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女王》 第1章 我是一只小老虎 2370年十月,九洲新南,科萨山。 ‘砰’地一声巨响在山脉间爆发开来,伴随着腾升而起的蘑菇云,大地剧烈摇晃,火山喷发引起了强级地震,不到十五分钟,整个科萨山一片废墟,新南拉响了一级警报。 玄策镇的主要居住民已经先一步安排了紧急撤离,科萨竹海和林海的交界处临时搭建了救灾指挥中心,周寻涛带队进山,营救四十名被困在科萨山山脉里的村民。 “翠屏峰n30.1,e90.8,+561。” “玄策峰n30.6,e91.7,-345。” 地面震颤,山川河湖都换了模样,丛林里浓烟弥漫,难以辨别方向,耳麦里是谢清宴冷清沉静的声音,周寻涛应了声收到,解下全队仅剩的坐标追踪仪,扔给许风,“分头行动,追踪仪你带走,这边我熟,寅寅也在,不用担心。” 许风一把接住,看了眼那边因为听到‘寅寅’两个字转过脑袋,没什么事又探爪子想摸小象长鼻子大耳朵的小老虎,也不再多话,立刻带着人往玄策峰赶去了。 小老虎圆滚滚的身体呈橘黄色,背部黑色斑纹往下收成漂亮的菱形,洁白柔软的毛发从腹部一直延伸到四肢,蓬松的尾巴像天线一样弯弯翘起,小老虎不但脑袋圆,头上一对带着白色茸毛的耳朵更圆,瞳眸纯粹清澈,望着象崽的长鼻子大耳朵,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初生象犊不怕虎,象崽子卷着鼻子不给碰,呼哧呼哧煽动大耳朵,昂昂叫要赶小老虎走,周寻涛正查看玄策峰周围的地形地貌,喊了声庚小寅,小老虎便不再招惹小象,自己跑回来了。 小老虎虽然年纪小,但虎头虎脑地很精神,跑回来低着圆脑袋轻嗅,爪子在土里刨了两下,没一会儿就从地缝里叼出只小猴子来,它也不管小猴子正瑟瑟发抖哀哀细嚎,衔在口里扑到周寻涛身边,把小猴子吐在他手里了。 小猴子全身毛发偏白,尖端带着淡淡的金黄色,全长不到40cm,尾巴占去了一大半,往上弯成了蚊香圈,兴许是刚刚从‘虎口’脱险,也或者是被这地裂天崩的情形吓到了,猴崽子身体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周寻涛立马就认出来了,“滇金丝猴。” 滇金丝猴九洲独有,是被纳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的濒危物种,就算是在新南,这种猴也不是很多见。 这样还没断奶的小崽子,搁在山摇地动、到处都是火种的废墟里,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这两天回程的时候他们要是碰上,也会顺便带回基地,让专门的工作人员照料医治,小老虎鼻子灵,沿途找出一小背篓来了。 “出发吧,救人要紧。” 物资包装不下了,周寻涛把猴崽子放到小老虎背上,小老虎晃了两下,没把小猴子晃下去,也不再管它,背着一起往前跑了。 余震仍未停歇,地面晃动的幅度时大时小,山石和土块自上往下压,树木应声而断,森林里危险重重,但小老虎都敏捷地避开了。 自新南被划为野生动物野化基地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百年,新南野生动物遍地走,为了能让小老虎以后更好地在森林里生存,谢清宴带着小老虎走遍了整个新南,这一片将近十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哪里它都熟。 虎对气味非常敏感,视觉和听觉都超出人类的好几倍,在这样崎岖广袤的原始森林里,它们总能找到最便捷,最省时省力的那条路,小老虎聪明听话,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辅助他们抓到了两个偷渡客,是队里面公认的‘小战士’,眼下灾情紧急,缺乏专业设备,小老虎就成了一张活地图,今天已经帮助他们用最快最短的时间找到三个幸存者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一虎在丛林里穿行了将近五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两人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 周寻涛重新查验了坐标,吩咐同样已经被汗水湿透的陈超,“应该就在附近,分头找,注意看有没有山洞,陷阱,断崖,三十分钟后在这里汇合,保持通讯。” “是。” 周寻涛带着小老虎继续往北前行,他知道老虎爆发力强,速度快,但耐力比不上他们这些经年训练的士兵,从昨晚到现在天快黑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这只小老虎没怎么睡觉也没怎么休息,肯定是到极限了。 小老虎喘气喘得厉害,显然是又热又渴又累,周寻涛先稍稍停了停脚步,摘下腰间別着的水壶,水倒在盖子里,一边叫小老虎过来喝,一边留心周围的地形。 小老虎前爪搭在周寻涛手臂上,探着脑袋喝水。 周寻涛察觉到手上有些润湿,收回视线就见小老虎爪子搭在盖子边往他这边推,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又诚挚,盖子里的水小老虎没有喝完,而是留了一半给他。 把食物分给喜欢的人,是动物表达喜爱的方式之一,周寻涛乐了一声,一口喝完剩下的水,拍了拍小老虎的脑袋,“走,你大爸爸给你买了两箱苹果,二爸爸买了钙奶,咱们快些把老乡救出来,回去拿给你吃。”营地里基本都是光棍,小老虎平时又过分可爱,大家就争着要它当娃,给它洗澡喂奶什么的,还可以带着一起睡,所以小老虎有一个连的虎爹,大家出任务都喜欢带它,平时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想着留着给它。 小老虎嗷呜着窜起来,抖抖身上沾着的灰尘,围着周寻涛转了好几圈,开心欢快。 周寻涛摸摸它的脑袋,重新投入了救援工作。 跑了不到五百米,小老虎在一排灌木丛前刹住脚,两只前爪扒开旁边的深草丛,脑袋探进去又钻出,明显有发现。 山林里喧闹嘈杂,小老虎的叫声却异常清晰。 回声。 下面空的。 周寻涛立刻用短刀清理了些树枝,露出里面一条宽一米,深十多米的沟壑。 仔细听还能听见溪水的流动声,沟边长满了灌木,一人深的杂草将这条天堑遮盖得严严实实,从外头根本看不出,要是脚下不留神,行人很容易踩空掉下去。 周寻涛拿手电往里面照,“下面有人吗?” 蒋森头晕目眩地靠在沟壑的侧壁上,恍惚间听到有人声,以为是幻觉,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光透进来,这才打起精神应道,“这!在这!三个,有一个五岁大的小孩,需要立刻救援!” 找到了,周寻涛松了口气,一边通知陈超过来,一边蹲下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小孩吸入了浓烟,昏睡着,老乡左腿骨折,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情况非常紧急。” “收到,稍等,马上下来救你们。” 陈超赶过来,和周寻涛一起,应急绳一头固定在树干上,一头捆住自己,下滑到沟底,固定住老乡的头,避开他的伤口,一左一右架起胳膊往上提,来回往返一次,用同样的办法将蒋森和小孩拉了上去。 沟渠里光线暗,乍乍上来蒋森脑袋晕眩得更厉害,看见两人旁边跟着一只小老虎有些吃惊,等确认虎种,心头震动,“祖虎?”如果他没看过,这是万虎之宗,怎么会在这里? 第2章 救了一只小狮子 蒋森主攻生物科技,大到动植物,小到基因工程都有涉猎,他是dbq生物研究院的主要研究员,常年和动植物打交道,自然一眼认出了这头小老虎。 华南虎,又称中华古猫,两百万年前起源于九洲,是虎类的老祖宗,自然界所有虎亚种都是华南虎的衍生品,野生华南虎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由于基因库不断缩小,目前人工培育的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 华南虎在自然界地位特殊,现存每一只华南虎都有编号标记,蒋森研究过一阵,就他所知,新南并没有华南虎出没。 而且眼前这只和他见过的其他华南虎都不同。 纯正,漂亮,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清澈透亮,毛发纹理分明无暇,隐有流光,四肢矫健有力,额头上一个‘王’字墨重色纯,虽然现在还只是一只奶牙幼虎,却不难想象小老虎长大后威风凛凛的模样。 这是真正的森林之王,拥有最强大最广袤的基因库。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华南虎并不是他来新南的最终目的,但这只小老虎的出现,无疑是意外之喜了。 蒋森深吸了一口气,想上前查看,被周寻涛拦住了。 “这里危险,先出去再说。” 周寻涛目光锐利,虎是山中王,每一个被救的同志都会好奇这只小老虎为什么跟在他们身边,但刚刚逃离险境,幸存者们大多为劫后余生庆幸或后怕,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其它事,顶多就是感慨一下小老虎听话通人性。 这位同志却有些不同,好似他所有注意力都被小老虎吸引了,从上来目光就没离开过,腿断了都想往前凑。 青年二十六七岁上下,黑发黑眸,单眼皮,肤色白皙,斯文俊秀,穿着防风服,登山鞋,个子高,又太瘦,显得单薄,明显不是藏地的居民。 新南现在灾情严重,更需要注意有人乘火打劫浑水摸鱼,这两天已经排查出了两名偷渡客入境,还截获了未知的异常信号,具体情况还在搜检中,必须随时警惕陌生人。 但现在情况紧急,周寻涛没有立刻盘问对方身份来路的打算,他先动作利落地给三人重新处理了伤口,止了血上了药,接着把防尘面罩、水、压缩饼干递了过去,“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我们得离开这里,尽快赶回治疗中心。” 地面时不时还在晃动,地底下蕴藏着的能量还没释放完,随时都有再次发生强震的可能,蒋森歇了想现在查看的心思,“好,听你们的。” 灾难来得突然,新南人力物力都不够,被困人员分散在各个山林里,为了提高救援效率,整个救援队一百五十人分区分片分小队,到周寻涛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陈超两个了。 陈超背着老乡,周寻涛把小孩绑在少年背上,再背少年,蒋森吃了东西喝了水,恢复了一点体力,试了试脚,正了骨以后,疼痛不是很明显了,就说他来背小孩。 老乡伤得不轻,必须要尽快送回去,赶时间要紧,周寻涛同意了,把小孩绑在蒋森背上,固定稳了,起程出发。 小老虎在前面带路。 从翠屏峰回最近的救援基地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翻过山麓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弥漫的浓烟,昏暗的视线都给回程带来了更大的障碍,周寻涛和陈超身上带了不同程度的伤,却都没耽搁,尽全力埋头赶路。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人刚渡过两丈宽的河,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河岸边裂开了一条宽近两米的空隙,岩浆从底部冲刷而过,卷起一层层热浪,山坡被硬生生切成了两半,入耳都是山石滚落的轰隆声,强震来了! “后退!往后退!” “往山坡上撤!” 周寻涛出声示警,蒋森背着小孩想转身,却一脚踩塌陷落,整个摔在坡壁上,眼看就要掉下去,小老虎一下扑上去咬住了绳结! 小老虎毕竟体型小,被拖拽着下滑了三四米,后爪卡进石缝里,前爪牢牢抓着凸起的石壁,才堪堪止住了落势,停在了悬崖边。 “蒋同志!” 周寻涛反应极快,立刻将背上的老乡放到了平地上,应急救生绳一头缠上树干,一头捆住自己,往下冲,“庚小寅坚持住!坚持住!不要松口!” 山石扑簌簌往下滚,陈超喘着气往安全的地方搬动昏迷不醒的两人,看一眼那头被石头砸中也一声不吭死死咬着牙不松口的小老虎,霎时通红了眼眶,一瞬间心里爆发了无穷的力气,飞快地把昏迷不醒的两人搬远,他想下去帮忙救人! “庚小寅!坚持住!” 火红色的岩浆汇聚成河,成群的羚牛受惊乱窜,跌落下去还没到底,就已经被高温炙化成了灰烬,眼前都是刺目的红,仿佛人间炼狱,蒋森悬挂在崖边,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一动不敢动。 崖边上的土地未必结实,小老虎是恰好卡在了岩石缝里,爪子在石面上抓出带血的深痕,稍稍一动就只听得见石块碎裂的哗哗声。 周寻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庚小寅,别动!别动!别松口!” 小老虎懵懵懂懂的,但听话地停住了,一动不动,死死咬着绳结不松口。 周寻涛屏住呼吸滑到小老虎身边,把另一根应急绳甩下去,“蒋同志,栓好绳子,我拉你上来!” 蒋森手有些哆嗦,但知道生死悬在一线,飞快地把安全扣扣上,确认扣紧了才喊道,“扣好了!” 周寻涛陈超一起拽,把蒋森拽上来了,小孩没受什么伤,只不过刚才一番折腾,这时候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可以松口了,寅寅。” 小老虎松了口,踉跄了一下,才跃到了山坡上。 刚刚脱离险境,不要说蒋森,就算是陈超,心脏也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地面晃动得厉害,根本没法走路,现在不适合继续前行,几人只好先找了一片空旷的高地等一等。 蒋森几乎直接坐在了地上,陈超想联系队友求援,但通讯器一片红,队友们都各有各的忙,说不定情况比他们还凶险,现在新南原本就人手不足,求援就是添乱。 陈超静下心来哄娃,四五岁的小孩带懂事不懂事,找爸爸找哥哥找了一会儿,又被小老虎吸引了目光,一直好奇地看着小老虎,总算停了哭。 河对岸烧起了熊熊大火,不用手电也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周寻涛是队长,打过硬仗,什么阵仗都见过,过了也就过了,抹了把汗坐下来给小老虎查看伤口,看它前后四个爪子尖断了,牙床磨破皮出血,心中不忍又感激,“好样的,庚小寅,你是个勇士,也是个战士。” 小老虎抖了抖皮毛站起来,一身的灰尘泥巴,呛得周寻涛打了好几个喷嚏,小老虎最会模仿,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打完就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好奇又专注。 周寻涛被逗得哈哈朗笑,他实在喜欢这头小老虎,心里生了亲近,三十几岁的大老粗抱着小老虎举了举,也不嫌弃它脑袋上沾了泥,凑上前想亲它,小老虎却抬起了两个爪子,按住他的脸推,身体往后仰,拒绝得非常干脆。 陈超哄孩子哄出了一身汗,看了小老虎脑袋离得远远的,就笑,“周队你别想了,俩月前它还给抱抱亲亲,前面许风出任务,潜伏了几天回来,浑身都臭了,小老虎对气味敏感,被熏吐了一次,再不给人亲它脑袋了。” 周寻涛哈哈笑起来,生死局里的紧张和疲倦消退了很多,从口袋里翻出了个糟橘子,一半给刚被陈超哄停的小孩,一半分给了小老虎。 小老虎吃完,却支棱起了脑袋,转身静静看着河对岸,接着身体微微弓起,警惕戒备。 很快几人便看见对岸火海里窜出了一头狮子,体长接近三米,四肢粗壮矫健,狮吼声震彻山林。 周寻涛示意众人别动别出声,手握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只是这母狮似乎是要逃亡,口里和背上各有一只幼崽,警告地朝他们这边低吼了两声,就窜进北边的丛林里去了。 周寻涛神经紧绷,遇上这样的大狮子,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他既不想伤害狮子,也不想被狮子伤害,最好是相安无事。 小老虎探着脑袋张望,耳朵动了动,一跃窜了出去,过了河窜进火海,很快叼着一只幼崽出来。 小老虎衔着同样着火的幼崽跳到河里,它是个游泳健将,前后不到五分钟就走了一个来回,把还在嘶声惊叫的幼崽放到了周寻涛面前。 是一只小狮崽,被小老虎叼着四肢僵硬,一放下就跟个玩偶似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蒋森认出来是只亚洲狮,看小狮崽一动不敢动,畏惧小老虎,忍不住问道,“它是想把幼崽带回去吃么?”和刚才过去的母狮是一个品种,亚洲师在九洲早已绝迹,现在就是ybd森林里还有一些,大概是因为新南和ybd接壤,这几十年新南生存环境好,才跑过来的。 “不是。”周寻涛简单应了一声,看地面稍稍安稳了些,把小狮子装到包里,重新背起了老乡,“走吧,救人要紧。” 眼下森林里危险重重,早点出去才是正事,蒋森左腿受了伤,但眼下这种情况,不能走,也得坚持走,他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勉勉强强也能跟得上。 好在接下来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半途碰上前来支援的许风几人,一行人前行的速度又快了很多。 周寻涛和陈超把伤员送到基地,恰好通讯兵王学方在,周寻涛就让他负责安排伤员去治疗中心,自己和战友一起,重新进山去接应其他小队了。 王学方领了军令,立刻联系了治疗中心,新南老乡和少年伤得都比较重,医疗人员检查过,立刻申请调配了直升机,把人送去山那边的那错医院抢救了。 蒋森则在治疗点处理伤口,等他腿包扎好打上石膏出来,问起周寻涛带回来的那些动物时,王学方说被送去救助中心了。 主要是那只小老虎。 蒋森借了王学方的通讯工具,给动协保护中心的张云国打了个电话。 小老虎知道回家的路,自己回家了。 对比起科萨林海,竹海就安宁很多,新南气候温暖湿润,月朗星稀,夜里面微风习习,吹散了忙碌两天一夜带来的疲乏倦意,谢清宴在竹屋外踱步,等小老虎回家。 谢清宴听到些动静,还有欢快的呜嗷声,转身就见一个小身影飞扑了过来,动物视力和听力都好,估计老早就看见他了,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老虎吊着谢清宴的腿一直往上爬,等窝到熟悉的怀里,才安分下来,圆脑袋拱来拱去,左嗅嗅右嗅嗅,尾巴缠绕上谢清宴的手腕,亲近亲昵。 谢清宴被它蹭了一身的泥也没在意,抱着它进了屋,给它检查了伤口,眉头微蹙。 他忙完回来不见了小老虎,猜是跟周寻涛一起进山了,现在看它身上创口好几处,心里有些无奈,“怪我,不该让你在部队长大。” 周寻涛那群人从来都以帮助弱小,无私奉献,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为宗旨,做的都是保家卫国,救死扶伤的事。 也不单单是救人,每次进山碰到需要帮助的动物,都会伸出援手,小老虎模仿能力强,天天跟在他们身边,耳濡目染,军人战士的精髓领会了个十足十,真要论功,只怕勋章都能抱回好几个了。 小老虎伤口疼得发颤,但也还乖乖坐在桌子上,就用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谢清宴快速地给它清理伤口,断了的爪子修剪好,上了药,把它平时洗澡的水盆端过来,放了温水,清理干净,它也会舒服些。 小老虎看见熟悉的水盆就要像往常一样跳进去,谢清宴伸手接住了,“今天擦一擦就好了。” 小老虎还以为是在和它玩游戏,四肢爪子划啊划,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轻响声,舒服惬意地缩着脖子,谢清宴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桌子上,声音温润,“擦干净了再玩。” 因为它身上有伤,擦洗得就比较缓慢,小家伙裹在毯子里,身体随着他的力道摇啊摇,还会主动蹭毛巾,蹭掉上面的水珠,很乖,一点不调皮。 只是等擦干净小老虎就坐不住了,跳下桌子跑去自己的小窝,把奶瓶叼出来,又窜回桌上,叼着奶瓶往谢清宴手里送,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 谢清宴失笑,拿出了个奶粉罐,小老虎闻着香气凑过来,脑袋伸进去,没吃到,打了个喷嚏反倒把底上一层粉吹了起来,裹了一头一脸,想出来,结果脑袋卡在里面拿不出来,自己套着个奶粉罐在桌子上晃来晃去,打醉拳一样。 谢清宴看得失笑,帮它把罐子拿下来,晃了晃知道里面的存粮肯定不够它饱餐一顿,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起声说,“走吧,带你去喝鲜奶。” 第3章 我是一只好老虎 蒋森心里记挂着小老虎,在医疗中心包扎好伤口,直接问了王学方,“那只小老虎是周队长照料的吗?” 就他所知,新南虽然是野化基地,但很少有虎出没,像这样的虎幼崽非常脆弱,很容易夭折,小老虎能长这么大,肯定有人悉心照顾了。 “不是的。” 王学方今年二十岁,刚调来新南不久,皮肤晒黑了,壮了一些,但他个子小,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哪怕穿着绿衣装扎着腰带,看起来还是一脸书生稚气,他这两天都在基地给谢清宴打下手,刚才换班休息,想去治疗中心帮忙,半路被周队长当壮丁抓了。 王学方有点兴奋,几个小时前他收到周队的指令,说要核查一个年轻人的身份,所以他知道蒋森是可信的同胞,听他问起小老虎,也没瞒着,“是谢顾问照管的,不过它也算吃战友们百家饭长大的,小老虎从小亲人,最喜欢谢顾问。” 王学方对谢清宴一点不陌生,尤其灾情发生的这两天,他算是见识到科学技术厉害的地方了。 火山喷发后科研组那边给了一种新试剂,无人机小组带着试剂定点抛洒,喷发出来的岩浆立时冷却凝固,最大幅度地缩减了受灾范围;后援队那边物资不全,没法对着火的区域实行人工降雨,拿来请教谢顾问,难题没几分钟就解决了;还有谢顾问改装调试的智能搜检系统,在地震发生后的十五分钟内筛选出了玄策镇全部的失踪人员,甚至定位到了大部分遇难者的精准坐标。 这些工作听着只有几个字,但在这样缺乏人力物力的紧急情况下,却真的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危险和伤亡。 那个男子从容淡定,又冷静专注地做着这些事,在王学方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王学方很敬佩做科研的人,知道面前这个年轻教授曾经跟谢顾问上过同一所大学,莫名地就跟着激动,“我说的谢顾问是谢清宴同志,他来新南短居,顺便给驻地当技术顾问的。” “啊,蒋教授您曾经和谢顾问齐名,肯定认识他了!听说你们同是q大的学生,学生时代就是风云人物了!” 原来是谢清宴。 光是听王学方同志压不住激动的语气,就知道这人对谢清宴有多崇拜了。 蒋森把防风服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底,挡住清晨的凉风,说他和谢清宴齐名,那是抬举他了,光是谢氏那些层出不穷的科研产品,就足够谢清宴让他望尘莫及的了,只不过谢清宴这个人成年泡在实验室,清冷惯了,旁的事没什么能进他的耳,入他的眼,名和利全然不在意,所以有了惊天动地的成就,却依然名不见经传。 最近这几年甚至直接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原来是跑来新南了。 要是王学方同志知道谢清宴还是上京首富谢谨瑶的独子,亿万资产的继承人,指不定会吃惊成什么样。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蒋森对那只小老虎更感兴趣些,“是只有一只幼虎吗,虎爸虎妈呢。” 王学方摇头,“谢顾问从鬣狗群口中救下的小老虎,当时虎爸虎妈已经死了。” 蒋森问,“救下来怎么不交给动植物保护中心,华南虎非常珍贵,更别说野生的了,这样放在外面跑,很危险,也得不到应有的照料和保护。” 王学方摸了摸脑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是华南虎的,“问过了,那边说新南是野化基地,完全遵循自然法则,最好不要人工干预,坚持让我们把它放回森林里就成。” 蒋森默然,这牵扯到目前环保界的两大派别: 一派坚持把动植物放在保护中心,给与悉心的照料;另外一派则更侧重于野化基地。 野化基地给动植物们划定出生活界限,这里面鲜少有人类居住,除非发生天灾,否则不会进行人工干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留每个物种的优良基因,生活习性的多样性,不会让它们失去野性,和广袤的基因库。 新南这一片野化基地足足有十三万平方公里,人类很少踏足,这里更像是一片原始森林,这几年甚至频频监测到有其它地区、国家的物种将新南作为新的栖息地,这些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两派的初衷都是好的,都没错,方法不同罢了。 再者要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真的还有野生华南虎存在。 蒋森紧抿了唇,换做别人,也很难一眼看出这是华南虎,也亏得被救下来了。 王学方说着啊了一声,给蒋森敬礼,“蒋教授,周队长说您既然是生科院的,熟悉动植物,又会医,能不能暂时留在基地帮忙,救援主力已经陆续到位了,从明天开始,会加大救治受灾动植物的力度,新南需要您的帮助。” 蒋森想想就答应了,“好。”他来新南想找的植株还没找到,基地里航拍器反馈回来的画面高全面清晰,他可以先做一个初步筛选,找出备选地址再进山,效率反倒比他自己满山跑高多了。 王学方惊喜不已,“好,谢谢蒋教授,明天我就带您去动物救助站!” 蒋森在睡袋里翻来覆去一个小时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等着自己救命,生命体征已经到最后通牒的蒋宁,脑子里一团糟,最后索性坐起来了,看外头天已经大亮了,问王学方要了谢清宴的住址,打算先去那边看看,他总不能这样坐着浪费时间。 野生华南虎都出现了,他期望秦草也能再次出现。 蒋森要拜访谢清宴,王学方一点不惊讶,“谢顾问住在科萨竹海里,离这里还有点远,蒋教授您的腿刚打了石膏,还是养好伤再去吧。” 蒋森坚持要现在去,谢绝了王学方要送他的好意,自己拿着拐杖出发了。 科萨竹海满眼碧翠一望无际,蒋森慢吞吞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幢清幽宁静的竹楼面前停住脚步。 竹楼是三层,前后都带了很大的院子,被篱笆围了起来,虽然简约,但和谐自然,可能再没有比这舒适的居所了。 蒋森远远站在外面,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他认识谢清宴,谢清宴未必认识他,虽然他们确实曾经同校过。 清晨明亮的阳光给万物渡上了一层暖色,竹屋外溪水潺潺,站在篱笆外头能听见里面动物的嬉闹声,一名男子正随意坐在青草地上,栅栏上用绳子吊着一团嫩青草,黑白斑点的奶牛正够着脑袋吃得津津有味,脚边一个盆,奶白色的液体哗哗往下流。 男子二十五岁上下,穿着简单居家,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正在挤牛奶,小老虎大概是饿狠了,叼着奶瓶在旁边窜来窜去,清澈空灵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时不时嗷嗷两声,口水都要从两边滴出来了。 挤牛奶这种事谁做形象都不太好看,但怎奈谢清宴这个人外貌太出众,眉眼如画,身形清俊颀长,气质出尘,一双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半阖着眼睑卷着袖子坐在这挤牛奶,闲适从容,通身的清贵气,画面又温馨宁静,蒋森光在这看着,脑子里只有琼枝玉树四个字了。 等差不多了,谢清宴把奶牛放了,朝小老虎伸手,温声说,“给我吧。” 小老虎忙把奶瓶吐在谢清宴手里,大眼睛亮晶晶的渴望得不行,跟在谢清宴身边,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 谢清宴眉眼间都是温润的笑意,洗干净手,把奶瓶也重新洗了一遍,再灌满牛奶,喂给小老虎喝。 谢清宴一没养过动物,二没养过孩子,把这只小老虎抱回了竹屋后,没东西给它吃,没法,只好连夜去玄策镇那边找了头奶牛,后头不够又托人买了只羊,现在时间一晃而过,挤牛奶这件事,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小老虎前爪搭在谢清宴手臂上,够着脑袋大口大口喝,喝得开心了索性在谢清宴怀里翻了个身,两只爪子抱着奶瓶嘬,没一会儿小肚子就吹气一样鼓了起来,尾巴垂在下面晃来晃去,开心惬意极了。 这只小老虎看起来和谢清宴非常亲近,说实话他认识谢清宴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谢清宴有这样轻松的时候,以前的谢清宴更像是一尊玉像一样,不染烟火气,现在都会笑了。 可见这只小老虎对他有多大影响力…… 蒋森半截下巴藏在防风服里,他站的位置很偏,看着里面朗月清风般的人物,就自觉有些鬼鬼祟祟的,在外头站了半响,本来想在门外篱笆上安装一个拍摄生物进程的隐身摄像头,拿出来,最终又塞回了兜里。 这里是谢清宴住的地方,他装这种东西,说不定一按上去,警报就响了,到时落了面子不说,可能会被驻边部队当成间谍抓起来,毕竟谢清宴现在是谢顾问。 还是过一久再来吧,他要留在新南一段时间,腿上也有伤……蒋森下巴在防风服的领口上刮了刮,杵着拐杖又悄无声息地挪走了。 王学方在路的另外一头看得摸不着头脑,他接到电话,有事找谢顾问,抄近路赶过来,几乎和蒋教授一起到的,他原本是打算等谢顾问会完客再进去,没想到这个蒋教授在外站了十分钟,人直接走了。 真是挺奇怪的。 王学方进去敬了礼,把通讯器递给了谢清宴,“报告,谢伯母说是一定要您接电话,谢顾问您快和谢伯母说一声吧,新南最近又是火山又是地震,她肯定担心坏了。” 第4章 小猴子,捉虱子 谢伯母指的是他的母亲谢谨瑶,大概是联系不上他,所以电话打到了队里。 谢清宴上楼开了以前用的通讯器,密密麻麻的消息进来,都是谢谨瑶发送的,时间集中在了这两天,叫他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谢清宴没有立刻接通电话,思忖谢谨瑶的用意。 自从两年前他遭遇刺杀,心脏里残留了弹片,医生建议停止从事科研工作以后,谢谨瑶女士的态度从焦虑,到冷淡冷漠,最后变成了嫌弃厌恶,母子关系破裂无法挽回,两人已经很少联系了。 现在谢谨瑶着急找他,不用怎么猜,谢清宴都知道她可能是找到什么治疗方案了。 谢清宴心里没起一丝波澜,他的身体根本谈不上治疗不治疗,弹片安稳地搁在他心脏里,他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一样能百岁到老,只不过没法像以前那样,频繁出科研成果罢了。 只不过那不是谢瑾瑶想要的,按照她的脾性,十之八[九这一个治疗方案只有1%的治愈率,甚至更低。 或者纯粹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无聊手段。 为了谢氏,她甚至不介意他有99%的概率会因为手术丧命,疯狂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谢清宴按了按眉心,接通了电话,“我是谢清宴,找我有事么?” 他声音清润润的,一如既往,那头谢谨瑶似乎对他这么久才接电话有意见,想发火,又压住了。 “你跑去那边,是不是还在替他们做事。”谢谨瑶声音里透着不悦和质疑,“你有这精力不如多帮我出几个新项目,跑去新南做什么!” “你先回来,我找到了让你续命的办法。” 谢清宴看了眼外头清湛湛的蓝天,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手上有事,暂时回不来,v6.0智能机器人的设计图纸和运营程序我让人发到集团的内部邮箱,注意查收。”新版机器人可预见的高额利润,大概够谢谨瑶忙一阵子的,再加上过两天他会随队参加完全封闭的机密项目,谢谨瑶就算亲自找到新南,也只能无功而返,过一段时间,自然就消停了。 “测试过了么,你——” 那头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断了,是通讯器没电了,谢清宴也没有再充的意思,拿着下楼还给了王学方。 王学方在看孩子,五岁大的宋塔里正翻电话手表,王学方认识这个产品,大小能收缩,平常系在手腕上只有手表一般大,可以看时间打电话当支付通用,但如果需要学习玩耍,拿下来展开就可以延展成薄本,有如一台小型笔记本,家长可以按照自我意愿调整设置存储内容和时间,还能远程操控,性能稳定,方便快捷又功能强大,是这两年谢氏集团最受欢迎的产品之一。 小男孩一边翻一边教旁边的小老虎,奶声奶气却认真专注,“这里是上京,上京是首都!可漂亮了!上京烤鸭很好吃,我家在这儿,等我爸爸好了,就带我坐221列车回家去!” 小男孩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寅寅,我教你认字,这是2,这是2,这是1。” 大概是小男孩身上还带着奶香,小老虎趴在他旁边,时不时用脑袋拱他,想和他玩耍,小男孩被拱得脸痒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米牙,“寅寅同学,上课要认真听老师讲,我现在是老师,你要好好学习,不要玩,跟我念,221。” 小孩努力一本正经,一个221重复n多遍,小老虎不专心,他还用手捧着小老虎的脑袋,让它看,俨然就是个认真负责的小老师,“寅寅,221,我就是坐这个车来这里的,爸爸说这很重要,需要牢牢记住。” 王学方在旁边笑得肚子疼,指点道,“宋塔里同学,这是z,字母z,不是2,看清楚了。” 宋塔里瞪大了眼睛,凑近了一看,发现确实是爸爸教的字母z,有点脸红,又立刻道,“寅寅我错了,这是字母z,但是我说的是真的,爸爸说火车沿着铁路一直开,走到头,就到这里了!” “这是小轿车,这是消防车,这是火车,这就是铁路,我家里有托马斯小火车……” 王学方看谢清宴下来了,给他报告,“这小孩昨天救下来的,爸爸和哥哥重伤昏迷,被送去那错医院抢救了,他太小不方便带着,暂时留在了基地,寅寅昨天救了他,他一直记着要感谢寅寅,我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谢清宴点头。 王学方还要忙,宋塔里想要小老虎一起去,驻地这边还是第一次有小孩,谢清宴看小老虎想跟小朋友一起玩,就同意了,只是像往常一样,嘱咐小老虎天黑前回家。 王学方高高兴兴地领着两个小崽子走了。 新南灾情严重,需要帮助的动物很多,现在基地边每个方向建有一处动物救助站,配备两个医生,但这肯定是不够的,王学方要去调查动物的收治情况,好安排后续的医疗补给。 恰好宋塔里还想去看别的小动物,王学方就带着他俩先去南边的那一个幼崽救助站。 因为怕大型动物伤到小型动物,所以幼崽都送来这里集中看护,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伤不了人。 一路过去要走一个多小时,今天一早赈灾主力就陆续到位了,消防,武警,志愿者,还有许多地质工作者,护林队,环保人,大家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都在做各自的事。 小老虎也不怕人,乖乖跟在王学方身边不乱跑,看小男孩从地上捡了个空瓶子给勤务兵,换了一颗糖,它左右看了一会儿,也跑去沟里叼了个瓶子跑到勤务兵面前,坐在地上仰着脑袋,满眼都是期待。 勤务兵被逗乐了,特意找了个苹果来奖励它。 小老虎开开心心吃苹果,吃了两口,剩下的就叼着喂小男孩,小男孩也不嫌弃,眉开眼笑地张口就要咬,王学方哭笑不得地拉住小孩,“好了好了,别玩了,走去看小动物了。” 幼崽救助站在最南端,简易房空旷宽敞,前半部分是收容所,后头才是医疗区,两个老乡正坐在大门口用竹子编竹笼,用来分装动物。 除了庚小寅同志沿途救起来的十多只小幼崽,里面还有好几只小豹子,熊仔,树袋熊,猴子,鸟,带花纹的,不带花纹的,黑的白的,混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学方对这一块了解得不多,只能简单分辨一些有名的,像笼子里关着的朱鹮还有仙鹤,漂亮惹眼,好认得很,其它还有很多王学方根本不清楚的品种,整个院子里都是叽叽喳喳,吱吱咕咕的声音,热闹又欢腾。 两个壮汉一个是黑色卷发,另外一个头发一缕缕编成了小辫一把束在脑后,穿着简单的民服,皮肤有些皴裂,但笑容憨厚热情。 王学方朝老乡问了好,四处看了看没有蛇之类的,关了收容所的门,拍了拍宋塔里的脑袋,“塔里你和寅寅在这里玩,我去后面找一下医生。” 王学方又朝老乡拜托道,“麻烦老乡帮我照看下这个孩子,有事就叫我。” 他说完见两个老乡看着小老虎目光热切,解释道,“这是新南的小英雄庚寅寅,很听话,不会咬人,老乡别怕。” 两个汉子点头哎了一声,继续编竹篓,王学方看一只小猴子正抱着小老虎要给它抓虱子梳理毛发,宋塔里也在旁边凑热闹,板房里都是欢笑声,就自个去后头找医生了。 王学方一进去,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目光交流了片刻,点点头,手在衣领的按钮上按了按,扔了手里的竹篓,起身朝宋塔里走去,袖子里划出了麻[醉枪。 小老虎警觉地抬起脑袋,长啸一声就想纵,速度却没有麻醉[枪快,才一动就被昏倒的宋塔里压了回去,麻醉针依然扎进了它脖子里,踉跄了几次想站起来却没有成功,趴在地上失去意识了。 旁边冲出来一头小狮崽,狠狠咬住了卷发男的腿。 “牙都没长齐,还想横!”卷发男抓着狮崽的后脖颈,扯起来哎了一声,“亚洲狮?怎么跑这里来了。” 很快里头疾步出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到箱笼前,翻看检查了,朝卷发男、辫子男点点头。 卷发男拍拍手上的竹屑,哈哈笑起来,“这就是九洲人常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不枉费我在鸟不拉屎的地方窝了两天。” 卷发男四下扫了一圈,飞快地把金丝猴和小狮子抓到笼子里,看见另外一个笼子里关着一只粉羽红额的大鸟,捉过来惊叹道,“朱鹮,难怪被奉为仙鸟,真他妈漂亮!” 他说着还想去拿旁边的藏狐和白唇鹿崽,被白大褂拦住了,“够了,走了,别生事端,九洲难进难出,也不是天天都有火山地震,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万一被发现,我们插翅难飞!” 辫子男点头同意,卷发男只好悻悻作罢,三人也不再耽搁,出了收容所一直往南急速奔进,到了一处山坳,一人放哨,两人迅速把垛子上的树枝都搬开,露出里面一架简单的小型飞机来,“可以了,走吧!” 这一架小型飞机在边境线上蛰伏了好几个月,新南火山喷发的时候终于逮到了机会冲进来,靠着全球顶级的静音隐身反侦查功能,成功越过了边境线。 现在新南的天空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飞机,这一架外形和九洲巡逻机机种一模一样,就更不打眼了。 起飞以后整个救援基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他们任务就快成功了。 飞机按照原定计划进入了航行轨道,卷发男激动得浑身血脉澎湃,“都说九洲安全防御系统跟铁桶一样,几十年都混不进来,混进来一个死一个,我看也就这样嘛!这次把这头小的带回去,咱们是不是立了头等功!” 白大褂摘了面具头套,露出里面和九洲人完全不同、稍显异域深邃的五官,一双碧翠的瞳眸里都是冷光,“要不是恰好火山喷发,又发生了强震,我们连新南的线都摸不到,专心隐藏,尽快离开这里,成功出境再高兴不迟。” 卷发男嘁了一声,不以为意,不过也没有再和白大褂起争执,空天飞机设置好目的地和航速以后,能自动划定最优航行轨道,避开所有可能的障碍物和拦截点,比手动操作还精准靠谱。 卷发男拉长了腿,懒洋洋靠着打了个哈切,“这次回去可要好好睡上三天三夜了。” 小老虎腿软麻痹,摇摇晃晃几次才站起来,急躁地转了两圈后就在飞机里横冲直撞,前爪巴拉在窗口上,脑袋探出去,毛发立时被吹得全往后倒,整只虎一团凌乱,圆脑袋往下一看,慌乱地后仰缩回来,爪子在机壁上抓扒了很多下,弓着背朝卷发男龇牙,低吼,警告戒备。 这样一只小虎崽能干什么,卷发不以为意,反倒逗它,“怎么样,小东西,第一次坐飞机,感觉爽不爽?” 小老虎冲上去咬住他的胳膊,卷毛男啊地惨叫了一声,恼羞成怒,脚伸出来要踹小老虎又硬生生收回去了,拽着它的皮毛拎起来丢到笼子里,拉上笼子的横杆,卡上,锁起来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摔死你!” 小老虎爬起来,立在笼子边咬栏杆,咬不动就去拱旁边的狮崽和猴崽,朱鹮很快也醒过来了,在笼子里扑腾了一会儿,又都安静了下来。 十二点十分周寻涛收到驻地指挥部的反馈信息,立马亲自来找谢清宴了,“两天前发现的异常信号波段,刚才又出现了,位置待定,能找到么?” 谢清宴点头,这两天空闲时他也在破译这一段时长只有三秒的信号链,要是他没有分析错,应该是b-900型空天飞机。 这一机型反侦查系统、隐身、静音功能都能算得上一流,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但要逃过九洲‘侦查天眼’,依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哪怕当时新南山摇地动一团乱,这架飞机过线时还是漏了马脚,只不过对方一入境就立刻潜伏了下来,捕捉到的信号链比较短,所以破译需要些时间。 这两天虽然还没找到机子,但只要它‘开机’启动,其实就已经掉入了九洲侦查网,要找到并不难。 “能卡着火山喷发时短短几秒趁乱冲进来,只怕蓄谋很久了。”谢清宴坐在指挥中心的控制机组前,手指在键盘上安静有序地敲击着。 巨大的显示屏上滑过密密麻麻的字符,所有在执行任务的飞机都亮起了绿点,数据刷新后显示出了各型号机型,驾驶员,任务目标,使用检修记录等等,唯独靠近边境线附近的一架小型机发出了错误故障警告。 [注意,发现非编机型,b-900,驾驶员未知,任务目标未知。] “找到了!”周寻涛面色沉凝,“立刻安排拦截,务必把入境者拦在边境线内。” 谢清宴点头,同时段给b-900附近的军务机发布命令:“a-1,b-4,d-7,e-7听令,立即停止现行任务,注意+n980,-e79坐标机型b-900,匀速跟进,随时待命,收到请回复。” [a-1收到。] [b-4收到。] [d-7收到。] [e-7收到。] 通常来说植入特定的病毒信号就能自动引爆飞机,但贼不走空,这样费尽心机潜入九洲,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想查清楚,最好还是抓活的。 时间紧迫,谢清宴写入制控编码,程序植入成功的提示音响过以后,算是他接管了这架空天飞机。 谢清宴看空天飞机航行线路发生了转变,接着吩咐说,“预计敌方将实行高空跳机,陆地a组,封锁边境线,注意可疑人物。” 指挥中心里就只剩下了各种提示音,以及战友们准备完毕的报告声。 幼崽救助站。 王学方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冲到了外面,探了小男孩的呼吸,喊了几声庚寅寅,环顾了一周,立刻找通讯器联系指挥中心,焦急地报告情况,“动物救助站出事了!有人劫走了朱鹮,还有一些珍惜国宝,寅寅也不见了!” 谢清宴脸色微变,眸中都是冰寒色,搁下耳麦,从抽屉里拿了装备,起身疾步出去了。 第5章 负责好它的一生 谢清宴脚步很急,俊目里都是寒霜,上了追歼机以后,冷静又快速地组装武器,手法专业。 小型袖箭,轻武器,一样不差。 周寻涛在旁边跟着,嘴张了张又闭上,暂时把反对他参与救援行动的话压了回去,只是拿下架子上的安全头盔带好,坐到了驾驶舱,沉声嘱咐,“你跟着去可以,但不能擅自行动,文臣武将各司其职,这种事用不着你上场,你就在机舱里待着,放心,有我们在,这些小偷别想带走新南一草一木,更别说庚小寅了。” 谢清宴应了一声,从储物柜里拿出了跳机装备。 周寻涛脸黑,“放下。” 谢清宴没听,顺便也给他拿了一套,“背上,以防万一,要是我们遭遇了攻击,也有条退路。” 他这话说得有道理,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暂时不清楚,拥有空天飞机这样的设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周寻涛也顾不上想太多,接过来快速打理好,追歼机直升直降,很快切入了航行轨道。 谢清宴拿温测望眼镜查看情况,这一型号的追歼机是目前整个九洲速度最快的航行器,整个新南十三万平方公里巡逻一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只是担心寅寅,怕对方鱼死网破。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谢清宴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浅,“开启隐形功能,静音上行500米,我们到b-900正上方去。” 只需要再多五分钟,他就能完全掌握b-900里的情况。 b-900里辫子男第一个发现了异常,“现在是大中午,怎么突然起雾了?刚才还好好的。” 外头水雾弥漫,灰白厚重的一层,肉眼完全看不清楚周围是什么情况。 卷毛头伸出去望了一圈,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调出了飞行面板,想要看一看天气预报,手一动却发现控制系统界面已经被锁死,任凭他是手动输入还是语音控制,整个面板完全没有回应,他甚至无法查看航行轨道示意图,一直警示坐标缺失。 这感觉非常不好,眼皮突突突地跳,卷毛暴躁地戳着各种命令,心慌急躁,骂骂咧咧慌成一团,“什么情况,见鬼了!” 正闭目养神的碧眼男睁开眼查看,脸色大变,“蠢货,智控系统已经被篡改了,换手控试试!加速,直接冲出线去!” 卷毛手忙脚乱翻出手控操作台,碧眼男用红外线望眼镜看了一圈,发现周围跟着不止四架飞机,都是九洲出了名的歼敌机,已经形成了包围圈,武器舱打开了,正对着他们的操作室这边。 头顶那一架追歼机,是目前整个蓝星速度最快的飞行器,精锐程度堪比太空飞船。 有这样精良的装备随时待命,只怕两天前他们刚入境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还是太轻敌了!可笑他们还自以为万无一失! 碧眼男拳头重锤了下侧壁,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飞快地从物资仓里翻出了隐形衣和隐形跳伞,动作利落地扣紧了。 卷毛正手忙脚乱找制控按钮,“詹姆斯!你疯了么,这里都是险山峻岭,下面还在地震,降落点都没有!掉进火山沟你想直接化成灰么!” “蠢货!”詹姆斯实在忍无可忍,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接开了箱笼想要把小老虎捞出来,手一伸就被小老虎的爪子挠出了血,他想掐死这头老虎,又忍下来,摸了摸口袋发现剩下的麻醉针落在救助站了,只好又关上了笼子门,用绳子飞快地把笼子系在胸前,打开舱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你真跳啊!”卷发男不敢置信,“疯了么!” 辫子男脑子转得快,一边准备跳伞,一边着急地催促,“快点,劳伦,你都没发现飞机在往回飞么?我们被包围了,下去落在山林里会被堵,也有危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跑出国境线,就安全了,待在飞机里除了束手就擒,还有别的出路么?” [b-900入侵客,你已经被包围了!] [请立即投降,否则我方将采取极端手段,请立即投降!] 示警声回旋在新南的上空,沉静有力,又震慑力十足,辫子男话音戛然而止,眼里满是恐惧和慌乱,复又爆喝了一声,“劳伦!快跳!来不及——” 辫子男话音没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整架飞机爆[炸燃烧,摇晃着往下[坠落,带着滚滚浓烟,很快消失在半空中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震得人耳鸣头晕,受冲击波影响,追歼机被迫滑出了航行轨道,周寻涛冷静地操控着航行器,看着下面蔓延的火光和浓烟,胸腔里翻滚的都是怒火,“这群疯子!” 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的,满目都是刺眼的火红,浓烟吸进了肺里,谢清宴呛咳了两声,抓着窗沿的手指因用力指尖泛白,又很快站稳,秉着呼吸接着用望眼镜在一片浓雾里搜寻,等在火光下面发现一小团阴影,晕眩的头脑这才一点点恢复了清明。 还活着! 庚小寅还在! 谢清宴平喘了一口气,给周寻涛反馈坐标,“s304,6°,下行1330米,有人在爆炸之前先跳机了。” 小老虎还活着! 周寻涛立马反应过来,也是庆幸,立刻驾驶追歼机穿过厚重的浓烟,很快也发现了空中不断下坠的黑点,“a-1,d-7准备,着陆拦截。” “a-1收到。” “d-7收到。” 这些还不够,周寻涛调出了地图,目光落在玄策关,沉吟片刻,当机立断下了命令,“b-1,c-5,陆地a组,赶往玄策关设伏,待命。” “b-1收到。” “c-1收到。” 詹姆斯扔了手里的定爆遥控器,翻身往下,正想拉开降落伞扣环,却不防备叫出了声,手臂条件反射甩了一下,他被咬了! 笼子的门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狮崽猴崽一个叠一个趴在朱鹮的背上,短腿牢牢抱着朱鹮的脖子,小老虎爬出来咬他手臂,死死咬着不松口,前爪后爪一起并用,凶狠得很。 似乎这么孤零零地挂在空中,它也一点不害怕,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咬他这件事上一样! 饶是詹姆斯素来狠厉,也不由被气笑了,“该死的九洲虎!”九洲的虎和九洲人一样讨厌,可惜还是只没长牙的奶崽子,能成什么气候!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詹姆斯割断笼子上的绳索,朱鹮受了惊,挣扎着展开翅膀,载着两只小的飞出了牢笼,绕着詹姆斯盘旋了两圈,避开不断掉落的残骸,平稳住力道后穿过了云雾,很快不见了踪影。 一只大鸟逃生还知道带两个小的,如果放在平时詹姆斯还得说一声奇观,但现在他已经没空欣赏了,因为小老虎撕破了它的隐形衣,再不拉开降落伞,他得直接摔死在这里。 带着这头小老虎上路,只怕很难出新南,詹姆斯碧眸里神色几变,心念电转,手起刀落就想了结这头碍事虎的命——至于回去怎么交代,那是活着出去后需要思考的事了。 他现在的目的是活着出新南。 詹姆斯抽出了匕首,照着小老虎的要害刺,只是这头老虎小归小,身手却非常敏捷,几次攻击都被它避开了,反而是他脸上被抓出了血痕,甚至连伞包都给它抓破了! 所谓的隐形衣只是能把人大部分的身形和背景色混合在一起,肉眼不易察觉,现在被撕破露出里面的黑衣,就更明显了,因为那头该死的老虎,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尖利的短箭破空而来,咘地一声刺进了詹姆斯后腿,詹姆斯勉强翻身避开,转了个方向拿小老虎当肉盾,箭雨果然停了,他甩着手臂想把小老虎甩下去,甩不掉,只好连着手臂上的衣服布料也一道削了,这才拉开了降落伞,险险减缓了落势,但破裂的伞包让他的情况变得很糟糕。 “fuck!” 谢清宴一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跳下去错身间将四只脚不断乱划的小老虎一把捞起来,关了加速器,开了降落伞,被降落伞延展的力道拉得往上回升了一些,停止的心跳才慢慢开始恢复。 手臂上有真实的温度,接住了。 谢清宴深呼吸,慢慢缓和心跳,先连线了周寻涛,“逃了,看身形动作,应该接受过专业训练,不是普通人——” 周寻涛在机舱里,怒不可遏,“谢清宴你疯了么!心脏不行还敢跳伞,想死你也别死在这情况下,一条人命!” 周寻涛的声音虽然大,但风声更大,谢清宴看小老虎正看着他,一双眼睛清汪汪的,像世上最好看最纯粹的宝石,很乖,很勇敢,下颌安抚地在它毛茸茸的脑袋摩挲了一下,压着喉咙里痒意,接着说没说完的话,“降落地点在唐峰附近,对方是老手,非常善于隐蔽,身手不错,通知战友们都小心注意。” 他既然接管了这条小生命,就会负责好它的一生,不舍弃,也不敷衍了事,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 第6章 世间万物皆有灵 小老虎落地后四肢都是软的,整个身体瘫成了一块橘黄色的饼干糖,显然是被天空的高度吓到了。 趴了一会儿它就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爪子抱着谢清宴的手臂低声呜嗷。 谢清宴给它揉了揉肚子,虽然知道它听不懂,还是忍不住低声嘱咐,“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惹怒对方,等他带着你落在地上,再找机会逃走,知道了么?” 小老虎呜嗷着,慢慢安稳下来,只是脑袋一直往谢清宴掌心里凑,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亲近喜欢,偶尔叼一叼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轻松惬意。 谢清宴任由它攀在自己膝头上,分辨周围的地形。 庚寅寅在吃这件事上比较特殊,喜欢喝奶吃果子,为了以后放归山林能自如生活,谢清宴一直带着它在丛林里认路,学习爬树,练习游泳,识别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分辨哪些动物相对凶猛,哪些需要远远避开。 一人一虎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新南,地图就装在谢清宴脑子里。 这地方他和小老虎都熟,唐峰南麓,距离边境线只有八公里,走玄策关不到半小时就能出境。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玄策关不到三公里。 谢清宴摘掉降落伞的扣环,起身朝小老虎温声说,“走吧,我们去碰碰运气。”唐峰山麓绵延,艰险,又多悬崖峭壁,想要尽快出新南,玄策关是不错的选择。 剩下就是赌了,赌这名偷渡客会不会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小老虎跟在旁边,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完全恢复了。 只不过谢清宴到的时候,a-2队已经到了,甚至已经在玄策关布置好了埋伏,周寻涛听陈超报告谢清宴过来了,连上通讯器和他说话,“这里用不上你出力,先隐蔽好,已经调配了直升机,等下一起回去。” 谢清宴应了,这波人等着小老虎出现在救助站才动手,不用说肯定是冲着小老虎来,他过来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大费周章地打小老虎的主意。 不排除这名偷渡客只是枪[]手的可能,如果背后当真有幕后指使,变数就多了。 谢清宴叮嘱周寻涛,“需要提防对方自杀。” 周寻涛说知道,谢清宴在一处丛林里藏了起来,朝小老虎轻声说,“隐蔽。” 小老虎低呜了一声,圆脑袋转着四处看,窜进草丛里一分钟,再出来就染了浑身的泥,连脸都没放过,跑回谢清宴旁边后眼睛亮亮的,尾巴翘得笔直,尾尖像芦苇花一样摇来摇去,只差没开口说夸我夸我了。 谢清宴失笑,招手让它过来趴好,“好,这样大家就认不出你是只小老虎了,快趴下。”他以前示范过一次,小崽子就记得了,很聪明。 小老虎在旁边挨着谢清宴匍匐下来,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才稍稍支起了身体,耳朵往内收了收,这是它正在仔细聆听的表现。 很快a队那边也探测到了。 周寻涛沉声吩咐,“各队准备,抓活的。” 谢清宴轻轻在小老虎身上拍了拍,示意不用它出动,小老虎又重新趴了下来,咬着谢清宴的衣服玩。 谢清宴拿了随身携带的望眼镜,看得更清楚些。 身高180左右,体格健壮,碧眸,鼻梁很高,眼窝深陷,标准的异国人,腰间挂着一把折叠小刀,是国际上惯用的多用套装刀,后脖颈和露出的肩膀上都有狰狞的伤疤,腿受了伤走得比较慢,脚步看似闲散随意,但无时无刻在关注周围的环境,明明玄策关就在眼前,冲过去五分钟就能越境,却异常沉得住气。 浑身都散发着亡命之徒的敏锐、狠厉,漫不经心。 这样的人即便抓到了,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谢清宴很快就在对方下颌处发现了人[皮面具的接缝,眉宇微蹙,却也不是很担心,只要抓到人,有指纹,有眼睛,有面容,他就能把对方底细查出来。 詹姆斯远远停下脚步,玄策关狭长艰险,道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一边是湍急奔流的江水,一边是陡壁,上头密林丛丛,非常容易埋伏。 他选择走这里,一是伞包坏了,他降落的时候伤到了腿,就算进了山也没法逃脱追捕,始终是要被抓到的,二是在赌,赌九洲人没这么快赶到这里。 进退都是死,他选择搏一把。 现在赌输了,愿赌服输。 微风轻轻吹过,耳边尽是沙沙声,前方的林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在这样一片相对安稳的林子里,路过的飞鸟却没有一只停下,盘旋几圈就飞走了。 詹姆斯杵着拐杖佯装继续前行,路过一处山崖江口时,直接转身冲过去,跳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他这一跳没有任何预兆。 周寻涛从草堆里站起来,对方确实不是普通人,先是丢车保帅,炸了飞机,让他们误以为偷渡客自爆了,自己来个金蝉脱壳,现在出其不意地想要水遁。 但再聪明又怎么样,作为驻边兵,他灭火救灾的经验可能不足,但是抓偷渡客,抓不到岂不是对不起这身绿衣装。 周寻涛说了声收网,只听哗啦啦的水声响,跳到江里的‘鱼’就被一点点拽上来了。 这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自投罗网了。 “都出来吧。” 周寻涛喊了一声,埋伏在周围的队员全围了上来。 周寻涛看对方正用刀割网,也没解释那是传说中的‘神仙捆’,特制的,价值百万,根本割不断,他才向组织申请了没多久,第一次投入使用,看起来效果不错。 詹姆斯很快也发现了,知道自己的路走到尽头,冷笑了一声,扔了匕首,一句话没说闭上了眼睛。 周寻涛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砰地一声炸开了血花。 空气里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连那张价值百万的神仙网都被炸成了碎末。 陈超抹了脸上的血沫,花了很大力气才憋住呕吐的欲望,手指上沾了一层皮,捻了捻就更郁闷了,“皮都是假的,脸估计更假了,应该是脑子和身体里都装了定时炸[]弹,真是——” 九洲不玩这一套,所以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这样鱼死网破的行为,精良的装备,显然不是一般偷渡客能有的。 刘明接到了通知,立刻跑过来和周寻涛报告,“坠机找到了,炸[]药特制的,爆炸后全烧成了灰,废铁还掉进了岩浆沟里,只提取到了两枚dna。” 周寻涛脸色发黑,沉着脸采了一点样,让人挖坑,把这一片被血染红的土翻过来,埋了。 这算是一次失败的抓捕行动,听基地那边报告说这三人还是他们队拼死从科萨山救出来的,周寻涛更是怒火冲冠,瞥见谢清宴抱着小老虎要出去,想起谢清宴方才跳机的行为,脸色乌云密布,才想把人叫过来批评一顿,头顶就响起了咚、咚、咚声。 是一只朱鹮,微微展着粉色的翅膀,正在用它的喙啄直升机的天窗,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像老和尚敲木鱼,不紧不慢的。 周寻涛噎了一下,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仰着头转到另外一边,看见它背上背了两只幼崽,吃了一惊,抬手打开了天窗。 天窗开了朱鹮也没有立刻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没有危险,他们不会强迫它,才仙气飘飘地降落在机舱里,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吱吱咕咕地叫。 周寻涛一看就明白了,帮它把背上死死抱着它脖子的两只幼崽拿下来。 朱鹮得了自由,稍稍整理了下羽毛,又仙气飘飘地从天窗里飞出去了,留下两只被风吹出杀马特发型,整个僵成玩偶的幼崽趴在地上。 周寻涛看得哑口无言,“……不愧是仙鸟,这么有灵性。” 被这么一打岔,周寻涛胸腔里的怒火和憋屈散了一些,万幸被掳走的动物都好好回来了。 周寻涛在谢清宴旁边坐下来,小老虎正趴在谢清宴的膝头上打盹,粗粗的尾巴打成卷缠在谢清宴手臂上,只要谢清宴在,并且没有忙正事,小老虎就喜欢这样趴在他膝盖上,要是时间足够长,它甚至会在上面安安稳稳睡一觉。 如果谢清宴腾不出时间,小老虎会自己玩,只要离谢清宴不是很远,它在花丛草地里咬草叶,扑蝴蝶,也能开开心心玩一天。 谢清宴则宁愿在院子里陪小老虎晒太阳,也不愿回上京继承亿万家业。 周寻涛知道这一人一崽的感情深,但是刚才那样凶险的情况,跳机确实是太危险了,身为对方的领导、长辈和朋友,周寻涛必须要说两句,“你——” “下次不会了。”谢清宴知道周寻涛要问什么,有些无奈,坐下来先开口道,“过两天我和研究组一起攻关,出来大概就能找出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了,这期间寅寅就待在驻地,暂时不要让它进山了。”整个九洲没有比驻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好。”周寻涛知道这个项目,这几年国际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易容术’,已经完全攻破了面部识别的漏洞,虽然因为原材料,成本、造价各种各样的原因,这种‘皮’并不多见,但也有一些犯罪分子,用这个当马甲,到处为非作歹。 九洲管控严还好,境外就乱了。 九洲国安这边很早就组织了科研队,最近新南又出现了这种‘易容术’,还不止一个,是耽误不得了。 谢清宴去办正事,大后方他肯定守好,周寻涛郑重点头,“有一没有二,谁也不能再从新南拿走一株草,小老虎你放心,我们能照顾好,保管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 听说新的身份识别系统会从骨影扫描这一块入手,能追踪到一个人毕生的行动轨迹,这属于机密科研项目,具体怎么操作周寻涛不清楚,但如果真的成功了,这群偷渡客到底是人是鬼,也就一清二楚了。 也必须要尽快抓到幕后主使,否则小老虎没办法在森林里自由自在,安全无忧地生活。 谢清宴道过谢,带着小老虎回了竹屋,给它喂了奶,看它抱着奶瓶吃得开心,轻抚着它的背帮它打嗝,“后天我有事要出门,你乖乖待在驻地,等我回来带你去大草原那边玩,教你捕猎,知道了么?” 小老虎也不吃奶了,抱着奶瓶脑袋凑上前来蹭,蹭了谢清宴一脸的奶渍,以前谢清宴也会偶尔出差,小老虎都听话地待在驻地,谢清宴知道它能明白,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眉宇间都是暖意,“走吧,先把你这一身泥洗了,小泥猫。” 大概是听到了个猫字,小老虎就喵了一声,惟妙惟肖的。 谢清宴笑出了声,“虽然你是猫科,但你是虎,不是猫,上次你见到的是小金猫,和你不是同一种,不需要学它……” 小老虎大概是喜欢这一项游戏,喵完又汪了两声,还咩了咩,望着他的瞳眸清澈又明亮,欢快得很,谢清宴忍笑,扶额道,“好,这也算是一项新技能了,虽然你是一只小老虎,很凶的……” 第7章 凑过来亲了又亲 洗完澡小老虎安安稳稳睡了一觉,谢清宴知道它最近累坏了,也没扰它,到了第二天下午些,才把它叫起来喝奶。 小老虎精力恢复得很快,宋塔里来竹屋后,两小只就在院子里玩,谢清宴查偷渡客的消息。 总的有三枚dna,谢清宴在国内搜索了一圈,不出意料的没什么结果,他现在身份特殊,不方便涉外,找了个外国朋友,请他帮忙往在逃犯罪分子的方向查一查,顺便注意一些最近出来活跃的特殊组织,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另外调取了竹屋外所有的监控,发现了两名偷渡客的踪影,但对方披了假皮,除了身高体重鞋码信息,其他没什么有用的。 监控记录快速滑过,搜索提示再响起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个年轻人。 男子二十五六岁,穿着黑色防风服,肤色很白,在院子外头站了大概十分钟,视线一直落在小老虎身上。 竹屋外面的监控器被改装过,如果有新的电子设备出现,显示终端这边会亮起红点,尤其是监控、摄像、录音设备,几乎一拉到时间点,立马就跳出了提示弹窗。 谢清宴眉宇微蹙,放大,—沃w-7800,一款价格昂贵的高性能微型摄像头,部分时候也用来放在原始森林里观察动植物生长习性。 因为有正面影像,谢清宴很快查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信息: 蒋森,dbq生科院的研究员,履历干净简单,dbq那边回复蒋森确实来了新南。 暂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但因为专业相关,再加上对方有科研疯子的称号,谢清宴并不是很放心,请朋友帮忙,查到蒋森来新南是为了找一种在古药方里出现过的中草药。 电话那头的朋友说得很详细,“说起来也算有成就的,他十六岁上的大学,建筑结构工程,但是大一才完他爸妈出了车祸,剩下唯一的弟弟蒋宁有气是有气,眼睛和耳朵撞坏了,一直沉睡不醒成植物人了……” “蒋森倾家荡产的治,医生说除非奇迹,蒋森转而学了医,他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七年了,真是没一日休息过,秦草那都灭绝多少年了,蒋森硬是不放弃,这两年研究资金砸进去,全打了水漂,唉……” 谢清宴听得默然,虽说做科研有一定的偶然性,必须要不断尝试新东西,但一个医学工作者如果开始相信传说,只能说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聋和瞎…… 谢清宴按了按太阳穴,从文件库里翻出了数据传输器的设计图纸和实验数据。 这是他处理谢家第六代仿生智能机的衍生品,人类一切思维活动都源自大脑,只要大脑还在运转,传输器里的数亿个模拟神经元就可以接收到信息,进而转化为模拟神经递质,再逆向输出信号,终端就能如数接受到首端信息。 这一个终端不拘泥是人类或者是其它数据接收器,这种‘接收’也不仅仅限于视觉和听觉,传输过程避开了眼、耳、口这些必要介质,能听到多少,或者看到多少,情景汲取和接收的精准度,都取决于模拟神经元的精细程度。 越精细,传输具像越准确,设计原理和制作过程都比较复杂,但如果能再往深处研究,想要解放五感六识也不是不可能。 蒋森想治好一个眼瞎耳聋人,让他从沉睡中醒来,这份资料应该对他有帮助。 谢清宴重新理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把一整套资料上传到了科研共享中心,脑内传输器也不是造出一个成品所有人都能通用的,需要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神经网路专门深化重建,到时候蒋森忙着这件事,也就没精力再关注小老虎这边了。 走投无路的人容易不择手段,他这样做,一为以防万一,二也是举手之劳。 上传完谢清宴接着把基地里所有的监控都筛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撑着额头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等心率恢复正常,才接着调试猎物机器人。 这是他给小老虎做的玩具,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这个小机器人可以陪小老虎玩,在玩耍的过程中小老虎就能学会捕猎的技巧,给它打发时间用的。 “2+2=4!对,是4!” 宋塔里和小老虎趴在草丛里,他手边有一个算数大魔方,一支笔一个本子,本子上写满了数字。 宋塔里一边绞尽脑汁地算数,一边掰动方块,“6+5=10” “10!我们掰这里!转过来!” 五颜六色的魔方上都是数字,宋塔里想把它掰整齐,但总是错着几格,重来几遍都是这样,小脸登时皱成了一团。 “我算算9+6,啊,寅寅,我的手指头不够了,借你的一起!” 小老虎抱着魔方玩,像抱着一个皮球一样,宋塔里大方地和好朋友分享自己的玩具,拉着它软软的肉垫眉飞色舞,“这个送给寅寅啦!我家里还有一个更大的!” 小老虎啃魔方啃得开心,篱笆旁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小狮崽正挤在篱笆的缝隙里,用力地往里面挤,识图挤进来,它嘴巴里叼着一块肉,肉块对它来说太大了,拖在地上裹了一层泥,衔的时间有些久,口水控制不住滴在了草地上。 小狮崽跟个弹力皮球一样,挤进来没收住,整个滚成一团,顶着一头草屑爬起来,叼着肉哼哧哼哧凑到小老虎身边,放下肉块后跑得远远的,躲在了杉树后头才探出脑袋来看,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特别的急切欢快。 等小老虎去别的地方玩,它呜呼声更大,冲出来把肉叼去小老虎脑袋下,往它那边拱。 小老虎不吃,反倒跑去叼出来一个苹果分给小狮子。 小狮子嗅了嗅苹果,呆住,微风吹过,连蝴蝶都停来它鼻尖上了。 谢清宴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有些忍俊不禁,他也没打扰,就看两个小家伙在花丛里大眼看小眼。 外头王学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铁盆,看小狮子真的在里面,撑着膝盖喘气,“啊,这小崽子从南边那块来的,跑了一个多小时,累死我了。” 是真的累,小狮崽下飞机落地就活过来了,精力旺盛,他倒了牛奶给它喝,它乘着他去喂小猴子的空档,叼着奶盆往外跑,叼不动就拖,拖出一段路,里面奶全撒了,后头大概发现它没那么大力气搬动奶盆,才安分了些。 鼻子倒是挺灵的,闻着香气摸到了后厨,把他们今天要吃的一大坨五花肉扯出来,叼着就跑,他在后头一路追,追到竹屋这里来了。 肉也在草丛里,上头全是泥和草屑,王学方捡起来抖了抖,看小狮子跳跃着要上来抢,哭笑不得,“你还那么小,根本吃不了肉,你抢肉干什么。” 小老虎可以吃,但它不喜欢吃,平常离肉都远远的,只喝奶,吃水果,生肉熟肉都不感兴趣。 左右肉是吃不成了,王学方还给小狮子了,小狮子呜呼着叼去给小老虎,小屁股扭啊扭的很欢快,小老虎去哪儿,它跟去哪儿,可把王学方逗死了,“哎呀,原来是想给寅寅,哈,这么小就知道感谢救命恩人了,哎,挺好挺好,就要这样友爱互助一起慢慢长大……” 谢清宴看了也忍不住笑。 王学方忙着回去做饭,和谢清宴打了招呼,宋塔里抢着要抱小狮崽,和小老虎道了别,跟王学方一起回去了。 小老虎叼着自己的新玩具回了竹屋,魔方有寻常魔方的两倍大,小老虎嘴巴稍稍一用力,上面的方块全被崩下来了,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谢清宴给它重新装起来,去做饭,惯常拿了肉,小老虎不吃,他也就没有勉强了。 第一次见面时鬣狗群围着虎爸虎妈的身体撕咬,血腥残忍,血淋了小崽子一身,它连站都站不稳,还冲上去咬豺狗的腿,看起来勇敢,但其实被吓坏了,被救下来抱回竹屋了,身体还在打颤。 也很怕人,看见桌子上摆了个插花陶罐,钻进去一小团蜷在里面,牢牢扒着陶壁,抖都抖不出来。 他在外面摆奶盆摆了两天,小家伙才稍稍探出脑袋吃一点,那时候他闲着没事,各种蔬菜水果试了一遍,发现小老虎喜欢果香,订购了各种水果,再加上山上采摘的时令野果,十天半个月过去,总算把小崽子勾得胆子大了些。 只是对血腥味非常敏感,闻得多了还会吐奶,这几个月他带着它在山林里练习,小老虎适应了这样血腥的生存法则,但依然不喜欢吃肉。 谢清宴拿熟肉试了一下,还是不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温润又带了些无奈,“再过两个月你就必须断奶吃肉了,虽然能合成同等营养价值的仿生肉,但仿的就是仿的,你真的要吃仿生肉么?” 仿生肉的营养价值对比真肉可以做到同等或者更高,满足成长需要不成问题,但毕竟不是真肉,谢清宴还是希望小崽子能和其它虎崽一样,大块朵颐。 小老虎呼噜着,趴在地上用前爪掰小方块,偶尔用奶牙帮忙,把4掰到了2+2一行,谢清宴随意看了一眼,杵着太阳穴的指尖僵住,连心跳都不稳了。 再看它把6+5掰到10,才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大概想一想谢清宴就知道小老虎学的宋塔里小朋友,它还不太会思考,但模仿能力很强,也很有耐心,如果多重复几遍,一遍遍强化记忆,它就记得住。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学习了,只不过它不具备逻辑思维能力,只是本能的模仿学习,可就算如此,对一只动物来讲,这已经非常优秀出众了。 谢清宴把抱着魔方呜呼着往他手里送的小崽子抱起来,额头贴了贴小崽子毛茸茸的脑袋,含笑称赞它,“寅寅很聪明,是整个新南最优秀最可爱的虎崽,请继续努力加油……” 每当发现小家伙有一点进步,或者是学了什么新的事物,哪怕只是学习水濑用石头砸贝壳,喝完奶自己在毛巾堆里蹭干净奶渍这些小事,谢清宴都会认真夸赞它,小家伙能感受得到,它不能说话,但所有的情绪都表达在肢体语言上,被夸赞就会翘着尾巴,是高兴开心的表现。 小老虎明珠湖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睛里现在满满都是亮光,够着脑袋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亲到后欢欣得小爪子都蜷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呼呼声,尾巴晃啊晃的,开心得想打滚。 谢清宴唇角的弧度越弯越明显,抱着它起身,眉宇间都是舒悦的笑意,“走,带你去找你的虎爸爸们……” 第8章 咩咩咩,哞哞哞 谢清宴提前一点到驻地,先把小老虎安顿好,奶牛和羊也一并牵来,就放在房舍后头的院子里。 小老虎很亲近奶牛和羊,牛羊下了崽,它跟着一起欢呼,又喜欢新生的小羊小牛,每天都在借故亲近,这会儿一到住处就哼哧哼哧地叼青草来喂牛喂羊,只不过它再小也是虎,牛羊本能地怕它,每次它窜进羊圈里,总也会让羊圈里鸡飞狗跳。 哪怕小老虎又是咩~,又是哞哞哞,两位奶妈也还是不肯让它像其它小羊那样,直接凑过去喝奶。 现在看见羊妈妈在喂奶,小老虎又鬼头鬼头地偷摸挤过去趴下来,窝在一堆小绵羊里装乖,结果脑袋才试探着凑上去,羊妈妈就跳起来了,惊逃四散。 小老虎忙爬起来,看看这边这个,又看看那边那个,看见小羊摔倒,还要跑过去蹭它亲它拱它,小羊吓得四脚刨地,整个院子只听得见咩咩咩了。 谢清宴看得想笑,上前给院子拉上棚子,招呼小老虎回来,“寅寅,要下暴雨了,回来收拾一下,要休息了。” 小老虎听到谢清宴的声音,也不追着小羊崽玩了,一跃纵上栅栏,再往前轻轻一扑,就挂在了谢清宴身上,粗粗的尾巴卷着谢清宴的手臂,这是它跟小猴子学的,时间长了,尾巴变得很有力道,它现在甚至能像猴子一样,倒挂在树枝上,非常的神奇。 谢清宴准备了营养餐,带着橘子香的植物蛋白磨成碎末,掺着奶粉加水和成泥,放在它专用的椰子碗里。 小老虎却没有着急吃,而是把自己的奶兜兜叼出来放在谢清宴手里,圆圆的脑袋伸到谢清宴面前。 是天然橡胶做的奶兜,用蓼蓝染成了天蓝色,上头还印着姜黄色的蝴蝶和碎花,小老虎很喜欢,每次吃糊糊,都要先带上奶兜,平时还会当玩具抱着玩,或者带着一起睡。 左右东西都是收拾好的,没有旁的事,谢清宴就把奶兜放在了桌子上,从旁边拿了一个兔子玩偶,用玩偶的脑袋去蹭奶兜的带子,“你的虎爸爸们平时忙着训练,估计没空闲时间注意这些,你喜欢带着它吃饭的话,就像这样蹭,试试看能不能蹭进去。” 蹭这个动作小老虎非常熟悉,立马就在桌子上蹭了蹭,蹭完眼睛亮亮地看着谢清宴,然而奶兜还在桌子上。 它脑袋上的毛发都像刺猬一样兹起来了,看起来特别地呆。 谢清宴忍笑,“如果蹭不上去的话,就先把它叼起来,挂在这个木杆上,把脑袋伸进去,再套出来就好了,试试看。” 小老虎脑袋随着奶兜动来动去,大眼睛清澈懵懂,谢清宴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很有耐心,一遍一遍重复,一遍一遍的示范,小老虎歪着脑袋专注地听,试探着上前叼起奶兜的带子。 谢清宴立刻赞许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对的,接着来。” 小老虎受到了鼓舞,呜呼了一声,叼着奶兜努力往木杆上挂。 一开始学什么东西总是很困难的,但谢清宴知道小老虎会成功的,因为它做什么事都很执着专注,也很有耐心,累了会停下来休息,但不会放弃。 这次也一样,大概过了五分钟,它就自己把奶兜挂在脖子上了,甚至还会不断抖动身体,让奶兜转到脖子下面,谢清宴把它抱起来举了举,大加赞赏,“寅寅很聪明,很厉害,是很乖很可爱的虎崽。” 小老虎欢快地呜嗷呜嗷,在桌子上蹦来蹦去,眼睛里盛满了星星一样,清澈又漂亮。 小动物开心的模样能感染人,谢清宴每每唇边也不由自主跟着弯起弧度,遇到小老虎的这一久,他笑的次数大概是过去二十五年里所有总和的几十倍或者数百倍。 心境也不一样了,轻松有趣了很多。 吃完东西就要准备睡了,谢清宴给小老虎铺好窝,先去洗澡,回来小老虎已经乖乖窝在它自己的小窝里了。 “晚安,寅寅。” “呜喵~” 外头狂风暴雨,偶尔还有电闪雷鸣,谢清宴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起身下了床,手探进小老虎的肚皮底下,发现是暖的没湿,才稍稍放心了些。 这里不比竹屋,战友们住的都是简易房,下暴雨水位上涨,淹出地面也是常有的事,谢清宴听外面都是瓢泼大雨的哗啦声,索性轻轻把小老虎抱到床上。 小老虎乖乖地趴下来,脑袋挨着谢清宴的手臂轻蹭着,嘴巴轻轻衔着他的手臂,谢清宴知道它不困不想睡,温暖的掌心在它肚子上揉了揉,低声嘱咐,“驻地很安全,你得乖乖待着不能乱跑,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知道了么?”以前偶尔他也会出差,小老虎都很乖地待在驻地,基本不用周寻涛他们操心,这大概也是战友们喜欢它的原因之一。 “嗷呜~” 他会尽快收拾完工作,早点回来,“睡吧,晚安。” “呜呼~” 小老虎前爪抱着谢清宴的手臂,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侧,脑袋就搁在谢清宴肩窝里,谢清宴往下躺了一点,闭上了眼睛,小老虎皮毛厚实,身体很暖和,像一个温度适中的小暖炉,谢清宴这几天一直熬夜,倦意上来,很快陷入了沉睡。 谢清宴一夜好眠,小老虎兴许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一早上都粘在他身边,时不时就立起来要抱抱,但是也很乖,跟着车队到了大门口,就停下了。 伸着脑袋一直往车离开的方向看,爪子却还在大门内,一点没过界。 大门开着也不出去,哪怕大家都看得出来,它真的很想跟着一起去,这样望眼欲穿的模样。 想偷小老虎的幕后主使还没有出现,新南一是靠近边境线,二是因为天灾,目前哪里都没有驻地安全,把小老虎留在驻地是对的,周寻涛送走谢清宴,嘱咐王学方,“虽然驻地很安全,但还是要提高警惕,不可马虎大意了,你们通讯监测这边要特殊注意。”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王学方是通讯兵,这些本来也归他管,再者这一年跟在谢顾问身边,他新学会了很多有用的技术,谢顾问走的时候还布了控,肯定不会出问题。 新南是雨林区,玄策镇居民迁徙到那错以后,这里要做的更多是恢复生态建设。 清理坏死的树木,植株,疏通淤堵的河道,填补地震火山形成的天堑深坑,大面积植树,撒草籽,人工降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动物们能像以前一样在山林里自在穿行,将支离破碎的灾区重新整合起来,让新南重现生机。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费时费力,生态监测部门,动植物保护中心,动物保护协会逐步到位,蒋森进山去几个疑似有秦草出现的地方做实地考察。 他也问了王学方小老虎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灭绝三百多年的野生华南虎出现了,他同样希冀已经灭绝的秦草也能奇迹般的重现,这是他忍不住关注小老虎的原因之一。 除了山脉的地图,蒋森手里还有一张画,是他考察古书里的文字描写,按字绘图画出来的。 皮色深灰,茎杆皱皮绒毛,单叶互生,花单性,雌雄同株,花瓣呈梨形,粉色,子房于花序托合生,长于十一月,整体植株成毛团状,现在正是秦草生长的季节。 最近这一年他投入了很多的资金寻找这种草,甚至是重金悬赏,但钱花出去,无一都是石沉大海。 蒋森在丛林里搜寻,纸张上被划掉的坐标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了小老虎曾经出现的地方,这是最后一处了。 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下,离两国交接不远的副山山坡上,虽然是常绿阔叶雨林,但这里有一片罕见的草坪地,因为气候的原因,哪怕十一月了,上面依然开满了格桑花,红的,粉的,白的,紫的。 一望无际的花田绵延到森林深处,微风吹过,山坡上轻荡起了彩色的浪花,沙沙沙地寂静安宁,配着清灵的月光,神秘幽远的星海,当得起人间盛景四个字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既没发现那两只大老虎的遗骸,也没有找到秦草的踪迹。 藏南是唯一有可能出现秦草的地方。 蒋森几乎没把这一片山坡翻出一个盖来,从一开始的心存侥幸,到绝望,再到麻木,最后气喘吁吁地仰面躺在了草坪上。 各项医学指标都表明阿宁会在三个月后停止呼吸心跳,失去生命体征,在沉睡中彻底死亡。 而三个月,对于一个科研项目来说,甚至不够确定分析方法和研究方向的。 蒋森手背盖在了眼睛上,脸色煞白,浑身无力,好似这七年来没休息够的困意和疲倦都一齐涌上来了,他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身为一个生科研究员,他知道要找一种已经灭绝几千年的植株,就等同于大海捞针,这海里甚至可能没有针,他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当把能想到的办法都尝试了一个遍,最后这一根稻草都断了以后,那种绝望和疲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茫然,依然是灭顶的。 “滴……” 夜半三更通讯器响了,蒋森一怔,拿起来看了。 是一条语音短信,隐藏号码,看不出归属地和号码信息。 蒋森心里愕然,从草地上坐起来,心里生了警惕,四下看了看,打开听了。 特意模糊过过的声音,冰冷又不带任何感情。 [蒋教授,我们知道您最近需要帮助,只要您愿意,您的弟弟就可以重新拥有一双完全匹配的眼睛,还有一对世界最顶级的新型耳蜗——] 难道是上天听到他的祷告了么? 蒋森脑袋一瞬间空白了,从心脏里涌出来的欣喜冲击得他头晕耳鸣,拿着手机的手指甚至在发抖,想冷静却完全冷静不下来,好半响才用那种想将一切好运都吸到肺里的力道深吸了一口气,秉着呼吸回复短信: [怎么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查到了他弟弟这里,也知道他走投无路,想必他需要交换的东西价值不菲。 但有什么关系,钱,命,或者是他所有研发出来的药方和实验数据,无论什么,他愿意倾其所有。 [wak新研发的医疗技术,想必您已经听过了,目前已经有了新的突破,给你弟弟一对完整的耳朵,一双能看看世界的眼睛,不成问题。] wak三个字,让蒋森发热的脑袋冷切了很多,wak卡在瓶颈上三年多了,他怎么不知道这项医疗技术已经攻克难关,取得突破性进展了? 而且纵然对方变化过声音,但他还是抓住了一些特殊的尾音,那种外国人说九洲话蹩脚、想掩藏但完全掩藏不了的尾音。 这一点发现让人有些反胃,蒋森微垂着眼睑,面上没有任何变化,飞快地回复对方:“你们想要什么?” 对方似乎是愉快地笑了一下: [庚寅寅,只需要您能将庚寅寅带来您现在的位置,您就会如愿的,当然我们会用我们毕生的信仰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它,不但不会伤害它,还会让它过上最尊贵的生活。] 这是灭绝后又出现的种族。 蒋森虽然诧异,但不是想不通,这也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他只是不知道wak什么时候攻破难关瓶颈,有新进展了,但显然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现在的位置]这几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连这些事都查得清清楚楚,估计是打他的主意很久了,[时间。] [后天凌晨四点,不见不散,蒋教授注意了,您弟弟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现在只有我们能救他,如果您没有契约精神,那么也别怪我们太无情,我的话意味着什么,您能明白么?] 蒋森微微抿唇:[好,一言为定。] [往左前方走十步,第二块石头下面有一个小东西,拿出来,一整个吞了。] [这是一个微型监控器外加烟花炸,别想耍花招,不想随时见上帝的话。] 蒋森照做,从石缝里掏出了一个锡纸包,东西包裹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泥团里,看起来更像一颗麦丽素,只要他吞了这东西,就随时处在了监控下,完全没有了作弊的可能,甚至不能对外人吐露一个字。 蒋森嗤笑了一声,看来比起人性,对方更相信绝对控制。 现在他还能做选择么,蒋森照做了。 接着他的通讯器像中毒了一样,震动了三次,里面所有的消息和资料全部都被清空了,这一整个交流的过程前后还不到三分钟,如果不是他的通信器现在无法和外界联系,泥团特殊的腥味,古怪的香气还在喉咙里,他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他能承受得罪谢清宴的后果么? 蒋森重新背起书包,起身,杵着竹竿往回走,回到救援基地进了帐篷先在椅子上坐下来,脑袋要裂开了一般,半是火半是冰,在帐篷里坐了一夜,早晨阳光照进来,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小老虎的照片。 第9章 小狮崽,铁憨憨 第二天晚上蒋森准备好东西,从老乡送的物资堆里找出了一箱新鲜苹果,先去一趟谢清宴居住的竹屋。 院子里没有人,谢清宴和小老虎都不在。 竹屋的结构非常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 门廊旁栽满了紫藤,清新雅致,进门是客厅,竹凳,竹桌,放了一些简单的青瓷茶具,往里是小老虎和谢清宴的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靠墙边有一张桃木桌子,上面摆了些纸笔,画笔,桌角边有一个垃圾桶,垃圾桶里有一些废纸。 蒋森看到了几个熟悉的植株异构体,捡起来翻看,越翻速度越快,饶是他现在背着生死这样一座大山,心里也还是起了异样。 现在市面上有仿生肉,但都是没什么推广意义的合成肉,这一份却不同,不含一点荤腥,却拥有了同等甚至更高的营养价值,优化后的分子结构甚至更容易被肠胃转化吸收。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谢清宴给那只小老虎准备的,因为再过两个月,这只不爱吃肉的小老虎,就必须断奶,开始食用主食了。 谢清宴不是主攻网安么,怎么能研发出这样的东西,而且这行文方式…… 蒋森浑身一震,又飞快地重头翻看了一遍,这一看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表述方式,还有个别标注的字迹,和他前两天看到的另外一份资料一模一样! 五天前有人在科研资料共享中心上传了一份文件,标题写着对耳疾眼疾患者有一定帮助,他下载看了,只是一来这东西讲的是人工智能,和医疗不搭边,二来没有成品,综述听起来过于天方夜谭,他以为这和其它钓鱼贴一样,专门用噱头拉研究资金的,匆忙扫了一遍,放在旁边没管了。 估计大部分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因为他下载的时候资料甚至被其它资源挤到了后头好几页,无人问津,完全没有热度。 可如果上传这份文件的人是谢清宴,这一切就都合理了,可信,也说得通了! 也只有谢清宴会将这一份经济效益不可估量的资料上传到科研中心,谢家坐拥万千家财,早有了花不完的钱,谢清宴根本不需要考虑钱不钱的事…… 如果是谢清宴,能做出这样的人工智能并不稀奇。 蒋森脑子里一边是狂喜灼热,一边是急躁冰凉,如果有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他和团队可以研究透脑内传输器的相关知识,把适合阿宁的仪器造出来,但现在他最多只有三个月…… 这份资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纷纷杂杂的念头一起涌进了大脑,冲击得蒋森头疼欲裂,心跳砰砰砰地鼓噪着耳膜,前后不到一分钟,他整个人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外头王学方跑进来,抽走了蒋森手里的资料,翻看完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没看懂,“有什么问题么?蒋教授。” 蒋森勉强压住恍惚的神志,摇头,“没有,我来找谢清宴,他不在。” 王学方见是垃圾桶里捡的,没太在意,只是全拿出来收好了,“谢顾问回了趟家,过一久才回来。” 蒋森四处看了看,又问,“小老虎呢,前两天老乡给了一箱苹果,我吃不了,想拿给它。” 王学方听他问起小老虎,眼镜后头的目光闪了闪,“好啊,正好驻地里有一片珙桐木叶子发黄了,周队长说想请您过来看看。” 蒋森笑了一下,“我一会儿收拾了东西过来。” 王学方应了声好嘞,去竹屋里把小老虎的洗澡盆拿上,急匆匆往回赶,到驻地大门发现那只小狮崽正趴在门口朝里面呜呜叫,无数次地想从伸缩栅栏的缝隙里挤进去,都被战友们拿出来放远了。 “庚子午,你干什么,快过来。”庚子午是大家给小狮崽起的名字,叫着方便。 果然一叫小狮崽就扭过头来了,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叼起地上的果子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挂件一样一蠕一蠕地往上爬,热情似火。 许风今天守门站岗,看了就笑,“原来是小王你认识的,我就说这小狮子怎么天天来大门口等,非得要挤进驻地去,还有一只小猴子,根本叫不住,爬上树蹿进去了,这小狮子在门口学爬树,学了三天还没学会,你是没看见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模样,哎,我俩真是憋笑憋出内伤……” “还知道叼着水果来给你。” 王学方一乐,“那估计不是给我的。” 小狮子也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青木瓜,看着就酸,上头好多牙印,不过一直叼着,走哪儿都没忘,身后扫把一样的尾巴摇啊摇,特别的热切,“它可不是等我,肯定是来找庚寅寅的,庚子午就是庚寅寅的跟屁虫,我可能就是个门禁卡,工具人。” 王学方带着小狮崽进了栅栏门,小狮崽果然挣扎着要下来,大腿也不抱了,一溜烟跑没了影儿,王学方看它这么绝情,哭笑不得地摇头,让战友们别管它,苹果也没给小老虎,拿去化验科交给法医,自己去见了周队,才又拿着澡盆去找小老虎。 以前谢清宴经常住驻地,小老虎跟在旁边,驻地算是第二个家,哪里哪里它都熟,白天基本就是和他们一起训练,要是大队出去拉练,它就待在驻地自己玩。 住的地方它也不挑,只要带着它喜欢的奶瓶,还有谢清宴给它准备的小机器人,在哪儿它都能睡着,关了灯,大家睡它就睡,哪怕睡得香了,呼噜声都没有战友们的大,清晨号角声一响,它先跳起来,集训时站在最旁边,大家跑步它跑步,大家进行障碍练习它也进行障碍练习,那全队最优记录都是它的。 a区总共有二十个寝室,每个寝室都有空床位,由于想争取小老虎当舍友的寝室实在太多,最终连里面以排班的方式决定每天晚上小老虎和哪位人类爸爸一起睡。 王学方看了排班表,知道今天轮到三班a-3宿舍,拿着澡盆摸过去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嘿嘿笑声。 王学方叩了叩门,“在看什么呢。” 最近救灾新南的事大家都累坏了,正在调休,没手机玩没游戏打,但是可以看电视,现在还有其它宿舍的战友,凑在一起看视频。 陈超转过头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老张从会议室转过来的视频,寅寅好玩得很。” “对啊,它要笑死我,小王你快来看。” 王学方凑过去,也噗嗤笑出了声。 是转接过来的直播视频。 会议室里一个人没有,投影仪上正放着一些红色影像资料,讲的都是先辈们的热血事迹,低沉的男中音正声情并茂饱含感情地讲述着每个九洲人从小学到大的思想政治课内容。 这是他们驻地的习惯,每天辛苦的训练结束以后,连长都会组织战友们听一听革命历史,教导大家艰苦卓绝不忘初心,珍惜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以前周寻涛勒令谢顾问一起听,谢顾问也来了,小老虎总是跟在旁边,只不过以前它是趴在谢顾问膝盖上,现在是自己蹲在椅子上。 “老张是忘了我们今天休假,在操控室放了半天才发现没人,只有小老虎在里面认真听,带着小猴子,现在还来了一只小狮子,哈哈……” 小猴子是个非常安静乖巧的孩子,性格比较温和,平常顶多就是追着小老虎给它梳理毛发捉虱子,不然就安安静静地蹲在旁边吃果子,它长相清秀,毛发总是带着梦幻的淡金色,很有贵族气息,所以大家都叫它小王子。 现在小王子就蹲在小老虎旁边,也跟着一起看大屏幕,两个小脑袋并排挨着,看得专注认真,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啥,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刚进来的小狮子挤过去,把果子叼到小老虎面前,才呜叫了一声,旁边小老虎就抬起左边的爪子去压它的脑袋。 叫一声压一下,直到小狮子老老实实趴在旁边,也歪着脑袋听播音员讲社会主义和谐友爱的画面为止。 这动作以前王学方见过,小老虎一开始跟进会议室,总是咬咬桌角,啃啃衣服的坐不住,时间长了它想缠着谢清宴玩,谢清宴就这样轻摸一下它的脑袋,让它安静,它就乖乖的了。 现在三小只排排蹲在椅子上,挤成一团,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个小学霸,可把大家伙逗得乐死了。 一群大老粗窝在一起看得晶晶有味,周寻涛叫了王学方,说是蒋森过来了,让王学方带蒋森去珙桐林。 王学方朝陈超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去了。 进入驻地都需要例行搜查,蒋森带了一个包,包里面全部是一些实验用的仪器和材料,进了驻地无论什么设备都会变成废铁砖头,所有信号只进不出,再加上事先被打过招呼,蒋森过来,许风他们几个并没有卡得太严,收了他的通讯器,就让他进去了。 王学方先带蒋森去了珙桐林。 火山地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里的矿物元素含量都会上浮,珙桐这种植物对空气质量很敏感,再加上缺水,生病了正常。 蒋森要了一个空置的房间,要做实验检测,王学方给他腾了一间宿舍,自己去准备晚饭了。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草坪,小老虎正和小狮崽在草坪上玩耍,无忧无虑的。 蒋森拿了个苹果放在窗台上。 大部分动物的嗅觉通常都比人类灵敏,猫科是个中翘楚,它们能分辨几十亿种不同的气息,苹果放在这里,小老虎一定能闻到香气。 那边小狮崽嗅了嗅鼻子,往这边冲了一截,一下子就窜上了窗台,叼着苹果就跑,跑回小老虎身边,把苹果放在了小老虎面前,张着嘴巴哼哧哼哧的,眼睛里浓烈的欢快像是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了喜欢的伙伴脚下。 蒋森愕然,更让他愕然的是,小老虎呜喵了一声,叼起苹果四处看了看,又跑过来,立起前爪搭在窗台上,把苹果重新放到了原来的地方,又才和小狮崽跑远了去玩。 蒋森拿着苹果,站在窗边长长吐气,回去接着做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早上蒋森去上厕所,从广场上的晾衣架上捞走了一块粉色方巾,一个橡胶奶兜,回房间准备好,直到晚上九点才出来,给了王学方一个药材单子,说清楚用法用量,拎着自己的包出了驻地。 蒋森回了营帐,该收拾的收拾完,等到了半夜,就背上包,拎上手提袋,去了玄策峰那边的草坪。 到地方蒋森也不着急,只是在草坪上坐下来,打开了手提包,把里面昏睡着的小老虎抱出来,放到膝盖上,取暖,顺便等人。 小老虎脖子上的奶兜歪歪斜斜地挂着,腹部微微起伏,昏睡着,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等到月上柳梢,前面的丛林里才有了动静,‘取货’的人伪装得太好,就在对面,他却完全没有发现,乃至于对方掀开身上穿的灌木丛爬起来,蒋森甚至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太险了,对方早早在这等着,却不出现,就是在观察他,或者是观察小老虎,好在夜里很黑,这给他和小老虎提供了一层保护色。 “很好,你很有契约精神,没有带任何人来,不愧是个好哥哥,也不愧科研疯子的称号。” 对方带了面罩,声音很明显地听得出来做过处理,蒋森下巴在防风服上刮了刮,把小老虎抓起来,重新放到包里,“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到位。”他想看看这一个大饼里,究竟有几成馅。 来人一身黑衣,全身包裹得严实,但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男子,听了蒋森的话问道,“我要先验货。” “成。” 蒋森把包递过去,男子伸手来接。 蒋森嘴角牵动了一下,对方就不懂得玉不过手的道理,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事。 两人的手握在包的提手上,蒋森藏在袖子里的麻醉[]枪立刻射了出去,扎进男子的皮肤里,见血即溶。 为了能安全且高效地给动物治伤,现在新南的救助站里最不缺这种东西,就算没有,新南遍地都是草药,他手工也能制出来,这根本难不倒他。 针刺的痛感并不是很明显,但大家都是老手了,男子失声啊了一声,急忙捂着手想往后退,“麻醉?!” 蒋森动作更快,乘机勒住他的脖子,喘息着用力往后拖,“怎么,只有你们会使用麻醉针么,傻diao,这还是九洲祖先发明的东西。” 男子带着的面具做得非常逼真,呼吸不不畅,脸色涨紫,“你不要你弟弟的命了么!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东西,你这个疯子!” 蒋森惨白无色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眼里压制了几天的愤怒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箍着男子脖颈的力道几乎要把对方勒断,“我是有疯子的称号,但显然你对我的了解明显不够,一,我天生讨厌外国人,不喜欢和外国人做交易,二,你侮辱了我身为一名眼科耳科医生的专业和智商。”一对眼睛和一双耳朵,这是有多小瞧九洲的医学水平,多瞧不起他蒋森,才会画出这样一个无知的大饼来。 想要利诱,也要拿出点诚意来,这样没诚意,显得他很蠢,很好骗的样子。 蒋森箍着男子往自己背包那边拖,他从来没时间锻炼,身体不算强壮,但在这瞬间,胸腔里翻起了滔天的暴虐,“第三,我不喜欢有人拿我弟弟开玩笑。”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了,也寄希望在这件事上了,但也正因为相信了,才会更愤怒,他甚至想现在就拧断对方的脖子。 男子慌乱中要按手上的腕表,但试了几次都没反应,转而憋着气奋力挣扎,但体内渐渐扩散的麻药让他的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瞳孔张大,呼吸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你放开我,得罪我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咳……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么,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你等着……” 蒋森冷笑,“拭目以待,但在这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男子双目圆瞪,挣扎得厉害,但像一条缺水的鱼,任凭怎么在沙滩上拍打翻滚,都只是徒劳,蒋森赶在对方闭眼之前,又往对方脖子上扎了一针,“想死没那么容易。” 藏在衣服里的信号屏蔽干扰器膈得背疼,蒋森扯下来搁到一边,任务失败即自爆,或者被爆,这在九洲不常见,但不代表蒋森不了解,他既然来了,该考虑的自然会考虑,该准备的也准备了。 男子倒在地上,蒋森正想伸手去揭对方的面具,后背就被管状的东西抵住了,顿时僵住。 “别动,别动,小矮子。” 第10章 一直纵,想上天 蒋森惊魂未定地转身。 刚才挟持他的男子正痛苦地捂着断手躺在地上惨叫呻吟,很快被制住了,注射麻醉,绑上了信号屏蔽器。 蒋森扶着身后的树干才站稳,脸色惨白,没想到周寻涛他竟然是早就发现了,并且将计就计,跟在他后头网幕后的大鱼。 估计只要他表现出一丝的异心,等待他的就是法庭和监牢。 蒋森后背起了一层层的凉意,他心里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想后半生在牢里渡过,这次不单单是这群外国人低估了周寻涛他们,连他也是。 当真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周寻涛上前检查了蒋森包里的小老虎,刚才他们埋伏在后头,看见蒋森抱出这只小老虎,几乎都要以为对方当真乘着他们没注意,把庚寅寅偷走了。 毕竟眼前这只真的非常逼真,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长相纹路完全一模一样,大概是在里面装了心泵,能看得出、感受得出心跳,呼吸,甚至还有呼噜声,皮毛摸起来有塑料感,不过在黑夜里光看外形,谁都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真是假。 逼真到刚才要不是他压着不让动,陈超估计都冲出来了。 王学方有些不好意思,“啊,之前我们还怀疑蒋教授,看来是误会了,蒋教授很有风骨,我就说您不可能害小老虎,因为小老虎救过您呀。” 蒋森嘴唇蠕动,“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王学方嘿笑了一声,“我们通讯部门这边主要管网安,平常来说抓不到这么细微的信息,不过谢顾问临走前留了一点小工具,只要有提到相关词,程序会自动检索,初步筛查判定后,有异常会反馈来主程序这边,我们再进行人工判断,全世界几百种语言库,只要不是什么特殊密码,基本都能分辨出来,当时我们还说谢顾问是关心则乱,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科技发达的坏处就是,犯罪分子的手段也高端了很多,这次是真的险,蒋森要用这只假老虎狸猫换太子,他们真的很难发现,这里离边境线太近,差个四五个小时,那就是国内和国外,情况可就严重了。 王学方唏嘘,这次一来是蒋教授信得过,二是他们反应及时,不然小老虎危险了。 蒋森听得沉默,他和谢清宴之间有差距,差了不止一个蒋森,他已经麻木了,甚至有些高兴,这说明这只小老虎对谢清宴来说很重要。 越重要,谢清宴就越承他的情,阿宁生还的机会就越大。 蒋森沉沉吐了口气,“我体内有东西,还有他们这两个,都需要尽快动手术,这些都是违禁品,拿出来,估计能找出些线索。” 周寻涛带着人在周围搜查过,确认没有遗漏,回来视线在蒋森脸上转了一圈,他对这个人的感觉非常奇怪,但对方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这次的事也证明了这位同志是可信的,他再用怀疑的目光看对方,未免苛刻了,“先让小王他们送你回基地。” 王学方有点敬佩蒋森,因为他身为一个文弱的读书人,敢和恶势力做斗争,现在见他脸色一直寡白无血,浑身都是难闻的血腥味,连连点头,“蒋教授你肯定累坏了,我先送你回去。” 蒋森嗯了一声,看太阳从天边渐渐升起,才有了一种还活着的切实感。 周寻涛临时组了一个医疗小队,配合蒋森一起,给捉到的这两个活口治病,只有把东西身体里的东西取出来,对方才会说实话。 蒋森躺在手术室上,看术前医生给他检查了两遍身体,诧异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医务兵周林也很吃惊,“蒋教授您吞的东西有些特别,基本上已经完全融化了,现在只剩下一点残留,取出来不现实,这并不是监控器,也不是定爆装置,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林闻到了一种非常古怪的味道,查了好几遍没查出异常,想着可能是蒋森在山林里奔波,昨晚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在林子里沾染了什么花粉味也不一定,这位年轻教授除了有些过渡疲劳营养不良外,其它都很健康。 蒋森拿过诊断书看完,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他被愚弄了,蒋森脸色泛出些青色,“估计是不放心诈我的,没事就好,准备一下,给他们两个动手术吧。” 蒋森和周林在手术室待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出来,两个人共六枚,蒋森全交给了周寻涛,“谢顾问回来以后,通知我一声,我得回家了。” 周寻涛知道蒋森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弟弟,很能理解,“可以。” 蒋森回到基地先好好洗了个澡,订好机票,想连夜赶回上京,只是刚背着包出了门,就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王学方。 “蒋教授,您快跟我去看看寅寅吧,它又拉又吐,医生看了也查不出原因,您帮忙看看吧,吐奶吐了一夜了。” 蒋森想立刻回上京陪弟弟,也想好好研究一下脑内传输仪的事,没工夫关心那只小老虎,但现在不得不关心。 因为这只小老虎和谢清宴的关系,他必须保证这只小老虎没事。 蒋森抿抿唇,想了想又打电话叫了动协张云国,让一起过去,“张云国养老虎二十年了,照顾过很多华南虎,这方面他更擅长。” 王学方大喜,连忙去接了张云国,一起去驻地。 张云国给小老虎检查了身体,“可能是肠胃的原因,需要进一步检测才知道,最好是能仔细查查各项指标,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老虎怏怏趴在窝里,四肢软得根本爬不起来,呼呼的喘气喘得非常急,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的,很难受的样子,周寻涛心里挺着急,“那就快给它检查。” 张云国摇头,“这次来带的医疗器械主要以治疗外伤的为主,精细的检测没法做,我先给它喂一点药,最近天气变冷,要下雨了,可别再给它淋雨了。” 张云国是动协的人,动协这次来,为的就是山里受灾的动物们,除了受伤需要治疗的,还有其它很多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崽,也会按照各自宜居的气候条件送往全国各地的动物保护中心,交给专门的饲养员照看,抚养长大,直到它们可以重归山林。 张云国同时也是京郊动物保护中心虎园的园长,前段时间他接到蒋森的电话,知道新南有只野生华南虎后,心情非常激动,当天就申请了批文一起带过来了,周寻涛和谢清宴的身份放在这儿,不可能做违背法律法规的事,他只要把批文和法律条文摆出来,这些人就不会有二话了。 原本张云国是想立刻带小老虎回去的,但实际情况和他想的又有些不同。 一来新南本就是野生动物野化基地,而且是全球环境最好的野化基地,小老虎住在这合情合理,二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只小老虎对谢同志很依赖,小老虎只要见到谢同志就很欢快,那种洋溢在每一根毛发上的喜欢亲近太明显,他想不注意都难。 不要说动物没有感情,动物其实也有感情,尤其是幼崽,在幼崽眼里,它分不出你是不是和它同类,或者异类,它只是记得你的气息,记得你对它的好,想亲近你,和你生活在一起。 又因为它们什么都不懂,所以这样的感情羁绊显得更加的单一,纯粹。 小老虎在新南生活得挺好,自由自在,他也就歇了想带小老虎回去的打算。 只是这里余震持续不断,这两天接二连三地发生偷猎事件,小老虎差点出了事,他有些担心,知道小老虎不吃肉,这两天一直在查资料找原因,现在看它病成这样,就更不放心了。 至少要先带它回去检查身体,先把病治好,找找不能吃肉的原因,再者按照他照料老虎二十多年的经验,虎崽如果见到了同类,和同类生活在一起,小老虎会活跃很多,说不定本能也会被激发出来。 张云国看着周寻涛,斟酌道,“我们明天要回上京,要不我们先把小老虎带回去看看,上京在内陆,肯定比新南安全。” 在上京确实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周寻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让人把仪器和药送过来,费用我们出。”小老虎从小就在新南生活,送去其它地方,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也舍不得,不放心。 张云国噎了一下,摸了摸脑袋,“这里交通真的很不方便,医疗器材这些要临时采购,再想办法运来新南,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根本不现实。” 周寻涛沉默,蒋森手抄在口袋里,斟酌片刻,劝道,“先带回去看病,治好再送回来。” 张云国点头,“对,顺便查一查小老虎不能吃肉的原因,我听小蒋说谢同志给小老虎准备了仿生肉,但毕竟不是真肉,以后小老虎要放归山林,必须要适应各种各样的肉质食物,不然它可能会挨饿,没办法在丛林里生存。” 照顾动物他们肯定比不上专家们,周寻涛皱眉,身为猛兽,而且是陆地第一猛兽,不能吃肉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又病成这样。 喂了药小老虎好歹不拉肚子了,只是依然没什么精神,吃不下东西,周寻涛拿毯子裹着它,把新鲜挤来的羊奶灌到奶瓶里,喂给小老虎喝。 又削了苹果,拍成泥,放到盘子里。 陈超把被蒋森拿走的奶兜拿回来了,洗干净消了毒,给它带上,“寅寅要乖啊,吃一点。” 小老虎很乖,给什么都挪过来吃一点,只是吃了就吐,又吐又拉,比不吃还糟糕,折腾几次,几个大男人也看不下去,不忍心再折腾它了。 小老虎从出现到现在,每天都是健健康康的,头一次这样,周寻涛着急上火,逼着蒋森和张云国想办法。 小老虎呼呼地想站起来,又摔在被子上,抱着奶兜,脑袋靠在上面,腹部起伏得很厉害,看得一屋子的人心惊肉跳的,张云国也担心,“要不我们今晚就出发,早点看是什么情况,也免得小老虎受罪。” 周寻涛打电话,让军用飞机从那错那边请了两个兽医,带着些基础仪器过来,只是都查不出什么原因,反倒是给小老虎抽了好几管血。 小老虎乖归乖,没挣扎,但很明显越来越难受,也怕见到针头,打针就一个劲往陈超怀里钻,细细喵呜,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眼皮很重很沉,尾巴垂着,呼吸声越来越重。 幼崽的生命非常脆弱,根本耽搁不得。 周寻涛急得坐卧不安,熬了一晚上,只好先查查京郊动保中心。 这地方周寻涛知道,因为谢家有一栋别墅就在那附近,相隔不到五公里,走路半小时就能到,之前他去找谢清宴,还进去逛过一圈。 地方是不错,但这只小老虎他们驻地一窝老光棍都是当自家崽养的,平常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它,现在要送去别的地方,谁都不放心,“速度快些。” “好。” 王学方应了,把整个园区查了个底朝天,连张云国这十年里见了什么人有过什么交易都摸清楚了,暂时没发现什么龌龊,接着又打了申请,调取动保中心所有的实时监控录像。 几个人凑在一处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环境确实很好,饲养员都很有耐心,这才稍稍有了底,陈超提议说,“这家动保中心其他还成,只是安保系统不行,刷脸的,前两天炸了的偷渡客身上脸上都有皮,让换一换吧。” 周寻涛联系了张云国,张云国说华南虎很珍贵,园里面知道要迎接小老虎过去,早就在准备了。 周寻涛顺手给动保中心捐了一点钱,都是给小老虎买吃买玩具做预备资金的。 陈超家里有钱,给得多,整个连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周寻涛汇集在一起打给动保募捐账号了,毕竟是拜托人照顾小老虎,周寻涛认真郑重,“实话跟您说了,这小老虎我们当娃养的,多费心了,这些钱是小老虎的健康基金,希望你们那边能尽心尽力,早点治好它。” 他们都等着看小老虎长大,威风凛凛成为森林之王的模样,必须好好的。 飞机下午就走,王学方收拾了一些小老虎平时用的东西。 睡觉的小窝,玩耍的玩具,磨牙棒,秋千,摇摇椅,配置出来给小老虎补充营养的特制食物,甚至还有陪小老虎玩耍的机器人。 周寻涛把小老虎装在透明的盒子里,小老虎乖乖的没有挣扎,只是等盖上盖子,才又立起来朝他们要抱抱,清澈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他们的亲近,信任和喜爱。 小老虎被绑架过,肯定不喜欢笼子,周寻涛又重新把它抱出来,起先小老虎还很乖,只是到了驻地大门,要出去,小老虎就嘶叫着挣扎得厉害。 周寻涛怕伤到它,没敢用力,小老虎不如往日敏捷,掉在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大门里面跑,过了线才又蹲下来,身体藏在了大门里面,只探出脑袋来朝他们呜嗷叫,因为病着没有力气,声音也细细软软的,但非常的抗拒出门。 虽然只是暂时把小老虎送去治病,但周寻涛心里还是很憋气,自责,担心,都有。 周寻涛耐心地走进去,在小老虎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 小老虎对他很亲近,脑袋轻轻靠在他手臂上,蹭了又蹭。 “寅寅乖,是送你去医院看病,看完病就不难受了。”周寻涛声音很低,很有耐心,想抱着它出去,小老虎却很警觉,爪子牢牢抓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气,很难受,但就是不肯走。 周寻涛三十几岁的大老粗,刀枪雨林里走的硬汉,这时候看它犯倔,却真的硬不下心肠拎它的后脖颈,只是憋声憋气地教育它,“庚小寅,听话。” 小老虎爬起来,跑到宿舍,叼了一块肉来,吃一口就看一看周寻涛。 王学方是谢清宴的通讯兵,和小老虎相处的时间长,又年轻,忍不住飞快地抹了下眼睛,“肯定是我们这两天拿吃的给它,又拿肉给它,它以为它吃了肉,我们就喜欢它了。” 张云国最懂动物和人类之间的感情,年前他送走自己养大的第一只老虎,几个月都提不起精神,吃不好睡不好,他懂,尤其是幼崽,幼崽和小孩差不多,哪一个孩子愿意离开熟悉的地方,离开熟悉的爸爸妈妈,张云国忍不住道,“给它用点麻醉吧,等到了京郊,碰见同伴,它可能会开心一些,早点治好病,它也能早点恢复。” 周寻涛粗着嗓子嗯了一声,把昏睡过去的小老虎重新抱起来,一路无话地带着它去飞机场。 只是新南这次受灾面太广,需要帮助的动物很多,飞机里都挤满了,小老虎东西太多了不好拿,周寻涛挑了一圈,最后只把奶瓶先拿走,其他过后他再抽空送过去。 周寻涛把瓶子交给了张云国,嘱咐道,“这个奶瓶拿特殊材料制成的,摔不坏砸不烂,食物装进去可以自动杀菌消毒,温度过低还能保温发热,下雪天可以给小老虎当暖爪瓶用,上京最近天冷,恰好可以用到,瓶子是它师父亲手给它做的,它很喜欢,别弄丢了。” 张云国在新南待了两天,越和小老虎相处,越喜欢这头小老虎,也越能感受到那位谢先生对小老虎的悉心爱护,“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它。” 张云国接过奶瓶,虽然好奇这样厉害的产品,但这是小老虎的东西,所以他没有乱动,只是找了根绳子,把奶瓶拴起来,用卡子卡住,松松挂在小老虎的脖子上。 飞机起飞了,带起了强大的气旋,旁边却突然蹿出来一只小狮崽,一边叫着一边撒丫子追着飞机跑,只是它本身体型就小,再加上飞机起飞风大,它一整个毛团都被大风刮得在地上滚,爬起来要追,飞机都没影了,小狮崽还不放弃,呜嗷着还要跑,四肢小短腿一直跃起来想往空气里挠,那是恨不得一跃就能跃到天上,再跃到飞机上,和小老虎一起走。 就像一个不会累的弹簧一样,一直纵,一直纵,呜嗷声都是哑的,声嘶力竭到喊不出声音,驻地到机场距离可不短,小狮子也不知道追多久了,身上全是泥沙。 周寻涛把小狮崽抱起来,“走,等下我批到假,带你一起去上京,陪小老虎。” 第11章 一模一样的幼崽 蒋森直接转机去了南城,临走嘱咐了张云国,说要是谢清宴去上京看小老虎,就第一个通知他。 张云国应下了。 京郊动物保护中心坐落在上京城郊,周围都是湿地公园,占地面积广,里面分区分类,宽敞空阔,还有专门供给动物玩耍的小森林,空气清新怡人,环境优美,在整个九洲都算顶尖的。 知道今天有一只可爱又珍贵的小老虎过来,不单单是虎园,整个保护中心都热闹沸腾了,大半夜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这里面包括全国各地闻讯赶来的专家、学者,记者,还有很多华南虎繁育相关的工作者。 园里面拉了横幅,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肉,果子,鲜奶,来欢迎新成员加入大家庭。 只是还没下飞机张云国就安排让散了,说过后会安排记者会和见面会,小老虎刚来,精神刚刚才恢复,需要适应,半夜三更闪光灯咔咔咔的影响小老虎休息,人多还吓着它。 它是万虎之宗,奇特的种族血脉,注定了它会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林姝是虎园的饲养员,在虎园待了五年,她发誓她从没见过这样漂亮可爱的小老虎。 小老虎背部是纯正的橘黄色,黑色条纹收成漂亮的菱形状,腹部洁白柔软,脑袋圆,毛茸茸的耳朵弧度更圆,额头上的王字笔画很粗,上下一横都带着些弯弯的弧度,少了凌厉,多了几分圆润俏皮,肚子上的毛发蓬松又顺滑,走起来的时候脚步轻缓,粗粗的尾巴像天线一样在后面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特别悠闲惬意。 小老虎脖子上挂着一个粉色小奶瓶,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清澈透亮,仰头望着人的时候,温和又友好。 “好可爱的小脑斧” “好乖啊” “听说它是寅年寅月寅日出生的,所以取名叫庚寅寅。” “寅寅,寅寅,真好听,哈哈” 小老虎鼻子嗅了嗅,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甚至在原地纵跃了两下。 上飞机没多久小老虎的精神头莫名其妙就变好了很多,现在看起来又很欢快的样子,张云国有些诧异,但不管怎么说它开心就好,想着以后能好好保护这头小老虎无忧长大,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围在门前,却也没太靠前,怕吓到小家伙了。 林姝尝试着朝小老虎伸手,“你好呀,寅寅,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小老虎轻轻抬起一只前爪,搁到林姝手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懵懂。 毛茸茸的小爪子就在手里,肉垫软软的,林姝兴奋喜欢,其他同事也都凑上前来,要和小老虎握手,张云国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它刚来,还需要适应环境,你们别吓到它,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太晚了,我先带它去住处看看,它需要休息一下。” 张云国看见了一张陌生面孔,是个年轻人,黑发,白皮肤,长相清秀无害,以为是最近新招来的员工,多问了林姝两句,“新来的员工么可不可靠,最近情况特殊,要小心。” 林姝点头,“都查过了,本地专业大学毕业生,老杨推荐的,没事儿,放心吧。” 老杨是园里的老员工了,可靠可信,张云国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和林姝一起,带着小老虎去幼崽园。 睡觉前需要先喂一点奶,听说小老虎喜欢喝鲜奶,林姝刚买了一桶新鲜羊奶准备着,尝试着朝小老虎伸手,“寅寅,妈妈把奶瓶拿下来,给你装好喝的奶奶,可以吗” 小老虎嗅了嗅鼻子,主动叼着奶瓶往林姝手里送,然后就乖乖坐着等了,喝完奶也不用人帮它擦奶渍,自己跑到毛巾堆里蹭啊蹭的蹭干净,又乖又可爱,被抱起来的时候稍稍内弯着腿,好似对她的头发和裙子好奇,慢慢探出脚来摸,但是也收着爪子,没有抓痛她。 眼睛是真的漂亮,装满星星一样,清澈见底,又纯粹无暇。 林姝心都要化了,“它真的好乖啊而且感觉好温和。”是真的温和,温和到林姝在一只小动物身上想到了礼貌、修养这样的词汇。 小老虎厉害着呢,还救过人,是个小英雄。 张云国乐呵呵地,“太晚了,快让它睡了,在新南,它跟着谢同志,都是日落而息,日出起床,挺好的习惯。” “它刚来,还不认识路,先给它带上定位仪,这样不会走丢。” 林姝记下了。 张云国今晚回家还得接着加班,很多同行和社会人士知道京郊保护中心接到了野生华南虎,捐赠了大批的资金,善款逐步到位了,他想辟出一块地来做一个人工湖,有了人工湖,湿地生态链更完整,园里的崽子们能吃到更多安全放心的纯天然猎物,等到天热了,动物们还可以在湖边纳凉,抓鱼,游泳。 听说庚寅寅小朋友还是一个游泳健将,张云国想着小老虎在湖里欢快地游来游去的情形,浑身充满了干劲,只是刚出了大门,通讯器就响了,是视频邀请,来电显示新南周队长。 张云国知道这些同志是担心小老虎,一边赶忙接了,一边往回走。 视频一开里面好多个脑袋,都穿着制服,张云国被吓了一跳,忙把屏幕拿远了一些,“小老虎精神好了很多,正准备要睡了,明天我召集专家开了会,再给它检查身体,我先带你们去看。” 周寻涛嘱咐道,“藏着看看就成,别让它看见了,免得它又找我们。”他得接着出任务,批不到假,所以今晚一直没睡,等着小老虎安全到达京郊动保,他才能放心。 张云国说了声知道,屏幕晃了一下,他这才发现不单单是这几人,后头还站着一排,整整齐齐的,张云国汗颜,在睡房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有透气的横栏,“上飞机没多久它就不吐了,精神好了很多,落地的时候好像完全恢复了,喝了奶也没吐。” 周寻涛嗯了一声,等小老虎出现,屏幕里又挤进来好些脑袋,你推我攘的,屏幕里根本放不下。 虎崽的睡房干净温暖,里面摆满了猫爬架,皮球,扭扭车,小轮胎,都是虎崽们会喜欢的玩具。 靠墙边的睡床被分成了两格,中间有一块半米高的挡板,左边睡的也是虎崽,不过一只是东北虎,两只是孟加拉虎,都是不足四个月的奶牙崽。 崽当然是自己的比较亲。 周寻涛问“那是东北虎么,东北虎听说比较凶,比较壮,看起来还很憨,放在一起会不会伤到寅寅。” 张云国瀑汗“额,不会,这个虎崽其实只有四个月大,也是没断奶的奶孩子,放心吧。” 小老虎趴在睡床上,没一会儿隔板那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挡板边慢慢升起了三只毛茸茸的小脑瓜,上头都有王字,瞳孔或是蓝或者是金黄,三只紧紧挨在一起,看着小老虎,探头探脑,偶尔呜呼两声,细细软软的。 “呜呼” 小老虎一下就从毯子里钻出来了,在睡床上蹦了两下。 王学方也松了口气,“寅寅好像确实是精神了很多,真好。” 陈超有些疑惑,“这么神奇的么,到上京就好很多了。”看起来完全好了一样。 周寻涛皱眉,前后思索了半天,没发现什么遗漏的点,这才在心里微微摇头,他是最近遭遇的事太多,过度紧张了,看什么什么都有问题。 有同类陪着玩耍,确实好很多,说不定看着同伴吃肉,以后也吃肉了,周寻涛正想着,腿有些痒,低头就看小狮崽正攀着他的裤腿想上来,知道它是听见小老虎的声音,激动了,手一伸捞起来放在膝盖上。 小狮崽看真的是小老虎,呜呼呜呼地想凑上前去,又跑到它的窝里,叼了苹果来,一直叼着往屏幕上蹭,想钻进去,显示器都要给它蹭翻了。 王学方哭笑不得的把小狮崽抱下来,“动物的记忆都这么好了么。”小狮子现在虽然见不着小老虎,但每天看到果子都会叼回自己窝藏起来,尤其是苹果之类的,他们谁的苹果梨子要是不见了,去这小崽子的窝里准能找到,它又不吃素,果子屯起来也不吃,不用想都知道,是给小老虎屯的。 王学方压着不给动,小狮崽才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一直扯着嗓子叽叽呜嗷,想吸引小老虎的注意力。 那边林姝回头一看三个崽正费力地想穿越挡板爬过来,小老虎也很兴奋,猜到小老虎可能是第一次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幼崽,正好奇,两边看了看,索性拆了挡板,让幼崽们顺利会师。 虽然月份差不多,但东北虎体型稍大,小孟加拉虎跟在后头,试探地伸出脚,确认没有安全问题了才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亲亲蹭蹭小老虎,很快就在小老虎面前打起滚来了。 这是喜欢和亲近的表现,林姝赞叹小老虎的交际能力,把它们挨个放在一起,盖上小毯子,“睡吧,明天起来再一起玩。” 小老虎看起来挺好,大家放心了些,周寻涛给张云国道谢,“多谢费心了。” 后头一排排都跟着道谢,声音响亮整齐,张云国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周寻涛以私人的名义又捐赠了一笔钱,数目不小,给了一个社交账号,请张云国每天拍摄一点日常视频,发到账号上,“下个周我恰好来上京出差,到时候来看望小老虎,你们费心了。” 张云国都答应了,观察日志本来每天都要写,这也不麻烦。 挂完电话张云国自己都摇头笑起来,那天他看这群同志又是用苹果汁煮糊糊,又是喂奶又是喂药的,就觉得养这小老虎像养儿子一样紧张,果然不假,看这紧张的。 虎崽们一个挨着一个躺下来,这毕竟是小老虎来北方的第一个夜晚,林姝不是很放心,张云国发消息让她出来了,因为老虎其实算半个昼伏夜出的动物,它们视力和听力都很好,容易被惊醒,有人在,或者是有陌生的气息,都很难入眠。 林姝比了个ok的手势,确保门窗关好,锁门出了睡房,换衣服和张云国一起下班,打算明天一早再过来。 灯灭了,整个京郊都安静沉寂了。 白面青年靠在楼道阴影里,耐心地等着,差不多过了一小时,这才掐灭手里的烟,从消防柜里拿出了包,走到幼崽睡房前,从窗户缝隙弹出去一个两个药丸,一个遮住摄像头,一个轻爆成烟雾,消散在空气里,三分钟过后,白面青年开门进去,拉开黑包的拉链,把小老虎装进去,还有旁边的东北虎幼崽,一并按照计划捞进去装好了。 青年重新锁好门,穿过走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出园有好几个关卡,都会自动扫描,一旦发现有异常物品出入,整个园区会立刻拉响警报,这显然不是一条明智的路。 青年拐到成年虎园,每走一步都卡着时间点,走监控盲区,悄无声息走到园角,在面前一个厚重的小门上轻叩了两下,只听轻滴了一声,门开了。 青年四处看了看,飞快地钻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老头,满脸沟壑,言行举止却没有一点老态,“怎么样了。” 青年声音粗哑,“得手了。” 老头压低了声音,“走,三公里内都是监控区,不安全,先离开这里,过后再换装。” 两人简单地交谈过,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出来的庞然大物,还有一对冒着绿光的眼睛。 第12章 眼睛倒是很漂亮 十天前知道小老虎被塞进驻地,取金计划就已经在准备了。 原计划是在小老虎能闻到的距离放置很多鲜果鲜奶,把小老虎引诱出来,但让人恼火的是,哪怕恰好驻地的门开着,这只小老虎探着脑袋远远地往鲜果的方向嗅,欢快地纵来纵去,身体和爪子还是不肯迈出大门半步。 不跑出来玩,也不回它常住的竹屋,a计划告吹,只能另外想办法。 九洲驻地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别说人了,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先想办法将小老虎从驻地弄出来,这中间虽然出了一些波折差错,但总体还算顺利,小老虎只要出了驻地,在哪里动手都方便很多。 哪怕是安保措施已经堪称九洲动保一流的京郊动保中心。 这地方早被两人摸熟摸透,出入线路模拟过无数次,避开了一切会出现意外的可能。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敢在上京动手,这反而成了一种不错的保护色,再加上小老虎落地是半夜三更,对他们来说,就更有利了。 所有的一切都和预料中一样顺利。 一老一少安静又隐秘地在丛林里穿行,出了监控区到了翠湖边,才停下来大喘气。 青年拉开包把小老虎拿出来,两只虎崽虽然个头差不多,但皮毛颜色和纹路都略有不同,很容易分辨。 东北虎虎崽需要同城送到别的据点,嫁祸给九洲人,让他们相互怀疑猜忌,就算最终被识破,也能迷惑动保中心的人一阵子,给他们拖延时间。 华南虎幼崽才是这次任务的金子。 青年扯下小老虎脖子上的奶瓶,搁在地上喷了溶解剂,溶解剂却顺着瓶身滴在了地上,青年惊讶地咦了一声,拿了石块用力砸了几下,瓶子完好无缺,连印记都没留下一个,最后只得用颜料抹了一把瓶身,随手扔到了湖里。 定位仪熔了,做完这些青年飞快地给小老虎套上了一层萨摩犬的仿生外皮,装皮的透明袋子手套这些也一并清理了,不会有任何残留。 这皮也是他专门给小老虎准备的,虽然是纤维合成,但大小合适,毛发逼真,伪装了鼻子嘴巴,又不影响它吃东西,脚上也包了一层,小老虎会感到有些不适,却不会引起疼痛。 套进去以后就是一只雪白蓬松且有些腿短发胖的低底盘中等萨摩犬,皮很贴合,就算扒拉着仔细看,也看不出玄机。 老头并不惊讶,因为这层仿生衣是他看着面前的青年做的,据点里所有东西都清理过了,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他认识麦克五年,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留有这一手,更别说九洲人了。 任务到这里,算完成95,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青年收拾好,拉好包裹的拉链,起身,说的是异国语言,“亚瑟老爹,这是最后一次,干完这一票,我就收山了。”詹姆斯劳伦他们死后,他就有觉悟了,这一次算是报答吧,说实话,他挺喜欢九洲的,也更喜欢安稳平静的生活。 亚瑟浑浊的眼睛定定看住他,问道,“想好了吗” 青年点头,“想好了,想很久了。” 亚瑟没有再劝,点头应了,“好,契约印记等下出去就给你取出来,以后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安安稳稳生活,祝你幸福。” 取掉身体里的契约印记,他就是自由身了。 青年笑了一下,大概是不习惯笑,这笑看起来更像是肌肉抽动,不过眼睛是亮的,带着轻快和解脱,“谢谢你,老爹。” 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一切准备好了,脱了身上的制服,手在脸上搓了几下,搓下一层皮,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跟在青年身后走,走了三公里,差不多快出了湿地公园,忽然喊了一声,“麦克,你”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喉咙里咕咙出来的,含混不清。 “老爹你说什么” 麦克回头想听清楚,只是刚扭过头,就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你” 月光衬着麦克惨白的脸,丛林里只剩下了他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鲜血从指缝中成股往下流,麦克亚麻色的瞳孔里印出对方冷漠麻木的面容。 亚瑟在对方倒地之前接住了皮包,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在一分钟之内化成了一汪水,渗透进草丛,消失于无,像是这个人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亚瑟粗糙的手指在刀片上刮过,擦干净上面的鲜血,重新塞回了袖袋里,所以说人不能天真,也不能太大意,大意了,就会丢命,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包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亚瑟猜到是小老虎醒来了,低咒了一声,毕竟他事先已经提醒过了,这只小老虎要多下一点麻醉才行,现在却还是提前醒过来了。 好在他带了备用的麻醉针。 亚瑟才蹲下就发现背后有风声,手飞快地握住腰间的短刀,只是还没拔出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扑倒在了地上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月光下两根尖利的獠牙泛着森冷的寒光。 是东北虎刚才两人是不是没有关门 麦克这个蠢货 亚瑟下意识抬手挡,血肉身躯怎么挡得住这庞然大物的獠牙,尖牙嵌进皮肉里,一拉一扯他整只手臂就被扯了出去,亚瑟疼得想昏过去,现实却不容许他惊叫,他飞快地抽出匕首想格斗,但在体型接近三米的成年东北虎面前,一切技巧都是虚的 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一只被刀钉在粘板上的死鱼,匕首掉在地上,他全身上下都在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掰嵌在脖颈里的獠牙,都不能撼动分毫。 喷涌的鲜血堵住了口鼻,亚瑟的嗓子里发出了扭曲又没有意义的音节,在老虎的低吼声中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最后像被扔垃圾一样甩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亚瑟的眼睛没有闭,努力看着这个世界,因为他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他会像麦克一样,化成一滩水,渗透进草丛里,无名无姓地消失在世上。 事实亦如他所料,没有人看见,也就没有人关心这恐怖又异常的一幕。 飞鸟落回了树梢上,丛林里重新归于平静,死寂的夜晚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声,还有东北虎深沉的低吼声。 大老虎上前用獠牙撕开了包裹。 小老虎立刻从缝隙里窜出来,跳到地面四肢扒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呜呼了两声。 大老虎扒拉开小老虎,它体型太大,爪子一伸就把小老虎扒得一屁股墩摔到了旁边,大老虎也不管小老虎,自顾自从包裹里叼出还一动不动的东北虎幼崽,轻轻衔在口中,转身往虎园的方向去了。 小老虎爬起来,呆呆看着大老虎叼着小老虎离开的方向,两只前爪无意识巴拉了两下,抓到了空气,僵住,急急呜嗷着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轻轻嗅着气息,一直追,追到了湖边,探着脑袋往湖里面张望了一会儿,直接跳下湖水,顺着水流往湖中心游。 小老虎一直游,吸了水的皮毛让它游得很笨重,好几次都往下沉了,又划拉着四肢努力浮上来,鼻子一直嗅着气味,穿越了一整个翠湖,顺着溪流游完了半个湿地公园,中途休息了十多次,才在出水口的一个卡缝中叼出了奶瓶。 小老虎抱着奶瓶欢快地呜嗷叫,上了岸趴在地上,抱着奶瓶玩了好一会儿,脑袋蹭奶瓶的绳子,想套进去,但一直没蹭上。 小老虎四处看看,叼着奶瓶爬起来跑到一根支棱着的树干旁,把奶瓶放到树干上。 树干很滑,奶瓶总是掉下来,掉下来它又捡上去,折腾得气喘吁吁,等终于放稳了,脑袋往垂下的绳子里钻,试了十多次,终于成功地把奶瓶挂在了脖子上,四处分辨着熟悉的气息,欢快地往北边窜去了。 京郊动物保护中心外有将近两百多亩的湿地公园,再往北是一个别墅区,小区掩盖在层层叠叠的密林里,又因为落差二十多米的坡降,每家每户都可以将整个湿地开发区收在眼底。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宜人,这里是整个京郊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宜居住所。 别墅区人烟稀少,偶尔虫鸣蛙叫,反将夜空衬得更加的万籁寂静,小老虎嗅着熟悉的气息穿过了树林,绕过了一个湖泊,过了两座桥,最后停在了别墅区的正门前。 半山别墅围墙和栅栏有三米多高,爬山虎和常春藤万年常绿,铺满了整个墙壁,小区绿化打理得好,哪怕现在是凛冬天,也有蔷薇花开,桂香扑鼻。 咯吱的轻响惊醒了正在打盹的人。 看门大爷揉揉眼,看真的有一只小白狗想从铁门下面的空隙往里挤,忙拿着电筒过来赶,“哪里来的小白狗,快走,这里不能进,去别处玩。” 小老虎退出来,四处看看,跑去泥塘里滚了一圈,才转身窜进林子里,绕到了围墙背面,跃上枝头,跳过电网,准确地落在了院墙里的黄槐树上。 泥水和繁盛的枝叶掩盖了它身上雪白的毛发,巡逻的保安并没有发现它,哼着歌过去了。 小脑虎耐心地蹲着,等了一小会儿,才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轻嗅着往别墅区里跑,绕过两栋红砖墙,最后停在了一栋蓝白色的房子前。 三层的小楼带院子,院子里栽满了枇杷和月季,小老虎翻进了围墙,围着房屋转了一圈,跑到了门前,用牙咬手柄,但拽不动,松了口在院子里四处轻嗅着,趴在一个地面气孔上闻了闻,呜嗷叫,没有收到回应,又原路返回出了院子,跑出小区,下了山往河岸边去了。 天际已经开始泛白,小老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排气孔边。 孔径有大有小,小老虎挨个伸进脑袋试了试,窜进最大的那一个,顺着管子往里爬,虽然有一段上坡路,小老虎累得喘气,但它速度越来越快,精神竟比上飞机时还好。 昏暗的地下室进深七八米,高五米,墙壁光滑没有一丝缝隙,除了角落的顶上有一个出气的小孔,一盏昏黄的灯,一把椅子,整个封闭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和摆设。 椅子困了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五岁上下,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修长,黑发,眉峰凌厉,双眼深邃,鼻梁挺拔,薄唇,下颌线干净利落,漆黑的瞳眸无绪无波地看着前方,面上不带一丝表情,纵然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被卡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也压不住浑身森寒冰冷的凉薄气。 透气孔只有地漏一般大,有些许微光透进来,代表又一个白天降临了。 第七天。 顾淮疏掌心覆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摩挲了下卡槽,他乘着机器人进来送饭的空隙,从机器人身上弄下来的钢珠正巧卡在了卡槽里,卡锁看似合上了,其实只要轻轻往上一推,他就能站起来。 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顾淮疏眼睑微阖,在这待了七天七夜,他听出来左边墙角篦子下面有一条污水管道,而且是整个小区的主管道,这条管子每隔两天会有一次急流排水。 管子入口虽然窄小,但勉强够一个人通行,只不过机器人每天给他注射的营养液里含有不明药物,他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抬抬手臂都困难,暂时打不开篦子盖。 撬动篦子需要工具,这很难,但机器人毕竟是机器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总能让人看出漏洞,他能取到钢珠,就能拿到钢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等早上九点钟,机器人再次进来送饭,打扫卫生。 只要他出去 顾淮疏眼里寒光乍泄,很快又闭上眼睛,平复胸腔里翻滚起来的戾气,静待时机。 地下室里安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心跳声,那一点和其它不同的水声落在耳朵里就显得异常清晰。 顾淮疏侯地睁开了眼睛,往管道篦子那边望去。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撞击声,篦子盖被顶了起来,重重砸到了一边,伴随着哼哧哼哧急促的喘息,一个灰影从里面窜了出来,顶着一头的烂菜叶。 是一只萨摩犬,体型中等,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泥水,还没站稳就朝他扑过来了。 如果这是谢谨瑶用来恐吓、试探他的把戏,那么应该用更凶猛的野兽才对,捷克狼犬都比萨摩耶强,顾淮疏瞳眸里寒光凛冽,台子下面的腿往后压,那上面有一些他弄出来的木屑,不足以让他撬动篦子盖,但让他流血,进而恢复一点力气,保持头脑清醒,还是可以的。 只是想象中的搏斗和厮杀没有出现。 欢快的步伐,微微摆动着的尾巴,低低愉悦地呜呼声,无不昭示着这只小狗欢欣喜悦的心情。 离得近了顾淮疏看见了它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纯正透亮,意外的纤尘不染,和它脏兮兮的外表一点不搭边。 小狗立起了前爪攀在椅子上,浑身水淋淋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还用脑袋来拱他的手,原本尖锐的爪子藏在了肉垫里,热切亲昵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有那么一瞬间,顾淮疏以为自己从它漂亮的眼睛里读出了浓烈的欢喜,开心,想念来。 小狗一直往他掌心里蹭,脑袋靠在他膝盖上打滚,甚至蜷着腿翻出了肚皮,似乎是在撒娇 顾淮疏性情素来冷淡,对待父亲顾松棉尚且没有多话,更别说养猫养狗了,但他还是动了动指尖,在小老虎的脑袋上抚了抚。 是只真狗。 浑身都是湿的,全是泥沙,但摸得出来是真的,不是仿造机器人,脖子上还挂着奶瓶,看起来有主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也不太可能是谢谨瑶弄来吓唬他的,如果想吓唬他,逼迫他投降,谢谨瑶直接把这狗从正门放进来就行,没必要废这么大周章。 小狗误打误撞闯来了这里,帮他打开了篦子,是一件好事,但从现在到九点,才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他浑身没有力气,两个小时挪不出去多远,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攒一点力气,先这条狗塞回下水道里,盖上盖子,免得打草惊蛇 万般念头不过一瞬间,小狗却呆了有那么两秒钟,一下就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跳得急前爪打滑,差点没摔在地上,站稳了在原地围着他打转,左看,右看,上前嗅,又后退,再上前,最后跳到他膝盖上,后仰看,又凑近看。 等再把他全身嗅了个遍,小狗登时往后踉跄了两步,瞪大了眼睛,整只狗都僵住了,石化了。 第13章 找到一个二爸爸 京郊动保中心拉响警报时是凌晨五点, 饲养员例行巡查时发现东北虎幼崽小壮在成年虎园里睡觉, 还以为是幼崽园忘了关门, 虎妈把幼崽叼回身边的。 上京冬天很冷,清晨的气温很低, 饲养员送小壮回幼崽睡房时才发现房间门锁着,但那只小老虎不见了。 京郊保护中心迎来野生华南虎入园的消息几天前就上了新闻版面, 电视台争相报道, 虽然小老虎还没有在观众面前露面, 但一样很出名,别说是负责巡查的饲养员,就算是大门口的看门大叔, 也没有不知道这只小明星的。 所以饲养员在园里面找了一圈,又调了监控,都没发现小老虎的踪迹后,立刻急眼了, 也顾不上是凌晨四点多,在工作群里发布了紧急消息, 打电话给领导, 挨个地通知。 总有夜猫子还没睡,一个打电话叫一个,不到半个小时, 大半个京郊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都醒来了, 尤其上层领导。 林姝慌成一团, 打电话联系张云国园长, 通讯器才一接通,就被宣传部长刘长春要了过去。 张云国查猫科的病理资料查了一晚上,凌晨才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接了电话,听小老虎不见了几个字,脑子都是懵的,起得急带得桌子上的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定位仪呢” 园里面乱成一团,都在找小老虎,刘长春脸上的褶皱更深,花白的头发干枯打结,尽量压着自己要爆发的脾气,“主控这边采集不到任何信息,你确定给它带上定位仪了么” 这件事对动保中心造成的恶劣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刘长春想着后续一切麻烦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怎么刚落地就出了这种事,每年财政给虎园拨款也不少,你也上点心,带个定位仪很麻烦么” 张云国心急如焚,“怎么没带你别在这倒打一耙,会上我有没有强调,不要声张不要声张,让低调行事,免得贼惦记,现在好了” “这还怪起我来了。”刘长春脸涨得发紫,声音也拔高了, “老张,你说话得摸着良心说,那募捐来的钱,打广告赚来的客流量,钱是我装进口袋里了没拨给你们做基础建设是吧” “我现在不跟你掰扯这些”张云国被气得头晕,灌了口桌上的凉茶,透心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如果小老虎只是跑出去玩,定位仪不可能采集不到位置信息,这只能说明小老虎出事了。 张云国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外套都没拿,边跑边说,“现在不是追责任的时候,我不跟你吵架,监控呢看了没有。” 刘长春也缓了缓语气,“查了,除了幼崽睡房里的监控糊了两分钟,其它一切正常,鬼影都没捕捉到一个,睡房里的监控怎么糊的暂时也没头绪。” 还能怎么糊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干坏事总能找到办法,他在新南听蒋森说只要有一个定位喷枪,盖住摄像头,走的时候再取掉,监控里就一片黑,什么也拍不到了,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只不过这些高科技一价格昂贵,二市面上也很难买得到,更别说用来偷东西了,用得起这种东西的,也不是缺钱的主。 这件事就不简单。 张云国立刻做了决定, “马上报警。” “不能报警报了警不是整个九洲都知道我们弄丢小老虎了么,那募捐的钱,还有动保的名声,造成的损失谁负责现在什么社会,一点动静都能闹得满城风雨,万一很快就能找回来,闹这么大,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不是多此一举”一旦有了污点,别人一提起来,就说这家动保中心不行,没能力,渎职,说从这里开始没落都不为过。 哪怕小老虎能马上找回来,这污点也一样摘不掉。 毕竟丢的是华南虎,整个自然界唯一一只野生华南虎,刘长春接着说,“先出动我们园区的人,挨着查,挨着找,总的一千多人,还怕人手不够么” 跟眼珠子贴着金币的人,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张云国没时间听他卖惨,掐了电话自己打110,飞快地说清楚了情况,脚下油门踩得轰隆响,奔单位去。 渡假区这边的分局距离动保中心还近些,张云国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警员在现场进行勘验了。 “是老手,指纹,脚印都没留下,睡房里有麻醉残留,看这剂量,足够一头猛虎睡上一个周的。” 刘光是京郊渡假区分区法医,和队长沈丰州一起来的,“而且是专门针对动物配置的,手法专业。” 沈丰州扫了眼房间角落里的监控,他半途听张云国说丢的是一只非常宝贵的华南虎幼崽,立马增派了警力,到现场勘察了以后,面色凝重了很多,如果不是这么重的麻醉残留,还有2:102:13分缺失了的监控录像,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丰州做了初步判断,“把昨晚留在园区的员工都叫来。” 张云国忙让同事去盘点,出了这么大事,谁也睡不着,能赶过来的都尽快赶过来了,站了一屋子。 张云国吩咐完目光在屋子里扫完,心里一突,问林姝,“老杨呢,他昨天不是值班,还有那个白面青年,昨晚那么晚他都在,现在怎么没看见人了。” 林姝急得快哭了,“打电话联系了,暂时没人接听,现在早上五点,杨叔估计还在睡觉,我开车去他们家叫吧。” 张云国眼皮直跳,心里火烧火燎的,“快去快回。” 林姝应了一声,沈丰州叫了一个民警,跟着一道去找人了。 沈丰州要了小老虎的照片,先与各方相关部门取得联系。 高铁,火车,飞机,地铁这些地方进入必安检,也必要露脸,甚至不能带宠物,通过这些途径把小老虎运出去的几率非常低,排查目标主要是货运汽车和私家车。 距离小老虎丢失已经过去了三小时,必须要对三小时里程范围内的所有高速公路出入口的车辆扫描搜检,至少要把人围在上京城里。 一旦出了城,搜捕工作的难度会大幅度增加,耽搁的时间越久,越不利。 挂了通讯器沈丰州和同事们模拟了整个园区的监控点,找出可能出现监控盲区交叉点的出园路线,对方反侦查反追踪的意识很强,再加上动保中心外面有接近两百亩湿地公园,如果找不对方向,那和大海捞针没有分别。 所以需要尽快还原出窃贼的作案线路,看看劫匪路过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用的线索。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个小时,沈丰州眉头皱紧,激光笔点在虎园最南端的墙壁上,“这地方有出路么”整个动保中心上百个扫描关卡,几百个监控,只有这一处,才具备全程不引起警报,到达围墙边的条件哪怕时间只有短短两分钟、犯罪分子每十秒都必须准确的卡在某些走位的点上,才能成功。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机器毕竟是机器,它的行动模式都是有规律的,所以真有人找出这种规律,出入自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沈丰州越想眉头越皱越紧,在上京这种地方丢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国宝,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最近上京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了。 张云国看着沈丰州指的地方,浑身一震,“这里有一道小门,但是是密码门,只有几个老员工知道” 沈丰州没再多说什么,先通知了在湿地公园里搜查的同事们,“往成年虎园南向外扩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刘光给睡房里的三只幼崽做检查,喂了药好一会儿了,虎崽眼睛还是要睁不睁的,很累很困的样子,刘光也帮着检查,摘了听诊器,给沈丰州报告,“迷药太重,喂了解毒剂估计也要天才能恢复,不过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小崽们身体都还好,没什么损伤。” 有了确切的搜寻方向速度就快很多,负责外围搜查的周霖很快就有了新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包,一把匕首,包里面采集到了两只虎崽的毛发,“对比过了,一只是华南虎幼崽的,一只是东北虎幼崽的,包带子断了,没有采集到指纹。” 没采集到指纹,一是可能对方带了手套,还有一种是特意磨掉指纹,所以采集不到,沈丰州示意刘光过来验一验。 “初步判断,手应该是野兽硬生生咬着扯下来的。” 断手血淋淋的,好几个人都吓得往后退,张云国是记挂担心小老虎,连害怕震惊都顾不上了,上前把自己知道的都补充给了警察同志,“保安说他是先发现小壮在虎园,抱小壮回睡房,才发现小老虎不见了的,该不会是大壮追出去,把小壮抢回来的吧” “大壮是一只成年东北虎,小壮是它儿子,这只,就是这只东北虎幼崽。” 沈丰州点头,“带我们去看看。” 其实都不用查,大壮脸上还沾着证据,不难想象当时血腥恐怖的场景,张云国解释,“大壮的脾气一直很温和,伤人这还是第一次。” 当孩子受到威胁时,反击和保护幼崽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反应,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对方想来偷孩子,被咬了一只手臂,那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张云国可不会在这时候讲什么人道主义,事实上让他抓到是谁在背后捣鬼,他都想把对方的皮扒下来 沈丰州采了点血样,正带着人挨个询问园区的工作人员,林姝打电话回来了,张云国都要疯了,“真的老杨被绑在家里四天了这两天的老杨都是冒充的,我的天我的天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沈丰州面色凝重,采集了大老虎脸上沾着的血迹,拿上现在取得的物证,先带着人赶过去了。 张云国要跟着一起去,沈丰州让他留在这儿,给搜查队必要信息。 张云国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跟去没用,只好留在虎园,把依然昏睡着的小壮放回了大壮身边,大壮立刻把虎崽叼过去护在了身下,时不时舔舐小壮,小壮总是不醒,大壮肯定担心惨了。 张云国搓了把发麻的脸,蹲下来仔细给大壮做检查,看它确实没受伤,拿热毛巾给它擦獠牙上、毛发上干涸的鲜血,擦完又拿了两大坨肉喂给它,算是奖励它是一个勇敢的母亲。 大壮平时胃口就好,给多少肉都来者不拒,吃得倍儿香,张云国明知它是动物,万事只凭本能,还是忍不住小声数落,“你说你,你抢一个是抢,抢两个也是抢,你把小老虎也一起抢回来多好,它可是你的老祖宗,老祖宗你懂吗没它哪来的你” 接来的时候打包票说一定照顾得好小老虎,现在一天都没过就出了事,他联系的专家下午才到,都没来得及给小老虎检查身体,都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张云国唉声叹气,“都是小老虎,个头也不是太有差别,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分那么清楚干嘛。” 大壮大概是被他道德绑架念得烦,轻轻衔起还在昏睡的幼崽,叼着肉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他了。 张云国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回了办公室,联系新南那边,打算尽快说清楚情况,一起想办法,哪怕他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失踪了的小老虎现在像一尊会喘气的石像。 顾淮疏不知道别的狗是不是这样,但面前这只肢体动作非常夸张,像一个话剧演员,正在用它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还有漂亮的眼睛倾诉它所有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对,他从一只狗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要不是他被下了药,嗓子出不了声,他都想问问这只小狗,为什么看着他,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 一人一狗大概僵持了两分钟,小狗才接受事实了一般,转身跑回下水道了,一阵水声过后,地下室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顾淮疏弄不明白这只小狗到底想干什么,但也不是很挂心,他现在得蓄积一些力气,在机器人进来前把篦子盖放回原位,免得打草惊蛇。 顾淮疏微阖着眼睑,养精蓄锐。 只是还没过多久,下水道那边又有了响动,小狗从水沟里探出个脑袋,望了他一会儿,重新爬上了台阶,跑过来咬卡着他的卡锁。 锁扣本来也没锁严实,被它一拉就起来了,接着又咬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昨天机器人给他绑绳子的时候,他用了一点障眼法,现在绳子是活扣,小狗一咬就拉开了。 大概是想把他拖回去当储备粮,以前也看过一些新闻,狗太饿,可能也吃人,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古代没饭吃,人类也会易子析骸。 顾淮疏摸不清楚这小狗要怎么做,暂且按兵不动。 小狗咬着顾淮疏的后衣领把他拽到地上,再一点点往墙边挪,挪到篦子旁,先松了口自己绕到前面,凑过来接着咬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了水沟里。 后背重重砸在了石板上,溅起了水花,小狗趴在一边呼呼地喘气。 透骨的凉意蔓延上来,顾淮疏心里满是愕然,把他拖来这里藏起来的举动,对于一只狗来说,实在有些不平凡了。 虽然这在他看来完全是无用之举刚才溅出了很多水痕,蔓延出去的水渍在坑洼的地下室里汪成一块一块的,两个小时干不了,这些水渍立马就能暴露他们的去向,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移动身体,躲在这里他们一人一狗很快就会被捉回去。 大概过了两分钟,小狗又跑到前面,脑袋凑近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衣领往管子里拖,耳边尽是小狗用力地呼吸声。 唰唰的水声掩盖了所有的动静,虽然很缓慢,但这只小狗确实是在努力拉他,往主管道的方向挪。 顾淮疏再次怀疑这是一只机器狗,但对方逼真的呼吸,心跳,还有柔软身体,温热的呼吸,都告诉他这是只活物。 只不过不管小狗是想救他,还是想吃他,事情都在朝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顾淮疏暂且压下心里的震动,用手肘撑着地面用力,尽全力减轻小狗的负担,等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小狗要往右边的管道,他想告诉小狗往左边,但出不了声,手臂也抬不起来,只好用力把身体往左边移动,抵抗小狗拉着他往右走的力道。 右边的管子小一些,够狗走,但是把他拽进去,很可能就卡在里面了,小狗挪一点,他费力地往反方向使力。 这样来回重复了几次,小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低声冲他呜呼,漂亮的眼睛里懵懵懂懂的,看看他,又看看洞口,左右转了一会儿,大概顿住了三秒钟,聪慧地挪到另外一边,接着来拽他,往左边使力。 它竟然真的懂了 顾淮疏心里翻起震动,知道很快会迎来今天的第一次急流排水,顾不上想太多,尽全力地顺着小狗拖拽的力道爬行,他们的时间很短,必须要尽快走得远一些。 地下管网复杂,分叉多,水流会冲散一切痕迹,离得越远,生存的概率越大。 除了水流哗哗响,管道里就只剩下小狗吃力的喘息声,顾淮疏紧绷着神经,尽量让自己维持清醒,配合小狗的脚步发力,一点点往前挪。 分水道里还好,进了主管道,管子里淤积的东西就多了。 垃圾,烂菜叶,油腥味,甚至是动物死尸,什么都有,臭气熏天。 顾淮疏胃里面没东西,也没有力气,想吐吐不出,小白狗大概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边拖着他一边吐奶,但吐得腿发软打滑,挣得嗓子里发出了呜鸣,还咬着他的衣领努力往上抬,好让他的口鼻能随时露出水面,呼吸换气。 它体型太小,要拖动他这个成年人,很费劲,挪几分钟就要歇息一下,喘得厉害,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牙在发颤,但很快又会紧紧叼住,让顾淮疏看出了一种必须要把他拖出去的执着和韧劲。 大概这样坚持了七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放弃。 一寸一寸都是带血的路。 每一个脚印都是用汗水一点点仗量出来的。 顾淮疏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小狗的脖子上还挂着奶瓶,爪子上带着利刃,却很小心地从没有刮伤他的脖子,清澈的眼睛温温和和的,无论是谁,大概都没法说小狗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吃掉他。 这只小狗是在救他,可能从折回来找他的时候,就打算救他了 急排的水汹涌而出,又是下坡的管道,一人一狗被冲得急速往下滑,在砸在管壁前,顾淮疏借着水流的冲势转了个角度,后背撞在墙壁上。 五脏六腑移位了一样,疼痛席卷了全身,顾淮疏张嘴呼吸,立马撕心裂肺地呛咳了起来,他重重咬了下舌尖,等着这一阵晕眩缓过气去,喉咙里又腥又痒,没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小狗就趴在他胸膛上,正焦急地呜嗷叫。 污水管里隔十多米就会有一道检修灯,光线很弱,顾淮疏缓了缓神志,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如果他现在能出声,他肯定会对小狗说谢谢,然后问问它它的主人是谁,这样幸运,能有它这样优秀的小狗做陪伴。 最近发生的一切颠覆了顾淮疏很多认知,包括谢谨瑶的,也包括对动物的,要是重活一次,他一定对动物多一些关注,多花一点钱在环保上,不再拒绝招聘养狗养猫的秘书,甚至会自己养一条,陪伴终生。 他很高兴,认识这只聪慧,勇敢,善良可爱的小狗。 等湍急的水流过去,小狗又拽着他的衣服往后拖,顾淮疏的意识越来越沉,背部从一开始的剧痛,到后来麻木没有知觉,他大概是哪里伤到了,因为周围的水开始蔓延出红色。 血腥味很浓,这也不是不可能,下水道里什么都有,包括玻璃碎片,铁片,甚至会有一些刀子什么的未必可知。 他计划走下水道之前,就已经预料过,他未必能活着出去,但他必须要走,他宁愿烂在下水道里,尸体变成白骨不被发现,也不想称了谢谨瑶的意。 且他在临死前,忽而得到了一点仁慈,碰到了一条这样漂亮、聪慧、可爱的小狗,倒是意外之喜了。 而他空有财富,花不完的钱,却没法把钱留给它。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是小老虎虚弱急促的喘息声,顾淮疏视线开始模糊,只能依稀辨别管道里的东西,感觉得到风进来的方向,勉力动了动指尖,往下水道的管壁上看,示意小狗走。 管道如果沿着一些水沟、或者河道排布,在半米高的地方就会留有一些排气孔,一来可以排除过多的膨胀气体,避免发生意外爆炸,二来水位如果超过排水孔,就说明下水道淤堵了,或者是水满了,提示检修员这条管道需要排洪检修了。 孔径不大不小,人出不去,但小狗可以,它大概也是从这些地方钻到地下室的。 下水道里光线很弱,忽暗忽亮,晃出了刺目的光晕,顾淮疏嘴唇蠕动走吧,别死在这里,谢谢你,小狗。 小狗看看气孔,又看看顾淮疏,先松了口,鼻尖在水沟里嗅着,从左边一堆烂菜叶里扒拉出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吃掉一半,叼着剩下的一半跑回了顾淮疏旁边。 小狗先是把苹果搁到了他手里,接着大概是看他不动,又叼起来放在了他胸口上,对着他急急呜嗷,最后直接叼着苹果凑到他嘴边,让他咬。 苹果烂糟糟的,还带着馊味,但是小老虎吃一半了,剩了一半给他。 顾淮疏胸腔里情绪起伏得厉害,热意直逼眼眶,心脏里咕隆咕隆冒起来的暖流冲过了四肢百骸,顾淮疏张口咬了吃掉这半块苹果,心里迸发出了一种必须要活着出去的冲动,就算是为了复仇,或者是为了这只是救他,而不是想吃他的狗狗。 小狗等他吃完,又四处跑着找吃的,苹果,番茄,梨,还有一些已经辨不出品种的果子,大概有十多个,小狗会用嘴巴把腐烂的咬掉,剩下的它吃一半,又叼着剩下的一半喂给他吃。 找到的果子全吃完,小狗又开始拖着他走,顾淮疏身体从玻璃片上压过,尖锐的疼痛让他身体抽搐打颤,但昏沉的意识又清醒了很多,借着台阶的高差,翻过来,匍在地上,一起往前爬,管道里除了水声,就只剩下了一人一狗的呼吸声。 血腥味越来越浓,衣服在地上磨破,碎玻璃刺进皮肤,伤口发炎,感染,每前行一厘米都很困难,顾淮疏意识昏沉,有时候也会撑不住昏睡过去,但无论他昏睡多少次,睡去多久,挣扎着醒来时,小狗依然还在。 或者是拖着他行走,也或者是累极了趴在他旁边休息。 隔一段时间顾淮疏就会注意排气孔外的光线变化,大概过去了三天,渐渐的他能感知到管子会随着地面不同程度地震动,各种重量的车子从上面飞快地碾压过。 车声,人声,光线,一点点从井盖的缝隙里渗透进来。 他们可能逆行到了闹市区。 小狗把顾淮疏拖到井盖下头,冲着井盖呜嗷,声音却过于细弱,完全掩盖在了地面的嘈杂声中,它想跳起来把盖子顶上去,够不到,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顾淮疏听到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小狗正在往上不断纵跃,呜嗷叫得声音嘶哑,心脏里酸酸胀胀,又很安宁,世界上有谢瑾瑶这样恶毒的,也有像小狗这样可爱温暖的生物。 临死是死在小狗旁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让他死在谢谨瑶手里,那估计死了也不安生,顾淮疏动了动手指,想要撑住,但意识被黑暗和混沌吞噬,很快失去了意识。 小狗趴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踉跄着站起来,把顾淮疏往管壁上拖了一点距离,拱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石壁上,往回跑了一截,从排气孔钻了出去,攀着岸边的砖石缝隙,费力地往上爬。 河堤的侧壁很光滑,小狗爬到四肢打颤,成功上了堤坝,咬住栏杆翻上去了。 第14章 嗷呜,汪汪,喵 卧龙江穿越了一整个上京城, 从东到西, 岸边修了很宽的堤坝, 堤坝两旁栽满行道树,再旁边是贯通南北的长安街。 上京几千年的历史了, 古老的河堤,斑驳的墙壁, 整个城市都透着一种岁月洗礼, 历史沉淀后的宁静祥和。 河岸边香樟树枝叶茂盛, 碧翠的华盖几乎能把堤坝的空隙遮盖起来,这坝也就成了市民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人多,猫猫狗狗也多。 “烤鸭, 上京烤鸭,正宗好吃的上京烤鸭,20块钱一只,快来买了呀” “桃花酥, 桃花酥,五块钱一斤, 便宜卖了” “驴打滚儿, 豆汁焦圈,炸酱面,都有啊, 来点不” 打鼓的, 唱京剧的, 摆摊卖艺的, 各种香味、人声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了平和又热闹的生活气息。 长安街上车水马龙,流浪猫和流浪狗随处都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习以为常,偶尔给一些吃的,不会驱赶,但也不会特意的理会它们。 小老虎从栏杆上跳下去,路过,周围的猫和狗都散开了,大部分跑没了影子,一些大一点的狗或者猫则是远远地冲它叫,汪汪汪,喵喵喵的。 “汪喵” 小老虎朝路人呜嗷,喵,汪汪,路人看它脏兮兮的浑身是泥,都避开了。 “是掉在河里了么真可怜。” “哇,五米多高,它怎么爬上来的” “脖子上还挂着奶瓶,估计是有主人的,也不知道主人去哪了。” “这狗狗长得好胖,腿好短,看起来傻乎乎的。” “估计腿受伤了,跑起来好奇怪。” 小老虎朝路人叫,往井盖上跑,蹲在那汪汪叫,咬井盖,但是被小商贩赶走了,“狗狗去一边玩呀,这里经常过车,很危险。” 车辆呼啸而过,井盖卡得很紧,纹丝不动。 小老虎左右嗅了嗅,跑到垃圾桶旁边,立着爪子脑袋探进去,把里面的半块苹果叼出来吃掉,还有新鲜的橘子皮,也叼出来放在地上吃干净。 吃完小老虎精神好了一点,沿着绿化带跑,目光在街道两旁搜寻,一条街接着一条街。 左车道开车的是个年轻人,开着开着看窜出来了一个影子,急忙踩了刹车,伸出脑袋来想骂,瞧见是只小狗,神经病三个字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一个大活人,跟狗计较什么。 小狗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泥,又呼呼地喘气喘得厉害,像是要着急去什么地方,青年转而指了指前面的斑马线,“小狗,过马路,要看灯,看斑马线你不能在这里乱窜,车会从你身上碾过去的” 小狗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头伸进去,重新摇上了车窗,启动车子,开出去一截从后视镜里看小狗还在那蹲着,左右望着要往对面伸爪,大喊了一声不能过,最终还是懊恼地哎了一声,把车停在了路边,开门下去。 跑了一截又折回去抽了两张纸,快步走到小狗身边,看小狗不闹腾,撑着膝盖和它商量,“我跟你说,我是个好人,我现在送你过去,你别咬我好伐,我怕打针。” 小狗没动,青年试探着伸出手,见小狗没挣扎没跑,只是乖乖望着他,倒是松了口气,纸包着小狗,抱着它往斑马线那边冲,“别咬我哟,我是个好人,从没打过狗狗。” 青年抱着小狗到的时候是红灯,站在路边等,不断地比划,“灯,红色,绿色,红灯停,绿灯行,现在是红色,不能过,要等绿色,绿色,才能过。” “啊,你们狗是不是不能分辨颜色只能分辨亮度,那就记得亮的时候过,暗的时候停。” 小狗仰着脑袋看,青年头秃,不知道该怎么教会狗狗过马路,忽地啊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人群,“看见没,大家走,你再走,知道了吗。” 教也教了,青年索性带着小狗来回走了两遍,第三遍把它放在地上,看它真的知道跟着人多的地方走了,心里比较高兴,“你要牢牢记住,别过后就忘了。” 小狗凑上前,立起来要用脑袋来蹭他,漂亮的眼睛清澈透亮,青年哈哈笑起来,连连后退,“唉唉唉,好了好了,不用感谢我,我衣服新的,还要去开会见领导,你快走吧。” 时间紧迫,青年还有急事,朝小狗挥挥手,又折回来开车,看小狗跟着人群往人行道上跑,这才放下心来,启动了车子,很快淹没在了车流里。 小老虎跟着人流,再过马路时,总也会停一停脚步,左右看看,排在人群后头上横穿斑马线,等跟着上了一座天桥,前爪立起来搭在栏杆上,探着脑袋四处看,忽然呜嗷了一声,飞快地跑过去了。 赵晨峰和蒲家乐是边防总队的执勤兵,今天轮值,此刻正一左一右在总队大门前的站岗亭里站岗,都穿着一身荒漠多地形迷彩服,军帽,腰带,标枪,穿戴整齐,目不斜视端站在岗位上,身姿挺拔。 只是好端端的跑来了一只浑身是泥的狗,先是呜嗷呜嗷地叫,叫完转身走了一截,又停下来回头看他们,看一会儿再跑回来,再叫,再走,如此这般重复了五次。 赵晨峰和蒲家乐相隔五米面对面站着,两个人视力好,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小狗似乎并不怕他们,估计是看他们没动,有些着急了,跑回来咬他们的裤脚往外扯,咬一会儿浦家乐的,又咬一咬赵晨峰的,像是要拉着他们去什么地方。 “呜嗷汪,汪,汪” 他们是执勤兵,正在站岗,按道理除了首长或者是战友问话,寻常是不能聊天,也不能随便乱动的,但这狗是真的很奇怪,一是浑身是泥,二是小东西似乎很累很饿,也很难受,一直对着他们叫,声音都哑了。 是那种几乎要出不了声,但依然扯着嗓子喊,气流从砂纸上摩过的嘶哑,听着就觉得它已经精疲力尽,声嘶力竭了。 “喵” 蒲家乐一震“它是猫吗” 小老虎又喵了一声。 赵晨峰怀疑“不是狗吗,虽然它这个毛发像泡面一样涨起来了,但是它不是狗吗,像那种萨摩耶,或者是狮子狗,虽然脑袋长得有点奇怪。”而且尾巴好粗好长,都拖在地上了,偶尔还能翘起来,和别的流浪狗都不同。 小老虎“汪汪汪汪咩” “咩咩” “哞” 天呐 这下蒲家乐和赵晨峰再绷不住了,对视间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震惊,双双转头看向蹲坐在面前的小家伙,“我的天,你” 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 小老虎叫声更急,“喵,汪汪汪” 蒲家乐看它一身的泥浆,腿上似乎还有伤口,血渍染红了白色的毛发,叫声又急,迟疑问赵晨峰,“它会不会是需要帮助,是不是它的孩子被卡在了什么地方,需要救援,要不要去看看,怪可怜的。” 赵晨峰犹豫“不好吧,我们在站岗,擅离岗位犯纪律。” 可是小狗一直来咬他的裤腿要让他跟着,急得团团转,而且特别执拗,好像认定了他们一样。 蒲家乐心里不忍,“估计真的是它孩子出事了,都说动物有灵,不是开玩笑的,晨峰你联系下老徐老姚,让他们过来替我们一会儿,受罚就受罚了。” 这小家伙看起来确实很急,腿都在打颤,估计是饿的,饿了不去找吃的,反而冲他们叫唤,很可能是真的出事了,赵晨峰也没再纠结会受罚的事,立马用通讯器联系战友,三两句说明了情况。 老徐老姚很快就来了,赵晨峰蒲家乐把配枪卸下来交给他们“小狗在这蹲了有半小时了,嗓子都哑了,可能有幼崽卡在了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帮助,我和家乐去去就回。” 两人没说什么,很快替换了位置。 “走吧,要带我们去哪里。” 小狗立马转身,在前面跑,速度很快,蒲家乐和赵晨峰两人天天训练,也只能勉强能跟上,“老赵,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这狗狗呜嗷了一声,叫声有点奇怪。” “它还学羊和牛叫了呢,这像的,刚才我都以为自己幻听了。”赵晨峰抹了把汗,“估计在哪里学的吧,大概这狗就像八哥一样,听见什么学什么。” 两人跟在后头跑了大概一个小时,跨越了小半个上京东区,也亏得这狗能找到他们,蒲家乐气喘吁吁,“这么远,它为什么不朝路人求救。” 赵晨峰也觉得特别奇怪,因为他们这一路过来,逐一路过了消防分队,渡假区警察局分局,路上行人还很多,“巧合吧,别想那么多了,快点追,早点弄明白,早点回去站岗。” 蒲家乐应了一声,加速追了上去,看了眼前面哼哧哼哧越跑越快几乎快成一道剪影的小泥狗,有些汗颜,“怎么回事,最近锻炼少了吗,这样明显一只落难狗都跑不赢,不是我说,它跑得真的快,比队里的黑将军跑得快一倍,耐力还这么好” 赵晨峰一身的汗,喘得都说不出话来,黑将军是队里专门军用的军犬,还拿过大奖,是个猛士,但很明显,前面这只比黑将军厉害多了。 两人一狗穿过咸丰街,上了长安街,跑了半小时,最后在一个井盖面前停下来了。 小狗狗急急踩井盖,爪子巴拉在井盖边沿,低下头用嘴咬,呜嗷叫着特别的急切。 赵晨峰一看就明白了,上前打开了井盖的扣锁,和真蒲家乐两人一起合力把盖子搬了起来,掀开就看见里面一具尸体,顿时脸色大变,“有人在下面快点联系救护车,报警” 第15章 坐车回家找爸爸 两人撑着井盖边, 跳下去查看情况。 赵晨峰试了脉搏呼吸, 惊喜地喊了一声, “还有呼吸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围在水井旁边的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大家在上面点着手电筒给水井照亮,瞧着下头人身上血淋淋的伤口, 都被惊着了。 “怎么会在下水道里, 伤成了这样” “不会是凶杀案吧这么恐怖。” 这里是闹市区, 路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听说出了事故,也纷纷伸出了援手, 有递绳子的,也有帮忙在五十米外摆放警示牌,给过往车辆提醒变道避让的。 还有人去长安街旁边的商店借了拉货的推板车,递下去给赵晨峰, “解放军同志,先用这个把他身体固定住再搬。” 这样可以尽量避免移动过程中造成二次伤害, 赵晨峰接下来, 和浦家乐一起,先用两人的腰带快速固定好男子的脑袋和胸肋,再把他小心绑到板车上。 蒲家乐的通讯器一直连着120, 报备伤者的情况, “男, 二十五岁左右, 高热,脑部重伤、右腿骨折,第四根肋骨断裂,疑似伤及肺部,前胸后背都有大面积挫伤,创口感染外加失血过多,目前已经陷入了昏迷。” 赵晨峰背着板车往上爬,蒲家乐在下面拖底,尽量不晃动到伤员。 怕频繁挪动碰到伤患的肋骨,赵晨峰爬上来也没有把板车放下,一直背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救护车来了才在医生的帮助下把人放到担架上。 渡假区的警力来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封锁了现场。 蒲家乐、赵晨峰擦了满头的汗,灌了两瓶矿泉水,跟着一道上了救护车,现在情况不明,他们得跟去医院交钱办理住院手续什么的。 法医刘光是警局这边派来的,最近渡假区发生的事情多,十天前失踪了个企业家,三天前丢了只国宝,局里面一头乱麻,人手不够,再加上听描述长安街这边有可能是刑事案件,他这个法医就被指派来打杂了。 追踪案情,做笔录,初步了解情况什么的。 当事人性命垂危,止血,测血,输血,氧气罩,人一放下来宋西江和助手就埋头忙碌,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了。 刘光这些年做法医,见惯了血腥,但看着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人,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应该在下水道里泡几天了,这样的创伤程度,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救护车走的应急车道,警车在前面开路,医疗车上还算平稳。 宋西江抽了管血搁到仪器里做血液分析,看着屏幕上刷过的数据,轻咦了一声,重复测试了一遍后,跟警察同志说明了情况,“他体内含有大量的a类氨酚药物一a氨血容量达到005就能让人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这07已经严重超标了,看代谢情况,被注射这种药物至少超过六天了。” “里头甚至还有苯丙甲分结晶体,不但动不了,还出不了声。”宋西江越翻看,心里的疑惑越多,这一身伤,再加上身体里的药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囚禁两个字,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闻所未闻了,毕竟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发生,而且是在上京。 过于骇人听闻。 宋西江先给伤患注射解毒剂,然后清创,伤患失血越多,毒素在他体内堆积得厉害,输血,再加上解毒剂,情况就能好很多,至少命是暂时保住了。 这也亏得是救助得及时,再晚上几个小时,估计命也彻底交代在下水道里了。 宋西江准备清理创口,后头发现这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肤,工程浩大,在救护车上没法做,看了看时间,知道快到医院了,索性就先等等,只是他刚起身,身侧的手腕就被握住了,对方力道很紧。 “小狗” 宋西江很诧异对方这么快就恢复了意识,示意他安心,“你现在在救护车上,这里没有危险,警察也跟着,有什么事等手术后再说。”事实上就像刘光说的,这么重的伤,还有气都是奇迹。 顾淮疏双目失焦,嘴唇蠕动,他意识很沉,但一直记着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醒来,不能忘记,“小狗,先帮我照顾一下,它身上也有伤,需要医治” 赵晨峰就坐在对面,听出来病人的意思,啊地一声轻拍了一下脑袋,“他说的是那只小白狗。” 赵晨峰有些懊恼,刚才忙着救人,疏散现场拥堵混乱的交通,都没想起那只小狗来,“应该还在现场,你放心,我这就联系战友去看看。” 赵晨峰和浦家乐两人需要留在医院做笔录,刘光说恰好还有警员在长安街维护现场,就把这件事交代给渡假区分局了。 顾淮疏听对方打电话说了,一直提着的心神松了松,知道自己可能会陷入昏迷,强撑着意识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我是顾淮疏,谢谨瑶将我诓骗到宏门高尔夫球场,下药,最后囚到京郊半山别墅,不知道是哪一栋,但那一栋的院子里栽了月季和枇杷树” 光是长安街这一个信息,就够划出一个大致范围了,再加上管道的分布走向,要判断出囚禁他的地点并不困难。 毕竟在上京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偏僻,空旷,有不小的坡差,白天黑夜都是鸟语花香且带有全埋独立地下室的小区,真的不多。 顾淮疏虽然回国没多久,但他从小对九洲,对上京就很向往,第一次来,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每天他都能闻到月季和枇杷的香气,这大概是谢谨瑶喜欢的东西,也将是他以后最讨厌的味道。 顾淮疏胸腔里情绪起伏,把该说的说完,再没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咳出了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西江淡定地给他戴上呼吸机,开始做抢救。 刘光有些傻眼,“他刚才说他叫什么” 宋西江瞥了他一眼,“顾淮疏。”该关注的点难道不是谢瑾瑶三个字么在上京,宋西江只认识、或者是只听过一个谢瑾瑶,那就是谢氏的家主,上京当代第一女富豪谢瑾瑶。 也有可能是同音不同字,这么普通的名字,有重名也挺正常的,宋西江摇摇头,专注自己手里的工作,不再关心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了。 顾淮疏。 刘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迅速拿出通讯器进了警务系统,调出了一份卷宗,找到照片,隔着透明的防护帘,还有呼吸罩,仔细观察伤患的眉眼。 剑眉,鼻梁挺直,五官线条干净利落,左边眼角的地方有一点红色的小痣,虽然对方脸上满是脏污,骨骼轮廓因为清减更加硬朗锋利,但确实和照片里的是同一个人。 “我的天” 真的是顾淮疏,刘光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晨峰和蒲家乐待在部队的时间比较多,外面的新闻信息接触得少,只是震惊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嚣张的犯罪分子,囚禁一个大活人,还把人折磨成这样,就在上京。 现在看刘光因为一个名字满脸都是惊骇,疑惑问,“怎么了。” 刘光连连摇头,身为一名法医,平常他走的都是凶杀案,没案子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在档案室里看书研究大体,顾淮疏这起失踪案他知道,是因为顾淮疏本身的身份就非常特殊。 他是扎根c国的财阀ng执行长顾松棉的长子。 顾松棉是地地道道的九洲上京人,二十五年前顾松棉和父母出国后再没踏足九洲,整个家族企业都挪到了国外。 最近警局在找顾淮疏这个失踪人口,刘光对ng的了解就全面很多。 顾家挺奇怪的,尤其顾松棉顾淮疏,人在外,心却在汉,虽然ng不直接涉及国内市场,在这个月之前顾松棉有二十五年没回过国,但顾家在国外赚的钱有一半以上捐回了九洲,ng旗下行业囊括了酒店、地产、珠宝、服装,酒业,家里甚至有造船厂,占据了南半球15的造船业,在国外是说一不二的龙头家族,又因为是国内慈善事业的大户头,在国内地位也非常特殊。 顾淮疏身为顾松棉的儿子,甚至比顾松棉更优秀,ng这几年基本就是在顾淮疏手里翻倍壮大的。 报案的是顾淮疏的秘书宋海,听宋海说顾淮疏这次是秘密回国,具体什么事什么行程顾淮疏都没有交代,还嘱咐他们保密,谁也别惊动,等发现人联系不上,已经失踪三天了。 现在消息压着没发,却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顾松棉亲自来了,顾淮疏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开,都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震动,局里面这几天一要查顾淮疏,二要找那只被人偷走的国宝,忙得焦头烂额。 没想到他们加班加点要找的人会在污水管里,并且是以这样惨烈,只剩下一口气的方式。 局里曾经假设过顾淮疏被绑架暗害,但到目前为止,无论是ng,还是警察局这边,都没有收到任何的勒索,恐吓,甚至是炫耀,完全不符合绑架案的基本逻辑。 如果是寻仇,可能性就更低了。 现在顾淮疏却说是谢瑾瑶将他囚禁在了半山别墅 和宋西江一样,刘光希望顾淮疏话里的这个谢谨瑶,不是他想的那个谢谨瑶,不然 刘光头皮发麻,立刻把顾淮疏的原话转达给了主管失踪案的沈丰州队长,具体怎么做他们那边安排了。 到医院伤员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刘光借了一个办公室,给赵晨峰和蒲家乐做笔录。 “边防总队的” 刘光查看了两人的军官证,虽然疑惑他们竟然跑了大半个上京城赶来这里救人,但一来他相信解放军同志不会说谎,二来属不属实回去调监控看一看就清楚明了了,刘光没在这些事上多纠结,只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真的是一只狗去找你们救人的么” 提到小狗浦家乐就有点高兴,“是的,当时我们正在站岗,这个狗真的很特别,起先我们不理它,它就表演各种才艺,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且非常聪明,过马路还认识红绿灯,虽然腿很短,看起来很胖,但是跑得很快,身形矫健,要是它没有主人,我们都想带回队里,做军犬用了。” “那还真是一只聪明的狗狗。”不管怎么说,这个狗狗能发现下水道里有人在求助,并且知道要找人帮忙,那已经是一个不得了的举动了,是人类的好朋友。 牵扯到动物身上,就没什么需要多问的了,刘光合上本子,起身和蒲家乐和赵晨峰握手,“可能过后还会找你们问情况。” “可以,直接打电话联系我们就成。” 蒲家乐和赵晨峰给了联系方式,出了医院有些不放心那只小狗,两人一起回了长安街。 井盖周围暂时封了封条,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往旁边看看,又各忙各的去了,一个年轻的民警同志正在勘验现场,见他们两人来了,敬了礼,有些抱歉地摸了摸脑袋,“接到电话的时候小狗就不在这里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刚才人多,又乱,小狗可能肚子饿,跑到什么地方找吃的去了。 傍晚气温低了很多,已经是冬天了,随时都会下雪,浦家乐和赵晨峰在街上找了一圈,有些担心,“现在已经很冷了,要是它真的在外面流浪,那就受罪了。”蒲家乐问过刘警官,刘警官联系了顾淮疏的秘书,基本上能确定小狗的主人不是顾淮疏,可能真的就是哪家走丢的流浪狗。 “它这么聪明,说不定是去找它的主人了,一会儿我们跟队长说一声,再出来看看吧。” 蒲家乐答应了,他挺喜欢那个小狗的,如果真的是只流浪狗,那么他们可以把狗狗介绍给队长,在边防总队里跟他们一起生活,虽然比较枯燥吧,但肯定不缺吃的,不缺遮风挡雨的地方,还能安安全全的不会受伤。 不管怎么说,都比在外面流浪强。 流浪的小狗此刻正在一家服装店外头。 服装店卖的是唐装,陈茶和郭美灵正盘着头发穿着唐装端站在门口做活体模特。 街面上行人来来往往,多数目光都会在她们身上驻足,两人长时间做这样的工作,早就习惯了,基本能做到半小时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惊喜,她们的注意力很快被旁边一只狗狗吸引住了。 是一只脏兮兮的萨摩耶,也不知道哪里打滚去了,一身的泥,身体像被肥皂泡充满了一样,毛发胀起来往四周滋开,再加上腿短还粗,整个就像一团发泡了的灰面团,跑起来一颠一颠的。 小狗肢体语言丰富,抬着脑袋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爪子踩着广场上的装饰霓虹灯,又抬起来,再踩上去,来来回回非常好奇的样子。 唐装店对面是喷泉广场,每隔一个小时会有一次喷泉表演,水声一响起,小狗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住了,颠颠地跑去池子边,立起来看喷泉,望着被喷得高高的彩色水柱,一望就是大半天,喷泉不喷水了它还围着打转了好几圈,最后才接着探索新世界。 连大叔在路边炸个爆米花,它都要远远地蹲在地上看一看,砰声一响,别的猫猫狗狗都被吓得窜起来跑远了,它还很淡定好奇地在旁边晃来晃去,三百六十度前后左右地想把爆米花炉子看清楚。 看炸了三罐爆米花了,这才接着往前走,从她们面前路过时,小狗完全不看路,一边走一边望她们的衣服和头发,漂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 郭美灵从这只小狗踩地灯时就在看它了,见小狗走得慢吞吞一直瞧她们,忍笑忍的辛苦,戳了戳旁边的同事兼好友,“小茶,这狗狗表情好丰富,特像那种刚从深山老林来的小憨憨。” 陈茶也发现了,“是被唐装美到了吧,听说动物也会欣赏美丑。” 两人正说着,小狗走到两人中间时忽然一下就停住了,转了方向面对着她们,左纵纵,又右纵纵,不断地前进,后退,晃动脑袋,飞快地在她们面前小范围挪来挪去。 郭美灵被小狗突然鬼畜的表现吓了一跳,顺着它的视线扭头,才发现小家伙是在照镜子。 唐装迤逦华丽的后背裙摆也是亮点,店长在墙壁上装了很大一块落地穿衣镜,这样她们站在这的时候,能更好地给路过的客人们展示唐装的风采。 小狗左边晃晃,右边晃晃,最后冲到镜子面前,抓扒着爪子,整只狗像一个海星一样,紧紧贴在了镜子上。 没人懂动物语言,但路过的人都从它夸张的肢体动作里解读出来了,它在照镜子,并且它很震惊 “快来看这小狗照镜子,是不是第一次照镜子,被镜子里一模一样的自己吓到了。” “这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惊了。” “这么一大坨发泡的面,哈哈。” “真可爱,丑萌丑萌的,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萌。” “左看看右看看,它好像对自己的长相很困惑的样子,笑死我了。” 小狗偶尔还会对着镜子嗷呜叫,叫一声呆住一下,好似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长相一样,整只狗将震惊、困惑、满脑子问号表演了个淋漓尽致,就是个活生生的表情包,陈茶和郭美灵忍笑忍得辛苦,看也到下班时间了,索性关了店门,打算休息了。 等她们把镜子遮起来,小狗才像接受了自己不太完美的外形条件,转回来在街面上张望。 小狗走起来脚步有些软,陈茶看见了它腿上的血迹,想了想就和好友商量说,“它受伤了,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家,给它洗个澡,先上点药,再买点狗粮喂它吧。” 郭美灵也赞同,“我去买根火腿肠,看看能不能把它引回家。” 这里沿街开的都是服装饰品店,买吃的要走将近一公里,郭美灵跑着去,陈茶陪小狗在店门外等。 “83路公交车,开往山川公园,上车的乘客请投币。” “12路公交车,开往南世博园,上车的乘客请投币。” “221路公交车,开往陈家河车场,上车的乘客请投币。” “”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虽然谈不上堵车,但街面上人很多,车水马龙,她们店铺外面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是福安站站台,各种公交车的播报声交织混合在一起,有点吵,但这也正是生活的气息。 陈茶拢了拢披风,蹲下来,才想和小狗说说话,就看见正对着墙壁发呆的小狗嗷呜了一声,一阵风似地卷出去了。 “哎,狗狗你等等,我不是坏人啊” 陈茶追着跑了一截,她穿着高跟鞋,又要注意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没穿过自行车道,小狗就跑没影了,“速度这么快” 陈茶四周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小狗的踪影,只好打电话叫郭美灵别买东西了,等她回来,两人才一起回家。 郭美灵是跑回来的,大冷天额头上冒了一层汗,给陈茶看照片,“前段时间不是报道说发现了一只野生华南虎虎仔,要把虎崽迎来上京么,京郊动保官网上发了消息,虎崽刚到的当晚就被偷走了。” 无论哪一个消失的物种重新出现,都是大自然遗失的珍宝、馈赠的礼物,消息一出来,大家都跟着开心激动,知道京郊动保中心要迎接小老虎,很多人都高兴地往环保基金里面捐钱,陈茶和郭美灵甚至直接给动保中心的九只虎崽一只捐了一个扭扭车,还打算这周末就买票去看可爱的虎崽。 现在说小老虎丢了 陈茶接过手机,快速地翻看完文章,还是不太相信,“这里可是上京,怎么会丢啊” “是真的,刚才我在超市,听新闻也在说这件事,文章是官媒发的,还说请大家平时都注意一下,要是发现有新伤断臂的、装假肢,又形迹可疑的人,就打电话检举,嫌疑犯的侧写照片我拍了一张。” 照片上的男子整个长得很壮,脸上有沟壑,眼睛浑浊,照片看久了都觉得后脊梁骨发毛,像是那种心狠手辣专职犯罪的狂徒,陈茶不由跟着担心小老虎。 文章后面附带有小老虎的动态照片。 之前新闻上只说是只虎崽,并没有公布小老虎的具体信息,这也是陈茶第一次看见小老虎的样子,“好小一只啊,还这么小,长得好漂亮” 现在动物、植物的种类越来越稀少了,很多她们妈妈辈还见过的,到了她们这里,就没有了,每天都有物种在自然界消失,等到她们孙子辈,可能像这样的小老虎,她们的子孙后代也只能像她们之前一样,用通讯设备看一看以前留下的影像资料,来感慨瑰丽多姿,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再也没法亲眼看到这些神奇又可爱的生物,只留下满心的怅然遗憾。 还有越来越单一的生态链,糟糕的自然环境,所以大家都挺在意这只小虎崽的。 视频里的小老虎耳朵圆圆的,白色绒毛下还看得见粉粉的颜色,眼睛像琥珀一样,温润,纯粹,正惬意地趴在衣一个装满苹果的竹篮里晒太阳,偶尔用爪子洗洗脸,呼噜呼噜,无忧无虑,又天真可爱。 陈茶看着小老虎的眼睛,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小宝贝的眼睛好像我在哪里见过。” 郭美灵重新再仔细看了看,摇头,“错觉吧,这样漂亮特殊的虎崽,我们要是见过,那怎么可能没反应。” 是呀,这样一只虎崽,要是看见了,无论看见是谁带着,哪怕是恶徒恶魔,她们也会想办法报警,找专业人士帮忙 陈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最后摇摇头,把小老虎和犯罪嫌疑人的照片,附带着新闻官博文章,一起转发到了朋友圈和社交网站,希望能集齐大家的力量,快点找到小老虎,抓住坏人。 郭美灵叹气,“希望动保那边进度能快些,尽早找到小宝贝,新南那边气候温暖,上京可是要下雪了” 希望小老虎好好的,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祝福祈祷。 对大部分动物来说,冬天都是一道艰难的坎,更别说是还没长大的幼崽了,哪怕它们同样拥有过冬、抵御低温的皮毛。 周寻涛安顿完小老虎的当晚就带队出任务去了,一去去了四天,回来洗漱休息都顾不上,第一时间要问小老虎的情况。 之前看京郊保护中心的老虎都被照料得很好,周寻涛本以为小老虎正在享福,甚至设想了小老虎变成小胖墩的模样,结果从王学方那里听到了噩耗,饶是他素来性格沉稳,这时候也懵了脑子,完全冷静不下来 这像话么 上京又不是新南,几国边境,往前挪一脚就能挪出国门,上京可是首都,在上京怎么能丢 “刚刚落地就丢了,安保系统都没来得及升级。”王学方急了几天了,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周寻涛。 周寻涛又急又怒,想立马打电话联系张云国,质问对方,又知道说这些没用,都是浪费时间,深吸了两口气,坐下来飞快地翻看王学方整理好的资料。 五天前有员工被绑架,那时小老虎乘坐的飞机都还没落地,罪犯伪装成工作人员,巧妙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越看周寻涛越是愤怒,立刻让王学方联系渡假区队长沈丰州资料上写着,现在是渡假区侦查队队长沈丰州在处理这件事。 沈丰州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正在说顾淮疏的案子。 顾淮疏说的地下室确实存在,警队也在地下室的地板和椅子上采到了顾淮疏的dan,顾淮疏逃走后,谢瑾瑶女士甚至没有清理现场,既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被抓现行的恐惧慌乱,整个人显得非常端庄典雅,淡定得过了头。 好像笃定了顾家不会和她计较一般,关于作案动机,从头到尾闭口不答,只是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非法囚禁都是违法犯罪,现在证据确凿,谢瑾瑶涉嫌伤害罪,非法拘禁罪,已经被拘留了。 顾淮疏昏迷不醒,目前是谢氏、ng两家的智囊团在交涉,财团之间率先考虑的永远是利益,顾家这边如果坚持不追究,这案子也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沈丰州让等顾淮疏醒来再说,两家的律师却一直来找沈丰州吵。 听得久了沈丰州也听出来了,谢家这边怕顾淮疏手段铁腕醒了要报复,ng那边畏惧顾淮疏的权势,担心顾淮疏一醒,非要寻仇,顾家做赔本买卖捞不到最大的好处。 一方为财,二方也是为财,都想趁着顾淮疏没醒,先把事情了结了。 顾淮疏的亲信派人把病房看成了铁通,连顾淮疏的父亲顾松棉都进不去,昭示了这对父子复杂到极点的关系。 两边人马天天来警察局掰扯,吵得急了也拉着脖子大声嚷嚷,沈丰州忙着找国宝,尤其知道这起盗窃案和境外人员有关后,更是没空听这两拨人扯皮了。 助手说有密线电话找他,沈丰州让直接切进来。 电话里有其他人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事,周寻涛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冷静,“如果沈队长腾不出时间精力,找小老虎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 对方语气很硬,沈丰州也没有太在意,这才是失踪案当事人家属的正常反应,像顾松棉那样不着急不着紧的,反倒另类。 知道周寻涛的身份,沈丰州也就没有瞒着细节,“根据现场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基本可以判断这起失窃案和一些境外人员有关,干系重大,需要相关部门配合协作,我们这边正在申请警力援助,目前两天就能到位。” 境外人员 周寻涛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测和念头,脸色铁青,“我马上到。” 这件事从小老虎生病起就透着古怪,整个过程串联起来显得非常诡异。 小老虎只要待在驻地,就没人能动它一根毫毛,但如果生病,他们队里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能给动物医治,新南医疗设置简陋,各地的动物保护中心肯定会出力又因为新南火山地震,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 如果这一切都是劫匪设计好的,那真是好大的手笔。 周寻涛脸色发黑,让人重新排查驻地里的吃食,包括后院里养着的牛羊,还有厨房里屯着的果子,王学方下个月休假,也一并调整了,和周寻涛一起去上京。 周寻涛想查清楚小老虎是怎么生病的,后勤还没有反馈,检验科那边就有结果了。 “毒在两个偷渡客的血液里,还有蒋教授,也被下了套。” “是一种很特殊的化学药物,专门针对虎类动物合成的。”周林也是几天几夜没睡了,两个偷渡客伤口一直不痊愈,团队这几天一直埋头钻研分析,没什么头绪,后头还是队里的工作犬隔着两个营地闻着血腥味追过来,他这才发现这两人血液的血腥味比普通人的要浓很多,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分离出这种物质花了一点时间,起初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往生科院借调了几位专家一起研究,才有了些眉目,“简单来说就是诱捕剂,对其它虎来说是美味,有致命吸引力,但用在寅寅身上,就和毒药没什么分别了,闻到了会又吐又拉,闻得越多,症状越明显。” “蒋教授被逼着吃下去的也是这东西,只要他们三人有一人进入驻地,小老虎都会中招,劫持小老虎的计划比我们设想的还要长远周密。” “寅寅有什么特别的吗。” 周林忍不住问,虽然华南虎确实珍贵,但费这么大周章,花这么多心思,也太不寻常了。 周寻涛摇头,有点着急担心,“那会对小老虎身体造成什么损伤吗”不管特别不特别,都没有一个人喜欢被玩弄算计,也没有人喜欢自己国家的东西被偷走,阴沟里的老鼠肯定要抓,不但要抓,还要尽快,谁也不知道这群疯子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林摇头,“这倒没什么,气味散了,就没事了,这也是为什么小老虎一上飞机,精神就好了的原因。” 周寻涛让医生收拾了资料,外加血液样本,一起带去上京,他到的时候是半夜,渡假区分局却依然灯火通明,沈丰州在排查一些同一时间段出现在不同区域的同一面孔,已经有一些进展了。 周寻涛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坐下来就开始查小老虎被偷前后的监控录像,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刘光安慰地拍了拍周寻涛的肩膀,“海关,机场,出入境口都已经明确过了,小老虎应该还在上京,他们的目的既然是带走小老虎,而不是杀死它,那么只要把人堵在九洲,堵在上京城,小老虎就没事,不要太担心了。” 道理是这么说,周寻涛还是急得满嘴是泡,看完监控打电话问张云国,“小老虎的奶瓶找到了么” 张云国说没有,国安周爱党猜测道,“小老虎被下了麻醉,够它睡一周的,劫匪用不上这东西,肯定会销毁,整个湿地公园包括出海口都已经找过了,没找到。” 周寻涛让王学方发了张更清晰的照片,把奶瓶单独截出来,“不可能的,这个奶瓶从外面看着和普通奶瓶没什么差别,但里面用的是飞船冶材,融了稀有新元素,敲不烂砸不碎,能经受住4000以上的高温,性能稳定,酸碱不溶,劫匪拿什么销毁,奶瓶肯定还在某个地方,找到奶瓶,就能找到劫匪出现过的位置” “在上京这个奶瓶非常好认,因为只要温度低于5°,瓶子就会自动发热到32°,现在这种天气,一摸肯定就知道了。” 沈丰州和周爱党都诧异地抬起头来,明显不信。 “这是谢清宴给庚寅寅做的。” 周爱党算是谢清宴的间接领导,沈丰州是查谢瑾瑶的案子,所以知道谢清宴,也清楚了这位的能力,没再说什么,让警员更正小老虎的照片信息,针对这个奶瓶,甚至发出了悬赏令。 这次给的信息很详细,还附有照片,赏金又不低,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小老虎蹲在路基上,伸着脑袋一直望着路的尽头,追到了一张公交车旁边。 221路公交车说是公交车,但其实算得上小巴车了,从京郊渡假区一直环湖开,开到上京最北边,还要一直往北走,到隔壁青州市的陈家河车场才是终点站,全长六十五公里,票价五元。 221路公交车一端连着湿地公园,一端连着整个上京最大的影视城,节假日的时候221挺热闹的,但今天是周一,天冷,再加上时间又晚了,车上只有零星两个正缩着手打盹的乘客。 221路车票贵,过路站下车的乘客宁愿多等等,也不会选择坐这辆,司机王东虽然知道今天福安站这里不会有乘客上车,还是例行公事开了门。 门一开果然没有乘客上车,不过窜上来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王东忙要赶小狗下车,“快下去,别上来玩,车上没有好玩的。” 这毕竟是公交车,流浪狗身上总是带着病菌,如果小狗脾气不好,发狂咬人,那就更糟糕了,所以每个司机在这方面都很注意,现在车上还有两个乘客,更是不能大意。 王东没有打小狗,只是做出驱赶的动作,小狗也乖,望了望他,自己下去了。 下去了它也不走,就靠边找了个位置趴下来,眼睛一直望着车,等他发车了,小狗再爬起来跟后头,速度很快,竟然也追着跑了一个站,直到后头他变道要左转,小狗才停到了马路对面。 红灯亮了,车过,小狗四处望了望,跑去了斑马线,和人群一起,只不过等绿灯亮起来,王东已经开着公交车拐弯走很远了。 “它还知道遵守交通规则” 王东从后视镜里看见,有点惊讶,但他正在上班,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第二天下午,车开到承德站的时候,王东又看见了那只小白狗。 站台边停了一排的公交车,声音嘈杂,但他距离站台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小狗就欢呼着冲过来了,跑到公交车旁边,又转回身体随着车速往公交车站台那边跑,等车开了门,就乖乖排在乘客后面,排最后一个,等所有人上了车,它才跳上来。 没有直接窜进车里,只是蹲在踏台上,望着他,轻声呜喵。 这个狗狗的眼睛太漂亮了,温暖的颜色,清澈纯粹,会说话一样,好像在询问他的许可,如果他许可,他几乎能想象这双眼睛会露出什么样开心高兴的情绪来。 这张车路程长,早晚一趟,同事老陈开早上,他是下午,说不定小狗上午就在这等着了。 老陈这人工作态度更认真,肯定已经拒绝过小狗一次了。 王东张了张嘴,心有不忍,但还是赶它走,“你不能上来,快下去。” 王东说完,又补了一句,“明天,明天你要是还在这里的话,我给你带馒头,快下去,小狗。”小狗脖子上还带着奶瓶,浑身脏兮兮的,毛发里裹着各种渣滓和泥,看着像是走丢的,造孽啊,大冬天的。 知道小狗听不懂,王东多比划了两次,“馒头,大馒头,可以吃的。” 后头有司机在按喇叭,催促他快点,小狗没往里面窜,转身跳下了车,蹲在站台上,像昨天一样,等他的车启动了,就跟在后面跑,这次跟得久了,跟了两个站。 221路车全长六十五公里,后面三十公里基本上就是荒野地,人烟稀少,王东倒宁愿它待在闹市区里,闹市区人多,小狗更容易找到吃的,也更容易找到避风的地方,这车一天只走两趟,这一趟过去,只有等明天,小狗要是等不到,肯定也就离开了。 小老虎在站台上从中午等到天黑,等到路灯暗淡下去,月亮高高挂起,路上再没有了车辆路过,才起身在站台上嗅了嗅气息,跳下站台,沿着街边走。 薛芬是上京城的一个普通人,想在上京城吃饱肚子养活家人并不容易,她每天卖水果卖到很晚,哪怕天寒地冻,呼吸都冒着冷气,也基本上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会收摊,女儿苗苗今年三岁,上幼儿园,一直窝在后面的小帐篷里玩玩具,顺便等她回家。 最近生意不好,但好在天气冷,水果能保存的时间更久,薛芬带着手套清点苹果,主要是给散装的苹果重新套上保护罩,然后再一个个仔细装到箱子里。 薛芬收拾到一半,却听到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喵叫声,是一只小狗,蹲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 小狗嘴巴里叼着一个塑料瓶,等她望过去,才叼着瓶子走过来,轻轻放到她的脚边。 “给我的吗” “喵” 薛芬被逗笑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了声谢谢,把瓶子捡到旁边的麻皮口袋里,平时要是摊位上没生意,她确实会把路边的塑料瓶子纸板纸箱什么的搜集起来,攒的多了再拿去卖掉,每个月也能补贴几顿饭钱。 “妈咪,有猫咪吗”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抱着兔子玩偶跑出来,她手上戴着小熊形状的无指手套,火红的棉袍将她裹得胖乎乎的,看见是只小狗狗,迈着小短腿凑过来想看,“妈咪,是小狗,它为什么像猫一样叫。” 夜里面风凉,薛芬怕冻到孩子,也怕流浪狗伤到她,催促说,“苗苗你快进去,妈妈很快收拾好了,等下马上回家。” 小狗等了一会儿,跑远,又叼了一些瓶子回来,还是像之前一样,放在她脚边。 薛芬有点奇怪,苗苗惊呼了一声,“妈咪,小狗是想吃苹果,苗苗也想吃苹果” 苗苗说到苹果的时候,小狗轻纵了一下,薛芬这才发现小狗会看她旁边的苹果箱,再想想小狗的举动,哎哟笑了一声,在苹果箱子里挑挑拣拣,捡了一个焉掉的,尝试着放到了地上,“是要这个么” 苹果很焉的,表皮有一点皱了,但是小狗一点不介意,欢快地把苹果叼到一边吃起来了,大概是饿极了,它吃得很快,果肉啃得干干净净。 薛芬看得有些怔然。 就是只动物,但因为是动物,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自如的生存,所以才会这样惨。 有时候可能比人类更惨,这样的大冬天,对没有家的动物来说是很艰难的,大的小的,不知道能活多久,能不能吃上下一顿,有一日算一日,前路没有尽头哩。 薛芬并不是个感性的人,捉襟见肘的生活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在这样冷清的夜晚,她总也起了两分恻隐心,所以等小狗把苹果吃完,她又挑拣了两个,把苹果给苗苗,“它离开了妈妈,肚子饿了,很可怜,苗苗把苹果放在地上,给它吃。”薛芬直觉这是只很温和的小狗,她甚至都不担心它会伤害女儿。 苗苗抱着兔子玩偶,捧着苹果走过去,蹲下来,把苹果放在了地上,奶声奶气的,“狗狗,吃苹果。” 小狗汪了一声,抱着苹果后退了一些,趴在地上狼吞虎咽,苗苗蹲在地上看它吃,“妈咪,狗狗离开妈妈,就没有奶奶喝了么,奶瓶里没有奶奶。” 是啊,她就算没养过狗,也知道没有狗狗是光吃苹果能吃饱的。 薛芬没有狗粮,但是帐篷里还有半罐奶粉,这本来是买给苗苗的,没注意放过期了六七天,她没法给苗苗喝,平时就自己泡了,权当补充营养的饮料,她喝了没问题,小狗估计也能吃。 薛芬把苗苗抱过来一些,先去把奶粉罐拿出来,想着小狗身上可能会有跳蚤,病菌,薛芬先换了一副废旧的手套,蹲在小狗面前晃了晃奶粉罐,“这是奶粉,你别抓我,咬我,我把你的奶瓶拿下来,灌满,知道吗” 小狗呜喵了一声,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脑袋往下垂在地上,倒立了把奶瓶抖在地上,再叼起来,轻轻放到薛芳手里,呜呼呜呼。 苗苗睁大了眼睛,“狗狗好棒” “是挺乖的狗狗。” 薛芳也忍不住笑起来,舀了几大勺奶粉,灌了温水,晃匀,扭上盖子,就这样稍稍抬着奶瓶,喂给小狗喝。 小狗几次想来抱奶瓶,但可能她手臂往后的动作太明显,小狗爪子抬起来又都收回去了,只是够着脑袋喝奶,它可能太饿了,嘬得很用力,耳朵都跟着一动一动的,很快喝完了满满一瓶。 薛芳没法把奶粉罐给它带走,就多放了好多的奶粉,兑了水,尽量浓稠又让小狗能吸出来,拧紧了盖子,重新给它挂在脖子上,“走吧,小狗,下辈子做个人。” 苗苗眼睛红红的,“妈咪,小狗好可怜呀,苗苗带它回家吧。” 薛芳一样不忍,但不行,她养不起狗,没有余钱也没有剩下的时间给狗狗做清洁、驱虫、打育苗,万一狗狗生病,就更艰难了,薛芳也没瞒着苗苗,“咱们家太小,家里也没有剩下的钱了,要是明天它还在这儿,妈妈就再给它苹果吃,好吗。” 苗苗不太懂,但她很听话,没闹妈妈,只是看着小狗擦了眼睛,拉住妈妈的手。 薛芬拍拍女儿的脑袋,收拾好东西,关了摊子上的点灯,把女儿稳稳绑在背上,骑上了三轮车,“苗苗,跟狗狗道别,我们回家了。” 苗苗朝小狗挥手道别,“狗狗,再见。” 三轮车因为过重的负担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爬上坡,再下坡,街道更安静了。 小老虎在后面跟了一截,又停下,嗅着鼻子顺着街道跑,捡了瓶子,叼回来放在摊位外面,捡完整条街的瓶子,才循着气味回了公交车站台,在椅子底下趴下来了。 第16章 爱学习,爱劳动 温度越来越低, 圆月高挂, 渐渐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在夜空里, 万籁寂静。 “下雪了” 车站后面的小商店也熄灯了,售货员小姑娘揉着肩膀出门, 拉下防盗铁门, 锁好,拿着电动车钥匙去骑车, 转头猝不及防看见了一对绿眼睛, 差点没惊叫出了声,后头想想动物们的眼睛晚上会聚光, 又长呼了口气,拉紧身上的羽绒服, 慢慢走过去看看。 “原来是一只小狗呀。” 小狗抱着个奶瓶趴在椅子下面, 听到动静也没叫,只是直起了脑袋。 公交车站台上有一个外挑檐,可以遮住雪花雨水,但左右和前面三边都敞着,冷风呼呼地吹,雪花打在脸上, 冻得人直打哆嗦。 小姑娘扯了扯围巾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能挡风的位置, 想把小狗先放到店里, 想想店是老板的, 又打住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跑回去开门找了个结实完好的纸箱,找了个背风的口放好,用破布包着小狗,从后边抱起小狗,放到了纸箱里,“啊,小狗你还挺重的这么胖的吗。” 小狗脖子上挂着个奶瓶,还是热的,可能是哪个好心人给灌的,满满当当,这样也好,小狗不会饿肚子,还可以抱着奶瓶暖一暖身体。 “汪” 小狗挺乖的,爪子都没伸,声音也软软的。 小姑娘抿唇笑,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哈哈,你听懂了吗,我没说胖不好,你还是胖点好,胖了好过冬,今天太晚了,你乖乖待在纸箱里别乱跑,好好睡一觉,明天清晨一早我送你去动物救助站,去了救助站,有吃有住,知道了吗,小狗。” 小狗弯着腿,头伸出来又缩回去,小姑娘看雪越下越大,指不定雪花会被风吹到纸箱里,又找了块油布给箱子裹了一圈,做完拍拍手,“大功告成,好啦,晚安啦,小狗。” “汪汪” 这声汪汪很低,好像也在跟她说晚安似的,小姑娘笑笑,摆摆手,跑到人行道上,骑了电动车,回家了。 周围重新陷入了沉寂,小老虎抱着奶瓶安安静静窝在纸箱里,缩在不远处的小猫咪远远对着纸箱喵了一声。 小老虎探出脑袋,和停在远处的小猫咪对望了一会儿,身体往左边挪了挪。 寒风吹过,小猫咪瑟瑟发抖,挪两步停一停,慢慢爬到纸箱里,转了个方向窝下来,起先还僵硬地不敢动,后头也不发抖了,不自觉往温暖的地方挪,紧紧靠着小老虎,小脑袋埋在爪子里,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真的睡着了。 外头寒风凛冽,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簌簌娑娑,不到三个小时,地面盖起了厚厚的一层,大地银装素裹,雪夜亮如白昼。 小老虎缓缓探出脑袋,雪花落进了它的毛发里。 脑袋,鼻尖,一片接着一片落下来,各种形状模样都有,小老虎探出爪子摸了摸,呜呼了一声,一下从箱子里窜出来了。 它这一纵跳起来一米多高,砸到雪地里又爬起来,打滚,滑来滑去,专门捡着最干净洁白的雪地,这里踩踩,那里踩踩,撒欢了地跑,身上裹上一层雪,从坡上往坡下滚,滚出了个大雪球,又挣开钻出来,围着雪球打转,新奇欢乐得不行。 小老虎又跑回去对着箱子喵喵叫,里面的小猫咪脑袋探出来,被冷风一吹又缩了回去,小老虎接着自己玩。 厚到四五十公分的雪地,足够小老虎给自己刨出一个雪窝,藏进去探头探脑,或者从街头窜到街尾,钻到灌木丛里再钻出,雪花淋了一头一脸,呜呼呜呼地在雪地里撒欢狂奔,玩得气喘吁吁,才叼着一个雪球回了箱子边。 小老虎把雪球放在箱子外,抖干净身上的雪花,重新窝进了纸箱,冬夜的寒风被挡在了外面,小老虎两只前爪抱着奶瓶,趴在纸箱里看雪白的世界,直到车站边有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才稍稍往外探了探脑袋。 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身形佝偻,头发灰白,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风雪里穿行,他走的是人行道,边走边往路两边看,看见商店就停下来,用力地敲商店的铁门,“开门开门买东西” 这家不开,他又去捶旁边一家,焦急的喊声彻底打破了雪夜的宁静,沿街商铺上面还有住户,没一会儿就有人开了灯,伸出头来大骂,“有病吗大晚上不睡觉” 旁边有人在劝,“算了算了,别说了,估计一会儿就好了,明天还做生意呢,睡吧,耳塞给你。” 灯亮了又熄,流浪汉着急,扶起地上的自行车,要去别的地方,大雪掩盖了道路,完全看不出障碍和阶梯,自行车摔在地上,龙头掉了,流浪汉从雪地里爬起来,四处张望,想要过马路,穿过公交车站台的时候看见椅子上放着一个纸箱,脚步一顿走过去,想翻翻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一只狗一只猫窝在里面,他手伸进去的时候全窜起来了。 流浪汉手背被猫抓出了血,但他却欣喜若狂,因为他看见了小狗脖子上挂着一个奶瓶,奶瓶里还有奶,看样子没泡好多长时间,因为奶瓶是热的 小狗冲着他低吼龇牙,流浪汉并没有注意它古怪的叫声,一把拽下奶瓶,用盒子和破布翻过来罩住小狗,转身就跑 小狗愤怒的低吼声被甩在了身后,流浪汉抓着奶瓶使劲往前跑,他没敢回头,也不去想自己身为一个有手有脚的人,而且是一个年纪大的老人了,要欺负一只流浪狗,抢流浪狗的东西,这也许是对方最后一顿晚餐。 只是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顺利,愤怒的吼声从远到近,流浪汉回头看了一眼,是那只小狗,它从箱子里爬出来,往这边追来了 “追过来干什么” 流浪汉把奶瓶揣在怀里紧紧捂住,拐过了几条街,停在了一个垃圾场面前,手忙脚乱地开了铁门进去,再把门锁紧。 垃圾场的铁门有三米多高,流浪汉料想小狗进不来,但也没有耽搁,辨认了方向,抓紧时间往自己的住处跑,他不信隔这么远,小狗还能找到他,他得快点回去 小老虎追到大门外,整只虎趴在铁栏上,想要从缝隙里往里挤,但缝隙太小,它脑袋挤不进去,又咬着栅栏杆往上爬。 铁杆很细,还有融化的雪水从上面成股往下流,整面墙壁和铁门都很光滑。 小老虎爬上去又掉下来,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气喘吁吁地对着垃圾场低吼,围着垃圾场转了几圈,在地上嗅着气息,边闻边在雪地里寻找,绕到了垃圾场后头,穿过两条狭窄的巷子,最后在一处洼地前停住了。 小老虎鼻尖轻嗅着,呜呼了一声,往洼地里的铁皮房冲过去 废弃的工地里到处堆的都是黄土,枯草被雪花压弯,洼地中间有一间活动板房,板房歪歪斜斜,外皮锈迹斑驳,微弱的烛光从窗户缝里透出来,里头人影晃动。 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深夜里最大的噪音发生器,只不过这周围都是荒地,也就谈不上扰民不扰民了。 老汉刚进屋,一边喘气一边把捂在怀里的奶瓶拿出来,“宝儿别哭了,不哭了,不哭了,爷爷找奶来了,有奶喝了,喝了就不饿了。” 一两个月大的小孩裹在一堆破布里,小脸挣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汉用手给小孩捂了捂脸,冷的,哈着气给他暖,“这该死的鬼天气,为什么要有冬天啊,不哭了不哭了,爷爷给你喝奶,喝了就暖和了。” 小老虎冲上去挠门,愤怒让它声音变得更大,不断抓挠着铁门,咬铁门的把手,想进去 老汉一听就知道小狗是追来抢奶瓶的,哆嗦着起身,伸出脑袋朝小狗说,“快走,你是只狗,这个瓶子对你来说根本没用快离开这里不要再叫了” 说完老汉又飞快地关上了门,拉上锁,接着去哄哭得更厉害的小婴儿。 奶瓶的盖子很奇特,一抬就起来了,老汉用毛巾和纸擦了擦奶嘴,给小婴儿喂奶,“谢天谢地幸亏还是热的,谢谢老天爷” 小宝宝含着奶嘴,喝到奶都忘了哭了,揪心的哭声越来越小,饮泣一会儿后就安静了下来,只含着奶嘴大口大口的,都喝出了嘬嘬声。 小孩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天真又不懂世间的忧愁,吃得欢了,刚刚张开指头的小手臂轻轻扑腾着,笑起来时嘴边凹下去两个浅浅的小坑,多乖的孩子啊。 老汉腾出手抹了下眼睛,在今晚这种时候,这个奶瓶对他来说跟救命一样了。 小宝宝喝完奶就伸着手够着要奶瓶,老汉一摸发现瓶身还是暖的,不烫,但是在寒冷的夜里像一个暖宝宝一样,惊奇地拿着看了看,听到宝宝咿咿呀呀的声音,又忙把奶瓶捂在了小宝的怀里。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小狗又开始抓咬,甚至开始撞玻璃想从窗户冲进来,一直朝他叫,越叫越凶,好像不拿回它的东西决不罢休一样,非常的凶恶。 老汉从没见过这么凶这么执着的狗子,望了望那个一直挤在玻璃上的脑袋,知道自己不应该,想着明天把废品卖了可以想办法买一个,把奶瓶拿起来,打算还给小狗。 只是夜里太冷了,他一拿走瓶子小宝就够着手要瓶子,撕心裂肺地哭,老汉站在屋里犹豫挣扎,没法,又把瓶子塞回小宝怀里了,瓶子里都没喝的了,这个瓶子给小狗也没用了,买个奶瓶也要好几十块钱,他还得买奶粉,省一笔算一笔吧 因为瓶子是暖和的,小宝宝一摸到就慢慢停止了抽噎,它还没有牙,但一直咬奶瓶,扑腾着小手想抱奶瓶,脸也一直贴着,开心地咿咿呀呀。 小老虎前爪扒拉着窗台,脑袋贴着玻璃一直看着里面,吼叫声越来越小,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小老虎跳下窗台,又立起来,再往里面看,又跳下去,走一截,又回来,看了很久,最后轻轻踩着雪,出了洼地,跃上了路基。 老汉当然看到了趴在窗台上的脑袋,但他已经不打算把奶瓶还回去了,因为他不一定常常能要到热水,没有别的奶瓶,也没有钱给孩子买暖宝宝,有了这个奶瓶,能省去他很多钱,也可以让宝宝更安全地渡过这一个大雪天。 这是孩子来这个世上的第一个冬天,遇到的第一场大雪。 只是看着贴在窗户上的小狗下去,又上来,又下去,再上来,最后离开时,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这可能是小狗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某个它很重要的人送给它的,所以才会一直带着,起身开了门,看着小狗站在路基上正在往回看,嘴巴张了几次,喊道,“小狗你也没有家了吗你来,老头我养你你和宝宝一起用奶瓶,可以吗” 小狗冲他呜喵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它跑得飞快,甚至比追他的时候还快,一下就消失在雪地里了。 老汉嘴唇蠕动,站在板房外看着小狗消失的方向,很久都没动,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才又折回了铁皮房里,关上门,又用碎布料把门缝隙堵起来,把寒风阻隔到了外面。 小老虎回到了公交车站台下,纸箱还在椅子上,小猫探出脑袋来喵喵,身体像之前小老虎做的那样,往旁边让了让。 小老虎抖干净身上的雪花,重新钻进了纸箱里,安安静静地趴着,脑袋在爪子里埋了埋,又直起来,漂亮清透的眼睛看着外面雪白的世界,等车来,等天明。 221早晨第一班发车时间是5:30,天冷,这样的天气很少会有客人,正好可以载小狗一截,王东特意和老陈换了班。 妻子准备早餐的时候,王东多要了两个馒头,冰天雪地的拿出去怕馒头冻成石头,还专门要了个保温盒子,盒子大,王东想着可能还会有别的猫猫狗狗饿肚子,索性装了十来个,妻子还笑话他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王东只说天太冷了,大家都很不容易,而且那只小狗非常有灵性,他有点喜欢这只可爱的小狗了。 妻子平常也会喂一些流浪猫,给拿了一瓶1装的牛奶,“馒头太干了,这鲜奶还有几个小时就过期了,拿给小狗喝吧。” 过期一天两天的他们自己也在喝,没什么问题,王东说了声好嘞,把牛奶装上了。 王东笃定了小狗肯定会等车,但当他真的在公交车站台上看见那只小狗时,心里还是非常的震动。 并且它总是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这一辆车,大概是通过气息,听说动物的鼻子很灵,能记住不同人不同事物的气息。 到站了王东立马停下车,开了车门,招呼小狗上来,“快上来。” 小狗抖干净身上的雪花,又在雪地里打滚,蹭掉了爪子上的泥,王东看懂了,笑道,“不需要,今天估计不太会有客人了,有客人我也会好好跟他们解释的,等下到终点站,我再打扫消毒就好了,你快上来,给你馒头吃。” 小狗听话地跳上车,王东发现小狗脖子上的奶瓶没有了,诧异问,“你的奶瓶呢,我还给你带了牛奶。” 小狗呜喵了一声,王东只好找了个方便面桶,把牛奶倒进去让小狗喝,等它喝完,才把馒头放在纸上,自己发动车子。 小狗趴在地上抱着馒头吃完,跳上椅子,立在窗户边,一直望着外面。 王东嘱咐,“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你要是看见熟悉的景色,就叫一叫,我停车放你下去。” 车开了一路,小狗都是安安静静的,到了终点站,他让小狗下车,小狗呆呆地站在路边,左边跑跑,右边跑跑又回来,很茫然陌生的样子。 王东打扫了车厢,看老陈来了,顺便问问他,“我看着它应该是以前坐过这辆车,想回家,但是我完全记不得了,你呢,有没有映像。” 老陈昨天就碰到这只想坐车的小狗了,听王东这么说,蹲下来仔细看小狗的模样,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带上帽子,“应该没有,一般是不太有人带狗上车的,这个狗长得有点特别,要是见过,我肯定记得的,看它也没几个月大的样子。” 王东也是头大,刚想说是不是坐反了,让小狗上车带它回去另外一头,就见小狗一下就站起来了,跑到老前面停着的一张车旁边,围着转了几圈,又跑回来,来回好几次,望望这边,又看看那边,那模样就像考试时碰上选择题,模棱两可翻来覆去不知道选谁一样。 你以为正确答案可能在ab之间,但很可能最后c才是。 王东被自己联想到的比喻逗笑了,想招呼小狗上车,小狗朝他呜喵了一声,往南边那张车跑了。 隔得太远了,王东和老刘都看不清楚是哪一路,不过这里是公交车车场,在这里集散的车开往上京城四面八方,去哪里的都有,老陈让王东别管了,“可能就是单纯的喜欢追着公交车跑,或者天太冷了,想在车上蹭暖气,车上备着点吃的,下次放在公交车站台吧。” 王东还要把车开回去,卡着点看小狗没来,摇摇头不再多想,发动车子走了。 z21是一张回转车,就围着青州影视基地转,影视城有旺季淡季,司机的工作量也跟着有紧有松,最近是松的时候,这么早也没人,李爱国正靠着方向盘打盹,见跳上来一只小狗,倒是逗趣道,“好呀,等了一天,等来了个狗乘客,你要坐车吗,上车请投币。” 小狗蹲在踏板上,懵懵懂懂的,李爱国从兜里掏出个硬币,往上抛着,逗小狗,“硬币,这个,有吗” 听说有些小狗特别聪明,只要好好教,就能做好多事。 李爱国纯粹是闲得长蘑菇,又不想看媳妇儿硬塞给他的历史书,示范着把硬币往投币箱里丢了四五次,见小狗一直看着,就来了兴致,“怎么样,小狗,看懂了吗” 小狗望着他手里的硬币,嗷呜着,转身跳下了车。 李爱国忙伸手唤它,“哎,哎,别走别走啊,不逗你了,你再陪我玩一会儿啊” “狗子小白狗” 小狗跑没影了,李爱国唉声叹气,又接着看雪发呆,作为一个北方人,这个雪看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催眠效果极佳,李爱国很快就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昏昏沉沉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最后被一声轻汪声吵醒了。 李爱国支起脑袋,见是小狗,惊喜地嘿笑了一声,“啊,你又回来了” “汪” 小狗嘴巴里叼着个东西,立起来,吐到硬币箱里了,东西落在铁皮箱里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李爱国都没反应过来要阻止,“哎,哎,你往里面扔的是什么,我逗你玩的”总不能真的是个硬币吧 李爱国蹲下来开了箱子,等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啤酒瓶盖,再看看正用一双漂亮眼睛望着他的小狗,拿着啤酒瓶盖没忍住哈哈笑起来,“哎,说你聪明呢你又有点笨,说你笨呢你好像又很聪明” 李爱国说着倒是心里一动,抱起小狗仔细看它的模样。 狗子浑身沾满了泥,有点脏,但皮毛其实是雪白色,洁白得没有一点瑕疵,再加上一双清汪汪水润纯澈的眼睛,有种很特别的气质。 具体是什么李爱国说不上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灵性吧。 李爱国抱着狗子颠了颠,“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狗倒是也乖,只是到了影视城大门口,嗷呜了一声就挣扎着跳了下去,扑到了门口的显示屏前,爪子扒拉在上面,一直叫个不停。 电子屏里放着一只呆萌小老虎的宣传视频,说是一只虎崽丢了,正发动全国人民的力量寻找小老虎,是这两天比较轰动的新闻了。 里面的小老虎嗷呜一声,狗子也跟着嗷呜了一声,除了声线不同,其它语调简直一模一样,惟妙惟肖的。 李爱国觉得这也是小狗的一个闪光点,拿手机拍了个视频存档,看小狗还扒在那看小老虎,上前把它抱起来了,唉唉笑道,“这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山大王,宝贝着呢,别看了别看了,越看越心酸,咱们爱学习爱劳动,也能吃饱饭,你信我。” 李爱国说着举着狗子颠了颠,哈哈笑得爽朗,“小狗小狗,你可要加把油啊,好好表现,让赵欢行看上你,从此就能当狗上狗,再也不用流浪街头了。” 李爱国带着狗子进了影视基地,硕大的显示屏里依然还播报着小老虎的信息,因为公众都很关心这只小老虎,新闻主播也大致说了一下虎崽案的工作进展。 沈丰州已经连续一周没睡过囫囵觉了,鉴证科的工作人员在当初搜到断手的那片土壤里,采集到了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分局这边查不出是什么东西,往上京科研院申请技术支持,国安那边临时组建了科研小组,才有了眉目。 是一种特殊的分解液,能打断大部分细胞蛋白链,甚至是血红素,如果一只老鼠掉进这种溶液里,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最后只留下水,和细微的矿物质。 因为极度稀有,所以这种新元素非常珍贵,刘光是法医,都只听说过没见过,“起初是研发出来处理垃圾用的,它能吃掉大部分生活垃圾,但因为成本过高,材料稀有,所以一直没有得到推广毕竟这是从其它星球带回来的新元素。” “境内这种新元素都在自己人手里,不可能流在外面,排除了九洲,整个蓝星拥有这东西的机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如果从分解液来源上查,下周内就能有结果。” 这种东西出现在九洲,原本就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周寻涛面色沉凝,“看来是因为之前留下了dna,这次连dna也一起毁了。” 周爱党点头,嘱咐沈丰州,“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们估测的断臂人,可能有第三人在场,事成灭口,对方在上京肯定有接应,不是查到一批形迹可疑的人么,先全部暗中监控起来。” 迷雾一层盖着一层,抽丝剥茧,但就是还差那么一步,周寻涛有些憋气,也不知道小老虎怎么样了,已经过去了七天,小老虎应该已经醒了,不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虐待它。 周寻涛一想到那些可能,心脏就跟搁在油锅里翻炒一样,正想着是不是出去大街上碰碰运气,门被叩响了,王学方拿着通讯器进来报告,语气难掩激动,“报告周队,谢顾问的电话” 第17章 一眼认出来是它 新南实验基地埋藏在距离地面三百六十米的地下城里, 十三个科研小组夜以继日,三名偷渡客的骨影成像剥离出来以后, 三人的行踪也就一览无遗了。 其中两人曾经在半年以内以不同的身份面貌, 打着旅游探险,技术交流的旗号, 多次出现在新南附近,另外一名曾是c国a级通缉犯, 资料显示, 此人五个月前就因打架斗殴, 死在c国达州纳帕监狱里了。 都是些亡命之徒,再详细的境外信息,实验基地里找不到, 需要国安那边配合调查。 以往谢清宴偶尔也会出差,但最长不过天,这次时间久,他心里记挂,想早点回去, 沉下心做事,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工作差不多收尾,就打了离队申请报告。 组织上批准了,谢清宴先回去, 出于尊敬和感激, 大家都来送行, “辛苦谢教授了,回去多休息。” 这二十天谢清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刻也没有停歇,手底下的队员几乎都在尽力追赶他的脚步,神经高度紧绷,注意力空前集中,稍一走神很可能就会错过重要信息,造成误工和返工,拖累整个团队。 累瘫了,但成效也是显著的,数据库建立起来以后,所有人再回头看,心里都是震撼的,不可置信的,不相信自己的潜能被开发到这个地步,也不相信这样庞杂的程序,天方夜谭的设想,就这样一步步实现了。 要知道骨影数据库一旦建立起来,多少犯罪分子,就再难逃天网了,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都可以翻出来重新查查看。 谢清宴一上电梯,秦方华就摘了头盔,揉了揉眼睛,小声说,“天呐,谢教授是铁人么完全看不出是每天只休息四个小时的人,我算是怕了。” 怕,但下次要再有机会跟着谢教授做事,他肯定还会忍不住第一个申请,就是这么神奇,大家做实验的时候,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但每个人的进步都是神速的,每天都有新收获,受益匪浅,这样的机会求也求不来的。 旁边孙倩也松了口气,“谢教授人挺好的,估计是牵挂什么人吧。”就是冷清清的不太喜欢多话,做事就是做事,距离感太强了,不怎么合群,也不处理社交关系。 可就像老话说的,智商高出一定范畴,完全可以取代情商,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碰到难题攻克难题,谢教授从不多话,但所有的队员都会信服他,尽全力跟上他的思维,脚步。 旁边有队员直接瘫在地上,喊着要先休息休息的,孙倩也搓搓手心,暖了暖发胀干涩的眼眶,他们辛苦,好歹一天保证睡八小时,中午还能锻炼放松一会儿,谢教授作为龙头,屋里的灯常常都是亮着的,第二天他们开始工作,拿到的东西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顺畅的。 这样庞杂的数据构建,稍有不慎就得重头再来,进组之前大家都做好了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的思想准备,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 这大概也是她有生之年返工率最低的一次闭关实验了,值得纪念,以后出去了可以吹一辈子。 孙倩压住心里激荡的情绪,重新戴上了头盔,朝队友们说,“都加把油,咱们把收尾工作完善了,也好早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秦方华他们也就是嘴上嚎一嚎,提起工作来就严肃很多,都收拾收拾精神头,接着去干活了。 电梯需要十分钟才到达地面,谢清宴拿着申请去检查室检查完,交了资料和离队批复,行政部门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季主任直接把他的通讯器送过来了。 愁眉苦脸又小心地说了两件事。 先说他母亲谢瑾瑶因为非法囚禁罪,伤害罪被拘留了,整个谢氏现在都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谢清宴在心里估量非法拘禁罪的上下年限,后头听季成说驻地那只小老虎被偷,下落不明后,心脏紧缩了一下,握着栏杆的指尖泛出了白色。 季成看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有些担心,“小谢,你没事吧,你放心,你母亲没事,好好的。” 长时间不见自然光,乍一看有些刺眼,谢清宴缓缓摇头,拿通讯器先联系了周寻涛,花一个小时听完了小老虎丢失的因果前后,把两卷卷宗翻看完一遍,匆匆扫了眼顾淮疏的资料,目光停在附录里的一张照片上,骤然屏住了呼吸。 顾淮疏刚醒来就找他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只白色的,脖子上挂着白色奶瓶的萨摩耶,12月6号,也就是昨晚发出来的悬赏令,悬赏金两百万。 照片是从监控里截出来打印的,黑白色,比较模糊,只能靠大致轮廓看出是只小狗,小狗脖子上挂着个奶瓶,通身都是白色。 谢清宴看着照片里的小狗,双手压在栏杆上,紧紧闭着眼睛平复胸腔里翻腾起伏的情绪,这真是奇特,哪怕只是看着模糊的照片,哪怕它变换了模样,照片监控甚至看不出瞳孔的颜色,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是它。 不知道原因,甚至不需要原因,他知道这是庚小寅。 他能认出奶瓶的轮廓形状,但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谢清宴忍着耳鸣晕眩,找出了上京地图,上水利工程网,查看了上京城的地下管网,很快牵出了一条从半山别墅到长安街的管线,圈了半山别墅,以及京郊动保中心,看着这几个地点的位置,胸腔里忽上忽下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小狗找边防总队的战士们救的人,因为他们穿着军装,小老虎只和这一类人相处过,相信这一类人,亲近这一类人,所以找的是他们。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说明了。 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狂喜从心底翻涌出来,过于热烈的情绪冲击得他有些头晕目眩,指尖发烫,谢清宴数着时间,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揪紧了,将近一个月了,顾淮疏没找到它,警队也没找到它,它独自一只在上京城流浪,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受饿,受累,受冻,带伤,它性子又太过温和,亲人,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 谢清宴忍不住低低呛咳起来,又很快平复了呼吸,给周寻涛回电话。 周寻涛接起电话来先安慰了一句,“你别担心,小老虎肯定还好好的,最近在上京监测到五个形迹可疑的人,里面有三个伪装成了拾荒老人,好像是在找机会出城,局里面正在开会讨论是否实施抓捕,抓起来问一问,就知道小老虎被藏在哪里了。” 拾荒老人最方便的地方是去什么角落都不会有人怀疑,在城市里最不惹眼,他们不是在找机会伪装出城,而是在找小老虎,谢清宴嘱咐周寻涛,“都只是棋子,抓了也是治标不治本,让队里先按兵不动,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人会比谢清宴更着紧小老虎,周寻涛立马答应了,“行,你说。” 谢清宴重新翻看了小老虎的卷宗,确保不漏掉任何细节,“一我需要一张调任新南野化基地负责人的任职聘书,五天内必须安排到位。” “二我需要一条能和蒋森联系的安全密线,越快越好。” “三找到海口附近的崇明小区,把小区南段路上的井盖撬掉一个,保证四天内都是空置的,其它你们盯着还潜伏在上京的偷渡客,盯紧一些,但注意别打草惊蛇。” 周寻涛心思敏锐,看出来谢清宴是想钓鱼,有计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放心吧,国安周爱党他们也在,这些都给你安排好。” 说完小老虎的事,周寻涛又问,“你妈妈的事怎么处理,顾淮疏昨晚上醒了,但古怪的很,对于你妈妈为什么绑架他,就只说不知道,我看他不像不知道的样子。” 谢清宴现在想的都是怎么样能最快抓住幕后主使,找到小老虎,早点接它回家,其它多余的事在他这里都显得太平淡了,无论是谢瑾瑶被拘留,还是刚才扫到的,和他一模一样的,顾淮疏的出生年月日。 他从不过生日,所以哪怕是和他很熟的周寻涛,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谢清宴握着栏杆的手紧了又松,“尽快让蒋森联系我,三天后我会去上京,帮我约一下顾淮疏。” 周寻涛全都应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新南实验基地里面有最好的设备,快一些的话甚至不用三天,谢清宴站在走廊边,望着远处暗沉的天色,将脑子里那些没用的急躁压了下去,接完蒋森的电话,转身先回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