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在朕屋顶上打架[综]》 第1章 第1章 “小刘上个月发个烧跟我请了四天病假,这个月公司结算下来,竟然还有脸舔着脸来问我要补贴!不就是39°吗?扛扛就能抗过去的事!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能吃苦,以后也别想升迁!” 主管醉醺醺地把胳膊搭在赵霁的身上,摇摇晃晃显然是喝大了。 尽管知道此时一个合格的彩虹屁应该跟着应和‘就是就是,39°而已呀?请什么假!’但是这句话太丧良心,赵霁说不出口。 只能扛着主管,硬着头皮随口哈哈两声。全当是应和了。看主管又要开口,赵霁连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左手给主管开门。 出租开走前,副驾驶座上的主管把车窗玻璃摇下来,晃动着他粗短的胳膊,一下一下地够着赵霁的肩膀,估计是想要拍他。但是够不着,赵霁只能弯下腰,贴心地把自己的肩膀送到对方手里。 主管:“我就要走啦!我走后的这个位置,本来上面是想安排齐鸣,但是……主要选择权还是在我嘛!小赵你这剩下的几个月好好表现!我看好你!” 摸着鼻子目送出租开远,对主管的性格已经非常了解的赵霁知道,喝醉了的主管的这句‘我看好你’并不是在向他索贿,而是在警告他要主动加班!!! 加你m的班!赵霁对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非常没有素质地吐了一口口水。 当年,他刚进公司,就因为发烧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当时的项目组长,(也就是现在面前的这位王主管)立刻就跑到他面前,指桑骂槐一通骂,什么社会米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渣宰……反正基本能用到他身上的词汇,他老人家倒是一点都没有吝啬。 可王主管这人讨厌,是真的讨厌。但是却也是真的有一股子‘公司是我家’的热情。痛风发作,疼得死去活来,都能吃着止疼片硬扛着继续工作,轻伤不下火线。所以又很得boss喜欢。 当时,他在被王主管骂过以后,在‘装孙子’还是‘糊他熊脸之后潇洒走人’之间犹豫了一下,实在是觉得公司发展和前景都不错,咬着牙跟他道了歉。从那之后工作更加兢兢业业,生病也再没敢请假。 却没想到这么工作着工作着,就莫名其妙把自己工作到这位王主管的阵营下面了。 王主管是领导面前红人,总领导爱屋及乌,自己也入了领导的眼。 眼下,这位主管马上就要调任南方分公司总经理。 主管一走,那市场部主管的职位肯定空缺。听他的意思,自己这剩下的几个月,要是把自己锻炼成996,这主管的位置落到自己手里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对于一个普通本科生来说,二十多岁的主管,这职位对于赵霁来说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权衡利弊之后,赵霁定下了从今天开始透支加班的初步目标,并且安慰自己,‘几个月的功夫,不就是加班,熬熬夜就过去了。’ 安慰完,赵霁叹息一声,摸摸后脑勺,借着凌晨的月色往家走。 他的身后,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手掌摸过的后脑勺几缕短发噗簌簌地往下掉落—— 几个月后,就在全市场部敲锣打鼓欢送‘半夜鸡叫’的王扒皮顺利滚蛋的当天,赵霁顺利顶着一顶从一个月前就再也没在单位人前摘下来过的帽子,坐进了王主管以前的办公室。 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室内实在是太热,赵霁扛不住,还是摘下了那顶他在人前死都不愿意摘下来的帽子,帽子离开他的头顶,又带下来几缕头发。 英年早地中海的赵霁坐在独立办公室的转椅上,侧身看着身边的落地窗。 落地窗映出他眼睛下面的泪沟和扑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赵霁恼火地对着落地窗低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他头顶的头发还是没有经受得住加班的摧残——秃了。 不过好歹换来个升职机会,仔细算来,还是值了!大不了去植发! 赵霁左右扭了扭头,时隔这么久,终于认认真真端详起自己的头顶和面颊。说实话,他不丑,但是再英俊的五官都不能够把这副‘纵.欲.过.度’似地样子,从印象的不及格分数线拉上来。 没到三十岁的人,黑眼圈佝偻腰,两颊内凹——更重要的……他还谢顶了! 头顶拳头大的空地,强光一照,光可鉴人,并且掉落头发的土地上没有丝毫要再生长嫩苗的打算。 赵霁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现在的他,和恐怖片里面的丧尸,从外观上看去,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就剩下他身上没有腐烂了。 “唉,不管了。反正都熬过去了……头发的问题……以后少加班应该会好的吧……” 明明才二十七岁,却活生生活成了四十七岁的年轻人喃喃自语,顺手端起桌面上泡的枸杞,狠狠喝了一大口。 谁也没想到,这喃喃自语竟然成了赵霁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赵霁刚刚抬手放下水杯,突然心脏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抽搐和剧痛! 如此猝不及防,赵霁捂着胸口,抓起电话想叫人,手都握到手机上了,突然想到自己的头顶,拼着超乎凡人的自制力,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抖成帕金森一样走向衣架,一把抓起帽子。 心脏实在是太疼了!并且伴随着极度的缺氧,心悸,喉咙火烧一样疼痛。 赵霁手里的手机根本握不住。手一松,手机呯地一声掉在地上。赵霁低头想找,却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帽子!!只剩下帽子了!死也要把帽子戴上!!!!!!要有尊严!!!!!!!!! 连神志都已经不清醒,倒在地上的赵霁心里只剩下这么唯一的执念。 费力抬起手臂。 帽子在距离他地中海的脑门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赵霁的手一松。整个人昏死过去。 眼前变得漆黑之前,赵霁的心都在尖叫。 我的帽子!我的头!!!!!!!我没来得及戴帽子!!!!! 再次恢复知觉,赵霁首先一巴掌把右手糊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下意识想把手里拿着的帽子戴上。 结果右手空空如也,空着的手狠狠打在了自己毛发旺盛的脑门顶上,发出咚……的声响 好疼! 不过手感有问题! ?我头发长出来了? 赵霁惊喜睁眼,发现周围慌乱嘈杂,入眼景色竟然和他晕倒完全不同了。 好不容易升迁坐上的独立办公室,电脑,落地窗,高层开阔的视野……这些统统都没有了。 改而换之的则是朱红色古色古香的木床,和木床上搭着的蓝色床围,和不远处跪了一地的陌生人。 赵霁:……什么情况? “殿下!!”一个女人突然从旁边扑上来,扑到他身边的脚踏上,唉声痛哭:“您可吓坏春兰了。” 赵霁抿着嘴,突然不敢说话了。 呆若木鸡。jpeg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大吼:“你是谁,你们在拍什么电视剧吗?”,或者“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之类的话。 他对他自己的情况,好歹还是有点13数的。 就在前一秒,他可是心脏病发了。分分钟猝死断气的那种。 哪个电视台会趁着人心脏病发去搞什么整蛊? 再说,他脑门顶上的头发可回来了。那头发绝对假不了。是他亲生头发的手感没错。 凭借赵霁高中偷偷在被窝里看小说度过的时光,赵霁觉得自己应该是穿越了。可问题是,他现在只能够粗略判断出他穿越到古代了。 可,现在是什么样的古代?架空还是历史?他是谁?什么身份? 对于穿越者来说,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除非胎穿,否则都对穿越者极其不友好。 变成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好,可眼前一看他这身体就家大业大。古代可是‘巫蛊’都能处死的年代。稍有不慎,他分分钟就能身首异处。 眼下,赵霁除了‘殿下’已经得不到其他更有用的关键信息了。 唯一能暂时指望上套套话的,就是眼前这个痛哭都不忘找角度,低垂着头,四十五度把自己的最美侧颜对着自己,低头抽噎的‘春兰’。 推理一下,赵霁觉得既然是‘殿下’,那应该身份比较高,有糊弄事的权利,总算这穿越应该不是太地狱的模式。连忙背了一句万能模板:“我不记得了。” 眼前痛哭的春兰大惊失色,一时间也忘记了摆姿势,抬起头,真情实意地更加凑近了些:“殿下落水可是不小心碰到了头?殿下可还记得春兰?” “献殷勤倒是快!”门被推开,一个长相稍微有些普通的年轻女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走进来,和满头叮叮当当的春兰不同,那女人头上只别了两个簪子。朴素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显然,女人的身份要比‘春兰’尊贵许多。因为随着那女人走进来,跪了一地的人纷纷给那女人让开,就连‘春兰’都跪地靠后了少许。 女人走到床边,越过不敢凑近赵霁的春兰,稍微行了个礼,坐在了赵霁的床头,坐下就对着依旧蒙逼中的赵霁很突然抿了下嘴巴,脸上刚刚对着春兰的嘲讽瞬间全收,普通到极点的脸上不带半分表情。 垂头,木头一样硬邦邦开口,说话的内容也像是背诵课文一样刻板生硬。“殿下身体可有不适?” 赵霁:…… 他觉得他需要搞清楚,这女人是他穿越这人的什么身份? 我妈?我姐?我妹?我媳妇?可问题是,要这女人真的是其中之一的身份,怎么穿得灰扑扑的啊?我这殿下家里到底是穷还是有钱? 脑子里跑了无数念头,赵霁只能硬着头皮道“你是谁?” 坐在床头的女人神色变成狐疑加重了口气:“殿下?” 春兰连忙道:“王妃,殿下刚刚说,什么都记不得了。” 赵霁:叫王妃?她我媳妇?那我是王爷? 女人终于变了脸色,转头对春兰骂:“怎么现在才说?”复又对着其他跪成鹌鹑瑟瑟发抖的一地背景道具人:“你们都是木头?王爷都这样了,快去叫大夫!!” 赵霁:妥了,我是王爷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周围人都忙忙活活地,就赵霁一个人,这么仰着脸等大夫好似也不合适。为了防止周围人再来问他个啥,赵霁索性眼睛一闭,往后一趟——装晕! 想法非常好,但是坏就坏在赵霁演技逼真,头狠狠砸在了枕头上。 一开始他醒来的时候没注意,坐起来又变故叠出,以至于让他竟然没有留意这该死的枕头竟然是陶瓷的! 赵霁的头磕在陶瓷上。 瓷枕和头骨同时发出‘咚’的一声。 这下好了,根本不用继续装晕了,赵霁眼睛一黑,晕地十分彻底。 等赵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已经又围了一层人,最前面山羊胡子的老头亲眼看着赵霁睁看眼,松了口气。 这次清醒,赵霁比第一次有了更多地真实感。昏迷中,有种声音提醒他。他赵霁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是执念太强灵魂还活着。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则因为惊惧过度灵魂死了,只剩肉身还吊着一口气。 他这个魂生肉死的灵魂被塞进了魂死肉生的身体里。 从今后,于他而言,没有‘回去’,只有向前。 清楚这件事后,赵霁更加紧张了。虽说有第二次活着的机会确实十分宝贵,但这里是古代。该死的古代。 赵霁:……紧急求,现在了,我再装哑巴能不能成功?在线等,超级急! 山羊胡撸着下巴上的胡子,背着个小箱子站起来对守在床边的女人道:“王爷已经醒了,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 女人比刚见到的时候憔悴了一些,急道:“可王爷说他记不得了。” 老头:“殿下原本身强体壮,落水有很快被救起,身体本没有大碍,不过我刚才检查,发现殿下脑后有伤,应是落水磕蹭到后脑,伤势不小,连瓷枕沾上了血。殿下说的记不得事,仿佛是和头伤有关。” 赵霁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看头顶床帏。所以说,我刚才磕晕了这一下,反而帮我把慌给圆了? 女人脸上终于有了些焦急的神色:“那殿下——” 老头明白王妃所指,摇摇头:“或许过一阵伤好消肿就能够恢复,但也可能一直维持此状。既然王爷醒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老头鞠了一躬。 女人皱眉但还是点头,老头得到首肯,背着他那药箱弓着腰离开了。 床边的女人看向赵霁满脸担忧。 赵霁面无表情地绷着脸和女人对视,内心比脸还紧绷:…… 深呼吸深呼吸。事到如今,必须得面对他自己个儿多了个媳妇儿的现实了。 这个媳妇儿对原身有多了解,赵霁并不知道,为了避免【殿下落水之后就性情大变,会不会是鬼神作祟】这种论点出现,前期必须苟下去,哪怕是‘性情大变’也不能是现在。他必须在头一个月尽力搜集信息,维持住原身的‘人设’之后再悄悄恢复他的举止行为。这样才不至于惹人怀疑。 综上所述,他要尽全力减少自己说错话的频率和次数。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面的门被敲了几下,之后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弓腰进来,躬身汇报:“回王爷王妃,王国婿听闻王爷受伤醒来,正等在外面求见。” 女人皱眉,似乎对这位王国婿有着不小的排斥:“叔叔?你去回王爷才醒,身体不适——” 听着女人就要回绝,赵霁凭着下意识的直觉喊停:“让他进来!” ‘王爷’这身份职业,赵霁平心而论,觉得自己应该是进了简单的人生模式。只要不夺嫡,不站队,不争权,不造反,不霍霍地太过。在这片土地上完全有资本横着走。招猫逗狗地当个纨绔!过着养老的生活一直活到养老的年纪!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子产品,但是锦衣玉食地过‘养老的生活’对于996到猝死的加班狗赵霁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赵霁平淡无奇的死鱼眼中第一次冒出了光!那是对未来生活十分渴望的光!他需要其他人出现,他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让自己能更快出去,今早转变完成,放飞自我! 灰扑扑神色复杂地看着赵霁:“王爷……可是记起了什么?” 赵霁失忆这事一装到底,道:“没有。不过我听这名字好生耳熟,见一面也无妨。” 王妃面色古怪,最终还是侧身行礼,回避:“王爷当心身体。” 赵霁:“恩。” 灰扑扑离开片刻,一个唇红齿白的美中年就推门进来,来人一股书生气,斯斯文文,面颊留须但是打理地非常整齐,衣服也隐隐透着华贵。那人来到赵霁床边,行了个礼后,关切地询问:“王爷,伤势怎么样?” 面对着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亲昵劲儿的人,赵霁无法继续绷着脸,只能迅速变脸,态度转而温和:“无妨,只是有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对方表情一惊:“殿下记不得我?” 赵霁摇了摇头。 对方神情从担忧转成严肃“殿下失忆的消息,请务必告知幕僚……白先生,要他尽快封锁消息。” 赵霁:……??等等,这句话的信息量好大!?我有幕僚?搞事情用的?不不不!我不需要搞事情的! 对方向前凑了些,压低声音:“前些天大赦天下,虽无人言语,但你我心知肚明此举是仿照当年仁宗陛下。陛下的身子……是不太好了。” 对方继续放雷:“今日晨间我出去饮酒,听闻朱氏一族也有动作,仿佛是打算请托章大人——但是王爷您也放心,你我都清楚,上面对您的看法。只要您能稳住封锁消息,最后结果十拿九稳。” 赵霁瞪大了眼睛,悄悄捏着被角,深觉自己弱小无助又可怜。 您在说什么呀!我不想听懂!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知道,连起来之后隐约指向的事情却这么可怕? 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什么陛下身子不太好了?陛下身子不好和我一个王爷有什么关系…… 不是,等一下! 福至心灵,赵霁突然想到,假设他是在真实的历史中,有记载的历史上,□□的仁宗就那么几个,宋仁宗,元仁宗,明仁宗,清仁宗。 清仁宗是嘉庆,嘉庆之后那几个基本所有人都倒背如流。可以排除。 看周围的服装样式,不是元朝的。排除元仁宗。 宋朝和明朝两者服装制式都仿照唐朝,具体有什么区别赵霁并不能够分得太清楚。但是‘国婿’这种称呼—— 嘶—— 陛下身子不好?仿照仁宗大赦天下?王爷还有机会继承王位?宋仁宗? 那这位身子不太好的‘陛下’,几乎就是哲宗了吧??? 那我是啥?哪个王爷?除了端王,也就是之后的宋徽宗,其他哪个王爷都好,千万不要是宋徽宗,千万不要是宋徽宗! 赵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另一边,王国婿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很重要,转头:“某必当尽力。殿下您一切放心。” 说完,扭头行了个礼就冲出门跑了。 等—— 赵霁慢了半拍,只能伸着手做暴漫脸。 你回来!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奔走尽力。你这算是尽哪门子力?助我快快送死的力吗? 赵霁颤颤巍巍想站起来,晃晃悠悠就迈出门去追。 跪在门口的那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赵霁,弓着腰卑微又讨好道:“殿下,您想去哪儿,我扶您。” 赵霁被这么一伺候着拍彩虹色马屁,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那人笑眯眯道:“小的高俅,前一阵为王诜大人给王爷送篦子,蹴鞠还可以,得了王爷青眼,收在手下。” 高俅,这名字是真不吉利。赵霁前脚感叹,后知后觉被这个人名刺激地浑身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幸好被高俅一把扶住,才保护住了自己的臀部。但是赵霁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今天见到的除了王妃以外,叫得上名字来的这俩赵霁可算是全都对得上号了。 王国婿,王侁,一届文人骚客,马蚤到娶了公主丢在一边去花楼玩,纳了小妾宠妾灭妻,好悬把自己媳妇给气死。就为了这事被贬官都贬了两次的奇人。 高俅……一个踢球踢得好,被加官进爵的市井混混,基本上一个小老百姓能混到奸佞的地位,绝对知名度奇高,就不多做赘述了。 那他是谁? 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内历史上酷爱,女票,女支,凭一代名女支李师师出圈的亡国皇帝。 哦,对了还得加上一句——画画画贼好,写字也写贼好的那个老流氓艺术家——赵佶! 赵霁:这么一想,我们竟然名字都撞了吗?我就说赵霁这个名字不吉利!当初为啥不早点去改名字,这名字,它是真的不吉利啊!! 第2章 第2章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遗臭万年的大奸臣扶着我,史上有名的马蚤客正在为我四处奔走? 不不不,我不想死! 皇帝轮流坐我都不介意,只要别来我家。 刀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管它什么篡改不篡改历史呢。这皇帝不能当! 遥想历史记载,宋徽宗晚年惨成什么鬼样子?囚禁,屈辱,寒掺,凄凄惨惨轮着来了一遍。 这能行? 再说,以时局来说,这皇帝也基本是个无力回天的亡国帝。 北宋被霍霍地灭国确实主要是宋徽宗的锅,但是这锅也不全是赵佶的。 历史上这个时间段各方的阶级矛盾已经激化到接近不可调和了。皇帝的话语权也绝对没有普通老百姓眼里这么大。当了皇帝也无非就是各方权利博弈的台前木偶。他要是选择压榨百姓,各个暗地里把控国家的氏族倒是很愿意和他手拉手一起压榨百姓。 但他要是想励精图治削贵族利益来善待百姓,那他头一个就会被众多大家族搞掉。 这题有解,但很难。需要加班加点,会脱发头秃,并且过劳死。并且过劳死都未必能真正改善挽回灭国颓势的那种难。 ——不是被灭国就是被赶下台,要么就是被偷偷暗杀。两条结局已经鲜明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集团,根本不是总裁英明,这个集团就能做好的。主要看高层,中层,低层领导。 距离宋徽宗最近,最有名的那个从辉煌到灰黄的例子还没有走远。 就是那个被划入高考大纲的王安石。 王安石在上层推行变法,下面的人在地下给他挖墙脚拆台。故意曲,解阳奉阴违,有些人还偷偷去找皇帝打小报告,在多方势力的共同拆台之下。就生生把这个变法给弄黄了。这就更能证明,你别管你多牛批,底下的人要存了心霍霍你,肯定有一万种方法把你整成傻批。 赵霁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十分清楚。哪怕王安石只是个古人,他能从北宋千万人中杀出重围封官拜相,赵霁在个普通公司,天天996才勉强奋斗了个中层领导。要比王安石,是拍马都赶不上。 就更没有【王安石是个古人,他不行,但我一个拥有着现代思维现代人肯定能行】这种找死的想法了。 古代人是科技赶不上现代,不是智商比不上现代人。一个古代朝堂的人,靠权谋玩死个把现代人绝对是没问题的。 这种日子谁稀罕过,谁就去过。反正我不想过。 赵霁掐指算算日子,反正现在哲宗还能喘气,赵霁好歹算是个端王,只要不造反,之后登基的皇上肯定好吃好喝伺候我。可一旦我当了皇帝的话—— 加班猝死的社畜浑身一机灵。 在这种环境下当然还是王爷好!最好挣点钱,过几年就偷偷往南方跑! 只要苟下去,就一定能苟住!! 封锁消息?你个糟老头坏得很,我信你我是二百五。 失忆这个消息,我说什么也得放出去! 赵霁也顾不上躺麻了的半边身体,被遗臭万年的大奸臣扶着,身残志坚地往外走。一边走一遍询问高俅:“今天是正月初几?” 历史上,哲宗是过完生日之后一个多月,也就是正月十一死的,正月初四仿照仁宗的做法大赦天下,想靠这个‘大赦天下’搏一下让单车变摩托,结果搏了七八天,人最后还是没搏过天,咽气了。 王侁刚才说前几天大赦天下,按照历史来,他能折腾一下的日子可能也不多了。 一定要赶在最后时刻之前把消息给散播出去。 高俅确实很机灵,赵霁一问就立刻道:“回王爷,今天是正月——” 话说到一半,就被前方巨大的嘈杂声压了下去。 赵霁心烦意乱,扭头想要高俅再说一遍,迎面却撞上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太监,老太监身后已经跪了一圈儿人。 老太监见着帕金森似哆哆嗦嗦朝着他走过来的赵霁,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王爷身残志坚,受伤了都要出门迎接他,一时之间感动到几乎哭出来,急忙快走两步,伸出双手托举住了赵霁抬起来的双手。 “王爷可要折煞奴才了,奴才谢王爷厚爱。太后密旨要王爷现在随奴才进宫。” 说完这句话,老太监很贴心地怕把王爷摔了,连忙朝身后使眼色。 赵霁被老太监举着手臂,托举着交给旁边小厮。 小厮和几个小太监也生怕王爷受伤身体撑不住,几个人压根没敢让王爷使力,几个人使了暗劲儿,托着赵霁就往门口走。 赵霁被几个人想当然地抬着往外走。说实话,这些人都伺候人这么久了,他被抬着身体都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可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把自己抬出大门,就要塞进轿子,只想去找传说中那位‘幕僚’白先生搞事情的赵霁急了。 赵霁咸鱼怒吼:“放肆!!” 几个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老太监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小声催促:“王爷见谅,太后可等着呢。” 赵霁终于从白先生的渴望中抽出了注意力,捕捉到了‘太后’这个关键词,紧急调动脑海里也不怎么充足的历史储备,把目标人物对准了太后向氏:“太后找我何事?” “哎呦,王爷,太后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下人过问。” 赵霁打听不出任何东西,也知道现在来说,向太后背后几乎代表着这个国家权力的巅峰,实在怠慢不得。 停止了咸鱼挣扎,默认几个人把他塞进马车。 王府的马车制式非常高级,非常舒服,坐在并不算太颠簸的马车里,马车一路哒哒哒哒朝着皇宫而去。 上辈子时候,赵霁也就只去过京城那个收门票的皇宫,除了踩脚后跟的人,除了红和大,没有其他任何印象。 这次进入开封的皇宫,倒是真正意义上领略了一番皇宫的风采。 车窗外的景色变换,马车越走行人越少。最终到达了宫墙之外。马车停在了右掖门的大门之下,旁边人传话,说是按理说过了右掖门就该下车,可向太后体恤赵霁身体,专门派了个小轿子过来。 赵霁下了马车换轿子,从轿子的布帘向外看去,看到轿子一路直行,似乎是专门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从诸阁和中书省两个建筑物中间穿过,接着来到了经过西华门的一条过道,从过道路过了后宫的集英殿,最后在挂着宝慈宫牌子的建筑物前停下。 轿子外面的太监尖细着嗓音,悄声道:“王爷小心。” 赵霁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被太监扶着,将将能够达到控制自己身体不软下去的程度。于是,赵霁被太监扶着进入了宝慈宫。 一路走过,他敏感地发现宝慈宫周围的宫人比其他地方少了很多。应该是向太后故意遣散了无关紧要的宫人。现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把他叫来又遣散了宫人—— 赵霁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满脑子都是【无力回天】【大势已去】。他都不敢猜向太后秘密找他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可无论他脑子里到底想了多少,等真正被引进去,见了太后,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霁只行了一个礼,就被向太后亲亲热热地拖着手臂拖了起来:“跟老身见面,不必多礼。” 向太后说罢,指了指旁边的软塌:“坐罢,不用生分。老身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今天竟是坠湖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毕竟是郡王。”话锋一转,向太后语气亲昵里又带着些埋怨“已经有好几个折子递到官家训斥你行为不端。你也要约束一下你自己。” 赵霁一脑子浆糊,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毕竟芯子里是个假货。想问问皇帝的身体状况吧,又怕这事他不该问犯了忌讳,觉得应该问候一下向太后,又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哼哼出一句:“臣一定注意。”说完了以后还得心惊胆战半天——对着太后称‘臣’算不算僭越?这么说可以吗? 感觉短短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赵霁已经死了又活了八百多回了。 为了找补,连忙紧跟着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磕了脑子,以前的事情统统都不记得了……” 已经坐回去的向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接着面无表情把茶杯放下,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可我看端郡王气色仿佛不差。” 赵霁敏锐察觉到周围空气改变,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改变。丈二合唱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道:“回太后,是身体健康的。”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词取悦了太后,向太后表情恢复和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身边的侍女嘱咐道:“去找些人,备些补品去端王府。”又对赵霁道:“这也算是老身的心意了。” 古代好像这种事情可不敢客套,何况长辈赐不敢辞。赵霁只能又抬起刚坐下的屁股,站起来连忙称谢。 直到此时,向太后的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行了,你回吧。” 低着头的赵霁:……??? 就完了? ……就随便聊几句家常? 这群古人的肠子是黄河吗?还带这么九曲十八弯的? ……我太难了!! 一直到离开皇宫,坐上来时的马车,赵霁都没有能搞清楚向太后这次秘密宣他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劫后余生的感觉大过了一切。说实话他刚才心脏病都要范了,即就害怕向太后对着他来一句“你继位吧。”又害怕向太后看出他和以前的端王完全不同。全程都提心吊胆地。 幸好只是几句家常。 但…… 怎么会只是家常呢? 赵霁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到家之后的赵霁不放心。可他一个水货,又实在想不出来向太后这个举动的用意。 食不知味地随便扒拉几口饭,赵霁拉住随身的小厮,问了个方向,紧接着一头就钻进了西厢。 哲宗十岁继位,无论他之前还是他之后,那后宫的孩子简直就是一窝一窝地死。 历史上记载的,曾经有个才人的孩子,天资聪慧,人见人夸,结果没几个月就暴毙了。 没人搞得清楚收拾孩子的到底是上面哪个女人哪只手。 反正能知道的是,加上神宗他叔们和神宗这一辈。两辈的男人里,能活下来的都基本不是啥正经好孩子。 蹴鞠马球,吟诗作赋,吃喝飘赌,画画写诗,实在不行还有搞道教的,搞学问的。反正其他歪门邪道你会的越多越好。 赵佶打小在皇宫长大,教书方面自然有专门的人员。封王出府以后,虽然配了个半幕僚半教书的先生。但赵佶也是真的对正事不怎么感兴趣。那位幕僚也就是个摆设。无论是赵佶,还是和赵佶相熟的人都对这事是心知肚明。 所以今早王侁在说出幕僚之后,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王侁也记不得赵佶的这位被‘打入冷宫’专门负责搞搞事情,但至今为止都没怎么用上的幕僚到底叫什么了。 而今,赵霁在夜色下搓了搓自己的小手手。 就决定是你了——幕僚白先生! 另一边,白先生都洗洗睡了,突然听到自己门前一阵吵吵。打开门,就见着王爷站在自己门前,搓着手怪笑,夜色下通红的灯笼映红了王爷的下半张脸。 幕僚:…… 王爷,你别这样,我害怕! 眼看着开门的白先生穿着单薄的睡衣,两根棍一样笔直的双腿在白色的裤子下面摇摇晃晃微微颤抖。赵霁做了任何人性化的领导都会做的事情——关心下属。 他亲切地握住了白先生的胳膊:“外面冷,我们去里面说。” 说完又回头嘱咐跟来的下人们:“爷今晚可能就宿在这里了,留一个人就行,其他人都走吧。” 被王爷握住胳膊的白先生几乎已经快窒息了!! 天哪!我知道王爷玩得比较野,也听说过有些府里有专门的精致贴身小厮。可……可我……??? 白先生也是实名制的惨。 考了进士一心报国,怎奈何消息滞后,殿试狠狠吹了一波新法,正巧赶上朝堂大换血,支持新法的官员韭菜似地一茬一茬往下割。他还没露头,就当韭菜给割了。 幸好赶上二位王爷建府,他求遍了同窗跑断了腿才谋了个差使,苟在了开封。 结果自己傍上的这位王爷爱画画,爱诗词,爱字,爱花鸟,爱蛐蛐,爱蹴鞠,爱马球,总之除了没有宏愿啥都爱。 眼看王府的人有些拍马屁上位的,又见到王侁凭借送美女混地越来越好,白先生一咬牙一跺脚,去花楼寻了个清倌儿,买人家出来唱个曲。 但偏偏赵霁那时候已经对花楼失去了兴趣,喜欢上了俏寡妇未亡人那种调调。清倌来了,清倌唱了,清倌走了,白先生的所有积蓄跟着清倌儿一起离开了王府,一去不复还。 纵使这样,已经三十好几的白先生还是没有牺牲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王爷能看上他。 现在,一个千古难题骤然降临。白先生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我的上司要潜、规、则、我,我该躺平还是嘤嘤嘤’这个艰难的问题,就看到赵霁亲亲热热地拉着他,坐下,开口问道:“白先生,你觉得本王如何?” 来了! 白先生屏息静气,严阵以待。 今天一天,白先生都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先是王国婿今天莫名其妙冲进来,面色严肃地叮嘱他要封锁王爷的消息。 傍晚王爷又一脸诡异地出现在他屋里,拉着他的手坐在他的床边,问他对王爷的看法! 赵霁不知道白先生的内心,很认真琢磨了一下措辞:“今天太后秘密召我进宫。” 白先生飞速运转的大脑缓存了一秒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王爷当做幕僚使了?自己竟然还有成为真幕僚的这一天! 下一瞬间,白先生脑子里过的东西更多了。王爷秘密进宫之后就立刻来寻自己?是太后有什么吩咐?还是说其实是皇宫里的陛下有什么指示?人人都知道宫中陛下的身体不太好,甚至有人说陛下前几日上朝时咳血了。王爷此举又代表了什么? 赵霁内心很平静。 他就是个纯种外来户。这位幕僚既然能当上王府的幕僚,最起码说明他不笨。晚上他旁敲侧击过,他平日基本都不怎么待见这个幕僚,也甚少聊天。 赵霁需要一个一点都不熟悉赵佶,但是能够信得过的从聪明人帮他分析局势。白先生是他能够找到的为一人选。 白先生一阵激动后,两秒内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按照他有限的了解,试探性地询问:“白某敢问太后唤王爷进宫……?” 赵霁皱眉:“只是寻常闲话家常。” 明明是‘秘密’宣召,可无论是对话的内容和结果,都没有任何地方担当得起‘秘密’这两个字。 白先生假模假样地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欲拒还迎:“秘密宣召,但却只是闲话家常……白某不敢妄自揣测天家想法。” 赵霁一眼看透了这位先生到底是在顾虑啥。说白了,平时不受重视的员工突然被领导委以重任,员工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免不了心里琢磨琢磨自己突然被委以重任是不是领导给自己下套呢。 于是他摆摆手:“今天这些话不会再入第三人耳朵。跳过套话,直接说。” 白先生危襟正坐:“白某只是觉得,会不会,太后本身也并不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想通过这个动作传递某种讯息?” 赵霁沉思:“什么讯息?” 白先生:“又或许,这讯息不是要传递给王爷的?” 要我进宫,我进宫这件事本身是一个讯号,为了传达给某些人? 赵霁免不了想到神宗死的日期——正月十一。想到今天这个暧昧的信号,赵霁一个激灵,想到今天被打断的高俅的话,连忙再次询问白先生:“今天正月初几?” 白先生下意识回答:“正月十一……” 十一! 卧槽,赵霁五雷轰顶。那我内个皇帝哥哥不就是明天死? 日子原来这么赶了吗? 赵霁脸上一会儿清白,一会儿涨红。 白先生似乎从赵霁的脸色中读懂了些什么,神情也凝重起来“白某敢问王爷今日的进宫路线是……” 赵霁语速极快地回忆着自己从轿子里面看到的景色:“右掖门,过诸阁和中书省,穿集英殿……” 白先生面色严肃:“今日是大值,两府和要臣需在垂拱殿觐见。” 而垂拱殿,就在集英殿边上。 赵霁终于把事情都串起来了。 感情这次的‘秘密’进宫一点都不秘密,向太后的目的就是拉着他在两府和所有要臣面前半遮半掩地露个面! 我可去你的吧!赵霁通过白先生的口,瞬间明白自己被展示了。 狠狠一拍桌子。晚了! 第3章 第3章 赵霁誓要在皇帝这口锅砸在我脑袋上之前把锅圆满完美地甩出去!“白先生,你明天立刻把我撞倒脑袋失去记忆的事情散播出去。” “王爷万万不可!”白先生经过今晚的这短短对话,已经清楚了现在时局和赵霁的立场。听到赵霁的话,立刻明白了赵霁所图为何,大惊失色地阻止。 赵霁:“为什么?” 白先生又一次陷入两难之中。 很显然白先生的天平已经倒向了一边,纵使他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不愿意……那个很有可能的位子,可一旦王爷坐上去,整个端王府的所有人都几乎可以说是白日飞升。没有人没有私心,白先生也不例外。这次沉默的很短,片刻后,他语速飞快道:“这样是对向太后大不敬!太后必会震怒!” 赵霁还算是有耐心:“怎么说?” 就算他这个消息传出去,顶多算是让向太后稍微下不来台,震怒应该算不上吧? 白先生指了指头顶:“其一,太后属意王爷您坐上那个位置,并且今天已经暗示朝臣,此时如果有关于您身体生变的消息传出来,无人能够解释您今天健康进宫的行为。其二,太后哪怕是为了向氏,也只能是您。” 白先生遮遮掩掩讲了半天,赵霁才懂。哲宗嗝屁之后,他端王赵佶头顶上只剩下一个哥哥,而且内哥哥眼睛有病,继承是不可能继承了,永远都不可能继承了。 和赵佶适龄到有两个人,只不过一个赵似是朱妃的孩子,向太后不可能看着前面哲宗就是朱氏的孩子,再继位个皇帝又是朱氏。朱氏连着出两个皇帝,很可能就直线飞升越过向太后背后的向氏坐大了。 皇位之争,不止是这些王爷们,还有王爷们背后的那些贵族。 所以对于向太后来说,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陈才人所生,因生母早亡,被养在向太后眼皮子底下的赵佶。 在向太后眼里,除了赵佶,从来就没有其他选项。 如果今天赵霁全全乎乎见了向太后,还被向太后拉到人前展示了一圈,明天就昭告全天下他赵霁摔坏脑子了。那震怒的向太后保不准会不会真的让他脑子坏一下。 赵霁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在宝慈宫的时候,在他说他落水受伤之后,太后为何有那么一瞬的不满表露了出来。 向太后是在敲打他,让他老实些呢! “哦,对了,还有春兰。”白先生脸上的激动和亢奋渐渐遮掩不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直呼王爷小妾的名字,已经算是僭越了。 好在赵霁也没发现这个问题,脑子里都是今天的叮叮当当“春兰?” “向太后送到府上的人。”白先生暗下决心明天一早就去给祖宗烧香。 他都觉得人生就要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结果突然一个‘从龙之功’从天而降,夸嚓落在他脑袋上了!人生!就要发达了!! 相比之下,赵霁则是一脸晦暗。现在回想一下,当时从皇宫回来的这一路他还美来着。美什么美?有什么可美的?不就是死刑立即执行和死缓的区别? 哦!这该死的皇位。 这该死的黑锅!! 去他的! 要不老子跑路吧? 把王府值钱的东西都卷了,趁夜走? 赵霁抿着嘴很认真思考计划可行性。 于是站起来对着行礼的白先生摆摆手,也没看到白先生那恨不得立刻飞升的陶醉表情。阴沉着脸出门。 门口果然就剩下了一个小厮提着灯笼等在外面。 看赵霁出来了,连忙行礼躬身跟在赵霁身后。 此时夜已经深了,赵霁无头苍蝇一样在府里转了好几圈,突然回头:“府上钱都是谁在管?” 小厮怕王爷看不清路,一直都是小跑贴着赵霁,赵霁这一回头,小厮差点踩着赵霁脚后跟。一个急刹车之后,脱口而出:“王妃。” 哦…… 赵霁默默把偷银票这个选项划掉了。 先不说他这个冒牌货现在怕见到那位王妃,就算他不怕见王妃,大半夜闯进人家屋里,把人家晃起来要钱。这种举动本身就像极了要跑路的样子。太惹人怀疑了。 “那库房在哪儿?” 小厮满脸迷惘:“东阁楼。” 赵霁一侧身子示意对方“带路。” 小厮:“王爷要去查看库房?那小的去叫管家。” 把管家折腾起来,打开库房,整整一库房的金银首饰,摆件屏风。要多富丽堂皇就有多富丽堂皇。可惜大的搬不动,小的值钱的又听说都是孤品,不要说快速变现了,那些东西哪怕拿出手都带着身份印记。 赵霁让人关上库房门,彻底死心。 东西偷不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赵霁突然发现,他要是偷偷跑了,那他就是连路引都没有的黑户,别说跑了,连城门都出不了! 无情的现实告诉他,要么他连夜翻墙逃跑。但身上无路引无身份证明,当个怀揣许多珠宝还没有办法出手的黑户。面对抢劫,官员审查等等狂风骤雨。 要么他老实呆在这里,等待那顶明天必定会落在他脑袋上的帽子。 他没有勇气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封建社会当个黑户。所以只能等待那个帽子。 站在小花园门口,感受着无情的狂风在脸上胡乱地拍,赵霁在清晰地认知了自己面对命运的无力后,越发无能狂怒。回头泄愤:“都站在这,不要跟来,本王自己走走。” 身后越跟越多的随侍不敢:“这……王爷……” 赵霁怒瞪:“我说的话连你们都不听了不成!!”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随侍连连道歉,站在花园的入口不敢再向前一步,但是却也不敢真的离开,几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 赵霁心里憋屈。明明知道命运却没办法反抗的无力感让赵霁觉得心里难受。但生活告诉他,当你觉得你憋屈的时候,想开点,因为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更让你憋屈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呢。 一开始,赵霁单纯想找个地方静静。 可这花园却偏地都是‘静静’! 走到假山旁边,一团粉红哎呦一声就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扑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他的脚边,衣带散乱,香肩半露,借着灯光,半仰着头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赵霁木着脸,把粉红给扶起来,伸手把从地上起来,顺势黏在了自己身上的人从怀里撕出来,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前面就有人唱歌! 大晚上唱歌!还是吴侬软语地那种调调。语音是婉转了。但是赵霁大脑里盘旋回环地都是他公司参与后期包装制作的那个恐怖游戏里那首‘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没有美感,只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散步散出了惊声尖叫。赵霁无语地换个方向。 可刚转出假山,一个手帕就迎面糊脸上来了。手帕上面绣的鸳鸯,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开帏伤只凤,吹灯惜落花。 直到此时,赵霁才终于意识到,他开库房的行为不止惊醒了管家,顺带也惊醒了后院的女人们。 赵霁暴躁地把手帕塞到撞上来的女人怀里。内心狂骂自己的身体。 赵佶到底招了多少女人在这个王府里!?他把全开封的女支女都接到王府里来了吗!?有这么个照顾烟花生意法吗?孩子,你才十几岁,你的肾真的有好好保护好吗?? 为了躲避这些热情似火的女人们,赵霁倔脾气一下就范了。 我还不信我找不到一个清静的地方了! 于是赵霁化身暗夜的精灵。 哪里道路崎岖就走哪里,顺带还钻了几个小山洞。成功把自己越藏越深。 最终,在远离灯火和人声的地方,看到了个小门。 想都没想,赵佶就一头钻进去了。 夜才刚刚开始,大部分王府的下人要照顾主子,是不会这么早就歇下的。 除了部分粗使下人。这些人负责倒恭桶,收夜香,都要后半夜起来,所以有些需要后半夜起的人此时就睡得很早。 穿过这个小院儿,后面就是片比较空旷的空地。也不晓得平时是做什么的。不过借着微弱的月光,赵霁能看出这地方的荒凉破败。 ————然后他就看到了厨房。 虽然没什么必然原因,这家他也不熟,随便走走就走到这来,估计也是天意。 看到厨房外面堆着的柴火,赵霁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心情不好了,大晚上肚子叫都没吃的! 赵霁虽然已经全然放弃跑路这条异想天开的路,但也不想转头去叫下人来给他生火做饭。好不容易能静静静,距他那便宜哥的断气时辰都可以掐着手按时辰数了。最后的夜晚,最后的几个时辰宁静。他一点都不想被乱哄哄地打扰。 权衡利弊之后,赵霁索性自己迈进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结果厨房空得可以,找了半天,除了一罐羊奶和蜂蜜,其他一无所获。 赵霁感觉有点不对。要是王府厨房真这么空,那些晚上饿肚子的怎么办?扛过去?这不符合骄奢淫逸的王府生活呀!?但是眼前这又却是是厨房的配置。 完全不知道自己溜达到了待拆危房的赵霁,最后,竟然还真从这破厨房里,找出来一撮淀粉。 想了想,用火石,把柴点着。淀粉倒进羊奶搅匀,整罐羊奶再倒进锅里,双手搅拌,一直到奶里面的淀粉开始结块,把羊奶搅拌凝固,找盘子盛出,最后加了一勺蜂蜜。 网红液体麻薯! 上辈子的加班狗成就感满满,端着盘子,接着灶上的炉火,看着圆润的‘麻薯’在盘子里滚来滚去,随手抄过身边的筷子,正要吃,耳朵后一个幽幽的声音:“这是什么?” 赵霁被吓地一抖,手一松,盘子坠落。 身后的人窜天猴一样速度极快蹿出,身后一捞,把盘子端在手里。 赵霁捂着噗噗直跳的心脏,看着眼跟前这个黑不隆冬突然出现,身上破破烂烂的小孩。一阵气急,怒斥:“你那儿来的!” 小孩十二三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突然出现在别人院子里的尴尬,只是嘘他:“你小声一点,太大声别人都要醒了!” 赵霁眯着眼睛,有点想喊人来抓贼,但是又觉得这小孩儿对他的态度,有点太理所当然了。打量了一下这小孩儿,穿的破旧,也没地方藏东西,估计应该是还没偷到?就吓唬他:“……你来偷东西?在这种人家,偷金银被抓住可是要被打死的。” 小孩儿不屑:“谁稀罕哪些。我是今晚上宵禁以后肚子饿,随便找了户人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饭菜。结果找进来就看到你在偷偷做饭……还挺香!” 小孩儿小大人一样道:“你也不想让外面的人抓住你晚上饿肚子偷偷出来做吃食吧?”下人晚上私自偷偷做吃食,被抓住是要挨罚的。 赵霁:“谁说我是偷偷——?” 小孩儿无所谓得晃晃胳膊:“不是偷偷地,你灯都不点?乌漆墨黑抹黑做?别说那些废话了,你做的这是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看着好生新奇。” 赵霁看对方这种小大人的样子,有点抠脑壳,再这孩子脸虽然脏脏的,但是五官好看,一双眼睛在黑夜也闪亮亮地发光。也忘了骂人。 小孩儿刚才没看仔细,现在接着炉火的等再仔细一看,发现赵霁衣服的布料竟然看起来不错! 立刻又狐疑起来“……你是小偷?” 赵霁黑着脸:“不是。” 小孩儿:“那你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却在这里偷偷摸摸做饭?” 看着小孩死死盯着他,只要他一个回答不上来肯定就要‘出手擒贼’的架势,赵霁编谎话:“我姓白,是个不怎么受待见的幕僚,衣服是充场面的,实际上落魄得很。”白先生的身份就暂时借一下了。 赵霁:“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孩儿倒是满不在乎“后门有个狗洞,顺着就钻进来了。” 赵霁惊奇。这端王府……守卫不怎么称职呀!端王府竟然还能有狗洞? 既然对方答了,赵霁也遵守诺言:“这叫液体麻薯,这不正宗,正宗应该是鲜牛奶,外面沾上黄豆粉。麻薯软糯,黄豆粉细腻口感丝滑,到了嘴里,两种味道相继爆开,那才叫好吃。这蜂蜜就是凑活。” 小叫花子看着手里的东西。 明明是流动的,但是真的拿筷子一戳,却是黏连在一起,直道:“有趣。” 就在赵霁以为他要吃的时候,却见那孩子捧着盘子递回给赵霁:“给你。”然后托着下巴看着赵霁吃。 赵霁看他的样子,总不至于跟个孩子抢吃的,索性把盘子递给他,道:“那你吃,我再做一盘。” 小叫花子高高兴兴接过来,另一边又快速做了一盘,端着盘子,跟着小叫花子并肩坐到了地上,有点遗憾:“其实我做菜还不错,曾经想考厨师证来着,但是家里不让,就成了社畜。” 小孩儿的筷子拨成飞影,还不忘搭话:“厨子还要考较?什么是社畜?” 赵霁叹气:“正规厨子肯定要考校的,至于社畜……你可以理解成给人执笔的幕僚。对了你怎么称呼?” 小叫花子放下盘子,口齿清晰:“行七,没名字,叫我小七也成。所以你是王府的幕僚?” “对啊。”赵霁应下。想了想,小叫花子,名字里带七?随即口夸道:“七是个好名字啊。” 小叫花子抬头,疑惑:“怎么说?” 赵霁饭已经吃完,拍拍手,哄孩子道:“我知道一个叫做洪七公的武林英雄!” 小孩儿捧着盘子,双眼一亮:“洪七公?也是七?讲讲,讲讲!” 赵霁一堆麻烦事堆着,睡也睡不着,就趁着夜色讲了起来。挑着神雕部分有洪七公的剧情讲,讲完以后,小叫花子意犹未尽:“最后呢?洪七公和黄老邪决斗谁赢了?我倒是希望洪七公赢。” 赵霁翻着死鱼眼看天空,突然幻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哪怕穿越到了武侠世界,都比在这坑爹世界好很多。心气又开始不顺:“谁知道呢,或许,这决斗的结果,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小孩儿捧着碗,一脸向往:“我要更努力练武,将来成为洪七公一样的大英雄!也当丐帮帮主!学习打狗棍法和降龙十八掌!降龙十八掌,这名字听着就霸气!” 说到兴奋处,小孩儿一把把盘子放到一边,“对了,我最近也结合师傅所传,琢磨出半套掌法,却正好合了这个名字!我打给你看!” 第4章 第4章 在叫花子说要展示展示掌法的时候,赵霁心里想的是——小孩儿真可爱。 当小叫花子一掌拍碎了石砖后,赵霁心里想的变成了——牛批呀! 等小七大汗淋漓地打完,赵霁一脸惊讶:“你怎么做到这么远一掌就打破石头的?” 小七理所当然:“内力啊。” 赵霁惊了:“还真的有内力啊?” 小七点头是啊。说完肚子就响了。 这一通下来,刚吃进去的液体麻薯,麻溜地被消化了个一干二净。祸不单行,像传染一样,赵霁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 小七摸摸嘴巴,双眼亮晶晶:“我门口还埋了只鸡,今天刚捉的,走走,我们去挖出来,做叫花鸡!” 赵霁估摸了一下厨房的调料,道:“也可以做甜皮鸭的。” 小七:“什么什么?” 赵霁眯着眼琢磨了一下四川有名的特色甜皮鸭的做法,道:“本来应该是用鸭子,因为鸭子皮厚,最终做法做出来的口感会更加酥脆。但是鸡比鸭最大的好处就是鸡的肉质比鸭更嫩,也更容易入味。说白了,就是先把鸡去毛,去腥,加材料腌制,让鸡的皮肉之中入味,之后干锅加糖,糖色变黄以后加鸡,把鸡的皮均匀裹上糖色糖浆,再加水和各种卤料炖煮,煮熟以后捞出控水,过油再炸。炸出来的鸡表皮酥脆,肉质鲜美多汁,口感中既有糖分的香甜,又有卤料的浓郁……” 小七擦了一把口水:“那你快做!我去给你取鸡!!” 小七刚奔出门去不久,几个人就拿着火把把厨房给围了。 整个王府的这一片房子都给推了,正打算把佣人房挪出来,把以前的佣人房改成别院呢。这片地上就剩下这小厨房一个危房,是夜里干体力活的那些人偷偷留下的。 一开始听到这里有声音,他们是拒绝相信的。毕竟大半夜,就算是真的有不开眼夜闯端王府的贼,也不至于蠢到窝在连食材都没有的危房啊? 可小厨房声音窸窸窣窣,越来越大,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凑过来一看。 霍!一个黑影就站在屋里! 那人连滚带爬跑走,飞速带着人马过来把厨房给围了。 赵霁看着外面亮通通的火光,只能走出去。 围着的人看清他的脸,立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王爷!” 赵霁想着过会儿小叫花子取鸡回来,别再吓着他,虎着脸对着这一地的人道:“都回去。顺便警告其他人,今夜谁也不要过来打扰!” 下面的人心里犯着嘀咕离开。 也不敢真的睡,派一个人去通知总管,其他人三三两两回了自己的房间,偷偷趴窗户看王爷。 不是偷窥主子的生活,实在是是今天王爷刚出了事,怕三更半夜王爷又把自己给折腾伤了。 总管今晚可是到了血霉,刚睡下,想趁着大家都精神,跟自己媳妇儿做点运动呢,结果就被叫起来说王爷兴致来了要半夜查看库房。连忙穿上衣服,找人打着灯开了库房。 结果王爷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王爷走了,他可不敢走,具体清点了一下,差人锁上了。结果王爷又要自己逛花园。 一帮人不敢走远,战战兢兢等在花园入口,等了快一个时辰,又有人急匆匆跑过来说王爷在待拆的危房自己做饭! 我的天!王爷这是怎么了!?王爷到底怎么了!!!! 跟在管家身后的一个小厮是管家的亲侄子,刚进王府没多久,在管家身后不禁念叨:“这王爷怎么跟个跳蚤似得,还跳来跳去的。” “禁言!”管家吓了一跳,回头瞪了自家侄子一眼。刚跑到后院,又听人说王爷不许人靠近,急地嘴唇边烧气一小圈泡,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站在了原地。 另一边,虽然嘴上说得钻狗洞,实则是用轻功翻墙的小七很快回来,一脸高兴地扬了扬手里的鸡。遇上了正出来迎着他的,饿肚子偷偷过来做东西吃的王府幕僚。 大骗子和小骗子相视一笑。 赵霁接过鸡,上手三下五除二做好准备工作,开始做。 小七全程双眼亮晶晶看着。 等最后炸过鸡,过油捞出来后,小七伸着胳膊就要下手。 被赵霁拦了回来,撕了鸡身上鸡皮最肥的地方,包着厨房的荷叶递给小七:“小心烫。先吃这块,这块是皮最厚,口感也应该最接近甜皮鸭的地方。” 小七吃得满嘴流油,最后恋恋不舍地啃了啃鸡最后的叉骨,一把松开满足地躺在地上:“真好吃!” 赵霁跟在他身后,也叹息。“是啊。” 小七这才想到:“这位大哥,我看你一开始神色不太好,是不是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赵霁擦擦手,揉了揉小七的头,道:“是有。” 小七:“什么啊?” 赵霁:“有个活计,我不想做,但是所有的人都想要我做。我根本抵抗不了,只能被迫去做。我正在想办法怎么能不做。” 小七:“想出来了?” 赵霁叹气:“没有。” 小七:“不想做?” 赵霁想了想。其实说实话:“特别不想。” 小七:“那就打他们!谁逼迫你,你就打谁!” 赵霁被个半大的孩子逗笑了,积攒了一晚上的郁气消散了一些,这次倒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小七的话。摇头叹息:“打不过呀。” 小七想了想,咬着下嘴唇,拍着胸脯:“我帮你打!不过只能打这一次哈,我过阵子还是要跟师傅走的。” “哈哈,”赵霁笑出声来。觉得明天似乎也没这么可怕了。不就是皇位?今天他面对命运如此地无力,归根结底不过是时间不够。 既然都知道结局,那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仓鼠一样慢慢谋算。人能不能胜天还尚缺定论。想开之后,赵霁也豁然开朗。真诚道谢“谢谢你,不过也不行,打了他们,还会有其他人。那个活计……想我做的人,有些还打不得。” 小七:“怎么打不得?” 赵霁叹气:“有些是我的长辈。” 小七:“像师傅那样?” 赵霁心里想着向太后,点头默认。 小七叹息:“那确实打不得。” 赵霁看着这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在内心猛汉咆哮阿伟死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不过,往好处想想,这个活计要是真的接下来,最起码能挣很多银子。” 小七也跟着乐观:“不是一无是处的活计就好。” 赵霁大手一挥:“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管它呢!你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来找我,我给你做!我这里还有很多独门秘方!” 小七双眼发光:“真的!??”复又想到什么,失落地摇头:“没机会了。师傅要带我南下。下次再来京城,也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赵霁也跟着遗憾:“那等你再来开封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到时候哥给你做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伸出手指:“真的?拉钩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一言为定!” 赵霁也跟勾上了小七的手指:“一言为定!” 小七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我得回去了,否则师傅找不到我又要念。” 赵霁摆摆手:“路上小心,哦对了。” 赵霁从身上揪下一个玉佩,扔给小孩儿。“你拿着这个以后就能从正门进来了。” 小七本来已经走到门口,接住那玉佩,用手摩挲了一下,突然反身,从胸口掏出一本书,递给赵霁:“我小七从来不欠人人情。今天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这个是师傅给我的内功心法,但是我练的过程中总觉得有些不顺手,改了些地方,丐帮的人都是用它,但是只有这本有我的批注和改动。你拿着看看学学。等练成了,就不会有人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活计了。” 赵霁接过那本书,对这孩子对自己的真心帮助很是感动:“谢谢。” 小七有点不好意思,扭头,背对着赵霁,挠挠头,挥手道:“那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赵霁目送小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拿着书往自己印象中卧房那边去。 一直悄悄关注赵霁的下人们,包括偷偷藏在了佣人房的管事们,统统都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王爷走了。 另一部分人不放心地跟着突然出现的小乞丐,结果跟了没几步,那小乞丐就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跟着乞丐的人几乎当场就要疯。 闹鬼了!? 但想到这‘鬼’和王爷在小厨房里呆了这么久,离开后厨房也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又觉得应该不是鬼。哪有鬼半夜和王爷一起吃东西的? 几个仆人想要窃窃私语,但最终还是被管家压了下来。 管家不似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仆人,他知道江湖高人飞檐走壁。王爷虽然游山玩水,可每月总有几天会消失一小段时间。认识个把江湖高人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况且王爷既然瞒着众人,那就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些都不是下人该讨论的。 赵霁茫然无知地回去到自己屋里,依旧是睡不着。 揉着吃撑了的肚子,打开小七给的书打发打发时间。 读着才发现书的文字内容似是而非,好在文字下面还有配图。 赵霁磕磕绊绊地辨认,顺便跟着文字的指引理解下面穴位图的意思。 竟也慢慢入了神。 等再回神,发现天色竟已经大亮。 他看看手里小七给的内功书,惊奇无比。他竟然看这个看了一晚毫无所觉? 而且—— 赵霁站起来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并没有感觉到疲惫,坐了一夜,身体也没有酸痛,相反,他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思路清晰。 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等赵霁的目光再次落在书上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内力’‘内功’这种东西都是真的存在的!他现在身体的改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至于现代社会为什么少见了,可能是因为战乱的文化断带,或者其他的不可考证的原因吧…… 赵霁凭着自己脑洞瞎胡乱猜。 但是总归,这本内力书绝对是好东西。 尤其是小七自己的批注,有些晦涩的地方,赵霁本来读不通顺,身体在练的过程中也会有堵塞的得放,但是小七的批注会把很多东西都做出改变调整。 比如控制呼吸从百汇到天阴,这种路线,走起来别扭至极,可小七也做完善化的修改后,按照小七的方法,则通顺很多。 看来,小七说不准是个习武天才! 赵霁快乐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虽然古代种种不好,但是他竟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内功’入门了!就贼开心。 在他手里的这本书相当于给你一个黄冈试卷,又给你一套最优解的答案。 你只需要把答案填入试卷,再把这几套试卷背下来就行。简直就是内功修炼的捷径! 窗外鸡叫,下人们开始忙碌。 有人等在门外递上了朝服。 赵霁看到朝服又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刚刚因为内功而兴奋的情绪立刻回落。 …… “来人!就说本王昨日落水,今天身体不适,告假。” 想想出去上朝见人就头疼,更何况今天就是正月十二。脑壳更疼了。 病遁了算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他是真的落水了,理由正当且十分充分。 第5章 第5章 就在赵霁病遁的时候,距离他并不怎么遥远的皇城内正经历着一场不怎么激烈的撕比。 一大早,四个二府大臣先是去东门等候宣召,接着被带去了福宁殿。 去福宁殿的路上,曾布落后几步,悄悄凑近平日比较亲密的许将道:“昨天咱们不是看到一顶轿子去了后宫,出宫时我留意到门旁听着马车是端王府的马车。” 都是人老成精的千年狐狸,许将一点就透:“这时节,端王进宫?” 曾布的声音更低了:“也许——是太后召?” 许将微微抬头,瞥了眼四周,确定二人和其他人尚且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之后。目不斜视“你老眼昏花,做不得数。” 这种话题本就忌讳,皇帝正值盛年,又膝下无子。 所以这事一直都是众人默认的禁忌,谁提谁倒霉那种禁忌。就算四下无人,许将也不愿多谈。 但曾布并不领情,皱眉拉扯许将:“你才老眼昏花!” 走在二人不远处的蔡卞一直都能听到身后二人的话。在曾布动作大了许多之后,回眸出声提醒:“慎言。” 曾布也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立刻闭嘴。 走在最前面的章惇其实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冷冷回首,瞥了其他三人一眼,思及端王平时行径,眼神里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厌恶。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带头迈入宫门。 四人进殿之后,发现并没有皇帝的身影,反倒是大殿挂上了垂帘。 看到这情形,四个人心里都是一顿。 向太后端坐在帘后,看到四个人都进来了,才慢慢开口:“皇帝薨逝,没有子嗣,所以老身请诸位商议。” 章惇想到刚刚许将和曾布提到的端王,根本顾不上君臣利益,甚至连恸哭的样子都来不及做。高声道:“那依典礼,简王乃陛下母弟,当立。” 此时节,年龄合适的王爷中只有申王,端王,简王。 申王眼睛有病,端王这人章惇想到他平日行径都生理性厌恶。简王自然是再理想不过的。更何况简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在身份上也合适。 从向太后说商议的时候,曾布和许将就想到了昨天宫门外的端王府马车,当今皇帝都是向太后亲选。向太后再选一帝王也无甚不妥。再说人已经被向太后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遍了。向太后的意思几人又怎么会领会不到? 不过是要他们先开口推举端王罢了。 曾布正要去做太后的贴心小棉袄,就听到章惇直愣愣地把简王给扔出来了。这脾气,薅都薅不住。 曾布知道章惇楞,却没想到他要楞到这种程度,太后都明示人选了,他还要顶风上。 向太后稳坐后宫这么多年,脾气涵养都是一流,哪怕被人这么顶撞,都没有便显出丝毫不蛮。语气更是四平八稳,拒绝地十分干脆,理由也很恰当:“申王以下都是神宗的孩子,申王眼睛有疾,立次子端王吧。而且先帝也说了端王有福寿,也是个体贴孩子。” 二府四人,蔡卞不辨神色,曾布和许将两个人低头沉默。只有章惇,不满两个字几乎就要刻在脸上。 端王赵佶,那是谁?花名在外,什么花玩什么的主。 一天三顿告状的奏折吃着,都照玩不误,那能是个什么正经的好东西? 章惇扶墙都不服端王,梗着脖子就要继续战斗。却一时不查,被身后神色莫测的蔡卞狠狠拉了一下袖子,拽到后面。 曾布和许将看准机会立刻,齐齐高声道:“皇太后圣旨极允当。”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 接着传人一通报,皇帝薨逝。 等流程的时候,一问,所有王爷都在前殿等着上朝。单单就他端王请了病假。 病假理由还贼恰当——落水风寒。 去他m落水风寒!章惇一把年纪,仍想飞起来踩死赵佶。 全开封谁不知道他端王赵佶落水就是前天出去游船想和同行的人摘摘荷花,震一下小船,结果不小心船翻了? 你他m因为这受了风寒,还有脸请假不来上朝!? 远在家里的赵霁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个请假给自己拉满了仇恨。 他还一腔被迫上位黄袍加身的悲愤呢,就收到了传旨,说太后急召进宫。 接完旨就又被抬进马车里了。 咸鱼赵霁:……我总觉得你们对我这个王爷缺乏应该有的尊重?! 一路上赵霁从来接他的人嘴里抠出来一个细节——两府之一的章惇章大人好像是对现在的继位人选不太满意! 赵霁瞬间就惊了。 还有这惊喜呢? 章惇?宰相啊!他对我不满意!?有这好事?不过再仔细回想一下,章惇这个宰相……仿佛好像在宋徽宗上位之后,也没干多长时间就被撸下来了?他为官怎么样?说话管用吗?历史上怎么评价的来着? 赵霁一路上都在扣头想着章惇这个人。 因为想着事情,时间过得飞快,回过神来,竟已经到了皇宫。 算了,不管了。章大人!我非常看好你!我希望你一定要坚持你的这种不满意!你等到我的! 进了皇宫,到了文德殿,赵霁远远就听一片哭声。 为了合群,他到了殿上之后,也酝酿着哼哼了几声。 在一片哭声之中,向太后宣布端王继位。 赵霁听着向太后的话,偷偷抬眼睛最前面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脸色最臭的那个人身上!然后,立刻飞速地朝那人喳喳眼睛,跪地请辞:“太后,臣才疏德浅。恐无法胜任。” 说完又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到你了!上!说我坏话!!阻止我!!!酷爱啊!美中年!! 可惜这么多媚眼都扔给瞎子看了。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只是脸色臭,用后脑勺白白受了赵霁这么多期待的目光,一动没动,屁都没放一个。 诡异的小片刻寂静之后,向太后道:“为了国家,你不用推脱了。” 赵霁低着头都听出了向太后语气里面的杀气。 实在是害怕崩人设,又害怕惹这老太太不满意,这老太太整死他。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慢慢挪到垂帘的前面,屁股在椅子上半挨不挨。最后不甘心地还想反抗一下,企图勾引出那位章惇章大人的反抗之心。 结果话刚说了一个字音,就被向太后身边的内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硬按着坐下了。 赵霁:……#¥!!牛不喝水你们强按头啊! 之后的流程就压根就用不着赵霁了。 先是看先帝遗体,发丧,再哭一哭,接着传了个叫蔡京的翰林院士写奏章。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教过赵霁皇帝登基该怎么个登基法,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该干什么。百无聊懒坐在最高的椅子上,看着底下几个人的头顶,手足无措。 往旁边瞥了一眼。一直等在旁边的内侍仿佛是等到了什么讯号,立刻高声叫道:“召——百官入殿!!” 片刻之间,呜呜泱泱进来一堆人。 站在最前面第二排的两个老头里面左手边那个突然往前几步:“臣等未闻圣语。” 赵霁惊得手里的虚拟瓜都掉了。你在说什么?我啥都没说呢啊? 赵霁张张嘴,另外一个老头立刻蹦出来:“臣亦未闻圣语。” ……有点琢磨过点味来了。赵霁悄咪咪眯了一下眼睛。这两个老头……演什么戏呢? 接着,他曾经最期待的那位章惇终于说话了:“请太后权同处分事。” 赵霁恍然。最前面这仨人演来演去,合着是要去求向太后垂帘听政啊? 不过更可能是几个人都对他这个‘名声在外’的王爷不怎么信任也说不定。 了解他们的意思以后,赵霁也非常自然地回答了。 赵霁:“朕亦同求。” 其中一个老头追问他求的结果。 赵霁慢条斯理:“母后允了。” 就算是历史忘得再多,赵霁都记得向太后是参政过一段时间的。尽管对于他来说,这皇位他根本不想要,但好歹得显得有良心一点,邀请一下向太后听政。否则那自己得多卸磨杀驴啊。 太后垂帘之后,要赵霁做的事就更加有限了。 拥有有限实权的上班第一天,赵霁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关于他自己的各项议题。 皇帝这工作,取其糟粕去其精华,也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嘛,说白了,除了内容的不同。 工作的模式上来说,基本上天下工作都差不多。对此,上辈子过劳死的社畜最有发言权。 一个新人来到一个新的单位,除了尽快熟悉工作内容和工作流程,之后就是努力和同事打成一片,搞好办公室的工作关系。 皇帝这工作,也是这样。 但赵佶作为宋朝的首席ceo,全大宋都是他的了。所以虽然也要搞好关系,但并不是特别急迫。 朝堂的政治环境也很迷,总的来说,他要防的只有隐藏在朝堂背后的一个又一个世家而已。 宋徽宗他爹,他爹的爹,他爹的哥哥……经过这几辈人兢兢业业绞尽脑汁地分权,武将方面,别说是有个‘功高盖主’的将军了。站角落几个将军天可怜见都没自己的亲兵。 各种针对于军队的削权和中央集权法令轮着法子地轮下来。 弄到现在,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几个武将老头站在角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隔着重重人海都能品出点萧瑟的味道。 至于文臣,他没见过一面的便宜爹留下的一批亲信,虽然说有几个刺头,但是忠君思想都根深蒂固,没有‘皇位人人坐,有天到我家’的谋逆想法。至于宋徽宗他哥留下的……他哥英年早逝,也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虽然说是世家独大,但世家都没有特别大的野心。皇帝如果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在不侵犯世家既得利益的前提下,是自由且无拘无束的。 看历史上也正是如此。纵观宋末这些年,除了个别一枝独秀的,其他‘名留青史’的几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基本都是宋徽宗这位艺术家一手培养,扶植起来的。 赵佶这位艺术家纵观一生,从登基开始,就一直在轮着小锄头,兢兢业业勤耕不辍地挖自家的墙角。最后觉得自己挖不过瘾,拽了几个人上来,给人手里塞了锄头要人家帮他一起挖。 现在坐了皇位虽说还是赵佶,但此赵佶早已非彼赵佶。现在的赵佶,反正是说什么也不会把高俅和王诜之流给拽搭上来,让他们帮自己挖好埋自己的土坑的。 可培养亲信这条路却也是赵霁必须要走的。今早上他就设想过。他如果要皇位坐稳,就必须江山稳固。 而要江山稳固,毫无疑问无论怎么做,归根结底都要侵犯到世家权利。而世家此时看着老实,一旦被戳了,绝对会反噬。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削世家权柄。这一步不能着急,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去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在对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试探。 要做到这些,一支绝对属于皇帝,听从于皇权的核心队伍必不可少。 赵霁就这么一边坐在皇椅上,心里琢磨怎么削世家的肉,一遍听着底下的人歌功颂德拍他马屁。 群臣都很给面子。 皇上第一天上岗,没有为难赵霁,所有事项都是绕着他说的。 比如郡王妃是不是该搬到宫里,顺便封个后啊? 比如其他郡王府的女人该怎么决定位份啊? 登基大典应该定在什么时候啊?用什么规格举办啊? 赵佶坐在软垫上,看着脚下的人叽叽喳喳,恍恍惚惚觉得就像是看到了职员在讨论领导的迎新会。 “咳……” 赵佶清清喉咙,挑着重点说:“毕竟先皇早逝,登基大典不宜过度铺张,封王氏为后,尊皇太后向氏。其他郡王府中人按章程来。” 把皇帝的迎新会安排完,也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赵佶坐着提升了规格和档次的马车回家,刚到端王府的巷子,就听到郡王府门口一阵喧闹。 赵佶伸手拨开马车的车帘,就见郡王府前面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目测二三十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站在一起。端王妃,也就是王藻站在女人们的最前面,正侧着头安静听着身边人的汇报。 赵佶看着那成堆的女人,又是一阵脑壳痛。 历史记载,宋徽宗还是端王的时候就贼喜欢往家里捎带名女支,加上向太后送的俩,王诜估计也送了几个。再加上便宜爹赐的,宋徽宗自己溜达碰见捎回来的…… 这导致赵佶实际年龄才17多一点,后院各类各色的女人就已经能编成一个排了。 人数的问题到是次要的,可问题是赵霁他天然弯!形象不同爱好相同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能好好相处!? 一想到这一个排的‘女兵’都要跟他住进皇宫,赵佶就浑身疼。 更烦的是,他对这群女人不敢亲近,也不敢太过疏远。 不敢亲近的原因一则是因为他天然弯,第二则是因为这些人都曾经是赵佶的枕边人。最容易发现他的破绽。 不敢太过疏远则是他不想一下子就不近女色‘性情大变’从而招人怀疑。 这群女人无疑成了烫手的山芋。 赵佶这么想,可女人们却又完全相反。对于整个端王府的女眷来说,自家王爷突然登基,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尤其是那些被赵佶揣回来的女支女们。被带回王府荣华富贵,虽然一样美滋滋。可当了皇妃,那才是天大的富贵! 她们竟然还有能够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可不把她们给高兴坏了嘛! 所有女眷恨不得长着翅膀立刻就飞近皇宫里当娘娘。动作尤其麻利积极乖巧。 赵佶差人把东西都拿全的时候,女眷们早早就都收拾好东西,安静地等着赵佶了。 本来不想连夜进宫的赵佶看着女眷们一张张跃跃欲试含羞带怯的脸。只能无奈叹息:“走,回宫。” 当夜进宫,赵佶没想到自己刚搬了寝宫,人还没住进去,就已经有小太监等着他了。 太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传向太后话,向太后推荐,升韩琦长子韩忠砚为二品辅政。 什么推荐不推荐就是屁话。 这就相当于向太后指着赵佶的鼻子要赵佶给韩忠砚升官。 升! 这晚,写完圣旨的赵佶又是一夜未眠。 如果他想要个有质量的晚年,那就得首先有个累成狗的青年。 明天之前,他需要彻底带入和熟悉。他毕竟是个冒牌货,而无论赵佶有多水,人家都是正儿八经在皇宫长大的王爷。对于官员和政,治,真赵佶必然有一定敏感度。这些都是赵霁现在不具备的。 幸好国丧期间禁制运动,赵霁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堆女人一股脑塞进了后宫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接着去了诸阁,一头扑进了各种文卷之中。首先,他得把官员的部门设置,权责分工搞清楚,在心里有个定数。 再之后,通过许多案卷侧面了解每个人的能力。 他有目的地首先翻阅了积攒下来没有批阅的奏折,了解了一下手下员工之间的关系,和宋朝这个庞大的‘公司’的一些固有顽疾。 此时此刻,赵霁再一次感谢伟大的高考,感谢历史老师不厌其烦地把王安石变法的原因和失败总结画重点让所有学生背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经历过高考的考生都能把这个知识点刻入骨髓,倒背如流。 社畜了这么多年的赵霁,基本对于宋朝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平时的百家讲坛和宋朝纪录片以及戏说宋史。 唯有王安石变法这个高考必背科目是赵佶闭着眼睛都能够默写得出来的。各种历史教材都把王安石变法夸得天花乱坠。似乎阻挠它成功致使它失败的唯一原因就是这变法阻碍了广大的封建地主阶级的利益,收到了地主们的阻挠,所以它才失败了。 可即便它失败了,但它的影响还在。虽然王安石是赵佶他爹那个时代的,但是那次的变法却对宋留下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以至于经历哲宗,到了赵佶这时候,朝堂上都立场分明地分成了两派,各有各的政治主张。 很显然,向太后是守旧派,赵佶登基就迫不及待要提拔的韩忠砚就是守旧派的代表。 如果不出意外,韩忠砚上台之后,向太后肯定会迫不及待出手,扶持守旧派,打压变法派。 历史上也的却如此。 以后世的眼光看,变法派的主张才是对的。但对错从来都只是后人评说,身处漩涡之中的人都无法评价自己的对错。 此时的国家畸形地好似四根瘦削的筷子支撑着重达百斤的身体。而筷子就是平民百姓。 早晚有一天,要么就是筷子折断,要么就是筷子磨尖了自己扎向那百斤的身体。 向太后支持守旧,无非就是为了她以及她背后的家族。她无儿无女,就算赵佶是她一手提拔的,可终归赵佶对于她是个外人。只有娘家,才是真正的,她的自己人。而她娘家的利益,又和所有地主阶层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密不可分。 新老的冲突无法避免。 他要在谁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保住新政的官员,何其困难!他是被向太后给生拉硬扯拽上皇位的。向太后拽他上来就是为了让他和向太后一条心。 要是他刚上位就开始打向太后的脸,万一把这个本来没什么野心的女人被气狠了,晚上在床上左右翻了翻身,最后决定干掉碍事的皇帝再扶起来一个,或者干脆宰了皇帝自己来。 那赵佶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小看谁也不敢小看后宫这些女人!哲宗神宗这两辈,后宫这么多冤魂,到底死于谁的手里。谁也说不清。 想着这些,翻着旧的奏折到了深夜,对比着折子的内容,对于守旧和革新两派在朝堂分别有哪些人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方向,虽然这么说,可具体怎么做,赵霁心里还是毫无头绪。突然让他一个996的上班族玩利益权衡,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倒是想像在端王府一样找人商榷。但此时此景却和端王府有天壤之别。 且不说白先生是不是可信,哪怕白先生可信,一个远离朝堂去王府当透明幕僚的人,又能对时局有多精准的分析? 赵霁需要人,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去找可以信赖又能力强悍的人。 苟住!赵霁想到深夜,睡前祈祷自己苟苟更健康。 然后翻身上床,坐到榻上,从怀里拿出小七留下的那本书,根据书的指示,再次盘腿打坐修炼了起来。 这次,依旧是一练一夜。 次日,赵佶把提拔韩忠砚提上日程。 韩琦在朝堂的政治影响力不低。韩忠砚升官这件事也就大家嘴上说了说,心照不宣地走了个流程,韩忠研就走马上任了。 之后的内容就是几个部门按例汇报。 赵佶有耐心地听到一半,就有点想睡觉。 等好不容易下朝,明天休沐,赵佶连轴转了两天,终于得空,高高兴兴宣布退朝,内心雀跃,脚步轻盈地准备去过周末。 人还没走出大殿,就被太监请到了书房。 书房堆满了高高的奏折。 赵佶:…… 史上最惨皇上!! 全朝堂的员工都在准备过周末,就他!又要加班! 这和社畜有区别吗?并没有啊!! 第6章 第6章 咆哮归咆哮,工作还得做。 赵霁认命,把头埋进对成山的折子里。 很快,就从工作之中找到了非凡的乐趣。 因为手里的奏折有些读起来会显得非常魔幻。 成山的折子里面,请安折占了一小半。 而请安折的基本内容无非就是——皇上啊,您老人家身体还好不? 或者——我祝皇上身体健康! 其中翘楚,就数任职青州州府的,名叫陈年的官员。好家伙,他那请安折,写得贼个性。好几本请安折,竟然内容不重样的。 比如——【窗外在下雨,我在想皇上您】 再如——【啊!窗外的鸟儿在叫,我请他帮我把我的惦念捎给皇上】 还有就是——【已经下了十几天雨了,难道是老天爷听懂了我的心声?啊!这就是我对于皇上您连绵不绝的思念】 鉴于赵霁其实也就才登基一天多,面前这摞小山有些是他哥病重之后就没怎么处理的。所以这陈年的思念估计也是专门献给他哥的。可很神奇,最底下竟然有这位陈大人落款为前天的请安折。语气不变内容丰富,从多角度分析着他对皇上的思念。 偏偏前天,正是他皇帝上位第一天。 这位陈大人就像是个兢兢业业的渣男,先是对他哥表达泄洪一样的挂念和思念,在他哥断气当天,无缝衔接地把马屁拍到了他的臀部上。 赵霁表示自己有感觉马屁拍在自己马腿上的愤怒。 虽然我这个人还是有点吃彩虹屁的,但是你写彩虹屁来增加我的工作量的行为真的没必要的。陈大人。 赵霁脸上露出核善微笑,抬笔在奏折上面狠狠画了个圈,力透纸背!怕暴露所以并不怎么敢写字的赵霁企图用毛笔戳破奏折来表达他的愤怒。 画完了圈之后,当然是继续往下批。可批着批着,他的失笑情绪就完全被一堆奏折给淹没了,连敷衍的笑容都无法在脸上保持住了。 请安的折,就画个圈表示已阅。 真正有事的奏折,放到一边等过会儿再议。 按当朝的流程,一切奏折都是二府先看,拟章程再递。 寻常的中小事后面都带着二府两院和两位宰相的建议,再加上他身后有向太后垂帘,所有工作在真正着手之后并没有想象中复杂。 话是这么说,但是它也是真的多啊!每州的州府和通判及正五品以上官员都有权直呈天子。平均两天一折,或请按或呈报本州事项。刚刚新皇登基,新领导上任,那些没办法立刻飞到眼前庆贺的官员都马不停蹄拟了折子往上递。 除了各州府,还有开封。 实权政治部门,包括户部吏部礼部兵部刑部,三司六部,尚书侍郎的折子会递上来。 治学修文画画的诸阁学士,像是文渊阁学士,龙图阁学士也会有奏折上递。 更不要说平时没事,自己制造问题也要来告告状的那些言官谏臣。 这些都归皇上管,这些奏章也都归皇上看。 康康这庞大的工作量!!认真没封读下来,这成山的奏折,他从鸡叫读到深夜狗吠都不一定能够读完。 当然,赵霁现在作为一个半被架空,半被垂帘听政的皇帝。真正能轮得上他现在来拍板决定的东西几乎没有。 面对这些也不是不能做个甩手掌柜。 可是,他赵霁想当个活到平安老死的皇帝,就得自强。眼前这些奏折对于他这个刚上岗的皇帝来说,是一笔绝赞的政,治财富。一些报请事项的奏折就不用说了,哪怕是最寻常的请安折,只要不是陈大人那种密集轰炸+彩虹屁连天的,都能从中细品出些别的东西。 这么想着,赵霁半点不敢松懈。到了后来,越来越顺手,工作效率逐渐提高,眼看就要批完了,高高兴兴抬手拿了最下面一本,抬眼一扫,就看到奏折上面清晰的大字。这正是陈年陈大人的第十五封请安折。 赵霁不由发出发自灵魂的质疑。十五封,全是彩虹屁的请安折? 底是凭本事坐上他现在这位置的,还是凭他的厚脸皮和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彩虹屁? 他就不能说点正事吗?他是个专门出产彩虹屁的废物小点心吗?!啊!?连续忍了他十几封请安折的赵霁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把奏折甩出去,表示自己有被这些彩虹屁冒犯到,并且想骂人。 奏折落在地上,正好翻开,远处的字隐隐约约,应是雨什么什么。 赵霁想要叉腰骂人的动作一顿,旁边的小宦官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来,估计怕触了赵霁的眉头,藏着奏折悄悄就要往另一边放。 赵霁回过神来,看到太监的举动,连忙阻止:“你给我等等!” 小太监被吓得动作一顿,动都不敢动了。 原本新皇登基肯定是要启用在王府的亲信。可赵霁是个假的,原端王的那些亲信狗腿子实在是不敢用,找藉口安顿后宫,把原来赵佶身边几个宦官都打发后宫去了。 眼巴前这个小太监属于紧急抽调,他和赵霁两个人都彼此陌生得很,赵霁是压根不认识他,估计赵霁平时也只活在这小太监的传说里了。也不知道传说到底把端王形容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小太监被喊停之后,小脸惨白,两个小腿触电一样不停来回打摆子。 赵霁看着化身钟表的小太监,暗暗翻了个白眼,放平语气:“给我拿过来。” 小太监赶紧小跑过来,跪着递给赵霁。 赵霁也没空搭理小钟表,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他不是那种【啊!人人平等,你不要跪我】的神经病。特权的封建阶级社会,谁说这种二百五的话,谁就等着被火烧死吧。 低着头,赵霁的注意力回到手中,又看了看那彩虹屁奏折。 琢磨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接着,他又把对屁不对人的其他彩虹屁都翻出来,比照着内容一一核对。脑子刚刚冒出的念头渐渐得到了证实,赵霁拍着桌子站起来,对小太监道:“把……”说到一半,赵霁卡壳了一下,低头扫了一眼刚才被自己归类的其他奏折,然后才继续道“把工部尚书旬礼给朕叫来!” 小太监低头应‘是’跪着出去,出门之后倒腾着小短腿飞快地跑了。 不到半个小时,一头雾水的工部尚书就跪在了赵霁面前。 赵霁到底是没好意思把那些彩虹屁扔到旬礼面前,板着脸道:“青州暴雨已经连续十几天,为什么没有相关的汛情奏折?” 旬礼被被突然传唤,过来的一路上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皇上要大兴土木给他自己个儿扩充后宫都设想到了,一肚子拒绝甩锅的腹稿,结果皇上一开口竟然是问青州暴雨? 旬礼满脑子都是‘皇上怎么会知道青州暴雨!?’ 这一点都不符合曾经端王在大家心目中根深蒂固的人设啊! 端王是谁! 夜御八妹的主!有名的纨绔。 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写书法,画画,搞收藏,蹴鞠,泡妹子。 端王登基,所有官员心提起来的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提起来,的原因,是领导不顶用,底下的职工肯定得加班。 松一口气则是,最起码领导不会太严苛。 但是!我们的陛下为什么突然画风突变! 这真的是陛下吗?? 跪在地上的旬礼听着赵霁的责问,竟感受到了天家的威仪和龙颜震怒之后的震慑。 即便低着头,他都能感受到身前皇上的冲天怒火! 陛下原来这么可怕的吗?旬礼额头迅速沁出汗水,却也顾不上擦拭,脑子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陛下才登基一天,他是如何知道青州的事情?难不成朝中有皇上的暗探在传送消息?这么一想,旬礼的思维又跑到了暗探上,拼命反思自己平时是否有表现出对这位端王的不敬。片刻之后,又因为无法集中精神,大脑短暂停工。这么瞬息之间的工夫,所有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念头 ——端王的可怕恐怕是超出了他们以前的想象。眼前这位爷,怕是有大能力的。他以前绝对都是在藏拙! 赵霁当然不晓得,刚刚他下朝拦住他的黄门就是象征性走走形式。毕竟新皇登基,谁也把不住皇帝的喜怒。来劝人的老太监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这位主。要是当时他直接开口说句【滚犊子,我要去玩。】 太监绝对能够当场变成屁把自己给放了。 谁都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劝,皇帝就真来了! 而且真的就这么坐下认真批奏折了! 赵霁哪管这些人心里海沟一样诡异的脑回路?他正端正坐着,一脸怒容等着旬礼给他答案。 旬礼当然没办法回答。屯田部和虞部现下都归他管,章惇大人追着他要开封屯田划分,他忙那个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真的就没有留意过河工。 青州汛情他当然知道,但也有消息说只是淹了部分田地,其他无碍。 所以他即便知道这事,也没有往深里想过。 今天跪在这里,承受着天威震怒,更加不敢开口说自己知道了。支支吾吾,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陛下!臣却是不知情,全因近几日章惇大人叫我放下手中所有事物重新划分开封附近屯田……” 章惇…… 赵霁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嘶—— 好像有点麻烦呀? 第7章 第7章 或许,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得不介绍一下章惇其人。 当时赵霁登基时候,唯一的章*赵霁的希望之光*惇。赵霁从登基就格外关注这老头,闲着没事干就旁敲侧击打听他。加上渐渐扣着脑门回忆起来的似真似假的历史。章大人算是在赵霁眼里头一批形象丰满起来的人物。 章惇,位居丞相,是个五十来岁快奔六的顽固老头。是向太后‘要搞一搞’的‘死亡笔记’名单上的头一位,亦是赵霁昨晚一晚上都琢磨着要怎么做才能保下来的新政先锋。 当然这位不止看起来很难搞,实际上也很难搞。他犹在江湖,江湖上也全是他的传说。 听闻,哲宗请他回来搞新政的时候,这老头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搞了一下跟他敌对的旧派代表。把人家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全弄走了。被他弄走的人里面还包含着曾经和他是好基友的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 又听闻,他当独相的时候嫌老对头司马光死地太早不过瘾,上折子非常认真地申请掘司马光的坟。哲宗都被这个疯子吓了一跳,死活没答应。 再听闻,他看皇帝的后宫不顺眼,背地里联络了个宦官,嫁祸太后和皇后,想一举把皇帝的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都搞一搞。也是幸好皇帝和稀泥水平十分高,才没让这老头把他妈和他媳妇一起连锅端了。 就这么个迷一样经常搞事情的老头,看起来比谁都像搅风搅水的奸佞,可哪怕后世,对他的评价也是赞多于贬。因为除了掘人祖坟那件事纯属就是这老头泄私愤,其他时候,包括联络宦官想要搞掉太后,都是因为宫里女人往自己娘家搂权利,手伸实在太长的缘故。 章惇其人,执拗,睚眦必报,小心眼,插手后宫,谁都想搞。顶着一副耿直的人设,处处招人讨厌。 但这偏偏成了赵霁想保这老头一手理由。 赵霁需要个人在前面给他挡子弹吸引火力,外加给他冲锋。更重要的是这老头办事能力确实强。 向太后联合蔡卞扶持韩忠砚上位想从章惇手里削权,这谁都看得出来。赵霁生怕章惇自己踩雷,这两天,他都故意不提到他,刻意弱化他的存在。 谁成想,兜兜转转,到底今天还是没能避过这老头。 赵霁心思转得很快,面上不显,章惇私自找朝廷命官要屯田这事,往小了说是‘滥用公共资源徇私’,往大了说,那就是‘有谋逆之心,想造反’。这事可不能认!他抓起一个不太重要的奏章,批头朝旬礼砸了下去,装出盛怒的样子道:“章大人身居高位,问你要小小屯田划分?”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给自己找台阶,既能够避过章惇,又能把青州的事情问实了。 他需要知道青州的真实情况,而不是官方报告的情况(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水分)。 现在还在正月,窗外有鸟可能是扯犊子,但这春寒料峭的天气,暴雨,冰冻,汛情。三者撞在一起,必定死伤无数。 北宋末年民间经常起义。都是些吃不饱活不下去的普通农民。因为起义太频繁,又都没起什么大水花,史书上的记载都不多。 赵霁一是担心山东那边无辜百姓死伤太多,更担心那边人揭竿起义。他现在皇位坐的挺稳的,真要起义,那些对他来说就是‘造反’的平民十有八九都活不了。可千万别他刚刚登基,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呢,身后就得被迫背上几千几万条人命。 这两□□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章惇这老头树敌不少,不少人都琢磨着章惇怕即将盛极转衰了。旬礼也是这群人之一,所以才这么暗戳戳告了个黑状。 谁承想听陛下的意思,言语中竟透露出对章惇的回护。 这让旬礼摸不着头脑的同时,更加惊惧。 脑子一片空白,用尽全身的细胞都要把黑锅甩出去。于是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陛下,要知道青州的情形,青州通判此时正在开封。” 赵霁脑子自我检索了一下这两天积累的知识储备里的小百科。 通判。州府的副官,专职水利,家田,粮运,诉讼…… 表示可以。扭头,对因为他发火而吓得一同跪下的小太监道:“去,把青州通判叫来!” 不长时间后,在宦官的带领下,一个中年人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还没等人站稳脚,早有准备的赵霁用绳命演出了极端的盛怒,想先发制人诈一下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叱问:“你们好大的胆子!青州的暴雨和汛情你们还打算瞒下去!?” 来人压根没想到赵霁会发这么大的火。也吓了一跳。 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但赵霁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他的脸上虽然有些惊讶和害怕,但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回陛下,青州虽然有暴雨和汛情但却并不严重。” 赵霁这一诈没诈出来,也没从对方脸上看到说谎的痕迹。心里虽然还是犹豫,但总归还是有些相信:“怎么说?” 那人道:“下官来开封述职之前,青州虽然异象频发,加之连降暴雨,但是主要河流还没有化冰。落雨只加厚了河床的冰层,除了出海处几个地区,其他都没有给周围田地带来过大的损失。加之陈大人已经下令雇兵丁在暴雨集中地区拓宽河道,等河床冰化时,也能预防汛情。” 赵霁没想到彩虹屁马屁精陈大人竟然不止会放彩虹屁。 心里暗暗把这事记下,准备接下来几天,抽机会不着痕迹地对其他人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实情。 青州暴雨暂且放在了一边。道:“行了,旬礼你先回去吧。以后记得今天之事,引以为戒。” 旬礼战战兢兢离开,赵霁瞥到旬礼苍白的脸色,突然后知后觉地心里一惊。 似乎有些不对。 赵霁沉默反思。是了,是他太急躁,光想着诈一下这些人来求个真相,其他地方却没有顾虑周全。他这人设怕不是要崩! 看旬礼的表情,怕今天之内,跟旬礼交好的几个官员都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而不出三天,全开封也都会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了! 而‘通过奏折发现青州暴雨,再把工部尚书叫过来责骂一顿。’这种行为根本就不符合端王的人设。 就算现在没崩,也马上就崩了! 想到这里,轮到赵霁脸色发白了。 大意了!要怎么圆? 思索间,赵霁垂头看到眼前那个还没有离开的中年人,心里正想把人打发走,却突然觉得这人的面部轮廓似曾相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叩首回答:“下官青州通判,章振。” 章?赵霁害怕是自己反应过度,谨慎地问:“哪个章?” 结果这章振竟然真的是章惇本家章家旁系。 看着下首跪着的章振,一个大胆的点子就这么很突然地出现了! 赵霁转而向太监询问:“章惇还在宫内?” 太监回到:“章大人还在。” 赵霁:“请章大人再过来一趟。” 再? 太监一头雾水。 再? 章振若有所思。 章惇本就在宫内,赶来的速度非常之快。 赵霁掐着时间,让章振在章惇即将过来的时候离开,两人在门口碰到,章惇一眼认出了章惇,有些迷惑这个族中小辈明明听说是在述职休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章惇进来之后,赵霁实话实说:“青州出现了汛情差点酿成大祸,但工部尚书旬礼说他近日忙于整理章大人索要屯田,并不知情。” 章惇一点就透,一透就炸、 赵霁说话没头没尾,但章惇知道章振乃青州通判。 一下就想到是青州出了大事,章振顾不上其他过来上报,可旬礼不止玩忽职守,还拿他当做挡箭牌,把他屯田收集的事情推了出来,告他黑状!一个工部尚书,查个屯田需要全部精力投入? 但眼下当务之急不是痛骂旬礼,而是他自己。知道了这事的皇上和太后会不会往更深的地方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和太后会不会心里犹豫他章惇要屯田造册到底为了什么? 又是谁给章惇这么大的权利,私下就能够指派官员为他私人做工? 这些统统都是暴露在皇上眼皮底下的问题。 赵霁下一句话直接问到了章惇心底:“章大人何故要开封屯田造册?” “……回陛下,臣想从开封着手,重新统计田地方便从算税亩。” 为了什么赵霁当然知道,肯定是新政啊。这老头耿直得很,肯定不是贪污。 但他知道归知道,却肯定不会明说。只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在对方心底留了余地,让对方充分认识到这已经成了他手里的小辫子之后,这个话题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直接转移了话题:“虽然青州汛情不甚眼中,但是旬礼的做法却暴露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章惇没说话。 此时此刻的皇上和他所认识的端王天差地别。让他不由地怀疑起来。 难不成这才是真正的端王?之前其实他都只是藏拙? 赵霁为了稳住他的人设,丝毫没有慌张。直接道:“可见鉴赏和美学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是多么地重要。朕觉得,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朕希望章大人举行一次考校。所有官员每人画一幅山水,最好是画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用画入景,景美者为上。” 章惇:……皇上果然还是当年的端王。 考校?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由头要群臣陪他一起画画。 章惇表示拒绝:“陛下,此事不可。” 赵霁冷哼一声:“那难不成考校律法?” 章惇想反驳,却思朝堂上很多官员对大宋律的生疏,赞叹道:“好主意!” 赵霁的演技有些拙劣,算不得精良。妙就妙在他本人二世祖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加上章惇有些自负,非常坚信自己的认知就一定是真的。竟真的就这么被算计进去了。 赵霁话语夹带私货,甚至借鉴了高考与公务员考试,出馊主意。 比如每个人都有必考点,就是大宋律。所有官员都必须把大宋律倒背如流,分毫不差。然后默写出来,错一个字扣分。 再比如每个部加上自己的特色。工部就考治水,吏部考治学,户部考会计。所有官员,无论在朝廷哪个部门,总不至于连自己部门是做什么的,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再比如,考核可以更彻底一些,和奉银挂钩。 优秀者嘉奖加奉,差者批评不说,还要罚扣奉银倒贴钱。 赵霁旁敲侧击,章惇听着赵霁不靠谱的注意,适当提一些靠谱的建议。但这些建议其实才是赵霁真正的目的。 赵霁:“虽然是个考核,但是也不能徇私舞弊。” 章惇:“那是自然。” 赵霁:“要不就从六部秘密抽掉一部分学识能力优秀的官员。找个院子让他们住进去,专心出题,一直呆到考核收卷之后,再让他们出来。” 章惇:“可。” 赵佶继续自问自答:“批阅的时候要找官员吗?肯定不啊,批阅当天,从太学抽签抽几十个学生出来,也把他们请到院子里。试卷的话……就按照科举来,进行糊名吧。” 已经连可都说不出来的章惇:…… 赵霁:“顺便告诫各位,成绩虽然重要,但是宁可零分也不要舞弊,找人去考场,舞弊被抓到,直接罢官。” 章惇犹豫着想阻止:“未免太过严重,会遭到抵制和反弹。” 赵霁一脸理所当然:“准备考核难道是奔着舞弊去的吗?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一个舞弊的官员,如何取信于民?” 章惇:…… 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章惇一心新政,很快就品出了赵霁这些馊主意下面的‘精华’。 现在朝堂最大的隐患就是冗官。一旦这种严苛到近乎变态的考核塞满整个朝堂,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从来都不是真才实学考上的进士,而是那些通过氏族举荐而混上来的那批人。 漫长无望又没有尽头,还倒贴钱还评优劣,劣等还批评羞辱。 这百种手段必然会吓退一部分的人。 但这种方式要真的有效,有用。那么首先就必须要有能震得住‘场子’的监考官和负责人。琢磨了一晚,之后,章惇毛遂自荐,全权负责此事。 赵霁鸡贼地保留了‘部分出题权’誓要让宋朝的官员们也尝尝我现代□□把人折腾地死去活来的高考,考验,考公三座大山的美妙滋味。 从天而降的巨锅被暂时性地甩到了章惇的身上。 在章振眼里,今天赵霁的所作所为背后或许有章惇的影子。 虽然旬礼眼里,赵霁突然拔高许多,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章振被赵霁一纸诏书暂时拖后了回青州的时间。只要章振在开封,总有帮旬礼以及开封众官员找到黑锅到底在谁背上的那一天。 其他人暂且不论,反正向太后是挺开心的,开心到已经不会,留心到似乎是突然‘变异’的赵霁了。 因为章惇被‘搞’了。 章惇这个人,向太后是烦到骨子里了。 当初章惇这人甚至勾结宦官,手伸到后宫,要废后,废皇太后。 哲宗要死的时候,章惇又连夜进宫,堵着向太后非要举荐简王。 向太后这么坚定地非赵霁不立,也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章惇的这反向扫操作。 这边向太后本来就眼睛花,也实在是不耐烦批奏折。憋着一口气依旧垂帘听政,目的一,是想把向氏一族的地位再提升一下。目的二,是悄悄给朝中换波血,把新政那一派的人赶下去几个。目的三,就是搞掉章惇。 结果向太后刚提拔上来一个韩忠砚,还没对章惇下手呢,章惇就被搞下去了! 真的是普!天!同!庆! 老太太吃饭都能多吃一晚饭! 章惇虽然还身居宰相一职,但陛下搞了一个什么考试院,从六部抽调了一小部分人。连带着章惇,说是要出题,接着一伙儿人就统统被关进了考试院,谁都没有出来过。 朝堂上,章惇不在,有部分人觉得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 考试院内,章惇想到即将到来的大考试,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 皇宫里,一想到底下这群天天就会呜呜嘤嘤的官员马上就要考试了。身心舒畅,批奏折被气得隐隐发疼的心脏也恢复正常了。高高兴兴盘腿打坐去了。 过几天,眼看时机成熟了,赵霁通过王侁,不着痕迹地结交了向氏一族里面最得向太后宠的,经常入宫的向婉儿他哥向淳。把章惇给他的第一份题以及答案半炫耀半收买似地展示给了向淳,顺便还透露了考试的计划。 向淳虽然是个二世祖,可是却不蠢,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蠢,可是他爹总归不蠢。 于是第二天,向婉儿一顶小轿进了宫。 当天下午,向太后就见了赵霁。 赵霁把所有锅甩给了身在考试院的章惇,一脸‘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晓得,我就是个傀儡’的样子装除了吃喝女票贝者,啥都不会的废物点心白莲花。 装完了,再把试卷恭恭敬敬交给了向太后。看着向太后收下试卷,赵霁心里明白,向太后这关算是过了。 所有人都想通过这场所谓的‘考核’,轻度给朝堂换血。 章惇想要去掉废物和旧派。 向太后想要去掉新法派。 赵霁只要把自己装扮成最方便的废物点心棋子,新旧两派就都会同意并促成这次考试。 他从提出考试之初,目光就不在世家的本家上,而在那些攀着世家本家的旁支上面。 世家们想用‘考核’除去碍眼的敌人,更多推举自己人。必要需要‘作弊’。但是作弊一旦太明显,对方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叫停这种不公平的行为。所以为了这种‘作弊’不显眼,世家绝逼会默认自己这边旁支的牺牲。 还能顺便把章惇从风口浪尖上保下来。 毕竟,考试院这种地方,看起来是考校官员,听起来似乎十分重要。但细品之后,就能看出来,是个除了得罪人,什么权柄都捞不到的地方。 恩科的考官默认有所有考生以后考中都是他门下门生的福利。但考试院考校的是已经有官身的官员,不存在门第,更不存在投靠。 就是出试题,批试卷,给成绩。如此而已。 赵霁暂时能够想到的就这么多。肯定不完美,也肯定会有漏洞。但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毕竟第一次考试还未到来,事情到底会不会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谁也说不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时刻盯着,如果出现错误应该也来得及改正。 第8章 第8章 朝堂虽然让人头秃,可另一边武功方面却成果喜人。 随着赵霁的内里一日千里,某天深夜甚至没有费什么力,轻轻巧巧一个纵身就翻上了顶梁之后。赵霁无师自通学会了自创轻功——蹦高。 不止轻功,其他方面赵霁也在飞速进步。能够单手举起看似很沉重的书柜,又比如他已经能够捏碎巴掌大的石头。 虽然有时会疑惑他的这种‘内功’会不会也太过骇人了。 但每次一这么想,赵霁脑海里自然而就冒出了现代社会网上疯传的‘十几米悬崖一跃而下‘李道长’’ ……这也算是正常……的吧? 在内功心法步入佳境之后,赵霁跟着开始锻炼书册之中的体术。 体术看起来简单,但人要做到却十分别扭,说实话,和瑜伽有的一拼。 但他赵霁也是大学选修过瑜伽的男人!所以根本不怵,迎难而上,每天晚上都解锁新姿势,挑战新上限。竟然也没觉得苦,反而挺带劲。 就在这种非常寻常的日常之中,章惇带着他身后众多的黑眼圈们出关了! 出关的章惇带来了全开封官员考试的‘好消息’也带来了十分严苛的考试规则,以及他身后厚厚的试卷。 第一场考试就这么轰轰烈烈展开了。 赵霁虽然提前在朝堂上就差人放出风去,说是最近需要‘考核’。但所有官员哪个不是在‘考核’里面成长起来的?除了一部分早就拥有了考卷,并且背过答案的人,大家都理所当然认为向平常一样,写写文章就是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了。 一直到赵霁打开了可同时容纳万人的大庆殿作为考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是懵的,等寄托着章惇和赵霁全部恶意的试卷被发到众官员手里的时候,大家才第一次直面了这世界的人心险恶。 “天呐!这全什么试题?【大宋律偷窃鸡鸭者该罚篪邢这句话是否正确?】对……对的吧?” “户部新收三名文书,两名文书擅拟,一名文书擅计。首名文书言次文书擅拟,次文书曰三文书擅计,三文书言其擅拟。三人仅一人实言,问何人实言??????” “论述大宋境内主要河流汛期,并对防汛做出策论?” “论述倘若辽境内叛乱,身为礼部官员该如何乱辽境内?” 分部门坐的官员们手里捧着“专属部门试题”怀疑人生。 考试详细过程暂且放下不表,总之,第一次考试在各种意义上的轰轰烈烈之中完美落下了帷幕。 作为出题方和批阅方的印设部门考试院,其官员虽然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但是却十分麻利,很快就有条不紊地把批出来的试卷选出头几名递送到了赵霁的面前。 赵霁按照排名先看了第一,第二,翻到第三名的时候,眼前一亮。 这第三名的字苍劲有力,笔锋之中带着潇洒和洒脱之意,收笔之中竟还在洒脱之余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 好字! 赵霁因为写不出赵佶那手好字,所以一直托词手受伤,不怎么写字。但是审美却是在的。 难得见到这么让人心动的字,仗着自己是皇帝,扒拉开糊名想要看一下这一手好字的人到底是谁。 结果糊名扒拉开以后,赵霁陷入了长久的怀疑人生之中。 因为上书三个大字——李寻欢。 赵霁……? ???????? ?????????? 哈? 第三名?正好叫李寻欢? 赵霁捧着试卷怀疑人生,许久之后,他扭头问不远处太监“你认识李寻欢?” 本是随口一问,结果没想到小太监滔滔不绝:“回陛下,当然识得李探花李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也是一时的佳话。奴才听说,李探花似乎武功也非常出色,在武林中也是名声在外。” 赵霁呆呆地复述:“武林?” 太监不清楚赵霁的喜怒,以为赵霁不高兴了,连忙找补:“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草莽,陛下无需介意。” 赵霁:…… 我突然觉得,我的世界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怀疑人生,但还有些地方尚且存疑。赵霁记得,仿佛当年的诗还有后半句,‘钦点拒作官,情义走天涯’来着?可算算日子,最近的一次科举是年前吗?要真的是李寻欢,他不早就情谊走天涯了?怎么还会留在这里参加我的‘地狱级别考试’? 又或许他也是个穿越者?弄出这么个噱头是希望其他穿越者主动过去找他? 赵霁脑子纷繁杂乱,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直接把人叫来不就好了! 于是他一拍桌子:“传李寻欢见朕!立刻马上。” 下令之后,赵霁整整等了快三个小时,才等到了气喘吁吁跑回来汇报的小太监。小太监小脸蜡黄:“启禀陛下,李探花今早离家,不知去向。” 嗯?失踪了?这世界上还有皇帝相见却见不到的官员?这种官员,直接把他的职给朕革了!永不录用! 想也就是这么想想出气而已。实际上赵霁甚至都无心批奏折了,满脑子都是在想‘李寻欢’的事情。 也不对。倘若他是穿越者,那他自己把自己整成探花,虽然难度大,但是尚且是可以人为控制完成的。但他又怎么能让他家里人一起配合他演戏? 但倘若他真的是小李飞刀,那问题又来了。李寻欢不是宪宗皇帝时期的吗?跟他都不一个朝代,他怎么过来的? 翻过来覆过去,这些疑惑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困扰着他。谜团也越分析越大。赵霁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一直沉思到了吃晚饭,一直到了小太监来提醒他就寝。 稀里糊涂洗漱完,他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明黄的床幔,听着窗外屋檐上一般人听不到的冰凌化掉滴水滴到地面的细微声音。突然就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宫。 这大胆的想法放在以前,也就只是想想了。 可妙就妙在赵霁前几天刚掌握了那项名为跳高的新技能。皇宫的宫墙虽然不低,但是他避开人翻出宫去应该也不是难事。 宫内,东华门西华门以南算是前堂,守卫比较森严不说,还有些值夜班的官员。他现在住在崇政殿,从后门出去,绕过延和殿就是拱辰门,拱辰门不算高,平时也是一些粗使的宫人在进出,据说因为晚上有倒夜香的宫人,所以拱辰门会在夜里开启一次。 倘若真的出去,他需要一个不会武功并且大大咧咧,能够替他遮掩行迹的的“靶子”,以及一身能够不太过于引人注意的服装。 靶子问题,就暂且定为后宫嫔妃。他自己睡的话,值夜的太监就跪在龙床外的沙帐旁不远处。想消失肯定瞬间就会被发现。但跟别人一起睡的话,值夜太监会退出房间。要跑就容易很多。 人的问题解决了,那就剩下衣服了。 皇袍肯定不行。太监服又太惹眼。宫女服绝对是最佳选择。 可如果他现在起来,穿着皇袍出门。肯定后面肯定又会跟上一群人。一堆人浩浩荡荡围着,又会给他跑路制造困难。 要是他什么也不管直接冲出去,第二天皇上穿着龙袍在后宫狂奔的新闻就得传遍开封。 那就太监?换上太监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奔去嫔妃院里。找个丫鬟,打晕嫔妃和丫鬟。然后他再和丫鬟换衣服离开。 越想,赵霁的眼睛越亮。 心动不如行动。 他迅速起身,跑出龙床,掀开窗幔。揪过今夜值夜的太监里面身高体型和他相仿的一个,命令对方脱了衣服给他。 他平时为了避免崩人设,总会时不时神来一笔,祸祸一下身边的人。太监们有些已经习惯了赵霁的突然袭击,虽说皇上让脱衣服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奇怪,但被拽住的太监也没敢言语,老老实实脱了衣服。 赵霁换完衣服抬脚就走,身后呼啦啦跟上来一群。 赵霁回头瞪眼:“朕要去郭妃那里,不许跟来。” 说完保持着上半身的优雅,拔腿就跑。 跟着的小太监们吓了一跳,紧跟着想追。却发现怎么陛下竟然跑地比兔子还快!根本追不上。几个太监为了追化身兔子的赵霁,一时慌了神,也忘记了通知其他人。 赵霁找准方向,跑进后苑里迄今为止他唯一一个主旨和名字,和人能够对上号的春兰院子。 春兰不愧是向太后给赵霁塞的人。本人不止能够撒娇卖萌,要放开的地方也是十分豪迈。 赵霁事后偶尔才知道,赵佶之所以落水,就是当时划着小船突然来了兴致想和春兰震一下。结果没掌握好姿势,才掉水里的。 作为一个光天化日敢在露天小船就同意震的女中豪杰,春兰成为了赵霁的首选。 此时的春兰都已经睡下了,突听门口有响动。刚想叫丫鬟去看看。话还没出口就眼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太监一把推开门跑进了自己房间,张嘴就要尖叫。 下一秒看清进来的太监那张俊俏又熟悉的脸,立刻转惊为喜,压根就没问赵霁为啥会这么一身,娇娇怯怯哼哼唧唧就扭着往赵霁身上靠。 赵霁拍拍春兰,低头在她耳边对她吩咐了几句。 春兰虽然在听到赵霁的安排以后,看赵霁的眼神就变得比较奇怪。终归,还是答应了赵霁的要求。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才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外。 赵霁听到声音,知道到了表演真正的技术的时候了!对着外面吼了一句“滚!” 几个小太监听到声音,确定确实是皇上,纷纷松了口气。 可接着想到现在依旧在国丧,脸都绿了。陛下!国丧啊!您穿着太监衣服来娘娘寝宫,你这是要做什么!!? 春兰探出头去,招呼一个小丫鬟进门,接着风情万种地瞥了门外几人一眼:“谁耐烦看你们这些木头脸,都滚远点!陛下又不会做什么。嘻嘻嘻嘻。” 小太监们无语凝噎。……娘娘!您摸摸您自己的良心,您信陛下不会做什么吗?吗!! 您要是相信,您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郭妃春兰,一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成为后宫女人第一炮,喜不自胜。谁耐烦管他什么国丧不国丧。天大地大,当然是陛下最大。 如果陛下非要……哎呀,人家一个弱女子,怎么能硬扭得过陛下呢?嘻嘻嘻嘻嘻。 笃信陛下肯定会做些什么,春兰对今晚到底实际操作起来是三个人或者更多人也并不介意。反正陛下是宿在她房里了。 赵霁让她叫个高挑点丫鬟进来的时候,春兰也答应了。 丫鬟进来后,在春兰和丫鬟期待的眼神里,赵霁抬手就把两个人给打晕了。 打晕之后,赵霁又把丫鬟的衣服拔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把两人拖进大床躺好,放下窗幔纱帐,制造两个人都睡在里面的样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捂着脸嘤嘤嘤嘤地往外冲。 冲之前还不忘回身把门关上。 门口围着的小太监看他一身丫鬟装往外跑,脑补了2000+以上的高速漂移车,苦着脸没敢拦。 赵霁成功混出后苑,径直飞奔到了拱辰门附近,抬眼瞅了瞅目测十米左右的宫墙,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跳—— 没跳过去,看眼自己距离宫墙边沿还有一点点距离,赵霁不甘心,在下落的过程中,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双脚踢着墙,用力一踩。正是最后这个借力,让他成功双手够到了墙边。 赵霁双手扒着墙,用力一撑,成功翻越了墙头。接着放任自己身体下坠,安全落地。 出墙一寸不到的地方就是护城河,赵霁借着夜色往拱辰门跑去,瞅准机会,用出宫的夜香车制造的视线死角成功离开了守卫的视线范围。 此时并不晚,宋朝有区域之分,有些地方没有宵禁。 赵霁穿着丫鬟服,一路走一路问,竟真给他瞎猫碰死耗子找到了李府。李府的人虽然给开了门,可李府上上下下对于李寻欢到底去了哪里都说不上来。 既然来了,那肯定不能白来。赵霁试着找其他突破口:“那你们知道李探花究竟为何离开?” 李府下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上门寻人,痴心不改’的小丫鬟,松口:“昨天龙公子过来一趟,好像是要少爷给他说媒,少爷答应下来,今天就不见踪影。” 赵霁:……哦豁…… 连故事都对上了是怎么回事! 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一身宫廷丫鬟服的赵霁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在街上随手拉个人打听有没有万花楼。 结果竟然他喵的真的有? 赵霁一脸震惊,忽略了被他问路的大哥也是满脸震惊的表情,如梦似幻往万花楼方向奔。 在他看到万花楼的牌子,想要进去的时候,被个终于看不下去的人给拦住了。 “我说姑娘,你往万花楼跑什么?”拦住赵霁的是万花楼的人,一脸不高兴。 赵霁身上是标准皇宫的丫鬟服,从制式布料规格都能看出她品阶不低,不是粗使丫鬟。看样子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水灵灵的,这幅样貌,怕是万花楼的大部分姑娘都要自惭形秽。无论是从哪方面想,都想不到除了‘砸场子’以外的其他目的。 一直到被拦住,赵霁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女装就往万花楼莽是不太对劲。 连忙做娇羞状低头,想要现场编个理由。 这一低头,看到自己腰上本不属于自己的荷包,灵光乍现。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脸上戴上点恰到好处的骄傲,凑过去悄悄道:“我家主子是宫里最受宠的娘娘。听闻林仙儿姑娘琴棋书画自是一绝,故托我出来想寻仙儿姑娘指教一二。” 可能是林仙儿的名头树在这里,‘拜师’这点子都有点变成‘别人吃剩下’的了。许许多多的前人例子摆在那里,那人神色放缓:“求教仙儿姑娘的话,这花费问题……” 赵霁连忙应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事情能成,我家娘娘必定重重有赏!” 那人拽了一下赵霁:“那也别从正门,你随我从后门,见过鸨母请示之后,经过鸨母同意方才可以。” 赵霁连忙低头,安安静静跟着那人从偏门进去,见了鸨母,那人把赵霁的来意说了一遍之后,鸨母摇头:“仙儿现在有客。”卧槽,真有林仙儿,还有客?李寻欢?赵霁发现鸨母有要拒绝的苗头,立刻道:“我家娘娘是洛阳郭氏。” 这借口也就这么一说。 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赵霁最近发现,除了王家谢家,朱家,郭家也势利不小。郭春兰虽然是个不怎么重要的旁支,但好歹占了郭氏名头。 没想到竟真的有用,万花楼这楼子盖起来就是盘的郭家地盘。鸨母自然对郭家要礼让几分。 鸨母思索一下,最终道:“那你且等着,我去问问仙儿,最后还是要看她的意思。” 第9章 第9章 赵霁的头点得飞快。“好的呀好的呀” 跟着鸨母去传说中林仙儿闺房的一路上,赵霁的心跳都在不正常地颤动。 这其实是一种挺奇妙挺难以形容的感受的。 他在现代死了,又在古代重生。重生之初又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头顶好几位大佬巨巨。他一个上班族可可怜怜地把‘弱小无助又可怜,但是能吃’体会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有个‘李寻欢’。 就算潜意识知道‘李寻欢’李探花这个人是小说里虚构的,但它依然像是一剂强心针,有力地刺入了赵霁焦头烂额的生活里。 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点盼头。 如果,武侠真的和这个世界并存,那小七给他的那本秘籍会不会真的有用?那他是不是出了被抬上位的皇帝,又多了一种新的选择和方向? 种种猜测,让赵霁前所未有地兴奋,连带着见李寻欢和林仙儿都变成了偶像见面会一样让人激动的事情。 如果有时间,赵霁到真的想现场制作个灯牌手牌,把李寻欢当爱豆追一下。 伴随着赵霁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鸨母带着赵霁也走到了万花楼楼顶的尽头,回身对赵霁道:“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问一下。” 吩咐完之后,鸨母就敲门走了进去。 片刻,鸨母出来,对着赵霁点点头。 赵霁知道,林仙儿对万花楼来说,是特殊的存在,‘卖艺不卖身’并不是她炒高自身身家的噱头。深吸一口气,满怀着着对古龙巨巨的无比崇敬,推开了眼前的门。 看到屋内两个人的第一眼,赵霁就知道。他们一定是真的。 真的林仙儿和真的李寻欢。 这种感觉很玄妙。 好比是你追的二次元纸片人追到现实生活中一样。 都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相信不同的人看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候,都会根据自己的人生际遇想象出无数个不同的李寻欢。 但是这些想象,在见到眼前这人之后,就都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你事先把李寻欢想象成何种样子,在见到屋内随意坐在窗前的人的那一刻,都会坚定地把你内心的模子和这个人合二为一。他就是李寻欢。他不用向任何人的想象靠近。因为不管是谁,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都会拿心中的角色无限度地去贴近他的本人。 赵霁缓慢又深重地吐出胸腔的气息,心里的澎湃似乎都要压制不住了。 这种见到爱豆,见到活生生爱豆就出现在眼前的激动根本无法跟任何人表述清楚!!只能在内心化作尖叫鸡尖叫!! 尽管他以前从来不追爱豆,但,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从今天开始,他李寻欢就是赵霁的爱豆!! 赵霁感觉自己就像在无边无际的海里终于看到了灯塔的光。有股找到了方向的心安。他自认已经心理素质足够强大,穿越过来后遇到的种种问题都在咬牙硬抗。在这种陌生的环境和时时刻刻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极端压力之下,李寻欢的出现像个纽带,帮他找到了曾经那个现代社会生活过的痕迹。 哪怕李寻欢只是个原来社会的二次元人物,赵霁只单纯看着李寻欢都能感觉到足够的快乐。 啊!!原来这就是爱豆的力量! 赵霁暗暗握拳,决定从今天起,他要当李寻欢的脑缠粉。 鸨母把人送进来之后就关门离开了。 林仙儿端坐在琴前,本来想要等那请托的小丫鬟主动说话。 等了半响,却没听到来人开口,于是轻飘飘地抬起长长的睫毛,眼神落在了门口。 却发现这个来求她的俊俏小丫鬟似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寻欢? 林仙儿有种被冒犯了的不适。 李公子是他的客人,这来有求于她的丫鬟竟然在他的房间里,看李公子看痴了?! “既然你无心请教,那就请回吧。”林仙儿还算客气地开口赶人。 赵霁被人这么赶,也没有不好意思,几步走到林仙儿摆着琴的桌前,脸上挂上了真诚友善的笑:“多谢姑娘答应,我家娘娘一定会感激姑娘的。”虽然你日后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现在却是个好姑娘。所以好人一生平安。 林仙儿看赵霁脸上笑容真诚不似作伪,加上眼中也带着笑意地盯着她。心中的不快稍微减弱。“你家娘娘要学些什么?” 此时此刻正在窗边闷头喝酒的李寻欢却突然抬手举着酒壶,直接朝赵霁的头扔了过来! 赵霁听着耳边的风声,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自然而然地扭出了平时晚上瑜伽的动作,躲过了酒壶。 李寻欢冷笑着转过头来:“到是好内力,好功夫。我到不知皇宫大内何时有了男人穿宫服的先例!” 赵霁:……哦豁。 想到会翻船,但没想到小船翻地如此迅速,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面对爱豆的火热之心迅速冷却。林仙儿警惕防备的目光中,赵霁一抄手:“我张姐乃宫中贵妃郭春兰。” 李寻欢目光微动:“长姐?你家几口人,父亲现居何职?” 春兰作为赵霁的万能挡箭牌,自然已经被赵霁运用纯属,面不改色:“三位姐姐一位哥哥一个弟弟,家父无官职。” 李寻欢戒备目光稍缓:“那你为何穿宫女服装出现在此处?” 赵霁大脑飞速运转,信口胡说:“姐姐希望固住圣宠,但是女孩子家脸皮薄,最新进宫并无亲信,只能找我帮忙。” 这理由算是说得过去。 李寻欢和林仙儿都默认了这种说法。 林仙儿在了解赵霁是男儿身后,再看赵霁俊秀五官,没了‘情敌滤镜’突然觉得赵霁顺眼了那么许多。虽风流潇洒不及李寻欢,但却是另一种英俊。态度也好了很多:“也难为你愿为长姐甘穿女装。” 穿女装这件事对于赵霁来说还真没什么可屈辱的。 当年在王扒皮手底下工作的时候,除了没出卖身体,比这屈辱的事情做得多了。为了客户高兴,他都抱着刚买来的洗脚盆喝过一洗脚盆的啤酒。但是看李寻欢和林仙儿同情中带着感动和认可的表情。赵霁非常机智地默认了他这种行为的‘牺牲’。 事算是谈妥了。 两人都没赶人,赵霁当然也就没急着走,反而闲话家长一般询问李寻欢:“你怎么发现我是男人的?” 李寻欢解释:“我是从呼吸分辨的,男女呼吸有明显不同。而从你进门之后,除了一开始的呼吸略略粗重一点,之后全程绵长沉稳而有规律。所以我断定你不仅是男人,而且有内里,武功不低。” 赵霁没想到自己竟然算是半个武林圈的了?激动异常:“你觉得我武功还不错?” 李寻欢点头:“我看你刚才躲避的动作大开大合,应该是走刚猛的路数,内力亦是精纯雄厚。颇有些少林的架势。只不过比少林更加刚猛。” 赵霁美滋滋想到自己的武功心法是小七给的。小七真的是太够朋友了。 突然又想到小七是丐帮?丐帮又行七? 在某种猜测破土而出之前,赵霁批头压灭了这些小萌芽。不不不,怎么可能?套着宋徽宗的壳子能碰到李寻欢已经是谢天谢地老天开眼了。赵霁你怎么能这么贪心呢?你不是这种贪心的人! 从武功入手,三人竟然真的就这么聊了起来,而且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渐渐到了深夜。 赵霁开始还有些顾虑三人聊地这么投机会不会是林仙儿和李寻欢正在向下包容他,但看二人的神色不似作伪,也放下心来。三人从庙堂聊到江湖,聊到了这次朝廷莫名其妙的突击考试。 毫无准备裸考,结果考出了个笑傲大多数带小抄作弊生成绩的李探花意犹未尽地抿抿嘴:“我本要离开,忽听闻朝廷要‘突击考核’觉得有趣,加之心情郁闷,就去随意试了一试。题目非常新颖,六成需要背诵大宋律才能答对。” 赵霁装作好奇道:“那你把大宋律背过了?”作为第一个知道成绩的人,他当然知道,李寻欢的大宋律几乎全对,不过在礼部的一些具体事项上面出了差错。” 李寻欢长长叹口气:“考试那天出门前匆匆浏览了一下大宋律,否则怕是有半数都要答不上来了。” 赵霁万脸懵逼“那么长的大宋律,你就只出门前看了一遍?” 李寻欢理所当然:“是啊。” 赵霁无言以对。 突然就理解为什么我只能考上了个普通本科了呢。因为无论哪个世界,都有这种天才式的人生赢家呀!我就是在恰柠檬!很气! 本来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楼下突然嘈杂起来。 隐约有“李寻欢你给我出来!”的咆哮从楼下传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走出房门。 李寻欢一出现,一个年轻人就张牙舞爪地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向李寻欢,叽里咕噜大骂李寻欢无情无义。 就算赵霁都已经基本快把小李飞刀的原著给忘光了,经过这年轻人一通痛骂之后,该想起来的也都想起来了。 底下内孙子叫龙啸云。武功并不出色,因为意外救下李寻欢,被李寻欢盛情邀请住进了李寻欢的私宅‘李园’,看上了李寻欢他心上人林诗音。道德绑架逼着李寻欢替他向林诗音求亲。不要脸的事情做绝了之后,又跑到这里来骂李寻欢,说李寻欢来万花楼是伤了林诗音的心。 标准的又当又立,不要脸到了极点。 对待感情上,李寻欢这种人虽然挺渣的,但是再渣都渣不过他龙啸云。渣男和人渣,其实有着物种上的差别。毕竟渣男还算是个人,但人渣就不一定了。 楼下,在龙啸云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通,他越骂,看着李寻欢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就越痛快。心里正痛快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嗤笑声。 龙啸云敏感地觉得这笑不怀好意,且是冲他而来。 循着声音,看到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正半靠在二楼的扶手。 龙啸云竖眉诘问:“你笑什么!” 有了李寻欢的前车之鉴,赵霁不敢下去,怕被发现他女装大佬的真实身份。只能站在二楼骂人渣。虽然不及指着鼻子骂痛快,但好歹也算是解气。于是声音格外清脆:“我笑你不要脸呢!” 龙啸云大怒:“你!” 赵霁:“你什么你!你让大伙儿都来听听你刚才自说自话的时候都放了些什么屁!你冲过来说李公子伤了林姑娘的心?李公子为何会伤林姑娘的心?” 龙啸云:“自然是因为诗音心悦他李寻欢!” 赵霁:“好一个诗音心悦李寻欢。你既然知道,那你刚才又放了什么洋屁?我听你口口声不后悔要李公子替你提亲?我们来缕缕故事。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这位诗音姑娘心悦你兄弟的情况下,厚颜无耻臭不要脸地要你这位被诗音心悦的兄弟替你提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都做出来了,又有什么立场来这里拽着你兄弟的领口放屁?真当你兄弟是个死人不会跟你生气呀?” 李寻欢刚才都已经被龙啸云骂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自己即将迎娶林仙儿了。 结果被赵霁这一通打岔,弄得不上不下。 悲痛也不是,欢喜也不是,只能对着二楼道:“郭xio——小姐。这是我和龙兄二人的事情。” 赵霁几乎要被自己今天刚刚决定追的爱豆给气死。 铁青着脸怼了一句:“给我闭嘴吧你,死渣男。别说话了,我听你说话肝疼。” 第10章 第10章 李寻欢被怼了这么一句,虽然不解‘渣男’到底是啥,但是从字音和赵霁表情分析也能分析个七七八八。 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寻欢是尴尬,林仙儿就是愤怒了。 方才龙啸云咄咄逼人的时候,李寻欢在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曾经频频向她看过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李寻欢即将出口还没有出口的话跟她有关。 他要说什么?他李寻欢心悦的其实是她林仙儿?还是想说李寻欢想要娶林仙儿? 林仙儿的心扑通扑通跳地非比寻常。李寻欢英俊潇洒,人品高洁,风流肆意,文采风流,兼之武功不俗。就算不说他万贯家财和非凡身世,单单就他本人的人格魅力,又有哪个女人不爱呢! 就在他的某些话即将出口,林仙儿的某些猜测即将成真的时候——半途杀出个郭!少!侠! 林仙儿从未如此鲜明地觉得模样俊俏的小白脸是如此面目可憎。当然,众多小白脸中,爱穿女装还毫无违和,五官俊秀得都不像个男人的那个小白脸尤为可恨!全天下毁人姻缘的小白脸都该被拖出去千刀万剐! 楼底下暗地里波云诡谲,龙啸云,李寻欢,林仙儿各怀心事。 此时的龙啸云虽然不要脸了些,终归是个少年,还未有多么深沉的心思,更加没有锻炼出铜墙铁壁的脸皮。所有小心思被那个‘少女’一股脑□□暴露在众人眼中,脸皮一阵青白。 李寻欢脑子却很乱。一方面本能地想要制止郭兄弟和龙兄的争执,但被怼回来以后,却又隐约觉得郭兄弟一语道破了他知道却一直逃避着的某些事实。 林仙儿此时算是想法最单纯的。她就只是单纯地想楼上的小白脸闭嘴而已。 赵霁顿了顿,攒足了劲儿想要为了爱豆的幸福生活,再跟龙渣男大战三百回合。余光瞥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木窗之外,天空的尽头有了一抹不属于人工的亮色。 ……卧槽?快天亮了!? 要是没能在天亮之前回去,他怕是也就别想回去了。赵霁满腔熊熊燃烧的战意最终被强行按捺回去。谁承想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整出‘零点钟声敲响你就必须离开’这种灰姑娘的套路。 他明明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被迫堵回去的一腔激愤最终化为一口老痰,从喉咙里憋了出来,隔着千山万水狠狠啐向了龙啸云!“大辣鸡!呵呸!” 老痰所飞之处,底下看热闹的人纷纷躲避。 从刚才赵霁露头起就偷偷瞥他的男人们纷纷掩面。挺好看的小娘子,可惜就是太粗俗!哎,这么一想,虽容貌不俗,但谈吐举止却及不上林仙儿姑娘的万分之一! 吐痰的赵霁竟不知这一口之下,他流失了多少垂涎他美色的男粉丝。不过估计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楼下的龙啸云也不是傻子,不会任这口浓谈就真的这么落在他身上,也跟着侧身躲避。但躲开这口浓痰攻击,却也躲不开这股被鄙视的感觉。愤怒地瞪着楼上那女人,恨不得立刻手撕了她! 却看到那女人竟然毫不恋战,扭头飞奔,竟往楼上跑去! “你给我回来!”龙啸云看那女人要跑,大吼一声就要追上去。 李寻欢下意识就拦,林仙儿现在对于坏人好事的赵霁的愤怒值正在巅峰,装模作样拦着龙啸天,但大部分时候都在不留痕迹地干扰李寻欢。 三个人吵吵嚷嚷冲进林仙儿屋内,却发现屋子里早就空了。 赵霁往回跑压根不是怯战,而是赶时间而已。他是想赶在天亮之前回去,而楼下被龙啸天这么一闹,人挤人很难出去,他往上跑是时间来不及了,索性就回楼上,抄个近路。 他从窗户跳下去,运起内力加速往回跑。 此时追上来站在林仙儿屋子里的三个人站在窗前只能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小点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龙啸云觉得自己要疯。 他长这么大,受过伤流过血,却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侮辱过!也顾不上这次过来痛骂李寻欢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恶狠狠地询问李寻欢:“她是谁!?”势要把这个女人捉出来,要她低头向他认错! 李寻欢觉得生平最大的尴尬似乎都发生在今天。这股尴尬空前强烈,甚至有些冲淡了失去诗音的悲痛:“……一个朋友。” 虽然他也被郭兄弟骂了,但郭兄弟应该也是把他当朋友了才如此的吧。 龙啸云见问不出什么,自言自语分析:“看那服装,是宫里的?她是宫里的丫鬟?看样式,不像是粗使丫鬟。她是贵人身边贴身丫鬟?贴身丫鬟怎敢就这么夜宿花楼!她好大胆子!”听这语气,应该是打算找到赵霁主子然后去告黑状。但他一个江湖人,又怎么可能见得上宫里贵人?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 而飞奔中的赵霁此时此刻才不管其他人到底怎么想呢。他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为了赶时间,他不顾形象佝偻着身子,缩小受风面积,狼狈地如同脱了缰的野狗似的在楼宇小巷之间飞奔。 好在他方向感不错,没多走冤路很轻易就寻得了拱辰门。 人运气好了,天都在帮他。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可偏巧碰上了宫门口守备更换。他顺利趁着这短暂的换班从陆路飞快越过护城河,贴着城墙,沿着窄小得甚至容不下半个脚掌的地方,蹿回到人烟稀少的宫墙处,一回生二回熟,运转内力使劲蹬着脚往上跳。 大概是知道这是‘内力’之后,心态发生了质的变化,赵霁这次感觉到自己运用内力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顺利一下就直接双脚跳上了宫墙之上。 跳上去之后,赵霁一刻都没有多加停留,立刻纵身跳了下去,火速回到后苑,轻声从窗户翻了出去,走到床边快速和宫女换回衣服,之后穿着白色内衣往两个人中间一躺,眼睛一闭。 抓紧趁着这短暂的工夫想要休息休息。 一闭上眼睛之后,体内的内里自然而然地开始运转。赵霁在半睡半醒间自动开始了他今天短暂的修炼。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随着门外太监的敲门声,被打晕的春兰嘤咛一声转醒,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边的皇上。有些气恼于皇上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干,又有些惊疑担心皇上只是对她什么都没做,万一对她叫来的丫鬟什么都做了,那自己这个主子怕是以后要立不住了。 这么想着,视线越过皇上看到了皇上另一边沉沉睡着的丫鬟。 上下扫视,在确认丫鬟的着装完好无损之后,春兰挑眉松了口气,接着整个人没有骨头似地往赵霁胸口一扑——“皇上~~要起了。” 赵霁正在运转内功,被春兰一扑胸口正好压住了他真气流动的穴位,好悬没走火入魔。 压着暴打春兰的冲动,劝了自己好几遍‘不对女人动手,不能对女人动手’堪堪才压下去那股怒火。 但赵霁也因此暗暗发誓,他以后要是在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运气,他就是那个。 睁开眼睛,赵霁不止不能表现出生气,还要装作亲昵的样子,伸手一把搂住作精春兰:“多谢爱妃。” 按照规定,他每天都要和向太后在文德殿和二府以及其他重臣开个非常小的小会。 每隔5日,在垂拱殿,和十几个重要关节的重臣开个中会。 每月初一文德殿开大会,月中在紫宸殿开大会。 今天正巧是在文德殿开小会。昨天小会商量的主要议题是裁军和军费的问题。向太后现在处处顺心,已经不太想管事了。昨天还委婉地抱怨过,说她老眼昏花,不想批奏章了。 赵霁一边想着自己今天的工作日程和工作安排,一边伸着手等着别人伺候洗漱,洗漱完,往地上一站,张开双手等着宫女们给他穿黄袍。 等到了文德殿,昨晚发生的事情基本就已经都被抛到脑后了。 毕竟爱豆虽然是精神支柱,但是单纯的精神支柱不能让人吃饱饭。该工作的时候还是要踏踏实实工作的。 韩忠砚虽然挺年轻,但是政治经验非常丰富,在章惇进入了考试院,蔡卞接手章惇其他工作之后,韩忠砚迅速熟悉了属于他的工作内容,快速融入了那群老头之间。 赵霁和向太后两个人前后脚到了文德殿。入座之后,赵霁一抬头,有点意外地看到了章惇。 章惇此次来意也十分明确——他来公布成绩的。 章惇战意高昂。 长达接近一个月的准备工作,又是出题又是批卷,皆是在等这真正的最后时刻。他等着迫不及待想要扇烂那群不学无术的走后门烂人的臭脸。 当然,有对比就有收获。打脸之前,需要给人们看看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精英。 于是十几张试卷被展示在众人眼前。 而李寻欢又凭借着他那手漂亮的毛笔字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理所当然地,在向太后的首肯下,众人又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寻找李寻欢’的活动。 比较幸运的是,李寻欢这次在李府。 昨晚龙啸云这一顿闹,万花楼的鸨母把这两个妨碍生意的人都给撵了出来。本来呢,鸨母赶人的时候,林仙儿如果说句话,还是能让李寻欢留下来的。可偏偏林仙儿想等李寻欢说出那些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别扭着,就没阻止鸨母赶人。 被从万花楼赶出来,李寻欢也无处可去,虽然表妹林诗音在家,但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就硬着头皮回去了。 结果刚回去就听说昨天皇上圣旨宣召。李寻欢再无视荣华富贵,可对皇权的敬畏还是有的。他爹和他哥哥都还在朝中任职呢。 一听自己竟放了皇上鸽子,李寻欢立刻换上衣服打算进宫谢罪。衣服刚穿好,另一道圣旨就到了,要他进宫面见皇上和太后。 两次折成一次,正好衣服也换好了。李寻欢于是就这么直接跟着传旨的人进宫了。 宣召李寻欢进宫这旨意下了之后,肯定不是剩下的人就这么直愣愣等他来。还有这么多要事没有商议呢。几个人暂时跳过这个,朝臣也继续呈报其他需要皇上和太后决断的事情。 李寻欢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几个人把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准备喝口茶润润嘴,正是最惬意的时候,赵霁和向太后也就坐在原地没挪窝,选择在文德殿接见这次这场特殊考试都考了高分的精英。 向太后对李寻欢的字过目不忘,大加赞赏,初始印象分很高。等李寻欢进入文德殿之后,太后一瞥李寻欢样貌潇洒自是一派风流之后,更是喜不自胜爱才心切。 刚等李寻欢叩首问安完,隔着垂帘慈祥又热忱:“好好,李探花,你抬起脸来。” 李寻欢应太后旨意抬脸,目光恭恭敬敬下垂,没有四处乱飘。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把高坐皇位上的当今圣上看了个大概。心中一惊之下,李寻欢悄悄抬头,以一种并不冒犯的角度,想要看真切陛下的样貌。但这一瞥,却还是被垂帘前面的人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陛下年轻极了,模样清秀,五官秀美精致。此时穿着一身龙袍,坐在皇椅上,此时此刻正一脸无处可诉的尴尬。 李寻欢:…… 赵霁:…… 第11章 第11章 不过尴尬这种事情,有准备的总比没有准备的更加光棍一些。 向太后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地要召李寻欢的时候,赵霁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赵霁作为李寻欢本人的最高boss,不止女装大佬,还厚颜无耻地假装是自己小老婆的弟弟这种事情,初一想确实非常尴尬。 但仔细一琢磨,任何人都会从心底里发出一个疑问。到底是女装大佬本人更加尴尬呢,还是下属发现自己顶头大老板是个女装大佬更尴尬呢?嘿,这可真不好说。 可能稳不住心态的人更尴尬吧。 知道避无可避,赵霁经历了从Σ( ° △°|||)︴,到 o(>﹏<)o,再到( ⊙ o ⊙ )和-_-|||,最后进化成(⊙v⊙)的转变。 退一步海阔天空。 彻底放飞自我,让李寻欢独自尴尬去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女装,加翻墙出宫追了个星而已。人活着,总不会知道尴尬和明天哪个先来。 在这个世纪性对视之中,赵霁只有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尴尬了一小下。彻底放飞自我不要脸了以后,就表现得非常光棍,并且一脸无辜。反倒是李寻欢当场愣在原地,嘴唇因为震惊微微颤抖。 ……陛,陛下?昨晚的郭少侠郭公子是陛下? 李寻欢很快发现了皇椅上放飞自我的赵霁抛之脑后的盲点。陛下昨晚去万花楼,找林仙儿这个花魁,替郭妃讨教怎么讨好男人的本事? 【我亲自去找花魁,让花魁教教我媳妇怎么讨好我】??????? 潇洒不羁流连花楼的李寻欢都有点惊到了。陛下……这么…… 李寻欢大脑空白。 不不不,我不能妄议君王,也不能私自揣度。陛下……陛下昨晚去找仙儿姑娘的那个,可能就是个借口。对!就是个借口! 赵霁还坐在座位上夸奖自己心态棒棒的呢,完全把昨晚的胡扯借口抛到了脑后,也不清楚李寻欢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已经在内心三百六十度帮他从新塑造了人设。 在‘酒色财气都沾的昏庸君主’的人设塑造方面,赵霁自己目前做得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两人一个跪着拼命脑补,一个坐着一脸光棍内心还美着给自己狂点赞。空气中一片寂静。寂静之中,垂帘中的向太后有意见了。她老人家是是垂帘又不是垂布。帘子之中总也有缝隙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况。 李寻欢的异常自然是看在眼里。疑惑道:“李探花和陛下相熟?” 李寻欢被太后的询问唤回了策马狂奔的思路,看到垂帘前的皇帝陛下悄悄朝他撇撇嘴巴。 一向无论面对什么都淡然自若的人,竟破天荒说话结巴了:“不……不……熟,只是初见天颜未料到陛下天子威仪如此之盛,有些失神。” 这马屁虽然很彩虹。 但赵霁又不是她向太后亲生的,这话放到向太后耳朵里,无非就是个路人甲夸赞另外一个跟她稍微熟悉点的路人甲长得挺好看。太后内心毫无波动,就当这是句垃圾话了。 无论何时,才华品德相同的情况下长相更好的人总能得到优待。就算他说的是垃圾话,那他也是个年轻有为,才华出众,更兼写得一手好字的说垃圾话的李寻欢。 太后心喜,加上她也迫切想要树个典型。 只有对优秀的人嘉奖越盛,才更能有理由对那些不中用,把自己考‘哈卖皮’了的官员惩罚更严苛。 端坐在垂帘后面,语气中的欣喜慈爱稍稍收敛,语速极慢却正式地道“李探花字俊秀,人更英气,此次官员考核又变现突出,该当嘉奖。” 赵霁听太后的意思知道是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技术了。脑子里翻了一遍开封的官员,装模作样应和:“是当嘉奖,朕听说李探花不止文采卓越,武艺也非凡,民间也有李家一门三父子的佳话,不若擢升集英殿修撰,母后看何如?” 向太后:“恩,从五品,也不算辱没了小李探花的文名。” 赵霁拍板:“那儿臣这就差人拟旨。” 把最帅的赏了之后,其他优秀者也挨个拟旨给与了跟他本身成绩齐名的嘉奖。 许是第一次的缘故,向太后偷偷的作弊行为倒真的没有过分,向氏入选嘉奖的只有两人,而且这两人均都是平日里有些真才实学的。这样一份名单放出来,最起码明面上拥有着绝对的公正性。 奖完了,接下来就该磨刀霍霍琢磨一下该怎么罚了。 开封正七品以下的官员比芝麻都多。一个小小的民间集市都恨不得设上个把官员盯着。 而正七品之下,从从七品至从九品,正是没有真才实学混日子的荫官们的重灾区。 这些韭菜,就算是小小地割去一茬,世家也大多懒得动弹懒得管。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美妙的结局——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小官都是水货。 赵霁和章惇暗戳戳亮出了爪子,举起了磨了快一个多月的镰刀。 咔嚓一声之后,开封内一百多份不合格者的试题以及他们的名字被呈了上来。 古代人有些就已经有了‘即使我不会,我也要写满试卷装作我会的样子,或许考官就会给我辛苦分了呢’的想法。 正确答案只有一种,可错误答案却各有各的精彩。 有的试卷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棍刑。 问大宋律偷窃该何如?答曰棍刑 问大宋律杀人该何如?答曰棍刑 有的试卷满眼凌迟。 向太后年纪大了开始花眼,本来就不太爱看字,翻了几下这些试卷,差点被气得心梗病犯了。 谁也没想到大宋境内,九品和从九品的官员之中,白痴的数量竟然如此巨大! 向太后心梗之后,把镰刀交到了赵霁手里。顺水推舟接过镰刀,顶着向太后的名头,放心地抡起镰刀勤勤恳恳地割韭菜。 大部分韭菜不是捐官就是荫官,就算停了他们的俸禄,他们也有的是办法继续出门搜刮民脂民膏。或者换句话说,支撑这些人生活的,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俸禄,而是他们的‘外快’ 赵霁韭菜割得毫不手软,制定了一套直接掐断他们‘外快’的路径。这些不合格者,不止停薪罚奉,还停职,最后还要在皇城外直接张贴皇榜,所有倒数官员统统上榜,这皇榜一贴,和光天化日拉出来游街几乎无异。不合格的人不止丢钱,还丢人。 那些停职的人,职位还是他的,但是就是暂时不让上班了。等什么时候他把大宋律都背熟了,考核合格了再上班。在停职期间,敢出来继续‘工作’的,一律按照大宋律中‘冒充朝廷命官’论处。 考不及格就停职,一直考不及格就一直停职。这些学渣们,要不就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辞官,要么就发愤图强去被大宋律。 人犯法是因为不知道律法有多严苛。当这些人把大宋律背得倒背如流,就算身后有后台撑腰,犯法之前也会掂量掂量自己背的那些大宋律。 小朝会很快就散了,割韭菜割得十分舒爽的赵霁甩着手溜溜达达往出走。 却在小门看到了被太后留了一下,没来得及走的李寻欢。 李寻欢看到赵霁就满脑子都是他口中的郭妃林仙儿。在目光和赵霁相撞的第一时间就挪开了视线,老老实实低头看地。 赵霁并不知道他在自己爱豆的心目中已经洪湖水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浪了。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我还想传旨召你,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走,陪朕去散散步。”说完回头:“你们都远些,朕要单独和李探花聊聊。” 几个小太监非常麻利地后退,和二人保持在了二十个身位以上的距离。 慢走着,赵霁找了时机开口:“和你那位姓龙的大兄弟商量好了最后谁娶你表妹了?” 几乎赵霁开口的同时,受不了精神压迫的李寻欢也开口道:“臣对昨晚之事绝对守口如瓶!” 李寻欢听着赵霁的话面色严肃:“诗音表妹不是臣的私人物品。” 赵霁听着李寻欢的话,以为他指的是女装大佬那事。尽管他并不介意,但是当今天子‘女装’这事确实传出去影响不好,点点头,默认了李寻欢的这番表态。 但听及李寻欢的后一句话,特别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表妹不是私人所有物?那你和你那大兄弟让来让去的,你要让你表妹怎么想?” 李寻欢被赵霁怼得再次语塞。 无论何时何地,赵霁总能精准把握痛点,把李寻欢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霁这男人,口口声声要把李寻欢当爱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做着黑粉的行为。 他眼中的李寻欢专属偶像光环,在昨晚李寻欢和龙啸云撕扯的时候就基本散光了。但李寻欢终究对于赵霁是特别的存在。赵霁实在不忍心看着眼前的小渣男出走关外,十几年后再变成中渣男,一身病凄凄惨惨地死。 也不忍心看着天下第一美人就这么被一个中央空调式渣男和一个癞□□式渣男搞得人生不幸。 叹息一声后,神来一句:“忠孝节义?” 李寻欢被这四个字打地有些楞:“啊?” 赵霁把话说全了,重复了一遍:“朕问你你心中是不是忠在孝前,孝在节前,节在义前?” 李寻欢忙道:“回陛下,是。” 赵霁面无表情:“朕今日就给你和你诗音表妹赐婚。” 李寻欢大惊:“陛下?”这是什么说法? 赵霁看着李寻欢的表情,坚定伸手,一巴掌怼到城墙上:“就这么定了!”怼那一巴掌的本意,是想用动作表现地态度坚定些。谁承想城墙不太结实。他一巴掌怼上去,城墙就咔地响了一声。低头看去,光滑的城墙上被拍出一个手印。 没收住手的赵霁发现了这个掌印,迅速收手,一脸做错事情的惊慌。握住自己并不疼的那只拍墙的小手手,偷偷用余光瞥见听到声音迅速赶来的那群小太监们。 仗着那些小太监距离远没看清,赵霁再度变脸,表情惊喜地对着李寻欢鼓起了掌:“传说中李探花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轻轻一掌竟然就能在皇宫城墙上留下这等印记。” 赶来的小太监看着墙上嵌入墙壁的手印,再看向李寻欢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小李探花看起来文文弱弱,竟然有这种力气! 李寻欢被迫被锅,还不许反抗。 嘴巴一张就会被赵霁用眼色怒瞪! 无声地开口两次后,李寻欢认命地放弃。把毁坏宫墙这口黑锅接下,来背在了自己背上。 赵霁再次把身边的人轰远:“朕刚刚说到哪儿了?……哦,朕要下旨赐婚。” “陛下——”刚背了的李寻欢又要说些什么,赵霁比他先一步开口:“朕金口玉言,你敢抗旨,就是不忠!朕还可以格外和李尚书去交流交流感情,让你把不孝的帽子一起戴上。” 赵霁口中的李尚书自然就是李寻欢他爹。 赵霁刚一登基就熟练背诵了全开封所有从三品以上官员。有点奇怪的是,他当时心里对这位李尚书印象并不深刻,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是发现了李寻欢之后才注意到这位李尚书的。 留意到这点之后,赵霁更是发现,这位李尚书居尚书已经很多年了,按理说官职不低。可李寻欢昨天却根本没有认出来曾经是端王的赵霁。如果说李尚书之子或许可能从来没见过端王。但是风流李探花却不太可能没见过经常夜宿花楼,有名的浪里浪小端王。 这个轻微的疑问一直都在赵霁的脑海中。并由这个疑问推理出了数种可能。只不过这些可能暂时都没有事实依据,所以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从新把注意力放回李寻欢这里,不忠不孝两个帽子一下子扣下来,给他李寻欢八百个胆子都不敢抗旨。龙啸云救过李寻欢一命,可以性命相交命的大哥求他跟表妹求婚。这让他一度陷入了纠结之中。 如今,困扰他许久的情和义难以两全的纠结在赐婚的圣旨面前烟消云散。 赵霁安排好后,再掐指一算,今天出国丧,于是语气中带着欢快地让人找纸笔来,当场用左手亲手拟旨(是的,他在多无可躲以后,就说自己落水留下了心病,右手一拿笔就手抖写不得字,开始锻炼左手写字了)。 很耐心地工工整整给拟好了旨,甚至墨还没干,就让小太监小跑着去李府和李园,一路敲锣打鼓宣读圣旨去了。 这圣旨一下,第一批知道的人都是一惊。因为这婚赐地不止无厘头,还非常神奇。 林诗音只不过是一介白身,退一万步讲,报个好歹能讲出来的名头,还是江湖人给的名号。但江湖人在庙堂中人眼里就是个草莽。全开封的贵族没有人会自降身份把‘草莽’看在眼里。 另一个主角李寻欢虽然是官身,可却也只是区区从五品。 这样两个人,是如何得了圣上青眼,得圣上赐婚的呢?而且还不是那种口头上的赐婚指婚,而是直接拟旨写诏书赐婚。这无论是对于李寻欢还是林诗音甚至是李家,都是极大的抬举了。 老李家一家受宠若惊。 向太后和几个朝廷重臣开始还觉得其中有蹊跷,但在听闻林诗音是传说中江湖第一美人之后,寻思了寻思赵霁以前的德行,竟也觉得陛下这个做法一下就解释的通了。 ‘看人家小娘子美,就不顾身份给赐婚。’真的是非常符合他放浪不羁艺术家的人设。 在皆大欢喜的背景下,赵霁依旧幸运值满点地捂住了自己的小马甲,是人设还没崩的开心一天呢! 全开封城一片欢腾。 毕竟这可是自哲宗皇帝薨逝,出了国丧之后,陛下拟的第一份赐婚的圣旨。如此荣宠,李探花简直可以称得上独一无二。风头一时无两。 只不过这圣旨一下,也不是全都欢乐的。 暂时借住在李园的龙啸天失手摔了屋里博古架的玛瑙摆件,一整日都闭门不出。 万花楼花魁林仙儿手抖得更厉害了些,砸碎了一屋子的名贵瓷器。 第12章 第12章 赵霁当着爱豆的脑缠粉儿,却不由自主地操起了老母亲的心。毕竟是自己亲自在线追的二次元纸片人,跪着也要追下去。 李寻欢这人,高洁品性是真的,奉献精神是真的,确实侠义本心是真的。 不同时代不同视角对于对于李寻欢都有截然不同的解读。 放在忠孝节义为先的古代来看,李寻欢的君子之称当之无愧。在任何两难境地,他毫不犹豫就会选择牺牲自我就是最典型的举动。 原著里,龙啸云对李寻欢说过这么一段话,能够完美解释龙啸云对李寻欢的那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恨到底是哪里来的。 【一个人若肯牺牲自己成就他人,他就会觉得自己很伟大,这种感觉是会闲情痛苦的。而我要你一直痛苦。】 说白了,龙啸云想毁李寻欢,就是因为龙啸云向李寻欢要得越来越多,要到他龙啸云自己都觉得过分的地步,却看到李寻欢一点不满都没有,依然在给。 深刻认识到李寻欢的人品之后,一对比自己,心态炸了,从而产生了极端自卑扭曲的心理。 这也侧面说明李寻欢这样子有多受古人的尊敬。 但是这种万事牺牲奉献的精神,用现代的角度来看却很是招人讨厌的。全因牺牲也太没底线了。 就好比龙啸云,这货就是典型道德绑架加蹬鼻子上脸。 都这样了,你还能好脾气一让再让。行,认你是个圣人。 可你有什么资格去决定林诗音的幸福?哪里来的脸去装浪荡子把林诗音往外面推,去成全林诗音和龙啸云?你就这么肯定龙啸云能给林诗音幸福,而你给不了? 这种奉献精神换种角度来看,又是多么神经病! 李寻欢渣男就渣在这种‘牺牲自己’上。 但这种渣赵霁也有办法。你有你的逻辑圈,我就在你的圈上套个大圈。用莫比乌斯环控制你的纠结病。 赵霁是谁? 是皇帝呀! 是当今圣上呀! 他下旨,白纸黑字写着“你俩给我好好过日子。”那李寻欢就算是想要牺牲自己一下,也得想想他这做法会不会是不忠,不孝不节不义了。 几顶帽子压在李寻欢脑袋上,任李寻欢是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扑腾不起水花来。 李寻欢其人,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只能上圣旨。用圣旨压人,效果立竿见影。 且说回另一边,赵霁的赐婚圣旨让李府全家都积极行动起来。 包括李园在内,所有李家的下人来来回回四处奔走准备,喜气洋洋。李寻欢他娘更是高度重视,请了命妇贵人纳彩,聘礼满满十级车,从李府开出,进了李园。 龙啸云现下还在李园没离开,眼睁睁看着李园张灯结彩,所有下人忙碌准备。 这种氛围之下,他一下子就多余了。更尴尬的是,这还是皇上赐婚,赐婚的女方林诗音还是他不久前假借生病托李寻欢提亲的对象。 李园虽没有一个人开口赶他,可这李园却也已变成了让他如芒刺背的存在。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龙啸云也是李寻欢的客人,李园上上下下都不可能慢待他。可毕竟陛下赐婚,时间紧,大家都忙。对他的照顾肯定不如开始时那般无微不至。以至于竟没人注意到龙啸云抱着他的银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园。 离开李园后,龙啸云拉下兜帽目标明确直奔万花楼。 他承认自己卑鄙。也承认他是在知道林姑娘和义弟互生情愫的前提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求李寻欢提亲的。 但他所做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皆因他对林诗音一见钟情,不能自拔。纠结了很久,最终才做出这般无耻的行径。 一切的一切都因他太爱诗音。人渣嘛,总能为自己找到最好的开解借口。 加之清楚李寻欢的为人。一系列的巧合才让他咬牙决定对李寻欢开口求娶。 计划之初,明明都很完美。李寻欢纠结万分最终避让万花楼,诗音在李园夜夜垂泪,已经有些依赖于他。那日他冲去万花楼也不过只是想缩短李寻欢决断的时间。 但为何偏偏万花楼那一夜之后,已经几乎水到渠成的事情就这么脱轨了? 他在万花楼遇到那丫鬟,结果第二天李寻欢就接到皇帝赐婚。傻子都能看出两件事必有牵扯。 圣旨无法更改,但他总也要找到那丫鬟把这口恶气出了! 既然她那晚是从林仙儿房里出来的,那林仙儿应该知道那丫鬟的底细。 他敢于直奔万花楼去找林仙儿求这个答案,所倚仗的自是心里断定林仙儿心悦李寻欢。 龙啸云相信,整个开封对于这门赐婚十分抵触的,除了他,必还有她林仙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说明来意以后,林仙儿爽快地接待了他。更是毫不吝啬地告知了他一个惊人的事情—— “什么?那小丫鬟是个男人?” 林仙儿点头,面上带着毫不收敛的郁气。她对李寻欢情根深种,可毕竟李寻欢也未曾许诺过她任何事情。此时的林仙儿虽郁结于心,却也不恨李寻欢。 原著中,林仙儿恨李寻欢是因为李寻欢娶她当天晚,告诉她他李寻欢最爱的是林诗音,然后新婚之夜碰都没碰她,撒腿就跑了。 那个狗男人的这些骚操作对于一个漂亮女人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林仙儿不算是好人,但李寻欢的做法也是真的狗。他日狗被林仙儿记恨报复,纯属自找的。 这次,李寻欢是皇上赐婚。林仙儿怨不了当今天子,怨不得李寻欢。一肚子怨气只能倾泻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可恨小白脸身上。 所以,她倒是真的很乐意让他倒霉一下。 反正在拉仇恨这方面,赵霁是把这两人的仇恨拉得稳稳当当的。 龙啸云过来就是想问那丫鬟的事情,好伺机报复。可问出来之后,又觉问题棘手。“郭家可是世家。” 听到龙啸云的话,林仙儿毫无烟火气地从袖口抽出一张纸,食指中指夹着推到龙啸云面前:“这是我找人查到的。” 龙啸云打开纸条。纸条上大体写了郭妃郭春兰的身世。 林仙儿:“郭家是世家,但郭妃却只是旁支。郭妃本人以前也只是当今太后身边不得宠的宫女。全凭颜色姣好,才被太后送到了当时的端王,也就是现在的陛下身边。如今新皇登基,到让郭妃和她一家得了便利,一飞冲天。许是也因此,郭妃此时正在宫中千方百计想要固宠,以至于拖他弟弟求到了我这在贵人眼里万万入不得眼的烟花之地。” 一个世家出来的妃子,找人悄悄去花楼学习讨好男人的方法,这事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龙啸云:“他能和这赐婚有关?” 林仙儿捂着嘴巴笑道:“一般人或许不行。可据说,眼下这位郭妃可正得圣宠。” 简短几句话,‘整死郭家小白脸联盟’正式成立。 林仙儿又道:“我要离开万花楼,你若真的想找他麻烦,我这里倒有个主意。” 龙啸云忙问:“什么主意?” 林仙儿扭头高升对外唤了句:“师师,你来一下。” 在林仙儿的呼唤中,门外有个人轻叩了几下门扉,一个少女推门而入。那少女极美,哪怕站在号称武林第一美女的林仙儿面前,也毫不逊色。 更妙的是,这女孩虽是花楼女子,偏偏身上却不沾染半分烟火气息。气质美艳柔和,怕是直接说她是知书达理的高门贵族大家闺秀也有人相信。 林仙儿抬手指着这女子,对龙啸云道:“她唤作李师师,是我几年前买来,一手调/教得出来的。若是造势得当,真要抛头露脸。不出一月,变可成为艳绝开封当之无愧的花魁。” 龙啸云看着那眉眼柔顺的少女,眉头高耸:“你这是何意?” 一则他至今没弄清林仙儿目的。 再则,就算这李师师再美,再有韵味。但和林诗音一比,都微妙逊色了两分。这种逊色并不是颜色,而是气质。男人见过了林诗音后,便也很难再对其他女人动情了。 林诗音是龙啸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人。 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就绝对再也无法忘记。她永远清冷高贵,目光中蕴含着清冷幽婉,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动心。 林仙儿却莞尔一笑,挑眉道:“你不是恨他吗?师师就送你了。郭妃显赫,靠的不过就是盛宠。但女人的颜色能让人看多久?此前端王在万花楼门外的整条街巷的风流韵事还少吗?待师师艳绝开封之时,就是那郭妃避让三里之日。只要郭妃一倒台,再要设计一个郭家的小公子,能有多难?” 龙啸云对这提议有些心动。 李寻欢有官身,又是他名义上的义弟。他动不了。 两人成亲是圣上赐婚,他碰不得。 当今天子高高在上,他搞不得。 但这一口恶气无处宣泄,还不许他恶心恶心那姓郭的小白脸出口恶气!? 林仙儿看龙啸云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心动。也跟着绽开笑容:“这万花楼我已经盘下来了。后日我便要跟随少主启程,离开开封前往白驼山。万花楼就是你的了。能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你的本事。” 说完,把房契和地契往桌子上一放,轻轻向桌对面的龙啸云推了过去。 她本是想转卖万花楼的。 但今天龙啸云来后,她却觉得相比卖掉,似乎留万花楼给龙啸云,让他给那姓郭的小白脸人生艰难一下,能更让她痛快些。 于是毫不犹豫把万花楼一切双手奉上。 龙啸云接过契约放在怀里。却觉得刚刚林仙儿提到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白驼山?” 林仙儿想到少主交代此行务必保密,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些门内机密。立刻拉下脸来:“这事与你无关。”说罢振袖离去。 第13章 第13章 龙啸云行走江湖,也知道白驼山邪门。问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见林仙儿直接离开,也不敢深究下去。呐呐地看了眼低眉顺眼跪坐在一旁的李师师:“从今天以后,我就是你们老板了。” 李师师乖巧应是:“是,龙爷。” 却说另外一边。李寻欢在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但随着婚期的拟定,他也从那种对龙兄弟的莫名其妙的愧疚之中稍微抽离出来。 他这几天没面圣,却不妨碍他夜深人静在自己个儿被窝里琢磨琢磨那位花名在外的陛下。 陛下的传闻多不多?陛下荒唐的传闻和他那被塞得满满的后宫嫔妃一样多。 每个妃嫔,不管是有品阶的还是没品阶的,背后都代表了浪里浪端王的某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坊间艳史。 丰富的后宫种类,基本就等于是丰富的‘端王日常小百科。’ 可被真实的陛下真的就如传闻中一样吗? 传闻中陛下虽好马球蹴鞠,但身体羸弱。实际上,就在前些天,这位身体孱弱的‘陛下’一巴掌拍扁了厚厚的城墙,还厚颜无耻地把锅甩在了他李寻欢的身上。 传闻中陛下极其厌恶江湖草莽。实际上,这位极其厌恶江湖的陛下不光对江湖了解颇深,而且内力绵长深厚。 传闻中陛下好风流。实际上,陛下哪怕见到花魁林仙儿,目光都十分清正,都没有半分逾越。心里念着想着全都是郭妃。虽然替郭妃去找林仙儿这手操作是过于风骚了。但也说不准这正是陛下专情的证据呢? 综上所述,也许人们从传说中了解的陛下,其实只是陛下想让人们看到的样子? 皇帝陛下在某些人心目中的形象骤然拔高。 就在准备中,龙啸天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地出现,要来辞别李寻欢。 李寻欢现在看到他龙兄的脸就有负罪感。但偏偏这婚是皇上所赐,抗旨这两个字说出来都是大不敬。感觉到愧疚和负罪的李寻欢更加拼命地想要对他龙兄好,几乎把他手里的银钱全部都给了他龙兄,又多另外送了几个宅子。 龙啸天实在推辞不过,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李寻欢送的这些银钱和宅子。用银钱在开封也买了个宅子,更名兴云庒住了下来。 皇宫内,赵霁在一月一大考,半月一小考之中,逐渐感受到了折磨人的乐趣。 每次月初大朝,朝堂下面所有人的脸色都是肉眼可见的青白,眼框下方坠着深深的黑眼圈。一副副饱受摧残的亚子。赵霁看着这些人,就想到了上辈子临死之前的自己。一股抖s的快感油然而生。 诸位真才实学通过了万里挑一的科举成为进士,在皇帝面前排的上号的大人们尚且如此,那些从七品从九品的芝麻小官更是这样。 整整六成的人员连着一个月没有一个合格。其他两成提心吊胆,在合格和不合格之间反复横跳。一成多的人员勉强能够合格,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能够取得优秀的成绩。 赵霁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悄悄给那些优秀的小官嘉奖,甚至有个成绩特别突出的名叫崔明的官员,在连着两次成绩都是优秀的时候,被赵霁破格从从八品的东头供奉官,直接一下子提到了从六品的成安大夫。 驴子只有胡萝卜吊在前面才会更加努力拉车。崔明的出现成了驴子前面最清甜的胡萝卜。 低品阶的那些在合格线反复横跳的人咬着牙,心里默背崔明的名字,把头发拴在房梁上通宵背书。 时间一长,剩下的那六成不及格的人里面,有一小半都辞官了。 有些人家并不指着家里子侄靠这几品小官挣钱。本身也有头有脸,完全是为了脸上好看一些,花钱给家里不成器的子侄请托,捐了官。结果捐了没多久就开始考试,自家孩子一次都没通过不说,还次次都被挂在城墙上批评。 捐官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官,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但名字被挂墙上可不一样了。那是用事实和实践证明自己家这个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点心。 稍微要点脸的家里,就直接逼着孩子辞官了。天天上墙,天天上墙,弄得家里人看到皇城外皇榜他们就反射性生理胃疼。人活着不好吗?干嘛这么折腾自己的脸面?反正也不是养不起。辞官回家,从此告别皇城外皇榜告别丢脸。难道它不香吗? 就这么着,尾大不掉的冗官问题被这几场地狱级别的生死考试解决了一小部分。 这其中当然也还是不可避免夹杂着各种世家之间的透题,作弊,小抄。 也被一部分人当成了剪除政敌的武器。但谁都为了自己更切实的利益不敢做得太过太明显。于是大体上还算是公平。 唯一给赵霁造成了困扰的就是国丧期过了,他必须去睡后宫这件事了。 工作到忘乎所以的赵霁一直到小太监问他打算去哪里睡一下的时,猛然警觉。 赵佶原来可是有了名的电动小马达。赵霁为了不崩人设肯定不能突然对外宣称自己突然间就清心寡欲。 避无可避的赵霁无奈之下求助李寻欢,让李寻欢通过江湖给他找了花楼里面特殊用途的迷香。 每天随便抽签决定去哪个妃嫔宫里睡。 决定去哪里之后,按流程,宫人给娘娘们清洗,他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进门,把人都轰出去,点香,确定对方在床上睡熟了后,再换着地方换着床练功。 没开车没上高速。真,只是字面意义的练功。 具体操作就是赵霁先把人迷晕了,然后在寝宫空地上,前半夜研究各种武术招式,后半夜盘腿吐纳提升内力。 自从从李寻欢嘴里知道自己内功心法非常不错之后,赵霁仿若得到激励。炼得就更勤快了,现在体质特棒,六块腹肌清清楚楚。一口气儿上下楼都能不喘气了。 在这逍遥如流水般的日子中,郭妃郭春兰,怀孕了。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赵霁一度怀疑自己头顶是不是出现了青青草原。 和赵霁相同又不同,向太后也并没有太高兴。 只不过赵霁吃瓜路人式震惊全因头顶疑似青青草原,皇宫满园春色关不住。太后沉着脸是因为她心里想的两个大字——丑闻。 倘若春兰是国丧之中怀孕,那就是天大的丑闻。这孩子就留不得。 太后+皇上两座大山压过去,太医不停擦着额头的虚汗,汇报了郭妃大概怀孕的时间。 太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国丧。 而赵霁掐指一算,他头顶也依旧黑得非常良好。两个多月前,算算日子大概就是他醒来的时候。 这么算,看来在他落水之前的那个小船终究还是震了一下,并且成功一发入魂了。 厉害呀!赵霁不由在心里敬佩地对电动小马达拍起了敬佩的掌声。 他也清楚,他一个零号天然弯压根不可能实际操作得了啥。宫里也不能总一直关这么多女人,他也不碰,生生耽误人家。 在这个大背景下,他已经在着手计划遣散后宫事宜了。 反正按流程走,他也到了该沉迷修道炼丹吃丹药的年纪。 再过个一年半载,赵霁故意找个德高望重的道士来,天天凑一块交流一下感情。时机成熟往修道坑一跳,对外再宣称他沉迷黄老之术。 之后,后宫女人想沉迷升官的,就留在后宫熬资历,按资排辈隔三差五升职升待遇。不想浪费青春的就偷偷改身份让她们出宫再寻第二春。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可怕就怕这半年内他头顶绿了。 那可就完了。不光绿他的女人得死,他这皇位也做不踏实,他也得遭向太后收拾。 赵佶之前也有孩子,虽然大都是妾生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出手人为干预,孩子活下来的虽不多,但也有几个。 春兰这肚子里孩子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解决了赵霁人设方面将要面临的最大两个可能会有点尴尬的问题。 一,春兰品阶不低,生出的孩子相较于前面的两个孩子,更容易被朝臣接受为太子。有这个顶在前面,应该也不会有老头不开眼得催他继续生孩子。 二,下药也不算长久之计。如果马达一直电动,却迟迟没有小马达出现,总有一天会有人跳出来质问质问马达的质量问题。 这下好了。春兰怀孕,一举两得。 赵霁解决了最让人扣脑壳的问题,神清气爽。加之李寻欢婚期就在最近,以至于无论李寻欢还是赵霁,两个人私下相见的时候都喜气洋洋的。 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开封很快就迎来了李寻欢的大婚。 李寻欢大婚当天,接到新娘子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从李园回到李府。李寻欢骑在迎亲队伍最前面的高头骏马之上,胸前被挂上了一朵大红花,这朵红花大且艳俗,挂在胸前使李探花完全丧失了小李飞刀的潇洒,但他本人像个二傻子似得,毫不介意,笑呵呵地一路跟众人打着招呼,马蹄哒哒哒地在路上迈着碎步前进。 就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一个一身缟素的女人突然从路边冲出来,闭上眼睛,纵身扑到李寻欢的马蹄之下。 李寻欢的马受惊,唏律律地叫了几声,前蹄高高抬起,就要朝着地面上的女人踩下去。 幸好李寻欢武功了得马术竟也不差。 凭着过人的身法和计数在空中控制了惊马,使马蹄落在了一边的土地上。 迎亲的队伍也因为这突发状况一下子乱了起来。 李寻欢安抚好自己的马后,从马上翻下来,走到扑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伸手把那女人扶了起来。 那女人眼睛紧闭,即便紧紧抿着嘴唇也没有控制得住嘴唇和面颊的颤抖。 她扑出来就是存了死志。可即便存了死志,也无法克制身体本能的那种对死的恐惧。她的意志不怕死,甚至盼望她能够死去,用她的死亡发出那声她发布出来的呐喊,好让所有人听到。但她的身体却又怕死怕到了极点。 这种矛盾混合之下,让这女人平添了几分让人忍不住侧目的脆弱绝望。 李寻欢已经看出对方是故意扑到他马下了,所以问出口的话变成了:“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此时才微微睁开眼睛。 初一睁眼,就看到了李寻欢胸前硕大的红花。 那刺眼的红花让她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双眸迅速集结出了泪水。膝盖用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的疼痛,娇小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咚咚咚地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您,求您帮民妇申冤!!民妇有冤!!!!” 第14章 第14章 崔明死了。 无声无息地死在库房中。 一个月前,崔明刚得到了当今圣上的夸奖,从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一跃成为从六品的成安大夫。 崔明升官的那天,全家都高兴极了。同僚来道贺,崔董氏的婆母甚至把家里留着生蛋的母鸡给杀了招待客人。等亲朋散去,喝得微醺的崔明搂着妻子崔董氏,两个人肩膀低着肩膀靠在一起看着外面一轮明月。崔明悄悄地在妻子耳边轻声许诺“这么多年,跟着我你受苦了。陛下是明君,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崔明发誓,为了你和母亲,我一定更加努力,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崔董氏有些害羞,推着崔明:“胡说什么,你喝醉了。” 崔明带着眼睛里的无尽星光,专注地注视这崔董氏:“我有些醉了,但所有话也都是肺腑之言。” 崔董氏抿着嘴唇,笑地幸福又腼腆。头悄悄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复又想到些什么,甜腻变成了遗憾与怅惋。一只手抚在肚子上,忧虑道“若是我肚子一直不争气,索性趁这几日家里有些银钱,我去给你相看个丫鬟买回来吧。崔家不能无后。” 崔明面带严肃,打断崔董氏接下来的话,低声唤了一句:“夫人。” 崔董氏被丈夫突然严肃的语调吸引了注意:“我在呢。” 崔明双手扶着妻子的肩膀,让妻子和他对视:“我此生只心悦你一人,当年你不介意我一贫如洗,宁肯同你本家,你继母闹翻也要跟着我,从崇州嫁来开封。我又怎么会介意有无子嗣?我宁愿过几年我们收养个和我并无血缘的孩子,也不会再娶,再纳任何一人。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崔明唯一的妻子。” 崔董氏被丈夫专注的眼神看得鼻尖发涩。眼中温热,几欲落泪又觉得脸颊发烫,害羞不已。 抬手拍打丈夫的胳膊,张嘴想让丈夫不要再说这些羞人的话了。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道,连空气都甜腻起来:“我也心悦你。” 以前的日子她不觉得多苦。如今夫君右迁连升三级后她亦没有终于翻身的畅快,甚至于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忧虑。她总担心这只凭所谓“考较”得来的天大好运如空中楼阁,一碰就碎。 谁知,一语成谶。 连升三级这等天大的馅饼,转息间就直接成了滔天的厄运。 一个月后,那个口口声声要给妻子母亲挣一份荣华的年轻书生就这么突然地,不明不白地死了。 尸体被发现后,衙役飞快赶到,封锁了现场,把尸,体抬进了开封府,后,就再没有人见过那具尸,体。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负责开封内一切刑事事宜的右军巡使判官竟一反常态光速赶到现场。 审判案件时更是直接跳过了必须的推鞫,检断和勘结三个阶段,迅速把此案定性为自杀。更魔幻的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连着把判稿判词都写完了。 就剩下最后把这判词往开封府一递。这案子在人世间就此盖棺定论。 只半个时辰不到,这案子就算是结了?! 崔明的妻子崔董氏初听闻丈夫自杀后,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傻了。婆母更是激动得晕了过去。泰山重的担子毫无预兆得砸在女人肩膀上。崔董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匆匆给婆母请了大夫,塞了银钱后,把婆母交给邻居照看,自己忙不迭跑开封府外。 在开封府听闻,结案的判词都已经在她来之前由开封府尹签字,崔明的案子就此定案。 崔董氏慌了。她夫君为何自杀?又怎会自杀?! 民不与官斗是常识。崔董氏也晓得这道理。可她丈夫不明不白死了阿! 她不敢置信,跑到开封府外面在门前长跪,苦苦哀求。但却遭人驱赶。 崔董氏不敢硬抗,一把拉住一个衙役衣袖,退而求其次说,就算定案,她想求丈夫的尸体,好入土为安。 却不知这话何处又惹恼了官差。她被开封府的人无缘无故拖进开封府内,拖到了人烟稀少的角落。几个精壮的汉子早就手持木棍等在那里。看她被拖去,不说明原因就开打,一直打到崔董氏奄奄一息,呼救声微不可闻。要看快要不行了,才停下。像物品一般拖着扔出开封府。 崔董氏被扔出来后就昏迷了。直到天色接近黄昏,被打地只剩一口气的崔董氏缓缓从开封府的门口缓过来。思及家中婆母,顶着血粼粼的后背步履蹒跚地回家。 没到巷口就见邻居急匆匆迎面而来。直言崔董氏离开后,大夫说崔母是悲伤过度,开了服药方后就走了。 邻居拿着药方去抓药,却不想这么短短片刻功夫,等她回来床上一片凌乱,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崔董氏登时双眼发黑,摇摇欲坠。双手胡乱在空中抓了几把,扶住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顾不上全身疼痛立即寻找婆母。 邻居也回家叫上丈夫,邻居丈夫又叫了几兄弟。 在众人四处寻找之下,最终入夜后,于距离院子不远的井里发现了崔董氏婆母已经被泡得皮肤发白的尸体。 崔董氏抱着婆母尸体哭到昏厥,后半夜,辞谢了想要帮忙的邻居,昏昏沉沉差点命都没了的崔董氏自己执拗得在路边找了辆车,把婆母尸体安置在车上,夜色中推着婆母朝家中小院而去。 还没到家,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家里着火了!? 崔董氏看着远处把天空都烧红的大火,全身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远远听着街坊邻居吵吵嚷嚷救火,甚至没敢加入救火的人群。 这哪里是走水?这分明就是要灭口!到底又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是这般赶尽杀绝?! 那场大火之后,崔董氏就藏了起来。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致他们一家于死地,但她却明白对方来头绝对大得超乎她一个普通民妇的想象。 平民如果有冤屈可以去州府报官,而开封百姓看起来似乎更加便利些,可直接去开封府喊冤。 但她却是被开封府的人无故打了板子扔出来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又哪里敢再去开封府?! 相比大火那一夜,崔董氏躲藏的这几天每时每刻都要比那夜的大火更加煎熬。 有冤无处可诉的绝望带给人的打击,甚至强于□□上的伤痛千倍万倍。 那日的板子毫不留情。就是奔着打死人下的手,如此狠手的伤势尚难养好。加上连翻打击。崔董氏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会死去。她也想死,但是不甘的怨气催生出巨大的求生欲,逼着她咬牙坚持。 她不能死!!! 她本就和娘家疏远丈夫和婆母亦少有亲朋。一旦她死了,她一家经历的一切就将随着她的死去长埋地下,永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可凭什么?她不甘心!!! 凭什么丈夫和婆母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这世界消失,而害死他们的人却能够继续在这世界潇潇洒洒不受任何干扰?她恨! 对于一个没有亲人,丈夫和婆母通通死去。孤苦无依,还被不知名力量追杀,时刻都活在提心吊胆里的女人而言,活着比死更难。 但这个娇小脆弱的女人,为了丈夫一家的冤情,硬是抗住了一切,咬牙坚持。 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崔明死前相信天理昭昭,她就信。 崔明死前几乎天天将陛下挂在嘴边,直言陛下是明君。那陛下就一定能帮他们昭雪。 崔董氏强撑一口气,咬碎银牙拼了命也要告这个御状。 可最大的问题便是,她须得躲避暗中的追杀,不敢明目张胆上街。皇上又身居皇城。 这御状又如何能够上达天听? 明明皇城就在那里,极目便能很轻易看到。可这么近的距离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却是天堑。她的身份注定她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途径见到皇帝陛下。 偏巧也就在此时,崔董氏听到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的李寻欢李探花的婚事。 人人传地有鼻子有眼。 有人说李探花的官职是皇上钦点。 另一个人说,什么呀,你怕是不知道,李探花这个婚事都是当今陛下给指的婚呢! 人人皆道,他李探花隆恩正盛。 听着周围人的言语,崔董氏已经有些绝望的双眸之中渐渐有了希望的火花。 她计算着迎亲的日子,咬破自己的手指,凭借自己知道的字,生涩地在布上用血写了冤情书,塞到怀里。 提前一天,趁夜色悄悄来到迎亲必经的路口。缩进角落隐藏好自己,等待着那位探花的出现。 她拦马时早已把生死都抛下了,哪怕她最终不幸死于惊马,那她怀里的冤情书总归能够上达天听。 李寻欢的这场婚礼终究是没有结成。 听那民妇简单交代后,强烈的正义感和使命感让李寻欢不惜扔下了身后轿子里的新娘,把一身缟素,面色破败的崔董氏抱上骏马,简单跟随从交代了几句,随即朝皇城奔去。 他不得不这么做。 皇上圣旨赐婚,小李探花的这场婚礼说是轰动了大半个开封都一点不为过。如果这崔董氏说的都是真的,那那群想要要她命的人此时肯定也已经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了。 为了崔董氏的这条性命,李寻欢也绝对耽误不得。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抛下婚礼,什么共乘一马的男女之嫌。策马在开封城内疾走。 骏马飞驰,一路上很是顺利。等到了右掖门,通报之后,两人下马。 等了片刻,就被太监引入皇城。 崔董氏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前在她眼里难如登天的面圣竟原来是如此简单。 一路都有些恍惚,复又担心这顺利的一切皆是她的梦境。梦醒之后她又不得不面对新一轮的绝望。 偷偷来回掐了自己许多次,直到掐得胳膊内侧红肿青紫,方才把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太监引路至文德殿。崔董氏谨记太监路上的嘱咐,进了门之后低头行进几步,便就跪了下去,头低到几乎埋进自己胸口,恭敬而顺从:“民妇崔董氏,见过陛下。” 说罢,崔董氏呼吸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忐忑得等着头顶那位整个大宋最尊贵的男人开口。 片刻,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从头顶的方向传了过来:“免礼起来罢。”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全程头都压地极低,连眼角的余光都只能看到脚尖,再看不到其他,胆战心惊地害怕冒犯了皇上。 “不行,你还是抬头吧。朕看你这个动作看得脖子疼。刚才小同子也没说太明白,你自己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董氏想听从,又想到太监一路上交代“不可直视圣颜”。两相冲突,之下,她动作僵硬而缓慢。 崔董氏天人交战,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带路后就回到赵霁身边的小同子都快急死了。 这女人简直大胆!竟让陛下等这么久!! 可平常,在所有太监眼里脾气古怪,经常神来一笔且喜怒无常的陛下。这次面对这磨磨唧唧甚至可以说是无礼的民妇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赵霁并未出言催促,耐心温和得等着她以及慢慢把头抬起来。 崔董氏心理犹疑不定,可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抬眸,最终目光和那高高端坐在皇位上天子碰在一起。 陛下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年轻而俊秀。但过分漂亮的脸遮盖不住周身的高贵与威严。 此时此刻,那个坐拥全天下最高权利的人,正很认真得注视着她,眼神柔和。 对视的瞬间,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的忐忑担忧。陛下嘴角抿了一个极淡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崔董氏察觉到了着抹笑,也懂了来自于赵霁的安抚。时刻都提着的心,终于在这一瞬完全落在地上。 夫君是对的。陛下是明君,一定会替他们昭雪的。 崔董氏沸腾的心情难以平复,只得强压所有思绪,把她所知所见娓娓道来。 待全部说完后,崔董氏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伸手偷偷一模,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赵霁十分耐心,听着崔董氏把整个案子叙述了一遍,抬手让现在暂时使得最得心应手的小同子把崔董氏的那份冤情书拿了上来。 大体扫了一遍。 崔董氏识得的字不多字,但极其聪慧。在部分字并不认得的情况下依旧成功把整个过程复述了一遍。 冤情书言简意赅,没有现在这时节拽文的废话。通俗易懂。 赵霁看罢,指挥着身边的小太监:“去把开封府右军巡使判官叫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太监回报:“开封府右军巡使判官求见!” 第15章 第15章 赵霁晓得证人保护的道理,在传巡使判官进来前,先道:“李寻欢,你和崔董氏先去偏殿等候。” 两人被太监带入偏殿后,赵霁才示意手下太监宣召右军巡视判官。 等待人进殿的过程中,赵霁紧张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右手也跟着不自觉搓起手指。说实话,他是真的非常紧张。 单单只是当皇帝,这些日子的加班都已经让他几乎都没了半条命。 更不用说再来个跨专业的审案了。查案和审案他是真的非常不可。 当年玩逆转裁判这游戏,他都是靠所有选项都挨个试一遍才能勉强通的关。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几乎快濒临灭绝的‘敏感细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精准抓住受审者的言语漏洞并且精准攻击。 但他现在除了硬着头皮上,想不出其他好主意了。 因为时间该死地紧迫!崔明的死,在崔董氏的叙述中,是开封右军讯使判官定案,开封府尹签字入册。 这两个人几乎相当于代表了整个大宋的最高司法审判机关。放在现代,那就是最高法院的院长,兼最高检检察长。这种关节出了问题,赵霁一时间上哪儿去找能审他们案子,后台又硬的官员? 何况李寻欢为了保护崔董氏,是穿着喜服,骑马几乎横穿了整个开封这么跑过来的。众目睽睽之下,消息灵通的怕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审理的时间拖得越慢,相当于给那些人更多的准备时间。 没出这事之前,赵霁甚至都还没能察觉到。自己身边竟然一个能够完全信得过的手下都没有。 赵霁一边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往前莽,一边内心在工作计划中添上了‘培养人才’顺便在屁股后面追加了许多加粗的感叹号。 左思右想的工夫,右军巡使判官已经进来了。他看起来年纪不轻,但朝服打理地一丝不苟,迈入大殿下跪行礼,所有动作都是一板一眼。“微臣叩见陛下。” 赵霁注意到,贺祁伟下跪行礼之后,还下意识专门伸手拽住了因为动作不可避免要向上翘的朝服衣襟。这种人赵霁以前也遇到过,这算是强迫症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状态了。 赵霁:“贺祁伟,你来告诉朕,崔明,一个堂堂从六品的大宋朝廷命官,为何在死后不足半天就能够断定其为自杀!?” 右军巡使判官,名为贺祁伟,年近五十。光这右军巡使判官的位子就已经坐了五年。单凭他的年龄和现在的官位,加上他确实能力有限。再往上升怕是不太容易了。如今唯一的目标就是平平安安干到致仕告老。有了这个目标后,本就小心谨慎的人更是做一步想三步,生怕行查他错。 今日一接到陛下传召,他立刻没有停歇地赶了过来,一路都在思索为何陛下传召。 刚才叩头之后,见陛下没有丝毫喊起的意思。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本已经做好了被陛下因任何他能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原因问罪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陛下这番问罪却问得他一头雾水。崔明?判案?自杀?陛下在说什么? 思及最近一遍又一遍的考试,贺祁伟稍微不敬地揣度了一下圣意,把头压地更低,额头深深贴在地面,回答得恭恭敬敬,语气依旧一板一眼:“回陛下,□□命人编纂添加入宋律的文书中有提及,倘若朝廷命官被害,开封内须由开封府少尹在内三名从五品以上官员审理,若是地方,则由府衙通判三名以上审理。” 赵霁错愕:……嘎? 就在刚刚,贺祁伟回答的时候,他差点就崩不住表情,露出黑人问号脸了。 这老头儿背得倒是真的通顺。 但是朕叫你来是问罪,你当这是考试呢?还三名以上?! 别说三名了,一个人只半天时间,结案陈词都写完了的那人不是你? 这案子不就是你审的吗?! 内心咆哮着,可另外一种声音在赵霁的内心问道。这世界上有心理素质这么好的人吗?自己光明正大潜规则,还杀人灭口。等别人兴师问罪的时候,犯罪嫌疑人决口不提自己的事,就趴在地上给审判人员背法律条款? 赵霁狐疑:“崔明的案子不是你审的?” 话音还未落地,赵霁就看到跪在地上头埋几乎都快埋进地底的人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眼睛因为震惊瞪得滚圆,眼睛下面自然衰老出现的眼袋都因为过于震惊而被生生抻平了。 “臣从未听说过什么崔明案子!臣冤枉呀!陛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贺祁伟立刻把额头用力在地面扣动,砰砰砰三声,磕头的巨大响声,甚至连遥遥坐在皇椅上的赵霁都清晰可闻。 开始审理之前,赵霁设想过这名右军巡使判官会撒一些欲盖弥彰的谎言,或者干脆给崔董氏泼脏水诬陷崔董氏。 千算万算,却还是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还能使找错人了不成!?可全开封哪来的第二个右巡使判官? 赵霁皱眉,朝等在偏殿的小同子道:“把李寻欢和崔董氏叫出来。” 小同子飞快打开偏殿大门,把李寻欢和崔董氏传召进来。 崔董氏进入大殿,只看到跪在地面上的贺祁伟的半张脸,脸色就变了。 恶狠狠盯着贺祁伟,赵霁看她的表情,甚至怀疑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崔董氏甚至会立刻找刀,对着贺祁伟统上它一百八十多刀泄愤。 单只看崔董氏的表情,赵霁心里就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的问话很可能是多余的:“崔董氏,你可识得他?” “回陛下。”崔董氏跪到地上,双眼恶狠狠盯着贺祁伟:“我识得。他就是给我夫君定案的那个右军巡使判官!那天我跪在开封府外,开封府大门打开过片刻,我看到过他半边脸。之后就从开封府走出来几个衙役,不由分说把我拖进了开封府内!这张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贺祁伟活这么饿大,兢兢业业,哪想到锅从天降!拼命摇头:“陛下!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呀!!微臣愿以性命起誓,微臣为官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任何意见逾规之行为,更是从未指使任何衙役殴打百姓!” 两个人怎会有如此天差地别的说法!?如果撒谎,有人会撒这种轻轻一戳就破的谎言吗? 赵霁没料到在找崔董氏对峙的情况下,贺祁伟还能一脸委屈抵死不认的。 看贺祁伟冤屈的表情。赵霁不免开始入怀疑。是这人真的没有做过,还是他的心理素质过于强大?可问题是开封府衙役众多,他做与没做,证人一抓一大把,就到底谁在说谎这问题,也未免实在是太方便辨认了吧? 赵霁:“来人,把六日前开封府所有值守衙役统统叫来。” 殿内的小太监迅速退了出去。应该是去传人了。 中书省就在文德殿旁边韩忠砚和蔡卞今日留值,文德殿的动静闹大之后,自然而然就把中书省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朝臣不得妄议天子。但先是李寻欢大婚当日一身婚服骑着马带着一个全然陌生一身缟素的女人进了文德殿,后是开封府巡使判官被传召,接着又听文德殿出来的太监直言陛下要宣召开封府衙役? 韩忠砚和蔡卞对视一眼,从其中隐约感知到了异常之处。陛下在做什么? 这一次的宣召比宣召贺祁伟用的时间更加长了些。毕竟当天值守的衙役有些在当差,但也有些在家休沐,几十个人找齐需要时间不说,开封府也要应对人手突然不足的问题。 等所有人都找齐,衙役被依次进殿的时候,此时距离李寻欢他们到来,已经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了。 端坐在文德殿的赵霁不知道的是,在衙役还未找齐之前,王侁便借着国婿身份的便利带着一人低调地进了皇宫,进入宫门之后,两人便直奔中书省而去。 “王兄大恩没齿难忘。”跟在王侁身后的那人低声道“我赵谦来生当牛做马以为报还。” 王侁被如此道谢有些莫名,更有些紧张:“不就是进宫而已?如果你有要事,直接通报陛下上达天听岂不更好?何必要走你叔父的路子?”赵谦今日找到他,递上来几幅名画,求他带他进宫。只说有要事需要进宫找一下叔父韩忠砚。 那几幅画戳到了王侁的痒处,加之只是要去位于前殿的中书省,而不是后宫想来问题不大。王侁自然收了画满口答应。 本来王侁还没有多想,偏此时听赵谦这种感谢的语气,内心突然不安起来:“邓兄,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去中书省做什么!?” 赵谦被王侁这般逼问,哪能不了解是自己言多必失,打着哈哈:“没什么大事,只是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罢了。” 之后便任王侁再如何追问,都不再言语。 王侁越是问不出,心里越是忐忑。把人送到中书省后,亲眼看着他进入中书省。并没有立即出宫,眼睛转动一下,一咬牙,问了皇上现如今所在,扭头朝着文德殿的方向而去。 赵谦进了中书省后,直接找上韩忠砚,把人拉到角落后,看四下无人,膝盖一软,跪在韩忠砚的面前疾呼:“叔父救我!” 韩忠砚一惊,伸手拉他,和赵谦称呼他为‘叔父’相比,他的称呼就显得极为生疏了:“平南郡王,你这是做什么!” 赵谦并没有在意这生疏的称呼,而是小声道:“……今天陛下先是宣召了右讯使判官,又传旨宣召六日前开封府当值的衙役。我……我心里实在忐忑,就问其他人六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但无人说得上来。我便差人查了六日前案卷。发现——” 韩忠彦追问:“发现什么?” 赵谦浑身都是冷汗:“发现六日前有一例由我签字入册的案卷,但我毫无印象。” 韩忠彦听着赵谦的叙述震怒:“什么叫做你签字入册你却毫无印象?!” 赵谦摇头:“我不省得……那日我晌午喝了些酒,似乎是签过什么字,又似乎是没签。” “那到底是签还是没签!?” “我……那日我醉了……我真的不省得。” 韩忠彦:“那入册案卷是什么?” 赵谦飞快从袖口掏出一物:“我带来了。” 韩忠彦接过那物,打开一看,脸色也变了。 第16章 第16章 “崔明是朝廷命官,还刚刚受到陛下嘉奖。他的死竟然只有一个巡视判官审理?不到半天就连结案册都写好了?还是定为自缢!??” 赵谦哭道:“叔父!救我啊叔父!明明只一小壶而已,我平时都不会醉的,谁知偏偏那天——” 韩忠彦为人愚直,听后又是暴怒:“郡王竟然还当值饮酒?” 赵谦慌乱摇头:“只是一小壶,一小壶而已啊!叔父!求求您看在我是您兄长唯一一子的份上,救我啊!” 赵谦母亲是宋英宗女儿,也就是赵佶他姑。当年嫁给了韩陆轩。这韩陆轩是韩家庶长子,也是韩忠砚他哥。赵谦母亲算是下嫁,亦算是招赘,于是赵谦随了母姓。承了皇家爵位却实打实算是韩家子孙。 赵霁上位这阵子,朝堂背地里血雨腥风,新旧两派明争暗斗。 开封府尹这职位属于朝堂要职,历来都是朝廷重臣担任,有几任甚至是太子兼任的。 按资排辈也应该轮到简王头上。 就在向太后犹豫要不要启用简王的时候,章惇这老头就又跳出来反向操作,举荐简王为开封府尹。 有这个明着讨厌章惇的向太后,再加上暗地里不爽章惇的老狐狸蔡卞。简王因着这个章惇,不仅皇帝没坐上,开封府尹都没轮到他。谁也不知道这事简王到底知道不知道。但是估计他如果知道的话,怕不是要被章惇给气死。 开封府尹也不能长久孔雀,反正也是应个急,向太后就随便抽了个王族塞进去了。 赵谦不知道他位子背后的魔幻故事。坐在开封府尹的位子上如坐针毡,特别忐忑。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帮了他之前,他心里都不踏实。 结果没两天,韩忠砚空降宰相。 赵谦坐在从二品的开封府尹位子上,抬头看看自己官拜一品,比自己高两阶的叔父,刹那间觉得自己悟到到底是何人在帮他了,也觉得自己背后多了一堵巨大靠山。 从此饭也香了,睡觉也踏实了,对叔父也更亲热了。 虽然他每次叫叔父,叔父都会称呼他为‘郡王’。但是那是避嫌嘛,懂,都懂!赵谦在每次称呼叔父,得到韩忠彦满满距离感的‘郡王殿下’之后,都会给韩忠彦偷偷抛几个‘我已经心领神会’的媚眼。 心底里和他叔父更加亲近。 如今出了这等大事,赵谦更是直接来找韩忠彦求救了! 韩忠彦这人的脾气秉性愚直。他自己亲儿子他都不曾在仕途上给与什么帮助,更不用说兄长的儿子了。 但总归赵谦的呼喊还是让他有了那么一瞬的迟疑。 “愚蠢!”此时旁边有人冷然出声。 “谁!”赵谦回头,却见一个中年人怀里抱着一堆案卷,面色冷峻地站在墙角。不知道两人的谈话他到底听去了多少。 韩忠砚看到来人,脸色也变差了很多:“蔡编纂?” 蔡京,也就是当朝宰相蔡卞他哥开口,直接了当:“蔡丞相久不见韩大人,差我来寻。”又转头对赵谦道:“这两月下来,陛下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度量。郡王倘若发生事情之后即刻求旨进宫,第一时间面圣,把同韩大人所说只话尽皆说与陛下,陛下或许还会从轻发落。但郡王却偏偏第一时间直奔中书省,私下面见了韩大人。陛下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发现事情后的第一时间,如果赵谦进宫抱着赵霁大腿哭。赵霁或许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选择相信。 但赵谦先是直奔中书省,和韩忠彦秘密私会之后,再去找赵霁哭。是个稍微有智商的人都得脑补脑补赵谦到底和韩忠彦私会的时候说了个啥。要是人阴暗点,再琢磨一下,寻思寻思。是不是韩忠彦对皇上的考试制度不满,所以授意手下弄死崔明,好敲山震虎,杀鸡给龙看呀? 万一韩忠彦不忍族中子弟落难,再多句嘴。 那在赵霁眼里,这基本就是韩忠彦为了夺权,阴谋谋杀朝廷命官,还连带追杀命官全家,杀人灭口的石锤了。 那锤头,比钻石还硬。 韩忠彦一开始听着赵谦哭诉,注意点只在赵谦做法之上,并没有深思。 被蔡京提醒后,后背立刻就被冷汗打湿了。 赵谦也呆了。 他来求韩忠彦,就像小孩子犯错了事下意识找家长一样。 今天这事,往浅了说是渎职,往坏了说,甚至可能算上官员互相私授勾连,谋害朝廷命官。他怕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也怕没命。 当时赵谦看到那尽皆疏漏的案卷就一阵心惊,在看到判词上竟然有他的签名之后,更是差点被当场吓死。那种时候,那种情绪之下,他当然是想要寻求在他眼里是他靠山的韩忠彦的帮助。 关于蔡京嘴里的这些弯弯绕,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大难临头之下,赵谦不由怨恨起贺祁伟来。甚至巴不得现在陛下龙颜大怒,把贺祁伟当场砍头才好。 贺祁伟这人平日做事十分稳妥,处理案件也是规规矩矩,平时有些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可以省略的手续贺祁伟都绝不漏下一步。谁又能想到往日里死板的人竟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不止没有循例审判,判词也一塌糊涂! 他贺祁伟为什么不立刻暴毙?他就该立刻气绝身亡! 韩忠彦伸手把人提起来:“你是如何进宫来的?趁现在陛下或许不知情,你这就去文德殿求见陛下!” 赵谦低声道:“找王国婿帮我的。” 蔡京抱文卷的手有些酸麻,不欲牵扯进这事。既然弟弟托的消息已经传到,左右手交替了一下,不再多言一句,扭头离开了。 韩忠彦看蔡京走远,才问:“王侁王国婿?他问过你为何进宫?你怎么说的?他起疑了?” 赵谦想到他说漏了嘴之后王侁警觉的表情,以及之后王侁的追问。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完了……都完了!!” 王侁打小报告了? 怎么可能没打! 他打小报告的姿势都是欢快的小跑!说来也奇怪,在陛下还是端王的时候,其实是对王侁十分敬爱的。毕竟王侁被贬谪时游历走遍大宋的名山大川,听过许多奇闻异事。这些东西对于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开封的赵佶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加之王侁虽然为人风流,但诗书一绝,亦好结交一些知名的文人墨客,甚至还介绍了许多书画名匠给赵佶。 赵佶对王侁的亲近,王侁是绝对感觉得到的。 可自从陛下登基前的那次落水之后,陛下就与他疏远了许多。 王侁自以为可能是因为陛下当时伤到了头部,所以有些记忆忘记了而已。这段时间他频繁求见,陛下却因为要批阅奏章同意接见的次数少之又少。 赵谦刚刚的行为那么可疑。王侁向陛下上报,如果出了事情,可以把他摘干净。如果没出事情,那他顺便可以借这个机会表表衷心,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新和陛下亲近起来。 此时的文德殿殿门紧闭,空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就在刚才,在那一溜衙役进来的时候,赵霁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二十几个衙役中,有几个会武功。不是普通拳脚,而是有内力的那种武功,且内力不俗。 虽然衙役会点拳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一般人在内力加持之下,要么从军,要么入江湖门派从此混迹武林。怎么会呆在开封府内做衙役这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退一万步讲,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想也不想参与江湖纷争,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但又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就好比一个小派出所一下集中了十几个博士生一样。 说这里面没鬼谁信?! 那几人都有武功,赵霁怕他要是喊侍卫拿人,话刚喊出口,那几个人就用轻功跑了。他从自己都能翻墙出宫还不被发现后,就不怎么信任自己的那些大内侍卫们了。 实话实说,真要抓人的话,就算这几个会武功,侍卫冲出来一拥而上,也是能抓住几个的。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一定能够尽数抓住。 偏偏这些人中哪怕只走脱了一个,都有可能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赵霁拼命朝李寻欢使眼色。‘朕要都扣下,一个也不放过。你能全抓住?’ 李寻欢看懂了赵霁的眼色,想点头,但点到一半顿住,然后悄悄对赵霁抬起右手,左手的袖子伸出去遮挡住举起的右手比划了一下。 赵霁秒懂李寻欢的意思——‘可以,但需要个掩护’。 等那一众衙役都跪下之后,赵霁并没有立刻喊平身,而是放任他们维持着这个最不好动作和戒备的姿势,装作不耐烦道:“太亮了。” 殿门口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把文德殿的殿门关上。 赵霁眼尖地发现,在小太监关门的时候,那几个他着重关注的会武功的人肌肉都紧绷起来。 门关好后,赵霁收敛内力,一掀黄袍从座位上站起来。 没等站稳,就身子一歪。随侍的小太监立刻伸手扶住。 赵霁把自己当成瘫子,当成死猪。全部力量都压在小太监身上。道:“朕膝盖有些不适,你扶朕下去。” 小太监双手用力几乎半抬着赵霁走路。 赵霁借着小太监粗重的脚步声和因为使劲儿憋出来的呼吸声,掩盖住了自己的脚步和呼吸。一步步朝那些人走去。 在赵霁和李寻欢擦身而过的瞬间,李寻欢借着赵霁和小太监身形的遮挡从衣服袖口掏出了一把飞刀。 赵霁可从来都没忘,他李寻欢李探花,江湖人称小李飞刀。是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高手。 大臣入宫都要检查搜身,可他从向太后那次召见后,就给了‘李寻欢除非必须,进宫不需搜身’的圣令。 原本这圣旨只是对‘例不虚发’这个传说的尊敬,却没想到成就了今天关门打狗的便利。 以赵霁的身形作为掩护,李寻欢手中飞刀似长了眼睛那般,朝着下跪众多衙役中,其中几人的腿脚膝盖等双腿关节处,飞了过去! 第17章 第17章 飞刀一出,惊叫一片。 那几个有内力的衙役早在关门的时候就开始防备。虽是跪着,但几人所有的注意力都统统集中在了李寻欢的身上。 只有江湖人才能更快更准确地察觉到江湖人。在他们眼里,声名在外的李寻欢就是他们唯一的阻碍。 在赵霁身影挡住李寻欢的刹那,几个人的身体都同时戒备,神经也紧绷到极点。 那些飞刀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飞刀飞向他们的同时,几人小腿用力,脚尖猛地蹬地纷纷一跃而起。 但李寻欢的刀若是能够避开,那他就不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了。 他需要陛下挡住他的身形,只是想让陛下帮他遮挡一下起手式时飞刀的方向。飞刀出手之后,便再无不中的道理。 几个跳起来的人在跳起来的同时纷纷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这些事情叙述起来繁杂,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发生的事情而已。 其他衙役看不清谁先谁后,凭自己胡乱猜测,觉得似乎是这些人先站起来,然后双腿就纷纷都中了刀。本就因为突然被皇上宣召而害怕。此时见了血,更是瑟瑟发抖,低头避让。 殿中侍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将一群衙役团团围住,而那几个被李寻欢击伤的人更是御前侍卫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以防万一,赵霁对守在门口已经看傻了的小太监道:“开门把御前守卫都叫进来,就说有刺客。” 小太监激灵,扭头一把拉开大殿正门,对外喊道:“快快快!快来人!有刺客!” 皇上所过之处,必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守卫层层森严。距离最近的一个就在大殿外的门口。此时听小太监一吼,立刻飞奔而入。而后,更多人紧随其后纷纷涌入。 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距离赵霁最近的那个衙役在右腿膝盖中刀的情况下,面部表情狰狞地突然从地面挣扎着站起来,揉身扑向了此时距离他只有两臂之隔的皇上! “护驾!!”搀着赵霁的小太监尖细着声音尖叫。明明自己已经害怕地不得了,可还是挺着胸膛,用肩膀一抗把赵霁挡在了他的身后! 那人关节中刀,站起来已经是用了极大的毅力,扑向赵霁的时候眼前发黑,在这种绝境之下必然不会再注意什么轻重。满脑子都是要劫持赵霁。 看李寻欢的刀击中之人,想必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就算暂时没暴露,他们如今统统全被抓住,那群乌合之众在刑训逼供之下,把计划暴露出去也是早晚的问题了。 为了……他一定要出去!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主子,好让主子早作打算。 那人豁出一切地冲过来,看有人挡在赵霁面前,眼中杀气大盛。竖手为抓,劈手朝那小太监的天灵盖掏了过去。 这一爪子要是掏实了,怕是小太监的脑袋都要揪飞掉。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御前侍卫鞭长莫及,无法立刻施以援手。而赵霁身后的李寻欢又因为赵霁的身形遮挡住了视线而无法出手。 眼看,小太监就要死于非命。 就见小太监身后的赵霁突然抬手,速度极快地把头顶的冕旒硬生生拽了下来。右手握着扯下来的冕旒,抡圆了,迎着那衙役伸过来的右手狠狠砸了回去! 砰!一声巨响,裹挟着杀气的手被打到了一边。 杀手被打懵了。 他那一掌凝聚了他的内里,就连劈碎人的头骨都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怎么会就这么被这年轻,刚继位没多久的小皇帝打开了? 偏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在他的对面,躲藏在小太监身后,畏畏缩缩只露出半个身子和半张脸的赵霁似乎是在敲了这一下之后就力气不济了。 胳膊颤颤巍巍摇晃了两下才勉强扶稳似地停住,停稳胳膊后的赵霁在满殿群臣诧异的眼光中,甩着冕旒上面象征帝王的珍珠帘,朝着那被打傻了的衙役脑袋又是狠狠一下。 咚! 又是一声响。 冕旒这玩意,说白了就是皇冠。每朝的制式稍有不同,但大体样子都没太大改变。 几乎所有皇帝都嫌弃冕旒又重又繁琐,压得脖子疼。除了重要场合,都不爱戴这玩意。 可纵观天下,横有四海纵有八荒,哪怕是从有冕旒这玩意起,对历代皇帝来说,它都只是一个单纯的,象征着地位和滔天权势的代表而已。 没有一个皇帝能向赵霁这样全方位360°毫无死角地把这笨重玩意的用途开发到如此极致。 冕旒……竟然还能当流星锤使? 赵霁身体力行,用行动告诉众人。不止能,还很好使! 第二下之后,那衙役直接被敲晕了过去。沉沉摔在了地上。 赵霁面不改色地拿着巨沉无比的冕旒,在大殿呆若木鸡的围观者目光下,若无其事地往自己脑袋上扣,妄图把那玩意儿按回自己脑袋上。 怎奈这玩意拆的时候好拆(一拽就行)。戴的时候却很是不好戴。 赵霁状似潇洒地按了两次,次次都被打脸,哪次都没能把冕旒按在正位子上。 好在赵霁身边机灵的人不少。第二次滑脱的时候,被赵霁救下来的小太监才如梦初醒。一双眼睛泪汪汪地全是感动,忙不迭上前,双手把赵霁手里的冕旒接了过来,恭恭敬敬给赵霁戴正。 戴好了冕旒后,小太监像入了什么不得了的邪、教,似的,盯着赵霁双眼放光,突然嗷地一嗓子整个人贴在了地上:“陛下神武!!天佑大宋!!” 哗哗哗—— 一帮冲进来的御前侍卫跟着这小太监的动作扑通扑通往地上跪。身上的轻甲相互撞击发出海浪一样的声音:“陛下神武,天佑大宋。” 咳…… 赵霁完全没料到他会受这波彩虹屁,低头又见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太监都开始激动地浑身颤抖了。 他甚至毫不怀疑,要是没有天子威严摆在这里,这小太监甚至有可能冲过来亲他的鞋! 这不是朕错觉! 朕看到那小太监偷偷冲着朕的鞋底撅嘴了!!! 赵霁:……孩子,你别这样,你这表情,朕真的好害怕啊! 赵霁没有被刺客吓到,却被表情狂热的小太监吓呛着了:“免……咳咳咳……免礼。都起来吧。” 侍卫都纷纷起来,更进一步把那些衙役往死里围了过去。用行动表达出‘你们这些贼人休想再碰到陛下哪怕一片衣角!’的坚定信念。 纷乱之中,有个衙役被吓尿了。 赵霁怕恐慌蔓延下去,再多几个人他这文德殿就待不下去了。连忙安抚道:“朕召你们来,只是有事询问,刚才中伤的几个都是有嫌疑的贼人。你们不必过于惊慌。与此事无关的人在稍后就可以离开了。” 安抚过衙役,赵霁又转身对崔董氏询问:“那日到底是那几个打得你,你现在可能分辨出来?” 崔董氏点头:“能。有他,他,还有最后一排末尾的那个蓄长须的……” 崔董氏一连指出七八个人,被指认出来的人竟足足有五个是被李寻欢钉在地上的‘会武’人士。 赵霁特意挑着剩下的那两名不会武功的人,问道:“你可认识她?” 被追问的衙役脸颊都在颤抖:“……回……回,回,回黄……皇上!认得。” 赵霁:“怎么认识的?” 那人把突然开始磕头:“皇上饶命呀,皇上饶命。当初都是贺大人叫我们这么做的呀!” “贺大人让你们做什么?”赵霁追问。 “贺大人当天交代,让我们把那刁妇毒打一顿,死活不论。” 跪着的贺祁伟突然被cue,怒道:“信口雌黄!” 那衙役听到贺祁伟反驳,一下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结,连连告状:“皇上,当初都是贺祁伟这个狗官欺压百姓,逼着我们动手我们才打了那个女人的。我们当时只是听从贺狗官差遣,不敢不从。并不知道事情始末。请皇上明鉴!” 这么一会儿,贺祁伟就从‘贺大人’到‘贺祁伟这个狗官’到‘贺狗官’最后连名字的全称都不配拥有了。 贺祁伟委屈地就差去找个长城哭去了:“陛下!天地可鉴,天地可鉴呀!!” 王侁进来的时候,正好是这闹剧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两人跪在地上,隔空对骂。 “闭嘴!”赵霁怒道:“统统都给朕闭嘴!” 两个人都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王侁推门的那‘吱呀——’一声,正好赶上众人闭嘴的末尾。在一片寂静之中尤为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王冼吸引了过去。 王侁见赵霁目光落在他身上,连忙进来跪下:“臣参见陛下。” 文德殿门口本应留守的太监因着听到那句尖锐的‘护驾!’一头钻了进来。这导致王侁没经过任何人通报就出现在可这里。 赵霁即惊讶于王侁的到来,又有些好奇王侁来,具体要做什么:“平身。王国婿此次前来有何事?” 王侁抓紧时间打小报告,争取做皇帝眼前最得力的贴心小帮手,做全大宋的小报告之王:“今天赵侯爷突然来找微臣,要微臣带他进宫。微臣本以为他是要面圣,却没想这赵侯爷进宫之后直奔尚书省,进去就再没出来。” 赵霁不至于连开封府尹是谁都不知道。 作为开封府尹的赵谦,他现在本就身份尴尬,现在这事一闹,更尴尬了。 他进宫没却来面圣,竟是直奔中书省而去,他这是要做什么?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赵霁“这事发生在何时?” 王侁:“就在刚刚。” 巡使贺祁伟人证物证俱在死不承认的时候。另一边的中国好队友开封府尹赵谦却早已火速进宫。直奔尚书省了。 第18章 第18章 原本崔董氏告御状,状告开封府瞒报朝廷命官死讯,并且企图杀人灭口的时候。赵霁就闻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 从六品,这品阶放在各州府绝对算得上各州府里排的上号的掌权者。但在随便扔个砖头都说不定能砸着个郡王的开封,从六品的官员满坑满谷。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当初赵霁嘉奖的时候考虑到了崔明的工作内容。想达到既提升他的官阶,又能让他完全不陌生工作内容快速上手的效果。 安排给他的是从六品的成安大夫。这职位是旧医官改制的军器库使,工作内容就是管理军械库,主要负责军械库的收纳归档。 有些工部兵部设计出来的新兵器,在实验杀伤力足够,批准可以使用之后,也是由成安大夫编纂入册登记。 说得再通俗点——就是个部队文职的军械库管理员。 为了杀一个军械库管理员,买通大宋开封府一众重要关节的官员?如果要把这件事情完全抹平,不止需要买通贺祁伟,肯定还要在最后签字的赵谦身上下些功夫。贺祁伟绝对指挥不了身为开封府尹的赵谦。这决定了他虽在这里面起了主要作用,但他不会是幕后操控的人。 他们的身后必定有人在操控一切。 但推测出这点之后,赵霁不由得扪心自问。这么做,真的值得吗?试问开封府内除了衙役,哪个不比一个并无什么实权的崔明有用? 这世界绝无可能有人为了区区一个崔明就把自己埋在开封府的一连串明线暗线统统都给扯出来。崔明本人不值得这个冒险,崔明本人代表的从六品成安大夫这个官职也不值得这个冒险。 这里面得有惊天大阴谋啊!赵霁十分肯定。 所以他一开始提审贺祁伟之前,设想的情景包括了【贺祁伟抵死不认怎么办】【贺祁伟认了,但不肯说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肯暴露他身后指使他的人怎么办。】 偏偏什么情景都假设了,却还是没想到真实有时候比想象力更魔幻,更出乎预料。贺祁伟不要说‘抵死不认’了,他完全就是一脸懵逼!审他的时候,他全程都是一副‘我不知道啊?’‘有吗?’‘臣没听过没见过不了解’‘臣冤枉啊!!!’的状况外。估计如果不是实在太茫然,贺祁伟都打算撞死以死明志了。 他的神态不似作伪,问题是崔董氏也绝不可能说谎。 因为她口中的大部分经历都可以找到证人佐证。从她被打,被从开封府扔出来,到找她的婆母,到最后家里着火。她这一路遇到的人实在太多,真要认真找起来,开封很多人都可以为她某一段的经历作证。 赵霁找衙役们来,本来是设想让他们佐证六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贺祁伟以及崔董氏对对时间线和口供,判断到底谁在撒谎。 可如今看来,衙役之中混入了这些会武功内力的人,这情形让赵霁不得不开始设想另外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贺祁伟说的都是真的,而崔董氏说的也都是真的呢? 不过这种大胆的设想和怀疑的萌芽刚刚产生,就被王侁的话给掐灭了。 赵谦刚刚进宫了,还是直奔中书省。 很好很棒棒。 那他在这种敏感时候,去中书省做什么呢? 孙猴子去搬救兵了?赵谦这个弟弟做出这种弟弟行为,他是要搬来救兵,把朕当妖精要给打一顿吗? 赵霁:“赵谦去中书省找谁你知道吗?” 王侁:“应是韩大人。” 赵霁面无表情。找叔父去了。 贺祁伟这状态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赵霁不着急下定义,把它暂时放在一边。 打算先把赵谦叫过来,看看这么段时间,他走动出个什么破结果好了。 打定主意后,赵霁指挥身边小太监跑腿:“去中书省,把郡王和韩忠彦大人一起叫来。” 圣旨吩咐下去了,身边的小太监却一动没动。 赵霁:……??? 他一脸‘你怎么肥事?小老弟?’的表情看过去。 这时身边站着的不是他使唤地最得心应手的小同子,而是刚才那个挺身而出救驾,又在救驾不成反被救之后,第一个跪下拍彩虹屁,隔空撅着嘴要亲他鞋的小太监。 赵霁都瞪过去了,那小太监还一脸痴呆状地看着他。 “是。”瞧着那小太监一动不动,他身后另一个人实在忍不住,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一直到他身后的人都跑出门去了,这小太监还是放空状态,双眼眨都不眨,直愣愣看着赵霁。 赵霁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一直都这么看着我的?从刚刚控制住局面后,就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这么看着我? “你。”赵霁伸出指头点了点那小太监。 小太监受宠若惊。 “滚出去洗把脸再滚回来。” 小太监满脸难过。 赵霁:…… 这太监是否胆子也太大了? 不对,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他?我以前身边有这么一号随侍的太监? 赵霁生疑,再看那小太监满脸难过,三步一回头地看着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有种诡异的被冒犯感。忍不住伸脚,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那小太监被踹地一个踉跄,在地上生生滚了一圈才勉强稳住身体。 赵霁压低声音怒道:“快滚!没清醒之前别回来!” 在赵霁这一脚以后,那小太监终于恢复了点正常,几乎把头埋进胸口,低着头冲向门口。 王侁和对方擦肩而过,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那小太监的嘴角勾了一下?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饶是王侁大人见多识广,都被这一幕震惊了。猛然回头朝那小太监的方向看去,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可那人却早已跑远了,王侁连对方最后的背影都没有看到。 ……错觉吧……王侁讪讪收回目光。 却见那小太监一溜烟跑出了文德殿。出了文德殿,小太监脚步却未停,继续向前小跑。 终于在宫墙内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呵……呵呵呵……哈哈哈!”刚刚站稳,角落里的人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随着笑声,小太监原本单薄瘦小的身量膨胀。如果此时有江湖人看到,必然能够认出,这正缩骨功。 几息之后,原来的小太监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那人宽肩窄腰,由于身量变化而紧绷的衣服贴在他身体上,清晰地勾勒出了他修长笔直的双腿。 他伸手拂面,白皙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便从脸上接下来一层薄皮,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倘若有人此时看到,必会不由自主感叹上一句“好样貌!”。 这人很英俊。丹凤眼眼尾向上挑,眉飞入鬓,嘴角勾起带着放肆的笑意。 如果说李寻欢的英俊包含了他本人气质中的洒脱大气,赵霁的英俊带着天子威严和非比寻常的清秀俊美。 那这个人的英俊可以说是带着张扬和和毒蛇一样的邪气。 一个侍卫悄悄出现,朝墙角的人凑了过去。确认四周无人后,对着那人跪了下来:“九爷。那几人怕是保不下来了。手下这就动手了结他们。” “不需要。”被称作九爷的人制止“他既然要审,就给他留着玩吧。” 侍卫不知道爷口中的‘他’到底是谁。而男人也不需要手下知道。 侍卫:“可白驼山那边——” 宫九:“管他们去死。这次白驼山之事,本就和咱们毫无关系。那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了?” 侍卫:“已经好了。” 九爷道:“你走吧,我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哦,对了。还有,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许碰这宫里的小皇帝。” 侍卫:“……是。”对于九爷,他本就不需要有疑问。只接受就够了。 赵霁对于自己竟然已经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莫名其妙遭变/态莫名其妙地盯上了这件事情,毫不知情。此时此刻,他已然化身成为了木得感情的审判机器,铁面无私地审判他堂弟。 “陛下!臣真的不知情啊!”赵谦满脸的鼻涕泡都来不及擦。脏了吧唧得看着恶心。 韩忠彦也跪在一旁发誓:“今日臣之所言,句句属实!”随时做好了没人信他他就撞柱子,以身殉国以死明志的准备。 刚刚,小太监才出门呢,没走远就碰到了前来谢罪的韩忠彦和赵谦。按时间算,假货小太监此时还在皇宫里溜达的时候,韩忠彦和赵谦就已经跪在文德殿了。 文德殿此时更加拥挤了些。这案子越审,人就越多,可怜的文德殿地板砖在今天之内,承受了它平时不该承受的许多诡异液体。 比如汗水,比如袅液,比如鼻涕,比如泪水。加上不通风,好好的一个文德殿,渐渐有诡异的味道开始弥漫。 赵霁就在这种味道中,强作面不改色状:“那卷案卷现在何处?” 在没有测谎仪,没有dna,没有物质检测的古代。赵霁不想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时候去靠感觉判案。毕竟人会表演,也会说谎。还不如死物更可爱些。 到底是韩忠彦赵谦贺祁伟三人勾结,杀人灭口之后赵谦装疯,韩忠彦卖傻,贺祁伟装神经病。 还是他们三个人真的是被冤枉的,这其中另有隐情。 一切都得有确凿的证据后再做判断。 赵谦忙不迭从袖子里面掏出了案卷呈报上去,心里忐忑。最后的落款签字确实是他的字无疑。陛下若是以签名定罪的话,那他根本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赵霁提出想要看案卷起初,没想太多。待真正看到案卷之后,却一下突然发现了好多线索。 这线索...还能更直接点吗? 膨胀了的赵霁突然自信。逆转裁判那游戏没能通关,与我无关,一定全都是游戏的错! 第19章 第19章 首先是这第一个疑点—— 看着案卷上最后落款龙飞凤舞的署名和印章,赵霁追问赵谦:“你刚才说你喝醉了,意识不清醒时签的字?” 赵谦:“回陛下,是。” 看字虽说是龙飞凤舞,但喝醉酒的人写出来的字都是要上天的,赵谦说他已经到了意识不清醒的地步。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盖章还不往遵循文书规例子,找到签名落款的最下方,和最后一个字平齐的地方,如此准确地盖章? 这签字和盖章都并非一个醉酒的人能够做到的。说明要么赵谦在撒谎,他是在清醒的时候签字盖章。要么这签字和盖章都非赵谦所为。 这便是其漏洞之一。 接着,赵霁把案卷翻转在贺祁伟面前展示了一下:“这是你写的?” 贺祁伟之看了一眼,慌乱中没看全,但凭借着目光能扫到的那几个字看,确确实实是他亲笔所写。 “……是臣的字迹,可这确实不是臣所写的。求皇上明鉴!”老头也着实可怜,兢兢业业大半辈子,窝在开封佛系等退休呢,结果临退休之前锅从天降。【陛下明鉴】这四个字他今天一天都快说得不认识这四个字了。 明鉴明鉴,其实也就只说说罢了。但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每个案子都能准确判断出谁对谁错? 赵霁把目光转到案卷之上,这案卷书写整齐,行文规范。细细每个字每行扣去,不难发现在卷首被蹭上了一个极淡极小的墨水印,第二行一个字写弯钩这一笔的时候有些稍微出格。 两处乍看之下根本甚至都算不上问题。但贺祁伟是个连跪下都要拽平衣服的强迫症呀。 一个强迫症会允许自己的案卷上出现墨点?会写字出格? 赵霁以前认识的那个强迫症,可是看文案看到字体不认变形的生僻字都会抓狂的主。 就算这两点不足以证明贺祁伟平日的书写习惯,那看贺祁伟其他的案卷,对比之后,应该也会有答案。想到这点,赵霁交代下去“你去开封府,把贺祁伟上任以来所有的文书都给朕找来,速度要快。” 贺祁伟听到赵霁这命令,心里大呼‘完了。’ 那案卷确实非他所写,但那字迹却偏偏又真的是他的字迹。如果陛下真的差人搬来卷宗核对字迹,他字迹人证物证俱在,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实际上,这一会儿工夫,甚至就连贺祁伟字迹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他犯了什么癔症,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了这些罪行? 受害者指认是他指挥衙役殴打她,衙役指认六日前是他亲口下令刑.讯那崔董氏,府尹赵郡王说他醉得迷迷糊糊之间看到是他贺祁伟找到赵郡王,把笔塞到了郡王手里让郡王署的名。甚至就连那案卷都绝对是他本人的字迹。 人一旦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精神病了,那距离他承认并不属于他罪行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很快,成堆的案卷被三个小太监抱了进来。 赵霁快步迎过去,从三个人手里随手抽出一个,快速辨认之后把案卷放下,又去拿另外一个。 不多时,赵霁把这三个人抱的所有案卷都挨个看了一遍。终于确认,贺祁伟是个货真价实的强迫症无疑。他所有的案卷都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仔细读来,甚至连用语遣词都有固定的格式。整整三堆案卷,没有一份案卷有出格或者墨点的问题。 “这案卷确实非他所写。”赵霁长舒一口气。 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赵谦用这种明显的话语和行为上的冲突洗脱嫌疑,贺祁伟故意违背他强迫症的习惯,写字出格滴上墨点来洗脱嫌疑。 科学不会说谎,可人为制造的物证却存在套中套中套的可能。 但这种可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计谋成功的基础就是必须要有人能够发现这些错误。或许赵谦的错误一般人能够看出来。但在‘心理’这两个词都还没成型的古代,鬼知道强迫症到底算是个什么毛病! 更不要说有人能够发现贺祁伟的强迫症,并根据贺祁伟的强迫症来判断这东西可能不是他本人写的,再去找他以前的案卷搬过来对比。 这种‘我能洗脱嫌疑,全靠对手智商高,能够发现盲点’的洗罪方式,相当于把决定权完全交到对方手里。除非知根知底,坚信以对方的智商一定能发现。否则没人会用这种方式豪赌。 何贺祁伟都开始给自己洗脑那些都是自己写的了。 结果在这关头,皇上竟然亲口说不是他所写? 贺祁伟老泪纵横,变成了人类的本质,复读机:“皇上圣明!” 赵霁把案卷丢到贺祁伟的怀里:“你自己看。” 贺祁伟手忙脚乱接过案卷,扫眼之后,面露喜色:“回陛下,确实不是臣所写!”贺祁伟刚才并未细看,只扫了两个字,确认了一下字迹。此刻细看,立刻就发现了那两处他看到就十分难受的‘疏漏’。这是他断然不可能出现的疏漏。连连道。“陛下圣明!” 贺祁伟的嫌疑洗脱了些,那赵谦的嫌疑随之也降低了许多。 现在最重要的‘突破口’,就成了那群已经被制服的衙役。 就想他想了很多次的设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能同时成立崔董氏说的是真话,而贺祁伟说的也是真话呢? 其实是有的。 赵霁刚才就隐约有了这种推测。毕竟,李寻欢是个二次元的纸片人,而他来自的原著,《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面可是有易容术这项江湖技术的。 确定方向,赵霁吩咐侍卫把其他与此事无关的衙役带下去。 一大批侍卫带着衙役离开文德殿,略显拥挤的文德殿终于松缓了过来。大殿内只剩下了十几个侍卫,持刀警惕地看守着下面跪着的八名腿脚受伤的人员和被崔董氏指认出来的两个没有内力的衙役。 赵霁先是吩咐韩忠彦站起来,顾忌韩忠彦身份,给赐了座,才道:“李寻欢,你去搜一下。” 在【这些人很可能是江湖人】的假设下,江湖事江湖了,在场身在江湖勉强算是最了解江湖的,唯李寻欢一人。 皇上不会无端要个官员去搜身。李寻欢秒懂赵霁的意思。搜身过程中专门寻找能够成为门派信物的东西,间或留心观察这些人露出的身体上有没有类似纹身的徽记。 只片刻,李寻欢就从其中七人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双手托举呈了上来。 赵霁低头,就看李寻欢的手掌上整整齐齐托举着七枚样式有些古怪的铜钱,送到了眼前。 “这是什么?” “回陛下,微臣对江湖门派所知甚少,但此物微臣却偏巧知道。它被称作‘叶子钱’,是钱叶帮的门派信物。” 文德殿中,除了赵霁,其他人都对于‘江湖’事完全不了解。此时韩忠彦听着李寻欢的叙述皱眉。“那是什么门派?” 一个江湖门派,竟能干涉和左右开封府的事宜?如果此事为真,那‘江湖’也未免太过于可怕了些。 李寻欢:“钱叶帮前原本是贩夫走卒聚集在一起形成的较为松散的组织。成员大多都是低层的人物,同丐帮类似,目的也是为了在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衬。但大约在几年前,钱叶帮突然出现了一个从西域双旗镇北回来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武功高强,迅速打败了当时钱叶帮中几个老大和长老,当选钱叶帮帮主之后,在钱叶帮内建立等级制度,对帮派做出贡献之人就会被划为高等级,高等级的人可以传授内功习武。” 一群连‘内功’是啥都不太清楚的王公贵族听李寻欢描述‘钱叶帮’的发展历程,都和听天书似得。贺祁伟:“那江湖门派是如何能渗透进我开封府?不,不对,我认识那人,他十几岁便在开封府当差了。”贺祁伟说这话的时候,指着的,是缩在最后的一个年轻人。 李寻欢:“是先有了贩夫走卒,再有钱叶帮,再有帮主教他们联系内功。他们即是钱叶帮的人,也是开封府衙役。钱叶帮帮众,合则迅速聚拢,分则能瞬间融入整个开封。他们不是有目的地潜入什么地方,而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个地方,正在做这个伙计的人。” 李寻欢说完,文德殿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群大人若是出宫回家,遇到的卖菜大爷可能是钱叶帮的人,遇到的车夫可能是钱叶帮的人,遇到的货郎也可能是钱叶帮的人。钱叶帮很可能早就已经渗透进了整个开封。 在今天知道自己身边有个这么可怕的组织之后,在场的大人们怕是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了。 韩忠彦咬牙切齿:“如此组织,当立刻彻查,查到当街绞杀!” 听到这话,那些被控制的衙役终于忍不住反驳:“钱叶帮创立只为自救,来未有过罔顾法度作奸犯科,亦无半分谋逆之举!大人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赵霁其实自从听到‘漠北双旗镇’这名字后,就一直拖着下巴思索。 他觉得这名字耳熟。但是拼了命地翻找也没想到小李飞刀的原著里,到底在哪里提到过这个西域的地方。 正思索着,听到那个钱叶帮帮众的话,立刻就忍不住了。抬手指着崔董氏道:“看着这妇人,你再给朕把你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那人想到六天前他亲手打下去的棍杖,瑟缩一下,闭口不言。 另一人脑子还算清醒,连连求饶:“圣上恕罪。我等从未想过要伤人性命,只是接到门主命令,要我们全力帮助手持令牌寻来的大人。” 赵霁步步紧逼:“如何协助?” 第20章 第20章 其中一衙役道:“六日前清晨一人拿着令牌找上我。我只负责把那人悄悄带进开封府内,交给陈寻。” 赵霁:“你是如何把人带进去的?” “回陛下,小的平时在西厢判官手下,经常带些小偷小摸的犯人审判。若有人问起,直说人是钱大人要的,多半人都不会继续追问。” 赵霁问“你可记得那人具体样貌?” 衙役:“他戴着兜帽蒙面,看不真切。但身形和贺大人相仿。” 赵霁目光转向:“陈寻何在?” 陈寻立刻磕头:“小的是被张二哥叫过去的,小人那天的任务便是等在那个带令牌来的人身后。张二哥把人带来后,小的就应他要求,把他带进一个空置的屋中。等他再出来,就成了贺大人的样子。” 赵霁不放过任何细节:“完全一模一样的?” 陈寻:“细看还是有些微差距,而且那人声音和贺大人不同,上面叫小人人跟着,他有什么话都是先跟小人说,再由小人代为传达。贺大人那边是狗哥在跟着。我,狗哥,吴牛,冯大力我们四个配合,避免在开封府内的贺大人和带令牌来的那人撞着穿帮。” 这么一听,那人易容的技术实际上也并不完美。之所以能发生外人混进来插手朝廷事宜,且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全靠有人帮衬。 贺祁伟瞪着其中一个衙役,恨不得立刻把他千刀万剐:“是你!!那天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原是为了给贼人通风报信!”贺祁伟后怕地回忆他那周围的异样,竟是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那日对他而言,就如千千万万个曾经发生的昨天一样。没有丝毫不同,更不要说发现漏洞。 再思索得更深些,就能发觉其中问题可不止这一点半点。 来人和贺祁伟身形相似,能仿赵谦的签名和仿贺祁伟判卷的字迹,字迹甚至于真到连本人都区别不出。这都说明对方早有万全准备,有备而来。 那是谁提供的赵谦和贺祁伟字迹?对方又是如何得知贺祁伟的身高胖瘦?这事初想可怕,细思极恐 开封府大部分事宜都是由官员下令,衙役去运作执行。整个开封府到处都是衙役,衙役才是让开封府运转的基础零件。这些人本就在身边,让人如何警惕?灯下黑,说得无怪乎就是此种情形了。 钱叶帮的那个从双旗镇回来的帮主又是来头?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帮派组织提纯,再发扬和放大它特有的优势。 这人不简单。 想到这,赵霁又不免把思路放回双旗镇的问题。 他觉得这地名耳熟。那地方肯定不是籍籍无名的,总也得是个剧情地。但它到底是哪儿?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李寻欢贴心得补充江湖消息,此时在赵霁不远处低声道:“似乎有流传说,钱叶帮现任帮主是白驼山外门弟子,但这留言似是而非也不真切。” 话的后半句已经不重要了,只前半句就如炸雷打在赵霁耳边。 ‘西域’‘漠北’‘双旗镇’!‘白驼山’! 我就说为什么这几个字眼听起来为什么那么熟悉。原来是这么个熟悉法。 但白驼山不是西毒欧阳锋和他侄子欧阳克的老巢吗? 现在朕所处的世界到底能不能行了?朕原本觉着《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面的纸片人李寻欢真人化已经是比较扯的事情了。现在又是什么鬼?为什么《射雕英雄传》里面的白驼山会出来抢镜。 既然已经有了李寻欢,为什么还会有它白!驼!山!? 朕究竟是重生在了一个什么样的鬼世界!? ‘白驼山’带给赵霁的震撼,甚至已经超越了‘江湖门派偷偷摸摸搞事情’这件事情本身。 会不会只是重名?赵霁试着悄悄询问李寻欢:“现在白驼山掌权的是谁?” 李寻欢不由自主被赵霁的情绪带动,也压低声音做贼似得偷偷摸摸:“欧阳烈。” 虽然欧阳还是那个欧阳。但是欧阳烈这名字,赵霁从未听说过。于是吊起来的心,稍微往下放了一寸。 刚要松一口气,李寻欢继续补充:“但实际行走于江湖,处理江湖事物的是其弟欧阳锋。” 赵霁悬在半空中的心砸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再也拼不回来了。 文德殿中,正各有所思的众人都听到了陛下长长的一声叹息。 叹息声宛转悠扬,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哀怨。 赵霁叹完气,把手肘拄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抬起来,拇指和食指按在自己眉头上揉捏。 行8。 满脸疲惫的赵霁揉了好多下眉心后,才如老人一样行动缓慢地把手放下。 来吧,都来吧。反正虱子多了也不怕咬了。 被抓住的钱叶帮成员根本不足为惧。 钱叶帮是由贩夫走卒抱团汇聚而成。这是它本身最大的优势,但也能转化成它最大的劣势。 所有成员可以在一声令下之后四散在开封城各个角落,隐没于人群之中。可反过来想,所有成员也无法和平民完全割裂。 好比眼下正在审着的这七个成员。他们的身份绝对真实,这份‘真实’必然也包括了他们的家人。 很少有人一出生就孤零零存在的。这七个人被扣在宫内,而宫外的开封城内,居住着他们的母亲父亲,兄弟姐妹以及妻子孩子。 抓都被抓住了,先不要说钱叶帮的性质导致这帮派结构松散谈不谈得上‘忠心’二字,就算人人都是忠肝义胆,愿意为了钱叶帮肝脑涂地地牺牲,但这些人也愿意让他们的血肉之亲也跟着一起为帮派牺牲? 这点,从七个钱叶帮成员开始还想隐藏一下,被李寻欢搜出信物,又一语道破身份之后,分分主动招供就能看得出来。 人的高度决定了人的眼界。 在他们看来,他们只是听从门主吩咐,做了一些很平常的事情而已。 开封府又不是天牢,寻常时候都经常有谁家婆娘大咧咧就直接进开封府寻人。他们带进去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配合躲开贺大人也不存在太大过错。 重兵把守的卷牍他们没碰,开封府不让踏入的禁地他们没去。又没杀人又没放火。全程他们唯一做的坏事也只是把崔董氏拉在一边,打了一顿而已。 崔董氏现在好好地站在殿上,又没死。那他们能有多严重的后果? 包括李寻欢在内,赵谦,贺祁伟,韩忠彦这一众清楚事情严重性的官员脸色铁青。 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正巧当班,正巧又被‘贺大人’指示去做了一些‘小事情’的平民衙役万脸懵逼瑟瑟发抖。 只有这七个会武功的衙役,纵使被伤了腿失血过多而脸色有些苍白,但却个个精神振奋。他们这么积极地招供,也是天真得认为皇上能尽快把他们放回去。 是的。一直到现在,这些衙役依旧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多大的事件之中,也不清楚他们的行为已经对整个朝廷,整个大宋造成了多么巨大的社会影响。 假扮朝廷命官,以及辅助匪徒假扮朝廷命官。论罪或可以以谋逆论处。 “荒唐!”韩忠彦终于还是在那七个衙役七嘴八舌的‘招供’中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向赵霁躬身:“臣恳请陛下下旨,对叛逆贼人钱叶帮即刻肃清,凡查处开封百姓有入钱叶帮者,就地格杀勿论。” 韩忠彦的话后,七个衙役纷纷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睛被吓得滚圆,呐呐张嘴,却不知能喊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赵霁能够理解韩忠彦。 韩忠彦会如此震怒,正是因为开封府这件事情做得未免也太干净了。 先不提为何一个江湖帮派要杀一个朝廷命官满门。单说这次,如果崔董氏没有逃出来,又或者崔董氏没有找到李寻欢进而来到皇宫告御状。那这件事情很可能真的就此无声无息地在开封府戛然而止了。 今天,江湖门派能够直接插手开封府事宜,那明天会不会直接干脆就混入皇宫挟持圣上!? 退一万步讲,这些人在开封府事情做得这么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丝毫证据。那谁能保证之前有没有过江湖插手妄图左右庙堂的先例? 堂堂朝廷六品官员,江湖人说杀就杀了,还杀得毫无痕迹。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朝廷官员必定引起巨大恐慌。 日后韩忠彦站立在朝堂上,如何能够确定站在他身边的同僚就真的是他的同僚?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引起朝廷恐慌朝局动荡。 钱叶帮必须灭,江湖人也必须斩草除根! “陛下饶命啊陛下!”衙役们在韩忠彦的滔天怒火中,终于后知后觉到事情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纷纷恸哭求饶。 赵霁没说放也没说杀。只对着御前侍卫们道:“你们把人都压入天牢。刚才的事情你们也听到了,这些江湖人不容小觑,定要严加看管。另外,今天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朕不许有半个字透露出去。若有违者,斩立决。” 侍卫们轰然应是。 军人的铁血在此刻显露无疑。纵使知道了这么可怕的实情,侍卫们依然没有显露半分震动和惊慌,动作有条不紊地上前,把人都从地上拖起来。 “等等,地上躺着的留下。”赵霁看侍卫去拖那个被他用帽子砸晕了的人的时候,出声制止了一下。 本想抬他的侍卫立刻撒手,把人扔下后跟着其他人出去了。 第21章 第21章 韩忠彦的提议是针对于他自己想象中的江湖人。 他高估了江湖人的个人能力,把他们想得过于强悍。却又低估了江湖人的数量和分布范围。有人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人的数量何其庞大!哪来什么赶尽杀绝,又怎么赶得尽杀得绝? 所以当那些衙役被压下去之后,赵霁安抚韩忠彦:“韩大人请坐。此事不急,须从长计议。” 韩忠彦没坐,反而很不珍惜自己膝盖地又噗通一声跪下了:“陛下!此事恶劣,一旦传播出去,朝廷颜面何在?陛下三思。” 对古代人来说,脸比命重。韩忠彦这话虽然不算是逼迫赵霁立刻下旨,也能听出点他话里话外杀人诛心的味道。 朝廷代表的是皇权,赵霁是皇权的代表吉祥物和最终发言人。韩忠彦话里话外翻译地粗浅一点就是【人家都骑你头上来了,你不杀他们,你不要面子的啊?】 面子固然重要,但这事也确实没到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以韩忠彦为首的朝廷官员对江湖全凭脑补,这也是现在的一大问题。 在更早,早到发现李寻欢在真正面圣之前,竟然全然不认识‘端王’的那时起,赵霁就在怀疑一些事情。今天,新增加的证据又把他的怀疑更加坐实了。 应是在某个契机出现之前以前,江湖和庙堂是两个被完全切割互不干扰的世界。于是属于江湖人的李寻欢不认识端王,而赵霁在意外碰到李寻欢之前,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寻欢他那个当尚书官拜三品的爹。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刚学功夫和内力没多久的人,能够完美避开大内侍卫翻墙出去。那是因为那时庙堂还是庙堂,江湖还是江湖。纵使后宫的大内侍卫一个个都是身手了得的精英,却依旧大多不会内力。 而最近,因为某个契机,两个世界正在交融相撞。这个‘契机’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李寻欢。但无论这契机是什么,江湖和庙堂相撞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 韩忠彦完全不了解江湖人,初一接触就碰到这种恐怖事件。肯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理解和想象,以为江湖人人人都会‘易容’‘拟音’‘模仿他人字体’等等,这些恐怖的技能。 但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赵霁几乎可以确定,‘易容’这东西吧,还真就不可能人人都会。 再者,易容的技术应该也存在好坏之分。就好比衙役们交代的,那个假的“贺大人”其实漏洞很多。没人给他打配合肯定会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这事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可怕,还不都是因为这背后有白驼山的影子。 白驼山什么段位?它背后的大佬是全武林四大宗师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的西毒。 就算现在白驼山的主人还是欧阳烈,但这门派能够培养出一个大宗师,自有它的底蕴摆在那里。它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般江湖门派能够企及的。 纵然这般,白驼山以及它现在的主人欧阳烈和欧阳锋都没有直接撼动朝廷的本事。 江湖门派要真一个个都这么邪乎,那直接进宫把他宰了,易容成他把持朝政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一力破十。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小说里武功天下第一的那些大佬们,之所以都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智商去使些阴谋诡计,而是无敌寂寞久了,懒得动脑子用阴谋诡计。用它干什么呢?废那么多劲,还不如一剑捅过去好使。 人在拥有碾压性的实力之后阴谋诡就是个屁。朝廷命官被这么设计,恰恰正是说明对方还没有和朝廷硬刚的实力和能力。 能说宰赵霁就冲进宫来把他宰了的大宗师本就不多,还大多个个沉迷武功无暇他顾。一心想当天下第一,根本不会进宫来宰他。对权利有渴望的,如什么龙啸云,江别鹤之流,根本没本事进宫来。哦,后一个人名是他为了凑字数,假设现在的这个该死的‘大杂烩’世界有江别鹤。 至于到底有没有,赵霁表示,希望没有,就算有他也衷心祝福对方立刻暴毙。如果没暴毙,他并不想知道对方半点消息。 朕只要看不见,没碰到,那他们就不存在! 当朝天子在唯心主义这方面,学的其实也挺出色的。 对于江湖人,尤其是钱叶帮这种意境扎根开封的江湖门派。朝廷只能智取,不能强来。毕竟整个开封,贩夫走卒这些底层人民占了总人口整整九成。谁也不知道这九成里面有多少钱叶帮的帮众,又有多少人和这些帮众有着沾亲带故千丝万缕的关系。强来容易灰飞烟灭。 赵霁不想杀谁。他只想要见见那个帮主。 嗯。他就是馋钱叶帮的成员的名单。 人混在人群里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群体无意识会让大家都产生‘法不责众’的心理暗示。这种心态久了,人会发生可怕的变化。 但一旦他手里有了钱叶帮整个帮派成员的名单。相当于在现代的网络实名制似。 在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个人的行为埋单之后,每个人都会自觉约束自己。况且,一旦有了名单,钱叶帮所有成员在皇权的压力下,立刻就能被收束。 管理得当些,这个让人如坐针毡的火堆也可以变成为开封握在手里对准敌人的,最无往不利的尖刀。 说赵霁不心动,那是假的。 倘若钱叶帮真能到他手里,那特么不就是现成的送到手边的特,务,机,构?! 明朝老朱家有锦衣卫,他手里就只有一个皇城司。 是文官编制不说,还是个地里黄的小白菜。 朝廷命官不敢碰,世家大族不敢探,大辽西夏没人去,皇宫后院进不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天天上朝就那几个皇城司站在下面扯着嗓子嚎他们又穷又苦。 钱叶帮是个江湖帮派,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一个不花钱的,能打探消息的特,务,机,构,就摆在眼前。又能有哪个皇帝能不馋它身子的? 赵霁把让人把衙役带下去,一是他们所作所为虽确实存在藐视王法。罪不至死但也不能轻饶。再是,赵霁想吓唬吓唬他们,看看能不能诈出更多信息。 倘若他们能直接供出帮主,让他去直捣老巢。就更完美了。 要是不能,赵霁的计划b就是砸银子把事情交给李寻欢办,看看李寻欢能不能从江湖百晓生那里买到消息。 可赵霁馋人家钱叶帮身子的事情,不想明着跟韩忠彦他们说出来。 韩忠彦这老头是太后党。他现在激动全都是自己脑补自己吓自己。要是赵霁把自己馋钱叶帮的事情说了,韩忠彦琢磨过味儿来,肯定转头就找向太后打小报告。 向太后知道了,那向家就知道了。 要是赵霁还没等动手,向家就抢先把钱叶帮的身子占了。等赵霁傻呵呵去接手钱叶帮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接手了个向家间谍。那他这个冤大头得当得多冤!!雨滴都落在青青草原了。 明着的理由说不得,赵霁只能像个渣男一样用空话去敷衍韩忠彦:“韩爱卿不要激动。朕理解你的想法。但朕之前多少也算有些了解江湖,李探花也算是江湖中人。要不让他讲一讲?。” 这么说着,赵霁转头示意。 作为除了赵霁外,另外一个江湖庙堂同时脚踏两条船的人,李寻欢很能知道这几位大人在顾虑什么。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江湖上确实有易容术。而且传言易容术高超者,戴上他做的面具,哪怕再近的距离都发现不了异常。但天下会这易容术之人,不超过五人,技艺高超者,仅两人而已。我没看到当时情形,不能断言那人所用到底是不是易容术。纵使是,他也不是高超者。” 第二句话就是:“江湖人虽会武功但也不是人人都武功高强。内力水平有高有低,甚至大部分的江湖人在单打独斗下都不可能赢过禁卫。” 赵谦表示他有很多话要说:“你一个区区从五品文官——” 赵霁插话:“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在江湖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名第三。” 赵谦噎了瞬间:“那什么百晓生——” 赵霁继续:“写的东西全江湖都知道。”不服的早就找自己脑袋顶上的人去挑战了。李寻欢这第三能屹立不倒,其中含金量自己琢磨。 赵谦不说话了。确定过眼神,是杠不起的大佬。 原来李寻欢这个他平时都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小破六品竟然是天下第三?赵谦现在只求李大佬能爱他多些,万一他那天遭了难,大佬能记得救他一下。 当然,要是能贴身保护他就更好了。 不止赵谦,其他几位朝廷命官似乎也都是相同的看法,李寻欢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火热了些。 赵霁看众人情绪被成功安抚,这事要是翻篇了,跳过钱叶帮的问题,着手处理白驼山的事。 等审出白驼山的爪子伸这么长到底有什么阴谋之后,就挥刀去剁白驼山的爪子。它伸的哪只爪子就剁它哪只爪子。 西毒欧阳锋赵霁是打不过。可他打不过并没有关系,找能打过的人来不就行了。 北丐洪七公和南帝段智兴两个加起来,打个西毒那不和玩似得? 第22章 第22章 还巧了,赵霁在登基前认识个叫小七的兄弟就是丐帮的。赵霁拜托小七求助洪七公应该好使,倘若小七不够资格,那就求他师傅。小七小小年纪就这么强,他师傅必然也不得了。只要想找,怎么说赵霁也还是总能找到些门路的。 南帝更好说,现在大理国每任国王上任都得北宋给封号。你品,你细品。这种关系下,南宋皇帝求助于大理国段智兴,他段智兴怎么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钱叶帮算是被人当枪使,赵霁可以放过。但用枪的白驼山必须死。不剁它一臂赵霁都难平心中怨愤。 他从穿过来后,就没有一天是完全放松的。 均衡朝局,搞世家,分权削权防止朝堂一家独大。全国不停在出事,今天水患,明天庄家歉收,后天蝗灾,鼠灾。 纷纷扰扰的奏折都已经让人头痛无比了,白驼山还就这么往枪口上硬撞,要是赵霁放过了他们,都对不起他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加班!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杀了崔明!那是朕的崔明!!! 赵霁心都在滴血。 打一开始审崔明案子时候,他的心眼儿就是偏的。 倘若这事真的是贺祁伟做的,赵霁就真的能让贺祁伟给崔明赔命。无论这之后会引起多大后果他都愿意承受。 不止是为了还崔董氏一个公道,还死去的崔明一个公道,也是为了他自己出一口恶气。 按正常情况来说新皇登基不应该像赵霁这么孤立无援,啥事都自己往肩上扛,累死累活加班掉头发的。 大宋很多官员头衔都带了‘太子’两字。 本意是留给太子在皇子的时候就开始培养自己人的。赵霁是王爷登基,朝廷自然而然地会给他空出名额来提拔他自己的亲信。 但赵佶能算正常吗?他不正常啊! 以前亲信里面能叫的上名字的,几乎全是各路妖魔鬼怪乱世奸臣。别说提拔了,日常生活中赵霁都没敢提起过高俅王侁这些名字,就生怕有些有眼色拍马屁小能手为了拍马屁,把那些人提拔上来。一群人聚在一起挥舞小锤头来天天挖他家墙角。 他这个皇上当地,简直是太难了! 与其提拔上一群猪队友来给他拖后腿,还不如自己先抗一阵,慢慢自己着手培养自己的人。 赵霁登基两个月来,真正属于‘天子门下’的,就一个满朝皆知的李寻欢。而他李寻欢还是个爷,得好好哄着,因为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厌倦官场’,来一段‘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旅行去了。 李寻欢一走,赵霁就又得恢复他光杆司令的身份。 这种背景下,他是多不容易才遇到的崔明的啊!基层出身,无党无派,品性正直又没有世家在背后操控。完美! 好苗子刚看中,正着想磨练磨练。还没等磨呢,就被人给撅了。 说是血仇也不为过了。不砍白驼山,他就不姓赵! 另一边,李寻欢江湖小课堂终于告一段落。 出乎意料的是,哪怕知道了江湖事后,以韩忠彦和赵谦为首的朝廷官员派代表依然决定和江湖对立。 许是庙堂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的身段决定了庙堂不可能想要和江湖合流,又许是贵族打心眼里看不起没有官身没有身家的大多数江湖草莽。反正,韩忠彦并没有放过他‘根除江湖门派’的想法。 只不过比较起一开始的提议,被经过了科普的韩忠彦已然温和了些。“启禀陛下,臣依旧觉得略有些不妥。” 赵霁原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偏听韩忠彦说话,似乎并不赞同他。只觉内心一堆小问号。 还不妥?那你要怎么才妥? 臣觉得不妥’是他两个月来听过最常见的话。赵霁的话语权到底有多少,他心里有13数,知道自己没有翻白眼嚎出‘不服就滚蛋去’的底气。 生活所迫,露赵霁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假笑:“爱卿但说无妨。” 韩忠彦不太懂读空气这种本事,竟真的就但说无妨了:“今日文德殿内发生之事,虽陛下已然下令消息不能流出。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臣觉得,或可选择隐瞒骇人部分,只截取大体事件透露给朝臣。后日大朝会作为政事由群臣共同商讨。” 本想坚决抗议,从而暗戳戳保下钱叶帮的赵霁沉默了一会儿。 韩忠彦应该是不止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江湖’的庞大,更要让所有朝廷命官都警觉起来,提防进而想办法去对付江湖人。其出发点还是要遏制开封府事件的再次发生。 可真要动手搞江湖门派的话,现在完整暴露在眼前的不就只有钱叶帮和白驼山两个?白驼山远在西域,和西夏的国土接壤面积多,和大宋就只蹭了一小点。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去介意白驼山的事。那还剩下个啥一目了然。 韩忠彦就是要搞它钱叶帮。意志十分坚定。 而赵霁的沉默,是因为他听到韩忠彦提到‘朝臣’之后,脑海里突然想出的计划之外的n c。 这个计划c虽然又猥琐,又可耻,又背信弃义。但除了道德和良心上的谴责,赵霁想不到这n c的任何坏处。它如果真的实施得当,甚至能一口气解决他很多的问题。 突然有些不想当人了呢。 皇位上的赵霁轻轻吞了口口水。 在突破自己道德底线之前,稍微犹豫了一个口水的时间,但很快,不当人之后巨大的快乐和诱惑让他很快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直接道:“允了。” 在场的唯一江湖人李寻欢对此没有异议。 他是江湖人,但同时也是庙堂中人。知道朝廷这次准备磨刀霍霍对准钱叶帮。可朝廷动手皆因钱叶帮有错在先,钱叶帮被处置也无可厚非。 大家都同意放在大朝会讨论后。江湖门派的事情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具体怎么处置还要等大朝会后。 赵霁于是下令:“此案就此了结。贺祁伟赵谦,虽无过错但难逃疏漏之责,罚奉半年。”这惩罚不算太重,也算是警示以儆效尤。两人连忙跪下谢恩。 处理完这两人,赵霁又对韩忠彦道:“那劳烦韩大人这就拟写奏折,阐明此次发生之事,留待后日大朝会由百官商议。”韩忠彦也跪下接旨。 最后,赵霁道:“封民女崔董氏暂居尚仪局,领司四,司籍。”给了崔董氏官职后,复对她道:“朕一定会彻查,但顾念你家……加之此时出宫或许会遭贼人暗害。在事情尚无明朗之前,你且领了差使去后宫女官局暂任。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是去是留皆由你自己决定。” 崔董氏连忙跪下谢恩。 赵霁指着自己使唤地最方便的小太监小同子:“去给崔董氏带路,也去女官局交代一下。”宋朝女性地位极低,赵霁怕崔董氏这个空降的女官遭到女官局其他同僚的嫉恨,被穿了小鞋。他没有保护好崔明,总不能连他的遗孀都保护不好。那就太废物了。 得让小同子去敲打敲打那些人。 小同子领命带着崔董氏离开。 赵霁又对文德殿内另外几个人:“行了,都退下吧。” 大殿中还躺着一个,三个人都有些眼色,猜测陛下或许是要自己亲自审下去。但开封府相关事宜又确实已经水落石出。三人没有留下的理由,纵然想知道些后续,也只能告退。 眼看李寻欢要跟着走,赵霁眼疾手快伸手一把薅住李寻欢身后的带字。把人拎回来之后又快速放手,垂着眼皮一副思索的样子。仿佛刚才扯人家的不是他似得。 李寻欢此时穿着喜袍,胸口别着结婚的大红花。被人赵霁拉着斜跨在胸前的大红花拉了回去,疑惑回首,就见陛下正低头看地数蚂蚁。 李寻欢:……? 等该走的都走干净了,赵霁才抬眼挑眉,目光锐利地盯着地板上躺着的那人。 韩忠彦很有可能要去跟向太后汇报。他得抓紧这个时间差把眼皮底下剩下的这个人给审出来。 赵霁下令:“弄醒。” 留在文德殿两个御前侍卫去上前,提着地上人的衣领,把人揪在半空中。抬手毫不留情地开始扇他巴掌。 一连串的巴掌里,脸颊已经被打成高原红的那人慢慢挣开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迷迷糊糊的不在状态。 但赵霁压根就没信他这段生硬的表演。 早在刚才众多御前侍卫压着人离开的那时,其中一个人要来抬他,被赵霁制止把他扔下后,赵霁就已经听到他呼吸粗重频率加速了。估计这人那时就醒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都在装晕。 赵霁不惯臭毛病,直接审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连连磕头:“陛下,小人是钱叶帮门人。” 赵霁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一句都不信,但还是问:“你的信物呢?” 那人道:“小的被急招,出来得急,并未戴在身上。” 赵霁用手狠狠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扶手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朕是不了解江湖,但朕不傻!若你真是钱叶帮帮众,哪里来的胆子敢袭击朕?!” 人不可能是钱叶帮的人。 不止是因为他没有信物,还因为他是在中刀之后唯一还反抗的人。 钱叶帮都是本地人,所有本地人都会有根植在内心深处对皇权的尊敬,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冲上来就劫持皇帝。再说,钱叶帮的家人可都在开封城内,真劫持了陛下,他要是逃了,那他家人还想不想活着了? 第23章 第23章 这人在受伤情况下还不顾一切冲过来。他对皇权没有敬畏。 他敢下手,则他没有顾忌。 太平盛世,只要世道没到不造反就死的程度,就不可能有不敬畏皇权且毫无顾忌的底层人民。 但凡能活着,谁会去寻死? 赵霁实在是不耐烦磨磨唧唧地套话审问。既然已经肯定他有问题了,他不肯说,那就严刑逼供到他肯说为止。 如果在文德殿上审不出来,就让人继续加重刑罚,直到他开口:“不说是吧?来人,用刑。” “冤枉,冤枉啊陛下!”那人挣扎着大声喊冤。就好像他喊了这个字,别人听到了就能放过他让他逃过一劫似得。 再喊也是于事无补。两名侍卫箭步上前,把他死死按在地上,经验老道的太监手持棍杖步步紧逼。 就在两个太监举棍在他左右两边身侧站稳的时候,赵霁敏锐发现,地上被控制刚刚还剧烈挣扎的人偏在此时,不动了。 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赵霁慌忙高声道:“李寻欢!” 几乎同时,被按在地上的人双臂一震用内力甩开了压制着他的侍卫,争取了几个呼吸的自由。双手自由后的第一时间那人就运起内力狠狠朝着自己太阳穴两侧拍了过去! 李寻欢听到赵霁的声音后飞刀立刻便脱手而出,但还是慢了一小步。 飞刀的刀刃射穿了那人左右两手,冲力带着那人两手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弯折。 看似是阻止了那人的自裁,但其实,在飞刀射中之前的一秒,那人的手掌就已经拍中了自己的太阳穴。头骨俱碎,当场毙命。 李寻欢的飞刀射中的不过是个死人的双手。纵使射中,也已经毫无用途。那人身体跟着飞刀巨大向后的力量倒去。 他是跪着的姿势,而临死前整个人上半身笔直立起。他死去的肌肉摆脱了大脑控制,惯性和体重带着整个尸/体后仰。在仰到刺客的身体骨头接受不了这种非人的姿势之后。咔咔两声响,他的腿骨膝盖也断裂了。 文德殿内众人都因这突然的状况沉默。 没有人料最后竟是这般情形。 大意了!赵霁懊恼过后,强迫自己冷静。想到他身上可能会存有些线索。 抬眼想要找个干苦力的,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他命令出去洗脸的小太监。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赵霁疑惑。他自己怎么完全没有这小太监回来的印象? 小同子不在,好歹也这小太监也是个眼熟的,赵霁索性直接指着他道:“去把那刺客身上所有的衣服都除去,仔细检查他随身物品,留意他身上所有的标记或纹身。” 那小太监听话地凑过去,手法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扒了个精光,竟然还很体贴地顺便还做好了分类。 衣服是一坨,随身物品是一坨不说,在脱衣服的时候,似乎是嫌弃李寻欢击穿对方双手的飞刀碍事,直接拔,出来随手扔到了一边。司空见惯了一般,对这破烂尸,体的血腥程度接受良好。 扒光了对方后,还能仔细身体每处检查,慢条斯理地汇报:“陛下,刺客身上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似乎没有异样,只是他的后背有一大块烫伤的痕迹。烫伤的疤痕下面有几丝很淡的黑色。奴才斗胆猜测,刺客似乎是曾经在那里有个纹身。” 烫掉的纹身…… 赵霁快步走下龙椅往前凑了些,才看清楚了那小太监所说的疤痕。那疤痕只有巴掌大小那所谓的‘很淡的黑色’更是几乎看不见。寻常人看到,可能就以为是黑痣或者皮肤的纹理而错过了。只有被这么提醒过之后,往那个方向想,才能发现它确实应该就是一个被隐藏的纹身。 人只有想隐藏身份,但这纹身却偏巧能够暴露他身份的时候,才会想要用这种对自己过分残忍的手法去除掉纹身。 很明显,他不属于钱叶帮。且他早就醒了,在完整听到了他们对白驼山的讨论后却依旧无动于衷,应该也不属于白驼山。 一个会武功且内力不俗的,既不属于钱叶帮也不归属白驼山,又背后带着能表明身份纹身的人。 崔明的死肯定有第三方势力的插手。若是没有动机的话,白驼山没道理插足庙堂之事。眼下此人之死,更加能够佐证赵霁的猜想。 现如今看来,它或许比不过地头蛇的钱叶帮,也及不上背景深厚的白驼山。但这方势力的人手精良且都具有极高的忠诚度。可到底什么样的组织能够让成员有如此高的忠诚度,一旦被擒就自裁? 这种得算是死士了吧? 赵霁想得脑袋疼,转而求助李寻欢:“你可认识纪律严苛,成员忠诚度高,以纹身代表的帮派?” 李寻欢也摇头:“回陛下,臣对于江湖了解实在有限,暂时想不出此类门派。但江湖上或许有人知道。待臣出宫后立刻就花钱买消息打探。” “启禀陛下,奴才……”搜身的小太监突然跪下,支支吾吾。 这是有发现他。赵霁眼睛一亮:“你知道些什么?” 小太监被赵霁这么专注地看着,下巴以下的脖子全红了。再抬眼睛,瞳孔含了满满水汽,鼻子旁边的脸颊也是一大片不自然的潮红:“奴才也只是猜测,或许也做不得数吧。” 赵霁心里头怪怪的。 是不是朕的gay达出问题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小太监想gay我? 他一个太监,想gay我????? 赵霁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维持在一个正常的区间,把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扔出去,正儿八经询问:“你说,朕恕你无罪。” 小太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头埋进自己胸口,声音极低极低地道:“奴才五六岁的时候在北边生活,正好赶上蝗灾,地里颗粒无收。日子是在过不下去了,奴才父母才带着奴才来到开封。奴才在北边见过那个地方纹纹身的军士。说是只有真正的勇士才配在身上纹纹身。那是荣耀。” 赵霁追问:“北边?哪个北边?” 小太监声音飘渺,似乎是哭了,说话声音里都带着轻微抽噎:“奴……奴才……忘了。” 赵霁:“那你父母呢?传他们进来见朕。” 小太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奴才父母早就死了,奴才活不下去才自求进宫。” 突然从天而降的线索又这么突然地完全断了。 这世界就是这么神奇。 就在赵霁以为崔明是死于‘政,治’斗争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了钱叶帮和白驼山。 就在赵霁已经觉得这一切都是江湖门派阴谋的时候,突然又杀出来个‘疑似他国卧底’,硬生生把事件又拔高到了‘国战’程度。 赵霁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一堆事情挤在他脑仁里,撑得他脑子疼。恍恍惚惚地,顺嘴就问了那小太监一句:“你叫什么?” 小太监老实又顺从答曰:“回陛下,奴才师傅一直叫奴才小九。” 赵霁被挤爆的脑袋冒出一个念头——七?九? 更快地,所有的信息一拥而上,把他的某些疑惑挤开,踢到一边,攻占了他大脑的全部内存。 在他有限的地图记忆中。大宋的‘北方’目前是三个政权。 一个辽,一个高丽,一个西夏。 高丽的武力值基本为零,且和大宋隔着一道渤海湾,又有辽在边境压着。实在是不像做出吃饱了没事干出来祸祸别国事的人。 剩下辽和西夏两方政权。 西夏和宋最近是年年在打。虽然两国都是有输有赢,明面上宋输的次数更多些,但实际上通过这些战争,宋不断侵蚀了西夏不少的土地。西夏有这个嫌疑。 而辽—— 讲真,宋朝在辽面前就是个弟弟。当然,宋弟弟也早就自称弟弟很久了。辽要想弄,一,下,他的宋弟弟,直接挥兵南下就得了。干嘛绕这么多弯子。故,辽动机不大。 但就是这几年的工夫,辽境内的女真族完颜他一家要造反。辽的动机不大,但是辽境内的金确实有可能挑拨宋辽关系,好让宋在他完颜家造反的空档给他站站台撑撑腰。所以女真的嫌疑也不小。 越想越觉得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小九说的是真的?一个小孩子孩童时的记忆到底能不能作数? 头都炸了的赵霁十分想死。 不想干了。 真的不想干了。 再次在线求个皇帝辞职的最佳方案。 特别急,生死攸关人命关天的那种急。:) 我摊牌了,我就是个废物点心能力渣。 登基前赵霁还有脸骂原壳子里的赵佶太废物点心。现在他明白了,这个皇位绝壁就是谁坐谁废物。北宋末年的皇帝,想当咸鱼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咸鱼躺。但是想不被灭国地苟着,却是一路前行步步皆是坑。 赵霁自以为千算万算,却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说白了就是他的格局不够。 一个前世的加班狗,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劳累过度猝死的加班狗。他的视野还是太窄。 论能力,他甚至可能真的还不如看似吃喝玩乐,但从小在皇宫长大,经历过政治浸染熏陶的真赵佶。 第24章 第24章 登基之后赵霁的目光只集中在大宋境内。 所作出的对策也无非是些针对世家削权,保新政党,安抚旧政官员,消减冗官负面影响,还减少农民税负以避免北宋末年后期消耗国力的那连番的农民起义的出现。 只这些做法就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他根基不稳,论后台只有一个扶他上位的向太后。可向太后能扶他上位,他一旦过分了,向太后一样可以赶他滚蛋。 还有更麻烦的是他无人可用。跟着端王的他凡是能叫的上名字的,都是能刻在石碑上遗臭万年的混蛋们,不混蛋的他又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实力。好不容易挖到个崔明,已经被催命催死了。 偏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保持他原来的人设不崩,避免别人起疑。最后还得为了后世子孙文化传承,避免明珠蒙尘。把赵佶原来挖掘的艺术大师们给从民间揪出来。 唯一让他有些高兴的就是遇到了活着的纸片人李寻欢。 可坏处是李寻欢从二次元纸片人变成三次元后,更多妖魔鬼怪都开始了纸片人复活盛典。今天又来个白驼山在他眼前蹦来蹦去怒刷存在感。 能苟到今天这一步,他觉得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可今天一看,却终归还是格局小了。 西夏,大理,西域,辽,高丽…… 他们哪个都很可能成为赵霁在北宋末年向前路上的致命陷阱。拥有一个全局观的视角是一个帝王必备的功课。可他没有。 如今回忆,宋朝哪怕最鼎盛时期都非国力最强,如果不是南宋坚持的时间长,后面西夏又一定程度阻止了草原的铁蹄,加上辽早早灭国,金坚持不久等等原因,甚至他所处的这段历史未必会以宋命名,说不准就叫辽了。 宋除了建立之初兵强马壮,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自认是辽的弟弟国。更别说西边还有个和宋接壤几乎隔几年就要打几次的西夏。 在今天之前,看似温和的周边环境让赵霁天真地以为自己发展国内就算是地狱模式了。 今天,现实照着他脑门狠狠来了一锤子,狠狠揭开看似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潮汹涌。并告诉他:呵,太天真了。我就是给你开了个普通模式让你体验一下。地狱模式才刚刚开启。 让人焦头烂额的内政都还没走上正轨,残酷而又血粼粼的现实就又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要面临的不止有内忧,很可能还有外患。 真正让赵霁心态爆炸的不止是他今天才发现他以前没关注的‘外交’问题。更是这些地方背后将代表的巨大工作量。 退一步讲,就算小九是看错了或者想错了。那自杀的探子其实不是其他国家来的,就是个单纯的境内江湖人士。但这不代表北边那些地方不是他今天要面对的问题,以后也永远不会是他问题。 按赵霁的记忆走,老完颜家可就是这几年造的反。 原本历史,宋是馋现在属于辽的燕云十六州,和老完颜做了笔交易,帮助女真造反。 谁想到老完颜倒是真的把燕云十六州给了。但一鼓作气把辽端了以后,休养了几年就开始压着宋往死里打。硬生生把个版图不怎么大的‘北宋’打成了更迷你的‘南宋’。连东京汴梁开封最后都没能守住。 攻略都塞到手里了。有了真实的前车之鉴,赵霁现在就得考虑大宋在以后的某一天面对女真的使臣应该采取的态度。还得在那天来临之前尽快掌握话语权。 如果真到了那天,他若像现在一样说个方案,底下一堆老头站出来“陛下,臣觉得不妥。”那他还是无论能想出什么办法都没用。 那怎么才能掌握话语权? 唯有更努力地加班。 赵霁:…… 他知道要加班,也做好了加班的准备了。但谁也没告诉他要这个加班法!去,他,奈奈个熊,的,加,班! 赵霁沉浸在放弃人生的贤者时间,按照惯例开始了短暂的每天一丧。偷偷在皇椅上案几下歪着脚尖咸鱼瘫。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又很快坐正。强打精神,自己给自己洗脑。 不要丧,要积极。苟下去就是胜利。 他瘫也只瘫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想得是反正有东西挡着,外面站着的几个都看不到。 但赵霁却百密一疏,忽略了唯一一个还跪在地上的视线盲区。 ‘小九’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眼角余光正好能看到案几下面的内容。就见那小皇帝上半身威严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严肃端庄。但就见案几下面,明黄的靴子晃动几下。之后便见上半身危襟正坐的陛下,双腿却借着案几的遮挡,盘成了上炕的老大爷,脚心相对,脚踝想歪压在地上,两腿外八字打开不说双腿还晃了两下。 虽然很快那晃荡的老大爷罗圈腿就被收了回去。但这整个过程却都被小九完整地看到了。 瞥着这偶然发现的一幕,跪着的‘小九’被小皇帝萌了一下。但一个纯种古人,并不能够确切形容这种现代语言词汇。只非常单纯地觉得这小皇帝有趣程度加深。 赵霁老大爷似地瘫完,强打精神,自己给自己洗脑。 不要着急。把大问题拆分成小问题,再挨个用能想到的办法去解决这些小问题。 韩忠彦提议向朝臣透露江湖事情的时候,赵霁在解决钱叶帮的问题上心里已经大概拟出一个计划雏形。 现下来看,他的计划虽然只是雏形,也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可时间紧迫,只能博一下了。 如果那计划真的能成,既能为他一口气解决钱叶帮问题,把钱叶帮收拢到他自己的手里,又能解决现在世家对他的压力。 弱真要实施这计划,他还需要一个江湖马甲小号,还有一个值得信赖行走于暗处的自己人。偏这两个他都没有。 赵霁不由哀叹。他真求贤若渴! 如果老天有灵,他希望老天爷赐给他几个人。 他也不贪心,就要三个。 一个有脑子有大局观的谋士(白先生私心太大,用不长久),一个会断案逻辑分析能力强的新开封府尹(赵谦比他赵霁还废物,除了身份高,没有任何用处。吉祥物还有可爱这个属性呢。当值就敢喝酒的赵谦只有拖后腿属性),一个武力值不低能稍微保护下皇城教导教导大内禁卫的保镖(现在皇上已经基本成了皇宫内的最高武力值代表,皇帝陛下他自己也很方。并且表示“万一真出了事,是你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们?”) 计划的某些地方不能让李寻欢知道,且算是在利用他了。赵霁酝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难得在面对李寻欢时有了些紧张的情绪。 再次不由自主搓搓手指,赵霁屏退众人,看似一本正经安排任务。 赵霁:“小九只是说了一个可能,但江湖这边依旧不宜放弃。你到时候去江湖打探一下在肩膀后方肩胛骨处有纹身作为代表的,纪律比肩森严的门派。” 李寻欢:“是,臣遵命。” 赵霁右边的嘴角稍微有些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本是想露个笑脸。反应过来这种刻意的笑容太过虚假后,立刻强制性抚平嘴角。闲话家常般询问:“全东京内谁消息最灵通?” 李寻欢:“回陛下,江湖百晓生最近恰好在开封,便就是住在城东的悦来客栈。” 赵霁做积极状:“朕提供银两。需要多少?” 李寻欢:“若单纯买江湖消息,去寻江湖百晓生不若去找天机阁。” 赵霁:“在哪儿?” 李寻欢:“应也是悦来客栈内。” 似乎是聊到这里赵霁被引起了一些话题:“那你们都是如何买消息?” 李寻欢:“悦来客栈,找个叫做王五钱六的店小二,告诉他鱼要入河。王五钱六会给六个牌子。上三问门派,下三问个人。上三和下三又分别有上等中等下等之分。上等是最详细消息,中等下等以此类推。拿了牌子便会被王五钱六带入暗室。” 赵霁默默记着流程,在李寻欢介绍完后,立刻又提出了他的其他问题:“在你认识的朋友或者江湖人里面,有没有武功还算不错的人愿意暂时入朝,帮朕一段时间的?” 李寻欢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噗嗤笑了一声。笑出声后,自己也知这是御前失仪,连忙调整表情请罪道:“臣到真有个朋友。轻功或可进入天下第三,武功不错为人机敏。在江湖中朋友众多,也爱交朋友,更好管些闲事。” 爱管闲事?轻功前三? 赵霁听着这熟悉的介绍,眯起眼睛:“他叫什么?” 李寻欢坦然:“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赵霁:!!!赵霁急开心,忙道“寻你那朋友来开封。” 李寻欢:“他现在应是在江南花家。臣即刻修书一封。” 赵霁:!!!心花怒放!!已经淡了的粉丝心再次活跃,并且没有一丝迟疑地飞快爬墙:“信里顺便问一下花家小少爷花满楼是否愿来开封一趟。” 花满楼绝对算是武侠界站在巅峰的几个爱豆之一了。话说,姓花的几乎都可以当爱豆来追。赵霁想追爱豆瞬间冲动。复一细思,觉得以权势相邀,哪怕是询问过对方,也总带着些别的味道。随即立刻悻悻:“罢了。不用了。只询问陆小凤其人便可。” 李寻欢领命。 赵霁最后问道:“对了,当初初见,除了呼吸和武功,朕可有其他破绽?” 李寻欢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怀疑,认真思索后答:“脖颈之处,声音拟音虽说像是女子但气息不稳带着轻微颤动,挽发不够自然,而且走路姿势并不似已经习惯了裙摆的女子有些许生硬。” 李寻欢一口气说出许多,赵霁暗暗都记在心里。听他终于停下,追问:“还有吗?” 李寻欢摇头:“回陛下没有了。” 赵霁问得了他想要的所有信息后就赶快让李寻欢回去了。可怜的新郎官要是走的快些,应该不算误吉时,还来得及继续拜堂。 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文德殿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完善计划。待计划基本完善后,看似乎还有时间,便又把头埋进了成堆的奏折之中批阅。 一个好的合格的加班狗就是要有这种主动加班的意识。 第25章 第25章 等赵霁好不容易把一堆奏折都批完之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被派出去的小同子也早就回来随侍在他身边。 看到赵霁抬头,才笑眯眯地悄声道:“陛下,可以传膳了吗?” 赵霁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很饿,但批奏折的时候小同子已经劝了他好几次。他要真的不吃,专门为他做的这一堆饭菜就得全都浪费掉。于是颔首:“上吧。” 小同子连忙冲身后喊:“上膳!” 一道道饭菜被训练有素的宫人快速端去了文德殿侧殿。 赵霁从座位上起来,动作幅度不大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自己腰身,一边掰着自己写字写僵硬了的手指头,一边询问小同子:“崔董氏安置得怎么样?对了,韩大人回中书省之后,中书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小同子紧跟在赵霁身后:“崔董氏已经安置下了,不过奴才带崔董氏去宫人住所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郭妃娘娘。” 赵霁用小同子就是因为他机灵会看事。他深知小同子不会无缘无故提郭春兰,此时提上这么一嘴郭春兰。肯定是他们路上受到郭春兰刁难了。 倒是都有些其他妃嫔跟他打过小报告,说是郭妃自怀孕之后脾气古怪了些。 但在面对后宫的女人的问题上,赵霁已经把道士安排上了。他看谁都是女菩萨,是青草,是鸡蛋,是石头,是过眼云烟。这些小报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当回事。 郭春兰又怀着赵佶最后一个嫡亲孩子。赵霁对郭春兰的宽容度是一直都定在最高限度上的。只要没犯原则性错误,就玩命往死里惯着。这也导致郭春兰在后宫权势飞涨,甚至有些隐约压了王皇后一头的意味。 大概是正处于战斗状态的郭春兰找茬找到崔董氏身上了。 也怪他没考虑周全。他当时想的是把身边的小同子派出去为崔董氏撑撑场面,省下她在女官局被欺生的人给欺负了。没想到皇帝身边的近侍陪同一个脸生的女人在后宫内行走是多么让人浮想联翩的信号。 赵霁追问:“郭飞娘娘怎么了?” 小同子说话滴水不露,坚决不去做坏人:“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专门停下训斥了我们几句。也算是主子赏脸愿意教导。” 这就是找麻烦了,而且还止不是小小刁难。 嘶—— 赵霁麻爪。这有点麻烦呀。 女官居住的地方和郭春兰住的地方可不远。 郭春兰要是虎劲儿犯了,三天两头去找崔董氏麻烦可咋办。 赵霁已经对不住崔明了,堂堂一介天子总不至于真的废物到手下的遗孀都照顾不好。 万一郭春兰真把崔董氏当情敌,以一天三顿饭的频率去找麻烦那更难办。作为纯零,赵霁特别能站在郭春兰的角度想问题感同身受。 面对这事上,他还不能直接劝。要委婉婉转。女人在面对自己在乎的问题时候各个都是福尔摩斯。怕就怕他要是不劝,郭春兰只作天作地作一小会儿,没意思了就去安心养胎去了。但他一旦劝了,郭春兰肯定会炸。 这问题得解决,却还不能言明了直接指出问题。正好今夜实行计划,顺便就还是去郭春兰那里好了。一边这么想着问题,赵霁一边拿起筷子吩咐道:“今晚朕去郭妃那里。” 小同子连忙弯腰应是。:“至于中书省那边似乎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蔡编撰好像是去找过韩大人。” 赵霁没能成功从自己脑子里提取蔡编纂的信息。一时大意,只“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至此算是告一段落,赵霁从桌面上拿起筷子,伸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那道花花绿绿的菜上下筷子。 方刚夹起一道菜凑近,就看到筷子上缀着一根细细的头发。 赵霁举着头发:……呕—— 宋朝对皇帝的食物的要求比较宽松。 没有一道菜不能吃三口以上的规定,也没有每次吃饭必须九九八十一道的要求,但每次都是用心做的,荤素搭配营养合理,色香味俱全。赵霁一直还都是挺喜欢吃饭这件事的。 摆在他面前现在给他上桌的这些,赵霁有些能认出来,有些不能。 也从来没太在意。 但他不在意吃的,不代表厨子就可以往菜里加头发!这要是放在后世,这个厨师是要被举报的! 赵霁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得过且过。抬手一扔筷子,怒道:“让御膳房厨子给朕滚过来看看他们做得都是什么鬼东西!” 御膳房的厨师们用最快的速度飞快赶到,一溜烟跪在了文德殿。 怒火冲天的赵霁看到跪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三个戴着头巾的光头后,怒火稍熄,陷入短暂性失语状态。 转身指着吃出头发的菜,质问距离他最近的秃头:“这菜是你做的?” 御厨忐忑不安:“回……回陛下,这道鸳鸯五珍烩是小的做的。” 赵霁沉默了三秒之久,有点不可思议地重复:……“这菜叫鸳鸯五珍烩?” 御厨忐忑回答:“回陛下……是……是的。” 赵霁继续短暂失语:…… 原谅他,这个菜的名字实在是好特么熟悉!他根本没办法不联想到洪七公! 赵霁控制表情背他知道的那些个剧情:“御膳房最近经常丢菜?” 御厨一脸‘神了!’的表情惊恐抬头。 赵霁:…… “你有没有怀疑过闹鬼了,求神拜佛,供奉神仙像?” 御厨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到茫然,最后转为惊喜和惊讶。一副‘陛下好厉害,竟然全数说对了!陛下不愧是神仙下凡,真龙天子!’的表情。 赵霁被御厨看得竟无话可说。 他本来是因为吃到头发,感觉怪恶心,想找人兴师问罪,但要真相估计是这黑锅御膳房不背。 别人家厨房最多闹闹耗子,他家厨房闹得很可能是北丐洪七公。 多新鲜!而是闹洪七公!…… 他就说,白驼山出来了,南帝北丐中神通还会远吗?《射雕》里面,洪七公最爱的就是皇宫御厨做的鸳鸯五珍烩,原著里,为了这口吃的,甚至连着爬了一个月的房梁,也不嫌闷。 再去看御厨们的这幅样子。就算是想往他吃的饭菜里加‘佐料’他们也得有头发啊。一个秃子怎么往菜里加佐料? 人生不易,赵霁叹气“行了,你们下去吧。以后做出来的饭菜,若是朕无法立刻食用,也不要久放,挑几个不错的就在御膳房,剩下的都拿去分给宫人。” 在今晚已经满当当的日程中,他还得再在计划里面加一条——夜探御膳房。 能逮洪七公的机会可不多。这次机会这么塞到赵霁手里,赵霁不可能不接。 倘若他真能从御膳房逮住洪七公,赵霁争取到和他面谈的机会组建联盟收拾欧阳锋,赵霁也便不用再特地去麻烦小七帮他这个忙了。 退一步讲,若最后真的不是洪七公,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综上所述,今晚这趟他必须得走。要真的是洪七公在御膳房房梁上藏地逍遥,谁能说得清楚这次他要蹭吃蹭喝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今天这顿吃满足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呢?! 御厨被陛下这指令整得有些茫然。但还是叩头领旨,退下了。 赵霁一口饭没吃,撒手把那盘子推地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又巡视了桌面一眼,实在无法从品相上看出哪个被人动过,哪个有没有。不敢冒险赌他绝不会再吃出一根头发。干脆一扔筷子。不吃了。 “这桌撤了吧。” 第26章 第26章 不知不觉期间,今夜计划激增。 赵霁扔了碗筷以后,起身走出文德殿。看到夕阳此时已经西沉,天边朦朦胧胧带着一小抹淡淡的红色。但红色之上是东边一大片淡青,最东边的青色已然浓重,甚至连天边的月亮都已经露出了轮廓。已经这么晚了阿! 时间紧迫,赵霁差小同子去知会郭妃,自己遣散了所有宫人。口口声声自己要去散步,背着手溜达着就往御膳房钻。 原著里面只是说洪七公馋他的鸳鸯五珍烩,蹲在房顶就为了吃这菜。可没说他吃过之后会不会继续蹲。 万一洪七公吃过了,觉得满足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怎么办? 若御膳房里真的是他,赵霁发誓今晚一定要把他逮住! 溜达到御膳房门口的时候,赵霁下意识屏息静气,想着放轻身段省得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跑了。但停了片刻,竟什么都听不到。后一琢磨,里面的那可是个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堂堂五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又怎么可能让他察觉到气息? 瞬间泄气,整理整理衣冠,正待推门。却突然听到御膳房内有另外一个呼吸。 赵霁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雄浑辽阔。内力加持之下,呼吸虽绵长平稳。但是缺点是除非他屏气,否则极易被发现。 刚刚他屏息之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声音,此时正待推门却听到了屏息的声音? 感情刚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不是因为他太菜或者对方武功高深,而是他俩的呼吸频率完全重合了,所以才导致赵霁什么都听不到的?如今赵霁恢复原本的呼吸频率,和对方不再同频,自然就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屏息声音。 可五绝怎么会连他个武功也不知道好坏的菜鸡都能发现?而且唐唐五绝怎么可能和他的内功一个路数。他一介江湖小辣鸡,怎么能配得上和五绝一样的内功路子!? 赵霁满脑子的小问号,顺手推开了门。 屋里的呼吸声在他推门的瞬间停了。 赵霁抖,m,之魂熊熊燃烧。这就对了嘛!这才是五绝的水平! 知道对方一定不可能离开,赵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都没抬头往房梁上看。撸着袖子直奔灶台。 引诱洪七公的方法不少,但其中最有效的肯定是美食! 黄蓉都能用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强留洪七公教郭靖那么久的武功,他虽然未必能做出多让人惊艳的美食,但他一个现代人,挑着现代的小吃做一道,以新鲜取胜应该不难。 结果连火都没点开呢,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 被拍后背的赵霁简直不敢相信! 他的内心在尖叫。 洪七公这么好勾,引,的吗?往灶台前面一站就能刷出洪七公?这里可是大内,一个外人就这么说蹦出来就蹦出来了? 不,不对!原本想要转身的赵霁电光石火之间强行刹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扭过去的脑袋。 皇宫内规矩森严,一旦入侵者被人发现,那就是掉脑袋的罪。私闯禁宫,轻则自己死,重则殃及全家。偷偷进宫的人应该不会主动现身,因为被发现后除非杀了发现他的人,否则就得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洪七公不是嗜血好杀之人,以洪七公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出现。 他身后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么一想,赵霁后背瞬间炸出一大片冷汗。 …… 有人说,如果在草原上走夜路,一旦被人拍了肩膀。千万不要回头。因为拍你的是站起来的狼。它会在你转头的瞬间咬断你的喉咙。 他身后的不可能是狼,但却很可能是个偷偷潜入皇宫,还想找一两个人来杀杀的变、态。 …… 有些事,越想越害怕。 赵霁全身肌肉紧绷,紧紧握住手里的锅铲,打算等身后那玩意一开口,自己就拿着锅铲呼过去。 就算活不了,他也别想好过! 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 一道清清爽爽的清脆少年音从他身后稍矮一些的地方传出。“白大哥,你也在这皇宫里啊?” 蒙逼的赵霁,蒙逼地扭头,就见只到他鼻梁高的少年咧着嘴冲他笑地没心没肺:“白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这皇帝老儿的皇宫守卫可真是奇怪,外严内松,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进来的呢。” ‘皇帝老儿’赵霁终于把他今上午转瞬即逝的关于‘七’的那个疑惑再次拎了出来。某种非常大胆的猜测在内心成型。赵霁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抿着嘴唇,问得小心翼翼“小七,你……姓洪?” 小七点头:“对啊。”复又十分惊奇“白大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霁哀嚎一声,捂脸蹲在了地上。 虽然这动作很不体面,很有损皇家威严。正儿八经的皇帝都不会这么做。但这屋就一个小七,赵霁这个本身就不,正,经,的皇帝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就想尖叫! 小七就是洪七公???!!!! 我特么给洪七公做了顿饭,给洪七公讲了他作为无绝两次华山论剑?还给洪七公讲了简略版的《射雕英雄传》?我今上午还指望着给我撑腰,和南帝联手虐打欧阳锋的‘北丐’现在就是个十几岁连个头都还没能长开的孩子? 赵佶,18+的岁数,在赵霁看来,都是个脆生生的小孩子。小七看岁数,比赵佶还小不少。这不就是童工了吗? 洪七看他白大哥捂着脸蹲在地上。挺大岁数个人了,还团团自己缩在地上装可爱,分外不解:“白大哥?” 赵佶听着这声信任感十足的称呼,内心愧疚感更深,狠狠抹了把脸。决定实话实说:“我不姓白,不是白府幕僚。我姓赵。叫赵霁。” “不姓白?赵……那是国姓呀大哥?等?赵赵找……”小七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位大哥。 赵霁点头:“当朝天子。名讳赵霁,登基前是端王。之前咱俩相遇的王府就是朕的端王府府邸。” 小七后退两步:“白……赵……大哥!你不要吓我。妄称皇帝可是要杀头的!”刚才还随口‘皇帝老儿’‘皇帝老儿’叫着的小七,突然之间对皇权无比敬畏! 赵霁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朕没有骗你。遇到你的那日,朕被宣召进宫,太后透露意思要朕继承皇位。朕并不想要这位置,当夜心烦意乱遣散了众人,却没料到遇到了你。” 小七想到赵霁那夜说的‘不想当,但别人都要逼着他当的差使。’严重怀疑人生。不想干皇帝?被逼着干皇帝?话本里,皇帝这位子不是一堆人挣破头都要削尖了脑袋往上挤的吗?画本和这人两者里面肯定有一个在骗人!但我相信画本!这些贵族姥爷的脑子都不是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 这时候的小七才十三四,一个半大孩子,世界观都还没树立完毕呢。性格自然带了少年人的跳脱。纵使现在的世界大环境逼着十几岁的孩子迅速成长,但孩子活泼的本性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 怀疑要人生之后,小叫花子才后知后觉自己这行为仿佛是欠些妥当。身子都没弯,很是随便得拱拱手“皇上陛下,是小七无礼了,请多多赎罪。”洪七这个歉道得非常敷衍不说,内心还拼命记小账。暗暗决定,以后和这个大哥老死不相往来。 亏他这么信任白……这狗男人。他真心把他当兄弟,还把自己琢磨的秘籍送给他,结果这人竟然骗他,连姓氏都是假的! 第27章 第27章 洪七个头才到赵霁鼻梁。 说话的时候头又稍微压低了一些,扎着揪揪的头旋儿就正好堵在赵霁眼皮底下。 因为太过可爱,导致了赵霁父爱瞬间泛滥,忍不住伸手又撸了一把洪七的毛。 洪七公被突然撸毛,刷地抬头怒视赵霁,眼里全都是【你原来是这种皇帝!】的控诉。 当年端王府,两个人坐在破败厨房前,刚做晚饭投喂过洪七的‘白先生’可以摸。但是偏洪七内功的狗男人怎么敢撸他!? 赵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天下闻名的五绝之一,日后的堂堂丐帮帮主给得罪惨了! 甚至这件事情应该归类为翻篇了的那一方,开始瞎比比:“没什么无理不无理的,也是我骗了你。对了,你是不是有点没保养好掉头发?头发感觉没有上次见面的时候多了。你得注意了,否则以这个速度掉下去,会秃顶的。” 怪不得饭菜里会有头发。原来是这孩子掉头发。太可怜了,肯定是长身体阶段营养没跟上。 头发一旦开始掉就无法挽回了。他上辈子死之前就已经秃顶了。可凄惨。 哎……也不知道大家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戴上他的帽子。想到头发问题,赵霁抬手摸摸自己这身体乌黑亮丽并且毛发旺盛的头发,心有戚戚。 洪七:这狗皇帝在羞辱我?!!!忍不了了,小爷现在就要走! 洪七从来都不是弯弯绕的性格,忍不了了直接就扭头欲走。 满脑子头发问题的赵霁看人要走终于后知后觉到了小孩儿的怒火,连忙一把拉住小七道:“明天我叫御厨准备,再做鸳鸯五珍烩,整整一盘全都留给你。” 洪七冷笑:“我虽然是丐帮,但是我有骨气!不可能是一盘菜就能收买的。” 赵霁:“你想吃几天吃几天。” 今天只吃了一口就被人端走饭菜的洪七悄悄吞了口口水。 赵霁补刀“我送给你那个牌子永远有效。你想吃什么,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找我,我都立刻让人给你做。” 脚尖已经挪开半寸,随时做好离开准备的洪七又悄悄把自己那半寸脚尖挪正了。 赵霁最终回合:“你头发有点毛躁,吃黑芝麻能养。我会一些黑芝麻的点心,黑芝麻糯米饼,香糯软嫩,带着浓浓的黑芝麻香气,一口下去,热烫的黑芝麻就会在嘴里爆开……” 洪七被狠狠ko,剩下残血和理智负隅顽抗:“你不是皇帝嘛?怎么可能给我做吃的?!” 赵霁理所当然:“我是端王的时候还给你做过吃的呢。不过就是往上升了一职,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而赵霁的亲弟弟那位申王,最近一直在找他麻烦。弄得赵霁很想把亲弟弟扔掉,把小七抱回家养着。 而后,赵霁又补充道:“再说,你送了我那本秘籍包含了内功和身法,我都在练。不管你认不认,我都算你徒弟了。徒弟给师傅做吃的也理所当然吧。” 最后这话,即搔到了洪七的痒处,又让他别扭起来。 他一方面很自豪自己的钻研和改进的武功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和称赞,他也很喜欢当师傅的感觉,尤其是给皇帝当师傅。 但却又有些害怕作为‘师傅’应该承担的责任。 两相比较,洪七更加不想要作为‘师傅’的责任。此时气也消了,开口拒绝的时候还带上了些对赵霁的愧疚,努力编拒绝的理由:“你别这么说,我一个叫花子,当不得你师傅。再说倘若单纯论武功,我现在还是武学不够精深。虽然在江湖上算得上一流,但又不是天下第一。要当你师父,怎么也得像你口中的洪七公一样,华山论剑,成为天下最强的五绝之一方才可以的吧。” 赵霁高深莫测:“你觉得你武学不能登顶?” 有着自己骄傲的洪七激烈反驳:“怎么可能!我肯定也能成为那种人!” 赵霁点点头,继续高深莫测:“哦,那华山论剑后我就是你徒弟了?” 洪七觉得赵霁可能是傻了。 如今江湖并没有华山论剑决斗定输赢,分天下第一的惯例。再说,正常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谁闲着没事干去那顶上打架玩?怪冷怪冷地。 这‘华山论剑’根本就没有,它不存在。 它就只是赵霁给他讲的话本里面的故事而已。 一个永远不存在的东西,赵霁在说什么‘华山论剑后’?这事永远不会开始,当然也永远不会存在结束。 洪七怪可怜他大哥地。作为贵族又有什么好?连江湖都没见过,竟把个话本当真了。为了哄他大哥,洪七应付道:“好的好的。华山论剑完了,我就昭告天下,说你是我洪七的徒弟。”话音一顿,想了想自己肯定是不想收徒的,也不在乎再多句承诺“而且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徒弟,关门弟子。我唯一正式传承。行了吧?” 赵霁……心花怒放! 虽然骗小孩让他有些负罪感。但洪七年仅十几岁,就已经能在江湖上排进一流,这种大粗腿,怎么能不抱住?而且他答应的可是‘关门弟子,唯一正式传承’!! 赵霁继续绷着脸让自己不要太喜形于色:“师傅……哦,小七呀,你是江湖人。我当皇帝都是金口玉言的,你们江湖人不会不讲诚信吧?” 洪七可怜眼前这个把话本当真事的大哥,被这么激将了,甚至都没有生气。和颜悦色:“你放心,我洪七说到做到,一言九鼎。” 话已至此,双方达成共识,双方都很满意。 洪七眼里,华山论剑永远不可能发生,等过几年他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了,应该也就能接受实情了。 赵霁知道,估摸着小七的年纪,华山论剑可要不了几年了。最少两年,最多四年,他就能成为五绝之一,北丐洪七公的徒弟,头顶还有【唯一正式】【真传】【关门弟子】的闪闪发光的名号。 《射雕》的原著里,欧阳克顶着白驼山唯一传承的头衔,武功渣渣都能四处浪,还不就是江湖人怕得罪欧阳克引来欧阳锋。 赵霁掰手指头数数。 五绝分别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南帝是兄弟国,随时可以去请。 今天之前,赵霁不清楚这五绝的岁数,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可能在哪里,能通过什么方式找。 如今按照小七的年纪,反着推其他四个人,除了中神通可能已经三十多奔四,其他几个应该也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 这个年纪的东邪应该在江浙一带,仿佛也是个世家。赵霁可以直接派人去江浙世家里面找姓黄名药师的。 西毒就让他去死。反正早晚把他和白驼山搞掉。 而最厉害的中神通,按年纪来算应是在军中? 南宋重文轻武,每次上朝武将的站位几乎都已经到角落去了。赵霁还真没想到往自己军营里扒拉扒拉江湖人这茬。这是个很好地思路呀,小笔记记一下,等有时间了去翻翻军队,看看能不能翻出一两个‘知名人士’。 赵霁因着小七的出现,对‘收集大宗师行动’的热情分外高涨起来。 江湖人捣乱又如何?待朕收集起七个大宗师级武功的人物,看朕不把你们这些插手政事霍乱国家,给朕拖后腿的江湖人士碾压成渣! 第28章 第28章 小七安慰着大哥,又疑惑起来:“这里是皇宫御膳房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霁想说他是因为吃到头发,猜到御膳房里面可能藏了人,赌一把看看能不能赌到有几率在御膳房刷新的洪七公。 但—— 掉头发这件事吧。提一次两次还行,一直挂在嘴边提可能也挺伤孩子自尊的。况且赵霁本人知道御膳房刷洪七这件事本身就挺难解释。 赵霁倒是不介意给自己套上个未卜先知的人设。 可没亮出本事直接空口说自己未卜先知,也不会有几个人信他。 于是,千万言语化成了一句充满怜爱的:“晚饭吃饱了吗?我给你做个黑芝麻糊糊。” 小七义正言辞:“别转移话题,哄小孩儿呢?”说完,语气一顿,继续又单个蹦出了一个字音“吃。” 赵霁扭头利落地收拾灶台,一边点火,炒黑芝麻一边说:“我没拿你当小孩子哄,就是事情有点麻烦,暂时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对了,你找找这御膳房里有没有磨粉的器具,找出来,过会儿我把芝麻倒出来你磨粉。” 小七四处寻摸着找东西,听到赵霁这么说了之后,体贴地没有追问。 等赵霁把黑芝麻炒出来,小七也已经把磨具找出来了。赵霁端锅把锅里的东西倒进去,一边让小七动手磨,一边道:“你在御膳房呆了多久了?有地方睡吗?这样多累。要不你过会儿出宫,再拿着牌子正大光明地进来吧。那牌子是端王府制式。你拿出来之后,大内侍卫会放行的。” “唔,不了。”小七一边推着小磨盘磨,左手帮着赵霁把其他类似花生之类的坚果倒在里面混合磨粉,一边道:“我其实今晚就要走的。今年八月得参加丐帮大会。这次丐帮大会地点定在泸州,我们得提前些出发。而且师傅说他明年就要辞任丐帮帮主,我丐帮要趁此机会选出新帮主。净衣派推荐南宫灵继任,北污衣派推荐我继任。” 说道这里,小七长长叹息:“我本不想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帮主。但是净衣派偏偏推举南宫灵。那小子长的倒是人模人样,也算是器宇轩昂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小子不是个东西。我师父也不喜欢他,但是他却很是得副帮主任慈喜欢。我师父身为丐帮帮主若是直言怕让人说他偏私。只能把我丢出来顶上。” 赵霁心有戚戚。 他何尝也不是不想做皇帝,被人硬生生拉出来游街的。 但丐帮仅次于洪七公的不应该是鲁有脚嘛。南宫灵是哪来的。 这名字又好熟悉。赵霁觉得他一定知道这名字。他到底来自哪里到底是谁? 南宫灵这三个字在心底滚了好几滚,又徘徊在嘴边。可偏偏就是说不出来。 ……算了。等想起来再说吧:“那你武功和他比如何?” 小七把磨好了的粉末递过去,挑眉带着点小得意:“让他十招都能轻松获胜。” 那还不是打他和玩似得。赵霁琢磨了一下。觉得那小七这种年纪,那南宫灵连孩子都打不过的话,估计也就是哪个书里面曾经露过一两面的配角,甚至可能戏份还不如鲁有脚。 他虽然也打不过小七,但他才练武几天。 他这种水平在江湖上可能就是个中下流的弟弟。那南宫灵应比他高不了多少? 赵霁自己瞎jb预测完了,还很对自己的实力评估盲目自信,很放心地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端着小七磨好的营养满满的粉末去煮糊糊:“那你此去泸州,岂不是要等到明年的丐帮大会之后才能离开。” 小七凑到赵霁旁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已经开始飘出香味的锅内,答得心不在焉:“大概吧。这要看师傅的意思。” 眼看锅里的糊糊逐渐浓稠,赵霁又起一个锅开始炒焦糖。心里依旧馋他小弟这个大粗腿,直截了当地打小报告:“白驼山欧阳锋在针对朝廷,插手内政。” 小七盯着锅里的糊糊。并不是很想处理这个麻烦。 实际上,任何能够让他感觉到‘麻烦’的东西,他都不想碰。但怎么也是大哥被欺负了。小七表现出了已经违背他自己性格的‘负责’。想了下:“白驼山?丐帮和白驼山接触不多。他们做什么了?” 赵霁趁机冲着孩子诉苦:“他们杀了朕的一个官员,还易容进开封试图让这个案子以自杀定案。”赵霁对着孩子撒娇装委屈毫无芥蒂,自如极了:“我今天还听说,白驼山杀朕官员这里面似乎还有辽国或者西夏插手。那群西域人帮着北方祸害咱们大宋!” “岂有此理!”小七听到这消息,怒火攻心,抬手就是一巴掌。 轻轻松松拍碎了刚才他磨芝麻的小磨。 洪七懒是懒,但他生在大宋长在大宋。从小又经师傅教导,根正苗红。满腹家国天下,一腔爱国热血。 现如今听说西域那群白驼山的人躲在暗处和西夏或者辽国搞阴谋。立刻爆炸,恨不得欧阳锋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他好好和欧阳锋打上一架。 只见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币,拍在赵霁面前道:“这是我的信物,你拿此信物,整个汴梁城所有丐帮弟子皆任你差遣。另外今晚我就出宫,把这事跟师傅说去。同时会吩咐下去,让丐帮所有弟子暗自调查白驼山。大哥你放心,倘若白驼山那群宵小真的敢祸害我大宋。整个丐帮第一个不允许!”说完转身看那样连吃的都不顾了就要立刻出宫。 吸小七顺便抱大腿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赵霁两三下炒出焦糖,把糊糊混在焦糖里面。 麻利地混合均匀之后出锅。捧着热腾腾的黑芝麻糊递到孩子眼皮底下:“先吃,吃完再出去。” 洪七吹凉了糊糊,端着碗一饮而尽。一把放下碗之后,对着赵霁拱拱手:“若是要走的话,我现在便得走了。再晚些等那几个人再回来,我要出去就棘手了。” 说完直接离开。 棘手吗? 挺好走的呀。 赵霁端着碗挠头。 但人已经走了。他也从锅里盛出一些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动身往春兰那边走。 “陛下。”赵霁迈出御膳房,甚至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突听到这声音,被吓了一跳,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小九低眉顺眼,格外乖巧地站在那里。 “小九?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小九低头看不到表情,只听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奴才要看见什么吗?奴才什么都没看到。”我只看到一个小叫花子从御膳房走出来,然后轻功离开了呢。 赵霁心里一松。 小七武功高,肯定有办法避过人的。他瞎操心个什么劲儿。:“朕都说了,不要人跟着。朕要去郭妃那,你不用跟着了。” “是。” 赵霁大爷似地溜达走。 直到赵霁身影消失,小九才抬头,挑眉脸上带着笑意,余光瞥了眼厨房。自言自语:“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呢。短短几句话,全开封的丐帮资源就全到你手里了?果然有趣……” 第29章 第29章 赵霁直奔郭春兰的院子。 早就接到消息的郭春兰挺着已经有些显怀了的肚皮等在路上迎接。 赵霁点头走进去,刚在郭春兰的寝宫坐定,不会儿,就有宫女捧着托盘呈了上来。 赵霁扫了一眼,是汤,那汤看不出是母鸡还是乳鸽。但汤颜色金黄,色泽诱人,汤的最上面漂浮着一小层因为火候足而被熬煮出来的油脂。看样子就让人胃口大开。于是伸手取了一碗。 郭春兰在赵霁取后,立刻也跟着取了一碗。 用勺子撇去最上层的浮油,舀起一勺浓汤喝了一口。味道滚过味蕾入喉之后,赵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汤好咸。 转而目光落在郭春兰的身上,发现她正喝得津津有味。 赵霁转而把汤碗搁下。 郭春兰眼角余光看到陛下停了碗筷,立刻也跟着放下碗,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语气殷切:“陛下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赵霁:“怎么会这么咸?” 郭春兰轻轻捂着嘴巴:“皇上赎罪。臣妾自有孕之后,就一直口淡,所以一直吩咐小厨房重盐重酸重辣。陛下吃不惯?” 这么重口味,还毫不忌口,对孩子不太好吧? 孕妇怀孕期间无论摄入什么都会有部分被胎儿吸收。先暂且不讨论这些东西对胎儿有没有直接害处,单单就只说重油重辣是会破坏孕妇的肠道循环的。 准备了好几种方案的赵霁立刻找到了最佳突破口,借题发挥一石二鸟。盛怒的样子让郭妃自己院子小厨房的那几个厨娘出来认罪。然后又让人把宫里轮值的太医扯了过来,让太医教教郭妃和厨娘食补和食物的问题。 待太医讲完了重油重辣的危害之后,厨娘连连请罪。赵霁装作大度的样子,把这件事高高拎起又轻轻放下。 等人再次都离开了,赵霁才道:“昨天下朝时朕正巧撞上李寻欢询问太庙斋郎,问得都是些关于迎亲的禁忌。朕也偏巧问了几句。太庙斋郎也言道,若孕期能够身心旷达,孩子受到的母亲情绪起伏波动越少,在出声之后就能够越加聪慧。不止是口味上你要忌口,而且在日常中也少发作你的脾气。小脾气改改” 郭春兰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陛下,臣妾平时没有小脾气。” 赵霁不为所动,甚至表示,朕撒娇起来肯定比你还萌,你跟我卖什么萌?!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陛下铁面无私地下最后结论:“总之你管束一下你的脾气。朕可不想在以后再听到后宫嫔妃言说郭妃骄横。好好照顾身子和孩子。孩子出生,无论男女,朕都升你为贵妃。” 这番话无非就是告诉她‘少作少找事,安心养胎,当个佛系孕妇。不要像个斗战圣孕妇去四处开怪’‘你的小报告都是后宫嫔妃打的。’‘你等着,等你升了,就给你升职加薪。’ 第一句是警告,第二句是给她点明仇人是谁,第三句话是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奖励奖励。 郭春兰哪里管的上前面那两句话?她的重点都在第三句话了。内心雀跃无比。 贵妃!比皇后只低两个品阶。甚至他的孩子地位都比现在后宫里满地跑的小崽子们要高上很多。 她只要生了孩子就能升职了。 有‘升职’这个胡萝卜吊在前面,驴会越走越起劲儿。 赵霁栓好了胡萝卜之后,看到郭春兰低头看着自己肚子傻笑。 此时此刻的郭春兰脸上没了娇弱和以往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媚态。全都是圣母一般的光辉。 她爱这孩子,尤其当知道这孩子在已经带给她无限荣宠的同时,还会给她带来更高的荣誉。这种喜欢更加深了无数倍。 赵霁偷偷瞥她的表情,估计她应该这阵子都会佛一些,不会去找崔明遗孀崔董氏的麻烦了。悄咪咪松了口气。 找借口赶紧催着春兰睡觉。 等遣散所有值守的人,又熟门熟路点迷香把春兰弄昏迷后,赵霁一个箭步冲到了郭春兰的梳妆台前,把屋里仅有的四五个小烛台都堆在了梳妆台前,借着烛光开始给自己化妆。 首先,男女最大的区别,第一就在喉咙。 从早就已经摸底莫明白的郭春兰放衣服的箱子里挑出一件没有制式,轻便些的衣服套上。 虽说是男女有别,但赵佶此时完全就是一副少年人的身材,纤瘦细长。加上宋朝女装都是长袖,企图在气氛上营造衣袖翩翩的仙气于是袖口虽短了,但竟也神奇地不太明显。 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裙子有点过于短了,已经到膝盖了。 宋朝妇女可不兴露脚踝。 但赵霁里面套着白色裤子,勉强也算是能看。 衣服弄好了,第二步便是脸。 赵霁可怜巴巴借着烛光拿着刀狠狠心对着自己眉毛下了死手。 男士眉毛粗重,女性美貌则细长柔美。 赵霁长期苦练,日耕不辍的练武基础保证了他的手尚且还算是稳的。他就这么硬拼着身体对肌肉的控制力,咬牙切齿地蹦着手臂削眉。 等好不容易眉毛弄掉一半以后,赵霁又找了粉死命往脸上糊。 差不多把脸原本的颜色给盖上以后,赵霁又找了深色女子描眉的笔往眼眶上面涂,试图通过人工手段把自己的眼睛视觉上改变形状。 以此类推,又给鼻子打了厚厚阴影。 等差不多捯饬完了,蜡烛也就剩半根了。 赵霁凭借这阵时间勤学苦练的轻功,轻而易举跳上房梁,跳窗从上次出宫的路线往外蹿。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赵霁这人生第二次出宫轻车熟路。出宫之后他的第一站就直奔城东。 悦来客栈所处的位置并不偏僻。 此时也不过才刚入夜,赵霁敲开悦来客栈的门。跑堂本是一脸困倦,待看清赵霁之后,立刻就不困了,精神抖擞,满脸狐疑:“这位……女侠,请问您这是要住店?” 他现在的样子,能够不把人吓死,全凭一张脸底子好。只见他顶啥杀马特非主流浓重烟熏妆,脸色煞白,嘴唇却抹得和刚吃过死人肉一样鲜红。鼻梁两侧还被打了厚重的阴影,被晚上的红灯楼一照,成功照出了重峦叠嶂的既视感。 也是因为他一张脸底子好。被这么毁容氏化妆,竟还能从浓浓杀马特风里面捕捉到面部线条的清秀和小清新。非常神奇地还并不算丑!? 第30章 第30章 只不过纵使他不丑,却也足够另类了。 实在不像是正常人,也归类不到名门正派。怎么看都像是个邪教中人。 赵霁自己给自己打板,为了防止那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江湖人,他现在就算是站上舞台了。深吸一口气,调整声音,把伪音发挥到了极致:“店家你好,我找王五钱六。” 已经精神了的跑堂更精神了些:“女侠,我就是。” 赵霁按照李寻欢教的,按部就班:“鱼游入海。” 跑堂:“敢问何鱼入何海?” 赵霁:…… 李寻欢今天说的时候压根就没往赵霁要跳开他自己动作那方面想,将步骤就讲了个大概,把其中非常长的一段黑话暗号全都省略了。赵霁对这事一无所知,结果跑过来后,被这一句反问,给问住了。 装下去?不装了? 赵霁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金钱开路。 直接把提早准备好的交子扔到了对方手里。表示,一切都在钱里了。 天机阁开门做买卖,卖的是消息,五湖四海广结善缘。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口令对不上就对不上,钱能对上不就行了。 王五钱六仔细辨认交子的制式和纹样,确定问题不大之后,扭头转身,再回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堆牌子。 这赵霁听过,他选了门派消息上等和个人消息的下等。 那王五钱六看了眼赵霁选择的,丢下一句:“跟上。”离开。 赵霁迈进门去转身把大门关上,紧跟着王五钱六往后走。 这悦来客栈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竟是个三层的小楼。这在北宋算是个小高层了。 王五钱六带着赵霁先是上了三层,走到走廊的尽头,推门进入其中一间屋子,从屋内的博古架上找到机关,打开机关之后,门被缓缓打开出现了一个暗室。暗室其实非常窄,只能供一个人行走。王五钱六取了蜡烛点燃,赵霁连忙跟在后面,借着前面的烛光一步步跟着对方再下楼。 下到最楼下之后,王五钱六带着赵霁在地下的通道里拐了好几个弯,等赵霁已经转得彻底没办法把他所处的位置和地上的方位对起来之后,又绕了最起码好几个拐角,王五钱六才带着赵霁走过一小段向上的楼梯,推开门来到了一个挺大的院子。 穿过院子之后,王五钱六带着赵霁走到院子面前一排房子的倒数第二间,停下脚步。“女侠,到了。”说完,把赵霁挑的消息牌递到赵霁手里:“您进去之后,把这交给先生即可。” 赵霁拿着那两个牌子,走进那间小屋。 小屋比起来时诡异又曲折的路,就显得敞亮很多。整间屋子就一张桌子,一个屏风。 赵霁进屋之后,屏风后面有人轻咳了一声:“牌子给我。”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并不年轻。 赵霁走上前,把牌子放在那人递出屏风的托盘上。 托盘被收了回去,紧接着:“门派上等?” 赵霁:“白驼山和有可能和除了大宋以外的那个国家扯上关系?” 对方:“白驼山可以和任何地方有关系,也可以和任何地方没有关系。它只是个避世的江湖门派而。” 赵霁听这人说废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这钱,很可能打水漂了:“那什么国家能让他甘于冒险和大宋为敌?” 屏风后面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赵霁都觉得他是不是睡着了,结果托盘又递出来了:“这是下三的问题。加钱。黄金十两。” 赵霁:……堂堂江湖消息门派,竟也坐地起价? 屏风后面的人也知这样好像不太好,解释道:“没有任何国家能够令白驼山这种避世隐居的门派甘于冒险。但有个人或许可以。” 得,都这么说了,赵霁老实地把自己怀里的两定金子放进托盘。这是赵霁带出来的零花,大概就是十两左右。 托盘收进去之后,对方才道:“这消息确实值这加钱。江湖人几乎无人知晓这个秘密。我天机阁也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这个消息。” 赵霁催促:“是什么?” 那人:“众所周知,白驼山主人失踪数年,白驼山少主欧阳烈继承白驼山,以及它的独门传承。其弟欧阳锋在江湖行走。但很少有人知道,白驼山早在几年前就有少主夫人,欧阳少主对其夫人是百般疼爱,甚至在迎娶夫人之后遣散了所有姬妾,身边只留夫人一位女性。而那位少主夫人,似乎有西夏王族血统。” 赵霁震惊中有点不敢相信。主要还是槽点太多。 他挑着最让他震惊的反驳:“西夏王族的公主嫁给个江湖门派,西夏皇族能允许?更何况一个公主下嫁,能够下嫁地这么无声无息,整个江湖,甚至整个大宋都鲜少有人知晓?”老头,你怕不是在传谣言? 对方道:“千真万确。是那公主无意间见到欧阳少主,对其一见倾心,偷偷私奔去白驼山寻他两人无媒而合,十分不体面。故白驼山当时主人羞于让外界知晓自家少主做出的如此荒唐行径,刻意封锁消息。而西夏那边,李氏皇族视此为皇室污点,宣称公主病亡,掩盖消息。” 赵霁结结实实吃了个超级大瓜。 白驼山最精华的武功是独门传承。当年杨康害死欧阳克就是馋西毒的武功传承。 赵霁作为一个后知射雕60年的人,就算原著看得也不算精通,好歹知道其中一些惊天瓜。 好比,欧阳克名义上是欧阳锋的侄子,其实是欧阳锋的儿子。 再好比,欧阳锋在华山论剑的时候就已经是白驼山唯一,正式的武学传承了,而华山论剑……可没几年了。 把事情串起来,就成了:欧阳烈娶了个为爱私奔的西夏王族公主,为了她吧自己搞成一夫一妻。结果公主抱着一颗一妻多夫的心,和欧阳烈他弟困觉了。还因此有了欧阳克。 还得再来个前提。如果说欧阳兄弟是你一三五困觉,我二四六困觉。那欧阳锋怎么肯定欧阳克是他儿子而不是侄子? 以此为基础的巨大的前提是,欧阳烈和他媳妇得有一阵子没困觉…… 真的是我听到雨滴落在那青青草原。 爱是一道光,如此的美妙,照亮了我们想要的未来,那就是绿光。 哎……这瓜为什么越吃越猥琐? 赵霁急刹车,把思绪拉回来。初步把目标锁定在了西夏。 第31章 第31章 白驼山动机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待选选项。赵霁便暂时把白驼山的问题搁置。 问出了第二个关于‘人’的消息——“从哪儿能找到钱叶帮帮主?” 关于这个消息,屏风后面的人回答起来就顺畅很多:“万花楼,银钩赌坊,西厢民宅叁拾肆坊捌号。”赌场,花楼,小相好家。帮主大人的夜生活看起来十分丰富。 问完所有消息,从天机阁被人带出来,赵霁对于今晚的收获尚且算是满意。 但好歹出来一趟了,不多做点事情那多对不起今晚这么美丽的夜色。于是借着夜色,就摸到了距离天机阁不远的破庙。 破庙的位置是赵霁出来的过程中向王五钱六打听到的。 这破庙算是丐帮一些弟子暂时的居所。事在开封城内也不算秘密,在开封大街上随手拉住个人,问他:“哪里叫花子最多?”对方十有八九都能对答如流。故这根本算不上值得卖的消息。王五钱六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能说的全都说了。 天机阁出来,继续往东走,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路边就开始初见破落,再继续向东,便更加破败。 这景象在寸土寸金的开封是十分诡异且耐人寻味的。或许这些破败在开封土生土长的百姓眼里,这些地方一直就这么放在哪里,它似乎原本便就是这个样子。没几个人会好奇去问一问它为什么破败。但赵霁这景象在赵霁这个外来人眼里却太引人注目了。赵霁留了个心眼,暗暗观察并记住了此地的样貌。 又向前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赵霁才看到了那传说破庙。 破庙的四周静悄悄。这一片地区都几乎荒废,平日也没几个人走动。四周的环境寂静到连草丛中微小的虫鸣都清晰可闻。 正在赵霁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自己走过去把人都叫醒好,还是弄出点声音让里面的人发现他好的时候。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微微的月光下,一个小孩从破庙里面走出来,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睛,一只扶着门框,一只手努力揉着眼睛。 门里传来怒骂:“给老子关门!” 春寒料峭,此时虽已入春,但夜风却依然很让人提神醒脑。 破庙破败虽说是四处漏风,可总归里面的人受到的风要比在外面小上很多。 如今那小孩一开门,一股过堂风刮过小孩的身边,吹醒了正在里面沉睡的人们。 小孩也被这冷风吹得清醒了些,打了个哆嗦。 连忙回身把门关上。 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墙角,一把把裤子绳子解开,脱下裤子,双肩晃动两下。 紧接着就是一阵细小的水流声。 等那小孩如厕完后,抖了抖身子,把裤子穿上,右手很随便地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打了个哈欠往回走。 该是此时困意正浓,那孩子闭着眼睛走路,压根没看到站在门前的赵霁。迫不得已之下,赵霁只好自己人为发出了点音节。“咳咳” 那小叫花子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循着声音像它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脸色惨白,眼圈乌黑,嘴唇血红,鼻子高地离谱的女人,不伦不类地穿着明显短了很多的女士衬群,露出一条厚实的白色秋裤,和笔直的双腿。 啊啊啊!!“妈呀,二狗哥!二……二……二梆子!快出来,女鬼呀!救命!!!” 随着这声尖叫,那小叫花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徒留赵霁一脸问号小朋友。 今天出来之前,赵霁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妆容。但因着铜镜,也看不太清楚。 带着柔光美颜效果的铜镜把真实情况丑地一批的人美化了许多。美化到他一直都还挺自信自己这初化妆的试水之作。 自信到理所当然地没有把自己和女鬼画上等号。 眼看破庙门被打开,一群人手持棍棒冲出来。 在鄙视这些人的审美同时,赵霁把小七给的东西亮了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看到赵霁的东西,一个刹车停住。后面的人没能反应过来,多米诺骨牌一样叠在了一起。 “二棒子,你这是做什么!” “要停下早说一声!老子腰扭了!” 前面几个叠在一起的吵吵嚷嚷,破庙门口抱胸冷眼站在那里的几人也隔着重重人海看到了赵霁手里的东西。 纷纷表情肃然,飞速跑近。 “你是何人?” “为何会手持我丐帮长老信物!?” 赵霁分辨出来后面过来的这几人都会武功,且内力不俗。暗自对比了一下他和对方的内力,发现对方明显比他要深厚得多。心内一喜,直言道:“我与洪七发现西夏贼人针对我大宋的一个惊天阴谋。他把此物交给我,希望开封城内的诸位兄弟能暂时助我一臂之力,力破西夏阴谋!” 发言慷慨激昂,内容引人热血。可偏偏看脸实在不像个名门正派。 以至于这一番话下去,并没有引起一呼百应的效果!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在这群人里面比较说得上话来的人,谨慎着措辞犹犹豫豫询问:“那敢问女侠芳名?在江湖名号是何称呼?” 赵霁把自己想好了的小马甲扔了出来:“颍州赵氏赵姝,江湖无名无号。” 几个乞丐更加惊疑了。 颍州……那岂不是皇——:“那您……?” 赵霁一脸凝重(只不过过厚的妆容已经完全遮掩了这份凝重):“暂时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信物不是假的,赵霁又直接说出了洪七的名字,又口口声声大宋国运。几个人几经犹豫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但还是提出了最后底线:“请恕在下冒昧,我等也得需知事情前后由头,请女侠告知。若真为大宋,我等在所不辞。可若是女侠连这都不方便告知我等,那即使有洪长老信物也恕难从命。” 赵霁把事情简化:“我和洪七发现钱叶帮和西夏勾连,杀害我大宋朝廷命官。你们可识得钱叶帮帮主?” “识得。平日里没多少交际,但总远远见上过那么一两次。” 赵霁一喜,对着这人群里面内力最为深厚的那人:“你武功和那钱叶帮帮助比如何?” 那人沉吟:“伯仲之间。” 赵霁觉得妥了。小小破庙都有个人的武功能和钱叶帮一较高下,那钱叶帮的帮主看来也不咋地:“你们可否能联系到开封城丐帮内武功最高强的长老?” 一片大眼瞪小眼的寂静中,那个内力最深厚的人非常不情愿地在众人的推搡和捅咕下承认:“是我。” 赵霁:…… 惊喜来得突然,失望也很突然。 得知情况后,赵霁飞快换了个思路,转而面对在场所有会武功的丐帮成员:“如果诸位一起,可否能快速生擒钱叶帮帮主?” 第32章 第32章 天色已深,银钩赌坊内灯火通明。 赌坊大厅里面的赌徒大部分都面红耳赤,双眼凸起死盯着自己压住的桌子,癫狂地吼叫。 各种各样声音的吼叫在银钩赌坊内连成一片。 甚至人们比肩继踵,肩膀摩擦胸膛撞击的汗水都全数滴落在赌桌上,被赌桌的桌布吸收,发酵出难闻的味道。 银钩赌坊深部深处的雅座内,林仙儿皱眉捂着嘴巴,总觉得这屋里也传染上了些大堂的味道。面色不悦地训斥对面那人:“为何叫我来这?” 林仙儿对面坐着个神情忐忑的年轻男人。 男人虽然五官俊朗,但皮肤发白到了病态的地步,佝偻着后背,再加上他看人的时候总是飘忽不定的视线,总给人猥琐和畏缩的第一印象。 男人没有因林仙儿这么明显的怠慢和轻视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实在是委屈仙儿姑娘了,这银钩赌坊虽然乱了些,但胜在绝对安全。只因我和这赌坊的老板娘平日有些交情,故而请您到这里来,希望您把钱叶帮的情况转达给烈少主。” 林仙儿阴着脸:“少主的名讳是你这种狗东西配直呼的?” 男人继续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道歉。 林仙儿端着架子,等男人跪在她面前,才慢慢转了转手腕:“你有何事?” 男人道:“今天开封府那件事那天当值的衙役全部被传召进宫,晌午之后,大部分衙役都回家了,我差人打听,留在宫里的全都是参与了开封府那件事的钱叶帮帮众,似乎和少主联系的那位大人也在其中。” 林仙儿从进来就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她急切道:“这事是何时发生的?!” 男人:“大概辰时左右。” 林仙儿内心也因为这消息混乱极了。此时看眼前这男人,越想越恨,狠狠扇了男人一掌泄愤:“废物!这种事为何不提前说?!” 男人一脸颓然:“小的一开始并没有往此处去想。直到下午,听到有人提起今日探花郎迎亲之时,有个民妇一身缟素跑出来拦下小李探花的马。小的留了个心眼,差人去打听那拦马的是谁。结果人没打听到,就听到开封府那日当值的所有差役都被叫进宫去。小的等到了有人归家,再派人去打听,那些回来的衙役都支支吾吾,派去的人也没有问出什么。但一个时辰前,小的查清了那拦马民妇是崔明的妻子。” “崔明还有家人活着??你们怎么办事的!” “是小的失职。” “你不光失职!你还该死!!”林仙儿内心惶恐。不止因为今天这事的后果,更因为这事她竟也失职到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李寻欢成亲的日子!? 她放弃李寻欢,不代表已经完全放下了。今天对于她来说是糟糕的一天。不止今天,从几天前,只要随侍的丫鬟嘴里提到今天的典礼,她都会发一通火,然后叫那丫鬟张嘴。 闹到最后,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件事触她晦气。 可那民妇怎么就偏偏在李寻欢迎亲的时候拦马!她更是直到晚上才知晓这事。 林仙儿深呼吸,平复内心的焦躁不安:“你说和少主联系的那西夏人也在其中?他还没走?进宫去做什么!?” 男人:“小的不知,本来小的已经买同了漕运,打点好一切,那位大人随时都可以离开东京。但前天他去了一趟城东那片废墟之后,突然变了主意,说要改成三天后,也就是明天再走。” 城东—— 林仙儿在开封城摸爬滚打,已然积累了不少人脉,能够有资格窥探到寻常人触摸不到的地方。她恰恰好听说过一些传闻,说那处似乎是太平王府名下私宅。 太平王征战沙场手握重兵,其府中之人却在偷偷联系西夏埋在开封好多年的暗探?亦或者,其实是太平王本人和那西夏暗探有所勾结? 林仙儿在室内来回踱步。 不,她顾不得这么多了。现如今她把事情办成这样,骑虎难下。又哪里顾得上那西夏人的生死! 从她投入白驼山,后选择站队少主之后,她就已经丧失了许多选择的权利。这件事她必须办得漂漂亮亮,才能在白驼山有出头之日,否则她纵使入了白驼山的山门,也怕是难以生存。只要少主夫人还在,无论多漂亮的脸在白驼山都一文不值,只有成为有用的女人,才能够有出路:“被扣下的平时嘴巴紧吗?” 男人苦着脸:“都要顾虑一家老小,不可能有人为了钱叶帮死扛到底。” 林仙儿眼里露出杀气,已然已经动了杀心,嘴巴上却道:“事到如今,你通知全部钱叶帮成员暂时隐藏,你自己从水路今夜就离开开封!” 男人舍不得他亲手打下的帮派,和成为帮主之后,这位子带给他的金钱和权利:“小的必须走吗?小的可以藏起来,只要避过这段风头——” 林仙儿回身抽出她身后护卫的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死在这里和离开开封,你选择一个。” 杀人灭口对林仙儿有着巨大的诱惑。可惜她现在身在银钩赌坊,听这人刚才所言,银钩赌坊的老板娘和他熟识,若是这男人死在银钩赌坊,不是自己的地盘,事情很难压得下去。 林仙儿来的时候并未多想,虽蒙面,但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人能认出她来! 这人必须得除,但不是此时,也不是此处。 她的内心说不慌是假的。如果当朝天子真的开始查那件事相关,顺藤摸瓜早晚查到她头上,继而牵扯出白驼山。少主断不会保她。更何况她又得罪了欧阳锋少爷。能不能活下去都似乎成了未知数。 哪怕为了自保,林仙儿都必须当机立断现在就和钱叶帮,和这男人进行切割。 只要甩开钱叶帮。就算江湖上有些纷纷扬扬的钱叶帮背景的传言,可朝廷向来高高在上,不屑于过问江湖事。很可能这件事情就到钱叶帮便能截止。 男人抖着双腿,低着头,心里的恨意疯长。他恨不得立刻暴起杀了面前这娘们。但每当他一对着林仙儿动杀心,体内的蛊虫就开始发作,让他痛不欲生。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语气更加卑微舔狗:“仙儿姑娘恕罪,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男人麻利地滚远了。 林仙儿在男人走远后,才对身后背景墙一般站着的人:“跟着他,杀了他。” 那人一点头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仙儿长长舒了口气,深觉得那人人出手,钱叶帮的废物必死无疑。心中大石落下。放松下来,才察觉有些口干舌燥。低头扫了眼面前的清茶,想到刚刚路过大厅闻到的这银钩赌坊的味道。嫌弃地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衣袖,戴上遮挡面容的薄纱,施施然离开银钩赌坊。 林仙儿走后不久,她隔壁的房间就走出一个灰衣小厮,小厮在银钩赌坊内七转八转,最后敲响了其中一扇最为隐蔽的门,进去之后,半跪汇报道:“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银钩赌坊真正的主人蓝胡子差遣下人退下,转头对身边人道。“我到不知道你的耐心竟然这么好了?林仙儿那小娘们可是撬了你手里一长串的资源投到你哥门下。” 老板说话的对象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和钱叶帮那男人又是完全相反。他虽然样貌不出众,但举手投足都带着那么点风流的韵味,加上沉稳的气度。让人第一眼见了,都只会对他的气质心悦诚服,从而不自觉忽略他不显的样貌。 哪怕被蓝胡子这么调侃,他依旧喜怒不形于色,所有心机,只在肚中九曲盘旋。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白驼山本来就是兄长的,只不过是兄长专心练武无心俗务,我才代他在江湖行走。兄长若是需要,我欧阳锋必定把手中所有全数奉上。” 蓝胡子哈哈大笑:“若要真的是你说的这样,你会派人去偷偷把那死鬼崔明的老婆保下来,又点醒她去找李寻欢?” 欧阳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啜饮一小口,放下茶杯:“我这么做也并不是在针对兄长,我只是不愿看到白驼山因此惹怒大宋朝廷而已。” 这么说完,欧阳锋抬手,食指一勾,对跟着他来的几个手下道:“好人做到底,去帮帮那钱叶帮帮主。唔……救下来以后就送去开封府吧。从哪里开始的,自然就要从哪里结束。” 蓝胡子这档次本来是不够资格接触欧阳锋这等级的人物的。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欧阳锋在开封的根基尽毁,不得已找到蓝胡子合作,蓝胡子才对整件事窥探了一个大概。 听到欧阳锋的吩咐,蓝胡子立刻明白欧阳锋的意思。这是要借朝廷的刀帮他欧阳锋杀人。蓝胡子想想他知道的事情经过,越发觉得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深不可测。 江湖人人都知道,白驼山一脉单传。这个“单传”包括一切。无论是武功还是门派,都是欧阳烈的。只不过欧阳烈醉心武学,才让作为庶子的欧阳锋有了一丝掌握白驼山的机会。自白驼山主人失踪之后,欧阳锋花下心血发展门派,无论是钱叶帮还是万花楼,都俱是欧阳锋在开封发展的白驼山暗线。 前几个月欧阳烈突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用开封的线做些事情。欧阳锋觉得代价太大,委婉拒绝。 可林仙儿仗着对万花楼的熟悉,私下截胡了欧阳锋的所有资源,顺便用白驼山毒虫控制了钱叶帮帮主,又光明正大带着这些资源投了欧阳烈。 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欧阳锋名不正言不顺,本来在拒绝把开封府资源给兄长后,白驼山内就有了些微词。林仙儿改换门庭,他甚至都没办法质问或者处置林仙儿。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第33章 第33章 可惜林仙儿到底还是低估了虽然年纪轻轻,却能在开封埋下这么多线的欧阳锋本人的本事。 欧阳锋虽然多年经营心血被连根抽走,还没办法明着反抗,但他很快就联系上了除了钱叶帮以外开封的另外一个地头蛇。 此次白驼山和西夏在开封隐藏多年的一个暗探联合,促成西夏计划的行动。就是林仙儿的投名状。 可惜林仙儿手握一把好牌的投名状因为欧阳锋的暗中干预,被林仙儿自己砸在了手里。 欧阳锋没有用多少人,只是在极其关键的时间,轻描淡写地做了几件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事情而已。 比如,他让人假造了一个女人的尸体,保下了崔明的遗孀。如果不是欧阳锋派人插手,那钱叶帮的帮主纵使再辣鸡,也不会发现不了这等疏漏。而更绝的是,整个过程崔明的遗孀甚至都不知道竟有人在帮她。 再比如,他派人指点了那女人告御状的方法。 再再比如,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竟然联系上了太平王府世子宫九。而宫九又成功说服了那本来要走的西夏暗探多呆三天。 当初答应只是多留三天的西夏奸细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送他去见阎王了。 在欧阳锋和宫九的联合下,西夏稀里糊涂地跟着所有衙役一起被押送进了皇宫,放到了刚登基的那个小皇帝面前。 若是暗探被羁押,没人敢保证他到底能不能熬过刑部的酷刑。 而假如那暗探想冲出宫,纵使他武功高强也是九死一生,大概会死在皇宫里。 哪怕他最后跑了,朝廷哪怕留心去查一下他的住所,接触到的人和生活习惯。总是能够捕捉到蛛丝马迹。 不久后,朝廷就能查清暗探的身份。 退一万步讲,就算朝廷没发现,欧阳锋也会制造些‘机会’,让朝廷发现这其中还有西夏人的参与。 ‘江湖人通敌叛国,和他国间谍勾结,暗害朝廷命官’这理由听起来都刺激极了! 就算钱叶帮做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没关系,欧阳锋不介意送它去完蛋。 一个已经不能掌控在手里的背叛了的组织,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朝廷在彻查西夏阴谋的同时,绝对会由崔明的案子把目光集中到‘江湖’。钱叶帮首当其冲,而帮主和帮主的后台肯定也是第一个倒霉。 钱叶帮一开始到了林仙儿手里后,本应是她递交投名状过程中的宝剑,一个无往不前的利器。但现在却成了污点和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而这块狗皮膏药,会在欧阳锋的‘帮助’下,一直牢牢地粘紧林仙儿,无法挣脱。 蓝胡子啧啧称奇:“幸好老子不是你的仇人。” 欧阳锋很自然地否认:“我没有仇人。”这世界上,但凡是招惹过他的,现在都已经在地底开会打麻将去了。 蓝胡子哪里能听出欧阳锋的弦外之音,哈哈笑着离开了。 —— 此时此刻,赵霁正和丐帮一众英雄好汉蹲在草垛里看群魔乱舞。 开封城实际上是非常非常大而且繁华的。 当丐帮几人终于在去银钩赌坊的路上发现钱叶帮帮主项莨绸的时候,正有三拨人马围着项莨绸打地火热。那情形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导致赵霁和丐帮的兄弟们没找到出手的好时机。 很明显,一伙人是奔着杀项莨绸而去。 这伙人人数最多,而且衣服都比较统一,虽然武功都菜了些。但胜在人多,且刀刀奔着项莨绸要害砍。 这种砍法,只要其中一个人有一刀能中,那项莨绸都是必死无疑。 项莨绸在众人的人海战术中捉襟见肘。他能活下来苟延残喘,靠的就是这第二拨人。 第二拨人虽然是用了‘拨’这种数量词。但也就是为了对仗工整些罢了。说白了,这拨总共就两个人。 好在这两个人都身手了得,总能够在险之又险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拨开其他方向刺过去的剑。他俩也就是项莨绸现在虽然狼狈,但还能站着,能喘气,能活着的最大功臣。 第三波……更像是一根搅屎棍。 在第一波站上风的时候,他们就去帮第二拨。 第二拨站上风的时候,他就去找第一波。 几个丐帮弟子在赵霁的带领下撅着屁股趴了许久,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女侠,眼前这情况,我们应该做什么?” 赵霁看着已经破布娃娃一样的钱叶帮帮主,很生活化地挠挠头:“再等等?”那项莨绸看起来狼狈,可身上大多数都是皮外伤,一个习武的门派帮主,身体肯定硬朗。这点小伤轻易死不了。 而看起来人数最多但武功也最菜的那帮人,就算靠着三号的抽风式间歇帮助,也已经捉襟见肘,就要快被帮死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负了伤,杀伤力肉眼可见飞速下滑。 很快应该就能分出胜负。 赵霁相信玄学,但不相信这是巧合。 怎么可能他白天刚审出来个钱叶帮帮主项莨绸。晚上派人来堵人的时候,他偏偏就碰到了项莨绸正在被暗杀? 说这不是杀人灭口谁信? 这些江湖逆贼的消息也未免太快了些。 讲真的,这三拨人赵霁是很想一锅端全都抓起来的。全都一锅端了再一起审,哪怕只能审出这三拨人的后台和背景,赵霁估计都满满全是惊喜。 但是他身旁这拨丐帮的兄弟武功最强的,也就能和项莨绸一较高下。 以项莨绸的武功为计数单位的话,赵霁的内力相当于十分之七个项莨绸,而其他丐帮兄弟分别相当于一个项莨绸,十分之八个项莨绸,十分之六个项莨绸…… 用他们这配置,去硬刚三伙人是肯定刚不过。 且不说第二拨‘精英’里面的那俩人看起来就比项莨绸厉害许多。 那过来当逗比的第三波人里,都有最起码四个人武功不弱于项莨绸。 赵霁就算带领丐帮兄弟门冲出去,也是给人家送菜。赵霁想等等第一批都□□挺了以后,看第二批和第三批能不能打起来。 若是真的能打起来,那就太好了,他顺便还能来个浑水摸鱼。 “女侠。”刚才破庙前上厕所的精神小伙挤了过来。 赵霁看着他好奇:“刚才你去哪里了?” 小孩一笑,露出换牙掉了的那颗门牙:“我刚才远远听到这边打得激烈,就去报了个官。” 赵霁:“你去找的开封府?”现在的开封府内都是些废物点心,来了也没用啊。 “才不是。我认得刚被调回京的羽林军的崔大人,崔大人今夜不当值,又住在这附近。我去敲开他的门报了个信。” 赵霁迷惘。羽林军能比开封府的废物点心们好多少?“什么崔大人?” “大名鼎鼎的追命崔商略呀!” 赵霁:! 四大神捕的追命? 那可真是比开封府的废物点心好太多了! 第34章 第34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霁和小乞丐的对话话音都还没落呢,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嗖地一声,从天而降,加入了战局。正是追命赶到了。 追命以腿上工夫闻名江湖。腿法精妙,其双腿更是被评价为如可硬可软、可长可短的兵器。比腿功更绝的,是他疾行和追踪的技术。小乞丐从他家通知完他跑过来的这段工夫,追命便已在他家和城中外城守备羽林军驻扎地跑了一个来回。不止通知到了自家兄弟们,更是先那群人一步跑过来了。 四大名捕的段位和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乙丙丁又不一样了。战局在追命加入之后,变得更加混乱。 在追命加入之前,那第三拨人眼看第一拨一个个都快挺不住了。已经开始和稀泥偏帮第一拨。 剩下的那两个帮着项莨绸的高手就有些捉襟见肘。 偏此时追命横冲直撞进了人群。本来还算三足鼎立的局面立刻混乱。 冲进战局的追命脚脚精准命中杀心最大的第一伙人。几个呼吸间,第一拨人韭菜一样倒了一片。 第三拨的搅屎棍们本来划水划得正开心。 一不留神,发现第一拨人压倒性几乎被全灭。立刻急了。想到主子的吩咐,也顾不上下手留有什么余地,出手招式一下狠辣起来。 第二拨的那两个人则在看到追命之后,默默对视一眼,边打边退,越打越远离战局中心。 身在那团大乱战中的人看不清楚,但赵霁从始至终可都是置身事外的。 那两人一退,赵霁就秒懂了他们的意思,立刻抬手指着那两个人,对身后的丐帮兄弟道:“那两个人要跑!缠住他们。” 赵霁一声令下,他身边掉了一颗牙的精神小伙儿拔腿就往里面冲。 赵霁连忙伸手把脱缰野狗似的小孩儿给拎回来教训:“小孩儿就别打打杀杀的。”又对着已经跑走的丐帮喊:“注意安全,如果实在留不住,安全为先!” 但他喊得内容到底有没有传到对方的耳中却完全未知。他最后的话还没喊完,那几个丐帮的好手就已经高喊着:“追命大人!我等前来助你!”冲了进去。 一般这种乱战最容易误伤。丐帮这么喊,是直接划下道来,告诉在场的诸人他们到底是谁的朋友。 冲进去的丐帮迎面就堵上了那两个准备退的高手。 赵霁估摸了一下那俩高手的实力,觉得实在是有些玄。提心吊胆担心那俩人穷途末路会对丐帮的几个人下死手。 好在追命也在战局之中,在实力压制第一拨人,应付疯了一样的第三波人之余,竟然还能兼顾突然冲出来帮忙的丐帮。 更妙的是远处人声突然嘈杂。脚步声夹杂着盔甲撞击的声音由弱至强。 一大队人举着火把照亮着一小片的天空,朝这边冲了过来。 正是追命呼叫的羽林军来了。 比那影影绰绰的羽林军更快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远远看去,周身气度豪迈坦荡。冲进人群第一秒,就用双拳架住了那第二拨人中朝丐帮人砍下的致命一刀。 我去…… 教训完不怕死傻孩子,举剑要去帮一把的赵霁都要傻了。 这人…… 铁手!??? 在知道追命的前提下,这后加入战局的男人怎么看都是铁手。肯定没跑了。 铁手的加入让战局一下子明朗起来。 第二拨的两个高手相较于四大名捕这种江湖顶级高手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他俩在铁手的铁拳和追命的腿功之下节节败退。武功最高的两人都是如此,那第三拨人就更不必多言。场上战况胜负立分。 赵霁高兴地想上天。就在今天早上,赵霁还仰天高呼他手底下没人可用好痛苦好痛苦。晚上就发现不受自己待见的外城驻守羽林军里面卧虎藏龙。 这哪里是没人可用? 这特喵的是明珠蒙尘啊! 追命和铁手都出来了,那无情和冷血还远吗? 赵霁热血沸腾。 突然就理解了很多君主‘得天下英才而用之’的豪迈。回头看看几乎啥都没有的黑不溜秋的夜空,都有种‘啊!这就是朕的天下’那种装13的感觉。豪情满怀。 怀着豪情的赵霁带着这股豪情,看到机缘巧合下滚出战局,踉踉跄跄狼狈逃窜的钱叶帮帮主项莨绸。 没有半分犹豫,赵霁偷偷从后面摸过去,随手在路边捡了个大石头,一石头把本就强弩之末的项莨绸拍晕,抬起人拔腿就往丐帮破庙方向跑。 追命和铁手犹在战局却眼观六路。 从赵霁自黑影里蹿出来的第一时间,追命就发现她了。 在赵霁自以为没人发现地拍晕项莨绸的时候,铁手也看到了。 两人并不知道赵霁的身份,只看到他穿着一身女装。上面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下面却露出一小节小腿。 脸上五彩斑斓花红柳绿不说,鼻子还特别高,高地吓人。不光高,还尖(赵霁打鼻影的时候下手太重)。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可疑极了,更不用说‘她’竟然还用石头去偷袭伤者! 铁手和追命交换了一个眼神,追命遥遥喊道:“我去追那女人!” 丐帮的弟子和追命距离很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追命喊的内容。 主要也是在场除了赵霁,也没有第二个女人了。 连忙喊道:“大人莫要误会!她是我们丐帮长老的朋友。和洪长老一起追查西夏贼人的阴谋。是自己人!” …… 长得比魔教还魔教的自己人……? 追命铁手沉默一瞬,比较艰难地接受了这说法。毕竟谁也没规定只有魔教才能奇形怪状的。说不准她有她自己的审美和爱好呢。 此时羽林军也已赶到,迅速把所有人围了起来,控制了现场。 有羽林军这等正规军的封锁,和丐帮的帮助,加上追命铁手两大高手在一旁掠阵。 这三拨人竟真的如赵霁所愿,一个都没能跑脱。 但很可惜,赵霁没能留下来看这场面,而是拎着项莨绸,把他拎到没人的角落。把他往地下一扔,上手就是‘啪啪啪’几个响亮的耳光。 项莨绸也是实名制的惨。 赵霁那一下拍地他虽说不重,但加上他本身有伤在身。那一下让他一下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深度昏迷的人,扇他几巴掌他肯定不会醒的。得多扇几巴掌。 在赵霁的手都开始疼了,而项莨绸的脸也完全被扇肿的时候,深度昏迷的小可怜终于嘤咛一声醒了。 赵霁看人醒了,立刻道:“三日之后朝廷就会去抄你钱叶帮的底。要想活命,就老实交出钱叶帮所有帮派成员的名单以及他们本人的家人和家庭住址。我可保你不死。” 项莨绸武功虽然比赵霁高,但现在重伤之下,连掉了一颗门牙的精神小伙小乞丐都一个能打他仨。自是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继续当破布娃娃,气若游丝:“你……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赵霁:“我乃颍州赵氏,是皇室的公主。只要你交出名单,我自有办法保你。” 第35章 第35章 赵霁今天审问开封府衙役的时候,脑子里蹦出来的那个‘不做人了’的主意就是这个。 钱叶帮不用除,也可以被朝廷捏在手里。 往简单里,想想,一群大臣视之为洪水猛兽的帮派。不过是普通身份会点武功的小老百姓。 对于老百姓而言,‘实名制’这种东西,比什么都管用。实名制下的钱叶帮,肯定分分钟就能拜倒在皇权之下。 但赵霁要的不只是这种效果。 他即要钱叶帮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但又想要整个朝堂没有人知道钱叶帮已经在他手里了。 这听起来很拗口,真正解释起来除了让人觉得无耻,其实还是很好懂的。 那群背靠世家,整天就会‘陛下,此事不妥’的朝堂老头子们不是完全不了解江湖,害怕江湖嘛?赵霁打算把钱叶帮再渲染得深不可测些,然后把它丢到最前面,用它吸引世家的视线和火力。这样,赵霁就有机会偷偷搞事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整个朝廷若是骤然知道开封有这么个庞然大物一般的怪物,肯定会抱团开始针对钱叶帮。 赵霁即馋钱叶帮的身子,又特别无耻地想把钱叶帮丢出来给他档雷。 这也是赵霁说什么也要避开李寻欢的原因。 李寻欢这人应该是有精神洁癖,有时候轴劲儿上来,劲儿劲儿地。以赵霁对李寻欢这人的了解,若是他知道实情,那日后世家整治钱叶帮时,若是钱叶帮帮众过于凄惨,李寻欢万一圣母心突起,很可能要拖赵霁后腿。 李寻欢身上不确定因素太多,赵霁的点子又确实过于猥琐。实在是用不起李寻欢。 思索了整整一下午,赵霁才想出这个点子。 他需要一个皇室身份,用雷霆手段以权势压人,强势接手钱叶帮。这么做,即能让钱叶帮心怀不轨的人投鼠忌器,又能给所有钱叶帮成员半个朝廷‘暗探’身份,让他们更有代入感和荣誉感。以后,他们就是赵霁手底下的‘朝阳群众’。 难就难在这‘朝阳群众’不能是官方的,甚至不能让世家得到钱叶帮在为皇家服务的消息。 赵霁打算自己硬制造一个‘民间公主’。在那个公主收拢钱叶帮之后,就偷偷造些声势,助长她的民间声望。再传些她其实是公主,是太上皇民间遗珠的声音,最后由‘皇帝’‘迫于’声势和证据不得不宣布,这个遗珠是真的。顺便认回这个属于江湖的‘民间公主’。 最好,在认回公主后,让那个‘民间公主’游个街,在全开封面前展示一下。 让钱叶帮的‘朝阳群众’知道——哦,我主子真的是公主?我们在为朝廷办事。我们是当今圣上的手下。简直是光宗耀祖!我骄傲! 考虑到钱叶帮人多嘴杂,后期肯定会有流言传出来这种情况。 等世家差不多都听说‘钱叶帮竟然已经被天子收为手下’这种消息的时候,赵霁再心情沉痛地站出来。说他刚发现,自己新认回来的妹妹竟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人,而且还接手了钱叶帮。 钱叶帮以为他们的靠山是代表庙堂高地位的‘公主’。 而朝廷会知道公主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刚入后宫,无派无系,油盐不进,无法控制。就算有人想杀人灭口,‘公主’‘认祖归宗’之前,在民间刷出来的声望摆在那,也没人敢冒这个险。 之后只需要赵霁再演几出戏。让‘皇帝’和朝臣站在一起,去针对和孤立一半踏入江湖的‘公主’。 就能完美达到赵霁想要效果——虚拟假人抗大雷,钱叶帮抗小雷。 他赵霁只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被江湖人针对,和世家站在一起的小弱鸡。 只要他和世家同仇敌忾了。 世家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了。 那赵霁绝对保证,他到时候挖世家墙角的小锄头绝对抡到残影,抡到无声无息,抡到世家怀疑人生。 至于为什么是‘公主’,因为他的‘小号’必须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就是他本人。女装是赵霁技术条件有限的情况的最优选择。 赵霁那句‘我是公主’确实震到项莨绸了。 但他项莨绸虽然为人蠢,可不傻。 也不能赵霁说他是公主,他就信。 项莨绸硬撑着受伤的身躯,胸膛起伏,烂风箱似地呼哧呼哧喘粗气:“我凭什么信你。” 早就准备好信物的赵霁从怀里掏出了晶莹剔透的独山玉印章。 印章署名——赵曙 这正是徽宗他亲爹,英宗的名讳。这也是赵霁扒拉出来私下藏好的。 项莨绸垂死病中坐起,把脖子伸得老长想仔细看看那私章全貌。那印章却只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便被赵霁一把收回。 赵霁把相同的话,用充满了诱惑的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只要你能交出名单。我定能保你性命。” 项莨绸天人交战半响,咬牙答应:“好。但你如何保证?” 赵霁用下巴点了点他们来时的方向:“你把名单默写给我之后,我把你交给羽林军,也就是追命他们。” 项莨绸见过过河拆桥,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连桥都还没过呢,就要下手拆桥。都要被这打扮怪异的女人给气笑了,甚至因为这一气,风箱似的肺部都似乎减轻了许多:“你觉得你这个主意,值得让我把我亲手发展的帮派交到你手里?” 赵霁双手抱胸,冷冰冰斜睨着他:“美得你,没有白驼山暗中帮助,你以为就凭你这种弱智的样子,能发展起来一个帮派?” 项莨绸被赵霁怼得脸色铁青,一把捂住胸口,眼看就要不行了! 赵霁才道:“有人要杀你。那要杀你的人到底是谁,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数。我说了,我是朝廷的人。把你交给朝廷,是最有效帮你摆脱追杀的方法。等你稍微安全一些,我自能放你出来。” 项莨绸看赵霁那态度,几乎都要信了! 但那也只是‘几乎’。 “呸!”项莨绸眼珠急转,突然对着赵霁骂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为了谋得我手里的名单使的这个计策?” 赵霁:??? 也可能是皇帝当久了,以前为了目的能屈能伸的加班狗赵霁俨然已经不太能忍受这种给脸不要脸了。 看他那样子,明明就是已经对赵霁的话相信个七七八八了,依旧保持这种态度,看他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应该就是这货死里都还没逃生,就贪上赵霁刚才报的‘贵族’身份,想以此为筹码,多换取些报酬。 朕能惯你这臭毛病? 赵霁:“那你去死吧。”说完扭头就走。 一个门派,有帮主那不也得有副帮主? 他项莨绸只是最佳选项却不是唯一选项。朕还能被他给威胁了去? 项莨绸死都没想到赵霁转身就走,不光走得决绝,还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他都傻了!不是,这不是讨价还价吗?你倒是还价啊!你不还价你怎么知道我不答应呢!你回来啊!项莨绸被急的逼出一连串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声音沙哑低吼:“你回来!我有全部名单!被我藏在一个地方。你救我。我就告诉你。” 第36章 第36章 自项莨绸开口唤回赵霁之后,赵霁就占据了谈判的主要话语权。 需求更急迫的项莨绸只能被迫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那边,等羽林军把在开封聚众闹事的那群人都抓起来后,很快就在丐帮的带领下找到了经历了身体和心灵双重打击,奄奄一息的项莨绸。 追命和铁手自然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找了个架子,把人抬回了回去。 赵霁根据项莨绸提供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名单。 美滋滋往回走。 和上次没有任何不同的赵霁驾轻就熟地找到守备最放松的那处宫墙,运气轻功纵身一跃。 在越过宫墙的瞬间,只听耳边一阵风声传来,接着腿肚子就是一疼。 赵霁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狼狈地从宫墙上面摔下来,倒载进泥里。 在泥里打了个滚,赵霁捂着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的右腿。左脚拼命蹦上了假山,屏住呼吸。片刻,下方有车辙压过地面的声音。再一会儿,就听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从他下方传来:“冷血,再推我向前一些。那夜闯皇宫的贼人定没有走远。” 赵霁屏住呼吸,呲牙咧嘴。右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感觉就像是已经不属于他了一样。 脑子也乱成一片。 一些他一直都忽略的小细节一个个往外蹦,嘲笑着他的无知和粗心大意。 怪不得小七今天说,‘这皇宫外面严里面松。’‘再不早点走,就不好走了。’ 风一样的缺牙小乞丐说‘追命正巧今晚不当值。’ 而围堵犯人的时候,竟只来了追命和铁手。 这一切细节都指向了一点——无情和冷血今夜当值! 他们所属哪里? 羽林军! 羽林军职责何在? 护卫皇城! 他为什么不早点想到这一点!? 躲在假山上面的赵霁连呼吸都不敢。脑子里也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一会儿在想自己的腿是不是就这么断了,是不是要截肢了,他会不会变成历史上第一个瘸腿皇帝。 一会儿又委屈极了。觉得自己在自己家,被自己保镖给打了,而且还不能反抗,还得躲着保镖。这上哪儿说理去。 但一会儿清醒些的时候,又告诉自己,不能被发现。现在他一身女装,这种打扮,被发现了更麻烦。 这么想着想着。突然心里一惊。底下到底是何时起,竟然一丝声响都没有了? 这么一想,赵霁后知后觉自己身后竟然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赵霁没有发现洪七的呼吸,是因为一开始洪七的频率和他完全一致。 而他没有发现身后那人的呼吸,则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呼吸! 也只有在赵霁刚刚发现的刹那,才听到了那人短促并且非常轻的一个一秒左右的吐息声。那声音轻到直接被屋檐下冰凌融化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遮挡住。 身后有人!?赵霁被吓得头发都要飞起来了。 就在赵霁想站起来想要转身反击的时候,一把剑已经横在了赵霁的脖子上。剑的主人非常公式化地开始审问:“说,你是谁?为何夜闯皇宫?” 赵霁:…… 如果他脑袋顶上能写字。 那他一定会写上大大的【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