,被鬼魂死死地困在世界的某一处折磨。 那个歌女是剧院里的新星,听说还有子爵追求的,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可是还不是这样无力地被鬼魂摧残。 是的,这个鬼魂不但凶恶,还爱纯洁的女色,简直像让人闻风丧胆的很多传说里的恶魔形象,比如蓝胡子什么的。 不过偷恶魔东西也有个好处,她若是死了,到了天使面前,若是告诉天使,她虽然是个偷窃者,可是偷窃的是可能毁灭巴黎所有人生命的魔鬼的东西,说不定……说不定天使还能网开一面,让她有机会上天堂吧。 她一边想,一边走,虽然眼眶中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可是她用力地将脸上的泪水狠狠擦干,走得义无反顾。 她来到了那所著名的闹鬼剧院不远处,远远地凝望着一个又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或男人进去,那些男人和女人优雅地谈笑着,不但衣着和她是两个世界,连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也是两个世界。 她望着那座完全陌生的高大剧院,喉咙干涩得厉害。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傍晚比较方便她这个小偷行事。 可是她又有点后悔,因为傍晚这个冰冷的建筑是那么的可怕,像在黑幕里窥伺的一尊野兽,又像是随时可以吞噬每一个人的地狱,特别是她这种低贱到连吃饱的滋味都要频频回味的人。 剧院的地下室怎么走,她一点都不清楚,甚至连剧院,她其实都是第一次来。 她的身边也都是像她这样的人。 她认识的人没有人会把钱给这里的,有钱买酒不好吗?去春风一度不好吗?去吃饱不好吗?谁会给虚无缥缈的音乐呢? 她也想打听清楚再下手,可是她贫瘠的人脉让她无人可打听,她只能这样用光秃秃的命来赌她这一次的命运。 去吧,乖女孩。 去吧,去吧。 左右不过是死,她没死过吗? 她死了也好,说不定母亲会因为她的死去燃起复仇的欲望,就不会那么迫切的等死了;而她父亲留下的稀少的钱财,也都能用在母亲身上,起码能让母亲过几天舒服日子。 她咬紧了牙关,等待着那些贵人全部进入了剧院,等待着那些看似散乱其实有组织的卖花女嬉笑着散去,等待到最后剧院门口只剩下守门人。 闹鬼剧院的守门人一般等在外边,都是为了拦住没有票的,或者有票的却错过了进场时间还闹着要进去的。 这家剧院名声大,背景深,没有多少人会去闹事。而且去,也意味着冒着去触碰里头看戏的那些贵人的眉头闹事,因此很难有人闹事的。 身为守门人的胖壮老妇人点好了人数,关上了剧院的门,看了下四周无人,擅离职守上厕所去了。 这一时的懈怠一般是没问题的,剧院经理那么扣扣索索,仗着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只愿意请一个可有可无的守门人,经理都那么懈怠,守门人自然也一样。 何况一直没有人换班,守门人总不能为了工作憋坏身体吧。 守门人在寂静的剧院门前离开,让这个剧院门前陷入完全无人的状态。 安莎望着那即使无人也烧着灯的大门,虽然应该为终于无人阻挡她而感到幸运才对,可是安莎只觉得害怕,因为她再也没有理由不进去了。 而且时间紧迫,她必须逼着自己迈着沉重的双腿进去。 今天的她模仿剧院鬼魂的装扮,穿着黑色的斗篷,现在再在脸上带上吓人的骷髅面罩。 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保护自己,即使剧院里的人远远看到她,想必也会当她就是那可怕的传说中的鬼魂,远远地都躲开她了。 所以她也不是没有多少准备,她在尽可能为自己做准备了,她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她修长的双手手指已经苍白得没有了血色,冷得她微微打颤,可是她憋住了一口呼吸,用力朝着那剧院跑去。 不怕的,不怕的,不就是剧院里可能阻拦她的人吗,她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不怕的,不怕的,不就是剧院里声名远扬的杀人疯魔吗,她会尽力躲避,她现在身上藏有刀,手上也有刀,实在不行用力一搏,博不过就自杀。 她本来……本来对生活也没有什么期盼,若重生之前唯一的可有可无的愿望是每天吃饱喝足,现在的起码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让她的母亲有欲望也有条件活下去。 她尽力浅淡地呼吸,快速地迈着轻巧的步伐寻找着可以通往剧院隐蔽地下室的暗门。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行动得如此自如,她像只巴黎街上的老鼠一样,即使丑陋又恶心得被人人嫌弃,也能轻巧敏捷地搜寻着有活路的地方。 命运是眷顾她的,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给了她轻松进入剧院的机会,还给了她瘦小却敏捷的身体,这样优越的条件,她会找到那个暗门的。 她的自信心在极度恐惧中越来越足,冷汗已经浸透了她后背的衣服,可是她丝毫没有察觉,目光灼灼地搜寻着剧院这个庞然大物里可以搜寻的地方。 她的现在不是老鼠了,是猫头鹰,是在阴森墓地里快速用眼睛搜寻猎物的猫头鹰。 周围环境再恐怖又如何,即使周围全部躺着的都是死人,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只猫头鹰,全部的精力都要放在眼睛那里,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恐惧是什么了。 最终,她锐利的眼神为她找到了一处暗门。 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扇门,因为那是她用手快速地在墙壁上一掌一掌地推出来的,她激动地进去,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目标,可是进去后,听到的是舞台的喧哗。 她没有进入那魔鬼的地下室,进入到的只是剧院后台一个隐蔽的角落。 她只能庆幸因为有那些高大的舞台道具,才可以遮挡住她那没有几斤肉的身体。她隐蔽地探听着后台里忙忙碌碌的一切,眼睛不放弃地继续搜寻着。 现在外边的舞台应该表演到了高潮的地方,一个又一个穿着紧身薄衣的演员轻盈美好地旋转出去,不上场的后台工作人员的目光也全聚集在那个舞台,为那个舞台服务着。 没人注意到这后台潜入的一只本应该在巴黎最脏乱阴沟里呆着的老鼠。 老鼠没有力气去嫉妒这个完全不一样的舞台世界,更没有天分去欣赏舞台上的动人演出,她听着那悠长婉转的歌声,只觉得吵闹。 她还差最后一点地方没有搜查到,搜查完,她就离开这里去剧院其他地方找。她会找到的,她肯定会找到的,只要她一直坚持。 信念支撑着她,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又在找到一扇暗门,在后台一处隐蔽的地面上。 那里可能只是舞台道具师放道具的地方,或许是工作人员处理舞台机关的地方,可是管它呢,她已经不惧怕任何失败了。 她跃入那黑漆漆的地面黑洞,义无反顾得像刚刚鼓起勇气冲入剧院里一样。 这次她应该成功了,那里黑得无边无际,靠着头上一些透光的缝隙,她能看到这里绝不是什么放道具的地方,更不是什么处理舞台机关的地方。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好几条狭小的通道,像是见不得人的老鼠给自己挖的密道。 传说里,也有个说法,那杀人鬼魂其实只是个变态的畸形人,他痛恶别人待他不好,所以他目无法纪,让自己像个随心所欲的国王一样生活。 当然也不一定说是国王,也可以说是贵族,说那个畸形人像是这个王国的贵族一样随心所欲地生活。 因为不需要到达国王的高度,这个国家的贵族就可以目无法纪地随心所欲地生活了。贵族们的正直善良只是他们的表面,当他们撕咬起得罪他们的人时,可不会有任何的多余的同情心。 曾经出卖身体过活的安莎,听到的各种隐蔽事情可多了。 安莎再次握紧了手里的刀,听着那地底下更为清晰的舞台上的歌唱声、脚步声,在墙壁上做了个隐蔽的记号,然后朝着一条暗道钻去。 不过这次,她高估了自己的精力,高估了自己的运气,也低估了这通往地下室通道的长度。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直动一直动,可是找不到想要找到的地方。 那个地下室究竟是怎么样的啊,至于那么隐蔽吗?!不过也是,能够放入轰炸掉整座巴黎火.药的地下室,肯定很隐蔽。 安莎后知后觉地懊悔起来,拿出身上的水壶开始喝水。 这是她怕自己在地下室万一出意外没有食物而准备的。 她珍惜地喝了好几口,食欲被打开,想去掏出身上的一个饼子吃,不过忍了忍,忍住了。 她太累了,决定在这里短暂地休息下,好恢复精力继续搜寻。 黑暗中的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确认自己没有休息多长时间,但又好像真的休息了很长时间,久到鬼魂可以找到她。 这样心慌地预感着,怕的东西忽然就出现了,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衣服摩擦的动静,心忍不住就是一紧。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动,这里那么狭窄,既然她都能听到对方衣服的摩擦声了,如果她动,对方自然也可以听到她的。 可是她要怎么办呢,静坐等死吗? 她抓紧了手上的刀,全身僵硬,已经无了呼吸,没有死却已经像个死人一样了。 那可怕的动静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安莎紧紧地盯着传出声音的那个地方,忽然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散发着红光的诡异眼睛。 第2章 第2章 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安莎立刻听到了呼吸声。 那声音越喘越大,像是野兽在等着自己的食物,她在恐惧到极端的时候,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这魔鬼开膛破腹了。 但很快,她更绝望地发现,那无比明显的呼吸声的来源是她的腹部,是她的口腔,是她可悲的喉头…… 她的身体在干嘛啊! 到底在干嘛啊?! 那么明显的声音,肯定被那双鬼眼的主人发现了。 安莎怕得已经走不动道了,眼眶里蓄满泪水,可是又不敢流出来。 她只能越来越绝望,绝望得像是掉进一个满是可以让她冻伤的地方,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已经让她窒息了。 可她的呼吸声该死的竟然没有窒息!!!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代替了这窄小的通道里的一切声音。 她没有尖叫,她尖叫不出来,只有她的呼吸帮她尖叫了。 她的呼吸在她体内强烈地沸腾,发出嘶鸣,她觉得她要爆炸了,像是高压锅炉在难听地惨叫。 她没想到她还没有接触那地下室里的可怕炸.药呢,她自己先变成炸.药了,而且还可悲地懦弱地无能地……自燃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死死地无用地盯着那双黑暗中恍惚中越来越红的的眼睛,那双眼睛都不眨眼的,诡异到让她想呕吐。 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这样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动,这具身体已经没用地被吓死了,黏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那……那起码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开口说话,拜托了,开口说话,救救自己。 她在短时间内思绪已经百转千回,要不是身体还年轻,心脏还能撑一撑,早就被自己的惧怕给吓死了。 她开了口,无声地着急地试图说下话。 努力的同时,她看到远处的眼睛还是一眨也不眨,不声不响地慢悠悠地盯着自己这个活该立刻死去的猎物。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哭泣之后才发现自己刚刚那么着急了那么努力了,竟然还是说不出话。 哭了几秒,她又才后知后觉地悲哀地发现自己起码还能哭出声音,说明起码没有失声。 于是,顺着那孱弱得如快入土老人的哭泣声的发音方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的像是小孩细嫩的声音,那声音分不清男女,随时可以被砸碎,她还听见自己卑贱又讨好地说道:“您……您……我来找您……” 找什么您啊…… 她快被自己不争气的说话内容给折磨死了。 她又发不出声音了。 声音没有用,碍眼的眼泪倒是多的要死,黏腻地落在骷髅面具里面,总让她有种即使没有被泪水淹死自己,也要被黏腻死的的错觉。 可能是上帝总算可怜她这个从没有受过多少温暖的人了,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忽地想到了她上辈子做出卖身体工作时遇到的女性。 她们很擅长对付男人,总是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欲望,然后……再闹腾的恶心的男人遇到她们也会三两句间被勾走,享受其中。 不像她,总是做不好,而且处理工作的时候只有她自己难受。 她们是怎么表现地来着。她以前放不开模仿那些女人,但她现在可以放开,她要剽窃她们的话。 她已经是个出卖灵魂和良知的小偷了,准备要偷鬼魂的东西了,那再偷别人说过的话,再当个更彻头彻尾的小偷也没什么的。 她的脑中快速地闪过那些女人用各种口吻说出的千百种话,然后在选择得快脑内爆炸的时候猛地双唇一碰,开口道:“您好!” 您……好……什么啊…… 的确那些女人很多开场白都是这样假模假样地装作有礼貌地问好,可是这也是懦弱无能的她自己的一贯苍白的开场白啊。 她接待的客人有为她的礼貌而稍稍微微地动容过吗 没有啊! 她快被自己的身体弄哭了,她无力地身体开始摇晃起来,随时随地可以直接猝死。 可她不甘心,身体艰难地往远离那双锐利的吓人眼睛的方向移动,虽然她移动的幅度很小,小到让她的屁股还麻麻地紧贴着那块发热的地面,但她还是垂死挣扎着。 泪水又黏腻地爬满了她的面庞,像条冰冷的蛇一样爬到她敏感的脖子上,她快速地眨动着眼睛,最终开始逼迫自己对上了那双魔鬼才有的红眼睛。 不过这次对视,那个剧院鬼魂开始说话了,它淡定地说道:“需要灯光吗?”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声音格外的好听,也没有什么锐利的尖刺。 虽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可怜的安莎的背后再次因为觉得渗人而渗出了很多冷汗,但是安莎也还有思绪去分辨这个声音很好听,没有尖刺。 够了,够了。 那懦弱又可怜的安莎再次呜咽地哭了出来,虚弱的分不出男女的声音首次让人听出那声音属于女性。 她闭上了双眼,没有注意到在听完她的呜咽声后,那双红眼终于快速地动了一下。 她用力地伸出了右手,将已经沾满她恶心的痛苦的眼泪的面具摘下,紧抿着已经干裂到像朵干枯的玫瑰花的嘴唇,瞪大了绝望却也还算有勇气的眼睛,第三次对视了剧院鬼魂。 “可、可不可以不要开灯。”她颤抖地又非常克制地说道。 上帝啊,光是对视那双眼睛她已经要被吓得半死不活的了,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法想象自己看到这个鬼魂的躯体。 所以拜托了,别开灯,千万别开灯,她承受不住那种打击。 听说,这个鬼魂最吓人的地方是脸,可从来没有人说最吓人的是黑暗中散发红光的眼睛。 这说明什么,说明脸更可怕,可怕到让人忽视眼睛。 至于为什么那些看过了鬼魂的脸的人还能有勇气活下来……安莎想,或许这就是上等人的坚韧吧。 那些可以在剧院里工作或者享受生活的上等人,会看到太多太多的她这种巴黎老鼠看不到的世界,在遇上可怕的地狱恶鬼的时候,自然心智也会坚韧些。 那个鬼魂又开始说话了,打断了安莎的思绪。 “可以,但你要跟我走。”鬼魂的声音虽然语气还是没有带刺,并且好像有那种上等人的优雅,但莫名让安莎有种如果拒绝它,她会有灭顶之灾的错觉。 “好的。”安莎那可怜的屁股终于可以停止黏在那块地面上了,自安莎累得要休息时,那屁股就一直黏在那里,提臀而起时,那屁股很明显地已经快僵硬得和那地面一样了。 安莎站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之前一直处在上方俯视她,怪不得刚刚那么有压力。 不过她努力地站直了,那双眼睛还是比她的眼睛的位置高很多,说明…… 说明这个可怕的鬼魂比她高大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快速地估算了下高度……嗯……是高大到随时可以捏死她的程度,是她两辈子的人生里见过的最高大的人。 那鬼魂的吓人双眼终于移动了,消失在安莎的视线里,像是鬼魂转动了身体,安莎刚要偷偷摸摸地舒口气,结果又听到鬼魂幽幽地说道。“不想开灯的话,就听着我的脚步声走,乖一点,别让我生气,您闯入别人的家里已经很没有礼貌了,希望您别再继续无礼下去。” 鬼魂在指责她,虽然语气还是没有严厉,虽然还称呼她是“您”,可是安莎又差点再次吓得心脏骤停了。 上帝作证,她哪敢无礼呢。 胆小怯弱的安莎的头缩得已经几乎变成脖子的一部分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无礼了。”安莎努力让自己的细弱声音不像断线的水珠,尽量想连成一句清晰的话让鬼魂听懂,好不再触怒鬼魂了。 鬼魂没有再说什么,它开始走动,走一步,就在这条隧道里回荡着独属于它的脚步声,安莎恍惚了一瞬,忽然感觉那脚步声像是她听过的鬼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像是巨人拿着刀斧准备砍夺人命时才会出现的。 安莎咽了咽已经干涩得快冒烟的嘴唇,快速小步跟上。 她想,这如巨人一样的剧院幽灵应该不是畸形人,而是真的鬼魂。 它明明有那么高大的身体,明明有那样沉重得能给人崩溃效果的动静,可是刚刚在接近她时,只有衣服的摩擦声暴露了它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只有鬼魂才能做到吧。 只有鬼才没有脚步声,若有,也是鬼存心地恶意地想让你听见。 而鬼…… 杀起人来即使动静再大,也不会有人能阻止,更不会因此受到法律的制裁。 她要跟着去的是什么地方呢? 应该是她的停尸房吧。 第3章 第3章 安莎紧张地跟着那脚步声,嘴巴越来越干燥难忍。 她已经有些绝望崩溃了,想着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或者渴死鬼。 于是黑暗中,她窸窸窣窣地想要拿出来身上的食物和水,但动手没几秒,那规律的脚步声猛地顿住,安莎敏锐的危机感顿时救了她。 “我……请问我可以喝水吗我好渴——”安莎只犹豫了一个字,就快速说完一句话,然后立刻不动了,紧紧闭着眼睛。 黑暗的凝滞感持续了几秒,属于男人的沙哑的轻笑声终于传来,打破了那沉重的肃杀之气。 安莎听着男人笑声,耳朵发麻得烫了起来。这发麻感一半来源于恐惧,一半来源于那声音实在是太好听,若是环境换在神圣的教堂,她定是要认为是天使吟唱的神迹的。 “你找我究竟是做什么的?打扮成我的样子,还带喝的过来。”鬼魂继续走动起来,含笑问道。 人若一笑,就很难辨认内心真正的想法。 安莎没得到允许不敢喝水,她小心翼翼的分辨着鬼魂的情绪,斟酌了半天才说道:“我听说您的声音很好听,我就想过来偷听一下您的声音。” 鬼魂沉默了下,收敛起谈笑的轻松,话却多了些:“居然是这个原因。别人怕我怕得远远避开,你倒好,还敢靠近。真那么喜欢动听的声音吗?你年纪多大了?” 安莎快速地眨了眨紧张得快蹦出眼眶的眼睛,暗暗放松了不少。 看这鬼魂不但说得多了,还多提问两个问题的样子,应该是信任她了。 她不敢松懈,继续努力镇定地说道:“喜欢。我23了。” 她报的是上一辈子的年龄再加一岁,她怕在魔鬼面前说真话会有不好的后果。 她已经尽力在保护自己了,谁知话音刚落,眼前突兀地又晃动出一双诡异红光眼,安莎吓得一抽气,差点没吓死。 她吓得呆滞了半天才意识到鬼魂可能不相信她,在看她的脸。 她的脸的确比较显小,皮肤比一般人要细腻很多。 记得还有人说过,如果不是她脸上重重的天生的黑眼圈和过于苍白的皮肤暴露了她的疲惫和阴郁,光看脸的话,可能还会以为她是个家境不错的家庭的孩子。 那黑眼圈和苍白皮肤在昏暗的环境里是不明显的,昏暗的地方只会凸显安莎的所有的优点:远看有两只如汪汪清泉的大眼睛,有精巧的鼻子;近看有细腻光滑的皮肤。 以前安莎为了吸引客人,会特地摆弄光线让自己变得好看些,所以即使不善言辞、风情不足,但还能捞一笔钱。 安莎不清楚这鬼魂的眼中世界是如何,但她想到了那据说被鬼魂囚禁过的美好又纯洁的女歌唱家,生怕自己也被鬼魂看上,于是慌张地侧过脸,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坦白。” “哦——”鬼魂拉长了声音,饶有兴致地在等待。 虽然他没有姿态高高在上,但安莎自认卑微,面对这局面,更是觉得两个人距离过大,安莎不由得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团烂泥。 而这烂泥,在坦白之后会更是溃烂不堪。 安莎闭了闭眼。 像人坦白自己做过那种不光彩的事,一点也不好受,完全是在自戳伤疤,哪怕要坦白的对象是个鬼魂。 她吸了口气,终于羞愧地说道:“我是个穷人,做过别人的女.妓,”说完后,她怕太过低贱的自己会被只喜欢纯洁的鬼魂嫌弃,还是试图想去用言语补救下,“但我……我没有故意伤害过人。” 好吧,她也没有什么好补救的纯洁的地方,只能这样子惨淡的说话。 空气中又陷入了令人背部生寒的僵滞,不给在等待审判的可怜的安莎一个判决。 更令安莎难受的是,那双惊悚的红眼动了动,上上下下地观察她,像是用寒刀在刮她单薄的身躯,又像捕食者在评估她身上哪里下手处决最好。 安莎一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尖刃,一手捏紧了手上的骷髅面具,快把面具给捏坏了。 不过幸好,也就让她难熬了一些时间,那红眼又消失了,规律的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没有提示,安莎还是主动地乖巧地跟了上去。 她也不敢问能不能吃东西、喝东西了,相比较那可能要经历一番精神压力,这身体的关于吃喝的欲望也消减了许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魔鬼带她到了一个完全闭塞、只有头顶露出窄小天窗的房间里。 那房间的摆设一览无余,只有少量的待客的家具。 安莎可是听说,那剧院地下室不仅仅是有无数火.药,还有摆设得很好的属于鬼魂的奇珍的。 看来那魔鬼根本不屑于带她去地宫的深处,只把她领到这简陋的待客的地方,让她明白她是一个不需要重视的不速之客。 安莎放松又失望。 放松的是鬼魂果然因为她自轻自贱过,所以没有看上她,失望的是没有机会去触碰那些奇珍了。 鬼魂到了那简陋的会客室后,便缩在门的一旁,低着头让她进去。 她听话地进去了,路过鬼魂旁边的时候,借着会客室那天窗射出的今晚格外亮的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鬼魂那干枯得好像皱巴巴的一双大手。 安莎心脏骤停,连忙移动眸光,快步走过,不敢再看。 等安莎走进去了,他又退到门外,退到那完全黑暗的狭小走道中,隐去了身影,让那双诡异的兽类一样的眼睛的红光在黑暗中更加明显。 此刻,只有安莎被明亮的月光笼罩,那鬼魂却是可以完全隐蔽的,安莎觉得自己好似被脱了衣服在被人窥伺,而窥伺她的人则能够穿戴好所有衣服安然自处。 可怜的安莎窘迫地眼眸乱动,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凄惨命运,她很快煎熬的等到了。 “把衣服脱了扔到一般去。”鬼魂并不冷酷但也并不温柔地说道。 好吧,现在的感觉不但好似脱了衣服被人窥伺,还好似剃了厚厚的毛皮准备待宰杀的羔羊。 安莎已经放弃了羞耻,只完全惧怕自己将要被杀了。 虽然死过一次,但她还是怕,更怕痛。 不过她的毛皮还在她的身上,她胆颤地正准备刮,忽然意识到身上还带着锐器。 那鬼魂让她脱了扔到远处,她这一扔,肯定会暴露她藏的刀刃的。 “我再和您坦白一件事,”她嘴唇干涩的说道,顿了顿,又补充,“刚刚我太紧张,才忘记坦白的。我有带刀过来,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希望您能理解,我一个女的,出门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可能那鬼魂让她站得远远的脱衣服,是让她弄掉所有可能伤害他的东西,并不是说要杀了她,不然可以直接动手啊,何必多次一举。 不过既然怕她身上藏东西…… 难道这个鬼魂真的是畸形人吗?应该是的。 畸形人的话哪怕是杀人狂魔,她拼死也有少数的逃生机会。 只是……唉…… 她懊悔不已:怎么就暴露自己有护身的器物了呢。 她不舍地慢吞吞地出示了自己带的东西,先扔到了旁边的角落,扔完了,那动听的声音才回应她。 “乖孩子。” 居然说乖孩子……说明这个畸形人,比她要大很多;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年老,比较优雅清亮,说明大的话估计也大不到二十岁以上。 安莎停止了动作在思考。 “继续脱。”那人又命令道。 安莎不敢得罪他,人折磨人的法子可不一定比鬼少,她必须得听他的。何况是个畸形的被大众排斥了数十年的人。 她麻利地快速脱完,把衣服扔到一旁,然后捂着身体开始打冷颤。 身体的寒冷与不适结合心理的寒冷与不适,让安莎难受的同时只觉得内心空寂。 她垂眸望着月光下只有她自己的孤立身影,眼眶有点潮湿。 她这次要是出意外的话,会比上一辈子还惨,上一辈子起码有人帮她收尸,这次不会再有人帮她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这种人也很难上得了天堂了。 她正处在浓烈的自厌情绪的时候,突然有东西朝着她扔了过来,她吓了一大跳,随后才发现是件黑斗篷。 那斗篷比她刚刚脱下的大得多,也厚实得多。 安莎能够摸得出来,那斗篷质量极好,里面还缝着一层松软的动物短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但肯定很贵,因为那触感舒服极了。 在触摸的时候,安莎有意识地去寻找斗篷上的属于人类的体温。那可是从鬼魂身上脱下来的东西,如果有体温的话,肯定能证明这个鬼魂是个人类。 可是她摸了又摸,摸得背脊发凉,因为这个斗篷像是刚从箱子地步拿出来一样,毫无半点属于活物的温度。 斗篷上优雅又层次复杂的清冽香气缓慢地通往了安莎的鼻子中,但安莎不觉舒适,只觉得恐怖。 于是,在鬼魂缓步走向她之前扔的那堆衣物准备检查时,她僵硬地望着鬼魂那在月光下暴露无遗的高大身躯和广阔肩膀,曾经在进剧院前做过无数心理准备的她,最终却为了命再度出卖自己。 “我想活下去,只要不以伤人为前提,我可以为您做很多事情,您教教我怎么活下去吧。”她果断地主动地说道。 她请求了,暴露了自己的害怕与无用,还暴露了自己卑微的贪婪。 第4章 第4章 她的求生欲望一说了出来,浑身便有了力气,此刻她保留着期待,渴盼着或许真的有好事落在她的头上。 她已经不能上天堂了,以后惨死,说不定也要变成鬼魂,早点与鬼魂交易,也、也没什么的嘛。 安莎努力勾起嘴角想要表现得真诚、和善,但眉毛实在放松不了,表情于是比笑还难看。 她也意识到自己面部可能有的扭曲,但她没办法改善了,只能安慰自己: 起码她不同于这剧院里进进出出的任何一个人,她是真的在坚持着努力和鬼魂对视,而且是散发着和善意图的对视。 而且,她想从鬼魂那里得到些东西的时候,还要的很克制,难得的是还保留了底线,这种……算美德吗?算她纯洁的又一个表现吗? 安莎渴求那鬼魂可快点发现她的难得出现的优点吧。 或许是祈求有了点用处,那鬼魂终于大发慈悲地表示和善了,还说道:“孩子,听起来你的愿望的确不过分,但你能为我得到什么呢?你又想活成什么样呢?” 听上去有几分有钱又善良的慈善家的意思。 如果这鬼魂不在,安莎顺利偷到珍奇的话,安莎肯定毫不犹豫地会希望自己和母亲过上不愁吃喝的生活,但现在鬼魂还在,安莎记得上帝教导人要知足,不能过于贪婪,于是安莎压抑住变快的心跳,克制又诚心诚意地说道:“什么都好,我家里有个病人,治疗方面是个无底洞,我也不求什么,若有机会能够让我家人活下去就好,只要能堵住我家人要花的钱,我自己可以自己想办法。”而且……也不用再做女.妓了。 不过关于自己不想做那事的事情,安莎并没有说出来,这种隐秘的坚持不会有人懂的,就算是她上辈子遇到的很多同行也不懂,所以不必说起来。 安莎垂下了长长的像两把沉甸甸的黝黑小扇子的睫毛,双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裹得厚厚的斗篷,就如同她提出的请求很是微弱一样,她整个人也脆弱得可怜。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到自己的家人的时候,那鬼魂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又在她不断柔弱的表现中,那鬼魂的眼眸动了又动,如一根羽毛掉落后微微颤动的湖面。 鬼魂不紧不慢地说话,却是在斯文地赞美着:“像你那么年轻的姑娘,那么早就想普普通通地活着,真是难得。” 对,的确是难得,特别是做了那行,如果还想普普通通的活着,并且还能流露出这种青涩的胆怯,还有微弱却强调着的对于底线的自我约束,更是难得了。 哪怕是装的,也是难得。 不过应该不是装的,如果是装的,不至于混到这种地步,应该早早就坐在地面上的包厢,悠闲地等着戏剧开场了,而不是要去听一个恐怖的鬼魂的声音。 鬼魂又说道:“你的要求说低是低,但又不是容易的事,源源不断的治病钱就是个无底洞。感谢您信任我,和我说您的窘境。不过依我来看,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您也知道的,想办法也找到源源不断的稳定的赚钱办法,另外一条……” 他拉长了声音,安莎迫不及待地问道:“另外一条是什么?” 他的语气怜悯极了,但话语细细想来只有冷血的人才能说得出口的:“别治了,尽力满足你家人的遗愿后,就给你的家人一个解脱吧。” 安莎的呼吸停止了,心脏也停止了,甚至血液流动也停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那瘦弱的身体里唯一显得强壮的心脏,猛地爆发了磅礴的怒气。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说话! 果然是魔鬼! 她抿了抿嘴唇,首次周身冷漠了下来,也没有发怒,但她模仿着那鬼魂的说话姿态,扯出一个微笑后,也斯文却冰冷地说道:“赚钱办法也有很多条,我想知道您有什么办法吗?” 她说的好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刚刚的话触怒了她,她只是没办法发泄,或许憋着等消失,或许想以后看情况报复。 那幽灵并不怕被报复,但也无意惹怒和作弄一个看着属于底层的脑子还算灵光的女子,他倒是先退一步,虽然也没有退什么,但起码有了一句话:“我无意冒犯,只是站在您家人的角度说句话。” 安莎无心再在这让她恼怒至极的话题上继续牵扯,可如今这幽灵人还有理了,她就不服气了,道:“站在她的角度,那您是如何想的才这样说的呢。” “也不能说完全站在您家人的角度,”鬼魂依旧不慌不忙,改口了也徐徐道来,“我只是想着,如果您的家人懂事,肯定会体谅你,可能会想着不拖累你,这种无底洞,肯定死了就好;如果您的家人不懂事,那您干嘛要对她那么好呢,没意义的,抛弃了就是……” “我不会抛弃她,”安莎忍不住眼眶红了,再也压制不住话语的尖刺,“你懂什么呢,你根本不懂,她活着,但并不是不体谅我,她知道我想要她活着,才委屈自己,可就算她真的不体谅我又如何,她年轻的时候也靠着做……那事,”她闭了闭眼,说了自己是女.妓可以,但不忍心说自己母亲时用那个词汇,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所以家人哪怕不懂、不体谅也没关系,本来家人就是要互相付出、互相扶持,不用那么地苛责对方,只要你觉得你能从中得到的东西值得就行……” 她本来低声下气地俯视着鬼魂,可是当鬼魂说的话语哪怕在世人眼中再正确,也刺痛了她一直以来的价值观时,她不再懦弱,勇敢地说出来了。 毕竟死过一回,母亲还活着呢,她不能那么没用。 这种顶撞的话,本来应该至少让鬼魂皱眉头的,但鬼魂的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让安莎一直发泄下去了。 安莎有两辈子的委屈、两辈子的瑟缩、两辈子的不满、两辈子的惊慌一直积攒着,这开口一开,就如同涛涛的可以淹死人的洪水,再也无法堵上了,即使鬼魂也结束了漫长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空洞,安莎也还在继续。 鬼魂:“……” 不管如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跟前说什么长久的话。即使他只有用声音和人说话,身体不出现时,也没有人说那么久。 默默等了几分钟,发现安莎还是哽咽着反反复复地说着不成句也不成意的话的时候,鬼魂又默默地补充: 极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发委屈的时候像个未经事的小孩似的,完全不像真的活了那么多年,又经历了那种工作,又肩膀上压着那么重的家庭担子。完全不像。 有种诡异的割裂感,倒是还挺特别的。 可能是安莎表现得太蠢太无害了,也可能是表现得太特别了,让鬼魂有种安莎在目前的确有点用的错觉,鬼魂说道:“你可以伺候我,我给你钱,不过工期我说了算,你要是让我不满意,我辞退了你,你也不许出去乱说,不然你和你家人就别想在巴黎好好生活了。” 他施舍了一份工作,并站在自己的角度,没等开始就保证了自己所有的利益,并且不容得安莎商量。 安莎早就发泄得差不多了,只是瞧着鬼魂放空了,自己也放心地尽情哭泣而已,现在鬼魂说给她个工作,她自己隐隐觉得不是好事,但还是快速擦干净了眼泪,怕鬼魂反悔一样,立刻答应:“只要不是伤害别人,我都可以做。但是不管我能不能做得好,只要我不说出去,不背叛你,你要报复就报复我,别动其他人。” 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不如试着答应这个鬼魂,先混两年安定日子,两年后……也许鬼魂走上自我覆灭的路了,她能趁乱拿走那地宫的一些东西。 传说里鬼魂只是和那个女歌唱家以及女歌唱家的追求者消失了,并没有说什么和鬼魂涉及的其他人消失的事情,听说与鬼魂有交情的外来人,还有一些剧院里听鬼魂话也没有碍着鬼魂事情的人,都过得还行的。 安莎非常谨慎地说话,可能是真的把安莎当自己的指定仆人了,鬼魂的态度又有了些变化,虽然还是优雅着说话,但话语里也多了不少肆意的情绪,比如安莎那么紧张地又申明了一遍自己的立场后,鬼魂则略有些无语的含笑说道:“孩子,你也不必如此提防,站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是肆意妄为的无礼之辈,若你善良且忠诚,我不但不会对你如何,还会嘉奖你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安莎是相信魔鬼有原则,就如同相信很多上等人有原则一样,但是原则的前提都是他们定的,目的是维护他们的权益,所以安莎也不敢放松,只是假装放松了些。 鬼魂把安莎的衣物扔给了安莎,命令安莎穿上,一边等安莎穿,一边掏出了个精致的怀表,看着时间说道:“待会我带你去拿点东西,你回家安置了你的家人,明天晚上八点到剧院后门报道,以后你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不然频繁的出行,会影响我的生活。” 安莎统统答应,穿好衣服后,手上拿着骷髅面具和鬼魂的斗篷,跟着鬼魂走了。 走了没两步,她望着鬼魂没有披着斗篷也高大的具有侵略性的背影,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没还鬼魂东西,连忙道:“主人,这个斗篷还给您。” “主人?” “嗯,”安莎态度认真,无比迅速地就自我代入了角色,没有丝毫的悲切,“既然您雇佣了我,您就是我的主人,您可以叫我安莎。”和这鬼魂联系在一起了,她的名字应该很快就会被这鬼魂知道,不过她和母亲是从外地隐姓埋名过来的,她的年龄和经历没必要和这鬼魂澄清,她非常清晰地自我分析着。 “嗯。”鬼魂语气淡淡,没有对安莎的识时务多赞扬多少,仿佛他已经见过不少能够更好地讨他喜欢的,安莎在此表现得并不够出色。 安莎也没有泄气,等鬼魂伸出那干枯的如死尸的手,她努力不让自己视线的焦点在那只手上,而是期待地说道:“我给您披上衣服吗?” 手停止在半空,再眼瞎的人都能看清那双手是什么样子:不但干枯,还蜡黄,是非常丑陋的一双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安莎见过的最刺眼的一双手。 鬼魂的眼眸盯了安莎片刻,确认安莎真的不怕,屈尊降贵一样微微点了点头,默认安莎可以如此做。 安莎开始动手了,动作非常快速,尽力不碰到鬼魂,尽力不要让鬼魂感到不适。 鬼魂的身体一直僵硬着,也分不清是本身就如尸体一样诡异的僵硬,还是因为警惕安莎才僵硬。 安莎的做事原则是,做前考虑清楚,做的时候尽量不去想负面的事情,所以她尽力不去担心会惹鬼魂不高兴,只尽力做好。 她在动手的同时,鬼魂的手也其实在动着的,鬼魂甚至弯了弯背部,不然她根本没办法给这个怪物一样的高大东西穿斗篷。 穿的时候,有近距离看到鬼魂的脸没错,安莎是努力放弃了脑子去看了,只是很快对视了一瞬,就专注给鬼魂系斗篷了。 鬼魂的脸被一个面具覆盖着,她只看到了面具眼洞那里的鬼魂的眼睛,鬼魂眼睛的形状没看清,因为那两只眼睛就算没有发红的眼眸,光是那眼眸四周的布满很多红血丝的眼白,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更何况那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你,凶得让人头皮发麻。 屏住呼吸系好斗篷,重新能够跟着鬼魂身后,安莎如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再远远地跟着鬼魂的时候,起码没有那么怕了。 这次没有上次走得久,可能是鬼魂肯定了她,没有再带她绕弯了,他们很快进入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 里面不知道怎么做的通风,空气并不沉闷,相反的,还很清新,实在是非常的神奇。 因为没开灯,安莎看不到房间是什么样,只能靠着脚步的回声和四周的感觉来判断大小。 鬼魂开口道:“以后你过来服侍我,还是要开灯的,我不能迁就你一直不开。” “好的。”安莎现在很能接受开灯了,刚刚月光下已经凑近看清了鬼魂还带着面具呢,她不怕的。 灯很快就开了,虽然没有多刺眼,但长久待在黑夜中的安莎还是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才能适应,鬼魂倒是强大,完全行动自如地不知道去哪里很快娶了钱给安莎。 安莎只快速地略过四周那些虽然没有多繁复,但明显用料不凡的家具,然后注意力迅速集中在了那鬼魂给的钱上。 “你记得,我给你的钱,你要好好用,不然以后我给你的钱会越来越少。”鬼魂快速地说道,腔调格外动听,“里面不但有你安置家里的钱,还有你最近一个月的吃穿。” 那里的钱是安莎省吃俭用一年才可能剩下的数目,安莎珍惜地捧着,根本不敢去点,站在鬼魂角度想了想,问道:“一个月的钱,那主人您的呢?需要帮带什么吗?”她不能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讨好鬼魂,只能这样子随时表现为鬼魂着想。 “我的?有机会再说吧。”鬼魂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有种并不看好安莎可以服侍他多久的意思,安莎瞬间就紧张了,立刻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谋划。 交代好了事情,鬼魂并没有再送安莎走了,而是如鬼魅一样,用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指挥着安莎在那黑黝黝的通道里走动。 鬼魂的身体并没有跟着安莎,声音却是不管安莎走得有多远,却还在在的,安莎更是心生畏惧,发誓努力不怠慢这个鬼魂。 等出了那剧院,那令人窒息的鬼魅声音才停止。 安莎恍如隔世,脑子空白了许久,捏了自己的脸捏得痛死,摸了摸斗篷里的钱,才反应回来不是做梦。 她借着夜色快步走路,回到家,立刻脱下已经满是汗水的面具,气喘吁吁地点起钱来。 那钱的数目比安莎估算的还多,安莎心生雀跃,忍不住激动地深呼吸了好几下后又在房间里像疯子一样快速地来回走动,发泄完,她拿起房中的水壶,直接就着水壶口大口喝水。 清冽的水流入了她喉咙,滚烫的眼泪也流出了她的眼眶。 她活着的时候有钱了,还不是她偷来的,她的罪孽少了一项,更有机会多做善事后,和天使求情让她上天堂了。 她脱下脏兮兮的斗篷,换掉满身冷汗的衣服后上了床,激动地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久,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巴黎里她能听到的第一声鸡鸣响起,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满身活力地起身,带着斗篷蒙着脸,生怕别人认出她有钱了,早早地去采购,她绕了好多路去巴黎里离她家最远的的地方采买食物和衣着。 采办食物的时候她非常快速,买的食物有好的,有一般的,有坏的。坏的她打算给自己吃,一般的给母亲,好的想着可能对鬼魂有用,打算留给鬼魂备用。 买衣服的时候她倒是比较犹豫了。她自己要是自用,实惠耐用的就行,但是如今却是要去服侍那鬼魂的。 看那鬼魂的谈吐和家中装饰,以及选的囚禁的人还是貌美歌绝的大歌唱家,她得穿得好些。 虽然也有一瞬间担忧被鬼魂看上,不过她都坦白自己干过那事了,气质、长相、才艺又肯定比不上可以红遍巴黎的歌女,还是不用担心打扮得太过,而是要担心自己不要打扮得被人嫌弃才对。 于是她咬了咬呀,把自己向往的上一辈子没穿过的料子和版型非常棒的端庄裙子入了手,一共入了三条,还买了两身这个季节可以穿的外套,一双舒适到让双脚仿佛踩在暖和绵软的棉花上的皮鞋,还有袜子、手套等一些零碎的衣物。 她从未买过如此多的东西,等到熟练地不抱希望地让老板便宜点时,她称心如意地得到了便宜了的价格,还是便宜到她上辈子没有碰见过的便宜价格,足够她拿那少用的钱再去买身便宜货了。 天哪好爽啊。 安莎瞪大了眼睛,忘记了盖上斗篷的帽子,领着袋子出了门,直到被冷风一吹她的脸庞,刮出刺痛和干裂感,她才从那种喜悦中出来。 不过还有更喜悦的,省下的钱她可以买点护肤品,她的脸被这冷天弄得好疼啊,已经快不细腻了,如今终于要得救了。 第5章 第5章 安莎从来没有买东西买到双手提不动的情况,但她不怕,她有的是力气,一次买不完,她来回几趟搬运都不嫌累的,只会觉得满足。 穷苦人家,向来只担心自己东西太少,哪会嫌弃东西太多。 终于搞定一切的时候,她去打水洗脸,清水清澈,可以当镜子,明明她自己也看不大清楚她的脸色,可是她盯久了自己在水面的倒影,却看出了她的脸红扑扑的,嘴唇也粉如花瓣,笑容如明媚春光,暖得人心荡漾。她还没有试穿她买的衣物,可是她已经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好看。 高兴了半天,她又抬头望望天空,现在太阳已经爬上了正上头,她逼迫自己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放松上,快速收拾好了脸盘和毛巾,结束了那无数爱美的巴黎女人都疯狂热衷的照镜子游戏。 她简单地放好了采买的东西,快速做了可以吃的食物。 做的时候她就有在吃,做完了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必须这样精简时间,因为她开始后悔自己在洗脸的时候浪费太多时间了,现在一天都过去了半天,她晚上可是就得搬去那巴黎的地下室了。 她做了两人份的食物,吃的东西只有一人份,把剩下的热腾腾的食物装入一个大盘子上,她捧着那冒着香气的午餐还有一大杯牛奶去敲了她妈妈的门。 第一次敲门敲不成功,是非常正常的,她的妈妈已经完全作息紊乱,没有食欲吃东西,还爱置气不理人。 她非常耐心地敲了又敲,门内终于传来不耐烦的女人的声音:“有病吗?敲那么久。没事别来烦我!” 那声音极其冷酷厌世,半点没有慈母样,可是安莎舍不得她。 “我、我有事要和你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明明是和亲生母亲说话,安莎却格外紧张忐忑。 屋内又沉默了许久,安莎不安地等待着,门终于悄然打开。 只是看到那扇门开,安莎就高兴得不得了,她轻声说:“妈妈,这事情不方便被人听到,我们进去说。” 妈妈非常不愿意的样子,和安莎僵持了半天,最后在安莎湿润到快掉眼泪的时候,妈妈不耐烦地垂下眼眸,松开了那抵住门的代表抵触的手,转身到屋内唯一暖和的床上坐着,闭上眼睛任由凌乱的头发遮挡她的面庞。 安莎好久没有进过妈妈的屋子了,她忍耐住自己打量的目光,生怕母亲再生气,安静地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后,她快步到了母亲的身边,也不敢在母亲身边坐下,而是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递给母亲,殷切地说道:“妈妈,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能照顾你了,这些是这段时间你需要用的钱,分成两沓,一沓看医生或者神父的,一沓你去买菜。我虽然已经买了很多吃的在厨房,不过你还是要吃多点新鲜的,千万别省着……” 她母亲比较迟钝,等安莎说得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瞄了那两沓钱一眼,两沓钱不少,但也不多,刚够用,她母亲也不接,就直勾勾地盯着安莎:“你要去哪里,需要一个月那么久?” 安莎不好说,只是说:“我也差不多18了,早就该出去工作了,现在也是迟了,更需要多点事情去学习,再顾着家里的话我会忙不过来的,也不利于我的发展。我打算去巴黎外找工作,城里面的好工作早就被分光了,我没条件上。我打算晚上走,找了个男朋友保护我安全。我这些钱是我男朋友给的,你别担心还钱问题,但你也要好好花,注意点别把病拖得更大……” 她母亲在听到安莎说特别说明已经18岁的时候,已经收回了部分担心,毕竟按照她的理解,她也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独当一面了,不过她还是耐心地听完,当然,最后也不做什么表示。 安莎只能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妈妈,我希望您能好好活着。” 她母亲闻言眨了眨眼睛,眼神更加黯淡,安莎也眼眶黯淡下来。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安莎才记起让母亲吃饭,端着饭给了母亲后,她母亲深吸一口气才吃,吃了一口就用无神的眼睛告诉安莎该离开了。 安莎再恋恋不舍,也得走。 出了母亲的门,安莎又尽可能地去拿着拜访人的东西去求附近的热心善良的邻居照顾下母亲,才安心回家打扫房子。 累了一天,她匆匆收拾好了行李,梳了个她最顺手也最好看的头。 出门时她踟蹰了下,还是红着眼眶又去敲母亲的房门,不抱希望地小声说想母亲抱抱她。 母亲开门抱住了她,胳膊还是印象中的一样有力,母亲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她抱完倒是先松开手,也不敢看母亲表情,催着母亲进门。 母亲给了她力量,她一出门全身的力气与希望又来了,她快乐地走着,那看了无数年的巴黎傍晚的景色,每一眼能触动她的心。 她默默发誓,不管这次的机遇代表什么,她会努力活得好好地与母亲重逢。 她提前离开家,自然也是提前到的剧院后门的。 刚去到那,安莎看了下四周无人,做贼一样摘下斗篷,快速地摸了摸头发,确定发型没有乱,才安心地戴上。 对于这次见面,她虽然让一天的劳动把自己搞得很累,但同时也是尽力把自己弄得尽可能地好了。 她敢肯定,对比第一次见面,这次的她的姿色会好上几个层次。 她没等多久,那鬼魂就如同有感知一样,等她弄整齐了自己,又端正站好的时候,就远远地走了过来。 现在依旧是傍晚,有了周边熟悉的巴黎景物和植物的对比,安莎更明显地感觉到那幽灵的高大威猛,让她心中生惧。只能庆幸光线亮的时候那幽灵眼睛的红光也会变弱,不用再面对那火焰一样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准时与认真,希望你以后也是如此。”幽灵终于到安莎面前的时候,说话是真当安莎是个仆人了,虽然和善,但是没有再用敬语。 安莎打定主意不是来享福的,用坚毅的目光表示对幽灵亲自接人的感谢后,就毫不娇气地拎起行李准备好跟着幽灵走。 那行李并不多,但对比安莎即使在斗篷里也明显瘦小的身躯来说,那行李就显得很重很多了。 鬼魂只瞄了那行李一眼,没有帮忙,也没有放慢脚步,便转身空手走了。 本来也没有主人帮仆人的道理,安莎拎着行李走得平稳,安静地做好一个不添麻烦的尾随着。 他们一样的速度,一样的黑斗篷,远远看他们的背影,就像一个大幽灵在戴着一个小幽灵,倒是和谐。 他们沉默地一同消失在剧院的后门,不留下任何的踪迹。 ****** 安莎并不懂那些贵族的仆人是怎么优雅地伺候人的,她本来以为进去后可能会最起码鬼魂教她,但头五天,鬼魂并不搭理她了,除了让她别动他卧室除了地板外的一切东西,就随意安莎去做任何的家务。 安莎觉得鬼魂多虑了,就算鬼魂不说,安莎也不会想动的,她一点都不想去那个房间。 那鬼魂的其他房屋的摆设明明挺正常大方的,是安莎想象的上等人会喜欢的摆设,但一旦到了鬼魂的房间,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鬼魂的房间很大,空间是待客厅的两倍,里面的墙壁挂满了黑色幕布,房间的中央有非常刺眼的猩红色缎子蓬帐,如血的蓬帐下一口巨大的棺材,那棺材还打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仿佛地狱入口。 安莎第一次见完全没准备,猛一看踉跄着就后退几步,全身寒冷。 平复了好久她才又去瞧其他的摆设,毫无疑问,一个声音好听的住在剧院地下室的鬼魂最多的是关于音乐的东西,这里有乐器,还有乐谱,不过最多的是乐谱。 安莎从小到大最得意的事情是自己会写一些法文,那是她妈妈教她的,看见书本她就想看,但她看了那些乐谱上面的字几眼,就不敢再看了。 因为摆得最好的乐谱是在一个巨型的乐谱架子上,封面上面有“死神”的词语,她看清后便慌得移动视线,然后又猛地看到一架看起来很笨重的钢琴的琴架上也有摆着本乐谱,上面打开了,随意瞥一眼就能看到上面是用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写的。 安莎受不了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完全加剧了她对鬼魂的恐惧,当晚就直接做了个噩梦。 噩梦里鬼魂用她的血写乐谱,用她的血染棺材上的蓬帐,她还看到她的血染的布慢慢随着时间变黑了,鬼魂不满地把蓬帐上的布弄到墙边,与那些挂满墙壁的黑布放一起。 梦境里,失了那么多血后莫名还能活动的她靠近了那些黑布,伸手一碰,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怎么伸都碰不到墙壁,因为那些布太多太厚了,证明这丧病的鬼魂是残害了无数人的鲜血。 正当她惊惧到大脑空白时,她的手却被另外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然后她眼睁睁地无力地看着鬼魂拖着消瘦到无力气的她像拖只小鸡崽一样轻松,直直把她拖到房中央那口巨大的棺材里,要和她一起睡觉,她无法抵抗,却在靠近棺材时,发现棺材底部有无数的枉死的骷髅在伸着头…… 安莎吓醒后久久回不过神,等到渐渐清醒时,捂住了自己那疼得厉害的头颅瑟瑟发抖。 所以,安莎进那屋一向都是强忍着哆嗦的。 那屋子给她的阴影甚至胜过鬼魂给她的阴影,因为她总怕那墙壁上的黑布后、那血红的蓬帐后、那棺材里突然冒出更多她招架不住的枉死的骷髅。 所以顺理成章也格外诡异的是,她现在的恐惧发展到:如果不得不去那屋里打扫,只要在进去后发现鬼魂还在那里呆着做事,她就会安心一点。 一人一鬼,还是她认作主人的熟悉的鬼,总是比她一个人在那里面对未知的恐惧好。 只是她的主人会有时不打招呼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房间,所以她在那里打扫的时候,会时不时抬眼确认她主人的存在。 鬼魂一向对任何视线都敏感极了,他也习惯被人偷偷看,因为他的确一旦出现,就因为诡异而引人注目,但……安莎那些欣慰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他不解,就直接问,结果没想到安莎居然坦白地回答了: “我怕这里的装饰,所以想确认您还在不在这个房间。” 鬼魂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觉得这个房间里最让你感到安全的是我?”不应该他才是这个房间里最恐怖的存在吗? 安莎好歹也和鬼魂相处了几天,从鬼魂的谈吐中,能了解到鬼魂是绅士做派,她想了想鬼魂夸奖过的认可的美德,便开口道:“是的,因为您是个非常温文尔雅的绅士。”虽然温柔的情况仅限于她顺从的前提。 安莎默默含住下一句话。 鬼魂沉寂了片刻,只淡淡吐道:“好吧。”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安莎松了口气,继续打扫,但没过多久,她听到了悦耳到头皮发麻的一串轻快的音键弹奏声,她回头一看,发现鬼魂在弹钢琴。 那是鬼魂第一次在她面前弹奏乐器。仿若无人。 安莎的安全感在那音乐的躁动中升到最高,扫地动作也放缓了些。 在音乐中舒服扫动了片刻后,她忽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首次听到了鬼魂的歌唱的声音。 如同传说中一样,那日后教出巴黎最受欢迎女歌唱家的鬼魂的歌声无比迷人。 安莎不是很懂歌曲,模模糊糊地觉得唱得好的人应该就是高音唱得好,此刻的鬼魂的声调并不高,而且全程哼唱,不像是在唱歌剧,像是在吐的是异国的未知语言组成的歌谣,但安莎却在那格外有磁性的声音中感知到了美好的情感的存在,也感知到了声音层次的丰富。 心中的沉静感在蔓延,这种感觉她许久没有过了,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那是她站在教堂里,静静地看着母亲祷告,那时的母亲打扮得干净整洁,面目温柔,毫无戾气。 安莎咀嚼着回忆里那平静无常的幸福,默默地眼眶湿润。 第6章 第6章 虽然眷恋那音乐带来的美好,但安莎不是那种会轻易沉溺的人,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尽职尽责地快速把房间打扫好后,默默地朝着她的幽灵主人点了下头,也不管那专心工作的主人有没有接收到她的礼节,她就走了。 地下室的隔音其实做得不错,但又因为是很封闭的地下室,周围都很寂静,即使隔音做得再好,那优雅而有力的音乐声一回荡起来,总是会有不少声音能够穿透幽灵的房门,穿透幽灵的墙壁,传到客厅,传到客厅直通的每一个房间。 不巧,安莎住的小房间也是开门正对客厅的。 安莎打扫完了,回到房内,开始还能继续欣赏那美妙的歌声,但看着墙壁上的挂钟都表示时间已经到了该睡觉的世界了,幽灵的弹奏声还是时停时响,安莎就有些心烦气闷了。 她生活的环境是巴黎穷人的聚集地,白天嘈杂,晚上也并没有多安静,她一直都不能习惯噪音,所以脸上那厚重的黑眼圈除了来自于天生遗传的印记,还来自于不好的睡眠。 刚来这的前几天吧,虽然天天有在做噩梦,但是一入睡就可以一直睡到该睡够的时间,不用中途被噪音打断,这是非常难得的,安莎也是拿这个难得的事情来安慰自己其实过得还不错。 然而现如今,连这点优点要被剥夺了吗? 安莎连打了几个哈欠,泪眼朦胧,眼巴巴地盼着那音乐暂停,困倦至极的她迷迷糊糊地时睡时醒,最终发现钟表指到了早上八点,那音乐还是保持时有时无的持久状态。 这地下室没有白天,倒是有不少钟表帮助明确时间。魔鬼有让她拿着客厅玻璃柜里的一个小时钟去每天校准,所以她房间里的钟表不可能轻易就延迟或者损坏的,安莎的头疼也在提醒安莎:安莎是真的遭受了一晚上的摧残。 安莎眼神都呆滞了,只能凭着强悍的意志力按时起身,在短暂时间里立刻洗漱完毕,提起一盏灯去厨房做饭。 那个厨房距离客厅有一定的距离,设计很奇怪,宽度一般,高度好像比安莎去过的教堂的高度还高。 要知道,教堂的高度之所以高,是为了让大家仰望时更靠近上帝,也为了聚集更多的罪孽在教堂里净化,那这个厨房这样子设计是干嘛呢,收集足够多的罪孽煮了吃吗? 安莎很是费解,也感觉有些诡异。 不过虽然这里的构造也比较奇怪,但和幽灵的房间不同,这个厨房是安莎最喜欢呆着的地方。 原因是除了这里能生产出满足安莎的肚子的美食外,还因为在厨房那高高的顶部有好几个透明的窗口镶嵌着,安莎可以透过窗口看到天空。 只要看到天空,心中的阴霾就可以驱散,即使这是几片狭小的天空。 今天的窗户透出的光线比较弱,可以明显看出外边的天气是阴天,安莎不舍地放弃看那灰暗的色彩,只好打开厨房的灯,不再试图通过自然光线来照明。 她做饭手很麻利,炖任何的食物都很有耐心,能够慢慢地调节火候和味道,从来不贪快也不贪多。 食物的话,只要原材料好,厨师又能耐得住性子研究味道,一般味道都还是可以的。 因此,在她第一天尝试性给了鬼魂一份吃的东西后,鬼魂不但统统吃光了,还让她给他开始准备食物,做饭的材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悄无声息地放在储物室里的。 那些鬼魂备好的食物她一般是不碰的,只有烹调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尝一尝,味道美味到她舌头都仿佛可以掉下来,所以为了那份稀少的满足感,她肯定得下全功夫去做。 她快速又认真地做好后,就想拿过去给鬼魂,但那扇传来歌声的大门紧闭着,死死地拦住了她。 关于怎么坐好仆人该做的事,鬼魂是很少主动告诉安莎怎么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安莎摸索着去做,做多做少,鬼魂一般都不会多理睬她,但是有和她说过,她的工资肯定是看她的表现和领悟力。 这或许就是魔鬼的考验,安莎迎接挑战,尽力去想怎么让鬼魂感到舒服。 安莎便想到,没有音乐的几天时间里,鬼魂一般都是按时用餐,因此安莎就想当然地觉得该敲那扇大门,把鬼魂叫出来吃饭。 她轻轻拍了几下,里面的音乐没有停顿过,安莎就努力喊大声一点,但她的声音早已经在多年的压抑生涯中放不开了,她无法放开自己拥有高音,所以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没有办法,安莎只好更用力更密集地敲动几下房门,微弱地喊几下,又敲动几下。 房门的隔音做得不错,又有音乐干扰,于是听在里面的人的耳朵里,就只有频繁扰人的敲门声,没有安莎的提醒声,况且,在对周遭声音非常严格的人的耳朵里,哪怕这敲门声只有三轮,也是非常刺耳的。 门于是被人轰地用力地打开了,可怜的安莎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得动了动,撞上了带过来的餐车。敲门声和音乐都静止了,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地下室里,餐车上餐具在相撞后的声音显得格外惊心。 安莎还是第一次看到完全动怒的幽灵,虽然看不见幽灵的脸,但幽灵那仿佛要吃了她的眼神和吓人的姿态,再次给安莎留下的不灭的阴影。 他毫不留情地把语言的怒火烧到安莎的头上:“你敲门做什么?” 安莎慌乱得委屈又害怕,但不敢泄露丝毫的不满,而是努力镇定地解释:“非常抱歉,因为早饭时间到……” 可是那幽灵根本不听,而是继续如触怒的凶狠猛兽一样说道:“我不需要按时吃饭这种东西,以后我在创作时不许打扰我!” 他的声音不再让人有感知是否好听的余地了,因为他那仿佛沾满了毒液的语气已经完全可以刺穿每一个直面他怒火的心。 说完,他用力把门关了,留下巨大的仿佛让空气都为之一颤的关门的回音。 安莎的腿都软掉了,等他关上了门很久后,缓慢地蹲在了地上平复气息。 但她咬牙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脾气更不好的人她都见过,还是她妈,现在幽灵只是骂骂她,又没有打杀她,她没有那么娇弱。 她反复地给自己强调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甚至在准备离开时,考虑到会打扰到里面那暂时寂静无声的鬼魂,她直接将餐车里面的东西搬动后,又直接搬着餐车走,免得那餐车滑轮的声音在地下室里突兀地出现。 只是,当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厨房后,她无声地掉下了眼泪,就如同前世受了无数次外边的委屈一样,她默默诅咒着:等她强大了,她一定要让欺负过她的人好看。 虽然未来的那一天极有可能不存在,可是她还是快速巩固着自己的自信心,好不让已经脆弱到极点的自己陷入否定自己的深渊。 慢慢自我克服掉难受后,她缓慢地把目光投放到了那本来准备给幽灵的食物上。 幽灵每顿要吃的东西堆起来都可以如一座小山一样,安莎尽管从来没有见过幽灵吞咽食物,但想象着幽灵的姿态,毫不留情地撕咬着那本该给幽灵做的美食。 浓浓的沙沙的饱腹感极强的土豆,是她的;带着蜂蜜甜的烧得通红的牛排是她的,散发着独特清香的蘑菇也是她的,还有松松软软的面包,还有解腻的加了奶油的上好浓茶…… 安莎吃得非常满足,并且还剩下很多准备下顿再吃。安莎找到了今天她被骂的报答。 不需要面对幽灵的好日子持续了整整四天,四天里安莎虽然无聊,但可以用为幽灵研究做饭为借口,安莎理直气不虚地拿着幽灵的食物做了很多好吃的,皮肤都养得仿佛滋润了一层。 可惜,四天过后,幽灵主动打开了那扇厚厚的房门,这次的他身上没有丝毫的让人退却的怒火了,他平静地走出了房间,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孤独又无声无息地去拿起客厅里的茶壶直接喝水。 即使幽灵不出来,安莎也是每日更换茶壶里的水的,幽灵喝出了那水的新鲜,顿了顿,又继续喝,等喝完后,又如那些以正直谦逊为标榜的绅士一样,像安莎表达了赞赏:“安莎,你这些天都有在好好工作,你做得很好。”又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前几天吓到你了,但我沉浸在创作时就是如此,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烦请你安静地离开,留我一个人。” 安莎已经丝毫没有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主动去问幽灵要不要吃的,幽灵摇了摇头,疲惫又温柔地表示自己有事要出去,晚一点再回来吃。 安莎从不知道幽灵那毫无规律的出行是去做什么,这次也没有任何的好奇心。她去做了一顿食物热着,然后在客厅里等幽灵回来。 幽灵回来得还挺快,安莎默默地盯着那新钻入的身影,发现幽灵换了长期黑色的斗篷,换上了猩红色的斗篷。 他没有戴斗篷,露出了如野兽一样浓密的棕色头发,那头发部分湿哒哒的结成几部分,有水珠陷入那保暖的斗篷里。 幽灵丝毫不在意,进入他睡觉的那棺材屋子,等着安莎拿食物给他。 安莎把食物都拿进去了,但安莎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了就走,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估计自然干要好一阵的头发说道:“主人,我帮您弄干头发吧。” 安莎很难发现幽灵有细微的小动作,但这次她一直紧紧盯着幽灵耳边的头发,很明显地看到了她话音刚落后,幽灵的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用了,”幽灵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却很坚决的拒绝,“我不需要。” 安莎只好作罢,她也只是响应幽灵的工作要求,看到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就主动尝试做,好获得多一点工钱而已。 她也没有劝说,很平静地准备退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幽灵却开口留住了她的脚步:“你为什么主动想碰我?”他的声音难得的出现了困惑的情绪。 “我是想为您服务而已,您不喜欢被人碰到的话,我也会不会碰到您尊贵的身体的,您放心。”安莎垂头回答。 幽灵很明显沉默地犹豫了下,还是让安莎帮他了,还给了安莎一条钥匙:“客厅旁的储物室有干净的厚毛巾,你去拿过来给我擦。” 安莎知道客厅旁储物室在哪里,但幽灵从来没有给她进去拿过东西,只给她拿厨房的储物室的钥匙,让她随时方便做饭。 幽灵那如骨头上附着着薄薄一层干皮的手又出现了,那手又大又长,伸出来的时候如同长了很多年的阴气森森的老树枝。 安莎眼也不眨地双手接过老树枝上的钥匙,给幽灵行了下礼后就准备去拿干毛巾。 她走路走得眼睛眨动得频繁了许多,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那自从她住进来就不把她当一回事的幽灵居然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让她如芒在背。 安莎到了储物室开门时,虽然呼吸还是平静的,但那微微颤抖的开锁的手暴露了所有的忐忑。 打开了储物室的门自然是要打开灯,她可没有那幽灵的好视力,但一打开灯的时候,她眼睛忽地一亮。 因为如客厅三分之二大的储物间的墙壁旁立着无数柜子,透过柜子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塞满了层层叠叠的华丽礼服,那些礼服有男的穿的,有女的穿的,每一件都非常繁复,安莎甚至眼尖地看到不少女士穿的礼物上还缝上了璀璨的小珠宝,贵重到让人叹息。 安莎的脚像粘在地面上一样,难以克制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不过现在是要准备服侍幽灵的时候,安莎那捏紧了钥匙的手提醒了安莎,安莎努力不去看那如魔鬼诱惑人礼物的奢侈衣物,从一些没有玻璃展示的下层柜子里找到了毛巾,就立刻回去找幽灵了。 幽灵静静地在等着安莎,安莎一进门,他就双眼里只看着安莎。 安莎还没从那看到宝物的惊艳里出神,眼睛亮得厉害,面目毫无阴霾,仿佛还隐隐在高兴,而那隐隐喜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幽灵。 幽灵无言地等着安莎靠近,自动给安莎让了个沙发边的位置。 安莎顿了顿,想了下她按理应该要在幽灵的背后擦头发的,但那沙发背靠着放着黑布的墙壁,幽灵又不愿意主动站起来让她站在背后的话,她是只能跪坐在沙发上给幽灵擦头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了沙发,跪在幽灵的旁边,发现位置还有些不方便擦头后,又低声让幽灵的身体侧一点背对她。 幽灵统统照做,就是动作慢了点。 位置一对,安莎熟练又快速地给幽灵擦起了头。她上辈子给无数人洗过头,少数是她的客人,多数是她认识的同行,因为她也没有什么本事,更没办法想象自己在这种工作里还要摸索着等待开窍顿悟的一天,于是就靠洗头让同行放松,来获取一些工作技巧了。 幽灵那棕色的浓密的头发一点点变干,安莎全程都没有碰到幽灵的皮肤,完全隔着毛巾给幽灵擦头。 只是虽然隔着毛巾,有了湿冷的头发做对比,安莎敏锐地察觉到幽灵的头皮是有点点温度的。 幽灵会有温度吗? 安莎默默存下了疑惑。 幽灵的头发在安莎精湛的手艺里又快又好地恢复了干燥和温暖,美中不足的是,也露出了幽灵那毛躁的发质。 “要给您擦头油吗?可以弄柔顺头发。”安莎盯着那发质,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棕色头发旁边的耳朵又微微动了动。 安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连忙补充:“可是擦头油的话,我的手会碰到您的头发,也有可能碰到您的身体。” 安莎以为幽灵会拒绝,没想到幽灵却忽然同意了,还幽幽地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样,才说道:“头油也在储物室,在中层抽屉。” 第7章 第7章 安莎跑去储物间又拿东西,按照鬼魂的指示打开了离门最近的一个中层抽屉,一下子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但她发现抽屉里面不仅有头油,还有其他护肤的东西,装盛这些用品的瓶瓶罐罐都是繁复的异国装饰,器物属性不是瓷器,就是玻璃。 不过,每个都掂量下,发现都没有用过。放在这里简直是浪费。 安莎只拿了头油,没有请示鬼魂之前,没有乱拿。 回去后,发现那鬼魂一直保持着看着门口的样子,安莎一进去,他的头就随着安莎的走动微微移动。 算了,习惯吧。乐观点想一想,她是这地下室唯一活着的东西,鬼魂不看她看谁呢,如果她是鬼魂也一样的。 安莎又上了沙发,靠近了鬼魂后边,细致地开始给鬼魂抹头油。她先是在手上的头油最多的时候抹鬼魂的发尾,然后才渐渐往抹发根的方向走,避免头发太过油腻。 鬼魂的发质比看起来还粗糙,特别是底部,干枯得好像杂草,又好像真的野兽的粗硬的毛发。安莎不喜欢这个手感,但看着这鬼魂那毛在自己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梳顺,还蛮有成就感的。 她也蛮喜欢现在和鬼魂相处的这个姿势,她不用直面鬼魂,还可以高高地俯视着鬼魂的发顶。这让她有了种错觉,仿佛她是可以让这个庞大的怪物听她的话的。 每一次手部不经意地接触到鬼魂的发顶时,安莎也明显地意识到了,这个怪物真的是有温度的。所以这个怪物可能真的是人,只是一个本事比较大的长得丑的畸形人而已。 结合刚刚看到那一抽屉的异国风格的用品,安莎猜想这个畸形人是可能异国来的,学了很多例如马戏团例如吉普赛人的一些魔术,所以才能那么神神秘秘又来去自如的。 这样一猜想,安莎不但不怕这鬼魂了,而且有些羡慕这个畸形人。 你看,一个被所有人排斥的畸形人都可以把日子过得那么舒服,拥有那么多的财富,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巴黎普通底层而已,倒是无用透了。 “要弄那么久吗?”鬼魂困惑地沉声问。 安莎慌忙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恭敬地说道:“抱歉。” 鬼魂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安莎,盯得安莎极其后悔刚刚走神了,忘记时间。 “实在抱歉,”安莎又连忙继续低着头鞠躬,懊悔不已,“给您带来……” “不用说话了。”鬼魂打断,声音听不出情绪,音量有些弱。 低着头鞠躬的安莎的余光瞄到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食物,如同遇上了救星,抬起头用关切的口吻说道:“主人,要不我先去热热东西吧,实在抱歉,耽误您吃饭了。” “不用了,吃这个没关系。”一向在食物上有些挑剔的鬼魂这次倒是挺好说话的,盯着食物没有要求,但他只是盯着,没有动作,一副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安莎扯了一条餐车旁边的干净毛巾擦了擦手,递上了餐具。 鬼魂看了她的手好一阵,才慢吞吞地接过。 安莎一等那鬼魂接了,就急忙行礼准备道别了,免得看见鬼魂用餐时摘下面罩的样子。 “安莎,”鬼魂叫住了她,并吩咐道,“一个小时后回来。” 这是少见的要求。 一般来说,鬼魂就吃完把餐车无声无息地放门外,能不见她就不见她。 安莎皱着眉头到了客厅,确认了下钟表此时的时间,才迈着沉甸甸的步伐走向厨房。 她完全猜不出鬼魂找她做什么,但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吃东西吃得心不在焉,但安莎还是吃完了,吃完的时候摸摸肚子,唯一安慰的是她发现自己那一向瘦弱的身体丰盈了许多。 上辈子她有了钱后也没少吃,但半点肉不长,浪费得要死,骨头膈人,和那些丰满得凹凸有致的同行完全不一样,所以即使她的脸长得也不错,但身材一直是她短板,也是她自卑的地方。 现如今终于长肉了,她这才发现,之前长不了,也有伙食还是不够好的原因。因为不够好,即使吃饱了,也不一定油水多。 安莎一个高兴,瞬间遗忘了片刻现实的犯愁,又去弄了点东西吃。 她一边弄,一边摸自己难得的软乎乎的肉感,只遗憾这地下室没有镜子让她好好地照一照。 一个小时本来就在安莎渴望时间变慢的愿望中变得很快,如今她心境忽地愉悦起来,就变得更快了。 新煮好的东西刚刚全部塞进肚子里,安莎就得去鬼魂那边。 安莎毕恭毕敬地敲门,姿态做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谦卑。 “你过来。”鬼魂一见安莎进门,就迫切地招手。 但等安莎过去后,鬼魂仿佛是犹豫了半天才说话:“你帮我按摩一下手。” 安莎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想到鬼魂原来是主动让她做这种事。 安莎只是瞪大了一下眼睛,时间都没有过去一秒,鬼魂就敏感地快速地说道:“你不愿意吗?”语气里有在压制的怒气。 安莎一个激灵,立刻说道:“完全没有的事情!” 她已经判断得出来,这个鬼魂极有可能是因为外貌被人狠狠排斥过的畸形人了,如果在这个鬼魂主动要求亲密接触伺候的时候,她表示了排斥,那肯定是要招致鬼魂的不满的,甚至极有可能勾起鬼魂的不好记忆。 这个鬼魂看起来很愿意当一个绅士,可谁知道他内心是不是敏感到斤斤计较的程度,要是被定义了在嫌弃他,那可就难搞了! 上帝作证,她哪敢嫌弃他啊。她什么也不怕,只怕死亡和贫穷! “我是、我是没想到您允许我主动接触您。”安莎讨好地露出笑脸,还殷切地伸出了她最近保养得不错的手,表示她表里如一,不但嘴巴毫不犹豫,身体也是丝毫不抗拒的。 安莎的手是极其年轻的,细腻白皙,在即使打开屋内的灯也比较昏暗的光线中,仿佛在发着属于天使的惑人白光。 鬼魂一边盯着那双手,一边警惕地伸出自己的手。 其实按理来说,安莎自己的手被一个男人如此盯着,安莎肯定会感到恶心,可是安莎确定鬼魂极有可能是畸形人后,很是清楚鬼魂自卑那异于常人的外貌,也极其清晰地看出鬼魂那缓慢动作中的警惕,安莎便不觉得鬼魂恶心了。 她开始感觉对面是一只经历了无数次打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接受人类服侍的巨兽,她该担忧的是自己服侍得好不好,而不是产生抗拒,那才是真正的搞砸,也才是真正的对自己不利。 她主动将手移得更近那鬼魂的双手,她一动,那鬼魂就不动了,可她却只把手放到鬼魂那枯萎的手下面,没有直接接触鬼魂。 “那……准备开始了?”她明明内心稳得要死,但面上为了降低鬼魂的排斥之心,装出了腼腆的表情。 鬼魂看了看她那被枯萎的双手挡住后仅剩下的荧白的手腕和手臂,又看了看她的表情,最后目光定定地完全停留在她的表情上,只是点了点头。 安莎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了鬼魂的手,触摸时头皮是发麻的,因为那不一样的手感,但安莎紧绷着手腕和手臂,继续平稳地按摩着,反而让按摩的动作更加到位。 她那腼腆的神情逐渐被专注的神态代替,鬼魂的目光也逐渐又从安莎的脸上转移到了两人触碰的地方。 有了鬼魂的手的对比,安莎双手的美好更加突出了,甚至突出得有些刺眼。 那是鬼魂极其渴望的人皮:舒整的,正常的,白净的,闪着健康色泽的…… 仔细再瞧,又是更加难以企及的上好人皮:细腻到仿佛幼儿肌肤的触感,柔软到仿佛娇弱精贵的丝绸的手感,还有只属于年轻又健康的人体内的温暖与活力…… 鬼魂想收回自己的双手了,因为那对比过于扎人眼睛,可是身体却恋恋不舍那难得属于人类的触碰。 他仔细又隐秘地再度缓慢地窥探着面前这个女人的每一寸身体,极度紧张地寻找着那丝毫的细微的排斥,但是真的没有,完全没有。 喜悦感一点一点地在心头荡开,口中也卑贱地尝到了细微的如蜜水一样的甜蜜。 多日那触碰乐器而疲惫到发疼的冰冷双手,不但舒缓了疼痛,还终于散发起热气来。 鬼魂没有再看安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而是看向了周围的虚空一点,过了好久,久到习惯干各种家务活的安莎的双手累得有些发麻的时候,鬼魂开口了。 “去关灯。”他沙哑地说道,“以后除了打扫,进入我的房间不要开灯。” 安莎向来不敢多问那些忽然的命令,只安安静静地照做。 只是,这个房间完全不透光,如今又关了门,一旦关灯,安莎就完全看不见了。 安莎只能看着鬼魂那在黑暗中无比诡异的红光双眸,凭着记忆里的路线缓慢地摸索着前进。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鬼魂坐在沙发上,她只能知道在鬼魂大概的身体占据的位置,可是沙发的位置占据了多大呢,沙发面前的桌子有多大呢,甚至沙发旁边的一些小乐器的摆放位置是怎么样呢? 安莎按下灯的前一秒强迫自己记住,可她只是个普通人,真的完全黑暗后,又开始不确定了。 “你怎么那么慢?”鬼魂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安莎,一边催促。 “我看不见,怕撞上东西。”安莎压抑住委屈,平静地说道。 “快点过来,就摆了那么点东西,你刚刚又走了一遍,难道还记不住吗?你怕什么,就算真的绊倒了,地上也有厚厚的地毯,不会摔着你。”现在的鬼魂的脾气变得焦躁起来,连温柔优雅都忘记装了。 算了。 安莎也不敢说什么,完全照做。 她怕什么呢,大不了就身体撞到东西会青肿而已。 可是她的大脑一旦集中到安慰自己的地方,她的步伐又快到完全超过刚刚去关灯的速度,她就判断更加失误了。哪怕知道那双红光眼在哪里,但她也不能预测距离了。 怕什么来什么,她真的撞上东西倒下了,并且倒下的时候头撞上了沙发,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安莎滚到不知道哪里,躺在的确厚厚的地毯上却完全没有欣慰感,因为她疼死了,也疼哭了。 安莎不会发出哭声,可是眼泪是完全控制不住的,鼻酸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因而那呼吸声宛如啜泣,在这地下室里显得是格外的清晰。 鬼魂快步赶过来,将她扶了起来,她也不得不移动到了鬼魂的怀中,听到了鬼魂问:“没事吧?” 安莎委屈得真的想翻白眼,她瞎了,难道他也瞎了吗? 没看到她已经这样了,还问! 怒气上头又伤痕累累的安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目前与鬼魂有多亲密。 第8章 第8章 但更绝望的是,她伤了那么久,这个家伙连盏灯都不给她开,安莎疼得哆嗦,看不清伤得有多重的她,更是放大了那种疼痛。 而且她摸了摸自己那撞上桌子的额头,很明显摸到血了。 这些天好吃好穿的,她也见鬼魂本本分分的,安莎已经有了生活得更好的希望,也渴望着走运了遇到个好人嫁了。今天她还发现了鬼魂极有可能是个人,代表鬼魂是可以受到法律的约束的,安莎就更有生活的希望了,但现在…… 怎么那么多血? 她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流到她头晕了,肯定破相了。 她一无是处,在巴黎的最低贱的泥潭里挣扎求生,又曾经行有偏差过,可能身上就脸不错这个优点了,现在要是也没了,她万一遇到喜欢的人就更不敢靠近了。 安莎又痛又气,身体忽冷忽热得厉害,黑暗中她也分不清时间,明明鬼魂帮她帮的速度很快,但她还是觉得鬼魂的动作太慢了。 直到头部被鬼魂拿过来的一块不知道什么的布料重重按住,血停止了流出,伤口也因为按压而没那么痛了,安莎才能又快速冷静起来。 “我还好吗?”她又流了一些眼泪,在鬼魂宽大的怀抱中动弹不得,只能声音细若游丝地问。 她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从来不觉得鬼魂会救她的她此刻倒是有点感激鬼魂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上层虐待惯了,家里奢侈品很多、谈吐又不凡的鬼魂某种程度上也算个隐形上层了,能够在她受伤的时候这样关心,好像也不错了。 安莎闭着三分之二的眼睛,刻意让自己忘记自己的不幸遭遇是来自这个死要关灯的主人,终于真心实意地觉得鬼魂好了起来。 “谢谢您。”她呼吸不稳地感激着说道。 面对仆人的感谢,真正的绅士现在应该懊悔刚刚思虑不周,害仆人受伤了才对;傲慢的上层贵族则是会继续讽刺仆人笨手笨脚。 安莎觉得鬼魂应该这两类人都会是,准备好了迎接各种可能的或歉意或挖苦的言语,没想到等了半天,那鬼魂一直不说话,一手帮她止血,一手搂着她的身体,安静地做起让她依靠的坚硬的大山来。 时间一点又一点地过去,安莎觉得这个姿势都有点酸了,但鬼魂还是没有说话。 安莎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缓慢意识到,可能这个鬼魂是不习惯与人接触的,所以现在不说话是因为身体僵硬吧。 安莎上辈子走过岔路做了那事,又不爱鬼魂,她对鬼魂当然不会有什么羞涩之心,身体当然不像鬼魂身体那样紧绷,放松得很。 再加上安莎她虽然向往正常的生活,但看到男人几乎都是一见她就想冒犯的丑陋样貌,所以她对男人有点恶心的。对比那些男人,现在这个畸形人吧,倒是难能可贵的是对她没有需求……安莎躺人家怀里,心情倒是变得非常安然了。 别人尊重她,她也要为别人着想,安然又坦荡的安莎毫无半点通过身体取悦别人的想法,在鬼魂的怀中动了动,想要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觉得应该止血了,不用再按了。” 她伸手想要接过拿布料按压伤口的任务。 她的脸那么小,鬼魂的手那么大,一伸手肯定会碰到鬼魂的手。碰到的时候,她头皮还没发麻呢,就明显感觉到鬼魂反而是受惊了一样,那双如死人一样的手颤抖了一下。 但魔鬼没有放开手,还是坚定又强硬地把她压制住原本的姿势。 “你别乱动,你自己按住,自己坐一会儿再起来,免得待会失血过多站不稳。我去给你拿一些包扎伤口的医疗用品。”鬼魂很是有经验地沉稳说道。 “好,麻烦您离开的时候帮我开下灯,我想看看伤口。”安莎连忙说道。 可是鬼魂却不搭理她的要求,自顾自地拿了东西过来帮她处理了头部的伤口后,又让她掀开身体的衣服,给她身体上的淤伤的地方上药。 地方一共有三个,腰部,右手手掌和右膝盖。 每次上药前,鬼魂都要幽幽地盯一会儿,缓慢地说给她听情况后,才帮她处理: “手掌没事,就有些擦伤。” “右边腰部都是淤血,位置比较大,蔓延到了背部,不过小心注意的话不会有问题的,只是等待完全恢复的时间会很久,你要受一些罪。” “膝盖也肿得比较厉害,三分之一的地方变黑了,也出血了,看着吓人而已,处理一下就好。” 安莎本来在心里隐隐抱怨鬼魂不开灯的,但是鬼魂处理她的伤势的时候,像极了专业的医生。 她没有见过几个医生,但她对医生的印象很好,医生可以治愈她,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是可以给她安全感的存在。 安莎不用强迫自己忘掉鬼魂刚刚不关灯的事情,就自动忘掉了,只记得听鬼魂说话了。 对于她来说,此刻鬼魂说话的声音,可比他含着饱满情绪和精细技巧的歌声好听多了,更让人耳朵发麻,忍不住一听再听。 “您学过医吗?”她的心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搭话。 鬼魂顿了顿,答:“简单的会一些。” 回答得非常冷漠,没有平日里那种故作的绅士姿态,更像个医生了。 安莎更有想搭话的冲动,可是怕打扰人家,退缩了不说话了。 她不说,而是在脑中自己想明白: 可能这个可怜的畸形人不敢也不想接触人,所以才自己学医;可能因为他的样貌容易被欺负,他经常受伤就久病成医,学会了基本的判断外伤和处理外伤的技巧。 这样一想,安莎不由得对面前这个人生出了点同情,她自己在黑暗中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眸光灼灼地看着鬼魂。 鬼魂处理完全部伤口,抬头一看,就对上了那样……对他全部是好情绪的目光: 好像有仰慕,好像有感谢,好像还有关心,又好像全是错觉,但肯定对他是好感的…… 像是被灼烧了一下,鬼魂侧过脸,艰涩地说道:“好了,你可以站起来了。” 等到安莎站了起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不用靠近开灯的地方,就将灯开了,还把门打开了。 开灯和开门的动静都不是只有一下,而是很多下,安莎望着那打开的门,发现客厅的灯也开了,直通客厅周边的房间的灯和门也都开了,一路畅通,灯火通明。像是光明在眷顾着这个曾经满是黑暗的地下室。 已经无数次见过这个畸形人的把戏了,但现在再见,还是觉得神奇和壮观。 “谢谢主人。”安莎回头看着鬼魂说。 她想,这个鬼魂并不是听不进去,可能是他要帮她,却抗拒人类,不想在她能看见的时候帮她,想要在他习惯的黑暗中帮她。她何必苛责他呢? 而这样一个本该卑微却格外强大的人,本该阴郁傲慢却又格外温柔胆小的人,怎么会是传说里那个肆意妄为要给全部巴黎人带来阴影的恶魔呢?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第9章 第9章 安莎边想边移动,如同幽灵判断的那样,她的膝盖和腰只是受了点罪而已,没有多大问题,不会影响多少她的走动。 她回到房门,第一时间就脱衣服准备看伤口,脱到一半,房间里忽然传来幽灵的声音。 幽灵说话是因为又想到了一些内容,才体贴地补充:“安莎,餐车待会我去放好,你不用再过来了。今天你可以放假,工资照领。” 还能动弹的时候居然给她放假,还给她钱? 她真的摊上好运了,碰上好主人了吗? 安莎还记得自己哪怕是在家里,手受伤也要冬天去碰冷水洗碗的,有时候甚至发烧了,也不影响她去做必须要做家务。 家里这样都还好,外边则是根本不把她当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必须去做,不然没钱。别人只看结果,不会有人发善心去看她的具体情况。 她也不想被人嫌弃做不好事情,总是默默地死扛着。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这样体谅她,不图她年轻的美色,只是单纯的体谅她受伤了。 安莎受不了这种主动的温柔细致的尊重与关怀,略微哽咽地说道:“谢谢。” 她粗略地看了下伤口,就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又在想幽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 可能他真的是个好人,被逼着才变成那样的。 可他被逼迫后变成的样子是囚禁无辜少女、甚至还想炸了整个巴黎啊…… 安莎也厌恶自己身不由己,可是如果要伤无辜的人,她宁愿死去。 她难以克制地想到生活在巴黎的自己和母亲,还有认识的很多对她好的无辜的人,她深深地觉得,不管有什么理由,如果真的做了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无法值得原谅。 当然,她也知道有时候警察的调查不一定是真相,但是她也只能相信警察了,她和她的家人的命只有一条,她感激幽灵先生给予了自己少有的温暖,但她自己也必须警惕起来,不许就此麻痹大意。 她如果以后遇到了那幽灵先生走上歪路的情况,能劝自然劝,但如果是劝不得的,她还是能告发就告发的。 没办法,那么多人的命,可不是在开玩笑。 距离幽灵犯下错事,还有一段时间,还有得救。 快速想通一切的安莎给自己定了未来对待幽灵的行动指南,定完就不再纠结了,艰难地换了套干净的睡衣后,就盖上被子呼呼大睡。 她累死了,不要浪费这难得的带薪假期,该放松就放松,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带薪假期了,才不辜负这份美好。 以后还有什么要想的细节问题,最好工作的时候再去想。 安莎本来想着睡一下再起床洗澡,奈何这次身体真的很放松,睡眠质量太好了,一觉酣畅地睡到了第二天,只能草草地去厨房打了冷水擦了擦身子,都不能有时间去烧热水洗。 冷水冷得她牙齿打架,她怕受了伤了又感冒,快速地擦完,穿了更加保暖的衣服才去厨房工作。 昨天幽灵说不需要她工作,结果真的出乎意料地处理得很干净,不但餐车给她推回来了,还把里面的餐盘洗得干干净净地摆到晾干的地方。 她尝到了微甜的暖意,有心报答幽灵,把早餐做得格外丰盛。 又因为想到幽灵并不是真的鬼魂,而是畸形人,还是一个一创作就几天只顾着弹奏演唱却不肯吃饭的畸形人,她这次特地把汤熬得更久,让他喝得舒服些;又在早餐里准备了更多的素食,因为听说吃素对身体比较好。 她的养身体的办法基本都是道听途说的,不过她试过,的确对身体舒服些,所以才给幽灵去做。 她也算是暗搓搓地回报幽灵,因此这次送早餐过去,她满心欢喜,满心期待。 她期待幽灵能喜欢,并且期待幽灵吃了后能身体好一点。 看他的皮肤那么差,蜡黄又皱巴巴的,也不一定是天生的原因,极有可能还因为他一创作就糟践自己。 要不是长那么大个,身体一看就很强壮,不然那么糟践身体,肯定身体早早就坏了。 安莎嘴角微微勾着去了客厅,可是遥遥一望幽灵的房门,发现幽灵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安莎,你过来这边。”幽灵的声音响起,方向不是在幽灵房间里,而是在客厅的沙发那边。 安莎扭头一看,发现幽灵早早就坐在那边,什么也不做,就在那边干等着。 “早上好,主人,您今天起得好早。”她想着幽灵应该不会在客厅用饭,于是放下的餐车,直接笑着走过去。 安莎的笑容以往都是明媚又讨好的,幽灵见惯了安莎的这种笑容,也习惯了这种笑容,所以今天安莎笑容一变化,他立刻敏锐地就发现了。 今天安莎的笑容也是明媚的,但多了几分亲切,看着真诚了许多。 这明明是好事,可是幽灵却怔然了,面具下的眼眸也飘忽了一瞬。 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么多让他不适应的亲密接触,他根本不会如此,但是那种接触就是发生了,还持续的时间非常久,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但不怕他,还明显对他更亲近了,更让他反复地回忆起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生涩触摸。 他虽然没有在安莎眼前露出过自己真实的样貌,但他的手,他每天要戴面具的诡异行为,还有他的传说都传到安莎耳朵里了,安莎才主动过来找他的,他不信安莎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连他亲生父母都无法接受的脸,没有人会接受的,不是吗? 可能还是因为没有让她完全看到,她得到的震撼力没有那么大,才能继续亲切地对待他。 幽灵拘谨地又确认了下面具的松紧,等到安莎走到身旁后,用比平时冷漠很多的口吻说道:“坐好,我给你换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果他也亲近,安莎反而退缩,如果他冷漠了,安莎反而主动。 安莎一听他用漠视一切的口吻说要给她上药,一颗心又动了动,乖乖地把头靠近了他,低眉顺眼地任由他处置。 她不相信很多事情,但对医生这种角色,就是难以克制地偏向无条件地依赖。 幽灵的声音不管有多冰冷得像化不开的白雪,她都觉得胜过任何娓娓动听的音乐。 幽灵的手很是粗糙,还很冰冷,以往安莎主动触碰时,有不舒服的异样感,但如今她费力地抬眼,瞪圆了那双本就在她的小脸上格外大的眼睛,望着那两只手在她额头上留下不断移动的阴影,更敏感的脸部肌肤却并没有因为那双手的时有时无的触碰而有异样,反而感觉那些皮肤的粗糙能比细嫩的肌肤更给她带来可靠的感觉。 那双手的动作的确是在为治愈她而努力,她那可靠的感受是正常的。安莎格外安心地感受幽灵的体贴。 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换药,换下了渗透很多血的布料后,幽灵仔细地说明她现在伤口的情况,让她放心,然后才给她换上了更为柔软的纱布来处理她的伤口。 弄好了头部伤口,安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厚厚的亲肤的纱布,眉眼弯弯地掀起衣服,准备让那幽灵继续帮她。 幽灵似乎没有准备好,她那快速而大胆的毫不避嫌的动作一做完,他下一秒就吓得往后退了小步后才缓缓定住。 得到了幽灵的照顾,安莎自然格外想照顾幽灵那敏感的内心,于是转过身,道:“您帮我涂我看不见的背部淤伤就好,其他的地方我自己可以处理。” 那副毫无防备地转过身露出背后的姿态,还有那荧白小手拉起衣服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细腰。 幽灵闭了闭眼,喉头动了动,怔然了好几秒才上前准备帮忙。 “你趴在沙发上,淤血范围在扩大,我这次帮你处理得久一点。”他干涩地说道。 “要很久吗?”安莎犹豫道。 幽灵的双手一直在绞动手上有的布料顿了顿,眼睛划过一丝不耐烦,声音低沉道:“嗯,也帮你冰敷。” 他只是想早点治疗好这个麻烦的仆人而已,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有点生气刚刚明明那么顺从那么依赖他的仆人居然现在变了,变得对他犹豫了。 可是他的气又很快就消散了,因为那仆人无知无觉地又说了话: “那您先去吃东西再帮我吧,定时吃东西对肠胃比较舒服。”安莎完全没有意识到幽灵的小情绪,而是关切道。 幽灵那藏在面具里的唇瓣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眸瞟了下安莎一早推来的餐车,才安静地不容拒绝地说道:“不用,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不需要这样惯着。” 这话的内容就不像医生说的了,安莎盲目地觉得还是不要在医术比自己高的人面前乱指挥,也比较理智地知道不要随意反驳一些精神明显不稳定的人士,只好黯然地点了点头,安静地趴下。 她顺从了,表现依旧是乖巧的,但幽灵首次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无非是本来可以得到仆人发自内心的顺从,但现在仆人是黯然地顺从了。 他太喜欢抓住所有他得到的东西,特别反感得到的东西居然还会自动变化。哪怕他也知道,他自己现在的不舒服实在很没有道理,想法实在过于病态,但他还是有了不好的情绪。 他眼眸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客厅阴暗的角落,自我厌恶的情绪顿生,他讨厌这种情绪。 正要习惯地回想起自己最喜欢也最想要的东西,那个仆人的声音又清脆地响起。 “主人?” 他顺着声音回过神,低头俯视沙发上那已经趴好好久的安莎。 安莎的手在犹豫着要不要拉起衣服,瘦小但也比较精致的脸在仰望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神情好像是怯生生的,像个小动物一样。她的眼睛也更好看了,因为没有看到那黑眼圈,突出了那眼眸的水润透亮。 对视的那一瞬间,如同有了什么魔力一样,他异常地不需要花费时间调节自己的情绪,就得到了平静。 第10章 第10章 安莎越来越敢和幽灵对视了,她又对男人的欲望方面格外敏感,很快就读出了幽灵眼中晦涩的含义。 她头缩了缩,僵硬地把自己腰部上卷的衣服都拉了下来,盖住了那疼痛的腰部。 她太恐惧会有人看上她了,特别是被面前这个名声不好的人看上。 在读出幽灵眼神含义的刹那间,冷汗爬上了她的背。 虽然她也能看出,那个幽灵眼中只是有了点被吸引的意思,并不代表对她起了占有欲,可是这对于一个曾经有过不好经历的女人来说还不够吗? 被害妄想症已经侵蚀了安莎的大脑,安莎难以克制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被幽灵看上的歌女的确是年少时在歌唱上有些天分,但后来随着年龄长大,就平平无奇了起来,只是声音好听,歌唱技巧则是非常一般。 如果不是幽灵看上了那个歌女,又是亲自给歌女提供可以神迹一样提高歌唱水平的技巧,又是为了歌女不惜伤人甚至害人,把阻挡歌女当女主角的一切给粗暴地扫除,歌女不会几个月内就快速登上巴黎最受瞩目的女歌唱家之位。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就代表这个畸形人不是会任由付出白白流失的人,他睚眦必报,付出了那么多,就一定要收够他想要的回报的。 因此,她要谨慎对待这个畸形人的温柔。 毕竟一个人拥有温柔与细心不代表这个人真的美好,外在的温柔也可以是有经验的人的伪装。 这个畸形人年纪正好比她大那么多,很难说他没有有意识地在她面前伪装。 她的想法越来越多,身体也渐渐紧绷,在她身体绷得最紧的时候,那个幽灵又靠近她了。 她光是听到他的动静,身心就慌得厉害,可是又不敢有所反应,免得自己反应过大后,除了显得自己神经质外,还容易触怒对方,导致真的给自己带来灾祸。 定定地感受到那个男人的靠近,又身体发麻地感受到那个男人在触碰她。 幸好那个男人爱意不够,有在老老实实地帮她的腰部消肿。 可是现在老老实实,以后呢? 她那肿胀得即使不动也隐隐作痛的腰,在冰冰冷冷的各种处理下,正在渐渐地治愈,可是她却如坠冰窖,再也感受不到被医治的美好。 她不想将来被他看上,求求了,她将来不想被不爱的人看上。 在那漫长的治疗时间里,安莎一直胡思乱想,心情郁郁。 处理好伤口后,她没办法再直视幽灵的脸,眼神躲躲藏藏,特别希望自己的自卑与自贱的气质能够磨平外表的全部好看的地方,让传说里眼高于顶的幽灵完全瞧不上她。 可是她那疯狂转动的思绪给了她更绝望的想法。 她忽然想到,那个歌女可是在不起眼的时候就被幽灵给看上了的,歌女身上所谓的至美与至纯,都是女歌唱家随后饰演女主角时饰演得格外到位时才完全展现出来,最后真正地深入巴黎上层人士们的心。 所以,她再怎么气质平平,好似……都有一定的可能被这品味可能比较独特的畸形人给看上。 安莎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的推理能力弄得更加心慌意乱。 她其实也不是情绪能够自动稳定的人,她只是怕事能忍,很多情绪能够稳定下来是因为她在强烈地反复对自己暗示。 她真的很想冷静,可是也真的怕了再度堕入出卖身体的地狱,特别是怕从这个见不得天光的阴暗地下室再度堕入,那将意味着坠入的很可能是更深更黑的地狱。 她更是无法接受。 她已经付出得够多的了。 她不该被如此对待。 …… 幽灵很明显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同寻常,有点无措地问道:“怎么了?刚刚下手太重,弄疼你了吗?” 安莎快速摇头,生怕摇慢了会被吃一样。也不说话,很明显是有事。 幽灵顿了顿,眯了眯眼睛,声音冷峻起来:“有什么直说,不要让我浪费时间去探究。” “真的没有。”安莎依旧极力否认。 幽灵沉沉地呼吸了一下,回忆了下刚刚在与安莎触碰时一切细微的地方。 对了,知道他那么长时间需要帮她后,她就不对劲。 触碰她时,她身体上似乎起了鸡皮疙瘩。 幽灵忽地用逼迫的视线扫在安莎身上:“你讨厌我的触碰?” 他是真的很敏锐!像野兽一样的直觉和洞察力。 “没有……”安莎在幽灵越来越强烈的视线中,越来越渺小,怕幽灵生气的恐惧感压过了缥缈的对未来猜想的抵触,她也不好说的全是假话,免得幽灵不信,更不好说的全是真话,免得幽灵怒而杀她,她只好又羞耻又惭愧地说,“你和我毕竟是异性,我、我被你碰了那么久……” 她机智的灵光一闪再次救了他,她说得满脸通红,幽灵也听得浑身不自在,幽灵那像针尖一样锐利的目光忽地消散,好像野兽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变成了空有庞大体积的某种食草动物。 安莎一见好就收敛着立刻转移话题,从沙发上坐起身后,假意格外关切地说道:“主人,您不用理我这种仆人的感受的。您忙活了那么久,真的该吃东西了,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去给您热热食物吧。” 可是幽灵很难从那刚刚不自在的话中出来,如同木头一样,愣愣地没有再说话,目光也飘忽得厉害,只是侧了侧身体,用肢体语言代表允许安莎去做。 安莎尴尬地含笑行了个礼,快速去推走了餐车。 一离开客厅,就咬牙切齿地风风火火地走动了起来。 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虽然刚才她优秀地躲过一劫,虽然她成功地转危为安,但是! 刚刚那种更暧昧的气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啊!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那种情况下,只能这样了…… 安莎欲哭无泪,可又悲苦不堪。 她的心思都在懊悔上,所以只是热个菜而已,可是她却失手了,摔了一个白腻的上好瓷碟,一个样式巧妙的茶杯盖还有一个盛汤的精致小碗。 她自从过了11岁,可从来没有再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这些被摔破的东西还都来自于一套餐具,那么完整精美的一整套餐具,她打碎了几个,说不定一整套都要赔了的。 可她拿什么赔? 可……她若是和幽灵求情,幽灵同意了就相当于给了她恩惠,那幽灵以后要拿报答的时候…… 安莎猛地晃动头,捂住了她那瘦小到如同可以随意拧断的脑袋,崩溃了好几秒,最终狠狠咬了下嘴唇: 她下定决心要赔!砸锅卖铁也要赔! 不然以后说不定就要赔身了! 钱和身体贞操孰轻孰重,她眼界再低也是一清二楚的。 安莎快速热好了菜,刚刚打碎了什么又去拿另外一套餐具的对应的补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挪动沉甸甸的身体,凝重地推着餐车再去幽灵那。 这一次的幽灵没有在客厅了,在卧室里。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依旧是一张明显不打算聚集客人说话的高高的桌子。明显他是用高桌子吃饭,而不是用避免挡住周围人的低矮桌子会客。 安莎正要鼓起勇气说自己打碎东西的事情,却忽然瞥见幽灵的上半身装扮与刚刚很不一致。 幽灵这次没有戴上斗篷的帽子了,他脱了斗篷,露出更显倒三角型身材的黑色衬衫,那经过安莎打理过的棕色长发虽然还茂盛得有些厉害,但精致度明显提升了不是一两个档次,还有……还有幽灵脸上的面具…… 他依旧带着面具,可是是个没有下巴的面具,他露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嘴巴和下巴。 他的下巴很是瘦削,可能因为经常要戴面具,胡子剃得很干净;嘴巴比较薄也比较长,看着很是刻薄,可他还偏偏爱紧抿着下嘴唇的动作,更是加剧的那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他的面色还是蜡黄的,如同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只是幸好可能面部骨量足够,脸部脂肪又能保持得一直不多,所以脸部的皮比起手部的,顺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仿佛二者是相距一个年龄段的两个人身上的皮肤。 面具的设计有点奇怪,下缘压得很低,压在了他的上唇线上,把他的鼻子和嘴唇中间的那段皮肤完全盖着了,好像在谨慎地遮掩着什么,又在那薄得几乎没有的嘴唇上留下浓重的阴影。 安莎想要说的话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看着幽灵那看似正常很多、但又隐隐不对劲的新装扮。 第11章 第11章 好像也说不上是幽灵的新装扮,更像是野兽按耐不住了,终于从那层层叠叠遮挡的林叶中露出了一点真正的样貌。 安莎屏住了呼吸,将餐车上那喷发香气与蒸汽的食物快速在幽灵的面前摆好。 摆放期间她垂着眉眼,看起来乖巧又无辜。对比刚刚她在客厅面对幽灵时,为难地说出“被你碰了那么久”后那满脸通红的样子,完全是两个变化。 让幽灵感觉,好像刚刚发生过的一切暧昧都是错觉,所以安莎才可以如此自在。 幽灵不再压抑地抿着唇,张了张唇部,正要说话,发现安莎摆好食物后有抬眼看他的痕迹,又紧张地咬了咬牙,紧紧闭上了嘴巴。 安莎虽然觉得幽灵有些不对劲,但是现在的确是坦白她打碎东西的最好时候,因为待会幽灵吃饭,肯定不会再要看见她的。 安莎想了想自己的贫穷,想了想要赔东西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感觉来了,鼻子酸了,眼圈也湿润了,她专注地红着眼睛看着幽灵,本意是表示更好地表示自己的可怜与歉意,但那样子又莫名像少女在红着眼睛盯着心上人的模样,幽灵那被高高的桌子隐藏住的双手,忍不住紧张地抓皱了大腿上的衣物。 “主人,我要和您坦白一件事。”安莎难受地说道。 幽灵幽幽地看着安莎,没有言语。 安莎伸出那细长又白腻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指了指那与其他餐具不一样的瓷碟、茶杯盖和小碗,然后迅速低下头,快速坦白:“我打碎了这套餐具里的这三样东西,只好拿另外一套的餐具来补。请您责罚,也请您具体告知我多少钱才能赔够。” 幽灵:“……” 幽灵难以言喻此刻心情,收回放在安莎身上的视线后,他看着桌面上明显精心准备的食物,淡淡说道:“不用了,诚实是你的美德,你也不是故意的。” 安莎不想接受幽灵的慷慨大方,避免以后被讨债,于是抬起头诚心诚意地说道:“您告诉我吧,我过意不去。” 幽灵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很难得的稀品,有钱也买不了,要是拿去拍卖,我也不知道可以价格飙升到多高,你确定你要赔吗?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你不用着急地补给我,以后工作做好点就行了。”语气却是越说越温柔和善。 安莎听得羞愧又不安,唇色苍白,想要拒绝,但只能默默接受幽灵的不计较。 幽灵说得对,她没钱还,不如接受。 “谢谢您的慷慨。”她干涩地说道。 这慷慨也让她更明白了她和这个畸形人的距离有多远,差距有多大。 不管这个畸形人曾经有过多惨的经历,不管这个畸形人现在只能如老鼠一样蜷缩在地下室,但这个畸形人就是比她强大多了,他不但在音乐上天赋极高,在打理自己财富的能力上也高得惊人。 安莎压下心头的对幽灵的嫉妒,说道:“那我先告退了……” “等一下……”幽灵首次在安莎面前拿起了刀叉,动作优雅,“安莎小姐,以后我用餐的时候,您在旁边陪我吧。” 安莎惊讶地望向了幽灵,幽灵却不看她,而是在她的目光中自在又熟练地用起了餐。 幽灵显然是饿坏了,第一口肉吃了还没咽下,第二口就已经到了嘴巴,他快速地解决了把那比如牛头三分之二大的牛排,毫不停顿。 安莎怀疑他根本没有认真咀嚼,而是像动物一样粗糙地吞咽,所以才会吃得那么快,他只是手部动作优雅精致得如同礼仪良好的贵族而已,吞咽的时候不是。 吃完肉,他又一口气喝完那安莎倒得满满的红酒,才看向安莎说道:“你饿吗?” “不饿。”安莎没有吃多少东西,但真的完全不饿,因为看都看饱了。 他的视线滑动到安莎的腹部,安莎不自在地缩了缩肚子,他才缓缓又移动目光到安莎的脸上,说道:“下次你多做点食物,以后你和我一起吃。” “嗯?”安莎难以理解,不自觉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太孤单了,”与曾经温柔却骨子里傲慢的样子不同,他现在毫不掩饰自己的孤独,“我想有人陪着用餐。” 安莎不想陪:“我吃相不好……”说完尽好当仆人的本分,主动地给幽灵又倒满了一杯酒。幽灵的酒量很好,不怕喝多了醉倒。 “没关系,”幽灵缓缓一笑,露出他身上难得表示健康的洁白平整的牙齿,“我可以教你。我以前也吃相不好,我有经验,会教你教得很快。” 安莎再无拒绝的理由,再拒绝就是表示排斥了,只好闷头答应。 幽灵笑了笑,继续快速地吃东西,这次他把安莎准备的所有东西都细致地吃光了,不留一点面包屑和汤汁,最后才拿起安莎倒的红酒,晃动了几下后,几大口吞咽完毕。 “你瞧,我吃相也不好。”幽灵笑道,“所以,你真的无须介意,和我吃东西,放松就好,实在尴尬的话,我再教你。” 安莎拘谨地回以一个笑脸,不再说话,闷头收拾桌子。 她拖着餐车回到厨房,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拿起打扫的用具,准备去客厅打扫。 以往的时候,安莎打扫都是很随意的,都是看到幽灵的房门开着,就进去速战速决。这次安莎进入客厅后,看到幽灵的房门还在开着,踟蹰了下,还是进去准备打扫。 进去的时候,幽灵还是没有穿斗篷,但是他的面具换回原来的样子,又完全遮挡住了他全部的样貌。 看来他还是很介意自己的相貌,哪怕已经被安莎看见了,却还是要遮遮掩掩。 他正在拿着一个精美细长的玻璃瓶给房间喷着细雾,见到安莎进来,他解释道:“这是香水,房间里食物的味道太大了,我不舒服。” 安莎的鼻子细微地动了动,闻出了那是很熟悉的幽灵房间的味道,带着泥土和森林的气息,这是一个正常到让人以为是真的幽灵房间的味道,安莎万万没有想到是香水喷出来的。 以往幽灵一直关着房门用餐,安莎估计幽灵是喷完才开门放餐车,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幽灵有在用。 “我喜欢自然平常的味道,你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幽灵收起了香水瓶子,忽然问起了安莎。 安莎当然不可能理解花钱喷香水还喷那么平常的味道,只能根据幽灵的喜好赞美了下:“这个味道很舒服。” 说完她行了礼,开始准备打扫。 “安莎小姐在我这边工作,一定很无聊吧,这里没有什么人说话,也没有什么娱乐……”幽灵坐在巨大的管风琴面前,随意弹奏了几下那古老的音色,百无聊赖地继续和安莎搭话。 安莎能够理解幽灵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不怕他样貌的人,所以才忽然变得如此多话,但是她也真的无意加深和幽灵的联系,所以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没有的,我本来也是个无聊的人,不喜欢出门,喜欢发呆,我一个人呆着不会无聊。” 对比沉重的工作,休息时间她可以睡觉,发呆,构想以后如何赚钱改变生活,她还买了个棋盘自己下棋玩,她不无聊好吗,她甚至想要这样的时间多一点。 当然,要是有书看就更好了。 她想到这个,主动问道:“我唯一的难受是不难看书。主人,请问客厅里书柜上的书我可以看吗?” 上帝保佑她可以顺利借到书,她可以以安静看书为借口,更多地填满自己的业余生活,免得这畸形人老想和她搭话。 她是怀着躲避幽灵的目的才问,但她万万没想到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幽灵眯了眯眼:“原来你会认字,我不大喜欢看书,更喜欢听别人读出来,要不你打扫完后,固定时间过来给我念书吧。这样,你我都有喜欢的事情做,互相满足。” 好一个“互相满足”,听上去真的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提议。 安莎额角上的青筋抖动了下。 第12章 第12章 安莎不想加深和幽灵的联系,但目前的局势,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的双手的手指互相搅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算了,幽灵给她书看,她回报以声音,既是幽灵说的“互相满足”,又是她所要的“互不亏欠”。 这笔买卖的确棒极了。 不过她不想光读书,既然要读,她想趁机有所提升。 她那个声音……她那个声音,必须要有所提升,不然会一直成为她的障碍。 她捂住了自己那从父亲死后再也无法大声说过话的喉咙,回想到自己怕别人发现自己在做那些事的躲藏人生,那一幕幕的回忆沉甸甸的,像是可怕的漩涡一样,一旦接触,眼圈就开始通红起来。 幽灵本来听到她答应,嘴唇还是勾着的,猛地看到她这样,嘴唇拉了下来,眼中隐隐有暗潮在涌动,他低沉地问:“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这也不是过分的要求,怎么那么委屈?” 他越说越不服气,就算安莎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应该有的黑脸。 “没有,”安莎哽咽道,本就微弱的声音更加渺小,还沙哑得厉害,语气隐隐在透露着她的自卑与自厌,“只是我可能会念得不好,除了很多法文我看不懂外,我没有念书的经验,我……我也没办法很好地说话……” “怎么没办法了?”幽灵虽然还是觉得安莎在找借口,但是望着安莎这样弱小得如同随时可以碰掉的花蕊的模样,口气还是放轻了许多。 安莎轻笑了一下,眼神望向了旁边虚空的一点,她摸着沙哑的喉咙,也仿佛摸到了自己无助的人生:“一开始是因为父亲过世,把嗓子哭坏了,后来是环境不允许我再任性大声。比如你也知道的,”她努力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是做那行的吗?我放不开,大声不了,这是在背着上帝做耻辱的事情,做这种事情,怎么能好意思大声肆意地活着呢?我们也怕被人发现,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需要压抑起来做……” 再满不在乎,最后她的眼眶还是盛不下泪水了,一颗比豆子还大的泪珠滑落在那荧白的脸庞,留下晶莹的泪痕,如同露水在奇异的白色叶子上滑落,清新动人又可怜。 幽灵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泪水的滑动,看完再注视那双盈盈流动着压抑痛苦的眼眸时,他也感觉到了喉头的发麻,他清楚自己的发声情况,知道那是声音准备要沙哑的预示,他沉默了起来。 老实说,虽然他出身也不好,出生在一个小镇里,父亲只是个渺小的土木匠,但是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所以当知道安莎做过那事的时候,虽然他不会多在乎安莎的过往,但总会少量的看轻几分。 这种看轻,可以当慢慢相处之后,知道安莎是个正直美好的人后抵消掉,但终究,这个过往还是一个需要他有意识地去避免触及的东西。 可是当他望着安莎无神的双眼,望着安莎坦白地说着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她看似无所谓,但是她又让这些事情扎在她的躯体里,变成她说话的障碍…… 他能够理解的,他有共鸣。 伤害在你的身体里挖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最终变成你交流的障碍,而这些障碍你一辈子无法摆脱,不管怎么努力地努力改变,都会成为你变得再次渺小的理由。 那种渺小是你最觉得熟悉的事物,也是你觉得自己最应该的结局,更是你最恐惧的未来。 “我可以教你,”他放轻了声音,不由自主地说道,说完,还反常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觉得不够妥当,又重新说了一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一般会慎重地选择要不要说话,但一出口肯定从不后悔,可是现在他会反复回忆自己说过的话,想把自己的话像用橡皮一样擦掉,换上完美的。 他开始想要在安莎面前变成完美的人,尽管他一直很注意让自己变得完美,但是现在动力来自面前的安莎。 当然,他也不是喜欢安莎,是怕弄伤这个可怜的人而已。 他很清楚,安莎不是他想要很久的女人的类型,他更明白,自己应该不会喜欢上安莎的。他现在生出的心动,应该只是对安莎过往的怜惜,对安莎美好品质的欣赏,以及对异性的向往而已。 是的,怕弄伤这个可怜的人。 他几乎没有可怜过一个人,起码在他现有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可怜过一个人,现在意外地开始可怜起这个人,当然会对她更加特别。 他专注地看着安莎,他认为自己不会喜欢上安莎,所以那专注全来源于怜惜,他自己没有感觉到,他那份专注过于沉甸甸,黑压压地如同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天空,让人看了心惊。 不过他近期很难发现了,因为这个同样黑压压的地下室里,最缺的东西就是可以看透自己的镜子。 他深沉地痴缠地看着安莎,声音轻柔如暖风:“你放心,打开声音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歌唱时候的技巧你也能感受得到,我可以让你完全摆脱掉那些阴影,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焕然一新的你,让所有人看到最美好的你。以后,没有人能够再让你用那种低微的声音说话。” 安莎怔然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渐渐退去,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可她还是怔然地看着他,像块木头一样,没有看出幽灵的不对劲。 因为她有点沉浸在幽灵用那格外有感染力的充满磁性的语言里,她更加沉溺在幽灵说的那个未来里。 她知道幽灵可以做到的,他捧起了一个不起眼的本来在边角舞动的歌女,让那个歌女成为了巴黎最耀眼的新星,现在只是改变她的声音的音量而已,当然可以更轻松。 只是…… 她可以去真的让他帮她吗? 好像是可以的,毕竟只是一个这样对他来说很是微小的帮助,毕竟她努力也是为了让他听书听得更好。 可是眼中忽然划过很多她想象中的关于那个歌女的不安的画面,让她踟蹰踟蹰再踟蹰。 难道……要放弃吗? 不,她不想放弃。她已经权衡过了,应该不会代价很大的。她不能一辈子都那样,人怎么可以那么卑微的活着呢?她已经重活一次了,她不要低微,她要站得很高,高到再也不能跌倒到尘埃里。 站在要不要放弃的角度去想,她坚定了要答应幽灵的想法。 “好。”她高兴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幽灵,像是看到了天使的光芒,“谢谢您,您是我见过最美好、最慷慨的人。”她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光是接受别人的恩惠,于是认真承诺道,“我会努力成长起来,让您能够舒舒服服地听我念书。” 幽灵幽幽地看着安莎,嘴角越勾越高。 安莎啊,是一个格外依赖他的人,一个因为他而振作着打开人生希望的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帮助这样弱小的人,真是让人满足呢。 头次体会到因为帮助自己心生怜惜的人而得到的快感,幽灵兴奋得身体有些发麻。 第13章 第13章 兴奋起来的幽灵,在让安莎变成更好的样子这件事情上,做得比安莎这个当事人还要投入。 他精神极其好地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那么快的吗? 安莎此时手上还拿着打扫的用具,为难地说道:“可我还没有打扫完毕……” 幽灵孩子气地笑了几下,兴致高涨地说:“不用打扫,房子很干净,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再打扫,你过来,快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们现在就开始……” 他好像一个贫穷的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新奇玩具,他满心满眼都是势在必得,满腔都是斗志的火焰。 现在室内的灯光有被安莎打开,室内没有足够阴暗,他眼中的红光没有多少,可是现在他眼中的热情比那黑暗中唯一的红光还要刺眼。 安莎被他感染到,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她把打扫用具快速地放到了一边,可是放完又踟蹰了起来。 她被关心得有点不自在。 除了她的家人,可再没有人为她的前程这样热情地谋划过了。 她像个在茫茫大海上坐在不知驶向何方的小舟上的人,只是祈求大轮船的掌舵者为她做一下指引,没想到只用说一句话,那掌舵的人比她还着急,迫不及待地就要推着她去往美好的彼岸了。 她的脸部挂上了两抹苹果颜色一样清新的嫣红,眼神躲躲闪闪,却又目光炙热地走近了幽灵。坐到幽灵旁边后,她拘谨的双手无处安放,神态腼腆得动人。 幽灵望着她那副小动物一样纯真又怕人的样子,再喜怒无常的脾气也变得柔软极了,心中的怜爱也越生越多。 “你开口说‘啊’,我听听你最高的声音是多高。”幽灵温柔似水地说道,像极了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 安莎被这语气里面的关怀打动了,一股酸意涌上鼻尖,被触动的她极力想要在幽灵面前表现,她张开了口,她尽力发动了自己的嗓门,可是出口的声音却是那样颤颤巍巍的,难听到像一个不用心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不但不如人意,安莎还觉得丢人现眼极了。 她迅速紧张了起来,难为情到恨不得钻到地底,她的眼眶委屈地红起来。 可是她不想认输,她努力放空大脑,竭力又喊了一下,可是越是着急,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失声。 她垂下了头,一个本来满是活力的年轻花朵就这样迅速枯萎了。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努力就能得到,很多障碍不是你想要跨越就可以跨越。 无数次的打击,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无力,最终才会造就一个失败的人。 而她就是那个失败的人。 沉甸甸的酸涩压在她的胸口,让她不但再无斗志,还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不敢再看身边的幽灵了,她自责又后悔,后悔自己露出了最狼狈的状态,又怕极了那么优秀的幽灵对她失望。 根据幽灵和那个歌女的传说,幽灵是喜欢美好纯洁的人,而那个歌女最后变得那么优秀,说明歌女也是一个只要有好老师就能带得动的潜在优秀学生,哪像她呢。 她真的好怕幽灵对她失望,那么她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可是幽灵对她好温柔,他打断了她的自责,轻声细语地说道:“别紧张,没事的。你深呼吸一下,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她看着地面上自己那模糊的黑暗影子,努力不让眼泪落在冰冷的地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放松身体,跟随着幽灵给的节奏保持住呼吸的深度。 她的身体因为那剧烈的深度呼吸而有节奏的动了起来,她闭眼又睁眼,最后那神情变得空洞的小脸抬了起来,面向了幽灵,面向的时候,她还神经质地保持着深呼吸。 幽灵的耐心其实并不多,他在安莎那不知道要多长久的需要人陪伴的消沉中,已经有点不想再继续了,可是当看到那随时可以摇摇欲坠的单薄身体面向了他,看到安莎脸上惊人的空洞神色,他忽然有爆发了无限的耐性。 他掏出了身上的手帕,一边继续指引着安莎深呼吸,一边捧着安莎的小脸,细致地帮她擦去那冰冷的脸上的泪水。 他用那粗糙的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极其细腻,他忍不住动了动,让那指尖在安莎的下巴上蹭了蹭,他望着那被他的指尖蹭变色的一小块肌肤,眼眸幽暗了些,身体忍不住有些前倾,可是当他一不小心又瞄到安莎的整张脸,看到安莎无知无觉地看着他,信赖又平静。 他忽地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可怜的女人。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能这样占人家的便宜,像个乘人之危的伪君子。 他慌乱地擦干净那脸上的泪渍,就再也不敢上手了,只是那放下的手还在动着,那那触碰过安莎的几根手指在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留恋着那仿佛还存在的触感。 “你放松,试着唱一下你最拿手的一两句歌曲。”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安莎已经平静了许多,不用再那么剧烈的深呼吸了,听到他说的话,歪了歪头。 幽灵很快心有灵犀地读懂了她未尽的言语,飞快说道:“不会唱的话,跟着我来——” 他哼唱了一段空灵的调子,声音悠扬又清澈。 唱完他紧紧地盯着安莎,安莎乖巧地重复起他的调子。 那重复的唱出来的旋律没有错,可是音调低微,毫无起色。 幽灵恍惚间,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是面对一个需要用技巧帮助提高声音好听程度的人,而是面对一个残疾人,这个残疾人看似一切正常,可是已经完全失去了高声欢笑的能力。 幽灵也哑巴了。 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就是面前的这个残疾人,即使将来面对被折磨致死的命运,也不能高声惨叫着呼救的。 他沉默了好久,最终首次抬起手,摸了摸安莎的头。 安莎的头发很软也很多,触摸起来像是碰高等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他从来没有那么细致地触碰过一个人的头顶,可是他心中毫无感叹,只有对安莎的叹息。 “安莎,我们可以慢慢来,别担心……” 他们一起努力了好久,从早上努力到晚上,不是安莎不肯放弃,是他不愿意放弃。 他知道,他对于天分不好的人其实很没有耐心,很可能今天不继续,以后也生不出什么浪费时间的兴致了。所以他温柔又强硬地要求安莎除了吃饭时间,都陪着他继续。 不过最终满心期待还是败给了失望。 等安莎回去后,他躺在卧室的棺材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最终他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压抑的地窖,去到那有十七层之高的地上剧院透透气。 可是当他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动的时候,他听到了地下室某处有着细微的动静。 他眯了眯眼,走向了那动静发生的地方,隐蔽地查看。 然后他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了深夜在打扫的安莎。 安莎把白天没有做完的打扫工作统统做完,可能因为要避免打扰到他,她做得无比慢而轻,做得非常费力;她还不开灯去做,全靠摸索,这也加大了她的负担。 幽灵沉默地偷窥着安莎平静地做完所有事情,等到安莎终于关上房门睡觉,他才从黑暗中走出来,用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莎的房门。 他的眼前还是安莎沉默地工作的模样,只是恍惚地回忆着回忆着,他仿佛看到了安莎的身影与曾经弱小的他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可以戴面具,他也是低微地在恐惧又伤心的父母的视线里活着,最终在快要窒息之时,他离家出走了。 他们都是胆小地在人前渴望着改变,又无用地没办法完成蜕变,最后选择在人后默默继续努力。 纵然安莎让他失望,可是他却是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地尊重了安莎。 第14章 第14章 安莎晚上忙到很晚才睡,第二天还没睁开眼睛,就嘴巴溢出呻.吟。 没办法,她昨晚怕打扰到那敏感的幽灵,晚上只敢用毛巾趴在地上擦地。一开始擦还好,后面差点没闪了她这腰。 挣扎完毕,她准备睁开眼睛,但可能她昨天哭太久了,今天早上就睁不开了。 她也不顾会不会把一张人人羡慕的年轻小脸给揉皱,大力地揉搓了几下眼睛,又顺带狠狠揉了一把脸,皮肤逐渐清醒的同时还舒舒服服的舒展开,她愉悦地睁开了双眼,却在下一秒瞳孔一缩,吓得把被子拉上完全遮挡了她的脸。 上帝啊,她那黑暗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两点红光,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的窥探…… 等等,两点红光。 她睁着大大的如同小鹿双眸一样的眼睛,缓慢地拉下被子露出眼睛去看,在她动作的时候,那红光移动了下,伴随着移动,还有一句抱歉的声音: “你醒了啊,抱歉,吓到你了。” 声音是熟悉的动人磁性。 “主人?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安莎惊悚过后,迷茫着低低切切地问道。 幽灵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怔然地说道:“原来别人醒过来是这个样子……” 安莎眯了眯眼,有些无语。 难道这个幽灵是因为她不怕他,所以特地放心地跑过来观察人类起床是什么样子吗,怎么会那么无聊啊…… 不过虽然这样想,但是安莎还是纵容了他去看,没有多说什么了。 她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地起了身,下床行了个礼后,她打开了灯,随意用手梳了下头发,又揪了揪自己的平刘海,把发型弄得柔顺听话后,她小步跑到高大的幽灵跟前,睁着早起后更为水润清澈的双眸,期待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昨天的痛苦与纠结,随着一觉睡去,她已经抛到了身后。 她是脆弱,但也没那么脆弱,她知道唯有努力肯干才能得到人的肯定,所以不管成功与否,一切尽力就是了。 所以她现在不想其他,只想面前的幽灵。 虽然非常不适应幽灵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到她的房中,但是做仆人的,哪有什么隐私呢,她就纠结了几秒,想到幽灵对她还是很尊重的,就继续正常地对待这个主人。 她是挺正常的,但哪知道随着她的逼近,幽灵突然猛地后退,侧过头快速说道:“你穿好衣服再靠近我。” 她迟钝地愣了愣,然后听话地转身回去准备换衣服。 幽灵听到那窸窸窣窣的直接换衣服的动静,目光游移,脸也不自在地慢慢烫了起来,他失神了半晌,忽然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怎么直接就换了呢?我还在你房间里呢?” 安莎微微叹了口气,换衣服的动作不停顿,无奈道:“我刚来的时候,我不是在您面前换过衣服了吗?您刚刚又让我换,所以我只能立刻换。” 安莎是很在乎贞操没错,但目的只是想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做最隐私的事而已,并不是说为了贞操会要死要活的。 虽然这幽灵也不是她爱的人,但经历过刚入这地下室时候的全脱,在他面前换衣服真的不是什么事了。安莎看得很开了。 幽灵那藏在面具下的脸还是面红耳赤,他有心再说教,可是也不懂说什么好,最后等到安莎把衣服都换完了,他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冷硬的话:“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换衣服。” 背对着他的安莎勾了勾嘴角,因为她更放心了。 幽灵这种态度,很明显说明了他虽然会为女色晃眼,但是他是个很克制的人,不会乱来,更说明了他目前对安莎是真的没有想法。 安莎换好了衣服,又到幽灵面前等待指示。 可是幽灵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完全是很随意地就顺从心意过来的。 昨天他在安莎门口出身了许久,回到棺材里后虽然没有再辗转反侧了,但是却想着安莎一晚上都没睡好。 随意看到时间已经是凌晨后,他忽然想过来看看安莎是否起床而已。 于是拿了钥匙,悄无声息地开了安莎的房门看安莎。 望着安莎明亮的双眼,他不想说自己过于随意才来找安莎的,他郑重地开口:“你今天早点准备食物,待会我们一起吃完后,你随我一起去看剧。” “看剧?”安莎诧异。 “嗯,地面上的剧院有属于我的一个包厢,你要想念书念得好,就多听听人家怎么演戏。虽然演戏和念书是两码事,但感受一下戏剧的情感和演员对台词的处理,总是没错的。”幽灵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安莎一眼,又移开视线,才又说道,“昨天没成功也正常,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提升是那么简单的话,这个世界上早就人人是吟唱诗人了,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轻松,跟着我一起慢慢积累……” 安莎一听他说起昨天的事情,那眼神就发直,嘴唇也紧张地抿了起来,等幽灵一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连忙点头,像最虔诚的学徒一样,满眼都是可以引导她的老师。 幽灵见到比昨天还乖巧听话的她,觉得嗓门有点痒痒的,忍不住干咳了几下。 面具里咳嗽总是怪怪的,安莎推己及人,关切地说道:“主人,以后您在地窖里可以不用管我的,面具可以摘下来,您舒服最重要……” 她不再像从前一样,极力抗拒看到幽灵,而变得完全不在乎面具后的他可不可怕了,她只想他舒服一点。 她在关心他,幽灵却听得瞳孔明显一缩。 安莎无比关注他,自然发现了幽灵的异动,她大概猜出这畸形人无法外露自己的畸形,于是她的声音也越变越小,但她还是执着地把自己真正的感受表达了出来,好让这个人的身体舒服一点。 人怎么能够一整天都戴面具呢,肯定不舒服的啊。 她说:“不论您是什么样子,您在我心中都是……” “闭嘴。”他忽然无比冷漠地命令,那冰冷的视线仿佛如实质一样重重地刺在安莎的身上,不留情面。 她那么关心他,他却不肯收。 高高俯视安莎的他,让安莎有了种错觉,好像她是他眼中一个卑微的蝼蚁,而她所谓的关切,完全是她的自作多情;她认为的他会尊重人的判断,其实是安莎的一厢情愿。 真正的他,一如既往地如同安莎第一眼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个神秘的反复无常的以绅士自居的鬼魂而已。 他带着可怖的骷髅面具,整个身躯此刻完全与这面具一起完美融合起来,他用沾满毒液的语气嘲讽地不留情面地说道:“你真是大胆,我怎么用,关你什么事情?不要试图说我的面具,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后悔……” 但是当他的双眸和安莎对视过久,看到安莎眼眸中缓缓流动的痛苦,还有看到安莎那黑色眼珠倒影着的他的朦胧面庞时,他猛地把近在咫尺的安莎推开,然后大步离开。 他的动作虽然有力,但没有让安莎推倒,不过随着他的离开,安莎还是黯然地落在的地面上,如同一根羽毛微不足道地落在臭水沟里,所有的美好都变得污浊不堪。 本来挺好的,为什么她总会把事情搞砸呢? 安莎根本坚强,在一件错误的事情又发生后,控制不住地陷入自厌情绪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幽灵又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回到安莎的房间,安莎看到他的黑色斗篷的下摆,才无声地抬头看着高高的他。 他换了一张面具,还是骷髅头,但是那个骷髅头遮蔽性更强,因为骷髅头的双眼的洞口被黑色布料封住了,让人很难看清那黑色布料后的双眸。 安莎没想到,她让他更封闭住了自己。 她颤抖地起身,嗫嚅着想说话。 再次过来的幽灵却先一步懊悔着和她道歉:“抱歉,刚刚控制不住。可是你以后别说这种话题了,你应该能理解的,我不想伤害你……” “我也没有想伤害您的意思,我想要您轻松一点,我……我……”她更加懊悔地沉痛说道,“求您别对我这样冷漠……我难受……” 已经接受过对方的温柔的话,她真的很难再接受对方的冷漠与伤害了。 她深深地知道,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人,是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放出沾满毒液的语言的,就如同她的母亲。 她知道的,她习惯了,她只是徒劳地悲叹而已。 当然,她也知道如何与这种人相处。 对这种人歇斯底里大多是没有用的,只会气坏自己的身体,趁机要求倒还有点用处。 不过如何提出要求,这里面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安莎想着两个人过于大的地位差距,又想到目前来说幽灵也帮助她很多,于是她选择了最温和也最包容的一个操作。 她露出了自己迷茫又脆弱的眼神,这个眼神连她母亲都能打动,更何况这个幽灵。 当然,她也不指望自己的祈求会得到所有,只要稍微地改善生活条件就好。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幽灵俯下身来,与她平视了,幽灵还摸了摸她的头,开口对她承诺:“好。” 他的声音磁性得迷人极了。 安莎微微地笑了笑。 她微有触动,不过她没有被忽然的惊喜冲昏头脑,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的肉,在疼痛中清楚地告诉自己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相: 虽然幽灵此刻诚心诚意地答应了,但大概幽灵很难真的做到。 她一定要不贪心,也要有耐心,慢慢地去让这个幽灵真的做到。 她受够被粗糙对待的人生了,重来一世,即使是这个随时存在杀人危险的幽灵,她也会尽力让他对她柔顺。 第15章 第15章 按照幽灵说的,安莎便开始去准备早餐了,令她感到烦恼的是,幽灵好像打开了窥探欲一样,她刚切好菜,敏感地一转身,又看到幽灵站在远处的门口紧紧地看着她。 幽灵见到她看向他,并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打扮成这个样子,无法让人看到表情和眼神,现在又不说话又不动,完全判断不了他的情绪。 安莎抿了下嘴,虽然并不生气幽灵老这样随心所欲地神出鬼没,但因为看不穿幽灵,忽然莫名不想说什么,只是用水洗了洗手,对幽灵讨好地笑了笑后,拿了张凳子给幽灵坐着。 她回到做饭的地方后,又用水洗了下手,专注地继续快速动作,不过过了一分钟左右,她余光又瞟到门口时,发现幽灵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安莎歪了歪头,加快了做饭的速度。 做好后,餐车第一次放入了两个人的饭量。 安莎第一次和幽灵吃饭,并没有多少感想,只觉得周围格外静谧,完全没有一点帮助食欲的动静。 也不知道那幽灵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吃东西又快又急,还每一次都那么大一口,可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教养极好的样子。 安莎不想自己丢脸,也放轻放慢了吃,格外想要也吃得漂亮的她,心思根本不在吃食上了。 她在机械地吃到八分饱的时候,眼前的餐盘忽然出现一块很漂亮的小肉排。 她抬起头,望到幽灵的手在收回,并很快放好公用夹子,又是精妙地在动作进行的时候没有留下一点动静。 因为之前幽灵因为她说他的脸时发过脾气,安莎在看完幽灵的手后,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幽灵的脸,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 因为是在吃饭时间,幽灵换了个之前吃饭时戴过的露嘴面具。 幽灵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那暴露在空气中的比较狭长的嘴巴因为微笑,变得更加狭长。 安莎偷偷摸摸地把眼神收回,道谢后开始吃幽灵给的食物。 幽灵夹的东西并没有好吃到多少(废话),但安莎尽力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对这份食物的满意。 是的,虽然她踌躇满志要让幽灵在她面前柔顺得尊重人,但是目前的形势她就是得怂起来。 特别是幽灵露出部□□体的时候,她更要怂,免得又莫名刺激到幽灵。 虽然幽灵已经答应不凶她了,但如果答应过后因为某个契机,那喜怒无常的幽灵控制不住违背诺言了,那诺言肯定作废。 就像一个酒鬼说要努力戒酒,是真的诚心诚意悔过要戒,可是如果发誓过后碰到酒又很快抵御不了诱惑,就意味着自己定下的规矩轻易地被自己打破了,那么曾经下定戒酒的决心肯定烟消云散。 安莎谋划得很清楚,她近期得顺着幽灵,不能要幽灵有自己打破诺言的机会,等到幽灵更纵容她了,也更清楚地意识到尊敬人的好处,到时候她才能利用幽灵的诺言来任性地生活。 可能由于她表现得那么乖顺,幽灵特地留公共餐盘的一部分直接推到她面前。 “吃吧。”他简短地说道。 安莎礼貌又乖巧地继续道谢,然后继续缓慢地吃饭,避免吃出声音。 那幽灵早就吃完了,用餐巾擦干净嘴巴后,背部挺得直直地一直在看她。 安莎被看得压力很大,可是更不敢弄出声音,免得显得不礼貌,于是更加食不知味。 幸好,那漫长的一顿食物,终于在安莎极强的意志力里解决掉了。 在安莎露出吃完后空茫的表情时,幽灵幽幽地说道:“你吃相明明挺好看的。都不需要我教……”语气似乎还有些遗憾。 安莎不想被幽灵教如何吃饭,但幽灵又对不能教她有遗憾……她犹豫了几秒,只能进退都有路地巧妙说道:“您过奖了,我是学您尽量吃饭时不发出声音,但我很难做到,只能这样慢吞吞地蹩脚学,让您久等了……” 幽灵听她那么一说,没有再说要教她餐桌礼仪,应该是也没有真的特别热衷地要教她,让安莎松了一口气。 安莎收拾好桌面就去洗碗,等快速洗好回到客厅后,发现幽灵已经换下红斗篷,又换上了深厚沉重的黑斗篷。 一般外出跳舞或者看歌剧,男士、女士都要好好打扮一番。 安莎做好打扮的准备,心里还有些雀跃的小期待,哪知道幽灵没有叫安莎去打扮,而是扔给安莎一套如他一样的黑衣斗篷,还有一个比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小很多的骷髅面具。 “穿上。”他简单地命令,“把你的样子都盖严实了。” 安莎立刻接住换上,很快就把自己如他一样打扮好后,他似乎格外满意他有了个同类,绕着安莎打量了几圈,语气变得格外温柔:“你这样穿挺不错的。” 安莎虽然没有镜子,但也想象不出这身打扮有什么很不错的。 她之前刚到这地下室里也做过类似打扮,一样是黑斗篷和骷髅面罩,那时候那身打扮是去借马戏团的,而在马戏团里,这种打扮只有吓人的反派才会穿搭。 现在穿的布料比之前穿的好,但估计也只是从一个落魄的反派进化成一个富有的反派罢了。 安莎无法和幽灵达成共鸣,只能说了声“谢谢”后,拢了拢斗篷,尽力演了下自己对这身衣服的喜爱。 幽灵左看右看还是很满意,直接定下了安莎以后跟他出门的衣着:“以后你出门都和我一样穿。” “好的。”安莎干脆利落地回答。 算了,也好,省了她还要去从自己有限的衣物去想如何搭配。 安莎不想挑三拣四,只能尽力去发现生活每一件事的优点。 她本本分分、毫无意见,幽灵说每句话都顺顺利利,幽灵便能很快以愉悦的心情带着她去了地面上的剧院。 走去幽灵要去的看剧的地方要绕很久的路,幽灵说不想让地面的人发现,所以不准开灯,也不准乱说话,她只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跟着幽灵就好。 她跟啊跟,好不容易幽灵终于停下,但却是停在隧道里。 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幽灵的动静又小,安莎根本分辨不清幽灵在干什么,又因为幽灵背对着她,她一时见不到代表幽灵的存在的红色眼睛,安莎的心里满是对幽灵的依赖。 “主人……你在哪里?”她等了一分钟听不到幽灵的动静,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无助地小声问道。 “去帮你拿凳子了,我就离开一下,你就开始着急。你真的是胆子过于小了,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怀着什么心思一个人闯了我的地窖。”幽灵猛地在她身旁用无奈的口吻说话,吓了她一跳。 安莎被吓到的样子是无法发出尖叫的,只有面色惊恐。 原来与他之前想的一样,安莎的确即使在遇害时也很难发出高音,是个在声音方面有残疾的人。 幽灵发现这一点与他以前想的一样后,他心中难以抑制地又开始同情安莎了。 他已经尝到了关心同情的人的甜头,放下了椅子后,他顿了顿,轻轻地用他的大手捧着安莎的肩膀,让安莎在黑暗中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准备的椅子上。 “你和我一起坐在这里看,别看视角好像偷偷摸摸的会被人发现,也别担心周围太黑会出事,有我在,你只要安心看剧,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幽灵像极其耐心的长辈一样,细致又可靠地道。 他们的身份因为在陌生地方的黑暗里有了变化,他主动服务起安莎来,仿佛安莎才是他的主人。 他不光搬过来了椅子帮安莎坐下,又往安莎手中塞了个望远镜,手把手指挥安莎的望远镜架在一个隐秘的小洞里。 架好望远镜后,他不知做了什么动作,望远镜里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剧院的世界,而那隐秘的小洞即使被望远镜遮挡了,四周还是会透出微微白光,独属于戏剧的喧哗仿佛也顺着那些白光,落在了这个格外静谧的暗道里。 安莎迫不及待地扭动望远镜,开始去看剧院里的世界。 她发现她能看到她正对面的舞台有工作人员在上面走动,观众席上则有绝大部分观众在偷偷说悄悄话或者搞小动作。 幽灵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忽地说道:“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真人真事在发生,不过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放在观察这些真人真事身上。你要努力的是认真观赏好每一场舞台。” 他又望了望安莎拿着望远镜爱不释手的可怜模样,又补充了一句:“你记得,你要努力,如果你能顺利得让我满意,我可以允诺你,在日后的某个日子,我会让你进入这所巴黎最大的剧院里,成为这剧院观众席里真正的一名观众,甚至我可以让你有机会结识权贵,嫁给权贵,就比如嫁给现在观众里的最高贵的勋爵。” 安莎震惊得瞳孔一缩,迅速脱离了那个望远镜里的精彩世界,转移到了暗道里刚说完话的幽灵身上。 假、假的吧,他能那么神通广大? 虽然传说里,他的确有害死过权贵的嫌疑,但怎么还、还能左右权贵的婚姻呢? 他和权贵难道还有什么联系吗? 第16章 第16章 成为勋爵夫人的世界对于安莎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与梦幻,因此针对幽灵的蛊惑,安莎完全没有丝毫的动心,反而心里都是对幽灵能力的惊叹与怀疑。 她呆呆愣愣地仰头看着高高站着的幽灵的双眼,嗫嚅了半天,最后没有说话,只是看似顺从、实际随意地点了点头。 但她一点头,幽灵却有些小不爽了:“你都不了解那个勋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要同意以嫁给他为目标吗?” 安莎:“……” 喂,如果不点头,那让她怎么说啊。不是他提议的吗?她还能怎么说?而且这种事情就算真的能实现,估计也是一件很遥远的事,第一次听到这种很久才能做成的事情的时候,听到的人随意点下头也很正常吧。 安莎有委屈难言。 偏偏幽灵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还继续冰冷地说话:“我知道很多人一看到有权有势的人就觉得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你跟在我身边,一定要把这种想法给抹去。是要往高处走没错,但这高处,不但是要能够把你的生活条件提升起来,还是要让你的精神境界也提高。” 说到这里,他语气还变得恶意满满了起来:“不少贵族有恶心人的怪癖,如果你背后没有一个能帮你撑腰的背景,你嫁过去就是骨头被吞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你死了可能会有你的家人或者你的孩子为你出头,但是呢,如果因为出头得罪了对方,可能为你出头的人,下场会比死去的你还惨……” 这种事情,不需要幽灵说,安莎也清楚得很, 她上辈子生存得到的最大经验是:不管是什么人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才靠得住。 安莎真不想顶撞幽灵的,但听着幽灵的意思,真的把她当那种女人了。那种女人认为变个阶级就可以永久摆脱地狱,进入不一样的天堂,不能说不好,只能说过于天真。 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阶层,只要在人间,都会有披着皮的恶鬼,而那些恶鬼如果手上财富越多,站得更高,甚至还会更加肆意妄为,毫无忌惮。 “我知道的,”她耐心地等幽灵说完,才平静地说道,“不管在哪里,都有人肆意妄为,都有人无能为力。贵族里面有吃人的魔鬼,所以嫁给贵族不一定是好事。贫苦人家的好人呢,嫁过去也不一定是好事,先不说吃苦不吃苦的问题,有些人过于无能,如果妻子被看上,可能只能泪流满面地送自己的妻子给魔鬼吃。我一般没有什么好运气,所以哪怕路上有人送钱给我,我都觉得是陷阱。感谢您为我着想,为我谋划还指点我,不过我真的对得起跟在您的身边,您不必担忧……” 她说得有理有据,思路清晰,可她说得挺不爽的。 她就算要反驳自己不是幽灵鄙夷的那种人,也完全不能傲气地反驳,只能伏低做小地委婉辩解,还要努力夸奖别人的同时才能说自己好。 安莎真的讨厌这种说话艺术,可是就得如此,于是解释完毕,反而更气了。 更气的安莎努力对着那双血光一样的红眸笑了笑,然后又把脸转了回去,让自己愤怒的双眼都放在望远镜的眼罩上,才终于可以发泄地让眼睛保持瞪视的状态。 幽灵望着安莎的后脑勺,安莎那后脑勺上是扎好浓密长发的一团漆黑,一点可以点缀的饰品都没有,可是幽灵却偏偏看得有点入神。 半晌,幽灵才开口:“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他虽然听不出安莎嘴里的丝毫怨气,但还是下意识地希望自己在安莎心中的形象更为完美,“只是巴黎的险恶多得数也数不清,你还小,我怕你分辨不出来。” 一听清楚这话,安莎的双眸眨巴了几下,不再怒视一切,而那本来努力别下撇的嘴角,不需要她再努力,都可以不下撇了。 她刚刚没听错吧,刚刚不是还在数落她吗,怎么等她说完,幽灵的解释是…… 上帝啊,自从过了16岁后,可没有人再充满担忧地真情实感地说她年纪小了,她总被人说年纪大…… 安莎不必烦恼嘴角想要下撇了,反而要烦恼自己的嘴角上翘得过于明显。 虽然她也觉得不能说超过16岁就是年纪大,但在16岁之后还能够被人当小孩子照顾,这是她亲生父母也不曾给予她的。 “我知道的,”安莎又把头扭开望远镜,一双喜悦的大眼眨巴眨巴地亮晶晶地看着幽灵,生动又漂亮,她语气荣幸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才这样说,我很高兴您能这样关心我……” 幽灵忽地有些口干舌燥了。 其实……也不是关心她…… 但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只是言语的提点与关切,就能收获如此重视的欢喜,这种意外的庞大收获,让他心情迅速变好了起来。 他自己以前阅读名人著作、查阅古人戏剧,其实有些时候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和不被贵族丈夫宠爱的贵族夫人纠缠,现在越来越明白了,救赎可怜的人的确可以带来快感,而且是很强烈的快感。 从安莎那里得到的快感,让他终于满意地变回的平静而温柔的绅士样子,那是他自己希望变成的样子,也是他一直追求变成的样子。他在这个样子里感觉到舒适,只可惜与人交流时,他总是很难维持这个样子,而是丑陋狰狞的魔鬼样。 这样一想,他更对安莎感到满意了。 可能他今年做过最好的事情,就是没有把这只闯入他地窖里的小老鼠杀了,并且更智慧的是,他还把这只小老鼠用利益诱惑圈养在身边为他服务。 他无比温和地缓声说道:“没事,这是你应得的保护。我跟你说的那个勋爵虽然也没有多出彩,但胜在人品不错,家里安稳,没有多少是是非非,你要是真的能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个不错的选……” 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勋爵还行,但一直对视着安莎的眼睛,看到安莎的眼里逐渐萌生一点一点的满意的神色后,他忽地顿住了继续出口的话。 哽了哽,他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话,但明显话锋忽地往反方向一转:“不过有些人容易变坏,有些人的阴暗面也隐藏得深,你只需要拿他当个奖励的模型就好,以后如果我发现更好的更适合你的,那个才会是我真正要给你的奖励……” 他说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回忆了下自己的话,终于觉得毫无漏洞、非常完美了,于是他目光灼灼地迫切地对安莎说:“你喜欢我给你的奖励吗?” 他格外急切地需要知道他是否在安莎心中是一个美好的主人。 如果没有他追问的问题,安莎可能就说一句谢谢了,但幽灵追问了这个问题,安莎又刚刚在幽灵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思考会慎重的人,安莎于是谨慎地思考过后,才说道:“当然喜欢,不过我对婚姻的目标其实是嫁给自己能爱上的人,所以我虽然喜欢,但也不知道到时候真的见面了,我是否会真的爱上你给我……” 安莎忽地也哽住了,因为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现在她的母亲还在,头上又多了个主人,婚姻不再是由得她自己做主的,她不能在这方面说话说得那么自由了。 于是她垂了下眉眼,再抬了下眉眼,做出柔顺的仰望姿态,又更为谨慎地补充:“不过如果是您介绍的话,我应该能喜欢的,就算喜欢不上,也是我的问题,你千万不要为此介意……” 幽灵听出了她说话的谨慎与时刻对他的尊敬,心中更生怜爱,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安莎的头部。 这是他第二次抚摸安莎的头部,手感还是如同上次一样好。 他纵容又轻蔑地说道:“这是给你的奖品,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是奖品了,所以放心,到时候你大胆说,如果不满意,我完全可以再给你换,直到你满意为止……” 安莎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被幽灵摸头,对于她来说,这种异性的非必要亲密接触都让她倍感不适,但她还没来得及隐晦地避开,就听到了幽灵的话。 呃……难道那些权贵还是任人挑拣的大白菜,说换就能换的吗? 安莎更觉得自己距离幽灵的世界太远了。 不管想了想,可能那些她一辈子仰望的人,真的是面前这个人眼中的大白菜吧。 更进一步地去想,如果不是她认识了面前这个人,像她这种底层百姓,可能在这个人眼中更是无足轻重的破烂大白菜。 所以,那个传说中幽灵差点引爆能炸完整个巴黎的炸.药的事情可能真的是真的了。 不过到底藏在哪里呢?她在这地窖天天走来走去地扫地擦地,可总是找不到。 虽然可能对不起幽灵这个对她好的人,但安莎真的不愿意见到他们以后敌对的一天,所以她得想办法把那些□□毁掉,免得幽灵有目空一切的作案动机后,还保存着作案手段。这样的幽灵对于巴黎人来说可是个灾难。 第17章 第17章 安莎今天看的戏剧很精彩,演员们的舞台表现都很成功,人人都熟练得毫无失误。 虽然安莎并不喜欢演出来的故事,但第一次直面大舞台的感觉还是新鲜而震撼的。 舞台的节奏也很紧绷,不会让人有丝毫困倦或懈怠的时候。 一切都挺好的,除了…… 观看完被幽灵问感想…… 她本就大脑空空,那剧院的氛围又太新鲜,画面让她眼花缭乱,从戏剧一开始,她立刻就忘记要去想感想了,现在让她说出来,简直等同于在为难她。 安莎心中没有半点存货,又怕叽叽歪歪半天更让幽灵讨厌,只能磕磕绊绊地力求思路清晰地说道:“我没有看过那在这种地方的演出,果然、很棒。演员的……的一言一行都能在高雅中依旧可以极强烈地感染人,很好。整个舞台的画面感也很让人看得移不开眼,从演员服装到各种道具,都非常完善。故事的话,对我来说说不上多有趣,但很多内容很新鲜,我最喜欢里面几个片段,第一个是……” 这是她在幽灵面前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最费脑的一段话。 说完她觉得特别丢人,因为她自我感觉认为她自己根本说得不好,所以她根本不敢去细细感受幽灵周边的气场可能传达的微妙情绪。 她是那么的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到虽然打心眼里不觉得这个戏剧的故事好看,但还是怀疑起了自己,觉得是自己不够品味去鉴赏,白白浪费了一部好戏剧。 对啊,在这巴黎最好的剧院里上演的戏剧,怎么可能是不好的呢,她刚刚真应该昧着良心多夸夸,或者尽力撇开挖掘这部戏剧不好的地方,而往好的地方多谈谈才对。 羞愧与懊悔的情绪笼罩住了她,她只能尽力祈求幽灵的审判早点到来,让她过了这一关后早点去做饭。 她好饿啊,她被打击得饿得发慌。 今晚估计能吃得特别多,吃完后她肯定又长一点体重,身体的肉又能多一点了。 这样想着,她黯淡的内心倒是暗暗地又生机盎然了起来。 她所有的想法都是短时间内迅速完成的,因此在幽灵的眼里,只能看到安莎吃力又尽力逻辑清晰地说完一段长话后,只是面色苍白了片刻,又恢复了好看的血色。 幽灵的眼中不免带上了赞赏,他格外欣慰地说:“你的天分很不错,从来没有怎么涉猎过这些,还能说得清晰又完善,已经很不错了。好姑娘,为了表扬你的努力与认真,待会给你个小礼物吧。” 说完便让安莎起身,他去收椅子。 “嗯?”安莎诧异地看着黑暗中的灼灼红光消失在视线里。 不给她批评吗?也不完善地点评下这个舞台,给她以后再说感想的时候提供些参考方向吗? 是对她的要求太低了,觉得鼓励就好,还是觉得她领悟力低,现阶段还没必要和她细细交流感想? 安莎活了那么多年,深深地明白光是等待和沉默,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所以当她跟在幽灵背后走的时候,犹豫又坚定地问:“感想您对我的夸奖。那您对刚刚那个剧是什么看法呢?我觉得我说得不够好,我想学学您的观点……” 幽灵在暗道里清晰地笑了笑,蓦地停住了脚步,安莎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在幽灵的那硬邦邦的消瘦但骨架又极大的身体上,撞得头昏眼花鼻子疼,眼角一下子就迸出了泪花。 “不好意思,没事吧?”幽灵忍笑得更厉害,但弯下了上半身,伸出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安莎的小小的下巴查看。 不知道是不是安莎的错觉,安莎觉得幽灵的手部温度比以前高了,更像个活人的温度了,只是高得不够明显。 幽灵不合时宜的笑声本该让安莎羞愤,但那声音实在过于温柔好听,陪着下巴那带着点温度的粗糙的触感,给安莎的心头带来些许异样。 那异样倒不是一贯的下意识的排斥,而是有点难以启齿地舒服。 安莎迷茫地想了想,自认为想清楚了: 像她这样的“年轻小姑娘”,能够被长者关心,内心当然是舒服的。 幽灵靠近时呼吸声很淡,但他身上冒着清浅的如同他卧室的香气,这香气在这沉闷的暗道里显得格外清冽,香气浸入安莎的皮肤后,让安莎的面庞浅淡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幽灵那双格外诡异的双眼,不仅在黑暗中能发光,在黑暗里的视力也是极好的,很快就发现了安莎表面的异样。 那异样也感染了他,甚至让他有些误会了,在他的心中引发了更加多的异样。 能够对不带面具的他心生爱慕的人完全不存在过,但能够对戴面具的他心生爱慕的人,还是有的,虽然寥寥无几,但还是有的。 这些寥寥无几的人的脸和特点,幽灵一直都能记住: 底层人士,不够聪明,也不够漂亮,比较盲目,也比较自卑忧郁。 部分特点与安莎吻合,安莎也是底层人士,虽然不忧郁,但也有点自卑,他又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安莎面前带着面具,安莎的确是有可能对他有好感的。 他屏住了呼吸,从未如此认真地查看安莎的面庞。 安莎比那些人又出色一点的是:脸不错,意志力也坚强,还有点小聪明,会有时候让他认为是同类…… 心脏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越震越响。 他有些真的信了安莎会喜欢他了。 事实上他也一直隐隐有这些预感,安莎不是第一次夸他声音好听,她主动来这地窖,就是因为听说他声音好听而来的;安莎更不是第一次对他脸红,他给安莎换药的时候,安莎就脸红过。 只是他从未想细想过,但是一次不细想,两次不细想,三次不细想……总会有要细想的时候,就比如到了这次,终于要细想了。 可是明明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一切都很平淡,他们刚刚只是舒舒服服得一起看了个戏剧而已,而刚刚安莎还笨手笨脚地撞上了他…… 一切都过于平常,可是他却细想了。 幽灵眼中浓烈的情绪沉沉浮浮,浮浮沉沉,黑压压得好似随时可以遮天盖地的黑云,可是他却不动声色地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开始把脑中产生的朦胧思绪统统压下,只是平淡又平静地关切道:“鼻子没事吧?” “没事。”安莎轻描淡写地说道。 等幽灵的手离开后,她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移动,捂住了她的鼻子,眉头皱了皱,明明很细微的小动作,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迟钝的可爱。 幽灵带着一丝距离地斯文地说道:“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这暗道的确太黑,你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就牵着你袖子的衣服走吧,直到走到可以开灯的地方为止,如何?” 安莎轻易地就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她的身体的很多地方不但被幽灵看过也碰过了,不差拉拉衣袖什么的,这样还能走快点,可以的。 她想早点回去做饭吃。 如同轻易地同意更亲密的接触一样,安莎也轻易地放下了刚刚空气中的暧昧。 异性之间的暧昧多了去了,不需要如此敏感,特别是在明显对异性的有一定要求的幽灵身上,更不需要如此敏感。 安莎判定有三分之二的几率,幽灵是不会喜欢她的,有三分之一的几率是幽灵会喜欢她,但她又有点自信,认为在那种情况到来的时候,她可以处理好的。 第18章 第18章 一人拉着另一个人的衣袖,两个人就这样靠着衣物的拉扯维持着关联,直到进入可以开灯的地方。 安莎见幽灵一直没有动静,自觉得认为开灯这种事情当然是她这个仆人去做,于是和幽灵小声地打过招呼后,迫不及待地伸长了手,摸到开灯的地方后,啪嗒一声把灯打开了。 开了灯后她自然往后一退,好让自己的衣服从幽灵手里离开,这退后的姿势当然也代表了她对幽灵的尊敬,她觉得幽灵应该不会觉得不好。 幽灵默默地看着她做了这一切,在她退后的时候,那可怖的白骨面具顿了顿,然后一直对着安莎好一段时间。 白骨面具的眼眶处有黑纱蒙着,远远望去,莫名像是骷髅人在幽怨地看着安莎,又更像是欧洲一直流传的恐怖黑眼人在盯上了猎物一样,那种传说里的黑眼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眼白,诡异得像是死人一样,曾经是安莎幼年里的噩梦。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安莎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思考,与他之前不打招呼就到安莎房间看她的情况不同,那时候的幽灵很明显是有在发呆的,现在则是忽然看着她在凝重地思考。 会、会想什么呢?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是一定要想的吗?还要想那么久。 安莎被看得背部有些发毛,她也没做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就引发了这样的对待,更显得幽灵此刻的盯人行为更不正常了起来。 安莎宁愿看到之前眼中满是红血丝的幽灵,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眼眶全黑的幽灵了。 她装作淡定地拢了拢头发,伸起手的时候,露出了比本来就白皙的手指更加荧白的纤细手腕:“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天对我的栽培,那我先去做饭了。” “等一下,”幽灵恢复了正常,虽然他整个人也鲜活不到哪里去,但总算是又正常地努力装个绅士了,他好笑地说道,“你也太尽职尽责了,忘记刚刚我说要给你礼物了吗?” 安莎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刚刚的戏剧太新奇太有意思了,我沉浸其中不由得忘记了很多事情,感谢您还记得。” 安莎一开始说的只是客套话,但说完后也真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因为被人送礼了还要人追着提醒,真的很不应该。而且这也暴露了她的确没有将幽灵好心给予的礼物放在心上。 不管幽灵怎么想她,但目前幽灵的确是没有对不起她的,而且幽灵琢磨她又怎么样了,想法这种事情,有好有坏,可能幽灵在想她的好的地方呢? 安莎羞愧地跟着幽灵去了客厅的储物间,直到看到了储物间里那些奢侈的衣物,才不羞愧了。 第二次近距离看到这些名贵精美的衣物,她还是又眼花缭乱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相信幽灵会送她里面的奢侈品,但以幽灵的性格,这里目前好像真的只有这些奢侈品是幽灵会送的。 如果有了这里的随便一件衣服,即使衣服是尺码固定的私人的东西,但以后卖出去也肯定能得一笔可观的钱。 这不就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她第一次潜入这地窖时要拿走任意东西的想法了吗? 而且这次的成果不是她偷的,是她靠着别人的肯定后被别人送的,这东西她拿得那是合法也合乎道德的。 安莎有些兴奋了起来,视线移动到幽灵高大的黑斗篷身影上,又不时转向幽灵那偶尔露出的枯萎的双手。 幽灵很明显是在挑选礼物给安莎,只是耗费的时间过于长了,长到他似乎也忘记了安莎的存在。 他专心地挑了很久,最后在储物间深处某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他回过头,歉意地安莎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给人挑过礼物了,都不知道挑什么你才喜欢,让你久等了,”他伸出了手,让他手中的东西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这个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其他的。” 那是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珠子又大又圆,还有光亮的新鲜的诱人色泽。 幽灵只抓了那珍珠项链的一部分,更多的珍珠垂挂着,以幽灵那极致的黑色斗篷作为背景后,突出了珍珠们那极致的白亮色彩,还有那浑圆的好看弧线。 巴黎没有一个爱美的女人会拒绝这串珍珠的,安莎也是一样。 这珍珠可比点缀着珠宝的衣服好多了,更方便卖出去。 安莎慌忙说道:“可以的,这个就可以了。” 幽灵拿过去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后,视线就黏在了纳川仿佛有魔力一样的珍珠上,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像是终于拿到了最心爱的珍宝。 她丝毫不推拒,没有把别人送她的财富推拒出去的美德。 幽灵发现她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样一个重礼的时候,丝毫没有言语推拒后,他还愣怔了一下,不过最后他想了想,现在的他虽然不适应安莎的表现,但如果是以前的他,会格外认同安莎的做法的。 一个没钱的求生存的人,特别是在还处于被周围人看低和剥削的时候,遇到别人馈赠的钱财,会毫不犹豫地收下可真是太正常了,这也才是让人舒服的方式。 这样一想,他对于安莎的认同感更深,也更想照顾起安莎来。 “你戴上试试?”他温柔地建议。 安莎愣了愣,顺从地戴上,眼中闪着压抑不住的羞涩与喜悦,但在准备要照镜子的时候,她愣住了,因为这个地窖是不可能有镜子的。 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幽灵也意识到这种尴尬,面上有些窘迫。 他主动让人家戴上,可是却忘记镜子已经全部收走,那他的提议可显得他太不会做事了。 但安莎在眼神往四周晃了晃后,又安稳地落在幽灵身上,轻松自在地问:“我自己看不到,您帮我看看,合适不合适?” 幽灵那不适的尴尬就此褪去,他细细地打量着安莎,点了两下头,满意地说:“很合适。” 安莎很配那个项链,就是那衣服和发型过于朴素了。虽然珍珠项链很百搭,但是这串珍珠明显是贵重到要配打扮精致的贵人的,此时落在此刻的安莎的脖子上,显得过于格格不入了。 幽灵特别想再给她衣物,好好地帮她从头到脚地打扮下。 他帮人打扮过,很清楚安莎这样的外貌,通过打扮即使不可以成为绝色,也是可以成为让人移不开眼的小美人的。 但不可以的,送太多就显得过了。 他又没有下定决心要和安莎在一起,就不要给人希望。 但幽灵按下了想要给安莎挑衣服和发饰的蓬勃欲望,平静地提醒安莎放好项链后去做饭。 等安莎一走,还照他的吩咐把储物间的门关上后,他对着这只有他的封闭的储物间,双手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缓缓摘下了脸上束缚他很久的面具。 这面具让他在有人的时候给了他必要的安全感,但在更多的时候却给他带来不适。 今天的体温异常上升后,那闷着他的面具给了他更大的不适感。 体温异常上升当然是因为安莎,他现在也好像有点离不开安莎了,常常不知不觉想要去见她,对她好。 可是…… 他的目光游移,不小心落到那带着些许反光的镜子柜门的时候,他忽然大怒起来,狠狠地毫不犹豫地砸碎了那隐隐透露他真面目的柜门。 他的真面目是那么的让他记忆深刻,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哪怕只看到一点点的影子,他都能被恶心到。 他此刻的心情阴暗又狰狞,满满的都是破坏欲。 说起来,和他很多相似的安莎,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呢? 他厌恶他的脸,所以从来不看不露,而安莎除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提她做过那行的事情,平日里也表现得格外正直纯洁,努力摆脱那行的阴影。 安莎之所以能轻易地对他产生好感,说不定也和他能轻易地对安莎生出欲望一样,都是情感过于匮乏的不理智状态罢了。 他有什么好的,遮遮掩掩地每日当阴沟里的老鼠,有再多的财富也只能当死物一样摆着,毫无用处。 而安莎又有什么好的,姿色一般,走过岔路,没有才华。 安莎的那些表现是让他始终停住脚步的原因,让他鲜少冲动,如果他对安莎一见钟情,如果他为安莎的才华一动倾心,他肯定会轻易地就追求起安莎了。 如果不是安莎闯进这鬼地方,他又心情好没有杀了她,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更不会对对方有任何的感觉吧。 安莎说当初进入这地下室是想听声音好听的人唱歌,可那是不认识他之前的事情,换了谁估计她也一样…… 幽灵的思绪混乱,在暴怒里闪过许许多多的想法,最终在情绪如洪水一般宣泄过后,内心只遗留有浓重的厌恶感与疲惫感。 这厌恶与疲惫,有对他自己的,也有……对安莎的。 他终于出了那储物间,用力地关上了那一片狼藉的地方。 他走过了偌大的客厅,走过长长的幽深的通往厨房的通道,到了厨房后,他只在门口停住,想要冷漠说话,但敏感地想起自己答应过不能对安莎冷漠后,他只好毫无情绪地对安莎说道:“我忽然有事,有几天都不能在这里呆着了,你这几天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他现在满是厌恶感,即使看见安莎为他的吃食奔忙的样子,也没有减去多少。他不想成为一个乱发脾气的人,只好这样安排。 安莎忙问:“急着去吗?那还能吃我在做的晚饭吗?” 幽灵看着有个餐盘上摆着散发着香气的厚厚肉片,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你随意吃吧,吃不完直接扔去我让你扔垃圾的通道就好。” 说完,他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了,真的就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虽然心中还是存在对安莎的厌恶,可是又有怅然若失的情绪。 他对不起可怜的安莎,然而人的喜怒太难自我掌握了,他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忽然就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人产生厌恶,以往他的厌恶可都是统统来自他看不惯的人。 第19章 第19章 安莎刚听到幽灵先生说不吃东西要离开的时候,眼睛会看着那些无数做好的新鲜食物发愁,但随即,等目光移动,看到幽灵先生真的不曾回头地大步离开后,安莎望着这间偌大的厨房,慢慢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忽然又燃烧起激情活着的希望。 她为食物可惜什么啊,她得时刻记住自己最该要做的事情。 幽灵几天不回家,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了她可以尽情地去寻找这地下室那通往无数炸.药桶的暗门或者暗道。 这简直是上帝在为她创造机会,要让她把那巴黎的大隐患给悄无声息地掐灭。 她很少有使命感的时候,她一般只会想着为了自己或者她爱的人而努力,但如今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这样渺小卑微的人,好像终于可以触碰到那不寻常的环带圣光的使命感了。 如果可以做到…… 天哪如果可以做到,她肯定会收到天使的赞许的鲜花,再也不用低头含胸地进入教堂了。 她想好后,快快乐乐地在厨房里吃喝起来。 吃饱喝足后,她又高高兴兴地把吃不完的食物尽量密封好。特别是肉类,她有淋上上了厚厚一层用重糖和重盐熬制过的热油。她这几天都不需要再做肉来吃了,省下很多做饭的时间。 她雀跃地找出地窖里她能接触的最大一盏煤油灯,往怀中塞了水壶后,她提着灯,带着抹布和扫帚,开始去探索这似乎含有一切可能的地下室了。 之所以带着抹布和扫帚,她是带着充分的思虑的。 一是预防幽灵如果有事要提前回来,她到那时可以以打扫卫生为借口,隐藏自己的可疑行动。;是她怕那幽灵也少去的“武器库”可能有什么毒虫、毒菌、毒蛇,她拿着抹布,多多少少可以避免直接触碰里面的物体,扫帚更可以防身。 她尽量冷静地做足了准备后,那神圣的使命感终于完全侵蚀了她的大脑,她上头一样地不疲倦地反复搜寻着她可以到达的每一个地方。 花费了一天一夜,她终于找到了。 与当初第一次偷入暗道时的慌乱不同,这次的安莎比较冷静,只有那触碰到暗门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其他身体的部分都是稳重地紧绷着的。 她拿出怀中的水袋,大口灌入清冽的清水,然后谨慎地一手拿着护身的抹布和扫帚,一手提起灯,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她首次探索的地方。 煤油灯的可见度有限,但也能看得七七八八,安莎发现暗门里面的灰尘很多,虫类留下的痕迹也很多。 这并不令人意外,她刚到地下室打扫卫生时,发现幽灵住的地方虽然整体是干净整洁的,没有昆虫或者老鼠、蝙蝠的侵扰,但是等到需要细细打扫的时候,就发现了那角落里偶尔的虫类残骸、蜘蛛网、烟尘、霉菌,让她看了直皱眉。 这一切说明在她到来之前,客厅啊卧室啊这些幽灵活动的地方,只是被人粗略地打扫过而已,幽灵那么爱装绅士的一个人,但小细节上并不精致地渴求每一个部分的整洁。 不过也正常,除了她和幽灵,她还没见过地下室里其他的生物,说明这卫生应该是幽灵保持的,幽灵经常活动的区域还是挺大的,能保持住一定的卫生已经很不错了。 幽灵再高大、再无所不能,也很难成为一个能够天天精细打扫的家庭管家。 事实上,也很难有人主动当一个天天细致打扫的家庭管家。安莎算巴黎里面很勤快的女人了,但如果不是为了钱,她也不会那么努力地维持家庭环境的整洁。 安莎缓慢地呼吸着门内的略微死气沉沉的空气,准备等自己习惯那空气后,才能开始谨慎地走进去。 她呼吸的时候,煤气灯也一直放在暗道里亮着。 那空气不足以灭掉她带的煤气灯,说明这门内还是有透气的地方的,只是不够通风,导致空气比较沉闷。 终于可以踏足这个更加神秘的地方,安莎难以克制地勾了勾嘴角。 安莎粗浅观察了下自己走过的路,那地面不用怎么担心,还算是干净的,两侧墙根处的地面有少数几个大脚印的部分痕迹,应该是幽灵留下的。 走廊的中间没有灰尘可以让她留下任何的脚印,只要不往墙壁两边凑,她完全可以很放心地行走,不用担心会留下痕迹被幽灵发现。 她放心地走了一段时间,走得有些无聊,直到她突然听到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才僵硬地顿住。 幽灵对她挺不错的,很多时候她已经忘记了恐惧了,所以进入这暗门直到现在,她才升起恐惧感。 而当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得像成千上万的小魔鬼在行动,而那可怕的群体还是在有目标的行动的时候,巨大的恐惧海水朝着安莎扑过来了,从她冰冷的脚底快速地浸泡到她的全身,让她浑身悚然。 安莎不敢停顿,果断朝着没有那声音出现的地方落荒而逃。 她不敢分辨那些小魔鬼是什么,不管是虫类还是老鼠,只要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在这昏暗闭塞的地下室里,她都极有可能会被当成美味对待。她没有时间去深究。 她可不想死在这里,更难以接受身上要被无数东西啃食,那肯定很痛又很恶心,这样的死法过于悲惨了。 幸好那群诡异的东西并没有跟上安莎,这点是安莎跑了很久后才发现的。 她气喘吁吁地用酒精灯想继续专注地看着四周,但因为刚刚跑得过快,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忍不住靠了靠道路某侧的墙壁。 脱力的她放松地将全身倚靠过去,却没想到墙壁猛地动了起来,她头皮发麻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入一个更深的地方。 不,没有更深的地方,只是这里的地面比外面的低一些,她过于恐惧,造成了她的错觉。 可是这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安莎浑身发汗,无措地看着自己误入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这地下室是没有镜子的,但没想到,现在她进入的地方被镜子墙壁覆盖,镜子墙壁共有六面,每面镜子里都是她憔悴又惊恐的脸,像极了六个女鬼那虎视眈眈地看着盯着她。 幽灵是最讨厌镜子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幽灵最大恶意与怨念的汇集处。 她极其费力地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擦干了眼泪,让僵硬的身躯艰难地往那镜子墙壁挪动。 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类想做好一件事,总是很难很轻松就能完成,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重要的是人要尽力冷静下来,竭力寻找出路,而不是被困难吓得瘫痪。 她开始去尝试推那些镜子墙壁,可是虽然每一面镜子里面都有代表可以转动的机关,但很明显,这镜墙很难从里面推动,她怎么用力,这六面镜墙就是纹丝不动。 某面镜墙的机关旁边还有一棵铁树,她也试着去敲动,但除了打到那让人疼痛的铁质坚硬,这里毫无变化。 被困在其中的安莎渐渐地慌乱起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幽灵还要几天才会回来,她困在这里,岂不是几天都没东西吃?更可怕的可能是,幽灵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知道她在这,那她极有可能葬身在这里,到死都没有人知道。 焦急压迫得她呼吸不过来,她只能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保存精力和体力,时刻准备找机会逃生。她还开始隔一段时间就喊“主人”,虽然声音不大,但迫切希望幽灵可以听见。 克制焦躁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已经在努力克服困难了,可是现实再次给她巨大的打击。 那诡异的镜室的天花板没有丝毫的预告,就忽然发出如太阳一样骤亮的灯光,而随着那灯光的打开,四周也渐渐升腾起热气…… 在现实的温度折磨下,她的脑子渐渐地很难集中注意力了,不过她也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 这间从诡异到恐怖的镜屋,极有可能是那幽灵做的酷刑房。 四周那满满恶意的镜子,可以困住任何一个孤独的人的狭小空间,还有那自上而下的仿佛会被窥探无余的光亮,以及周围空气里那让你窒息的涨热,真是像极了那个畸形人的作品了。 不是吗?他自己照不了镜子,蜗居在阴冷的地窖,想要美好纯洁的人的陪伴,所以一切的反面,最终让他设计了这座酷刑房。 受过最多可怕磨难的他,深知什么是最令人恐惧的,所以他极有可能带着报复的欢愉,建造了这座房间。 安莎被他释放的善意迷惑过,所以她之前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那些炸.药的时候,她还为他高兴过,想着那些炸.药可能是警察污蔑他的,他没有那么坏,不是可以害人的魔鬼。 可是这间房子的存在,已经彻彻底底地说明了幽灵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阴暗!他报复心极强!他肯定在谋划着什么来抚慰自我! 他就是她上辈子听说的可怕的鬼魂。 安莎的身体已经听不了她的话,瘫软在温度也不低的地面上,嘴巴也只能破碎地无力地喊着“主人”。 对幽灵的失望和对现实的无力已经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撕扯了下衣服,沉沦在痛苦中,闭上了脸上最夺目的双眼…… 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她被抛弃在传说的可怕的热带雨林里,异域的热带雨林据说有很多吃人的高大野人。 她为了躲避可能吃她的野人,就一直往雨林深处走,可是那里热极了,她不懂去哪里找水,也不懂怎么判断东西是否可以吃,四周还有窥伺她的六个女鬼,她害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没办法呼叫,因为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的惨状,她眼前只划过母亲的一秒身影后,就下意识地彻底忘记了母亲的存在,好让她黑暗的梦境里不存在她可怜的母亲。 她想要有个人救她,疯狂得想要。 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都好,只要合乎上帝的规定,她可以付出她能够付出的一切报酬来报答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到了作用,她没有在蒸成红螃蟹的时候死去,有冷气冲破了她所在的热带雨林的屏障,冲向了在雨林深处的她。 她被一个坚硬得可靠、冰冷得舒服的双臂抱了起来,还被拥入更可靠舒服的大山一样的怀抱里。 她想和那个人说说话,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把昏沉的头尽量缩进他的脖子弯曲处。 “你别动,头发粘住我的脖子了。”他沉默好一会儿后窘迫地说道。 她觉得对不住人家,又把头往外挪。 她的身体还是无力,但是不给好人添麻烦的信念已经贯彻了她的身体,成为她坚定的行动力,她坚强地克服住身体的疲软,竟然真的就把她的头移动到他肩膀的边缘。 可惜随着她如同毛毛虫一样的挪动,她的身体也差点从那个人怀中倒出来。 “算了算了,给你碰就是了,你别动了。”那个人脾气不好地说道,一只大手将她的头又挪到了他的脖子弯曲处。 她更是感激又抱歉,非常不想自己的头发造成那个人的困扰,于是尽量让自己的脸部的皮肤接触那个人粗糙的脖子,以求头部的毛发尽量别蹭到那个人的皮肤。 尽量让自己的脸部皮肤贴合那个人的脖子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人的脚步终于顿住了,似乎……似乎在给时间让她快一点。 她于是受到鼓舞一般,加快了点速度,但是却又更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人的原本冰凉舒服的皮肤,忽然变得滚烫又紧绷了起来。 她此时头部发烧得厉害,像是有团火在烧她的身体,不能直接触碰这样热气的皮肤的。 她有点嫌弃那个滚烫的感觉,可是又不敢离开那个人的脖子,因为那个人应该是满意这个姿势的,于是她选择了忍耐,并且强迫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好不再清楚地体验皮肤的灼烧感。 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她贴着的脖子在动了动,那个人发出了很明显的呼气声。 呼气声快速响了几声,很是急促,像是无可奈何地妥协,又像是无所适从地发泄,更像是紧张时的身体颤抖的信号。 他颤抖地放她到地面,虽然地面冰冰冷冷,可是她却开始有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害怕自己被丢下,就像是被丢在那个热带雨林里,无人可以呼救。 于是她艰难地抓住了那个人准备离开的手,死死不放,吃力地啜泣地说道:“请您不要丢下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请您救救我,不要放弃我……” 声声的脆弱,狠狠地砸入了那个人的耳朵、眼睛、内心…… 第20章 第20章 安莎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好好睁开眼睛,她的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大脑也沉甸甸的无法帮助她使上力气。 有一个粗糙的阴冷的大手覆盖在她滚烫的额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那双手因此僵滞住了,半晌,才尝试性地用手背轻轻地碰了下她下颌线边缘。 只是碰了下,她的头便往那阴凉的手背吸了过去,满是不由自主的亲近。 “安莎……”一个她格外熟悉的动听男音响起,驱散了不少她大脑里的焦灼。 “安莎……”男音又响起第二遍,清冽的如泉水一样的声音也驱散了她内心的不少浊气。 “安莎……你为什么不安分一点,要去那个地方呢?” 安莎猛地眼睛瞪大,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他愣怔了半晌,忽然雀跃得如同孩子一样说道,半点没有刚刚深沉地批评人的色彩,让人完全无法把控他的情绪。 安莎咬着牙,挣扎着起身,他立刻上前轻松地帮助了她,安莎顺势如同最弱小的动物一样,手指尖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缩在他怀里,惊恐不安地说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她也不说是什么麻烦,有意识地去逃避,不想刺激到幽灵。 幽灵却是又情绪变化,不肯放过她,他深深地看着安莎,一边看,手还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给安莎梳头:“你刚醒过来,我本不该说你,但这事太不对了,我不得不争分夺秒地说。我真没想到回来就看到那样的场面。小姑娘,那个地方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不带你去的地方别瞎走,你怎么就不听呢……” 他这样的言行举止,谁在他面前都会产生巨大的压力。 安莎沉默了下,眼神的柔弱下降了很多,但还是清澈诚恳地说道:“一开始我只是想打扫,但无意里打开个暗道,我就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动静,我担心坏了,生怕遭贼。因为你出门了,这里就我一个人,我只能一个人去查看。进去了一段时间,发现声音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我就吓得拔腿就跑,谁知道就误入那个可怕的满是镜子的地方了。我是跌倒进去的,不是故意进去的,我身上应该还有误入后摔倒的淤伤。” 解释完毕后,她的目光格外正直忠诚:“我对您忠心耿耿,刚刚的歉意只是因为给您添了麻烦,绝不是问心有愧,请您查清楚。” 当发现幽灵正要开口说话的趋向,她又抢先一步打断了,努力分散着幽灵的思维:“不过我本人的问题只是小问题,那个产生那么大动静的地方才是大问题。 主人,那些诡异的东西虽然不一定是人类,但能繁衍出那么大族群的东西,说不定以后会对您的生活造成伤害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幽灵,满眼中满地都是对幽灵的关切。 幽灵本来真的觉得安莎可疑,可是一连串的对话下来,他又的确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想冤枉安莎,于是只能放下质疑,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的,它们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的。” 安莎的心里听得突突响,试探地问道:“那些东西……是您养来防贼的吗?还有那间奇怪的房间……” “某种程度算是吧,不过我没有直接饲养它们,有人帮我养着……”他模模糊糊地说道。 “有人?!”安莎难以置信这个地下室居然还有其他的人,那她之前的鬼鬼祟祟的动静岂不是都被人看了去?! 幸好她的刚刚的辩解也能解释她的奇怪动静,不然如果她乱说话,那个人又把她的不同寻常的地方报告给幽灵听了,说法一旦不一致,她就死定了。 “可您不是说就我们两个人吗?”安莎惨白着一张脸,尽力轻松地问道。 “放心,他进不来我们这里的,你们应该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你不用理会他的存在。”幽灵对帮他养东西的人态度非常冷漠,和对安莎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幽灵对那个凭空冒出的诡异人的态度,才更像是主人对仆人的态度,安莎和幽灵过于不一样了。 见幽灵不想往那个人身上多谈,安莎只好问道:“那个人帮您养什么啊?” 幽灵明显不想谈,但安莎问了,他还是清晰地回答了:“老鼠。” 安莎听得一胆寒,虽然她猜测过,但是真的知道是那些恶心的老鼠的时候,还是要被吓一跳。 幽灵本来不想多说的,但看到安莎那反应,莫名就是想多说:“我只是说某种程度上算帮我养,但其实都不是我要养的。老鼠最容易带病,也只有他会喜欢研究,我不会可不轻易靠近的。” 那、那还好。 安莎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身上的鸡皮疙瘩,镇定了许多:“那那个镜房也是他的吗?”她特别希望就是那个人的,因为这就代表幽灵身上的邪恶少一点。 “我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要是做得来这个,又何必和老鼠为伍呢?”幽灵嗤笑着说道。 讽刺的同时也拔高了自己。 虽然,那镜屋的设计奇妙不凡,也的确担当得起他的自我夸赞。 可是那用途…… 安莎纠结地看着幽灵,毫无崇拜之意。 “那是按着酷刑室的标准做的房间,”幽灵渐渐变得认真地说,但语气始终带着一丝轻蔑,“没有人能受得了里面的,你该庆幸,要不是你恰好被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又通知我。你就真的要死掉了。” 他的轻蔑终于全部收敛起来,但他的双手却完全笼罩在安莎瘦弱的肩膀上,他渐渐加大力气按着安莎,给予忠告:“以后好奇心别那么强了,有问题就跑,如果真的是贼,你跑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安莎撇开眼神,让自己不去看幽灵那凑过来的面具脸:“可是不去查看,如果是贼也会迟早发现我的存在的,到时候我又去哪里躲着呢?这里无处可躲。倒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当然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做好拿武器的准备,让自己的行动更隐蔽,就不会再需要打扰到您了。” 她眼睛往别处看,那水灵灵的双眼的魅力打了折扣,但也因此让近距离观察她的幽灵注意到了她的脸,她的脸的肌肤白软得像极了云朵,光泽又像极了细腻的白瓷,幽灵看着看着,呼吸就浅淡了。 “你是我的仆人,你需要我是没有关系的。”幽灵一边用藏在黑纱后面的眼睛隐蔽地看,一边从容地说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也不需要你无所不能,你只要尽力就好。” 他宽容得温柔极了。 他即使身在高位,可是完全没有逼迫安莎的意思,好得不可思议。 只看现在,他是再好不过的主人。 更可贵的事情出现了,他摸了摸安莎的额头,问了问安莎的感受,自顾自地说道:“身体没事的话,我带你换个地方住。” 幽灵说完掀开了被子,一只手放到安莎的脖子后面,另外一只手放在安莎的膝盖弯曲处,不费多少力气,他轻轻松松地将安莎整个人抱起。 轻松是轻松,但姿势让人不舒服,明显幽灵没有多少抱人的经验。 安莎努力适应他的怀抱,让他本来抓着她的脖子的手放在安莎的背后,安莎的双手也挂在他的脖子上,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要去哪里?”安莎毫无羞涩之意,自在地问道。 幽灵自己主动就没有生出什么冒犯的意思,但一看到她主动,甚至亲手感受到她的主动时,脑中不禁划过很多幅场面。 这些场面都和他抱着安莎离开酷刑室的那一段路有关,那个时候,安莎的脸蛋、鼻尖甚至是嘴唇一直往他裸露的脖子凑,不安分也不知矜持,让他走得无比艰难。 “你别动!”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小声呵斥。 安莎只好不动了,听话得像个安安静静的雕像,他才勉勉强强地满意。 只是当他又垂头,看着安莎,发现安莎的脸色隐隐发红后,他慌了神,意味不明地低声问:“你脸红什么?” “不是脸红,是拘谨,我拘谨也会脸红。”安莎无力地说了关于自己的部分,没好意思说都是幽灵的身体忽然过烫,看着好似对她有想法,她才尴尬地拘谨着脸红的。 没有她的提醒,幽灵没有办法探知自己身体的变化。 安莎的因为发烧,体温也高,幽灵有点习惯摸这种温度了,他就算有精力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估计也认为是安莎因为抱着安莎才有的体温。 他又很少抱人,体温常年诡异地低,完全没有检验自我的经验。 所以他虽然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但也不认为自己体温会升高到让安莎知道。 所以他认为安莎的异样完全是来自于和他距离过近。 明明她那么主动,可是主动过后又不自在,让人感觉好笑得有点可爱。 他嘲笑地低笑了几声,想逗安莎几句,但他自己也不自在,于是只能把刚到嘴巴的话默默咽下,抱着终于安安分分的安莎走了。 令安莎诧异的是,幽灵带着她去往的方向是他的卧室。 他没有手,就直接踢开那扇看着就贵重的大门,动静颇大,可是却并不粗鲁。 利落地开门后,他大步走到沙发处,将安莎放在了沙发上。 安莎一脸懵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知道从房间里巨大的管风琴里哪个角落摸出一把钥匙,然后拉开挂在墙壁上的幕布,敲打过后又开锁,弄出一间暗房来。 他回过身,打算再次抱起安莎,安莎却摇了摇头,自食其力地说道:“我背部能够在您的帮助下挺直后,现在感觉浑身也有了许多力气,我可以走动了。” 她又不是腿瘸,只是身体脱力,刚醒过来的时候大脑又昏昏沉沉,控制不好四肢,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以的。 没能如预想地一样抱住安莎,幽灵有点低气压,他也没开口再强求,只是快步走了进暗室,要将安莎远远落在身后。 安莎自然发现了他这个不高兴的举动,犹豫了下,选择了哄幽灵。 幽灵这家伙真的很多地方像她妈,他们都不喜欢看到出现和他们预想不一致的情况,在这种方面他们强迫症莫名地强烈。 她假意扭动了下腿,小声地叫了下,无力地瘫软在地面,然后眼巴巴地等幽灵来扶她。 幽灵回来抱起她后,那低气压很明显不见了,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谢谢您照顾我,又麻烦您了。”她在幽灵的怀中感激地说道。 幽灵没说什么,但明显格外满意,语气变得温柔优雅极了:“没事。” 两个人一起进入那间暗房,安莎不断打量,发现暗房比幽灵睡的房间还大,里面也放了床,但除此之外,角落里还囤积了很多酒和可以保存很久吃食。 安莎保守地估算了一下,认为这里的食物多到可以让一个人吃一个月。 床很明显一直有人打理,幽灵把安莎放在床上,伸着长手指了一圈四周:“以后如果还存在危机、我又不在的时候,你就躲到这里。这里很难让人发现,食物够你吃喝一阵,旁边还有一间小的盥洗室,这里还有药物可以应对一些紧急情况,你完全可以放心地等我来救你。” 的确很难让人发现,安莎在幽灵的卧室进进出出打扫那么久,要不是现在幽灵揭露,她都不知道这里还藏着那么大的一个躲避室。 “谢谢您。”安莎真切地说道。 这样重要的地方,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她,而且也没有对她有很明显的想法,说明他是真的对她好的。 她在心中赞叹幽灵的慷慨大方。 但她还没有保持对幽灵的正面情绪多久,幽灵亲手毁了这一切。 “安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请你说真话。”幽灵忽然说道。 安莎说:“好的,您说。” “我不想直接问,但有些事情说开比较好,你喜欢我吗?”幽灵的眼眸聚焦在某处,口气漫不经心地问道。 安莎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傻眼了。 第21章 第21章 安莎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就自作多情地认为幽灵喜欢她。 根据传说里的幽灵后期才在歌女面前暴露的痴魔性格,以及安莎目前对幽灵的认知,幽灵这家伙要是真喜欢一个人,绝对感情会磅礴到憋不住的那种类型。 这也是很多情绪不稳定的很人会有的表现:他语言很难隐藏爱,行动也很难隐藏爱。 所以如果幽灵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平静地问了这个问题,极有可能只会有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就想在安莎这里单纯地得到仰慕与肯定的感觉,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二是他不喜欢安莎,但是可能因为寂寞、可能因为想尝试正常人的生活或者其他的原因,于是想找她试试,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种情况都不麻烦,因为不管哪种情况,都只会有一个统一而坚定的立场,那就是她要表扬他,再隐晦表示两个人毫无可能。 安莎脸色于是在早期的懵头懵脑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脸红扑扑地脸带敬意地说道:“我当然是喜欢您的,您那么优秀,不管是不光在艺术方面,厉害得让人折服,还会医术,这更是难得;最可贵的是,您又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品德高尚,即使知道我出身低微,明白我现在只是您的一个仆人,但您还是尊重我,爱护我,为我着想。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美好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微微颤抖着起身,表示更加尊敬幽灵。 但双脚踩下地面的同时,她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反而让她更贴近了站在床边的幽灵。 她惯会用情绪浓烈的水灵眼神看人,这是为了得到她母亲的垂怜,她小时候挤眉弄眼地对着镜子训练出来的。 她那水汪汪的清澈双眼里,涤荡着的是浓烈的向往,那向来最打动人,因为最像小狗,让人看了动容。但最绝的不是这里,是她那向往中还有的一丝怕打扰到对方的涩然,这种人类脸上才有的微妙情绪,更是能让人为她心生怜爱。 她这种眼神,只对家人用过,她对上辈子的那些客人装不了这种眼神,因为她眼神里的情绪即使能掺假,却也只能掺最多三分之二的假,剩下三分之一必须是真实的,这样她才能装出来这种表情。 解读眼神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 幽灵在安莎起身的时候,已经眼眸微动,在安莎那与近乎甜言蜜语一样的夸赞中,他的精神又摇摇晃晃了起来,他只能看出安莎眼中那三分之一的真实,并且看到的时候如同被烫到了一样,他立刻就扭开了眼神的聚焦点,只用余光去看安莎。 明明不久前生出的对安莎的厌恶还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他失去食欲。 他被那种情绪控制内心,心情变到最低点,伴随厌恶感而生的厌世情绪还深刻得让他想离开,好脱离安莎几天。 而在发现安莎误入酷刑室,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按理来说他再大的愁怨也会消散不少,但他没有消散,那厌恶安莎的情绪一半依旧根深蒂固地厌恶,一半则变为沉甸甸的他也分不清的复杂情绪。 而现在,面对着安莎灵动的表情与热切的话语,他的两种情绪居然得到化解了,虽然还残存着一丝不甘的厌恶与复杂,但对比之前那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障碍情绪,现在的心态改变得实在太过于轻易了。 幽灵不甘心,气息变得更冷,那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色也更臭了,如同冰石头一样硬邦邦地说道:“我已经把这个暗房给你看了,代表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彻彻底底的透明,所以我现在是想和你完全说开,你要真诚,要毫无隐瞒,要说话说全。我希望你说话不要只说好的,还有坏的。我知道的,再喜欢一个人,也并不代表对他没有不好的看法。你现在说出来,我不会怪你,反而会欣赏你,你明白吗?” 在这种两人说话正融洽的时候,居然需要自虐一样听别人对自己不好的看法……有病吗? 这家伙真是……真是更像她妈了…… 安莎的心情无语得难以言喻。 像对待她妈一样哄着幽灵去教堂净化心灵是不可能的,安莎只能自扮宽容又纯真的天使来净化一切不良情绪。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卑劣低微的人扮天使会有强烈的违和感,所以她克制地沉默了一会儿,自愧地低垂眉眼说道:“您果然很会洞察人心……” 她还没说完,还在犹豫着用词,幽灵那藏在黑纱背后的眼睛猛地瞪大,藏在斗篷里的双手也愤怒地捏紧、 居然还真有对他的不好看法?! 他仗着自己有面具遮挡,仗着安莎又低着头,放肆地咬牙切齿地看着安莎。 怒气冲头的他,倒要听听,这诚实又天真的安莎嘴巴里能说出他什么不好的缺点,她最好不是…… 想到这里,他眼皮刺痛一样快速地眨了眨,心也沉重地落到了黑暗的地方。 他麻木地想,可别是又说他的脸了,或者他的皮肤,他的不一样的行为举止,他会忍不住伤害这个同类的。 谁都可以说他,但这个他可怜过的同类不可以,他忍不了。 他们之间的位置,只能是他同情她,他照拂她,不可以变动。 他开始危险地看着安莎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几秒,所以安莎还能轻松地装作涩然地说话。 安莎说:“也不是说对您有不好的看法,我这种人只会被人看不起,不会去看不起别人的。我只是、只是会嫉妒,但嫉妒的来源是由于没有用的自己,与您无关。要说您错,您又有什么错呢?” 她话音忽转,表明心意一样急切地说道,“不过您放心,那种嫉妒的情绪在产生没有多久,很快就消失了,先不说您与我之前的天分如同天空和井底,丝毫没有可比之性,只要说您的品德,就已经能够完全地让我生不出任何的嫉妒了。在您面前,我只会想着表现得好一点,就像……”她灵机一动,故意说道,“就像孩子渴望父母的肯定一样,我的大脑与心中都只想得到您的肯定。我是一个没有多少动力的人,因为被现实打击太久了,早就缺乏斗志,但您给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 对,孩子渴望父母,完全断绝男女之意。 然而她的话还是过于隐晦,没有很好地把潜在的“两人毫无可能”的意思传达给幽灵,这也就罢了,偏偏她那沉甸甸的仿佛因为幽灵迎向救赎的话语,居然就狠狠地打到了幽灵最渴望得到的部分。 说别人是自己的救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一定是对重要到不可替代的人才会说的。 幽灵勾了勾嘴角,深深地看着安莎。 诚如安莎构想,幽灵这种人是格外需要仰慕和重视的,因为这可以给他带来成就感,所以他听得通体舒畅。 但又在安莎预想之外的是,幽灵这种人,看顺眼了一个人,哪怕没有真的爱上,但只要起了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就绝不是玩玩而已,而是沉甸甸地重视着这份感情。 他还意志坚定地相信,如果两个人都是对的人,哪怕没有一见钟情,只要在一起确定了关系,久了也是能培养得出感情的。 他现在还真不可思议地看顺眼安莎了。 其实,这顺眼早就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萌芽,其实等到他为了安莎谋划、为了安莎打开这扇暗门、甚至为安莎纠结时,就已经接近尘埃落定地预示结局了。 当然他现在对安莎的厌恶还是有一点,这驱使他俯视着安莎,微微轻蔑地说道:“你喜欢我,对吧?不要迷茫地看着我,我说得更清楚一点,我刚刚说的喜欢,不是对尊敬的人的仰慕,是对异性的爱慕,你爱我,对吧?” 他在安莎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曾低微过,当安莎一如既往地没有因为他的皮肤回避时,当安莎一如既往地没有因为他的诡异言行退缩时,当安莎不顾一切异动不断对他好时,他更是坚定地踩上完全俯视安莎的高峰,很难再下来了。 刚刚的安莎表现得很坚定,如同之前他对她的印象一样,她又没有排斥他的外在,她全心全意地思考着,然后坦诚了对他的想法…… 她……她算是通过考验了,他坚信安莎肯定是喜欢他的了。 幽灵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复安莎的颤抖的心意,但没想到安莎眼不慌心不乱地果断又严肃地说道:“您放心,我对您绝无那方面的想法,我和您的距离太大了,您是那么的美好,我只能心生憧憬与崇敬,就像最虔诚的信徒对待他的信仰一样,不会对您不敬的。再说了,再说了我早已婚配,更是不可能有那种想法的……” 她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有做过乱婚配的事情,但她这辈子没有做过那行,却还是能在幽灵面前说她做过那行,她再乱说个婚配,也还好啦。 再说了,她家为了母亲的病,曾经出巴黎求医过几年,那模糊的几年发生了什么邻居都不知道,完全方便她编造有利于她的过往。 她就不信了,这幽灵还会霸占一个有丈夫的人。 不对,好像的确是会。 传说里他为了歌女有折磨歌女的未婚夫,但是……但是那是爱到深处了才这样,而且据说他还没对歌女爱到把爱意暴露在全巴黎人面前的时候,歌女还没和那未婚夫订婚呢,甚至没和那未婚夫有交集。 所以嘛,她在幽灵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就这样说话,肯定是百分百有用的。 第22章 第22章 安莎自信地看着幽灵,她以为幽灵会很快就出声放弃。 没想到幽灵沉默了许久,却没有再看她,而是绕过她的身体坐到床边,背部挺直,姿势严肃得像军人。 安莎看得愣怔,幽灵忽然抬起那惨白的骷髅骨头面具,让面具“看向”了安莎,然后手在床上拍了几下,无声地示意安莎坐下,坐在他的身边。 这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 安莎迷惑地坐下,她乖乖地等待着谈话,等了很久才听到幽灵用分不清情绪的低沉声音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安莎暂时还想不清楚什么样的故事既能听上去比较合乎现实,又能最大限度地帮助她消除幽灵与她的任何可能性,因此回答的时候,谨慎得寡言少语:“两年前。” “他是做什么的?” 安莎吃力地想了想,依旧贯彻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的原则,回答得无比快速:“商户,卖的是蔬菜瓜果。” “叫什么名字?” “安德鲁。”安莎费力地搜刮了个名字,快速回答,但这次她的回答不是到此为止了,她决定多说点话。 她不想一直被动地回答了,她得主动地默默补充这个“安德鲁”的故事,才好让幽灵少问一些问题,当然她很精明,她准备说的都是一些关于安德鲁的无用信息,想通过冗长的没有缝隙的介绍,让幽灵没有再了解的兴趣。 打定主意的安莎深吸一口气,准备长篇大论:“他不是巴黎人,他……” 然而当她开始主动,幽灵却不让她继续说了。 幽灵冰冷地打断了她,情绪似乎有点不好,说话的内容很是武断:“你不爱他。” 安莎也不好说自己和那个不存在的丈夫爱得死去活来,不然不好解释安德鲁为何可以放心地让她离开家里,来这个阴暗的地窖里连续工作一个月。 她为难地皱着眉头,心虚地说道:“也不是不爱,我们之间情况很复杂,不好说。”她从来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没有见过多少正常的男女关系,实在没有什么好灵感去编,于是扭转话题道,“主人,他也不是什么重点,不用理会他的。您放心,不管我结婚还是未结婚,我都会为您保守这间暗房的秘密,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对不起你吗?”幽灵不为所动,继续执着地问道,“你不是会乱来的人,如果你们之间有问题,应该是他的问题吧。” 很明显,他丝毫没有听进去安莎潜在的“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只听到了安莎说的“也不是不爱”。 安莎很苦愁这个话题没完没了了,但还蛮开心幽灵一听了她的故事,就偏颇地站在了她的那边,认定她的婚姻如果有问题,肯定是她男人的错,而不是她的错。 没想到她在幽灵心中的形象那么美好…… 安莎在心里美滋滋地乐了会儿,表面只矜持地舔了舔嘴唇,然后继续装作严肃地说道:“他没有问题。算了,我还是说吧,我是为母亲求医时与他相识的,那时候我母亲生病,我们离开巴黎生活不便,每一分钱都要省着花,有一天我去他家买菜,闲聊时他听说了我的情况后,决定便宜卖给我菜,此后还帮了我们家不少忙。 他是个好人。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因为他的店经营不善倒闭了,他的母亲刚好也病了,需要花费很多钱,他根本堵不上钱这个窟窿。 他不想拖累我,就留下书信一封要与我分开,带着他母亲独自走了。 我想找他,可是我也没办法找他,我们家也穷,耗不起,而且我母亲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我找他反而是拖累他,所以我和母亲一起回到巴黎,决定默默地忘记这段过往。但是他那么好,我又怎么能够完全忘记呢……” 安莎绞尽脑汁才编出这么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她贫瘠的人生经历,让她只能想到一对夫妇为何可以和平分手,并且互不回头的原因,这个原因是因为沉重的“病”与“穷”。 太深刻了。 这个故事太好了。 满含底层人民的悲伤,还饱含命运的无常给人类带来的痛苦。 安莎听过吟游诗人解说故事的,她知道她的故事很不错。 这故事一讲完,她格外满足。 要不是幽灵还在,她简直都要为自己的故事拍大腿叫绝了,真没想到原来她还有讲故事这种天赋啊,她头回编故事居然可以真实动人。 她的创作欲一下子上来了,虽然脸上还是悲戚神色,但心中已经兴高采烈地吹着号角,等着幽灵的进一步问题了。 她相信她的创作天赋,也等着挑战来磨炼自己的创作天赋。 幽灵对她提出的提问,非但不会再难到她,反而会让她创作出一个精彩的想象世界。 可是她等了半天,只等到幽灵像座雕像一样呆坐许久后,忽然火速离开的背影。 离开的时候,幽灵只匆匆留下一句话:“无意冒犯,让你伤心了,抱歉,我不打扰你了。” 这应该是代表幽灵肯定对她没有心思了,也相信她对他没想法了,可是安莎却没有高兴,而是忧伤自己失去了听众,没人看她展现她自己创作故事的能力。 幽灵没有看到安莎的失落与渴望听众的表情,他关上暗室的门的时候,头一直是低垂的,毫无心思去观察周围的任何事物了。 他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情绪,他明明不久之前还在等着安莎表明心意呢,正准备高高在上地试着和安莎在一起呢,结果安莎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刚听到安莎说“早已婚配”的时候,他可是一瞬间就血气上涌,心神慌乱,差点气吐血了。 天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动作,继续和安莎说什么话,他根本不想再和安莎呆一个房间了,想立刻消失,不想再接触任何折磨他的事情。 可是蓦然离开实在太突兀,他又发疯了一样不甘心不服气,急切地想要知道安莎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眼红地克制着嫉妒的毒气,连连对安莎发问。 安莎对他可真好啊,本来不愿意说隐私的事情,可是最后一股脑地全说了。 那个故事真是悲伤又深刻,现实又讽刺,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故事。 理智上他知道这个故事很好,但是他根本不想细细去品味。 他根本受不了安莎说那个故事时的忧伤,哪怕安莎可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已经为了他舒服,她的表情尽力做到比较浅淡,语气也冷漠了,可是他还是受不了。 幽灵的心里空洞洞的厉害,难受得他想伸手从喉咙进去塞东西修补。 他徘徊在暗房门外,挣扎地抚摸着自己发硬又粗糙的喉结,最后他锁了暗房的门,无力地坐在暗房外,低垂着头颅取下了面具。 面具下那张一向蜡黄的脸暴露在空气中,失去了本就贫瘠的血色,变得更像个惨白的骷髅头了。 他红着眼睛,默默地、渐渐地、一点一滴地、反复地想来想去,然后后知后觉地……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爱上了安莎。 他的胸腔里面,他的大脑里面,此刻已经满满都是想占有安莎的想法。 可是这样不对,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感情。 安莎与那个男人的故事深沉又纯洁,他怎么会生出那么强烈的破坏欲望呢?甚至还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满满的恶意。 而且,他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安慰安莎,说穷和病不是问题,他可以帮助安莎填补人生的缺憾,可他就是不愿意。 他思考了一路,关上了暗门后,不愿意的欲望还更是强烈了。 地上的骷髅面具在“看”他,似乎隐隐约约在嘲笑他表里如一,是个外表与内心其实都是丑陋的人。 他默然许久,大力将那面具敲碎,面具打碎的时候,他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 幽灵缓慢地吃力地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那能打开暗门的机关,仿佛可以透过机关,直接看到安莎。 他想,他想岔了,他本就不是什么主流意义的好人,人生那么多年,也没有什么现实的人有教他怎么当个好人,所以他不要给自己批上不好的符号。 何必要折磨自己受气呢?他可是很多年前告诉自己,要努力过得舒舒服服的,所以他不要自责和难受。 他要大胆点想,他不但不用给自己批上不好的符号,而且他还是有机会和安莎在一起的。 已经两年过去了,安莎两年前就已经和那个人分手,只是因为感恩,安莎才念念不忘而已,这没什么的。 他可以和安莎在一起,可以帮助安莎,还可以帮助那个男人,这三者并不冲突。 想通一切后,他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偏执的他,留恋地摸了摸暗门的机关,才大步离去…… 第23章 第 23 章 安莎看着暗房的门关上, 耳边似乎还听到幽灵那有点忧郁和慌乱的声音: 【无意冒犯,让你伤心了,抱歉,我不打扰你了。】 她等了片刻, 不见幽灵门再有动静, 估计再找幽灵讲故事是不可能的了, 表情变得失望极了。 幽灵那一去不回头, 还说不打扰她;之前幽灵带她来这暗房之前,也说是要带她换个地方住, 结合两个方面, 所以这个很好很隐蔽的房间就此成了她近期的住处? 幽灵不但把那么重要的地方展示给她看,还现在就给她用上了, 对她还真的是不错。 看来她卖惨说怕有人潜入地下室时,说得过于惨烈, 才让幽灵对她生出了那么浓重的关切。 安莎的眉头不好意思地动了动, 把目光放向周围的木箱。 她走过去好奇地一个又一个地查看, 她看到了她想要找的在她意料之中的东西:刀具、药水,枪支和火.药。 东西不多,看样子只是放一点防身。 安莎根本不敢碰这些东西, 她凝重地掩去自己查看的痕迹,迈着沉重地步伐回到了床边,躺倒在温暖厚实的床上。 她躺下的时候,头发不听话地缠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弄得皮肤发痒不说, 还让本就不好的情绪带来了更多的烦躁。 她还是想着要毁坏那些会威胁巴黎的炸.药,可是现在幽灵回来了,他更明确地让她少乱跑了,更深的地下也明显不但有可怕的酷刑室,还有其他人和很多动物看着,她不可能再去暗地里找炸.药出来破坏了。 那她怎么办呢?难道寄希望于幽灵身上,等着幽灵幽灵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毁掉那些危险的炸.药吗? 也不是不可以做,就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耐心,长到至少也可能耗费她的大半辈子,可她总不能老是把自己的时间耗在幽灵身上呀,虽说这里好吃好喝还有钱,但她总要为自己谋划,过正常的生活…… 也不对,记得幽灵也说过会帮她介绍人解决终身大事,她也不必烦扰没有正常的生活。 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现在只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做事方向就好,就是努力稳定幽灵那明显不稳定的情绪,然后让幽灵越来越重视她,越来越依赖她,到最后就算幽灵还是没有听她的话,还是要破坏巴黎,幽灵也起码会提醒她早点在巴黎破坏之前离开,那她还是有机会求助别人来阻止一切的发生的。 想清楚的安莎充满了斗志。 她是一有目标就很起劲的人,所以完全没有放纵自己拖延,更没有放纵自己在床上放松休息,而是迅速穿上鞋子,整理好衣物,朝着暗房大门走去。 但……门怎么开来着? 安莎拼命乱按,都找不到方法开门。她只好开口喊幽灵,但她没考虑到的是,她发不出响亮的声音也就罢了,这间暗房还偏偏隔音又极其好,所以幽灵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 这间暗房里面也有钟表,安莎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这暗房干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幽灵过来开门。 幽灵开门的时候本来气质很阴沉,但一开门忽然看到安莎蹲在面前,仰着一张奶白的小脸看着他,脸上那大眼睛里面的瞳孔很明显地紧缩,其他身体部分也随着眼睛的紧缩,变得剧烈绷紧了起来,像极了个被惊吓住的小动物似的。 看着这样的安莎,他那沉甸甸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紧张地半跪下,弯着宽大的背部,费力地平视安莎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的声音头次如此轻柔,虽然好听得像是温和无害的天真贵族,但让习惯了他过往声音的安莎感到非常不适。 如果别人是安莎,遇到这种不适的场面那是肯定要皱着眉头的,但安莎不但面上表现得像是非常习惯了一样,而且她还下意识就利用了这一点来得寸进尺。 也不怪她,她两辈子都是谨小慎微地为别人退让,逼着自己照顾别人适应别人,但人总不能一直这样的,所以她一旦遇到别人展露的对她的柔软时,她就会行为立刻放肆一点。 幽灵头回见到了一向不怎么表达情绪的安莎抱怨的样子。 “主人,您……您出去的时候忘记教我开门,我在里面困了好久……”安莎毫不遮掩地幽怨说道。 说话前和说话后,安莎洁白的牙齿都有咬在天生就比较苍白的下嘴唇那里,显得很是疲惫的样子。 那唇瓣虽不丰满、但形状如花瓣一样美好,被牙齿咬住的时候,格外吸引人的视线,幽灵当然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也立刻就注意到了安莎营造的疲惫感。 “抱歉,我忘记了……”他将安莎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更轻声说道,“你要出来做什么?你饿了吗?还是渴了?要不要我去给你热一点吃的和喝的?” 他目前只能想到安莎是为了吃喝这个理由来主动找他了,因为他之前过于高高在上,不怎么愿意去主动了解清楚安莎。 这暗屋里又刚好虽然摆了许多食物,但都不怎么方便吃,都是需要处理过的,味道也肯定不如做新鲜,所以安莎渴望新鲜的食物也正常…… 他迫切想要表现自我,于是说完就站好转身,准备要出去帮安莎好好准备了,安莎瘦小的手却拉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行动。 “不是,是你不在我眼前,我就心里慌乱。”安莎直勾勾地看着幽灵,语气正义凛然地坚定地说道,“可能是我之前一个人在那个酷刑室过了一段太可怕的孤独时光,有过濒临死亡的可怕体验,我现在根本无法忍受自己一个人呆着,您能可怜可怜我,让我多呆在您的身边吗?” 她需要一直观察幽灵的动静,好努力影响幽灵,现在正好可以趁着幽灵莫名柔软和愧疚的时候提出要求。 人养个不喜欢的东西,养久了都会有感情,她天天跟着幽灵,幽灵肯定会增加对她的重视的。 她觉得她提出的理由还算是正当又能说服人的,语气也不是那种让人爱怜的口吻,算是和幽灵说话的时候很克制男女之间的分寸,但她明显感觉到听完她的话,幽灵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那握住她手肘的双掌还迅速升温,变得滚烫了起来。 “好。”他格外迫切地答应了,快速得像是怕安莎反悔一样。答应完他顿了顿,才勉强恢复了正常,语气虽然尽量在控制情绪,但还是高昂了些,“抱歉,我没想到你心里因为那件事还受到创伤,还留下这样的后遗症。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单独去了,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他对不起安莎,安莎说得可怜,可他却兴奋得厉害,还感叹这是他人生那么久最幸运与最幸福的时刻。 可他又怎么能控制住身体不兴奋呢?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安莎的时候,出了那暗门时,他敢发誓他的心就掉入了地狱里那口专门杀人的油锅里,生生地煎熬着。 他的痛苦与挣扎,绝对不会比安莎少。 无穷无尽的恐惧和焦虑已经在淹没他,让他窒息又恐慌,他六神无主地害怕自己把握不住机遇,连个和安莎分开了两年的人都比不过。 他本来对安莎的只是普通的爱意,但那种恐慌、嫉妒、焦虑,就如同变成了一车又一车的煤油,源源不断地倒在那爱火之上,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急需宣泄的情感,浅爱也急速变成了深爱。 他恨不得马上把安莎禁锢在怀中,像个有人要抢他玩具的孩子的一样,死死地守护者手里的东西,哪怕代价是打碎他其他的没人抢的玩具。 所以他一离开那暗门,就迫不及待又想要回去了,要不是想着要自我消化情绪,免得吓住她,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不过他也没能够消化好,折磨了自己一段时间,又回去了。 他那么渴望和安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渴望得病入膏肓了,可是安莎居然也生病了,身体更需要黏他,意识到这种好事居然能够发生在他身上,让他疯狂地欢喜起来。 他现在焦灼地关注着安莎,渴望安莎再说出些让他欢喜的话语,可是安莎似乎被他的热切态度吓到了,久久不能回复。 他的身体更是难受得厉害了,慌乱的他狠狠吞吃自己想要外露的情绪,努力冷静地正常说话:“你不用因为我照顾你有压力,其实这一切也有我的责任,怪我没有早早和你说驱鼠人的存在,也怪我没有把那无人用的酷刑室封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真的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背责任的人,我会好好补偿你,直到你安好为止。” 至于什么程度是真的安好,他说了算。 他默默咽下那未尽的让他喜悦的黑暗想法。 幽灵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是因为愧疚才要照顾安莎的,而不是因为情感需要才照顾安莎。 安莎听完,脸色总算明显好了许多,又能正常说话了。 她满意,他也满意地笑了,安安静静地听着安莎说话,像个温柔的绅士。 作者有话要说:都看到这里了,点个收藏叭~感谢在2020-03-03 00:47:49~2020-03-04 01: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安莎说的话都是感谢和夸赞的客套话, 并没有多少实际内容,所以说不了多久,就停下了。 幽灵虽然可惜她停下了,但眼神依旧亮晶晶地透过眼前的黑纱去看安莎, 因为他有东西要给安莎, 想要看到安莎因为他而情绪起伏。 他格外期待地把手伸入宽大的斗篷, 从腰上挂着的袋子里面掏出一本大本子递给了安莎。 “对了, 这个给你看看。”他没有说清楚这是什么,但他非常自信, 他强烈地相信安莎一定会喜欢的。 安莎疑惑地接过那本表面是羊皮纸做的书, 上面没有任何字,打开里面是正常的纸张, 本该朴实无华,然而里面每一页都画着一个穿着不同华服的无脸女郎, 女郎即使没有好看的面目, 但透过那奢华个性的衣物, 似乎能一窥她动人的风采和精彩的人生。 裙子的花样繁复,庄重又新颖,安莎看得眼睛完全挪不开, 呼吸也暂时停住了。 在巴黎这个城市,谁不想喜欢美丽呢,谁不想攀比美丽呢? “你画的吗?”安莎为了尊重幽灵,努力把视线从画本上移开,才问道。 她那本就柔和的声音, 因为刚刚欣赏过这本画本,变得更是温柔了,甜得仿佛如同林间小溪的溪水,能够潺潺流进久经疲惫和干渴的人的心里。 看到安莎沉迷的样子,幽灵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他越看安莎越觉得顺眼,可是更让他痴迷的就是,安莎因为他而高兴。 安莎因为他而脸上绽放光彩的样子,美好得可以填满他荒芜的心,他一辈子都不会看够,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可惜的是,哄安莎高兴真的太容易了,轻易送一件礼物,就能够打动她。 幽灵庆幸又痛恨安莎这样的情况。 庆幸的是打动安莎不难,痛恨的是他如果他克制不住地在想,是不是谁只要对她好,都能够打动她? 就比如那个她的前夫,只是卖钱的时候可怜下她,给了她优惠,又只是看她家太惨,帮了下忙,她就感激涕零得动心要嫁了,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这样一想想多了,幽灵就怒火中烧,别别扭扭地说:“不是我画的,是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家里刚好有一本,就拿了送你。安莎,你看起来好喜欢我送的礼物,送你东西真是太让人满足了,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送你礼物啊?” 安莎笑了:“怎么可能,每个人收到的礼物如果是份好的心意的话,都会感到愉悦的,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也不会有人因为想要享受我的愉悦感,而特地送我礼物。” “可我就这样啊,”幽灵笑眯眯地说道,“安莎,我又想送你礼物了,送你东西太让人开心了。” 不管安莎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一定要在安莎心中是最特别的存在。 如果没人因为想要得到安莎的笑容而像赌徒一样送礼物,那当然最好,他肯定是最特别的;如果已经有人和他一样热衷送了,他就送最多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他。 安莎会一直绕着他团团转,哪怕会让安莎困扰,但安莎迟早会习惯的。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幽灵总是能偷窥到很多人,那些人嘴巴上说着不喜欢,但习惯后,还是美滋滋地享受生活了。 “这本书上画的衣服我都收集了,安莎你看看你喜欢那套,我送你。正好你现在也能行动了,明天你穿上,再和我一起去看剧吧。”幽灵自顾自地安排好了一切,等着安莎明天欢欣着与他观赏他爱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明天再写长点感谢在2020-03-04 01:56:10~2020-03-04 23: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何处 20瓶;花月夜 5瓶;慕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 25 章 “真的吗?”安莎露出了上门牙的一点的皓白的牙齿, 难以置信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幽灵眼中闪耀的巨大光芒,虽然隔着黑纱,无法传达到安莎的视线里, 可安莎此刻眼中绽放的光芒, 也如同幽灵眼中的一样闪耀, 让幽灵有种错觉, 仿佛安莎脸上的光亮是被他亲密地感染过的。 他甜蜜地说道:“当然,你选吧。”他怕安莎不收, 还连忙补充道, “这些衣服我有很多,挂着也是挂着, 我现在也很少去翻看了,你不要有压力。” 但补充完毕他就后悔了, 安莎明明那么喜欢, 应该会收下的, 他多嘴补充干什么,还显得他送的这份礼物轻而易举,要是安莎因此不够重视他的心意了, 那他该怎么办? 因此他又急匆匆地反复无常地说:“你挑你最喜欢的要。虽然我不怎么翻看这些衣服了,但之前购入它们的时候,我花费了很多力气,我希望你能比我更爱护这些衣服。” 安莎眼中的光芒微微抖动了一下,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不舍地冲着幽灵感激地一笑后,点了点头,她又翻看起那本画本。 只是刚翻看的时候她明明下定决心要拿幽灵的东西了,可是越翻看,她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接受这昂贵的礼物是做错,但还是良心隐隐不安。 更重要的是,幽灵那么用心地搜寻这些特别的衣物,当初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幽灵那么有戏剧天赋,又对戏剧那么狂热,那么这些衣物是为了他心目中的梦幻舞台做准备吗? 可为什么至今没有用呢? 他虽然长得吓人,但做个哪怕雇佣个人帮忙,做个剧院幕后老板,也是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他可以尽情地看着这些衣服物尽其用,穿在他觉得不错的演员身上,更好地扮演着他喜欢的戏剧里的角色。 这点埃里克没有去做的话,是不是因为这些衣服其实是为了他心中的心爱的人准备的? 也许他不止爱过那个传说里的女歌唱家,还爱过其他的人,只是这些衣服不被接受,所以再也送不出去了,只能尘封着。 手上的画本忽然变得沉甸甸了起来,她难以克制地同情起了幽灵。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如果这是幽灵的遗憾的话,她应该还是不要收吧,毕竟这些衣服积攒了他沉重的感情,她怎么也不该触碰的。 可能他以后还会后悔把这些记忆送给她,所以她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后悔的机会,让他保留好自己的沉重记忆。 再说了,幽灵现在虽然兴趣盎然地要送,但如果这礼物真的代表着幽灵的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呢?她把这不堪的记忆穿在身上给幽灵看,万一成了幽灵心中的一根刺怎么办?到那时,幽灵不舒服也不好说,她行动起来就会更吃亏了。 安莎这样细腻地想着,可能还想得过于复杂了。但她知道她必须想多点,她得小心翼翼地对待母亲和幽灵这种容易受伤和焦躁的人群,他们目前也值得被这样对待。 “主人,谢谢你,但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要了吧,衣服很美,但我看看就好,还是不要穿在身上了。我不是个细心的人,可能会穿坏衣服不说,不穿的时候我也不懂如何保养这些奢侈品。再说了,我也怕配不上这些裙子,我还是习惯穿朴素一点的。”安莎怕伤了幽灵,如同最温柔的绵羊一样,软绵绵地看着幽灵,慢条斯理地解释。 幽灵只是想得到安莎的重视而已,哪里知道自己说得太重,让安莎直接拒绝收了他这重礼了。 他又愁苦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本来想要安莎明晰他重要性的他,欲望变得越来越低微,目前只想着安莎能够好好地品味他的好就好,就像他品味她的好一样。 他挣扎着想要补救,但卑微地暴露了一点自己的心思:“真不用有压力,我只是想要你重视我的礼物,才把它们说得那样珍贵的。事实上这些衣服是我有收藏癖好,所以购入的,收到手中后,我的兴趣就淡了,扔了也觉得浪费钱,就一直摆着。所以真不如给珍视它们的你。再说了,我们去看剧,换上好的衣物也是一个值得尝试的礼仪,你观看的时候或许会更能沉入心思去享受舞台,你也能更好地为以后念书给我听做准备……”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话,努力不要让自己的语气暴露了他想要哀求安莎接受的意思,幸好安莎真的接受了,不然他能纠缠安莎更久,也更会暴露他是一个低贱又卑微的祈求者的真相。 他好久没有祈求过人了,他祈求人的时候从未成功过,人们不会喜欢一个本就难看的畸形人还不自信的模样,也许一开始会可怜他,可是可怜又能可怜得了多久呢?他必须得说服自己是很强大的人,并且要奇迹般地做到真的强大的样子,通过自命不凡的状态,来赢得别人的刮目相看,这样他才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更多更长久一点。 他非常清楚现实的情况,可是因为太想要得到安莎了,想要卑微的欲望越来越重,他受不了那些疯狂的祈求感的灼烧,他灭不了想要装可怜走捷径的心思。 而且随着安莎始终与他保持着主仆该有的距离的冷淡样子,他更想要得到安莎的喜欢与拥抱了。 他不想重蹈小时候得不到家人关爱的困境,可是现在终于又无力地倒入又一个深渊大坑…… 等待安莎挑选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自我分析了许久,任由无力的自厌感一点又一点地吞噬着自己。 好在安莎终于挑好了,他又有事可干了。 递到他面前的,是一件颜色鲜艳的酒红色裙子,裙子的花样比较少,款式也比较成熟,一点都不衬安莎娇小青春的样子。 怎么从这些衣服里选了最不合适的一个? 幽灵犹豫要不要劝说,但对上安莎期待的视线,他咽下了心中疑问。 他不要劝了,免得安莎又不要。 反正只有他一个人看,安莎穿什么都好,他努力夸赞,会让安莎高兴又满意这个礼物。 只要安莎因为他的东西高兴,至于穿得让不让他满意,又有关系呢? 他失去了看安莎美丽样子的期待,但还是痴迷地引导安莎去拿衣服。 拿的时候,他还想再拿些珠宝或者披肩或者礼帽给安莎点缀,但安莎站在储物室门口,眼尖地远远瞧见了,阻止了他。 “您送我一样东西就好,不要再多了,再多我就都不收了。”安莎着急地说道,一副生怕幽灵败家的样子。 幽灵还是想安排:“只有裙子太空了,而且这裙子露那么多的脖子和肩膀,会显得脖子太空荡荡……” “我有你送的珍珠项链,您忘了吗?我还没戴它出过门呢,刚好一起穿了,那是您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您不觉得那才是首饰的主角吗?不要再让其他的东西夺去它的光彩了。您送的裙子也足够耀眼不凡,我眉目虽然形状还行,但颜色过于浅淡,太多的闪耀的东西点缀在我身上,反而会不适合我。”安莎努力地劝服。 幽灵不甘心地只好把红色裙子拿给了安莎:“你先拿起试试看,先看看这样是不是就合适了。” 安莎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道谢后又道别,结果走了一段路,都远离储物房了,发现幽灵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是大型猎犬在跟着主人一样。 安莎疑惑地转头看他,隐晦地提醒:“主人,您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幽灵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他不能再黏着安莎了。 虽说安莎说过需要他,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安莎换衣服或者洗澡,总是要避着他的。 可他根本不想分开,安莎可是都说了需要他,怎么能就因为换衣服这种小事和他分开呢? 可惜他现在的身份不能让他大胆地说出这些想法,不然他在安莎面前可就像是个变态了。 “衣服放久了有点皱,需要我帮忙洗了后熨好吗?”幽灵眼巴巴地问道。 “您不是说先让我试试吗?”安莎哭笑不得地说道,“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先穿给您看,今晚有空再洗。” 幽灵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安莎消失在门后,一瞬间就后悔起送安莎衣服了,他不想送会让他和安莎分开的东西,哪怕分开的时间只是换衣服的一小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4 23:53:59~2020-03-06 00:3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h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幽灵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自认为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安莎出来了。 那衣服虽然没有熨好,但是裁剪很不错,凸显了安莎极其细的腰身, 那是安莎身上最好看的部分;颜色也鲜艳, 酒红色更凸显了安莎身体皮肤的柔和白皙。 不足的是, 衣服显得有点长, 安莎走动不是很方便,还有, 就如同幽灵想的, 这温柔却精神的衣服丝毫没有凸显安莎的年轻灵动的气质。 他还是觉得安莎适合穿那些展现纯洁又脆弱气质的华服,这也是符合他的审美的。 安莎便走边提着大大的裙摆, 空闲的一只手时不时整理下衣服,等到了幽灵跟前, 她嫣然一笑:“怎么样?虽然有点大, 但还是能穿, 颜色好好看,布料摸着好舒服,穿着也舒适, 可惜我看不到整体的样子。” 她脸上非常期待,但越是期待,也越是遗憾,遗憾她没能亲眼看到她自己的样子。 这是很正常的遗憾表现,幽灵的心却紧了紧。 他要给安莎好的东西, 却忘记自己不同寻常的生活细节给安莎带来很多不便了,那些不便其实才是他要为安莎做的最需要解决的东西。 可是这偌大的地下室,只有镜屋有镜子…… 那里有代表他的“不善”,又是伤害过安莎的地方,幽灵只能无力地看着安莎,他嘴上虽然在夸安莎,但是只有他知道他自己说的时候内心有多苍白惨淡。 …… 看好衣服后,正常的生活又在继续,安莎还是得做好仆人的本分。 幽灵有想帮安莎做事,安莎没有阻止,但是她做得速度很快,他很难真的帮上忙。 幽灵本来就难受没能帮安莎照镜子,如今帮忙也做不好,幽灵就更加失落了。 等到要睡觉的时间,他兴致不高地带着安莎回到他的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安莎注意到了他的消沉。 “您现在今天心情不大好吗?”安莎敏感地问道,“要不我现在就开始给您尝试念书?还是说我给您按摩?” 幽灵一听到按摩,眼睛瞬间一亮。 他舍不得安莎操劳,可是又无法抵御安莎的触碰,于是不争气地点了点头,躺在沙发上等着安莎服侍他。 安莎跪坐在地上,先给他捏了十几分钟,姿势不好弄,两只手都酸了,肩膀也在隐隐作痛,她忍不住建议:“要不您以后安排一个平坦开阔的地方让我帮您按摩吧,我这样按着有点不方便。” 幽灵本来被按得眯着眼睛,正头发发麻地愉悦地享受着,特别是当安莎按压他裸露肌肤的脖子的时候,他总会有一种急剧的刺激性的隐秘快乐,完全不想脱离这个舒适的世界,所以安莎的话,他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害怕怠慢安莎的他着急地起身,却看到安莎错愕地望着他,又迅速懊悔自己表现得过于一惊一乍。 安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按疼你了吗?” “绝对没有,”幽灵竭力让自己变得沉稳,说话的声音温柔而缓慢,音色也如大提琴一般,变得更加纯厚优雅,“我是想到在哪里你可以帮我按摩了,你和我过来。” 他站了起来,像一座大山一样,黑压压地俯视着还跪坐在地上的安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忐忑不安。 安莎松了口气,正要也起身,一只丑陋的大手忽然映入眼帘,安莎顿了顿,把手伸了过去。 她有些隐秘的不适,就算处在正常的交际中,例如跳舞的时候握手,她也比较想隔着手套来接触异性,可惜这实在不懂怎么提醒,她在心中叹息了一下。 都肌肤亲密接触了无数次,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对幽灵不一样地方的隔阂了,只是满是忧愁幽灵的异性身份。 起身后,她快速缩回了自己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幽灵,乖巧又似乎只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但幽灵知道她有想法的,不然也不会避着他,那么快速地要与他不接触。 他黯然又着急得厉害,恨不得直接一步到位,他可以拥抱亲吻安莎,哪怕再黏糊不堪,安莎也不会嫌弃他。 他都活了那么久了,可是还是学不会耐心,真是失败得可怜,但实在是太想要了,他很难才遇到那么喜欢的东西啊。 幽灵一边哀怨地想,一边带安莎去那间原本安排给安莎住的暗室。 “这里吗?”安莎难以置信地问。 “嗯。”幽灵内心忐忑,却还是回答得镇定,因为这含有他的小心思,他必须得达到目的。 他走向暗室里四周靠着墙壁放着的木箱,看似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然而精准地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块巨大又厚实的毯子、一铺看着就知道极其绵软的被子和一个可以躺两个人的长枕头。 这次他用身体语言,执拗地不让安莎帮忙,寻找了靠近室内定好给安莎床铺的位置,铺好了他的毯子、被子和枕头。 他铺着的时候,仗着安莎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嘴角肆意地勾起。 他好高兴啊,这个地方可以让他不但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进入安莎的卧房,他还能长期地在这里享受安莎亲密地接触,甚至某一天他也许可以放肆地睡着,他就可以睡在安莎的房间里,听着安莎的呼吸休息了。 哪怕只是睡在她的床脚,他都觉得美好得仿若天堂的幻梦,心中激荡的欢喜,如同大海的浪潮惊心动魄地升高,狠狠打在他心头的礁石上,将他那坚硬粗糙的表面磨得更加滑润细腻。 他也知道他的欲望相对于他畸形人的身份,过于渴求,并且显得丑陋不堪,但安莎没有拒绝啊,他就是利用安莎没有拒绝他,一步步逼近。 先前他窥探别人的人生的时候,嘲笑和厌恶很多贵族不会追求人,都看不到被追求的女性眼中的畏惧和隐约的迷茫,现在他知道了,那是逼迫和引诱,只是有人处理得好,有人处理得不好。 逼迫如果变成强迫,引诱如果不考虑对方的无知,就是恶心的占有。 他会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暴虐,尽量小心翼翼地以祈求的方式让安莎容忍他的。只是他也知道,心中的巨兽太难控制了,就如同现在,他就利用了安莎没有拒绝他,贴近着安莎的生活,也妄图吞噬安莎的一切。 那么多人都这样走捷径,他是否也可以这样呢? 幽灵的眼中满是晦暗,只有默背着心中的圣经——他最喜爱的《唐璜》,才能勉强不被黑暗吞没,保持心中稀少的、这世上的男性也很少坚持的理智。 “铺好了。”他愉悦地对安莎说道,然后躺在垫着地毯的被子上,从被子的凹陷,细致地感受着安莎的一步步靠近。 安莎,安莎,可不要被他伤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 00:34:06~2020-03-06 10: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 27 章 在安莎没有触碰他之前, 他想得还挺多,安莎为了按摩触碰他之后,就像演员训练时有老师喊了暂停,他立刻训练有素地停止了幻想, 就只能凭借本能地沦陷在身体的舒适之中了。 按摩的时间是安莎坚持建议的, 至少要有半小时, 如果幽灵半小时后还感觉到疲惫, 可以说一声继续。 除去刚刚的的十几分钟,幽灵以为自己只能再来十几分钟了, 没想到睁开眼睛再看暗室里的钟表提醒, 安莎又默默给他按了半小时。 “手酸不酸?”幽灵心疼地问道。 安莎摇了摇头。 其实还好,只要姿势正确, 没有那么累的话,她可以撑很久的。 只是摇完头后, 表现自己是优秀员工的本能以及和幽灵保持安全社交的本能让她继续开口:“您不用如此, 这是我本来就要做的事情, 没有早点提醒您地方不对,还让您被按摩到一半的时候让您移动位置,实在是太给您带来不便了, 所以我也不算超量做好工作,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话,幽灵则实实在在地心疼安莎来。 怎么会有做事那么老实那么周到的人呢?是不是安莎以前一直被欺负,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虽然她现在运气也不怎么好,栽在他手里。可是他怎么不好也应该比以前雇佣安莎的人强。 对了, 安莎之前做的是那事,那以前雇佣安莎的人…… 他错了,他比那些人好一百倍,一千倍。 他以后一定要摸清安莎的过去,想办法好好地替安莎报复一番那些对安莎不好的人。 幽灵一厢情愿地想。 在畅想的时候,他还不顾安莎的拒绝,不吝啬最好的言语,铺垫着轮番赞美安莎的美好品质,等注意到安莎隐晦地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他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才肯开口离开。 道别完他走动几步,又殷切地回头说道:“要不暗房的门以后不用关着吧,你不是说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吗?我们保留两个房间的畅通,你会舒服一点,或者我们也可以住在一个房间,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不必。可千万不要一间房 安莎在心中无语地说道。 她有点后悔提出要一直盯着幽灵的建议了,她一直盯着幽灵,相对的,幽灵也在一直密切注视着他,她生活得不是很便利。 她关切地微笑道:“不会打扰到您休息吗?我晚上可能还需要上厕所。” “你放心,完全不会的。”幽灵摇了摇头。 他说谎了,他肯定会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看着安莎的一切,即使被强拉着从睡梦中醒来,他也是幸福的。 比起能一直看着安莎,梦境里再美好的内容也显得没有多好,不如醒过来,拥抱他真正的天堂。 安莎将信将疑,也没再多做纠缠,等到幽灵离开暗房后,她上了床铺,缩进冰冷的被窝里,看着大开的门口,她隐约觉得那就是幽灵那窥探的目光,针扎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她头疼地把被子拉到额头以上,泄气地大口呼吸几下,还是强迫自己不要想,强迫自己习惯这些。 她原本以为要花很久才能适应,但没想到她大脑空空几分钟后,她便舒适地睡去了,睡得毫无障碍,还做了一个对她来说格外香甜的梦。 梦里她穿着简洁、修身酒红色长裙,如同贴在她家里的画报一样,里面的红衣女郎微微抬高了头,闭着眼睛对着窗外,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人打扰她,她的世界是宁静的、祥和的、自信的,甚至有一点放肆的,她张扬着把自己的脸伸出窗外,不惧外面的风雨…… 醒过来的时候,安莎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发觉她的脖子有些酸痛,才清醒完毕。 脖子疼是因为昨天睡的枕头太高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想扭扭脖子缓缓,却在看到大开的门口时吓了一跳,本就脆弱的脖子差点闪到。 安莎托着自己的脑袋,眼角带着凄惨的泪花,终于崩溃地请求道:“主人,你能不能过来的时候说一声……” 她刚刚睡醒时的美好心境,现在已经完全被打碎了,唯一的安慰只是脖子没有断掉罢了。 她有点知道歌女为什么不喜欢幽灵了,不说其他的,一个人老是忽然静悄悄又明晃晃地立在某个地方,是真的很吓人,面对这种人,完全让人生不出旖旎的心思,只有崩溃和恐惧好吗? 好在幽灵总算知道理亏,急忙奔赴过来帮安莎检查脖子。 一阵兵荒马乱后,幽灵开始给安莎,他按摩脖子按摩了好久,还热敷了一段时间,总算让安莎的脖子好了大半。安莎崩溃后对幽灵生的暗气,总算也消解了大半。 “还难受吗?”幽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莎已经舒服很多了,但是就是想幽灵记住这个教训,于是装作强撑的样子,苍白着一张小脸勉强说道:“还好。”她也没有说谎,只是装得和说的不是一个意思而已。 魅影没有说话,安莎也不着急,她觉得按魅影要当绅士的表现,魅影总会答应他的,哪里想到魅影是真不对此时表态了,只是道歉而已。 “对不起,”只见魅影很是诚恳地说完,然后通过解释迅速岔开话题,“不好意思刚刚打扰到你了,不过我今天过来是给你带了点东西……” 安莎可不想如此轻易地就被转移话题,她非常纳闷,为什么魅影就不能答应她啊,不要随便出现盯着她不是很容易也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于是她开口准备说话,可是魅影却从他那宽大的斗篷掏出一样东西,成功地迅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安莎忍不住小声惊呼:“化妆品还有……还有镜子?!” “嗯……”幽灵那握住镜子的手重如千斤,迅速地把镜子和化妆品递到安莎手中,才松了口气。 安莎抱着那袋礼物,也体会到了什么是重如千斤。 她发怔地盯着幽灵,眼眸微动。 就因为她昨天一句想要亲眼看着自己换装后的样子,所以他把他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带过来吗?她知道他现在已经重视她了,却没想到居然已经重视到这种程度了…… 安莎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眼睛快速地眨着,逼走那发热眼眶里的湿意。 “谢谢您。”她低声说道,虽然没有再看幽灵,但她的心中已经满是幽灵的身影。 幽灵看着安莎低垂的睫羽,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双手的指尖不断揉搓着各自的手掌,回味着刚刚接触安莎最烫最敏感的脖子的触觉。 真的是……太好了,现在的安莎没有再要求他别随意出现在她房门外,还对他格外感激,也不枉他忍住恶心,把这镜子拿了过来了。 他又利用了安莎那容易感动的性格一次,他没救了,可结果让他好高兴,高兴到他好像生了病,如果没有外力阻止,他想,他可能无法戒掉这种想要利用安莎弱点来得到安莎好感的方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 难熬的日子里,幸好有评论温暖,感谢留评^_^ 感谢在2020-03-06 10:36:13~2020-03-07 00: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何处 10瓶;慕姒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幽灵愉悦地说道:“你快试试吧, 你擅长化妆吗?” 他都想好了,如果她不擅长化妆没关系,他可以尝试着给她化。 安莎踟蹰了下,没有回答幽灵的问题, 而是鼓起勇气道:“虽然可能是冒犯, 但主人, 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哪怕是姓氏也行, 您帮助我太多了,我想记住……起码记住您的名字……” 幽灵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安莎问这个问题。 怎么会是冒犯呢?他只会感激又激动。 他喜欢的人想要记住他, 主动问起他的名字了! 很少有人会想了解他,不过见到他的人, 还是想知道最基本的名字信息的,但这并不是关心他, 而是想了解他的背景, 或是只是随口因为礼节随口一问而已。所以, 他并不喜欢别人主动了解他的一切,他只想别人看到他想要展露的部分就好,不希望别人多嘴再问其他的。 安莎刚来的时候, 从来不多嘴,他当时很满意,现在安莎主动问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懊悔自己没有早早引导安莎了解他。 要是早一点,说不定安莎那如同花瓣一样粉润的唇瓣就会微微张开, 轻柔地吐露他的名字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虽然也是温柔说话,但是称呼却是冷冰冰的有距离感的“主人”。 “埃里克,”他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安莎,身体微微颤抖地说道,“我叫埃里克,你可以直接叫我埃里克,你以后就直接叫我埃里克。”他接连说了四次自己的名字,还依然不满足,生怕安莎记不住。 直呼名字?安莎犹豫了下,还是试着满足幽灵,小声地呼唤了那亲密的名字:“埃里克。”念完她荡开了微笑,以更高的音调重复了一遍,“埃里克吗?主人,您的名字真好听。” “是埃里克,不要再叫主人了。”埃里克执着地扣着字眼,一板一眼地。 “好,埃里克,谢谢您告诉我。”安莎音调如同晨起的小鸟一样欢快。 这是正式的喊他,埃里克终于在听到后感觉到了头皮的发麻,他心中涌现一股又一股的冲动。 他又想要送给安莎礼物了,他想要靠近安莎,想拥抱安莎,想触碰他唯一的爱人。 可是不行,安莎也说了他送礼过于频繁,他会显得过于怪异的。 埃里克只好压下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冲动,难耐地转移了话题:“快去化妆吧,你会化妆吗?” “我会,”安莎自信地说,但她又转为犹豫与迟疑,“可是我还没有给您做早餐……” “我出去买!”埃里克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今天你就漂漂亮亮地跟着我去看剧就好了,不需要忧愁别的。” 安莎愣了下,坦然又爽快地接受:“好的。” 她拿着化妆品开始找地方化妆,也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埃里克,她想看看埃里克是不是要避开,但幽灵显然根本不想避开,不但不避开,反而还格外热衷跟随。 他问安莎:“你要找什么吗?”得知安莎是找化妆的地方后,他热心地建议,“要不你去我房间的大桌那里化吧,那里的桌子和座椅的高度都很合适你化妆。” 安莎知道那里的确不错,可是那里是埃里克吃东西和写作的地方,他不怕她化妆弄脏了那里吗? 安莎想多嘴提醒她化妆可是会像打仗一样,粉末会飞来飞去,可难打扫了,刚要出口,她忽然想到不管干净还是脏,那桌子总要擦的,擦桌子的人还是她自己…… 这位职责是仆人的女士闭嘴了,顺从地跟着埃里克走:“好。” 到了那边,安莎刚一坐下,幽灵就立刻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安莎顿了顿,把网状袋子里的化妆品一个又一个拿出来检查,确认化妆品都很全,而且还是她羡慕却不敢买的高级货后,才掏出了里面的镜子。 那镜子很大,安莎小心翼翼地不让镜子里映照埃里克的身影,那自然是要身子无法正对着桌子,她需要斜着身体费力地化妆。 埃里克看着安莎的小动作,明白安莎是在默默照顾他,喜悦如同流水一样缓缓流出,润泽了他最重视的喉咙,他珍惜地没有动喉咙,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说话。 安莎正打开了一个化妆品,专注地望着镜子中久违的自己的模样,准备动手化了,那镜子忽然被一个丑陋的大手扭转了方向,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手还利落又坚定地动了她的肩膀,将她掰回正对桌子的角度。 她的身体又舒服了,不用那么扭曲了。 安莎转过头,怔然地看着那张骷髅头,在仔细地观察中,她看到了黑纱里埃里克眼眸中闪烁的微弱红光。 她知道,闪烁意味着埃里克在快速地眨眼,为什么要眨眼呢?她不能理解。 实际埃里克只是眼睛干涩,里面又进了东西。因为刚刚他喜悦地注视安莎时,注视得太久了,眼睛好久没有眨了,这一眨,好像有根睫毛落在了他的右眼里。 揉又揉不得,隔着黑纱呢,他也不可能取面罩,只能快速地眨眼,艰难地缓和下难受。 不过坚持了十几秒,他狼狈地败退,和安莎说道:“你先化着,我上个厕所。” 安莎愣愣地看着埃里克离开,懵懵地又回头看向折射着光线的亮亮镜子时,她觉得自己明白了: 埃里克还是怕这镜子,但是不想她身体难受,所以在扭正她的身体后,就难耐地离开了。 也不对,埃里克都跟着她坐下了,摆明要看她化妆,不大可能是因为光是怕镜子就走,所以可能这离开,还有一种原因是她错误地扭开身子,让埃里克伤心了,埃里克可能以为她在嫌弃他,避着他。 回想她扭开身子的姿势,的确是远离了一点埃里克,埃里克很少这样无事就主动贴近她,她这样有点伤人。 安莎叹了口气,尽力快速化妆,想要快点揭过这不好的一个事情。 幸好她上辈子化多了,手法稳健,刷子快速地只是扫动几下,往往就能成形,晕染也不费多少工夫。 埃里克还等着快速拿出那该死的睫毛,就回去看安莎化妆呢,结果一回去,就发现安莎在低着头收拾桌面了,听到他的动静,安莎还开口说道:“我化完了。” 埃里克简直要心梗,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一根该死的不合时宜的睫毛,害他失去了那么多。 他刚刚弄睫毛时过于着急,很难弄出来,睫毛移动到深处,他疼得已经半只眼睛都红肿了,谁晓得那么努力,回来居然是这个结局。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了,眼睛那红肿的一边,气急败坏地漏出点泪水。 安莎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沉默,她忙着收拾呢。她说完过了十几秒,收拾好了,抬头望向埃里克,露出了她勾勒好的一张脸。 安莎上辈子工作习惯化的都是浓妆,这次因为已经不用做那事了,只按照她的审美,用了以往三分之一的色彩,浅浅地画出了她的好气色,但上扬的眼妆和嘴角的妆容没有变。 在清淡的色彩里,配合她清纯的五官,那妩媚少了许多俗气,勾人又惹人怜,气质一下子升高了几个档。 埃里克忘记了那还在流着热泪的红肿眼睛,喉咙和胸腔好像有蚂蚁在爬,眼神已经凝滞住了,只能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看着安莎的动作。 经过那次挑衣服的观察,他还、他还以为看到一个化得很老气的安莎呢。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呀,努力调整作息的感觉真好,希望大家也能有这种好心情 第29章 第 29 章 安莎自认为化淡妆的自己还是可以的, 虽然神采不如别人,但好歹……不对,肯定看着会比原来的脸好看,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有自信, 也对自己寡淡的面目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被埃里克盯久了, 她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 会不会真的……这次化妆还真的化不好? 对了, 埃里克对歌剧那么了解, 收集了那么多的服装,看惯了那么多美丽的女演员, 会不会眼光很高, 所以觉得她的妆容不入流啊。 他刚刚几次问她擅长不擅长化妆,明显话中有话, 说不定他会化妆,等着帮她化妆, 好让她不那么难看。 她这次猜对了不少, 埃里克的确是随时等着帮她化妆, 好让她符合他心中的好看标准。她唯一猜错的是,他愣住不是因为她妆容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 让他身体僵滞,走不动路了。 安莎眨了眨她那经过勾勒变得更显眼的大眼睛,埃里克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安莎身边坐下,垂着头, 脸发烫得厉害,有些拘谨地说道:“你化妆的妆很好。” 说完,他才敢抬头直视安莎,看的时候,余光忽然看到网袋里已经装好的镜子。 虽然不用直视镜子,但他恍惚里觉得那镜子里已经映照出了他的模样,他那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的丑陋无处遁形,心脏像是被刺穿了一样,不断刺痛的同时,扑通扑通地发出悲鸣。 是,他为安莎的美丽而感动,然而也同时更自卑了。 更加充满魅力的安莎,是他能配得上的吗? 虽然安莎嫁过人,虽然安莎还做过那种工作,但安莎应该很受欢迎吧。性格好,模样也好,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他忽然记起之前说过要帮安莎介绍给勋爵……那么有魅力的安莎,即使不等着她的那个前夫,也会等着他实现诺言,好介绍她给勋爵的那一天,不会等他的。 这样一想,埃里克忽然坐不住了,他不但自卑,还一口郁气不上不下地团聚在他的喉咙,堵得他随时要发狂。 他近乎阴鹜地厌弃着他自己,他怎么能当初说那种话呢?居然高高在上地引诱安莎,让安莎为了男人而为他做事,想法和手段真是恶心死了。 怪不得安莎没想过喜欢他,她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怎么会选他呢。 最可笑的是,这个选择还是他曾经亲手奉上的啊。 “安莎,”他压抑着全身的酸胀感与厌恶感开口,“你化妆的技术不错,不过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让我改动几笔吗?” 他得想办法让安莎离不开他。 是人都爱变美,看安莎的穿着打扮,也是可以看出她喜欢变美的;人也几乎都爱美人,看安莎曾经称赞舞台上的演员的样子,也是可以看出她喜欢美人的 他是没办法为他自己多打扮了,安莎在他的身边,没办法因为他的美好而露出最美的笑颜。 不能通过他自己的样貌让安莎喜欢上的话,那就靠着主动打扮安莎,让安莎知道,只要跟在他身边,他会让她露出最美的样子。 还有,人们总是不知不觉因为爱情变成最美好的人,他这也算是异曲同工,让安莎知晓和他在一起的滋味是最美好的样子。 他坚定地望着安莎,做足了百分之一百的准备,就等着上手展现了。 安莎脸上带笑,心中的想法却和踌躇满志的埃里克压根不在一根线上。 此刻的她心塞极了,她认为埃里克要帮她修改妆容,是委婉地表示对她妆容的不满意。 或者更难堪一点的想,埃里克是在嫌弃她化妆技术不行,所以在粉饰了一番后,展露他真实的目的——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好看的妆容。 安莎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让埃里克动手改啊,默默咽下被人嫌弃多年手艺和审美的悲屈感。 埃里克等安莎一声同意,就迫不及待地上手了,急于表现自己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安莎低落的情绪。当然安莎也隐藏得很好,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仔细观察了安莎的脸无数遍,对安莎的样子早已了如指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勾勒出安莎的面目,昨晚他也想了许久该如何给安莎化妆,因此这一上手,他每一步都做得极其顺畅。 不过与昨晚的设想不同,他保留了安莎今天眼妆与唇装的上扬趋势,让安莎继续那不一样的风采,但他同时配合安莎的性格,柔和了那上扬的曲线,还给安莎画了个精细的弯眉,让安莎的眉梢精致又温柔。 此外,他本来想着既然要带安莎去看戏剧,最好让安莎试试女演员的经典妆容,但如今瞧着安莎脸上浅淡颜色带来的朦胧美,他想到了月光在夜晚的微茫的魅力。 那种美丽如同安莎给人的感觉一样,脆弱又小心翼翼地坚持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他于是毫不犹豫地也将这份美保留了,但画得更加精致,层层晕染得让那妆容仿佛就是安莎真实的皮肤透出的色彩一样。 画好后,他失神了几瞬,默不作声地掏出网袋里的镜子,让镜子能照人的那面准确地立在安莎的眼前。 他格外紧张地看着安莎,等待着安莎的审判。 安莎望着自己镜中的脸,难以置信地也如同埃里克一样失神了,她立刻忘却了一切不适,沉浸在自己的容颜中。 埃里克只是改动妆容的细微处,并不是大改,这妆容是她的品味,还更加精致动人,让她的脸仿佛熠熠生辉,她怎能不为自己心动? 她留恋了镜子中自己的身影很久,才将目光投射在埃里克身上。 她格外激动,格外坐不住。 在上辈子最后的生活里,没有了母亲还要做那事的她,人生唯二的乐趣除了吃就是化妆。 吃是为了生存,化妆是让她还觉得自己的活着好像还是有意义的,因为化妆的时候,她可以催眠自己,她是为她自己在做事,不为任何人,她的生活、她的工作还是有一点美好的意义的。 现在,埃里克画出了她最想要的她自己,她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她鼻尖一酸,按耐不住激动,眼角压着泪花。 她很不习惯激动的自己,她在努力压抑着情绪,可那情绪增长得过于快速,她望着埃里克也渐渐失了神智,朦胧中,她忍不住伸长了手,抱住了埃里克,堕入那个看着宽厚可靠的的身体上。 “真的很好看,谢谢您。”她微微颤抖地说道,如同清风拂过的花朵上的露珠。 只是,身体猛一贴紧的瞬间,埃里克僵硬了,安莎也僵硬了。 她……她的身体在干什么……她要晕厥了。 回过神的安莎惊吓住了,瞬间要退去,但埃里克眼疾手快地回抱了安莎,手按住了安莎纤细的腰肢,阻止了安莎要离开的动作。 “安莎,”他低沉的声音仿若从胸腔发出,因为那胸腔的震动传达到安莎敏感的身体上,他沉稳的继续,郑重地说道,“安莎,你与我在一起吧。” 他把安莎的头压在他的脖子弯曲处,现在的他看不见安莎的脸,但是他终于抱住了安莎,感受到了来自安莎全身的滚烫体温。 那滚烫不断入侵他的理智,打碎他所有的思绪。 他只能想到: 他非常满足,他非常沉溺,他死也不会放手的。 因为,是安莎先主动的。 他以前等了那么久安莎的主动,结果发现那都是假的,如今安莎终于主动了,管它是真是假,他都要死死地抓住这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快没了,祝我好运,能努力在工作外的碎片时间里多存点。 第30章 第 30 章 安莎怀疑自己被魔鬼入侵后幻听了, 不然怎么解释听到的那诡异又恐怖的话。 不可能的。 几乎不可能的。 埃里克在说要和她在一起…… 在她说了她曾经做过那事后,他居然说要和她在一起?! 那么肮脏的她,不纯洁也不美好,那么优秀的埃里克居然真的说想要她?! 在她说了她嫁过人, 心里目前也在等人后, 埃里克居然还说想要她?! 安莎是有怀疑过埃里克会爱上自己, 可是当一切发生后, 她觉得这话听着虚假得可怕。 居然那么喜欢她吗? 不知道那份喜欢有没有到达爱情的程度,但即使是还停留在欣赏的程度, 她这样的一个人, 埃里克居然还欣赏喜爱到要与她在一起,说明埃里克的那份欣赏是有多沉重啊。 这样汹涌的欣赏, 就算今天没有说出来,距离下一次说出来的日子也不会远的吧。 安莎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怔怔地看着伸到埃里克背后的她的那双手。 那双手很洁白很软, 是一双很有女性特征的手。 这忽然的该死的暧昧气氛是怎么来的来着, 好像一切都要怪她的手。要是她没有主动抱他,说不定就不用那么早就听到这问句了。 可这让她怎么回答啊,她能爽快地坦白说不愿意吗? 虽然有点对不起埃里克, 但安莎又开始回忆起她重生前听过的传说了。 结合传说,联系她接触过的埃里克,安莎看得很清楚,埃里克虽然目前温柔又体贴,对她非常好, 但是也如同一颗定时.炸.弹,是比她妈妈还要情绪不稳定的存在。 她和她妈妈有亲情维系,互相靠着亲情制约;她也爱她妈妈,甘愿为妈妈付出。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和妈妈生活的时候,她总会感觉很辛苦,现在如果又来一个比妈妈还麻烦的埃里克,那她的生活岂不是要窒息了? 而且先不说她以前愿望是找个普通人互相扶持,就说她此刻还不知晓能不能喜欢上埃里克,她注定很难给埃里克回应。 爱得那么浓烈的埃里克,能容忍她的冷淡的情感吗?她那冷淡的情感,又能支撑她面对埃里克的喜怒无常的脾气到多久呢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容不得安莎不去想。 埃里克可以考虑不到这个问题,但她必须考虑到,因为她是真正直面损失的人,她背后也有疯疯癫癫的母亲要带,她必须看得够远,才能活得够好。 安莎颤抖着深吸一口绵长的气,手放在埃里克的肩膀上,想要用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还没用力,她又怕极了要对视埃里克的脸,所以不敢拉开,手于是莫名地搭在埃里克的肩膀上。 埃里克却以为安莎把手放他肩膀是更亲密的回应,激动地将安莎搂得更紧,像是要把安莎嵌入他的身体里一样。 可惜他没高兴多久,安莎就带着沉重的语调说话了。 “埃里克,原谅我不可以,你很好,可是我心里已经有……” “他都已经离开了!这不是理由!”埃里克焦躁地打断,蛮横得暴露了他没人教养的粗暴一面,幸好他还有理智与自制力,用力将那神经质的不安感压制下去,努力平静地说道,“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和离开你的时候是同样一个情况,你觉得你和他可能复合吗?不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安莎无法反驳。 埃里克继续追击:“他离开你,已经是现实了;你一个人面对离婚后的现实负担,这个现实情况也已经持续了两年了。你知不知道,你对他念念不忘,极有可能只是对他的感激,可是同时,你的痛苦、你的孤单、你的困难都是存在的,不然你陪着我在这昏暗的地下室生活是为了什么呢? 你放心,我们在一起后,我会解决掉你生活的一切困难,我也能帮你找那个男人,帮他解决经济难题,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我们可以在一起后感情慢慢培养。你和我在一起,只有好处,我不会逼迫你……” 他说得极其好听,要不是安莎在考虑人生决定方面成熟得过早,考虑得比他全面,或许真的就立刻答应,被他吞吃入腹了。 安莎避开了埃里克说的她光有好处的问题,反问道:“那您呢,您不是会亏损吗?你能控制住委屈吗?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很难吧。我们的收益和付出不对等,迟早会出问题的。” “你喜欢上我,我就不亏了,”埃里克深深地看着安莎,安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忽然低笑,把头压在安莎的肩膀上,笑了好久,他叹了口气,才淡淡地开口,“开玩笑的,我不认为喜欢你是什么亏本的事情,我现在没和你在一起,就已经想要给你付出很多东西了,这和在一起送你东西对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老实说,要不是怕吓着你,我今天还想给你送东西的。” 他说得无比深情,按理来说安莎该感动才对,安莎也觉得自己该感动才对,可是莫名一股压力袭来,如同埃里克给她的沉重的喜欢一样,那压力也如山如海,铺天盖地朝着安莎压了过去。 她以前恨不得有人能爱她、娶她,现在却只想得到正常程度的爱意。她而潜意识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埃里克的那份爱意不是她想要的正常。 她还在斟酌着如何拒绝埃里克,埃里克那边又说话了。 他说:“我这样说话,你会不会听得很窒息?只要我不是你喜欢的人,不管多在乎你,其实都是对你的压力吧。”他理智又苍凉地说道。 安莎瞬间思绪顿住,呐呐说道:“别这样说自己,不过的确,因为喜欢是很难被控制的,所以最好不要强求。” 埃里克正准备继续发挥呢,听到安莎这样说,顿时被噎住了。 他只是装可怜而已,又未雨绸缪地怕安莎听了窒息,所以才说那样一番话,哪知道安莎是真的听了窒息啊。 他现在是真委屈了,可是再委屈也得继续说话,不过这次,他换了种说话方式,专注拔高起安莎来:“这感情是不是强求不好说,但我明确地知道,我和你相处,我总是会受益的。我和你在一起,经常会感到宁静,你经常影响我往好的方面走,你让我的世界不再昏暗,而是有了光亮。虽然我们认识一个月都不到,但是每一天与你相处,我都能体会很多的情绪,想到很多事情。 所以即使一个月不到,我也感觉自己过了很精彩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刚刚问我,和你在一起我不是会亏损吗?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和我试试,我们两个人都不会亏,只有赢,我甚至得到的东西比你多得多了。” “我让您感到宁静?还影响了您吗?”安莎抓住了重点,皱眉问道。 埃里克如同老道的猎手,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突破点,无比坚定地说道:“当然,从来没有人给我这种感觉,你身上有让人宁静的气质,你总是让我在难受的时候,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安莎闭了闭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再睁开眼时,她推开了两人的距离,和埃里克说道:“我现在思绪混乱,没办法冷静思考,您得给我时间消化您说的话。” 埃里克失落极了。 他已经竭尽所能去说服安莎了,可是还是不行。算了,不是立刻拒绝就好。 埃里克安慰自己,又打起精神,装作平和又体贴的样子:“当然。” 他会忍耐的,再难也会忍耐的。 畜生捕捉动物都知道忍耐,他本能里肯定也有忍耐的无意识品质。 埃里克安慰自己,也说服自己。 他只要熬过这最后的一点点困难,迟早把安莎束缚到他打造的婚姻牢笼里。 他想得美好,也想得魔怔,他是有理智,但也理智得有限。 自从表白后,他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破罐破摔,浑身渴求着即使连骗带哄,也要娶到安莎,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如果不抓紧时间争取,肯定抓不住安莎的。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看透太多东西的安莎,他欲望再强烈,还是打不动安莎的意愿。 但数年之后,回望这段经历,他又庆幸,幸好他遇到的是安莎,不然连哄带骗后,得到的感情也是随时会挣脱出去的感情。 他是一个情绪不稳定、也经常想法过激的人,遇到格外有自己想法的安莎,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刷刷刷,存稿用光了,祝福我吧 第31章 第 31 章 埃里克表现得算是比较冷静的了, 但等埃里克同意给安莎时间去思考答复后,安莎表现得更为冷静。 她又退后一步,保持了两个人的距离,试图让空气中那让人难耐的热气降低些。 那热气很快降低了没错, 但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埃里克散发的受伤气息。 安莎也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她想多了, 可是虽然埃里克全身蒙得严严实实, 还不说话,但安莎就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埃里克的浓重的伤心情绪。 埃里克那高大得仿若巨人的身体, 与这低微可怜的情绪形成剧烈的反差, 让安莎有点想上前安慰他,像安慰一只只有森林里才有的巨大的流浪犬。 这种冲动无关情感, 任何一个有良知又不被这种巨型动物的人吓到的人,都会想要上前的。 可惜不行, 她不能给他任何的潜在错误暗示, 她的靠近, 只会让他以为她能接受他,可她是不能的。 她太累了。 因为虽然埃里克说她改变了他,让真的想要改变他的安莎心动了, 可是埃里克这样说话,又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他是想依求安莎这一方提供稳定的情绪依靠的。 她太累了,想着一旦答应就极有可能需要不断输送稳定情绪的沉甸甸的未来,就暂时不想提供。 毕竟, 她年纪虽然已经不大,但对比埃里克,要是往前再推5年,她相对于埃里克就是个孩子相对于大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很久,安莎一直不说话,埃里克按耐不住,主动讨好道:“画好了妆容,我帮你梳理头发吧。” 安莎微微皱了下眉头,觉得今天过于精致和隆重了,配合她沉重的心情,会压得她透不过气的。 她摇了摇头,缓慢地放下了为了化妆而绑得绷紧的头发,散落了满头的好看的黑丝。 不断有碎发扑到她的脸上,修饰她的脸型,让她的脸更显温柔斯文。 埃里克喜欢她散落头发的样子,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忽然伸出了手,帮她梳理了下刘海。 那细碎的刘海被整理得停留在眉毛那条线上后,让安莎看起来乖巧又娇小。 埃里克屏住了呼吸,轻声地喜悦地说道:“不想弄头发的话没关系,我帮你梳一梳吧,你散着头发的样子也很好看。”他见缝插针,很快又谋出一条亲密地帮助安莎打扮的出路。 以为埃里克会不悦的安莎:“……” 算了,左右梳头也用不了多久,而且刚刚梳了梳刘海估计已经算梳过了吧,他应该不用再动她了。 安莎无力地点了点头。 安莎哪知道埃里克说的梳头是重新再梳,埃里克一听到安莎应允,急切地靠近安莎,才慢吞吞地伸手抓梳子给安莎梳头。 他们两个都坐在房间那个大桌子后的沙发上,安莎给埃里克按摩时就比较费力了,埃里克那么大个,帮安莎梳起头来更加费力,可他甘之如饴、乐此不彼。 自从埃里克得到同意碰她开始,安莎就紧张得瞳孔缩小。 埃里克帮她梳头的动作过于缓慢细致,总让她有一种他们在抵死缠绵的错觉。可是埃里克也没有做什么出格动作,顶多手部皮肤时不时触碰到她而已,她没有理由去反应过度。 好不容易熬到埃里克梳好头发,身体那绵绵不断的异样感总算也结束了,安莎总算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我去拿衣服穿。”她匆匆说道,看到埃里克还想跟着她,她连忙说道,“您不换衣服吗?” 埃里克经常一个斗篷盖着,今天也是,按理说根本不需要去换的,可是安莎主动问他…… 埃里克纠结地想了想,最终还是停滞了脚步,决定换套起码也隆重一点的衣服,让他们两个哪怕光看衣服也能般配一点。 于是埃里克沉重地点了点头,幽幽地看着安莎远去的身影,才快速站起来,打算去换装。 安莎心慌意乱地很快换好的衣服,在客厅等了半天不见埃里克身影,但又不愿意进入埃里克的房间,于是在客厅的沙发中放空自我。 她正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结果隔壁储物间传来动静,她转头一看,看到埃里克原来不在房间,而是在储物间里挑衣服。 他拿了很多衣服出来问安莎觉得哪件好看。 衣服多是黑色,只有少数几件是红色,样式都是繁复华贵的,但就算不华贵,安莎觉得就埃里克那个身材,应该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她随意指了一件,埃里克便二话不说去换,根本不说任何一句话,顺从得有些乖巧,安莎不由得愣了愣。 埃里克很快换好了衣服,那衣服好看是好看,但也没有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但埃里克毫无任何评价的话,而是披上斗篷,愉悦地说要去给安莎拿吃的,安莎又是愣了愣。 早餐问题解决了,安莎这身衣服也不好再去打扫做家务,因此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能安安静静地在客厅里等着埃里克回来。 【安莎,你与我在一起吧】 在她听着四周空荡荡的寂静的时候,埃里克说过的那句让人惊吓的话又丝毫依旧在耳边回荡。 她一直听着那句话的循环,手虚虚掩住了发红的眼眶。 可能她是反应有点迟钝的人,这句话越听,越是能勾起她的情绪起伏。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这句话,但这是第一个有在尊敬她的人和她说的话,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了。 安莎堪堪维持着内心的稳定。 埃里克很快回来,又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通往和客厅的某个入口,安莎明明已经不怕他了,但因为想着关于他的心事,蓦然看到他,身体很明显地一哆嗦。 埃里克看在眼里,情绪堵塞在心里,两个人吃东西吃到一半,一向胃口极好的他吃不下去了,赌气地放下喝汤的汤勺,难过地说道:“我竟然没想到原来你那么讨厌我,我一旦提议和你表白,就让你怕上我了。” “我没有——”安莎毫不停顿地连忙说道。 埃里克心中满是郁气,不想对着安莎发泄,又忍不住,只好小声嘀咕:“你就是有。” “我真没有!”安莎回答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埃里克用力地扣下面具上的属于眼眶部分的黑纱,露出了他眼白满是血丝的可怖双眼,急切道:“没有的话,那你说说什么时候给我答复……”是不是要一直拖着,好随时找机会离开他,她这样就是、就是、就是在怕他了! 他还没有说完,安莎也急切了,猛地双唇上下一碰,像烫嘴一样快速地说道:“今天看完剧,您提前放我回家探望我母亲,放我想两天,回来我就告诉您答案!” 她回答得这样坚决,他开头是有那么一点欣喜了,可是想到安莎要脱离他打造的这个地下宫殿,通往他所抗拒的繁华又光明的地上世界,他的心就像缺失了很大一块,空落落得让他鼻头酸涩,眼睛又红了一圈。 放安莎回去两天?不,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个小时,哪怕是分钟,他都觉得窒息得要呼吸不了了。 要是安莎逃走了怎么办,要是安莎永远抗拒回来了怎么办,他那样逼迫安莎,他露出过他身体难堪的部位,他朝着安莎发出过沾染毒液的话,他肆意地展露过他极其不稳定的情绪…… 他根本不像一个受人欢迎的冷静又强大的神秘绅士,安莎会嫌弃他的。 他表现得那么不好,安莎一定会想着要不要远离他的。 埃里克不自信到达一个濒临崩溃的极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像一只随时要叼住猎物吞吃入腹的野兽,安莎的危机感顿时急切地敲响,让安莎看着埃里克的时候,身体发麻了起来。 越是危机关头,安莎的思维越是能够强迫她迅速冷静下来,毕竟她经常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依靠,她习惯了。 冷静下来的安莎,张开了双唇,吐出了沙哑又温柔到极点的安抚声音,像在安抚一只她自己也把握不好的巨兽一样,安莎小心翼翼地慎重开口,给眼前这只名副其实的幽灵讲道理:“埃里克,我的主人,您总得我给我独立的时间去思考的啊。那么重大的事情,我肯定也得回家和我唯一的亲人商量,你得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回家的。” 埃里克听了,外在似乎并没有好转的样子,安莎只好凑近了他一步,又一步,直到靠近到两个人到达那种随意身体动一下,都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安莎柔和地笑笑,伸出她的双手,露出她那雪白又白腻得仿佛童话世界才有的好看皮肤。她把双手轻柔地搭在埃里克的胸口上,柔软但也绝不柔弱地征求着埃里克的意见:“好不好?” 埃里克还是不说话,但他的胸腔明显震荡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安莎仿佛没发现一样,继续说道:“好不好?好不好……” 一声比一声轻缓,一声比一声缥缈,像是海边温柔的雾气,随时可以吹口气消散,却又一直执着地缠绕着埃里克。 埃里克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那如同茂盛头发的浓密睫毛很明显地垂下,遮掩住他的一切情绪。 他好想紧紧拥抱着安莎,什么也不要想了,就沉溺在安莎对他的此刻的亲密与纵容中,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能再吓到安莎了。 他最终在沉默许久后,悲戚地身体抖了一下,口腔发出动听又可怜至极的声音:“那你要早点回来,早点给我答案。” 还没有分开,他却已经在极度想念她了。 “嗯……”安莎只克制地回复了一个音。 埃里克又恐慌得像是心脏被人生生挖去了一样,身体控制不住得颤抖得渐渐剧烈了起来,他惨烈地悲伤地说话,声音里带着些压抑不住的哭腔:“不管、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的,你不要怕我,一定要回来。” 骗子。 他心中的另外一个他唾弃地对他说道。 他在欺骗安莎,才不是什么答案都可以接受,他只接受一个答案。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不知羞耻的骗子无敌的骗子…… 可他丝毫听不进去,他乖巧地快速看了眼安莎,又垂下眉眼,小心翼翼地带着浓烈鼻音说道:“我会一直等你实现回来的诺言的,你千万一定会做到。” “我会的。” 安莎终于切切实实地肯定地回答,埃里克的眼睛几不可见地满足得微微眯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养肥我哦,我很努力写了,如果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就是莫大的支持了(点进专栏再收藏一下我的笔名和看得顺眼的存稿坑、预收坑就更好了) ps:之前几天都是存稿,都是在手机上改了改发的,虽然设置一键感谢功能,但好像出不来,现在集中再感谢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重复,但电脑端我是尽量按照最近的一次感谢设置的。 感谢在2020-03-07 10:54:12~2020-03-11 05: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可 2个;世上最美的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姒 8瓶;诺奥尔 5瓶;2429338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两个人说太多话, 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吃完了东西。虽然看似两个人时间用得很多,但因为起得太早,距离看剧还有一段时间。 按理来说那么久的时间,应该在客厅里消磨下时间更好, 但埃里克从昨晚开始, 脑中就开始不断回现他们当初一起去看剧时, 黑暗中安莎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他爱极了回味黑暗里安莎完全依赖他的样子, 迫不及待地想要昨日重现,所以刚吃完饭, 他细致又贪婪地观察完安莎用餐巾擦嘴的样子, 就雀跃地要带安莎去了。 没有了黑纱的遮挡,他不再遮掩的情绪一览无余。 安莎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格外会说话的眼睛, 眨了眨眼睛,眯着笑眼点了点头。 她未来要做的决定太沉重了, 她也想暂时忘却, 好好享受这场歌剧, 好让自己能够喘息。 这也是她以前放松生活压力的方法,她会真的安排自己在一段时间里隔绝掉纷纷扰扰,完全地得到放松。 两个人都挺开心的, 但等到进了黑暗的地方,尴尬的地方就来了。 埃里克一直心心念念要复刻上次的美好,上次最美好的地方就是他拉着安莎的衣袖走,所以他也这么提议了,可是今天安莎穿的衣服手肘以下的部分都是空的, 那里露出的都是好看又紧贴着皮肤的手套。 埃里克后知后觉地想起安莎的今天的衣着,忽然失落极了;不到几秒后他又情绪高涨,因为他想着这是不是可以让他挽着安莎的手;又是不到几秒,他陷入了晦暗不堪的情绪泥沼,因为他想到他刚和安莎提议在一起了,在那么敏感的时候,安莎肯定是要和他保持界限的,他如果提出牵手,肯定只会惹来安莎的抗拒。 结果没想到,安莎很清淡地主动说道:“我这衣服袖子不大,我挽着您的胳膊吧。” 她已经把埃里克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不是随时可以带来覆灭危险的幽灵或者杀人狂了。虽然两个人正处在非常时期,但挽手前去重要的场合,比如剧院,比如跳舞的地方,倒是也还正常的。 她在看剧院的人落座的时候,就看到很多男女挽着胳膊而来,那处在这种环境中,也就更正常了。 她觉得很正常,可是对于埃里克来说,那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从未有人主动又平静地让他挽着手。 一切美好得宛若梦境,埃里克头次走在暗道中,发出了高低起伏的脚步声。 他的脚像踩在虚幻的云朵上,大脑也像漂浮在轻软得随时可以破开的云朵上。他一面为那份美好沉醉,一面又极度恐惧从天堂堕入地狱,陷入粉身碎骨的痛苦中。 他不敢说话,安莎在他面前又总是扮演接话的对象,所以两个人走得格外沉寂,只听到空荡荡的暗道里那清晰的脚步声。 沉默了许久,他不打一声招呼,忽然停住。安莎正疑惑,他忽然抱住了安莎,那略微冰冷的头颅疲惫地压在安莎的肩膀上,压得安莎的肩膀歪了一边。 他可能也知道安莎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压安莎的时候推着安莎往墙壁那边靠。 安莎踉踉跄跄地倒在冰冷又坚硬的暗道的墙壁上,背后是膈人的地方,前面也是沉重的拥抱。前后都带着冰冷,都不舒服。安莎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 不过,她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皱眉,心情并没有因此受到困扰,因为她听到了埃里克凌乱的呼吸,那呼吸不像是对她有欲望,而像是一个病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安莎伸出手,费力地拍了拍埃里克的背,关切道:“埃里克,你怎么了?” 埃里克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忽然很难过,莫名地很难过,说出来显得他幼稚又无理取闹,他根本不想在安莎面前显露他的这一面。 安莎是唯一一个不介意他、还主动关心他、还不怕他触碰的人,他死也不会把安莎吓跑的。 他只能推脱在身体的并没有存在的异常问题上:“抱歉,头有些晕,呼吸也有点困难,你容我靠一下。” 他这样虚弱地一说,安莎立刻乖乖地让他靠,即使他凌乱的呼吸喷得她皮肤发痒,她也还是忍住不动。 安莎的手规律地拍着埃里克的背,像是母亲在哄着婴儿,又像是主人在哄着宠物。 埃里克无意识地动了动,她还调整了下姿势,让埃里克更好地靠着她,简直是……简直是在任由他放肆了。 安莎看不见的地方,埃里克的眼神幽深极了。 他从来都是靠言语的示弱获得过优势,无人给他的身体安心接触的机会,所以从没想过装病靠近人时还有这样的好待遇,他忍不住一再沉溺这靠着虚假换来的美好中。 只是,好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对于安莎来说,埃里克的呼吸实在是凌乱得过于久了,久到安莎畏惧看到一个窒息着死去的埃里克。 安莎只是不想看到埃里克伤人,她并不想看到对她好的埃里克受伤,所以安莎问道:“你是什么病呢?需要我去给您拿药吗?” “不需要。”埃里克急切地说道,他说完觉得自己太有掩饰什么不好的真相的嫌疑了,于是又努力平静地解释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可能是因为作息经常不规律、吃东西也不规律造成的,不用吃药,慢慢调养就好了。” 安莎其实也想过埃里克以前不睡不吃要创作,肯定容易出问题的,现在听到他的解释,倒也容易接受,她担忧地说:“那您以后尽量不要这样了,不然迟早身体出大事的。” 埃里克就喜欢她关心他的样子,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不过答应后他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创作时候的状态,为了避免日后在安莎面前显得他言而无信,他小声地补充说道:“我也知道的,不过我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也是,而且您也不希望别人管你,那真是无解了。”安莎皱紧眉头烦恼地说道。 埃里克听不得安莎对他失望的样子,即使自己知道自己创作的时候脾气差,可是还是逞强地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不熟悉也看不惯的人管我而已,你很好,我愿意的。” 说完他隐隐后悔,真怕安莎来管他,可是当看到安莎沉默了半晌,才“哦”了一声的时候,他的心又揪紧得发疼,又迫切地希望安莎来管他了。 只有视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才会不顾一切地要管的,安莎在他这样低微地说出来这些话后,居然还不想管他,说明是多么不想他成为她的责任啊。 难道她真的是要逃离他吗?所谓的回家考虑,其实是存了回家一走了之的心思吧。 埃里克已经毫无心情去看剧了,满心满眼只想绑住安莎,让安莎离不开他。 所以他的呼吸更为急促,根本不顾安莎的瘦弱,催着安莎带他回房间。 安莎费了好大的力气,狼狈得把他扶回去了,他依旧不满足,抓着安莎让安莎继续让他靠着。 “真的不需要我去找人给您治病吗?”安莎心惊地问道。 “真的不用,你陪着我好不好?你陪着我我就好了。”他含混地说道。 “要不……”安莎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您太难呼吸了,要不还是摘下面具吧。” 埃里克急促的呼吸声,埃里克不安的挣扎,埃里克巨大的情绪波动,随着这个提议,像是被人用刀狠狠一砍一样,活生生地给砍断了。 他终于放开了安莎,还主动地退后几步,急切地远离了安莎,缩着头捂住了他的面具。 他好似被可怕的猎人盯上了,却忘记了自己早已经变得强大,只会如同小时候一样,本能地护住自己最想要保护的地方。 安莎看他反应那么大,也屏住了呼吸,根本不敢说话。 埃里克疯狂地眨动着眼睛,平复着紧张,再呼吸时,呼吸声已经瞬间平稳了,他满头冷汗地对安莎说道:“不用。安莎,你要记得,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准动我的面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地陈诉着这样一段话。 他们的关系也这样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僵滞。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安莎望着钟表,又看着对她丝毫没有放松防备的埃里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您现在的身体还好吗?” “完全好了。”埃里克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个可怕的木偶一样神经质地看着安莎,声音依旧没有一点起伏地说道。 “那我去给您做饭吧。”安莎说道。 埃里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睁睁地看着安莎离开后,大步跑去确认门有没有关好。 确认关好后,他心中终于浮现并且快速填满了对安莎的不舍与在乎。 他摘下了面具,用力地擦去了脸上的潮湿。他应该没有哭,但自己也不确定那片湿润里除了冷汗,是否有生理性的泪水。 他擦得格外用力,皮肤不但在被他擦拭时皱巴巴的,在他不擦拭时还疼了起来。 安莎,安莎,安莎。 安莎究竟对他会下什么决定呢? 他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崩溃,很难保持住正常了。 处在这样危险的临界点,他反倒不再想束缚安莎,反而想破罐破摔了。 老是他是阴暗的,老是他是对不起安莎的,他有点想看到安莎对不起他的样子,那时候的安莎,会不会因为愧疚,被他绑住呢? 他知道的,安莎是个好人,安莎会因为怜惜或者愧疚对他好的。 这样的对安莎不利的想法一旦出现,便在他脑中疯狂演变,他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昨天和今天留言的都有红包,抱歉。感谢在2020-03-11 05:16:05~2020-03-12 19: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枝甘露 10瓶;花月夜 5瓶;2429338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安莎离开埃里克的时候, 脚步非常沉重。随着离开的时间渐渐变长,她心中长出了一股恐慌的情绪来。 她有点怕埃里克的情况并没有变好,他之所以装得变好了,只是因为她提了一句“面具”, 踩到了他这一生的痛苦的源头, 所以他才拼命地压抑了病情, 赶走了她, 让她以为他变好了。 这样一想,安莎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徘徊了几步, 安莎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奔回去。 到了那扇紧闭、高大的门口,她把耳朵贴了上去, 努力去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又似乎什么都挽救不了了, 未知加剧了安莎的恐惧。 这种场景在她的人生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只是她以前猜测、着急、恐惧的情绪,为的是门内的母亲,这次门内的换成了埃里克。 凭空猜想而生的情绪并不好受, 安莎也怕出事,所以像以前一样,极力地想要吸引门内的人的注意。 她没有装,眼眶早就自动红彤彤了,她拍了门, 小声地让埃里克开门。 过了好久,门才悄无声息地开了,埃里克冷淡地开了门,他换了个面具,是曾经的能够看清楚完整眼眶的骷髅面具。他看到安莎眼圈红了,眼神变得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我忘记我不能一个人多呆着了。”安莎认真地说道。 她明明之前也自己呆了好几次,比如这两天换衣服和洗澡的时候,还有早上等食物的时候,但是她说得格外可怜又诚恳,一双澄澈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只专注地看着埃里克,透露着几丝哀求。 埃里克那抓着大门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像是要把大门生生抓下一块来。 他的眼睛快速眯了几次,才缓慢地露出温柔的笑眼,语气放柔了轻飘飘地说道:“没事的,放心,我跟着你去。”他虽然是安慰着安莎,但是语气透露出他现在格外舒心。 安莎只要一对他露出依赖的神色,他刚刚的挣扎与苦楚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事情了,他现在身心如同车轮,都咕噜咕噜地只能绕着安莎转动,想不到任何灰暗与阴霾了。 安莎仔细地观察他,确定他真的正常了,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才安安稳稳地落下。 她带着埃里克去了厨房,围上围裙正要工作,但这才后知后觉地怕围裙挡不住多少污渍,弄坏了埃里克送她的贵重的裙子。 “我先去换条裙子,这条裙子不方便。”安莎注视着埃里克抱歉地说道。 埃里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低笑道:“没事的,弄脏了我再送你新的。”他说得格外轻巧,与之前他刚送安莎这条裙子时说的完全不一样,当时他说让安莎好好珍惜,现在却明显不再把这裙子当做一回事。 安莎又大概知道了一点自己在埃里克心中的位置,那是再珍视的物品也可以让她随意毁坏的位置。 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但安莎莫名地不大敢在埃里克面前露出感动的神色,只是拘谨地笑了笑,顺从地没有坚持要去换裙子了。 埃里克因为破罐破摔,已经不再遮掩自己对安莎的迷恋,眼睛完全锁定住安莎,一动不动地盯着,随便任何一个人过来瞧了,都会觉得埃里克渗人。 安莎身为被瞧的对象就更不用说了,她做饭的速度首次无比缓慢,头部也越来越低,神色越来越拘束。 这长久的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够时间让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对埃里克莫名的拘谨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完全猜到埃里克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并且是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爱意。 就像传说里那个被埃里克盯上的可怜歌女一样,她也完全被埃里克看中了。 埃里克嘴上说她可以先试着和他在一起,一副两人很般配,只需要试试看婚姻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欲望已经堆积到要完全部的她。 如果她让他不满意,先不说传说里埃里克会有什么反应,就说现在,她的第六感已经在剧烈地发出警报,叫嚣着让她赶紧远离埃里克了。所以……如果她让他不满意,肯定下场很惨。 人一般都是很多面的,也是很多变的,埃里克又因为特殊的经历和超高的智慧,属于人类里心思最复杂的一种人,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惹怒他了,他对她做出不可预测的不好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一种发展。 安莎慌乱又思绪缜密地推算到这里,手是沉甸甸地再也不能提起刀了。 她回过头,望了埃里克一眼,看到埃里克因为她的关注,朝着她无声地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她就难以克制地想象着那张死板的面具的嘴唇部位下,埃里克真正的唇部在诡异地勾起。 安莎又转回头,望着手下的食物,摩挲着手里的刀的坚硬,低下了沉重又脆弱的头。片刻后,她鼓起勇气问道:“我问您个问题。” 埃里克宽容地快速说:“你说。” 安莎顿了顿才说:“您说想要与我在一起,又说喜欢我,是真的爱上我了吗?” “不然呢?”埃里克反问,反问完,他感到不可思议地笑了,“安莎,你不会不自信我能爱上你吧。”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自卑,这样想着,他又满足了些。 安莎:“……”不,她很多时候自信得很,而且还很多时候非常敏感。 “有……有多爱呢?”安莎岔开话题,继续问自己想要问的。 埃里克沉默了几秒,含笑缓缓地从容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也没去想,更没法计算。但是安莎,你重要到可以改变我的很多想法。我这样肯定地告诉你,你会不会多一点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 那优雅的声线,那轻松得好像在讲笑话的姿态,好似他的爱意还是正常人的范围,但当安莎被迷惑住了,又回头怯生生地看了埃里克一样后,又看到了埃里克浓重得化不开的迷恋,那种浓重,似乎可以随时化作黑雾,将她卷入地狱的深渊。 她看人无数,接触的男人很多,也不是没被人纠缠过,她知道这种迷恋的神态过于危险。 记忆里给她最多烦扰的人,给她的感觉却并没有现在哪怕三分之一的危险感。 埃里克又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因此重要信息和重要情绪比较会隐藏,安莎怕死了自己注意到的危险只是冰山一角。 也不知花了多久,安莎才费力地才做完了一顿饭。 安莎做完的时候,手指皮肤已经发白发皱了,像是在水里浸泡过很久一样,因为她总是拿着带湿气的餐具或者食物很长一段时间,还反复地去洗手。 她这样耗时,埃里克却丝毫没有任何催促,只平静地接受。 安莎猜想,他一定是看她看得入了神,所以才不觉得时间漫长地流逝,更不会觉得煎熬,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因为和她在一起,所以时间是过得极其快的。 菜终于做好后,安莎绝望地和埃里克用起了餐,再次密密麻麻地承受着埃里克的黏腻的注视。 用餐完,埃里克没有放过她,表示可惜安莎好不容易盛装打扮,却没有能够亲身去看剧,所以他要给安莎表演一段。 埃里克从来没有主动给她表演过,他也知道她没有多少鉴赏能力,但他还是展示了他最爱的表演。 按照埃里克重视艺术的性格,这更能说明他对安莎的在乎程度了。 安莎的心情太沉重了,无心鉴赏,也不知道他表演得啥,只会麻木地鼓掌和夸赞。 自从发现埃里克的不正常的深切爱意,她这一半天已经完全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幸好,终于熬到要睡觉的时候。 一觉睡醒,她又终于可以暂时解脱了。 她本来以为埃里克很难放她轻松地离开,但没想到两个人一起吃完早餐后,埃里克就开口要送安莎走了,而且只送到暗道口,根本没有送到剧院的后门外。 这根本不正常,要知道,她第一次过来这边,埃里克可是穿过剧院后面的草地去接她的,现在对她的情感这样深,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越表现得情绪收放自如,安莎就越是不安,而现在,安莎脑中的警铃已经敲响,震动得她快要耳鸣了。 不,她要走,但也不能这样轻易地走。 刚走出剧院草坪的安莎迅速回头,喘着气快步回到暗道出口,果不其然如她所想,埃里克这个人根本放不下,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正想的应该是她不想看到的有关她的事情。 安莎的第六感极其肯定地告诉了安莎。 她更加毫不犹豫地气喘吁吁地跑近埃里克,在埃里克诧异又惊喜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到脖子的衣领里,拉出了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并不是埃里克送的珍珠项链,而是她死去的爸爸买的一条看着好看,但实际不值多少钱的项链。 她经常戴着,很少摘下。 “这是我父亲送我的唯一一个生日礼物,也是我最珍视的东西,虽然并不值钱,但我把它赠与您,您要是不喜欢,等到我日后用自己的钱买到了适合您的身份的礼物,再来换回它。”安莎目不转睛地盯着埃里克,认真地说道。 “哦……”埃里克只发出含有浅淡情绪的一个音,也不说喜不喜欢,但却是在接过还带着安莎体温的项链后,不住地在摩挲着那项链上挂着的简陋的桃心。 “谢谢您对我的照顾与优待,我回去想好后,肯定会回来找您的。”安莎深深地看了埃里克一眼,才转步离开,离开的时候也经常回头看埃里克,虽然面容严肃,但是动作似乎透露了她对埃里克的不舍。 埃里克的心,一下子被她的举动高高地悬起,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不好的情绪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我上午赶不出来,结果赶出来了啊嘿,早上好哇~ 第34章 第 34 章 安莎回头再也望不见那个剧院幽灵的时候, 并没有放松; 走过了那露出早春痕迹的青青草坪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放松; 穿过了空荡的道路,走向熟悉的繁华的街市的时候,她更没有放松。 尽管她已经知道她成功脱离了那个异世界一样的黑暗又富有的地方, 回到了她本该生存的生动却贫贱的世界, 可是她却始终仿佛活在埃里克目光中, 活在那如火焰一样灼伤人的眼眸思绪里。 她带着回家的东西仿若是偷来的, 她身上的精致衣服仿若是偷来的,甚至她肚子里吃的早餐, 也仿若是偷来的。 她偷来了那么多的东西, 如今终于给她带来报应了:她被一个她所能接触过的最强大也最恐怖的人看中了。 安莎走得步步沉重,脑中回荡的每一秒的回忆都格外让她头疼, 她烦恼得根本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不过尽管心中的负担压得她快透不过气了,她还是有条有理地花着手中的钱。 她拿钱去采购了要带回家给母亲的东西, 她甚至有心思给母亲挑了一束鲜花, 还有一条镀金的桃心项链。 那鲜花是属于新春的, 生机勃勃;项链虽然是镀金的,但是小巧可爱。 桃心项链和鲜花其实不但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记忆,也是她母亲最好的回忆。因为母亲曾经笑着暗暗对着她咬耳朵说: 【你父亲啊真好笑, 老是不会送东西,就只有鲜花和桃心项链送得还不错,于是送我这样一套,好不容易被我被夸奖后,在你的生日又送你一模一样的一套。】 母亲的桃心项链早就在父亲的棺材里了, 埋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那个不会送东西的人于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安莎其实继承了父亲面对母亲的送东西的情商,其实她也不懂送母亲什么东西,所以只能挑个保险的、母亲亲口说过喜欢的东西送。 她回到家,放好了所有东西,只拿着那两样礼物去找母亲。 不出意料,母亲在床上睡得死死,她敲了好久的门,母亲才开门。 她从未在母亲在世时离开过那么久的家,但她没有期待过她可以得到热烈的欢迎,可是母亲给了她死寂的心一点生机了,母亲居然看着她红了眼圈,还紧紧抱住她不放。 怀中的鲜花一定已经被压坏了,这样特别浪费钱,可是安莎一点都没有提醒的意思,只是在愣怔了短暂的几秒后,翻来覆去又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她对母亲的想念。 上帝终于怜悯了她,时别多日,回到家里的第一天,居然是她在父亲死后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她完全忘记了埃里克的存在,只顾着兴奋地当着母亲的小女儿。 母亲的脖子上明晃晃地挂着她送的桃心项链,客厅的花瓶里插着她送给母亲的一团鲜花,她身边挨着温暖的母亲,她甚至能吃到母亲亲手递给她的水果。 这久违的场景,幸福得她像是活在童话里的童年世界,让她激动得好几次在母亲面前莫名地掉眼泪。 要是早知道离开会有这样美好的生活,她一定早早就收拾包袱走了。 安莎一头热地给母亲介绍她带的和买的东西,介绍到太阳落下,才把东西介绍完。 其实东西不多,但安莎有说不完的唠叨,所以可以撑那么久。 只是当她觉得室内太暗,点亮灯盏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直话少的母亲幽幽的说话声: “这些,最起码有三分之二是你那男朋友送的吧。”母亲一副了然地说道。 安莎的心哽了哽,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忽然说到这个,但她还是对母亲有问必答:“是,他对我很好,不过我们……”可能快分手了。 她准备要编的分手话还没有说出来,母亲自顾自地打断了她。 “他肯花那么多钱在你身上,是借过来的钱吗?还是他赚的?”母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安莎不想母亲怕钱是借的就不花,所以立刻回答:“不是,他很会赚钱,都是是他自己赚的。” “那你好好栓住他,争取尽快和他结婚,最好这个月就把婚结了,免得夜长梦多。”母亲的声音逐渐冰冷得没有人气一样。 她精神不大正常后,其实对安莎也多是冰冷的,但安莎很明显得感觉到,今天的冰冷是另外一种冰冷,格外地不正常。 安莎仔细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坦白:“可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又是没有等安莎说完,母亲又插嘴了,这是还是有点哀怨地插嘴了:“为什么呢?” 安莎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声音弱小:“因为他背着我有了情人,我受不了,这些钱是他补偿给我的。” 安莎满心以为这样说会封掉母亲的要她结婚的想法,也刚好解释了这些钱不用还的原因,能够让母亲放心花钱,但没想到母亲眼睛眨都不眨,声音锐利地直冲着安莎说:“安莎,你不该置气,情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那么有钱,你可能很难再遇到这样出手大方的男人了,听妈妈一句劝,去找他挽留住他,争取早点结婚……” “妈妈!”安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可他背叛了我啊,我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安莎不敢相信要把她往火坑里推的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明明有一段爱得疯狂的美好婚姻,她的母亲现在也因为生病而变得无欲无求,这样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让她为了钱而嫁人的话来? 她的世界完全变得不真实了,可是更不真实的事情还在继续。 “你的父亲也背叛过我,可他最后还不是爱到能为了我去拼命干活,最后疲惫得出事死掉了?”母亲眼神幽深又不以为然地说道,“安莎,你还小,你根本不懂,在外边有个情人算不上什么,结婚的时候没有感情也算不上什么。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不能贫穷。你要把握好一个有钱的男人。你的父亲爱我是爱我,我也爱他,可他一走,根本留不了什么东西给我,要是他有出息,我……我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能生活得更好。” 她越说越是激烈,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神色间满带悲愤的疯癫。 安莎不习惯这样的她,更不喜欢她这样贬低父亲! 可是父亲……死去的父亲又是背叛过他的家庭的…… 安莎的脑子炸裂得厉害,喉咙酸涩得发疼。 她以为的幸福过的家,她以为的完美的母亲和父亲,居然在她重生后发现都是假的,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安莎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什么,但是本能地在卑微地无力地渴望母亲能够回到正轨上,变成她熟悉的母亲,所以竭力慢条斯理地劝说:“母亲,上帝告诉了我们什么是对错,我们不能沉迷在金钱上,要追求真挚的唯一的爱情……” 可母亲听不进去,她根本不是上帝虔诚的信徒,她固执地一心让安莎把握好所谓的人生大事:“笑话,贵族结婚都知道要看钱看背景,我们这些穷人当然更要看。安莎,我后悔没有好好教过你了,让你有这样不成熟的想法。你听妈妈的,争取时间,现在打扮打扮,去把那个男人找回来……” “可我不喜欢他了。”安莎终于受不了现实的荒谬感,压抑着怒气与失望,尽量平静地说道。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是没关系的。”母亲眼睛眨也不眨地快速回应。 “我不想过这种生活……”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生活,你难道不信任妈妈吗?” “不是……这完全不是信任的问题……” …… 安莎开始了和母亲反反复复的对答,安莎坚持着没有感情不想结婚,母亲坚持着要安莎婚后再考虑培养感情,两个人各说各的话,各说各的逻辑,最后变成两个人吵了简短的一架,不欢而散。 晚上的卧室内,安莎无神地躺在床上,全无睡意。 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对她自由放任的童年,想起了父亲对她们母女的关切,想起了她从小就经常跟着家人去的教堂…… 这些场景一幕幕划过,可是只会勾起安莎内心密密麻麻地痛。 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那么遥远呢? 安莎受不了待在这个房子里了,她衣服都不披,踉跄走到窗前;可是还觉得空间逼仄,让她完全受不了。 她定定地望着从窗外照射到她手上的苍白的月光,半晌,紧紧把手攥成拳头,面无表情地去家门外想透透气。 门外空荡荡,街道也不干净,安莎还看到了一只老鼠在跑过。 这个景象一点也不美好,安莎再也承受不住,无声着掉着眼泪,心中一团郁气越憋越大,让她特别想发泄。 她却自虐地不让自己发泄出来。 她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注意不到周围的变化,直到忽然感觉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冷汗立刻从她的皮肤里生了出来。 在这个拥挤得容易动乱的巴黎城市,大半夜地被人盯上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安莎怕到根本不敢去看盯着她的人是谁,她快速又疯狂地开门回家,像只逃生的老鼠一样,灵活地钻入家门的缝隙,并手脚极快地把门紧紧锁上。 本以为这样,那个可怕的人能走,但安莎万万没有想到,关门没有阻挡好那个可怕的人,那个人居然还目无法纪地要上门。 大门是有缝隙的,今晚的月光也格外明亮,安莎很明显地看到那个可怕的窥探的人到了她家的门前,挡住了门缝的光线。 神经已经完全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安莎拿出了随时随身携带的刀,紧紧地盯着门外的动静。 她是怕,但是她也不会怕和那个恶心的家伙干上的。 她还微微张开的嘴,随时做好那个人要是想要砸门,她就立刻叫人的准备。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安莎却没想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格外好听,来自她已经忘却了的埃里克。 哦,那个到她家门,半夜三更还盯着她家看的变态,原来是埃里克啊。 安莎放松了些,但放松的下一瞬间,精神又更加紧绷了。 居然是埃里克! 不是说好给她两天的时间回家吗? 居然无声无息地跟踪她回家! 还紧紧地盯着她的家门! 这个精神不稳定的熟人,这个很大可能会不把杀人当回事的熟人,可比看上她的路边小混混可怕多了好吗! 她把她最重要的家完全暴露在这个人面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感谢在2020-03-13 08:37:04~2020-03-15 06: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我是真的很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坦一五五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巨大的恐慌感如同激烈飞荡的风, 刀一般生生地刮着安莎的胸腔内壁和大脑,安莎无法思考,下意识地迅速开了门,看似无力却坚决地把埃里克推开, 又伸出手握住了埃里克的手腕, 拉着埃里克去了这附近很黑暗的一条小道里。 她不怕被小混混找到了, 埃里克那么高大, 他才是最恐怖的一个好吗。 她也没有让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黑暗中,他们站在小道边缘处, 埃里克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五官, 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埃里克的眼睛。 “您怎么突然来了?”安莎压抑住怒气和恐惧,努力不焦虑地问道。 埃里克还沉浸他个人的世界里, 他一刻也不放松地仔细瞧着安莎,担忧地问道:“你怎么哭了?还留了那么多的汗?是谁欺负你了吗?” 他安安分分地问着, 似乎只是问问而已, 没有会因为听到什么而有进一步行动的想法, 可是安莎就是能猜到,按照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只是听听而已。他除了那座酷刑室, 说不定还多的是折磨人的玩意儿。 “我没有被人欺负,只是难过很少见到母亲,没想到我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很难过……”安莎犹豫着说道。她在撒谎让埃里克放心,但也趁机想换得更多的喘息时间。 安莎伪装得很好, 埃里克没有看出安莎的避让,只是在想: 原来是因为母亲啊。 埃里克可怜起安莎了,不过虽然可怜,却没办法和安莎感同身受,毕竟除了安莎,他并没有一个让他感觉到可以关心的人物。所以他只是可怜了安莎一下,就蛮天真地提议道:“我们去找个好医生给她治病,你放心,她会好的,你不用难过。” 因为天真,他丝毫没想过让安莎留在家里照顾家人、不需要回他那边的想法,所以压根就不提让安莎安心照顾母亲的建议,只想到安排个好医生就完事了,这样安莎还是会陪着他的,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安莎等了半天见他真没提的意思,哽了哽,只好自己提出:“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去您那边工作了,我想陪着妈妈……” 这提议对埃里克来说,是触犯到了他认为的利益的,埃里克一下子眼神就锐利了起来:“你当然可以陪着你妈妈,但是工作的话……安莎你想好怎么答复我了吗?” 埃里克没办法站在安莎的角度体谅安莎,更焦虑恐慌自己会失去安莎,所以想法和说法都格外自私,要不是他本身在安莎心中曾经是传说里的魔鬼,要不是安莎深知他思维方式有问题,安莎肯定就此远离他了。 毕竟,当你像一个追求你的异性说家里的困难,对方还一心只有他自己的话,很多人会就此考虑这个人是否真的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的。 他对于安莎不是不善良,不是不爱,但也如小孩子一样,付出爱意一点点,就满脑子都渴求着回报。 那执着的饱含情绪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安莎头上,硬是把安莎从考虑“怎么逃离埃里克”转到“目前是否要真的和埃里克继续和平相处”上。 安莎其实很清楚,对于埃里克来说,目前能够尽量舒服地和埃里克和谐相处的唯一方式,只会是和埃里克在一起。 这应该是利益最大化的一条路子,她可以安抚、劝说埃里克别往她重生之前的那条不可挽回的路线走,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鼓励埃里克毁完地下室的炸.药,她可以有时间和精力去实现她的人生追求,她甚至可以从埃里克身上得到很多钱、联系到有钱也联系不上的名医,有希望一举治好母亲,让母亲不再成为她的负担…… 她重生前做着她最后悔的工作,其实对比那个工作,伺候埃里克真的不算什么,埃里克面具后的脸,哪怕是一张腐烂的脸,她也会努力忍下生理性的畏惧,努力去适应的。生活也迟早会让她慢慢适应的。 可是,她此刻心中还是犹豫不安,恐慌感让她格外忐忑。 利益越大,也就代表越有风险。 她现在能劝说埃里克,那能代表以后还能劝说吗?埃里克性情不一定稳定,为人处世也比较闭塞,他能一直保持善待她吗,能让她出门实现她想要做的事情吗? 曾经身处并且目睹底层的乱象的安莎,深深知道,男人喜欢管控女人,甚至喜欢用暴力来爱人,这对女人来说特别痛苦,可是那又是一件容易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并不会妨碍爱他们所声称的唯一挚爱。 就如同她的父亲。 想了那么多,安莎其实相对和埃里克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已经起了抵触性的恶心,又想到父亲后,她的恶心感变得更加巨大,逐渐变成她控制不住的庞然大物。 她还是想试探一下,她说:“我现在还是觉得我不能够与您在一起……” 她故意没说完,想仔细地观察埃里克的表现,好铺垫该走向怎样的人生。 埃里克的眼神没有变,但是那是因为他凝固了,安莎动了下嘴唇,犹豫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立刻抢先说道:“你出了那么多的汗、哭了那么久,还穿得那么少,不如先穿我的斗篷吧。” 他不由分说地脱下他的斗篷,挂在安莎的身上。 那斗篷沉甸甸的,昂贵的底部布料都垂到这属于巴黎底层的肮脏地面上,安莎的余光又瞄到了一只肥大的老鼠快活地跑过。 “埃里克……”安莎消沉地喊着埃里克的名字。 她喊完,不知道说什么好,注意力又都到了身体的异样上。 她能够从那沉甸甸的斗篷里粗略了解到埃里克的控制与占有欲,但同时,不得不说,埃里克观察得很细致,她的确是冷了,直到那斗篷盖在她身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之前全身发凉并不完全是害怕,还有的是她真的冷。 于是在层层堆叠的畏惧感中,她又对埃里克生出了不安的愧疚感。 埃里克对她的确是好,她又忘记重视埃里克对她的好了,很难有人能给她提供到那么多的好处。 纠结着纠结着,终于疲惫到渐渐模糊纠结存在的意义。 安莎皱着眉头,哀愁地看着埃里克,在夜晚的光影中,在她洁白的皮肤的衬托下,在那巨大的斗篷的对比下,她的眉眼更让人心动,她的身影也格外瘦弱。 刚刚痛心安莎居然那样说话的埃里克,如今是心痛中又深深地心动。 他隔着宽厚的斗篷,松松垮垮地抱住了瘦小到像是脆弱的安莎,他的喉咙格外贴近安莎的耳廓,一说话,就微微震着安莎的耳朵的皮肤。 “安莎,”他沙哑地说道,“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说过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对你是好事。你只说过你拒绝我的理由是因为心里还有那个人,我就当你只有这个理由。可是你没发现吗?那个理由在现在成为你更要和我在一起的理由了。那人因为他家人的病情与你分开,你只能一个人养着母亲,现在你母亲病得更厉害了吗,那你肯定会生活更加困难的。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他咬了咬牙,狠心说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但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的吗?只要你陪着我,我只求你陪着我,我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说哇,他的嘴巴又远离了安莎的耳朵,因为他要看着安莎,一直一直地看着。 他卑微又狠心,其实完全不像个绅士了,他想要成为的绅士会救济自己的爱人,高尚得主动奉献,不求回报,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他又不那么普通,他又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过的畸形人,他的心和他的身体,早就一起病了,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所以他卑劣地利用这安莎母亲病情加重这件事情,奢求却也是想要逼迫安莎与他在一起。 只要安莎愿意,他真的会竭尽全力对安莎好的。 他灼灼地看着安莎,他哀求着看着安莎,他可怜又可恶。 安莎移开了看他的眼神,看向她过来这小道外时路过的街道,那街道寂寥灰暗,看着很平常,安莎却忽然看到一个人藏在一棵大树后边,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不声不响地跟踪了他们,并且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了。她比埃里克还要恐怖。 这场景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她在感觉最危险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把虚虚抱着她的埃里克狠狠揪住,拉近她的身体。 埃里克是想要亲近安莎没错,可是他也明显看到安莎是被吓到才会这样,就想去看安莎刚刚看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没有看到,就听到安莎急切地喊道: “埃里克,看着我!” 埃里克不明白安莎为什么忽然有这个需求,但他很听话,他立刻就看着安莎了,像是宠物看着最忠心的主人。 安莎其实知道现在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她被母亲搞得已经方寸大乱,大脑空空,但她又知道,可能现在又是最好的做决定的时候,她可以提清楚她所有的需求,让埃里克满足她,也是解救她。 她真的……她真的受不了了,想回到童年时一样,她的身边会有让她安心的家人,会有爱她的家人。 她太想得到一个让她安心的家人了,可是目前的情况是,母亲不可能是那个人。 母亲需要门路和金钱治病,她得想办法治好她,而现在她刚好是有机会治好她的。再说了,如果日后和埃里克就算闹翻,只要有钱了,她说不定也可以用钱早早把母亲送得远远的,让母亲安度晚年。 她也太想得到一个毫无保留地爱着她的家人了,可是母亲的爱意,在她看来,在她了解到父母的过往和母亲让她嫁有钱人的决心后早已变质,她崩溃地觉得母亲爱她爱得不够深。 她曾经不喜欢埃里克爱她爱到好像要发疯的样子,可是现在,极其需要爱的她,又忽然觉得埃里克格外顺眼了。 “埃里克,”安莎颤抖着,喘息着,像是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的地震一样双眼发直地说道,“我其实没有表现得如我在你面前的样子那样好,其实我很自私,也贪得无厌……” 埃里克满是温柔:“没关系的,安莎,我说了只要与你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我也不认为你是你说的那样的人,你很……” 他没说完,安莎头次打断了他。 安莎沉重地说道:“我这样说,是想要你心里有所准备,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接受我和你在一起后会变得非常不好、但你还是会善待我的准备。” 这个时候,埃里克其实并不认为安莎是准备要答应他的意思,还认为安莎要拒绝他,所以他不敢给自己留退路,毫无原则地急切说道:“我会!” “好。”安莎深深地看着埃里克,脸上面无表情,让埃里克丝毫推断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也让埃里克心中满是忐忑。 好是什么意思? 埃里克懵得厉害。 安莎没有给他思考清楚的时间,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与你在一起,你能只和我一个人在一起吗,你只有我一个,也会听我的话,你会任何情况都不会打骂我吗?如果真的对我失望了,你会只是赶我走吗?” “我会。”埃里克不认为自己会有对安莎失望的时候,所以回答得格外坚决,甚至因为心疼安莎老是假设他会对她失望,还打算再赞美安莎,没想到安莎还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安莎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听清楚,我要的是如果你对我失望,你任何情况都不会害我,只会赶我走,因为我想做很多事情,我也不想经常与您黏在一起。绝对大部分的夫妻都不会想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我更冷漠一点,不但想不粘在一起,还想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说我不要老呆在地下室,我想出去见人,见很多的人。你确定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埃里克真没办法接受安莎见很多的人,也没办法接受安莎说要与他冷淡,可是他没有和安莎对峙的多少筹码,他最不能忍受的又是安莎不接受他,所以他开口说道:“我会。”这句话说得格外艰涩,可是他必须开口。 他总不能把安莎往外推啊,安莎本来就很多选择,他得让安莎知道他是最好的,和他在一起是最让她舒服的。 “那我可以尝试在一起,但是,目前只是尝试。”安莎幽幽地说道。 让埃里克答应了那么多,她却始终如她所说的一样贪得无厌,毫不满足,也只是说尝试在一起,而不是确定在一起。 她真的很讨人厌,希望埃里克能够清楚这一点。 安莎明明手段利落地把一切都把握得利益最大化,却心中还是自厌地想。 可惜埃里克不可能清楚的,埃里克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早已经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 他让安莎等到两个人都站得腿麻了,才脆弱不堪地说道:“你别骗我……” 安莎对埃里克的畏惧,终于在此刻有了完全解除的时候,她说道:“我不骗你。” 她放下自己的恐惧,迎接着人生的新希望,但代价是又一次卖了自己,也做好了未来堕入未知的黑暗深渊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写他们磕磕碰碰地走入先婚后爱的亲密生活很久了,现在终于要写到了,自认为会很甜,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甜;还有,原著里埃里克因为面具的掉落而彻底展露疯魔内在我也觉得好吸引人,不会放弃的,肯定要写。如果好我这两口的话就别抛弃我吧。 辛苦看到现在,明天入v,从22章开始入v,也就是十多章前入,不过还是会有爆更的,留言的有红包,希望到时候少一点人抛弃我_(:3」∠)_ 感谢在2020-03-15 06:17:54~2020-03-16 22:2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埃里克根本不知道安莎心中的风起云涌,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成功地终于让安莎愿意尝试着接纳他了。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拉起安莎的十根纤细的手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会用眼神盯着安莎看, 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也不必说了, 因为他头次滚烫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情绪传达到了安莎的那里, 因为他湿润的眼眶已经证明了他整个人所能得到的震撼性喜悦。 他的面具自始至终都朝着安莎的方向,那恐怖的骷髅面具总是冰冷的、诡异的、有距离感的, 可是因为此情此景, 居然变得诡异得暧昧了起来。 有时候,恐惧让你望而生畏, 让你不由得想要退却;但又有些时候,在恐惧里的温暖, 也更能让你想要靠近对方。 况且, 人的好情绪可能真的会感染到对方, 纵然安莎曾经情绪多么沉重,可是当她看到埃里克那直白又热烈的欢喜,她的目光也不由得放柔软了些许。 被人格外重视, 而且是唯一的重视,这当然让人欢喜,这刚好也是现在的她最需要的。 她今天以为自己要失去了被家人全心全意地纯粹地爱着的感觉,可是你瞧,她好像是个幸运的人, 命运又给了她巨大的馈赠,就好像上帝给她的人生重来一遍的那一次馈赠一样,两份都是极其难得的馈赠。 而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安莎也不打算犹犹豫豫地放不开,她很清楚,那样只会让她一事无成。所以她也抓住了埃里克的手,安抚地说道:“我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就放心吧。你先回去好不好,现在太晚了……” 埃里克闪烁着透着微微红光的眼睛,虽然沉迷安莎的安抚,可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缓慢地说:“我不想离开你,我们刚刚确定关系,像是假的一样,我不能在怀疑是假的时候走掉,那样我会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 他小心翼翼地眨了几下眼睛,可怜巴巴地又说道:“你说你想回家是因为我请求你在一起,你需要考虑两天,现在你没到两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那我们不是就没有分开的必要了吗?让我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我有办法不出现在你妈妈面前,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让我多看看你好不好?” 埃里克根本不想见安莎的母亲,也接受不了接触新的人,他已经有了最好的安莎了,不想再接触别人给自己难受了,所以他只是提议隐秘地缩居在安莎的房间里。 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看着的只有安莎,他又只呆在安莎的方向,至于同样住在安莎家里的安莎母亲就不用管了。 他根本不懂,这种隐秘的缩居,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是极其恐怖的,也只有感受异于常人的埃里克能想得出来。 安莎在心中有些后怕。 她更庆幸自己答应了埃里克要在一起,因为按照埃里克的说法,他有办法不让她妈妈发现,那自然也有办法不让她发现。 就像今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躲避在暗处,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如果不能够加以管制,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 现在还只是在家门外盯着,以后说不定他会像在剧院底下挖个隐蔽的地下室一样,在她的楼下也挖个隐蔽的地下室,然后随时监视着她了。 他真的……真的总是能给她带来很多新的让她惧怕的花样。 安莎过滤了一下不安的情绪,稳了稳心,才试着把埃里克只当个没有人教的长歪的孩子,耐心地劝导:“不要这样,我们以后就在一起了。我听说过,能够在一起幸福多年的人,荣辱是相伴的,观念是可以互相说通的。所以我和你直接说,我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来我家,你应该也一样吧,不喜欢别人轻易的打扰对不对?所以不要去我妈妈的家,好不好?为我的妈妈好好想想。” 要是别人说不喜欢埃里克的某些行为,埃里克是一定要愤怒地反击的,但是说话的人是安莎,还是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安莎,埃里克奇迹般地没有一点坏脾气。 他只会觉得,从没有人这样细致地教过他,他该听进去的。 虽说他比安莎年长了很多岁,但是自闭的生活,让他很多时候一个月也过得像一天一样,甚至一年也过得如一天一样枯燥乏味,给不了他多少的成长。在他的的心中,他总是觉得昨天可能还是他小时候冲动地离开父母、离开巴黎城的时候,他只要一回头,可能就又会看到那两个害怕他模样的父母了。 “好。”埃里克听话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后又申明道:“其实我不爱去别人那边窥探的,只是因为担心你、舍不得你,才这样。” 这句话真实度多少似乎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自己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了。 一方面,他的确是说假话了,因为他还真热衷过去窥探别人的人生。 但另一方面,他也切切实实地认为自己现在在说真话。 首先因为安莎已经说了,她不喜欢窥探的人,所以他在安莎面前肯定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第二,他也的确是因为担心、舍不得安莎,才去看安莎的。只有安莎给过他那么热烈的窥探欲,以前他窥探其他人时的情绪与现在相比,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以前那些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别人的生活,好奇那些靠近自己的人有没有伤害自己。不管是儿童还是成年人,大家都有过这种好奇,不是吗? 所以他的好奇是正常的,不是窥探欲。 埃里克思绪蓬勃生长,很好地为自己想通了,自认为自己非常符合安莎要求的他,更加高兴了,也生出了点信心。 他把安莎的手抓得更紧了,他那粗糙的皮肤仿佛要镶嵌进安莎细嫩的皮肤里。 有了自信的他开始考虑起了未来,迷茫地说道:“可是,不去你家找你的话,我去哪里找你呢?你说你要照顾妈妈,那就是不肯跟我回去,要待在这里了,你呆在这里的话,又不让我来找你,那我该怎么办啊……”他说到这里,格外委屈,也肆意地委屈了起来。 毕竟,安莎给了他委屈的资本。 情人赋予的亲密的权利,有时候像极了动物终于被人领养了一样,是注定要亲密的,如果主人不亲近,不给予亲密的接触生活,宠物有资格发脾气,也有资格委屈。埃里克在这一点无师自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有师自通的事情,任何一个儿童,只要被爱他的人管着,儿童是可以自然地或是骄纵地发脾气,或是委屈地撒娇的。 可是埃里克没有那样的童年啊,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在他的童年完全没有存在过。 他如同一把被锻造出来的刀,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呵护过,已经发钝了,本来随意割裂东西对他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但随着时光的流逝,那已经逐渐变成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了。所以,他自豪地说自己无师自通,也的确是应当的。 他委屈又卑微,继续宣传他想要的生活,想要再次说服安莎:“还是让我和你一起住吧,我真的不会多看你母亲一眼,也不会让她发现的。我只想等你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你能够看我一眼而已。这样小的请求,你也要拒绝吗?” 他老是说“你母亲”来,“你母亲”去,反复地提醒安莎潜在的某个人的存在。 安莎快速地用余光瞄了一下母亲站过的地方,发现那边没有母亲的任何踪迹了,不知道母亲是躲得很好还是已经离开了。 她的心情又沉甸甸了起来,有点抗拒回家,也不想在这可能被母亲可以窥探的地方说话。 安莎便一边拉着埃里克去了更阴暗的地方,一边说道:“剧院距离我家虽然有一段距离,但也不是太远,我会去找你的,你待在那边等我好不好?你既然选择在那边与世隔绝地生活,也应该是不想接触旁人的吧,那么少点次数出来找我,就不会不舒服了。只要我去找你就好了啊。再说了,我找你的时候肯定是我没有事情做的时候,那时候我更能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她温柔地蛊惑着埃里克,如果是往常,埃里克是会被蛊惑住的,可是现在的埃里克不会。 她身上那宽大厚重的斗篷随着她的移动,在地上拖长,在地上拖出一条干净的痕迹。这样是很糟蹋这个斗篷的。 埃里克看到了,可是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那斗篷上面,他还嫌自己的精力不够多,不够让他注意到安莎的每一丝情绪呢。 哪怕再次买到这样的斗篷会很费劲,可是埃里克也根本不在乎这样会弄坏他最爱的斗篷的,这些都是死物,比不上眼前的人重要。 从前的他热衷清点自己的每一样死物,只要死物损坏一点点,就会焦躁得发狂,可那是因为他只有这些了,现在可不一样,他有了比那些全部死物加在一起的价值还要高的东西了。 现在的安莎,如果叫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可是也会考虑的。 眼中只有安莎的他,只瞄了斗篷一眼,就又全身心投入到和安莎的对话中:“可是你什么时候找我呢?”他不安地说道,怀疑的情绪渐长,“你来找我始终还是不方便,而且你就算真的来找我了,是不是也会离开得很快?这样不是我想要的陪伴,太少了。” 是,他是不愿意出门,出门遇见人群会花费他很大的精力,会让他有窒息一般的难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在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爱人来找自己,那样会更让他焦虑恐慌的。 明明在安莎家里等安莎是个很好的提议,他也都说了不会让安莎困扰的,可为什么安莎就是不愿意呢? 埃里克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了解到安莎的顾虑。当然,他花费在想清楚安莎的顾虑的时间也很少,他多数时间是在思考如何未来做好。 他都想好了未来如果真能住在安莎家里,他可以过得如何快乐了。 比如,安莎去找她妈妈的时候,他可以慢慢地看安莎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他可以坐在安莎坐过的椅子上,吃着安莎给他拿的水和食物,闻着安莎住久的房间的味道,静静地等着安莎。 又比如,安莎只要回到房间,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而她总是要多次回到房间的,因为他的存在,必定会成为她心心念念的牵挂,她总会要过来确认他是否安好,是否安分。 安莎和他一样,应该也是细致又多疑的人。埃里克能想象得出,她总要把他挂在心上的样子。而只是这样一想象,他就幸福得不行,疯狂地想要实现这个场景了。 有些人爱一个人,会不想打扰对方,可他不是,他恨不得安莎的一切都绕着他来,恨不得成为安莎心中的牵挂。 因为他就是这样对待安莎的啊,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绕着安莎转,总是时时刻刻在牵挂着安莎。 这是他能理解的深爱一个人的方式,他想要安莎也这样深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头热。 “安莎,好不好?那么小的请求,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他祈求着安莎,像极了孩子在讨要一个挚爱的糖果,弱小却也要缠得安莎毫无休止,“我不想与你分开,你自从住到我那里后,我几乎没有与你分开过。今天,就只是说今天而已,我早上刚把你送走,我就坐立难安,什么也做不好,最后只能过来找你。我也不是时时刻刻要看到你,可是我想知道你在一个我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这样我能确定你是安全的,我也会是安心的。” 他瞧了瞧四周的环境,又毫不留情面攻击着这片地方:“可是这里这么脏、这么乱、这么危险,我不是第一次站在夜晚寂静的巴黎街上,我看了太多的这里发生过的丑恶事情。你一个小女孩,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安心。”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安莎生存到大的地方,安莎在他面前说过很多事情,其中的人生背景就表明,安莎还是一个“离过婚”、做过那事的人,她的经历格外丰富,黑暗面也看到的太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很容易就吃亏哦。可是他就是完全忘记了。 他还焦虑地补充道:“再说了,你白天不一定有时间去看我,因为那一般是你母亲醒过来的时间,可是如果你晚上过来,我怎么能够放心你这样过来呢?” 安莎:“……”不,你真的多虑了,她并不打算晚上过去,只是想着白天抽空过去而已。 但她也不好说出来,因为这暴露了她打算陪着埃里克比较少的事实,会更让本就嫌弃在一起时间太少的埃里克更加不满的。 不过她也没错啊,他们只是刚开始尝试在一起而已,一下子进入黏黏糊糊的状态也太难为她了。 但她又必须得重视亲密状态存在的一个必须性,因为埃里克已经单方面进入了黏黏糊糊状态了,她就算和埃里克预告过以后两个人不要一直黏在一起,也总得安抚一下埃里克。 好头疼呀。 安莎一边烦扰,一边思考着出路。 她摆脱麻烦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只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了。 她望着埃里克,宽容地说道:“可是这没办法,我不能过长地陪着你,也很难去不经过母亲同意,就让家里又住一个人。我们刚刚才能够在一起呢,还属于开始阶段,怎么能一下子跳到住一起的结果呢,对吧?” 她说得有道理,刚在一起的人是没有那么亲密的。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够那么冷静地想到那一点呢?因为她虽然答应他,可是却不爱他。 埃里克像是一头热的时候被浇了一盆冷水,难过极了,可是他并没有心灰意冷,反倒是更加肆意地委屈。 他靠着恬不知耻和穷追猛打得到了安莎,他已经尝到了甜头,让他适度退让是不可能的,他也很难去学什么叫适度,更难去学什么叫退让。 不过他刚要继续哀求,安莎就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我知道你现在离不开我,我也不是要一直远离你的。你对我很好,曾经照顾过离不开你的我,陪在当时的我的身边,不曾觉得麻烦。我当然也会照顾现在离不开我的你的。”安莎语气温柔体贴极了,话语的意思美好得在埃里克那边像是个天使一样。 埃里克忍不住激动起来,他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屏住了呼吸,随时做好了拆开属于自己的礼包。 他就知道,安莎最是善良了,安莎不会放任他一个人痛苦的。 退让的不会是他一个人,安莎也总会退让的。 安莎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很快再次开口,她的确照顾他了,但内容就不定是他预设的那种美好了。 只见安莎目光如潺潺流水,有一种冷清却也美好的清冽的温和,她开口说道:“我会照顾你的。你那边的家务我还是会做,我每天也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这的确是好处,可是不明晰惊喜是什么的时候,哪里比天天腻在一起更好了? 埃里克因为想要的更多,所以格外失望,可是又舍不得放开安莎的手,所以只是赌气一样冷冷地说道:“不好,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不需要你给我做家务,也不需要你给我准备惊喜。能够陪伴,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一件事情了。” 他的确像终于有了主人的宠物,可是又始终不会是宠物。 他卑劣可恶极了,他不是宠物,也不是绅士,只是一个想吞噬所爱的人的生活的怪物罢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又觉得这可能就是他的天性,他不想改变了。 恋人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他不想放弃这种期盼。 所谓的甜蜜的让人安心的宠物,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的期盼罢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有欲望,欲望被填得差不多了,就会本分一点。而他没有被填满,他空虚得厉害。 埃里克望着眼前的安莎,望着终于属于他的安莎的脸,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不敢吻她,不敢有男女之间的那种身体上进一步接触的想法,可是也正因为这样,精神和情感的欲望变得无限庞大。 地狱在哪里呢,可能就在他的心里吧。 他此刻的眼神像极了不肯被驯服的野兽,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欲望变得格外赤.裸。 他虽然没有再动安莎,可是安莎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灵魂被他贪恋地舔舐的感觉,她的灵魂得到了那如他们接触的双手一样粗糙的触感外,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獠牙的逼近。 他似乎在说,如果怕招惹到他也已经晚了,不如认清现实吧。 “我才答应你第一天而已,你太急迫了。”安莎努力克制灵魂的战栗,就算外强中虚,也努力装出了冷硬的表情。 她后退一步,像是终于失望得打算收回在一起的想法一样,真的就远离埃里克了! 埃里克瞳孔猛地一缩,无尽的懊悔朝着他拍打而来,他不敢再放肆了。 他想错了,怎么会是安莎后悔也来不及了呢,他一直都是在奢望安莎和他在一起,所以只会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大的野兽,有了归属之后,再野性难驯,也必须要承认,除非要选择再次无尽的漂泊无依的流浪,不然就是得靠着眼前的归属给予爱怜的。 “可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埃里克可怜巴巴地问。 安莎才不会被他骗了,他就是想得寸进尺,要是纵容下去,可真的是被他吃了都还帮他数钱。 果然是比她多活了很多年,手段多得很,她可怜他还不如先可怜她自己。 她不知满足,可是他比她还过分。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埃里克可能会嫌弃她想法过多,觉得她未来会贪得无厌呢?埃里克在在贪得无厌方面可比她牛多了,而且都不需要等到未来,第一天和她正式在一起,就已经心心念念催促着要一步到位了。 安莎的头脑逐渐清醒了,看清了连埃里克他自己也看不清的全部。 她想,埃里克可能是真的觉得他很委屈,可是本质上,或者说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他没有耐心,靠着欲望就想疯狂地掠夺到位了。 “埃里克,我知道你很难忍耐,但为了我,你可以再耐心一点吗?尝试着控制住自己,我知道你可以的。”安莎冷漠地说道。 埃里克的眼神不安地晃动,也答应安莎。 安莎提出了要求,也适当给了埃里克甜枣,她幽幽说道:“我也在控制着自己尝试去接纳你,你也尝试着控制着自己,尝试接纳我此刻的需求好吗?你觉得我在为难你,不顾你的欲望,可是你也是在为难我啊。我想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母亲,也想有空的时候,一心一意地去看你。 我承认,我是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时间去看你,也知道,走去看你的那一段路可能让我疲惫,可能我会疲惫到不想走。可是埃里克,我与你做个约定吧,要是我一天在你那呆不够一个小时,你就可以到我家,我陪你一晚上……” “五个小时。” 那是埃里克的声音,安莎抬头望去,埃里克的眼神还是晃动的,闪烁着许多随时可以吞没人的情绪,但也能明显看到,他那迫切的压抑不住的欲望被她镇压了些,他不安又焦虑的情绪也被她安抚了些。 安莎也没直接说拒绝,只是温柔地问道:“为什么是五个小时呢?” 埃里克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安莎一口拒绝他的狮子大开口呢。 他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条理清晰地说道:“除去你要睡觉、做家务、洗漱的时间,可能一天的一半就要过去了,所以只有12个小时可以支配。你要照顾你母亲,又要过来找我的话,那我如果只要12个小时里的5个小时,不过分的对不对?我不贪婪的对不对?” 他好好笑,明明自认为不过分,可是说着说着,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 安莎忍住笑意,没让他发现她的心理活动。 虽然安莎刚开始的确觉得5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太多了,觉得最多给埃里克3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才对,可是听完埃里克的解释,站在埃里克的角度,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埃里克有在努力克制自己,有朝着她刚刚提出的那样,努力地克制着欲望了。 这种努力总该是要鼓励的,再说了,要是她以后真的没空,埃里克也顶多到她房间一晚上而已,她还是可以好好休息,好好生活,没事的。 不过她也知道,对于埃里克,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应他答应得过于轻松,不然他要不就是没有真实感,想要她给得更多,好让他确定他是被爱着的;要不就是不好好珍惜她的付出,欲望无限扩大,得寸进尺。 两个结果都是导致她要给的更多,所以她觉不能答应埃里克答应得过快。 这让埃里克不满的结果真的是埃里克自己导致的,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关系能够尽量和谐的相处方式了。 可能以后埃里克在以后会变化,但现在不是没变化嘛,只能这样了。 “3个小时。”安莎讨价还价地说道。 “太短了,3个小时只是12个小时的四分之一,你给了你妈妈太多时间了。”埃里克非常不满意,“我说了会给她请医生的,她会有人细致又到位地照顾,你老缠着她也不好。” 他忽然顿住,因为终于想到一个要安莎时间的合适理由,所以他终于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喜欢我老缠着你,那你应该知道被人一直缠着的痛苦,所以你得多给点时间给你母亲啊,她应该还能下地走路吧?不能也没关系,我可以安排人推着轮椅带她去玩,你得多给她一点时间自己放松。” 这可真的让安莎无力反驳。 埃里克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又强调道:“我和很多人不一样,我想和你一直粘着,我不会疲倦,不会痛苦,所以你该多待在我家里,而不是这里。你到了我那边,我也不是让你对着我说话,甚至每一刻都在看着我,我只想有那种知道你在的感觉。这很简单的,不是吗?” “所以,”他的眼神亮得可怕,“这样一算,五个小时甚至还少了,我们改为八个小时好不好?” 安莎:“……” 这老家伙果然是在装可怜而已对吧!其实本质活脱脱一个大尾巴狼,老谋深算得很! 你瞧瞧,他现在不就是连讨价还价的商量都不要了,还直接不要脸地往上叠高价格! 安莎没好气地说道:“五个小时就五个小时,但是你要保证,不会偷偷摸摸地忍不了来看我,不然被我发现一次,我们就彻底玩完!” 埃里克他……他还真的想过偷偷来看安莎,安莎这一说话,可是要把他所有作弊的念头都要斩断了。 他是有自信让安莎不会发现,可是也不敢赌,因为他很清晰地预感到,安莎应该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存了如果他敢触犯她的底线,她立刻就跑的心思。 可是不能偷偷看安莎,要自己煎熬等待十九个小时…… 埃里克又觉得五个小时少得可怜。 明明达成了目的,但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潜在的陪着安莎的方法,埃里克还是亏得厉害。 偏偏安莎被他刚刚气到了,说完那话后,还赶他走。 安莎快速说道:“时间也过去很久了,你拿着斗篷,回去吧,别再偷偷过来了。” 一边说着,安莎一边扯下那沉重的斗篷,想要挂在埃里克身上。 骤然脱下有点冷,安莎还因此有些失落了,结果埃里克还不省心,不肯配合地低下头让她帮忙披上,妄图要拖延着继续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他那么高,那么大,只要他不配合,那就是安莎不能完成的工程。 安莎垫脚几次不成功后,没好气地把那斗篷一口气塞到埃里克怀里。 “不想我帮你穿衣服的话那你自己来,以后都你自己来。” 她这样一说,埃里克赶紧拉住了她,讨好地把斗篷又放回她的怀里,示意让她继续。 那斗篷垂地的部分已经脏乱不堪,安莎帮埃里克穿好斗篷后看着嫌弃,又弯着腰给埃里克拍打着底部的斗篷。 一下,又一下,又一下,丝毫不知疲倦。 她这样动作,像极了仆人在匍匐着热切地帮着主人一样,又让埃里克想起了有的男人爱到深处,会不嫌弃地跪在地上,不顾肮脏和没面子,就要给妻子拍打鞋子上的脏污。 她不爱他,可是又是爱着他的,只是目前还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罢了,可是迟早会变成那种的。 埃里克的心,顿时就坠入了美好的梦境,能够嗅到香甜的空气,张口还能吃到甜丝丝的水雾。 她怎么那么会打动他的心呢? 让他的心动的时候心跳得一次比一次剧烈,让他总是不可控制地陷入更奢求的甜蜜幻象。 让他那样渴求着她,让他那样迫切地爱她。 他好了坏了都是由她左右。 所以,她也是活该被他缠上。 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他是有责任,可是不能全怪他一个人。 哦对了,他已经缠上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再根据心意,把属于他的绳索,再在安莎身上绕她个十万八万圈,绕得她晕头转向,绕得她再也走不动路,不会再说离开。 面具里埃里克上翘的嘴角,高得怎么也压不下来,他只能发怔地看着安莎。 安莎拍打完毕起身,望着那终于干净得仿佛变回原样的斗篷,还是不满意,还是嫌弃那斗篷脏污,对埃里克说道:“回到家你把它放着,明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再顺手把它洗了。” “好。”埃里克细声细气地回答,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安莎快速想要道别,转身正要离去,可是猫咪还亦步亦趋。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影子始终与安莎的影子重叠着,像是融化在一起了,不能再分离。 等到安莎回头皱着眉头看他,埃里克急忙无辜又迫切地说道:“我得送你回家啊,夜晚太危险了。” 可是他再无辜地眨多少次眼睛,就他的年龄和那庞大的身躯,根本骗不了安莎他是只无辜的小猫咪。 傻子才会被他再骗! 安莎沉声稳重地说道:“前面就是我家,根本没有几步路,你远远看着我也能保护我,不用跟着。你跟着我到我家门口的行为,只会让我回顾一遍今晚第一次发现你跟着时候的恐惧。上帝啊,那太渗人了,我不想再回忆了。” 埃里克理亏,可是还想犹犹豫豫地要争取再亲密地最后走一段路,结果安莎直接给了他致命一击,吓得他原地不动了: 安莎当时是这样说的,她挑眉像是真的陷入了不好的回忆,口气不好地说道:“那个渗人的程度,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让我有种答应和你在一起,绝对是我脑子进了水的错觉。” 埃里克……埃里克哪里还敢再跟啊,只能痴恋地看着安莎离开,安莎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带远离一点他的魂魄,让他更加魂不守舍。 安莎终于回了家,开了门,但她不急着进去。 她转过身,远远地望着埃里克,终于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施予了埃里克浅浅的一抹微笑。 太浅了,给了也像没有一样。 她伸出自己白到发光的手,做出让埃里克走的动作,她做完,又定定地站着,直勾勾地看着埃里克,像是要看着埃里克真的离开,她才能放心。 埃里克再贪恋地想要多站一会儿,也只能离开了。 他缩到了很难看清安莎面目的黑暗中,可是安莎还站在门口,又朝着他做出让他走的姿势。 他不是很明白安莎是怎么发现他还在的,只好继续离开。 那一晚,事实上安莎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哪个时间又停下,但是安莎知道他会偷偷停住的,所以安莎站在家门口,隔了一段时间就摆手让他走,摆了足足十次,才放心关上家门。 没办法,埃里克就是个折磨人的大骗子和大变态,她不得不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6 22:26:01~2020-03-17 12: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烟雨似丹青、晏枝 20瓶;澜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安莎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进了家门,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母亲。 母亲在她的房间好好地呆着,开门的时候并无多少疯癫的神色,她像个少女一样, 眼神纯情又期待地问:“我看到那个男人了, 他就是那个人吗?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虽然埃里克给过安莎恐惧和疲惫, 可是安莎还是希望他在别人的形象里是好的, 不然就真的显得她做出要和埃里克在一起的决定是那么的愚蠢了。当然,最重要的是, 她不想给埃里克泼脏水, 也还是对埃里克当个好人有所期待。 她也不想和母亲再争执那些什么和谁结婚最好的问题了,争论那些是没有意义的, 改变一个人只能是潜移默化的事情,只能是慢慢来。 于是她装作幸福地开口说道:“不是他, 是另外一个认识的人。” 母亲愣住了, 立刻问:“他有钱吗?”没等安莎回答, 她又自言自语,“应该是有钱的,我看他披着的斗篷就很贵重。不但贵重, 看那斗篷在月光下的反射的光,那斗篷应该也是被人好好保养的,说明他请得起仆人。” 是啊,他请得起打理斗篷的仆人,而且那个仆人还站在您的面前, 是您的亲生女儿呢。 安莎在腹内吐槽,心情复杂。 “你快说啊。”母亲对安莎的婚事格外上心,见安莎久久不语,小声催促道,“你们之间有可能吗?他有钱吗?” 安莎想着反正看埃里克的情况不一定能和母亲接触的,就不大想和母亲多谈埃里克的事情,但因为他们家之后的医疗条件会有所提升,她总得对医疗钱的出处有所交代,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他喜欢我,我答应他了,他比之前那个爱我爱得深,也比较可靠。他挺有钱的,要送钱让我给你治病,所以之后会安排医护人员过来照顾你。不过你别在他面前、或者是在他请来的医护人员面前乱讲我前任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他容易因为这个事情发火。” 安莎的母亲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么有钱,还能帮刚确定关系的女朋友花钱照顾女朋友的母亲,还是那么贵重的医疗钱,她瞬间讷讷不敢说话。 追逐有钱人家与敬畏有钱人家,在她的身上并不矛盾。 半晌,安莎的母亲才说道:“我会的,你好不容易幸福了,我绝不会坏你的事情。”她顿了顿,又担忧地说道,“安莎,他发火吗?他是不是冲你发火过?你要让他改变这个习惯啊。” 她又担心安莎,又不劝安莎离开,只说要安莎让埃里克改变。 谁都知道改变一个人很是艰难的,她要是这样说,只是因为觉得脱贫比改变一个人还要困难,所以当然要选脱贫,至于遇到的困难,能忍就忍就好了。而且,她有着侥幸心理,觉得不至于倒霉到和有钱人联姻还需要送命。 她真是天真又可怜。 安莎移开了她关切的视线,淡淡说道:“以后不知道怎么样,但现在他挺听我的话的,你不用担心,放心花钱。” 母亲那迟钝的大脑,因为关心女儿总算有了点转动,她终于提出一个好建议:“我不会乱花钱,你也不要乱花钱。听妈妈的话,和他还能安然地在一起的时候就多存点钱,要是他让你活不下去了,你回家,我们一起离开巴黎,走得远远的。反正只要有钱,哪里都能过日子。” 这真的是一句很难得的话了,因为有些母亲是看着女儿送死也存着侥幸心理。 安莎总算目光温柔了些许,温柔劝道:“我会的,不过你呢,不要省钱,你要是早早治好了病,才是真的省钱。” 母亲敏感地身体缩了缩,忽然惶恐地说道:“因为我花了太多钱对不对?我懂的,我会努力治好我的病的。” 她紧张又羞愧,渺小得格外可怜,立刻和安莎道别了,想缩回她狭窄逼仄的屋子内独处。 安莎在她有敏感的神色的时候,心里就说了句“坏了”,见到母亲立刻道别后往屋子里缩,眼疾手快地立刻拦住了门的关闭,然后立刻抱住了母亲。 母亲身体的温暖传递到安莎的身上,安莎的身体的温暖也传递到了母亲的身上。 “我爱你啊,我从来不觉得你的病费钱,我只是怕你不肯花必要的钱财才那样说话的。我看到你才觉得开心,才觉得幸福,才觉得有了家,请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累赘。” 安莎是真心实意地说着这话,纵然母亲有些观念让她失望,但她也知道母亲是爱着她的,那就够了。 埃里克能做出跟踪人的变态事的时候,她都能暂时原谅埃里克,选择和埃里克在一起。母亲只是让她失望一下,但终究还是为她着想,甚至愿意在未来帮她逃离一切危险,她又怎能不继续爱着母亲呢? 她把母亲的情绪安稳下去,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没有了埃里克的斗篷,她在母亲门外站得挺冷的,回去钻进了被窝,总算抖落了一身的寒意。 她沉沉睡去,一夜无眠,但当睡醒的时候,脑子依旧昏沉得厉害,鼻子也堵上了。 应该是昨晚搞的病,幸好没有严重到咳嗽和头疼的地板。 安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是坚持起身去干家务。 做完早餐她送到母亲门前,就准备去埃里克那边了。 母亲可能因为生活有了改善的希望,整个人也有了点希望,这次安莎只敲了一下门,她就匆匆忙忙地把门打开,接过安莎的食物后,还给安莎道了声早安。 这声早安太久没有出现了,安莎听到的时候感慨又觉得陌生。 “早安,”安莎回道,“今天我要去找他,也要说说怎么找医生帮我们的事情,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你……” “不用担心我,我的小安莎,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但是晚上一定得回家,你们昨天才在一起,你晚上一定得回家。”母亲很明显脑子越来越清楚了,说话温柔又和气。 安莎心中总算感觉到了欣慰,和母亲道别后,即使是要离开家里去埃里克的黑暗地下室,一路上也是脚步轻快的,心里像是活着一只雀跃的小鸟。 她走到剧院后面的草坪外的铁门上,正准备高高兴兴地去找埃里克,但是脚步忽然凝固住了,面上欢悦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对咯,她怎么找埃里克来着? 她只进出过那地下室三次,次次能顺利进到埃里克住的那块地方,都是因为有埃里克带着,现在埃里克又不知道她到了,那她怎么下去啊?昨天晚上也没想到要谈好这个。 算了,不管了,先走着再说。 反正埃里克不是说了吗?地下室里不止他一个人,所以地下室发生了什么,埃里克几乎都能知道的,她只要不是太不幸,总会知道怎么走的。 安莎准备走进去,不过没走几步,现在格外爱惜生命的她还是又转身离开,买了手提灯、水、面包、棍子和做记号的好几个毛线球后,她才又回到剧院后面,穿过了草坪进入了埃里克送她出来的暗道口。 一天不来这暗道了,即使有着手提灯照着光芒,但那暗道更显得黝黑深、奇苛难走。 安莎忐忑又安静地走了一段,不出意外地,她发现自己摸索不到出路了。 埃里克带她去那他居住的地方的时候,都是摸黑带着她走,她找不到太正常了。 疲惫中她喝了几口水,轻声喊起了埃里克的名字。 她的声音虽然渺小,但在这寂静又逼仄的空间里还是很明显的,大概喊了一分钟,暗道里面传来有人走动的动静。 这有明显动静的脚步声,一听就不是埃里克的,可能就是埃里克说的在地下室居住的其他人,或许还是那个曾经报告给埃里克说她在镜屋的那个驱鼠人呢。 安莎戒备又有些高兴,虽然那个驱鼠人并不一定是要救她,但客观上也是救了她的,而且她可以和那驱鼠人多问几句埃里克的事情,好更了解埃里克。 她一手虽然握紧了长棍,但另外一只手则提高了手提灯,正准备要看来的那人。 她伸长了脖子去看,可谁能想到,那个人只是出现个黑暗的轮廓,就又缩了回去,像只见不得人的老鼠。 “你好?”安莎善意地说道。 “……你、你好。”那边顿了十几秒,才颤抖着回应,“你是之前住在埃里克身边的小姐吗?” 他声音的颤抖不像是久不见生人的羞涩,更像是畏惧她,或者说畏惧她身后的埃里克。 安莎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是,你能帮我通知下埃里克,叫他过来接我吗?” 这个人太怪异了,她不打算跟着这个畏惧她的人走动了,她还是跟着埃里克才安心些。 那个人明显也不想带路,闻言如释重负,立刻说道:“好的,小姐,我帮您用机关喊埃里克。但待会埃里克过来了,拜托您不要说是我按的。虽然他肯定知道是我按的,但请您别在他面前提起我。” 真的是好奇怪的人,他和埃里克的相处方式也是好奇怪的相处方式。 安莎默默腹议,开口道:“好的。” 她话音刚落,那个人就立刻传来匆匆忙忙奔跑着离开的动静了,显然是想离开她很久了。 真的被这个奇怪的人搞得很莫名的安莎:“……” 不懂他搞了什么机关才通知到埃里克的,安莎反正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但过了没不久,暗道里远远地就传来埃里克好听的声音。 埃里克明显是匆匆忙忙过来的,声音喘得厉害,低哑得像大提琴的声音一样,格外让人失神。 他欢欢喜喜地到了安莎身旁,无措地站了几秒,立刻鼓起勇气抱住了安莎,满足地说道:“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来看我了,我等你等你好辛苦,幸好你来看我了。” 他没有穿斗篷,甚至衣服也没有多穿多少,安莎被他抱住的时候,能抚摸到他薄薄衬衫下的有力肌肤。 安莎正要说话,可是还未说,一声咳嗽就先出口了。 “你感冒了吗?是不是昨晚上冷到了?”埃里克连忙放开她,着急地关切道。 “应该是。”安莎恹恹地说道,分神关心他,“你快带我进去吧,你现在也穿得少,你回去多穿点。” “好。”埃里克连忙扶着她快步走路。 这姿势……她只是小感冒一下,对走路无碍的,为什么要扶着她啊…… 安莎好无语,要不是因为在暗道里,这样走路不费力又走得快,她肯定要挣脱的。 埃里克抄了近路走,虽然穿了好几个暗门,但是走去埃里克的房间比任何一次都快。 “你坐好,我去给你拿点药。”他把安莎放到沙发上后,就弯腰立刻说道。 “等等,”安莎淡定地喊他,“你先把衣服穿了再说。” 埃里克的心变得甜呼呼的了,因为想到今天和安莎相遇还没多久,可就被安莎关心了两次。 他高兴地快步去棺材里捞出一件衣服披上,随意地穿了进去。 在他动作的时候,安莎问道:“你是刚刚在睡觉吗?” “嗯,昨晚我很晚才回来,又因为睡不着,很晚才能睡着。”埃里克毫不隐瞒。 至于为什么睡不着,他们都心知肚明。 肯定一方面是因为安莎终于答应了他,他兴奋得想以后怎么过最好;应该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安莎不愿意跟着他走,又不愿他陪着,所以他又忧愁地想以后怎么过才好。 他穿好衣服就匆匆而去,又匆匆带着水杯和巨大的医药箱过来。 实际上安莎要吃的只是一点药而已,拿这个医药箱实在过于夸张了。 等安莎喝完水后,埃里克又问安莎还有哪里不舒服,问得非常仔细,大有要帮安莎把身体全部检查一遍的架势。 他还担忧地说道:“你那么瘦弱,唇色又发白了,是不是吃不好……” 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因为他想起来了,安莎只离开了一天,前天的吃食还是和他一起吃的,吃不好才怪。 安莎握着水杯,安静地看他的表演,看他的表情有点像在看傻子。 他的关心过于刻意了,真的过于刻意了。讨好人也不是这么一个讨好法,幸好她不计较别人怎么示好,不然来个挑剔的,肯定会嫌弃他的太留痕迹。 安莎淡淡地让他停止:“我真的没事,医药箱放沙发旁边吧,待会我再去放。” 埃里克的脸皮还是厚的,他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听话地将医药箱往沙发旁一放后,他温柔地说道:“不用待会再拿走了,放这里就好。” 安莎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问道:“你说你刚刚还在睡觉,现在要不要继续去睡一下?” “不用,”埃里克的眼睛亮得像两个小太阳,显得整个人精神百倍、熠熠生辉,“我看见你就精神了。” “还是要睡一下,你之前不是因为作息不好、饮食不好而身体难受过吗?我不想你再有这种情况了,你现在就去睡吧。”安莎的语气没有变,但意思比较强硬。 埃里克是喜欢安莎关心他没有错,但如果被关心的代价是压缩一天里唯一能相处的五个小时,那他是死也不干的,所以他照着心意不听话了,说道:“真的不用,我不缺觉,我现在很好,也睡不着。” 安莎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她都和妈妈说好了回去的时间会很晚,所以她来埃里克这边,本来是打算呆的时间超过五个小时的,这样方便和埃里克谈更多的找医生的事情。但她丝毫不说她有这样的打算。 她说的是:“你回床上,我在这里看书,你要是好好休息,我可以陪你的时间适当加长。” 本来就有的陪伴时间瞬间变成了奖励才有的陪伴时间。 埃里克丝毫不知道安莎的小心思,还以为自己赚了,连忙答应。 可是要远离安莎去棺材床的时候,他又分外不舍。 只不过,他又自认为自己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留恋的欲望,不然安莎会觉得他太幼稚了,就不会喜欢他了。 他自己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表现,深深地疑惑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幼稚了,他像是离不开大人的孩子,什么都要跟随,甚至经常想要依赖对方搀扶。 这种人,如果是以前,丢在他面前让他随意观察,他都绝不会有半分的想要了解对方的想法,更何况是安莎。 他一面觉得那种变化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又一面厌恶自己变得更差的感觉。 惶恐不安中,他真的压下了继续看着安莎的欲望,好好地去休息了。 那是很舒适的一觉,睡觉之前他记得他得留下多点时间和安莎在一起的,但被安莎叫醒之后,他听到安莎说已经是傍晚了,她得走了。 这一刻他委屈至极,觉得再被安莎讨厌,也是得留下安莎的。 所以他也不管不顾了,他拉着安莎,执着地说道:“你该早点叫醒我的,我完全睡过头了。” 安莎也没想到他睡了那么久,但想着他能睡那么久也应该是真的累了,所以目前对他还是无限纵容的:“你既然睡那么久就说明得休息,身体最重要啊。” “那你为什么现在叫醒我,因为你想走吧。这里只有我能带你出去。”他说着说着有点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如果说是关心他身体,可是为什么不让他睡久一点,也在这里留得久一点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想留这里。 他这几天都是用无限依赖的眼神看着安莎,就算心里有想法、有意见,也是哀怨地求着安莎,突然那么一冷脸,安莎还挺怕他的。 幸好安莎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心也不虚,她扒着棺材边,姿态乖巧,声音清朗地辩解道:“我和我妈妈说了我和你在一起了,她同意了,但不希望我在你这过夜,所以你可以理解的吧?我有为你在努力做事情的,不是对你不好。” 埃里克觉得在一起这种事情两个人知道就行,并不在乎对方家长是不是知道,但安莎说【我有为你在努力做事情的】,这一句话着实让他的身体炙热了起来,刚刚的委屈与怒气也消失了一大半。 “好吧,可是怎么办啊?今天一天我都是睡过去的,晚上我就更睡不好了,那等到你明天过来了,我说不定又是得去睡一天。”埃里克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有道理,更是委屈得喉咙都哽着一股酸涩。 安莎无声地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努力,你也努力一点。你今晚要是能够好好地睡好一觉,明天我就来得比今天还要早,继续陪你到这个时间好不好?” 埃里克总算是眼前一亮,再也不委屈了。 他也总算是愿意从他那深深的棺材里坐了起来,有了点要起身给安莎指路回去的动静。 安莎正要为终于能够出去而松了口气,结果就发现埃里克只是坐了起来,就定定不动了,眼神一直幽幽地望着她,似乎在想要得到些什么。 急着回家的安莎只好继续安抚地顺着他的想法,探究地问:“怎么啦?” 他达到了目的,眼神却不好意思地躲闪了起来:“说起来,虽然我们在一起了,但我总感觉我们之间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言外之意是想有所改变。 安莎:“……”什么意思?要是有什么想法他主动就好了,现在问出来还是说想要她主动吗? 被为难到的安莎半天才憋出一个“哦”字。 埃里克还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想了想如果交往的话,这一步总是要做的,于是让自己放下了心理负担,“哦”完后慢吞吞地、也老老实实地把身子伸长,双手捧住了埃里克的后脑勺。 埃里克:“?” 安莎望着眼前的坑坑洼洼的不是人皮的骷髅面具,实在有些难以下嘴,要是直接吻在面具上吧,又有些莫名其妙。 打量了半天,她只好淡漠地开口道:“你闭上眼睛。” 埃里克刚刚只是感慨而已,但对安莎会行动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更不会觉得会有人会想亲吻这样丑陋的他,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安莎要做什么。 他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但双手也非常快速地护住了他面具的下缘,明显是提防安莎把面具扒拉了。 看清埃里克如疾风一般快速的动作的安莎:“……” 安莎好不想吻下去啊,但做都做了,只好闭着眼睛将嘴唇印在了埃里克的右眼眼皮上。 几乎是在她的柔软的唇瓣吻到埃里克的眼皮上的同时,埃里克的左眼猛地张大,吃力地朝着右边的方向去看。 他迷迷瞪瞪地想: 右眼眼皮上那温暖的柔软的东西是什么呢? 安莎在对他做什么呢? 她是在亲近他吗? 她是在吻他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危险地对待他呢? …… 充血的红血丝如军队一样扩张,密密麻麻地迅猛占领了埃里克的左眼,又在埃里克的眼睛里刀光剑影,杀出一道又一道的水光。 埃里克的左眼顿时化作了可怖又恶心的血色水球,诡异得好像变质腐烂了一样,似乎随时可以从眼眶中掉落出来,滚落到肮脏的地面上。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恐怖丑态,但是他意识到了自己丑陋的内心。 更恶心的是,不但他丑陋的内心在叫嚣着得到安莎,他丑陋的身体也在叫嚣着得到安莎。 所以当安莎刚要睁开眼睛起身时,他就把棺材里的薄被迅速拿出,快如闪电地盖在安莎的头上,又伸出有力的双手,将安莎整个人拉入了他的棺材中。 他像是水鬼终于从岸上拉入了一个替死鬼一样高兴,他急促地呼吸着,双手不停动作,让那被子只盖住了安莎的上半张脸。有了被子遮挡安莎的视线,他放心地撕扯开了面具,让自己的嘴唇狠狠吻上了安莎那正要呼救的惨白双唇上。 这不怪他,是安莎不打招呼就先吻他的,所以他也不打招呼就吻安莎了。 他的双手紧紧地捧着安莎的头颅,死死地用被子掠夺了安莎眼前的所有光明,只留下彻头彻尾的无尽黑暗。任由安莎的双手在他的身上拍打,任由安莎的身体挣扎,他也贪婪又虔诚地释放着自己的爱。 他着魔又自厌地想:那份爱,可能对于安莎来说,既是机遇,也是他最大的恶意,可是安莎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回不了头,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感谢还在支持的小朋友们。 下一本接档纯爱文《渣了超a的恶毒男配》,感兴趣的话收藏下吧qaq。 感谢在2020-03-17 12:56:47~2020-03-18 16: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诺奥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卡su_ 40瓶;默默 5瓶;苌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他的吻掠夺性极强, 每一秒似乎都要抢夺安莎的呼吸,可是吻着吻着,心中那抓心挠肺的不知足不断扩大,如无数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心脏, 他渐渐沉痛, 停止了肆虐。 停下的时候, 他的手还是牢固地固定着被子和安莎的头, 不让安莎看外面的世界,可他的手肘撑着他上半部分的身体, 能够让他看着安莎的脸, 他气喘吁吁,那呼吸声一次比一次短, 一次比一次轻。过了不久,安莎的脖子上滚落了湿哒哒的水珠, 那水珠一个接着一个, 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晶莹的泪痕。 他在安莎的上方哭。 他在沉默地哭泣着。 他像是被安莎狠狠欺负了一样, 濒临绝望。 安莎挣扎的动作渐渐没有了,但也伸手没有安慰他,她没有再主动触碰他了。 很快, 房间里重回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钟表滴滴答答的机械走动声。 埃里克干枯着数着时钟走动的声音,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安莎真的不理他了。 这种绝望让他终于发出了呜咽,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终于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难以克制地呜咽着。 明明真的是他在欺负安莎, 可是却也是他最为痛苦焦虑。 安莎听着他难受的动静,心里是生气没错,可是不大想让他悲伤到想事情想多的地步,因为按照他的以往行为举止,谁知道他想多了后又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她已经看出来了,埃里克不是个有自控力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她得训练好埃里克,再生气也得平复心情,把他训练好。 不然她跟着埃里克在一起的决定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这也是趁机报答埃里克的恩惠,缩短他们两个付出的差异性的好时候。 再说了,母亲能不能治好,也还靠着埃里克呢。 安莎真的很冷静,她终于开口了,平静地问埃里克:“你为什么哭呢?” 对啊,为什么哭呢? 除了控制不住自己做了错事外,还有什么呢? 埃里克迷茫地看着自己掉落在一旁的面具,泪水又无声地滴滴答答落下。 安莎接受了他,可是他永远无法完全亲近安莎,因为他有着这样丑陋的外表,谁真正见了他的模样,哪怕再仰慕他的才华与天赐的嗓音,也绝不会喜欢他的。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像骷髅一样面庞的男人,连他自己也不喜欢。 他的手都固定在安莎头部的两侧,他无法抚摸着安莎的肌肤,更不敢用摘下面具的脸去贴近安莎的脸。 他刚刚真是太大胆了,要不是有被子隔着他和安莎的距离,要不是他神奇地真的毫无错误地亲着安莎,没有让安莎感觉到他面庞的异样,不然他就要亲手残忍地杀死自己了。 “安莎,原谅我,原谅我……”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祈求着他最爱的安莎的原谅。 安莎叹了口气,又问道:“为什么遮住我的眼睛呢?” 她敏感地戳中了埃里克的死穴,埃里克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如同坠入了冰窟,即将要被冻得活活被烧死了。 极致的冷带来的是极致的热,埃里克又要快濒临崩溃了。 安莎非常确定自己摸到了埃里克失常的真正原因了,她也没有安慰埃里克,她知道安慰不会带来多大的用处的,就像她的嗓音一样,多少人给过她安慰呢,她也曾经整夜整夜地安慰自己,可是都没有用。 通过埃里克的阴影想到了自己那难以磨灭的阴影,安莎终于自动消散了所有怒气,对埃里克产生了怜惜与想要亲近着安慰的欲望。 那欲望不算很强,可是埃里克现在濒临崩溃,所以可给可不给的安莎选择给了。 她开口,声音温润如水地说道:“你把我的鼻子以上的头部隔着被子绑住吧,绑好后你去戴面具,戴上你平时吃饭的那个面具,我保证不会碰也不会看你任何一点面具遮掩的皮肤。” “你要做什么呢?”埃里克迷茫地问道。 安莎勾了勾嘴角,轻飘飘地说道:“吻你。” 埃里克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像是被安莎攥住了脆弱的心脏。 可是他不怪安莎,他知道是他活该,而且他对安莎给予的未知疼痛甘之如饴。 他像是毫无根基的浮萍,愿意随着安莎的行走的河流里飘荡着,也愿意腐烂在那片河流里,化作滋养河水的养分。 他笨手笨脚地听着安莎的指挥,给安莎的绑好了头部,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去储备室,找出他的露嘴面具里表面最顺滑的一副戴上。 戴上后他用干净的毛巾无神地擦着那面具,擦了不知道多少遍,才失魂落魄地去找安莎。 安莎没有如他离开的时候那样坐在他的床上,而是躺在他深深的床铺里,也是躺在他深深的棺材中。 黑木和黑布衬托了她如雪一样白皙到似乎透明的肌肤,埃里克站在棺材旁高高地站着,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融化了。 可她没有融化,她开口让埃里克给她松开眼睛前的障碍,她慵懒地说她懒得自己打开。 埃里克迟钝地帮了她,还是笨手笨脚。 他又想哭了,他不再怕安莎不爱他,而是怕安莎真的喜欢上他。 安莎不喜欢他还好,要是真的喜欢他了,又失望地离开他,那他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所以他紧抿着嘴角,始终不愿意进入那棺材里。 那地方曾经是最能让他安眠的地方,可是现在已经如同一个随时可以吞噬他脆弱灵魂的地狱,那地狱吞吐着火舌驱赶他走,让他走得越远越好。 可惜安莎不让他走。 安莎伸长了手去抓他,纤细的腰肢挂在一面棺材壁上,她抓到了他的手,把他的手送到她的脸旁。 他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根本无力挣扎,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敏感的手指最先触碰了她的脸侧,接着是她的下巴,接着是她的嘴唇,接着是她的鼻尖…… 他根本不敢去思考那每一个变化的地方什么触觉,直到安莎把他的手盖在她的脸上,她吻了他的掌心。 轻轻的,软软的,润润的。 埃里克猛地把手缩了回去,颤抖根本无法停止。 他低垂着头,胆小得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怪物,完全忘记了他自己才是最大的怪物,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不像人类的怪物。 安莎默默地看着他神经质的抖动,半晌只穿着袜子,就爬出了棺椁,踩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凌乱地散落着埃里克拖她入棺椁时用手弄开的两只鞋子,可安莎根本不穿,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 她伸出白到好像脆生生的雪梨肉的指尖,放在了埃里克敏感的的脖子上,埃里克剧烈颤抖了一下,就不敢动了,于是她的指尖越放越多,最后十根手指都碰到了埃里克的脖子上。 成功后,她跪坐在地上,压着埃里克后颈的皮肤,把埃里克的脑袋拉到她的面前。 她的动作温柔又亲和,可是埃里克却觉得自己好像脖子上戴着拴住猛兽的链子,任由她随意动作。 埃里克终于怔然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他的眼白明明布满了红血丝,可是却诡异的澄澈。 安莎看着那片仿佛可以照出这世间美好的澄澈,轻轻地吻上了埃里克的唇瓣。 这是安抚的吻,没有欲望,像是天使在用手轻轻拍打爱她的人类的发顶,其实只是纯粹的安抚。 但也是温暖的安抚。 埃里克知道,那是最最温暖的安抚。 她抬起头后,静静地看着埃里克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我不能帮您擦拭眼泪。” 埃里克瑟缩了下,又想到自己脸,但这次他没功夫去想几秒这让他伤心的事情,因为安莎凑了过来,再一次毫无芥蒂地靠近了他,蜻蜓点水一样亲吻了左眼一下,右眼一下。 眼皮上痒痒的,麻麻的。 异样的感觉一点一点地传达到他的心里,半点都不落下,很好地满足了他。 埃里克忽然又欢喜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起码安莎对他更近一步了,他们的距离又缩短了一点。 她让他们两个变成了更像恋人的样子,因为她听进去了他的话。 他只是不抱希望地一提,可是安莎却挂在心上,并且郑重实现了。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刚才那样疯狂又过分地对安莎,安莎没有怪他;他后来那样脆弱没用又丢脸地瑟缩着,安莎也愿意亲近他。 他痴痴地望了她好久好久,和她缠绵了好久好久。 神明还是垂怜他的吧,并不是一直把他残忍地往地狱赶。 所以他此刻如此幸福,不过更幸福的事情还在发生。 他一直用余光瞧着安莎背后远处挂着的钟表,那钟表显示,时间距离安莎摇醒他的傍晚时分,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已经足够让外面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甚至只要再像刚刚那样,让安莎无知无觉地度过几个小时,也许,安莎就可以困倦地躺入他的怀中了。 到时候,他可以抱着安莎去床上,然后,最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睡去。 埃里克的心,砰砰砰地乱撞,惊喜的他贪婪地看着安莎,眯了眯眼睛,沉淀了一下情绪后脆弱地说道:“你可以再吻吻我吗?” 安莎还以为埃里克那亮晶晶的眼睛是因为她出色的安抚表现而有了好的迹象,所以她打算一鼓作气,乘胜而归,要直接把埃里克安抚得完全治愈,好让她早点走。 她探头贴近了埃里克,埃里克迫不及待地低下了头,她柔柔地亲吻,埃里克毫不知满足地回应。 她亲埃里克一下然后就离开,然后再亲,然后再离开,再亲…… 她觉得埃里克是新手,这样哄人一样的亲吻就够用了。 埃里克也的确是够用了,但想让那时光一直一直延长,让她每一次轻而快的接触无限接上,直到他可以完全拥有安莎。 至于怎么是完全拥有呢,他想到了结婚。 从结合到死亡,他们再也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明天晚上11点才更新。 说件事情,我在某个角落看到有读者吐槽我写的文(其实吐槽得很可爱很好笑),说别的作者写的魅影都注重写魅影的才华啊魅力啊什么的,丑陋的外表一般一笔带过,就我让那个读者真的了解到魅影是真丑,我哈哈大笑后变成这个表情→qaq 难道你们看哥特文不是喜欢里面有死亡啊惊悚之类的元素吗,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魅影如骷髅一样腐败枯萎的样子,是里面精华吗(个人感受,个人口味)。 然后我决定再开一篇哥特式恐怖男主文,昨晚刚想的文案,收藏够了再开: 《[童话同人]奇异的波塞冬》 安娜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已婚公主,穿着男装住在荒无人烟的古堡里。 某个雨夜,因为她拒绝一个诡异老女人进入她的城堡,那个女人就用巫术把她变成野兽,说直到安娜与一个女性真心相爱,安娜才能解脱。 异性恋安娜怎么可能与同性真心相爱哦,绝望的她立刻把那老巫女扔到大雨里,用尖利的牙齿咬断老巫女的腿,逼问解除咒语的办法。 可是暴雨里,那个求躲雨的女巫逐渐变成了一条阴冷的雄性人鱼,他沉甸甸地盯着安娜,像是在看死物。 后来安娜才知道,他来自吞噬无数人生命的深海,是唯一的深海男巫。 他代表着怪异诡谲的大海。 他变幻莫测,他暴躁易怒,他以作弄人为乐,人鱼们给他传说中海神.的名字,叫他波塞冬。 他是奇异的波塞冬,在大海里已经肆虐了一千年的波塞冬。 可他还是爱上了她,变成了完全属于她的波塞冬。 【阅读指南】 1.骄纵美艳小公主vs古怪莫测的深海统治者。男主丑陋不是人,有恶魔鱼一样特征的哥特式的恐怖奇异外表,是脾气坏的千年老处男;女主无敌美艳,性格是真骄纵,当过寡妇肯定不是处。介意勿入。 感谢在2020-03-18 16:50:33~2020-03-19 06: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枝 20瓶;苗卡su_ 6瓶;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他想到了结婚, 脑子里满是要立刻快速告诉安莎的冲动,可他却开不了口。 他的大脑着急了,不断对他那死鱼一样没用的嘴巴说: 说啊。 说啊。 快说啊! 可是嘴巴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催促, 就奇迹般地复生, 因为只顾着接受安莎的亲吻了。 埃里克也着实舍不得中断安莎的亲近, 只好甜蜜又煎熬着等待可以开口的时候。 他煎熬了没有十几秒, 安莎就停了,埃里克终于可以说话了, 可是开口却是委屈地不满足:“不继续了吗?” 安莎:“……” 都亲那么久了还想亲多久啊? 安莎这才意识到, 指望着满足埃里克再回家是不可能的,埃里克的心就是海底的巨大沟壑, 深到她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填满。 她也不想回答埃里克那么简单又那么蠢的问题,只用没有情绪的眼神表示: 她真的亲累了, 别再搞了, 消停吧, 放过她吧。 埃里克等了好一会儿,用更失望和委屈的表情看着安莎。 但是没用,他现在的委屈毫无危险性, 如果有危险性,安莎爬也要爬着去安抚,但现在就只是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还想要闹着再要的委屈,安莎没动力去回应,也不想惯着他那臭毛病。 安莎平静地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 我该回去了。” 她提出来回去的事情了,埃里克想要拖延时间留她一整晚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埃里克现在何止觉得委屈了,还觉得自己眼睁睁地被人无情挖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憋屈极了。 他焦急又小心翼翼地无理取闹了起来:“你能不能再多陪陪我,再多陪陪我……” 他要结婚的想法已经完全忘记说了,也不想要什么亲密的接吻了,只想要安莎继续陪着他,继续让他黏着。 他根本不怕黏安莎黏得让安莎窒息,他第一个真喜欢过的人只有安莎而已,根本没经验。之前想好的要不那么痴缠安莎的想法,他早已又完全抛到了脑后。 他不再处理事情得心应手,在安莎面前,他做过的计划都会实现不了,像个极其平庸的人,再也不是被人惊叹的天才了。 安莎知道他现在正是冲动的时候,怪她,怪她刚刚居然主动亲了他,想也知道他身处怎么样的情感暴风状态中,所以良心还在的安莎,决定给他转移下注意力,再谈论离开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是她今天本来要特别做的,也刚好趁着埃里克什么都好说的时候说出来。 “埃里克,之前你和我不是说过,要给我母亲找……” “找医生对吧!”埃里克猜不着安莎的很多心意,但是对于这种安莎需要帮助的情况倒是能立刻与安莎心有灵犀,他先一步就帮安莎说完了。 安莎满是鼓励与欣赏地看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埃里克继续快速说道:“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去联系,你妈妈很快就会得到最专业也最精心的照料。”埃里克自认为终于说完这些和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无关的事情了,状态毫不停顿地又切换到刚刚祈求安莎继续和他呆着的阶段,当然,有了给安莎帮忙的事情,他要安莎陪他的需求也更要得理直气壮,他眼睛眨巴眨巴地说道,“你留下来陪我吧,明早还可以监督我去找人联系医生。” 安莎:“……” 安莎对他还是经常挺服气的,因为他真的很会利用一切来催动她满足他。 不过,安莎还是要走,决心很坚定,还是那句话,她不能纵容他需求的贪得无厌,不能让他养成哭哭闹闹就有糖拿的意识。 她在处理的不是一段两厢情愿的正常恋爱,是在处理与一个不正常人类的单方面庞大凶猛的爱意,这种关系,稳定与掌控比一时的和谐更为重要。 在前期,如果没有做好把一切的进度都牢牢抓在手里的话,如果没有让埃里克彻底习惯她的拒绝的话,以后不堪设想。 所以安莎面对埃里克那动物一样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照样冷情冷性,像个公事公办的管理员。 埃里克想要早点跳过那个找人治疗安莎母亲的话题,好和安莎聊得长久一点,却恰恰缩短了他和安莎相处的事情。 安莎站了起身,俯视着埃里克说道:“我说过的,我为你努力一点,你也为我努力一点。如果你今晚好好休息,并且明早能自觉做好你今晚承诺帮忙的事情,我过来确认你完成好后,会陪你的时间更久一点。” 埃里克呆呆地仰望着她,从这个角度,安莎的面容变得格外的冷漠,那如雪一样的白皙肌肤衬托之下,安莎整个人如同是那高高的雪山的尖顶,冰着他,冻着他,却又勾着他去攀爬。 她很冷淡,明明刚刚拖他入浓情蜜意的地狱之门的人是她,刚刚纵容他、满足他的人也是她,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委屈、容不得他拖延的人也是她。 反复无常,若即若离,可恶极了。 真的是可恶极了,就是仗着他对她没有底线地渴求,仗着他喜欢她喜欢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埃里克默默地咬牙切齿,可是又没办法,还绝望地发现自己该死地就吃这一套,哪怕他自己看清安莎的做派后提醒自己,可是还是该死地就吃这一套。 他不但没有少喜欢安莎一点,反而越加沉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低微得更加可怕。 他生气了,外在也表露生气的情绪。 他没有对安莎生气,是对自己很生气,不是生气一点点,而是生气很多,反正就是很气。 他要被他自己气死了。 他以前确认自己还算是有本事的人的时候,特别告诉过自己,不要被人玩得团团转,他要就要做个把别人玩得团团转的人。 现在吧,虽然是他愿意被安莎这样对待的,可是还是好生自己的气。 有些人可以意气风发地活着,可以自如地自信着,他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样的人,结果还是一朝变回原形,还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变回那可悲又没用的原形。 他气冲冲地快速站了起来,但可能是他气的时间过于短了,从哀求到生气的转折也过于快速,所以安莎并没有发现。 安莎只知道埃里克自尊心强,也知道现在要管埃里克的手段重点还是鼓励的引导,所以她在埃里克终于利落的起身后,主动伸手仔细地给埃里克整理衣物。 她刚刚还一副快走别废话的表情,现在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自然地亲近和服务着埃里克,埃里克的怒气忽然就憋住了,只会定定地看着安莎给他整理衣服,心中还因为安莎不断的动作,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甘甜。 他此刻俯视着安莎,不容自己错过任何一刻,死死地盯着安莎温柔细致的动作,渐渐的,安莎的面目又变作暖心的宠物一样,只会勾动他心中最深的保护欲望,还有深切的被照顾的欢喜。 他才是明明给安莎东西给得最多的一个人,但真的就像是在养宠物一样,他完全记不住自己给宠物付出多少金钱和精力了,只会傻傻地去做赔本的买卖。 他深深地觉得,只要宠物亲近他片刻就好,而当宠物真的亲近他片刻后,他感激地会去想自己没白疼这个宠物,并且暗暗发誓下次要把宠物照顾得更好。 这买卖赔本,可他又将那一点点的成果反复品味,吃得香甜极了。 安莎很快就帮埃里克整理完毕,她没停止继续给埃里克好处,她侧了侧娇小的脸蛋,鼓励地给了他弯弯的笑眼,露出清甜的笑颜,她说:“谢谢你那么照顾我,那么快就帮我回家。” 埃里克什么烦恼、什么哀怨都忘记了,虽然身体还是不愿意先领路带安莎走,还嘴巴上只记得欢欢喜喜地邀功讨赏:“这是我应该做的。” 安莎笑而不语,拉着他,和他肩并肩一起离开了他的房间。 走到暗道的时候,安莎自然地把身体挨埃里克挨得近了些,嘴上说道:“那麻烦你带路了。” 都走到这里了,埃里克只好乖乖带路,在黑暗中时不时接触到走动时碰到的安莎的身体。 出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星空低垂,闪耀着温和的亮光,虽然好看极了,但也显示现在已经彻底是黑夜。 埃里克顿了顿脚步,期待地看着安莎,又不死心地想要留下安莎了。 他正要开口,安莎立刻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嘴。 她露出焦虑的神色,担忧地说道:“没想到那么晚了,我母亲一定着急了,我必须得快点回去。埃里克,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太黑了我怕路上出事。” 埃里克只好泄气地说道:“好。” 到了外面的街上,因为一方面大庭广众要保持距离,一方面路上也没有那么黑暗了,安莎一边跟着埃里克走,一边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 刚收完过了十几秒,埃里克停住了,格外受伤地看着安莎,一副病入膏肓还被安莎刺一刀的样子,仿佛对着安莎这个施害者,在浑身叫嚣着说他要治不好了。 安莎莫名产生心虚的情绪,但强硬地当没看见,还反问:“怎么停了?” 埃里克正要故技重施委屈地说话,安莎却更难过委屈地说道:“唉,下次真该看好时间,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也不用麻烦你……” 她抢先一步用这种姿态说话了,埃里克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没事,还要安慰安莎。 安慰完,埃里克悲愤地长腿一抬,继续带路,安莎有一步没一步地跟着他,有时落后于他,有时又与他并肩前行。 某次落后的时候,安莎终于注意到了他还没戴上斗篷上的帽子,她于是喊埃里克停下,要给埃里克戴帽子。 埃里克那戴着骷髅面具的样子平时吓吓她就算了,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可别大半夜吓到别人。 埃里克听话地蹲下低头,让安莎帮他戴上 安莎是先给他梳理了几下头发才帮他戴上的。 他茂盛的头发经过安莎的梳理和之前一段时间的保养,密密麻麻的新长出的发根颜色深了很多,变成了更稳重的深棕色,头发长长了些后,意料之外的,居然修饰得他整个人有那么几分乖顺。 安莎等他起身后,忽然认真地对他说道:“你把头发留长,别剪了,留长了会很好看的。” 埃里克愣了好久,等到终于反应过来安莎夸他的样貌的优点后,脸立刻红了,身体烫得他手足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唉,夹子好后面,提前发章节了,不理了,感谢又多了部分人来收藏、留言,今天没办法加更了,明天再试试看能不能多更新点吧。 感谢在2020-03-19 06:11:11~2020-03-20 21:2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脑洞少女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指尖流沙 2个;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a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身体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那种感觉也不能说是喜悦, 决不能说是喜悦。 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他从每个年龄段遇见的各色人群的目光中,已经绝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他知道那不止叫做丑陋,他甚至希望他是一个丑陋的人. 他那是异常, 像怪物一样的异常。 因为异常, 所以那些厌恶他的、嘲弄他的、咒骂他的、无缘无故要弄死他的, 那些人的存在, 成就他心中最深刻的仇恨。 因此,他除了容颜的不堪入目, 他身上还时常饱含着他彻骨的仇恨, 所以他让人一看他,就能联想到恶心的、腐烂的、死亡的、恐怖的东西, 他的异常由内到外,由外表到气质。 他再装, 再粉饰自我, 本质上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 如某些贵族一样,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绅士。 他是有按照心意,使用他觉得不错的精美的东西, 但那不过是在腐烂的骷髅上放些鲜花点缀罢了。骷髅还是那个骷髅,从不会因为身体上被人洒落鲜活的鲜花就可以重生。 而这样的他,为什么会被安莎赞赏地肯定呢?为什么会被安莎说以后会变好看呢? 埃里克没有感觉到喜悦,他只是感叹终于有人能正常为他的样子提供建议后,就陷入了浑身窘迫的情绪状态中。 但是即使如此, 他还是涩然地开口道:“如果你喜欢,那我就不剪头发了。” 他僵硬地迎合着安莎,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双腿也有些发软。 他期待又悲观地想,他鼓起勇气去试了,希望真的可以给他带来好结果吧。 安莎眨了下眼睛,艰难地看出了从他低垂的头部那里看出了他内心的沉重,安莎想了想,或许又触及他敏感的相貌吧,所以他才因此胡思乱想,导致心情不佳。 她没有安慰什么,也没有为埃里克承诺做什么补偿,他太敏感了,总不能老是下大工夫去安慰他,转移这个话题才是最方便也可以最常用的方法。 她冷静地提醒埃里克继续带她行走,两个人很快走到安莎可以看见家门的地方。 安莎的眼睛在看清家门后就瞪圆了,因为她远远地看到母亲搬了张凳子后,在神色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母亲的样子有点神经质,但安莎知道,母亲是在等她回家,因为怕她出事。 安莎伸高了手臂,晃动了下,让母亲注意到她回来了。 母亲看见后总算放松了,但只是快速地瞧了他们两个一眼,就不打一声招呼,搬起凳子转身进家门了。 安莎转头看了眼埃里克,抱歉地解释了下母亲不大想认识陌生的人。 “没关系,”埃里克挺轻松的,“我也不怎么喜欢认识陌生的人,还挺巧的。”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和安莎的母亲有很多共同的性格。 安莎没有点出来这里面的共同点,只淡淡地准备和埃里克道别。 埃里克因为刚刚样貌被安莎提点了,情绪不是很高,并没有多说几句挽留的话,只是眼神痴痴缠缠、依依不舍。 安莎走动了几步,回头再看埃里克,看到埃里克像个孤独的石头一样,高高大大地伫立在一处,始终没有挪动过。 她忽然想到,她再虽然埃里克有才华,却也是个有人牵挂的人,可是埃里克呢,无人牵挂。 那些少量的也在地下室居住的人,比如说那个驱鼠人,完全畏惧抵触着埃里克,不可能给予埃里克照顾的。 她又走了几步,埃里克还是一样,伫立着凝望着她,像是在凝望唯一的希望。 而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现在要说她是他的希望,其实还为时太早了。 安莎知道现在她该转身离开了,可是头她的像是被人固定住了一样,根本扭动不了。 随着距离的远离,埃里克那种可怜巴巴的感觉早已经逐渐换成了深沉的沉默,可是却更突显了他整个人的孤独感,安莎看着,也为他感觉到寂寥。 安莎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但她远远地对埃里克说:“明天我去会早一点去找您……”可是她说完又觉得不该说这可能让人误会她也有所爱慕的话语,所以她立刻放下了心里的冲动,转为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干任何的家务,明天我早点去找你,再一起把家务都做了。” 这样,好像就表示她突然说这话,是因为她想起她要尽职尽责了。 埃里克有点哭笑不得,他早就不需要什么尽职尽责的仆人,现在的他要的只是安莎的源源不断的回应。 他想说清楚一点,趁现在说清楚一点。 说清楚后,安莎就不用老是心心念念地要干活了,他不想她如此繁忙,更不想搞得她为他服务,好像只是因为他付了钱去雇她。 她不该是因为钱才照顾他照顾得到位,而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想要照顾他才对。 “安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不用再当我的仆人了,不用总是按时按量地做家务。”埃里克清淡地说道。 他虽然这样对安莎说话,但他相信,就算安莎同意不当仆人了,可是安莎还是会报答他、感激他。 不过少了雇佣的这层纸后,埃里克坚定地相信,安莎在照顾他时就会少想很多利益问题,于是总会有一天,安莎会发自内心地要为他做事的。 他想得很美,又补充了一句:“你明天如果只是为了做家务而早点来,那你还是呆在家里多睡一下,我宁愿你晚点来。” 他忽然如此正常地尊重人、体贴人,着实让安莎回想起之前她还战战兢兢叫埃里克“主人”时埃里克给她的照顾。 其实距离最后一天叫“主人”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天,但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近期埃里克那疯子模样实在太深入她的心,导致他只是正常了一瞬,她看到却感觉恍如隔世。 安莎格外珍惜此刻认真又正常说话的埃里克,郑重地说道:“好的,不过埃里克,我还是得和你说清楚,我原本以为你让我照顾母亲,照顾完后回去还是做相同的工作,但既然现在你的想法不是这样,那我可能要另找工作……” “为什么?!”埃里克所有的耐心在一听到安莎另找工作后全部结束。 安莎知道他要爆炸,所以特地趁着他情绪难得还算稳定的时候才鼓起勇气说,但万万没想到他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爆,这……这挑他情绪好的时候讲,其实跟挑他情绪不好的时候讲也没差嘛。 安莎只好赶紧说:“虽然我去找其他工作,但是我会继续努力靠近你的,你需要吃好吃的、需要按摩、需要听书,我能满足的都会尽量去为您做的,这些是不会改变的……” 埃里克已经气炸了,他瞪着安莎,像瞪着他的仇人一样,哪怕安莎快速给他承诺会主动为他付出很多,貌似已经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安莎可以做到不需要他雇佣就能自发为他做事了,但他……但他还是气死了! 他之前在想些什么啊,什么叫不雇佣安莎,他得雇佣才对! 不管是她工作的人生,还是不工作的人生,他都要牢牢地插入进去,完全填满安莎的人生才对。 “你说那么多是不好意思一直白花我的钱对吗?”他气惨了,脸色阴沉沉地说,“我只是觉得按照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养着你就好……” 他说到这里顿住,这些都是他掏心掏肺的真心话,可是当面对安莎的眼眸,他忽然说不出接下来理直气壮的话。 安莎的眼眸又大又圆,即使有底下的黑眼圈拉低一些清澈感,却也是能让人感觉她的眼眸很美好,美好到让人感觉一见就仿佛置身在清爽的湖面,格外澄澈。 他经历了太多有的和没有的东西,据安莎的说法,安莎也是经历了很多,可是他们两个对比起来,安莎就如同对未来还有憧憬和信念的年轻人,而他就宛如快入土的人,随时准备赴死又对生活还残留着浓烈的贪恋。 何况这样具有年轻朝气的安莎,也没有喜欢上他,甚至只是说试着交往,他现在这样自顾自地安排人家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生活,可能小女孩的确会容易接受不了。 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让安莎处在他的照拂有什么错,他甚至还觉得安莎说找其他的工作有点可笑,因为安莎现在已经就处在他的照拂之中了,可是他必须收起自己这些傲慢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安莎不爱听也不想再听的。 这种话如果有个人对当初年轻的他说,他也是不爱听也不想再听的。 所以他尽管斗篷里的手已经攥成拳头,指甲把干枯的皮肤已经抓破出血了,可是他还是柔和了目光,斯斯文文地说道:“安莎,你别生气,我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学过多少东西,你要是就这样出去随意找事做,对你的人生不一定有多少提升,反而可能是浪费时间。女人可以去做、可以去学的事情太少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花点时间坐在一起,再好好打算。而且你的嗓音一直是个问题,这样更局限了你的行动。 更何况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定过,我会教你的,也会治好你的嗓音。你就当你需要在我这里潜心学习一段时间,你当你是我的学徒,我会养你,前提是你要好好学,好好探索你今后的出路,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他还是表达出他要养安莎的贪婪欲望,但是很好地粉饰一番,还装作一个救助弱者的绅士姿态。 这是他自从在对安莎表白过后,头回尝试思路清晰地说话,也是头回伪装成真正的绅士说话,他比较忐忑这样说话的效果,但当看见安莎一副被说服的样子后,他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自豪感从他脚底油然而生,升到心头,他首次感觉到自己能对这段关系掌握得有些得心应手了。 对啊,这才是他,他想要的他,之前那个莽撞的、疯狂的卑微的人,才不是他。 埃里克终于找到了想要的自己,看着安莎的目光少了很多冲动的占有欲,但那些占有欲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浓密的丝网,交织在他的胸腔,化作更为隐蔽和危险的欲望。 安莎并不知道这些变化,她潜心研究埃里克那让她无法拒绝的建议,没办法多分神,她最多只是觉得埃里克的目光总算让她舒服了些,气质优雅了些。 埃里克说的话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为她着想,还说中了她的担忧,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埃里克。 答应后,因为她终于从埃里克这里得到了针对她自己的最需要的东西,觉得自己格外幸运,再冷静的大脑也有些冲动起来。她对着孤独的又对她很好的埃里克说:“你……你是不是回去一个很难受?” 埃里克不是很懂安莎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想了一下昨天辗转反侧的煎熬,他脸色故作不在意,但还是全部说了出来:“是,所以我一直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睡着之前,我头还是痛的。” 是的,脸色虽然故作不在意,语气似乎也是他能掌控一切的淡定,但是诉苦的需求丝毫不少。 他所谓的能让他自信的绅士优雅做派,不过是换一种说话方式,但输出的内容还是一模一样,完全都是他内心最想要的渴望。 安莎定定地看了几眼他,移开视线后小声说道:“你那么为我着想,回想我对你……我的确是有点难为你了,一下子就让你一个人生活,你在这里等我,待会我回去后偷偷出来,跟你回去再住一晚。但只限于住这一晚,明早你送我回家,我还要给妈妈准备吃的。” 反正埃里克已经知道她家在哪里了,偶尔在埃里克做出特别好的一个变化的时候,让埃里克更接近她一些,也没什么。 她安心地做出安排,然后快步回家,只留下久久无法回神的埃里克。 远远的关门声终于拉回了埃里克的思绪,埃里克看着安莎门前空无一人的状况,他的眸色幽深了许多。 他没有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但他观察了下四周,想要寻找可以窥探安莎家里的好地方。 安莎家对面的楼房不错,埃里克不但想在那边窥探,还产生了买下那里的冲动,因为这样就可以更隐蔽地看着安莎的生活了。 在锁定那边后,他的嘴角上翘的弧度格外大,他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那边的冲动了,要不是安莎说过要他在这里等他,他又不知道安莎什么时候出来,他真的拔腿就过去。 下次吧,他告诉自己下次吧。 下次那边就是他的地方了,他没有近距离跟踪安莎,不会有让安莎发现的危险,但他可以隔着一条街窥视安莎了。 作者有话要说:勉强算两更,憋不出来了,哭哭。 感谢在2020-03-20 21:26:19~2020-03-21 22:2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指尖流沙、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第 41 章 因为之前安莎并不认为自己短时间内会继续去埃里克的家里住, 所以她早早就把衣物都带回家了。 安莎于是一进家门,便收拾起了今晚去埃里克家要用的衣物,然后才去母亲门前听动静。 母亲房内里面没有动静,也挺正常的, 安莎顿了顿, 还是准备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了。 她没工夫去看时间过了有多久, 怕埃里克等急了, 所以脚步毫不犹豫。 其实让埃里克等久了也没有什么,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别人等自己, 特别这个人还是对自己恩情很大的人。 她的步伐很快, 很快就到了大门前,只是她的手刚要触碰到大门的时候, 她听到了她母亲的声音,来自她的斜上方。 “安莎, 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幽幽的声音突兀地出现, 让安莎当场背脊发凉, 吓得血液倒流,只能庆幸自己无法大声叫嚷,而是直接失声, 这样才没有惊动外边的埃里克。 她僵硬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看到她的母亲穿的是暗色衣服,比较隐蔽。这样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母亲坐在大门旁的梯子上,扒着门上的漏缝往外看。 她们家这扇门挺大的,一般都是开右边的门, 很少动左边的,所以安莎开关门并不会动到梯子上的母亲。加上安莎有心出去过夜,不敢开灯,所以竟然没有发现母亲的存在。 安莎吓得说不出话,她母亲又淡淡抛出一个问题:“他怎么穿着黑斗篷、戴着那种马戏团才有的面具呢?” 这个他一听就知道应该是埃里克。 安莎快速地眨着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渐渐活过来,她也学着她母亲,淡淡回应:“他毁容了,不然和有钱人结婚这种好事怎么会落我头上。” 毁容这种事情迟早会被她母亲知道的,说出来不但能让她母亲少探究埃里克了,也能说得通白埃里克一个大男人深居简出的问题。 安莎只想着合理性,没办法全面顾及她母亲的感受,母亲听完安莎的话愣住了好久,忽然脆弱地呜咽了下,悲伤地喃喃自语:“安莎……安莎……” 安莎不自在地撇开了脸,想转移话题:“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今天心情不好,我才去陪他的,他目前很听话,不需要那么提防他……” “是不是因为我的病?”母亲惶恐又忧愁的说道,“因为我们需要钱,你才要和他在一起的对吧。他戴着那个古怪的面具,脸朝向我们家这边,我总觉得就像死神要过来了,脸朝向我们家对门的邻居,我又觉得他要去肆虐地抢劫。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安莎不知道说什么好,埃里克那些骷髅面具的确是过于诡异,她试探地问道:“那……以后我劝劝他,要他换个好看一点的面具?” “这不是面具的问题,”母亲忽而又沉着脸,神经质却也严肃说道,“之前远远看没感觉,但现在看得越久,我越能感觉得到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而且那么可怕的面具他也带着,他可能不但心理有问题,脸也肯定毁容得特别可怕,安莎……安莎……” “你别想那么多,”安莎立刻让她打住,“他现在挺好的,虽然你看不到,但他因为接触的人少,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好相处。至于面容,母亲,我和大多数巴黎人不一样,我不是看脸的人,他也就脸不大好,谈吐、修养和学识都很厉害,对我也好,所以我喜欢他。” 安莎鬼知道自己是怎么坚定地说出自己不看脸的话的,她的确不怎么看脸,可是在一个上层都在带动宣扬美的地方,说自己完全不看脸的话,也着实为难她了。 但为了说服母亲,她只好用一种信服的口吻,说得她自己也差点信了。 母亲的嘴巴动了动,显然不相信安莎的话,还想再说话,但又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你要是能想得通,也好,但是以后你要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巴黎。” 安莎有些心寒,不过也体谅母亲是个贫苦的重病患者,没有再多说,催着她母亲赶紧去休息。 母亲终于走了后,安莎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把手放在门栓上开门。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阻拦她了,可是安莎的动作却凝滞住了,停了几秒,她忽然轻手轻脚也往旁边的梯子那边攀爬,和母亲做一模一样的动作——扒着门缝看外边的埃里克是怎么样的。 这是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照做了。 门缝比较窄小,能看到的视野有限,埃里克果然已经逐渐走到了她家门前的大道上在等安莎。 阴冷的月光有些撒在他黑暗的衣着上,被衣服完全吸附进去;有些则照在他白骨一样的骷髅面具上,在面具上反射着有点诡异的哑光色泽。 幸好今晚的月亮比较亮,埃里克又拿着煤油灯,无数的光线让埃里克的眼眸没有冒着红光,没有让他自己显得更为恐怖。 可是埃里克的行动却是诡异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安莎家门一段时间,又忽然转过头,用更长的时间去沉默地看着安莎对门的邻居家。 他只是看着而已,但却给人莫大的压力。安莎完全明白母亲为什么用“死神”、“肆虐”之类的字眼去形容他了。 就算没有那个面具,他那庞大的身躯和僵硬沉默的动作,也容易让人感觉不舒服。 幸好她内心早有铺垫,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她真的遇上那个传说里的恶魔,这个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安莎下了梯子,安静地开门又关门,像没事人一样,呼唤埃里克和她一起行动。 漫长的回家路途中,埃里克几次把斗篷的帽檐拉得格外往下,又低着头,所以路人也没多少去关注他的样子,顶多多看几眼他的高大身躯。但这些路人也只能多看几眼,因为怕看多了冒犯到埃里克,被埃里克打,所以安莎一路行走,没有遇到骚扰他们的人。 到了埃里克的地下室,安莎的身体又累又冷,提出想要去烧点热水泡泡。 埃里克这次没有抢着帮忙,他神秘地勾了勾嘴角,说道:“这里比较阴冷,是该多用热水,我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弄热水了,只是时间有限,没办法覆盖我们住的地方里大部分的水龙头,不过已经做好了一个。” 他说完把手伸了出来,眼睛弯弯的,温柔又幽深,安静地等着安莎把手递给他,好两个人一起去那个有热水水龙头的地方。 安莎还没有用过能自动冒出热水的水龙头呢,可以简单地随时用热水的水龙头,听着就很方便。 她把手放到那粗糙得如同树皮的手上,跟着埃里克去了厨房附近的一间暗房里。 里面比较简陋,除了个水龙头和一个浴缸,什么也没有,看来的确是如埃里克所说,是刚刚才准备要改造的。 可是埃里克明明有这本事,为什么不一早就做呢,他皮肤那么冷,其实最好经常用热水才好。 安莎带着疑惑,不知不觉地就把问题都问了出来。 埃里克已经在打开热水了,热腾腾的蒸汽和哗啦啦的水声,衬得他越显温柔,可是他的视线从安莎身上转到那浴缸里在逐渐升腾的水时,他的语气则变得略微厌恶:“我的手脚太冷了,热水只是一时暖和我,用过之后会更冷。我的皮肤也不喜欢那种被泡软的感觉,皮肤不但泡久了会更皱,一般也会表皮有些发麻,我不喜欢。” 他的视线缓慢地又移动到安莎身上后,语气终于变成了正常的温和:“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用冷水,水源只要管干净不干净就可以了,冷热不用理会。我来看着水,你去拿衣服吧,刚刚忘记叫你拿衣服了。” 安莎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安排,正要离去,却听到埃里克又叫住了她。 “安莎,”他说话非常平稳,“你的衣服比较少,现在你不在我这边工作的话,我会少给你个人很多钱,所以吃穿用你都尽量用我的吧。特别是衣服,都用我储物间里面的。那里面不透明的柜子里有很多方便穿着的衣服,你可以尽管去用。我现在都不锁储物间的门了,你随时去拿,没关系的。” “我带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了。”安莎说道。 那么明晃晃的一个包裹,埃里克应该看得比她还清楚才对。 “我知道,”埃里克继续稳重地说道,声音低沉,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安莎,“可我想要你以后穿我挑的衣服。安莎,我甚至想每天给你打扮好样子。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奇怪吧?” 明明他的想法是比较冒犯人的,可他一个反问投放到安莎身上,让安莎莫名有种反对他就好像在歧视他爱好的错觉。 安莎无言以对,只好按照他的心意去说去做:“当然不会,你要是觉得这样不费时间,可以的。”左右她也没什么损失,还能尝试不同的装扮,他爱干就去干吧。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想要把喜欢的人培养成自己更需要的人的,安莎能够理解。安莎也是这样,而且安莎比这种人更过分一点,她对埃里克还是没有那种感情,但是从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谋划着怎么改变埃里克了。 所以,互相迁就吧。 安莎没有抵触心理,很快就去储物间里挑了一件顺眼又好看的点缀不少蕾丝的白色裙,里面搭了一条不是很蓬松的短裤和一件宽松胸衣。 她找这些衣服的时候,是一旦发现里面是女装的话,就随意地抽拿的,也不管这些衣服原本是不是作为睡衣存在。 拿着衣服回到那间暗房后,埃里克撇了她一眼,关上了水,慢步走到她面前,说道:“我检查一下。” 嗯??? 还要检查的吗? 那那些她想要作为内衣内搭的衣服…… 安莎的耳朵瞬间红透,就算她和埃里克亲近过了,重生前也做过那事,但还是丝毫不习惯把那样贴身的衣物给埃里克检查。 可是埃里克只是通知了一下她,就接过她的衣服了。 “还可以。”他仔细看了后算是满意的,又放回给了安莎。 他全程毫无邪念,但安莎的脸还是越来越通红,浑身不自在。 她后悔让埃里克安排她的穿着打扮了,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亲密了。 现在埃里克是不会细想,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篇文有很多缺点的,题材也有问题,很冷,可是我就喜欢写有点问题的男主,不喜欢完美男主。我看了下晋江可以写的名著,就歌剧魅影比较合适,所以写了他。 我也知道这是冷文题材,女主又是那个职业,男主还丑,所以对能通过这本写出什么成绩并没有报希望,刚发文的时候也比较悲观,和很多人说只是有想写的冲动,就当练笔了。 缺点我会在后期尽力改善,但让我现在去改前面那么遥远的内容,那是绝不可能的。写过小说的人都知道,改文不但可能改得不好,甚至可能让你失去爱意,导致弃坑。 所以可以提意见,但别让我改文了,谢谢理解。 也别因为这是冷文的粮食,哪怕难吃也逼着自己吃,不想吃就别吃了,别为难自己,等我写得好的时候再看我的文吧,总得给我成长的时间。 感谢在2020-03-21 22:29:04~2020-03-22 2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花雪、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苌泠、我爱喝阔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 42 章 浑身不自在的安莎盼着埃里克赶紧走, 埃里克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安莎太过着急了,安莎总觉得埃里克出去的时候,步伐过于缓慢。 这没必要的优雅步伐, 让安莎看得有点气。 当然这个气是无名火, 埃里克是无辜的, 安莎再气也是气自己, 面上还是得装得温柔和顺。 好不容易等到埃里克终于要关门了,谁知道终于要关门的时候, 埃里克忽然又打开门, 环顾屋内一圈,对安莎说:“我去给你找两个篮子, 一个放干净衣服,一个换不干净的, 还有毛巾和拖鞋。” 这种时候就不需要这样心细如发的心思了啦! 安莎更不自在了。 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些, 可是待会放衣服的时候肯定很快就会想到, 她完全可以想到后自己出去拿的。 埃里克这样完全没有必要。 他在碰过她衣服后还这样细致地对待她,无知无觉地让她的不自在已经上升了窘迫和尴尬的层面了。 那尴尬和窘迫的感觉极其严重,导致她的视线飘忽, 根本无法直视对她任何一个细节都格外关切的埃里克。 埃里克只是通知一下他的做法,并不需要安莎的回复,所以他没等她回答,就掩上门,自顾自地去拿了, 留下窘迫到一手拿衣服、一手捂脸的安莎。 终于一个人的时候,安莎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赶紧褪去那种面红耳赤的状态。 幸好虽然埃里克越来越影响她的状态,但她还是基本能保持住想要的自己的。 于是埃里克拿东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莎抱着衣服出神地看着那冒着蒸汽的一缸热水,表情如死水一样宁静……或者说僵硬。 “你想到了什么吗?怎么表情有些凝重。”埃里克觉得她有点情况,不明所以地问道。 安莎根本不答,接过了他给的东西,还是不答,可是又不想看见他做错了事情还一无所知的样子,于是才慢吞吞地开口说:“只是不大习惯,还是第一次有人帮我备好洗澡要用的东西。”她面无表情地顿了顿,又加了句,“太亲密了。” 她觉得埃里克应该比她还窘迫才对,毕竟埃里克被亲一下都能被冲击得晕头转向。 虽说他晕头转向后有情绪失控的某刻,但是他后期基本是被动地接受她的亲近,所以她如果这样和埃里克说话,埃里克应该窘迫到最后一切听她的才对。 她定定地看着埃里克,等待埃里克如她所想地变化,谁知道埃里克只是沉默了下后,居然很从容地对她说:“没关系的,你以后会习惯的。” 安莎:“???” 什么叫没关系的,她很有关系的好吗? 而且什么叫以后会习惯的,以后她要是洗澡,他都要帮忙准备吗?这关切也过于让人不适了吧,也太亲近了吧。 安莎面色复杂,像噎住了一样,久久说不出话,见埃里克转身了,才急忙对埃里克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她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毫不拖延与隐瞒。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埃里克走近了她,郑重又平静地解释,“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对你做什么,也不用觉得你不应该被这样伺候,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的。” 安莎要不是已经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她还是无法习惯有人这样亲近地对她,窘迫感渐渐褪去之后,她的负面情绪转向为另外一个负面情绪,那就是不安与惶恐。 不管埃里克是不是有意,但安莎中觉得埃里克这是在缓慢吞噬着她的一切,而这一切的征兆,就是来源于埃里克总是淡化他侵略行为的不正当性。 安莎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语气和缓但态度坚决地说道:“我真的不喜欢这样,请您别时时刻刻想着我,为我做事,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被盯着的错觉,我很难受。” 埃里克缓慢地散发着受伤的情绪,迟疑地说道:“这真的没什么的,你不要难受好不好?我也不是一直盯着你,我只是想在和你相处的时候,随手为你做些事情而已。” 安莎把视线又望向那缸热水,用腾飞的白色蒸汽让自己分神冷静,过了几秒,埃里克那蛊惑人的可怜声音才从她脑袋散去,她幽幽地说道:“埃里克,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吧,我不想重复,因为我想我们两个把这个共识一起记在心底。所以,你尽量多理解我一下好吗,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惨淡收场。” 埃里克虽然知道安莎很特别,但她如此不为所动,还是再一次镇住了他。 可是埃里克不想安莎威胁他,哪怕是他做得过分了,也不想安莎威胁他。 是,他的确对安莎的要求和对他自己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又让安莎慢慢听他的,所以他很过分,所以他要安莎不去威胁他是很没有道理的,可是他还是想这样没有道理。 他似乎走入了一条出不去的路,难受得他心情极坏,可惜,安莎应该安抚不住他了。 他已经渐渐能隐藏自己的外在情绪,安莎会很难发现他情绪的失控的。 埃里克这样想着,心情更加郁郁。 然而他想错了,安莎威胁过后,没多久就放衣服到一个干净的篮子里,然后轻手轻脚地靠近他。 她说:“我说刚刚那话,没有威胁你做不到要分手的意思,其实我很开心你是喜欢我的。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待我,起码你是真心的。” 埃里克受到了肯定,虽然还是憋着嘴巴不说话,可是竖长了耳朵专注去听。 “喜欢一个人是想每天长久地陪伴一个人,为那个人做一切可以帮忙的事情,这的确很正常,你说的没错。”安莎宽容地继续说,“可是对我来说,能让我能产生最深的感情的途径是牵挂。我们如果能在一起时用最大的功夫享受在一起的快乐,分开后牵挂对方,为对方安静地准备一切,安静地做好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也很甜蜜幸福啊。这样子的相爱方式,你能理解吗?” 安莎其实目前只怕埃里克侵蚀她的一切,完全没有铺垫日后所谓的甜蜜生活的想法,但这种事情不能直说的,考虑到埃里克比较感情用事,她只能绞尽脑汁把分开的过程渲染得很美好梦幻,编造完毕的时候,她都服气自己居然还能编出这么一个相处方式了。 埃里克隐隐有被她说服的样子,安莎见了动作更从容了,她拉着埃里克,把埃里克送出门外,慢条斯理地说道:“埃里克,我等着你想清楚我这种感受,我相信你可以的。其实我答应你也有隐隐觉得我们之间很合适的原因,所以我相信你可以的,我们会合适在一起的。” 她这样强烈地言语肯定着埃里克,其实有在暗示和催促着埃里克往她想要的方向而去的意思。 埃里克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手段,他要不是被人嫌弃,要不就是被人掂量着价值,印象里几乎没有人会为他花这种手段: 【先是费那么多力气引起他的排斥,再肯定他引起他的更为强烈的关注,紧接着费力地让他理解,最后浪费未知的时间等他想清楚。】 真没有人会为他浪费那么多的功夫的。 而且他也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在经常被人孤立后,他很难接受别人在他面前说那么多的话。 所以他没有意识到安莎在有意识地编造这样一段话,他只会愣怔着看着安莎说完,看着安莎对他粲然一笑,看着安莎利落关上了暗室的门。 他等门锁锁上的声音响起,立刻背靠着门坐下,好让自己安心一点。 他其实没什么好想清楚的,安莎把那个什么“牵挂”的相处方式说得那么简单,他要花的功夫只是把那几句话放大脑里重复,然后深入体会罢了。 所以他想着想着,思绪忽然飘到安莎隐隐在暗示的那个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他和安莎心意相通,极其合适。安莎就算看不见他,也一直为他牵肠挂肚,她享受着这份牵挂,饱含着期待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然后在与他见面时,热烈地爱着他。 这份场景过于虚幻,老实说,埃里克一开始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这种状态的安莎,因此还对安莎的说法起了些质疑,疑惑这种场景是否真的有出现的可能性。 但是吧,但是吧,人嘛,特别是男人嘛,对于高不可攀的未来是很敢想的。 埃里克虽然人生不顺畅,但也是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天才很成功的人物,所以他的质疑并没有延续多久,他竟然真的渐渐沉浸在那个美好的未来里了。 特别是当想象中的场景过于美好的时候,他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向往之情,昏了头一样期待着那样的未来。 于是,在安莎看不见的时候,埃里克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他的脸渐渐发烫得厉害,烫到他的呼吸不适,脸上也生出不舒服的汗水。 他静悄悄地伸手,把安莎在洗澡的暗室反锁了,然后快速地脱下了面具,掏出了一条浅蓝色的手帕擦汗。 擦完汗,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定住了几秒,才最后缓慢地抬起冰凉的双手,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好让他的滚烫头部得到降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那么多安慰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怕别人真的说动我改文,才立刻放话说不改,好让死要面子的我真的决心不改文。 所以不会改文的,放心。 不好意思,昨天发牢骚了。 感谢在2020-03-22 22:00:01~2020-03-23 22:2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脑洞少女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虽然久久难以平静, 但埃里克的耳朵还是很注意听浴室里面的动静,想要在安莎出来之前把反锁的门的门锁打开。 可这门隔音着实不错,浴缸也放得距离门有太远的一段距离,所以埃里克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有效信息。 他犹豫着要不现在停止算了, 不放松了, 好好戴上面具, 别反锁门了, 可惜他刚刚平复平静时就不知不觉花费了大量时间,现在犹豫又花了一部分时间, 所以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 他身后的门已经开始晃动了,那是安莎在开门的动静…… 安莎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正心情舒爽地准备去睡觉,结果却止步在开门那边。 她怎么拧都拧不开, 推门也推不了, 只好开口叫埃里克, 但埃里克的埃还没喊完,门就立刻被埃里克打开了。 看着门外如黑山一样挡住许多光线的埃里克,安莎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你一直在门外吗?” 埃里克愣了愣, 居然淡定地点了点头。 安莎抿住了双唇,眼睛快速眨着平复心情,并努力控制眼球,不让自己翻白眼。 她……服了埃里克了。埃里克总是做出这种难以言喻的行为,可是又偏偏能让你不能骂他无耻。 安莎憋了半天, 脸都憋红了,才无语地吐出一句话:“这也是过于亲近的行为……” 所以,求他赶紧顿悟到底什么行为是不能做的,放过她吧。 埃里克皱紧了眉头,微微不满地说道:“我都没有接触你,见都没有见你,就站在门口等而已,这也属于过于亲近了?!” 安莎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他“明知不可为但假装不知道不可为”的痕迹,找了半天她放弃了,因为怎么也发现不了。 她放弃了暗示埃里克去理解什么是不能做的“过于亲密的事情“”,也不管埃里克是不是真的不懂这些微妙的距离问题,直接下达指令一样明确地强调:“我不希望你没事就守在这里和我卧室的门外,这样都对我来说太过了,所以不要这样做,拜托你了。” 这的确是没办法才直接明确强调,可是也是没有给埃里克商量的机会,埃里克是真的觉得这些要求太多严格,静静地注视了安莎几秒,终于还是憋不住生气,扭头迈开长腿,气冲冲地一声不吭地就要走、 安莎立刻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生我气了吗?” 埃里克气得说不出话,又必须得对拦住他的安莎说话,只好快速地闷声说道:“没有的事情,我就觉得难过,想一个人静静。” 明明就是气她了,还硬说不气,眼圈都气红了。 安莎死死地拉着他,丝毫不愿意放手。 “我不想你一个人静静,我想你现在陪着我……”安莎下意识把“陪着我说清楚”的后面三个字隐去,显得她依赖埃里克一点。 埃里克明显周身冷气缓和了些,但也能更委屈地说话了:“我说想让你一直陪我,你说有时候想一个人,所以不愿意,但你现在在我说要一个人静静的时候还要我陪你……” “我不是要你陪我,我只是请求你,你要是不愿意,我是不会阻拦的,那你不愿意吗?”安莎拿他没办法,只能尽力迁就他的喜好,像哄小孩一样低落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难过啊,我想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埃里克快速看了安莎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脑中不断浮现着安莎低落的样子,还回荡着安莎说的话: 【我想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我不想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难过。】 他看似对安莎还有抵触情绪,然而心中的喜悦一点一滴地上升,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翘。 所以他明明力气比安莎大多了,只要存了心思要离开,安莎是肯定拦他不得的,可他偏偏就被安莎拦住了。 安莎是他遇见的人里,说话最让他舒服的人,他美滋滋地望着虚空的一点,声音努力寡淡一点,掩饰他此刻心情:“那你想我陪着你做什么?” 安莎知道自己说些亲密话,埃里克会昏头转向,但没想到埃里克会飘到忘记刚刚他们在说什么了,居然还问她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啊,之前的语境状态下,当然只能是问你为什么难过了啊! 安莎真的好无语。 但她能怎么办,只能憋着无语,好声好气地提醒。 埃里克在她的提醒下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该生气的时候,可惜怎么努力,都憋不出想要难过或者生气的感觉了,他只能干巴巴地诉说自己当时想到的委屈:“我在门外而已,够避让的了,你不该还觉得我做得过分。” “你是很不错,对我很好,”安莎肯定了下,话锋委婉地一转,“不过既然都是等,你在客厅那边等也是差不多的……” 埃里克按耐不住着急,补充道:“可是……” 安莎清楚得很他要说什么,立马接上去抢过话题:“我知道,你是想说想更快见到我对不对,可是你得等我准备好了啊,而且我准备好了快点去见你不是更好吗?”她耐着性子又柔软地劝说,“你总得让我有准备的时间的。你看,你如果要洗漱的时候,我不是都会避开的吗?我那也是给你准备的时间。这样说你可以理解了吧。” 埃里克想到自己的面具问题,他的确不敢让安莎有任何发现他摘面具的机会,换面具的时候他一直是对安莎严防死守的……好吧,那就算安莎的要求也很合理吧。 他总算是听进去了,没有再有任何的怨念,安莎看他状态不错,就拉着他走,说睡前给他念一段书,让他指导指导。 她说是念一段书让埃里克指导,但也是想让埃里克通过听书让心情舒缓起来,免得埃里克还有残留的怨念情绪。 不过,埃里克这边的书基本都是冲突很强烈或者高潮迭起的戏剧,安莎哪怕念得磕磕绊绊,埃里克也能听得双眼发亮,整个人哪怕穿着黑衣,也好像熠熠生辉。 安莎于是放下了书本,借口道:“我念得实在太不好的,断断续续的,您听着也累,我念着也没多大提升,不如等我私底下先读几遍,预习顺了,再念给你听,你指点我的时候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了……” “我没事的,我很喜欢帮你。”埃里克温柔地说道。 安莎充耳未闻,毫不受他甜言蜜语的影响,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你不用太惯着我,我这样也很难学习好的,这样吧,今天我不念这本书了,我给您念我最熟悉的圣经,您听听我念得怎么样……” 埃里克这里不可能有圣经的,所以安莎把手放在大腿上,端正地坐好,当场就给埃里克背起了圣经,让埃里克听得一愣一愣的。 安莎听过很多人念过圣经,这里面很多还是专业的神父,她特地挑那种最让人舒服的平静语调念,表情毫无杂念,非常圣洁,可是也格外死板,毫不生动。 埃里克本身就无法共鸣什么神圣的感觉,更是不喜欢安莎对他很有距离感的表情和语调,这让他有种他和安莎是两个世界的人的错觉,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下安莎的肩膀,打断了安莎的背诵。 别看安莎背得死气沉沉,但她是真的沉浸在其中,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问题。 她已经完全遗忘自己是去让埃里克平静的了,反正埃里克平静不平静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只知道她自己现在身心平静得很。 她感受到肩膀的动静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自己被打断,但还是脾气好地看向了埃里克,静心等埃里克说话。 “你念的这个我不懂评价,我比较会评价戏剧,你还是念戏剧给我听吧。你要是觉得里面很多对话不好念的话,也可以念故事书,我还是存有故事书的。”埃里克丝毫不想在能让他和安莎产生距离的事情上浪费说话的时间,他站了起身,不再坐在沙发上,要立刻用行动帮安莎换读书材料。 安莎觉得自己念的文本挺好的,可是也不能硬把东西往埃里克耳朵里塞,所以她只能叮嘱埃里克:“我不喜欢吵吵闹闹或者哭哭啼啼的故事,你帮我挑个安静的故事。” 埃里克快速地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去找了。 安莎喝了口埃里克在她念书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水,润了润嗓子,背靠在沙发背上,眼睛随意地往四周看。 可能因为刚刚因为背圣经,她调节身心调节得不错,此刻又静谧安宁,她竟然觉得现在的生活还挺恬静美好的,要是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埃里克对他有的书都了如指掌,很快就捧着几本回来给安莎挑了。 安莎缓慢地背部离开沙发背,直起身子随意地翻看了下埃里克带回来的内容,本来表情还挺懒洋洋的,但不久表情紧绷、眼皮直跳。 是,这每一本书的内容似乎都没有吵吵闹闹,似乎也没有哭哭啼啼,可是这随意翻开的页码里,为什么都会是甜腻得让人发慌的小情侣互诉衷肠的爱情故事? 安莎眯起了眼睛,紧抿住了嘴唇,把本来血色就浅淡的嘴唇抿得都部分发紫了。 他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了,安莎简直是要无语得内伤。 “这些书的情绪……还是过于充沛了,不够安静。”安莎把书一股脑地塞到埃里克怀里,直接了当地说。 埃里克却低声无奈地笑了笑,一副他才是包容她任性的那个人一样,他拉着安莎的手放到那些书的上面,好声好气地说道:“这已经是相对最安静的书了,而且你念书比较没有高低起伏,也没有多少感情,念这个练习反而是对你有好处的。你要是真的想提升,就得念这个啊。” 他说完,拉着安莎的手,像木偶师控制着木偶一样,温柔又强硬地让安莎拿了最上面的一本书放在桌面上。 放好后,他总算没有再拉着安莎的手了,但那是因为不好操纵木偶进行翻书页这种精细的工作而已,所以他亲自翻好了书,愉悦地低沉着声音说道:“读吧。”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内容,他很高兴安莎给了他挑选的机会,他立刻下了决心,决定以后安莎念的每一本书都不能随意,那些书要像安莎穿的衣服一样,由他精心选择。 他很期待这些书从安莎嘴里念出来的声音,更期待安莎念这些书时表达的情绪和脸上带的表情。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未来无比让他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3 22:25:49~2020-03-24 21:1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葬葬子、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兰花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 44 章 安莎听着埃里克那一句轻松的“读吧”, 双手轻松不起来,重如千斤,根本抬不动去翻书页。 她眯着眼睛端详着眼前泛黄的纸张,果断地摇了摇头。 她傻了才会答应埃里克的要求。 “我喜欢以儿童为主角的那种有意思的故事或者戏剧。”她执拗地说着自己的进一步要求。 “安莎, 那种我这里真的没有。而且你不是我的学徒吗?你听我的话, 好好念吧。之后我也会为你去挑选适合你读的内容, 我会努力让你早点摆脱目前这种很难正常说话的困境的。”埃里克以为安莎好为借口, 暗戳戳地输出他想要的要求。 他步步紧逼,他势在必得。 他劝服安莎的每一段话, 已经不知不觉同化成像安莎那样:为了达到目的, 总会搭上一句为对方好的漂亮话。这种漂亮话着实让他周身的戾气少了很多,多了很多宽容又从容的优雅。 然而, 安莎身为一个本身就会说漂亮话的人,只会撇开那迷惑人的美好屏障, 直接去看埃里克对她的要求。 埃里克的要求是什么呢? 是不但继续让她读这些书, 还变本加厉地想要承包她今后的读书内容了。 安莎的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一下又一下, 半晌才气顺了开口道:“可我想读我喜欢的内容给你听,想给你分享我喜悦的心情。而且只是让我能发出高音而已,什么书应该也差不多的吧。甚至没有内容应该也可以练习的吧。” 埃里克还想再说话, 安莎却快速把书本一推,整个人拉了拉埃里克的袖子,又拉了拉,又拉了拉。 她见埃里克三次都摇了摇头,只好疲惫地缩到埃里克的怀里。 “好不好?”她疲惫又柔弱地问道。 偶尔她会这样对母亲撒娇, 母亲不管多么强势或坚定,都总会声音为她柔软几分。 埃里克的话,如果被她这样对待,应该不止是柔软几分,还退让几分吧。 她真的不想和埃里克吵架,所以只能表现得比埃里克还痴缠,只为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是亲近下埃里克而已,他们目前的关系说是尝试,其实也算板上钉钉的了,所以亲近下埃里克,她也越做越不觉得委屈,顺手就能来。 埃里克的身体被她触碰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一僵,片刻后才伸出他的一双长手,将安莎捞入他的怀中,让安莎在他的怀中固定得更舒服。 安莎是背对着躺在他怀里的,头部靠在他的胸膛上,背脊也紧贴着他的腹部。 他紧张又为难,因为他的心脏的跳动和腹部的呼吸,肯定会将所有的情绪都传达给安莎的,他不好装淡定了。 可是呢,他又极其不舍安莎移开,只能纠结地低着头,一边感受着心脏和肺部被安莎的头部隔着皮肤压迫的感觉,一边轻轻嗅着安莎发间的芬芳。 他对气味极其敏感,记得第一次在黑暗的暗道里闻到安莎的味道的时候,他鼻子还有点不适。 因为他闻出安莎身上的味道有些浮躁,并不沉静,是很清淡的劣质香水的味道。 哪里知道看得越久,越发现安莎性格的纯净美好呢? 此刻安莎身上的味道还是一样的,可是他却越闻越喜欢了,像是蜜蜂一样,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花朵。 他是从来只要别人身上的味道浅淡,他就不会干涉或了解别人的味道的,可是这次他却开口问了:“安莎,你身上喷的是什么香水呢?” 使尽手段要埃里克停止安排读书内容的安莎:“……” 安莎无语到没有脾气了。 这埃里克真的是,跑题比什么都快,说话太跳跃了。 “我没喷,只是洗衣服的时候会用下我死去的父亲送的香水而已。”她皱了皱眉头,顿了顿,又疑惑地问道,“这味道应该很浅的,不会冲撞你的鼻子吧?” 安莎知道埃里克还算比较重视味道的,但没想到埃里克把味道闻得那么细,连她只是掺了香水洗过的衣物上浅淡的味道都能够闻得出来。 她忽然有些窘迫,她不是很懂香水,不过重生前遇到过几个重视的同行,嫌弃她用的味道太普通低廉,追着她要给她介绍新香。 连那些底层的同事都不觉得怎么样,难保埃里克更觉得不怎么样。 她不怕埃里克看不起她,因为她本来也就活在泥地里,不过如果被人委婉劝说别用这款香水的话,她还是苦恼和尴尬的。 香水是不可能换的,可能以后洗衣服时她会放得更少一点,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味道怎么样是别人说的,自己闻着舒服、自己闻着感觉生活充满希望,这种感觉才是自己的。 安莎已经做好了随时换话题的准备,哪知道听到埃里克有些羞涩地低声说道:“没有,不会冲撞,挺好闻的。” 埃里克以前是重视味道,坚定不移地只喜欢自然的味道,但现在喜好是为了安莎一变再变。 味道只是味道而已,太过清淡的话也不难闻,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而如果这是喜欢的人身上染的味道,他是肯定要爱屋及乌地喜欢上的。 安莎太靠近他了,他觉得也暂时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任由让自己沉迷,暂时让安莎全方位感受他内心的欢喜。 他这样一放松身体和情绪的表达,更是对此刻鼻子里闻到的味道更是满意。 当然……也对两个人此刻的环抱姿势非常满意。 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收拢紧,牢牢地把安莎禁锢在他的怀中,还用面具的下巴边缘在安莎的头顶轻柔地蹭了蹭。 蹭动的时候他的面具会小幅度张开,露出他下巴的皮肤下缘,于是他的皮肤也可以蹭动到安莎的头顶。 他极其隐蔽地这样表达着自己对安莎的喜爱,丝毫不害怕安莎可以看到他的脸。 可能是先天的原因,也可能是他情绪的原因,也可能是他常年带着面具的原因,他的脸部其实是他身体最敏感的地方,现在他这样隐蔽地亲近着安莎,感受着下巴皮肤的触觉后,身体敏感得想要一阵阵发颤。 他微微发颤的时候,为了不让安莎发现,憋得脸都涨红了,可是身体也格外舒服和欢喜。 “安莎,我好喜欢你啊,你不用担心的,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他现在丝毫没有他才是求爱的一方的自觉了,只顾着渴求安莎。 安莎听着埃里克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跳,感受着埃里克收紧到似乎要让她窒息的双手,立刻挣扎着起了身,有些慌乱地心跳也跟着加剧了下跳动。 她后悔亲近埃里克了,她再对自己有信心,也不该在老虎脸上拔毛。 她飞快地转换了战略:“算了,我听你的,可以给你念你挑的书,但得先预习。不过我得先和你说一声,我本身不是很会学习的人,对于念情绪充沛的书很没有把握,所以如果你挑的书的内容越不平静,我可能需要花的预习时间也会越多。预习肯定要一个人好好地研究,到时候希望你能谅解。” 对,就这样沉默地用实际行动对待埃里克,让埃里克在对比中指导他该做什么,不然她就长时间一个人呆着,不理埃里克了。 当然,如果埃里克不为所动,挑的书越来越过分,过分到那种不适合读出来的内容,那就更好了,她可以有理由生气地闹着要彻底读她自己选择的书,理由是她怀疑埃里克并不是真的为她挑选,而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 安莎把现招和后招都想得透透的,没想到聚精会神地看向埃里克的时候,才发现埃里克的眼神还是涣散的,明显就还激动着,根本没有从刚刚的亲近中走出来。 ……这次的延续性未免有些太长了…… 安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她生怕埃里克又来之前那强吻她的动作。 那段记忆老实说,有点给她留下阴影。现在回忆起来,她都无法理解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和埃里克又平静地度过去的。 埃里克就算注意力非常涣散,也是对安莎的退避动静比较敏感的,他狼狈地垂下头,喉头快速地上下动了动,才沙哑地问道:“我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不合你心意的事情了?” “你的手太用力了,让我的肚子不舒服,呼吸也困难。”安莎戒备着快速说道。 埃里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的面具刮得安莎不舒服就好。 “对不起。”他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安莎,小声地道歉,快速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安莎敷衍地说了句“没关系”,就着急地把话题转移了,想着埃里克刚刚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她于是又把话安排读书内容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到重点的内容的时候声音还重音强调了下。 埃里克的眼神虽然对着安莎,可还是飘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安莎说得口干舌燥,有点丧气。 等安莎说完,埃里克轻飘飘地回了声“嗯”,安莎当他终于答应了,于是又快速说道:“现在也比较晚了,我们去睡吧。” 埃里克却没有再回应了,开始整理起了安莎躺入他怀中时弄乱的衣着。 他一丝不苟地动手调整着,虽然手指大不好看,但手指足够细长,动作足够缓慢优雅,衣服足够精致,他的身体又足够像个衣架子,撑得住这件好看的衣物,所以画面居然有种的奇异的美感,安莎的眼睛还是能被他的动作吸引住的。 他低沉地说:“好的。对了,和你再道歉,我今天又让你见笑了,可能我得到的与人亲近的甜头太少了,所以难免控制不住自己,辛苦你与我在一起却还要忍受着这些……” 他这样好似愧疚地说话,比直勾勾地卖可怜更让人觉得可怜,安莎的心不由得动了动。 而且安莎也知道,如果他这样说话后,她还疑似敷衍地告诉埃里克,说亲近人如果无法自控就是不好的话,那的确是欺负埃里克欺负得过于明显了。 埃里克好歹活过那么多年,哪怕再无人亲近,也不至于会被这种疑似欺负人的话骗到。 于是安莎说道:“没事,这样也挺正常,太喜欢一个人的话,的确会比较难控制住,你这次控制住了,已经比上次好很多了。我也不是在这方面一直为难你,只是你知道,太快了,我想有点时间过渡。”她也算想得开,知道既然答应在一起,总会有要满足埃里克的时候。 两个人安静地沉默半天,安莎又准备出口提醒该去睡觉了。 只是埃里克依旧当没听见,他沉浸在自己发散的情绪里,忽然说道:“安莎,我问你个事情,你可以不回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忽然问问而已……” 安莎疑惑地说:“问吧。”她对此刻的埃里克还是很配合的。 埃里克却说得很吃力,艰涩了老半天才问出口:“你说过你做过那事,那你对那些人……还有你对你的前夫,是不是也控制他们……”他问不大出口,心绪很乱,想到自己问得突兀,安莎可能不满,就更加慌乱,生怕安莎误会他,于是迅速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爱你都来不及,不可能介意的,我就问问。” 其实问出来了对他们的相处也不一定有什么改变,可他就想问问。 安莎沉默得让他心发慌,他颤抖了一下,愧疚不安地说道:“对不起,你不……” 安莎打断了他,还是说了:“我对那些陌生人没有控制欲望,我对前夫的话,应该也没有,毕竟他是救赎我困境的人。你也救我,可是可能我们之间差距比较大吧,所以我还蛮想控制好和你慢慢来的,希望你能理解,这不是不喜欢你,相反,这是很在乎我们之间关系的意思。” “什么差距?你不是说我们还算比较合适的吗?”埃里克低下头掩饰住自己也清楚会出现的吓人眼神,低声问道。 “我们现在在金钱、兴趣、阅历上差距很大,的确可以磨合没错,但最好还是花功夫慢慢控制着磨合。”安莎缓慢地解释。 “哦……”埃里克轻飘飘地回了个音,半晌起身,快速说道,“谢谢你告诉我,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去洗个澡也去睡。” 他没有再看安莎,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对着安莎离开的时候,眼神是变得有多恐怖。 他嫉妒极了,嫉妒得要死。他像条毒蛇一样,疯狂地想把那些安莎亲近过的人都折磨死。 那些陌生人先不说,他想到就气得发疯,所以就说那个前夫。 可是光是那个前夫,也能让他陷入满是毒液的地狱里了。 那个人没本事好好珍惜,没有放弃一切的勇气去坚持争取安莎,却轻松地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光是想到这个,埃里克就能有理由嫉妒得要心脏渗血。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遇见安莎呢,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倒霉,还要忍受不知道多长久的和安莎磨合的时光。 难过与不满吞噬住了他的理智,他难以克制地反锁了安莎在房间的门,又一次静静地坐在房屋的门前,任由不良情绪席卷胸腔,无力地感受着心脏一抽一抽地剧痛。 虽然知道安莎说得有道理,可是想到那些人可以短时间内一步登天,他还是心态失衡了。 他没办法怨安莎,只好一股脑地把怒火都撒在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早~今天这章更新不但是早更,也勉强算双更哦。 感谢在2020-03-24 21:15:03~2020-03-25 07:2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鳴、今天有小鱼干、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安莎知道埃里克问出那个问题, 就意味着埃里克有很大可能会不对劲的。但她实在太累了,她很想睡觉。 她老是那么时刻盯着埃里克情绪的变动也不大好,预防是的确预防到位,但迟早也会把她累死。 所以, 偶尔不管一切地放下也挺好的, 反正目前埃里克装得像没事人一样, 拖一下等到明天再处理也没事。 她今天带来这里的行李被埃里克随手放在他房间, 安莎把那轻轻的行李拿了起来,打开埃里克房间的暗房准备睡觉, 却被里面的装饰变化吓到了。 里面那原本囤积在四面墙壁的食物和武器已经全部清空, 墙面上高高地挂上和埃里克房间里一样的黑布,地面上铺好了和埃里克房间里一样的厚实地毯。屋内只放一张休息的地方, 幸好不是棺材,是正正经经的床, 可是那张床也是用黑色的丝绸铺的, 枕头、被子无一不是黑色。 房内大片大片的黑色让安莎看得眼前发黑, 安莎愣愣地看了半晌,自觉更是身体疲惫,于是把行李拍了拍放在床头, 上了那大黑床,沾了枕头就睡了。 虽然这房间布置让她不适,但起码床的触觉是舒适的,这就够了。 陷入深睡眠之前,安莎是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她梦见自己睡在封闭的棺材里,她才知道那如死亡一样漫天的黑色还是给她带来了阴影。 她被噩梦弄醒了,心情不是很好,眼前黑漆漆的,耳边静悄悄的,嘴巴干涩得厉害,安莎准备起身去喝水。 屋内肯定没有水的,这里被埃里克清空得只剩下一张床了,所以安莎只能蹑手蹑脚地开了暗房的门,轻手轻脚地准备去拿水。 暗房外就是埃里克的房间,安莎不想开灯打扰埃里克,下意识地先往记忆中埃里克的棺材那边看,很好,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她摸着墙壁,准备一点一点地去找喝水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寂静的黑暗中突然传来这样清晰的声音,声音出现的地方还不是在埃里克的棺材那边,而是隐约在埃里克平时吃饭写作的大桌子那边。 安莎朝着那边望去,看到那处的黑暗里升起了两点诡异的红光,是熟悉的像是魔鬼一样的红眼。 安莎确定埃里克问出那个问题后,埃里克变得已经十分不对劲的了,不然他不会大半夜地鬼气森森地在那里独自坐着。 她屏住了呼吸,轻声说道:“可以开灯吗?我以为你睡了,所以没开灯,现在不知道怎么过去你那里。” 她上次在那里附近摔过,疼了很久,这次是没有光亮是绝对不会再轻易地过去的了。 和上次死活叫埃里克开灯,埃里克也不开的情况不同,埃里克这次听话地快速把灯开了。 灯亮的一瞬间,安莎注意到,他这次戴了露出嘴巴的面具,身上穿着紧身的衬衣,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一条毯子。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腹部大起大伏,似乎在用嘴巴呼吸。 安莎猜测他可能是鼻子堵塞了,所以只能用嘴巴呼吸。 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安莎推断到这点,想到那么强大的埃里克一个人在安静地悲泣,心里又酸又软。 她快步靠近了埃里克,仰着睡得微微发红的小脸说:“我口渴了,想去喝水,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埃里克像是怕她发现她的狼狈一样,拘谨地侧开了脸:“没有,我不是白天睡太多了吗?现在有点睡不着。” 要是埃里克不停外露可怜相,安莎可能就不会那么可怜他了,但现在埃里克是明显有事,可是言语动作上则藏着避着,安莎瞧了一下又一下,那是慢慢地真的觉得他很是可怜。 她也不揭穿埃里克,埃里克之前都说了只是问她那个问题,不会介意的,所以埃里克再难受,也得装作真的不介意,她也得配合着不能拆穿的。 “你需要喝水吗?”安莎琢磨着两个人左右也睡不着了,不如喝点水聊聊天,互相调解下心情吧。 埃里克思维像是混沌中一样,反应慢半拍,才低声回答安莎:“好的。” 安莎起身正要去找水,埃里克却又忍不住不放她走了,忽然伸长了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安莎回头去看,发现他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对眼看她,可是抓她衣服的动作又做得极其用力,手指尖捏得都发白了。 “安莎,”他犹豫地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能给我提供下你那个前夫的信息吗?我帮你找侦探之类专业的人去找他,会让他早点脱离困境的。” 他越说越坚定,好像他在做一件格外正义的事情,可是既然是正义的事情,为什么一开始要这样犹犹豫豫的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抬头直视她呢? 安莎的内心咯噔一下,她眼前忽然晃过几幕场景,那都是今晚她没来埃里克家之前,她在母亲家里梯子上从门缝里观察到的埃里克的样子。 那时候的埃里克与她平时近距离看到的埃里克不同,因为她可以长久地看着埃里克整体的动静,能清晰地感觉到埃里克处处举动透着诡异和不正常。 所以现在的她内心的咯噔,不止是慌乱于根本没有前夫这个人的存在,更是慌乱于埃里克不敢直视她却又要问她的动机。 相处得越久,哪怕埃里克一直对她很好,她也越是能感觉到埃里克是有黑暗的一面的。 她凝重地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在沙发前蹲下,贴近了埃里克,手挂在埃里克的脖子上,这个动作可以让她的身体变低,还能让她的脸仰望着埃里克低垂的脸。 埃里克微眯着眼睛,嘴唇没有再微微张开,而是正常地贴合着,嘴角是正常的弧度,没有笑容也没有沮丧。 他在安莎蹲下来时候就变得很正常,仿佛在嘲讽安莎的不安的猜测是绝对错误的一样。 “埃里克,”安莎头次鼓起勇气直面他恐怖的地方,和他直白地说道,“那个折磨人的镜屋,应该没有弄出过人命吧?” 埃里克眼瞳忽地锐利起来,他保守地问:“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安莎其实腿有点酸软,但她知道她这种时候必须得问。 她自己已经和埃里克的关系靠近到这一步了,按照埃里克现在表现得迫切性格,是不可能容忍长时间只止步在这一步的,但她如果真的要满足埃里克的需求,她得说清楚才安心。 “在没见你之前,我曾经听过关于你的不好的说法,当然那些都是缥缈的乱传的故事,但那些说法里,你是魔鬼一样的存在,我知道在我面前出现的你不会是魔鬼,可镜屋始终让我畏惧……所以你答应我,不要变成魔鬼好吗?你有烦心事就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但你千万不要乱想。” 埃里克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无语地笑道:“你怎么会突然要我保证这个?”但他随意地笑完,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脸色沉了下去,“我就问你那个人的线索,你不回答,而是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一直担心我会乱来吗?你今天忽然那么清楚地要我答应你,难道担心我会对你前夫乱来?” 他语气尖酸,眼神锐利起来就如同饿了很多天的凶兽一样恐怖。 他本就嫉妒那个人嫉妒得要死,一想到安莎还维护那个人,他就气得全身滚烫。他的身体一向温度比较低,能够变得滚烫,那真的是气炸了。 安莎其实不敢再看他,可是还是强迫自己和他对视。她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埃里克的手上,见埃里克没有推开,才暗暗松了口气。 斟酌了一番后,她谨慎地说道:“这不是什么怀疑不怀疑的问题,我就是想问下。我们在一起,总得让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的对不对?” 埃里克撇了下嘴,应该是消气了一部分,嘟囔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要求比我多好多?” “是比较麻烦,幸好你不嫌弃。”安莎讨好地说道,继续说话如履薄冰。 不过埃里克那么好消气,是想趁着他可以姿态高的时候,多问安莎一点平常怕安莎会生气的问题,所以他憋着别扭和怒火,俯视着安莎问道:“你跟我一起那么久了,你对那个人还有感觉吗?” 久个屁啊,就几天而已。 安莎着实被这问题无语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说没有感觉吧,又显得她太过无情,说还有感觉吧,那不是明晃晃往埃里克的尖刀上撞吗? 可是要是揭露之前说的这话是假的,那她怎么交代当初为什么要撒谎呢? 当初她撒谎的语境就是怕和埃里克在一起,埃里克当初在她面前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那么骄傲一个人,如果知道她为了不和他在一起就撒谎,摆明了就知道当初她当埃里克如毒虫一样避着,那她当初对埃里克的吹捧,埃里克现在是怎么看待的呢? 所以她要是揭穿了说法是假的,也是照样直勾勾地往埃里克的枪口上撞吧…… 安莎左右为难,但也不敢回复慢,免得埃里克更有理由生气,所以也不纠结了,立刻挑个说话就说道:“你说他做什么,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打算不想他了,当然也就意味着不想和他过了。” 真的,也是多亏她见过很多男人怎么哄生气的女人的,不然她真的说不出这一番暂时还算漂亮的话来。 埃里克听了这话也没满意多少的样子,安莎心中忐忑,又说道:“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线索,那时候我忙着治疗母亲的病,我和他都没有独自相处过几次,婚礼也是随便找个教堂办的,我母亲不喜欢和生人接触,所以我都没有告诉我母亲他的存在……”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安莎后悔得要死,立刻嘴巴像上锁一样不再多说,只用眼神表示她对那个人真的知道的很少,让埃里克相信她。 埃里克见多了怪事,加上他以为安莎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安莎为了听他声音才偷偷潜入暗道的,所以觉得这种特别的事情安莎也是能做得出来的。 他不在意这件事的逻辑很怪,只纠结安莎和那个人的关系。 安莎能和那个人单独接触的机会少,他听了并没有高兴多少。 对他的嫉妒之心来说,只要有夫妻关系,哪怕只是结婚一天,他想到的时候,心里都能像囤积了一堆放久的食物一样沤得发酸发臭,所以他全身心特别想排斥这种难受的感觉。 他无心思考自己要说什么,只机械地说了自己也不大在乎的内容:“那我不知道的话,就很难找他了……” “不用多留意找他,都那么久过去了,什么坎坷也应该过去了。”安莎真不想在这上面纠结了,赶紧说道,“我现在就在乎我母亲和你,如果以后有缘知道他的信息,也只是给他报恩而已。” 安莎说完缓缓坐到埃里克身边,紧挨着埃里克,咬了咬牙,又说:“我们不要再聊他了好不好?我之前和你说过,只是和你试试,但我的性格是做了就不可能只是试试,所以你不要再有任何的负担了,我是真的诚心要和你在一起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一直紧紧地抓着埃里克的手,好像她也是极其需要埃里克的。事实上,都已经相处到这一步了,她的确也是需要埃里克的,她母亲的病情,她的未来,她因为对母亲的感情变化,所以对家人的某种难言的情感寄托,其实都有逐渐放在埃里克的肩膀上。 虽然如果能够重来一遍人生,她还是不乐意在当初选择和埃里克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依旧是没办法才做的勉强选择,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有些时候还是别挣扎太多,向前走就是了。 她屏住呼吸,伸手将埃里克的下巴往她的方向移动,鼓起勇气又亲了上去。 这次她没亲多久,让埃里克十分不满,但她在停止的时候,认真地对埃里克说道:“今晚你要是实在想太多睡不着,就和我一起睡吧,你去拿你的被子放我被子的旁边,先上床去睡,我现在去倒点水喝。” 埃里克完全愣住了,再多的扯不清也剪不断的别扭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让……你允许我睡你旁边?” 安莎顿了顿,说:“我就是担心你生气瞎想,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的!”埃里克想也不想,生怕真不愿意的人变成是她,焦急地说道,说完他又怕安莎听不清,放慢了语速又说道,“我是愿意的。” 埃里克的眼睛又缓缓红了起来,鼻头也酸涩得厉害,他不敢再看直视安莎,但他总觉得自己要多说一点话,随便什么都好,要让他自己的心情不复杂到哭出来,因为这还是第一个人说愿意在他冰冷地缩在被子的时候陪着他。 他极其缓慢地说道:“我的确一个人容易乱想,我讨厌那个人,虽然说好我不介意的,但只是对你不介意而已,我对他是介意的,我讨厌他……” 安莎看着他眼眸一片沉浮着浓烈晦暗情绪的样子,赶紧说道:“你别理他了,讨厌他做什么,他都和我没关系了,你多想想我就好了,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可以变成有最好品质的人,别让厌恶污染你的心。” 安莎明明看到埃里克不可能正直的样子,但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努力把埃里克往她想要的路线赶。 她又亲了埃里克一下,催促道:“你快去拿被子吧,我好渴,我真的要去喝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又是双更的一天,早上好~ 感谢在2020-03-25 07:27:16~2020-03-26 05:5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今天有小鱼干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安莎那干得快要冒烟的喉道, 终于在说了那么话后灌入大口大口的清水滋润,安莎总算是得到满足了。 解决了一切困扰,安莎的困意又上涌了,她打了个哈欠, 眼角因为过于困倦, 出了点生理性泪花。 她拿着一杯水, 步伐沉重地回到她睡的地方, 她的脑袋也昏沉得厉害,随时都可以进入深层睡眠。 朦胧中, 她打开了灯, 看到埃里克直直地站在她床旁,他很迟缓地把目光移动到安莎身上, 整个人不知为何动也不敢动。 他那铺相对于安莎的被子来说薄很多的被子已经放在安莎的床上,但是埃里克把那被子铺得像个长条, 只凄惨地挤在安莎的床边, 摇摇欲坠。 这么窄的位置, 怎么可能容得下埃里克的身躯呢? 安莎的脑袋虽然快混沌成粘稠的土豆泥汤了,但还是能分神地觉得埃里克有点搞笑。 他眼睛锁在安莎的脸上后,逐渐露出贪婪又拘谨的眸光, 双手双脚都很不自然,似乎一副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越窘迫,就越安全,安莎完全不怕他了。安莎走到了铺有自己被子的那头床头,伸长身体递给埃里克一杯水后, 就脱了外衣放到她床头的包裹里,才慢吞吞地绕过床尾,移动到埃里克那边给埃里克铺床。 埃里克没有喝水,他小小抿了一口,就把水放在远处的墙根,他根本不敢挨着她,时刻紧张地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只嘴上关切地说道:“我布置得不周到,我应该给你在这里放个置物架,让你放东西的。” 安莎一边帮他把他的被子铺到占了床铺三分之二的面积,一边不客气地说道:“我还想有桌子和椅子……” “你用我屋子的就行,就走几步路的距离。”埃里克快速说道,却没有答应安莎这个简单的要求。 他根本不愿意安莎有在她屋内呆很久的机会,是故意删减这暗房内的摆设的,而且是大删特删。他巴不得安莎只要睡醒就往他屋内钻,所以他丝毫不想松口帮安莎安排,眼巴巴地望着安莎早点死了那条心。 安莎沉默地看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在无声地谴责他这样有点过了,他心虚了一瞬,但立刻不慌不忙地和安莎对视,半点没有退让。 安莎微微叹了口气,不和他多说,想冲他快速说完了事,好早点上床睡觉:“床铺好了,你上床休息吧,晚安。” 她又绕了床尾过去,爬上了床,背对着埃里克躺下。 埃里克望着她那有浓密秀发的后脑勺半晌,才慢吞吞地上了床。 他还是穿着稀薄的衬衣,被子也薄薄的,这床的四周没有东西围着,床底下垫着的被垫也不够多,这让他不安又有点发冷。 可是他贪恋地闻着安莎近距离的味道,让他现在离开的话,他是打死也不愿意的。 左右也睡不着,他便睁大了双眼,一直一直地看着安莎,很少眨眼,但丝毫不觉得眼睛干涩。 哪怕只能看到的是她的凌乱的长发,他也心中满意得仿佛能渗出蜂蜜水一般的甜汁。 这样子长久的近距离的相处,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可是安莎居然主动提出了,这是否说明,安莎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 说好了睡在安莎身边就别乱想,可是埃里克却无法克制住自己去乱想。 他的呼吸因为乱想而变得混乱又微微急促的时候,安莎幽幽地背对着他说道:“你摘下面具吧,我保证不回头看你,这样的光线我也看不清任何东西的。” 她话音刚落,埃里克在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心跳停了半拍后开始剧烈运动起来,让他全身的血液发烫得厉害。 “不用。”他干涩地说道。 “我真的不会看你,”安莎半睡半醒一样迷糊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你放松一点,你一直戴着的话,不但对你脸部不好,对你的呼吸也不顺畅吧。反正我们在一起久了,我迟早会看到你的脸,也迟早会习惯的……” 她说的是温暖人心的话语,如果是一般的为容颜烦恼的人,会听从她的话摘下来的,可是埃里克不是。 埃里克是极度恐慌,如同过于防备的惊弓之鸟,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的是安莎的某半句话: 【我迟早会看到你的脸。】 这句话犹如尖利的钢针一样,锋利地扎入他的心田,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多到最后他也数不清到底扎入了多少了。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也是他最深的梦魇。 他认为能猜到的,他能推算得出的,只要他露出他的脸,安莎一定会收回她所有的温情与关爱,然后将他狠狠抛弃。 他才刚刚守到那么一点的温暖,他护都来不及,还着急这温暖太少,少到好像可以随时熄灭,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容忍安莎残忍地全部收走呢? “不。”他嘶哑地短促地说道,他的身体渐渐得颤抖得厉害起来。他不知道安莎后面有没有再说话,他只知道他已经陷入了可怕的想象之中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自救一样,挣扎着靠近了安莎,隔着被子将安莎搂入他的怀中。 安莎的话仿佛是亲手要将他的面具撕下,让他最难堪的地方裸露出来,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容忍。 他把他的下巴抵在安莎的发顶,他艰难地颤动着,他难受地说:“你别管了好不好?我不想伤害你……” 安莎在他挣扎地凑近的时候,早已经一切困倦全部褪去,她冷静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不要给自己下乱来的暗示。”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只是想着你一直戴面具会很辛苦,才说让你脱下来而已……” “那……那如果我脱了这像枷锁一样的面具,你愿意为我戴上枷锁一样的眼罩吗?愿意双手被我捆绑住吗?像之前一样。”他颤抖地快速地问道,他格外讨厌安莎理解不了他的痛苦与焦虑,可是又怕安莎真的去理解他的痛苦与焦虑。 这话…… 安莎听得心中咯噔一下。 这忽然什么鬼发展啊? 心酸又无辜的安莎闭嘴了,求生欲让她牢牢实实地闭嘴。 她算是完全看明白了,埃里克视保留他的样子为底线,所以未来他即使可能遇到危险了,只要在她面前,他宁愿受罪到死亡,也绝不会脱下的。 她停止了想法,可是埃里克却没有。 埃里克一开始说那话的时候,只是无助地悲鸣,可是当他说完,他又觉得那是一个好主意了。 他太想靠近安莎了,太想太想了,隔着面具,他好多的依恋都无法用身体倾诉。 “安莎,你可怜我的对不对?你关心我的对不对?”他像是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出路一样,毫无理智地贪婪地说道,“你不忍心看我受罪的话,能不能……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帮你遮住眼睛,帮你束缚住……” “不可能!”安莎忍了又忍,再同情他,也还是气坏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埃里克还突然认真地要实现那个荒唐的要求。 是,他是可怜,因为外表受罪,但她也尽可能地去理解了,只是今天怕他太难受才提议他摘下面具,她没有做错的。 现在……现在他爱戴面具受罪就受罪,别扯上她! 她厌恶被控制,厌恶身体被约束的感觉,她疯了才会同意自己卖了自己。 安莎气得微微颤抖,眼睛终于睁开,但眼眶也迅速湿润起来。 重生之前的她卖掉了自己的人生,那种生活遥远得仿佛一场梦,可是又真切得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 是,某种程度上她算是把自己卖给了埃里克,但那是因为埃里克不一样,埃里克会求她,埃里克不能失去她。 但既然求她了,既然主动求她了,就一辈子求下去,永远,永永远远也别想改…… 安莎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也冰冷极了,像是渗着冰水:“上次我是很生气的,但那是因为你理智不清,所以我理解,没有多去想,现在你也理智不清吗?” 埃里克的手僵滞住了。 她冷冷一笑,笑得依旧颤抖,因为她气得发抖,也恐惧地发抖,她知道如果不说清楚,此刻的埃里克真的很有可能会束缚她的,所以她清清楚楚地告诉埃里克:“我最怕黑了,我不想活在黑暗里。埃里克,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希望你能带我引入光亮的,绝不是什么黑暗,你要是把我送去黑暗了,我们就永远不要在一起了。” “不要!”埃里克短促地叫道,他快速地解释,“我只是提议而已,那样不是挺好的吗?我能够喘息,对你也没有什么伤害……” 他还不死心,还在挣扎。 安莎气得都笑了,寂然了半天,在埃里克的私心很强的解释中,幽幽地说道:“那就分手吧,或许我对我们的关系判断是失误的。” 埃里克不敢再说话了,他想要靠近安莎没错,可是他更怕安莎对他失望,失望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慌乱地投降了:“对不起,我就说说而已,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是我过分不讲理,是我不好……” 安莎挣脱了他的束缚,抱着自己盖着的松软庞大的被子滑下了床的一边,她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一到地面,就完全躺到干净又厚实的地毯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也没说原谅不原谅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快睡吧,不想摘下就不摘了,我特别困,困到不想再说话。” 埃里克望着空荡荡的床铺,心中一痛,立马掀开被子,惊恐地也下了安莎那边的床,他下床的时候根本不敢踩上安莎的被子,生怕踩到了安莎的身体。 他像是大人发脾气后被直接抛弃的孩子,失措得随时可以留下心理阴影,他哀求着安莎,缠着安莎,小心翼翼地呼唤着安莎,就像他生气时安莎缠着他的时候一样。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可安莎真的不搭理他了。 埃里克看着那铺被子,惊慌得手抖,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他搞砸了一切了。 他对自己说。 他亲手将一切葬送了。 如此悲哀的场面直击他最脆弱的神经。 他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对未来的恐惧,远远是比不上搞砸现实的可怕,他应该听安莎的,就像不再想安莎的前夫一样,也不该乱想未来他脱下面具后安莎的样子,不然安莎就会生气的,像现在这样。 他可怜无助地呜咽起来,他的声音比较空灵,在如此寂静的夜里,这空灵的悲伤其实很是渗人。 安莎是生气,但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她清楚人都有想岔的时候,容易受伤的人更容易想岔。加上安莎也怕埃里克真的慌到不行,到时候他要是惊慌太过,受苦受累的还是她,所以她的头终于从棉被里出来了,她找到了黑暗中的那两只闪烁的红眼,她终于松口了,直直对着埃里克说:“不要再有下次了。” 埃里克在她开口的时候,紧绷得不敢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恍惚地用身体感受到怀中终于重新有了温度,才低声说道:“嗯。” 安莎也不过度折磨他,从那绵软的被子里伸出她的手,松松垮垮地搂住了也乖乖躺下的埃里克的脖子,用实际行动表示愿意和埃里克和解,毕竟埃里克好像情绪有点空茫,应该很难感受到她的原谅。 她想得没错,如果不是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还要恍恍惚惚很久。 埃里克的眼中终于有了实质,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光洁雪白的双手,看着她为他伸手的时候那留在被子里出不来的袖子,于是用颤抖的双手将她的衣袖都拨到她手上对应的位置。 他低哑地说:“小心冷了感冒。”他不敢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还好,你不盖被子躺在地上,你才是最冷的那个吧。”安莎明明只能看到两点红光,可还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说道。 埃里克犹豫了下,想着刚刚不好的气氛,还是卖起了可怜:“其实盖了也冷,我天生就体温冷,盖太多又难受。” “为什么难受?”安莎好奇地问道。 “太沉了,像是重担压在身上一样,呼吸很困难。” 安莎心中腹议:那真不是面具的原因吗? 不过她懒得再说面具了,免得埃里克又作起来,她碰了碰埃里克的脖子,说:“我们起来吧。” 埃里克顿了顿,说:“我抱你。” 安莎还没同意,他就将安莎连同被子一把抱起,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他抱安莎抱得无比轻松,也无比满足,可是不敢抱得太久,只能在放好安莎后,默默留恋着那种感觉。 安莎久久在那悬空的感觉里回不了神,她把头渐渐缩到被子里,只留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问:“我重吗?” “不重。”埃里克以为她怕压着他,所以安慰道。 “哦。”她像是没话找话一样,说完闭上了眼睛,把头都缩进被子里了。 埃里克盯了她很久,确认她的头不会露出来了,顿了顿,绕过床尾,轻轻地上了床,拘谨地盖好他自己的薄薄被子。 做好了一切,他再望向她时,却发现她的头已经不知不觉从被子里出来,身体变回了背对着他的姿势。 埃里克偷偷地抓了她的一缕长发,留恋地揉搓了一下,才伸手快速碰了碰了她肩膀:“你不想我抱你吗?” 安莎太清楚他半夜不睡觉又是为了什么在纠结了,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快速地说道:“没有。” “哦。”埃里克将信将疑,但他强迫自己忘记怀疑,选择相信。 安莎又累又困,无法再搭理他了,睡着睡着快完全睡着了,结果埃里克又伸手碰了下她的头发。 事实上她的感觉格外敏感,埃里克第一次偷偷碰她的头发的时候,她就知道的。 安莎无奈地睁开眼睛,转身面对着他,把他吓了一大跳。 她静默地看了他半天,把他看得心脏快梗塞了,才有了动静。 她将他不安分的手与她的手死死扣住,然后压着声音说道:“你立刻逼着自己睡觉,不然以后别和我一起睡了。” 她话音刚落,黑暗里那两小团火焰一样的双眸立刻熄灭。 埃里克抿了抿干涩的下唇,紧紧地回抓她的双手,紧张道:“我会的。” 安莎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但埃里克看到她的眼皮一点一点地耷拉下来,在失去倒影他红眸的光彩后,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埃里克珍惜地感受着两人相互接连的部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安莎,终于学会了一点知足的感觉。 他听她的话,会好好休息,好好睡觉的,也不乱想了。 安莎对他这样好,他早应该学会满足才对。 至于心中还残留的恐慌感,他想,他得忍住,得学会什么叫真的慢慢来,也得学会什么叫给安莎时间和空间。 他会做足了准备,等待最后的美满到来的时刻。 可是不见安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能不能也往这些空虚的时间里插入准备的时间?可又要准备什么呢? 他感受着安莎细腻柔软的双手,感受到自己的大手完全笼罩住安莎双手的感觉,感受到安莎光秃秃的手上的感觉,他忽然想到他有事情做了: 他可以在等待安莎的时候,给安莎做一枚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空再回复评论区,事情有点多。 感谢在2020-03-26 05:51:41~2020-03-27 08: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指尖流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第二天安莎意料之中的很晚才起, 去洗漱完照镜子的时候,又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天生的黑眼圈更黑了。 再黑下去,她真怕自己脸上过早出现眼袋。 安莎心塞又憔悴地把冷水敷在脸上,丧丧地去做早餐。 早餐做着做着, 安莎忽然听到厨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 发现是埃里克的身影。 埃里克一副特别恐慌的样子, 仿佛无意之中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直到眼眸里倒影了她的身影才稍稍放下心。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晃, 但起码苍白的唇部回了些血色。 他庆幸着低声感叹:“我还以为你又走了。”那声音小得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因为他真的格外惶恐安莎会离开他。说完他转为幽怨的语气,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你起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显然,经过昨天安莎生气的事件, 他哀怨也不敢哀怨得太明显, 哀怨也要生怕自己哀怨得过分, 所以说话说得毫无底气、格外犹豫。 安莎已经把早餐做得差不多了,目前就需要等待最后的食物煮熟了,她看着火苗, 不慌不忙地说道:“看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才没有叫你的,你睡得好不好?” 睡在安莎身边,怎么可能睡得不好呢?就算真的睡不好也得说睡得很好。 埃里克点了点头:“很好。” 他一开始的确难以入睡,可是安莎让他睡, 他闻着安莎的气息,手里又能紧紧握住安莎的手,能确定安莎一直在他的身边,他自然很快就能安睡了。 只是不懂为什么,他明明一直对别人的靠近是很敏感的,安莎居然可以在早上起床时,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分开他们两个人的手。 可能……是他太信任安莎了,睡着了之后对安莎没有丝毫的防备。 他欣喜地又补充道:“我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安莎……”他鼓起勇气想……好吧,又不敢明示,只能委委屈屈地暗示着,也不敢再抱希望了,他谨小慎微地说,“我最近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安莎在心里嗤笑了下,无视他的暗示:“那应该是你经常作息不正常、睡前又想太多造成的,你以后按时吃东西,按时上床,睡前少思考就会好很多了。” 她只是同意在这里睡一晚而已,昨晚又只是看形势不对才和他睡而已,不会让这种特殊情况变成正常情况的。 埃里克“哦”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安莎快速撇了他一眼,知道他短时间内恐怕都是这幅想要又怕直说的惊弓之鸟的样子,她从容舒爽地说道:“今晚我就继续回家休息了,这样对你也好的,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休息。” 她还是关切埃里克那个似乎很难透气的面具问题,所以她说的话,也在暗示埃里克:只要她一周,埃里克可以脱下面具睡觉了。 之所以那么委婉,只是因为埃里克老是对她说面具的问题就反应很大,她只能这样了。 埃里克却根本想不到那里去,他的嘴角一直是下撇着,听到安莎的话,低落地说道:“我想你在我这里,我才能舒服得休息。”但他说完怕安莎厌烦,又补充道,“不过我会尽量努力的。” 他分神地控制住自己内心层出不穷的猛烈依恋,他不停告诉自己: 安莎虽然身体单薄瘦弱,模样乖巧可怜,性格也比较宽容温和,可是只要触及她坚持的问题,她是很难说话的。 她根本不会表现出对他的失望,让他有缓冲的时间,她是直接威逼利诱,要瞬间达成目的。 所以……所以暂时认命吧。 他压抑自己情感的时候,一直扣着自己的手掌心,扣得那里都发红了。 因为他起床太匆忙,依旧还是睡觉时候穿的单薄衣服,所以安莎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做的重复扣手动作。 他的动作比较缓慢有力,很明显是很用力地在扣手心。他在安莎面前是属于类似母亲一样需要关照的病人类型,安莎真怕他想不开自残,于是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两只手检查。 埃里克任由她分开双手仔细检查,全程不说话,只用他的一双眼眸静静地聚焦在安莎的脸上。 安莎的嘴巴明显不满地下撇着,抬眼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那么用力抠手心干什么,都抠破了,幸好不流血。” 埃里克恍惚地笑了笑,他用虚幻一样缥缈的好听声音说:“你好奇怪,这手那么难看,谁见了都不想碰,除非流了吓人的血量,不然这种小伤口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可你却那么在意。”他懒洋洋地缓慢深呼吸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这手比较干枯,死皮容易被扣开也正常,我知道分寸,不会伤到自己的。” 他本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安莎知道他在意极了,不然她触碰到的那微微发颤的皮肤算什么呢? 安莎无言地望了他十几秒,感受到他手部越来越明显的无意识微颤后,垂下了头,微微勾了下嘴角。 要遮挡住她的嘴部动作,那需要她的头足够低,所以在埃里克的视角里,她像是要亲上他的手一样,然后……安莎又察觉到,她触摸的埃里克的手不但微微颤抖,还快速烫了起来,像是要发烧了一样。 安莎放下了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睛,看他眼睛的弯曲弧度,推测他应该是在皱着眉头,应该是在失落,失落她放下了他的手。 “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只是想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安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取应该煮得差不多的汤了。 那汤一直在她身后咕噜咕噜的,容不得她忽视。 快速地收拾了下,两人就一起去埃里克的房间吃东西。 因为埃里克帮安莎推餐车推得飞快,又帮安莎快速地摆好食物,所以早餐还烫得像刚离开火焰一样。 安莎皱着眉头一点点地取食物,再吹着吃,但埃里克却是不管食物多烫,都是快速地咀嚼几下后吞下。 他的动作优雅没错,以前也是这样吃饭的没错,但现在东西那么烫,他还那不管不顾的火速姿态,像是饿了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一样。 安莎看不过眼了,立刻制止他,并动手矫正——把食物互相移动,空出一个空盘子和一个小碗,让埃里克把要吃的食物放空盘子和小碗上晾凉,并细致地嘱咐:“……像面包这种凝固的,你掰开完再吃;汤你就一次取一小勺放小碗上搅动几下再吃。” 埃里克觉得这样子很麻烦,他不觉得喉管吃发烫的食物会很难受,尽管那让他有被烫到的感觉,但他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自虐一般的感觉。 他被纠正得很是艰难,经常需要安莎提醒才把食物往那空碗和空盘子上放,食欲也缩减了大半,嘴唇不吃东西的时候就紧绷着,明显吃得不是很高兴。 安莎看他那样子,很清楚他很难坚持下去,她大概也能猜得出他为什么这样吃东西,原因可能是他没有管过怎么吃喝,甚至可能有狠狠饿过,所以有吃的就行,不会管食物烫不烫,更不会管吃得大不大口,只想着快速填饱肚子而已。 安莎也有饿过,可没有狠狠地饿过,因为她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所以总是早早就找到了出路,哪怕是不大好的出路,也算是出路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在大方向上才改变埃里克的思想或者行为的,但如今看着埃里克这种自虐的样子,却坐不住,于是又管了起来。 她弯着眉眼诱导道:“这样冷一点,是不是吃着舒服很多?” 埃里克顿了顿,尽量身体告诉他,还是快速填满肚子比较爽快,但他为了不辜负安莎的关切,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安莎放下吃东西的动作,用干净的烫毛巾擦了擦手指,然后帮他掰着食物,帮他添那粘稠得像粥的蔬菜汤。 埃里克从来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帮他,哪怕是两人还是很明确的主仆的时候,也没有让她帮忙。 埃里克心情复杂到他无法对安莎说一句简单的感谢的程度,他默不吭声,可是吃一口食物就看一眼安莎,吃一口又看一眼,反反复复,毫不厌倦。每当他看安莎的时候,安莎有空就会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他的肩膀便一点一点地变低,像是使不上力气一样。 看着这样的埃里克,安莎终于满意地确认埃里克已经完全忘记了改变不良习惯时不舒服的感觉,可以慢悠悠地用餐了。 用餐完毕,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眼巴巴地和埃里克沟通起找医生的事情。 埃里克真觉得这个没什么好讲的,而且医生啊神父啊都是男人,他不愿意在安莎面前讲别的异性的任何信息,所以他都是简单地应付了下,便央求着安莎和他去看剧。 他的精神消遣说丰富也丰富,说简单也简单,甚至简单到单一的程度,因为他只有戏剧这种东西消遣了。 他认为安莎会同意他的,谁知道安莎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要学习,你去吧,这段时间刚好让我独自预习下之后要读给你听的内容。”安莎说。 埃里克吸了口气不吐出来,完全委屈得停止了呼吸。 这算什么?他们呆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她还让他一个人呆着,然后她单独学习??? 他抓心挠肺得快速深呼吸几下,直接放弃他今天要上演的他最喜欢的故事,微微赌气地说道:“我不要一个人去,我要陪你。” 他是暂时不敢得寸进尺了,但想丢下他,想也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 08:31:09~2020-03-28 08: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今天有小鱼干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第 48 章 虽然有点对不起埃里克, 但安莎学习的时候,安莎真的觉得埃里克有点烦人。 他永远做不到不打扰安莎。 安莎看书,他在一旁也看,但总时不时会用那种殷切又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眼神强烈到安莎无法忽视;他偶尔嘘寒问暖, 服务似乎极其贴心, 但又做不了什么, 只是在添乱,本质只是求关注而已。 安莎想, 这样真不如让他直接去练唱, 哪怕他的声音会一直打扰她,但起码他的注意力不会集中到她身上了。 她尝试着这样建议, 埃里克犹豫了一下照做。出乎两个人意料的是,这尝试的效果很好, 安莎没有再被打扰了, 而且在动听的歌声里, 她还更能沉浸在阅读中。 上午和中午就这样快速过去,期间他们只吃了点烤肉和面包。安莎看到钟表的时间的时候,都难以置信居然那么长的时间居然可以过得那么快。 记忆中, 这种时间快速流逝的感觉只是发生在填饱肚子的时候。 安莎望向埃里克,埃里克正不知疲倦地在一本本子上快速书写,口中偶尔喃喃自语,有时像唱歌,有时像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很含混,安莎根本听不大清。 安莎知道此刻不应该去打扰,可是她得提醒埃里克去帮忙为她母亲办事。 前两次安莎说的时候,埃里克都是一副事情很好解决、不要多聊的样子,但也没见他真的去做,安莎只好现在打算再次提醒。 毕竟是哀求埃里克,安莎在达成目的之前,只能这样隔一段时间就提一次,情绪尽量不要有丝毫的着急和激烈。 她现在心态好,也不觉得委屈。求人帮忙还矫情什么呢,低头是应该的。 就算埃里克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也说甘愿为她付出一切,但她得懂得感恩,这样埃里克如果在某一天对她失望了,在收回他的爱意的时候,她也不用感到太失落,不用像对母亲一样失落。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埃里克,先不急着直说目的,而是轻声细语地先铺垫一番:“埃里克,我预习得差不多了。” 她那么微弱的声音,还是把专注的埃里克打扰到了,埃里克也不至于以前被安莎打扰到时那么大发脾气,埃里克只是无声地把头转过来看着安莎,但他眯着的眼睛、骤然停止的呼吸、紧抓膝盖衣服的双手,无一不再暗示他在忍耐着怒气,而且忍耐得很吃力。 安莎不敢再惊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还很少眨眼。她没有透露任何亲近或不喜的表情与动作,让埃里克摸不着她传达出的任何情绪。 那是无比漫长的对峙时间,直到埃里克移开了望着安莎的视线。 他不再坐在凳子上,而是高高地站了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安莎还是什么也没说,而是点了点头,等埃里克的身影离开后,她犹豫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望向了埃里克那敞开的笔记。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东西,但是写的都不是法文,安莎看不懂。 这很奇怪,明明埃里克刚刚时不时在哼唱的不少是法文,哪怕她听不清,但她也能肯定是法文,可是笔记却不是法文。 这是在他的家,他没必要哼一种语言,却写另外一种语言的,安莎只能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在防着她。 这个防着,也不一定是对她的爱是假的,或是对她不够信任,可能只是他的内心世界过于隐蔽了,拒绝任何人的踏足,包括安莎。 简而言之,安莎并没有完全触碰到他最深的内心。 那就好解释他刚刚为什么哼唱的内容过于含混了,因为他下意识不想安莎听清他在干什么。 安莎虽然不大想承认,但她自己也是对埃里克有一定的占有欲的,现在发现埃里克本来表现得好像为她燃烧一切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又保留了他的一些个人天地的样子,对比之下,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是,两个人最好有些事情互不干涉,她也知道她要感恩,可是埃里克表现得那么为她付出一切,但他还是对她有所隐瞒…… 安莎心里不是滋味,也首次有理解到埃里克想要了解她一切的念头了,当然,她有点抗拒这种首次理解的感觉。 埃里克速去速回,回来后的他明显已经恢复了平静,安莎表面也是平静的,但心情还是不是滋味。 她直接开口,催促埃里克:“请问您什么时候安排人给我妈妈治病呢?我回家好安排。” 埃里克也没有拖的意思,只是想和安莎不要分离而已,现在也不想和安莎分离,可他隐隐察觉到安莎身上带着少见的怒气。他判断可能是因为他之前被安莎打扰时瞪了安莎,又可能是她不满埃里克办事太拖拖拉拉的了。 安莎一向对他很好,很少生气,即使生气也都是因为他做错了。他还是怕安莎生气的,所以他难得地表示现在就去安排。 “我和你一起去吧。”安莎想去看看他怎么安排的。 埃里克急忙阻止:“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他不想安莎通过他再多点机会见其他的异性。那些人也没什么好见的,他都没有把他们看得重要过,一般能不见他们就不见,所以更没必要让安莎去见他们。 安莎坚持:“我总得知道以后进出我家、照顾我妈妈的是什么人。” 埃里克很认真严肃地保证:“你放心,我请的人肯定会是很专业的,不会去伤害你的。我给够他们钱,他们又怕我,他们会表现得很安全很尽职尽责的。” 安莎的勇气只能用一次,没有再求知第二次了,只好任由埃里克去了。 只是当看着埃里克漆黑的背影快速消失后,她变得更加不开心,她只能尝试再找一本书让自己平静。 可是,该死的,她看了十几页才发现这是一本极其变态的书,里面是多个据说是改编现实奇事的虚构小故事组成,她刚看完第一个变态的故事。 故事讲述了从前一个国王极其深爱自己的王后,在王后死后,国王天天去冰冻王后的冰窟里哭,时不时穿着厚衣服睡在王后的身边。 他让大臣进献长得像王后的美女陪伴,但往往一觉醒来,怕死去的王后在地底下知道了生气,又把美女杀了。直到他想到为王后去修一座宫殿存放王后的尸体,让他更好地陪伴王后,他才没再对无辜的美女们作孽了。 他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去安排那座宫殿,宫殿修了数十年,满满都是他的心血,为了修建宫殿,他又害死了无数人民,也间接害死了无数百姓。 他似乎对王后一往情深,哪怕爱意极其恐怖,也是爱得极深。可是当他的政权被推翻后,他却不敢保护他死去的王后,还把一切过错推到王后头上。最后他被新的国王贬为平民,要终身生活下一个封闭的小住宅里后,他又爱上了照顾他的一个侍女,与那个侍女美满地过了一生,完全放下了王后的存在…… 安莎看的时候莫名生气,她又想到自己见过的某些男人,深爱的时候不少人的确可以为了当时爱的人去死,可当涉及一些重要问题,比如财产继承之类的,又薄情得可怕。又比如她的父亲,简直颠覆了她对以往很多事情的看法。 绝大多数人最终都是为自己而活,不管表面有多痴情,实际还是一样的。 安莎合上书本,对埃里克的那蓬勃的爱意忽然有了免疫力,不满与怒气也神奇地消失了。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看得开了终究是好事。 她现在又对埃里克为她做事只有感激,她没什么本事帮埃里克的,只能帮埃里克做事了。 所以在埃里克回来之前,她细致地打扫家里,等埃里克快速地回来后,她给埃里克温柔地读书,给埃里克按摩,还给埃里克做饭…… 她不久之前还带着隐隐怒气,谁知道等埃里克回来后,她却如此温顺亲切地对待埃里克,美好得比以前还好,让埃里克着实受宠若惊,也更惴惴不安自己如果做得不好,安莎就不搭理他了。 毕竟数了了下次数,在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天里,安莎已经生他气生了三次了。 等等……生了三次了吗?居然生三次气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埃里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短时间内生气的总次数很是可怕,直到现在一统计,他彻底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8 08:25:03~2020-03-30 23: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 49 章 埃里克内心慌乱, 但他为了稳定安莎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含蓄地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记在心上, 也想更好地对你, 但是有时我做事可能做不到位, 那种时候你记得提醒我。” 安莎含笑点了点头, 像是并没有什么不满,又像是她并不认为提醒有用, 所以不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 埃里克不好在安莎看似情绪不错的时候逼问安莎对他哪里不满了, 他也畏惧知道安莎对他的的负面情绪,所以他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 想把话题的中心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两人闲聊片刻,不知不觉, 时间到了安莎要走的时候。 这时候出去, 天并没有很黑, 路上人应该还是很多的,安莎觉得埃里克的样子太特立独行了,埃里克也不喜欢在人群里走, 于是她坚持不让埃里克送她,要一个人独自回去。 埃里克同意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离家不远的买日用品的商铺里逗留了一阵时间。 她来这的目的是想要买点待客的东西,为接待埃里克请来的人而做准备。 在店里逗留的时候, 有个男人突兀又主动上前和她打了招呼:“安莎,是你吗?” 那是一个很腼腆的男音,有点耳熟,但语气有些陌生。 安莎朝他望过去,发现是她熟悉的陌生人——少年安德鲁。 安德鲁长得阳光又有点小英俊,又很会说话,是他们这边住宅里最耀眼的同龄男孩,同龄女孩都会为他心动的,只是心动的程度不一样而已。安莎印象里她年少时曾有那么几天为安德鲁迷倒过,某一天她还愣愣地一直看着安德鲁,非常无礼。 安德鲁当时接收到她的长久的黏着的视线,不但没有生气,还跑过来温柔地和她说话,让她受宠若惊,可是安德鲁拉她去了个偏僻的地方,说了一段导入语后,说对她有好感,便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安莎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的安德鲁的笑容,自信又诱惑,但安莎觉得恶心。 安莎把他推开了,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从此当他洪水猛兽地躲,幸好他根本不纠缠,只和安莎说,他是真的对她有好感,要是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找他。 有个屁的好感啊,她落魄的时候,他没有帮过她,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然后更过分的是,她很清晰地记得上辈子沦落那处境的时候,周围不少人知道她的处境后会笑话她、骚扰她,安德鲁刚好就是想占她便宜的一个。 记得她有两次回家拿东西的时候,路上被安德鲁拦堵过,安德鲁仗着自己好看,花言巧语地哄她免费与他上床。 现在的时间段,是她还没有沦落那处境之前的时候,但又是她被安德鲁动手动脚过的时候。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安莎已经能够在和安德鲁对视的时候,既不手抖也不声音颤抖了。她平静地端详着安德鲁,很讶异地看到安德鲁脸上首次出现腼腆的神情。 这个能熟练哄骗女生为他献出身体的男人,居然在看她的时候耳朵尖都红了,眼神也飘忽着,不敢落在她的身上,失去了安莎记忆里熟悉的自信与从容。 “你好,请问你是?”安莎故意的,故意装作已经忘记他了,虽然她约莫记得按她现在身体的年龄,距离被他动手动脚的时间才过了大半年,可是她就是拙劣地表示忘记他了。 安德鲁看出她的拙劣的谎言,面色快速闪过一瞬间的尴尬,腼腆的神情也减淡了许多:“我是安德鲁,”他顾及着店里的老板,隐晦地说道,“大概半年前,我们搭过话的。” 不远处的老板轻微地嗤笑了下,显然是老板笑安德鲁那么久远的事情也好意思说出来,以为安德鲁在做更为拙劣的搭讪。 安德鲁不满地用余光飞快地撇了老板一眼,当没发现老板的小动作,继续灼灼地看着安莎。 “哦,是你啊。”安莎快速地抓好了要买的东西,漫不经心地一边走向老板那边付钱,一边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和你单独说件事情。”安德鲁跟着安莎,锲而不舍地说道。 “那待会儿店外说吧。”安莎快速付了钱,挺直了背部就往门口走。 到了门外不远处,安德鲁迫不及待地关切道:“好久不见了安莎,你变化可真大啊。” 他印象中的安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安莎怯弱又黯淡,虽然有勇气看他,可是等他一回望,安莎就经常含着胸垂头看地面。 有点意思,但也没多有趣。可是她的皮肤很好,安德鲁喜欢那种白荧细腻的肤质,便给她机会主动要与她亲密,可惜她是个木头脑袋,转不过弯,居然推开他跑掉了。 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木头脑袋,但是她穿戴得斯斯文文的,像个读过书的家境不错的乖巧小女孩,感觉特别不一样,很有意思。 安莎眯着眼睛看安德鲁。 她并不觉得自己变化大,如果真有变化,不过是因为打扮比以前好了很多而已。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埃里克选过的,布料质感不错,裁剪出色,即使她身材不佳,穿上后也显得身材不错,衬托得她气质还行。 但也只是衣服带来的一点气质的变化。埃里克给她配衣服的金项链被她脱下塞包里了,埃里克给她勾画的眉毛和为她点的唇妆被她出门时随手擦掉了,安德鲁不至于被这样素淡的她迷花了眼吧。 她质疑又嫌弃地想。 可是安德鲁似乎就真的被她那一点点的变化迷住了,他那多情又好看的大海一样的蓝眸一直在安莎身上留恋,虽然安莎的冷淡让他尴尬地收敛了下,可是他又多看安莎几眼后,就又忘记了安莎的排斥。 外貌的吸引虽然肤浅,可是也最能让人产生一瞬间强烈的冲动。 他对安莎说:“你现在不理我,是不是生气我之前对你无礼了,可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后来我很后悔,想找你解释,课也怕继续冲撞了你,所以一直等你平复心情……” 他说得深情极了,好像一切真的就是误会,安莎无语极了。 安莎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恐吓:“抱歉,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打算追究,也希望你忘掉这个事情。我已经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不想他为此暴怒,他打人很厉害,生气的时候很没有理智,我拦不住他的。” 安德鲁的表情僵滞住了:“你、你怎么找了个那样的人?” “他是个绅士,并没有不堪,只是比较嫉恶如仇而已。”安莎冷漠地说完,转身离去。 安德鲁还是不死心,又追上来说:“你骗我的吧?我打听过,你根本没有和人交往,最多出门找工作找了一个月,至于绅士就更不可能了,你骗我也编个像话点的理由,绅士怎么会可能和你在一起呢?你接触不到……” 安莎从手包里掏出了埃里克塞的金项链,不由分说地怼到安德鲁面前,她装得像那种小人得志的人一样,轻蔑地安德鲁说道:“这是他送给我的,除此之外还打算请人照顾我和妈妈,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他送的,他送了很多,不止一件。他是个绅士,有钱的绅士,你惹不起的,劝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安德鲁被安莎如此看扁,气得脸憋得通红,那表情好像下一秒会忍不住出手打安莎,可安莎知道就他那胆子是不敢惹事生非的,所以安莎依旧用眼神和他对峙着。 “你可别被骗了。”安德鲁还是耐住了性子,虽然脸上还有化不开的凝重,但他僵硬地为安莎着想起来,“现在很多有些有钱人就只是一时骗骗小姑娘而已,以他们的身份也不可能娶你的。我知道我之前吓到你了,你应该是为了和我置气,才这样和我说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安莎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拉着门,回头瞪了安德鲁一眼,说:“我是什么人不需要你判断。再见,别费心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少来找我。” 随后她像条鱼一样,快速地游进了缝隙狭窄的门内。 安德鲁的人生比较顺遂,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滋润,还没有被人那么嫌弃过。他在安莎露出贪财的样子后,已经打散了不少他心中对安莎斯文的气质的幻想,可是他又升起了更多的不甘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忐忑地追人,谁能想到会给他的心灵带来那么大的起伏变化呢?所以他更想得到安莎了,想要现在那么高傲的安莎在他面前露出以前那种羞怯的弱小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思考着之后几天要不要再继续堵安莎,可他默默地划掉了这个想法。 他一直坚信他能出人头地,可是现在的他并没有出人头地,聪明的话,他还是等安莎被绅士伤到心的时候再说吧。 安德鲁想通了一切,尽管对安莎还是心痒难耐,但还是让自己离开了安莎的家。 他心情比较烦闷,便在街上乱逛着。街上有不少熟人,他不想和那些熟人搭话,便躲到少人的路径上走动。 现在他走的路虽然少人走,但是比较开阔的,他没认真看路,一边走一边踢着无辜的石子撒气,直到余光撇到他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上戴着马戏团里让人厌憎的骷髅面具,在昏暗的傍晚里定定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样子非常诡异。 安德鲁的脚步凝滞住了,不知道该绕过那个诡异的黑衣人,还是该和黑衣人打个招呼,或者拔腿就转身跑。 “您好,请问您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事要问您。”那个黑衣人忽然远远地开口召唤安德鲁,声音像是天使在歌唱,优雅又动听极了。 安德鲁踟蹰了下,那个黑衣人又说道:“我有事拜托您,会付钱的,您想不想赚一笔钱?” 安德鲁不再犹豫了,立刻小跑到黑衣人面前的一米处位置。 “刚刚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女孩长得真好看,和你是什么关系?”黑衣人温柔地问道。 安德鲁眨了眨眼,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试探道:“您喜欢她?” 黑衣人愣了愣,声音变得更温柔了:“喜欢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不错。我想问问她是谁家的女孩,和你是不是有关系。你们两个看起来还挺般配的,她好像和你很熟,但又好像很讨厌你,你们是一对吗?一对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30 23:22:30~2020-03-31 23: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 50 章 安德鲁再次确认了下这附近肯定没有人能够假扮这个黑衣人整他。 因为不管是黑衣人的谈吐, 还是黑衣人的身材,都是那么突出的存在,可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且就算只说黑衣人身上的面料,那布料就算是小富人家也很难用得起的。 他排除了有人整他看他笑话的可能性, 把黑衣人当成路过贫民窟的有钱冤大头, 心情轻松了许多。 安德鲁皱了下眉头, 还装作关切般问道:“先生看起来不像是这边的人啊, 这么会来这边?” 他惯会利用一切优势和机会,一心一意为出人头地做准备, 虽然心里笑话黑衣人容易被骗, 可是还是贪婪地想借此机会攀附一下有钱人。 他这种人出生就注定见识有限,一切全靠探索, 所以对他来说,哪怕从中问到些许上层人的信息也是他赚了。 “随便走走, 没想到还挺有趣的。” 黑衣人明显并没有展开话题聊天的欲望, 他俯视着安德鲁, 虽然语言温柔,但眼神给人无言的压力,黑衣人明显在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说。 安德鲁并不觉得气馁和失望, 他判断了一下黑衣人表现出的优雅与尊重人的态度,也力求自己说话往黑衣人表现的那种修养靠近,他微微一笑,不慌不乱地说:“这样啊。刚刚那个女孩我的确很熟悉,我们不是一对……” 他故意说到这里停留了几秒, 满意地看到黑衣人变得更温柔和放松的眼神,然后话题猛然一转,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为难地说道:“但我们的关系也不好说,我们曾经互相喜欢,只是有些误会让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她躲我,一方面是因为在我们分开的时间她已经有了新的在一起的人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气我……” “她气你?”黑衣人的声音还是温柔的,但明显已经带上些酸气,迫不及待地就插入了安德鲁的说话。 安德鲁有些得意,他虽然没有眼前的黑衣人有钱有教养,但黑衣人看上的人却没有看上黑衣人,而是被他迷住的。所以有钱有地位又怎么样,还是会有地方比不过他。 他也不怕得罪黑衣人,因为他言语里并没有表现出不尊重和不爱护安莎的意思,想来不会惹这人不满。 而且他刚刚也特别说明了,安莎现在在一起的男人也不是他,所以黑衣人更有力的竞争对手是那个什么没见过的绅士,黑衣人要讨厌也不会讨厌上他。 他以没办法和安莎在一起的失恋者的身份存在,和失恋的黑衣人还有一定的身份共鸣呢;两个人的敌人又都是那个什么绅士,说不定未来也可以同仇敌忾呢。 当然,这个同仇敌忾很难准确,安德鲁并不觉得安莎有那种本事让黑衣人知道她不是单身后,还为她神魂颠倒,但事事难保万一,安德鲁想多一条通路总是好的。 安德鲁格外满意自己的说话技巧,他压抑住身体的神清气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哀叹地说了很长一段话:“是啊,是她先喜欢我的,可我当初年少冲动,说话做事不懂分寸,让她觉得相处不舒服了,所以她生气后就不搭理我了。我那时不懂讨好她,只笨拙地默默等她,谁知道她就此以为我不爱她了,果断另寻所爱,幸好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既然是误会,又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那你何必不去追回她呢?” 黑衣人的话语已经完全没有了酸气,仿佛已经陷入了安德鲁语气里的遗憾中,同情地为安德鲁着想起来。 这些反应都是安德鲁能预见到的,安德鲁快意极了,表现欲望也更强了。他黯然地望着虚空的一点,努力憋红了眼眶,顿了顿,再缓慢地移动视线,让自己湿润的眼眶对准黑衣人。 “我想的,可是她气在头上,不听我解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况且可能这样也好,她新交往的人很有钱,我只是个穷小子,给不了她足够的幸福。可是,即使深刻认识到了一点,我还是很难过,这世间最让人煎熬的就是错过,而我错过了……” 安德鲁说完,在心中狠狠夸赞自己的话语没有一点错处,很完美地扮演好了一个伟大又卑微的求爱者的角色,这个角色的求爱过程还是让人怅然的与成功擦肩而过的失败,他觉得他定能在黑衣人面前赢得一定的好感,他都准备好黑衣人请他吃饭安慰他了,但…… 黑衣人听他说完,温和的声音迅速冰冷了下来,黑衣人说:“所以你是放弃了对吗?” 安德鲁顿时心情复杂。 这黑衣人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讲得如此生动?让黑衣人真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恨铁不成钢了吗?要不要那么真情实感啊,有钱人闲心就是多。 安德鲁在心中咂了咂嘴,面上一副被黑衣人点醒的恍惚样子,他挣扎在爱与不爱里,纠结地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的确不该这样轻易放弃,我应该以她的想法为重,而不是自作主张地以为她好的想法放弃她,可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想多了。”黑衣人粗鲁地打断了安德鲁的话,像是对安德鲁非常不耐烦了一样,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温柔,而是变得极其阴鹜,“我是在确认你要不要放弃她。照你的意思,她对你有芥蒂,你也没办法给她好生活,所以你放弃她的初始想法非常好,你必须要坚定这个想法,你必须要放弃她。当你放弃她了,我也好放心付钱要你帮我追求她。” 安德鲁:“……” 呃……这个黑衣人的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刚刚不是还温柔又会理解人的优雅做派吗?现在这种横刀夺爱的强盗一样的做派是怎么回事? 这要求也太霸道了,不但让他歇了对安莎的心思,还让他帮忙追求??? 这不可能! 现在和安莎在一起的可是一个不知深浅的绅士,他没必要为了点小钱得罪绅士。交不好上层就算了,他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路设置障碍,太得不偿失了,他可是有长远目光的人。 安德鲁意识到了黑衣人应该不是能简单交心的城府浅的人,敏感地在黑衣人暴露本性的时候及时止步。 “您说得对,我配不上她,我可以坚定我之前的想法,”安德里好脾气地失落地说,像是被黑衣人打击到,终于认清现实了一样。他顿了顿,又鼓起勇气一往情深地说道,“但请原谅我不能帮您,让出她已经是我心痛的极限了,我没办法看着任何人和她在一起,哪怕是看起来很好的您。” 他周到细致地考虑了黑衣人的心情,同意了黑衣人的部分要求,也捧高了黑衣人,尽量不让自己的拒绝惹怒黑衣人。 可是黑衣人不为所动,说话依旧像含过冰块一样冒着寒气与强悍:“你要帮我,忍耐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也不想听这些,我只要你帮我。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让那个女孩完全厌恶你的存在,让她对你完全断绝任何的想法。” 安德鲁愣了愣。 哦哦,没有让他帮忙破坏安莎和那个绅士的关系啊,只是让安莎厌恶他啊,这还行…… 等等,为什么让安莎厌恶他啊,这黑衣人的占有欲那么大的吗?他都说了他不追安莎了,他对黑衣人来说,已经不是威胁了啊,居然还让他做事做绝了,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啊? 这个黑衣人真正的竞争对手可是其他人啊,拜托看清重点好不好? 黑衣人和安莎也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那么着急地排除异己,神经病啊。 安德鲁真的无法理解这种有钱人的思考方式。 他想不透就不想了,反正他看得出来这有钱人打算用完他就扔,不可能被他攀附的,所以他懒得帮忙;他觉得能够两次被有钱人看上的安莎也算有本事,以后变成贵人的几率很大,他不打算目前得罪安莎了,所以他不想帮忙的意愿也更深了。 他斟酌了一下,讨好地说:“我不懂怎么做坏人的,我演技很差,肯定会被安莎看出来的……” “你不需要做什么,我给你安排一个女人,你在安莎面前装作和那个女人亲密就好。”黑衣人轻蔑地说道。 安德鲁真的很为难,他还算注意自己的名声,天天出入教堂,找人偷情都是选那些看上来好欺负又不敢张扬的,连妓院都没有去过,他没办法刚追求过安莎就带人在安莎面前晃悠,鬼知道黑衣人给他安排什么女人啊,要是完全得罪了安莎又弄坏他的名声,他该怎么混? “您真的可以放心,我不会在她面前随意出现的……” 黑衣人却依旧听不进他的话,丝毫不为他着想:“不行,你老老实实照做,我讨厌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想着任何人,她对别人一丝一毫的牵挂和哀怨都不可以,她对别人只能是仇恨。你该庆幸你有事可以做,不然你这种不顾她生气居然敢猛追的人……” 安德鲁听得有点胆寒。 什么叫该庆幸他有事情可以做?事情是指让安莎厌恶他吗?如果他没事情可以做会被怎么样? 安德鲁看着黑衣人那高大的身躯,那是他见过的最高大的身躯; 安德鲁看着黑衣人可怖的面具,那面具和黑衣人的眼神仿佛融为一体,都是让人畏惧的狰狞。 还有……还有黑衣人那不带有任何一丝善意的威胁…… 安德鲁倒吸了口冷气,让冷气冲散了点胸中的沉甸甸的心情,他在黑衣人几次的强硬后让步了,他只好按照黑衣人的心意,难受地说道:“好的,我答应您……” …… 安莎回到家后,给母亲做了饭,就躺下了。 她复习了一遍埃里克在她读书时候给她的一些指点,才闭眼安睡。 睡前她并没有想到有关于安德鲁的任何事情,但她还是梦见了安德鲁,可见安德鲁对她的影响很大。 梦里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那时候她做了那行,回家两次被安德鲁骚扰,她虽然能够暂时应付安德鲁,但怕安德鲁某天想岔了,要不管不顾地真的欺负了她,所以她心情很差地和她的同行倾诉,想要得到些解决方法。这件事不知不觉就传到管她们的一个夫人面前。 夫人找安莎问了清楚那安德鲁的背景后,轻松地笑了笑,让安莎不必哀愁,更不要免费妥协。 她悠然地说她会帮安莎找人教训安德鲁一顿的。她会成为安莎的依靠,所以安莎以后被人这样骚扰的话,都可以不必告诉别人,直接来找她。 她对安莎特别温和,那段时间老是对安莎嘘寒问暖,老说安莎是个可怜兮兮的小鸟,她要好好地爱护安莎。与此温情对应的是,安莎打听到夫人极其冷酷地安排人把安德鲁的腿打断了,囚禁了安德鲁几天才把安德鲁放走,让安德鲁既害怕,又不敢去巴黎警察面前求救。安德鲁那腿因为被人狠狠打断,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导致后遗症很大。听说安德鲁之后虽然走路正常,但经常饱受病痛。 从那之后,安莎就没有再看到安德鲁的存在了。 安莎呢,则开始畏惧那个夫人的存在,每次见夫人,安莎都说话很小心。夫人因为安莎的听话,并没有对安莎赚不了多少钱而不满,一直对安莎挺好的,甚至对安莎比对别人还多几分亲密,直到安莎出意外死去,这一切才停止。 安莎醒过来后,摇了摇头,把她畏惧的夫人从她脑袋里晃掉,然后用手撑着下巴,思考该怎么应付安德鲁。 按照她对安德鲁的了解,安德鲁不被人狠狠警告过,是很容易再次骚扰她的,但如果他频繁骚扰她,他极其有可能被埃里克发现。 埃里克要是发现的话,手段极其有可能比夫人更疯更冷酷,安德鲁很可能会死掉的。 安莎对安德鲁没有多少同情心是没错,也觉得安德鲁欠教训,但也不至于觉得安德鲁要为此死掉。 巴黎警察不会为这种事情帮她的,她呢,也算有钱了,要不她浪费点钱,找人打安德鲁一顿算了? 不为出口气,只是让安德鲁收敛而已。 嗯……要不再好好谋划一番,做多点吧,能让安德鲁从此畏惧乱欺负女人就更好了,免得安德鲁老是无所畏惧地欺负人。 那样子看了就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31 23:54:04~2020-04-01 09:4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有小鱼干、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 51 章 安莎想好了, 就准备今天一天的任务是: 先等埃里克安排的医生过来,她安顿好人后,再去问问□□的路子,为找人教训安德鲁做准备, 最后才去哄埃里克高兴。 可是等了片刻不见医生, 安莎这才意识到没和埃里克说好时间。 她只好准备好招待客人的物品, 和母亲交代未来可能有的情况:“妈妈, 今天我让医生过来看您了,记得来的不是以前的医生, 是更好的医生。我先去找我那位说下话, 很快回来,要是在我回来之前医生已经到了, 记得帮我先招待下。招待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桌子上, 你直接让他们吃吃喝喝就好。” 安莎的母亲对见生人有一定的畏惧, 但也是渴望见到更好的医生, 好摆脱痛苦,所以她还算配合地点了点头,没有让安莎继续操心。 安莎见状正准备要走, 母亲却叫住了安莎,说:“我拿件东西给你。” 母亲快速地钻入房间,步伐没有那么缓慢沉重,像是有什么期待的东西要给安莎一样。 安莎有点感动,心想该不会是给她送礼物吧, 母亲几乎不送她礼物,只有父亲才送她的,没想到…… 东西被一个小盒子装着,捧到了安莎面前,安莎的眼睛期待地放着光亮,把张大双眼,把眼睛瞪得得好圆好圆。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是两枚戒指。 母亲将那两枚简陋的素戒拿起,小心翼翼地掐在指尖,她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是我之前拜托人买回来的,准备给你当新婚礼物,让你套在你未来的新婚戒指外边,好不让新婚戒指丢失掉。谁知道你那么快就换人在一起了,那个人还是那个样子。我想了半天,觉得他还是好可怕,你别和他结婚了,还是先努力和他订婚吧,把一切都定下来,但又别那么早和他走入婚姻。” 安莎沉默了,她慢吞吞地接过了那两个戒指,看着戒指上金属的尖锐光泽,她说:“好的。”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很迷茫。 所有人都催着她的感情进度,那……那她既然也想好要和埃里克磨合到不能磨合的地步,是不是可以适当加速一下进展呢? 她垂着头不说话,母亲犹豫了下,伸出温暖的手,摸着安莎的头顶。 安莎的眼眶缓慢地湿润了,她把戒指攥紧到掌心,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听你的,不过这个,我只能说尽快吧。” 算了,她也不是不开心,确认母亲和埃里克会开心就好了。 和母亲交代完,她就赶往剧院后门的路上,脚步越走越轻快。 她难以控制地预设着那礼物展示给埃里克看时,会引来埃里克怎样的风暴反应。 他一定会高兴得发疯吧,肯定会更热烈地爱她的吧…… 虽然她决心看淡埃里克对她的感情,可是谁不希望身边人喜欢自己呢? 何况如果没有意外,埃里克是要和她相处很久很久的人,他们要是每天开开心心的,日子舒舒服服的,她光是想想也觉得挺幸福的。 她快步进入了熟悉的暗道入口,熟练地叫起了埃里克,最先引过来的却还是那个一惊一乍的胆小驱鼠人。 驱鼠人这次战战兢兢,犹豫了好久才小声提醒安莎:“你做了什么啊?怎么昨天他回来大发脾气,一直在摔东西……” 安莎疑惑又担心:“啊?埃里克……” “嘘嘘嘘……”驱鼠人着急地立刻制止安莎,“你别说他的名字,他对这个很敏感的,我怕他像动物一样多远也注意到这个。” 他神经质一样恐慌着,明显埃里克已经成了他心中最深的阴影。 安莎看得也有点忐忑,忍不住问:“你怎么那么怕他啊?” 他的恐惧瞬间凝滞住,像脖子被人勒住一样僵硬,半晌才慢吞吞地安慰安莎:“没有啦,他很好的,只是我怕他的样子而已……不对,我怕他的面具而已……” 这话实在虚假得太厉害了,和表现出来的害怕完全不搭,她傻了才会信。 可是安莎见他已经如惊弓之鸟恐惧,见他丝毫不敢吐露埃里克的可怕之处,也不为难他了,她继续专注地问:“昨天他出去了吗?” 这话题的转移,总算让驱鼠人恢复了刚刚的焦急告状状态,身体也轻松很多:“对,我偷偷和你说的,你决不能在他面前透露这个消息,不然我没办法再和你说了。” “嗯嗯。”安莎配合地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要保证不会说!”驱鼠人又想说又害怕,强调道。 安莎安抚地保证:“我保证我不会让他起任何疑心,不会透露今天半点内容。” 驱鼠人这才肯把提点的话说完:“我昨天远远看到他送你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很深夜我准备去睡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一路很暴躁的样子,去了间他平时发泄的房子,就开始砸东西,砸了好久好久,我在外面吓得要死,就上地面躲了几个小时,回来的时候终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 你好好想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如果你没有问题,就暗暗观察他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我眼皮一跳一跳的,心里特别不安,你一定要好好找到他发脾气的原因,然后偷偷告诉我。” 他本来就怕埃里克,一发现埃里克生气,更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匆匆和安莎交代完,他应该是怕埃里克随时出现,不想再多待安莎身边了,所以让安莎调查清楚了,等下次再告诉他,他现在帮安莎通知埃里克。 他火急火燎地离开,只留下满是疑惑的安莎。 受他感染,安莎在见到埃里克之前还挺忐忑的,犹豫要不要做些亲近动作或者甜蜜的话语,试着安抚一下埃里克。 结果埃里克来接她的时候,表现得一切正常,眼神如初,还是一样的专注深情。 他挽着安莎的手往暗道里走,安莎走神地在想昨天她遇到了什么可以刺激到埃里克的事情了。 想来想去只有安德鲁可以刺激到埃里克,可是埃里克应该不会还跟踪她吧? 应该不会的吧,如果会的话,安德鲁骚扰她的时候,埃里克能忍住不出来吗?现在埃里克可能如此平静吗? 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几率会非常小。 安莎犹豫地看着埃里克在黑暗中耀眼的红眸,等到入了光亮的地方,提前拉了拉埃里克的衣袖。 “怎么了吗?”埃里克看着她,眼眸里幽深的情感在静静流淌,让人看了也感觉到平静与幸福。 安莎与他对视着,不知不觉就拿出了母亲准备的礼盒,但当埃里克明显看到那个礼盒,眼睛露出欣喜情绪的时候,安莎忽然紧张得口干舌燥,又把那礼盒收了回去。 “那不是给我的吗?”埃里克失望地说,目光流连在安莎那刚刚塞回东西的手上。 安莎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也心虚好像自己欲盖弥彰一样,纠结了几秒,索性坦荡,将那盒子递给了埃里克。 埃里克准备打开的时候,安莎抢在埃里克看清之前说道:“这是我母亲给我们两个的,我打开看过了,但里面的东西在今天之前,我是完全不知情的,” 埃里克看清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凝固得石化了一样,沉默许久,才用低沉到听不清楚他声音的音量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安莎听不清,问:“你刚刚说什么?” 埃里克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音量还是很小,但总算让安莎听清了。 他没有高兴得疯狂,而是冷静地思考着,实在让安莎讶异又不安。 安莎盯着他看了片刻,他还把目光移走了,没有再和安莎对视。 安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试探地说道:“母亲说想我们两个订婚,我想了想,虽然我们交往不久,但这个要求对目前我们两个的状态来说,好像也不是很过分,所以订不订婚我都可以。” 埃里克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瞪大眼睛看向安莎,怔然了半天,忽然瑟缩地垂着头,说:“你不要骗我,你真的觉得都可以吗?” 他有反应就好。 安莎松了口气,她真的以为埃里克遭遇了什么事情,导致整个人状态过于不对了。 安莎轻轻地嗯了一下,埃里克终于按耐不住,也不管什么动作温柔不温柔了,用力又急速地把安莎压在怀中。 “我好高兴……我好高兴……”他颤抖地重复道,粗重的呼吸声吹荡在安莎的耳边,勾得安莎耳朵的皮肤发痒。 他虽然语气里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反而还颤抖到好像快哭了一样,但是他清楚明晰地传达给安莎,他是真的很想要和安莎订婚,他想要得不得了…… 他抱着安莎半天不肯放手,激动得根本听不进去安莎说快呼吸不了的话。 安莎掰他身体掰了半天都分不开,最后没办法,动手去抢他手上的盒子,他才猛地放开安莎,像护食一样紧紧攥着盒子,警惕又难过地问道:“你要反悔了吗?” 安莎:“……”反悔不知道,但想就此走掉冷静一下是真的。 安莎深吸一口气,无力地说道:“没有,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我不会轻易反悔的,只是你刚刚太用力抱我了,我难受,所以随手想抓东西提醒你。” 埃里克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他不等安莎回答,飞快地跳过这个话题,又紧紧地看着安莎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呢?” “啊?” 他攥紧了盒子,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外缘,他严肃地说道:“我们得快一点,明天或者后天好不好?反正订婚也比较简单,又没有人反对的话,当然越快越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又有脑洞了,《[童话同人]控制欲与骄纵》想趁热打铁搞完个大纲就写,求收藏: 公主爱丽丝骂跑的求婚者太多,她父王气得把她嫁给了路过的叫花子。 叫花子丈夫估计是瞎了眼,完全不懂欣赏她的美,只会让她干活。 之前骂跑的求婚者也纷纷有病,一个个地贬低她解气,可是又忍不住勾引她。 求婚者里最富也最好看的国王最好笑,假装不认识她,可是当她被人追求,又气得好像妻子被人觊觎了一样,红了眼着急地让她进宫隔离人群。 生活贫穷而枯燥,从来只爱看美女的爱丽丝忍不住观察起了这些男人,然后发现……妈惹她知道那个国王为什么老莫名其妙一副妻子被抢的样子了,原来他就是她那瞎了眼的丈夫! 他假扮了叫花子娶她又天天折磨她干活! 好啊,他不是想要磨平她的棱角了吗?她死也不改,让他趁早死了那条心。 爱丽丝再一次见到国王扮演的叫花子丈夫时,用力对怔然的丈夫又亲又吻,把丈夫嘴唇咬破后,撒谎骗丈夫说她骄纵是因为诅咒,只有接受她的骄纵,诅咒才能破解,他们才有正常的夫妻生活。 “……所以要么接受你口中愚蠢、懒惰又骄纵的我,要么和我离婚,不然我们两个只能永远互相折磨。”她这样对叫花子说道。 她只是想整一整国王,好两个人早点说再见,鬼知道国王真信了她的鬼话,他纠结又认命地爱上了她的骄纵,一头热地绑定了两个人的一生。 【阅读指南】 1.虐国王,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公主性格不会改:骄纵、懒惰、天生会欺负人(本性是善良的)。国王是画眉嘴国王里的国王,手段过分,但治国还不错,国家很强大,百姓很富足。 2.两人性格均有缺陷,也都有亮点,两人最终都接受了各自的缺陷。 感谢在2020-04-01 09:47:27~2020-04-02 22: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有小鱼干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 52 章 订婚的确比较简单, 安莎也从来没有为了个仪式大办特办的想法,但是为什么在埃里克口中,这玩意儿跟出门买菜一样轻松啊,好歹也是订婚吧。 “啊?”安莎的眼睛空茫了, 下意识地推脱道, “这时间也太快了吧, 虽然订婚可以简单, 可是有些基础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你去我库存的地方挑用品好不好?或者实在不行,现在我们就去店里现买。”埃里克果断地说道, 说完, 他动了动自己的面具,踟蹰一下又道, “我去换个好看点的面具,换个不显眼的斗篷, 再戴上手套, 和你出去的时候, 不会让你难受的。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他急切地抱着戒指和盒子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安莎。他腿长,动作又迅速, 在安莎反应过来前就完全消失在安莎面前。 安莎完全感觉到自己让埃里克看到那戒指的决定是考虑不周了,你瞧,埃里克一看那戒指就疯了一样,以前是呼唤安莎和他亲密的程度快一点快一点,现在是直接想上手推着安莎走了。 安莎无力又无语地张嘴又闭嘴, 闭嘴又张嘴,动嘴好多下,嘴唇都干涩了,最后去找了一杯水,迷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喝。 想着想着她又有了理由,在远远看到埃里克身影的时候,她努力提高声音说道:“可是我母亲给我们两个的戒指,只有一只是合适我一个人的手指,另外一只明显是要重新拿给工匠打过的,我们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快,起码得等那个戒指……” 可是埃里克根本不听她的话,他快速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安莎面前,单膝跪在安莎身前,努力让安莎看清他的新面具上的每一条纹路。 那面具是白色的,绘画有形状不错的黑色眉毛和胡子,嘴唇是和善又温柔的上扬弧度,可能是为了面具不那么死板,面具的脸颊和唇部渲染有温暖的红色调。 可安莎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重点是埃里克那明亮的双眼,丝毫没有阴霾,他像个少年一样清澈又热切地看着她,满是对美好人生的渴望。 这样亮晶晶的双眼,实在让人不忍心打碎。 他问:“你喜欢吗?” 安莎怎么可能不喜欢呢,这可是他最正常的样子了,与别人对比当然不行,但与之前他的样子对比,已经完全说得上好看了。 对提高的颜值没办法昧良心的安莎诚实地点了点头。 埃里克受到了肯定,眼睛很明显地弯了弯,露出更亮晶晶的笑眼,他伸出了手,又给安莎看:“那这双手套可以吗?” 那手套是完全不透的白色,在漆黑的斗篷色调里,与面具的白色呼应,包裹住了他不正常的双手,或者说……他全身上下都包裹住了,彻彻底底地只留下双眼…… 他包裹的样子相对于正常人来说,其实非常不正常,可这已经是他最努力的最正常的装扮了。 安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悬空的双手。他疑惑地看着安莎,没有出声,让安莎握住。他的头微微前倾,似乎在乖乖地等着安莎说话。 “现在很好,已经非常完美了。”安莎声音清晰有力地说,没有任何她之前抵触和埃里克一同出门的语气了。 算了。 她想。 已经决定同意订婚,让埃里克开心的话,那就把一切做得让埃里克更满意吧。 他那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外貌的不足,其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可是他却做得那么欢喜,还不是因为迫切地想要和她真正在一起?所以让他更满足吧,让这份记忆变得更美好吧。 安莎拉着他,不再犹豫地说:“如果你想出门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埃里克呆了呆,没有想到等老半天,听到的是这个,他还以为安莎握着他的手要酝酿什么劝服他的话呢。 他眨了眨眼睛,心情高涨到最高处,身体轻飘飘的,脑袋里满是各种冲动。 其实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他本应该把安莎也打扮一番,让现在变得更隆重的; 其实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他本应该将安莎拉到怀中,或者按在沙发上,通过不断亲吻来表达内心胀满的欢喜的。 可是他不想拖延,不敢拖延,他更不能脱下面具放肆亲吻安莎,就怕一切都如梦境一样,在最美好的时刻硬生生打断,让你清醒过来失去一切。 所以他紧紧抓着安莎的手,自己站起来的同时,把安莎也拉了起来。 他把安莎拉到储物间,从里面挑了一对精致的白手套让安莎戴上,然后又找了一袭干枯玫瑰色的女士斗篷,亲自给安莎披上。 那颜色和安莎紫红色的小裙子很配,整体色调和谐又温柔。 斗篷披好后,哪怕安莎脸上没有上多少妆容,也衬托得安莎气色很好,让安莎娇艳得如同巴黎甜美的玫瑰。 而这朵玫瑰,很快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冠上他的名字,就像野兽做了标记一样,圈上了他的地盘,谁也抢不走。 “安莎,”埃里克专注地看了安莎的样貌半晌,才说道,“以后你改姓氏的时候,姓氏就叫我的名字埃里克吧,我已经抛弃了我出生的姓氏,我现在只有这个名字,你把它当你嫁给我后的姓氏,好不好?” 这样取姓氏吗?有点怪异啊。而且现在就想到以后冠姓这种事情了吗? 安莎的脸色纠结了瞬,看着埃里克星星一样耀眼的眼睛,最终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随便他了,反正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门见人的,何必打击他那对实际生活没有多少影响的一时兴起呢。 她其实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微小的肯定与纵容,都会化为多么巨大的力量灌入了埃里克的心田。 埃里克觉得今天简直是他从有记忆开始最幸福的一天,让他在明明很有表达欲望的情况下,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话语了。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他从来伶牙俐齿,只要有表达欲望,怎么可能说不出话呢,可是那么强烈的说话欲望,他就是说不出来。 他弯着腰,魔怔一样让自己的脸无限靠近安莎的脸,他眼睛红红的看着安莎。 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真的可以给安莎冠上他的名字了。 他看着看着,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说出心中最深的想法:“安莎,我好想正常地亲吻你,也好想蒙上你的眼睛,脱下我面具亲吻你,可是我做不到,对不起……” 那真的是他内心最深的想法,也是最浓烈的黑色阴霾,挥之不去,越积越多。 他对不起安莎,没办法给她未来正常夫妻生活,甚至……甚至他们以后可能最亲密的时刻,可能只是拥抱,可能只是他只戴着半边面具和安莎亲吻。 光是露出他怪异的双手,已经是他无知时候对他最大的惩罚,幸好安莎并不嫌弃。 可是即使不嫌弃又怎么样呢,他光是想到他露出了这点,他就时常后悔愧疚又崩溃。而接受这一点,也已经耗光他的勇气了。 他没办法再在安莎面具露出更多的自己,再也没办法了。 所以他心中是有预感的,已经在人生阅历里无比清晰了解过什么是身体欲望的安莎,已经有过正常爱人的安莎,怎么可能在今后的生活里对他毫无芥蒂呢? 她应该……她或许……她可能……她注定是要出轨的。 所以他再控制住自己,也没办法阻挡想要阴暗地窥探安莎一切的渴望,所以他再丑恶,也想让安莎知道,她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男人,是比他更丑恶上百倍、上千倍的。 这样安莎或许就能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了。 每天辛苦一点,每天冒着被安莎发现的危险辛苦一点,这些又算什么呢。比起安莎发现他不好后离弃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得更差了。 “对不起,对不起……”压抑到深处,他忽然泣不成声,哭得像个犯了天大错误的孩子。 如果可以让他剥走这世界上最英俊的人的皮肤,抽走那个人的骨架,然后换到他身上,那该有多好,安莎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也不必愧疚不安、惶恐失落…… 安莎看他那么难过的样子,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她手脚无措了半天,见埃里克痛彻心扉,似乎哭泣永远不会停止的样子,她只好抱住埃里克,慌乱地哄道:“别哭啊,不用说对不起啊,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啊……” 埃里克不停摇着头,哭得根本说不出话。 他想,她根本不懂她以后悲惨的遭遇,所以也不懂他的绝望,所以她还算轻松地安慰他,可是他知道啊,所以他不能还算轻松地停止内心深切的哀痛。 他在为自己哀痛,也是在为安莎哀痛,是带上安莎那一份在哀痛。 安莎安慰了半天,结果埃里克哭得更是吓人了,无可奈何好久后,安莎咬了咬唇,只好在埃里克耳边清晰地哄道:“也不是不可以遮住我的眼睛,今晚就遮住我的眼睛好不好,你怎么亲吻都可以,拜托别哭了。” 她也不是必须不能蒙上眼睛,只是不愿意被埃里克束缚而已,只是不愿意失去自我而已,但如果是她自愿的,这事情也不是经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好的退让,本该可以让埃里克高兴,可是可是已经触动不了现在的埃里克了。埃里克已经完全沉浸在他预感的悲哀未来里,在那里安莎有背叛他的完美动机,可他无力改变安莎,只能徒劳地改变其他人。 他要是有稍微一丁点的良心,就应该提醒可怜的安莎,可是他不行的,他永远不行的,他怎么可以放弃安莎呢? 他捂住了自己的面具,像是捂住了自己的脸和嘴巴,他痛恨自己在摧残最爱的人的未来,他更痛恨自己无法切断自己的摧残举动。 望着埃里克像个嚎啕大哭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孩子,安莎无助极了,可怜极了,也崩溃极了。 她脑子空空,根本想不到怎么安慰埃里克了,可是不安慰吧,任由着埃里克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埃里克要是和她顺利的话,可能就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之一了,任由着家人这样伤心下去,根本不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再说了,她是真心也是决心要让埃里克今天高兴又满足的。 唉。 唉。 唉。 她咬了咬牙,离开了埃里克,去找了个不透明的丝绸带子,递给埃里克:“你给我绑上吧……” 埃里克暂停片刻,依旧伤心绝望,很坚定地拒绝了:“不要……” 安莎几次递给他,他还是一样的反应,安莎过于着急,急到生出火气了,她厉声说道:“容不得你不要。” 她又找出一条丝绸塞到埃里克手上,自己拿着刚刚拿到的那条宽大的丝绸给自己牢牢地绑上,然后抱住了埃里克,一边试图给埃里克摘下面具,一边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加一层丝绸,我帮你脱面具。” 埃里克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一直在躲,但他很神奇的并没有因为安莎要摘下他的面具而生气。 那曾经是他的底线,可是现在在这样的安莎面前,已经不是了。 安莎蒙住了眼睛行动不便,又一直摘不下他的面具,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她愤怒地又脱下了自己戴好的眼罩,一字一顿地用力说道:“不戴就不戴了!” 埃里克在她的怒气之下,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眼眶依旧静静淌着泪水。 两个人对峙了半晌,安莎也平静了半晌,最终安莎还是抱住了他,将他压到储物间的地板上,无声地吻着他的眼泪、他的眼睛。 埃里克被她的温柔弄得恍恍惚惚,一脚似乎踩在轻柔的云端,一脚又悬空着随时可以坠落地面。 他今天又让安莎生气了,还让安莎生气不止一次,可他顾不上了。因为他想着,在今后难熬的日子里,安莎不但对他生气,还会对他失望的。 所以现在的亲密与温暖,是来之不易的没错,但也是随时可能被收走的。 埃里克承受着安莎的亲吻,内心更加荒芜,如同干枯的大沙漠,不管下了多少水,对于这严重干涸的土地本身,其实都是不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莎停止了动作,她面无表情地对埃里克说:“你不愿意就算了,但你别哭了,不就是吻不了吗,不会影响亲密的。今晚我们一起睡,我给你看怎么是不亲吻也能更亲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了……我觉得信息含量很大。 还有,说一声,上章的新文文案改动了下,那个真的是爽文,虐国王爽文,女主又作又苏,撒谎骗国王说她骄纵是因为诅咒,只有接受她的骄纵,诅咒才能破解。国王很喜欢女主,这又是童话世界设定,就信了,他明明控制欲到变态的程度,容不得自己受委屈的,可是为了女主和他是真爱,纠结又认命地接受了女主的骄纵本性。 我觉得超爽的,我看不惯画眉嘴国王的结局很久了,超想写这个。 凭什么美女与野兽的故事里,美女可以接受野兽的外貌与野兽古怪的性格,画眉嘴国王的故事里,画眉嘴国王就不能接受公主的骄纵呢?人家骄纵又没有硬要你娶她,你娶了人家还不经过别人同意,肆意打击人家,改变人家性格,我觉得过分了。 所以我文思如泉涌,等我存完这本的稿子,我一定要给这篇新文开绿灯,先写了这篇。 感谢在2020-04-02 22:56:17~2020-04-04 23:2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有小鱼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 53 章 埃里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迷茫地看着她。安莎看着他的迷茫,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 的确,好像只是口头说说,确实很难安抚住一个人。。 她其实也不是有想和他出门的愿望, 他现在这状态也出不了门, 算了, 要不现在就做吧, 不出门了。 想清楚了,她便开口冷静地说道:“也不是非要等到晚上,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这种语气, 谁听了都不会想到那方面的,根本怪不了埃里克不往那方面想, 所以埃里克愣愣地问道:“开始什么?” 这种问题不能问,一问出来, 也问得安莎有点愣。 安莎的心跳快了个半拍, 呼出的气息也不稳了一瞬, 刚刚有的决心都消散了三分之一了。 但话都说到这里了,也不好就此打住,她不回答埃里克的话, 酝酿了一下情绪,驱散脑中的杂音,然后果断抓着埃里克胸前的衣服,亲起了埃里克的眼睛。 坠落的热吻如同热风,一下又一下, 一阵又一阵地拍打在埃里克的眼皮上。 她靠近的时候,埃里克将要被触碰的那只眼睛就会自动闭上;她离开时,埃里克刚被她温度灼烧过的眼睛就会睁开。睁开的眼睛一次比一次水润,但也一次比一次红得可怕。 明明气氛该是暧昧的才对,但她行为的结果不像是在唤醒一个爱人,更像是在唤醒一个恶魔。 安莎吻着吻着,看着埃里克变化的双眸,终于迟钝地觉得自己好像被地狱上来的恶犬盯上了一样,心里发慌得厉害。 那心理压力实在太大,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抬高了埃里克的下巴,往埃里克的下巴尖以下的皮肤吻去。 她的吻潮湿而温暖,可是面容圣洁,埃里克晕晕乎乎的,完全只懂去享受,根本不懂再去做什么。直到他反应过来安莎在脱他的衣服,他的大脑里像是死神的丧曲在急促的响起一样,他立刻推开了安莎,狼狈地爬了起来。 安莎迷茫地仰视着他,他气喘吁吁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刚刚和你说了啊?” 埃里克呼吸一滞,缓慢地回想起了安莎说的“更亲密的感觉”,浑身一震后,他崩溃地发现他最恐惧的一天提前降临了。 他根本没有勇气看安莎,可是又自虐一般看着安莎。 安莎的脸色是那么无辜和迷茫,让他更是自责,也更是割舍不了。 他像是现在站在悬崖边,面临着呼呼的大风。他的身躯再庞大,但他也只是个人类,大不过那自然的凶狠山风。山风的剧烈程度,随时可以把他刮到能让他粉身碎骨的山谷,他的身体也如他想象一般颤抖着,像是真的即将被大风随时吹碎了一样。 “埃里克,你怎么了?”安莎无措地站了起来,她还没站稳,埃里克就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的骨头碾碎在他怀里一样。 埃里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听到自己用惊慌失措的声音说道:“可以的,你想要的话可以的,”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吞咽紧张的口水,瞳孔睁大,好像受惊的动物,“但是我们关上灯再来好不好?你不要动我,我来好不好?好不好……” 他神经质一样不断央求着安莎,像是发病了一样,安莎连忙不断安抚着他的背,顺着他紧绷的脊椎不断来回抚摸:“好,好,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埃里克才信她真的可以,只是当埃里克终于不激动的时候,她身边的灯忽然都关上了,像是真的有鬼魂在操纵一切一样。 黑暗中埃里克的红眼变得更可怕了,安莎恍惚间,仿佛回到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候的感觉一样,她恐惧着这双眼睛会给她带来覆灭。 恐惧的放空的时候,她整个人被埃里克悬空抱起。 靠着埃里克如山一样宽广僵硬的胸膛,听着里面如同猛烈山风一样肆虐的心跳声,安莎数着埃里克的脚步,顺着埃里克身体移动的方向,猜到埃里克带她走到了埃里克的房间里。 埃里克先是把她放进幽深的棺材中,可是应该是觉得不妥当,又把她从棺材里重重地捞起,一步一步抱她到隔壁暗房的床上。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话,安莎听着这不寻常的动静,眼睛又只能看到埃里克的红眸,心里越来越怕,忍不住紧紧抓着埃里克的手。 “怎么了?”埃里克顿了顿,说话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安莎把他的手放在她娇嫩的脸旁,盖着了她巴掌大的半边侧脸,她把头依赖地缩在他的掌心,声音轻柔地对埃里克说道:“埃里克,你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如果真的对不起我了,我肯定当场就说的。你不要压力那么大,想亲近我就亲近我,不用担心我因此会跑开。我大概也能猜出你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更看重你给我的感觉……” 埃里克静静地看着她,还是沉默。 感觉那种东西太不容易稳定了,任何没有安全感的人听了,其实都不能得到实际的安抚。 安莎只好继续说道:“我是说真的,”她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很久,最终语气不再艰涩,而是坚定地说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埃里克。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和你耗费那么多的时间了。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想和你亲近了……” 埃里克的手在安莎说“喜欢”的一瞬间立刻僵硬了起来,他把头立刻轻轻地埋在安莎敏感的肚子上,像是在感受安莎的呼吸幅度里是否正常,她是否在欺骗他。 但安莎想起了她年幼时候看到的一幕:一只不打算吃死老鼠的大猫,在用锋利的爪子按在老鼠脆弱的皮肤上,确认老鼠有没有真的死去,好去最终判断到底要不要吃掉老鼠。 安莎紧张得脚趾有些蜷缩,可是努力稳定住了自己,她艰难地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做过那事,但那并不是我自愿去做的,你要相信我,那时候我家真的生活困难,不这样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所以其实你不必难过,我和你在一起的话,我才该是惶恐不安到难过的那一个,你在救济我和我的家庭,你帮助我很多事情,可我只能对你好了……” 埃里克终于开口说话,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怖的庞大情绪一样,他脆弱又魔怔一样地说道:“你不需要一定要对我好,我只想要你爱我,一心一意地爱我,永远不要与我分开……” 安莎赶紧争分夺秒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很努力地在靠近啊,我们不是准备订婚了吗?我们现在也很亲密,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她完全不知道埃里克在想什么,因为埃里克也没回应她了,而是从她身上离开,甚至离开了这张床,不知道要去找什么东西。 安莎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六神无主到手臂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她觉得她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怎么埃里克还油盐不进的样子呢,难道说的不行只能靠做的吗? 等埃里克一回来,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扑入埃里克的怀中,让埃里克的气息环绕住了她的身体,她才感觉到了微微安心。 她拉着埃里克到床上,埃里克特别好拉,就顺着她的心思到了床上。她趁机压在埃里克的身体上,呼吸着埃里克身上更清晰的清新的气息。呼吸着呼吸着,她平静了许多,她没有说话了,又开始吻起了埃里克。 埃里克当然喜欢她黏着他的样子,可是埃里克想,她只有现在才黏着,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动情了,她是真的有需求。 埃里克纠结地和她亲吻了几分钟,终于鼓起勇气制止住了她,他强忍住哆嗦,给安莎带上了眼罩,但也没有力气给再绑住安莎的双手了。 他安慰着自己,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绑住双手也不好行动…… 第二天的时候,埃里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一晚上过去,能够让安莎不碰到他皮肤的异常,他已经很满足了,对人生增多了点希望。 他望着枕边的安莎,安莎那雪白的脸上依旧带着黑丝绸,黑白对比下,更显得她皮肤格外完美。她的头发极其漂亮,散落在枕头的四处,也密密麻麻的散落在他的心上,然后化作无数的触手,死死地牵制住他的心。 他痴痴地看了好久,先是不断摸着安莎的秀发,然后悬空着双手勾画了下安莎的轮廓,但心中越来越不满足了,他开始想将安莎吞吃入腹了,像昨晚一样。 虽然躲避困难,但他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要能够捕捉那好人家里储藏的美味糖罐,他又怎么会嫌弃要经过的脏污与险阻呢?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渐渐驱散了里面的阴霾,露出了里面更恐怖的能活活烧死人的光亮。 安莎让他尝试了他所有他不敢去想、不敢去做的事。在完成这些事情之时,那些犹豫,那些痛苦,那些煎熬,在最终结果到来的时候,回忆起来却是让人诡异地满足的。 他坐了起来,将熟睡的安莎捞入怀中。他尽力不惊醒安莎,安莎就像个精美的洋娃娃一样,安静地等着他的摆布,也允许着他做一切事情,乖巧地熟睡在他的怀中。 他眼中的贪恋更多了,他抱着安莎,就像抱住了他的全世界,抱住了他的未来的一切光明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4 23:22:38~2020-04-05 23: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噗噜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有小鱼干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第 54 章 安莎其实昨晚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虽然她没有提点埃里克怎么做,但是埃里克对她极其小心翼翼,她也很有经验,懂得放松自己, 所以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有。 不过这具身体毕竟是第一次, 就算没有受伤, 也疲惫得厉害, 安莎便睡得昏昏沉沉,久久不醒。 醒过来的时候, 她总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在是何年何月。 她经常做家务,时常搬运重物, 身体算是承受能力还很强的,不过可能埃里克太重了, 压在她身上太久, 搞得她醒过来一动作, 就“嘶”的一声,体验到了浑身酸痛的感觉。 她这一声响起,身旁的埃里克着急地扯下她脸上的黑丝绸, 她总算能睁眼看世界了。 刚睡醒的时候她眼中总会有一点生理性的泪花,这一疼痛,就像是泪腺被打开了不少一样,她泪眼汪汪、嘴角耷拉着,一副受尽欺负的样子。 埃里克本就格外紧张她的感受, 生怕她不满意他的表现,这一瞧,瞬间心死了一半,浑身的血也像在冰水里过过一样,让他如坠冰窖。 “安莎,你还好吗?”他忍住颤抖,机械地询问。 “你扶我起来,我有点起不来。”安莎虚弱地说道。 埃里克的心纠更紧了,他本能地把安莎扶起来后,大脑一片荒芜,绝望地随时等待着安莎的审判。 安莎其实真的还好,只是肌肉酸痛而已,被埃里克扶起来后,她像没骨头一样,软哒哒地依靠在埃里克坐立的身上。她接触到埃里克身体的冰冷与紧绷,不舒服地蹭了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照顾一下可怜的埃里克。 她还记得她为什么要和埃里克那么亲密的,那是为了让埃里克平复心情的,可是现在埃里克的身体也没见放松多少嘛,难道她又失败了? 不是吧,她都牺牲那么大了,都拿出杀手锏了。 安莎实在不甘心,挣扎着不再贴着埃里克,让自己艰难地坐直,好看着埃里克。 也没什么能看清的,现在还是很黑。 “开灯好不好?”她软糯地说道,毕竟一起更近一步了,她的声音里多了很多说不清的亲密。 埃里克努力分辨出她并没有多少不满的意思,才沉默地让灯打开了。 安莎只拿了被子遮挡身体,灯光打在安莎雪白的手臂上和肩膀上,那里上面很多亲热过的痕迹。埃里克虽然在黑暗中看得清,但是现在在灯光下一看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快速地给安莎找她昨天穿的衣服,然后紧张地递给安莎,垂着头说道:“快穿上,不然就容易咳嗽了。” 安莎的身体又累又沉重,能够支撑她坐起来已经很费力了,她摇了摇头,像个羔羊一样可怜又软绵绵地说道:“你帮我穿好不好?” 她想,顺便也能让埃里克多点生动的反应,好让埃里克别陷入之前浓厚的伤心情绪里。 埃里克如她所想,已经暂时想不到什么伤心了,他羞涩到全身硬邦邦的,只能僵硬地给安莎穿衣服。他比安莎不自在多了,安莎看他缓慢的动作,根本生不出多少抵触他的情绪。 安莎穿好衣服后,让他伸长手帮她扶着腰,好让她坐得轻松点,然后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埃里克,问道:“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呢?” 埃里克不好说自己的心情是看她而定的,他眨了下眼睛,顿了顿,脑子快速转动后,首先肯定自己的心情:“好很多了。” 不管安莎是什么心情,反正他决不能是先带动低落情绪的那一个。 埃里克看得清楚,他本就聪明,自觉模仿起安莎以前常做的肯定举动,一肯定起来就没完没了,还依赖又欢喜地抱住了安莎,说道:“不止好很多,我好高兴啊,谢谢你愿意靠近我。” 安莎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没有再被埃里克的反应打击到了。她就说嘛,埃里克再怎么难过,也不至于在她那么努力过后,还一点进展都没有的。 安莎放心地回抱住埃里克,感叹道:“那真的太好了,我就想你一直高高兴兴的。” 埃里克愣了愣。 这反应的意思是……她并没有因为昨晚而有任何的不良情绪吗? 他连忙抱紧了她,终于能鼓起勇气关切地问道:“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他昨晚根本不敢多看她,哪怕她昨晚说饿了渴了,他不准她动,拿了食物和水一点一点地喂给她吃的时候,他也不敢多看她。 对于她的身体状况,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安莎看他窘迫的样子,连忙安慰:“其实还好的,就是我睡得身体昏昏沉沉,所以难受。”她隐瞒了身体酸痛的事情。 “可能是睡太久了吧。”埃里克看了下时间。安莎在昨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被他带到这里,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 顺着他的视线,安莎也自然而然地看了下时间,但她以为现在是昨天的晚上七点,还诧异道:“我总感觉睡得很饱,原来才这个时间啊,那我得现在必须回去了,我和妈妈说要早点回去的,现在已经天黑了,我迟到太多了。” 埃里克立刻明白她没有意识到时间的变化,阻止了她下床的举动,在她疑惑的视线中不好意思地说:“现在不是晚上七点,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七点了。” 他说完快速侧着头,不敢看她。 他知道安莎为什么对时间没有概念,都是因为他不正常的身体,所以他待在这地下室里,又要关灯,又要蒙住她的眼睛,安莎才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概念的。 不过在这点上他倒没有自责自怨了,因为天知道他多想安莎每一天都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好让安莎每天多点时间陪他。 安莎怀疑自己耳聋了,木然了很久,才震惊地拉着埃里克的手问道:“第二天早上了?!” 她是猪吗?居然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都没有意识到! 安莎慌忙起身,风风火火地开始穿下半身的衣服。 埃里克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忍不住说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不行,我已经和妈妈说好要早点回去的,现在妈妈肯定是要着急的。”她快速穿好衣服,拉着埃里克修长的手臂,把埃里克也从床上拖下,要埃里克赶紧送她回家。 埃里克拖延不了,只好乖乖送她。剧院后面一片清晨才会有的清新模样,空气里满是露水打在植物上的芳香,安莎看着晨光下的景色,闻着新鲜的清晨的空气,更是绝望了。 她死活不让埃里克送她,一个人提起裙摆,快步跑着回家。 她这样一幅火烧眉头的样子,如果惹到她,肯定会是更不好的结果。埃里克只能远远地跟上,看到她远远地敲门入了家门,才放心地回了他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还是与平时一样的温度,一样的气息,可是埃里克总觉得这里温暖了很多。 他先去收拾了下昨天为了给安莎准备食物而弄乱的厨房,然后才回到房间里的暗房里,准备收拾下那凌乱的床铺后,再往这个暗房里添一些装饰和摆设。 床铺上已经没有两个人的温度,但埃里克总觉得还有,触碰的时候,指尖忍不住颤抖而发烫,于是没有动多久,他就忍不住掀开被子,依恋地躺在安莎躺过的地方。 他的手指实在太过粗糙,如树皮一样,他嫌弃触感,忍不住又脱下了面具,把敏感的脸触碰那床铺的凹陷处。 随着接触面的扩大,他心中的更是满足。 只是不知道缓了多久,他缓慢地嗅到一点血腥味,那气味极其浅淡,如果不是他鼻子敏感,又趴在床上,根本注意不到。 他坐了起来,表情凝重地找到了黑色布料上变硬的一点血迹。他有点迷茫,所以他还是伤到安莎了对吗,只是安莎好心,安莎不说。 其实她如她所言,已经尽力在对他好了。对他这种人,能够一直忍耐着他的不好,一直努力夸奖他,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这样一想,他根本按捺不住再继续单独呆着,匆忙地去寻找安莎。 …… 另一边,安莎回家后,对母亲谎称埃里克出了点事,所以一天没回来,然后才询问埃里克请的医生的状况。 埃里克请的医生真的是有名的医生,母亲听说过,所以一提起那医生时,两眼放光芒,对治愈自己充满了信心。 她丝毫不介意安莎晚归了,反正也是有事吗,不是安莎出事就好,所以她没有多问,只精神百倍地对安莎说道:“……医生说我要多休息,我现在还没睡够那个时间,我继续去睡了。” 她这种精神高昂的状态实在难得,安莎无奈地笑了笑,随她去了。 整个家又只剩下安莎在活动,安莎今天不想多做家务,只热了水,只粗略扫了下地,准备了些食物,然后吃了点东西,就去洗澡了。 她洗澡一向洗得还是很快的,因为怕冷,怕冷到了感冒后没钱治或者治不好。 所以洗完她就哆嗦着上了床,在床上盖着被子擦头发。 她还没擦几下,门就忽然被打开了,可是开门的不是她母亲,而且一个巨大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是你啊?”安莎吓得泪花都出来了,难以置信地控诉道,“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家。” 埃里克却连门都忘记关上,也听不进安莎的控诉,他快步走到安莎身边,抱住安莎难过地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我伤到你了……” 安莎听得一头雾水,但见他是担心有事才做事出格,只好暂时压抑怒火,问清楚了埃里克反应大的原因。 这一问清,安莎就无语了。 呃…… 她忘记自己身体第一次会遭遇什么变化了,毕竟她就算疼也会努力让自己调整到舒服状态,就会忘记某些疼痛。 瞬间,她比埃里克还愁眉苦脸。 上帝啊,这种事情该怎么解释? 她也不想给埃里克什么希望,她虽然现在的身体在遇到埃里克之前是处女,但灵魂已经不是了,而且埃里克都接受了她不是了,说这些做什么呢? 所以她一脸复杂地说道:“好吧我的确受了点伤,不过没事,下次你……”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埃里克自责又惶恐的眼神。 说起来,遇到那么多人,也只有埃里克在这种事情后,会在乎她的感受,会因为自己做得不好而自责惶恐…… 安莎的喉头不明显地动了动,她忽然眼眶有点潮湿。 她侧开脸,良久才对僵滞的埃里克说道:“你上来陪我一起睡吧。” 她有点沦陷在这种关怀里,只想依偎在埃里克的怀中。 埃里克还在自责,但是隐隐约约知道安莎主动邀请他一起待在床上是很重要的决定,特别是这床还是安莎从小到大睡的床。 他在这里呆了那么久,安莎根本没有赶走他的意思,还邀请他一起睡,这说明对他已经不同了。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上了床,躺在安莎身边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这被窝的温暖,安莎就立刻抱住了他,急切地给予他更热烈的温暖了。 埃里克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刚刚还担心安莎嫌弃他呢,怕安莎不愿意再多和他亲热了,哪能想到安莎还会主动啊。 安莎。 安莎。 安莎。 他没办法说话打扰安莎,只好在心中欢喜地叫着安莎的名字。 他要快点准备好一切,把这样好的安莎早点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写甜qaq,请像安莎表扬埃里克一样表扬我。 我已经不喜欢发刀子了,我只想写甜文,尽量别提醒我发刀子的酸爽感。 感谢在2020-04-05 23:06:19~2020-04-06 21:5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下三位数不改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他依偎在安莎身边, 静静地等待着安莎一次又一次的亲吻, 没想到安莎亲着亲着动作越来越缓慢,然后就睡着了。 这样好像说明安莎不够专心, 但埃里克并没有生气, 他已经很满足了。 安莎熟睡的时候,他眼睛没有丝毫停下工作过。 他小心翼翼地将安莎抱入怀中, 欣赏了一下安莎的甜美的睡颜, 怎么看怎么满意, 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好看的脸了。 不过他怕自己的关注太热切, 会打扰到安莎,只好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安莎的房间,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安莎的房间何止是简单,简直是简陋, 最多只能说干净。可是在埃里克的眼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很舒适的。 先不说他带着对安莎的厚重感情,看安莎的一切肯定都会觉得不错, 就说他小时候的经历, 他真的觉得安莎这个地方已经算不错的了。 如果硬要挑缺点,埃里克只能想到床有点窄, 长度也不够。他便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买张新的床和床上用品给安莎。 料子要他认为最舒服的丝绸, 至于颜色,肯定是黑色。他不止是想要安莎的一切染上他的颜色,他也爱极了安莎的皮肤在黑色对比下的光彩与白皙,就像无比透亮细腻的白色珍珠一样。 他的胸中充盈了幸福感, 高兴到不顾会打扰到安莎的程度了,他将安莎放在床头的一件衣服扯了下来,包住了安莎的眼睛,然后把面具移动到向上一点,露出了他的嘴唇。 其实这样的移动很是难受,因为为了面具不容易掉下,面具的松紧带卡得很紧,这样戴面具,会压着他的脸不舒服,但他丝毫没有介意。 弄好了面具后,他一手隔着衣服遮挡安莎的眼睛,一手勾起安莎的下巴,虔诚又贪婪地吻着安莎的嘴唇。 那唇部因为伙食改善,又因为安莎睡得很好,身体很暖和,血色很足,像是娇艳的花瓣一样。 埃里克本来看一眼就亲一下,看一眼就亲一下,但越来越不满足了,他再也不看,任由欲望吞噬他的大脑,像个野兽一样贪婪地舔舐着猎物,快速地掠夺起安莎的温暖来。 “唔……唔……”逐渐清醒的安莎,根本说不了话,那些语句都被埃里克嚼碎了,只剩下几个破碎的不成意义的音节。 她发现自己无法说话后,倒是没有阻止埃里克,闭着眼睛仰着头颅,伸长洁白的手臂,双手抱着埃里克的脖子,也回应了起来。 等到埃里克终于疲惫地停下,她低笑了几声,声音还带着粘稠的亲热过的情绪,让埃里克听得耳朵都红透了。 “有那么喜欢吗?”她明知故问,慵懒又缓慢地问道。 埃里克低着头轻微地点了点头,点了几下他才记起安莎的眼睛看不到,于是只好含混地说道:“喜欢。” 虽然他年长安莎很多岁,可是他现在仿佛才是那个小很多的,只能被动地等着安莎的问话,窘迫又期待地迎接安莎的下一个安排。 安莎那身为女性的喉结其实非常小,但如果脖子仰得足够弯曲,唾沫吞咽时,那喉结的动态还是可以看得清的。 埃里克在等着安莎下一句话的时候,看到了安莎那细长的天鹅颈,看到了安莎吞咽时的细微动态,脸烫得更厉害了。 他一面觉得安莎在勾引他,一举一动都是在勾引他,还非常恶劣的应该是故意的。 可是他又一面觉得,安莎应该不会这样勾引他,更不需要勾引他。她在他面前,如果想要的话,不管表情有多羞涩,但实际动作一般都是想要直接上手了,哪会扭扭捏捏、慢慢吞吞的。 “你戴好面具了吗,我想起来了。”她忽然低声随意地说道,打断了埃里克的思绪。 看来并不是勾引。 埃里克心里放松了一瞬,下一瞬就不好受了起来,气安莎没有像他一样,时时刻刻想着她、念着她、需要着她。 不过他还是乖乖快速地戴好了面具,放开了对盖在安莎眼睛上衣服的管制。 安莎的眼睛被压了好久,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黑暗的,慢慢才恢复了光明,可是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她眼神迷离又朦胧地笑道:“下次遮我眼睛的时候注意力道,我眼睛很不舒服。” 说话的时候她的脑袋轻微地动,几缕碎发掉在她的脸上,却是好看极了。 埃里克的脸又红了,根本不敢再看她美好又动人的每一瞬间了。 他低着头说道:“那要帮你揉揉眼睛吗?” 安莎失笑:“那有什么好揉的啊,也没有办法去揉吧,只能等着恢复。” 说话间,她终于恢复了,伸了个懒腰,随意地动了动纤细的腰部,就跳下了床。 埃里克不敢看她又忍不住看她,看到她下床的一连串举动,哪怕安莎没有故意装可爱,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安莎指了指门外,笑道:“你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吗?应该是你请的医生到了,我去看看,你……你还是别出来吧,母亲并不知道你来了。” “那也没有多少关系吧,”埃里克忍不住纠正,“她都给你和我戒指了,就算看到,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了,何况这几天就订婚,她提前习惯这一切也没什么。” 安莎还是不习惯生活里会那么快有订婚这种大变化,从埃里克口中听到的时候,视线立马偏移到一旁,然后快速地说道:“还是不大好,你在这里继续休息吧,哪里也别去好不好?慢慢观察好时机,你再离开。” 埃里克不大想去见除了安莎以外的一切人,所以虽然不大满意安莎让他躲着,但他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安莎松了口气,安慰地又靠近他,搂着他的腰亲了好几下他的眼睛,才离开了。 埃里克依依不舍地看着安莎彻底离去,才再次眨动干涩的眼睛。 他下了床,把门反锁了,把身体迅速地挪动到安莎躺过的凹陷处,缩着身体尽量多点面积感受床铺里安莎残余的温暖,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放心地沉沉睡去。 这个被子虽然布料不怎么样,但是很厚很暖,又有温度,是埃里克很久没有睡到过的温暖的被窝了。 虽然有些重,但埃里克想到是安莎盖了很多年的被子,就心安理得地美化一切,躺得格外舒服。 …… 安莎去了外面接待人。 其实并不需要怎么接待,来的是三个男人,还有一个老妇人,一个是医生,两个是学徒,一个是顾及安莎母亲是女人,所以来帮忙的。他们都很专业,也很严肃,根本不怎么搭理安莎,也不怎么动安莎准备的东西,只专心看着安莎的母亲,还对安莎说安莎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意思就是安莎打扰他们了,最好快点走掉。 安莎对医生的好感实在是太高,格外放心和格外听从医生安排好的一切,所以她离去了,但也没有立刻回房间看埃里克,而是出门打算抽时间赶紧□□,打算尽快把安德鲁的事情解决了。 现在埃里克第一次睡到她的床铺上,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埃里克肯定是以后急哄哄地要赖着不走了,很难赶跑的。 那么来往家里和歌剧院的路上,埃里克肯定会更有理由跟着她了,这样迟早会见到安德鲁的,所以她得抽空加快速度。 但她没想到,重逢安德鲁的时间会有那么快。 安德鲁站在距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笑着似乎在和一个女孩子在调情,但眼睛很诡异地,时不时往她家门看。 望见安莎终于出门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不知道和那个女孩子说了什么,整理了下衣服,快步朝着安莎跑了过来。 安莎想到家里有埃里克,怕埃里克看到她和安德鲁纠缠,于是也小跑朝着安德鲁迎接过去,打算带先口头威胁安德鲁一顿,让安德鲁早点散去。 鬼知道安德鲁本来笑着跑向她,表情暧昧,但当看到她迎接过来的时候,表情扭曲了,视她如洪水猛兽,停止了跑动。他明显纠结了好几瞬,才继续靠近她,调笑着说道:“安莎,早上好啊,你好少出门,见你一次好不容易啊,但我们短时间内又见第二次了,真是有缘分。” 有缘分个鬼啊,站在别人家门不远的地方守着,见不到才怪。 安莎想不透安德鲁的奇怪表现,只能暂时把精力放到应付安德鲁上,在心中狠狠吐槽着安德鲁。 “安德鲁,你听好了,别骚扰我,也别骚扰其他人,不然你会付出代价的。”安莎恶狠狠地说道,“惹到我,他有的是时间和功夫收拾你。” 安德鲁不满如此弱小的她威胁他,笑着说道:“我没有要骚扰你啊,你可别想多了,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还有安莎,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提醒你一句,所谓的宠爱别人是可以收走的,所以在得到宠爱的时候,尽量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然……” “那我友善的时候你对我友善吗?你有什么立场说我过分?你才是无理也要过分的那个,少给我来歪曲事实的这一套!我以前不说而已,但你的想法我清楚得很,所以我今天才简单明了的告诉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反正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受。你担心我?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安莎刻薄地说道。 她冷冷看了安德鲁一眼,就转身走了,也没回家,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偶尔回头看安德鲁的动静。 这样张扬、警惕又聪明的样子,和当初她给安德鲁的第一印象更不一样了。 安德鲁一开始是气她有什么资格教训他,但是当远远望着她的时候,看着她冷酷得别有味道的面庞,看着她在阳光下白到仿佛发光的皮肤,莫名地微微失神。 可惜,这样的安莎,被那样的人看上了。 他微微遗憾地想,然后回头走回那个女孩身边,搂住女孩调笑。 他根本不知道,在他的上方,也就是安莎住的那栋楼的某个窗户里,有双眼睛在看着一切。 那是埃里克的眼睛。 安莎离开后,埃里克对于大门的开关很是敏感,他几乎是同时醒过来,迷茫地去窗外查看,结果就看到安莎极其刺眼地靠近了安德鲁。 安德鲁啊。 埃里克在口中阴毒地嚼碎了这个名字,关上了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6 21:51:07~2020-04-07 23: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ericsro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塔克第一顺位继承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第 56 章 说不对安莎生气, 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埃里克观察到两个人的交谈并不是很愉快, 但埃里克也觉得安莎主动靠近安德鲁的举动很是刺眼。 更何况…… 他一会儿想到安莎说忘不了两年前结过婚的前夫,所以拒绝了他, 让他辛辛苦苦好久才让两个人最终在一起;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安德鲁说, 安莎在半年前主动亲近过安德鲁…… 埃里克捂住自己的心,疼得像是千百万只蚂蚁撕咬一样, 让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可惜这里是安莎的家, 他没有东西可以砸。 他颤抖地缩在安莎的被窝了, 像个病得快入土的人。 他好恨又好绝望地想:安莎怎么可以骗他呢, 怎么可以? 如同前天晚上一般,他陷入了最难堪的境地。可当漫长的疼痛时光过去, 安莎在门外敲门,暗示他开门的时候, 他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赶紧下了床, 深呼吸十几下,然后平静地把门打开了。就像昨天早上他见到安莎时一样正常, 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的确想问想问安莎一切是怎么回事, 可是更不想打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和谐美好,所以他懦弱地当什么也不知道, 拉着安莎上了床, 急切又诡异地平静地说道:“吻我。” 安莎愣了愣,笑得眉眼弯弯,捧着他的脸,顺从地吻他的眼睛。 又是一下接着一下, 又是每一下都能让埃里克的眼睛都红一点。没过多久,埃里克的眼睛就完全像是魔鬼的眼睛了。 埃里克伸长了手,他那修长又粗糙的手指磨蹭着安莎光滑的脸蛋,他做得很小心,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放空了一瞬后,一枚坚硬又锋利的指甲在安莎的脸上留下了血痕。 “嘶——”安莎捂住了脸。 埃里克瞬间惊慌失措,说道:“对不起……” 他快速说完,不敢再用手去碰安莎,可是又想帮忙,于是下意识就把安莎压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安莎的眼睛,掀开了他的面具,用嘴含住了安莎的伤口。 安莎本来想对他说“不用着急,没关系的”,可是当她的视线被剥夺,她的伤口被湿润温热的东西覆盖住的时候,她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 一开始是享受埃里克对她的在乎没错,可当她的伤口被吸吮住,好像埃里克在吸她的血时,她敏感地觉得有点不对。 她搂住埃里克的脖子,亲昵又温柔地提醒:“没关系的,可以了。” 埃里克停了下来,摸着她没有伤到的脸,却迟迟没有让她恢复光明。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手掌下安莎那细嫩雪白的肌肤,喉头动了动,忽然说道:“我们像昨天一样更亲近一点好不好?” 没有安莎注视他的时候,他的眼中放心地满是阴霾,但现在阴霾渐渐转为期待。 因为他高兴地想到,如果像昨天一样的话,他就不会再去想其他的了,只会用力地去想怎么讨好安莎就行了,安莎也会只看到他,鼓励他,全心全意地等着她的亲近…… “好不好?”他抬起脸,依恋地用自己嘴唇去蹭安莎的下巴,声音天真而热切,但也毫不隐瞒自己对吞噬安莎的迫切渴望。 安莎越来越感觉到他的奇怪,她就离开一会儿,干嘛回来就那么热情啊,难道他早上看到了她和安德鲁的相处了吗? 她回忆了下前天驱鼠人的情报,埃里克异常也可以和安德鲁挂得上勾的…… 安莎便没有同意,而是说道:“先等等,我有问题要问你。” 埃里克抿了抿嘴,憋了下呼吸,只好快速戴好了面具,慢吞吞地掀开了挡着安莎视线的被子,默默地直视安莎,等着安莎说话。 他现在有点不信任安莎了,回答问题的话,想直视安莎,看清安莎一切的情绪。 安莎见他这样,完全肯定他心里有事,而且这事还是冲着她来的。她讨好地靠近了埃里克,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吗?” 埃里克憋了很久很久了,不想主动说,只想等她自己发现,可现在她发现了,他又千百种情绪汹涌地直袭心头,冲向鼻尖,让他的眼眶忽然就湿了。他侧着头不看安莎,憋屈地说:“没事。” 安莎又靠近了他一点点,诱导道:“你是不是看到我和一个男的在说话,所以难受?” 她也不指出埃里克之前可能跟踪她的事情,只说部分重点。 这事情被直接点出来,让埃里克心中的酸涩暴涨,但埃里克也有了逼问安莎的勇气,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尖酸:“他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他叫安德鲁,就住在附近,我和他几乎不说话的,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我和他就随意聊了几句。”安莎抓了埃里克的手,淡淡保证道。 她还是怕埃里克伤害安德鲁太过,到时候不好收拾,所以只好尽量淡化安德鲁的存在。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埃里克已经找过安德鲁了,还问得清清楚楚。 埃里克听她那么一说,心中满是失望,他黑了脸,提醒道:“昨天我还是怕你出事,只想远远地送送你,见到了他的存在后,我和他说话了……” 他不惜暴露自己跟踪安莎的真相,明显就是气得过头,特别想宣泄不安和暴躁的情绪了。 安莎站在安德鲁的角度上思考了下,大概知道安德鲁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说他们之间是如何如何暧昧过,所以安德鲁才找她,说不定还把她暗恋过安德鲁的时间透露出去了。 可安莎行得正、坐得直,丝毫不虚,直接正色说道:“你别听他的一面之辞,他这个人表里不一,我之前是有过对他有好感,但我还没说,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那你什么时候对他有好感的?”埃里克猛然问道,眼中是深深的执念。 安莎在心里怒呸了安德鲁一口。 安德鲁果然把时间透露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对着埃里克阴沉沉的视线,一颗心渐渐悬起,谨慎又认真地坦白:“半年前……” 埃里克一听,怒气上涌,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不让安莎握住他,还屁股挪了挪,后退着远离了她,才咬着牙说道:“居然是半年前,那你之前还对我说你对你前夫念念不忘,所以不能喜欢我……” 他怨念得整个人都发抖了,想到别人就可以得到她主动的喜欢,而他却被弄个借口敷衍,他嫉妒得快疯了。 安莎看他这样,不安地伸出手呼唤:“埃里克……” “暂时别和我说话。”埃里克气上心头,听不得任何再让他受刺激的话了。 他下了床,也不顾地上脏不脏、冷不冷,直接坐在上面,背靠着床铺,身体抱着膝盖,像块石头一样逃避起来了。 安莎在床上看他,嘴巴嗫嚅了许久,最后也没有下床,而是伸长了身体,在床上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你、你别生气……” “你就是嫌弃我!”埃里克伤心地用力说道。 安莎无奈极了:“没有,我发誓,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感情,才这样说的,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你就是!”埃里克已经认定了这样的事实,陷入了满满的痛苦泥沼中。 安莎怎么安慰他都没有用,他一副死活不愿意再面对安莎的样子,安莎渐渐有些着急了,她闭了闭眼,心想: 反正她在埃里克面前已经暴露了她拿借口拒绝埃里克的事情,也不至于多一件。 她咬牙说道:“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才惊慌失措乱说话,是我的错。我都给你坦白了吧,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两年前嫁人的事情,我谁都没有在一起过,我就只有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扯这种大慌,还要自己说出真相的时候,心情真的羞耻又紧张。安莎说得心很累,但更累的是,她一说完,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她一开始认为,如果知道她没有真正和别人在一起过,埃里克或许会开心一点,但说完她才意识到这真相也不乐观,因为这样的谎言开太大了,大到好像她在耍埃里克一样。 她听着沉默愣了很久,最后懊悔地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面对接下来的事情。等了半晌,却只听到埃里克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似乎野兽在准备看时机做什么大事一样。 “你到底是当初这样说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埃里克喘着气问道。 安莎该说的都说了,已经回答不出来了,恨不得立刻钻入地面,不再面对这让人无措的场面,现在难以再说话。 幸好埃里克也不等她回答,又问:“你答应我时,又是怎么想的?” 安莎哪里还敢乱说谎,但也不敢直说是妥协了一切才答应埃里克的,所以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道:“我就答应过你一个人,埃里克,我就答应过你一个。我没有经验,我怕很多事情,但我最终还是答应你了……” 她那么瑟缩可怜,埃里克终于舍得放过她了。 他站了起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安莎:“你以后有话就直说,别再说这种谎言了。” 安莎仰着一张小脸专注地看着他,神情乖得不能再乖了,还尝试靠近他,抱住了他立在床边的大腿,身体紧紧贴着他,讨好地表现自己的依恋。 埃里克感受她紧紧抓牢住他大腿的姿态,说不高兴是不可能呢,不过他还是板着脸,盘算着让安莎再多讨好他。 其实他在安莎说只和他在一起过的时候,他就诡异地不生气了。 他那么在乎安莎,那么会嫉妒别人,不就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安莎迟早有一天会跑掉吗?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给安莎带来巨大恩惠的丈夫是假的,又知道安莎对那个安德鲁满是不屑,还看到安莎一副尽力与任何男人撇清的样子……他怎么能不消气呢?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花很多的苦功夫,先是要安莎讨厌安德鲁,再去让安莎与那个什么丈夫离心呢,哪能想到上帝如此优待他,让那些巨大的难题一个个的自己消失掉了。 他的心情好到不能再好了,他深深地看着安莎,光是想到她如他一样,都是第一次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就满足得灵魂好像要叹息了。 这浓烈的满足让他绷不住太久,他忍不到安莎再多讨好他更多,就出手摸了摸安莎的头发。 不过他也没后悔,安莎的头发很是顺滑,还软软的,非常好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7 23:15:20~2020-04-08 22: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 57 章 摸了头, 埃里克又开始不再满足了, 他们在床上腻歪到下午,只有中间有吃了点东西, 安莎终于受不了了。 她也不是说这事让人腻味, 就是觉得这样一天什么事情没做,实在是太浪费光阴了, 所以想让埃里克冷静冷静, 催着埃里克回剧院地下室。 埃里克的眼睛已经完全黏在了安莎的身上, 像是粘稠的糖液扒在安莎身上一样, 根本很难弄开。安莎催他,他不乱动不说话了, 但是一直在装死,半眯着眼睛看着安莎, 丝毫不透露什么时候离开的想法。 安莎毕竟是暴露了自己撒谎的事实, 心中对埃里克有愧,也不好催他太过分, 只能气闷地起了床, 表示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埃里克总算是说话了, 但是听听, 这说的是什么话? 明显他是一直在听安莎说话的,只是选择性回复。 安莎不好瞪他,她家可没有什么书或者其他消遣的玩意儿,也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能在房间里待到什么时候。 她做了点东西给埃里克和母亲吃后, 就有意识地翻出家里所有的不常穿的衣物,翻洗了一遍;又拿出抹布,除了埃里克呆的那间房子没有去,她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这样做是非常耗时的,天黑了很久,她才疲倦不堪地回到房间里,也没什么精神去想埃里克到底有没有被无聊死了。 她对自己的房间很熟悉,以前为了节省钱,晚上很少用灯,想到埃里克在晚上又是个不需要用灯也能看路的人,她就没有开灯,只在黑暗的房间里打了个招呼,就上床休息了。 埃里克没在床上休息,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秒,埃里克的身体就贴了过来,还温柔地亲她后脑勺下面的脖子。 安莎凭借着触感,问道:“你回剧院那边换面具了?”她感受得到埃里克的面具变了。 “是啊。”埃里克漫不经心地说,“一来一回费了好多时间。” “你回去就呆着那里嘛,为什么要还过来我这……” 埃里克打断了她,故意甜蜜地说道:“只要能见你,我不觉得麻烦。你要是心疼我,就和我一起回剧院住好不好?经常要打扫两个地方,我都为你感觉到累。等我们订婚了,你根本不用多操心这些,我会帮你的。你母亲这我肯定雇人帮忙照顾一切的呀。” 他说得格外轻松。 安莎酸了一下,为这个有钱真的能够让一切都变得格外简单的世界而酸涩。 埃里克抱住了安莎就不肯安分,还继续在她的脖子后面落下,渐渐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耳后,安莎摸了摸自己熨斗一样烫的脸,忍无可忍地说道:“别来了,好好休息吧。” 埃里克还是不想结束,他提醒安莎:“你不是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和人在一起吗?为什么你不和我一样迫切地需要对方?”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自己在床上让安莎不满意了,他觉得自己只要多点时间练习,最起码也会让安莎觉得他不错。 而且他让安莎疲于应付这种事情,他觉得安莎再不满也不会有精力去找别人的。 再有的是,他特意说什么第一次,是在提醒安莎继续安慰他。 他想法很多,私心很多,可安莎今天安慰他安慰得太多了,心好累,实在不想再安慰了。 饱受摧残的她头好痛,为了自救,她绞尽脑汁想到了个临时解决办法,她转身按住了埃里克的头,安抚地笑道:“还记得吗?我们如果要订婚,哪怕过程再简单,也要一起去准备的。所以养精蓄锐,今晚别瞎想了也别再折腾了。” 她没有回复埃里克的话,那种大话题一听就知道一旦回复就要说个没完,她只说了埃里克最关心的事情。 埃里克果然很紧张这个,他视订婚为现在最焦虑的事,生怕这件事会被拖延,一天不订婚他心头就总悬着块大石,于是终于放弃再打扰安莎了,还抱紧安莎主动说晚安。 安莎背对着埃里克,小心翼翼地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是松口气,可以安心睡觉了。 可能是生活在慢慢得变好,这几天又躺床上太久,日夜的边界模糊,许久没有做过梦的她,又开始做梦了。 梦境里的她是上辈子的她,但她并没有因为突发疾病而病逝。 她没有死,只是她太怕死了,所以在高烧时恍惚地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睡了漫长的一觉,倒是撑了过来,高烧全退,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高烧里睡的这漫长的一觉,她一直梦到那个剧院幽灵,她好像被那个幽灵误会是那个可怜的歌女,所以那个幽灵一直吓人地追着她。 她在梦里特别害怕那个幽灵,但醒过来却不怕了。她某种程度上也是与死神面对面过,她已经无惧生死了。 既然做了这个怪异的梦,又想到那剧院地下室魔鬼的传说,曾经是病中的她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哪怕这兴趣只是一丁点,但对于能够重新下床健康走路的她来说,也是唯一能够出行的理由了。 所以她下了床,居然去到了那剧院。 那剧院闹过人命,与剧院鬼影密切接触过的歌女和子爵至今找不到踪迹,地底下又藏着太多秘密,警员就一直把这里封着,至今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处理。 安莎仰头望着黑暗中那高耸的华丽建筑,人人都觉得这里阴森,可她觉得这建筑并不恐怖,恐怖的只是背后的恶人。 她在剧院门口站得太久,久到剧院门口守着的松懈警员注意到了她,警员因为工作太过困倦,粗鲁地走过来让她别站在这。 她听话地离开了,却是绕了路,去了剧院后门继续站着。 为什么站着,她其实并不知道,她好像在等一个人,但又不知道在等谁。 但应该不会是那个剧院幽灵吧,高烧中的梦境里,她可是被那个幽灵欺负得好惨。 安莎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站在这个建筑前,缓慢地思考她的人生。 她已经病好了,又要靠着工作养活自己了,可她不想再回去那种生活了。 她的嗓音已经越来越嘶哑,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变成可悲的哑巴。 但不做这个,又能去做什么呢? 这个巴黎城,太多的底层女人和她一样做着这个工作维持生活,她最可怜的是,她还抱有一丝对新人生的期待,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开始新的人生。 而且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已经没办法和男人正常交流了,可是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的话,好像又是得和男人交流的。 越想越觉得找出路很难,她越来越悲观。 她这般无声地黯然着,矛盾着,眼泪逐渐滑下,体温流失得厉害,可她一直在寒冷中站着,哪怕冷风中颤抖到死,她也挪动不了了。 可能是她实在太可怜了,有个男人主动靠近了她,他有着高大的个子,棕色的长发,戴着手套,脸上有妆容修饰。 安莎觉得他长得有些怪异,然而又说不清楚哪里怪异,只能说那张脸让她有点不舒服,不过他的一举一动和声音极其优雅,身着也不凡,所以倒是有点吸引力,虽然是怪异的吸引力。 他递给她一张手帕,温柔地问:“小姐,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按照往常,安莎应该不理他,一走了之,可是哭了那么久,她不再想重复无望的命运,她想要鼓起勇气正常地接触男人,所以她忍住颤抖和惊慌,努力地说话:“谢谢您的关心,是遇到了一点事情,但没关系,以后会好的。” 那个男人眨了下眼睛,眼睛更温柔了,他没有对安莎异样的嗓音说什么,继续从容地关心:“那就好。但再难过也不要来这里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这个剧院的传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安莎见他回复得平静,弱小的她仿佛如同小偷一样,也从中汲取了点力量,她脑袋空空,但说话更自如了一点。她认真地对男人说:“我就是听说了那个传说,才过来的。” “为什么?”男人很困惑。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我以为我快死的时候,一直听着这个传说的进展,所以在恢复健康的时候,立刻过来看看而已。”她平淡地说话,说得毫无趣味。 她有点难过自己不会说话,可是又欣喜自己能够正常与男人说着任何不含欲望的话了。 这样干巴巴的话题内容,亏得男人还能继续聊下去:“这样啊……那现在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对吗?” “嗯。”安莎点了点头,努力勾了勾僵硬的嘴角,释放着善意。 可能因为在病床上耷拉着嘴巴的时间过长,她硬笑的样子有些滑稽,男人忍不住笑了笑,他说:“那就好,那我不打扰您的时间了,不过还是再提醒一下,这里人少,容易出事,您要看这个剧院,最好还是从正门那边看。” 安莎点了点头,微笑着目送这个绅士离开。 这是一段完整正常的谈话,聊完两个人嘴角都带着笑容,安莎觉得这对于自己恢复健康的新人生来说,是一个挺好的开始,就像“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她有了点力量,回去后更努力地尝试说话,还尝试转换其他的工作手段,来帮助自己维持生计。 她不断告诉自己,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一定要为自己好好打算,不能颓废,也不能堕落。 可惜生活还是并不顺利,要是那么容易转行,她也不用被逼到这般绝地。现实的她因为母亲的病欠了不少钱,自己最近生病又花了很多钱,那钱就像堵不上的窟窿,让她绝望。 绝境中的挣扎是最让人疲惫的,安莎忍不住又到了那剧院的后门,像上次一样,静静地站着,想要从她“人生的一个新起点”获得些力量。 可能代表新生的地方好运多一点,她站了不久,又遇到了上次遇见的那个男人。 她这次比上次来的时候要狼狈一点,因为她遇到了不好的客人,脸颊被狠狠打了几巴掌,那挨打的痕迹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但安莎并不在意,她远远地望见那个男人走在经过这个剧院后门的路上,眼睛亮了亮,像个有了活力的少女一样摇了摇手,努力大点声音打招呼:“嗨,先生,真巧,又在这里见面了。” 那个男人看到了她主动打招呼,愣了愣,用还是一样温柔的目光缓缓走过来。走近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时,又愣了愣,皱了下浓密的眉毛,用他那好听的声音问道:“你被人欺负了吗?” “是啊。”安莎专注地看着他,看着他昂贵的衣着,看着他文雅的举止,这是她唯一觉得自己还能与正常男人接触的时候,也是她觉得自己可以迎接新人生的希望。她更亲近地诉说,“被流氓打了,不过不用担心,没事的。” 这诉说还是干巴巴的,不有趣还很简短,可安莎说得很满足。 男人抿了抿唇,从身上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铁盒,和安莎说:“不嫌弃的话,可以用这个药粉,可以帮助您快点愈合脸上的伤口。” “您是医生吗?”安莎双手接过,忍不住惊叹。 “嗯。”男人淡淡地回答,“回去好好用酒配合擦拭。这里真的比较危险,你下次一个人不要过来了。”他行色匆匆,似乎有要事要做,交代完对安莎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安莎愣了愣,心里有些不舍,但也没办法,朝着他鞠躬,行了个礼,和他道别后,目送他离去。 两次见面,他都是穿得一身黑,他的背影高大而黑暗,他脸还是一样隐隐带着些不和谐的怪异,可是经过两次短暂的相处,安莎觉得他越来越顺眼了。 …… 这是两段很美好的相遇,安莎醒过来后依旧印象深刻,但她隐隐觉得那梦境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真的是她上辈子的记忆一样,只是那记忆之前被弄丢了,现在又回来了一点点。 安莎心中冒嘀咕,在床上睁着眼睛回味梦境里那两段与陌生男人的相遇。 埃里克在这个时候靠近了她,在她的脖子上落下热吻,安莎猛地激灵了一下,忽然才意识到,她现在躺在埃里克的身边,却在回味另外一个男人,哪怕是梦境里出现虚幻的男人,对埃里克也太像背叛了吧。 她心虚地坐起身,下了床喝水,不让埃里克看见她的表情。 可是梦境的一切太过美好,梦里她在不见那个男人的时候过得越惨,也越凸显了那个男人出现的可贵,那个男人高大的形象狠狠地刻入了安莎的心中,狠狠影响着安莎。 安莎就算告诉自己赶紧忘掉,可是眼前还是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耳边还重复着那个男人的话。 安莎几大口把水咽下肚子,用力闭紧眼睛,更努力地去忘掉那个男人,可还是忘不掉。 埃里克应该是不满她骤然离开,也下了床从她身后抱住她,安莎回过头,转过身,终于难以克制悲伤,伤感地注视着埃里克。 埃里克的表情越依恋,她的面容越悲伤。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她是真的要和埃里克试试的,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她的眼眶愧疚得湿润了起来,眼前渐渐朦胧起来。 神奇的是,梦境里的那个男人的身影与朦胧中她看到的埃里克渐渐重叠了,两个身影太过相似,好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仔细回忆下,他们两个除了面容,除了打扮的细微差别,其实几乎是一致的。 所以那个男人指的是脱下面具后的埃里克吗? 可那面容就算有点怪异,也还算正常的啊,为什么埃里克对于脱下面具如此抗拒。 安莎第一次,对面具底下的埃里克的面容,生出了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太忙了,请假两天,双休尽力补更。终于写到安莎解锁上辈子遇见的埃里克,开心~感觉好像在写两个人新的恋爱一样 感谢在2020-04-08 22:00:52~2020-04-11 21: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reo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第 58 章 面具下的埃里克, 究竟是什么样? 是幽灵的样子?还是正常人的样子?还是天使的样子?他们什么事情都做过了, 可是她好像永远无法触及他的面容……从前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如今也觉得不触及也没关系,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了。 “你、你是在盯着我看?还是在盯着我的面具看?” 耳边传来埃里克的疑问, 安莎垂下眼帘,掩去沉思,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答复埃里克的, 下意识就说了:“都在看。” 埃里克抿了抿嘴, 他直勾勾地盯着明显不敢再多看他的安莎一眼, 心中起了疑心。 他放开了安莎,从这个房间里找寻镜子的踪迹, 然后果决地大步跑过去,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检查自己露出的部分面容有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他好久没有看过自己的面庞,哪怕是带着面具的面庞, 他也觉得碍眼得厉害, 眼睛不由得红了红,眼眸放着些许金光。 嗯, 还有这不得不裸露的眼睛, 也怪异得碍眼。 安莎见埃里克离去,还是去照镜子,怕自己的反应给埃里克传达不好的情绪,连忙关心道:“埃里克?” 埃里克转过身, 坚定地和安莎说道:“我们去挑东西吧,今天就定下来怎么样?我等不及了。” 他这般面貌,总有种再不抓紧就一切都会失去的预感,那感觉搅得他的心非常恐慌,趁着安莎还没有反悔,他必须把一切都要做好。 看他语气实在不安,安莎点了点头。 埃里克摸着自己的面具,对安莎说道:“我目前的这个面具还可以安装下半部分挡着,你先去洗漱梳洗,待会我们再见面。” 安莎猜想他可能也要去洗漱才这样调开她,她多问一句:“需不需要我给你打水?” 埃里克摇了摇头:“我要用的东西更多,不麻烦你了,也节省点时间,你去准备你的吧。” 看他安排,是真的要争分夺秒了。 他那么认真,安莎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洗脸刷牙完毕,又仔仔细细梳了头。家里洗漱的地方放着点化妆的简单用品,安莎本来想给母亲用的,但东西一直没被母亲开封,安莎这次就顺手用了,快速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镜子中的少女面容清淡,并不是很显眼,但也算耐看。安莎看着挺满意的。 回到卧室,埃里克已经准备好了,他不光是整合了一个完全遮住脸的面具,头发也像安莎一样梳过,是他梳的最整齐的一次,看样子不光是用了发油,还用了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找的。 安莎有点怀疑他附近有居住的地方放东西,所以他才可以准备得那么充分。 不过他都能进出她家了,他住附近也没什么,她也没有多问他财产的欲望,就随意地没问。 他们出门时特地去检查过经过的地方不会遇见安莎母亲,才出门的。顺利出门后,埃里克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订婚是不是要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参加啊?” 安莎从来没有想过订婚会来得那么快,所以没有问过,但她思考到母亲对这个仪式的期待只是对改善生活的期待而已,母亲的病让母亲也讨厌见生人,所以直接回答:“她大概率不会,我们准备我们的,她现在在睡觉,不方便打扰,准备好了我回去问她一句就好。” 埃里克便毫无顾虑地拉着安莎去逛店了。 他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巴黎城里哪里有卖品质好的贵重首饰,知道得比安莎还清楚,带着安莎七拐八绕的,很快就到了第一家可以挑的店。 安莎没有进过这样摆着众多贵重首饰的地方,但她毕竟是见过埃里克的储物间,所以倒没有什么惊奇、胆怯的神色,一直很从容淡定地看首饰。 埃里克呢,眼睛则分外刁钻,随意一瞄,就准确站到最贵的首饰面前,喊安莎过去看。 她和埃里克的样子,无一不在表明他们会是大主顾,店主瞧着他们两个笑得合不拢嘴,介绍商品的时候,介绍得分外热情。 安莎不是很习惯这份热情,可是埃里克在旁边不说话,她也不是很懂看哪些好,就顺着店主的邀请,让戒指一个又一个地在她手上试戴。 她的皮肤白净细腻,衬托得戒指的光泽非常完美,店主看了又看,忍不住夸赞:“小姐,您这双手天生是戴珠宝的手啊,这个颜色在你的手上显得太好看了……” 安莎被他夸得有点脸红,她望着自己完美的手背,下意识用指尖的指腹搓了搓手心,感受指腹那与手背截然不同的粗糙,有点黯然。 一旁的一直当木头一样的埃里克终于说话了,是黑着脸说话,但不是因为发现了安莎的黯然,而是因为他嫉妒安莎居然因为别人的夸赞而羞涩,哪怕这个别人是个足以当安莎爷爷的老头,他也看着难受。 他凑近了安莎的脸,故意在店主面前表现他们的亲近,温柔问道:“你喜欢哪个?” 他本来想让安莎安静挑选,挑个满意的,但现在必须催促。 安莎目光都在手上,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小心思,她看得很是犹豫,店主挑出来的戒指都是比较经典的,她分不出哪个更合心意。 “有点选不出来,你觉得哪个比较好?我觉得都可以。” 埃里克没有回答,他专注地望着她低头时露出的细长脖子,哪怕店主没有注意到,但他还是伸手将安莎的脖子上裸露的白色挡住,防止别人看到。 他们的姿态更为亲密,店主倒不觉得碍眼,而是摸着胡子更乐呵呵的了。 他觉得感情这样好的一对情侣,会愿意花更多钱买更东西的。 店主已经准备好怎么天花乱坠地铺垫那些昂贵首饰的美好爱情传说,好最后说出每个戒指背后的高价,没想到还没说呢,那对情侣的男方一说话就把最贵的定了。 “这个吧。”他快速指着一个说道。 那是一个红宝石戒指。 他也不要店主打包,一确定要买,付了账后,就直接抓着安莎的手,给安莎戴上了,他自己也戴上一个。 那戒指并不合手,可他并不在乎,出了店就着急地对安莎说道:“挑好戒指的话,回去我们先订婚,我再找时间把戒指调整成适合我们手指大小的款式,再刻上我们的名字。” “好。”安莎也并不觉得戴不合手的戒指有什么不好,就都听他的。 “那……”他犹豫了下,问道,“还要看吗?” 他想好了如果安莎想的话,他就再带安莎去看几家,然后挑里面最顺眼的买下来,回去再拿出自己有的不错的戒指,让安莎从中挑一对。 他静静地看着安莎,似乎很是宽容的样子,但是人都看出他很是着急,一副特别想就此的定下的样子,应该不大有心思再去别的了。 安莎摸了摸戒指,顺着他的心意摇了摇头。 埃里克果然很是高兴,他拉着安莎戴戒指的那只手,一路摩挲着安莎的戒指也摩挲安莎的手,就这样回到了他的地下室。 他珍惜地去找出他觉得不错的戒指,然后和刚刚买的那只摆在一起,让安莎挑选。 其实就像他当初给安莎挑衣服一样,哪个都很好,非常难挑选,安莎摸着还戴在手上的从店里买回来的戒指,想着都买回来了,也都戴上手了,觉得这个比较有缘吧,不是很想换个戴了。 她盯着手上这只戒指上红宝石的光泽,缓缓说道:“还是这个吧,我一路上戴习惯了,而且越看这只,越觉得有点像你的眼睛。” 那是真的,其实这个红宝石的光泽没有埃里克挑出的戒指收藏里的红宝石好,但这在有光线时候透露的光芒,时不时会让安莎想到埃里克在黑暗中的眼睛。 也不是说有多好看,就觉得很亲切吧。 埃里克本来不怎么看得上今天挑的这对戒指,觉得品质虽然不错,但也不够拔尖。然而一听安莎说选中的理由是像他的眼睛,他心里酸酸甜甜的,酸的是安莎这话是往他心坎戳,甜是因为安莎能够想到他。 他定眼再瞧那戒指,也一下子也觉得这戒指最适合订婚了。 最重要的东西挑好了,他又带安莎去挑了衣服和其他首饰,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决定,所以他可以控制时间的快慢。 等他都安排好了,安莎就回家和母亲说一声,他则安排他自己的。 安莎觉得他应该是她见过最会操心自己订婚仪式的男人了,一般这种事情可是都由女人来操心的。 走动了下觉得有点好笑,她难以克制地在大街上勾起了嘴角。 她这幅忽然在大街上独自开心的样子,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有个路人不由得看向了她。安莎敏感地脸红了,立刻从走道中间躲到街边,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谨慎地走路。 走在路的最边边最容易看到灰溜溜的人,安莎准备回到家时,就遇到了安德鲁灰头土脸地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抽烟。 这应该是安莎见过的他最狼狈的样子,他的衣服还是整洁的,但他的脸很明显被人招呼了一顿,只能依稀找出点被打前英俊的痕迹。 他沉浸在吞云吐雾里,但神色还是郁郁,显然是要抽烟来缓和情绪。 安莎万万没有想到请的人动手那么快,对请来的打手的服务满意极了。 他的余光瞥到安莎,顿了顿还是放下了烟,靠近安莎想要谈话。 安莎望了下街道上还是有路人的,丝毫不怕他,便微微抬起头等着他过来。 她以为他过来是说打人是不是她请的,没想到他却是犹豫着问:“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的,你们在一起了吗?” 安莎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直言:“对啊。”她想到埃里克说过找过安德鲁了解她的情况,又问道,“你是不是和他见过面了?” 安德鲁愣了愣,但也点了点头,迟疑了下,问道:“你真的抛弃了你那个绅士和他在一起了啊?” 虽然安莎在他面前表现出她不好的样子,但安德鲁还是觉得安莎不是那种人,可是今天他看到那说着要抢安莎的男人很快就能和安莎走在一起,不由得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认知了。 “什么抛弃绅士?”安莎感到莫名其妙。 安德鲁看她反应,猛地才反应过来,一阵后怕:“他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在一起的那个绅士?” 他真信了那个男的话,还因为那个男的是去横刀夺爱,要霸占安莎的。 幸好他在那个男的面前乱说话的时候乱得有所保留,不然岂不是被那个男的锤死。 他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安莎,忽然悲愤地离开了,气她找了个不但看着有钱有势、还会耍手段的情人,这样的情人他可惹不起。 他根本不知道安莎请了人揍他,他嘀咕着开始怀疑他这几天被人打都是安莎那个情人找的,特别后悔当初看到安莎那诡异的情人的时候,没有当场拔腿就跑。 …… 安德鲁对于安莎来说只是一个插曲,安莎很快就忘了,回去问过母亲。 母亲是有参加安莎订婚这种大仪式的,但她当真觉得埃里克吓人,也一想到是出门去参加,就不大乐意,所以听到安莎说为了她身体好,可以不去的时候,她立刻点头表示不去。 安莎也没什么时间给她做饭,不过还是出门给她买了点吃的给她。 她拿着吃的,忽然眼眶湿润,幽幽地问道:“安莎,你真的不觉得我麻烦吗?” 对,她是麻烦,而且不但有点麻烦,还已经很难给安莎提供关爱了,安莎很难对她诉说自己的恐惧与不安,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可是呢,安莎不希望她死,永远也不希望。 安莎亲了亲这个失而复得的母亲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您别多想了,快健康起来,我爱你。” 母亲怔然了片刻,也回了一个额头吻。 她的吻如儿时一般温暖,安莎离开的时候还沉浸在这份温暖里。 爱意是人一生最难以割舍的美好,也难怪埃里克如此执着的追求。 幸运的是这东西她从小就有,可怜的是埃里克收到的太少了。 她自己获得了爱意,又可怜埃里克,所以一见到埃里克,便难以克制地想分给埃里克多点爱意。 埃里克已经穿戴好,戴着能露出嘴巴的面具。 他发现她的眼睛亮亮的,还以为她对这次订婚无限期待,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对爱他无限期待,所以他还能淡定地给安莎化妆打扮,丝毫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求安慰、求爱意的绝佳时机。 化完了妆容,埃里克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去欣赏,因为安莎的眼睛实在过于温柔,如同春风拂过的嫩红的花瓣,让他移不开视线;安莎的眼神也过于专注和期待,让他开始忐忑自己安排得会不会不好。 他们的确过于着急了,埃里克回忆一下,觉得实在太过简陋,对不起他亲爱的安莎。 不过也没办法改变了,他拿好东西,还帮安莎提着裙摆,然后牵着安莎走去一条幽深的隧道。 那道路非常漫长,但当豁然开朗时,安莎眼前一亮。 他带她去到一座不知道哪里的湖畔小屋,周围景色本就怡人,夕阳洒下一片金色,映在湖面上是梦幻的蓝金色,映在树林和草丛上是高贵的透着金光的不同深浅的绿色,色彩让这个更显美好。 安莎的眼睛还没能欣赏完这片美景,他轻轻地勾着安莎的手,引着安莎进入那个小屋。 小屋里的摆设令人意外的是极其普通的摆设,但胜在温馨。 埃里克紧张地说道:“这里有很多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是吗?她还以为埃里克童年过得很惨,没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带她来看他这些普通却温馨的珍藏。 “她是个很悲惨的人,生下了我……虽然不甘心,但其实我知道她因为我过得很是悲惨,我讨厌她,离开她后,她也更是悲惨……”埃里克有些放空地说着,“我无法说清对她的感受,我无法释怀这个地方,但又想在这个地方填补我新的美好的回忆。回忆不需要多完美,普通的温暖的就好。” 安莎上前拥抱了他,他沉浸在思绪中,拘谨地飞快看了眼安莎,就垂下眼帘,没有回抱安莎,而是继续说道:“这算是我不小的执念,你给我带来了希望,我要把这个地方送给你。我知道我的地窖很是昏暗,其实不大适合你居住,但我想为了你,和你一起到这里居住。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生活会因此降低水平,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忙在这个小屋旁边修建更多的房屋,摆设你需要的东西。” “嗯,谢谢你埃里克,你已经够好的了,不需要满是愧疚,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安莎安慰道。 埃里克继续垂着眼眸,说:“不,你不知道,和我订婚其实……”其实我也在可怜你。 他鼓起勇气想说,可是怕安莎因此看不起他,怕安莎更有离他而去的念头,他没有说完。 忍耐了一下心中的万般情绪,他终于抱紧了安莎,压抑地说道:“我们开始吧。” 他不像是去订婚的,倒像是要送最爱的人上刑场的。 他和安莎边走边告知他并没有安排牧师,只带了十字架过来,立在湖畔一棵树的旁边,两个人可以在那里举行仪式。 到了那里,他却没有对代表上帝的十字架说任何话,而是脱下了安莎的戒指,又脱了他的。 本来应该先说誓词再戴,但他眼中只有安莎那光秃秃的手指,完全忘记了流程,还用手势示意安莎和他互相给对方重新佩戴。 他先给安莎戴了,紧抿着唇部,死死地盯着安莎也给他的手指扣上一枚戒指,才终于舍得移开视线,开口说话:“我会爱你,永远爱你,任何险阻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说完他的眼神更阴森了,锋利地盯着安莎,安莎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猎物一样,在他的压迫之下,也被迫快速说道:“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也会努力地爱你,愿你和我的感情永远纯洁美好。” 幸好,她的誓词还是保留了点她的意志,她比埃里克更虔诚,更会遵守誓言,所以埃里克必须要把这感情变得纯洁美好,和她一样。 这心心念念的仪式总算是成了,埃里克完成了最大的愿望,已经很满足两个人终于完成誓言,并没有深究安莎誓词,反正安莎的话已经代表了对他们感情的肯定,不需要条条框框设置太多,慢慢来,总会都有的。 他放心地放下了紧绷的心,上前珍惜地吻住了他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不瞒你们说,我是想双休日更一万补偿的,惨淡的手速摧残了我的美好的愿望……不过昨天和今天勉强也算双更吧 _(:3」∠)_ 感谢在2020-04-11 21:17:26~2020-04-12 23: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雪、苗卡su_、ericsros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安莎本来以为埃里克在订婚之后会平静许多, 但他在订婚之后更着急、更亢奋、更不正常了。 具体表现就是仪式一举行完, 埃里克就把她压在树上疯狂地亲吻,边亲边哭, 断断续续地神经质一样喊着她的名字, 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一切温暖。 那架势像极了经过天灾死后逃生的人一样,因为缓不过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一边庆幸劫后余生, 一边又发出彻骨的悲恸。 安莎竭力去安抚他, 但他沉浸在大喜和大悲之中, 没有被安抚住。安莎的心软得不能再软了,只能边密密麻麻地回吻他, 边等着他慢慢恢复。 她平静地等待着,埃里克也在她的耐心中渐渐清醒, 可清醒的埃里克感受着安莎的爱抚, 却误会一切,以为安莎是动了情。 他犹豫了下, 将安莎悬空抱起, 进了小屋内。 其实这个湖畔并不会有其他人过来,但他在这方面过于保守, 也过于想保护自己的隐私, 并不想在外面进行。 小屋里的每一个房间透光都很好,此时太阳还没有下山,他放下安莎,拉上了屋内的窗帘, 也能看到有金光从外照射向屋内。 他踟蹰了下,去找了条深色的布条,准备给安莎蒙上眼睛。 “我们已经订婚了,这次可以不蒙吗?”安莎挡住了他要绑她眼睛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又渴望地问道。 他瑟缩了下,没有回答。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坚定的拒绝。 安莎也无言地看着他,在这种寂静的对峙中,他缓缓放下了布条,发了下呆后,忽然有条不紊地整理起了他那在刚刚亲密时被安莎蹭得凌乱的衣服。特别是领子,他很注意把领子高高地整理好,像个禁欲的修士一样。 不过禁欲修士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安莎清楚得很,他的爱欲可是如大海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他现在就是在顾虑什么,所以在装,或者是在掩饰。 他戴了这可以让他亲吻人的面具,按理来说多少可以为她忍一晚上不摘下的,所以只能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身体罢了。 安莎除了他的手和脖子,从没有直接触碰过他的身体,但透过他的衣着下撑着的骨架和皮肉形状来看,他什么也没有残缺。 他穿的衣服也比较贴身,看衣服褶皱,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大疤痕。所以最多是皮肤难看,或者有什么胎记而已。 但胎记什么的,也还好吧;皮肤难看什么的,她都接受他的手了,还不能接受什么啊? 安莎凑近了他,在他瞬间戒备的时候,缓缓传达了她的想法。 埃里克紧抿着嘴巴一直不说话,虽然竖着耳朵在听着,但倔强地用身体表示绝不动摇。 安莎泄气了,无力地叹气道:“随你吧。” 埃里克无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发怔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以为自己总算在床上有了点自信,但实际他还是脆弱不堪。 “没有,就是遗憾你不相信我。但这也没什么,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总会要接受对方不愿意的时候。”安莎开导他,也算在开导自己。 说完她自己也看开了,如果未来丈夫愿意在任何时候……嗯……愿意为了她掩去一切容貌上的缺陷,也算是为了她很努力了,所以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她的幸运? 她说得很洒脱,可埃里克不那么想,他以为安莎是在委屈求全。 他觉得人是不能受委屈的,他太知道受委屈的感觉了,他怎么能让他的未婚妻还没结婚就有这种感觉呢? “那等晚上。”他颤抖地说道,“距离太阳完全落下也不会太久,我们等晚上好不好?” 他隐瞒他的脸已经很过分了,如果再一直隐瞒身体,那是绝对的过分。 反正、反正安莎也看过他的手,他的身体皮肤比手好多了,只是他怕面积太大片,让安莎看了难受,但是安莎说不介意,那他暂时相信她。 不过要是安莎今晚对他失望哪怕半分……要是安莎今晚对他失望哪怕半分,也会把他折磨疯的…… 他垂眸颤抖地想象这个可能,眼神慢慢地狠厉起来。 不怕,失望的话,他明天就把他们的婚礼连着办了。他们必须绑定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分开。 埃里克咬着牙做了决定。 决定完毕后,滑稽的是,他忽然又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期待安莎没有对他失望,还是期待安莎失望后,他好有动机立刻推进婚礼了。 他纠结地等着太阳下山,虽然安莎抱着他,可他也心不在焉的。 太阳终于下山了,他忍住退却的疯狂冲动,小心翼翼地提着安莎的手,捏着安莎的脉搏,微妙地感受安莎脉搏的跳动,然后让安莎碰到了他的胸膛。 他控制着安莎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那细腻的清凉手指刚一触碰他的身体,他就觉得耻辱极了,再也不敢看安莎,也无法再分神去想什么如果安莎嫌弃,他就立刻接连结婚的想法。 他这时候他才知道这种想法不现实,不是安莎乐不乐意的问题,是他肯定无法接受安莎嫌弃他,他肯定没办法那么快逼迫安莎和他结婚的,他会失去所有力气,如同将死的人一样自闭,不吃不喝,等着自己腐烂。 他忍不住呜咽一下,身子前倾,倒在安莎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安莎的温暖。 安莎沉默地接住了他,但没有嫌弃他,而是优待他。 她低头吻住他的脖子,慢慢向下…… 安莎算是终于顺利地安抚住了埃里克,不过也耗费所有的体力,陷入了沉沉睡眠中。 梦境里,又回到了上一个做过的梦,那个清晰又深刻地仿佛真的发生过的梦。好像那才是她的真正人生,所有她回去后,梦境接上了。 她第二次离开那个男人后,就继续艰难地努力,可是得到的善意在她的心中扎了根,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那边再试试偶遇,可是连续八次毫无收获。 那时候她很泄气,也不懂自己是在做什么,再次遇到了又怎么样呢?除了道谢外,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了吧。 那个人衣着考究,和她应该是两个世界。他又多次叮嘱她别过去了,显得她再过去的话,在他眼中就会变成蠢人了。 安莎无比被动,也无比踟蹰,但也感谢这些微妙的情绪,让她忽略生活里的困难,只幻想与那人的第三次见面。 所以一直鼓动她过去的,其实真正是对现实的逃避,她太累了,总要抽时间逃避的。 她已经不抱遇见他的希望与幻想了,只是想找个地方找个空间让自己喘息而已,所以第九次的时候,她心如死水,平静地走在通往剧院后门的小路上。 这次好像命运眷顾了她,她远远地望见那个男人安静地站在剧院后门前,如同石块一样望着剧院的轮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莎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他的身子晃了晃,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医生——”她立刻冲上去帮他检查。 谢天谢地,还好他没事。 “您哪里不舒服?”安莎见他还能睁着眼睛,着急问他。 他望着慌乱的她,眼神怔然,半晌轻笑,咳嗽了几下,虚弱地说道:“谢谢你小姐,麻烦扶我起来一下,让我坐着缓一缓。” 安莎照做,可他的身体像是没有脊椎一样,身体又重,很难扶起来。 安莎费了好大力气,最后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点,让他靠在她的身上,算是帮他坐好了。 “你多少岁啊?怎么老是来这里呢?”他没有阻止两个人亲密的接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语气淡淡地了解她,“幸好这里没人,不然别人看你我这样,你就被人误会了。” “不会被误会的,”她飞快地说道,为了让医生安心下来,她不惜说出自己目前低贱的工作,“我是女妓,您不用担心会耽误我。” 说出来,也算断了她的一切念想,不管是希望他救助她,还是说希望他能喜欢她一下,一切都断了。 她是自愿走上这条道路,谁也不怨,也怨不了谁,只能怨自己,还有怨自己命不好。 “女……妓?”他丝毫不信,拉长了声音重复,“你不像我印象里的女妓……” 安莎其实并不想谈这个,但想让他在舒缓病情时有事可转移注意力,于是还是自揭伤疤,尽力平淡客观地说道:“那可能是因为您和我们接触不深,其实我们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的,只是有时候为了招揽生意,会有些不同。” 她也有不同的时候,她痛恶自己那种时候,那是她分裂的讨厌的自己,她恨不得这个产业早点在巴黎灭亡。 医生听得眨了眨眼睛,安莎望着他长长的浓浓的棕色睫毛,努力不去自怨自艾。 “抱歉……”医生说道。 安莎惊讶地凝视着他。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道歉了,像是能体会她的痛苦一样道歉了。 她说得那么平淡,其实并没有什么道歉的契机,而且谁会向她们这种人真心实意地尊重与道歉呢? “不用说道歉,我没事的,没有受伤。”她受宠若惊地说道。 “好,”他柔柔地说道,“那不道歉,我给小姐你道谢吧。我体力再等几分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待会请您吃个饭,好好答谢您。” 他尊重又禁欲地看着她,声音充满磁性,安莎忍不住沉溺在他的表象中。 是的,那只是表象,那是她快死掉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带了她去她从未涉足过的高级餐厅,漫不经心地教她怎么优雅地食用食物,还周到地送她回到她住的地方。 可是当夜,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她辗转反侧地走到墙边,靠墙思考,刚好站在窗户边,习惯性地勾起一点窗帘,好隐蔽性极强地去隐晦地望外边的世界,结果,她看到了医生穿着白天一样的打扮,站在她住的楼房的楼下,在盯着她的这层,盯了整整半个小时。 那眼神不像是担心她,更不像是对她爱慕,反倒是排斥与怀疑。 安莎还清楚地记得,医生有拿着煤油灯,但诡异的是,黑暗中的医生的眼睛似乎在放着微弱的红光,不像人类。 这种意象一度让安莎怀疑自己那天晚上看错了,可是第二天她出门一趟再回家,发现家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她是一个被偷窃过的人,平时对于自己收拾的环境也很是敏感,哪怕偷偷进她房间里的人恢复得很好,但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少数东西有被人动过,因此位置轻微地挪动了下。 会是谁呢? 她当夜在自己的房间猛然清醒,惊悚地发现医生在她床边坐着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翻找她房间的人是医生,那个她认为善意的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2 23:03:07~2020-04-13 23:4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纤墨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第 60 章 黑夜中她本不该看清楚他的身形, 可他翻书的动静, 还有他带来的煤油灯,一切都在说明他是故意吵醒安莎的。 安莎瑟瑟发抖, 他却悠然地翻着书, 也不看安莎一眼,给安莎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安莎的呼吸实在困难, 嘴巴也呼救不了, 眼神不安地乱瞟, 想要找到些出路, 可他真的身躯过于庞大,又坐在安莎身边, 安莎没办法快速支起身子去拿床底下的铁棍。 她颤抖地沙哑地想要寻求些出路:“医、医生?您、您怎么在我这里?” 医生终于放下了他翻动的东西,安莎眼尖地看到他翻的是她收集的报纸装订的本子。 他望向安莎, 柔柔地笑了笑:“你对我真好, 我没经过你同意到你这里来,你还那么温柔地对我说话。” 安莎咽了咽口水, 更加焦虑不安了。她也想怒叱这个擅自来她家的人, 可她没办法硬起来啊,硬起来注定要死的啊。可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努力松软地想寻找局面的出路, 难道松软错了吗? 安莎的眼睛惧怕到渗出微微的泪水, 她干涩地说:“您、您想做什么?”求他别做坏事,放过她……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她原来是那么懦弱, 懦弱到连这卑微的请求都不敢说出口。 医生眨了眨眼,轻笑了下,似乎是欣赏了一下她的恐惧,才慢悠悠地把他手上拿着的报纸装订本塞到安莎是怀里。 他温文尔雅地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去剧院后门吗?你啊,不听话,老是要去,还在报纸上收集那么多剧院地下室的信息。那个剧院幽灵留下的东西要被拍卖了,你又把那么多的拍卖品信息圈出来,你先告诉我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安莎现在还是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她抓着那本她熟悉至极的装订本,茫然极了,根本不懂医生为什么要问这个。 但如果问起这个,那这个问题就一定很尖锐,尖锐到医生要来处理她。 她思来想去,觉得她被刁难应该是触怒了医生,可能那剧院是属于医生的,医生怕她是个小偷。 安莎小心翼翼地申明:“您放心,我真的不是过去对那边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想过去散散心;至于这些报道,我不是和您说过吗?我曾经重病,这是我病中唯一的娱乐。圈画被拍卖的贵重物品也很正常,谁不喜欢这些珍宝呢,不然这些珍宝介绍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报纸版面。” 医生紧盯着她,慢慢收起了温柔的神色,换上毫无笑意的冷漠。 安莎没见过这样的医生,更是怕得厉害,连忙什么都说了:“我真的没有动机啊,您可以去随便找个附近的人问问,我真的一直病重,没有隐瞒您,我直到现在还是在大病初愈的恢复状态。 当然,我去那边也是有点私心,与您见面的第一次,是我第一次去那边。您温柔体贴,待我很好,我很久没有见过有男人对我这般温暖……” 她说话时一直在注意医生,看着医生的表情渐渐愣住,她猛然才意识到自己那话像极了什么一见钟情的表白。 “我……我是说……”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咬牙不知所措,但见医生周身的冷冽退散了些,她忽然想,误会就误会吧,她好像也的确有一点朦朦胧胧的想法,所以也说不上骗人。而且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得通透了,能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不瞒您说,我是欠债很多没错,不过去剧院那边没有捡漏的意思,我不觉得我有捡漏的命,警员肯定把那里处理得很干净,想也知道那边不可能留下什么多值钱的东西的。所以……” 她怔然地看着医生,呆呆地说道:“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那神奇的地方,还有看看您。我并不想做我现在的这份耻辱的工作,都是生活所迫,想要好好改变。可是改变的话重要遇见异性的,可我也因为这份工作很难和异性沟通。和您对话的感觉是我和异性相处时没有体验过的舒服,所以我想多和您聊聊。” 她终于说完了心中的想法,心情酸涩。 她这些天对他印象那么好,谁能知道现在短短十几分钟,他就能亲手击碎她对他所有的好印象。 医生继续死死地盯着她看,似乎是要探究她话语的真假,安莎不再多想,鼓起勇气让他看,还努力地和他对视。 只可惜双手骗不了人,她一直在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说道:“你一个人居住,你家人呢?你可以投靠他们的。” 安莎摇了摇头:“父母都死了,我家里欠钱多,其他亲戚不可能管我的。” 医生环顾了一圈她的房间,慢慢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安莎,毫无情绪地说道:“暂时相信你。” 安莎松了口气。 医生却没有走开,又继续说道:“你毕竟救过我,我给你一笔钱,你有本事就跑得远远的,远远离开巴黎,别回来了。也不用再面对这份工作和这比昂贵的负债。” “我……谢谢您,但钱最好还是要还的。”安莎委婉拒绝。 医生不赞同地说道:“你又还不了,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耗上一辈子吗?以后有本事再回来还就好,没必要卖身来还,那你只能一辈子在泥地里,翻不了身。” 从来没有人对安莎说过这样的话,安莎有点意动,可是她眼前划过几个景象,又说道:“欠钱肯定是要还钱的,我一走了之太不负责了。而且我借钱的人里有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得赚钱养家,我这样会让他们寒心的,也会让他们难做。我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反正这行也干了那么久了,暂时出不来没事,不差那么点时间。” 医生听得轻轻嗤笑了一下,正要讽刺她脑子转不过弯,但没想到她又继续说话了。 “不过真的很谢谢您,这的确是个好建议,我从来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日后我实在过不去了,肯定会考虑的。” 医生听她这样说,终于舍得回头看她一眼,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的实在过不去了,是什么情况?” 安莎愣了愣,仔细回答:“字面意思,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吧,总得有活下去的动力才能赚钱还钱的。” 医生无语地不看她了,像是觉得她还是保守极了不合他心意一样。 安莎看他的反应有点黯淡,不过发现他看了她半天,不再多搭理她,终于要离去后,她完全又放松了。 经历了这种大事,她也不敢报警,因为她并没有丢失什么,又很难有证据证明有人闯入她家,她更不知道医生是谁,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过着。 医生承诺要给她的钱也几天不见踪影,安莎不报希望了,老老实实地在找赚钱的道路。 但第四天,医生真的带钱过来了,但他同时带来了一个提议: “你算不错,当我仆人吧,只要你好好照顾我余下的人生,我帮你解决问题。” 什么“余下的人生”?安莎惊讶地看着医生,这才意识到医生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之前生病的那种沙哑。 像是看出了安莎的问题,医生主动回答:“我快病死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但他的语气是无所谓的。 他给的钱很多,安莎犹豫着,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答应后她便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了。她很会照顾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犯大错。 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她便一天比一天更用心。 既然给了那么多钱,又有职业时间限制,她觉得她必须得是负责任的,所以她打算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只要她不睡着,就关注他的一切。 她渐渐忘记了她当初给医生表白过,努力频繁且细密提供一切照顾。 他渐渐依赖她,越来越会用隐晦又复杂的眼神看她,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医生喜欢上她了,然后……病情一天比一天好,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明亮…… 真没想到她还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可以为一个将死的重病患者转危为安提供一份力。但这个病人能不能不要喜欢她? 她明白了他没有说出来的感情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变得格外棘手,特别想逃离了。 是,她是朦朦胧胧地喜欢过他,但那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对她做过的阴影她一直都存在,也是在那晚,她根深蒂固地知道他不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哪怕他伪装得再完美。 他也有太多的秘密好像在藏着,她不想和一个心思那么多的人在一起,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要有那么多的纷扰。 可是他在她的照顾中逐渐暴露了他优雅表皮下的本性,他占有欲强,他说一不二,他不择手段。 他有时哄她开心,有时说可怜的事情惹她同情,有时又偏执地说些话,让她在畏惧中答应他的想法。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动过她,他甚至不敢吻她,不敢不戴手套碰她。 但又让人绝望的是,哪怕不碰她,他那庞大的情感也能压得她透不过气。她想透气,可她时刻记得他给她留下的那一夜阴影,很多事情不敢明说,只敢暗示,可他不愿听懂那些暗示。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种深渊,根本不懂如何自救了。 她迷茫极了,只能病急乱投医,开始想了解他的过去,好想出逃离绝境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3 23:40:42~2020-04-14 23: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第 61 章 安莎确定这个叫埃里克的男人是爱着她的, 可是从未想过, 埃里克和她相处,却是想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一样和她相处。 他急迫地把过去抛在脑后, 对过去非常忌讳, 不想也抵触给安莎展露任何一点关于过去的信息。 安莎见过这种类型的人,这种人绝大部分都是不想暴露黑历史而已;少数是没有安全感, 本能会躲躲藏藏。 结合他之前熟练进入安莎的家, 熟练地威胁安莎, 熟练地查看安莎的一切, 安莎初步判断是,他可能就是一个恶人, 所以更会隐瞒过去。 虽然目前也没有发现埃里克有大错,安莎也不可能去阻止他。但这样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埃里克, 安莎更不会喜欢了。 也不是说埃里克没有魅力, 安莎还是时不时会被他的某些言语或者某些表现迷倒过,但是追逐光明和美好, 已经成为了安莎的执念, 所以一旦确认埃里克不好,安莎只会渐渐冷却对他的爱意。 他们之间陷入了僵局, 安莎逃离不了他, 他也得不到安莎的喜欢。 这样的生活,有坏的地方是肯定的,但也是有好的地方。 因为对比她之前工作时身处的深渊,那时候她天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男人, 身边相处的人多是无赖、混子或者罪犯,现在只用面对埃里克一个人,似乎要好得多了。 更何况埃里克为她提供了一个相当优越的生存环境,安莎可以好好维持着自己的健康,甚至能够开始学习。 她尽力不去想未来生活有多糟糕了,只想抓好现在,好抵御未来遇到的危险,所以哪怕她与埃里克有不可调和的情感关系,他们生活得也还算是挺和谐的,她甚至还成为了埃里克名义上的妻子。 之所以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埃里克一定要和她结婚,她难以推拒掉,只好以试着交往为借口,虽然不和埃里克举行仪式,但还是两个人如夫妻一般相处了。 这样的相处,不知不觉一过就过了整整二十年,她是埃里克永远不愿意割舍的人,埃里克好像也成了她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二十年里,埃里克除了自闭并且脾气不稳定外,都表现得挺好的,让安莎有一种当年的怀疑是错觉一样。 他和安莎袒露了他眼睛异样的缺陷后,表示他的眼睛自小会在黑暗中放红光后,更让安莎怀疑他脸部的不和谐感只是来源于他的那双眼睛,所以她当年的怀疑更像是错觉了。 错觉持续到了她临死的那一天,那时候她难产,大出血,快死掉了,埃里克濒临崩溃,她身为一个直面生产剧痛的当事人,倒是心情还算稳定。 “对不起安莎,对不起……”他一直说着对不起,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他的愿望一直是想有个孩子,可她一直生不出,这次好不容易怀上却难产了,他愧疚得几近崩溃,觉得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相处了那么多年,看他那么难受,她一开始可以不动容,可是渐渐也为他心疼了。 她便忍着难受,小心翼翼地安抚他,安抚着安抚着,也预感很强地交代了后事:“……要是我不在了,你好好活着。其实我挺遗憾不能了解你的过去,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希望你能以后好好正直地活着,不该乱来的事情千万别乱来……” 他紧紧地抱住她,虽然心神恍惚,但还是连忙对她说:“安莎,我知道你想要我成为一个好人,我的确就是一个好人,你别再为此担心了。” 安莎算是相信了他,又叮嘱:“你也别老是一副失去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 “可没有人比你更好了,安莎,我拜托你,你别这样说,别和我分开……”他终于崩溃了,整个人灰暗得仿佛已经身处无望的地狱。 他没有了明亮的眼神,茂盛活力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他甚至有了白发,他在衰老,他在衰败,因为他怕失去她。 安莎知道他受不了,可是这必须得说的啊,她虽然无法摆脱他,可是却真切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所以她无力地安慰他许久,与他互相拉扯许久,最后喉咙干哑,只能严厉地一锤定音,严肃地冲他说道:“你别哭,你一哭我心也碎了,怜悯一下我,更是怜悯一下你自己,你应该好好活着,不要总是陷入失去一切的悲观幻想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绝望到抛弃顾虑,木然地说道:“可失去一切并不是我的幻想,而是我的现实,哪怕是现在,我也是个失去一切的人。”他轻笑了下,却是自嘲,也是哀怨,“我从未真正得到过你。真正的我从未吸引过你。” 安莎嘴巴动了动,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情感,但你别这样说,我是对你心动过的,不止一次。你值得被人喜欢,只是要注意方法。” 埃里克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他的身躯,只留下一个麻木的空壳:“我说的你不会懂。你其实从未真正对我心动过,因为你要是知道我真正的样子,哪怕我表现得再好,你也不会对我心动的。不止是你,也不会有人对我心动的。我努力得再好,都不会有人对我心动的……” 他魔怔又平静地诉说着他的认知。 安莎摸不着头脑,温柔地说道:“什么真正的样子?” 埃里克好像在怜悯地看着安莎,好像在说: 看看这个被他困住了二十年的可怜女人,看看这个二十年了也不知道身旁丈夫真正模样的可怜女人,命运真是太可悲了…… 安莎快死了,没有多少精力,思绪有些混乱,完全确定不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还想继续去看清他更多表情的时候,却在费力地睁眼时,看到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再对视她,把脸扭到一侧,他平静地说:“安莎,没什么,你不需要知道这个,知道这个一点也不好。” 安莎此时还想劝他说出来,可是她实在太累了,她不能说话了。 不知时间是过了多久,她记忆里最后只听到朦朦胧胧的一句话: 【……有些宗教说人会有下辈子去填补自己的错误,可能下辈子,我会对你露出我真正的样子,但这辈子,我真的不想。我已经因此无法得到过一个人,只能看着对方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你是我更深的牵绊,我得到了你,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不想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 安莎从梦境里死亡的彻底黑暗中清醒过来,浑身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她一下子分不太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能下意识地整理着梦境的内容,和现在的现实做对比。 如果她梦境里那么真实的二十年人生记忆是真的,梳理一下,对比现实,那么梦境里的埃里克上辈子不肯和她说的过去是: 他就是她恐惧的剧院幽灵,只是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遮挡住了他真正的脸。 那他,真的是个坏人吗? 剧院幽灵传说里那个被他带走的生死不明的歌女和子爵呢?他们在哪里? 【我已经因此无法得到过一个人,只能看着对方和别人幸福地在一起。】 这句话是不是代表他曾经为爱放手过,让无法爱上他的深爱的歌女和别人在一起了。 而安莎因为太过随遇而安,没有像歌女一样挣扎,所以安莎没有得到埃里克的放手,她和埃里克顺利在一起后,更是让埃里克无法放手了…… 唔……虽然现在的安莎并没有想和埃里克分开的想法了,但是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在绝境里挣脱的机会,现在想想还是很扼腕叹息啊。 安莎复杂地听着身边埃里克浅浅的呼吸声,对自己那遇到绝望的事情悔去努力适应、然后慢慢找出路的性格,头回感到了无语。 无语中安莎又想到埃里克在上辈子曾经和她的一番谈话。那时候他得知她贫困潦倒到出卖身体生活,曾经劝过她拿钱快走,有还钱本事了再回巴黎,她却对埃里克说目前的情况还能应对,她要留在巴黎继续死撑,直到真正活不下去了才用埃里克的办法逃逸。 啊啊啊…… 她的处事方式真是自始至终地一致啊。 好像无论人生重来多少遍,只要她遇到了埃里克,只要她还是这种忍耐力度超强的随遇而安处事方法,她就绝对是无法摆脱埃里克的啊啊啊。 那她真的好像是活该这样子过一辈子。 她无语中凌乱的呼吸打扰了埃里克的睡眠,埃里克清醒了过来,他黏黏腻腻地抱住她,甜蜜又担忧地问道:“你怎么醒过来了?做梦了吗?好梦还是噩梦呢?” 安莎听着这个她无法逃离的人说的话,心中呕血,没好气但又忍不住温柔地说道:“偏向噩梦的梦境……唉,快睡吧,别担心了,我们订婚第一晚,可别一起失眠,太不吉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4 23:59:49~2020-04-15 23: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行重行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第 62 章 不多想埃里克和她的事情了, 反正也是注定摆脱不了的孽缘, 想想她自己吧。 脑中多了二十年的人生,这其中种种变化在她眼前飞快划过, 安莎思考良久, 最终还是觉得,这二十年的记忆对于她来说是馈赠。 起码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她的确不是个特别优秀的人。二十年里能做生意赚钱不过是小心翼翼地审时度势, 思考业内的前端做法, 下定决定去做, 身后也有埃里克的钱支撑,所以做得还不错。 她更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她的嗓字并不会因为换了个更优渥的环境而变好。曾经的痛苦深入骨髓,那是很难被平复的, 所以二十年了, 她也没有能如小时候一样高声宣泄过一次。 可是呢,明知这些, 要放弃吗? 安莎一直觉得自己善于妥协又没用, 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是,她从未甘心过。 她永远不会相信自己会是个不好的人, 也不会是个平庸的人。永远做梦都想要得到上帝的承认, 得到天使的承认。 哪怕细微渺茫,她也想抓住任何未来的机会,然后向上爬,爬向她心中的天堂。 因为天堂不管有多远, 只要心中有希望,爬过去的路再远也是甜蜜的。 她望着窗边,那里晨光透过了窗帘的阻挡,微微露出它依稀的光芒,像是微笑的天使周身露出的圣光,指引她永远前进。 她内心的光芒也如同那圣光一样,无比荣幸地闪耀着。 她又望回了身边的埃里克,看着这个快要像父亲母亲陪伴她一样长时间的人。 虽然心中感情太过复杂,不知道她真正对埃里克是什么感情,但她望着这个黑暗中活着的埃里克,非常想要和埃里克分享她热爱的力量,期待他心中与她一样,也能亮起光芒。 他不需要进入教堂,不需要聆听圣洁的吟唱,甚至他不用执着于追随上帝和天使,她只想他与她一样,心中有光。 这样的话,哪怕遭遇各种苦痛,也能拥着心中的光芒好好活着…… 她如果避开上辈子那高龄生产的意外,很大可能可以看到那一天的。 她下了床,准备去做早餐。刚穿好鞋子,埃里克像是遇到惊吓一下,瞬间就醒过来了,看到安莎还在,才放下心。 安莎轻声问他:“你睡饱了吗?” 埃里克应该还没有彻底清醒,停顿了五六秒才呆呆地点了点头。 安莎便把窗帘都打开了,让这个房间染上温暖。 埃里克明显不适应这种光亮,眼睛酸酸的一直在眨动。他没有用手挡阳光,但眼睛时常要闭着来阻挡那光亮。他的头也在宽大的枕头上挪动着,想要寻找又能看得见安莎、又能不被照到的姿势。 那他的头部在枕头摩擦时,可能触碰到戴面具的带子,导致面具有点移位,安莎忽然就看到了他脸部上的红痕。 那痕迹像是被面具边缘勒出来的,深红色,皮肤周边有点胀成紫色的了。 安莎连忙坐回床上,想要提醒了埃里克一点:“埃里克,你的面具……” 她根本没能说完,埃里克迅猛地忽然坐起,双手立刻抱住面具,然后弯着他的脊椎,低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以这样扭曲的姿势调整面具。 “你难受的话拿下来吧,我们已经订婚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样子不一样了就离开你的啊。”安莎安慰道。 埃里克不听她的,执拗地调整好,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我不摘。” 安莎伸手自然地帮他梳理着头发,边忙边说:“摘吧,我真的可以接受的,像昨晚,你的身体我不是就接受了吗?你感觉到我难受吗?没有对吧。” “这不一样。”他僵硬地坐好了后,幽幽地看着安莎。 他大概听出了安莎话中蠢蠢欲动的渴望,他不想和安莎一大早因为这个有争执,也不想以后再讨论这个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否定答案的问题,所以他眯起了眼睛,看似意味深长实际煞有介事地说道:“你那么好奇,不过是没有真正意识到后果最可怕的时候是有多可怕。相信我,如果你深刻地知道了,我把脸伸到你面前,随你脱下,你也不会脱的。” 安莎不信,表情显然不为所动:“那你说,说完如果我还去做,做的后果如果非常不好,我都愿意承受。” 她虽然对埃里克很多事情没有了解,但涉及埃里克和她如何相处比较好,拜托,她烂熟如心了好吗? 埃里克就算真的和她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她也觉得可以两个人说好的。对埃里克,她还是有那个信心的。 他问题的根源只是怕她离开他,过于把问题看得太焦虑了而已。 埃里克见她丝毫没有被劝动,反而还很坚定的模样,受挫极了。 偏偏,他心中不爽,安莎还催他,快气死他了。 “你说后果吧。”安莎轻声催促。 埃里克闭了闭眼不看她。 他怎么知道如何能让安莎在不看他脸之前完全害怕揭开面具啊,人向来都是不见血不流泪,他其实对已经不怕他的安莎根本毫无办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哪怕安莎对他脸的事情追问,他也没有抵触安莎的情绪。 他最容易在这种事情受刺激,他有预想想过不管是谁,如果这样求他,他肯定是要翻脸的,可他现在很奇怪的,没办法朝着安莎翻脸。 可能这是因为安莎言传身教吧,就像他以前为了能早点和安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多次惹安莎生气,可安莎不管多气,总是给他选择的余地,让他在惶恐过后,下一秒得到让人感激的安宁。所以他没办法对安莎翻脸了,最多只是有点气。 “后果就是……”他斟酌着酝酿,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放狠话,但箭在弦上,还是发了,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安莎,你其实应该明白的吧,真的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吗?”好吧,还是没有发成功。 安莎也没有逼他太紧,她又不是埃里克,想要什么最好马上就要,她多的是时间慢慢来。所以她没有逼着埃里克说出来,而是从埃里克的角度想事情,以埃里克的角度回答:“我知道,你是想说你受刺激后不知道会做什么恐怖的事情,比如说虐待我之类对吧。” 埃里克听得眼皮一跳:“没有说虐待。”他自己说出来没感觉,但听着觉得好难听啊,他怎么可能去虐待安莎呢。 他那么快否认,安莎愣了愣,差点忍不住低头一笑。 她艰难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作欲言又止,流露出一定的晦涩的不安的表现,然后道:“不是虐待我的话,又说是很严重的后果,难道你要气到杀了我吗?” 埃里克听得眼皮又跳了,觉得这话更刺耳了,有点难以置信安莎会这样想他。 “没有。”他更急促地说道。 “这两个都不是的话,也很正常。我想也不是,因为埃里克你不是那种会让我身体痛苦的人。”安莎信赖地说道,说完又陷入不安中,“可你下不了手的话,你难道是想找别人来刺激我吗?” “没有的事!你别乱猜了。”埃里克完全听不得她的假设,他觉得那话尖刺得过分,几乎可以刺穿他的耳膜,让他耳鸣了。 他们两个人好好的,扯上其他人做什么?谁也不能进入他们的世界。不管他们之间是爱是恨,任何人都别想插手。 他的眼睛本就诡异得可怕,如今瞪着安莎,眼神情绪浓烈,像是愤怒得发狂的野兽了。 安莎看着这样的埃里克,完全不怕他了。她低声凑近埃里克的耳廓,讨好地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找一些我不能接受的话来说。你也不能接受的话,那说明我们两个人都很合适啊。” 埃里克眼眸动了动。 安莎知道他爱听这些亲密话,又咬着他的耳朵说了不少:“我们来对一遍好不好?看看我接受不了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接受不了:我不喜欢你吓我,不喜欢你动手伤我,不喜欢你找其他人吓我或者伤我,不喜欢你找上其他人在一起后刺激我……你也一样的对不对?我想要你会期待我的存在,永远温暖地对我说话,你会照顾我,你会只爱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语气并没有挑逗的意思,倒是满是向往,仿佛一个小女孩在对着童话故事里的精灵许愿一样,言语里满是期待的欢喜与甜蜜。 埃里克听着听着,在觉得情感无限共鸣的同时,忽然特别想焦虑地哭出来。 这样的安莎,是他梦寐以求的安莎,她好像真的能实现他想要的那个永远陪伴他的愿望,可是也更让他赌不起了。 她像个极其善于弹奏乐器的乐手,每次说的话,都能在他心头的巨大到阴森恐怖的管风琴弹奏出声音;她能触碰她心头的每一根弦,让他迸发富有层次的绝妙和声。 可是他太不堪了,哪怕他传递的声音再宏大、再优雅,他也知道,他的身体其实是有多么笨重,他能发出声音的时空其实是那么容易受到局限,还有他心头的歌声除了是爱语,也是哀歌。 他愣怔地肯定她,也是让她别说了,他肯定道:“我们都一样的。” 她满足地说道:“对啊,我们都一样。可是你瞧,我最害怕的事情其实你都不会做,那我为什么要害怕看到最真实的你呢?” 埃里克望着她完美的笑颜,那笑容是那么的甜美清澈,震撼他的心田。 他在这对比之下黯淡地说道:“是的,你不应该害怕,是我说错了,从头到尾,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在害怕。” 安莎沉默了。埃里克说的话,打碎了她所有的诱导,她本来想提醒埃里克她并不会害怕,想要给埃里克信心,却并不知道这样的对比之下,埃里克看清了他最深的恐惧。 默然良久,安莎说道:“埃里克,你是不是在想,这一生都不会让我看到的,但有些宗教说过,人可以有下辈子偿还,你会下辈子再让我看完全的你?” 埃里克停止了悲伤,疑惑安莎为什么会想到这方面。不过他想了想,他的确认同这个做法,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亮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安莎:“那我们约好下辈子在一起,我一定给你看好不好?” 安莎定定地看着埃里克,难过地说道:“不好。” 埃里克着急了,以为她的意思是下辈子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她没让埃里克着急几秒,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在你的心里画了一堵墙,你不让我靠近,不相信我,你自己一个人伤痕累累。你根本不懂如何爱你自己,自然让我很难完全爱上你。可我其实想爱你,你把墙推倒了,我承诺,我就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章重写太多遍了,我都有点混乱之前写了啥了,所以下决心暂时不改,发出来了。补昨天的更新,今天还有更新。感谢在2020-04-15 23:55:13~2020-04-18 14: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 63 章 安莎慢条斯理地说完, 埃里克愣住了几秒,狼狈地遮住了脸,他的身体发烫得厉害, 可是又不敢回应这个承诺。 等他慢慢情绪缓定下来后, 发现安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刚刚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可又像天边传来的声音,一切都如同只是他的幻想。 他有些恍惚, 又有些委屈,因为她居然还没有等他的答案,就走了。 就走了, 居然走了, 那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忽略过他! 心里像是有东西不得劲地在挠, 埃里克痒得厉害,又气又怨。 他一个人呆着, 越想越难受, 等到安莎准备好了食物,叫他出去的时候,他委屈得也当安莎没提过这个事情。 可是他心中脑中满是这件事,他憋着不说, 也说不了其他的事情, 安莎又安静淡定地吃东西, 他们两个这一顿就吃得格外寂静,根本不像是刚订完婚的未婚夫妻第二天时的状态。 埃里克无力地感受着这焦灼难熬的感觉,每次一瞧安莎, 她又是一副很舒服吃东西的样子。对比之下,他越来越憋屈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安莎不提这事,他也绝口绝不提。 然后,过去了三天……安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埃里克倒是越等越焦虑。 他不再想这样慌乱,有一天瞒着安莎,他自己一个人跑到了镜屋。 镜屋里的镜子最大也最亮,周围一圈会找出他任何角度的样子。 他坐在地上,鼓起勇气仔细端详他戴着面具的样子。看久了觉得可以接受后,他颤抖地揭下了面具。 镜子里,是如同他的骷髅面具一样特征差不多的脸,仿佛如死神的面孔,可他看得难以呼吸,又沉痛地戴上了面具。 其实他日日戴着这骷髅面具,除了想要表现对周围的人的抗拒,也有点想要别人因为看惯这面具后,进而看惯他的脸的。 可是连他都看不惯,更何况别人呢? 一张恐怖的骷髅面具,对比一个面容像骷髅一样恐怖的人,肯定是后者的恐怖感更强,因为是活物,动一动会让人毛骨悚然。 埃里克绝望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地用手指抓着地板,哀痛地想: 怎么办?他推不动那墙了,安莎不愿意全力以赴去爱他了。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他才平复了一点,可以离开镜屋,可是离开后他又不想回去面对安莎,于是就在地下四处徘徊。 身为同样在地下的驱鼠人,就……倒霉了…… 驱鼠人一直在找机会问安莎到底那天埃里克发疯是个什么情况,鬼知道从那天交代完毕,埃里克就和安莎同进同出,驱鼠人根本找不了安莎问这个事情,每天惶恐。 幸好活在长久紧绷的状态下,他也逐渐自我看开了,麻木地想着以后他就当只卑微的小老鼠,埃里克就是可以控制一切的猫。地下室哪里没有埃里克,他就往哪里跑。只要猫鼠不遇上,他这只小老鼠肯定能保命的。 他乐观了一天,怎么会想到不爱乱动的埃里克突然有一天在地下室乱窜呢? 他躲来躲去,身边一群老鼠跟着,相当于他是拖家带口跑的,速度慢不说,还动静贼大。 所以他费心费力地不想碍着埃里克的眼睛,却碍着埃里克的耳朵了。 有苦说不出的驱鼠人就被埃里克叫住了,他觉得那叫住他的声音简直是来自地狱的催命音,让他浑身僵硬得像石块。 驱鼠人愁眉苦脸地走到了埃里克面前。 明明他比埃里克大许多,但对比两个人的状态和身高,就像是萎靡的小矮人会见喜怒无常的巨人国王一样,他惶恐得身处埃里克的阴影里,几乎快晕厥了。 “先、先生,您找我有、有什么事吗?”他说话烫嘴,非常不利索。 埃里克沉默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不答,吓得驱鼠人更是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是什么苦难啊。 驱鼠人深呼吸了好久,捂住心悸的胸口,才等到埃里克说话。 “我订婚了。”埃里克缓慢地说道,声音虽然好听,但毫无情绪。 “哦。”驱鼠人下意识地答道,片刻后努力装作很关心、很热情的样子,“祝贺您!” 然而他心里在说:结婚啊,那又关他屁事啊,能不能当他是个死人,别来通知他了。 埃里克也不在乎驱鼠人是冷漠还是高兴的反应,他放空视线继续慢吞吞地说道:“订婚的小姐你见过,是那天你通知我去镜屋的那位小姐。” 驱鼠人诧异了下,没想到是安莎,但……又关他什么事啊,他没有重要到要埃里克特地过来通知的地步吧,而且他对安莎也一直很避让啊,没理由要特地提醒他啊。 驱鼠人格外幽怨,勉强鼓起精神更用力地祝贺:“太好了先生,祝愿您和安莎小姐早日结婚,一直幸福。” 埃里克听着驱鼠人明显呆愣却伪装高兴的回答,还是没有在意驱鼠人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订婚前还算可以的,但订婚后,她想看我的样子,我没有让她看,她对我就不如之前那么关注了。” 驱鼠人倒吸一口凉气,但又缓缓生出由衷的对安莎的佩服,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瘦弱的女孩原来那么大胆,不但和埃里克订婚,还要看埃里克的脸。 他跟着埃里克那么多年,最清楚埃里克对真面目的避讳,谁在这方面惹到埃里克,几乎下场都会很惨。 安莎现在不但没有任何后果,还能无视埃里克,说明她手段也是绝了。 但……他们之间的相处这又关他这只可怜无辜的小老鼠什么事情呢? 驱鼠人欲哭无泪,羡慕死了他的鼠宝宝们可以远远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不用像他一样要直面埃里克这个恶魔、 他努力地想了想,费力地在埃里克面前表现得积极一点:“您是让我帮您劝服安莎小姐吗?” 除了这个,他真的想不出来埃里克过来找他干嘛了。 埃里克一向有办法,一般过来找他肯定是来安排事情的,从不会与他多聊,更不会问他的意见。 哪知道埃里克刚听完驱鼠人的话,眼睛就危险地眯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驱鼠人,防备地说道:“我没有说这个,你不要瞎想。”他明显有些生气了,像幽灵一样严厉地申明他对安莎的占有欲,警告着驱鼠人,“她的想法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改,你不许靠近她,更不许左右她的想法。” 驱鼠人哪里敢乱来,不过是问问而已,被埃里克这样警告,他如哑巴吃黄连,憋屈死了。 “是,先生。”他弱弱地回答,不敢再多话,打算以后吸取教训,只听、只回答,不再提问了。 埃里克看着懦弱的驱鼠人,再没有了再诉说的想法,可是不说又不行,他没什么人可以说这个。 这个驱鼠人不错,一直都是胆小怕事,就算知道了埃里克的苦恼,也不会有脑筋去多想什么的。 所以埃里克忍住了觉得驱鼠人碍眼的想法,继续按计划说话:“我该怎么打消她的想法,又能让她和我恢复……” 埃里克彻底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驱鼠人比他更空茫的神色。 他是疯了才会找这种智商不高的人说话。 埃里克嫌弃地快速告别,转身大步就走了。 驱鼠人望着他高大的黑影远远地消失在黑暗中,悲苦地立刻转身抱住自己养的小老鼠,无声地掉眼泪。 他真是天降灾祸,他太惨了,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少但有,昨天的份,今天……我会努力赶出来的! 感谢在2020-04-18 14:05:45~2020-04-19 21:4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卡su_ 20瓶;灵悕 10瓶;行行重行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第 64 章 驱鼠人是放松了, 可埃里克还是整个人紧绷着难受。 他不想看到驱鼠人的动静,离开了地下室,在夜晚的剧院里像个幽灵一样走来走去。 此时剧院里面已经无人, 可他看着舞台, 忽然想到化妆的演员。 演员要变个样子, 不只是可以戴面具,更普遍是化妆来改变的, 也就是说在原皮肤上改变。 埃里克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化妆能解决的,但转变一下思路,他可以下决心用手术刀改变自己的容貌。 其实他以前隐隐约约就有这个想法, 只是觉得条件没有成熟, 可能操作起来, 不但会让他毁容,还会弄死他自己。但医学是发展的, 他决定再好好去打听业内这相关的事宜。 他忙碌了起来, 可安莎不忙,驱鼠人……也不忙。 驱鼠人有一天趁着埃里克走得远远的后,远远地开始呼唤起安莎来,叫安莎出厨房那条暗道找他。 安莎当时在看书, 听到房间里无人却忽然传来声音, 吓了她一大跳。不过这个声音比她还怕, 颤抖得像随时快哭了一样,是哀求安莎的,安莎又听清了说话的是驱鼠人, 所以就不怕了。 她艰难地找到了驱鼠人在地方,驱鼠人正鬼鬼祟祟地隐藏在阴影里。 即使现在没有埃里克,他还是胆怯又严格地要求安莎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副安莎会吃了他的样子。 安莎很无奈地站在他强烈要求的地方。 驱鼠人看到安莎乖乖照做,才放下心,先盯着安莎手上的戒指,快速祝贺安莎与埃里克订婚了,才问安莎之前他交代过的事情有找到原因了吗? 安莎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事,但怕隐私感很重的埃里克介意,所以只简略地说下:“他生气我被别人追而已。” 驱鼠人诧异地上下打量安莎,心直口快道:“你那么受欢迎啊?”他的审美是丰满的大美人才算得上美人,安莎……略干瘪了,无法理解安莎的魅力。 但他开始仔细打量安莎时,又收回了自己的怀疑:“好像虽然身材也不算特别出色,但脸和装扮还不错,整体也的确是个小美人。” 他夸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安莎的妆容和穿着不错,这些都是埃里克每天经过专研后研究出的,所以被夸其实算不了什么,可是安莎还是很高兴。 她知道自己底子一般,能被人夸美就好,哪怕是装饰出来的美,她也欣喜极了。 “谢谢你。”她矜持地说道。 驱鼠人提醒她:“好看很好,不过你要记得,谁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乱来,都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只向着自己,并且愿意喜欢自己的全部的。你……少和那些男人来往,也……多对埃里克好一点。” 安莎点了点头:“懂的。” 驱鼠人犹豫了下,又说道:“今天找你,也不只是找你问埃里克的状况,”他觉得安莎现在对埃里克影响很大,为了小命还是讨好起安莎,于是又说道,“埃里克两天前心情很不好,在地下室一直发泄,你们刚订婚不久,不要从开头就留下不好的记忆啊。” 埃里克不让他劝,他只能这样隐晦地提醒。 安莎是个聪明的,结合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大概知道埃里克为什么生气,慎重地安抚驱鼠人说道:“你放心,我是想着我们两个人好的,也有顾虑他的感受。” 驱鼠人并不这样觉得,他的思维简单,觉得如果真的好,就应该如他和他的鼠宝宝们一样,一点矛盾都没有。 安莎看到驱鼠人怀疑的眼神,解释道:“两个人生活习惯太大了,需要磨合的东西太多,也不是一昧迎合对方就是好,我有分寸的。” 驱鼠人觉得这话对他有点高深了,不过想到他也就与动物能和谐相处,和别人说话累得厉害,也算佩服能和埃里克相处得起来的安莎,不敢多指点了。 他不放心地最后提醒一句:“那好吧,不过请你记得,不管你们有多大的矛盾,多考虑一下同样生活在地下室的我,别殃及我啊。” “会的。”安莎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客气地感谢道,“谢谢你一直帮助我,我做了些吃的,你……” 驱鼠人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不用,谢谢你,我们还是少接触最好,更不要互相送东西,不然埃里克会生气的。你要时刻记得多为我考虑啊!” 安莎笑了笑,答应了他。 和驱鼠人告别后,安莎回到湖畔小屋,她也没心思看书了,开始琢磨起驱鼠人提供的消息。 埃里克和安莎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埃里克不是那种会轻易接受现存问题的人,所以他一旦开始因为安莎想要揭面具的要求在地下室发泄,如果安莎一直没有亲口放下这个想法,他就会一直继续发泄下去,不可能这样安安静静的。 安莎想到上辈子是在差不多两年后遇见他的,那时候他的脸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所以他现在在忙这个吗? 可是回想一下埃里克在她临死前说的,他是露出了真面目才失去了歌女,所以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快能改变容貌啊。 不懂情况究竟是如何,但安莎觉得不能在慢吞吞磨着埃里克妥协了,她得主动出击,有所行动,准备好一切再去摘下埃里克的面具。 对于怎么个准备法,安莎还没有头绪,不过她想了很久,越来越觉得可以先把埃里克灌醉了,偷偷看一眼埃里克的长相,看看她的承受程度怎么样。 不然她怕自己以后做足了准备,却在摘下埃里克面具时,真的被埃里克的样貌吓到,那时候肯定不管她怎么解释,埃里克都会受伤到崩溃的。 埃里克三番几次提醒他这种状态很容易出事,安莎也还是听进去了,有点怕埃里克真的变成可怕的另外一个人。 想好了就去做。 安莎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对埃里克说道:“我有点想喝酒了,算起来,我好多年没有喝过了。小时候爸爸会给我喝酒逗我玩,后来他走了,家里经济也不行,我就再也没有喝过了,好怀念啊。” 她刚睡醒没多久,脸红扑扑的,眼神也有点迷离,满脸又是期待的梦幻神色,像喝得微醺的样子,好看极了。 埃里克看得目不转睛,嘴上却很严肃:“小孩子喝酒其实很不好,成人也是最好少喝一点,酒是一种上瘾性的东西,容易控制不住喝多,喝多了对人的伤害很大的。你别多喝。” 他是想象到安莎喝醉的样子,很是动心,但并不代表他会不顾安莎的身体,任由安莎那样。 “会少喝的,偶尔一天才喝,今天就只喝一天好不好?你陪我喝,你盯着我喝,你不就可以放心了吗?”她想到美好的回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埃里克。 埃里克是喜欢酒的,他还有个收藏酒的地方。在明白对安莎的心意之前,他偶尔会吩咐安莎晚饭时给他配酒喝,但是自从确定安莎的心意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他叹了口气,去酒窖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给安莎倒了一小杯,自己则什么都没有。 “你不喝吗?”安莎本来见他只拿一个杯子,还以为他要把剩下的酒就着酒瓶喝呢。 “不喝。”埃里克嗅着空气里美妙的酒气,只摩挲着酒的瓶身,一口都不愿意喝。 这怎么能行呢?安莎的目的是要灌醉他,不可能放任他不喝的。 “你喝吧,你也好久没有喝过了,难道不想喝吗?这酒闻着很醇厚顺滑,又是你珍藏的,肯定很好喝的。”安莎诱导道。 埃里克还是摇了摇头:“不喝,我想喝,但是和你在一起后就不想了,以后也不会喝了,我会戒掉的。” 安莎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埃里克犹豫了下,坦白了:“我怕我控制不住喝多了出事。我以前喝醉过,喝醉的我会控制不住地暴力起来。我有下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喝醉,但想到你后,我不想控制了,我想直接掐掉苗头,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伤害你的风险了。” 说完他忐忑不安,虽然为了安莎在戒酒,但他怕自己喝醉后暴力的问题会被安莎嫌弃。 他好久才鼓起勇气去看安莎,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皱眉,安莎反而红了脸,无措地望着他。 他忍不住激动起来,更是表白心意:“我会为你做得更好的,不会让你后悔和我在一起的。” 安莎不但脸红了,头也低了。 她想到和埃里克上辈子二十年相处里,埃里克的确没沾过酒精,还以为埃里克是少见的不爱酒的男人呢。 她快速将埃里克给的酒灌下,想平静一下,可是却忘记了那是酒,酒让她的身体变得更烫了。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总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和血一样红。 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人生,但感动时常还是最能触动她的事情,也是动摇她的事情。 她也想和埃里克一样,为对方考虑,别再去打算偷偷摘下埃里克的面具了,可是她又想到,上辈子临死时埃里克觉得她从未真正喜欢上他,就是因为他没有在安莎面前露过真面目。 他是耿耿于怀的,肯定是的,不然不会那么不自信,不然不会相处了二十年,他还是怕安莎离开他,想要他们之间有个孩子联系生活。 想到这点,为了埃里克好,她又还是坚定了要偷偷摘掉埃里克面具的想法。 当然灌醉埃里克是行不通的了,埃里克都说喝醉会暴力,她可面对不了暴力的埃里克。所以她选择是药倒埃里克。 趁着埃里克又一次出门时,她去买了能让埃里克熟睡的药,再三和药店确认了安全用量后,她熬了一锅味道很重的浓汤,把药下在了里面。 浓汤里下有埃里克喜欢的花生,她对花生过敏,所以这锅汤是只能埃里克喝的。 准备好一切后,她的心狂跳,脑袋也放空了起来。 她在紧张,却不是紧张计划不成功,而是紧张她即将看到的埃里克的真脸。她应该不会害怕的,可是她也怕她会怕。 埃里克很晚才回来,她推着餐车,给他拿出准备好的晚饭,陪着他一起吃。 埃里克先动的是汤,但只抿了一口,就说:“我先去洗手间一下。” 安莎点点头让他去了。 他匆匆回来,继续喝。 安莎隐晦地盯着他喝完一碗汤,才松了口气。 药效不错,他吃了几口肉,就倒在了桌子上。 安莎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呼唤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姿势从趴在桌子上,变成仰在沙发背上。 埃里克可以任由她动作了,她却迟迟不动,在一片寂静中沉默地盯着他的面具许久,才有勇气摘下他的面具。 她是屏住呼吸,在心里做好了各种预设,才开始摘的,摘下面具的速度也极快,可是还是被那不同活人的样子给惊吓住了,身体仿佛被电过了一遍一样,她红着眼睛迅速把面具按了回去。 她真的想象了无数可能埃里克是什么样子,可又怎么会想到埃里克真的是死人的脸呢? 那脸像骷髅一样,本应该带着身体的主人被埋在地下,让主人的身体慢慢地接受被虫子腐蚀的命运,可是这脸的主人却存活于世间,苟延残喘地活了那么多年。 而这样的人,是她未来的丈夫,她和一个死人一样的人订婚了。 安莎没办法用鼻子呼吸了,她有点窒息,只能用嘴巴大口大口呼吸。 她颤抖地给埃里克戴好了面具,匆匆戴好后,她感觉她的手已经不是她的手了。 她理解了埃里克的所有恐惧与隐瞒,不过现在的她需要冷静下。 她真的急需冷静下! 要快点接受埃里克的脸,好好和埃里克生活啊! 那只是一张脸而已,只是怪异,不是丑陋。 想想埃里克美好的地方,多想想他带来的感动。 安莎恍恍惚惚地站了起身,却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半晌,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得像着火了一样。嗯,她得去厨房拿点水。 慌乱地想到这里,她踉跄着朝着厨房的地方跑去,她发出的动静很大,可她没办法注意到了。 一切本来会顺利,她可以喝到解渴的水,可是刚出到埃里克的房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如山一样的庞然大物无声无息地靠近,一双大手伸到她面前。 庞然大物用湿润的布料触碰捂住了安莎的口鼻,狠狠控制安莎在它的冰冷的怀中。 【埃里克……】 安莎最后的意识是想呼唤埃里克醒过来,可是那药效太厉害,她的手脚迅速动弹不得了,也没有力气去挣脱捂住口鼻的布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控制。 被那怪物放在地面的时候,她看清楚了那个怪物的样子,那怪物却是本该倒在沙发上的埃里克。 埃里克的眼睛里的红光从来没有那么红过,他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一样,冰冷地看着安莎,目光诡异得吓人。 确认安莎毫无抵抗力地倒下后,他从他的斗篷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绳子,那是一根一看就很硬邦邦的绳子。 他面无表情地把安莎绑了起来,动作迅速又熟练。 “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他在绑之前有这样阴鸷地说话。 可是安莎也只能在睡梦里回答他了。 【对,我不该这样对待你的。】 她后悔了,她好像亲手放出了一个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勉强算昨天和今天的。本来打算这个内容写上七千字,谁知道那么少字就能概括这么多内容了呢,看我的文太省钱了(不是 感谢在2020-04-19 21:41:10~2020-04-20 23: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徵尘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第 65 章 安莎醒过来的时候, 眼前是彻底的黑暗, 身体是沉重得动弹不得的状态,精神则是昏沉沉, 比较难思考,好像困倦到极点, 随时可以再睡过去一样。 她躺着的地方应该不是床铺, 比较硬, 好像只是放了薄薄一层地毯的地上。她的头部没有枕头,让她的脖子有点发酸,身上却盖着沉重的被子。 好像也不一定是被子, 它散发着埃里克沉重的气息,安莎艰难地用手摸了摸, 判断大概是埃里克的斗篷。 对了,埃里克! 她竭力告诉自己,不能睡, 挣扎地喊出埃里克的名字:“埃里克——” 等了十几秒, 不远处, 一双红眼微微点亮。 原来他一直在那里, 只是不动也不看, 静静地听着安莎的动静。 安莎叫了他, 他也只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安莎不说话。 这样的沉默最是让人觉得心里没底。安莎感受着无力的身体和全身被绳子束缚的感觉,忍不住发出有浓重鼻音的一声啜泣,她正要解释:“埃里克……” 埃里克如疾风一般, 迅速到了她面前,狠厉地盯着她,幽怨又仇恨地说道:“我做错了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这真实的怨恨的声音一旦开始出口,他忍耐了许久的怒火也爆发了,他呼吸沉重得像森林巨大野兽的气喘,震荡着安莎的耳膜。 “我……” “闭嘴!”他难耐地打断了安莎的话,“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那撕裂一般的声音压得安莎说不出话。 “我那么相信你,哪怕帮你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你买了迷药,我也没有多加防备,可是谁知道你会用在我身上呢?真是庆幸我自己对这种迷药非常熟悉,有了一定的抗药性,我又及时去厕所吐出来,吃了对应的解药,不然真的是倒在这上面了……” 他自嘲地说完,更逼近了安莎,呼吸也更为急促:“你知道我为什么熟悉这种药吗?因为我这特殊的样貌,我又在年幼时自己离开了父母,所以我被骗入过马戏团,被当做怪物去别国演出。那些人控制我的时候,就给我用这种药;我不听驯服的时候,他们也给我用过这种药。这是我的噩梦,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了,可你是我唯一最亲最爱的人,你居然给我用这种药!” 他难以置信地哭了出来,陷入崩溃的情绪的漩涡。 安莎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迷药还有这段故事,她后悔起戳中埃里克的伤疤,努力挪动身体朝着他靠近,着急地想要开口说话。 但她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实在太沉重了,就算没有绳子舒服,她也很难动弹,她想说话,埃里克却抢先一步说话,堵住了她的嘴。 “你想说什么?想可怜我还是想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了,实话和你说,那些该死的人我都统统报复过,他们活得比我还惨,你可怜我不如去可怜他们,或者……”他冷笑了一下,“可怜一下你自己。” 安莎全身毛骨悚然了起来,真的怕埃里克失去控制了。 该怎么办才能迅速转移埃里克的注意力,平息他的愤怒呢,他一时半会儿肯定听不进去她的解释的。 安莎无助又着急,埃里克还偏偏往她身上浇灌更多恐惧的种子。 “我和你说过的吧,”他痛苦地惨笑着说,“说了好多好多次,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你却不停,把我变作了这种我自己也接受不了的丑恶模样。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都不要怪我!” “那你不要我了吗?”安莎全身冒冷汗,脑袋空白,想要求饶。可是出口的时候,她也没想到她自己会说这句话。 听着那带着哭腔的惶恐的话,埃里克愣了愣。 “我当然要你。”他下意识先肯定地说道,“我死也不会放手的。哪怕我变得再不堪,你也要和我永远纠缠。” 这话还是很恐怖,因为不确认埃里克会做什么安莎接受不了的事情,可是安莎听到后诡异地放松了一点。 哪怕被他发现她做了触怒他的事情,他还是要安莎,与他现在表现的冰冷完全不一致。 安莎深深地觉得,对待还爱着你的报复者,其实是比对待一个决定不爱你的报复者要轻松一点的。 安莎这样说服了自己,开始有勇气去试探埃里克。 她忍住身体颤抖的欲望,讨好又亲近地说道:“那你抱抱我,扶我起来,我身体一直动弹不了,好难受。贴着地板的地方像是火烧了一样,再不动我可能好像就要皮肤麻痹得脱皮了。” 埃里克又愣了愣,恍惚了瞬,但他忍住了那强烈地想要帮忙的欲望,冷着声音说道:“你装什么?别以为我不懂,你其实心里是不愿意接触我的吧?只是想放松我的警惕,好有机会逃走。” 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他越说越颤抖,声音变得尖酸又刻薄。 安莎理直气壮地马上否认:“我没有……” “还装!”他厉声说道,显然是更气了,“你看清了我的脸就要跑,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花言巧语到什么时候!想讨厌就直接说讨厌我,别假惺惺的,我看了就作呕!安莎,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看着你的背影,我真想……我真想……我真想……” 他暴躁地说着,半天说不出会做什么,倒是不停地眨着眼睛,两点红光在黑暗中一闪又一闪,显然他在拼命阻挡眼泪的出现。 安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可她真的冤枉,她努力地说重点:“我偷看你的脸是想早点适应,这样等你愿意被我看的时候,我就可以表现得很好,不会让你伤心;我看完你的脸不久后要走掉,根本不是因为嫌弃你,我是被吓住了没错,但那只是因为我没见过这样模样的人,我有点慌神,所以想要冷静冷静,去厨房拿杯水喝而已。” 埃里克声音冰寒又武断:“我不信。” 安莎忍着鼻头的酸意,憋着委屈说道:“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你。我是喜欢你的啊,要是不喜欢你,我用着你的钱,你又说过那么多次警告的话,那么我何必去纠结你是什么样子呢?何必冒着会与你反目的危险呢?反正日子过着舒服就行,我何必管那么多。拜托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埃里克沉默不语,安莎不清楚他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只能继续说道:“埃里克,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只是想着让你多爱我一点点……” “我爱你还不够多吗?”埃里克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不够啊,根本不够啊。”安莎的语气也有点激动了起来,但反驳完她黯然失落,幽幽地说道,“你根本没有放心来喜欢我。你房间里你写的很多笔记,你都防着我去看;你看似亲近我,格外需要我,可是我与你身体上的接触,每一次都是我一点一点地磨来的;你虽然不说,可我每次说多在乎你了,你只是高兴一下,就很快又平静,因为你认为我没有真正爱上你,这样判断的原因是你认为我没有看过你真正的脸,所以我说的在乎,只是对你伪装的肯定……” “我……” 他刚说一个字,安莎冷静反问:“你敢说你没有这些想法。” 埃里克沉默了。 安莎继续说:“我比较逞强,不敢多求可怜,是因为觉得别人没有义务要一定对我好,可是现在,埃里克,你求求可怜可怜我,别再折磨我了,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我需要的是这种亲密无间的好,这不是你给我优越的条件可以替代的。” 说着说着,她也没把握埃里克会答应她,委屈之中,感受到身体的束缚,她难以自控地落下泪来。 她再努力适应一切,可她还是一个需要发泄恐惧与不安的人。 “我没有折磨你……”埃里克低声说道,声音缥缈而虚弱,像是他下意识的话。 安莎无声地哭了好久,哽咽地轻声请求:“那你抱抱我,帮我擦干眼泪。” 埃里克犹豫了许久,终于动了,他用他此刻无力的手将安莎扶起,安莎虚弱地倒在他的怀中,他连忙珍惜地将安莎抱住,让安莎在他怀中躺得舒服一点。 “还有眼泪。”安莎感受着他的手忙脚乱,沙哑地说道。 他无奈地给安莎抹眼泪。 一碰才知道,那眼泪比他视线里看到的还多,埃里克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那眼泪浸透了。用手擦了半天擦不干净,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要用轻柔的衣物,然后匆匆忙忙从身上解下一块手帕,认真地给安莎擦拭起来。 好不容易终于擦干,他凝视着安莎的脸,久久无法回神。 可是安莎的脸像是看不得了一样,他一专注凝视,安莎又低头委屈地哭了起来,他只能又给安莎擦眼泪。 反复几次,他觉得安莎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你别哭了……”他忍不住说道 。 “我控制不住。”安莎哭得畅快,像是要把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委屈都哭出来一样,一时很难终止,憋了一下,结果哭得更大声了。 埃里克不敢说话了,只好皱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继续帮她擦眼泪,生怕擦太多次,把她细嫩的皮肤擦破了。 “你嫌弃我哭太多吗?”抽噎中,安莎不放心地问道。 “不会。”他说完,沉重地补充了一句,“我爱你。” 他刚绑住安莎的时候,是真的恨她入骨,可是恨的极致也是说明他爱得极致。 他真的难以接受安莎要离开他,恨到想要把安莎吞吃入腹了,这样安莎就不会给他彻头彻尾的毁灭感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他感受着自己重到压不过气的情感,哑声说道。 爱到只要她说,他可以轻易地原谅她。 人哪里可以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呢? 对于安莎说的关于揭他面具的事实,他还是暂时接受不了,可是安莎哭着说在意他,说了那么多,还哭了那么久,他轻易地就选择相信了。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安莎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道,可能因为刚哭过,说话说得还不利索,有些尾音像小孩子一样,纯真又清澈。 埃里克听得心软得是不能再软了,他把下巴轻轻地抵在安莎的头顶,缓缓地点了点头。 安莎感受着头部那承受的晃动的重量,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终于大着胆子说道:“你能给我药吃,让我恢复身体吗?还有帮我脱下这些绳子。” 埃里克迟疑了下。 “好不好?”她的声音细弱,还残留着哭腔。 埃里克动摇了,反正已经轻易选择相信了,双方现在挺好的,他最好放手才是。 他这样理智地思考着,可是开口却是比安莎更细弱的声音:“不好,我怕。” 他庆幸现在的姿势不用和安莎对视,他对不起安莎,居然想通了后还拒绝安莎。 安莎果然沉默了,像是被他欺负了还不知如何是好一样。他愧疚不安,可是还是怕极了解开绳子。 安莎就像只白兔,弱小脆弱,但也倔强,看着像是逃跑能力很强的,他不敢赌,不想看着安莎潜在的会永远消失的背影。 “那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安莎忍耐地问。 埃里克诚实地说道:“不知道,但应该是觉得你不会离开我的时候。” “你……”安莎无语了,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确定那不是一辈子吗?” 埃里克:“……” 空气一时死寂得连呼吸声也没有了。 “快把绳子解开吧,帮我恢复,你不放心的话,暂时就多跟着我,好了吧。”安莎无奈地说道。 埃里克还是不是很愿意,但安莎那声质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放心的质问,着实让他心虚了,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反正也得到了可以一直陪着安莎的承诺,他恋恋不舍地解开了安莎的绳子。 但刚一解开更紧地抱住了安莎,用他的双手和怀抱代替了那绳子的桎梏。 他还是难以放心。 “还有麻药……”安莎提醒。 埃里克依恋地说:“我解开不了,我们要一起等三个小时才能自然恢复。” 安莎有点憋闷,不说话了。 埃里克听着沉默,渐渐不安,想了想安莎的需求,打开了灯,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安莎望着四周,却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又是一个暗房。 “另一个暗房。”埃里克果然这样回答。 安莎精神被那麻药弄得很不好,可能又因为哭太久,脑袋缓缓疼了起来,也懒得去管埃里克怎么会有那么多暗房了。她虚弱地说道:“你给我送点东西吃,我饿了,需要恢复力气。” 埃里克不安地说道:“安莎,现在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不要吃东西。” 安莎恹恹地闭上眼睛,后退一步:“水呢?” “最好也不要,”埃里克补充,但怕安莎太过难受,又说道,“我可以去拿水杯给你润唇。” 他想把安莎放回地面好站起来,可是刚一动作,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我走不开。”他说,“我不能离开你。” “……那你觉得谁能帮忙,驱鼠人吗?”安莎无语地问道。 “他不行!”埃里克立刻着急地回道,回完怕自己一惊一乍过于激动,才又恢复了语气的平弱,“他不能进出我们两个人一起居住的家。” “那请问我怎么润唇?”安莎无语到没脾气了。 埃里克犹豫了下,说:“我抱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0 23:43:57~2020-04-22 00:0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苗卡su_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第 66 章 他想得美好, 安莎也觉得可行, 可他移动安莎没几步,安莎就赶紧让他放她下来。 “我头晕, 别走了。”安莎从未那么虚弱过,头疼得她皱眉, 可是她的手又太沉重, 她没办法自我缓解。 埃里克猜测那可能是因为麻醉效果还没过, 安莎才这样脆弱,赶紧放安莎平躺到地面,忧心道:“这样好了点吗?” 安莎久久才从晕眩中清醒, 回答:“好多了。”她太难受了,又可怜兮兮地补充道, “你以后别这样对待我了,那药可能对健康的身体有害的。” 埃里克抿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点完才想到安莎这状态没办法注意他的小动作, 又沙哑地说:“好。” “你去给我拿水好不好?我这状态也动不了,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求求你了, 我嘴巴太难受了。”安莎也是经历了这次, 才知道口渴的感觉有多能逼疯人。 埃里克望着安莎惨白干裂的嘴唇, 心疼得不行, 总算是能松口了:“好,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大步离开,又匆匆回来, 拿着棉签给浸泡了水,给安莎一点点地滋润唇部,一点点地喂给安莎喝。 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不过安莎实在是怕多说话导致喉咙干裂得更加厉害,所以只是皱着眉头接受,像只被饲养的小鸟一样,永远不知疲倦地仰头张嘴要吃的。 她皱着眉头形成的眉间褶皱,似乎已经死死地刻在她的脸上,埃里克开始深深地后悔起为什么要这样束缚她了。 不过这后悔只是代表他不想用药而已,并不代表他后悔去想尽办法留住她。 他不停地在想他不该用药的。怎么也不该的。他太冲动了。 当时借口去上洗手间的时候,他是六神无主到看见什么就拿什么,所以去了一间安莎也不知道的密闭的储物间,匆匆拿了他用得最顺手也最熟悉的迷药,还有一条显眼的绳子。 当时他的心情是他已经疯了,但如果不留住安莎,他得更疯。 为了自救,他这是没办法的。所以不要怪他,他真的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是安莎先伤害他的…… “安莎……”他带着浓浓歉意呼唤,低头吻住了安莎。 她是他的光,是治愈他一切的希望。 他轻易地原谅了她,但那只是因为两个人能在一起而已,她也好像是真的在为他好,不然……不然…… “……别停,我想喝水。”安莎一心喝水,暂时完全没有心思去接受他的亲近和道歉,也打断了他黑暗的思绪。 埃里克像是被骂了一样,赶紧慌乱地又动作起来。 他刚刚喂水的时候,看到安莎太乖了,导致他一时忘记现在安莎是个什么状态,不知道安莎现在还强烈地需要满足身体需要。 水又一点点地送到安莎嘴边,安莎机械地舔着那微弱的水光,麻木地等待恢复。可惜那等待恢复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她没有等到可以大口喝水的爽快时刻,就忍不住睡着了。 埃里克看着她又一点点地完全依赖他,暂时抛却了再胡乱思考。 他现在心中又都是她了,亲眼看到她慢慢有了安宁的睡颜,埃里克的心情也像缓慢地被同化了一样,如她一般安宁。 身体与心境的安宁一直是他最追求的状态,也是他最渴望的事情,安莎帮助他做到了,他幸福得小小地激动起来,渴求不顾一切地吻住安莎。 可是他实在是怕打扰到安莎好不容易的休息,只能抱着安莎,小心翼翼地把他的下巴的一侧碰着安莎的额头。 安莎有一点说得很对,他们之间几乎所有的肢体接触,都是她一点一点地磨来的,他感激不尽的同时,也在想着,她第一次决定靠近他时,是不是也对他有了点爱恋呢? 只是感情这种事情很难探测,那点爱恋也少,所以她并没有强烈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不过即使只是那么稀薄的一点爱恋,只要想到可能在那么远的时候发生,他就已经格外欢喜、格外满足了。 他喜欢安莎,只要知道哪怕一丁点的回应,都是他赚到了的。所以他高高兴兴地停留在美好的幻想中,依偎着安莎睡去了。 他睡得比安莎还香,要不是安莎清醒了很久,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他肯定能睡得更久。 安莎醒过来后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离开他,他都纵容着安莎去做,所以他满心欢喜地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过与其说是纵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安分了。 自从他隐藏最深的脸暴露在安莎面前,他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哪怕时常紧张兮兮地怕安莎想不开要走,他总体也是一个解脱了的状态。 这种安分是安莎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安莎目前还蛮喜欢的,觉得自己摘他面具的时候虽然出了状况,但这个摘面具的决定还是做对了。 他们一起安宁地在这个房间相处了十几天后,安莎忽然想到还有个隐患没有解决,那就是火.药的问题。 她觉得埃里克不会用火.药干坏事了,但是□□据说就在地下室不知道哪里的地方,他们天天住在这附近,她光是想到附近有个安全隐患,就心发慌。 埃里克也是心大,难道不怕出了什么意外把那火.药给点燃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珍惜他的生命,想着要死便死,没什么好留恋的,所以一切随意。 她也不迂回,直接让埃里克带她参观这地下室所有的房间,打算一看到那火.药直接就说灭掉。 埃里克带着她去了,遇到她的建议的时候,埃里克同意处理绝大部分,但表示少部分还是要留下的。 “安莎,我们得保证我们的安全。”他耐心地分析,“我留下这些也不是要做不好的事情,但是你得知道,我们没有什么仆人,又是在阴暗的地方活着,必须得有安全保障。” 安莎没有考虑过这个,便同意了他的话。 □□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也参观了地下室的全貌,埃里克甚至在给她展示的时候,也和她粗略说了他那些避着安莎写的文章的内容。 他说并不是刻意避开她,只是未完成之前,很多内容都隐私了,安莎接受了这个解释,觉得生活更轻松一点了。 她轻松的时候意味着不用太操劳,心情好到善心萌发,容易产生希望周围的人也生活得很好的朴素愿望。 戴着面具的埃里克日夜在她面前晃悠,她便想再劝埃里克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可以摘下。 其实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埃里克的脸诡异得可怕,但是如果能让他舒服一点,她能承受。 对比他外貌的不堪,被他冷待才让她真的难受和失落,她想要埃里克一直快快乐乐的,也温暖地对待她。 埃里克眼中偶尔的黑暗她不是没有发现的,所以要在日常里缓慢地瓦解掉。 所以又一次准备晚睡时,她边擦着自己的头发,边对在床上已经规规矩矩地躺好的埃里克说:“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你把面具摘下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发尾,没有看埃里克,语气也平淡,可是埃里克还是吓了一跳。 埃里克瑟缩了一下,勉强地说“那我关灯。” 他以为安莎只是说在床上两个人睡觉时摘下面具,所以虽然回答得不情不愿,可还算是顺利地同意了。 安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样,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露出你的样子。” 埃里克愣住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这个信息,他紧抿着嘴唇,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人世对他来说真是残忍,小时候他不愿意戴面具,他最爱的母亲给了他面具;现在他时时想戴,他最爱的爱人让他摘下。 安莎见他情绪不对,果断放下的毛巾,俯下身子,雪白的手掌撑在床上,关切地问:“你又难受了吗?亲爱的?别担心啊,别难受了,”她伸出一只手缓慢地梳着他的乱发,“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尝试他的全部,不然就不会在一起了,你不喜欢我喜欢完整的你吗?” 埃里克哽咽一下,挪动着身躯靠近安莎,死死地抱住了安莎的腰部。 安莎安抚了他许久,又是梳发又是拍背,然后尝试地把手盖在了他的面具上。 她只是盖在他的面具上,并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他却像是被火烫了一下,身体剧烈了颤抖一下。 安莎轻声说:“那我摘了,你说停,我就停。” 埃里克没有回答,安莎便耐心地一点点揭开,这动作持续了许久,埃里克哑巴了一样,一直没出生,让安莎看到了他的真脸。 还是那副幽灵一样的脸,埃里克只给安莎看了几秒,就把脸埋在安莎的怀中,长久不让安莎看。 良久,他才坐了起来,肩部耷拉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安莎,情绪完全到了自卑的顶点。 刚刚那一闪而过满脸泪水已经全部留在安莎的衣服上了,现在埃里克的脸上是干净的,只有茂密的睫毛上还湿着,他的上下睫毛微微颤动,露出里面可怜的红眸。 埃里克无措地等待着安莎靠近他,像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迷茫地等待着梦中的温暖的出现。 那一刻,安莎想到许多。 他在上辈子也曾是她唯一的温暖,哪怕这温暖后来变却为别的味道,他们也算是有个良好的开头,并且依偎着过了一生。 而现在这辈子,他袒露了他的一切,为她改变了许多,为她退让了许多,他得到了更多的她,可是他真正的内心是更多的卑微。 安莎冲他弯了弯眉眼,和缓地靠近他,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仰着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埃里克忐忑地愣了好久才知道她那动作潜在的含义,嘴巴动了动,犹豫胆怯地靠近了她,尝试地吻住了她。 他浅浅地吻着,她也浅浅地回应着。气氛算是温馨的时候,他却越来越不满足,打开了占有欲,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贪婪。 那泛滥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他全身都在叫嚣着完全拥有安莎。 安莎没有再对他说不,更没有阻止他,这更助长了他的偏执的爱恋。 安莎累得睡去的时候,他眼睛还发亮的看着安莎,渗人地从晚上盯到白天。 看到天亮了,稀薄的晨光露出来时,他忽然急切地下了床,连鞋都顾不上,去拿了纸张和笔,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他多年珍藏的收藏品那里。 对着那些珍贵的宝物,他快速动笔画画,画了一张又一张图,可是在这些图里,这些宝物只是陪衬品,真正的主人公是他的未婚妻。 他在为安莎画画像,每一张图都是搭配好的打扮。他准备等他们真正结婚时,让安莎完美地穿上。 他怎么画都不满意,擦了一张又一张;可他又高兴得不知疲倦,聚精会神地画了一张又一张。 从这一刻开始,他放下了他所有的正常活动,一直都在完成这个重要的作品,疯魔了一样,安莎怎么劝都不听。 作品制作了整整两个月才完成,做好后,他睁着血红的一双眼,欢天喜地地靠近安莎,细声细语地哄着安莎试穿那隆重的衣物。 看着衣服完美地贴合着安莎的腰身,每一寸打扮都能最大程度地衬托安莎的美丽,如他两个月渴望的美好梦境一般完美。 他满意地笑了,眼睛也更红了。他没有告知安莎,却在心中单方面认定了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婚礼了。 坚定的他掏出了最后一样准备的戒指,郑重地给安莎戴上。 那戒指也是红宝石戒指,上面沉淀的颜色是最浓烈也最漂亮的红色,像他的眼睛,也像他这个人的状态。 他低下头,满意地勾着嘴角,在心里自己固执地对自己说: 从这一刻起,不管安莎愿不愿意,她已经嫁给了他,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一切会照着他想要的轨迹走下去,谁也阻挡不了。 谁叫安莎对他那么好呢?是她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安莎,夸赞安莎好久,才吻住安莎,如饿了很久的阴毒的巨蟒,专心地吞噬起他看上的猎物。 这是他求了好久求来的珍宝,费尽心思付出了那么多,他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一辈子永远狂热地追求。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卡出结局了,想要什么番外请留言,我觉得可以写的就立刻趁着有感觉的时候写,爱你们。 对了,《[童话同人]控制欲与骄纵》已经在更新了,为了榜单目前隔日更,够3万就日更了。 求关注,求收藏,感激不尽。 感谢在2020-04-22 00:00:35~2020-04-23 22: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噗噜噜、苗卡su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icsros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第 67 章 安莎和埃里克认识没有一年, 就飞速结婚了, 结婚对她来说与没结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得每天躺在埃里克身边,从早到晚被埃里克缠着, 每个早上被埃里克打扮,每次去洗漱过后都要被埃里克紧张兮兮地检查有没有戴好戒指。 埃里克明明三餐不定时, 作息不稳定, 却是个仪式感很强的人, 非常讲究,每一天都过得精致又认真,安莎就算和他过过二十年, 也有时候有点不适应。 不过想懒惰的时候,比如不想被埃里克拉着去化妆的时候, 她也有办法对付那每天热衷打扮的埃里克。 她会腻在床上,低声说可不可以今天不打扮,她想多睡一点, 说完这正当的理由, 她把下了床的埃里克又拉到床铺上, 依恋地说:“你也多陪陪我好不好?” 埃里克被她迷得昏头转向, 格外在乎安莎这种依恋的神态, 为了多点看到这个, 自然是什么都答应的。 今天也是一样,安莎又想偷懒了,勾引他转移注意力,他轻而易举地上勾, 一番温存后什么都顺着安莎了。 他现在说话都是不过大脑的,完全是真心话。 安莎听到他满足地自言自语:“要是我们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她瞪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她都接受埃里克的脸了,埃里克还想有个孩子更固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安莎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情?尽管说。”埃里克以为是什么大事,为了她脸色立刻焦虑起来。 “我母亲很难生孩子的,为了生下我,曾经差点死掉过,我遗传了她的身体,如果你那么想要个孩子的话,可能……唉,会让你失望。”她说的这话完全没有半点诓骗埃里克的内容,她母亲的确很难生孩子,不然她母亲和她父亲关系那么好,不至于只有她一个孩子。 埃里克呆呆地望着她,她被看得也难受, 她立刻移开视线,说道:“对不起结婚之前忘记和你说这个了,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离婚的。” 他们的婚礼和订婚一样,都没有牧师,不伦不类的,想必离婚速度也可以很快。 埃里克却捏紧了她的手腕,红着眼强调:“说什么都可以,不可以说离婚。”他生气地喘息了半天,才失落地说道,“孩子有缘到了就接住,没有缘分就算了。不过,你母亲生你的时候真的很惨吗?” “嗯,我父亲说,她生下我一个月内,我每次被送到她身边喝奶,她就哭得厉害,有一天甚至有寻死的念头。她为了我付出很多,我给她受了很多罪,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治好她的病。”安莎坚定地说道。 埃里克立刻说道:“待会我带你去看医生,看看你的身体是什么个情况,如果以后怀上孩子有风险,就不要孩子了。” 他只想和安莎多个感情的保障,又有点羡慕别的正常的家庭的家庭环境,才那么渴望一个孩子,但如果这个孩子会伤害他唯一爱过的妻子,那他是绝不会要的。 打定好主意后,他着急地下了床,匆匆给安莎拿了衣服,赶着安莎快点洗漱好一起出门看医生。 安莎对他有点内疚,也不赖床了,速度很快地就收拾好了一切,挽着埃里克的手出去了。 她身体很好,医生说一切正常,埃里克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并不放松,又带安莎去看了几个医生,还有不少助产的护士,一一去听诊断和意见。 听完后他又给安莎挑了很多养身体的东西,看样子是打算下决心让安莎每天坚持服用了。 安莎和他一起接触了那么多医生和护士,对自己能够安全生孩子有了信心,回去的时候心情格外轻松。 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夜,埃里克就做了噩梦,醒过来就死也不要她怀孕了。 他抱着安莎哭了好久才说梦境是什么内容,就是安莎难产死掉了,留下他和一个孩子。 安莎听着有点像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可细节也不是很像,便当埃里克是听了她的话,日有所思才做了这个噩梦。 “没事的,只是梦境而已,那是假的。”她安慰埃里克。 “可是却是有可能发生的。”埃里克幽幽地说道,“我现在不喜欢孩子了,我讨厌孩子,你别生了,谁也不能从我手上带走你。” 他偏执了,越想越觉得安莎不生孩子其实才对他们的感情有利。 以前他窥探过那么多人的人生,知道孩子虽然能给一对夫妻带来一定的情感上的保障,也能给一个家庭带来很多欢乐,但更多的是,孩子会夺去亲人最大的关注,也能给一个家庭带来很多吵架的时刻。 他不想和安莎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他们能够协调得那么好,他一点都不想有个什么变数破坏现在。 他也不想和别人分享安莎,他时常都认为安莎关注他关注得不够多,怎么可能愿意有人还插入一脚,和他分杯羹呢。 这样一想,他完全有了最大的理由去拒绝孩子。所以每次和安莎亲密的时候,不管他多么迷醉安莎,他的避孕措施都做得格外到位。 当然有次他还是意乱情迷,忘记了,于是第二天立刻去打了块牌子放在床头,提点他要每天避孕。 安莎:“……” 那块牌子真的是绝了,放那东西真不是有病吗? 安莎无法容忍,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埃里克取下了。可是结果取下当晚,埃里克又做了安莎难产的梦,身体醒过来后,意识一直没有清醒过来,整天抱着安莎,却不愿意做什么亲密动作,魔怔了一样。 安莎心好累啊,只好让他把那牌子挂回去了,但是晚上睡觉不准埃里克开灯,她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两个的感情很好,日防夜防,终究还是有怀上的时候。 这情况是埃里克发现踪迹的,比安莎还快,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观察,黑着脸拉着安莎去看医生。换了几家医生,知道安莎真的怀上后,他的脸色更是彻底黑得不能再黑了,整个人像撒旦一样,随时可以冒火害人。 回去之后,他勒令安莎躺在床上不许动,一副安莎得了重病快要死掉的样子,他自己则在床边暴躁地走来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安莎都困了,他突然阴恻恻地来了一句:“把孩子打掉吧。” 安莎被他吓醒了,捂着肚子摇头,抗拒道:“别吧……” 她也不见得是多欢迎孩子的到来,但来了就来了,她也愿意付出感情好好照顾,不至于要被打掉。 埃里克幽怨地看着安莎,蹲在安莎的床边,可怜地看着安莎,沙哑地说道:“我讨厌他,你把他丢了,只要我一个人好不好?” 等了几秒见安莎不说话,他就一直继续说。 “你母亲生下个孩子那么受罪,一个月了还是看了孩子就哭,我怕你会这样,我光是想到就很难受……” 安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她不认为她会这样,反而担心埃里克会这样。 谁都知道生孩子肯定痛,万一埃里克在旁边看得受不了,也看到孩子就难受,这样可不好。 唉,其实她现在有点动摇了,虽然孩子来了生下比较好,但如果孩子的爸爸不想要孩子,生下也是孩子受罪。 她没有把这动摇的意思表露出来,埃里克又说话了。 这次他说话时眼神比较空茫恍惚:“我毕竟比较畸形,怕生下的孩子也遗传到这个,我一个人受罪就得了,还是别让孩子受罪了。” 安莎一听,随他去了,反正他舒服就好,她对很多事情没那么多执念,只想自己有朝一日变得强大一点,好去保护家人而已。 安莎一同意,埃里克总算放下了心,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不过生不了,还是可以领养的。 安莎对母亲说生不出孩子的时候,母亲就这样建议。 埃里克已经完全接受了夫妻二人一辈子相处的生活模式了,听安莎说母亲的建议后,格外不乐意。 他第二天抱了只猫咪,说是认识的一户人家养的,看似要照顾猫,实际是让安莎看看家里要是多了点活的,他能有多难受。 果然,他很难受,但只有他一个人难受。 他天天吃醋吃得酸死,自作孽不可活,没等安莎受不了,他就先一步眼红地要送走这只无辜的猫咪了。 那真的是只超级可爱的猫咪,安莎恋恋不舍,送走的晚上还梦见和猫咪黏在一起,然后她第二天就看到了无比幽怨的埃里克。 “我昨天听了半小时你在梦里哄猫,你对我从没有那么亲昵过。”埃里克醋火滔天,无理取闹起来了。 安莎一时无语。 不是,这人怎么能和猫比呢,而且她在埃里克身上已经花了最大的心思了,真的对他很好的了。 “我听得很清楚,你还带它去照镜子玩,玩得很开心,说要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它爱不释手,想每分每秒都不分开!”埃里克继续控诉,“你可是有时还嫌弃我粘你太紧。” 安莎一时心虚。 唉,那只猫那么可爱,小小一只,爱撒娇爱黏人,一叫起来谁看了都会心化,她当然有打扮的欲望,更是想天天逗它玩,这……人之常情吧。 埃里克看她说不出话,越来越气,他庆幸自己抱的是别人家的爱猫,要是直接去买了一只,他气死了也得等这只猫寿终正寝了,才能让猫退出他和安莎的生活。那可能要十年啊!甚至可能十几年! 他也更是打掉生孩子的想法了。 这猫咪还不是安莎身上掉的一块肉呢,如果安莎真的亲自生下一个孩子,孩子肯定可爱,更会讨她喜欢,到时候哪里有他的位置呢! 越想越委屈,也越想越庆幸,埃里克去拿了个水壶,吨吨吨地喝起水来。 安莎知道一直沉默肯定会让埃里克想多的,抱住埃里克说道:“是我不对,但你没有必要和它比,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我就玩玩,和玩玩具一样。” “我倒宁愿你当我是玩具,天天离不开我。”埃里克冷笑着赌气说道。 安莎彻底无言以对。 好在埃里克别扭了几天,被她哄得总算是忘记那个猫咪梦境的存在了。 他又甜甜蜜蜜地每天黏着安莎,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见不得任何有关孩子和猫咪的图案,他写的剧本里,相爱的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孩子和猫咪的存在。 可见他经过猫咪那事,是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想到都在呼吁生崽,其实这篇文的设定是,埃里克和安莎并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无限轮回的歌剧魅影世界里,埃里克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当然他并不知道),如果埃里克崩溃,这个世界也会崩溃的。 所以上辈子埃里克看到安莎死的时候,世界就毁灭了,他没有看到崽,那个崽也不会出现的。 他急切渴望再次看到安莎,所以他们有了个美满的轮回,这次他能够露出他真正的外表在安莎面前,实现前世之约。 当然他永远不会满足的,所以每次他们两个老死的时候,他都渴望着下一次与安莎的重逢,于是又是下一次的轮回。 崽不可能有的另外一个理由是:他极度排外,之前想要孩子只是因为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他觉得那种得不到的生活比较好,现在有的选,他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啦。 所以,心虚的我写了个与生孩子有关联的日常,咳咳,真没有崽,对不住了。 番外我没有什么想法,对于歌剧魅影,想写的东西都写完了,我爽完了,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个,对不住哦,实在是憋不出来了。 全文完结啦,以后如果还有番外灵感,会再开个新的歌剧文,讲他们下一个轮回的故事,但现在是真的一点灵感都没有的状态。 见谅。 感谢在2020-04-23 22:25:42~2020-04-25 23: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苗卡su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徵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卡su_ 10瓶;柯基妮的小胡子、花雪 5瓶;饭团╯﹏╰在此、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