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重臣贾赦》 第1章 新婚 月明星稀,宁荣街上人来人往,走过路过的小百姓扎堆了跑到荣国府门前,就指望着荣国府发喜钱呢。 要说这宁荣二府,那可是京里响当当的门户,一门双公不说,老荣国公还是救驾死的,直接保住了荣国府百年荣华富贵,看这敲锣打鼓、姹紫嫣红,说出去谁家不羡慕? 自从上一任老荣国公死后,这荣国府也沉静够久了,如今这大老爷二婚,娶的人家虽说不怎么样,好赖也能混得上个低调,在小老百姓眼里,那都是官家贵人。 “哎呀,今儿个府里大喜,蒙大家伙儿瞧得上,都来这儿沾喜气,我们太太说了,铜板喜糖管够,备着好几筐呢,人人有份!” 一身穿锦衣妆容精致的管家娘子好生有气派,站在门口招呼着,真跟个富家小姐似的,后头几个壮汉喘着粗气抬出来四筐东西,撒出去人人疯抢,好生热闹。 “咱府里也难得这么热闹,大老爷这新婚闹得,我这腰腿都不成了,太太那儿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呢,可够忙的。” “周嫂子您快到门房里歇歇脚,也让小的们多伺候伺候您。” “还歇什么呀,都是下贱人,哪轮得上别人伺候?你们几个的孝心都是好的,嫂子我都记得的,好好办事,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周瑞家的好赖一通话,气气派派回去府里,门房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我瞅着周瑞是个有福的,真敢赖家的杠上,一边是老太太,一边是太太,新入府的大太太就一小门小户,压得住谁啊!” “你瞧那周瑞家的通身的体面,再瞧瞧这府里珠哥儿大姐儿的体面,就是老太太,也得给太太三分颜面,赖家迟早得给周家让步,你们且瞧着吧。” “你们说周瑞怎么这么精明,一来就求娶了太太身边的陪嫁大丫头,亏得周瑞家的也肯嫁。你们说林之孝这个大管家怎么就不通人情?硬生生沦落成了三管家,老国公爷昔年在的时候,赖大管家都拿他没办法,你再看看现在,啧啧啧~” “人各有志,林之孝也没缺银子花,再怎么说也是国公爷身边的老人,府上还能亏待了去?等着吧,迟早也会复用,要说办事能力上,赖家周家捆一起都拿不下他。” “这倒是,林之孝嘴紧实得很,屁都探不出个来,一声不吭把老国公爷的后事给料理了,听说最后公爷呈上去的折子也是他送得,老太太发着蒙呢,不然大老爷袭爵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说,就算赖家和周家春风得意,也不敢欺压林之孝两口子,树大根深着呢,连老太太身边的金鸳鸯都跟他家有七拐八拐的亲呢。” 后院荣庆堂和荣禧堂里,依旧高朋满座,贾政今儿个可算是出尽风头,完全代替了主人家的位置,迎宾送客俨然一副袭爵人模样,把赦大老爷气得不轻。 旁人一瞅这府上二房的做派,门清的当啥也没看见。 今儿赦大老爷大喜之日,给人塞这么一通狗屎,贾老太太心眼偏得都不用猜,明晃晃得昭告天下了。 再则,荣国府兄弟阋墙之照和正房气弱愚孝的样子,跟老国公在世的时候可谓天地之别,如今的荣国府不足为据,还怎配当四王八公之首? 酒过三巡,赦大老爷昏昏沉沉被拖入东院,苦大仇深步履蹒跚,一个不小心,头直接撞在门柱上,半响叫不醒人。 “大老爷你可别吓小的,你若有个什么好歹,咱们可怎么活?” “对呀,今儿可是爷你大喜的日子呀!!!” 两个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躺地上不省人事的赦大老爷眉头深深蹙起,意识不甚清醒得摸了摸屁股,竟然不疼!他还没被打死呢! “大老爷,你没事?” “大老爷?”赦大老爷睁开眼,扫视一圈,面露懵懂。 眼下这花廊再好,也不比宫里气派,他一太监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就这规格顶多一个国公,连郡王都不如,就算被发配,寺庙皇庄都好,怎么也不该是国公府,一个臣子敢用太监? “大老爷,今儿您新婚,怎么高兴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呢?新媳妇还等着您呢!” “娶妻?新婚?呵呵~”天大的笑话,一个太监,还是个犯了大错的太监怎么娶妻? 赦大老爷歪颤颤站起身,脑袋里冒出来个貌美妇人,我见犹怜容貌绝佳,是他新媳妇没错,仔细回想,脑袋里两段身平都历历在目。 他这是投胎到别人身上了?还是只做了回梦? “大老爷,不管今儿高兴不高兴,好歹是您新婚,有了新太太,还愁老太太那儿没人帮您说话?今儿二老爷和二太太就是仗着您未婚才行了主人的事,往后必然不会了。” “对呀,有大太太在,这府里依旧是咱们大房管,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体面终究有限,还能真越过袭爵人去?” “行了,别唧唧歪歪,爷今儿洞房花烛,没工夫搭理你们这群憨货。”赦大老爷下意识整理衣裳,挺直了腰杆走在前头。 后头那两小厮擦了把汗赶紧得跟上。 作为一个太监,能重获新生到国公府,还是四王八公之首的荣国公府,拥有这么个俊美完好的身体,老天待他不薄! 好像还有个嫡子,连生儿育女的压力都没有。 新婚、子嗣,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讲,简直跟圆梦似的,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推开喜房的门,一眼不错盯着床上坐着的新妇,小门小户的出身压不住王氏也管不了家,老太太的确好算计,可那又怎么样?还不都得看当家人的能耐。 府里的当家人只要一天是他,二房一天压不住他,就算住在东院,媳妇没有管家又怎么样,人家太监的对食还没人敢惹呢。 挑开盖头,烛光下盛装的邢氏比脑海中的还美,肤白甚雪比宫里娘娘都不差,如此艳色难怪贾赦愿意娶。 夜渐深了,喜房的动静传到贾老太太处,惹得老太太一声哂笑。 “那痴儿,明知道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会吃亏,也巴巴的不放手,蠢成这样,怎么担得起荣国府的担子。” 赖嬷嬷轻轻揉捏着老太太的肩膀,应声道,“荣国府的担子又不用都压在大老爷身上,让他做个富家翁不挺好吗?今儿二老爷做得不错呢,奴婢瞧着各家都多有称赞,往后在工部行走,立起来是迟早的事。” “唉,老大也别怪我偏心,他早就被养废了,好在老二是个能干的,守完孝进了工部,起步低了点也没办法,好歹步入正轨,若是能袭爵就更好了。” “可二老爷若是袭爵,咱们府里的爵位会降得更低,毕竟不合礼法,宫里头最讲究这个,还不如望着珠哥儿,等他长成咱们府里门楣也能换了,就算到了地下见到公爷腰杆子也不虚。” 说起小小年纪就苦读诗书的珠哥儿,老太太面色都好转许多,一脸的慈爱。 “珠哥儿是个好的,比老二还有出息,你多盯着点,可不能让他熬坏咯,小小一个人儿,连睡都睡不够怎么有个好身子骨。” “老奴明白的,一直都盯着呢,那可是咱们府里未来的顶梁柱,就算是二老爷,也不能委屈了他,还有咱大姐儿的功课做得也不错,过些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能给珠哥儿拉个好臂膀,老太太只等着做个老封君就是了。” “王氏倒是生了对好儿女,就是心太大,盯紧些,别让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王家那二小子近来又升迁,不得不防。” “奴婢明白,二房的体面还指望着老太太撑腰呢,她不敢的。” 一宿贪欢之后,赦大老爷心情愉悦,翘着二郎腿坐在榻上喝茶吃糕点,瞅着几个大丫头给新妇梳洗上妆。 墨绿色的一件外衣配上暗黄色的裙摆,连发髻都是稳重有余,白白将人衬老了十来岁,像个中年妇人! 邢氏金银首饰没几件是成套的,梳妆盒里竟然还有鎏金的,整完一套下来,赦大老爷看得叹息了。 没见过这么膈应人的,把他的美貌小娇妻弄成了个黄脸婆,哪哪搭配得都没品位,还不如不上妆来得清秀可人。 王氏那管家太太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丑太老了?见不得大嫂娇妻美貌? 邢氏自个也不见得多满意,秀眉轻蹙欲言又止,她那陪嫁丫头同喜站得远远的,根本搭不上手干着急。 第2章 打机锋 赦大老爷放下杯子,“这衣服谁准备的?” 领头的大丫头秋菊微微一愣,转头笑道,“回爷的话,老太太疼人,一早让人备下的,说太太是新妇,但也是府上的大太太,年纪轻却不能不顾体面四处招摇。” “恩,老太太是疼人,料子不错,太太你准备的新衣呢?让爷瞅瞅。” “在这呢。”同喜赶忙站出来,一套鲜亮的大红色,料子一般瞧着很喜庆。 “不错,换上,爷爱看这身,顺贵儿,去把爷多宝阁上那套红玛瑙头面拿来。”赦大老爷说完这话,又喝上茶不理人了。 秋菊几个面面相觑,站那儿竟是不动弹。 同喜一外来户哪管是不是老太太吩咐,硬挤上来拧着大太太给换上,她们家太太若成了老妇,失了宠才叫完蛋。 邢氏偷眼看着赦大老爷,心慌慌不知所措,才一日就对上老太太,往后的日子只怕要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顺贵儿赶溜着取来那套红玛瑙头面,这可是贵重东西,能被大老爷摆上多宝阁的,没一件是差的。 平日里他们几个小厮都不许随意打扫,基本都是大老爷亲自动手,足见珍贵,同样的,也足见大太太受宠! 这样一套亮眼至极的头面,邢氏一见就爱得不行,这辈子没觉着能带上这么好的首饰,不愧是富贵无边的荣国府,出手如此阔绰。 重新上妆后的邢氏美得亮眼,看向大老爷的眼神都带着娇羞和依赖。 暗爽又被迷住的赦大老爷心情相当好,自家媳妇可不得从头到脚贴上自己的标签,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入了他家的门,那就是荣国府的大太太,跟穷酸不搭边。 秋菊几个看着邢氏突然耀目贵气起来,再看看大老爷唇边的笑意,恨得牙痒痒又嫉妒得胸闷。 这几个大丫头都是老太太赐下的,迟早都会是大老爷的姨娘,甚至好几个都被受用过,原先在东院多威风,如今哪受得了这个落差。 原先的张大太太出自金贵门第大老爷看重也就罢了,邢氏这么个芝麻小官家的姑娘,长得也就那样,自问比她们几个还不如呢,凭什么大老爷这么疼惜?说出去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犹记得之前张大太太受老太太磋磨的时候,大老爷也未出过手啊。 同喜笑得可高兴了,屋里一溜的妖精看着就不怀好意,打着老太太的名号来给她家太太扮丑,也真是能耐。 “爷,是不是该去敬茶了?时日瞧着也不早,让老太太等就不好了。” “恩,是差不多,府里请安的时辰晚,不比别府天不亮就要去,你先吃块糕点垫垫,老太太留不留饭都不慌。顺贵儿,让林之孝带上他媳妇在书房等着,爷回来要见他。” “林大管家?”顺贵儿一愣,嘿得一声笑出声,贼贼得跑了出去,很是兴奋的模样。 邢氏不明所以,接过同喜递来的糕点勉强吃上几口。 屋里没人起话头,同喜在榻边张罗着,秋菊沉香几个大丫头光站着尴尬,互相打了个眼色,不甘不愿退出去伺候,赦大老爷从头到尾眼神都没多给一个,毫不在乎。 “待会儿见了老太太不用多话,应着爷的话就是了,如今在外你是大太太,代表我大房的脸面,不用给二房低声下气,旁人若是说你小门小户出身,大耳巴子打回去,看她有几个脸来找回场子,知道吗?” “爷,我一个新妇,太张扬是不是……” “你不要主动刺人就好了,她们也不敢当面说,私底下让你从几个丫头婆子嘴里听一耳朵,你还不还手?就算是新妇,你也是大太太,摆正位置,不要总想着过去。” 邢氏小心得点点头,很是乖顺,就目前看来,赦大老爷挺看重颜面,她又怎么敢丢他的脸,有大老爷这句话撑着,日子会好过很多。 “行了,差不多要去请安了,你再找件披风带上,爷去备个见面礼。”说罢,赦大老爷走出屋,点了元宝那小子吩咐了两声,没多久拎着个盒子过来,瞅着就轻飘飘的。 春日里还有些凉意,邢氏披着披风出来也没忘了大老爷,这一点赦大老爷很是满意,好心情都挂脸上了,像他这样的小太监能有媳妇关照的,那得多凤毛麟角?更何况还是这么标志一小媳妇。 满面春风走出东院,消息一路传到了荣庆堂,邢氏身着一身大红跟老太太对着干的事,私底下想看好戏的不知凡几。 一路上遇见的丫头婆子都暗搓搓得瞧,邢氏头上那套头面也是闪瞎人眼的富贵,等人稍微走远点就围成团嘀嘀咕咕。 在宫里待过的人,总有那么点讲究规矩,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赦大老爷记在账本子上,到了荣庆堂,鸳鸯就笑着候在门口。 鸳鸯亲自掀开门帘,笑着道,“恭喜大老爷新婚,老太太今儿起得早,在花厅等着喝媳妇茶呢。” 花厅里二老爷和王氏都在,老太太低眉顿首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脸也拉拢着,对上这么几个人,邢氏有些怕,缩在赦大老爷身后不敢正面杠上。 笑脸相迎的鸳鸯看她一番做派,很是贴心得伺候她脱了披风,“大太太不用担心,老太太最是和善不过,咱荣国府素来规矩讲究,对待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 赦大老爷回头看了鸳鸯一眼,脱下披风率先进了花厅,直奔老太太跟前扑通一声跪地。 “母亲,儿来敬茶了,劳累母亲今儿早起,儿这心里着实愧疚难当。” 鸳鸯后脚跟进一看,吓得赶忙取来垫子。 赦大老爷不用这个,一副孝子模样腻歪在老太太脚边,生拽着不让她躲,老太太被吓得不轻,“老大,你这……” “母亲,儿可喜欢您挑得人了,瞧着竟如此绝色,儿后院那些都成了鱼目,更难得人品贤贵,什么都指着儿的意见从不逾越,看着这新媳妇,儿就感念母亲的辛劳,竟能在矮子里也能挑出这么个将军来。” 老太太面皮抽搐,“老大你喜欢就好,你这太太虽说小门小户,却是个好的,你可不能随意辜负了去,往日任你在后院胡闹也就罢了,以后可得跟你的新太太好好过日子。” “母亲说得对,儿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定不堕了荣国府的门楣,儿这刚刚二婚又做上府里的袭爵人,什么都还不熟悉,还得劳累母亲多加看护,您掌管府里也好些年了,定是能帮上儿子的。” 邢氏跪在大老爷身边,头都不敢抬一下,听他们母子对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老太太匀了几口气,愣是没吐出字来,一个掌权多日一个不堕门楣,大老爷就差挑明了要夺权,以前的大老爷会这么跟她耍嘴皮子? 鸳鸯适时呈上茶盏,“大老爷既然满意新太太,就赶紧把最后的礼走完吧,老太太今儿可就等着喝这杯媳妇茶呢。” 赦大老爷直起身,“很是,母亲的见面礼还没送出去呢,儿可知道您那儿有不少好东西。” “你这滑头,还惦记我这点家当?这媳妇茶我喝了,往后都安生些,咱府上也有个在朝堂行走的,王氏他二哥也得了重用,我贾家迟早还会光耀的。” “很是呢,我二哥近来又升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王氏笑着应了句,连贾政都笑着点头,一脸的松了口气。 赦大老爷哼哧一声,笑了。 “儿可不原意靠裙带关系过日子,我贾家向来也没这样的孬货,母亲放心吧,儿子不会让你在亲戚面前低头哈腰的,父亲能给你前半辈子的荣耀,后半辈子看儿的吧!” “大哥,你这话说得,也不怕咬了舌!” “怎么?你这让母亲去捧你媳妇臭脚的,就有颜面?他王子腾现在连家主都还不是呢!他袭爵了吗?” “大哥,咱贾家和我王家难道不一向同气连枝?我二哥素来敬重贾家,何曾做过什么不当的事?竟让大哥如此介怀!” 王氏说罢,还抹上泪了,“老祖宗,我这当媳妇的,可一向都为府里考虑,珠儿琏儿还有元春,我二哥可一直挂在嘴边,都是当自家子侄疼的。” “老大,你这话的确说过了些,你若稍稍懂事些,也不会整日里胡天海喝让人笑话。”老太太面色僵硬得厉害,就连训斥人都没多少义愤,就蛮意兴阑珊的。 赦大老爷有句话没说错,老太太昔年背靠国公爷,在亲戚里从来都是头份的尊贵,宫里娘娘都要给她面子,到老了反倒得为子孙去讨好王家那个老虔婆,能高兴吗? 王氏见好就收,擦擦泪委委屈屈坐在贾政身边,倒是贾政依旧义愤得紧,一张脸都红透了。这当口瞧着是不好再闹,真让老太太膈应了,回头她日子也不好过。 喝了茶老太太随便给了个金镯子,赦大老爷不觉得尴尬,拍拍裤脚上莫须有的灰尘,笑着起身坐到下首,目光对上老二夫妇,这礼还没走完呢。 第3章 让爷猜猜看 “二弟妹,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抹泪呢,脸面不要了?更何况我说的是老二又不是你,你跟我哭个什么劲,我又不会多看你一眼!说起来,二弟你干坐着看什么呢?既不哄你夫人,又不来见过你新嫂子?还有珠儿琏儿呢,都不知道来见见?” 王氏不可思议的看向贾赦,“大哥这话,还让我怎么活呀!你这是欺我王家没人吗?” 贾政哗一下站起来,整个人气得发疯,指着贾赦打骂,“有辱斯文,你真是……” 赦大老爷看都不看贾政一眼,随他怎么指着,还能来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就算真打,贾政那二两肉打得过他? “弟妹说得好像你不是我贾家媳妇似的,你王家有人就会打上门来?记得你家二哥是我父亲一手提拔的吧,现下拿他来压我?好生仁义呢!我贾赦偏生不吃这个亏!你让他来,我等着!我贾赦做混世魔王的时候,他还缩在哪个地方等着高就呢?” “大哥,你以为如今你掌家的荣国府还是以前的模样?你若是有半分的能耐,就该像父亲一样袭了公爵,如今还逞能耐瞧不起王家,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老二你这就倒打一耙了,又忘记我字恩候了,圣上赐字的时候,爷也一事无成呢,有妨碍吗?若非你考不上科举让父亲担心,非得给你谋个实缺,我至于降爵成这样?” 贾赦翻了个白眼,冷呲一声,“有些人呐,就喜欢靠别人,靠山倒了就再找一个,连脸都不要,算算考几次科举了?还怀才不遇呢,好意思数落别人!” “你……母亲……” “老二,你又拉扯母亲来插手我兄弟斗嘴?你存心让母亲左右为难不成?真够不孝的!啧啧啧~看不起你了都,我记得祖父和父亲说过,文官嘴皮子利索着呢,你不会到时候在官场上被人怼得找老子娘哭吧!” 贾政要厥过去了,王氏也气得半死,反倒老太太平平静静,竟是没开口骂人,鸳鸯打眼瞧了瞧这兄弟二人,示意莺歌和翡翠给两位爷换个茶盏缓和下气氛。 王氏眉头深深蹙起,避着人让周瑞家的赶紧带哥儿姐儿来,今儿赦大老爷句句拿着大义,挑破了老太太的幻想,竟都不偏袒二房了。 “罢了罢了,都回吧,老婆子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老太太撑着鸳鸯的手朝后堂走去,索性丢开不管,等她一走,贾赦笑眯眯走到贾政跟前。 “老二,你不敬重我这个当大哥的,我还是敬重你的,你新大嫂的见面礼拿好了,往后住在荣禧堂安分些,别以为傍上王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说完,甩甩衣袖走人,邢氏紧巴巴得跟上,生怕晚一步被人逮住,今儿这场面真够刺激的,跟传闻差好远呢。 如果大老爷这叫愚孝、叫嫉妒政二老爷,邢氏都快不认得这几个字了! 干过这一架,荣国府的风声一下就变了,荣庆堂的丫头婆子也不敢随意小视东院了,一路上遇见的人各个恭敬,谁还不敢随意秃噜大房的事。 今儿个明摆着赦大老爷不肯让权,后头还有得闹呢,老太太若是压不住大老爷了,仅靠二太太可不够,她王家再厉害,还能压着荣国府的当家人强低头?荣国府还没弱势到这份上吧! 大房两口子回到东院书房,多宝阁上一溜的宝贝晃瞎人眼,大老爷示意邢氏随便坐,自个坐在主位,从上到下打量着林之孝夫妇。 在记忆里,这对夫妻挺醒目的,上一任大管家,不完全算祖母的人,准确说应该是国公爷的人,到了老太太掌家利利索索退下来,既有体面也不会被针对,就是府里规矩一落千丈。 林大管家被看得心颤,有些骇然得发现,赦大老爷的气势似乎不比公爷差多少。 “天聋地哑这名号是你自己传出来的?不觉得委屈?” 林之孝这对夫妇瞧起来的确有些憨厚,佝偻着腰挺不直背,面目也不醒目,跟他做太监那会儿很相似。 “这本就是事实,承蒙公爷看重跑跑腿罢了。” “跑跑腿也是本事,这府上如今规矩混乱,有你夫妻几分责任,既然有了新太太,至少东院的规矩该重新整顿,你说是吗,林大管家?” “爷说的是。” “既如此,林之孝家的,你去帮大太太整顿后院立立规矩,那些个使唤不动舌头长的,该换了就换了,爷这东院得体体面面安安静静,不许下人随意走动嬉闹,看着很碍眼。” 林之孝家的瞅眼她家男人,被大老爷盯实在了他也不敢有什么反应,只得点头应声。 “对了,爷过几日会封库查公中的账,在此之前林之孝家的你帮大太太把东院重新修整下,马厩给爷挪到荣禧堂去,小厨房也重新给爷立起来。” 贾赦吩咐完看向邢氏,温和道,“太太,她管后院多年,还有些祖母留下的人手,你多跟她学,不会比王氏差的,你带她先去忙吧,这几日辛苦了。” “爷,这哪里辛苦,妾还要谢爷愿意教呢,且等着,妾定不会让爷失望的。” 邢氏信誓旦旦应下,自信满满挺直了腰杆,林之孝家的恭恭敬敬跟在她身后,等人走了,顺贵儿和元宝守在屋外,书房里就剩他们主仆二人,林之孝擦了擦汗。 “你起来回话,爷就是想知道近些年哪些府上人跟咱府上走得近,哪些府上跟荣国府有旧怨,父亲走得突然,很多都没有来得及交代,还有,爷最想知道当初救驾的事。” 林之孝一怔,“这……这老奴如何知晓?老爷也太看得起奴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日人心惶惶,是你和副将把父亲从宫里带回来的,救驾一说也是你们二人告知的,之后父亲在梨香院养了几年,你守在旁边那么长时间会不知道?爷不信!” 林之孝额头冒汗得厉害,迎上赦大老爷的眼,却意外镇定,好似早有准备。 “老奴当日只守在宫外,副将杀敌之时未跟随在公爷身边,只知道公爷救驾挡刀,其余也未知多少,后头公爷若有话交代,必然会跟老爷您说,又怎会只告知老奴。” “是吗?林之孝林大管家,事情都快摆到明面儿了,爷又不是个傻的,为何要隐瞒呢?说起来,爷的爵位就是铁证,就算爷是个傻子,侯爵也跑不掉不是吗?” “对了,还有那份声情并茂的奏章,托孤的味道那么重,若非犯了大罪,爷的爵位不升级就罢了,不至于因为一个从五品,把一个侯爵削成一等将军吧,就连隔壁宁国府也一样,敬大哥至今修道都不回府,你说好不好笑?” 林之孝又擦了把汗,四处张望。 “大管家,我们在说什么要关上门的悄悄话吗?功过早就相抵,祸也未及子孙,爷只是想知道往后该避讳什么。” 林之孝重重叹了口气,“这事本来是该说的,但公爷怕人心惶惶没人担得起,不如囫囵得过也安生,死抱着救驾的名义,说不准也能过上好日子,省得整日战战兢兢。” “看来是大事了,是站队吗?废太子事败是因为父亲摇摆了?还是因为监管不力?宁国府在里头又是什么角色?” “不是摇摆,是监管不力,”林之孝下意识就反驳道,“公爷向来是保皇党,贾家灯红柳绿位极人臣根本无需参与造反,只是四王八公全投靠了忠义王爷,宁国府也瞒着老爷插了一手,摇摆的是王家,王家提前走漏了消息,让陛下来了个瓮中捉鳖。” “但父亲最后还是救驾了,是不是很尴尬?难怪各家都不怎么走动了,葬礼倒是轰轰烈烈,一回头就这么人走茶凉。” “也不是,本来就不可能成功,陛下若非有保障,又怎会让忠义王爷近身。” “这么说,是父亲用救驾拜托嫌疑,保下四王八公一群人,倒让圣上不好办了,看着的确没见着抄家问斩,就是苦了爷,好好的侯爵没了,还让圣上膈应,甚至让爷的妻族张家成了替罪羊!” 难怪张氏一家流放后,张氏这个外嫁女也没保住,连贾瑚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嫡长孙也命丧黄泉,张家至今都没有得到过贾家任何救助,这不和情理。 记忆里赦大老爷是很想保住这个大太太的,也跟国公爷闹过要彻查,只可惜被国公爷一力压下,至此才有二房压倒大房一说。 林之孝不敢搭话,前前后后吃亏最多的,的确是赦大老爷。 第4章 就想当官 “本来这么做没什么问题,但得留住太子和七王爷的命,如今双双阵亡连子嗣都没留下,就很尴尬,太子不是因为伤了父亲害怕才决定自尽的吧?天家父子闹归闹,总不至于要了儿子的命。” “副官说过圣上只下令废太子并夺了七王爷的爵,都没有赐死,公爷本来已经控住了场面,是太子想不开杀了七王爷后自尽的。” “啊?好吧,难怪父亲提都不想提!他要不是私心救驾,单救下这两也是好的,”贾赦眉头一挑,“我记得之前太子有个外室是我贾家处理的,可有生育?” “那是宁国府一手操办的,公爷没多管,老爷是想……” “忠义王没后了,去探听下看看人还在不在,若是有生育,带回府来教养。” “老爷,忠义王的事还要插手吗?圣上年纪已经很大了。”林之孝忍不住说道。 “总得弥补一二,废太子都被赐忠义二字了,前程往事一盖散去,余下的不能是我贾家的监守不力和张家太傅的教导不善,让我贾家大房顶下所有罪,爷不能忍,能多个王爷或者郡主依仗也是好的。” 林大管家重重叹了口气,“也是,何止是贾家大房顶罪,宁国府和林姑爷家都被牵连了,扬州那个地方水太深,林姑爷有没有命回来不好说,公爷有安排人好生看护,也不知有几分用。” “行了,爷知道了,你竟然还觉得荣国府醉生梦死比较好,府里如今还过得张扬跋扈,嫌脖子太长膈应不到人?回头让你婆娘好好教导太太,学一学史家,一家子闭门不出装穷装可怜,被迁怒的终归不是他们。” “是,爷!” “你再说说,咱府上有什么宿敌旧友。” “爷,公爷得罪最大的,应该是忠顺郡王,他拉拢过爷很多次,是个实干的王爷,公爷觉得他出生低不合礼法,如今……” “如今他得了顺这个封号,还被圣上重视!行,这事爷会看着解决,实干派的话还有余地,你先去账房把这些年的礼单拿来,爷要看看府上还剩几个好友可以走动。”至于四王八公就算了吧! 重活一世,赦大老爷还是想做官的,爵位钱财媳妇子嗣都有了,唯独缺了点权利,真让王家那个王子腾爬起来,会活得很憋屈。 这一家也是绝了,两边站队都留一手,害人不浅还活得这么恣意。 算算手头仅剩得这点权柄,甚至比不上他当太监那会儿,他都是个正常男人了,不重新站上朝堂绝对会有遗憾。 等林大管家走后,赦大老爷喝了盏茶放稳心态,这些事陈年旧事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先整治了贾家再说。 真论起来老太太和王氏都是大家出身,怎么管家这么松散,对下人没半点约束,才几年功夫,家生子们还记得贾家当初的规矩吗?连府上原先得用的老人都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一个有真功夫的小厮都寻不出,还说是武将之家。 “元宝进来。” “爷,您叫我?” “去爷的库房,把这些东西给太太送去。” “好嘞!”元宝接过单子,好家伙一溜这么多好物什,还有一千两银子,够大太太腰杆挺直咯,可真是受宠啊。 邢大太太离开了书房,被林之孝家的领着熟悉东院的路,各处管事娘子见了她们二人,心里都难免打着鼓,恭恭敬敬半点推脱都不敢有。 一路逛到荣禧堂,邢大太太才迟疑了一下。 “林嫂子,我们这是去找二太太?” 林之孝家的点点头,“是的太太,府里现在没分家,一应都是二太太管账,东院要整修、立小厨房必须得去二太太那儿领对牌,底下管事的只认对牌才敢开库房支取东西。” “这样啊!那我应该怎么说才好?”邢氏到底有些害怕。 “太太实话实说就好了,只说老爷吩咐下来的,二太太不同意尽管找老爷好了,太太年纪轻面嫩,很不用跟二太太硬扯。” “也是,我也不用硬跟她杠。”邢氏深吸口气,抬步率先走到荣禧堂正院。 正院守门的两个小丫头瞅见大太太带着林之孝家的找上门来,吓了一跳赶紧得通报去,屋里金钗玉钗两个大丫头正忙着给王氏按头,元春趴在旁边榻上正练着大字,今儿可把王氏气得够呛。 金钗得了外头消息,轻声道,“太太,大太太带着林之孝家的来了,您见吗?” “她还有胆子来!” 王氏一声暴怒,吓住了元春,硬生生毁了一张大字,元春无语得放下笔,“母亲,你敢来你见见就是了,看看她有几分能耐不挺好吗?何必气坏了自己。” “儿啊,母亲今日在老太太那儿丢尽了颜面,她还敢来找必然有事,那我何必见她,让她等着吧。” “可母亲怎么让她等呢?她是大太太,要是想硬闯有谁拦得住,就算母亲不去见,儿若懂礼数也不能不出去,既如此倒不妨看看她们有什么想法。” 元春走下榻整了整衣裳,“再说了,她那出身见了您只有畏缩的份,您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儿说得对,她一小门小户的出身,还敢来我荣禧堂闹不成?老太太也不饶了她。金钗,你去让管事婆子们来回话,太太我现在好得很。” “是,太太!”金钗走出屋,没多会儿迎上邢大太太,春日里唇红齿白又打扮艳丽的大太太瞅着便不好招惹,不得不说,打扮精致了的确吓唬人。 “大太太,我们太太在里头呢,元春大姐儿也在。” “太太,这是二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金钗。”林之孝家的道。 “大姐儿也在呢,倒是初次见面。”邢大太太笑着走进屋,大大方方的,元春看见她愣了下,恭恭敬敬拜了拜。 “哎哟,这就是元春大姐儿吧,可真是标志,难怪老太太爱得什么似的,伯母今儿来得匆忙,倒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回头伯母给你补上。”邢大太太真爱重这元春了,荣国府这姑娘长得太精致秀气了。 元春微微含笑,“大伯母不是已经给过见面礼吗?母亲都给我了,只我早起有些不适,未曾去祖母那儿拜见您,还请不要怪罪才是。” “好啦,我的儿你身子还弱着,快些坐好,大嫂你这会子来找我,可有什么事?”王氏不耐烦见元春低人一等的模样,急急打断了话头。 邢大太太的目光总算落在了王氏身上,那一脸得憔悴,语气也多有不善,估计还没消气呢。 “是这样的,老爷觉得东院需要修缮一下,又嫌弃大厨房太远了些,想要在东院支个小厨房,这事本不该劳烦弟妹,可弟妹你不是在管家吗?越过你去总是不妥。” “东院在大老爷新婚的时候不是已经修缮过吗?大太太现在提这话,是觉得我没做好?”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老爷的意思,我倒也没巡视过东院的现状,不如弟妹派个人一道去看看,也省得跑来跑去得回话。” “东院刚刚修缮过,花了不少银子,大太太又提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还得看老太太的意思,不如大太太走一遭?” 邢氏眉头一挑,“也成,待我回去列个单子再与老太太说,若是老太太问起来之前修缮的事,我也不懂,不知怎么回话,到时候还要劳烦弟妹一起去?” “听大太太的口气,是觉得我之前没管好家?” “我可没这么说,只我进府一日,对比东院跟荣禧堂,觉着老爷像是寄居的一样,到底弟妹也不好去东院瞅瞅,难免底下人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也瞧不着。再则,修缮的事是老爷的决定,我过来也不过是知会声罢了。” “奥,对了,小厨房既然支起来了,就不劳烦大厨房的厨娘了,弟妹可否把我东院的花名册和份例给我一份?这事弟妹可以全权做主的吧!” “大太太这事要分家了?” “哎哟哟,弟妹又说得这么严重,不就一个小厨房嘛!我又没有要走库房钥匙跟账册。怎得,弟妹连个小厨房都不想让我起一个?不至于吧!” 王氏的面色有些僵硬,邢氏开口闭口一个弟妹,真把自己当成了长辈!王氏起码大了她十多岁,她面如此嫩也好意思这么叫。 第5章 元春的劝诫 元春叹了口气,“母亲,伯母都说这份上了,您如何好拒绝,修缮的事回头我与老祖宗说,莫让伯父等急了,不妨让银钗领了对牌一道去吧。” “还是大姐儿知礼,老太太会教人。”邢氏暗暗松了口气。 王氏瞪了眼元春,使了个眼色给银钗,银钗取来了对牌和东院的花名册。邢氏见好就收没再多待,出门时恰好看见来回话的管事媳妇,都不用临时一个个去找了。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管起你母亲的事了。”王氏心气不顺道。 “母亲,伯父开得口,老祖宗都不好弹压,今日他已闹过一回,伯母再来闹一会,母亲你正好示示弱,让老祖宗心里多忌讳那边,总不好让她一直忌惮着王家吧。” 元春见她依旧不听劝,叹了口气道,“刚我从老祖宗那儿来,珠大哥脸色也不太好,提起王家就皱眉,说他一个贾家的文官后人很不必依靠王家。” “珠儿真这么说?” “必然的事,他一门心思想读书不就是想重整贾家威风?让他去巴结二舅,那怎么可能,文臣武将八竿子打不着边,还不如指望林姑父呢。母亲,我也不是说二舅不值得依靠,实则他势力未成,等过上几年升上三品,成为四王八公的领头,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所以,暂时的隐忍示弱又有什么关系?笑到最后才重要,趁此机会笼络下父亲,再生个弟弟您腰杆更硬。” 元春这一通话,把王氏敲打得明明白白,“我的儿竟这般聪慧,比母亲我更沉得住气。” “老祖宗给儿请的嬷嬷是宫里来的,最耐心不过,儿往后势必入宫拼搏,又怎敢不学会忍耐,如今也剩不下多少年了。” “我的儿,你这么说是要了母亲的命了!你这人品嫁个王爷郡王都是够的,何必去宫里吃那等子苦。” 元春依旧淡然得笑着,重新坐回榻上磨墨,一派大气婉约。 “旁人家想入宫还没门路呢,儿以荣国府嫡长女的身份入宫,位份必然不差,比什么郡王妃要好太多了,更何况如今府里这形势,过上几年儿再想做郡王妃怕是不够格,顶多做个进士夫人或者侧妃,不像宫里还会念记旧情。” “你二舅若是能够得圣上看重就好了,儿你的日子会好很多,唉!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母亲,你想的也太好了些,王家也有嫡出的姑娘,薛家大姐儿宝钗表妹据说也亭亭玉立,二舅若势成,捧得第一个必然是王熙凤,又怎会是我,好在我年长会先入宫,只我一人在宫里二舅脱不了干系不得不管,您可得帮我拖住熙凤和宝钗,千万不要让她们入宫。” “儿是担心……” “宫里亲姐妹有几个是和睦相处的?尤其儿年岁比她们大挺多,人老珠黄与人做了嫁衣就完蛋了,尤其是熙凤,被二舅母从小带到大,跟二舅亲近,我与她竞争,二舅不会站在我这边。” 元春眉头微蹙,心头起意道,“不若就许给琏哥儿吧,岁数刚刚好,二舅母应该还没考虑让熙凤入宫。” “把熙凤许给贾琏?这不妥,这不是给贾琏找了个好妻族吗?” “母亲怎么不想想,伯母是琏哥儿的继母,你看顾些绝对不会跟她亲近,日常让哥哥带他到王家走动走动,就算是半个王家后辈,只要伯母未有子嗣,他名义上就是荣国府的继承人,配得上熙凤,加上熙凤嫁过来还需要母亲帮衬,这大房二房到最后还不是母亲说了算。” 元春说罢,轻声笑了笑,“若是下一代的子嗣都心向母亲,母亲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今儿早上发生的事顶多不过困兽之斗,老祖宗并不乐见大房脱离掌控,就算知道母亲有所作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过上几年王家和大哥都出息了,老祖宗也管不着您了。”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让大房没有子嗣,一个都不许再有。”王氏喃喃得说道,也是心惊肉跳的厉害。 “大伯母要在东院立个小厨房未尝不是件好事,只要没被当场抓住,怎么也不能把罪安到母亲头上。” 王氏听完这一通劝畅快许多,看向一直气定神闲的元春,王氏觉着倍感骄傲,这丫头才多大年纪,计谋算计很是大气,入了宫说不好会有个大前程,连样貌才气比贾敏都不让分毫。 幻想往后珠儿袭爵元春封妃,她这个二太太就真无所求了。 金钗掀开门帘走进屋,“太太,管事婆子们被大太太叫走了。” “随她吧,过来给我按按头。” * 邢大太太得胜归来,林之孝家的带着银钗和管事婆子们在东院各处清点物资,遇上懒怠干活的,直接一通教训换上几个新手。 修缮还未开始,下人先警告了一通,才多少会儿,院子里干净亮堂了许多,瞅着都气派了些。 同喜扶着有些腿软的大太太回屋等候,秋菊她们都没许进屋伺候,邢氏喝了好几杯茶才平缓下情绪。 “我的好乖乖,二太太和大姐儿真是体面人,屋里屋外站那么些人,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当时能说出那番话来。” “太太,您今儿可没有堕了老爷的名头,若不怕她们王家势大,太太你可以做得更好,想想昔年您在闺阁里不也是个能耐人?把邢府整治得顺顺当当呢。” “到底荣国府太大了,各家都不是邢家能比的,太太我心里气虚得厉害,你刚刚也看了东院的花名册,起码上百人呢,每月的月钱都够邢家花一年的。” “不然怎么说荣国府富贵呢。” 这档口,屋外突然闹腾起来,同喜走出去一看,惊呆了,“太太,老爷让元宝送东西来了,好几箱子呢!” “让他进来回话!” 没多久元宝躬着身子走进屋,“请太太的安,老爷吩咐小的过来送些体己,单子在这儿了!” 元宝递上来一个小木盒子,打开一看最上头就是张礼单,一溜的布匹首饰茶盏摆件,邢氏粗粗一算怕是千两不止,普通官家姑娘能有千两嫁妆就不错了,更别提盒子里头还压着十张百两的银票! “老爷这是……”邢氏有点心跳加快。 “太太这还看不明白?今儿老爷又是给头面又是给体己的,不就是想让太太硬气些!太太好生受着,往后打扮得富贵精致再对老爷好些,老爷就高兴了,他何曾缺过这点银子。” 同喜高兴坏了,“太太你啊,可得给老爷做几身衣裳回报才是。” “好你个丫头,敢来取笑我了,还不快去帮忙!” “知道了太太,擎等着我从里头挑几匹合适的布料来。”同喜说罢,兴冲冲带着元宝出门,箱子一个个打开清点,金银首饰瓷器玉璧看得晃眼。 秋菊沉香几个大丫头呕得一脸铁青,站一旁拿着个帕子扇风,见元宝从屋里出来,故意扬声道,“元宝,老爷这么快就送这么一大堆东西,可是觉得太太小门小户穷酸到看不过眼?” 同喜不高兴了,“秋菊姐姐,你这么说是想要我大耳刮子抽你?爷爱送关你什么事?何时你也能管老爷太太的事?” 秋菊翻了个白眼,“我在跟元宝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也不过一个陪嫁,还没当姨娘呢,耍什么威风,竟也想打我的脸?好歹我也是老太太赐下服侍爷的。” “好了两位姐姐,吵什么呢?往后谁有造化都是爷说了算,如今爷只看重太太。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伺候老爷太太的,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数吗?若是惹了老爷太太不高兴,打耳刮子都是轻的。” 元宝笑眯眯讽刺了句,“这会儿院子里摆满了这些,过会功夫爷来了还没处理完,要吃挂落我可不给背锅。” 同喜朝着秋菊重重哼了声,趾高气昂拿着单子继续清点入库,身旁围着四五个二等丫头一样不势弱,气得秋菊好半响喘不上气。 一箱箱抬入库房锁好,林之孝家的没多会子也回来了,一看院子里晃悠着无所事是的几个大丫头,眉头微微一蹙。 进了屋,走近太太跟前,“太太,修整的单子列好了,请太太过目,前前后后要换的不少,里外打扫一通后,还得把窗纱都换了,春日里用不上那么厚的窗纸,瞧着不太敞亮。” “还有院里的花草,许久没规整着实杂乱,如今修整正是时候。” “东西领着了?” “太太过目后就去领,东西有些多,银钗还是想先知会大太太一声,对了,原先空置的小厨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过会儿领了食材今日就可开灶。” “那你快去吧,安置好了再来帮我规整东院的下人。” “好的太太。”林之孝家的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得走了。 第6章 凑热闹的贾珍 东院动静不小,老太太歪在榻上面目拉拢着,屋里屋外半点声响都不敢有,哪还有往日的嬉笑热闹。 赖家的今日没有出现,也未来请安,一直是鸳鸯顶着压力陪在老太太身边。 有些事本不好与鸳鸯这个姑娘家多说,但老太太憋着话心里不畅快,“鸳鸯,你说说看,这老大老二屋里斗起来,我这老太婆该怎么缓和?” “老太太心安观望不好吗?做个含饴弄孙的老封君,谁能不孝敬您?今日看下来,也就是大老爷跟二老爷斗嘴罢了,各自都有依仗,谁又能压得过谁?反倒是任意一个起势,对我荣国府都弥足珍贵。” “荣国府光耀两代,是要没落了!” “那可未必,大老爷保证痛改前非,珠哥儿大姐儿也愈发用功,几年间说不准又光耀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亮久了也该缓口气吧,公爷在时还想着怎么低调呢。” “今日珠哥儿什么反应?” “珠哥儿反应还挺激烈的,说是不靠王家靠自个科举也能成才,我还特意问了教习先生,说今年秋闱珠哥儿就可下场一试,七分希望能中举人。” “什么?他才多大点!”老太太惊了。 “可不是嘛,林姑爷送来的手书很有用,教习先生都说受益匪浅,若是珠哥儿能十岁中举,咱贾家怎会泯然众人?又何谈没落到要靠王家!再则,大姐儿过上几年入宫封妃,但凡生养个王爷可保府上百年富贵呢。” 鸳鸯好话一箩筐,说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儿孙若出息,老太太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元春呢?” “大姐儿去安慰二太太了,二太太今日也气坏了,怕她闹出些事来,到底是王家嫡女,怎肯让大太太损伤颜面。” “她的功课如何了?嬷嬷好久未来禀报了。” “赖嬷嬷家的媳妇最近生产,有些事也没顾上,鸳鸯今日顺道问了嬷嬷,说大姐儿功课甚好,琴棋书画女工德行都出众,嬷嬷教她的规矩和锻炼的体态都没拒绝过,狠得下心又静得下心,是个有出息的,嬷嬷说她许久没见这样出众的姑娘了。” “嬷嬷真这么说?” “是的,大姐儿懂事以后变化很大,尤其是近半年,似是看懂了府上形势,怕二房受大房压迫呢,她一小小的人,在府里就剩下几年功夫,还不肯多松快些,老太太可得多疼疼她了。”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她要是早出生几年,也能做个正经王妃,只可恨他老子没能袭爵,给不了她尊贵,凭她的才貌做个普通官家太太可惜了,鸳鸯,回头她回来了让她到我跟前来。” 鸳鸯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过会儿又笑了。 赖嬷嬷今日不来真是大错特错,不想担事不是个贴心人,有今儿一遭,往后也可与赖嬷嬷分分体面,下回谈私事就不用回避了吧。 * 春日已到,花开得甚好,府上不讲究这些,花园里也有各色花朵绽放,瞧着生机盎然,林之孝家的提了五个老花农,让他们分制些花盆摆到各处院子里。 库房支取了那么多东西,上上下下需要动手的丫头小厮不少,连赦大老爷的书房外头都有些动静。 没多会儿,小厨房里堆积的瓜果蔬菜一应清理妥当,五个厨娘开了大灶熬汤做点心,七八个烧火丫头忙得风风火火处理食材。 林之孝家的一过来,就闻到阵阵香气,“廖大嫂子,今日午膳起就是你这儿在管了,算算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不能出岔子。” “老嫂子你就放心吧,我做厨娘这么多年,何时出过岔子,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把你调过来做掌厨,这日头尚早,你收拾些糕点汤品去正院,老爷太太今早起就吃了两口点心,连早膳都没用过,我也懒怠跑大厨房去扯皮。” “什么?早膳都未用过?那可真是罪过,嫂子放心,我这就给送去。” “太太心善,你们尽心着点,会有赏赐的。”林之孝的说罢,又去忙活别处了。 廖大嫂子取来两食盒,随意把刚做好的东西摆得像模像样,没多会儿给送到正院和书房,东府的珍大爷来得恰是时候,顺贵儿索性盛碗鸡汤给他喝着。 赦大老爷倒不饿,忙活着翻账册,正经严肃得可把贾珍看得稀奇。 “我说赦叔,你这是受了多大刺激?竟还能见你改邪归正!” “侄儿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侄儿我就是来凑凑热闹,好叔叔总算要发威了?侄儿早就说过,老祖宗的话听听就罢,何必在乎她偏不偏心。” 贾珍瞅眼多宝阁上的物什,“啧啧啧,你又不缺银钱,更没必要紧瞅老祖宗的私房,没了老祖宗束缚,二叔不是你的对手。” “你倒是消息灵通,这档口跑我这儿来也不怕得罪了那边。” “赦叔,我就算是跪着舔,那边也嫌我跟条狗似的,哪有在这舒坦,咱叔侄两可向来一条心,你好我也好,我这贾家族长虽说不顶用,给你压压秤不挺好?” “也是,侄儿,我这个新家主准备到各处去查查账,一起不?” “你还真不怕麻烦,也不怕那边气死!我无所谓,到时候让账房跟你这边忙活就是了。” “对了,你们家欠了户部多少银子?除开银票,真金白银有多少?” “怎么?叔打算还?这可不行,老爷吩咐过了,别家不还咱们不开这个头。” “是这个理,但银子得备至少一半以防不测,”贾赦一边翻着礼单,一边摇摇头,“你那里没瞅见?各处来往的礼薄了许多,连老爷的旧部和提携的晚辈都在划清界限,剩下的人情不多了。” “这怎么能没瞧见,世道凉薄得很,只能依靠四王八公这些亲友了,旁得谁说得准。” “不一样,他们还欠了宁荣二府的恩,与咱府上划清界限那是不义,品行上会被指摘,若非有缘故,礼不可能薄成这样,荣国府才刚刚出孝。” 贾珍正色起来,“你是想说,有人故意拉拢这些人削弱我贾家?” “对,而且我怀疑是王家人作祟,我贾家已然放弃军中势力,若府上再投靠王家,这些人倒戈名正言顺,在人情上做文章,一是在给王家表忠心,二也是给贾家施加压力。” “可老祖宗和二房明摆着要依靠王家,贾家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你我可撑不起这一门双公的荣耀。” 贾赦哂笑一声,“当然有其他路走,我也不是因为王氏才怀疑得王家,实则四王八公里头王家河薛家最弱,我贾家倒了,领头人该是南安王和北静王才对,尤其北静王还是圣上过继的子嗣,说什么也轮不到王家,你再看看如今的动静。” 贾珍舔了舔唇,“也对啊!这又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贾家倒向了王家,贾家的军中势力正在被王家接手,你说我贾家是不是在跟南安王、北静王作对呢?” “这……” “我贾家就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至于三年就人走茶凉,你再看王家这些年的布局,只有他家还扒拉着军中不放,连最有银钱的薛家都成了他的钱袋子,整个金陵快尽归他手,以他这声势,圣上也需要注意了。” 贾珍听得心惊肉跳,“那我们该怎么办?” “原本北静王是圣上赐给四王八公的依靠,有这个皇子在,可保百年富贵,如今的北静王可什么都没能拿到,还平白丢了出身!归根到底,问题出在我贾家不愿放权给皇家,让王家捡了便宜。” “这不行,这……这可是要命的!叔叔不要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其实本没有这么糟糕,只是王氏和老太太眼界低了点,直接越过了家主行事,估计贾家旧部的名单老太太那里有份详细的给送王家了,王家动手也太快了些,都不愿等荣国府出孝。” “叔,这是你得解决咯,这……这不能让王家给坑了呀!”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这么震惊干什么?既然我在查这个事,也跟二房闹翻了,就还有余地,反正我不背这个锅,你小子最近收敛收敛,多往北静王府跑跑,容易巴结上的。” 贾赦说罢,悠哉悠哉喝汤,珍大老爷看他这平平静静的,有些无语,“叔你就夸大了吓我吧!我可是好心来给你撑场的。” “可别说叔叔我不道义,不给你指了个靠山吗?巴上这位主,你的面子不会小,宁国公还有人敢动?比王家这个姻亲靠谱多了。” “那赦叔你做什么?” “我?我去宫里伺候圣上,给他遮风挡雨做奴才呀!” “你要做太监?不会吧!” “想什么呢?当然是侍卫,我贾家的忠心要表,当年犯下的错得有人去赎,你我二人这仅剩得将军爵还不能表明我贾家圣心已失?想我父亲当年的位置,可是简在帝心身负皇恩,连说好的侯爵都没了,何止连降了三级。” 第7章 你可坏透了 “叔,那你可真要受翻罪了!就你这身子骨能吃得消这风吹日晒?” “为什么吃不消?你叔我可还等着光耀门楣呢!当不了官进不了圣上的眼,活着还有几分意思?你看看后院那些个魑魅魍魉,动不动就爬爷头上撒尿呢!还有那老二,一看就是升不了官的样子,不踩死他,还以为自己有几分能耐。” “叔,你可真是……原先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叔祖父可从没说过你好话!一直都指望着二叔的,而且,你连荣禧堂都让出去了,为什么?” “你以为我这么个一等奖军能住荣禧堂?把正院一封剩得下几间屋子?还没有东院舒坦呢,你且看老二这般猖狂能有几分前程,爷我是不能越矩的,还得愚孝无依无靠,不惨不品行端正怎么名正言顺得出仕?” 贾赦说完,还特意笑了笑,“也就老二没眼力看透,等他去了工部,有他好日子过!那些酸儒最是讲究这些,这么明晃晃的把柄送上门,除了蠢到无需顾忌还能剩点什么?我都快看见他给上峰做钱袋子的日子了,就看王氏有几两银子供得起他。” “叔,这就是你要查账的原因?这一环又一环的,可真坏透了!” “他没那么重要,主要是得规整贾家仆从,还有户部那欠银,你也知道如今声势最大的三王爷他们都是实干派,户部空虚我贾家二府欠了那么多不还,恐失圣心。一朝天子一朝臣,没遇上天灾是不需要还,若遇上了呢?还不被记在账上?而且银票不顶用,要现银。” 贾珍沉默了,“叔,我府上可欠了四十万两,家底得一大半呀。” “我荣国府欠了八十万两,公中还不知道剩下多少,只要有权,还能穷死?这欠银毫无疑问公中出,我是不会让二房占了的。” “叔,你当真的?” “也不一定非要还了全部,应急的时候不缺就行了,对了,本来有件事是要找你的,忠义王爷当初那个外宅……” “哎哟喂,叔怎么提这个,这可是要脑袋的!” “果然人还在,留了子嗣?女孩还是男孩?” “叔,你这又想干什么?要是个男孩能活到现在?我宁国府也是没办法,好歹主仆一场,留下这么点血脉,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现在人给秦家收养了,往后得给她找户好人家就完事。” “太子唯一血脉你让秦家收养?秦家有这能耐教养闺女?你回去把她带到我荣国府,让她做我贾赦的嫡女,我不怕担事,还可以给她开女户招婿。” “你疯啦!那是废太子的闺女!你还想要新皇的看重吗?” “你也说啦,不过一个姑娘,她跟我宁荣二府已然脱不了干系,养在府里绝对是个保障,有她在宁荣二府在上头那儿多一分重视。” “叔,你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以前叔祖父和我家祖父也不敢收留啊!” “那不一样,那会儿忠义王爷不缺子嗣,一个外室之女有损威严,我宁荣二府何等人家,为何给人养这样的姑娘,如今呢?忠义王爷唯一子嗣,知道什么叫唯一吗?那就是个金疙瘩!需要贡起来的那种,你现在就给我带回府来,就安排在梨香院,独门独户。” “叔,你不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我这手头还有很多事没办呢,你赶紧得给我走!”贾赦喝完最后一口甜汤,拿起册子接着看,身旁好几大垒呢。 贾珍歪了歪头,起身赶紧走了,一回到宁国府就让人备马,尤大太太瞧他这满面疑虑的样,“老爷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怎么刚从西府出来,又要套马出行?” “赦叔疯啦!整个从上到下变了个样,想压下二房都魔怔了!不过还好,瞧着有那么点靠谱!你把我府上的礼单账册都送到赦叔那儿,他要一块查账,我是懒怠忙活的。” “什么?账册也给?那西府不就知道咱府上的家底了?” “知道就知道,赦叔自个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堂曾祖母所有家当连带叔祖父一半的家财都给了他,私房比老祖宗都多,更别提荣国府公中有多少了,咱西府不过小巫见大巫,让赦叔查查也无妨。” 说罢,贾珍走到二门外等着马车来,人一走尤大太太拉拢着脸,“赖家的,你也听见了,赦叔要查账,把府上这半年的账册都给送去!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西府这事?两房已经闹到要分家了?” 赖二家的听得心惊肉跳,赶紧得跑去告诉赖大,没多久赖嬷嬷就跑到荣庆堂问候老太太来了。 珍大老爷走后没多久,赦大老爷起身朝正院去了,书房留了元宝并几个小子守着,谁都不让进去,来到后院,走进屋里,打眼就瞧见邢氏在榻上裁衣,旁得丫头都守在外头忙活。 “老爷来了?” “恩,忙活着呢?爷给你布匹不是让你做衣裳的。” 邢氏腼腆一笑,“我也就是给爷做几身,旁得都丢给丫头做了。” “那就好,别累坏了眼,爷找你也有事,你过会儿让人把梨香院尽快打扫出来,爷接了个小姑娘回来,得备八个大丫头十六个二等丫头,两个嬷嬷还得去外头聘了来!” “小姑娘?是爷的女儿吗?”邢氏有些颤颤得问道。 “不是,但爷要把她当女儿养,我跟东府知会过了,会记在张氏名下做嫡女,一应待遇不能比元春差,她身份尊贵你待她宠溺些,不要让她受委屈了,未来总有你的好处。” “身份尊贵?”邢氏不明所以,“尊贵到什么程度?” “你就当家里来了个金枝玉叶,明白吗?” 邢氏瞪大眼不敢置信,“这……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在荣国府做爷的女儿?” “身份不能提,血脉不会有错,你尽管把她当自己女儿照顾,名字我都想好了,从王字辈叫贾瑛字可卿,老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养在外头的遗珠,张氏在时不敢带回来,如今外室没了不得已带回府教养,原先也是良民之女。” “知道了,这事我会办好的,老爷放心,待会儿我亲自去二门接。” “这就对了,往后可不许元春欺负了她,她就是荣国府的原配嫡女,谁敢说一个庶出饶不了她,梨香院独门独户原是府上养老之地,规格很高,这些年一直有人看顾,打扫也废不了多大功夫。” “明白,我现在就让人去。”邢氏走到屋外,指示个小丫头让她带话给林之孝家的,转回屋内瞅见赦大老爷比划着新衣尺寸,“爷做什么呢?” “爷记得新嫁女会给做夫婿身衣裳的,怎么未见太太提起?太太这衣袖裁得倒是刚刚好。”赦大老爷对比他身上穿的,当真不差分毫,裁得布料也笔直笔直的,女工不错。 邢氏勾了勾唇,从柜子里掏出双新鞋来,赦大老爷视线直勾勾盯上来,“这是给爷做的?” “是啊,千层底,花了一个月时间做的,爷试试?” “那必须试试。”傲娇得伸出脚,就指望着邢氏服侍,邢氏嗔了他一下,蹲下给他换上,尺寸对得上穿着不大不小,赦大老爷走了两步甚是满意。 “果然有太太疼得人才不可怜!想我一个大老爷,过得还不如一个小厮,连双千层底都穿不上,满库房的布匹放着只能发霉,都没人给爷做身衣裳,只能眼巴巴看着。” “瞧爷这话说得,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个丫头等着给爷做衣裳呢,手艺必然比我好。” “反正你得给爷多做几身,尤其贴身的,爷过些日子要去宫里风吹日晒装可怜,里衣得做些文章,比如这膝盖要做厚实些。” “爷,怎么感觉你每日都很忙啊!有很多事安排着!” “刚刚出孝,府上的未来就看这阵子忙活了!你说爷容易吗?别人出孝可以去工部行走,爷要去卖乖卖惨贴冷屁股,还要受亲娘指摘,往后看着吧,荣庆堂不会安静看着的,王氏那个贱女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第8章 爷还不委屈? “爷,咱们府上要把二房防得死死的?” “你说呢?爷唯一的子嗣在老太太手里,都快被养废了!你不多注意些,只怕是没子嗣的。” “爷,你别吓我!” “吓你做什么?这后院的账你自己计算清楚,多得是人想要抢爵位,琏儿整日不用读书,珠儿和元春就没歇过一日,连国子监这两代唯一的名额都给了二房,他们科举都不用考秀才,直接参加秋闱。” 赦大老爷拉拢着脸不高兴,“爷的脸啊,昨日在亲朋好友那儿都丢尽了!老太太今早不给个甜枣就罢了,还要敲打一二,真过分!” 这语气,这嘟嘴不满,邢大太太怎么觉着赦大老爷就好像个孩子似的,“那爷不回敬了嘛?把他们气成那样了!” “那是爷自己有能力反击,若是爷不敢反击,不就得身受了?终归太偏心了!爷受委屈不小,太太还不知道给哄哄,爷今儿口袋也破费不小,给得都是好东西呢。” “爷,你消消气,我给您下个厨露两手?可能不比厨娘做得好,但跟府上口味一定不一样,爷尝个新鲜?”说罢,还仔细给大老爷揉捏肩膀,伺候得舒舒服服。 “你还会下厨?真难得,小试一下就够了,可不要劳累!还有这衣裳,意思意思就罢了,爷知道你有心就够了!哎哟喂,娶个媳妇不容易,挑来挑去总算挑到个愿意疼爷的。” “爷说得自个像没人要似的,院子里那几个大丫头,可等着伺候爷呢!” “你说秋菊她们几个?算了吧!不拿老太太压爷就不错了!还伺候,让爷伺候她们才对!手不能提肩部能抗,连个荷包都不知道给绣,整日老太太老太太,啧啧啧~爷不待见。” 赦大老爷这话说得轻巧,邢大太太可知道这里头有被受用过的,昔日也曾得宠,“那丢到后头去?” “随你吧!对了,爷怎么连杯茶都没得喝?要放一点玫瑰卤的那种,带点一点点甜的。” “老爷你这是把我当丫头使呢!” * 赖嬷嬷跑到后院,老太太就听说赦大老爷要查账的事,甚至还拉拢了东府一道查,直接越过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心思刚有所回转,现下又被气得不轻。 “那逆子,是见不得我老婆子好了,他这是要把二房往死里逼吗?都会联合东府了!好样的!” “主子,二太太管家才几年功夫,至于这么查账吗?昨儿大老爷才刚刚成亲,今日就迫不及待闹这么大阵仗,不让人看笑话吗?” 赖嬷嬷是真的不乐见这事,“赖二回家与老奴说,珍大老爷铁了心得要把所有账册丢给大老爷查,说是要给大老爷撑腰。” “尤氏那边怎么说?” “尤大太太哪管得住珍大老爷?东府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事,尤大太太也没准备告知,由着珍大老爷这么闹腾。” “不行,我得跟老嫂子说道说道去!这简直胡闹,好端端得查什么帐?丢人丢得还不够大吗?鸳鸯你去安排轿子,再使个人去知会声东府!” “哎,我这就去。” 赖嬷嬷见鸳鸯都走了,忍不住加码道,“主子,奴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大老爷今儿怕是给逼急了,又是讽刺又是查账的,就怕想不开对二房下手,他原就是个混世魔王,什么做不出来?之前他祖母在时对主子您可不恭敬,倘若真不想再恭顺了,府里谁能压制住他?” “他敢!” “主子可别忘了,他当初在宫里伴读的时候,连侍讲都敢讽刺,是个连挨公爷鞭子都不怕得滚刀肉,他什么不敢做?公爷没了才三年,他不至于这么快被打断筋骨,听他对王家的口气,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可当初荣禧堂他为什么不争不抢就认了?” “那时主子您又哭又闹得示弱,不像现在这么硬,二爷也不像现在这么有底气正面较量,说不好连琏哥儿他都不在意了,娶了新妇儿子可以再生,无需因为儿子顾忌什么,他今儿还只是联合珍大老爷,明日联合后街的六老太爷,那位辈分可不小。” “他敢!他若敢拿那老小子压我,我定让他后悔!” 贾老太太气得牙根都痒痒,赖嬷嬷不再开口,一副心惊肉跳得胆怯样,挑拨的老太太火冒三丈。 老太太是好强的,压得她难受的人都会被报复,看六老太爷如今的样就知道,原先贾代善在外征战,六老太爷考上了秀才,地位就如现在的贾政一样,被老国公捧在心上的,若非顾忌她是贾赦生母,还不知被这老匹夫踩到泥地里去了。 这人就是老太太心里的肉中刺,被她安排在后街,永远都不许翻身,赖嬷嬷一提绝对会炸,连仅剩得那点理智都能抛诸脑后。 老太太套车去了东府,林之孝家的听见动静跑来正院告知,赦大老爷正享受悠闲时光,听见这么一个消息并不在乎。 现下涉及到东府的,就不是老太太能控制得住的,到底宁荣二府姓贾,不是老太太一人说了算。 “爷,你又干什么刺激老太太了?” “当然是碰到她权利了呗,赖家的来通风报信的吧,得给她回敬一二,动不了她还动不了她儿孙?我府上不好动,宁国府可没什么好顾忌的,记得赖家还挺富裕,这些年只怕贪了多少。” “赖家?我依稀记得京里有个赖府背靠宁荣二府,在城郊置地几顷还放例子钱呢!我父亲在我出嫁前提了一嘴,让我不要端着架子,府上的奴仆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赖府?例子钱?好大的胆子!看爷怎么收拾他们!” “爷,我也就说一嘴,不知真假,可别赖我头上,好歹是老太太的陪房。” 赦大老爷随意哼了声,歪在榻上继续躲清闲,好日子不剩下几日咯。 府上其余人都在等着老太太的消息,结果去了不到一刻钟,老太太呕了一肚子气回来,气得连砸两个茶盅,连鸳鸯都给烫伤了手。 元春不好继续在二房待着,紧赶着回荣庆堂看望老祖宗,总觉得这府里要有大变故,是连老祖宗都没法控制住的。 东府的老太太不比西府的那么偏心,她只有贾珍一个儿子,疼得眼珠子似的,这段时日一直养着病不大爱管事,贾珍查查账多大点事。 再说了,宁荣二府两个袭爵人闹一块有什么问题吗?又不是一起去喝花酒包戏子!荣府看重贾政就得贾珍也捧着? 老太太怎么说都被敷衍,还被明里暗里讽刺不放权,不气死才怪。 差不多到午膳前,宁国府的小厮前来通传,说珍大老爷快回府了。邢氏收拾收拾直接去二门迎接,连顺贵儿都被打发去开了大门。 珍大老爷亲自送回来的轿子迈过正门,一路走到东院的二门前,林之孝家的撩开门帘,扶着里头年若五六岁的姑娘下轿。 “好生俊俏的姑娘,在外受苦了,如今总算是回到了自家。”邢氏上前一步牵过可卿的手,“往后啊,你就是我的女儿,虽说记在原配夫人名下,但是我教养长大的,与我亲生的不差分毫。” 可卿谨慎得拜了拜,“见过太太?” “哎哟哟,这才几岁就这般知礼,长大了可还得了,时日也不早,快赶上午膳了,姑娘家脾胃弱受不得半点饿,来,让嬷嬷抱着回正院吧!” 轿子旁边跟着两个面容严肃的嬷嬷,人规规矩矩的比贾家的仆妇有气势,邢氏瞅着应该是不需要另找嬷嬷了。 除了两个嬷嬷以外,同行只有一个七八岁的贴身丫头,行礼不多就一个箱子,没什么要处理的,邢氏让人给安置了,和和善善回正院去。 年纪小小又被换人抚养,可卿趴在嬷嬷怀里不敢随意乱来,等到了正院被赦大老爷一把抱过去吓得两眼瞪圆了。 “怕什么?我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往后这荣国府就是你的依仗!这两位嬷嬷可是从小看着姑娘长大?宫里来的?” 年长些的老嬷嬷开口道,“奴婢二人原是太妃宫里的,被放出宫后被秦家聘来做姑娘的教养嬷嬷。” “既是宫里来的嬷嬷那便留下吧,去个人安置姑娘住处,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秦家也没什么好物什,爷没让珍大爷多收拾,嬷嬷看着置办些得用的。” “是!”年纪小些的嬷嬷退出去了,赦大老爷抱着可卿坐到餐桌前,屏退左右只留大太太和一嬷嬷在旁伺候,“小丫头,看你瞪大了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第9章 二姑娘回府? 可卿局促得抿了抿嘴,“我的出生可以告知吗?秦老爷说我是从善安堂领回来的,可把我照顾得比弟弟还好!如今您又……” “告诉你对你不好,等你长大些自然能看明白,再说你也不可能认祖归宗,以后只需要记住你是我荣国府的嫡女,张太傅嫡次女所出,大名从王字辈叫贾瑛,小字可卿,在荣国府顺位第二。往后我跟太太都会把你当亲生的教养。” “我以后是荣国府的二姑娘?” “对!老爷我刚刚袭爵,出完孝才把你接回来,旁人若问起之前的事,你就说年岁小不记得了,什么都不用回答,这事嬷嬷你多担待些,不要出差错。” “老奴明白,只是不知大老爷为何要插手此事,珍大老爷之前明显不想参与。” “爷胆子大不怕事,不像珍大老爷畏首畏尾,他府里几代单传都不愿意多教养个姑娘,我也是服气,不会是想当媳妇养吧,就贾蓉那废物点心没二两骨气,他配吗?”赦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给可卿洗手围兜。 可卿不可思议看着他这番做派,尬在那儿直望着嬷嬷,就连邢大太太也头回见赦大老爷服侍人,手法异样得熟练。 赦大老爷自己做完也愣了下,收回手开口道,“用膳吧,别饿着了!” 这顿饭吃得安静,可卿的教养无疑非常好,用完膳赦大老爷去了书房,邢氏特意抱着可卿走向梨香院,到了梨香院,门口摆着个火盆,院子里好大一票人候着,比邢氏的正院都不差分毫。 这份看重,可卿受宠若惊,迈过了火盆,往后在荣府,可不必胆战心惊。 走进内屋,屋里有个火炕烧得热烘烘的,的确适合养身,如今换上鲜亮的装饰,像个姑娘家的住所。 这里远比秦家富贵,可卿眼界不低还是小小惊了下。 “太太有心了。” “该说老爷有心了,我一小门小户出身的太太再有心能顶什么用?这时节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些新鲜瓜果?对了,这才刚用过午膳,歇会再休息,若是缺什么只管来寻我,不用拘束。” “知道了太太。” 邢氏没留多久便走了,可卿松了口气坐在榻上,年纪稍大的刘嬷嬷取来针线,“姑娘做做绣工吧,回头给老爷太太回个礼!” “好!”可卿应下了,刘嬷嬷挥退其他人走到屋外询问王嬷嬷,“这里可都检查过?” “检查了,每个角落我都验过熏过香,没什么问题,旁边还有个空置的茶水间,自己熬点汤品不成问题。” “这样最好,姑娘体弱,有个小厨房调养起来方便,你可清点过,还有缺的吗?” “什么都不缺,赦大老爷出手阔绰得很,给了不少体己,银钱首饰布匹文玩一应堆满了库房,刚刚宁府还从后街送来几箱子东西,都是当用的衣帽钗环和香料药材,连食材瓜果都进了不少。” “后街?梨香院开了个独门?” “是,跟宁国府的后门隔得不远,往来很方便,这后街不如宁荣街打眼,进出无人管束,也不知大老爷安排姑娘在这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这里隔东院还有些远。” “不管有没有深意,这个位置都不错,缺什么自己采买,不用看人眼色,也不会被拘在后院对外面一无所知。就是宁荣二府的品味有些奢靡粗狂,到处都是金银玉石,没什么书香气息,对字画花草不太看重,偏好摆些古董玉屏。” “老姐妹,你又拘泥什么,史家老太太一向爱炫耀富贵,二太太那王家又以女子无才为荣,连大太太都是小门小户,书香就算了吧,能做荣国府的嫡长女,姑娘够格做皇家媳妇了吧,也算没辱没了血脉。” “是啊,说不好还能缓和贾家跟三爷一党的关系,昔年爷在宫里对他们不薄,出宫建府还点拨过人盯着呢。”刘嬷嬷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道变迁得……” “老姐妹,这话到此为止吧,咱们能看得准人心还是旁得什么?能保住姑娘已是万幸了。”王嬷嬷耸了耸肩,“人既然到了荣国府,就安生住下,这里比秦府安全体面得多,我去把茶水间规整下,你看着姑娘。” “行,你去吧!” 王嬷嬷走后,刘嬷嬷选了两个瞧着和善的大丫头入内照顾,可卿做了会儿绣工,就躺床上午休了。 她入府开得是大门,邢氏亲自接又亲自抱入梨香院,引起的动荡不小,邢氏从梨香院离开后,回途半道就被老太太身旁的翡翠拦下了。 进了荣庆堂,老太太还在用膳,元春斯斯文文坐在她身旁,邢氏瞧她那行为举止,跟可卿相差不多,连她身后站着得那个嬷嬷,体态跟可卿的教养嬷嬷都一个样。 邢氏心头一动,打上那两嬷嬷的主意了。 “老祖宗您叫我?” “老大又在闹什么?还带个姑娘进府!”老祖宗一开口,火气就很旺盛。 邢氏小心翼翼偷瞄老太太的脸色,身子缩着恭顺柔弱到不行,在这里没她什么体面,她只是个媳妇,话说重了不顺听了都是不孝。 “老祖宗,您也知道老爷之前胡闹得厉害,在外有了遗珠,等出完孝续过弦才敢把姑娘带回府,我一个继室怎么也不能让拦老爷接亲闺女回府。” “胡闹,一个外室所出你不去探查也不来禀告?她若非我贾家血脉,你就是罪人!” 邢氏直接就给跪下了,“老祖宗息怒!混淆血脉的事媳妇怎么敢当?盖因老爷说这就是他的血脉毋庸置疑,他这么肯定必然有探查过,而且,人是珍大老爷带回来的,已经记在老爷原配名下了,所以如何也轮不到媳妇来质疑。” “什么?记在张氏名下?珍儿已经改过族谱了?简直放肆!” 老太太啪一下扔了筷子,元春都吓得一嘚瑟,邢氏更是赶紧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 “老祖宗息怒,老爷怜惜她在外受苦,才想着弥补一番,同样也知道老祖宗必然不同意,无奈之下才想着与东府悄悄行事。” 第10章 改名迎春? “知道我老婆子不同意还要做,可真是孝顺啊!那丫头的生母呢?老大可有交代?” “大老爷不肯细说,只说是良家姑娘,人一早就没了,也没想给什么名分,只留下这么个姑娘,不带回府如何教养。” “人回就回了,怎么也不带来拜见我这老祖宗?是我贾家的姑娘我这老祖宗还能不认?你们两口子倒好,瞒得严严实实,到如今我不叫你来,你准备等到何时告知?” “老祖宗,二姑娘体弱,又一番舟车劳顿,媳妇原想等晚膳前收拾好了,再带来正紧拜过长辈。” “行了,都是托词。之前在府外老婆子我也管不着,回了府规矩就得按府上的来。我一早说过府上姑娘的名都按着元春的来,如今正值春日,就唤做迎春吧。” “这……”邢氏颇有些为难,“老爷早已取名,说从王字辈,单名一个瑛字,小名一直唤做可卿,也是老爷昔年取的。姑娘才刚接回府就改名,未免有些不尊重,姑娘该多想了。” “呵~那你去问问老大,这名他改是不改?若是不改也无需带来见我。”老太太说罢,挥挥手让下去。 邢氏皱着眉起身,退出荣庆堂时,还觉着有些好笑。 凭什么大房嫡女要从元春的名,不改还不认这个孙女?夸张了吧!可卿这小名还不知道谁取得呢。再说了,迎春这名一听取得就挺随意,像个玩意儿似的,哪有可卿好听。 老太太就使劲作吧,看老爷搭理不。 走出荣庆堂的邢大太太没半点不悦,风光依旧,跟在老太太那儿完全是两幅面孔,她的体面又不靠老太太给。 路过荣禧堂时,周瑞家的暗搓搓守在角落,等着看笑话呢,结果看见这么个体面人,真呕得厉害,真什么锅配什么盖,全都是滚刀肉,吃了这等挂落也不觉得难受。 大太太回到屋里,舒舒服服喝茶吃点心,一点没准备知会大老爷。 不用猜都知道,大老爷绝不可能同意改名,改这么个丫头似的名字,那不叫疼惜,那叫侮辱打压,不就是想让元春压一头可卿嘛,谁还没点脑子看不出来吗? 大房的原配嫡女,怎么着都比元春身份高,就算比品貌才学,估计可卿也不会输,有这么个闺女在,往后的日子有得闹咯。 对了,可卿以后的婚事只怕不用荣府操心,元春若是入宫的话,稍有不慎就又得被可卿压一头,即便得宠,子嗣登不上皇位,依旧压不了可卿,想想都觉得可怜。 真以为养在外头的姑娘就一定粗俗不堪?赦大老爷可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呢。 人接回到荣国府,贾珍也没准备全权交托出去,他还真是把可卿当下一任宗妇来教养的,这些年为了教养这个丫头花费可不小,如今也不好做甩手掌柜,让赦大老爷破费。 要不是一回府就被自家老太太叫过去,午膳珍大老爷就该来荣府给赦大老爷撑场了,如今这会儿午息刚过,带着把扇子悠闲出现的珍大老爷被赦大老爷书房里的乱象惊了一跳。 “赦叔,亲自查就真的亲自算呢?这得算到什么时候去。”贾赦书桌上一垒十多本账册,本本拇指厚。 贾赦指指旁边那小桌,“既然来了就别这么快走,把我要的名单给整理出来。我粗略筛过一遍,你给我列个详细的出来。” “不是,叔,又不是一天两天干得完,至于……当我没说,我干我干,爷这辈子还没听过谁的话,叔你也别可劲瞪我!” 贾珍怂怂得认栽,以前也没觉得赦叔那里比他好,突然发奋好奇怪。 “赶紧得别废话,这些活又不能给账房干,你指过来的账房我给他们安排了别的任务,一个个锁在外头那几间屋子里,看他们各自的账能不能对得上。” 贾珍眉头一挑,有几分兴趣,“还能这样?” “肯定可以,一个账房被下头掌柜打点过,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平得账,爷让他们把几年各个地方的市价年景都顺得没多大出入,看他们各自怎么圆,这还只是你府上的账房,我若让我府上的账房算一遍,结果自然明了。” “叔,高明啊!” “不高明,户部都这么算的,只要金额和数目哪个对不上,一抓就完蛋,前前后后得经多少人的手,串供得过来吗?也就是想不想查罢了。府上多年不怎么查,警惕不会太高,我刚刚让元宝去看过了,一个个白面发白呢。” “真的?我的天哪,我得去瞅瞅热闹。”贾珍屁颠颠跑到外头偏房,趴门缝一间间看,赦叔相当有人情味得各配了个小厮端茶倒水,死活不让说话走动。 那汗留的哟~ 平日里贾珍着实讨厌这些人装蒜,欺负他算不清账不知各地行情,回回都说哪儿有天灾哪儿出人祸,反正是总有理由扣他的银子,这回气出得顺。 屁颠颠回到书房,珍大老爷正襟危坐提笔看礼单。 相对而言,赦大老爷是个蛮靠谱知道照顾人的家伙,真没准备坑贾珍,他筛出人选后,将各自几年的礼单夹层叠堆在书桌上,贾珍一叠叠对比着看,少了多少银钱,关系从何时开始疏远,真的一清二楚。 这不查倒罢了,一查吓一跳,不仅两三家这个走向,绝大多数都是如出一辙的做派,贾珍都觉得他们串通好了。 每个年节送来礼都在少,他府上回礼可没少这么多,一年下来都不知道白给他们积攒多少家私。 宁府孝期过得早,不像荣府才刚出孝,形势却不比荣府好多少,再加上有些仅归宁府的人脉做对比,越跟荣府走得近的茶凉得越快。 荣国公可能没有交代什么保命名单给贾赦,宁国府却有遗留,贾珍心知肚明,越是翻找出来作对比,越是看出赦叔的猜测不是空血来风。 几乎是从他祖父过世开始,各家行走得有些疏远,但还在可控内,至少荣国公依旧健在,荣国公救驾修养期间,他宁国府人情开始明显得有问题,荣府相对而言还没有动静,可能从这时候起,荣府的保命名单已经泄露给了王家。 记得那会儿贾珍还感叹过人情淡薄,宁荣二府靠山一倒,就这么明显得摆脱关系,如今看来倒是个笑话。 第11章 黑心鬼 与荣府未有交集的人家对他宁府还有恩情在,礼单走势很多都只是稍稍疏远,没有跟看出什么断交的意思。 仅开始的三分上心被吓得精神十足,笔墨用得极多极快,把贾珍近几年的字都写完了。 一份份任职、升迁、驻守地履历贾珍都记录在册,与王子腾的履历关联瞎子都看得出,王家这不是一天两天在谋划了,可能在他家想跟贾家做亲时,就已经在打这些主意了。 太明目张胆了!好像已过试探期,心安理得把他贾家人当作蠢货,回头还来嘲讽他贾家无人,好像交给他王家天经地义。 可贾珍看着这些被他王家挖走的人情,王子腾这人仅有三分能耐,也能被这群党羽提到七分吧,更何况还有个钱袋子薛家做后盾,连军饷这个仅剩得短板都能补足,就算是个庸才也能爬起来了。 难怪王子腾那么确信他能爬上高位,怪不得赦叔说圣上会怪罪贾家。贾家留在军中的人脉关系如此庞大,如何都不该给出去,自己留着都比给旁人强。 就是不知仅王氏有所作为,还是西府老太太也参与其中,贾珍还需要核查具体人数,若人数有些多,贾珍甚至会怀疑史老太太是不是隐瞒了叔祖父的遗言?叔祖父是不是有留下交代,只是对二房不利没被公布。 说不准告诉了她以后跟着谁走,但史老太太还是觉得王家更加靠谱,是二房的妻族可直接提携二房的人,也可压制住大房,让二房的子孙过得更加体面些。 算一算背靠北静王和王子腾,当然是后者更加得老太太心意。 贾珍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发虚,可别真让他查出来西府老祖宗擅作主张,掏空宁荣二府的家底去倒贴王家,那真的是无颜面对贾家列祖列宗了。 “叔,我这边的单子列了一部分,你看看,若非我了解府上姻亲和职位升迁,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贾赦结果一看,“你这单子列得,不明明白白吗?怕了?怕查出来罪魁祸首是我府上老太太?” “叔,你敢说没因为这个对老祖宗态度转变?”贾珍不信。 “并没有,只是荣禧堂的事和成亲的事惹怒我而已,本不想撕破脸,老祖宗毕竟是府上长辈。”贾赦耸了耸肩,“我一直想与她母慈子孝,若是没有相应回报,我做不了几年孝子,你也知道我本性不是个爱吃亏的,能忍住没对老二下手已经给她面子了。” “那叔你往后准备怎么对待老祖宗?如果这事真跟老祖宗有关的话。” “我还能拿她怎么样?顶多收了她外院的权柄。后院一亩三分地她能看得见什么?还不是得我这个家主一力抗下。我是反应太慢了些,往后肯定不管别人怎么想,就死活不承认是我贾府泄露的名单。” “还能死活不承认?”贾珍三观震碎。 “当然,我为什么不能让别人以为是王家处心积虑?他家本来就藏不住了,我还想说是他家害了我父亲,才走得突然没有任何交代呢,以我父亲的眼光,怎么也不会看得上王子腾。” “还能这样!”贾珍惊呆了,“叔你脑子好使啊,往后定是个甩锅得好手,不能得罪。” “我跟你说,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史家老三昨日不是来喝喜酒了吗?他来很不正常,估计憋不住想要出仕,提前过来确认下王家的进展。” “叔,这又是为什么?怎么看得出这么多东西?你这脑袋瓜里整天算计着什么?” “正经点,这些都看不出来,等大祸临头都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不是知道史家老大老二才跟我家老祖宗亲近?老三出生晚,可一向见不得我家老祖宗插手史家的事,史家把老二派来都比拍他来好得多。” “是啊,史家的老祖宗跟你家老太太妯娌关系处得不好,侄儿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啊,怎么可能没有目的,王家是准备起来了,想要抢了贾府的地位,四王八公只剩下南安王府镇守边疆还掌兵权,可他不能离开边塞,圣上想要找人制衡,四王八公的儿郎都是最好的人选,内部瓦解才能不一家独大。” “高明!史家也想到这层了?那岂不是他家知道了我贾家泄露了名单给王家?” “你傻吗?史家老爷子还健在,我贾家人脉多少都跟史家有些交情,可能不会通知我们,但一定会告知史家,这可是个复出好机会。我记得史老三一直都有练武,史家没有完全放弃军中势力的打算,他们一脉也想做领头人吧。” “哇哦~那可真是神仙打架,全瞒着我贾家搞小动作!叔,我还是不明白,那我贾家为什么一定要转换门楣?我们若是去军中,肯定好混啊!” “我贾家是非换不可!必须彻底跟军队脱离干系,咱们家已经三代军中元首,军功卓著号令千军,到了要嘉奖后辈也就是我的地步,再不换就要抄家灭族了!我父亲因为是圣上亲信才没换,到了我这辈不能再拖,小时候在宫里还能学武,回家了反而不可以。” 贾珍听懂了,“那至少得保障我贾家后辈的荣华富贵吧!荣国公还救驾了呢!怎么我没感觉到赐恩,你爵位也降得太快,就因为这份名单?那时候王家还没开始行动吧。” “告诉你也无妨,是因为忠义亲王的事,我贾家有参与其中,若非我父亲救驾有功,四王八公哪个逃得掉,我们两家的当家人抗下了所有退位让贤,被圣上第一个发落,其他家没有,只是闭门不出,如今想尽办法脱困。” “什么?这是真的吗?这不可能吧,我贾家怎么可能参与了!我贾家虽然站在忠义王爷身后,但一直都是保皇党,绝对不会参与造反啊!而且已经位极人臣也没有那个必要啊!是不是被拖下水了?”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反正就这么回事,把我恩候都给弄没了,父亲也不多交代一声,没有军功,爵位很难升,以后还得去军中混个军功。”赦大老爷都想好了,如今边塞依旧战火连连,水寇也没被平息,总有机会的。 “叔,我以后真的跟着你混了,我那里斗得过那群黑心鬼,还姻亲呢!不带这儿算计的。” 第12章 贾家打算 “你不跟我混你跟谁混?咱们是一家的!”贾赦翻了个白眼,“坐回去接着办,忙着呢。” “叔,你说我以后跟着北静王,都做些什么呀?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没底!”贾珍墨迹着坐回位置,喝口水迷茫着。 赦大老爷微微一笑,“你不跟他吃喝玩乐?还想搞份事业?北静王斯斯文文的,看着像个军中汉子吗?你把你家的名单给他,然后跟着他诗词歌赋谈天说地,让所有人知道你们关系好,就完美。” “叔,我就干这个?”贾珍懵逼了。 “对啊,我贾家本来就不能跟军中打交道了呀,文人不就爱这个吗?你也没那个脑子算计人,做个富家翁有什么不好?顶多再弄个闲官当当?” 贾珍无语了,一句话都不想说,脸上刻着大大的失望两字。 “得了,还给我摆脸子?你总得学会点什么,人家才好给你安排,总不至于落得个老二的下场,到哪儿都受排挤,你只要能干,到时候人家会看着办的。” 一提起贾政,珍大老爷又来兴致了,“叔,你说政叔出仕会是个什么下场?你好像一点不在乎?” 贾赦连眼皮都懒得耷拉下,“就他?文不成武不就能懂个啥?人情世故都学不会。侄儿觉得我不在乎?我给他摆了个大的呀,我宁荣二府的当家跟他不和,他在工部想靠背景压人就不容易,尤其还德行有愧,绝对会被排挤得够呛,我猜还会给他使绊子。” “什么绊子?” “你要知道,不仅上头难缠,下头也难缠,他这位置是靠荫庇夺了人家的,说不好现在还要帮他干活,换作是我,我就不着急给他干,我就联合起来孤立他,甚至拾掇他接一些得罪人的,例如去户部要银子,就让他这辈子爬不上去。” “还可以这样,那政叔要是爬不上去,底下人能爬上去?” “荫庇的另当别论,把他弄成个花瓶闲职,自然能越过去,或者给他弄个差点的政绩取而代之,他有能耐斗得过?你家老爷当初好歹考上进士了,不也一样被人围攻?回家呕得半死吧!那会儿贾家还如日中天呢。” “这事我记得,所以我家老祖宗从没要求我考科举,考上了也是受罪,反正有爵位可以享福,等你家门庭换了,我家好日子也不远了。” “我可没想过要考科举,得多费工夫,我们这样对人家就该走荫庇,咱要是有圣心什么都好办,我可不信我制不住人,大家都是想要往上爬,有利益管你什么出身,而且我觉得,用我们比用那群酸儒靠谱,他们关系更加错综复杂,我们只是姻亲而已。” “叔,那我等着看政叔的好戏?可以挖苦他吗?” “可以,而且不止他一个,他们整个二房都有好戏看,什么贾珠元春之流,一个不拉都很精彩,连老爷我都等不及了。” “贾珠元春?他们又有什么看头?” “一个考科举,一个入宫呗。你觉得以我们目前的情况,元春入宫能有好果子吃?贾珠科举能被待见?可以说整个清流都讨厌我们家,压了他们太久,我们又太爱张扬,不可劲压着我们才怪,还能让我们这么方便改换门庭?” 贾珍瞪大眼,“那我父亲……” “你父亲厉害,要不上头有明示,要不有人指点用了特殊的方法让人没把他认出来,目前我没有听说过贾珠有去深入了解科举制度,他能躲得过所有想刷他的人吗?说不好文风一样就会被刷,一个都不放过呢。” “不会这么狠吧!” “为什么不会?尤其是位高权重的那几个文臣,跟我们武将是死对头,我们若是在文官集团里杀出条道来,就真的不好办了。打个比方,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家生子,他们是外头买来的,你信哪个?” 贾珍舔了舔唇,无言以对,愣了半响,“那换做我,我也要压死贾珠这样的!搞不好还会做点别的小动作,听说科举门道深,被扛出来不少,我的天哪,都不敢细想下去。” “所以改换门庭很难成功,子孙没能力的更难,四王八公哪家都不愿意换。六部如今还是皇子们镇场,皇权很稳固,等新皇上位这些皇子散去,想要坐稳江山,就我们这些人好使,也最听话,酸儒们防备着呢。” “为什么?” “我们有爵位,我们只要有圣心,能确保爵位不降级,或者娶个皇亲国戚,就能代代好过,所以是坚决的保皇党,酸儒们嫉妒啊,他们家的子弟各个都得过科举那关,想娶个厉害媳妇太难了。” “所以,叔只要能闯得过去,重得圣心,就会被重用?” “对,我只要能识字能干活,求圣上让我过科举都是有可能的,路子就是这么野,不要那么拘泥嘛,你看我走个关系当个侍卫,再调任六部有难度吗?你家老爷和我家老爷为何那么怕人说?那群文臣有一天不骂的吗?” 贾赦是相当满意自己的身份,都圣眷在握还办得那么体面干什么?一点都不懂上位者的心,越是要人兜着,才越是亲信,一点错漏没有才要防备。 原先在宫里的时候,有些嬷嬷太监还会故意犯点小错让主子骂呢,那是亲昵那是表忠心绝不越权架空主子,才不是真犯贱讨骂呢。 贾珍觉得自己三观被重塑,怎么在赦叔这儿,一切都那么清楚明了,他怎么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没去观察过朝堂和局势,每次大朝会时站在殿外听圣上教诲,都不知要干什么,就很无聊啊。 “叔,你多教教我呗,说不好我也能给圣上干活。” “你也想出仕?你得走北静王的路子,而且要学点真东西,未来新皇应该是实干派,你六部多去了解了解,到时候找几个幕僚帮衬下,可以试试水。我贾家肯定不止一个出仕的,金陵那儿的族人还要你去约束,至少给我把秀才考了,做个县丞也好。” “啥?金陵贾家?你还要提携旁支?” “废话,不提携出仕,只会越来越废拖后腿,到各地做县丞好歹能给我铺稳道路,我也不能一个人单打独斗啊,你这个族长用得着的地方很多。” 一听这话,贾珍就挺满意的,好歹能派上用场,不是个废物就好,官小也不怕,反正背靠北静王,到时候给蓉儿娶个郡主回来,谁也不能小瞧了他。 第13章 联合薛家? “叔,跟你说这么多,我都忘了问可卿的事了。” “可卿能有什么事?她什么事都没有,名字我取好了,生辰八字你比我更清楚,记得帮我上族谱,原配嫡女,王子辈单名一个瑛字。” “贾瑛?从哥儿的名?不从元春的?你家老祖宗又要生气咯,今天才刚刚跑我府上闹一通,被我祖母挡回去了,气得够呛吧,你还说不针对她。” “我接回来的保命符,为什么由着她作贱?那我不功亏一篑?想让元春压可卿一头,怎么可能?不要想得太美,我还不仅想让她从哥儿的名,我还想把她当哥儿教导呢,说不准真开了女户,也是要鼎力门户的。” “叔,想法是好的,估计你没多少空闲,有需要侄子或者孙子的地儿,只管知会我和蓉儿,随叫随到。” “继续忙你的,别偷懒了,我忙着呢。” “叔,你在忙什么?账不是给他们自己算了吗?” “我在学习,看他们是怎么做假账的,顺便总结下各地发生的灾害和物价之类的,以后户部当差用得上,我了解好了这些,言之有物的情况下,想骗我不容易。” 户部主管税收和调控物价,对民生了解得多些,包括几大粮仓的产量、库存和运输,都是得清清楚楚才好办事,以前在宫里,听户部尚书跟圣上谈及民生,那可是从头到尾不带停的。 “叔,你这个……就开始学上了?靠几本账册?” “不够?这上面不是有几年的物价和各个田庄的产量吗?我看他们都种些什么卖出多少价,就能猜测那年的急需和富裕的种类,咱们贾家天南地北都有庄子,每年的账都有,大体上不会出太大差错,要是能看到薛家的账就更好了。” “薛家?”贾珍眉头一挑,“说不准可以啊,他家不是刚生个闺女吗?让琏儿娶了,咱们不就是亲家了吗?薛大老爷的赚银子能力相当厉害的。” “你是说娶了王家二姑娘的薛大老爷?可以考虑一下,这位既然这么精明,肯定也看出了门道,给他个梯子说不好就爬过来了,你给他送封信去,就说下次到京里过来坐坐。” “明白,就是岁数差的有点大,不知薛家肯不肯。” “荣府不差了,是有爵位的继承人,对于一个商户来讲,算是高嫁,咱要是再有子不许纳妾,就是个绝顶的好女婿。” “叔,你这是在坑琏儿啊!现在他身边的大丫头各个都标志吧!” “好日子不长久了,鞭子要准备起来。”赦大老爷平淡得说道,珍大老爷吓得发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要不把蓉儿也送来?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极快,书房里之后再无声响。 今日荣国府发生的事情不少,奴仆之间慢慢流传开来,都知道马上会有大变故。前院在查账,后院在分权,谁都逃不过去,府上嬉笑喝酒的都少了。 快到晚间时候,邢氏来了梨香院,接走可卿直奔荣庆堂,改名的事梨香院也略有耳闻,但大太太从未知会过大老爷也同样不是秘密。 等到了荣庆堂,大太太像模像样带着她在老太太堂前磕个头,磕完这个头当即就走,看得荣庆堂的丫头婆子目瞪口呆,连可卿都吓了一跳。 这样,就算拜见过了老祖宗,名是肯定不会改的,随便老祖宗喜不喜欢这个姑娘。 从荣庆堂出来,又去了荣禧堂拜见二房夫妇,老太太不认可的人,王氏直接托病不见,邢氏让可卿对着荣禧堂行个礼,就算见完了荣府长辈,还不用留在老太太那儿受罪。 可卿一路朝东院走去,十分震惊,这荣府的关系怎么到这份上了。 “可卿不用怕,老爷会解决的,我东院坚决不被二房压一头,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原因,同喜,老爷呢?” “老爷还在书房,珍大老爷也在,估计不过来用膳了。” “那行,把姑娘送去见见珍大老爷也好。” 同喜应了声,牵过可卿的手,这二姑娘滑嫩的手触感极好,不愧是荣国府的姑娘,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坐在书房门口的元宝顺贵儿远远瞧见来人,赶紧站起身。 “姑娘来了?我去通报声。”元宝溜进院子,没多久出来对顺贵儿点点头,可卿一行走到院门口,顺贵儿恭顺得下腰迎接,“姑娘来啦,老爷和珍大老爷都在里头。” “父亲和珍大哥哥准备用膳了吗?” “姑娘,老爷还未传膳,一直在忙呢,待会儿可能会在院里摆膳。” 可卿点点头迈进屋,走进书房看见正襟危坐的两位爷,其实贾家这两位爷都还挺年轻,长得也英俊风流。 “父亲,珍大哥哥,可卿来请安了。” “瞅瞅,我这姑娘知书达理吧,”贾赦站起身又一把抱起可卿,“衣裳怎么没换,要装扮得喜庆又艳丽些才像个福娃娃,而且太瘦了,柔柔弱弱得不康健,得多补补。” “叔,我让人给梨香院送得那些个鸡鸭肉蛋可都是好东西,什么燕窝银耳红枣,也都没省着,迟早得养得胖胖的,我府上也没个姑娘,都让那起子丫头姨娘祸害了。” “提什么丫头姨娘,小孩子家家能听这个?”贾赦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不想胖在节食,还是你的嬷嬷不懂补身的良方,就这中年,爷单手就能举起来。” 可卿眼珠子瞪得老大,缩在赦大老爷怀里不敢乱动,第二次被长辈抱在怀里,与在嬷嬷怀里的感觉完全不同,爷们的力量是比嬷嬷大多了。 “叔,用膳不?今儿到此为止?我眼珠子肩膀都酸了。” “行吧,那今天到此为止,元宝传膳,记得多弄点鸡汤来,二姑娘也在。” “好嘞,老爷。” 赦大老爷抱着可卿,高高兴兴走到偏房巡视那几个账房,眼瞧着是放弃挣扎,老老实实抓别人过错吧,也算另类得立功,就不知最后出来的金额,会不会夸张,能不能压倒赖家。 本老爷做事怎么可能只算计一个人。 可卿看着他贼溜溜的眼,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第14章 老太监的小心脏 赦大老爷收回视线,正对可卿大大的双眼,小姑娘家满满的好奇心,瞅着特别孩童气,比那什么规矩端庄可爱太多。 “我家闺女也想看热闹?”赦大老爷故弄玄虚,“你仔细看看这群人今天的样子,明天就能见到他们求饶撒泼,是不是很有趣?” 可卿砸吧眼,愈发疑惑,“求饶撒泼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丑态毕露吗?” “我家可卿不爱看这些?爷恰恰相反,最喜欢看这些体面人求饶求宽恕,平时装得多为爷好,口袋没少兜银子,既然都这么背着爷捞银子了,还想爷给他留体面?” 可卿脑袋一歪,“所以,父亲要整治他们?” “对,整治完再给个甜枣,让他们都敬畏爷,往后定然不敢随便糊弄爷。” 赦大老爷抱着可卿走向饭堂,“身边的下人有时候不能太过纵容,一个不小心就纵得无法无天,这是爷教你的第一个道理,你现在身边也有不少仆从,对待不同人也该有不同的态度。” 可卿捧着脸无解,“父亲,可卿不懂,嬷嬷未曾教过。” 五岁的可卿这般呆萌做派,真真戳痛了老太监无后的内心,这女娃娃都趴在老太监怀里叫父亲了,还撒娇求解,太过天真可爱,太犯规了。 赦大老爷忍不住笑得慈祥宠溺,“你求一求父亲,父亲就教你。” “赦叔,你够恶心的,还向个孩子撒娇!”珍大老爷一脸呕吐,“已经听不下去了,能不能在我不存在的时候再父女情深?” “……#!”赦大老爷一脚踹过去,脸上什么笑都没有了! 贾珍这厮实在太没有眼色! 可卿瞪大眼看着珍大老爷求饶,嘿嘿一声笑了,抱紧赦大老爷的脖子小声问道,“父亲你是不是好厉害?珍哥哥也怕你。” 小姑娘的童言童语瞬间抚平赦大老爷的骄躁,抱紧怀里的娃看都不想多看贾珍这厮,“那是当然,你父亲肯定厉害,往后你都能瞅得见的。” 珍大老爷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呀!赦叔这厮没见过孩子?想当父亲想疯了不成? 他不是有贾瑚贾琏吗?怎么跟初次做父亲似的,记得贾琏出生那会儿,赦叔也没这么抱过啊! 突然之间,珍大老爷有些为琏儿可怜,赦叔对儿女的态度差距太大,刚刚还定下琏儿有子不能纳妾呢,甚至还给他许个商人家的姑娘。 可珍大老爷如何能得知,如今的赦大老爷是真的期盼子嗣良久,做了一辈子太监抱过那么多小主子,哪个都不如怀里这个叫父亲的亲近,贾琏当初要是率先出现在这老太监面前,搞不好也会被当心肝肉得疼。 珍大老爷最后是落荒而逃的,真见不得啥事都懂的赦叔一口汤一口饭得喂,人家小姑娘不吃还不高兴,吃完还要带去遛弯消食。 一声声乖娃小作精,好像生怕姑娘不作一样,我的天哪,这姑娘迟早要被宠坏! 整个荣国府估计都看在眼底,这小丫头得到了赦大老爷头一份的宠爱,随时随地都可以抱在怀里宠的那种,绝不仅仅是外室之女这么卑微。 刘嬷嬷一直跟在可卿身边,眼睁睁看着被她们姐妹教养出来的规矩姑娘变得嬉笑活泼,有些肆无忌惮,有些撒娇耍无赖,都会把不爱吃的吐出来了呢,也就老牛逼了。 不过好在赦大老爷的疼爱看得出发自内心,不像装的,不然回过头该多伤心。 遛弯溜回了梨香院,赦大老爷扫射一圈,所有丫头都紧了紧皮,各个连头都不敢抬,规规矩矩站在她们该在的地儿,这可比大太太的训诫有用得多。 进到内屋把可卿放到热哄哄的火炕上,可卿兴奋得爬到小桌前,拿了个新鲜青枣给赦大老爷。 “父亲,这个最好吃,可卿喜欢。” 留在梨香院看守的王嬷嬷惊呆了,回望刘嬷嬷,眼神里都在问,姑娘的规矩怎么半天就没了,刘嬷嬷低下头什么都不想说。 然后,更加令王嬷嬷震惊的事发生了,赦大老爷就这么一口咬过去,咯嘣脆流了可卿一手的汁液,可卿呆呆看看手上水灵灵的果子半响,撇撇嘴委屈了,“脏了,手脏了。” “爷咬一口就脏了?你这小没良心了的。”赦大老爷取了身上的帕子仔细给她擦干净,顺道把剩下的半个青枣啃完,“这屋里住得还习惯?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吗?” “不顺眼的没有,就是哪哪都不好看,没有花没有树,都是些瓶瓶罐罐,原先我住的地方有一棵大梨树,我给支了个秋千,树底下还有我种出来的花,现在应该也陆陆续续要开了,我都准备好了要做梨花蜜和胭脂。” “那些瓶瓶罐罐老值钱了,你还嫌弃,你知道你元春大姐姐做梦都想要吗?个小没良心的,你养得那些花花草草值几个钱?连个名贵品种都没有,连朵开得大的都没有。”赦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啊。 可卿撇撇嘴,“我就要,我就喜欢,都是我精心种的,比这些个瓶瓶罐罐好看多了,等开了花插在瓶子里,比着光秃秃的好看多了。” “说你两句你还急了,小没良心的,明儿让太太带你去花园挑,看顺眼的都移过来,多大点事。” “父亲最好了,花园里有很多好看的花吗?有牡丹兰花芍药……” “停,你爹我不爱这个,你自己过去看呗,我荣府的花园想来不会让你失望。” “哦~~父亲最好了~~父亲最厉害了~~可卿最喜欢父亲了~~” 说罢,可卿又爬到赦大老爷怀里坐下,小小的人拱着赦大老爷的下巴玩,折腾得赦大老爷都没脾气了,扯着她脸抱怨没二两肉,扯着不疼不会长记性。 王嬷嬷拉了刘嬷嬷出来,站在外头呢,还能听见赦大老爷求饶的声音,“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姑娘她……” 刘嬷嬷叹了口气,“不挺好吗?姑娘有父亲疼爱,谁也不会欺负了去。” “可这赦大老爷并不是……” “以后就是了,你这话也别再提,姑娘年纪小,过两年就会忘了秦府的事。再说了,有记的必要吗?做荣国府的嫡女被疼着长大有什么不好,才五岁而已,规矩差不离就行了,等大些再说吧,姑娘原先哪会提什么要求,时刻都想做到最贤惠最规矩。” 王嬷嬷沉默了,想一想,活泼点也挺好。 第15章 你就是个野种 且不提刘王两位嬷嬷如何震惊,贾珍抖了层鸡皮回去见祖母,把今日所见所闻全告知一通,包括赦大老爷的部署都没瞒着。 东府老太太从不管事,但这次决定跟西府老太太对着干,宁荣二府两位爷能挑起大梁比什么都强,贾珍能想着上进已然不易。 既决定好要压西府那老虔婆,当晚就让人送了那对她带了多年的羊脂玉镯到西府,以表对可卿的看重,尤大太太这个做媳妇的也不能干看着,一道送来贾珍吩咐的那一匣子珍珠。 这一而再的加码,元春嫡长女的身份岌岌可危,史老太太和王氏可不气得牙痒痒。 为了个外室所出的姑娘,要出动东府老太太来压人,史老太太这辈子都没受过儿孙这等气。 包括元春自己,都给整蒙了,突如其来一个姑娘,竟要与她平起平坐,大房的嫡长子贾琏都做不到这点。 然而,关注着东院的,还远不止这群贾家人,例如恨极了荣府的忠顺郡王,此刻想去荣府偷姑娘的心都压不住了,贾赦敢把这个姑娘养府里,算得上公然挑衅,可忠顺郡王自问是再不能把贾家连根拔起了,废太子独女的分量有点重。 再例如宫里的圣上,荣府出孝后,一出又一出的好戏,唯独贾赦这个人开始展露了些急智,总算不辱没先人。 这个被贾代善训斥庸才多年的儿子,被第一代荣国公捧在掌心里的娃,终于不懦弱了,是被逼疯了? 圣上至今还能记得那个在宫里打滚撒泼大哭的嚣张娃娃,明明是他功课没做好,侍讲还未打到他,他倒有脸委屈到处哭诉,也是一朵奇葩。 那时候太子比他年长不少,挺维护他的,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如今反过来收养疼爱那个姑娘,圣上一时间有些怅然。 荣国府赦大老爷联合宁国府珍大老爷有所动静,得到的关注度远比史老太太的多,贾家第一步迈得不错,戴权这位大总管从内书房出来,心就揪着一半,圣上忆起往西,竟没那么憋闷了。 第二日一早,春光灿烂,日头升起时也不觉得冷。 重生在荣府的二姑娘可卿坐在梳妆台前,一改往西低调做派,可劲要求把自己捯饬得明媚健康,要穿上一眼过去抹不开神的衣裳。 在这里不需要看人眼色,她本来就够美,没必要遮掩,好看的衣裳首饰都不需要压箱底。 刘王两位嬷嬷有些无语,眼睁睁看着姑娘把自个捯饬成福娃娃,披上雪白的狐裘披风,囔囔着要去花园移栽花草。 等走出梨香院,姑娘的礼仪姿态还是那么完美,抬头挺胸腰杆梆硬,瞧着很有底气。 大概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大太太处请安,今儿赦大老爷要去宁府问罪,早起去书房收拾账本了,邢大太太也起得早,正用早膳呢。 站门口守门的小丫头一瞅可卿,顿时笑着撩起门帘,“太太,姑娘来请安了。” “哟,我的儿来啦,快些进来。” “母亲,儿来请安了,昨日可睡得舒畅?” “我的儿,以后别这么早来,等日头再大些,母亲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了再请安不迟,瞧瞧你现在,都走出汗了,这时节晨起还有些凉,冻着了可不好。” “母亲,可卿好着呢。” 脱掉披风,可卿爬上桌,同喜笑眯眯给她擦手递碗。 邢大太太的早膳与荣府有很大区别,老太太口味偏重偏甜软,一早起来就吃炖烂的鸡鸭鱼肉实在腻味,还不如这一桌汤粥点心豆腐呢。 可卿喝一口鸡皮笋汤,吃一口南瓜粥,很是满足。 邢大太太没养过孩子,但见可卿吃得香,起了投喂的心,时不时给她夹些,看着她一口口慢慢吃干净。 “倒是个能吃的,昨儿怎么吃那么少?” “父亲说可卿太瘦,轻飘飘的,抱着一不小心就溜下去了,可卿多吃点可以打秤。” “打秤?老爷这么说的?你可别吃撑了,瞅瞅这肚子,都鼓起来了。”邢氏半点不觉得可卿太瘦,小姑娘再重点她是抱不动了,现在这样不挺好? “父亲说今天可卿要干重活,要吃饱点才能干完。” “干重活?你吗?”邢氏满脸都是问号和惊奇,“是移植花草那事?老爷怎么可劲忽悠你吃?你小小一人干半年也弄不完呀。” 可卿吃下最后一口汤,揉揉滚圆的肚子,咧嘴一笑,“主要还是母亲这里的好吃。” 邢氏爱死了这撒娇的小人儿,刮了刮她俏鼻,“就你嘴甜,今儿还去老祖宗那儿磕头吗?不去的话就留在这儿乖乖等母亲回来。” “要跟母亲一道去,可卿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给老祖宗请安是必要的,老祖宗愿不愿意见那是老祖宗的事,反正可卿很孝顺。” “这也是老爷教的?” “嗯,都是父亲教的。”可卿笑得开心了。 “你呀,都要被老爷宠坏了,这才一天而已。行吧,那就一起吧,到了那儿要规规矩矩的,你元春大姐姐也在,不能被比下去知道吗?” “知道了,母亲,可卿规规矩矩的。” 母女两收拾齐整来到荣庆堂,赖嬷嬷今儿竟然也在,一脸笑意迎着她们二人进屋,连给可卿磕头的机会都不给,邢氏还准备磕完头就走呢。 进了屋,老太太、王氏,还有贾珠贾琏元春都在,难得人齐。 鸳鸯见可卿近前,取了蒲团放在她身前,邢氏没拦着,示意可卿给老太太当面磕个头,这么轻易认输不大像老太太的作风。 待可卿磕过头后,老太太拉拢着眼皮,对着众人道,“这是荣府的二姑娘迎春,你们几个兄长姐姐都多看顾些,不能因为她刚接回来就欺负了去。” “迎春?”邢大太太不可思议得道,“老祖宗您记错了,她叫可卿。” 王氏佯装好心劝诫道,“大嫂,你何必逆着老祖宗的意思,往后迎春的婚事,还需要仰仗老祖宗,莫不是你以为你可以全权负责?” “二弟妹,可卿的婚事还早呢,而且有老爷在,他选得人家必定是最好的。” “迎春,你觉得这名儿好听吗?”老太太突然对着可卿发难,“提起来就跟你元春大姐姐是亲姐妹,这样对你一个中途接回来的姑娘有好处。” 可卿正正经经对老太太福了福身,“名字是父母之命,就算叫阿猫阿狗,可卿也觉得好听。” “父母之命?好一个父母之命,既如此,可不要怪老祖宗偏心你大姐姐。” “老祖宗喜爱大姐姐也是应该的,大姐姐一直在老祖宗跟前伺候,亲近些可卿又怎敢吃醋。” “好一张利嘴,就跟你娘一个样,巧言令色勾引得父亲。”贾琏突然冲出来,指着可卿好一通难听的,“若是好人家的姑娘,给人做外室真下贱得没边,没名没分巴着男人好生得浪荡。” 可卿被这指着头骂蒙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今日贾琏装扮得体体面面,比往常更像个公子哥儿,此刻面容晕红咬牙切齿,就差冲上来打人了,十分可怕。 王氏捂唇偷笑,又故作姿态劝道,“琏儿,这是你父亲带回来的妹妹,怎可这般对待。” “为什么不可以,她凭什么记在我母亲名下,你就是个野种,一个下贱人生得野种,你不配做我妹妹,我绝对不会把你当妹妹的。” “野种?谁教你的?”邢氏护着可卿,正色对向贾琏,“好好一个爷们,出口就是浪荡下贱,学得可真好,回头让老爷教教你怎么文雅些可好?” “你也不过区区一个继室,好大的威风来训斥我,老祖宗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上赶着护着这贱货。”贾琏气性还挺大,骂骂咧咧个没完,他奶嬷嬷李氏拖都拖不住。 在场的长辈没一个愿意管,由着贾琏可劲骂,邢氏看他那样,就当看场戏一样,原来这才是后招,难怪允许可卿进屋。 让嫡子来羞辱嫡女,元春坐享其成,是个不错的主意。 贾珠皱着眉看着堂内的闹剧,“二弟,你的教养呢。” “珠大哥你莫管,这本与你有甚关系?” 老太太皱眉,开口道,“好啦,人你也骂了,气该消了,刚我老婆子还说不许欺负呢,琏儿你没听见?” 贾琏喘着粗气,很是不甘得跺脚,坐回自个位置时发出好大的声响。 “迎春,往后在荣国府要恭顺亲长,改一改你从外面学来的毛病,既已是嫡女,就该有个嫡女的样子,就莫学你那生母了。” 老太太的话着实重了些,就差指着鼻子说可卿的生母是个不堪的人了。 可卿是没见过生母,可也不容许有人如此贬低,深吸口气平稳心态后,笑一笑。 “老祖宗这话可卿怎么听不懂?可卿在外面学得琴棋书画焚香泡茶哪一样不该学吗?可卿的教养嬷嬷也是宫里来的,自问不比大姐姐差。” 元春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可卿的神色带上些许厉色。 可卿这是直接把元春扯下来攀比,谁也不比谁高贵,她又凭什么稳坐钓鱼台,这一招同样是赦大老爷提点的。 反正老太太和二房打压她,就是为了抬高元春,目的不变这一招就有用。 第16章 该死的畜生 可卿回挡得那一招,邢氏差点笑出声来,别看姑娘才五岁,骂起人来都是软刀子割肉,疼得很啊! 娉娉婷婷又娇艳明媚的可卿,对比珠圆玉润端庄秀丽的元春,谁输谁赢真的不好说。 “放肆!”老太太面露厉色,茶杯在可卿脚边摔得粉碎,茶水溅了可卿一鞋面。 笑着的可卿毫无闪躲,只是晃了晃身露出了她手腕上那对羊脂玉镯,昨儿东府老太太刚给的。 邢氏真的快憋不住了,她已经看见老太太在隐忍了。 昨儿大老爷才闹一通气得老太太半死,今天又被可卿气得半死,她这当太太的竟然还要躲在姑娘身后,丢人啊! “老祖宗息怒,何必跟小姑娘计较,可卿也是傲骨了些,像咱荣国府的姑娘。瞧你把老祖宗气得,还不快赔罪。” “老祖宗,可卿错了。”事到如今,她还要自称可卿,态度十分坚决。 王氏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再闹下去真要牵扯出元春,让一个外室所出的下贱胚子缠上元春,她也配。 “老祖宗,可卿她爱叫什么叫什么吧,不就一名字,珠儿琏儿也待了些时候,该回书房读书了。” “珠儿琏儿下去吧,你们两个太太也下去,就留元春和迎春陪我这老婆子吧。” 邢氏眉头一蹙,可卿率先回道,“能陪着祖母,是可卿的福分,原先大姐姐陪着祖母那么长时间,可卿老嫉妒了,不知大姐姐对花草可有研究?待会儿可愿与可卿一起去花园移栽花草?” 元春并不想搭理,淡淡道,“移栽花草作甚?” “春日正好,我梨香院未见花团锦簇,父亲说让我自个妆点,老祖宗年纪大了也该多走动走动,到花园里赏花岂不正好?” 可卿压根没在怕的,她一个二姑娘,还能被打不成?再说了,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是吃干饭的,不护主的都可以丢了,既然不会挨打,就几句皮毛骂响,何惧之有。 一群人都走出花厅,贾琏走之时还狠狠瞪了邢氏,邢氏冷冷一哼,无所顾忌对身旁林之孝家的道,“待会儿老爷回来,让你家爷们跟老爷说说琏哥儿的事,怎么能出口成章这么说妹妹呢。” 贾琏的脚步一顿,“你还想拿父亲压我?你也配!” “继母也是母亲,教导你是应该的,总好过放任你长成个无用之才。我还挺好奇,你父亲那么喜欢的闺女,你骂得这么难听是想讨打吗?还是觉得他听不见?” “你……”贾琏拳头都捏紧了。 “哎哟哟,看看你这暴脾气,莫不是连我这个做继母的也想打?你还要不要名声?”邢氏翻了个白眼,“林之孝家的,花园那儿安排好,可不能让姑娘累着。” 说完,路过王氏身边时,只当没这么个人在,就是这么嚣张。 贾珠也停在那儿看着,眉头深深蹙起。 今儿府上爷们都忙,赦大老爷一早去了宁府,政二老爷出门去走关系好早日任职,今年吏部的考核都出了结果,各处调任的确就看这会儿。 宁府账房经过昨日,一个个跪在珍大老爷面前,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赦大老爷仅仅只查了一日的量,还未查物价是否正常,就已经算出几十两的错漏,够贾珍喝顿花酒了。 再看过他们自己算得年底各铺面的账,简直火冒三丈,若不是赦大老爷压着,贾珍当场就要把这起子人发卖。 三个账房,三种不同的账,赦大老爷看得是津津有味,对不上的地方挑挑拣拣,能学到不少,果然实际动手出人才,这群人都是惯会的,想拜师了都。 “我说叔,你怎么还笑呢!有好几千两的亏空,我这心都快滴血了。”贾珍觉得屁股底下都有钉,根本坐不住,记得狂躁挠。 赦大老爷瞥了他一眼,换个姿势继续看,“不太想搭理你,又没被花光,人也跑不掉,急个什么劲?本老爷只想知道去追谁的账,哪个动得手脚。他们这群账房不过一时贪财,没那个胆主动干这等事。” “赦大老爷明察,我们绝对不敢的!都是家生子,老辈子都住在宁国府,哪敢做这些。” “那让爷猜猜谁有胆,还联合你们一起?就爷看到的,几乎所有铺面都在做空宁国府,府内必然有人牵头,你们说我猜得对不对?” “赖家?!”珍大老爷一声爆吼,几个账房吓得直趴在地,颤颤得什么也不敢说,“好样的,也不用他们说了,带上家伙去赖家抄家。” “又急!账还没看完呢!”贾赦翻了个白眼,“赖家分两府,就只你宁府老爷去,能全搬空了回来?用脑子想想,得先有账单,还有府上损耗的好物件,等拿着账单上门,搜到了带走,名正言顺又无从抵赖。” 贾珍讪讪的,“叔,你可真坐得住,还不如跟我一道去抄了他家。” 贾赦深吸口气,“你是猪吗?老太太的陪房,我一孝子能动?就算要动也得老祖宗自己动,留一条活路省得狗急跳墙,谁知道赖嬷嬷有多少秘密。” 赦大老爷这话,三个账房都不敢听下去,赖家这是要完了。 自问涵养不错,赦大老爷还是狠瞪了珍大老爷一眼,都不知道宁府怎么生出这么个天然呆,怎么就脑袋空空不想事。珍大老爷讨好得坐回去喝茶,他不急不闹还不成嘛。 “好啦,话你们都听见了,作为家生子,合该好好听听主人家的话,别以为主人家太蠢好欺负,做空了宁国府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谁告发一下赏得比你们捞得更多,哪日宁国府拮据了,你们那些个姻亲友邻家的孩子都被辞回家吃自己,就有趣了?” “赦大老爷说的是。” “那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知道了!” “记住,一两银子都不准少,一个物件都不能缺,爷要是在赖家看见该有的没在单子上,值一两就辞一个。不过,若是做得好,你们捞得就算是珍大老爷赏的。” “老爷放心,一两都不会少!”三个账房拍着胸脯保证,赦大老爷挥挥手,几人跟抢钱似的跑得飞快。 珍大老爷眼珠子转一圈,疑惑得很,“叔,你这么御下?他们怎么都像打鸡血一样?” “死道友不死贫道,能脱身还有几百两银子的赏钱呢。看吧,算出来只会多不会少。这些年赖家捞了多少,他们自个肯定都有本账,甚至不需要临时算,早就嫉妒得牙痒痒吧。可见别小看这些小人物,临死能给你一顿暴击。” 竖起大大拇指的贾珍学到了,“叔,高啊!” “瞧你那德行,你府上是有个焦大吧,从战场下来的那个。” 一听这名,贾珍脸就拉下来了,“叔,你又要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要用那个人!侄儿是真讨厌他!倚老卖老的!” “用他好让他闭嘴,你看他嘴里说的那些话,宁国府还要不要做人。”贾赦也不喜欢这样依仗功劳乱来的,“闲得他天天喝酒闹事,赖家那样的让他打头最好,不怕得罪人,定然一个都逃不掉,逃了一个他就没体面了。” 贾珍眼神一亮,“他犯了错是不是得心虚啊!呵呵~叔,你法子很损啊!” “损是损了点,让他闭嘴就好了,又不是不养他一辈子,你去叫他来。” “我这就去。”贾珍兴冲冲跑出去,没多久领着皮肤黝黑的焦大进门,焦大年纪大了,瞅着依旧健壮,趾高气昂的,是半点不把两位爷放眼底。 贾赦合上账簿,坐直身问道,“焦老爷子,您在军营都学了些什么?” “学了什么?我在军营做的是斥候,闻声辨人那是家常便饭,又常年跟在宁国公身旁,带兵打仗探查地形,都是会的。”焦大自信满满走上两步,忆往昔满脸自豪。 “那水路呢?倭寇猖獗的海域,你有涉及过吗?” “水路?这倒没有!” 赦大老爷叹了口气,“可惜了,本来你还有可能再上战场的。那训练护院会吗?那什么防刺杀反追踪会吗?” 焦大眉头紧蹙,“赦大老爷这是……” “焦老爷子,府上原先的护院应该是会的吧,将军的家眷是很危险的,自从两位国公走后,所有没签契约的护院都被放出去各奔前程去了,对我贾家起复还有些障碍。” “我会,至少比现在这群爬虫要好。” “嗯,那就好,宁国府还得仰仗您多看顾,再没比你这个家生子来得靠谱了,你也别叹宁国府没落,那是故意为之的,珍大老爷只要不乱来,守成还是可以的,只是府上蛀虫多了点。” “蛀虫?赦大老爷想要我去抓来?”焦大眉头都飞扬起来。 “对,赖家的,贪了府上许多银钱,还联合外人做空宁国府,最让人无法谅解的,他们还想给珍儿做局,引他堕落女色,焦老爷子能帮忙一网打尽吗?他家也算老人,几辈子体面,跟府上小厮多有姻亲,怕他们乱来反杀主子。” “该死的畜生!他敢!看我焦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贾珍都躲着偷笑了,这就制住了焦大,还在那儿表忠心呢。 第17章 抄赖家 贾赦摆摆手示意安静,“焦老爷子,账房已经在列单子,赖家还有我荣国府的一部分,这得留给我府上老祖宗发落,不然又要气坏了身子。只一点我要着重吩咐你一人,去赖家翻翻有没有放例子银的单据,翻到了秘密带回来,一张都不准遗漏在外。” “什么?例子银?”贾珍惊呆了,“他怎敢!” “那起子畜生!拿我宁国府当什么了!合盖千刀万剐的东西!” “焦老爷子沉住气,收尾得漂漂亮亮的,也不需要跟赖家提这个,爷也是听闻罢了,还有什么田产地产都刮一遍,看看有什么党羽,这些应该是外面的,也不知有没有对家做局。” 别说焦大了,连贾珍都忍不住喘粗气,这还怎么能冷静得下来!这是把宁国府往死里坑吗? 偏生贾赦不让动,有什么气只能在屋里发泄,他自己倒是悠闲,依旧看账本津津有味。他只坐在那儿,也不用瞪人,贾珍二人就不敢冲出去乱来。 大概一炷香时间,贾珍主仆平静下来,三个账房兴冲冲跑进屋,呈上他们核对过的单子,看他们嘴角勾起的幅度,都知道赖家死定了。 贾珍接过一看,一口老血憋得脸色晕红,“死定了,他赖家死定了!” “这么多吗?”贾赦还觉得他有些夸张,接过来瞟一眼,吓了一跳,“珍儿,你宁国府财大气粗,少了这么多没半点感觉?你家尤大太太要难辞其咎了,找个嬷嬷教教管家吧。” “我现在就去抄了他家,爷这算发了波大财!焦大,点齐人走,你肯定知道哪些人不是他们一伙的,爷要不一个不落抓回来,爷就不叫贾珍。” 贾珍气哄哄带着焦大跑出去,三个账房躲着偷乐,都叛变了自然希望赖家能死透透的,免得翻身回来找他们麻烦。 “你们三个别偷着乐了,把账都平了,那些掌柜庄户有多少猫腻都算出来,算好了追回银子给你们一成平分。” “赦大老爷说真的?没骗我们?” “有骗的必要吗?只是给点甜头让你们上点心,戴罪立功的机会就这一个,不能让你们珍大老爷满意,逃过这次,迟早也是被发配庄子的命。” “赦大老爷,我们一定尽力弄好。” “下去忙吧!” 这三个账房也走了,贾赦收拢了账本,寻了个婆子带着去后院找东府老太太。 珍大老爷带了那么大一批人出府,尤大太太一早听见动静,就待在老太太身边,眼皮跳着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东府老太太身子骨还是不见好,听见通报说贾赦来探望,还是勉强起身到花厅见他。老太太身子骨不如史氏,年纪也比大,往后走得早了,荣府的境况就不好说了。 尤大太太搀着她家老太太,好难得才坐稳。 “大伯母,您还得多保重,珍儿还年轻,还需要你管着呢。”贾赦恭恭敬敬也上前搭了把手,“您不是还想看他有出息吗?快了,也没两年了。” “难为你瞒到现在,还能提携他一二,”老太太温和得笑了笑,“我就说,你不该是原先那个样,你以前啊,谁都管不住你,你祖母一直说你就是个混世魔王,就知道冲冲冲得闹事,牛气得很。” “伯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哪能记这么远。” “你母亲是个心偏的,舍不得手里那点权利,你也别怪她,她年轻的时候也苦,快二十才有的你,你祖母并不喜欢她这个媳妇,你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 “我知道,也会孝顺她,只是没法全部依着她罢了,她该有的体面都少不了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也怕你一时左心太过,回头又来后悔,”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珍儿今日又去忙什么?带那么一大票人,还用上了焦大。” “去赖家抄家,赖家贪得无厌,都没把自己当下人了,也该收拾了,伯母,我刚看了单子,这宁国府你还不能完全撒手,孙儿媳妇还需要你好好教导,贪得那么明目张胆得,我真没见过。” 尤氏脸都白了,扶着老太太的手都发颤,老太太笑了笑,安抚道,“别怕,他不是就告诉我一个吗?你也没丢面子,我知道你出身低是该放个嬷嬷教导才是,这是我的过错。” “伯母,宫里是不是要放一批宫人出来?侄儿是个爷们不好去请,还要劳烦伯母搭把手,侄儿新娶的媳妇也是个小门小户,伯母索性一并教导呗。”贾赦讨好的地上一杯参茶。 “你个泼皮还打上我的主意了,我这身子骨也差不多要交代了。” “怎么会,伯母还要等敬大哥哥回府呢。” 老太太突然紧抓贾赦,“他还能回府?你没骗我?” “为什么这么诧异?我贾赦能入朝堂,敬大哥哥就可回家!连四王八公其他家都能出来走动了,事情早就过去了,差只差个赔罪而已,我贾赦会替敬大哥哥赔罪的。” “好,好样的,”老太太欣喜地都快落泪了,“你敬大哥哥是个傻得,这些年都不敢回府,捯饬那些丹药,把自个都弄得神神道道,本来那么出众一孩子。” “伯母快收收泪好生养着,你能一直康健,就是帮侄儿最大的忙了,侄儿一时半会儿还压不住我母亲,而且我母亲不爱出门交际,姑娘家都闷在屋里无人相看,一些世家夫人聚会相谈的话题邢氏和侄媳妇都不懂,对子孙教养是个硬伤,还要劳烦伯母了。” “放心,老婆子我还能撑三几年,敬儿媳妇也能搭把手。” “这样就最好了,伯母和敬大嫂都耐心等待,最多一年。” “好!赦儿你祖父没看错你!” 等贾赦离开后院去了前院书房,敬大太太急匆匆跑到老太太处,泪眼婆娑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贾敬归隐对宁国府来说,永远都是个伤疤,贾敬的年纪其实比贾赦真大不了多少,这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在道观待多久。 珍大老爷带人围住赖家,赖府周围看热闹的众多,听一嘴是宁国府的,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偷偷听,能住上三进院落的赖家本是宁荣二府的下人,邻里们都觉得这宁荣二府不是傻的就是瞎的。 第一回上门,看见牌匾赖府二字,贾珍都想笑了,好生体面的奴才啊!再走进院一瞧,小桥流水精致得不输宁国府呢!眼见的小厮还看见宁国府的摆件了。 今儿赖嬷嬷赖大赖二不在,赖家护院看见来人还敢拦,打起来好生威猛,让外人看得尖叫连连,要是珍大老爷带得人不多,说不好还能被打出去。 焦大带头一棒子打折几个人的腿,好生勇猛猖狂,看得珍大老爷都刮目相看。 等人都被绑咯,珍大老爷才敢走到人前,“一二……十二个护院,赖家厉害啊!关门,给爷一寸寸得扒,不管什么主子下人,全给我绑一块。” “你知道我们赖府是什么人家吗?我家两位爷可是宁荣二府的管家!”不知哪个小厮怒喷一句,贾珍笑了。 “还不动手,爷还要一一过目清点,荣国府的东西都登记好了,咱也不多拿。”珍大老爷说完,焦大率先关门捆人,抓到一个堵上嘴捆了。 珍大老爷自个坐在赖家大堂等着,盏茶功夫,三十来号人都捆到堂前,包括想溜出去通风报信的都没逃脱,几个赖家主子瞧见珍大老爷的面,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焦大身负重任,翻查都是第一个上,他也不偷藏东西,反倒见着盒子箱子就打开看看,没多久,还真让他在赖嬷嬷住处找到了地契和放例子钱的契据,好大一箱子,张张都是手指印的画押。 寻到了这些,焦大觉得赖家真的该死了,赦大老爷的话不是假的。 其余人仔仔细细查了很多遍后,当着赖家人的面,把宁国府的东西一件件挑出来,贪墨的银子都有具体数目,等打包好装箱带走,也带走了属于他宁国府的丫头小厮。 其他人劫后余生,吓得赶紧去荣国府找赖嬷嬷。 外头看热闹的看着从赖家扛出的十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还有后面捆着的一溜丫头婆子,就知道这是主人家抄家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还留了一部分人没带走。 其实不用人特意去找,看见这么轰轰烈烈的架势,赖嬷嬷从荣庆堂出来,哭着跑到宁国府门口候着珍大老爷了,连鸳鸯也跟在她身边,可见是奉了西府老太太的命来的。 贾珍远远瞧见人,使了两小厮把人堵上嘴拉开,停都不想停一下,更不想挺人叨叨,两个下人不值得他多花眼神。 整整一万五千多两银子,还有十几箱名贵古董字画,赖家没有饶恕的余地。 一箱箱抬进府,尤氏也跑来看看,想知道具体有多少,等真看见了,也觉得自己太过眼瞎,难怪会被赦大老爷说。 东西和人都押到大堂,焦大率先指了一箱子并奉上一盒子地契。 第18章 处置 敏感的契据被抬到后院老太太屋里,贾赦掏出田契,一张张过目,依旧不着急。 接连喝了两三杯茶的贾珍依旧气呼呼,“叔,这些人怎么处理。” 堂间几十号人都看向主位坐着的赦大老爷,赦大老爷不紧不慢又翻了个白眼,“又问我,你自己不会吗?以儆效尤都不会?” “叔,我这不怕有错漏嘛,你就好人做到底,我也看看叔你会怎么处置。” “那成,既然由我处理,那就除了赖二夫妇,其他都拖到后院杖毙,让所有人看看,背主是个什么下场。” “还有,府上的账还没查王,识趣得自己上缴,这次就不与追究了,若是知道赖家与外面田庄掌柜谋的事,可以不追回贪墨的银钱。” “杖毙?”贾珍和焦大都吓了一跳,府上从未开过这先例,但其他姻亲府上有。 “难不成你还想发卖?这么敏感的人也能发卖?爷是不会放心让他们出府的,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乱说宁府什么话。再说了,他们手上未必没有人命,算宁国府给人家的赔罪吧。” 焦大和贾珍都沉默了,那一箱子的契约真的说不清有几条人命。 “成,焦大你就按叔的意思去做,把他们贪墨银钱都念给所有人听,也不用堵上嘴,让他们嚎。” “是,大爷!”焦大领命拖着人下去,赖家那一伙人全都死瞪着赦大老爷呜呜呜个没停,恨不能生嚼了赦大老爷。 几个粗壮汉子把人一一按在长椅上,焦大拿着单子大声开始念,周围偷偷摸摸趴着些仆从围观,各个面露惊慌,没多久就听见牙酸的惨叫声。 后院两位老祖宗和尤氏都被这惨叫声吓了一跳,一问才知道这是要杖毙赖家人,尤氏从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呕个不停。 东府老太太倒没什么反对,一整箱印着宁荣二府印记的契约不许她心软,这种断子绝孙又背主的玩意儿,轮到她手里也是这么个下场。 府外,包括荣府的有些下人都听见这声了,各个吓得腿抖,谁还没捞点银子干点坏事?现在在宁府的,还有他们府上的袭爵人赦大老爷呢。 赖嬷嬷两眼一翻,晕死在鸳鸯身上,鸳鸯好艰难才爬起身。 就连贾珍自个都捂上耳不想听,赦大老爷没什么感觉,还在看田契。 他上辈子也是被杖毙的,真没觉得有多委屈,在做某些事之前,本该想清楚后果,败了被处死冤枉吗?废太子造反事败还一家子禁绝了呢,更别提被人捏在手里的仆从。 等声音总算小了些,贾珍舔舔唇,犹豫道,“叔,为什么一定要杖毙?肯定不仅仅是贪墨的原因吧。” “哟,这回想清楚了?” “叔,我就是觉得你不至于这么想要赖家人的命罢了。”贾珍挠挠腮。 “的确,主要还是因为例子钱的事,赖家瞒得住咱们瞒不住有心人,宁国府最好完全撇清关系。也不知赖家有没有逼死人,若有良民状告宁国府总是个隐患,珍儿,下一任是个实干派,估计见不得这种,不要让自己一个主子给仆从挡罪责。” 贾珍抿了抿嘴,“原来是这样,那叔你留下赖二夫妇做什么?” “带去给人出气呀,我宁国府是那等欺压良民的门户吗?定然是仆从自作主张。这些个契约田产估计都是这么来的,还回去,宁国府不缺这点,务必要把事情收尾干净,逼死了人就让他们自己偿命,不要迁怒宁国府,若不是被逼急了,不至于会记恨上宁国府。” “那真有的忙了。”贾珍整个垮了,一整箱呢,涉及多少户人家。 突然,贾赦停下手里的动作,捏着张田产仔细翻看,“珍儿,抓到鱼儿了。” “什么?” “这个人是我贾家旧部吧,赖家竟然把田产记在他名下,我记得这人在兵部任职,如今混到忠顺郡王麾下。” “什么?忠顺郡王?” “还不止一张,足足十几张,近一顷的田产呢,赖家真的联合外人做我贾家的局。”忠顺郡王麾下的人,跟赖家一起放例子钱?这是坑不死我贾家呢。 这回贾珍真的腿软了,忠顺郡王竟然做局要害宁国府,他这要怎么办?该是的赖二,简直死不足惜! 与贾珍不同,贾赦还很高兴,“珍儿,过几日扫完尾,把这几张田契送去,就说府上想让他引荐下忠顺郡王,也算他没白跟宁国公一回。” “叔,你还要去见忠顺郡王?我老爷跟我说过,这位爷跟我们府上有仇。” “有仇报仇呗,多大点事,咱府上杀他人啦!爷去给他赔罪磕头难道还不够?非要让贾家断子绝孙?” 贾赦冷冷一哼,“与其让他稳坐钓鱼台,坐看他的门客算计贾家讨好他,还不如我自己送上门去,看他能怎么糟践我,记得我跟他还有同窗之义。” “叔你不怕?” “怕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越憋着越被动,记得定个明确的日子,爷自己上门去,只是让他通报一声而已。” “明白的叔。”贾珍收好那几张田契,没多久焦大来报,人都处理完了,赖二夫妇吓得昏过去了,被关在柴房里听候发落。 “时辰不早,用完午膳你就去忙吧,我要准备明日跟邢氏回门的事,就走了。”贾赦抬步离开,焦大和贾珍目送他厉害,还有些怕怕的。 又是抄家又是杖毙,这位爷还平平静静的,够狠! 走出宁府,赖嬷嬷突然扑上来大哭,“大老爷,求你放过赖二吧,有什么都冲着我老婆子来,大老爷,我给你跪下了。” 鸳鸯苦着脸,也劝道,“大老爷,老太太的意思,是不想闹这么大的。” 贾赦翻了个白眼,心想下次得带几个小厮。 “珍大老爷府上的事又不归爷管,再说了,赖二夫妇没有性命之忧,杖毙的只是你家仆从,赖嬷嬷大可放心,珍大老爷不会做这么绝,现在你可以放开爷了吗?” 走回府的赦大老爷如今被众人惧怕,一如凶神恶煞,动不动抄家杖毙,宁荣二府还没过这先例,这算打狗给主人看吗? 包括老太太和王氏在内,都有些怕了。 花园里,一早上都很高兴挑选的可卿见到来接她的大老爷,高兴地一蹦三尺高,爬到赦大老爷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小泥猴还没弄完?早膳白吃了?” “父亲,我干净着呢,才不是小泥猴,你过来看我挑的花草,已经有好些送到梨香院了,过几日就会开花。”可卿对花还蛮有研究,种类辨别得甚好。 元春拿着块帕子坐在阳光下绣着,见到大老爷,起身福了福,“元春见过伯父。” “嗯,你继续绣吧,不用管这泼猴。” “说了不是泼猴!”可卿超大声抗议,“我是个大家闺秀,特别贤良淑德的那种!” “贤良淑德?在哪儿?”赦大老爷笑着把人抱走,“你能做到乖巧听话就不错了,昨儿个还糊爷一脸口水。宝贝闺女,下午带你出去玩,是不是很久没出门见识过?想不想买一些外头的小玩意儿?爷跟你说,外头酒楼金楼点心铺子都蛮有意思的。” “真的么?可卿没见过,想开开眼。” “那可不得开开眼,不然出门交际都不知道别人说些什么,整日闷在府里有什么趣儿,你又没几个小姐妹说话,爷跟你说,那铺子里的人可会说好话了,你可不能轻易被骗了去。” 父女两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元春坐在原地,听着看着,面露复杂,政二老爷可从未如此对待过儿女。 “姑娘,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被二姑娘缠了一天了。”抱琴叹了口气,“这园里的话也被糟蹋得差不多,我看见几个花农都心疼了。” “好啦,府上二姑娘还不能倒腾几朵花吗?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我没有气量。”元春冷了脸,不大有兴致得回去荣庆堂。 其实不仅政二老爷,老太太和太太哪个又能像大老爷这般疼爱可卿呢?她又不是珠大哥哥。 东府正院早就备下了午膳,只等赦大老爷呢,本来邢大太太还想向老爷告状,这会儿又不想再惹事,毕竟大老爷今儿惹得事已经够打眼了。 “爷,今儿可够威风,府上都传爷在东府教训赖家呢,可把赖嬷嬷给急得。” “小小惩戒罢了,今早见过老太太了?她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死活叫可卿迎春呗,还有琏二,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可卿,看着很是向着二房,爷要不要带回东院教养?” “不需要,等他自己看清楚了再说,爷现在接回来他也心不在这儿,你待会儿给他送本三字经,爷不管他怎么学,七日后爷要抽查,背不熟让他自己看着办。” “明白。” 用过午膳后,赦大老爷又抱着可卿去了荣庆堂,赖嬷嬷的事总得交代一声,可不能让人冤枉了爷,他赖家还有荣府几万两银子呢,看着多心动,有荣府一年的收成了。 第19章 偏心 事到如今,赦大老爷作风大改,老太太也有些拿不住,毕竟贾赦不长在她身边,又向来听闻是个滚刀肉。 即便如此,老太太也仅是脾气有所缓和,依旧不愿多搭理赦大老爷。 抱着娃的赦大老爷其实很温柔,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你们都下去,爷与老太太有话要说。” “老大,你有什么话要避讳人?今天闹得还不够吗?” “赖家的事,东府也只有主子知情,母亲觉得不需避讳吗?” 老太太一愣,面色铁青,又开始一副隐忍模样,挥挥手让丫头仆从都退出去。 “赖家到底做了什么?要你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做得可多了,贪墨几万两银子也就罢了,还敢拿我宁荣二府放例子钱,嫌命长吧!母亲也被蒙在鼓里?”赦大老爷盯着她看,想看这位老太太是不是自己也参与了。 老太太深吸口气,顶着赦大老爷的目光暴怒道,“赖家怎敢!” “契约就留在东府,印章都是我宁荣二府的,所以珍儿才非常生气。”赦大老爷收回视线,淡淡叹了口气。这后院的老太太哟,怎么贪财至此,抄家的罪都不当回事。 自知演不好这出的老太太拉拢下脸,再不作声,被自己看不上的儿子揭穿罪行,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吗?赖家算老太太心腹,一举一动都会在意,可比不得旁人随性使用。 “除此之外,赖家联合外人给我宁荣二府做局,想翻身做主另找靠山的心都瞒不住了。” 老太太不信,这不可能,“你说什么?联合外人?赖家的吗?” “他家准备了田产给忠顺郡王的麾下,母亲也知道这里头关系。赖嬷嬷有提过要恩放吗?她们家快出生的第三代那么受重视,是可以摆脱贱籍三代不能考科举吧,依托新靠山改换门庭,旧靠山只有倒了才安心。” 老太太面色大变,咬牙切齿目露厉色,胸口都起伏不平,“老大,你可都有证据?” “看来是提过对吗?儿已经让珍儿送田产过去了,可能过几日要去忠顺王府赔罪,且不管赖家的事是真是假,儿都要受番苦难,母亲可会心疼?” “你还要去招惹忠顺王府?那是你可以招惹的吗?快快罢手,让其他亲戚说合吧。”老太太满脸都写着不信任。 赦大老爷垂眸,又叹了口气。很遗憾,这位老太太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的位置,开口就是训斥,完全不能好好沟通。 如果连卖惨都得不到安慰,赦大老爷觉得这就不是偏心的问题,是完全不在乎,既如此,似乎不用给她留面子,让他安分点不揽权会清净很多。 想清楚后,贾赦幽幽道,“母亲,儿还发现王家好像拿走了我荣国府的人脉,靠这份人脉混得风生水起啊,但宁国府那边交代,是要给北静王的,母亲知道缘由吗?” 老太太这回真的颤了颤,眼神直勾勾盯着贾赦,“你是在质问我?你觉得是我瞒着你做了些事?我做了有什么样?四王八公本就同气连枝,王家后辈能干,为什么要去依靠一个过继来的郡王。” “这么脾气硬?儿说一句都不行?可在他们联合谋反的时候,咱家与他们就已经不是同气连枝了,四王八公犯了大罪依旧掌握兵权起复,我贾家难辞其咎,迟早会被圣上怪罪,你看二弟的官位走动得那么难,母亲你后悔吗?” “什么?” “王家是起来了,我贾家要没落了,才三年,荫庇的官位还需要自己去走动,母亲,你就好好看着,依托王家的二房,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胡说,你就是嫉妒老二可以当官,嫉妒王氏有个好兄长,嫉妒他们可以有依靠而你什么都没有,你爵位都拿了,还不许老二可以过得好可以当上官?但凡你有电用,我贾府又何至于此,你父亲又怎么会不放心你掌家而交给我。” 贾赦呵呵笑出声,觉得有些讽刺,“我有没有才,母亲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你们哪一个不希望我没有才?哪一个不希望我混吃等死,回过头出了事,又嫌弃我过于平庸?” “母亲,你们这样很伤我的心,我其实并不想难为老二,可你们总拿他与我比,总拿他训诫我,可他又不没有什么让人敬畏的地方,考了那么多次科举还是个白生,你们却从未说过他的不是,这又为什么?” 老太太也无语得哂笑,“你在嫉妒我跟你父亲对老二的偏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在宫里胡闹还打架,出门呼朋唤友下馆子逛楼子,老二至少安分不惹事。” “安分?我若安分一点,这府里估计都没人认识我赦大老爷了,鸠占鹊巢得明目张胆,就是想要我憋着委屈不说你们就高兴了?既然二老如此偏心,也别怪我与老二反目成仇,你们怎么教的,我就怎么做的。” “你想对老二做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吗?母亲不都已经瞒着我做完了吗?我倒是不想给你担责任了,与府上分开账册和印章的话,你们如何都与我无关。” “你要分家?”老太太态度激烈,“你竟然敢提出分家?就你那样也想鼎力门户?老大,查查账就算了,闹也闹够了吧!还想让外人看多少笑话?” “随便笑,爱笑多久笑多久,反正我决定好了的事母亲也拦不住。过两日我就接管公中和府库,你们缺什么现在就补上,过后就不那么容易支账了。” 说完这些,赦大老爷头也不回得走了,不疼老爷我,老爷也不疼你老婆子,谁喜欢给你擦屁股?这糟老婆子闯祸第一名,丈夫死了才几年,把人家几辈子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今儿天气不冷不热,出门踏青最是时候,贾赦让人套了车,带上十来个小厮婆子,浩浩荡荡出发采买去。 第一站就是京里最有名的金楼--琼玉楼,号称金银玉石应有尽有,每日都有新鲜货,还都不重样的。 可卿被抱下车,大眼睛闪亮亮四处观望,铺面很整齐,来往贵客男女都有,不少人见着赦大老爷,还惊了惊他怀里的娃。 “这女娃娃就是贾赦刚抱回来的那个?好生标志!”楼上雅间隔窗观望,得一致好评。 “听传出来的消息,外室所出,被她家老太太不容,偏这赦大呆子爱重,记在原配名下,不知那张氏地底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有什么好气的,不就记个名嘛?谁家还没几个妾生子,赦大老爷为她守身够久了,小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要说新太太生气我还可以理解,毕竟勾搭上的时间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这女娃娃好福气,贾府这辈第一个被抱出来玩的姑娘吧,跟昔年贾敏一个待遇,都从了男孩儿的名。” “说到贾敏,到现在还没怀上呢?成亲快十年了吧!原先倒是风流体面,现下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没被嫌弃?” “要换个人家早被婆母嫌弃了,也就是林家子嗣一直艰难,也说不好是哪个的问题,不过看她那见风迎泪的样子,就不是个健壮身子,柔柔弱弱的不大气。” “你瞧着不大气,人家爷们瞧着大气就够了,那会儿有多少人追捧,偏偏许给个探花郎,还是个子嗣艰难家族没落的人家,就算想嫁个书香门第,也不至于要这般下嫁吧,如今都不如咱们呢。” “宁荣二府都快倒了,说不好现在还得靠那姑爷支撑呢,也真是让我瞧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才多少年的事。” 夫人们兴致所向,对贾府的事都门清得很,就贾府如今那筛子样,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 赦大老爷被引上二楼雅间,隐约听到旁人提他贾家。待坐下人茶点送上来,可卿尝一口,还惊讶得点点头,“父亲,竟是好茶,糕点也刚出炉正好吃。” “这就惊了?人家开铺子做生意,讲究多着呢,光这门面派头,迎来送往的小厮丫鬟,哪个不体面规矩?这茶点也是看人下碟,莫以为人家会亏待自个。” 没多会儿,小厮取来两个盒子,献宝似的摆放在可卿面前,可卿还拘束了下,有些受惊。 “女公子您看,这都是我琼玉楼最新到的货,件件出自大家之手,都是以明艳为主,用了金银玉石镶嵌成的,好看不重又不贵,最适合小姑娘家日常佩戴。” 有花有蝴蝶,还有各色头花铃铛流苏,一整盒摆得满满当当,可卿都不知该选哪一件,眼神都黏在上头挪不开。 “女公子再看这一盒,都是小姑娘带的手串玉镯,有红绳有金丝银丝做的,女公子掌掌眼看喜欢不?” “你这小厮,不推荐一两件,倒是推荐一两盒!你这丫头也是没见识,这么些小东西爱得不行,”赦大老爷看可卿呼呼呼得不敢触碰,无语得摇头,这娃又爱看这些便宜货,“行了,这些都包了,再去取些体面得来。” “爷等着,这回都是好东西,不会让爷失望的。”小厮兴冲冲又跑了,果然贾家还是那么财大气粗,两盒加起来也有好五六百两银子呢,这些小玩意儿又不能像头面那样戴得长久。 第20章 荣府都是爷的了 “父亲,这些真好看。”可卿嘟囔着欢喜,“我要带上这个。” “你自己带,这儿不是有镜子吗?就你这女娃娃,不识半点货,一两二两的东西倒喜欢得什么似的,爷给你的瓶瓶罐罐哪个下于百两。”赦大老爷骂骂咧咧又嫌弃又是不忿。 可卿翻了个白眼,就装作没听见,别个蝴蝶钗上头,一拱一拱得看着它颤,嘻嘻笑个不停。 赦大老爷气得肝儿冒烟,撇头一饮而尽。 小厮第二次拿上来的,是一套套头面,有姑娘家的,有夫人戴的,重量不一,多以庄重大气为主,价值不菲。 可卿瞟一眼,没多兴趣,她又不缺。 赦大老爷不指望这没见识的女娃娃,自己挑上三套头面,又买了两对玉镯,忙完瞅见可卿满头珠翠的造型,憋口气差点没上来,太丢人了!! 被人发现的可卿还回头乐呵做鬼脸,非常满意,这娃娃也是个按需可爱的坏胚子。 没过多久,赦大老爷再次抱着女娃走出琼玉楼时,可卿已然换了个发髻,首饰全换成刚买的,兴奋得在赦大老爷怀里来回折腾。 赦大老爷给整无奈了,满脸浆糊相当无语。 作为一个爷,能忍受女娃如此乱来,看得见的都知道赦大老爷对这姑娘的看重,也知这姑娘是真的被疼宠长大,京中没几个姑娘能做到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 消息扩散开来,知内情的都再等上头反应,不知情的也就看个热闹,倒把早晨赦大老爷抄赖家的事给盖过去了。 随后,又是买脂粉布匹,又是品尝糕点美食,连路边的糖葫芦、草虫子都买了一堆,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里。 这半天过得像做梦一样高兴,父女两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回到府后,府里气氛有些沉重,小厮丫鬟各个低眉苦脸战战兢兢的,父女两难得的好气氛被一扫而空,各自庄重不少。 邢氏就在二门等着,赦大老爷见她眉头深锁,笑了笑安抚道,“府上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把你吓成这样?” “爷,回屋里说吧,王嬷嬷,你把可卿带回梨香院吧,也累了一天。” “是,太太。”王嬷嬷从赦大老爷怀里夺走可卿,赦大老爷一怔。 “还真出了天大的事?是爷解决不了的事吗?那回吧。”赦大老爷走回正院,坐在榻上倒了杯茶,边喝边说道,“说罢,别吊爷胃口了。” 邢氏深吸口气,“老爷,琏哥儿今天发了大脾气,爷刚走就把梨香院给砸了。这还不算完,王家二太太午后带着她王家的嫡长女王熙凤到府上相看琏儿,老太太做主给立了口头婚约。” “不止这些吧!” “还有就是赖家被老太太抄了,人没带回来,不知被送到哪儿去了。老太太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脸色很黑,摔了不少东西,还仗责了好几个下人,现下二老爷和王氏都还在荣庆堂,不知在商量什么,爷今日刚刚找过老太太,我怕……” “怕她们商量对策?爷一走这么多事,过得不比爷轻松嘛!”赦大老爷听一耳朵,倒不怎么在意,“太太你是不是更担心琏儿会跟他们站一块?” “老爷不在意吗?毕竟是嫡长子。” 赦大老爷摇摇头,“爷真不是很在意,王氏和老太太做不到一视同仁,琏儿若不是个傻的,会察觉到不对等的待遇,如何能一条心?爷是个废物倒罢了,若不是呢?不管为了什么,他迟早会回来,在那儿磨磨他心志挺好。” “爷,他都不忿到愿意跟王家结亲,还大闹梨香院,爷就这么放任?” “口头约定做不得数,爷已经给他定亲了,只要没交换庚帖一切好说。对了,老二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喝酒了吗?” “比爷早不了多少,喝得半醉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爷就知道他不行,呵呵~”贾赦高兴了,“不压到他放低期待,人家不会让他做上实权官的,工部员外郎分很多种,有肥差闲差之分,他连怎么跑门路都搞不清楚,还想升官,笑死爷了。” “老爷这么高兴?可我这个做大太太的不高兴,赖家贪了那么多,一分银子都没入公中,全让老太太入了私库,往后瞅着也没我大房的份。” 合着银钱都是他二房的,邢大太太看着干眼馋,据说好几万两,沉甸甸的。 “入私库?这么明目张胆?爷手里还有清单呢,啧啧啧~这爱财如命的人哟~”贾赦摇了摇头,“那扣掉二房的补上吧,老二以后还想养清客买字画,自个出银子去。” “差点忘了说,爷,刚刚林之孝家的来请示,说赖大管家没了,府上账册钥匙全落到她男人手里,周大管家压不住林之孝,已经服软了。” “回头告诉林之孝家的,让她尽快把府上人清一清,把赖家一系都换掉,至少东院和梨香院要全在掌控下,仅凭一个刚上位的周瑞夫妇,想再掌控整个荣国府,简直做梦。” 邢大太太突然开窍道,“那老太太和王氏对荣国府的掌控不就……可老太太为什么还要处理赖家?爷对老太太说什么了?” “不管说什么,爷能一夕间处理掉整个赖家,荣国府就已经全部在爷的手里,掌权者正式换人,爷不住荣禧堂又如何。”赦大老爷嘚瑟得翘起二郎腿,给自个倒了杯酒喝得兴致大起。 瞧他那德行,邢大太太摇了摇头,出院门清点爷刚买回来的东西,好大一车呢,等问过元宝,说是为明日回门做准备的,邢大太太脸都羞红了,猝不及防被人看了笑话去。 宁国府那边也一直探听着荣国府的消息,两府向来共通,没有什么秘密,贾赦走后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东府老太太牛氏的眼睛。 珍大老爷今日下午忙于在外,牛老太太便把尤氏带在身边,教导她如何除去府上赖家一党的仆从,待查到赖家大房的人也在慢慢清理后,牛老太太对贾赦更加得看重。 不知不觉间,史氏已经完全落于下风,不管于公于私,都被制服得彻底,贾赦捏着她的把柄让她自断臂膀,甚至都拿捏不了孝道,荣府二房刚起的气焰被打压得熄了火,这才两日不到。 还有那王家二太太,带着姑娘上门拿捏贾琏,手段不够大气。 刚回宁府的珍大老爷状况有些惨,全身脏透臭得要命,换完衣服还一股味,吐了好半响,尤氏进屋时都受不了,跟着干呕了好几下。 来来回回换了四道水沐浴,洗得全身发红,珍大老爷才勉强觉得干净了。妈呀,他离得还算远,都被扔成这副模样,压着赖二夫妇的两小厮都给打成重伤了,赖家平时够狠的! 还好处理了,不然迟早得出事。 贾珍回过神仔细一想,又不□□心了,连贾家的仆从都这么阴狠,那贾家的旁支呢?赦叔说的那些会给他惹事的金陵八房呢?不会也给他头上扣屎盆子吧,他这个族长好像真的没约束过族人。 想到这儿,珍大老爷慌了! 这一夜,对于好多人来说,有些漫长,例如贾琏,等一晚上都没等来大老爷的训斥,早起时,眼神里都没什么神采。 大老爷如今连训斥都懒得做,他这个嫡子有跟没有好像一个样。 今日见过王熙凤以后,贾琏就知道自个被压上二房这条船,要站到大老爷的对立面,大老爷不搭理他又好像理所当然。 第二日一早,赦大老爷带着邢大太太回门,可卿自个走到荣庆堂向老祖宗请安,因为昨日琏二哥哥大闹梨香院,可卿还特意多带两个粗壮婆子傍身。 在老祖宗那儿见到同样来请安的王氏以及哥哥姐姐们,可卿没表示出任何异样,完全无视昨天发生的不愉快,笑呵呵道,“老祖宗,大姐姐、珠大哥哥、琏二哥哥,可卿来晚了,昨儿大家都睡好了吗?可卿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来。” 老祖宗的荷包,元春的红绳手串,还有两位哥哥的笔墨,都不算贵重。 元春很少见这种手串,挺精致的花样,“这是琼玉楼的手艺?” “是呀,大姐姐认得?她们家的小东西简直一绝,妹妹我都挪不开眼,父亲给我包了两盒回来,昨儿我就给戴上了,她们家的梳头嬷嬷手艺也好,下次得让丫头学学。” 贾琏捏紧了拳头,喘气都重了些。 元春瞥眼看了看,接着道,“去了那么久,只买了这些?” “怎么可能,在东城逛了一大圈,好玩的好吃的都看过一遍,路上还遇见几家姑娘,约好过府来玩,大姐姐可要与我一起做东?我梨香院有足够大的院子可以摆宴席。” 可卿一边说一边坐到老祖宗身边装孝顺,老太太没什么好脸色,精神萎靡着。 “老祖宗,您不会反对可卿宴客吧,她们也请了可卿过府,只等下帖子了。” “随你,自去办吧。”老太太淡淡说了句,没多上心。 “谢谢老祖宗。不过您看起来有些累,回屋里再休息会儿?” “嗯,你们都回吧。” 贾珠等人都相继站起来,恭送老祖宗回屋,王氏没管这些小辈,走在了最前头。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人,贾琏忍不住刺了句,“妹妹你好生嚣张,刚回府就想昭告天下,你是有多在意府外过得那几年?” 第21章 宫中来人 被讽刺了,可卿不紧不慢反刺道,“怎么?琏二哥哥在意可卿昭告天下?可卿没有这个权利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妆点体面就以为跟我们一样?”贾琏哂笑出声,“庶出永远都是庶出,出生你改不了,在府外那么多年你也不能让他不存在。” “那又怎么样?父亲疼我,愿意宠着我让我做嫡女,还愿意抱着我出府昭告天下,可卿还需要在意出身吗?”可卿一句父亲疼我,杀伤力不小。 贾琏再次捏紧了拳头,“最好父亲能一直疼你,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奇了怪了,琏二哥哥能给我什么好果子吃?我又不靠你,让你帮忙摆摆宴席,只怕都做不好吧。”可卿从上到下打量着贾琏,“说起来,琏二哥哥和珠大哥哥真像亲兄弟,形影不离的,可卿还没见过你们单独出现的样子。” 元春适时出声拦了拦,“好啦,都别吵,大家都是亲兄妹,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大姐姐说的是,我也要与大姐姐形影不离,昨儿新弄的花园毁了,今天大姐姐还与我一道吗?” “不了,我还有功课要忙。” “功课?学规矩吗?好吧,那可卿自己玩,珠大哥哥琏二哥哥也好生读书,可卿就不打搅了。奥对了,听闻熙凤姐姐昨日过府,可卿不巧没见着,这回宴客下个帖子过去也好亲近亲近。” 贾琏脸都青了,“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吗?可卿还不能见熙凤姐姐啦?” “你……” “恼羞成怒啊?说不过想动手?那你不惹我不就好了?一身槽点还跟人斗嘴,不找气受嘛?傻不傻!”可卿轻轻一呵呵,扬长而去。 她是真不把贾琏和贾珠兄妹放眼底的,五岁嘴就利成这样,专找人痛点戳。 元春眉头深蹙,扫一眼四周的丫头,各个低着头装没听见,连劝都不敢劝一声,看来大房真的要压她二房了。 贾珠的关注点与元春不同,轻轻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安慰道,“二弟,我们做亲兄弟有什么不好?一个府里的不该守望相助吗?你我一起长大,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还有比这更深的情谊吗?” 琏二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我没有你能读书,也帮不到你什么,你快回书房吧,我还要去找那丫头晦气,我就不信我一个爷们还要看她脸色。” “二弟,她是妹妹,让让吧!” “凭什么?我就不让,有本事让老爷抽我!”贾琏急匆匆追着可卿去了,贾珠拖都拖不住,连忙也跟了上去。 可卿前头慢悠悠走着,听见跑步声回头一看,“哟,琏二哥哥还想与我说什么吗?” 今天可卿带着三个人,从来不吃亏的,贾琏到底还是个孩子,只到两婆子下巴高。可卿小小一人儿,一左一右站着两门神,笑眯眯直盯着贾琏。 贾琏气势一滞,半响没说出话来,被后头追来的贾珠死死按住,“二弟,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珠大哥哥才跑这么几步就喘成这样,是不是该补补身子了?”可卿好心提醒一句。 贾珠一愣,笑笑道,“我还好,没什么事,二妹不用担心。” “可卿只是看到大哥和二哥体质差好远,一个冲过来气势汹汹,一个冲过来气喘如牛,大哥哥觉得没事就好,可卿不过多嘴一句罢了,琏二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琏不作声,可卿又笑了,“琏二哥哥你傻不傻?冲上来就看着我这两嬷嬷,想教训我的意思很明显了,你昨儿闹我梨香院,我傻了才不带人防备你冲动,做事前动动脑子,不然丢的是自己的脸。” “你也知道我想打你,你还敢挑衅我?” “为什么不敢?我需要怕你吗?”可卿耸耸肩依旧大胆,“我梨香院能闯进来一次,不代表可以闯进去两次,就算我落了单,我叫唤一声没人应,回头我定要怪罪那一片的仆从,所以我怕什么呢?” “还有啊,你想讨打自己去父亲那儿负荆请罪就好,不用在我这里博关注,明确告诉你,父亲不会因为我打你,我被你打到了气到了那是我自己没用,我可卿那么容易被人欺负,那还做什么荣府二姑娘?” 贾琏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很难理解吗?”可卿可爱得歪了歪头,“琏二哥哥没见过可卿这样可爱又不好惹的姑娘?琏二哥哥你是不是缺点底气啊,不想法子给自己续点气?” 可卿该说的都说了,可可爱爱哼着小曲走了,心情不知有多畅快,完全不像个庶女,也完全不自卑,瞧她头上的珠钗都新买的,完全比不上昨日的穿戴,就知她不靠这些妆点自己的体面。 更何况,她一路走过,丫鬟婆子都会停下让路,从不与她嬉笑搭话,连正视都不敢,十分得尊重。 贾琏呆呆得站在那儿,目送她越走越远,心里非常不好受。 站一旁的贾珠又拍了拍他肩膀,“二妹妹不是还要请熙凤妹妹上门吗?二弟多与她接触接触,回头与我一道去舅舅府上吧,舅舅和舅母最疼熙凤妹妹了。” “好,刚刚可卿有句话没说错,你要多补补身子,这才几步路喘成这样。” “你听她胡扯,我好着呢,我一个书生,本来就这样。”贾珠不当回事,拉着他去前院书房,兄弟感情依然不错。 可卿的梨香院是真有点远,走了许久才到,每天这么走几步,身子骨会很健壮,到了内屋坐下没多久,王嬷嬷带了个夫人进屋,隔着门帘远远看了眼可卿。 无甚事要做的可卿正扒拉她新得的东西,一只只拿起来瞧,不知多开心,昨儿晚上就盯了许久。 可爱的小人儿笑嘻嘻没完,看着都让人舒心。 那陌生夫人笑了笑,在外屋坐下了。四处打量屋里屋外的妆点,荣府是有心的,不像摆个样子,这里与荣庆堂相比都不差分毫。 王嬷嬷为她上了杯蜜茶,“老姐妹,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世事弄人,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这夫人来自宫中,容貌比王嬷嬷还要老些,“那想得到娘娘那么厌恶的人,最后竟然只剩这么根苗,这些年不管不问,如今总算可以派我来看看。” “宫里知道了?怎么个意思?” “还能怎么个意思?忠义王府过继的人选都要换了。”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娘娘是不同意让皇孙过继的,本来存了点心思让可卿嫁入王府,可惜身份实在低了些,现在身份不低了,娘娘又了动心思,圣上也没拒绝。” “可有定论了?” “有,四公主府的三子,书香门第规矩重,与张太傅家还有些渊源,那孩子8岁左右,已然考中秀才,娘娘探听清楚了,觉着是个好的。” 王嬷嬷不可思议,“四公主?那不是三王爷的胞妹吗?正定了做继承人?” “老姐妹,你觉得目前剩下得那些爷,哪个比三爷更有能力继承大统?娘娘这个嫡母对他对四公主都没什么恶意,但那几个贵妃就不好说了,尤其是甄贵妃。” “娘娘恨四王八公吗?那场祸事甄贵妃没有动手脚?” “甄家有没有唆使都没人关心,反正被灭得八九不离十,圣上心里最挂念的终究还是太子,做储君三十年还造反的能有几个。老姐妹,贾赦这厮没有想象中那么脓包,圣上最近有念叨他。” “真的?圣上准备放过宁荣二府了?不是因为姑娘的原因?” “说来好笑,圣上是因为贾赦昔年被太子相护一事,见贾赦出来护着姑娘,感觉不堕门风,有贾家一门忠烈的原因,倒不仅仅因为姑娘,他也是这么多年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太子的,三爷觉得他很好,有约束六爷了。” “六爷?忠顺王吗?那可是好事!” “是啊,史老太太现在在圣上和娘娘心里感官很差,联合四王八公在宫里活动,非要往三爷府上塞人,三王妃不是个能干的,还要娘娘出手才行。” “看贾赦的能耐,史老太太压不住他,府上都准备割裂砌墙了,每天都乱糟糟的一堆事。老姐妹,你知道这次有放出宫的医女吗?姑娘体弱总不见好,我们两个又不专管膳食,对药膳没多大研究。” “你都开口了,没有也会有啊,这是好事,能找个像贾府一样的落脚点,比在宫里混好多了,不管后续嫁不嫁人都不愁,这算是恩典了,娘娘会看着办的。” 这夫人又从怀里掏出枚凤佩来,“这是可卿的凤佩,虽见不得光,但真遇上事可以拿出来挡灾,你收好莫让姑娘看见。” “好。” “过些日子宫里会办赏桃宴,会安排可卿与那位见面,你好生筹备,莫出岔子。” “这么快?” “娘娘也想他俩两小无猜,看有没有这个缘分,若没有,娘娘和四公主都不希望强求,可能还会换人。”老夫人说完,拍拍王嬷嬷的手,“你懂什么意思了?莫强求也莫告知她。” “你都说这么清楚了,我能不明白?你带个可卿的绣帕回去吧,让娘娘知道知道,可卿是个好姑娘。” 第22章 王氏又怀了 坐在屋里玩自个的可卿什么都不知道,没多会儿又把自个捯饬得满头小玩意儿,刘嬷嬷进来看见了,无言以对。 “姑娘,你怎么这么爱这些呢?” “好看啊!”可卿不好意思笑笑,怂怂得又一个个摘下来放回去,嘟嘟囔囔辩解道,“这些都是父亲买给我的,我肯定药喜欢的。” “姑娘,你就那么喜欢大老爷?他传闻并不好。”刘嬷嬷在宫里宫外都听过赦大老爷不少传闻,大多都不正面。 可卿秀眉一蹙,郑重劝诫道,“嬷嬷,这话以后不要说了,反正父亲对我好就够了,我也管不着别人怎么看他,而且我喜欢他很正常,之前在秦府没有家的感觉,总像个外人,大家相敬如宾只等我长大再送走。” 有些愁绪的可卿歪倒在刘嬷嬷怀里感念着,“现在可卿有父母疼爱,心里满当当,什么都不缺,像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才能喜欢,才不需要考虑是否掉价。” 这些话刘嬷嬷从未听过,可卿也从未表现过,心疼得搂紧怀里小人,“才几天功夫,你就那么喜欢大老爷?往后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会拼尽全力护着他吗?” “嬷嬷的话我听不明白,不过应该会吧。别看相处时间短,父亲的心意并不短。可卿昨日收获很多人的羡慕,也真的开心。父亲他好的坏的都教,坦诚相待我无需遮掩,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僭越,他也不止展现他好的一面,哪日我若变坏变刁蛮了了,必然是父亲的错。” 可卿义正言辞,绝对是赦大老爷教的,锅他得背好,屁股也给他擦。 “姑娘,你也知道你变刁蛮了? ” 可卿有些心虚,抬眸看向刘嬷嬷,有些无辜的问,“嬷嬷,我今儿是不是嘴很毒?这两日都嘴毒?” 刘嬷嬷郑重得点点头,“姑娘,句句扎心。” 可卿捧着脸眼神更加清澈无辜,还狡辩道,“可那都是父亲教的,每个字都是他教的,别人欺负我,还不许我欺负回去?父亲还说,若有人暗地里讲我坏话就掌嘴,打到她们不敢说为止。” 听到这,刘嬷嬷噎住了,深吸口气,脸皮抽搐着,“那还是让嬷嬷来吧,告诉嬷嬷,嬷嬷下令掌嘴最妥帖,不用污了姑娘的嘴。” 可卿又不好意思得歪在刘嬷嬷肩头,搂着刘嬷嬷的脖子撒娇,小脸蹭来蹭去的,跟以往反差很大,刘嬷嬷一时僵在那儿。 “嬷嬷,可卿知道这样不好,可也才不想当个缩头乌龟任人欺负,你看看她们,哪一个不针对我?都想看我笑话,把我的花园都毁了!” “好啦好啦,姑娘不气,嬷嬷也没说不好,待会儿多带几个人去花园,荣府又不缺这点花草。”刘嬷嬷拍着可卿的背安抚,可卿嘟着嘴气呼呼的,想起来就不高兴。 这两日请安发生的事,王刘两位嬷嬷也是打心眼里不满,琏哥儿那说得叫什么话?他一孩子不教能说出这番话来? * 荣禧堂后院,王氏沉着脸听周瑞家的汇报,每一个字都不中听,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权利慢慢流失。 素来体面又爱端着的王氏茶都喝不下,一个劲得翻白眼。 “岂有此理,账房还敢派人来说下次不给二老爷出门交际的银子?你家男人干什么吃的?这点都不提前来报,让大房就这么一口吞了公中!” 周瑞家的也委屈,小声辩解道,“太太,我家那口子昨儿一晚就没回来,到现在还不知被林之孝那起子歹人押在哪儿,奴也想不到他们动手那么快。” “直接押人了!好哇,没了赖家又押了周瑞,就只剩他林之孝一人独大了!” 王氏啪一下甩开茶杯,气不顺把帕子撕得一片片的,“好你个贾赦,这么欺负人的!还以为是荣国府光耀的时候呢!你就算个屁,连给我二哥提鞋都不配!” “太太,这话不好说吧!” “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贾赦还能管到我荣禧堂,管到我屋里来?欺人太甚!真当我王家没人啦!”王氏大吼一声,吓得院外的仆从差点没站稳。 贾政那两没甚宠爱的姨娘听见这么一嗓子,好奇得聚一块说道说道,大房真捅马蜂窝了?瞧把二太太给气的。 “我的好太太,快别喊了,真让东院听了去,笑话得更厉害了!她们就指望您生气呢。”周瑞家的好说歹说把人拖回来按榻上,“太太,咱们法子也不是没有,大姑娘之前说的,不就挺好吗?” “好什么,那边盯得那么严实,连个烂菜叶都混不进去。”王氏翻了个白眼,“要真那么容易下手,林之孝家的也做不了管家媳妇,她选得人连老太太的人都不给面子。” “一时半会不好下手,咱们多找找机会,总会有纰漏,而且我听说邢家并不多富裕,还有几个姑娘未嫁出去,难保不会嫉妒,想当年二姑娘不也嫉妒您嫁入国公府吗?” “让邢家出手,反水的可能性太大了。”王氏摇摇头,不同意,“到底是姐妹,不至于撕破脸。” “也不需要撕破脸,甄家采买的东西出了问题,再被送到大太太那儿,怎么也扣不到咱们头上,再说了,哪有千日防贼的,总会有个松懈,就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先怀上,又有没有那个命生下来养大,若是咱狠一点直接对大老爷下手,那真的再无后顾之忧。” 王氏想了想,摇摇头,“那非得花翻功夫,之前真的太过心软。” “若非被逼急了,谁又会下手这么狠!”周瑞家的也叹气,“本来咱们都已经收手了,大老爷安居一隅不是皆大欢喜吗?” “什么皆大欢喜,你看看老爷荫庇那官,到现在还没当上,都两月了,工部二哥又不熟,只知道员外郎没定下的就剩几个闲差,天天出门花了快千两银子,什么用都没有!” 提起贾政,王氏肝都疼,“你说他能办好什么事?连说都不能说句!问一声转头就走,也就在我这儿硬气,他还能指望那两妾室帮忙筹划?掩耳盗铃罢了。” 这事周瑞家的不敢插嘴,连劝都不好劝。 王氏好一通数落贾政无能好色,等说够了才平静下来,政二老爷她是不指望了。 “前院是不是都被贾赦控制住了?后院呢?” “东院换了不少人,跟咱们府上仆从有关联的,一个都留不下,林之孝家的对这些门清,钉子被清得差不多。荣禧堂和荣庆堂还安生,估计不敢乱来,也不想再招惹老太太,再动就要架空老太太了。” 王氏又叹了口气,“之前倒没想到林之孝夫妇也是个能干的,不然仅凭邢氏这辈子都做不到这点。那有没有查到那贱丫头的生母,我是不信出身良家,怕是什么贱籍不敢说。” 周瑞家的摇摇头,眉头深锁,“这个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赦大老爷常出入的地方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宁国府随珍大老爷去接的人也只字不提,怎么问都没用,家里人都不清楚。” “越瞒得紧越有问题,这事别停下,一定得给我挖出来。”王氏好似抓住了东院的把柄,笑得隐忍刻薄,“一个贱种想压在元春头上,做梦!对了,今儿她还说了珠儿身体不好的事?” “是的太太,不管怎么说,补补总没坏处,可别真应了她的臭嘴,今年珠哥儿还要考科举吃顿苦呢。” “嗯,你去请个会调养身子的大夫来,让他开个方子吧,补一补总是没错的。”对待贾珠,一点事都不能马虎。 “明白的太太,要不要也给大姑娘看看?大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想法子养身了,往后在宫里也好过活。” “老太太那边没反应?那教养嬷嬷有什么表示没有?” 周瑞家的摇摇头,“那嬷嬷只教怎么做个好姑娘,从未教过大姑娘怎么吸引人,大姑娘端庄有余,但未必男人会喜欢。要我说那贱丫头更会讨人喜欢,勾馋刁蛮的样子,与当年的贾敏差不离。” “贾敏!”王氏一提这两字,火气又旺盛了,“还没生吧,呵呵~她怎么做得了人,不知道见着我那年礼会不会气出病来。” “那自然会,成亲十年没子嗣,换谁谁难受。说起来,太太您是不是又快一个多月没换洗了?不会有了吧!” “有一个月了吗?呵呵~我若又怀上了,贾敏真没法做人了?还有脸挑我这嫂子的毛病,活该她没子嗣,也不知道林如海还能忍她到几时。”王氏心情舒畅,每次一提贾敏无子,都会心花怒放。 曾经的贾敏有多受追捧,如今的贾敏就有多恶臭。京里夫人如今都不想要她这样柔弱的姑娘做儿媳,元春这样丰腴端庄些的才是首选。 “没子嗣肯定不能长久,迟早得纳妾,江南又是个鱼米之乡,美妾不会少的。”周瑞家的也跟着幸灾乐祸,“你说嫁给谁不好,偏偏嫁个子嗣艰难的林家,林姑爷再好,生不出子嗣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王氏深以为然点点头,对贾政都没多大恶感了。 第23章 回门 有贾敏的惨状做对比,王氏飘飘然轻松着,管他大老爷如何嚣张,想斗过她王家那是做梦,不能文又不能武,他还想混出头?现在二房要做的,就是等待机会。 她王家女从来不缺耐心,这不,刚熬过贾敏那个小贱人。 荣国府大房的两主子今日回门,宁荣二府的仆人本松口气,当天瞅见珍大老爷带着焦大和林之孝四处绑人,各个战战兢兢。 这两日珍大老爷差点跑断腿,后院那群姨娘都不觉得艳丽了,给赦叔打下手,不是心累就是身累,昨儿晚上睡得死沉死沉的,半点兴致没有,早上起来还总觉得身上有怪味。 待日上三竿,珍大老爷打着哈欠,着一身的淡雅青衫,坐在赦大老爷的书房正座上,瞅着像青年俊秀,“焦大,都交代得怎么样了?” 焦老爷子满面红光,冷声哂笑,“我焦大出马,哪个能挨得了我一鞭子,自是吐得干净。” “别用吐字,呕~”珍大老爷连灌两杯茶,勉强压下恶心,“不知道爷昨儿被泼粪了吗?正恶心着呢。那起子小人都招些什么了?” 林之孝这回先站出来说话,他比焦大沉稳许多,回话沉稳老练,“听赦大老爷吩咐,用已经有的一些证据,勾得他们互相举荐旁人,审过一晚上,有些过于严重的捆在柴房听候发落,其余捆在院子里。” “这么说都办完了?赦叔有所要怎么处理吗?”珍大老爷没什么兴致随便翻翻问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告发。 “有,赦大老爷说他们需要将功抵过,最好放到他们熟悉的庄子里去做管事,做得好就继续留用,做不好就连庄子一起办了。”林之孝从桌上那一叠账本里取出具体安排。 珍大老爷瞅一眼,眉头深深锁着,“这些庄子赦叔觉得有问题?还是账房算出来的?” 焦大咧嘴一笑,抢答,“那自然是账房告密的,年年上供减少,还要好些离得远,一副天王老子拿他没法子的样,焦大我听一耳朵都气得要命。” “这些不告诉爷?还帮忙做伪账?” “据说有使银子的,有威胁的,尤其是那几个北方的穷庄子,皮子都不上供,都送些死禽病禽代替,回去的时候用宁荣二府名号便宜买了不少好东西回去倒卖。” 林之孝对此也有耳闻,“那几个庄子隔得太远,民风又彪悍,当初公爷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管不住了。” 珍大老爷有些憋闷,“怎么都这些破烂事,就没有点好事?” “当然有,”林之孝还露了点笑模样,“两府的仆从比想象中要好些,大多只是有些嘴碎,鸡毛蒜皮的事无足挂齿,对府上也忠心,听闻那几个账房做伪账,很多人都差点揍人了。” “还有这事?家生子吗?” “外院大多都是家生子,赦大老爷还吩咐揪出了一些不干事的掌柜和庄头,正好派出去一些监察下,能管事有想去的,老奴也列出来了。”林之孝轻描淡写提供账本,焦大瞪眼咂舌,砸吧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珍大老爷瞧他那个怂样,笑了笑,“林管家果然会做事,难怪叔祖父把荣府教给你管着,焦大,你也多学着点,我们宁国府就没几个能干的,瞅瞅这一溜溜的人名,没几个是咱府上的。” 越说越生气,翻过去好几页,真的没几个宁国府的,再翻翻那些有问题的庄子,十之六七跟他宁府脱不了干系,肺都要气炸了。 是因为他娶的媳妇不够懂事?还是因为他这个大老爷不够让人忌惮?为什么荣国府就没那么多糟心事!至少明面上没有! 贾珍换了无数种坐姿,犹觉得脸面通红发热,“按赦叔的意思办了吧,有没有哪些赦叔说要留下他自己处理的?” 林之孝抬眸观望,慢吞吞突出个字,“有。” “是什么人?”贾珍非常好奇。 “跟赖家或者二房走得近的,赦大老爷还想审一审其他的事,跟府里账务无关。”林之孝把名册递上,抬头就是赖家一系人,两府都有,贾珍瞅着大多数挺眼熟的。 人还有点多,都是前院的小厮,一晚上没回,他们家里肯定都清楚,老太太那儿就未必知晓了,她昨日亲自掉走过一批人,剩下的时候是赖家专有人脉也未可知。 “除掉这所有人以后,府上能清减多少人口?” “两府估计都有百来人会被清理,东府留下的估计只有西府的一半。” 贾珍无语了,只有一半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一半?他府上那么多废物?隐晦的,贾珍偷瞄了一眼焦大。 “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赦叔回来前是不是要办好?而且得偷偷摸摸的?不然你们叔祖母知道?不说她真的能不知道吗?”不说不管吧,听说被赦叔警告过,怕了吗? 珍大老爷抖了抖,有些腿软,赦叔骂人那嘴太犀利,他太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了。 有珍大老爷坐镇,他只要坐在书房里,被捆在院子里的仆从就各个老老实实的,林之孝挨个教训一通打发掉,等赦大老爷回来才是正经得大洗牌。 赦大老爷说了,做决定前总要吓吓这群人,才能记住主子的厉害和好处,不管是好的坏的结果,自个干了什么自个心里没个数吗?估计被放出去后很多人以为自己死定了。 杖毙那么些人,真的阵仗蛮大。 话说邢府自从嫁了个姑娘后,府里日子有些拮据,为了然邢氏嫁得体面些,邢家东凑西凑的嫁妆耗费大半家财,就指望着日后荣国府能提携一二。 回门日,一家人大清早就候着,远远瞧见荣国府的马车,别说邢家人了,就是邻里邻居的都在观望。 说起荣国府娶亲,那位赦大老爷或者荣府的老封君可从未出现过,接亲都是子侄前来,瞧着就不体面,这回那新郎官还不出现,邢氏在荣国府的地位可就堪忧了。 为着这种猜测,邢家人提心吊胆得厉害,总觉着背后有人偷笑,如今可不紧张,待赦大老爷走下马车时,嘴角上扬的都快裂开了。 “这位是荣国府的大老爷?好生英俊啊!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不然怎么会娶邢家闺女,再好看也是个小门小户。” “就这长相背景,我是不信找不到好续弦的,那些勋贵里头难道就没有年纪稍微大点没嫁出去的姑娘?也不定然要长得漂亮,反正会有妾室。” “我的天哪,你看看刑大姑娘这气派,真的嫁到福窝里了,那荣府大老爷还亲自扶她下来!她命怎么这么好!” 多得是偷看的姑娘家愤愤难平,赦大老爷宠妻又不是一日两日,回门日将媳妇打扮妥当,再扶下马车算什么。 面目红润的邢大太太有些羞意,乖巧的跟在赦大老爷跟前,对兄长行礼问安。 邢家没有长一辈的人,当家就是邢氏的大哥,底下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邢家主母是个木讷的,也不爱忙活家长里短,才短短三日就有些憔悴了。 剩下一稚嫩男童仰头望着赦大老爷,被赦大老爷率先用一个荷包大发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里头放着两颗金花生,每个二钱重,被邢大嫂看见后吓了一跳。 “兄长,进去说吧,站在门口像什么话,我一切都安好。” “好好好,快请进,瞧我,都忘记礼数了。” 邢大哥笑眯眯有些谄媚,引进门后元宝和顺贵各捧两个木盒走进门,车夫一路被引到后门休息,邢府的婆子骇然看着,车夫竟还从马车上抬下两个大箱子。 赦大老爷夫妻二人被带至客厅,邢氏告了罪跟大嫂她们几个进内院说私房话去,盒子也全都带走了。 邢家几个妇道人家对荣府的回门礼特别好奇,看大姑奶奶的表情定然不是等闲之物,邢大太太回到她自个出阁前的屋子,整个人垮了,“我的天,还是这里最舒坦,不用管外人眼神。” 邢大嫂眉头一挑,“怎么了?荣国府的妯娌难相处?还是你那婆婆难相处?” 说起这个,邢大太太脸更跨了,“何止难相处,都快处成仇人了,这满京城哪个不知道荣国府的老太太偏心二房,我能嫁到荣国府都是托得那几位的福。” 说罢,打开一个盒子,里头三套头面并三个玉镯,人手一个,也就大嫂再加一串红玛瑙手串,是真的值钱又好看,出门带这些个,到哪儿都不丢面子。 邢大嫂眼神都亮了,碰都不敢多碰,“天哪,我这辈子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看的,不愧是荣国府,出手真大方,就这一套头面,就值回你那些嫁妆了,不过,我们不能要那么多,一套就好了,要多了你再荣府可怎么做人。” 两个妹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放下了没拿。 邢大太太心里感动,“我带来了自然可以拿,都拿着,这些可都是老爷专门去琼玉楼买的,专为今天回门用的,荣府那些老物件都不适合带出来使,除了这些,还有两大箱子东西在马车上呢,都是些日常用的到的。” 第24章 大哥帮个忙? “不行,你刚还说你日子难过,我们邢家越是小门小户,就越不能拿那么多,快都收回去。”邢大嫂坚决不同意,结果同喜噗呲一声笑出来。 “你们都收着吧,赦大老爷对姑娘那是鼎鼎的好,什么都体面周到,才没有太太说得那么难过呢,那些妯娌婆婆都不用顾忌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同喜喜气洋洋道,“进门第一日,赦大老爷就让姑娘把房里伺候的丫头都给打发了。” 邢大嫂一听,特别高兴,“真的?不骗我?荣府要是那么好打发,还轮得到咱们邢家?” 邢大太太这话不爱听,噘嘴娇嗔道,“怎么就轮不上,宁国府的掌家太太也是个小门小户出生,比我还不如呢,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也是长得漂亮而已,我也就是见识不行,老爷给了我个嬷嬷,手把手重新教就是了,还有你们两个,也有机会学。” “真的?那我们也可以嫁得不错?”邢家两个妹妹没有邢大太太那么貌美,但也清秀可人,一家子真没哪个丑的。 “当然,我府上还有宫里来的嬷嬷,那气派真的是,学好了未来嫁人都是大助益,我家老爷不希望我一直在府上待着,跟外头的夫人姑娘打交道的时间不会短,到时候也带上你们两个。” “姐姐,你真好,还有这玉镯真漂亮。” 客厅里,赦大老爷还算温和,说了些客套话后,开口问了句,“听太太说,兄长你也听说过京城赖家?” 一提赖家二字,邢大哥端着茶的手一颤,“这……这也就是听了那么一耳朵,不当真的。” “兄长不用担心,赖家都已经被抄了,我就是想知道,赖家有没有干什么黑心事,我是当家人,迟早都得算我头上。” “抄啦?抄得好啊!唉,这个赖家比你们贾家旁支还体面,据说还能请动官府办事。”想想那赖家嬷嬷的气派,邢大哥也是唏嘘,“不瞒您说,这条街上的人过得都还算体面,都有人欠下赖家债被抓到官府痛打一顿的,连功名都丢了。” “还有这事?” “对,官府出面就没人敢说什么,再外都得唤声赖爷,上回来接亲的那个贾家子侄,派头还没那位赖爷大呢,邻里邻居说了好几回,还是觉得府上管事的最厉害。”邢大哥也难免抱怨一句,毕竟接亲那次吓死他们了。 “是吗?”赦大老爷哂笑一声,“再厉害也就是个仆从,现在也完了,宁国府的珍大老爷昨日可有到这条街上与人赔罪?” “赔罪?”邢大哥挠挠脑门,“倒没听说过,估计早已还清再无瓜葛了吧。” “那也是个隐患。”赦大老爷难得叹了口气,“大哥你也知道,我在荣国府并不怎么管事,底下的仆从在我家老太太那儿比我还体面,回头还不得我来处理干净,才刚出孝多久,府里规矩就乱成这样,往后大哥也得多提点才是。” “我能提点什么?赦大老爷就快别提了。” “怎么不能提?大哥不还通过夫人告诉我赖家的事?咱们两家门第上有点差距,不太好来往过密,不过暗地里帮忙盯着些宁荣二府的风向也是好的,旁人听见了估计也会与大哥说两句。” 邢大哥一愣,“妹夫你是想……” “想法很简单,我也不能控制贾家子侄仆从在外为非作歹,他们瞒得紧必不会让我知晓,府上是清流之家,与我等走得不是一条道,我能帮的不多,反倒会给府上带来污名,不好走得太近。” “妹夫这么一说也对,”邢大哥这心里又在想这是不是推脱之词,“本来我们两家结亲就实数高攀,能帮上点忙也是应该的。” “大哥这话说得,都已经是亲家了还来说后话,若觉得高攀,我府上怎么会来下聘?说来惭愧,我贾赦的继室不需要考虑家室,只一点贤惠秀丽就行,之前还有些人及往来未曾处理干净,婚事一应由我府上老太太筹办的。” 贾赦稍稍解释两句,“对了,大哥在工部任职?” “说来惭愧,只靠着祖上关系做了个六品的工部主事,在工部是闲人一个,年年只得个良,升不上去了。”邢大哥做这个主事也做了快五年了,对升品级几乎不指望了。 “有什么好惭愧的,我给你指条明路,”赦大老爷坏坏一笑,幸灾乐祸的,“大哥知道我府上二弟会去做工部员外郎吗?每日花费打点近百两还没成,定有人使绊子,大哥也凑凑热闹?” 邢大哥一脸懵,“什么?我一个主事又不能……” “大哥想错了,不是想让你帮他一把,是想让你踩上一脚,你们工部必然有人踩他有人捧他,大哥明面上跟他走进些,混个见者有份的礼,暗地里给人打配合吧。” “妹夫讲仔细些?”邢大哥还是不懂。 “大哥,每日近百两的花销都不能成事,必是上头有人压着,这才是你要抓住的,分清楚那些人愚蠢到巴结他,又有那些人漠不关己都很重要,大哥想来在工部结交不多,这一次因着姻亲的便利说不好能替代他工部员外郎的职务。” 赦大老爷已经点得非常明显,就是要邢家去坑贾政,反正白得的便宜为何不占?虽然邢大哥这荣国府姻亲身份有些受清流鄙夷,但能更贾政对着干或多或少能洗脱一些污名。 邢大哥好歹也是当官的人,也并非全无心思,咧嘴一笑,“多些妹夫提点,差一定我也要沦落成愚蠢到巴结他的人呢,难怪这么多年都不得上用。” “这是没人教导不知内情,消息灵通的哪个不讨论得妥帖?你也别看我荣府不错,子孙教养上总是差一些,像贾政那样的人,至今都不知为何上不了职,与其让他登高跌重,不如安生得做他的员外郎就好。” 赦大老爷连大义都要拿住,邢大哥端起茶敬一杯,以前未曾谋面,如今对着妹夫佩服至极,绝对比他适合混官场。 * 忠顺王府门前威严肃穆,安安静静无任何人敢随意嬉笑,快到午时,一个小厮向门房递了一封厚实书信,没多久被送到内院书房。 在校场舞枪多时的忠顺郡王听到下人汇报,换上身干净便服,来到书房第一时间拆开信件,屋里两个幕僚从旁候着,一脸严肃,这可是荣国府的来信。 加之之前赖家被抄,估计有些事瞒不住。 “呵,上门负荆请罪?这是要给本王赔什么罪?赔他贾代善昔年的有眼无珠?就算他贾赦敢提,本王也不敢认不是?”忠顺郡王翻了个白眼,气不顺。 第25章 挑衅 两幕僚接过信件,里头措辞也十分有意思,坚决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得亲近,口口声声的兄长弟弟,荣国府的大老爷够厉害,敢于忠顺王称兄道弟。 除了一封信,还有些银票田产,总加起来不超过千两银子,信件里提及,说是忠顺王若缺银子何须然赖家来谋,他贾家不缺那么一丁点。 难怪忠顺郡王如此气不顺,贾赦是个秒人,也是个胆大之人。 “本王要弄死他,你们出个主意,那些个阴谋小计就不用使了,丢人!三王也发话了,只能明面上来,只有私人恩怨。”忠顺王捏紧了拳头。 “那荣国公的事……” “荣国公的事还能提?”忠顺王冷笑一声,“那姑娘进了荣国府,就不能像原先那么干了,贾赦胆子挺大,想把本王的所有愤恨都吸引过去,这不明知本王讨厌被人瞧不起他还硬戳痛点,本王也刚好不想憋气。” 两个幕僚面面相觑,为首的陈进士提议道,“他竟然敢负荆请罪,不如王爷与他辩驳一番,罚上一顿出气也好。” “什么叫罚上一顿出气?就一顿?本王气那么多年就打一顿?”忠顺王气更不顺,顿感自己好廉价,一个皇子还不能拿贾赦那泼皮怎么样!小时候都被他欺负过那么多次。 简直气炸了!一想起昔年贾赦在太子身边那得意样,要吐血了!他忠顺郡王的年纪跟贾赦相仿,才是真正的同窗,太子三王他们年长许多,哪能体会那个憋屈。 陈进士嘴角蠕动,想了想,“那不如与他多来往?让他跟在王爷身边?反正他也没了靠山。” “让他当本王的狗?得看他脑门子利索不,可不好被他反利用做了靠山。”忠顺郡王有点意动,若是当初的贾赦,就只会是条听话的狗,但这几日瞅着不太像个蠢货。 “做不做靠山,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吩咐声就够了。” 忠顺郡王提笔写封回信,也不让人看,封好就送去荣国府,荣国府门房接到这样一封信,下意识直往老太太院里跑,待信送出去才惊觉该送去东院的,可惜晚了。 老太太手里捏着那封信,心都漏了一拍,是真的怕,打开一看,四个大字,吓得老太太当场就撅了过去。 “有胆就来” 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连老太太这种人都看得出杀气,真的疯了,老大何必去惹这样的煞星。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老太太挣扎着起来,“那封信呢?那封信在哪儿?” “在这呢。”鸳鸯刚递过去,老太太疯了一样抢过去撕了个粉碎,把围着的丫头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着。 撕完了,一地碎片,老太太坐在地,虚喘道,“老大呢?” “今儿新妇回门,人不在府里,倒是珍大老爷在东院坐镇。” “回门还给我搞事,搞这么大一笔!”老太太气死了,拿到东西就砸,“逆子,简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倭瓜!什么人都敢惹,看你怎么去地下见列祖列宗!最好让人家把你也给杖毙了,也省得整日来我这里闹腾。” 哗啦啦哐当当的,老太太把内屋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丫头们全都跪地上不敢吭声,四周全都是碎片,这是发大气了。 偏房住着的元春听一耳朵,赶紧出来瞅瞅,站门口就被人给拦下了,“姑娘这时候还是别去的好,老太太正着急上火呢,忠顺王府送了四个字来,有胆就来,老太太吓坏了。” “忠顺王府?这跟忠顺王府有什么干系?”元春顿觉莫名,若府上与那位王爷结怨,她入宫后该怎么办?一时也跟着慌了。 撩门帘的小丫头耸耸肩,“据说是因为大老爷挑衅,忠顺王府派人送了封回信来,一听有胆就来这四个字,明摆着想跟大老爷对着干,想不明白大老爷为何要去挑衅王爷。” 本还想站大老爷的,结果闹出这么一出。 元春心头一跳,不会是为了针对她吧,牵扯到王府的就只有她入宫一事了,这是要把她的前程都给毁了才高兴吗? 走进屋,满地碎片无处落脚,元春可怜巴巴哭诉道,“老祖宗,都是因为元春吗?大伯是疯了吗?” 老太太一怔,“是了,不然为何非要去挑衅,非要去惹恼人家,就是想对付元春,不想让运存在宫里出头!还口口声声什么为了荣国府好!这是他能解决的?就得了这四个字是他的法子?他这是拱火!” 元春也哭了,“伯父何必了,若真心不想元春好,大不了元春就不入宫了,如今这该怎么是好?咱们还有招惹王府的底气吗?” 梨香院,消息不算灵通的地儿,可卿在树荫下移植花草,也听到丫头们探讨这么一耳朵,什么叫迫害二房?什么叫大老爷无能狂怒乱挑拨人? 可卿洗手坐上刚置办好的树下躺椅上,盖上身厚实皮子,一边喝红枣银耳汤一边无语,赦大老爷的智慧,可不是后院那几个姑娘可以猜测的。 就比如她的存在,本身可能就算是张保命符吧。 王嬷嬷她们见姑娘不搭理,面色不怎么好看,可不就得去教训丫头,真什么话都敢乱说,还当着主子的面说,怕她们家姑娘不害怕不担忧吗? 有胆就来这四字,只能吓住无胆之人,连贾珍都吓不住,依旧悠哉吃香喝辣的贾珍瞅见饭点时候来的贾珠贾琏二人,略微有些不解。 院子里还捆着人,贾珍一时半刻都不能走开,可不就在饭厅里摆膳,哥两这个点来,林管家索性给他们奉上碗筷。 贾珠面带愁绪,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珍大哥哥,你可知忠顺王府回敬的有胆就来四字?可否告知大伯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们两个小的想插手?”珍大老爷从上到下一个打量,“就凭你们这二两肉?还是读傻了玩疯了的脑袋瓜子?” 不屑看哟!珍大老爷自诩跟在赦叔这儿学过两日,可不必是这些活在梦里的人,连一点危机都看不出来! 贾珠气得脸色通红,“珍大哥哥,不能好好说话?” 第26章 激怒贾珠 好好说话?贾珍坐正人,擦擦嘴角的油脂。 “好好说话?两个小兔崽子这么想知道赦叔做了什么?不过就是送了封信过去,奥,还有银子地契,差不多九百两吧!” 贾珍说完,自个都笑了,大口啃着刚烤出来的鹿腿,就着小酒青菜下肚肠,着实舒坦,这就是知情人和不知情人的差距,他贾珍也有镇定自若的时候。 “九百两?父亲疯了吗?这是瞧不起王府?”贾琏不可置信爆了粗口,“我荣府被人送九百两也会生气的!这不明晃晃找死吗?珍大哥哥你还吃得下去!” “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能耐指责你父亲?他做什么你能干预?你呀,就躲在别人身后好好看着,你老爷是怎么做事的,等看明白了再来与我说话。”贾珍翻了个白眼,依旧悠哉吃喝。 赦叔能吩咐这么优待他,还是因为他办事利索呢!不然顶多一份鸡汤就打发了,哪能给置办这么一桌席面。 想想还挺高兴,贾珍吃得更欢腾了,气得荣府两哥儿直翻白眼。 贾琏是真想不通,“珍大哥哥,你如今怎么这么追捧我父亲?之前你是怎么评价我父亲来着?如今闯祸了连基本的的消息都不告知吗?想要跟他硬撑?” “二弟,算了,事都已经做了,只能上门告罪了!”贾珠叹了口气,不想多争辩,根本没用。 “等下,上门告罪?贾珠你去吗?还是你们两兄弟去?”贾珍心头一跳,会不会坏事?赦叔定好上门日期,可不能拆台,“你们两个去能说什么?告罪赦大老爷发疯?还是荣国府发疯?” 贾珠眉头一蹙,“那也好过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我要被你们笑死了,你们算个什么玩意儿?还能替荣国府当家告罪?看你们能进王府的大门吗?别说你们了,就是政叔都未必能登门,不怕告诉你们,赦叔两日后就去王府,你们要是赶得及就这两日吧。” “两日后?”贾珠不解,“为何是两日后?以赦叔这几日的匆忙,势必明日就去才对。”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可惜不能告诉你。”贾珍只字不提,这事要是说出去了赦叔不敲碎他骨头,估计把这话悄悄告诉他,也是想看看他能不能管住嘴。 闭嘴不谈,继续吃香喝辣。 贾珠犹不放弃,“伯父还有其他安排?这几日已经做过这么多事,还要闹腾?想要把荣国府的门楣都败尽吗?珍大哥哥你竟然还想帮衬!以为贾家子孙只有你们两位了?” 这话有点重,林管家适时打断,送上一个茶碗。 吃的好端端的送茶来,贾珍觉得奇怪,解开茶碗盖,淡定喝一口道,“怎么?想单立门户吗?你能代替你父亲说话?还是你能找到贾家长辈反对我跟赦叔?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办得到吗?” “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还想不了了之?甚至连认错都不愿意?就像用袭爵人和族长的名号压人?这未免有些过分了吧!”贾珠年纪小小身板瘦弱,底气倒不小。 贾琏站在他身后,听一耳朵觉得怪怪的。 “对啊,我宁荣二府的袭爵人都不能代表贾家,你贾珠可以吗?或者说,你荣国府二房可以?难不成,你二房还想伙同旁支把我宁荣二府的爵位抢走?”这不笑话吗? 宁荣二府本来就代表贾家,金陵八房包括后街的贾家旁支,哪个敢不认同袭爵人的看法?没有宁荣二府的贾家,屁都不是,说话能有几分底气? 贾珠被噎得激愤,“珍大哥哥的意思,是要让贾家其他人都闭嘴?都不能说句不同意?” “对,你们都没有做决定的能力,不同意的就自己滚远点,等你哪日能独掌门庭说话不容忽视了,再来跟我谈条件。”贾珍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吃吃喝喝,反正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贾珠第一回体会到爵位的好处,回身看见贾琏,怒气不平愤然离去,他就算考中举人考中进士又怎么样?当官不过三品的话,依旧比不得贾琏的爵位。 嫡长子有多少好处,看政二老爷情愿鸠占鹊巢被人唾骂,都要占住荣禧堂就知道了。 贾琏也不是个傻得,颓了气势坐下用膳,“珍大哥哥你是故意激他的吗?他快要下场科举,考中了不是好事吗?” “你看他那脸皮,跟他老爷差不多,怎么当官!”贾珍摇摇头,“要是在官场惹了什么人才真的完了,你小子把皮绷紧了,睁大眼看看二房是怎么争爵位的,你老子要是不反抗,你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琏手下意识就颤了颤,“不可能的,老祖宗……” “不信你自己看着呗,你家老祖宗还行要平衡两房,她好稳坐钓鱼台,等她老了呢?这府里估计都是二房的天下,你跟你老子还想把她们分出去?可能吗?” 贾琏低下头,“可别人家里为何不会争成这样,都说兄弟相亲才能壮大家族。” “那得在继承人地位稳固的情况下,像我宁国府,之前大哥爵位牢固,我能做什么呢?□□国府不同,二房可以操作的几率大了,之前若非那封奏折,估计你们父子尸骨都凉了,都争多少年了?” 所以这一切的祸源,都来自荣国府的老太太,连外来的祸患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也就赦叔还能容她,唤做是他,被人偏待那么多年,估计就只剩下报仇了。 好好一桌酒席,被人搅得没了滋味,贾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时不时喝口茶,茶碗盖上激怒贾珠这四个字都快被水汽化开了,但光看着就让他觉得服气。 这是算好了的吧,现在已大老爷们都开始针对小屁孩了!明明知道人家够凄凉了。 贾琏留下用膳,没有跟贾珠一道回,这无疑又在贾珠心头撒了把盐,回到荣庆堂憋闷到心口疼,偏又不想说,想来想去,只能让人去把政二老爷请回来坐镇,他辈分压不住人。 第27章 斗嘴 邢家后院,两大箱子的物什搬进库房,家里唯二的两个仆人都好奇极了。 邢大哥与贾赦已经在讨论工部的官场细节,包括工部各人的专管和脾性,还有这段时间敲定的升降职,贾赦虽然没去过,脉络顺下来能看清不少事。 稍加点拨,邢大哥都受益匪浅,再谈及如何做事如何上表,又如何讨好上封走动关系,这可是赦大老爷的本行,熟悉着呢。 爷们聊着的东西不是后院妇人能插嘴的,邢大太太索性带着娘家人去清点礼单,昔日嫁妆带走了不少体己银钱,现下邢大太太如数奉还,还回了五百两银子,保邢家富裕无忧。 两箱都塞得满满当当,随便拿出一箱来都可以给家里姐妹做份不错的嫁妆。 这一待,就是大半日,直到午膳后,才体体面面离开。 等人这一走,邢家大门这么一关,看他们脸上的笑就知道这刑大姑娘是嫁得不错,有荣国府在背后撑腰,邢家估计也能跟着鸡犬升天,那赖家昔日的做派,谁还能没听说过,那还只是宁荣二府的管家呢。 离了邢府,荣国府的马车慢慢朝一个方向走去,邢大太太挑开门帘观望,总觉得不像是回荣国府的方向,反倒是有点像出城。 赦大老爷剥了个橘子给她,“看出什么了?” “我们这不是回府吧!待会儿还要去办什么事吗?” “嗯,要找个合理的由头做点事,你就当去庙里还愿,今晚还会留宿在那,东西都收拾好了,不用担心。”赦大老爷也不多提其他,给自个也剥了个橘子吃。 邢大太太有些费解,“老爷近来做了许多事,都匆匆忙忙的,这是为何?” “匆忙吗?爷也怕头上悬把刀,能尽快处理最好,”赦大老爷难得叹气摇头,“近期其实是复出的好时候,老二不也到处跑动吗?处理了后顾之忧,爷才能进朝堂,再晚就来不及了。” “爷也要做官?什么官?比二老爷呢?” “怎么?嫌爷官小?” “哪里会,就是好奇,爷本来就有爵位,也不差这些,但想有个实缺还是难的吧,不然公爹也不至于要上表求官。”邢大太太瞅一眼他湿漉漉的手,贤惠得帮他剥桔子,可没忘记他口口声声的没媳妇疼。 赦大老爷喜欢看邢大太太疼他,人都放松了不少,悠哉得教妻,“自然有难度,但并非全无机会,有些不入流的职位有银子就可以上位,只要能升上去都可以。” “爷打算从不入流开始吗?那二房不看笑话?” “笑呗,总好过他升不了官被人排挤,刚刚我可指点你大哥不少,回头得谢我,你看你大哥对我多好,你心里没个数?” “老爷有取笑我,我什么对你不好了?”邢大太太翻了个白眼,“这次去见谁啊?可以说吗?” “不可以,你就当不知情。”赦大老爷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马车没多久来到城外寺庙,庙不大不小,香火还算可以,但也能看出来不经常接待贵客,并无气派的门面。 时至午后,这个点来上香的人极少,贾赦夫妇进庙没受多少阻拦,也没遇见多少人,庙里早已备好厢房,衣物都准备妥当,邢大太太瞧着还算干净。 落下脚后,赦大老爷去了后山凉亭里下棋,凉亭正对着夕阳,惬意得很,唯独风稍稍有些大,坐久了有些凉意。 “你总算来了,我等了很久。”凉亭里坐着的人一身道士装扮,与寺庙有些不搭,年纪不算大已经续须,眉目间与贾珍有几分相似。 贾赦微微一笑,“我今日回门,自然要午后才出发,现在算早的了,而且,你也不是我主要想见的人,只是我拉过来的陪客。” 贾敬翻了个白眼,“那位都已经睡过个午后了,估计现在也快来了,为何偏偏挑这么个时候,有什么不能光明真大见的理由吗?” “当然,你以为我只是来交份名单的?那何不让你家珍儿送货上门?”贾赦上下打量他,“眉目愁容精气不足,你在道观干嘛呢?天天炼丹炸炉还不够你倒腾?” “你想说我放纵就直接说,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是没想到你还准备垂死挣扎,能把秦可卿抢走算你有几分睿智,可之后的事真的要筹划?” “为何不筹划?我与你不同,你正人君子一个,对谁都一个样,宁荣二府唯独我不同,与太子亲密与皇子交情不低。” “打架的交情吗?你在上书房惹的祸是交情?” “对呀,深刻的交情,好几年的架不是白打的,更何况还有一起偷鸡摸狗的情谊,就比如这位,跟我一道去御书房偷吃可不止一次。”贾赦还挺自豪。 “就算是小时候的事,总好过连交集都没有的好,你也做过伴读,为何连一丝交情都留不下,还是太乖了,挨了打都不说,活该给人做奴才。” “你不要过分,要不是我头昏了,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可你不就是头昏了?还昏得不轻,”贾赦笑得嘚瑟,刻意往人伤口撒盐,“连这点口头嘲讽你都受不了,还有个鬼的道心,等哪里让我给你解脱,过来做我的下属呗。” “你确定你可以?你知道你父亲当初怎么评价你的?你的确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你无法运用,他还没尝试就放弃了,觉得你做得不好不如不做呢,临终都没给你留口信吧,不过你真得感谢你祖父,给你造就这样一个优势,不然你的爵位真的很悬。” “我父亲真的想过废我的爵位?在我叫恩候的情况下?” 贾敬挺爱看他扎心的,“是啊,一早就准备好了,若非我昏了头,你估计不是断腿就是毁容,袭爵人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缺陷,你的恩候嫁接到贾政头上难吗?而且他不是同意让贾政娶王家姑娘吗?他考不上科举也有人提携。” “这得在他老爷子能活得够久,能让宁荣二府一直光耀才行,如今养大的白眼狼要噬主了。” “所以你得感谢我呀!没我怎么有你如今风光。”贾敬嘴皮子当真不是盖的,赦大老爷气炸了肺,呼呼呼得气喘。 第28章 会客 “行,我认输,谁叫我有这么大一个缺陷呢!”贾赦破罐子破摔了,“爹不疼娘不爱无妨,我爷奶疼我,能让我在宫里做个混世魔王,还能让圣上抱我,非常值了,还想要求更多就太贪了。” 贾敬冷嗤一声,“你就嘴硬吧,不在乎能让贾政爬你头上去?你老子能管得住你?都说闹腾的孩子有奶吃,你得了便宜但嘴笨贪心,可不得输掉一切?这回你醒过神,我才肯来见你,换做之前,我定不会赴约。” “你赴约了,不就是押宝了吗?”贾赦又嘚瑟得挑衅,“现在也就指望我能给你擦屁股了,还没句好话。” 贾敬不想跟他辩了,没什么意思,从怀里掏出两份名单,宁荣二府的人脉俱在,还有过修改痕迹。 “你一直在关注?”名册上又被划掉的痕迹,那个跟赖家来往的旧部,就属于被划掉的范围内,贾赦看了好几个眼熟的,跟他查的八九不离十,“在道观里还不得闲呢,想复出想疯了吧,你就是个假道士。” “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道士?你以为我喜欢炸炉吗?”贾敬难得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你不直接给他?给了他不保了宁国府吗?” “如果你不出山,什么都没用,你以为我没跟你父亲商量过?”贾敬叹了口气,“北静王这人滑不溜秋又不爱这些军事,关照两府不会用心,唯独你还有结交的价值,他才会用心守护,既如此让王家起来也未尝不好,从头到尾也只是对你不利而已。” “什么叫只是对我不利?我贾家子孙呢?” “王家只会压制嫡脉,贾政贾珍哪个有能耐需要他压?支脉靠上他底气不足,他不会介意的,等他爬上去做了四王八公之首,小一辈们才多大?所以,只有你的利益受损而已。” 贾敬是个明白人,没贾珍那么好骗,这么多年掌权还能不知贾家子孙那点本事? 贾赦又郁闷了,“反正受伤的总是我就对了。” “可不,谁叫你那么混世魔王,让人摸不透你是装的,还是真蠢,实际上你真的很会讨人欢心,圣上那儿有你一份好感,这是你的底气,也是你的催命符,若换做旁人把可卿接回府养,未必会有好果子吃,唯独你不同而已。” 太子与贾赦的交情,就只有孩童间那点纯粹的护佑之情而已,没有利益就不会让人觉得贾赦是被利益驱使。 包括忠顺王那里的事,旁人都不行,唯独贾赦,因为他跟忠顺王打过无数次架,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做,瞧不起憋点气算什么,早就臭味相投过了,印象很深刻的,只看他敢不敢再闹罢了。 这些年因为他祖父母的过世,还有代善夫妇的打压,都丢了那份胆大了,可以说是长大了,也可以说是变成了个胆小怕事的庸俗之人。 贾代善临终的时候都后悔了,因为改换门庭打压的大儿子,如今真的成了蠢货,连最后的保命符都不知道使用,痛心疾首呢。 “我不同是因为我是个赤城的人,在很多人眼力,还小呢,都没长大。” “要点脸吧,人家很久没见你而已,等见到了你还能不能看重你,那谁都摸不准,你不是皇子,你没有血缘亲情,真不喜欢砍了也不是什么诧异的事。” “才不会呢,我可会讨好人了,铜墙铁壁一样的脸皮,厚着呢。” “看出来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吗?人来了,东西我给你了,你自己做主吧。”贾敬收敛神情,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装得倒不差。 北静王已经朝凉亭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小,年纪比贾赦还小些,走进些上下打量贾赦,“赦兄,许久不见,已然长大成人呢,算算有五六年未曾谋面吧!还这么英俊风流呢。” “不敢当不敢当,哪比得上北静王风流潇洒,大冷的天还戴着副折扇。” 北静王手一顿,笑了笑放下了扇子,“这不是文人最爱吗?赦兄难道不爱?听闻你有收集这个的癖好,哪日可交流一二。” “这个可,但我可不爱文绉绉的,你不是最爱听戏嘛?怎么那么热衷筹备文宴?瞧你这身装扮,越来越像个文人墨客,还是鼎鼎俊秀的那种,可以当戏文里专勾搭姑娘的小生了。” 北静王一怔,上下打量自个,还挺满意,“多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反正走在路上大家都说我是文人,听戏也不会说我正经,不像十三兄,被说成什么样了,连断袖之癖都出来了,没少挨训。” 北静王说完,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道士贾敬,忙收敛神情笑得温驯,“今日你约我做什么?是想给我那东西吗?之前不给我,现在不觉得晚了吗?” 说完,还瞄了眼贾敬。 贾赦耸耸肩,“不晚啊,某些人总是小瞧了你我,这才导致我如今才出现在你面前,你看这两年我被压成了啥样了,好的折扇都不敢跟你抢,不过我那儿的收藏绝对不比你少,我祖父母的私房都给我了。” “当真?”北静王眼神程亮,“早有听闻你祖母手里有很多绝版古物。” “我祖母的东西不给我,难道留给我那慈母?想多了吧!回头我让他儿子给你送去品鉴,也看看你那文人风气怎么样,对了,你不怕人说你结党营私?” “咳咳咳……”贾敬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北静王腼腆一笑,“结党营私?我吗?你觉得我都被过继了,还能惨到什么程度?做我的清闲王爷有什么不好?等三哥上位还得给我提爵呢,别的兄弟可没这待遇,而且,那些草包哪个能成才,本来就是为了看戏的。” 贾敬要吐槽了,这跟刚刚见面的北静王差距好远,不把他当外人吗? “说到看戏,还是十三爷会看,你看他都包了多少个戏班,他有那么多银子吗?还不是势大压人,那么几个红角都在他府里,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北静王也要翻白眼了,“可不是嘛,难怪人家说他有断袖之癖,上回我去请,竟然给我说身子不适回绝了,厉害呀!” “我跟你说,我后日要去会会他,他想报复我呢,我送上门去看他敢不敢打!等他打了我就去宫里卖惨,你知道的,我还没去宫里谢恩呢,我可以去的。” “哦?”北静王有些感兴趣了,“你去不了我可以带你进去的,我想看那粗壮货挨罚,太嚣张了吧,都不把我放眼里,谁还不是三哥的好兄弟?他凭什么牛气冲天?” 第29章 北静王的指点 北静王嘴一块,把秘密暴露了,说完这句,就闭嘴不再说话,贾赦从上到下打量他,“没看出来啊,你也挺精明的,这么早就战队了?” “唉,我这不是夹缝丛生嘛?他们争得那么凶,我得找个人帮我顶啊,三哥办事还是不错的,给你指条明路,户部缺银子了,你若是能出四十万两现银,保你平安无事。” “我的爵位呢?还有没有机会?” “爵位?”北静王沉吟一会,“这个难办,得有军功,你能去军中效力吗?三哥不喜欢人混军功,得实打实的,如果你能行的话,三哥会把荣国公的爵位还给你。” “哇哦,这是个好事,我得筹谋一下才行,”贾赦把手里的名册交给他,“这是现在的名册,丢了一大半人给王家,我看史家也快出山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有用的,还剩不少呢,够三哥坐稳江山了,”北静王小心收好,“你们宁荣二府总是想着后招,什么都想周全,以我三哥的性子,本来就不爱迁怒,宁国府就算了,荣国府明明清白无辜谁都知道,结果你却一力承当,好一个忠义!我三哥说你被荣国公教傻了知不知道?” “还有,我三哥的确缺点底气,尤其是京中势力,你们不赶紧投诚,怕是不要命了,等我三哥真坐上去被人掣肘,才真的被厌弃呢。” 北静王都挑明了,贾敬瞳孔一瞬间放大,有些不知所措。 贾赦还好,深以为然得点点头,“三哥也知道我家那大姑娘要入宫给他做妃?” “知道呀,这不想拒绝嘛,年纪差得有点大,而且那是荣国府二房,他接手了荣国府必乱,他不喜欢看到兄弟阋墙鸠占鹊巢的荒唐事,很讲究规矩的,若非上头还有人压着,御史早就上表了,还能容忍到现在。” “所以说,三哥是站我这边的?”贾赦笑了。 “什么叫三哥站你这边,他是你三哥吗?你还敢叫他三哥?奥,我记得你当面叫过不少次,还想拉着他替你擦屁股,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没情面的,你死心吧。” “凭什么死心,明明三哥还是疼我的,给我挡了不少事的,你也说了,他肯让我做回荣国公哟,只要我有军功,这待遇我比爹还好呢,这就是有情面。”贾赦抢了北静王的扇子,扇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北静王无语了,“行吧,你当面叫他三哥试试,现在的他比以前冷多了,架子也大,十三哥都不敢放肆,记住啊,四十万两现银,目前急缺的,赈灾用的,若是能说动薛家,可以让他们掌管军中物资的上供,相对而言,他家比较靠谱,又爱更王家一起。” “薛家也入三哥眼了?” “对啊,他家大爷难得明白人,走南闯北结交不少绿林,行走方便线路稳定,连消息都灵通,绑在王家那条船上必死无疑,还不如投靠我三哥呢,就王家那个杀鸡取卵的样子,三哥非常不屑。” 北静王喝了口茶,又瞥眼贾敬,“贾敬你真的修道?炸炉那么多次,据说动静都不小,有没有什么总结?你知道的,大炮也很喜欢炸,就是□□不够稳定。” 贾敬砸吧半响,一个字说不出来,这王爷说话如此直吗?都不拐弯一下?这是贾赦专属吗?而且,叫三哥?他真叫过新皇三哥? 早知道就丢他出去完事!悔得肠都断了。 北静王见他不吭声,索性不搭理他,“贾赦,你当初可够窝囊的,我都不想去荣国府见你,那完全就是被打断骨头后的惨状,惨不忍睹,不过我也理解,你肯定不愿意承受父母不慈偏心吧,毕竟你是被祖父母捧着长大的。” “可不难受憋屈?你看我母亲从哪个地儿找来的继室,听都没听说过。”贾赦翻了个白眼,“我也看明白了,得了祖父母的爱那就是得不到父母的爱,你说的那个薛家我会帮你留意的,四十万两现银也是有的。” “当真?这么多现银你一下子能拿得出?” “我宁荣二府早就备下的,从未动用过,当初借来多少存着多少,一分未取。”贾赦耸耸肩,“我家也不缺这个,就是跟风罢了,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妥帖得法子运走,不然大家都得恨我了。” “放心,这事也不用我办,你家欠银我三哥会亲自划掉的,银子越多越好,少了我三哥没准会气不顺,毕竟原本有八十万两呢。” “你查好了过来呢?” “我这不是在帮你嘛?指点你怎么可以不查清楚,我都知会过我三哥呢,怎么着也该有个十万吧,反正不给你记上还钱的账,只划去原本的账,够妥帖了吗?你去十三哥府上更有底气了吧,听闻三哥有警告过他,毕竟做得过了点。” 北静王什么都不怕告知,贾赦了解清楚了,想了想又道,“那我那妹夫呢?现下什么歌情形啊?我很久没关注过了。” “你妹夫你还在乎?你那妹妹何时给过你尊重?三哥可讨厌他们夫妇了,没一点教养,连兄长都不认的人,品德有问题,而且连身处危机都不知道,一个劲得吃药吃药,把自己都快吃死了都不知道,不过林如海官场上还行,比较耿直能办事。” “因为我,三哥讨厌他们吗?”贾赦瞪大眼笑了。 北静王也笑了,“对呀,你的事三哥还是了解的,别人的事就未必了,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东西,所以很抱歉他们被迁怒了,即使你真的是个废物,至少占住了大义他就会向着你,你别自作多情得认为三哥在乎的是你,你们没情分。” “处处就有情分了嘛,我那妹妹妹夫是个傻的,因为没子嗣都快疯了,还敢乱吃药,也是服了,”贾赦摇摇头,喝口茶,瞅见自个还有些发黄的手,突然道,“其实我那媳妇还可以的,很会照顾人。” 北静王一愣,“什么?你要跟我说你那媳妇?不是吧,你的原配不是也挺好吗?怎么,就忘啦?听说你不怎么在乎贾琏吧。” “在乎啊,原配是个迈不过的坎,至今不敢提,愧对她了,贾琏嫡长子,要继承我的人,虽然傻但还有救,我这不让他体会下世间冷暖嘛。” “你真的不打算救下张家?三哥准备起复他家的,张家的书都三哥放府里呢,他家起来了你更加做不了人了,虽然你也没错,但不好相见吧,张老爷子当初也没少护你,不然你的名声早烂大街了,还能只是孩子气闹腾?” 第30章 贾敬的无趣 “肯定要救啊,就是不知道晚不晚,我是真有愧,也没能给他家个回应,我给的他家都不一定愿意收!”贾赦深感无力,这是这个躯体本身的情绪吧,“我父亲当初应该有过作为吧,如今不知道。” “很不幸的告诉你,荣国公从来都没有过作为,我三哥才一路让人护着流放的,然后看着你家原配出事,看着你发疯,不然能容你倒现在?我三哥还挺敬佩张家父子,做到太傅那份上竟也守得住本心不结党营私,可惜摊上了那么个事儿。” “我懂你的意思,”贾赦苦着脸,“不过我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除了把贾琏教好外,什么都弥补不了,我总不可能让我母亲赔罪吧,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不是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嘛?那老太婆够给她脸了吧!我三哥可讨厌她把你家大姑娘往他府里送,还不如把薛家姑娘送进宫呢。” “薛宝钗?那不是更小吗?”贾赦一口茶差点哽在喉咙口。 “你是想说三哥吃嫩草?他不可以吗?也还年轻吧。”北静王挑挑眉,也有些戏谑,“相比那什么周家、吴家,薛家作为皇商不算掉价,唉~你瞧我三哥后院的人啊,真的不挑!连长相都偏端庄,一个相貌出众的都没有。” 说到这儿,已经是皇家秘事了,贾敬都不敢再听,直接告退留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何曾想过,贾赦跟皇子竟然真的跟兄弟一样相处,若是早知如此的话,当初何必顾虑那么多。 可明明他也是做伴读,怎么没能处成这样?真的因为太过正经?不一起干坏事就没有情谊? 说实在的,他真不知道北静王有看戏的喜好,为了能光明真大看戏才装成文人?这是有毛病吗? 印象里北静王就是个文弱书生,最爱办文绉绉的诗会,每次科考前都不遗余力得办,也好意思说他不结党营私?那些考生都是酒囊饭袋?不至于吧! 提起那些诗会,贾政似乎从未受过邀请,连贾珠这个荣国府还算优秀的学子也没有荣幸前往,这里头缘由莫不是还跟贾赦有关? 而且贾赦也真是个傻得,为何从未想过找帮手吗?他的底气明明才是最足的,连跟新皇都能称兄道弟,仅凭这点,贾府没人可以压他,更尴尬的是北静王竟然因为贾赦落难,才不愿与宁荣二府来往! 仔细回想,当初到府吊唁的皇子没一个跟贾赦搭话,大多都是跟史老太太说话,而且两三句说完就走了,当初觉得那是给史老太太体面,又有些人走茶凉的意思,真实原因若是不想看见一个旧友变成软骨头就真的好笑了。 反正这一晚,贾敬三观碎裂,回到他自个道观还有些发蒙,不过回过神,又笑了,不愧是混世魔王,不愧是可以在宫里横行的人,贾家可能真的还有救。 记得叔祖父当初说过,贾赦很会讨人欢心,品行真的不差,保荣国府富贵毫无问题,他和贾代善都不信来着。 贾敬被吓走了,北静王也仅仅耸耸肩,“他太无趣了,连听都不敢听,三哥的事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他在户部的作风人尽皆知吧。” “所以说他跟咱们混不到一起去!以前就混不到,现在都成了个道士,更加混不到,咱们都是废物,哪比得上他回回被夸。” “对哦,他书读得可以啊,侍讲可喜欢他了,还说是勋贵里的好笋,我们几个不成器的被衬托成了废物,没少挨骂呢!好在他很快就离开了上书房,不然肯定会被人整的。” 北静王放松下来后,没多少风流样,茶水喝得跟牛饮似的,能跟贾赦混得好的,哪个爱读书?就像忠顺王,跟贾赦比的也是武术,从来不比背书。 “不过,我怎么着也比你强吧,我估计你这些年都没怎么看过书,好歹我办诗会耳濡目染之下没拉下多少。” “我好奇,开诗会的时候你点评的话是提前准备的吗?是不是要有点深度才行。” 北静王笑了笑,“你猜!” “我懂了,”贾赦也笑了,“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忠顺王府听戏?非要自己请过来,还得看他脸色。” “我跟他关系又不好,我花银子请比送人情好吧!就他那武夫样,可别带坏了我的名声,文人的名声可以让我做很多事的,我跟他完全不是一路的,你懂得。” 贾赦点点头,真什么都敢说呢,好在这凉亭四周空旷藏不住人,这要被人听了去,着实麻烦,“明日我回府把东西都准备好,让贾珍跟你联系,后日我去领教十三爷的武术,他肯定想跟我切磋,我还得先练练。” “你真得练了,现在的你挨不过他一拳,早点认输吧,他那壮实样可能会从军,胳膊如今比你大腿还粗,这玩意儿交给我迟早也会送到他手上去,我是不想吃那个苦的,你跟他打好交道,你荣国公的爵位没准就有望了。” 说得差不多,贾赦回到厢房时,天都暗了,邢大太太一直等着,见他回来赶紧张罗,虽然北静王可能不待见她,贾赦是真的蛮满意,从他醒来后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女人。 荣国府闹出那么大的事,贾赦当天没有回府,贾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准备住在邢家了?这么给邢家面子? 尤大奶奶也听说了,还有些发酸,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家室比邢家还好,只是如今没人鼎立门楣罢了。 贾政也是夜半快宵禁才回得府,又是一副醉醺醺模样,今日难得露了笑模样,估计官位的事有望,王夫人扶他进屋,没什么好期待的,再怎么样也不过一个五品闲职,清水没权利还得罪人那种。 下午时分贾珠差遣的小厮倒是找到了贾政,但贾政忙于应酬怎么可能回府,大把银子撒出去,好难得才请了他未来上峰一叙,如何能放过机会。 就算再怎么不知应酬,此刻也不能出纰漏,是以贾珠等了一下午,等到心火平息熄灯休息,都没等到人,当然,赦大老爷也没等到,他想做什么都不成。 史老太太把信撕了后就开始后悔,心急火燎得让人去把赦大老爷叫回府,得知赦大老爷午后就从邢家离开不知所踪,心里隐隐更加不安。 这荣国府真的要变天了。 第31章 比不过贾珍 山上寺庙不比家里,素斋吃着倒也别有意趣,第二日用过早膳后,一行人烧完香才回府,直到日上三竿,宁荣二街才隐隐瞧得见了。 一晚上时间,消息传得也是人尽皆知,后街住着的亲戚都想观望一二,赦大老爷夫妇走下马车,迎来一群人的探究。 贾珍昨晚喝了点小酒,今儿个起得晚,这档口才刚苏醒,一听赦大老爷回府了,囫囵塞两口急匆匆就朝西府跑。 刚跑到东院,迎面撞见来请安的贾琏,贾琏看见贾珍,一脸得窘迫不自然,不过半天功夫,这就知道自家父亲的好处了?二房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两堂兄弟赶到正院,赦大老爷换了身骑装,像模像样在院子里练,瞧着不像花拳绣腿,赫赫生风竟然也有。 “赦叔好身手~” “明儿上赶着去挨打,可不得多练练滑轨的姿势,能少挨一拳是一拳,听说那人胳膊比我大腿还粗,虎背熊腰力大无比。”贾赦一个闪身相当灵活。 贾珍咧嘴一笑,“要论起滑轨的姿势,府上再没比赦叔更精通的了,当初叔祖父甩的鞭子一般人可躲不过,赦叔愣是能把叔祖父气得满府追。” 贾琏翻了个白眼,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吗? “父亲,儿来请安了!” 贾赦停下手站直身,从上到下好好打量着贾琏,也快十岁的人了,胸无点墨站无气度,不愧是他儿子,跟他一样废物,可比不得张家的几位兄长。 “今日才肯来请安?前阵子为何还僵着?”贾赦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练练?这身板好生弱鸡,比你珍大哥哥还不如。” “赦叔,我也是被学过的好吧,我家老爷还逼过我读书练武呢,只是都没学成罢了。”贾珍觉得他需要解释一下,相比贾琏什么都没学过,他这学过的药扫尾好点。 贾琏目瞪口呆望着贾珍,曾几何时还有被贾珍鄙视的时候。 “惊讶?你珍大哥哥当初的学习强度就比贾珠好一点点,你老爷我在宫里三更起读书练武样样不拉,这才是袭爵人该承担得东西,你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是不是还想感谢别人的栽培?” 贾赦挑得明明白白,贾琏面皮青紫发胀,站一旁开始蹲马步贾赦看他蹲着的姿势都想叹气,直接交给贾珍了,别的不提,贾珍蹲马步是在行的。 果然,贾珍兴冲冲又去指点贾琏了,这个姿势若不不标准,可起不到作用,甚至也不会觉得太累,这就太便宜贾琏小子了,想当初他蹲马步都蹲服气了,比打板子来得折磨人。 被出了名的无用人贾珍教导,贾琏的三观都要振散,觉得受到了羞辱,老祖宗嘴里包括父亲在内,都是废物,根本没脸教导他什么。 “父亲,昨天忠顺王府回信了,您知道吗?”贾琏故意挑衅道。 “忠顺王府回信?难怪今天大家都可劲瞧爷,信送老太太那儿了?回了什么?” “回了四个字,有胆就来!父亲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呢?我没胆吗?”贾赦笑了笑,“爷好歹练过武,挨过多少打还怕这个?倒是琏儿你,受得住一鞭子的打?还是背熟了四书五经?想把你舅舅的书札给你,你都不够格接。” “我舅舅的手札?我哪还有舅舅?早就被抄家流放了!父亲还提这个做什么?”贾琏沉着脸不甚高兴。 “你舅舅流放又不是问斩,张家人人进士,一本手札多少人抢?就算罪臣之后三代不可科举,也未见得他家子孙不会再中进士,奥对了,你林姑父还得过你舅老爷指点呢,你舅老爷的手札就更没资格要。” 贾珍听着回过味来,“赦叔,你这是知道张家藏书的落脚点了?记得去张家抄家的事忠顺王,你打算去要回?可人家愿意给吗?等等,忠顺王又不爱诗书,收集这些怕是送人的吧,我的天,琏二弟弟你可以啊!舅家这样了还能帮到你。” 贾赦叹息一声,“他现在还不够格,送过去就是丢人的,连做伴读的资格都没有,自个又没出息,但凡读上两本书,国子监的名额也不会拱手让人。” “只可惜琏二弟弟跟我同辈,我宁国府的名额已经被我大哥用去了。”贾珍特意惋惜得紧,跟赦大老爷打配合打得极溜。 赦叔又是气贾珠又是整贾政的,如今连儿子也管教上了,必然对嫡长子爱在西心口难开,更何况张氏算得上大老爷心爱的原配,张家当初赫赫威名,如今还能得新皇看重,起复后又是一庞然大物,得捧着的。 贾珍别的有点没有,眼力见足足的,他理解得够快,贾琏还蒙着呢,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插嘴,挫败感很强。 听不懂别人的哑谜,不是别人乱说,就是自个眼界不足,输给贾珠不丢人,输给贾珍就非常丢人。 “我让你背的书,你背得如何了?不如你跟你珍大哥哥比比,看谁背的书多?跟你父亲我比就算了吧,当初四书五经好歹都读过不下百遍,六年时间风雨无阻得读,比你们惨多了。”贾赦也是唏嘘。 宫里规矩大,就算再怎么逃课,一天两个时辰的背书习字时间都少不了,不然侍讲不会下课,会跟你杠到课业结束。 贾珍深以为然得点点头,“赦叔,你读的书不比政叔少,为什么大家都说你不会读书?我看你把玩古董随口就是典故,政叔可以吗?” “宫里的书不讲究科举那套,不用学写文章,作诗都不强求,只要会看会用能理解就过关,你说我能过科举那关?更何况,我爱逃课,印象不好。”赦大老爷说得没半点心虚。 贾珍佩服,他也爱逃课,逃到他老爷都放弃管教他了。 贾琏还是第一回听说,大老爷的功课竟然是在宫里学的,怎么着也不至于比二叔差吧?怎么根本没人提起?光这上书房读书的脸面,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为何不提呢? 而且,在宫里读书还敢逃课?贾琏第一次深刻体会他爹混世魔王滚刀肉的称谓,这也是二叔不能拥有的。 贾琏疑惑,为何这些从未有人提起?从他出生以后,提起他母家,就是流放的大罪人,提起他老爷,就是样样不行的废物点心,至今他还能数出大老爷做出的坏事。 这么一想,很不正常,若换做二房,只怕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做过皇子伴读,难怪国子监的名额给了二叔,父亲似乎从未闹过,但贾珠拿了名额父亲就很不满,感情一个是他不需要的,一个是被抢走的。 第32章 嘲讽力max 说什么袭爵人不需要辛苦读书,二房出路难才需要好好读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若是废物,二房崛起那主脉是不是该跟王家一样让位了? 王家的大老爷好像就是年纪轻轻死的。 贾珍瞧琏哥儿锁眉沉思,估计想通了关节,二房就这急不可耐的样,也亏得他能信,他家想袭爵的心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贾赦一拳拳练得小心,长久没动过,力气大了明天全身酸痛得不偿失,十三爷送了那四个字,是准备痛打他一顿出气了事,并没太想记恨他,就算不满他父亲贾代善,也不至于迁怒到他贾赦。 能直面解决的事,永远比要一直防备捅刀要来得好,十三爷这一出出的,未必都全过他手,他手下幕僚就能算计到贾家家破人亡。 奥对了,还有军功,他的爵位就指望十三爷了,荣国公的爵位呢,做梦都想要的,比那什么一等将军风光太多。 老太监能做个子爵都祖上冒青烟了,更何况是公爵,仅在王爵之下而已。 赦大老爷嘴角裂开来,止不住得开心,被揍也开心。 安生时日没过多久,贾政带着贾珠前来,两父子俱都是黑脸,贾琏和贾珍一看大事不妙,赶紧跑内屋躲着,不在场是最好的,省得被拎出来骂。 邢大太太见他们进屋躲避,无语得摇头,“你们倒好,让爷一个人顶住他们父子两个。” 贾琏面色涨红,羞愧难当,想出去又被贾珍拦住了,“我的琏二弟弟,你出去只会碍事,有什么用,赦叔一个人能顶千军万马,婶婶无需担心。” 院子里一点都不剑拔弩张,贾赦依旧练武,不主动开口,他们父子喘着粗气却也不想上门就质问,吃亏吃得多了,还不得注意点。 待贾赦练过一轮休息会儿,回身打量贾政,“哟,二弟今天在家,看来你的员外郎落实了,本来还想禁了你的花费,省得白白浪费。” “什么叫白白浪费,不是已经落实了吗?” “说好听点你还当真了,这叫落实?你摊上什么好职位了吗?是那种油水丰厚升迁容易的位置吗?你看王氏和老太太激动吗?说句不好听的,府上只有你高兴而已,五千两都够买个像你这样的官位了。” 贾赦还特意哂笑出声,无语得摇头。 贾政脸面青白,严厉反驳道,“你懂什么,你又没做过官,只会说些酸话而已。” “酸话?我一个一等将军酸你一个五品员外郎?笑死人了吧!你今儿来要跟我提忠顺王府的事?吓着了?也是,你又没有像忠顺王那样的对头,你当然会害怕,就跟当初一样,听见我在外头打架就怕得直打颤。” “你!你……”贾政气得真的打颤了,贾珠赶紧给他顺气。 “看吧,真吓着了,现在没有老爷了,你就当着我的面打颤,可惜我不能安慰你,我这滚刀肉的作风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没适应?不会母亲也还没适应吧?我就缩起来四五年,你们都把我当成好惹得了?” 贾赦说罢,自顾自喝口茶擦擦汗,一身肌肉不算夸张,好歹算得上扎实,“看什么看?看再多你也没有,羡慕不来的。” “大哥,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人给你去道歉了,再这么到处惹是生非,说不准连给你收尸都得隔夜了。” 贾珠不可思议得看着贾政,这话算得上贾政说出的最不得体的了。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就算我死,也会死的轰轰烈烈,不像你,除了在家里,谁看得到你呢?我能登的门,是你做梦都不敢高攀的吧!要不,明日你与我一道去忠顺王府?你不是最爱跟着我一起拜访别人吗?” 五六年过去,似乎府里的人都忘记了当初贾政的窘迫,当然也忘记了贾赦的前呼后拥。 如今再提起来,贾政羡慕嫉妒的情绪,都快掩盖不下去了,“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你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一等将军,在他们看来你什么都不是了,昔年那么多人与你一道玩耍,可还有一人会登门?” “可我还能去登门拜访啊,”贾赦笑得很开心,“可你的帖子人家都可能不收,老二你说气不气人?我一个一等将军不算什么,你一个员外郎比当初还不如呢,连荣国公爱子的称谓都没有了。” “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忠顺王府不是你能惹的,当初你可以跟他打架是因为你身份比他响亮,如今反了过来,你想死也不要拉着府里一块。” 贾珠又惊呆了,当初赦大老爷跟忠顺王打架?比忠顺王身份响亮?这说出去怎么那么不真实?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被他打一顿,他还能杀了我?没见识的,不知道经常打架的感情才好吗?忠顺王可是我的新靠山,比你那什么王子腾响亮多了吧,出孝了,可不得联络下感情,好找份差事做。” “你也要出仕?” “不可以吗?我去找个闲职挂着,再跑动跑动,说不好比你那五品员外郎还好呢,你说气不气人?” 贾赦一如既往嘲讽,从前没看上过贾政,如今也一样,尤其在见过北静王以后,仅凭个北静王,他就够翻身了。 如今局面尚可,还得感谢有可卿的存在,让三哥出面保了他,不然忠顺王那小人指不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呢,也未必愿意就此谈和。 贾政是真的气得半死,感觉可以跟贾赦处于同一起跑线后,他竟然又跳得老高,“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你就是贾家的罪人。” “贾家的罪人?说的是我吗?得罪人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我是罪人?忠顺王若是不愿意放过贾家,父亲是罪人才对。”贾赦翻了个白眼,“硬想往我身上扣帽子没用的,你还有其他事吗?” “哼!”贾政甩袖走人,气得不轻,贾珠赶紧跟上,一个字都不好说,他都快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了。 屋里躲着的两人从窗沿下来,面面相觑,果然还是赦大老爷够劲爆。 没多久,林管家姗姗来迟,贾赦清点了账目,荣国府现银有近六十万两,店铺庄子的粮食也能抽调近十万担,好大的家业,仅金陵那片的祭天都够养活贾家近千族人,每年出息千两有余。 划去四十万两并五万担粮食,够解燃眉之急。出了这一笔,他荣国府应该可以算得上伤筋动骨轻易不能再出了,还得拉拢薛家一道做生意赚回来。 第33章 教导贾琏 贾珍凑上来瞧瞧,“叔,你点这些干什么?什么地儿要出这么大一笔?” “珍儿你猜猜看。” “不是我想的吧!这么快就搭上了?昨儿晚上你是不是去见那谁了?你不是说让我去见吗?怎么你先见了!” “我跟他熟,先打好招呼。你今天回府等着,晚上会有人来跟你接洽,这些不宜让人知道,送完这一批,我荣国府的欠银还完了。” “不是八十万两吗?怎么缩了一半?这好事叔你怎么不扒拉下我。”贾珍一想起那六十万两就头疼,都要倾家荡产了,□□国府还能剩不少吧,不可能一下子花掉四十万两。 “总有机会的,好好干,宁国府缺银子,可以把薛家带上,便宜王家不如便宜我贾家,告诉薛家,让他把宝钗送到府上来养,可保她入三王府有体面。” 贾珍这回真的吓住了,“叔,这是那位爷指点的?薛大老爷都入那位爷的眼了?不愧是掌管户部的王爷呀,对钱袋子有执着吗?” 赦大老爷一个爆栗子扣他头上,“废话那么多,记住闭紧了嘴,这事这么简单若是办不好,也甭指望我拉你一把了。” “赦叔放心,你瞧我这是不是有点开窍了?人情世故我贾珍不差。”贾珍拍拍胸脯带走礼单,林管家一同跟上,这可是大事,林管家不亲自操办他不放心。 贾赦回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的贾琏,“你可要搬到东院读书?” “父亲,你没有老祖宗说得那么差对不对?你只是太过孝顺才处处受制对不对?” “你不会自己看自己查吗?问出来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你也快十岁了,过上几年都可以成家立业,有想过该做什么吗?” “父亲,我母家是不是很厉害?大家都为莫如深,从不提起,父亲你与二叔本无太大差距,只是妻族不同而已……” “不对,我与你二叔不仅妻族不同,我地位突出是因为你曾祖父母的溺爱,会为了我挨父子的罚跑去宫里求情,你祖父对我也只能百依百顺,与妻族无关,你该知道我贾家一直是四王八公之首,一直是陛下的左右手。” 贾琏未曾听过这些,一年茫然。贾赦索性就跟他多讲讲,省得傻乎乎被人骗。 书房里还留有不少账册,贾琏随手拿起一本,看不太懂。 “银子很重要,账本也很重要,当家做主外院的事要理清楚,府里的事也得镇得住,单纯靠后院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只能撑住一时,撑不住一世不容易。” 贾琏深以为然得点点头,这些道理在二房是学不到的,“父亲,刚刚的事你还未说完呢。” “嗯,我贾家一直深受皇恩,你父亲我五岁入宫做七皇子的伴读,就是甄贵妃儿子的伴读,跟太子一起病逝的那个,我背靠贾家,有太子和七皇子的照拂,还有你祖父母的溺爱,你二叔怎配与我相提并论?他那时候还只在府里做个透明人,你祖父在外征战都不在府里。” 贾琏咂舌,“这么一说,好像……” “你舅家姓张,是当朝的太傅,一门六个进士,如今还剩一个寄情山水的小舅未被波及,在江南书院做大儒从未进过京,你母亲张氏是当时有名的才女,因我在宫里太混名声不好,被你曾祖父求到张府,你曾祖父当初与张府有恩,张太傅也是还恩才答应定亲。” “太傅?一门六个进士!夸张了点吧!” “能让你曾祖父哭求的门第怎么会差,你母亲在世的时候,府里规规矩矩的,哪有什么嬉笑声,我也得益于是张太傅的女婿,才没被宫里的侍讲说三道四。我背后站着一文一武两个权臣,中庸才是最好的出路,我不可以考科举也不可以习武,所以圣上给我赐名恩候。” “恩候就是定下了侯爵?那为何……真的是因为二叔?” “怎么可能,是因为政变,那晚太子和七皇子都逝世了,你祖父镇守京都大营,这是严重的失职,还连累了张太傅,你父亲我与所有人都关系亲近,只能龟缩起来,缩得久了大家都以为我好欺负了。” 贾琏摇摇头,“这不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叔的地位远不如父亲才对,也就父亲让着他,他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因为有你老祖宗在,我不好反驳她,而且守孝期不宜闹出事。更何况你的小命还捏在她们手里,我刚失去一个嫡长子,有些害怕会失去第二个,我需要续弦后把你变得那么重要,你才能安生活着,荣国府的爵位一定要由你继承,这是不会改的。” 贾琏有些震撼,又有些懊悔,一直知道老祖宗会用他牵制父亲,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影响,“我会好好读书的,不会丢了我母亲的颜面。” “对了,可卿你不用在意,她不是贾家子嗣,你母亲也知道,个中缘由不便说,你把她当做亲妹妹就好,不要动不动就招惹她,别人挑拨两句就跟点了炮仗似的。” “不是我贾家子嗣?那……那父亲……” “不要多想,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无关,好好读你的书,不要让爷推都推不出手,你舅父一家被流放爷不方便出手,交给你了。” “什么?我能做什么?” “寄东西不会?还是写信不会?问候两声都不会?”贾赦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是个傻的,跟贾珍一样得从头教起。 不过好在贾珍似乎真的开了点窍,可以一用,就不知嘴严不严。 赦大老爷不再管教,贾琏闭嘴不敢多说,就是嘴角微微一勾,书房里四书五经也有,长这么大没准备考科举的贾琏,难得心平气和拿起本开始背,他舅家一门六进士,他不可能一点没继承到。 正院安静没多久,可卿也来前来请安,小姑娘每日都明艳照人,一点都不准备遮掩,进了屋爬上榻,被邢氏投喂得满脸笑意。 可卿爱花,也要学习辨别茶叶和香料,这些邢氏也未曾学过,王嬷嬷不介意一起教,母女两一道学,谁也别想偷懒。 大老爷的改变,东院蒸蒸日上,政二老爷气得半死,在荣禧堂狂砸东西,这么疯魔的模样,王氏都未曾见过,跟别提贾珠。 贾珠也还懵着,自然不可能给王氏解答,看了没两眼也回去读书了,此时此刻,真的迫切得想要考中科举。 第34章 抱大腿的贾赦 当晚夜半三更,后街处远远驶来几辆马车,车轮全都包着厚实软布,行走间没多少声响,车最终停在荣府后门处,宁国府的珍大老爷偷偷摸摸溜出来,跟个管事样的人招呼两声,陆续就开始搬箱子。 林之孝亲自开得公库点得银两,晚间就搬到后院大门口,这么一箱箱抬也用了牛鼻子的力气。 前来收银子的有十几个壮汉,看着像军中人,也没查验,搭把手一起抬出去,磨蹭好半响才全部带走。 珍大老爷收了撕成两半的借条,那叫一个羡慕,若是不用还也就罢了,看三王爷的架势摆明是要还的,赦叔真占了大便宜。 有个管户部的新皇真的难办,现在谁不知道国库空得老鼠都不去,各个勋贵家还是富得流油,换做是他贾珍,他也会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些家族吧,更不用提还有欠条。 事情办成,车队又静悄悄离开,出了后街去了哪里,珍大老爷也管不着,这都宵禁了,一般人谁还敢在外走动。 林之孝取了作废的欠条,面目复杂,昔年荣国公也没想过要借银,一直把这个欠条当做隐患,又不好还上,如今这么轻易就解了这个困局,林之孝有些不适应。 欠条过了贾赦的目,被付之一炬,公库的账重新开始做,等忙完估计得一个月后。 这一晚,北静王、忠顺王和三王爷全都在等,四十万两现银不是一般家族可以拿得出,说不定当场就可发赈灾款或者军饷。 马车出了宁荣街,就被忠顺王的侍卫团团围住,一路护送进户部,北静王和三王爷今日都未从户部离开,几个得用的官员一早备齐了账,绝对不留夜得处理。 过一晚上第二日就不知会有什么变数,就算是三王爷,也不想在这个关口跟皇族宗亲拉扯。 看着库房里装满银子的箱子,三王爷亲自开箱测验,银锭下的官印都清晰得很,“贾赦动作很快,办事挺利落,你吓着他了?四十万两,好大的手笔。” “三哥,什么叫我吓着他了?他胆儿够大的了,”北静王巨冤,满心委屈,“要说吓人,还是十三哥会来事,送封信过去把人家老太太都吓昏过去,这又是何必呢。” 三王爷目光转向忠顺王,带着点探究,倒也不像要责难。 忠顺王翻着宁国府的那个盒子呢,被人说穿也不在意,“送封信就吓混过去,不是胆小就是做贼心虚,哥,你看这个,更加有意思,贾家是想建驿站吗?还连得起来,这要是再加上薛家,可不得了。” 盒子里放着一份份印着宁荣二府章的领物条,各地都有,有铺子有庄子,连赈灾地附近都有好几个庄子,能就近调集上千担粮食。 “贾家行军多年,有自己养兵的办法,不可能仅仅靠薛家筹粮,如此掣肘的事,贾家那几位国公都不会做,银子放在手里真的不如家大业大。”三王勾唇一笑,“这不就体现贾家还可用吗?” “哥,我觉得贾家也挺精的,这要是被调拨了,他家离那么远的庄子就有人盯着,是个保障。”忠顺王总要挑刺。 北静王撇撇嘴,“你就杠吧,等你在外打仗没有军饷发的时候,看你怎么办,贾家这样总比南安王养敌自重要好吧,过上几年定有场恶战要打。” “确实,国库空虚粮饷发不出是个祸患,”三王爷一锤定音,“你们别吵,先干活,就目前看来,贾家比薛家更好用,贾家的名号比薛家更畅通。” “我也觉得是,不然当年薛家不可能只得那么点好处,如今更普通皇商差不多,若不打着四王八公旗号,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壮大,贾家不同,位极人臣很多年,旧部遍地,主支站起来比一个商人好用得多,最好是两个人配合着。” 北静王也觉得不错。 忠顺王翻了个白眼,“高看贾赦了!就会点小聪明抬高自己!抱大腿的功力依旧!” 三王爷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看他不顺眼也依旧。” “哥,你站他吗?还想看他跟我打架?” 三王爷不回话,不想参与此等问题,大步走出库房,外头等候的心领神会,这就开始分发银钱了。 北静王打了个哈欠,调侃道,“十三哥,你不是明天就要跟他打一场?不是应战了吗?据说连武器都摆满了校场,是要准备做什么?” “要你管!你想要观战?” “可以吗?那我就不退却了,还挺想看你挨打的!呵呵呵~”北静王抿着嘴笑得含蓄,眼睛里全都是看笑话的意思。 忠顺王无语了,不想说话。 户部几个职位最高的已是侍郎,办事老练年纪已过中年,估计等新皇上位就可再进一步,进门听这么一耳朵,吓得身子都拱起来了。 还是宁荣二府两位国公会教孩子,一个比一个会教,连女婿也挑得好,林如海这几年在江南不错,回京述职的话,他这个侍郎的位置可能就是他的了,只可惜没站对人,看贾赦拉不拉他一把。 尤其是荣国公,这辈子没见过把自个儿子丢给皇家养的,都养成跟皇子称兄道弟了,之前跟七王爷还可以说是表兄弟,这屋里的几个真的没任何关系。 而且,圣上也把贾赦当后辈,咱那么好的命!最近后宫娘娘们谈及贾家,口风变得慎重了! 可之前怎么半点没看出来?感觉跟废物纨绔没什么两样,是贾家放出来的假消息吗?不得不让夫人防范一下。 等户部的事忙完,三王爷回府后,拿着那些领物条对比着前些年的布防图看,贾家人镇守的地方挺多,尤其战乱不断之地,可谓与国有功,与王家不是一个路数的,不可相提并论。 但也有个坏处,不识水性不会打水战,在水乡之地没有太多话语权,反而让旁支联合外人做大,尤其是王家和甄家一党,这群人尤善水战,可接手南安王的烂摊子,是不得不用。 甄家还不能动,至少要等他驾崩以后才能修剪一二,林如海一个人顶上盐政还不够,这人也不归他调配,还需派个贾家人去镇场金陵,最好辈分要大一点,敢从甄家手里抢好处。 贾赦估计不愿意去,不然早开口要官位了,现在吏部的官就只剩下闲职还未定,还有就是些不入流的,不会又想讨好父皇?他最近的做法一如十三所言,抱大腿功力不减。 第35章 服不服? 翌日,又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日上三竿的时候风和日丽。 赦大老爷着一身劲装,带着两小厮雄赳赳气昂昂前往忠顺王府,贾珠远远躲着瞧,内心讽刺又不屑。 忠顺王素来有练武之才的名号,赦大老爷肚子上的肌肉估计一块没有,差距太远而不自知,就是蠢了。 一家子人口的心全都挂在他身上,跟着前往探听消息的不少。 忠顺王府今日有客上门,侧门一直大开,管家就等在门房,先迎进去一个北静王,后头贾赦才姗姗来迟。 北静王打眼一瞧贾赦那装扮,“哟,不是来负荆请罪的吗?怎么看着像来打架的?手肘不会还绑着竹片吧。” “鞭子准备好了,你打吧!” 忠顺王接下贾赦扔来的马鞭,“不需要理由就打你?未免说不过去。” “理由还不简单,我荣国府目中无人冒犯你了呗,都说是来负荆请罪的,还整什么虚的,打完了我好回去躺着。”贾赦说得那叫一个顺口,忠顺王听完都冷笑了。 “你荣国府目中无人冒犯本王?本王要是真用这理由打了你,还不被嘲笑小肚鸡肠?再换一个。”忠顺王气不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王府两幕僚远远听着,无言以对。 “换一个?可我家老太太就是这么说的,没别的理由了,你觉得不好,你自己说为什么要报复我。” “呵~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十三爷小肚鸡肠要了?贾家那老太太据说嘴碎得厉害。”北静王幸灾乐祸,“而且我也觉得是这理由没错,某人就是气不过人家不看重他,想方设法找存在感还被人逮住了把柄。” “你闭嘴!” “十三爷这是生气了?又被我说中了么?”北静王甩着扇子,乐不思蜀中,他这人今日来就是纯粹得瞧热闹,贾赦可没邀请过他。 忠顺王懒得跟他计较,扔掉手里的马鞭,挑衅道,“既如此,那就别整什么负荆请罪,直接切磋武艺吧,瞧瞧你这么多年有没有进步。或者说你已经长成了个废物,根本不值得本王在意。” 同样穿着短打的忠顺王一身腱子肉,身强体壮抵得上贾赦一个半,杀气腾腾走过来,煞得贾赦两小厮腿都在抖。 贾赦挽起袖口,“也成,看你摆着那么多兵器,也不知道是想炫耀你的十八班武艺,还是想跟我比兵刃,最好就直接肉搏,看你这些年学得能不能把我打到服,我是没怎么练过了,你若想不受伤就收拾我,那也不可能。” “是吗?口气还不小,被我揍上几拳可不要哭爹喊娘,此情此景下,你也没人撑腰了。”忠顺王爷开始挽袖口,剑拔弩张看着像要开打。 元宝和顺贵儿面面相觑,默默躲一边去,心里为赦大老爷捏把汗,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可别禁不住别人一拳,那也太丢人了。 北静王扇子摇得激烈,他最爱看戏,尤其是此等重场戏,好久没机会见了,刚跟忠顺打的人,根本不在纨绔的行列,大多出身行伍,那些个兵匪样北静王不喜欢。 真的开打的人,是会先热热身以免伤着自个,待准备就绪,忠顺王妃姗姗来迟,在王府幕僚站着的偏房旁观。 王妃透过窗子打量赦大老爷,“陈先生,这贾赦未免太过张扬,都挑衅道府里来了,北静王是来给他撑腰的?拜帖也未送上门。” 陈幕僚不敢应声,含糊道,“似乎是来看戏的,也未必是来撑腰的。” 演武场上,忠顺王爆喝一声,抢先动手,速度极快,斗大的拳头朝贾赦腮帮而来,贾赦早有防备,这厮根本没有礼让的没得,没偷袭就算不错,从小到大从未改过。 双手挡一拳,就算没再练过,花架子也能摆得好,底盘稳稳扎住,硬生生接下这一拳头,重拳真的接得够呛,随之而来又是一腿,直扫贾赦前腿,这要是被扫到估计得跪。 北静王瞪大了眼,扇子都忘了扇,眼睁睁看着贾赦不断抵抗,就是不还手,急死个人,也出圈砸他眼窝啊,看他怎么出门见人。 忠顺王的速度的确快,快到贾赦只能疲于抵挡,就凭这就像压制住他?贾赦手脚都挡得生疼,都快疼麻木了,就算垫了东西那也是挨实了的。 既如此,贾赦想要回击,一直挨打不是他的风格,反正做好了准备被抬着回去,怎么着也不能让着孙子完好无损,说出去他多没面子,而且忠顺王这人看着就像好斗的,没点血性的软骨头他不会喜欢。 “哇哦~”北静王看得刷一下站起来,扇子捂住嘴,惊得厉害。 贾赦一腿换一拳,狠狠踢中忠顺王大腿肉,自个被打得差点掉牙,眼冒金星嘴里都有血腥味。 贾赦的腿力气不夸张,挨上一下对忠顺王来说不算什么,连防备都不想,跟贾赦的凄惨相比,他还好得很。 “我挨你一下,就像被猫挠了一下,毫发无损。”忠顺冷嗤得笑了,“就这,还想跟我比试?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下肯定不怎么样,多来几下呢!”贾赦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也别太自信,你的自信说不好就是你的落败点,再来啊。” “来就来,不来谁是孙子,看我不把你打到服!”忠顺王舔了舔唇,左右开弓动手动脚得上,比刚刚还来得真。 贾赦也一下下接,偶尔也换上几腿,他总是爱朝一个地儿打,忠顺王调整过姿势后,他就打另一只脚相同的地方,左右总得来一下。 当然,贾赦挨得拳头也多,专门都是朝脸上去的,没多会儿就肿得跟猪头一样,手脚都打颤,眼神却从未服气过。 “你服不服!” “不服!” “别逼我打断你的手!” “我不服!” “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你也不会好过!” 北静王蒙上眼,可怜哟,被揍成这惨样了,怎么不认输?他不是最会抱大腿吗?怎么就偏偏跟十三死磕?十三也是,嘴硬要打断人腿,却一直往肉多的地儿揍,疼估计够疼,倒不会伤筋动骨。 看到这,北静王一声叹息,果然十三就是个畜生,练得太过强壮了,贾赦至少踢了五六下竟然啥事没有,这不合理啊!贾赦怎么不往脸上招呼? 还没感慨完,贾赦一头狠狠磕在忠顺脑门上,两人同时眩晕摇晃着要倒,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贾赦竟然用了,忠顺这回依旧没做防备,中招得结结实实。 “王爷,你怎么了?宣太医,快宣太医!”忠顺王妃吓住了,急匆匆跑来搀扶。 贾赦站在对面,冷嗤得笑,好像在嘲讽。 第36章 去他妈的 “你让开,本王没事。”忠顺王扶着脑门,颤颤幽幽站着,“贾赦,你够硬的,也不怕撞坏了脑子成个白痴!” “那也能拉你做垫背,明天你就顶着个大包上朝吧,明天是大朝会吧,哈哈哈~这日子选得可真好,我好歹站在殿外,你要站里头,哈哈哈~”贾赦也晃啊,晃着晃着就跌地上笑开了花。 一张猪脸还口鼻流血,惨不忍睹,不过北静王很满意,甚至想找个人画下来永流传那种,肯定相当有意思,果然贾赦没让他失望,这热闹看得过瘾。 忠顺王妃眉头深锁,“贾赦你放肆!敢如此行事怕不是要造反!” “王妃,我这不是在帮你嘛,那小子没少横行吧,瞧他那德行,不压一压都不知自个几斤几两,靠着我三哥就想蹬鼻子上脸,还太早了点吧!”贾赦继续嘲讽,嘴叫一个毒啊! “肥猪你死定了!你给我过来!”忠顺王暴躁了,“你他妈才靠三哥,那是你三哥吗?你爷爷我迟早比你家那几个荣国公都厉害,你给我等着瞧!” “救命~~杀人了~~有人老羞成怒要杀人泄愤了!!北静你还能看着!!三哥救我~~我不想英年早逝,我还没有升到荣国公~~还没气死某些人啊~~” 赦大老爷被忠顺王拽着死托,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忠顺王妃都被狠推一边去,差点没摔倒在地,看着她家王爷如此行径,瞠目结舌中! 北静王又举扇遮面,笑得身子都在抖,今日这场景,妙哉~妙哉~ “我说十三哥,人家说的是实话,你还没军功,不能尾巴翘上天,他贾赦脑子也不傻,指不定哪天当个军师上阵杀敌呢,还有,这场面,真的很像那什么?你要托屋子里去解决?就这长相你还下得了口!” 北静王啧啧惊叹。 “北静王,注意你的言辞,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忠顺王妃觉得恶心透了。 “注意言辞?说得好像某人没玩过这招似的!”北静王翻了个白眼,“嫂嫂这是觉得我北静王出继了好欺负,可以随意训斥?嫂嫂是不是还要对我说放肆?” “够了!你戏也看够了吧!把这只猪头一并带走!看到我就来气!”忠顺王甩手就走,气喘如牛,不是累得,完全是被气得。 贾赦又笑了,拍地大笑,咳出血都止不住那种。 “你还想挑衅他,还想被打服一次?”北静王丢了块帕子过去,“人家都不欢迎我们了,还留在这儿碍眼?反正目的都达到了不是吗?热闹明日又有得看。嫂嫂,你现在瞪我,不如想想法子给十三哥消消肿,明日可能还不会丢那么大人。” 顺贵儿和元宝颤颤得才敢上前来扶,赦大老爷这样子,是真的有够惨的,他自个不当回事,擦擦血丢掉帕子,“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满身是血得离开多丢人,得洗洗再走,这干帕子擦不干净。” “哟,你还给他留面子?你不是想让人知道他小肚鸡肠记仇的样子吗?就这样出去才够震撼,若换成我,我就让小厮一路抬回去。” “这不行,”忠顺王妃快被气死了,“还不去准备沐浴,再去取身王爷的便服来。” 说完,人也走了,留两个幕僚照看着,北静王觉得后续应该用不上他,屁颠颠摇出忠顺王府,心情十分不错,顺道还带走了忠顺王府新进的几个红角儿。 贾赦沐浴好后,一身清爽回府,就是手脚酸疼走路有些拐,不过这不影响贾赦的好心情,登上马车,顶着个猪头脸摇晃着哼唧小曲。 坐在马车外的顺贵儿和元宝再一次面面相觑,若没看过刚刚赦大老爷挨打的样,还以为他打赢了呢!还有,赦大老爷竟然真的敢跟忠顺王爷那么打!还在忠顺王府大放厥词! 忠顺王回到内院,气不顺来回走动,“妈的,好你个贾赦,瞧不起我!竟敢瞧不起我!这辈子都甭想升回荣国公,也不瞧他自个配不配!气死我了!” 猛灌一杯凉茶依旧不解气,忠顺王妃随后就到,见他如此,直言道,“王爷如此厌恶他,为何不治他罪?让人打一顿丢出去可不解气!” “治他罪?那本王还做不做人!简直可笑!整个宫里都在看本王的笑话,本王打轻了丢面子,打重了丢里子,还打一顿丢出去,你以为他是谁啊,王府的仆人吗?本王真这么做了明日大朝会一定得顿训斥,说不好还要去道歉。” “王爷,再怎么说他又如何能及得上你呢,你揍他又有何妨,说得他好像是个皇子一样。”忠顺王妃自是不信,忠顺王不想跟她吵。 “你下次对他两尊重点,三哥提点过,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听说过吗?本王要弄死贾赦,一定得亲自动手!”忠顺王说完又不爽了,“去他妈的,他贾赦就是个废物,仗着有人靠就耍心眼,黑了心肝的,我这头明天怎么见人!” 一想明天要被众兄弟围观他额头的大包,忠顺王又想去杀了贾赦,心里狂骂死肥猪,完全丢了素日的涵养,看得忠顺王妃又一次目瞪口呆,从成亲以来,真未见过王爷如此暴躁,这得多恨一个人,还得亲自动手。 贾赦一路好心情回到宁荣街,被顺贵儿和元宝驾着下得马车,那猪头样一出场就各家震惊,就算赦大老爷还笑着,也比哭好不到哪儿去,尤其这衣服都换过了,这得被打成什么样。 邢氏和贾琏可卿一直在东院等消息,一听说大老爷被打得不轻,吓得各个面无人色,慌慌张张跑二门去等着。 赦大老爷的归来有些磕碜,至少四肢健全还能走动,有些跛不要紧,不伤筋动骨,大夫四处瞧上一眼,大致心中有数,只留下几瓶药油,多擦擦就没事,全皮肉伤。 儿女妻子俱在,赦大老爷乖乖听话,待儿女都稳下心弦离开后,才憋不住爆粗口,“我去,竟然踢屁股,走路那个酸爽。” 邢氏听得脸都通红,“老爷,你就谢天谢地踢得是屁股吧,要是踢得小腹或者胸口,指不定要受内伤呢。” “我倒是宁愿内伤,明儿不用去大朝会丢人,”赦大老爷深深叹口气,“我得站在殿外,跟四王八公这些亲戚家的袭爵人站一块儿,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笑话呢,托病不去吧,又显得爷矫情,不利于出仕。” 邢氏解开他的衣裳,这身衣服质感十分不错,“这不会是忠顺王的便服吧,爷还在王府沐浴过?” 赦大老爷看了眼那便服,“可悲可叹,这衣服老旧了,估计是那厮几年前的便服,如今身量都大了好些,爷白活了,打不过他了。” 第37章 贾母来了 “爷今日战况如何?不会就你一人受伤吧,听人说爷进门还唱着小曲。”邢氏一边给他揉伤口,一边问道,虽说伤不严重,脱掉衣服也没几块好肉,大片的青紫有些激烈了,尤其臀部和小腿肚格外严重些。 “不可说,反正也没输太惨,以后多练练可能有扳回一城的可能。”赦大老爷心里还想着水战,王家丢弃的那部分,他很想要,贾家不能要的部分给出去也无妨,“太太你轻一点,刚还不觉得疼,你一揉就疼得厉害。” “爷说笑呢,不揉重一点怎么揉得开你这伤,不过你这伤旁人真不好给你揉,到处都是呢,那位王爷很讨厌爷吧!”邢氏嘀咕道。 “何止讨厌,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见不得爷过得好,也见不得爷过得凄惨,反正就奇奇怪怪的,爷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不知道该怎么说。”上辈子做太监遇见过各色人,这种还是头回见。 有些人气急了上头也不下死手,这不是一般人的控制力吧,本来还觉得会断腿了回来。 “爷说得这种,倒像是冤家,以前话本里有看到过,不过爷可得注意,真等爷落难的时候,说不好他第一个出来要你命的人,下手最恨的那种,以前话本里就是这么个结局。”邢氏如今回想,还心有余悸。 贾赦点头认可,忠顺王不是准备下手,是已经下过手布局过了,还是给准备的抄家灭族那种罪,可能他起复了才算完。 揉完药油,穿上宽敞些的便服,邢氏擦擦手去准备明日的朝服,赦大老爷既然要去,可不得备着。 没多会儿史老太太走来了,身形佝偻了些许,面目板着。这么多年她很少来这地儿,到贾政外书房就算是走得最远的路。 破天荒来探望受伤的赦大老爷,贾赦自个也有些惊讶,“母亲怎么过来了?儿好得很呢。” 老太太没应话,指使鸳鸯搬个椅子在床边,待坐稳后又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直到屋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个,才开尊口道,“忠顺王爷顺气了?你赔过罪后,这事可了了?” “顺气?”贾赦无语到嗤笑,“母亲,好歹先问问我的伤吧!你这样迫不及待得问,会让儿觉得自己不那么重要,可以随时丢出去给人家顺气。” “那你的伤还好吗?府里供养的大夫说你只是皮外伤,没伤到内里,王爷留情面了?”老太太第二句话贾赦听着还是刺耳。 “母亲,什么叫留情面了?儿该被他打死打残吗?”贾赦非常不满,脸也拉拢着,“这事具体如何您就不要操心,终归天塌下来我顶着,大不了我让他打死我可以吧!” “老大,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一开口就带刺,是觉得老婆子我不够重视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老婆子重视的?文不成武不就,一出孝就到处惹事生非,你怎么就不知道改改脾性,那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你自己不会掂量吗?” 老太太心里堵得厉害,“莫不是你还以为是曾经?你还是那个宁荣二府两位国公还有太子甄家庇佑的混世魔王?清醒点吧,你什么都不是,如今只是个纨绔子弟,昔年的那些旧友都不屑与你往来,甄家也不认得你贾赦了。” “甄家如今认得母亲你吧,可真棒,”贾赦嘲讽之,“我怎么处事祖父母教得明明白白,就不劳母亲费心了,再怎么说,祖父母留给我的家产,够挥霍到贾琏寿终正寝的时候。” “你你你……你个不孝子,你是要气死我吗?”老太太翠着胸口大声哭诉,“到老了里还拿你祖父母来压我,可真是个好儿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 “多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子,够给你脸了,你自问有给过我好脸色吗?没回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近来愈发得寸进尺,不会还想打我私产的注意吧,那可不能够。”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老太太哭都哭不下去,贾赦的冷嘲热讽没有半点小孙的意思,就很瞧不上一样。 贾赦仰头望天,“没办法,我用真心试探过,换回的是弃如敝履。人的心一偏,真的没办法扭转回来,既然注定得不到,不如不奢求。” 老太太惊住了,有些发颤,“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能怎么做?现在又不能分家把老二赶出去,一切如常呗!说了我够给你体面了,只要不要管到东院来就好,其他地方随你指挥。” 贾赦是很认真得回答,不开玩笑,老太太无法接受,“你这是不孝知道吗?我若去太后那告你一状,你这辈子就完了,连琏儿也没出路了。” “威胁我没有用,太后又不是不认得我,别说她定不信我不孝,就单单老二住荣禧堂一事,母亲你难辞其咎,说出的话根本没有说服力,去告状了也是自取其辱,把老二的鸠占鹊巢公之于众,那才叫完了。” “所以,你是故意答应让老二住荣禧堂!你……你怎么这么狠毒!”老太太指着贾赦,气得直颤。 贾赦依旧笑得平淡,“不要因为我得利了,就忽视是你们先提出来的,若非你们存了龌龊之心,如何会被我利用?说直白点,你们自己太贪又不想承担后果,这怎么可能呢?说来你们连王子腾都不如,尽耍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自以为很聪明,是你自己,把唯一压制我的筹码毁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续弦变化这么大。” “为什么?” “因为我出孝了,后院有人管了,我只需要管外面的事就足矣,何必再后院蹦跶,跳得再高也没出息。”贾赦冷冷哂笑,“瞧瞧老二,辛苦求来的实缺也只够顶个闲职,这得等多少年才够攒足政绩高升?” 老太太心塞得厉害,“你总是瞧不起政儿,政儿好歹做官了,你何时能出仕都不知道。” “呵~很快呢,母亲可能会有些失望。”贾赦倒也没什么坏心眼,更没想用这个打击人,但是,他们如此看扁他贾赦,估计后头有脸疼的时候。 “很快?你又做了什么?”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贾赦说得理直气壮,态度无比嚣张,“告诉你了,你一定会搞破坏是吗?当我傻?” 第38章 察觉不对 “老大,你怎么变得……变得如此不近人情?我一个身生母亲怎么可能会害你。”贾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贾赦不认同,说得好像她没做过一样,可能在她眼底都是扶弱,结果就是他一败涂地,到头来还得他顶罪。 就忠顺那个狗德行,新皇上位不给他按个抄家罪名定不罢休,更不用提还有元春入宫一事,在宫里犯些事祸及家人太正常了。 不再跟贾母无畏争执,别说他自个不信,贾政和贾敏哪个信?他俩才是亲兄妹,他贾赦从来都是外人,他一个外来的老太监,对此并不太执着,他如今想要的是权势和子嗣,就这么简单。 贾赦的不顺从,伤透了贾母的心,贾母坐在床边,委屈得眼眶通红,这回没有人捧她,她也只能干哭,更不能跟贾赦述说她年轻时候被公婆压制的惨状,这些贾政和贾敏可能会听,但贾赦一定不会。 哭了会子没人应,贾母擦擦泪自顾回了,这算彻底撕破脸了,待她走后,邢氏才敢进来看,“老爷,你们……” “不用在意,爷要休息会儿。” 贾母颤颤得离开东院,行至荣禧堂,莫名觉得恼怒,为了扶持政儿,她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可政儿为何还不争气?她想要的官位没要到,花费上千两就要来这么个闲职! 今日贾政是在家的,老太太路过他清楚,回来时站在他门口他也透过窗户看见了,却不敢出来,一怕贾赦惹出的祸要他处理,二怕老太太被贾赦又挑拨点什么,这几日功夫,他所有伪装都被贾赦一一揭破。 不知何时开始,贾赦的口舌能撼动他在母亲心中地位,精准得戳各方死穴,如今很难再捆成一处。 贾母看了会儿,没吱声叫贾政出来,默默又走了,鸳鸯回望了书房一眼,跟着轻叹一声,“老太太慢些走吧,昨儿个还头晕目眩呢,大老爷那儿看着并无妨碍,您也好安心一些。” “鸳鸯你不明白,那忠顺王最是记仇,跟老大打了十年的架,出宫建府那天还跑来府上叫唤,呼啦一大群人来围观。老大这次肯定被整治得不轻,也不知收不收得了尾。” “可看大老爷的样子,并不在意,那忠顺王一直以来都只是瞧不顺眼大老爷吗?”鸳鸯听着两边话头,总觉得不像这回事。 贾母摇摇头,“都有吧,自从那忠顺王再不登门,情况可能更加糟糕,当年公爷下葬他都只是路祭了下,十分敷衍。” 鸳鸯懂了,根结还在公爷身上,反倒赦大老爷是可以解决的人,以如今府上的行事,除了大老爷,还真的连登门的资格都没有,只怕王大人都未必可以见着人吧。 主仆两没再多言,一路走回荣庆堂,当天就卧床不起,元春伺候左右任劳任怨,代替父母在老祖宗那儿缓和气氛,王夫人心里难免憋闷。 贾珠没有前来,他去了贾政的外书房,从得知大老爷笑着回来后,心态有些不平稳,总有些心慌意乱,贾政不想见他,躲书房里不吭声。 刚老太太就这么走了,对他打击也挺大的,他能感觉到母亲对他的失望,在面对比他优秀的贾珠,隐隐还有些嫉妒,若他能有贾珠的运气,得探花郎亲自指点,考上科举也未必是难事。 贾珠第一次硬闯了贾政的书房,看见屋里的父亲坐在窗边喝茶,人显而易见的萧瑟,更加心慌,“父亲,伯父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他与王爷是旧友?如今那位要做他的靠山?” 贾政没有回应,依旧默默喝茶。 “那……您还争爵位吗?”贾珠沉吟许久,木着脸问道,“母亲和祖母,都说您一定是袭爵人,我和元春未来都要撑起贾家的门楣,贾琏和伯父都只是酒囊饭袋,不配袭爵。” “可他们生得好啊,生下来就是袭爵人,”贾政冷冷一笑,“争了大半辈子,不如他争两日的功夫,等吧,看你舅父姑父能不能压下他,或者,是你彻底压下贾家后辈。” “我还太小!元春也还小!如今根本不顶事!”他们两个都是被看重的后辈,可混得远不如贾琏和可卿,如今的元春站在可卿身边,就跟丫头和姑娘一样,一个端茶倒水伺候人,一个飞扬跋扈明艳可人。 贾政又不接话了,贾珠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让他站起来吗?可他能吗?连老太太都压制不住贾赦了,那种曾经刻骨铭心的嫉妒不甘还历历在目。 “父亲,你说句话呀!” “我不知道,”贾政烦躁得很,“若他没有那些靠山,他什么都不是,可他若是有,我怎么跟他比,那是王爷,那是十几个皇族宗亲,还不仅仅忠顺和北静王,连三王爷都是他的靠山,元春的未来说不好就他两句话的事。” “可为什么当初他可以跌得那么重?” “当初谁有想过坏了事的太子还能被册封忠义亲王?谁还能想过宫里的甄贵妃还完好无损,除了一个太傅张家被抄家流放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贾赦斡旋其中竟然躲过了清算。” 贾政恨得很,这事闹到那等地步,连父亲都怕了,把张氏和备受看重的嫡长孙贾瑚都秘密处理了,他贾赦没道理不受波及,竟还能猖狂,圣上就这般看着? “坏了事的太子还有甄贵妃与伯父都有关联,之前圣上对我贾府的世态炎凉毫不在乎,为何如今口风全变?伯父若为做什么,作风如何能大变?他靠什么挽回的?他又怎知他可以挽回?”贾珠觉得不对劲。 被这么一说,贾政也觉得不对劲,“续弦以前他每日酗酒,张氏没了以后百无禁忌,脾气改了不少,一直喊憋屈憋屈,当时他若敢闹,未必闹成今日这般。” “他故意装可怜?会有人在乎?还是说,可卿的出现?”贾珠觉得东院最大的不正常,就是突然接回的可卿,东院对她的态度,还有她身边嬷嬷的来历,都谜一样,这两日贾琏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对可卿的态度都有所好转,这不正常。 “可卿?”贾政眉头微挑,“她几岁来着?” “五六岁的样子,父亲想到什么了?” “五六岁?算算日子,不就是忠义王坏事的时候吗?半年前宁国府刚好给他处理了一个外室,母亲不愿管这等肮脏事,当初仅仅提过两句而已。” “父亲,可卿是贾珍接回来的,至今问不出从哪里接的人,口风极严。”贾珠觉得这可能就是真相,“伯父好大的胆子,他如何敢?宫里的甄贵妃不会要了他的命?” 第39章 贾珠的询问 “当然他不怕,宫里不是还有个皇后娘娘给他撑腰吗?三王爷明显是认这位母后的。”贾政捏紧了拳,“估计口风是从宫里开始变的,梨香院有个偏门出入,都不知有谁来过,贾赦他懂这些皇子们的道道,他知道未来新皇的品性允许他这么做。” “就因为他当过伴读?那为何敬叔要躲到道观避祸?还有那么多人都做过伴读,泯然众人的也多,他凭什么?”贾珠觉得不可思议。 “同窗六七载,谁还没个伙伴?他不牵扯各方利益,不参与皇子夺权,更不低人一等给人当奴才,贾敬他不行,他给太子做下属,贾赦给太子做儿子,能一样吗?贾敬从来没有得过太子专门为他准备的糕点,贾赦回回都有,没缺过,能一样吗?” 贾珠咂舌,“给太子当儿子?从小养到大的那种?还受他庇护?” “贾赦他给七皇子做伴读,整天出入东宫,吃住全靠东宫接济,你说他怎么办到的?还不是靠得宁荣二府的声势,让甄家和皇后都乐见其成不敢插言。” “七皇子跟太子?!这不是死对头吗?”还一起同归于尽那种,贾赦做了两面派也能完好无损? 诚然,贾赦能在这里头安然斡旋来回作死,也是种能耐,忠义王坏事的时候跟七皇子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竟然双方都没准备拿贾赦开刀,荣国府不值得他们拉拢?已经么的袭爵人站队也是件大事。 偏偏贾赦装傻充愣他就是装成个蠢货,他一事无成依旧傻人有傻福,曾经的老国公不止一次夸过他这点,在宫里看得更仔细的圣上能忽略得了?也就是大家全都装瞎,任他胡闹罢了,贾赦就是不该有出息还能有后福的人。 “是死对头,他贾赦说是谁的人都可吧,反正没被算计过。”贾政有些颓废的叹息。 “那父亲您为何还差点抢到了爵位呢?听母亲说,若非祖父临终那封奏折,爵位的归宿还不好说,这又是何缘故?” “他太能装了,装得悲愤无力,装得苦大仇深,但是从未有人帮过他,祖父母离世后,他在宫里还是无法无天,父亲时常被圣上训斥,就让他离开皇宫,对他不是很看重,回来后他文武都不学了,成日里吆三喝四得吃就闹事,时常有人来府上寻衅,父亲不是未教训过他,可没用,母亲也应付不了他那些好友,最终,父亲把他关在东院一年,才断了那些往来。” “关起来了?” “是,我那时准备考科举,府里没多大功夫关注他,见他乖乖在家就好,结果他出来后一直都一副委屈样,觉得父亲偏心,酗酒发疯得厉害,父亲更加讨厌他,才想换人来袭爵,曾经跟母亲还提起过这心思,若非他字恩候,未必能安稳到现在,直到父亲临终,他一直一无是处骂骂咧咧,与贾珍没什么区别。” “因为没有人帮过他,有那么多年断交,所以大家都觉得他靠山倒了?不值一提?结果人家还认这个朋友?”贾珠要吐血了,这展开简直是无语,“祖父为何要自断臂膀?明明可以留着些人脉保证荣国府百年富贵!” “你祖父的意思,荣国府树大根深惹人眼,再跟那么多皇族宗亲权贵子弟教好,恐生事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忠义王和七皇子争得厉害,圣上经常试探,也多次因贾赦训斥他,宁国府也是同意的,否则不可能任由府上断了那么些往来。” 贾政不甘心啊,“快十年了,他贾赦如此有魅力?仅仅一个忠义王私生女,就够让他翻身!这简直是只要一个由头,一个重见天日的由头而已。” “可能年少时候的友情难能可贵吧!尤其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下,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在意些。”贾珠认可了,觉得无奈了,“既如此,还不如安稳些求存。” “可能晚了吧!” “父亲为何如此颓废?三王爷明显是个讲实务之人,只要父亲和我有足够的能力,就会得到重用,难道说三王爷也把伯父当儿子看?还为他愤愤不平?昔年关他的时候,太子和七皇子有谁出来指责了吗?” 贾政一愣,“是啊,是这个理!快十年了,再铁的友情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只要我还有用。” “是啊父亲,您不是快要出仕了吗?在工部好好干,迟早会被重用的,我今年若是运气好可能会中举,我二房就算分出去也不怕的。”贾珠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连日来的心情也都好转许多。 但贾政还是不想被分出去,被分出去做个旁支是什么下场,他又不是没见过,如何都比不得宁荣二府尊贵。 养伤中的贾赦没想那么多,荣府那些人没一个是他对手,这些年攻心的策略用得及其简陋,可谓不堪入目,也就本尊异常孝顺才会中招。 记忆里贾赦是非常怀念祖母的,有些寄情在贾母身上,希望有个女性长辈依旧宠爱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寻求庇护,只可惜,贾母不配,看着府上亲人的操作觉得好没意思。 而且的确有些害怕,最疼他的祖父母没了,他最大的靠山太子和七皇子都没了,其余人多年不成往来,有些害怕也有些放不下脸面求助,过得过于窝囊,已经自暴自弃好几回了。 老太监经过今日这朝,彻底确认他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要是上辈子他能摊上一个好主,早就飞黄腾达了。 明日的大朝会,会是他出仕的第一步,他很期待也从未想过缺席,紧赶慢赶那么多事,无非就想在这个日子里震撼出产,他跟忠顺王的外形必然超脱众人。 贾赦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弯着,很是高兴。 带着朝服进么的邢氏看了眼,也跟着笑了,大老爷这般笑颜实数难得,看着倒像个年轻后生,以往还有些顾忌老太太和王家,今日好像全然不放心上了。 贾赦与忠顺王这一架打得人尽皆知,稍微有些消息来源的,全都瞠目结舌,尤其跟贾赦厮混过得那批人,啧啧称奇都是轻的。 各个惊叹,他俩又打起来了,忠顺王这厮不以势压人竟然跟贾赦肉搏,跟他那张悍匪脸不太匹配,而且北静王那厮又去凑热闹了,这伪善玩意儿多年未登忠顺王府的门,上一会登门还是在未过继之时忠顺王刚建好府邸,他跟着去看贾赦砸了场子的热闹。 这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大家还都懵懂的时候。 第40章 贾赦出山(入v公告) 一年一度的大朝会,贾家缺席三年,从殿内武将第一的席位降落到殿外,介于贾赦并未托病不上朝,看热闹者众多,唏嘘嘲讽者亦不少。 史家王家今年都有大动作,不管贾家如何,他们不会缺席,四王八公其他人家大多得过且过,又怕圣上看了闹心,能不去就不去。 但家中老太君大多还是要去后宫见见太后和皇后的,至少这两位不膈应他们这些功勋之家,感情联络着不断,家中女孩儿好歹能有个好去处。 荣国府的史老太太往年必是要露面出风头的,去了宫里总是头一份的体面,今年府上出了孝,却不准备前往,反倒是宁国府身子骨不好的老封君,今年准备趟这遭浑水,他们家没有姑娘,却有个想娶皇族宗亲的孙儿贾蓉。 一大早,牛老太太派人来问,西府可有一道同行的姑娘? 东院可卿一身行头早备齐了,就是没备齐也能即可凑一套新的来,但元春不行,元春贤良惯了很少穿戴华服,又未曾出过门,见客的新服首饰俱都没有新的,像今日这样的场面不穿时新的去都要丢人,更不提穿着旧衣去。 本来荣国府是不准备前往的,结果宁国府插上一手,只让可卿占去便宜,元春瞪直了眼得委屈,王氏又没法,姑娘家新鲜的衣料也不是即可就能做出的,只恨自个平日里对元春上心不够,竟让元春露了寒酸出来。 一身鲜亮华美的可卿跟在身着一等将军朝服的大老爷身后,与宁国府的老太太一道去宫里,当然,贾珍不敢去,今日赦叔顶着那么个猪头去大朝会,他宁荣二府都不做人了,他坚决不去让人嘲笑。 牛老太太瞄眼贾赦面无全非的脸,还笑了笑,领了乖巧懂事的可卿率先上得马车,赦大老爷的马车尾随其后,缓缓驶出宁荣街。 贾政未来送行,也未让人探听消息,他五品芝麻官都不够格参加大朝会,问多了也是伤心,还不如留在书房写字凝神。 宫门口车驾不少却丝毫不吵闹,人人都有太监宫女接应,核对过身份查过兵刃才许放行,这些检查赦大老爷熟悉,相当配合不焦躁,被人盯着看脸好一阵儿也没觉不耐。 远远听到声姑娘的嬉笑,可卿寻声望去,却不见人,眉头微蹙。 进了宫,可卿跟在牛老太太身后入寿宁宫拜见太后娘娘,贾赦前往正殿,指引太监从头到尾躬着身未打量过贾赦分毫,规规矩矩的,让贾赦看到点昔年他自个当太监的模样。 这宫殿对于贾赦而言并不陌生,就算是换了个人,带着本尊的记忆,贾赦看着依旧觉得熟悉,脑袋里稍一想就能知道后头那道通往哪出宫殿。 走至大殿门口,此处熙攘站着不少勋贵和未入三品的官员,没有宫门口的拘束,相熟的见着面还能调侃几句儿女问题,将贾赦一脸猪头得进来俱是一愣。 这模样敢来大朝会的不多,不是别人不敢笑就是不在乎别人笑不笑,显而易见贾赦是后面那种。 站在殿外的倒也有几个跟贾赦相熟,多是他旧时的狐朋狗友,当年一样纨绔,如今人模狗样倒隐有前途无量之势,昔年贾敬也曾不靠爵位年纪轻轻站在殿外。 已快而立的大理寺少卿朱志远第一个走出人群,与贾赦打招呼,“你这副尊荣竟有胆来?不怕被人嗤笑?你荣国府沉寂三年,第一回出场你就这样?” “这不没人笑嘛,大家都还挺好的。”贾赦傻乐呵一笑,“从出门到现在,大家好像都见怪不怪一样,不愧都是人精,志远兄多年不见,好生不凡了呢。” “是你太久没见过我,当年我考中进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比你家贾敬晚三年而已,仔细算算,也算得上年少有为的。” 朱志远比贾敬中进士的年岁还小,入朝堂的时间跟贾敬也差不多,如今身居正四品,升迁不可谓不快,关键好像还未卷入夺嫡纷争。 仔细想想,这朱志远入宫跟得是表兄六皇子,六皇子生母是当年的刑部尚书嫡长女,待六皇子成年后主管刑部,一直隶属□□,与三皇子走得也算上亲近。 “可不年少有为,还前途不可限量呢,可惜今日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待我这脸能看了,定请你一叙。”贾赦小声吹捧两句,朱志远无语得摇头笑了笑。 “你这话听着像是在臊我!改些时候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出息。”朱志远说完也笑着离开了,贾赦瞧来瞧去,感觉有些阴阳怪气,这人到底是念旧还是来吹嘘暗讽的? 有朱志远起头,气氛活络许多,前来打招呼的也有,大体上也仅仅是打声招呼,没准备过多来往,持观望态度。 贾赦不嫌丢人,有人搭话就说,有人吹嘘就捧,他惯会说好话的,谁来都不怕,站那儿跟枚钉似的。 没过多久,史家老侯爷精神抖擞得来了,路过瞧见贾赦,点点头意思下径直进了内殿,后头王家的老伯爷同样如此,两人似乎没把贾赦放眼底,纯粹当个后辈。 王子腾今日也赶来参加了大朝会,站得位置与贾赦隔不远。 武官里头大体都识得贾赦,一直暗搓搓得看,倒没人敢去搭话,王子腾一来被他们拉进圈子探听消息,话里话外都是贾赦如何如何贾家又有什么动作,王子腾听一耳朵就有些不耐。 史王两家进了内殿,被一众文臣围观,殿内之人也会关注殿外的声响,尤其是那些出色的年轻人,站哪儿都有人关注,这两位目不斜视进来,好大的官威。 如今时间还算早,这会儿不体恤下后辈的紧张,待会儿散会可不是个说话的时候。 就站他们前排不远的北静王勾了勾唇角,这四王八公临到老了当真没多少遮掩,好像也不知感恩呢,就那么个态度对待荣国府第一回上朝的当家,也好意思说同气连枝,可能朝堂上只留一人的话,才可以做到吧。 史王两家的当家没觉得哪儿不妥,也不在乎文臣的眼光,站到自个位置上与周遭武将勋爵联络,满嘴都是他家孩儿如何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里头门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朝霞已出,众人都站回自个位置等待上朝,这时候十三爷跟着三爷缓缓而来,后续一溜的成年皇子紧随其后。 十三爷青紫一片的脑门过于突出,瞄见的都吓傻了,贾赦他怎敢! 这位爷受伤的事,当真除了北静王以外无人知晓,如今才最是震撼的时刻,路过贾赦时,看见贾赦整个青紫红肿的脸,十三爷还勾了勾唇,什么话没说就进了内殿。 接着,贾赦经受的注目礼就多了,每个皇子看他的眼神都带点奇奇怪怪的味道,总之都像在看好戏。 待这批人走后,看着贾赦的人更多了,目光也带着些探究,王子腾眉头深深蹙起,才突然意识到王氏说的未必危言耸听。 皇子们全部到齐,总管太监点齐人数,时辰一道,大朝会如期开始,圣上一脸肃穆出现,众人跪拜三呼,待他坐上御座,总管太监一声起,众人规规矩矩站好。 内殿之中,站最前排的都是成年的皇子,圣上扫眼一望被十三这造型逗乐,却没特意提起,但圣上的态度已然明示,竟不追究! 史王两位当家瞅见十三爷额头的包本吓了一跳,如今又被圣上这一抿嘴吓得失魂。 “今日朝会,朕要宣布一件事。”圣上说罢,总管太监领着圣旨出列。 “奉天承运……”总管太监扯大了嗓门,把这封禅位诏书公之于众,三王爷封新帝,择日登基,圣上荣升太上皇,读完这一份,又开始荣升后宫女眷,皇后理所当然得成为太后,甄贵妃也升为甄贵太妃,尊荣依旧,至今未被昔年的事牵连。 其余皇子早有准备,也不是未争取过,如今大多能笑着恭喜,越过太子直接敕封新帝,足见他地位不可动摇,连争都不必再争。 两封诏书已下,总管太监又提起第三封诏书,这一封很令人诧异,以荣国公救驾有功为由,封贾赦为荣恩伯长女贾瑛为县主。 殿外站着的贾赦屁颠颠跑进内殿谢恩,一张青肿面庞挂上裂开嘴的笑,瞧着滑稽,他人也乖觉,跪得干脆又大声感谢圣上圣恩,一副要给圣上当牛做马报答的模样。 忠顺王看得直翻白眼,拍马屁的又来了。 都升爵位了,贾赦自是不用再去殿外,就这般硬插在王家伯爷之前,他贾家当然要比王家站得靠前,王家伯爷好悬没吹胡子瞪眼。 圣上懒得管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圣旨已下,大朝会的正事才开始,各部朝臣都有准备,递上折子扯皮要银子要人就吵上了,文武将各个争得面红耳赤,据理力争自个的事情更加急迫。 贾赦见怪不怪,站那儿仔细听,听他刚刚出的四十万两会被怎么瓜分干净,听今年的税供收支情况,尤其是盐政相关,御史台各种弹劾,连运河巡防和堤坝河工都没放过,除此之外,就是水寇山匪之流的剿灭计划。 真哪哪都要钱,开口就是十万两,贾赦都为掌管户部的三王爷叫疼,国库还空着呢,税收还需半年才能入库,要从哪儿调来这么一大笔填补窟窿。 贾赦偷偷得瞄,被三爷感觉到回撇一眼,又赶紧收拾好仪态规矩站直。 第41章 不可救? 文臣、武将再加一个御史台, 吵了足有一个时辰, 也没商量出个什么来, 反正听着都像大事非当场决断不可。 圣上收了折子押后再议, 这大朝会才接近尾声, 日上三竿了都,大家都还饿着。 待退朝后, 人群散去, 总管太监戴权迈着疾步走下来, 点了三爷和贾赦去御书房问话, 其于皇子该去后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圣上开恩,各成年皇子可接生母归家荣养,机会仅此一次,过时不候。 这出恩典颇有分量, 本还想看十三和贾赦热闹的, 结伴朝太皇太后宫中去,余下三爷回身瞧着扭捏不肯上前还混在史王两家之中的贾赦。 戴权也笑着望他。 贾赦整整衣裳,笑眯眯脱离朝臣,乖巧跟在新皇身后, 那叫一个腼腆, 跟刚刚殿前拍马屁的德行判若两人。 这又开始卖乖了, 换他原先那张帅脸来可能还有些用。 三爷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跟上。” “知道的,三哥。”贾赦挠了挠后脑勺, 腼腆一笑。 戴权把两人互动看在眼底,恭顺着领路前行,御书房这地儿贾赦来得次数不少,每回都是被祖父抱进去或者侍卫压进去的,像今天这般安分还是第一次。 等下,说不好也是进去问罪的,他刚刚打完架。 相比贾赦,三爷说不好感慨更多,这会进去,再出来可就是新帝了,闹那么一场夺嫡,最终被他抓住时机上位,不得不感叹时也命也。 圣上未在正殿,年纪大撑不住太久,下朝后便在后殿休息,新帝和贾赦前后脚进来,圣上的眼从老三身上滑落到贾赦的脸上。 “你个泼猴,又打架,打不过还逞能。”圣上招招手,贾赦刺溜就上前。 “圣上,打不过再不逞下能,估计就里子面子全输干净了,这可不行,下次待我准备个铁疙瘩带脸上,谁打我脸谁吃亏。” “呵呵~你还想好了主意,下次还想打架?不疼吗?”圣上也没动他脸,就拧了下他胳膊。 “嘶~男人大丈夫不怕疼!” “不怕疼这么龇牙咧嘴的,就没个记性,要是老三不帮你,你今儿说不准要被抬上殿了,十三可是皇子里头最能打的,你偏招惹他。” 贾赦不服气,嘟囔道,“明明是十三他招惹我!” “好啦,管你们两个打生打死,丢得又不是朕的脸,贾赦,你怎么想起来要认可卿的?之前怎么又没这想法?” 贾赦一怔,垂头丧气,“出孝前时机不对,孝期内也不好,续弦以后能养在我眼皮子底下,才放心些,之前风声也紧,不好声张。” “你也知风声紧?仗着你对你几个兄长的认识,做起事来不带怕的,人人避讳里倒好还接回家,你不知她为何被送出宫?宫里能没发现她身怀有孕?”圣上戳了贾赦一脑门子,“若非是你三哥接任,你换个人试试。” 贾赦讨好得看眼三皇子,“好在是三哥,换个人我就交代了呗,反正也只是个废柴将军,关起门过日子呗。” “父皇,他这是在向您讨官呢,想出仕了。”新皇不接他们这话茬,随便打趣道。 “是啊,都不着家了,整日在外晃荡,办成不少事呢,”圣上丢了封折子给他看,“瞧你三哥给你表得功。” “给我表功?”贾赦兴致勃勃看了,“哇~好文采~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三哥我出那点银子这么有用?还给我升爵位。” “那点银子?目前有几个能拿出那么大一笔现银?分下去至少今日朝堂上要银子得都能闭上嘴。”三皇子语气不太好,贾赦震惊当场。 “可他们加起来起码得有两三百万两了吧,奥对了,贾珍说他也有银子可以给。”贾赦只做过太监,不知道内里还有那么些弯弯绕绕,原来要银子还可以打折给。 圣上摸了摸他脑袋,“你还差得远,今儿听一早上还在那儿可怜你三哥,你三哥是个好糊弄得?账本子算得清清楚楚,是个能守住国库的主。” “父皇,宁国府也想还银子,您觉得可收吗?” “不可收。”圣上冷冷道,“贾敬合该吃斋念佛才对。” “明白。”老三点点头,又弄蒙贾赦了,这宁荣二府还要区分?敬大哥哥的罪过这般大?他夸下海口是不是要被打脸了? “父皇,今天史王两家来上朝了,贾赦这蠢货还混在他们中间,嫌人下手不够重。” “是有点蠢!聪明也只有点小聪明!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这小子到你手底下练练?” “户部?不妥,都是人精,他连账本都看不清楚,去工部吧,或者给您做侍卫看门?” “侍卫品阶要高一些,去工部有实缺里自己选。”圣上并不在意,随手打发了事。 “我想做侍卫效忠圣上,顺道再练练看有没有成效。”贾赦这般选择,三王爷点点头认可,圣上指了下戴权,让他看着办,宫里很多侍卫戴权还是可以插个人进去的。 “任职以后就不能懈怠,不能再胡闹,你三哥要用你,至少你得是个说得过去的人。今儿站在王公之前有些托大。” “明白了。”贾赦深深点头,“以后会小心的。” 交代完,贾赦跟着戴权退出御书房,戴权笑着脸恭喜道,“恭喜荣恩伯高升啊!” “戴大总管客气,贾赦还得劳烦您帮忙挑个好位置,才能算高升不是?离圣上越近越好那种。” “想做御前侍卫?先练好了再来,杂家给你留个位置,你到了那地儿好好练出个身形来,可别站门口一个时辰就东倒西歪,杂家都丢不起那个人哟。” “明白,那就谢谢戴总管了!!”贾赦塞了个荷包过去,轻飘飘的那种,戴权没客气收下了。 “这时日也不早了,您不如也去太皇太她老人家宫里瞧瞧?多年未曾进宫,该去请个安才对。”戴权收下银子,特意提点道,“她老人家也想看看热闹,儿孙们的热闹可以瞧得很少了。” “果然戴总管是老练人,贾赦都没想到,也不好劳烦您带我前去,随便指个人就成。” “还是荣恩伯讨人喜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念叨您几回了。”戴权指了他徒弟过来,“好生带荣恩伯去给太皇太后他老人家请安,可别冲撞了旁得主子。” 小太监脚步很稳,一路走得飞快,可临到末了,被太后宫里的掌事大姑姑兰心给拦下了,“荣恩伯,太后那儿等您多时,还请您先过去一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正用早膳呢,怕是没工夫见您。” 戴权的小徒弟往旁边让了让,跟在贾赦后头去了太后宫中,因为禅让和恩放的事,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汇聚太皇太后宫里,扰得太皇太后有些疲累,太后这儿倒没人叨扰。 可卿也被她带在身边,仔仔细细瞧过好些时候,尤其那双肖似太子的眼睛,太后看着都泪目,一早上已经哭过两回,可卿也被连带着哭着两次。 小孩儿脾胃弱经不得饿,太后没什么好问好说的,就可着让她吃,发现她与太子一样爱吃甜食,口味与太子十分相近,投喂得意思更足。 县主这个封号在太后看来是低了,在规制上便力求完美,前两日就在赶工,今儿朝堂上圣旨一出太后就完成了赐封,再要拖到后面去,估计得等一两个月。 贾赦对太后的寝宫还是不陌生的,对保养得当的太后同样不陌生,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不多,也就三两条皱纹的事,但太后对贾赦陌生了许多,再不是那个躲在太子身后的哭包小胖子了,尤其还一年青肿。 可卿一见着贾赦,眼神一亮,“父亲!” “多年不见,贾赦你顽皮依旧,不怕再玩脱了?” “玩脱?什么玩脱?臣不懂您的意思。”贾赦仔细回想,没觉得哪里又玩脱的痕迹,本尊从小到大严格纨绔到底,除了故意讨好躲罚,没哪处用过心计,通俗点说,没心没肺。 太后见他眉头微锁还沉思片刻,依旧不知哪里出错,低叹一声对他招了招手,“可怜你身无长物硬要去跟十三比长短,你在十三那儿吃得苦头还不够多?回回都是太子给你伤药,都不敢告知你祖父母。” 太后的态度非常温和,贾赦莫名得在她身旁乖乖坐好,“娘娘,下次不会了,也是碰巧赶上了事而已。” “嗯,贾史氏今日怎么不跟着一道来?却让隔房的长辈带着可卿过来,你不想她插手?还是真的跟她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生养之恩怎么断?也就瞒着她剩些事!” “若本宫想让你断呢?”太后语气稀疏平常,面目不怎么像开玩笑。 贾赦默默又站了起来,“娘娘的意思是?” “别紧张,太子把你当兄弟教养,你也算本宫的半个儿子,贾史氏本来就对你不好,你若想过得更好些,该断则断,可能也要包括宁国府。” “宁国府有做错什么吗?”贾赦眉头深锁,十分莫名,“据我所知,他只是当初参与了,也并非牵头人。” “本宫知道的比你多,你祖父母过世后的事情里一概不知,又怎知当初发生过什么,太子说你傻本宫之前还不信,如今是真的信了,难怪独独挑中你。” 太后提起太子,情绪稍微低沉些,“你瞧瞧,这孩子的喜好像极了她父亲。” 可卿一听,甜甜一笑,“对啊,父亲跟我一模一样。” 贾赦看眼餐桌,又看了眼可卿,最终含糊道,“娘娘,您话里有话,贾赦不明白。” “单纯夸奖你跟太子一样的口味,待会儿提些回去,看看御膳房的手艺有没有提升。”太后淡淡笑了笑,兰心是时提上个食盒,打开一看全都是贾赦爱吃的,“太子当初也爱吃这些,托你的福每日都有得吃。” 太子也爱甜食?贾赦记忆里并没有!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太子几乎没在他面前吃过。 “瞧你的样子竟是不知,连老七都知道的事,你这个常伴左右的倒是不知,果真是个傻得,脑子不灵光,回头出仕多看多学,切莫被人套路了去,瞧你这样子,玩不过那些老狐狸一个来回。” 兰心也跟着笑了,“娘娘,太子可不常说他傻人有傻福,傻得天真可爱吗?只可惜了这张脸没能瞧见他长成后的样子,听说很是不凡,让张家姑娘出嫁时看迷糊眼差点忘了规矩。” “也是,可惜了,下次脸好了记得入宫来请安,有什么事不懂得尽管来问,甄贵太妃那儿少去为妙,缘由你可以去问老三,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谢谢宝贝们的喜爱和撒花,阿狐最爱你们了~~ --以下超长小剧场:不肖子孙篇-- 地府奈何桥上,迟迟不愿投胎的贾家祖孙三人在此相遇,贾代善已经被他父亲追着骂了三年,如今碰上年纪轻轻的贾赦,一时无法接受。 贾赦说他是大婚夜摔死的,贾家父子二人无一肯信,那必须是史氏那个狠毒婆娘干得,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她简直恶毒没边了。 但贾赦毫无留恋,想早早随祖母去喝孟婆汤转世投胎,他一点都不想提贾家事,反正他也扛不起也没人想要他扛,早逝让路给贾政,说不定全家都高兴。 被欺负狠了,贾赦什么都不想要,进了地府也没问他阳寿是否真的尽了,迫不及待就跑了,他祖父拖都拖不住,足见伤心狠了。 贾老公爷独坐奈何桥,看眼还未回过神来的贾代善,“赦儿这样可让你满意?史家那个败家精你可还满意?当初让你不要娶你非不听,在外征战就回来就听她哭诉,好似我跟老婆子怎么苛待她了,不过是嫉妒她们没有而赦儿有的。” 贾代善揉揉脑门,“可史氏未做过什么错事,除了偏心小的以外,赦儿的确非她教养长大,感情如何能与另外两个相比?她偏心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谁家长子养在祖母那儿就不是亲生儿了?简直可笑!你这还怪你母亲不该把赦儿养在身边?”贾老公爷吹胡子瞪眼,“你呀,早就被那贾史氏的枕头风吹坏了脑子,长子与次子本来就该有差距,否则兄弟阋墙争夺家产必然发生。” “对了,你总说赦儿无用,当初是谁让赦儿归家不许习文习武的,平白浪费赦儿一身好功夫,若论文采,赦儿未必输给政儿,只是没机会科考罢了,你倒拿着鸡毛当令箭得说赦儿无用,如今可好,赦儿这才当家做主几年,人都没了,贾家估计也快没了。” 贾老太爷也慢悠悠朝前走,“不肖子孙啊,自以为是毁了贾家整个基业,你贾代善怎么不把整个贾家送给王家?赦儿跟小皇子们情同手足你看不惯,赦儿在宫里有人扶着你看不惯,赦儿无事生非打架闹着玩里看不惯,反正赦儿做什么都是错的,就算做得对也是错的,贾代善,你的心早就偏了,贾家的祸因不在赦儿而在你。” “不肖子孙啊~”一声声得感叹,引得路边其他幽魂观望。 “你家子孙怎么不肖?瞧你一身体面装扮,这辈子出身不凡?”一老农如此搭腔道,“莫不是家中有纨绔败坏祖宗基业?” “并不是,我家若只是纨绔,还能保百年富贵无忧,怕只怕自以为算准了人心,站错了队,回头被人当头棒喝于事无补,我家的子孙插手了夺嫡,明明什么都不干能坐收渔利,偏偏要插一手让人厌恶,如今倒好,估计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再等会儿就要见着不想见的人了,我老头子不想听那些人哭诉。” 贾代善颜面苦涩,“父亲,说过了些吧,何至于满门抄斩。” “怎么不会,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废了赦儿多大的罪你不清楚?得罪了忠顺王那死心眼你不清楚?把张氏和贾瑚给弄死了,你不怕得罪新帝?你不清楚新帝对张家十分推崇?再说了,你不清楚王家翻身以后不吸干贾家的血?不清楚我贾家还欠户部八十万两,到时候你拿什么还?你那婆娘钻钱眼子里去了能不动公中银子?” 一口一个不清楚,骂得贾代善无言以对。 “你只凭借昔年跟圣上那点伴读的情谊为所欲为,过去多少年了,你确定没做错过事让圣上等着秋后算账?太子造反不管你参与没有你都责无旁贷呀,我后悔让你参军了,若是打断你的腿让你留在家里当个纨绔,如今贾家还有救。” “哇哦,你家好生厉害,也好生能败坏基业,果然聪明人干起蠢事更加可怕。”那老农听一耳朵就跟听天书一样,跟他普通老百姓距离太远。 贾代善被羞得面目通红,没去追他父亲,就等在奈何桥上,贾家的后路他想看,王家这步棋到底成不成他也想等出个结果。 可他这边还没完,阎罗殿里生死簿前乱了套了,名为贾赦的阴魂,他本还有很多年寿命,后半辈子还可以做个富家翁,结果二十几就死了,还不愿意回去。 旁观查了现世,瞅见贾赦身上那本该早已投胎的阴魂,气得当场砸锅,“黑白无常,你们怎么勾得魂,勾错了魂给我弄这么一出,想死吗!!!” 站在台下的贾赦也瞅见了宫中被封荣恩伯的他自个,傻乐呵一笑,更加不想回去了,这新换上的贾赦有本事他喜欢,最好其实贾政,让他早些来投胎,估计以他那缺德冒烟到处告状诬陷人的性子,估计要受拔舌之苦。 第42章 甄家祸起 “娘娘, 刚刚我拦人的时候也碰见了甄贵太妃身边的姑姑。”兰心提醒一句。 太后眼中厉色一闪, “好个贱人, 还想扑腾!贾赦, 你绝对不可以跟甄家来往, 她们家跟老七是有区别的,本宫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贾赦依然懵懂, 被兰心带出寝宫依旧迷茫, 感觉跟林之孝说得又有不同了, 甄家明明毫无影响, 甄贵太妃也依旧风光无限,昔年七皇子一脉对他也很是不错,没道理硬要他站太子那边摒弃另外一边。 这是因为三皇子这个□□上位了吗?看来真得问问,还有贾敬和他生母史氏,不像会被放过的样子, 这两为什么能跟他完全划开关系?为什么偏偏对他念旧情?对宁国府连银子都不收。 小太监脑袋懵懵的,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个还是比主子们蠢。 御书房内,老三正襟危坐,“父皇,需要提点贾赦一下吗?傻得很彻底。” “不需要, 四王八公只留他一个就够了, 林如海那边盯紧些, 别让人动了手脚。” “他一个人不够,没有子嗣心力交瘁,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 不是准备玉石俱焚,就是准备撒手不干,哪一样都不是我想要的,需要再派个人去支援。”老三摇摇头。 “你可有人选?” “有,贾敬,他很想复出,就给他个机会让他跟甄家斗,贾家族长的身份,在金陵有大用,他有正经官身,做个应天府尹没有问题,再加一个史家老三掌控水军,可整顿河线。” “有理有据,让他们狗咬狗吗?那之后呢?” “名单证据都有了,人就不用保了,也不必再回京。”老三的话让圣上稍微迟疑。 “没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牺牲太大,甄家最大的帮手,还是四王八公这些姻亲,这两年一直打着同气连枝的名号拉拢各家,如今也仅剩薛家和史家还未彻底站队,薛家儿臣想用得保。” “行,就按你的法子,对了,贾家准备往你后院塞个姑娘?” “是,儿臣拒绝了,让母后帮忙阻拦,甄母妃很想促成此事,那姑娘年岁不大,还需养上两年。” “嗯,朕的想法你应该很明白,必须要做到才能解朕心头之恨,这事不可能会随时间消散,你也不可阳奉阴违得怜惜人才,不得救就是不得救。” 老三点点头,“明白的,总有那么些人要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人才难得但也并非无人可用,这事儿臣分得清。” “还有恩候那爵位别忘了,现在难得成个伯爵,还得升一阶,他该是荣恩候才对。”圣上这是后悔昔日的迁怒了,“恩候是个傻得,什么都不清楚,估计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老三微微一笑,“是,傻人有傻福,这次不就漏过他这条鱼了,还升了爵位,顶了那么一张脸来上朝,没脸没皮的指望别人不笑话他?” “故意卖乖的,这点小聪明他还是有的,想拉近些他跟你们的距离,可惜晚了些,若当初能早些想通早些来卖乖就好了,用一个妇道人家毁了一个孩子,心肠是有些歹毒。” 这话老三不想参与,又取了他准备的折子来商量,礼部负责登基大典会忙好一阵子,贾赦这个做侍卫的估计也得参与,让他见见世面懂些礼制也好,十三他们几个成年不久还未担过事的该历练历练放出去镇守一方。 几个年长的估计得退,这些留下不太好,圣上对此没什么想法,就提了提甄家捧上来袭了老七爵位的那个甄家小子,还有甄家出嫁不久克死了丈夫的庶长女甄彩琦。 提起甄彩琦这个人,圣上火冒三丈又摔了好几个杯子,年纪大了能让他动怒的事已经很少了,若非有所顾忌,圣上抢人的心都有了。 贾赦一个外人都能把可卿接回家当嫡女教养,甄家怎么就办不到?还说是母家,竟作践如斯,难怪老七后院一个被送出府的都没有,死得干干净净,老七那孩子知道的时候得多失望,仅凭这事,甄家得给老七陪葬。 老七的嫡长女,在甄家当庶长女养大,连个丫头都不如,嫁了个穷酸秀才,挨了不少打还摊上克死丈夫的恶名被软禁在甄家佛堂,当着救命的菩萨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好样的,就因为不喜欢老七的原配? 老三又不敢吭声,他知道这事时也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皇族子孙怎么着也不该被如此苛待,兵败那晚听皇后娘娘的怒骂,老三第一反应觉得是假的,第二就觉得甄妃是个下得了狠手的人才,连儿子都不放过。 偏偏这事人证物证都有,七弟那个郁郁而终的王妃生养的就是个闺女,而不是个儿子,难怪七王妃从头至尾都不看她儿子一眼,凉薄得令人震惊。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贾赦被甄家全力支持,估计七弟那会儿就觉得他输定了。 这些后头的事当然瞒着甄妃,圣上态度依旧,作为老七身亡的受害者,她全无连累,与皇后一般无二。 刚开始圣上可能还不太想用贾敬和史家老三,思及常伴青灯的甄彩琦,又迫不及待得想看他们狗咬狗,若是可以的话,给甄彩琦重新找门好婚事他可以饶恕某些人,就比如林如海,品行文采都还行,老三也看重此人。 甄彩琦在夫家有生过一个儿子,被她夫家继母丢给人牙子卖了,正巧让林家旁支一个孤寡老人买下做儿子教养,如今也有两三岁了,养得倒不觉得粗鄙。 不过,这都只是圣上的妄想,林如海怎么会抛弃贾敏娶一个已婚的粗鄙妇人,就算是甄家做媒那也是妄想。 老三心知肚明,想救也不得救,怕打草惊蛇,江南到底是甄家的地盘,稍有不慎第一个没得就是她们母子两个,如今好歹还能活。 探讨得差不多,天色不早该用午膳了,老三在圣上那儿用过这顿后,去后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问好。 今日来找太皇太后的孙儿们太多,太皇太后懒怠处理她们那些事,只管跟她的管事姑姑说一声就罢,不想留宫的,这两日得出宫,想留的也得跟着皇后一道让出宫殿搬到这附近来。 总归没一个安生的,往日也不见常来请安。 至于臣妇,那更不想见,一个都不想,全打发在外头坐着,时辰差不多就打发走,连贾赦都如此招呼,她真的没有精力了。 用过午膳睡过一觉醒来,才稍微有些精神头来瞅瞅新帝,新帝如今也而立之年了,比太上皇当初登基时要大一些。 贾赦从太后那儿出来后,宁国府的牛老太太也被太后从甄贵太妃那处请出来,兰心一直跟戴权那徒弟在一块儿守着贾赦,偏生不让他去甄贵太妃处叙旧。 太后素来与甄贵太妃相处不睦,太后如此做派倒也无可厚非,甄贵太妃自个都习惯了,一个无用的外臣,不见就不见,她还不乐意见呢,索性丢开手不提。 待太后免了贾赦的问安,贾赦带着可卿和牛老太太走出皇宫,登上马车缓缓回府,牛老太太瞅见了可卿的食盒,也听见了贾赦的爵位升迁,心里分外满意。 “可卿,太后娘娘对你可好?” 可卿点点头,“太后娘娘对我极好,对父亲也极好,说父亲是她半子,我是她半个孙儿,待过些时候宫里忙完,会让我去参加赏菊宴。” “哦?还说了你父亲的事?”牛老太太这事倒是不知,“太后娘娘对你和对你父亲是一样的态度吗?” 可卿点点头,“差不多,可卿吃糕点,父亲也吃糕点,太后娘娘下次也让父亲入宫请安。” 聪明的可卿挑了能说得说,不能说的一个字不提,太后娘娘都明摆着把父亲划到她麾下,可卿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迟早大家都看得到,不如早些说出来给父亲造势。 事到如今,可卿还不能猜出她身份那就傻了,宁国府的老太太如此问,估计心里明镜似的,只当她是个孩儿哄着问话。 马车回到宁荣街,街上到处都在放爆竹,一路喜庆得要命,什么恭喜荣恩伯高升的好话不要钱一样的撒。 刚刚宫里来了人,把荣国府的牌匾取走后,挂上了荣恩伯的牌匾,虽说没有荣国府好听,但绝对比一等将军府要好太多了,王家先祖有从龙之功也才得了个伯爵,贾家降等袭爵能有个伯爵已经谢天谢地了。 贾赦自个坐在马车里听着,也觉得挺喜庆,高高兴兴下了车,送走牛老太太后,带着可卿去老太太处交代今日行程,府上的大事好歹得告知一声。 功成归来的赦大老爷体面远超政二老爷,谁不知道新帝还摸过他后脑勺,那是绝顶的体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赦大老爷还滞留宫中,四王八公及贾赦旧友家的帖子一窝蜂得送来,都指名道姓要送到东院邢大太太手里,压根没提贾老太太这个人,贾老太太做得那点偏心事谁还给她留面子。 这些个帖子邢氏也不敢看,更没资格应下,堆到一块送大老爷书房去,她自个还没欣赏够她的诰命服呢。 像这样的衣服宫里不常备,大老爷出山得急,论理没那么快下来,邢氏自个都觉得他家大老爷在宫里很有体面,比在这荣国府算个人物得多,之前大老爷在荣庆堂闹,还有好一部分人说大老爷是秋后的蚂蚱呢。 如今再瞧瞧,谁家是秋后的蚂蚱? 一个伯爵说明了一切问题,这世道能升爵位的有几个?就算是蒙祖上功劳,自个不讨喜也无用,瞅瞅宁国府,爵位一降再降,如今只剩下个三等奖军爵,贾蓉袭爵后估计就要恢复白生了。 那贾敬大老爷听闻还是个进士,年纪轻轻位列朝堂四品官,袭爵的时候不也降等得厉害? 说起来,她家老爷字恩候,如今封了荣恩伯,说不准做出点功绩能升到荣恩候都未可知,大老爷不是想着水匪的事? 邢氏笑得开心,只有人心塞得要命,王家的帖子也送来了,附带一封信塞到王氏手里,王氏拆开一看,摆明了问她怎么招惹得贾赦,让贾赦当朝羞辱王家。 一个年轻后辈封伯爵硬插在王家伯爷之前,还冷嘲热讽得问王子腾近况,若不是王氏泄密让贾赦注意到了王家,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之前新婚夜都没见他针对王家。 要说贾赦该针对人,也该是贾政,王氏一个外嫁女把王家扯进来当大旗也该有个度吧,反正今日王家伯爷在朝中丢尽了脸,被史家那老东西狠狠嘲笑了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赦赦要继续走气死人的路,还要越来越厉害~~ 贾赦自个有个小小的疑问:我真的是傻子吗?怎么傻了?明明我很聪明! 可卿:父亲最棒了~~ 新帝无法直视:你傻透了~至少曾经的你开挂全靠猜!! 第43章 王家训斥 硬要一比, 贾赦对史家态度尚可, 也认了这舅爷, 凭他如今在新帝身边地位, 在王家的规划里, 史家绝对是个祸患,这一切都是王氏带来的, 若四王八公依旧同气连枝, 贾赦会是王家最好的兄弟。 王氏看完这份斥责, 气得直接撅了过去, 周瑞家的吓得赶紧掐人中,王氏才好一会儿转醒过来,又拿起那封斥责信,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周瑞家的,父亲的意思, 是要与我这外嫁女一刀两断?明明我为王家做了不少事, 二哥能有今天,我这个做妹妹的出力不小,我一个嫡长女嫁给贾家的次子,如今也只混到个五品的诰命, 我这帮牺牲为得什么?” “我的太太, 伯爷也就一时丢了面子难受, 他那样的人如何能忍受这般屈辱,说到底还是赦大老爷小题大做,不把责任归咎到二爷身上, 倒全赖在您身上,既如此太太您何必跟东院来起冲突?让二爷自个上就是,同朝为官看他们两谁能耐。” 王氏一怔,随机破口大骂,“贾政那没用的,每次都让我顶前头,如今倒好我领了王家的骂,他跟在贾赦身后占便宜,也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给他占,没有我王家,他能住稳这荣禧堂!” “好啦我的太太,二老爷今日在家的,可别让他听见了,他那人更加受不得委屈,太太您又有孕在身,缩起来养身子才是正经,这一胎可得让老太太重新看重我二房,得缓和老太太与您的关系。” 周瑞家的从兜里掏出枚玉来,王氏一看就心领神会,元春大年初一的命格她是算准了才生的,如今这胎反应这般大,说不好是个男胎。 “这玉是块好玉,从哪儿来的?有多少人经手了?刻得字也不错,有好兆头。”王氏拿着这块玉,感觉肚里孩子都安分许多,想来是真的有缘。 周瑞家的微微一笑,“合该太太您翻身,这玉是我出去采买的时候被个赖头和尚硬塞来的,说与府上有缘,那赖头和尚转眼人就没了踪影,太太这一胎必定不同凡响。” “我也觉得合该是仙人转世,捏着这块玉我肚子都舒服许多,”王氏扶着她还未显怀的身子,擦干泪歪在榻上,“我也是白担得责任,何苦来哉,周瑞家的你帮我回封信,就说我王氏跟邢氏并无冲突,还给贾琏跟熙凤做过媒,老太太都应下了的。” “对呀,老太太是应下了凤姑娘跟贾琏婚事的,贾赦如何针对王家都赖不到您头上来,估计祸患还是在二爷身上。”周瑞家的满心喜庆得提笔回信,王氏揉着她那肚子,想着贾政是不是又该纳妾了。 还是得提前给他筹备上,否则指不定选出个什么歪瓜裂枣的货色来。 要说这今日在家的贾政在干什么事,除了红袖添香外,还有什么可以抚平心中憋闷?老太太身旁前来询问事由的一个二等丫头微翠年轻貌美知情知趣,恰巧王氏怀上了,贾政半推半就在书房就消受了美人恩。 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赏赐过来做个姨娘侍妾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关键这微翠爱说些漫无边际捧贾政的话,就算粗鄙些贾政也爱听,他后院那些个木头人,看一眼都倒胃口,包括王氏在内,都倒尽了胃口。 赦大老爷带着他的好消息回府时,贾政气红了眼,好难得才在微翠的身上发泄干净,他倒也不去荣庆堂寻那晦气,依旧躲起来不听不稳,只盼着他应卯的日子快些来,好让府里的风声有些改变。 今日晨起,老太太就一直在等贾赦回来,是福是祸终见分晓,私心里老太太不希望贾赦出人头顶备受尊崇,可理智上还是期盼荣国府风光依旧,待听到荣国府的牌匾被换上荣恩伯后,心绪复杂难平。 贾赦在她看来,该是个纨绔废物,他何德何能能入贵人青眼?还让新帝待他如斯亲密,那已经不叫面子情,该是宠了吧,一如当初太子那般宠他。 老太太也承认,若太子继位贾赦地位无可动摇,但三王继位就未可知了,三王不是素来讨厌这等纨绔不规矩之事?事败只有城中浪荡之人都少了许多,难道不是观望着新帝作风行事? 要说三王与贾赦的来往,老太太真的没听说过,顶多出宫搭一程,总之从未听贾赦提起过,与贾赦闹得最凶的忠顺王是三王带在身边长大的,三王就这般看着忠顺王挨打而不作为? 贾赦缓缓进门,屋内除了老太太没任何人伺候,老太太面无表情坐那儿发呆,一副没想通的样子,“母亲,儿回来了。” “你在宫里……可还好?见过太皇太后她们了?”老太太回过神,随意问了句。 “儿在宫里非常好,母亲应该听说了,可卿也被封做县主,前程是无需担忧的。” 可卿乖乖巧巧向老太太请安,她小小的人规矩极好,老太太想挑刺都极难抓到把柄。 “嗯,她也累了,让她先回梨香院休息吧,你留下跟我老婆子说说宫里的事。” 贾赦应下了,拍拍可卿让她自个回去,老太太那模样,估计不问清楚不罢休了,“您有什么想问的?” 老太太沉默许久,问了句,“太皇太后她们可有评说我?” “呵~有!”贾赦无语一笑,“有评说我自然也有评说您的,宫里人消息很灵通。” 老太太深吸口气,“都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儿不敢说。” 老太太嘴角微微抽搐,“说!” “既然母亲想问,儿就如实告知了,太皇太后没见着,太后倒是见着了,她让我离你远些,旁得倒没提。” “离我远些还不够吗?”老太太身子骨都发颤,“赦儿里也觉得该离我远些?” “儿住在东院,离这荣庆堂隔着个荣禧堂,的确有些远,往后还要点卯应职,估计见着面的机会不多,母亲可多唤二弟过来陪您。” “这是准备疏远我老婆子了,嫌我老婆子碍事了,你也长大了不指望从我这老婆子这里得到甜枣,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索性我收拾了行李回金陵,政儿也分家出去不碍你的眼。”说着说着,老太太眼眶通红,一副委屈兮兮的样。 贾赦瞅着毫无触动,连身体的本能反应都渐渐消了,本尊走得彻底当真没留下多少情感给他碍事,“母亲您若想回金陵老家荣养也成,贾家后辈估计会有人要回去科考,还得承蒙您照料。” “你……你……” “母亲你想要什么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儿听不懂你的意思。”贾赦讽刺道,“太后让儿离你远些,单纯只为您偏心的问题吗?您是不是忘了之前儿问过您的事?” 老太太一时无话可说,收了泪还气喘吁吁的,“那你入宫,圣上可有给你赐官?难道还让你整日无所事是得过日子?” “有赐官,御前侍卫正五品,刚好比老二高半品,本来圣上想让我入工部与老二作伴,还给我匀个实缺来,我嫌弃品阶小了才选得御前侍卫。”贾赦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又气煞老太太了。 贾政承蒙荫庇也只得个闲差,贾赦他无才无德,他凭什么?越深想老太太越想把元春送入后宫,元春若能得宠,贾赦算得了什么?一个外臣还能比上枕头风? 昔年贾代善不也一样对贾赦不错?可后来呢? “母亲,你在想什么?都走神了。” “你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想见我这老婆子。” “那儿子就不多打扰了,母亲好生休息,多想想可能能找到扶持老二上位的法子。”说罢,贾赦大步走出荣庆堂,心里却想着刚刚的话。 太后到底为什么让他跟老太太恩断义绝?老太太是不是还做过其他的事?忠义王谋反莫不是她插了一手牵头联络了? 总之消息不够多,目前无法判断,那日跟北静王聊天,似乎那小子也不知情,胡天侃地得聊,也觉得他对老太太贾敬和甄家有太大的抵触。 回到东院,邢氏还穿着她的诰命服站镜子前看来看去的,嘴都快裂开了,今日的妆容也给外精致,“爷回来了,您瞧我这身是不是格外体面?超品德诰命服,我邢氏何德何能这么快就能拥有。” “当然是因为你老爷我呀,可卿的册封都完成了,过了近日,宫里可没那个功夫做诰命服。” “这我当然知道,圣上禅位,新帝的登基大典要忙疯一堆人吧,反正我这身诰命服下来了,下次进宫就可以穿着去,有这身衣裳在我邢氏也不怕事。” 贾赦笑了笑,没多搭理她臭美,叫了午膳心里还有事,从头到尾他得重新想一遍,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今日初入朝堂,笑他的人不多,还有文臣与他搭讪,却无一个武官愿与他往来,史家王家对他的漠视都明摆着的,王家也就算了,史家也如此未免有些过分。 待他封伯以后,史家舅公态度有些缓和,但依旧不热络,隐隐还是有些瞧不上他溜须拍马,可三哥态度一出,史家舅公的嘴脸就好太多了,说到底也是个势利人。 还有,圣上单招三哥闲谈许久,话里话外过分和谐,也十足倚重,不像外头说得那什么靠孝顺杀出重围,三哥能耐是有,但跟圣上到达那种无话不提未免太过亲密,他们之间必然有秘密,指不定就他们人知道。 太后让他问三哥甄家的事,他真的要去问一问吗?甄家有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比贾家牵头造反还严重?看太后的口吻,甄家危已的样子,但甄家好像没这个自觉,前阵子送贺礼来也是大手大脚的,他家还有个子孙袭了七皇子的亲王爵,都这般了还有问题? 等下,凭什么是甄家人袭爵,不该是过继宗室子弟?太子好像就是准备过继宗室子弟吧,这才叫承袭血脉,甄家子算怎么回事?圣上竟然也允了! 若非太后一番告诫,贾赦都觉得甄贵太妃是不是圣上最爱的女人,可以如此提携她娘家人。 如此深想一下,圣上不会是准备捧杀吧!予取予求得捧杀?甄家最近大手大脚的做派非常明显,明明瞧不上他贾赦,还送来重礼炫耀家世。 贾赦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了,若如此一来,甄家必然会露出马脚,那又有谁去记录这些马脚?林如海算一个的话,会不会想让他也去?他好像还真的跟老狐狸过不了几招的样子,可别陷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更新,晚上还有加更哟~~爱你们么么哒~~ 第44章 薛家逃亡 江南水有多深, 不用想都知道, 就算做过太监见识不浅, 贾赦同样不想蹚浑水, 留在圣上身边刷刷脸更为稳妥, 也因此贾赦对林如海这么个书生好感还是有的。 除此之外,史家王家今日备受新帝注意, 一把老骨头了还出来拉拢旧部, 那王子腾和史老三今年出仕高升都是恰巧赶在了今年?是得了什么消息今年要打仗?这两家最近的动作已经到明目张胆的地步。 他们两家不知道自个当初也是参与过忠义亲王事败?仅仅几年当圣上就忘记了?紧赶慢赶得出来蹦跶, 必是有所依仗, 他贾家消息闭塞,不好考究这种事情的真伪,只能等着。 用过午膳后,贾赦去了书房处理请帖之事,邢大太太不好叨扰他, 又想跟人乐呵乐呵, 索性直奔梨香院找可卿说话去,有个闺女在府上偶尔聊聊天,比就一个人闷着强。 春暖花开的季节花草丰富,衣裳也日渐艳丽, 东院今年的春衣该置备上了, 还有可卿的花园子还在规整中, 人手必定是缺的。 时过半午,林之孝被贾赦叫到书房,贾赦写好几封回帖需要他处理, 这些人情往来的走动,林之孝比府上任何人都熟稔。 接过帖子,林之孝顺道提了一句,“老爷这书房是否要让加派人手日夜巡视?原先公爷在的时候书房重地一直不可靠近,老太太没得允许都不准勿入,爷这书房位置靠近外墙,地势上就不妥善。” 说起来贾赦东院的书房与外墙只隔了个马棚,那马棚如今改成了个小校场,日常并无人通行,真若混进来个什么人,一时半刻发现不了。 贾赦眉头一挑,“先指几个人看着吧,倒也不比像当初那般严防死守,我这书房没那么大的秘密弄出这么大阵仗不好。” “明白的,那就先挑几个。对了,老爷您之前不是说要让焦大训练几个懂斥候的好手吗?人送过去了,都是老奴擅自做主从庄子上调来的庄护,年轻力壮性子爽朗,比后街那些没练过的小厮得用,而且都是公爷那些受重伤的亲兵家的孩子,承袭父艺的功夫很不错。” “庄护?签契了的?” “没有签契,只是便宜租了庄子上的地,伤残严重的基本都没要租,如今十几年过去,各家儿女都长得不错,最差的也做了屠夫庄护,从军置地准备科举的都有,老奴去调人非常顺利,不比当年府上的侍卫差。” “就城外那几个庄子还养着这样一批人?老太太知情吗?怎么没给老二调几个人用?” “老太太不知情,城外的庄子大多还是老国公爷的置地,算老国公爷的私产,后承袭给老爷您呢,算是您的私产,所以每年的产出都会送到您这儿,而不是送给荣府,可能产出不多,您没有注意。” 这样一想,贾赦脑袋里还的确想起点什么,似乎抱怨过京郊的地为何收这么低的租,后头也没怎么放心上,因要瞒着府上,一直也未曾查过闹过,如今提了林之孝出来,才顺道一起查了。 “嗯,你看清楚了就行,对了,我还有一事要问,当初你送父亲回来,除了两位皇子的事外,可还发生了其他事?例如皇后甄妃她们有没有闹腾?” 林之孝一怔,“老爷,这种皇家后院的事,怎么也不会在公爷面前闹吧,公爷没多久被抬出大殿,除了在宫门口遇见新帝陛下和忠顺王爷外,再无其他。” “这么说那晚三皇子处理的善后?忠顺王爷也去了。”贾赦舔了舔唇,忠顺那厮也知道点什么?所以才肆无忌惮算计他宁荣二府? 越想越头疼,索性丢开不管,贾赦挥挥手让林之孝下去办事,过上会儿林之孝家的又来了。 “老爷,宁国府的敬大太太来了,说是想问您些事,她也没提前打过招呼,面目急切的,估计想问敬大老爷的事。” “让她进来吧。” 林之孝家的出了门,领了有些不安的敬大太太进屋,本来这大好的日子她不该来叨扰,老祖宗也不许她今日来的,可不问个明白如何心安,今儿宁国府可没落着半点好处,如今还只是个三等奖军的爵位,跟伯府差远了些。 敬大太太年纪比贾赦大,又是嫂子,贾赦起身相迎,示意她坐下谈吧,说起来他对贾敬的事有些心虚了。 “嫂嫂来,是想问敬大哥哥的事?今日我与圣上提起过,圣上并未有什么表态,还需观察着行事。” 一提未有好转,敬大太太眼眶又红了,“圣上是不是还记着你敬大哥哥的罪责?所以才什么表态都没有?你敬大太太是太傻了,怎么能掺和到那些事里去,赦儿你可得救救他,如今也只有你能救他了,嫂子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求求你!!”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我肯定要帮的,你这样反倒让我难做,这一时半会的莫还没摸清如数,才刚敢提一嘴而已,您急也没用。”贾赦最是不耐这种,敬大太太一味地哭,哭得眼眶红彤彤的。 “我知道,赦儿你都心里有数,可我怕听见坏消息,珍儿没本事也就那样了,往后蓉儿生不逢时被上头厌弃,说不准就是个白生,这让我跟贾敬怎么见列祖列宗。” 荣国府因为一个贾赦,都鸡犬升天了,她宁国府可如何是好,一门双公的荣耀,贾敬和贾代善连叔侄同朝为官哪个不是佳话,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而且可卿那丫头本事她宁国府的,如今也便宜了贾赦。 这些话敬大太太不敢提,心中未免不会想,若当初把可卿接回宁国府,贾敬是不是还有挽救的可能? 事关爵位,贾赦一个保证的话都没法说,他自个爵位有念想还是因为他的字,若非圣上早有允诺,爵位哪有那么好升,宁国府升爵的由头如何都找不到,难道贾珍能去战场拼军功?敬大太太肯放人吗? 所以这事无解,也无能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提携下贾珍,给贾蓉找个好媳妇,至于贾敬,没弄清楚前不好插手,还得再见他一面问清楚。 “珍儿和蓉儿都是利落人,怎么就那样了?不是安排他们跟着北静王吗?都好着呢,嫂子不用太担心,敬大哥哥在道观都待了那么长时间了,不急这一时半会,没彻底解决他也不肯回家的。” “我也不懂你们外头的事,本不该今日来叨扰,只是老祖宗说你的事该有个结局了,我这心里真的等不了,赦儿,嫂子也不是有意来寻晦气的……” “知道嫂子的意思,这会儿也的确尘埃落定,嫂子来的正是时候,别的不敢说,贾赦定会竭尽全力的,珍儿蓉儿也不会落下,嫂子安心就是,若实在挂念,去陪陪敬大哥哥也成,那道观终归还是我贾家的。” “有赦儿这句话,嫂子就安心了,过些时候就去看看他,也不知他在道观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送走敬大太太,贾赦揉揉眉心,账册看得眼花,想了想换上身练功服,去刚弄好不久的校场练功,做侍卫该练得他都知道,去宫里学这些简直浪费时间。 说起来,今日贾珍未来贺喜,甚至都不在家中,尤大太太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日上三竿悠哉着出门,谁也拦不住,只留下句喝酒会友,会得什么友尤大太太从不打听。 能在明摆着要唱大戏的今日将贾珍约出府,贾珍必定对那人极为看重,真要去花天酒地什么时候不能做? 说起来也是怪事,薛大老爷好端端的,竟改名换姓假扮个掌柜的来找贾珍,贾珍送信出去,没想过能这么快见到人。 酒楼里,薛大老爷一身麻衣,从上到下瞅着就像个普通人,贾珍咂摸嘴,“薛叔你这么个装扮找我,让我有些害怕呀!若非真的有事要找你协商,我都不敢出来。” 薛大老爷无奈一叹,“若非里送信给我,我也未必会找上你家的门,你家赦大老爷前途无量,还要找我无非那么点事,而我乐意配合。” “这就是一拍即合了?那你还这副装扮?弄成个掌柜的店小二见我,不觉得尴尬?”贾珍给自个倒上杯酒,囫囵一杯下去,惊呆了,“这不会是你带来的酒吧,如此香醇,京中少有的!” “是少有,路上遇过见很多不出山的好手,有传承的玩意儿,”薛大老爷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只可惜传到这代人丁稀薄,产量不足日渐没落了,倒叫别人定了名号据为己有。” “你还管这些事?” “我像来只管银子,不管别人的官司,有能耐自己发扬光大抢回名号,没本事把命丢在那儿也没人在乎。” “你这感慨良多的样子,到底什么事?” “我查了下我薛家的账,你猜我丢了多少铺面银钱?我薛大老爷走出来的财路正在被家里那个婆娘透漏给王家,王家本来是做海商的,禁海以后改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之前未曾怀疑过这个姻亲靠山,直到刚刚提得那个人把命丢了,方子也被盗了,我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王家又做什么了?”贾珍来了兴趣,“这么个酿酒方子能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 “做生意的嘛,有人跟风很正常,但有军队插手迫害人命,就非常奇怪,我亲自去查过,号称是山匪,实则用得是军械,守备正是王子腾麾下,那人死了以后,那家抢了名号的酒庄名正言顺酿出了好酒,赚了不少银子,把我的酒庄打压得不行。” “亏了?亏得有点大?” “没亏多少,掌柜的说那家酒庄愿意和气生财,想征用我的酒庄扩大产量,说实话,那方子我也有,我也可继续生产,还可以一争,但掌柜的各种劝,说有守备压着,会出兵。”薛大老爷觉得非常无语。 “你知道的,那守备是四王八公提携上来的,会故意针对我薛家?然后我去查了对方那酒庄的东家,是王家分脉的人,他们怎么敢?后来我一家家去查,发现很多与我有争执的产业都是王家人在后面搞鬼,尤其是今年,格外得霸道起来。” 贾珍咂摸咂摸嘴,“你是想说,王家跟在你的背后捞便宜?如今想过河拆桥了?” “对,王家属于半军半商,旁系几乎都是从商,王子腾的军队从来没有为军饷发过愁,仅凭我那婆娘一年送去的那十来万两养不出这般精神的兵。”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好多亲亲没在评论看过哩~~ 楠楠细语 116瓶 晚晚 70瓶 红颜无盐 20瓶 飛貓 10瓶 春天的虫虫睡不醒 10瓶 千幕依雪 10瓶weivivian 5瓶 幼名阿宵 4瓶 笑谈中 2瓶 --【晚晚】小可爱亲点地府小剧场续集-- 贾代善死不瞑目得离开人世,留下遗憾无数,一心指望贾敬和王子腾能够留下一些火种,对他推出去顶锅的长子还是有所愧疚的。 贾赦来得太快,可能刚刚出孝就下了地府,说不好圣上还没来得及出手人就没了,这情况如何是好,每日蹲在奈何桥上等着,知道有一日他收到了荣国府烧来的供奉,被黑白无常垂涎不已时,贾代善决定看一看尘世中的现状。 地府有看尘缘的法宝,黑白无常就有,日常出去勾魂都需要查实人口,否则勾错的几率太大,他贾代善一声煞气在这地府也不好靠近,黑白无常垂涎他的供奉都不敢抢。 前尘之事想看都能看,后续发生的想看也没得看,尘缘镜借来一观,黑白无常也跟着看热闹,最开始贾赦看了事败当日走后大殿内的事情,皇后赶来了,三皇子一个人进得大殿,十三皇子去处理宫中的尸首。 看着皇后歇斯底里得质问,指着太子和七皇子怒骂圣上识人不明,以及甄家女的狼子野心,贾代善那颗心低落谷底,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四王八公一旦同气连枝,绝对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皇后晕厥被抬走后,三皇子的皇位尘埃落定,居然是禅让,要求将跟甄家相关的挫骨扬灰,一个都不放过,听着圣上冒出口的一个个人名,贾代善一张脸青白得要命。 宁荣二府整个贾家的当家里唯独贾赦不在名单上!!可贾赦死了!!他死了!! ---宝贝们还有其他想看的也可以点啊,今晚还有更新的~~马上就能看到~~ 阿狐看到很多亲今天都冒泡了,阿狐好开心的说~~ 第45章 薛王氏还有什么不满?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因为我赦叔?” “对, 你赦叔送信来想见我, 不会是因为缺银子, 是有人想要用我吧, 我很乐意, 若你赦叔不来找我,我也该另寻他主了, 指不定哪日就要被王家一口吞并, 倒是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岂不冤枉?” 薛大老爷还挺放得开, “我还想着是不是该做个官, 这商户做得没什么意思,家财说没就没,感觉不太安全。” “那你家太太呢?王家的姑娘不可能不向着娘家,我家那个王氏就差没把荣国府卖了。” “只要我改头换面,自有法子治她,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除了泄露我的行程和府上的账本,其余她什么都做不到,我只担心她会宠坏我那长子薛蟠,年纪小小已有霸道的样子, 不像个从商的。” 薛大老爷谈及儿女, 眉头深深锁起, “王家的姑娘真的不会教导孩子,尤其我家那个,尽是哭闹装委屈, 有她拦着我儿子跟找到靠山似的,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你说我维持这偌大的身家是在干什么?” 贾珍深以为然得点点头,“你家薛蟠是不是比我家蓉儿年纪相仿?不如你就搬到京中来,让我赦叔一块教,我赦叔能解决你家姑娘的婚事,一早就有了想法。” “什么?我家姑娘?才一岁多一点的姑娘?指给谁啊?贾琏还是贾蓉?莫不是贾蔷?年纪差得有点远吧。” “贾琏吧,我赦叔觉得没问题,他如今都是伯爷了,贾琏的爵位肯定比贾蓉高,若再一块儿长大有了情分,谁说不是好姻缘?再说了,跟我赦叔有姻亲关系,自然要比跟王家走得近,也无可厚非,你家那薛王氏不考虑她儿女的未来?” 贾珍吧嗒吧嗒说个没完,薛大老爷死活不同意,贾琏都多大了,真拖到二十成亲像什么样子,这不是结亲那就是结仇,贾赦他倒是没意见,贾琏他心里能没想法? 可见这婚事也不怎么样,薛大老爷挺心疼他宝贝闺女,婚事后头自有主张,能改头换面有了官身,估计就没那么多麻烦事。 “对了,你穿成这样,是被发现了?” “对,被我家婆娘身边的人发现了,从王家来的,不知何时消息会传到王家那儿去,我目前稳妥点最好,要是让他们发现我跟贾赦有来往,搞不好情况急转直下。” “我知道了,你留个联系的法子,回头赦叔会安排的,你也不用太紧张,史家出山了,那才是大祸患,不知会被派到那儿去赚军功。” “我看不容易,至少今年不容易,”薛大老爷不看好,“北边估计要开打,史王两家都可以上,倘若史家老三才华不错,去了必定比王家出身正,立功跟容易,王子腾轻易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但以什么理由拦呢?”贾珍暗自思索,突然眼神一亮,“莫非准备对史家那病怏怏的老大下手,他一死史家那老太太估计够呛,年岁不小咯。” 薛大老爷不可思议得望着他,“你……一来就下这么毒的手?这要是撕破脸的吧!” “如果是我,我就嫁祸给别人,让别人动手。”贾珍迅速答道,没心没肺的样。 薛大老爷突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愁容满面的焦躁样。 贾珍眨眨眼,轻声问了句,“你家太太不会这般蠢吧,被发现了王家还是脱不了关系的,真要用就用个跟王家搭不着边的,例如史家的姻亲,联合他家老二下手多爵位之类的,里面最好的人选,好像是……” “荣国府的老太太!”薛大老爷斩钉截铁道,“如果荣府老太太出手干预,史家剩余两个兄弟必定反目,史家老三会受影响,去不去战场都易挑拨,贾珍,你好像察觉真相了,我那婆娘前阵子刚好买了几只相生相克的熏香送给贾王氏了。” “不会这么恨吧,都是姻亲。”贾珍有些慌,忙喝一口酒,“会不会咱们把王家想得太恶毒了?” “如果你听过王家人抱怨说爵位太低,是因为贾家顶在前头捞足了功,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别忘了,四王八公里他王家只是个伯,若非到处联姻,他家就是跟在贾家背后的小弟,算计了贾家爵位和我薛家的银钱,能轻易放过史家?” “那看来……是不能了!” “史家与他王家不联姻,史家一直都瞧不上王家,我薛家还有荣国府的基业都快被王家吞并,有能力能把冒头的史家弄下去,王家全族都会很高兴的。”薛大老爷深深一叹,“昔年我薛家觉得能娶王家嫡女是因为王家把薛家当兄弟,如今瞧着颇不是滋味。” 薛大老爷愁绪渐浓,酒一杯接着一杯喝,看他模样是真伤心,可能当初真的感念过王家,贾珍记忆里,好像这位薛大老爷在定亲时就许下三十无子不纳妾的誓言,至今没有一个妾室。 换做是贾珍,花那么大心力宠着的妻原来怀有目的,这种打击钝痛心口都不好跟人哭诉,谁能信呢,哪家的外嫁女都不至于向着娘家向到这种份上,这简直是傻了。 “薛老大,你说薛家女儿惯来是以无才为主,大字都不识几个,学得那些管家的门道,不会就是想管住两家的内宅,再全心全意依靠娘家吧,可能王家从小教养,娘家红红火火外嫁的姑娘才腰杆硬。” 薛大老爷挑了挑眉,沉默不语。 “你说他家姑娘长相上都偏圆润端方,跟贾敏不一样,瞧着吧没那么动人,会不会觉得自卑,觉着自个拴不住丈夫,多生儿子多讨好娘家,就不怕其他,我瞧着王家人为了王家女上门还是挺多的,王子腾和王家伯爷都登过荣国府的大门,你家呢?” “可我有许诺过不纳妾,对她从未红过脸,她安排在我身边的小厮我一直带着,就这样还不够她心安吗?王子腾是上过我家的门,但只是为了蟠儿的教养问题。” “为了薛蟠上门?该不会觉得你不喜欢薛蟠?可能继承人的事也有影响吧,妇道人家在乎的不是妾室就是儿女了,旁得我也不知,不过我觉得薛大老爷你已经很不错了,那薛王氏的日子一定比贾王氏过得好。” “贾王氏?”薛大老爷脸又拉了下来,“珍大老爷你忘了,我是个商户,可能比不过贾政有体面,她嫁给我的时候就在忍耐这种不公平,她羡慕官家,对我两个女儿出生商户非常介意。” “你不是准备要官了吗?不如写封信缓和下?看她有什么反应?瞧你这样就是放不下,这北方一打仗必定却粮草,国库如今比我这脸还干净,你捐一个要个官身试试看?不瞒你说,我赦叔也捐了,如今爵位都升了。” “你以为银子可以随便捐,这得人家肯要,若是不肯要就是准备抄家,一分都不会给你留,四王八公之前做得那些事,哪个不要被清算,真以为两条皇子的命可以无人陪葬?若非见你赦叔爵位升了,我能来跟你见面,就你家那两蠢蛋。” 薛大老爷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就是带上粮草去北方贱卖,都未必肯容我通行,你知道扬州啦盐政吗?私盐的量太吓人了,林如海死盯着,结果你能想到盐都干干净净得卖了?我查过几次就不敢再跟。” “什么意思?” “甄家胆太大了,海运河运他家都插了手,赚得都是不要命的大钱,跟我这点小打小闹的商路不同,之前还有个势头足的七皇子顶着,如今只有忠礼亲王,他家都没收手,私底下联合史家贾家的旁支,跟南安王东平郡王来往甚密。” 贾珍张大嘴,“这么夸张?” “你以为呢,那是七皇子的外家,江南十有□□的官员都倒向他家了,那什么史王贾薛的护官符也是他家弄的,看得我心惊胆战,除了京中嫡支,旁支都选了七皇子,成了旁支越过嫡支,输了有嫡支在也无妨,你细品品,在江南他家什么地位?我一个嫡支很尴尬只能到处跑。” “史王贾薛的护官符?这什么玩意儿?”贾珍没听说过。 “说是不能得罪这四家人,我就好奇四王八公为何单拎出来这四家,连王府旁支都没有这待遇,蟠儿在外霸王一样,比我还嚣张,真的无人敢惹,闯祸了都不用我去活动。”薛大老爷觉得非常诧异。 “你是说……把这几家挑出来捆成团,然后再去做某些事?”贾珍眉头都深深锁起,“旁支在江南嚣张如斯?那你刚刚说的私盐跑哪儿去了?林如海又是个什么角色?” “私盐当然是通过水路运到缺盐的地方去了,你说哪儿最缺盐价格最高?还绝对不会反水走漏消息?南安郡王、东平郡王的地盘能消耗这么多盐?至于林如海,他账算得特别好,盐引发得很大方,官盐的量多起来,铤而走险的人会少很多。” “不会吧,不是我猜的那样吧,那四万八公还联合个鬼啊!这不是白担责任吗?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从来不说?也从来不拒绝?”贾珍想不明白。 “我一商户能拒绝得了?不管谁问,都说那些人家愿意带上我薛家已经很给面子了,甚至还愿意把嫡女下嫁,我这里从未有人问过意见,旁支估计连商道都借给人家用了,尤其是关外那些,我薛家是从南北倒卖发得家,偶尔也会去关外换些好皮子,但盐铁茶绝对不碰,被人盯上命都留不下,布料茶盏之类的倒还好。” 薛大老爷同样心力交瘁,“你不知我多想贾赦站起来,我一直都盯着他,一直指望他拆了四王八公,待他得罪他家老太太和王氏,再跟北静王走得近,我就立马倒戈。” 讲到此处,酒楼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薛大老爷和贾珍吓得腿都发软,入眼见他门口两小厮踪迹全无,只余两壮硕的陌生侍卫,刚刚谈话的声很小,不至于被人偷听吧! “怎么办?”贾珍慌了,脑袋里各种杀人灭口的场景。 薛大老爷深吸一口,渐渐平静下来,看了眼窗户的距离,“还能怎么办?” 门口缓缓走来一个锦绣少年,面容姣好甩着折扇,“贾珍,你们贾家大好的日子跑出来玩,是否有些过意不去?” 少年关上门,笑眯眯正对薛大老爷坐下,“你们商讨什么呢?非要选在今日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贝们的地雷,阿狐爱你们哟~~-- 楠木 1颗巧笑聚聚 1颗 一望无际 1颗 --贾哭包小剧场-- 贾家有个可爱的小娃娃,整日乐呵呵骑在他祖父脖子上招摇过市,每日跟着一道去京畿大营看人真刀实枪得对练,回回高兴地啊啊啊得鼓掌蹬腿,不知多可爱。 圣上太后和皇后都抱过,一点不怕人,给点吃的就灿烂,任亲任抱任摸,十分讨喜。 可年过三岁该读书了呀,宫中下旨让贾赦做他远方表哥七皇子的伴读,因为年纪小就安排住宫里了。 七皇子年岁比贾赦大不少,而且已有一个伴读,如今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等他在宫门口接到才刚他大腿高的贾赦,面皮抽搐。 这回贾赦不肯让他祖父走了,拉着他祖父哭得稀里哗啦,口口声声都是不准走不准丢掉宝宝,贾家老国公心都在滴血,强硬把人塞在七皇子怀里。 七皇子又僵硬了,不敢动不敢用力,一只手还得拦着他乱动,这是七皇子第一回抱娃娃,一个年仅三岁哭得满脸泪痕打嗝中的娃娃。 贾家国公爷丢下休沐日再来接你这句话就跑了,贾赦小手直勾勾伸出去,望着荣国府的马车飞一般得离开,小嘴一扁,扯开嗓伸直手朝后一趟,“哇……哇哇……” 七皇子抱着他,看他摆出如此姿势,赶紧丢地上去,贾赦一趟到地上,嘴就闭上没再嚎,黑溜溜的眼直勾勾望着他,还含着泪花朝他伸了伸手。 七皇子受不住这种眼神攻击,只得又把人抱起来,贾赦这回不大哭,就搂着七皇子的脖子,委委屈屈得哼唧,眼泪依旧在掉,偶尔还冒出句祖父,把七皇子心疼坏了。 “你祖父不是不要你了,等休沐日就来接你回家,你先跟哥哥住,哥哥那里都准备好了,还有你没吃过的好东西,你要不要吃?” “哥哥,休沐日是什么?” “十日一休,你一天数一个指头,两只手数完你祖父就来了。” 贾赦摊开他两只手,突然一握拳,“数完了哥哥,祖父呢?祖父他走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天黑才算一天,现在还是早上呢。”七皇子赶紧哄,抱着哄,一路走到后宫,被众多人看见贾赦趴在七皇子怀里哭,直到走到住处,七皇子的外衫都湿了。 七皇子也是服气,就这么点点人,怎么这么多泪花? 而他一放下人,贾赦又不哭了,依旧望着他换衣,直到鼻尖动了动,口水开始泛滥,“香香,哥哥,香香~要吃~” “不能吃手,刚在地上打滚!”七皇子衣服都没穿好,给他擦口水擦得满头汗,“我的天哪,你用不用喝水?又是眼泪又是口水的。” “哥哥,香香~要香香~” “傻的吗?不就放在那儿!”七皇子无奈得把糕点端过来,还是紫色的香糕,贾赦一看就爱上了,抓满两手往嘴里塞,结果没多久吃撑了还梗住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七皇子哪见过这阵仗,赶紧给他压肚子倒过来顺气,服侍的小太监疯了一样跑出去叫太医,没多久进来一群人。 当晚,贾赦就被送回了荣国府,七皇子吓得不轻,他坚决不养孩子了! 第46章 第六更 是北静王! 贾珍送了一大口气, 还以为小命今天就得断送在此地, 吓得差点失禁, 北静王来就来吧, 怎么搞得像捉奸。 贾珍舔舔唇, “也没什么,王爷, 是我赦叔找薛大老爷有事相商, 之前递过信, 今天就约了, 我出来的时候又不知道府上会有大喜事,还以为赦叔会被笑话呢。” “可本王刚听你们说的,有些惊世骇俗,薛大老爷,你若无证据, 应该不敢随便告知贾珍吧, 告诉他基本等于告诉了贾赦,也就告诉本王了。”北静王自个带了玉杯,倒一口细品,果真醇香至极, 可列上品。 薛大老爷认得这北静王, 人都已经送到门前, 只能感叹贾家竟有这等服气,让一个王爷如此上心,论理今日大朝会, 王家人定不会注意到贾珍这个无足轻重之人,目光指定全放贾赦身上了。 “有证据,十年内他们的交易往来,只要我薛家参与过的,都记过账,所以才怕得厉害,想要脱离那群人,我薛家只是商户,玩不起这样的大买卖。” “十年?你的证据会很可怕吗?能达到彻底清算的地步?” “一笔就够了,更何况是十本账册的厚度。” “带了吗?” “没有,被我挖了个坑埋了,京中附近有一本。”薛大老爷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个地址,贾珍看着要深挖一尺,觉得薛大老爷这简直是个藏东西的妙人,一般人挖这么深干什么。 北静王笑了笑,“不愧是商户,消息很灵通,贾赦今日晨间才出来,你就想好要投奔了,难为你日夜兼程辛苦奔波一趟,可我还想问一句,这买卖如今停了吗?” 薛大老爷摇摇头,什么话不敢多说。 “本王知道了,你先别声张,回去放开胆子做,务必摸清整条线所有人。” “明白。”薛大老爷安心一半,觉得似乎还有奔头,这一回务必奉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可不再做边缘化的小商户,他薛大老爷胆子也是很大的,不然敢记那样的账。 北静王没再多提,喝完两杯顺势离开,郊外一个香火旺盛的求子庙后山,偷偷摸摸挖土寻东西的人辩清楚位置,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本账册,以账册外油皮纸的破损程度,估计埋了好些时候。 事情办得差不多,册子被北静王带进了三王府,他很少来三王府,几乎晚间从未踏足过此地,估计看到他如此行径还会觉得诧异。 薛大老爷本来就一副店小二装扮,没多久散于人群,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贾珍靠在窗口,想着别白来一趟,索性叫来个唱曲的悠闲自在听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辰才去荣国府叨唠。 又踩着饭点进门,邢大太太都烦他,如此大老爷必然不会在后院用餐,还得给贾珍添副碗筷。 贾赦练过好一会儿,身体乏累没太大食欲,慢吞吞有一口没一口的,“听说你刚回来?去哪儿了?” 贾珍望眼门口,小声嘀咕,“去见薛大老爷去了,还见着了北静王,北静王今日不参与大朝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估计朝会结束后也没什么事,宫里闹着要把生养过成年皇子的妃嫔接出宫奉养,北静王他生母健在,但没可能的。”贾赦垂下眼睑,叹息一声,“忠顺王离宫应该也很早。” “我对后宫妃嫔没研究,宫里娘娘那么多,得宠的一直只有甄贵太妃一个,算算年纪也不小了。”贾珍没见过甄贵太妃,估摸着该是个绝世美人儿,“赦叔,你是见过的吧。” “是见过,可能会让你失望,真论颜色估摸着还没北静王忠顺王的生母好看,就挺爽朗一个人,看着没什么心计,人畜无害温柔体贴吧。”贾赦记忆里好像是这么个影响,春风细雨一样的柔和。 “那估计看得不是脸了,赦叔,今天薛大老爷跟我说了件大事,说在江南有个什么护官符,里头写着史王贾薛,那些旁支过得分外潇洒,人人不敢得罪,咱们在京里浑浑噩噩,怎么什么都没听说?往年不是挺多孩子回金陵科考?可又没人考得上。” 贾珍挠挠头想不明白,“赦叔,你说江南捧着史王贾薛,怎么又不动动关系让史王贾薛的人中举呢?论理都可以左右官员调派了,谁还能不给面子?” “护官符?整个江南吗?薛大老爷说得?”贾赦眉头深深蹙起,“有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倒没说,但听他说在忠礼亲王还在的时候,就传得沸沸扬扬,估计五六年是有的,还说四家的旁支捏成团得投靠甄家,成败都有人兜着不怕事,薛大老爷这嫡脉反倒束手束脚,赦叔,这事怎么处理?估计比赖家那几个更难处理吧,薛大老爷说他不认都没用。” 贾珍想起贾赦说让他约束贾家族人,都想退缩了,他贾珍可没有左右官员任命的权利,他自己还出不了仕呢,辈分又轻。 “贾家在金陵是有八房吧,”贾赦沉吟片刻,“你还得回去主持大局,旁得做不了,别闹出事就好,真要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一家除族不算贾家人,不归那份护官符管吧。” “除族?我没这魄力呀!我就这么定点的辈分!” “你是族长,你得干着活,还有,考科举的事盯着些,你刚刚的猜测的确有道理,弄出护官符的人估计又不想让贾家脱离控制改换门庭。”贾赦今儿真的倒尽了胃口,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情的。 记忆里缺失不少东西,每一样似乎都很重要,这会显得他过于愚蠢。 “奥对了,薛大老爷还说北方要开战,估计会屯粮,史王两家都想争功劳,但江南的私盐还在往关外送,所以,目前王家可能会对史家下手,最有利的人选说不好会是你家老太太,薛王氏给二太太送了有毒的熏香,史家老大估计受不住,咱们贾家是不是又要蹚浑水了?” 贾赦摔了杯子,“这一天天的能消停会儿?这样的东西还往府上送!今天史家来贺喜过,不知从老太太那儿拿走了什么,真要出了事老太太责无旁贷,她有病要插手史家的爵位承袭?史家老大明显熬不过史侯爷的。” “谁让史家老大老二跟老太太亲近,能算计到那史老大的,必是亲近人,他还没有子孙留下如何肯走,反正史家暗涛汹涌的,一旦出事那史老太太一个不好气死了,全家人都得丁忧,正好不用跟王家争。” “算了不管,分割就分割,随她怎么闹,明儿我就立堵墙表明态度。”贾赦都懒得给她们收拾烂摊子,现在知会了史家,史家回头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索性让他们狗咬狗,正好破坏四王八公的联姻。 “真不管?那可是条人命!”贾珍也深深一叹。 “怎么管呢?老二想要老大死,总会有各种法子,老太太也就担个名头让人恨罢了,她想担就让她担,没了母族她还有多少依仗供她乱来?” “行吧,赦叔,说实在的,仔细一了解才发现四王八公就是个笑话,哪家都不服哪家,我之前可劲抱着王家大腿不放,估计得罪史家没跑了,而且嫡脉支脉支持不同的皇子,墙头草不是?走漏消息是必然的,难怪会兵败呢。” “这不好说,京中的人很少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知金陵那边,那事主要还是调动了宫中侍卫和京畿大营,跟金陵支脉没关联。” “赦叔,这还真不一定,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那个鸳鸯,她父母不是在金陵看家吗?还有住在后街那些堂兄弟,也有子弟回金陵安家的,互通往来绝对有,只是不告诉我们,我们不知道护官符,后街那些一个都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珍珍有些怕,他不敢回金陵了~~ 第47章 史老大没了 “按你这么说, 这样的大事上下不齐心不出事才怪, 行了, 你吃完也早点回去, 从明儿起我就要去宫里应卯了。” “叔, 这么快就定下了?政叔那儿还没得个确信吧,那岂不是又要气死了?” “你看他们像要气死的样子吗?就怕一门心思破釜沉舟, 死抱着王家不放, 王家真要在北边打了打胜仗接连高升, 王氏还有我母亲都会重新振作起来, 贾政从来都不是筹码。”贾赦对这点还是看得清的。 之前只依靠贾政的话,二房从未压倒过大房,也就张家贾家接连倒了,王家开始冒头,才有后续的反扑。 贾珍点点头, “叔你说的是, 如果北边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们宁荣二府能混上什么好处吗?全由着王家史家混军功?” 贾赦无语望了他一眼,“你自个什么德性心里没谱?旁支那些你敢用别人还未必听肯你的,安生点吧, 除了出钱出力能干成什么?就算是囤积粮草, 都蹭不上热乎劲。” “叔, 夸张了吧,我觉得我自个有成长的!”贾珍委屈,“你看我这前前后后不帮着跑了多次腿吗?也没出什么事。” “让你去金陵你都不敢去, 指望你去战场?”贾赦都不想搭理他,“再说了,好不容易脱身,有跟着去抢人手,何必呢,过你自个的潇洒日子不好吗?” 贾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等你看过你叔是如何卖力做事的,你再来考虑其他。” “叔,下定决心风雨无阻得做侍卫?我听说宫里的侍卫分个三六九等,混日子过得也很多,不过真走到御前去,连休假的日子都少,寻人代班都不可能。” “那是自然,不吃苦想在新帝眼皮子底下做事?你既然闲得慌,王家史家还有二房你帮忙盯着些,别出什么大茬子,近几个月我肯定会跟新帝登基的事,不想分心其他。” “叔,我都明白的。奥,还有一事儿,薛老大不同意让贾琏娶宝钗,觉得年龄差得大了些,叔你早作打算,别让王家逼上门来里没有人选顶上。” “不同意?”贾赦笑了,“也成吧。” 想起北静王说得那什么老牛吃嫩草,贾赦真的憋不住,不知道薛老大知晓新帝有意让宝钗入宫会是个什么想法,这年纪差得更大了。 这些事都按下不提,交流完有无,贾珍急不可耐回家休息,越想越觉得自个心累,两三天功夫都把他累瘦了。 不过,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贾珍好像找到了证明自个的方法,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废,只是没找到事做罢了,就说贾政吧,他书读得多难道就比他会来事? 这一晚,宁荣二府当家人全都累瘫在家,贾政留宿书房,连后院都不回,王氏心里嘀咕着人选,两个妾室盼长了脖子越等越绝望。 王氏显而易见是怀上了,人反应一日比一日大,贾政不来她那儿并无什么不妥,今日想不开躲书房可以理解,重中之重还是要跟王家联络上。 王家第一封斥责信送到荣府,王氏回了信申辩,第二封偷摸着送上来,就是在商讨下一步计划了,贾赦正在兴头,等他出仕后再针对不迟,史家才是重点,王家伯爷一天都等不及看史家热闹。 为了避嫌,王子腾又走得迅速,没在府邸待多久,走之前还刻意让王二太太多关照王熙凤,日后说不准有大用。 对于史家,王氏这个土生土长的王家人怎么会喜欢,史家都快明面提及瞧不上王家,对王家姑娘更是嗤之以鼻,评价从未有过好话,连她们王家姑娘管家能力都不认同。 外嫁荣国府则史家出来的老太太一直压在王氏头上,作威作福不提,同样瞧不上她王氏,纵容贾敏对她这个嫂子冷嘲热讽,王氏表面不说,心里一笔笔都记着。 若非有老太太压制,一个小姑子能爬到她头上任意妄为?如今老太太作用有限,她自个都得靠王家救,王氏心想着就不必通知老太太,这锅她不背也得背,史家也不可以东山再起,更不可以跟老太太还有贾赦联合起来压制王家。 今儿下午史家人上门来,王氏把她准备多时的药香送了上去。 之前一批在出孝后就送去了,老太太为了缓和两家关系特意让府上药房采买了好些好药,史家老大用得挺好,人据说都精神不错,这一批自然是上次剩下的,一样是好药,就是跟上一批药性相冲,上一批用得越多,这一批用了发作得就越快。 王氏已经开始数着日子等史家老大咽气,这批药花了大价钱的,之前用得格外好吧。 从头到尾,王氏都抹干净了,药香从采买到入库用得都不是她的人,也不是薛家的路子,前前后后都未插手,老太太硬想往她头上扣那是不可能的,这还得感谢贾赦让老太太失势,荣庆堂那边的仆妇最近非常容易抓空档。 当天,快到掌灯时分,周瑞家的急急忙忙跑进屋,“太太,有大喜,史家那边出事了,大门都挂上了白,我寻摸人去探听了一番,今儿那史三爷一番嚎啕壮志,把他家老大气得半死,前不久不知真的不舒服起身,撞桌子上撞死了。” “撞死的?” “是,我听史家人说,史大老爷都睡下了,结果半路睡不着给气迷糊了才出的岔子,这会儿挂上了白,府里还请了太医,太太,要不要去处理掉那药香?” 周瑞家的脸上溢不住的笑意,“那史家估计后事都不敢大办,新帝准备登基,挂白都挂不了太久,王家那儿估计也知道消息了,该觉得太太您办事利落可靠。” “利落自然是利落,只是没牵扯上老太太,那史老大不明不白就死了,史老二老三之间冲突没达到预料中那般大。” “太太的意思是……”周瑞家的又开始不怀好意得笑了。 “等他们丧事办完,让史老三认下这罪,再告诉他是老二算计得他,归根到底是老二想要老大的爵位,又不想担名头,才推他出来挡,说不好连家财都要少分,虽然他史老三向着母亲不喜欢姑母呢,你说史老三会怎么想?” “太太高明,那就等上几日,如今史家小厮仆妇都说是史三爷的过错,史三爷肯定也有些自责的,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周瑞家的还想推波助澜一番,王氏摇摇头否决了。 “不需要发展到什么程度,史老三怎么肯背啦黑锅,不管别人指不指责,他知道真想都会报复得很厉害,咱们插手漏了马脚才有损无益。” “太太说的是,王家那边还是要送封信去吧,看看伯爷有什么说法,至少那药只是个引头,功劳并没有那么大不是?太太您的功劳不能让人抢了,万一王家一听觉得是药效奇特怎么办?就算后头知道实情,那也晚了。” “你说得对,明儿一早就赶紧送去。”王氏才不肯让薛家的二妹占便宜,前后她不就是恰巧寻着了不易发觉的好药吗?动手的可是她贾王氏。 谁都想不到史老大这么快就没了,第二日各家姻亲收到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这人吧,病了好些年都没怎么样,突然说没就没。 史老太太大清早收到这等噩耗,哭得眼眶红肿,请安都免了,谁也不想见,贾赦和贾珍听到消息后都沉默良久,这也太快了些,就算心里有数也觉得太快了些。 贾珍本就起得晚,背史家遭遇吓了一跳,觉得王家人真是狠毒够了,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跑东院没找着赦大老爷,灰溜溜躲府里不敢出去。 赦大老爷依旧按部就班入宫,戴权一早打过招呼,入了侍卫所换上军服,面前也有个虎背熊腰的样,他那脸还有些青肿,只能先训练着走走过场,御前的位置怎么都跑不掉。 指导贾赦的是个皇族宗亲,与圣上血源隔得较远,只在宫里领了训练新人的职,清闲自在体面也有,见着贾赦毫不避讳得拉到羽翼下,一口一个亲兄弟得招呼。 他算得上贾赦短暂的上峰,愿意跟贾赦来往亲近,体面人自然互相给面子,早早把宫里规矩巡防地点摸了个透彻,只待练好了脸也恢复了就可上任。 今日早朝没有昨日的隆重,但不好的消息还是让朝廷气压低沉,圣上身体抱恙未上朝,由三王爷提前开始监国,单单这事,就让低下站着的好几个皇子面色不佳。 北方蛮族开始屯兵的折子终于被递上折子,还现在新帝上位的第一天提起,都不知道算不算下马威。 除此之外,南方水寇也有意发起动乱,试探已经开始,若朝廷与北方开战,南方也恐生变,目前急需调兵遣将清点粮草军械。 愿意领兵着不少,被推荐上位的武将也有,四王八公无一人在朝,提议让王子腾领兵的不少,仔细算王子腾不是什么封疆大吏,打得胜仗不多,就贵在对北方蛮族的了解,四王八公一直都有镇压着北方。 史家出仕得晚,紧赶慢赶还是落人一步,若是早些时候谋了边城守备的职,如今估计军功都有了。 除开四王八公及其旧部,就只剩下些跟老将还跃跃欲试,新帝早有准备,索性点了王子腾和忠顺亲王一道去,给他足够机会往上爬。 连新帝都破格用了造过反的王家人,文武百官论调开始有所变化,似乎配合度不错,提出了不少可堪一用的法子,尤其心中难安的那部分人急着冒头想将功抵过。 忠顺王抿了抿嘴,面无表情,下了朝被叫到御膳房见驾,心情依旧不好。 “三哥,昨儿的十七说的事若是真的,那今□□上的人是准备来一场仙人跳自救吗?” “不可以吗?”新帝并无过多反应,“不松松弦怎么露马脚,好几年过去,筹码都端上桌了,不好吗?” “可这明显就是乱来,打这样一仗后患无穷,得跟北边的蛮子做多少勾当才能成事?就算让我混这个军功,我都不屑去,三哥,你不如让贾赦去吧,他正愁没地儿升爵位。” 新帝瞅着他,十三抿嘴不再说话,“王子腾目前可以一用,贾赦去了回不来,你不一样,你非去不可没得商量。” “三哥,我知道了。”十三情绪不高,走出御书房来到侍卫所看贾赦站桩,就远远得看,看他站足了一个时辰没动一下,才有了点点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宝贝们晚了不要等了~~么么哒~~ ---感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哟-- 晚晚 20瓶 哄哄就会乖 10瓶 复联总攻 1瓶 笑谈中 1瓶 阿狐爱你们哟,扑倒啾啾~~ 第48章 新帝的提点 十三爷没打搅侍卫所训练, 他本身站在那儿, 远远看着, 就够让人心惊胆战, 新来的侍卫背对着他没什么大反应, 教导规矩的侍卫才真正汗流浃背跟着练,一丝都不敢懈怠。 贾赦这副躯体娇弱了些, 没他做太监时的老茧, 站桩有些煎熬, 但能忍不觉辛苦, 汗流浃背心里依旧酸爽。 想一想当年练这个时还是个太监,前途未卜子孙根破损,如今真的好太多,都快翻身做主一飞冲天了,机会务必把握好, 吃苦受累不喊委屈。 所有人里头, 像贾赦这么能抗能忍的不是没有,但能跟他一样出身富贵的真没有,有些站久了脚疼身上痒,不动就难受, 摇摇晃晃不像个样。 十三爷发呆够一整个时辰, 回过神目视如此惨烈对比, 撇撇嘴转身就走,不想看见贾赦豪气的样,待他走后, 侍卫长才松口气让休息,他都累了。 “我说赦大老爷,你怎么就得罪那么尊大佛,弄得兄弟我都跟着遭罪,他要是跑新帝陛下那儿吼一嗓子说侍卫们懒散,兄弟我就完了。” “大哥,刚谁来过?” “忠顺王爷呗,还能有谁闲着没事来看你训练。” 贾赦微微一愣,“可能那位爷太闲了吧,其他爷忙着呢。” “我说你这可能真说到点子上了,后宫娘娘们集体搬家,轮休的侍卫都被征用过去帮忙,今儿你也看见了来往的车马,成年的皇子里头,真的唯独那几位站对人的爷闲得慌。”这人就差没说新帝转捡没母妃的养身边了。 这话贾赦不敢跟,隔墙有耳小心为上,也就笑了笑,“那我什么时候能帮上忙?至少要练一个月吧。” “兄弟,多留里一天哥哥都怕上头盯着,瞧你这身形可以,过关就让你去,哥哥我绝对不为难,都知道那位置给你留着呢,往后可别忘了哥门儿的好。” “那肯定的,初来乍到还需要兄长提点呢,我贾赦就一纨绔能懂什么。”唠嗑上几句,又给练上了,期间戴权也来看过一次,点点头笑着走得。 宫外,王家人喜气洋洋各打点,消息送到王氏那儿,王氏高兴地原地蹦跶,急匆匆跑荣庆堂炫耀去了,她倒不敢触老太太霉头,就逮着贾珠和元春念叨,荣庆堂的丫头都听老太太的,消息一准会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而史家就满府愁容,甚至摔了好些古董字画,史老三闷在屋里不出来,谁的话都不好使,史侯爷夫妇又心态复杂,一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边还得看着王家步步高升,王家那墙头草是不是早就投靠新帝了? 史家是知道王家分拨两派分别站太子和七皇子的,可都输了,王子腾莫不是还跟新帝有交集?不然为何是他做主将?成为出事后四王八公里头第一个被重用的,难道他们这些老骨头和各家子孙都不堪一用了? 晚了一步,王子腾先行,他史家儿郎出事几率很大,这就要赌命了,不知道值不值得。史侯夫妇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忠顺王从宫里回来,王妃正喜气盈盈收拾行囊,见到她家爷回来,装模作样摆摆恭喜道,“爷,恭喜您终于可以上阵杀敌施展抱负。” 忠顺王并没有什么想法,冷淡叹了口气回书房坐着,他这不叫上阵杀敌,他是去虚与委蛇的,是去给王子腾抬轿的,要让他顺理成章得成为新帝党羽,那什么军功都是去混的,还不能混到大头。 如此一来有什么好恭喜的,可能唱戏的几率远比骑马厮杀得大,练这么久第一场仗打得就很让人失望,这才几年,戍边都弄成这样,若非薛大提供的那份账册太过清晰,他都不敢相信。 四王八公的领头贾家才下去四年而已,为了升官王家真急不可耐得出手。 忠顺王妃喜庆一滞,觉得莫名其妙,好难得被重用一回,他还不高兴,若非是三皇子继位,他都未必有机会掌军,如今倒摆起脸色也不知那里出了毛病。 留在京里等消息的薛大老爷很快就听说王子腾被提拔领军一事,感觉大事要来了,他的机会也来了,想撇开王家很难,想帮王家想加入王家可太简单了。 当即他就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薛府,务必让大太太全力支持王家,如此一来王家该信他愿意站队了吧,就算是马后炮又有何妨。 戴权看过贾赦后,回到太上皇跟前,“陛下,贾侍卫今儿的确来领了职,很刻苦在练习,奴瞧着不堕先祖之风,估计很快就能到御前斥候。” 圣上咳嗽两声,“那孩子吃够了苦,知道要上进了,不错,老三喜欢上进孩子,就让他赶上这次新帝登基,在众人面前走两步试试。” “那岂不是昭告天下您还念着荣国府的旧?那些外人如何知道贾侍卫的好,他们一个个得没少落井下石,更没少嘲讽。”戴权故意试探一句,“今日早朝,新帝陛下刚提拔一个,又提一个是不是快了些?” “快吗?也有四年了,朕一直都很容忍,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到时会很有看头,老三的后院为何这般空虚?连两个家室尚可的都没有,高位妃嫔一个都混不上。” “那不是正好?王府里用不着,空了那么些位置才好给旁人指望。”戴权笑着给太上皇揉肩松范,“陛下您可得保重身子,不然得少多少乐趣。” “是,朕得活久了,才能看到乐趣,甄家可有准备新人送进宫?” “自然是有的,据说不是嫡系,是个旁支家的姑娘,正在来宫里的路上,过上几日教好规矩才会送进宫,甄家在京里的老宅已经翻修过等着呢。” 太上皇一听还蛮高兴,又浅咳两声养精蓄锐,前头御书房里正忙着调配的新帝没多少功夫管其他的人,折子一堆要批,比以前还忙。 大军开拔多得是事要安排,即便知晓作假几率大,依旧不容小视,倘若输上一场,贾家打出来的名声将荡然无存,北境就真不太平了,而且新帝觉得蛮族未必那么好交易,若他打不赢自然好说,若打得赢呢? 一堆大臣陆续被叫进宫,忙到天渐渐擦黑才稍作休息,记起贾赦和薛大老爷的指示还未下,趁着用晚膳的功夫把贾赦宣来,按时辰算还未下职才对。 练了一天腰酸背疼走路姿势怪异的贾赦急匆匆敢来,“三哥,你找我。” 新帝正眼打量他这仪态,面容缓和了些,打趣道,“今天据说练得不错,有野心想在登基大典走两步?还是说,不甘心落人之后?亦或者,被人家的手段吓住了?” “什么吓住了?”贾赦懵逼。 新帝沉吟片刻,评价道,“缺心眼,你侄子贾珍今日吓得不敢出府,在等你回去安抚。” “三哥,你是说史家的事?可我觉得太快,应该有其他缘由。” “但下手了不是吗?今晨又恰巧提及战事。”殿内并无旁人,新帝说得通透,可以算作提点。 贾赦乖乖坐下一起用膳,深以为然点点头,“三哥,我也不信巧合,但我也不怕,目前应该还没有到要对付我的地步吧。” “也快了,以你目前势态,只待他抽出空来。” “那怎么才能让他抽不出空来对付我?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就算三哥你瞧得起,要提拔至少还得好些年。”贾赦问是这么问,但依旧未见害怕。 新皇多有打量,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觉得有所依靠不用怕。 “抽不出空是不可能的,只能让他地位稳固无需动你。你跳得太高,针对太强,就会给人压力,所以该收敛就收敛,你贾家剩余基业不多,不值得大费周章打压你,他家不可能再为一个外嫁女动你。” “三哥,我得安分点?您不会还要提拔我那二弟吧,那不可能,我心里膈应,而且他们跳起来也老高,我怎么做人呐。”贾赦噘嘴不甚满意。 “你二弟?想多了?文职不出成绩怎么提拔?一个闲职做出花来也无用,你不还做了小动作防备着?”新帝摇头笑了笑,“抵触有些大呀,倒不高兴了,你怎么觉得我会提拔他。” “您不提拔他?”贾赦表示开心,“你不给恩典我不就怕他,如果你要给恩典,我就难受了,你知道的,我讨厌他,非常非常讨厌,让他超过我,我就难受到吃不下饭。” “这么讨厌?还在我这讲这么明白?是叫贾政吧,他有什么值得你这般讨厌?论理你该讨厌可以跟你一争的人,而不是从来没有赢过你的人,朝下看着想了。” 新帝又提点呢一句,让贾赦不由自主得高兴,也不知是不是遗留下来本尊的想法,反正朝下看和从未赢过这两句怎么就听着这么舒畅。 “三哥,你是在宽慰我吗?” “看你这番言论,的确需要宽慰,被迫输的感觉是不好受,不过好歹是你兄弟,不可在外乱说。明面上是他想跟你争,而不该是你去诋毁他,你势头尚可,自有人为你出头。” 贾赦那点心里障碍在新帝眼里不算什么,跟十三弟当初针对贾赦一样,都是没长大没接受过外界吊打的孩子,不太知道分寸也不清楚是否针对得合适。 “三哥,我知道了,我会收敛的,不会再刻意针对他。” “是该这样,太冒头了不好,闷声发财才好,还有你家那些姻亲也少来往,不要结党营私,免得受牵连。大义上我肯定保持中立,不是你叫声三哥我就由着你胡来,私底下里你与十三弟一样躲在我羽翼下,还有得操练。” “三哥,今日十三他有点问题,来看我练习那么久,脸色也不太好,他不是很想上战场吗?如今给他机会他还不高兴?” “矫情。”新帝如此评价,“跟你一样,傻得天真,又是不一样的执念,等他真去了就去知道,他现在想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说实话,你们两个还比不上十七想得通透。” “北静?他又怎么了?” “他不像你们两与我交集甚多,可他是第一个通过十三投诚,还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与爱好,其他人还在纠结,他没什么执念就选择了最佳道路,而且十三似乎并未发现。”所以才说他傻得天真。 贾赦满脸懵逼:“???” 原来北静王是这样的人,他这抱大腿的能力好像也不错!还有,他是通过跟十三闹别扭投诚的吗?他俩关系真不怎么样,还比不上他跟十三呢。 作者有话要说:贾赦:我的小秘密你们都知道吶~~可不能在我面前说贾政的好哟~~ --七皇子养娃剧场-- 话说,贾赦第一回进宫伴读,差点没被噎死过去,弄得人仰马翻,荣国公夫妇抱回没事人一样的贾赦,心有余悸啊!差点宝贝孙子就交待在宫里了!这小娃娃还不记打特别高兴!搂着他祖母的脖子呵呵呵得傻乐呵。 贾赦当天就回到荣国府,手掌心一直打开又捏紧,嘴里偶尔蹦出句十天,跟傻了一样。 荣国公夫人好奇就问,“赦儿,十天什么意思?” “祖母,十天可以见到祖父一次,那我现在长多大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跟祖父一样耍大刀,呼呼呼得~”贾赦装着样子,嘴上没停各种呼呼呵呵的。 荣国公夫人笑容龟裂,“赦儿,谁说的十日可以见祖父一面?这十日是怎么算的呀?” “祖母,就这样!”张开手掌再捏紧,“十天过去了!赦儿是不是很棒!那个好看的哥哥教得,他也很棒!” “有说天黑了才算一天吗?” 贾赦揉了揉脑门,想了半天,迷茫道,“有说吗?祖母,这样算不对吗?” 荣国公夫人都怀疑七皇子教坏孩子了,赦儿好像没说过这么白目的话,国公爷忙完回府,听了一耳朵不当回事,“你不知道赦儿哭得有多烦人,听说一路没停过,七皇子没见过这样的,就想着用糕点打发人,甄妃说可能还得接触接触,免得七皇子心生抵触。” “他还心生抵触?” “可不,也吓坏了,在甄妃那儿说不要伴读了,甄妃的意思,是不要闹得太僵,找个奶娘跟着会好一些,就先不急着开蒙了,偶尔带进宫去与七皇子相处相处,等长一大些再说。” “还要送进宫去?”荣国公夫人不舍得,“赦儿才多大,等六岁再送也行。” “我倒觉得这会儿送更好,赦儿好像还挺喜欢七皇子的,七皇子也抱了他一路,相处好了对赦儿只有好处没坏处,你看大哥家的敬儿,给太子做伴读做成个下属,一点不贴心,赦儿可不要被人这样对待,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 “你确定那七皇子会对赦儿很好?” “你自个问问赦儿他都干了些什么,让甄妃信誓旦旦说可以出得好。”荣国公打听完回来还挺高兴的,他家赦儿在宫里受到的待遇极好。 荣国公夫人不放心,还逗着贾赦问道,“赦儿,你喜欢今天看到的那个小哥哥吗?他对你好吗?” 贾赦还在呼呼呼得出剑,一听咧嘴一笑,“喜欢,小哥哥好看,脸蛋软软的,跟赦儿的脸蛋一样好摸,还给赦儿好吃的,赦儿噎住了他还给拍拍,赦儿可喜欢他了。” “赦儿,你还摸他脸蛋?为什么?” “好看啊,赦儿也好看,所以大家都爱摸赦儿的脸蛋,赦儿也想摸。”贾赦如是说道,“祖母,小哥哥还会来看赦儿吗?” 荣国公夫人放弃了,没过多久,贾赦又被送入甄妃那儿,七皇子也在,七皇子见着他,心有余悸不敢随便投喂,倒是贾赦非常不客气要坐在他怀里吃糕点。 甄妃温柔得笑着,看着七皇子尴尬得给他把糕点弄小了喂给他吃,还得防他乱动,总算体会把养儿艰辛,对甄妃更加孝顺孺慕。 说起来,吃饱了的贾赦还是挺好照顾得,不哭不闹还爱笑,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人看,七皇子教他念三字经他也肯学,还一个字一个字得往外嘣,特别有意思。 甄妃看在眼底并不拒绝,虽然让一个年纪不大的皇子养外臣家的孙子不太好,但看起来还不错,连母子间的情谊都能拉近,说不好连圣上也会多看两眼。 ps:阿狐是个小废废,二更写了这么久~~ 第49章 挑拨老太太 有依靠的孩子偶尔有些偏执可以理解, 不好太过逆着来, 稍有不慎反抗剧烈, 有些看起来的确矫情无用, 没有体会过未必能懂里头辛酸。 新帝很少干预这些,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贾赦这种还算好办。 “贾赦, 回去以后联系薛豁, 若有能力协助官府平稳北地粮价, 算他立了一功。” “粮价?”贾赦眉头微蹙, “是不是已经有屯粮的迹象了?” “瞒而不报了挺久,可以做很多准备,朝廷临时调拨粮草与北方开战,稍有煽动就会酿成大祸,不管如何都需谨慎行事, 你若有心也可参与, 往年出现祸患,第一个反应的就是商户,薛豁知情的话不可能没有屯粮,保证有粮可卖很大程度上能安抚民心。” 贾赦学到了, 看向新帝的眼神有些敬佩, 他做太监那会儿没注意过这些事, 只知道各方都很紧张,圣上也会焦虑不理后宫。 当天用完晚膳从宫里回来,贾赦想了想拐去了荣庆堂, 正院里依稀还能听见抽泣声,贾赦走进屋,老太太看上去又苍老了些,鸳鸯端着粥她一口都不吃,闭着眼不搭理人。 鸳鸯见他进来愣了下,赶紧起身让位,“老太太,大老爷来看你了。” 贾赦接过鸳鸯手里的碗,感觉都有些放凉了,“再去温一温。” “老大,我吃不下,不用温了。”老太太没什么精神,更不想跟贾赦吵,“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是真的难过,还是假的难过。”贾赦垂着眼睑,微微一叹,“母亲,我还是想确切得问问你,史家的事你有没有插手?” “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贾母骤然坐起来,掐着他的肩膀,“你想说他的死不简单?你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贾赦被她晃得厉害,“母亲,你真的没有插手?那王氏呢?” “王氏?她不敢的,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可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喃喃自语得不相信,“她也找不到法子下手,史家怎么会不防备她,她送过去的东西根本不敢用。” “那……母亲你有送什么药香过去吗?从薛大老爷那里听说,王氏有一套相生相克的药香,若她插手必然会动用到这个。” “药香?药香!!”老太太瞪大眼,拽着贾赦的力气用的更大了,站一旁听着的鸳鸯都颤了颤,足见是有这么个药香出现,老太太咬牙切齿得暗恨,“王氏!” “看来母亲知晓一二,”贾赦又是一叹,“王氏通过您将东西顺利塞进了侯府,可能还有后手,母亲稍微注意下吧,不要轻易给人做了替罪羊,她怀着孩子有了依仗,母亲一时半会儿拿她也没办法,王家又越来越好,二弟可能会向着他。” 老太太喘着粗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说不觉得太晚了吗?冤孽啊,一个两个都是冤孽。” 老太太又开始大声哭诉,满心得委屈,“那孩子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们……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史家真找上门来,这门亲就断了!还有史鼎那孩子绝对会记仇的,现在满府都说是他的错,他都一日未进食了。” 听她哭诉,贾赦眉头都没皱一下,随她怒骂念旧,才淡淡道,“母亲,你把错记在我身上也于事无补,今日我愿意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为了二弟丢掉这个娘家,你对王家仁至义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阻碍史家的前途?” “如今我在宫里做侍卫,行走在外的时日会很多,邢氏她估计不是你们的对手,关起门过日子的几率会很大,到时母亲独自面对二房一家,丢了娘家做靠可压不住王氏了,瞧她如今敢越过你做这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老太太哭声停滞,眉头深深锁起,“老二他不会的。” “贾政他仕途不顺的话,就得全心全意巴结王子腾了,母亲你的地位还剩多少?他可能像我一样把这些切身利益抛诸脑后?当然,我也希望他可以做到。”贾赦还笑了笑,嘲讽味十足,“这可能是贾政第一次在您跟王氏之间做选择吧。” 老太太的脸已经青白到难看的地步,“你在危言耸听,政儿的仕途好得很,马上就要任职了,除非是你使绊子。” “我的手还伸不到工部去,实在是他那个职位不好升迁,可能干个十来年依旧从五品,我本来觉得我自个也挺聪明能办事,到宫里走一遭才发现有些自大,贾政的庶务比我还不如呢,工部他玩不转。” 贾赦信誓旦旦证明他的话,老太太的心其实已经动摇了,瞳孔闪烁着,“老大,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给你,真的觉得针对贾政没什么意思,将来各凭本事升迁,迟早都会分家各过各的,就目前而言,我的爵位他抢不走了,母亲的价值已经降低大半。”贾赦说完又笑了笑,“所以,母亲你还是振作起来想想法子,看怎么拿捏住贾政吧。” 贾赦说完这些,人起身离开,鸳鸯忧心忡忡看着老太太,老太太靠在床上面如死灰,“冤孽呀,真是冤孽呀,怎么就闹到这份上了。” “老太太,您若什么都不管,两个老爷还能不奉养您?” “奉养?难道我那体己还不够让自己过得衣食无忧?今日你听见的不许传出去,否则谁都保不住你的命。” “老太太,我一个字都没听见,往后也绝不会提起。”鸳鸯赶紧跪下保证,老太太没看她,心里想着事。 王家,好一个王家,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毛没长齐就开始飞?整治王家不好办,整治王氏有什么难的吗?贾赦一个大老爷们,摆明了要她对付王氏,可真是心眼够小。 老太太捏紧了拳头,想起史家那孩子,心气难平,王氏还想把这算计到她头上,那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够得逞。 “鸳鸯,你去把我那锁上的沉木箱子拿来。” “是这个吗?” “是,你寻个人现在就送到史家去。” “现在?”鸳鸯愣了愣,点点头赶紧下去安排,心里感觉着,这该是老太太的反击了,可能对史家有大用,那史王两家可能真的要斗起来了。 贾赦撩拨完,屁颠屁颠回东院,让他龟缩可不代表他不能使坏,让老太太用辈分和孝道压压二房,也让他们感受感受这种偏爱,就单单让王氏立规矩吧,王子腾就算飞升天上去,也管不着。 想一想真挺开心的,老太太没蠢到完全倒向王家实属难得呀! 坐下没多久,隔房的贾珍屁颠屁颠跑来,一脸得青白,正如新帝所言他吓坏了,一言不合就要命的那种,贾珍没见过,也不敢去碰呀。 “我的好叔叔,你总算是回来了,等了你一天了,快跟我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怕呀!”贾珍怕得知哆嗦,坐立不安的。 邢大太太又开始翻白眼了,索性到外屋坐着去,不打搅他们谈事请,贾珍也瞧见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叔,婶子这是烦侄儿了。” “谁让你这么晚来还不提前打声招呼,”贾赦也翻了个白眼,“放宽心不会有空动你的,他们要准备打仗了,后续有的是事情要做,管不到你个无名小卒头上来,你若害怕就去金陵避避。” “金陵我更不敢去呀!”贾珍也要翻白眼了,“现在让我去那里,除了吃喝玩乐我什么都不敢干。” “那你就去吃喝玩乐呀,顺道修剪下祭田、关注下贾家的家学,这总不会有人为难你吧,你是去花银子的,又不是去问罪的,回京的时候挑上几个还不错的小子带回来,避难是做到了吧。” “赦叔,他们真的不会动我?那会不会动你啊?你比我威胁更大,我家老爷回府还得指望你呢。” “这个先不提,我心里有数,你明儿去联系薛大,让他赶紧回江南调派下粮草,北边的粮价能稳定的话,给他记一功,你若不怕辛苦,跟着一起去最好,带上账房好好查查那些个离得远的庄子。” “跟着薛大去干这样的事?”贾珍舔舔嘴,“这说不好又是要命的买卖了,不过薛大应该挺厉害的,至少做生意上不错,成,我明儿去问问可不可以跟,我也挺想出去见识见识的,他躲王家必定是好手。” 打定主意,贾珍就跑了,贾赦这才松口气,到现在还腰酸背痛,邢大太太见他如此,只得给他取药油来,“今儿一整天累坏了?” “是啊,爷为了不落人后可坚持得辛苦,你给好好揉揉。” “今儿珍大老爷派人来问过好几次,史家的事不简单吧,他都怕成那样,爷有做好打算吗?” “你怕是不知道,今天新帝还劝我安分些不要太冒头,我走的路子跟他们的不一样,所以不存在太大威胁,刚刚我从老太太那儿回来,回头府上可能要闹起来,你最好称病不出,派几个人把东院跟荣禧堂拦断,留个门通行就可以了。” “至于要立堵墙吗?那几乎等于撕破脸吧。” “不至于,他们面皮那么厚,能挺得住鸠占鹊巢,一堵墙不能拿他们怎么着,主要在自保,你出身的确不如王氏,王氏学得那些门道你防不胜防,还是谨慎些为好,待宫里办完登基大典,伯母会手把手教你的。” “知道了,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丢脸也不怕,都是一时的,难道还能一世都学不会?可卿那两嬷嬷教得也不错,听说你与可卿相处极好?下次让那两嬷嬷教教你宫里规矩,可卿入宫请安的事也不总劳烦伯母。” “好的,最近王嬷嬷也在教可卿宫里的规矩,我也顺道听了一耳朵,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好做的,不像爷你,大半夜还有人来找。” “忙比闲好吧,整日在家没事干才算完。”贾赦放轻松享受来自太太的照顾,恍恍惚惚得就睡着了,邢大太太看着他还有些青紫的脸摇了摇头。 而离得不远的贾政书房的,同样弥漫着股难言的柔情,微翠如今每晚入夜都来书房陪着贾政,不管他写什么歪诗都很捧场,大红的鸳鸯肚兜迷得贾政忘乎所以。 离了王氏的管束,贾政依稀见着了他雄风大振的模样,贾赦身边的丫头各个貌美,新娶的太太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颜色,可瞧瞧他贾政的后院,全都是些歪瓜裂枣,清秀的都没几个。 再就是身边服侍的丫头,不是貌若无言就是性格木讷,哪有翠微知情识趣,而且还是老太太院里的,讨要过来方便,若是能怀上王氏和王家都不能说个不字。 贾政打定好了主意,这一回定不让王氏随意给他安置个妾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加更,大家快快给阿狐打call~~~ 第50章 史家发现了 贾政的书房生活十足逍遥, 也不乐意去关注外界纷争, 终归没什么好消息出现, 自暴自弃得过反倒落个清静, 往常标榜的那些正直品行, 索性抛诸脑后及时行乐,等王氏回头神来又有得闹。 翠微这丫头野心自然不小, 能按住性子不声张, 躲着二太太与贾政往来, 就存了争宠的心, 别说是贾政想要她怀上子嗣,就算是不想,她也会寻着法子上的。 这翠微本名姓赵,与赖家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进府讨好了赖嬷嬷, 花上半年的月银才调到老太太院里, 再想进一步难如登天,屋里那些大丫头那个没靠山,她又识字不多,赖嬷嬷瞧不上她不肯再帮。 如今做着二等丫头也有好几个年头, 再过两年估计年岁大了得放出去配人, 离开荣国府这富贵窝去嫁个奴才小厮如何肯依。 大老爷是指望不上了, 二老爷却意外得好勾搭,一条帕子甩甩,人就迫不及待得上了手, 与他传闻中的秉性差得有点远。 就算是吊儿郎当的大老爷,当初也没有这般急不可耐,有的时候可能赦大老爷司空见惯,对待姑娘挑剔的很,他房里那几个大丫头各个姿色不俗,不一样随意打发了。 刚摸上手,正蜜里调油一样,看门的小厮都听得耳热。 夜间,还未到宵禁的时候,荣国府西角门摸出去一个小厮,又悄悄进了史家的后门,没多久便被引到了正房侯爷夫人的院子。 侯爷夫人瞧他那张脸并不面生,往日时常代替贾史氏到府上来送礼,今日捧着个盒子一脸肃穆得来,还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不像是来吊唁进香的。 “说吧,姑太太有什么吩咐?”侯爷夫人没什么心思搭理贾家的人。 “夫人,这个是我们老太太让送来的,说是可以针对王家。”这小厮什么都不知道,仅仅说了鸳鸯吩咐的一句,虽然他也蛮想不通的。 “什么?”侯爷夫人眉头深蹙,“拿过来。” 沉香木的盒子上了锁,轻飘飘的,钥匙没见带来,估计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要命的玩意。 侯爷夫人不敢乱来,打发了贾府的小厮,去灵堂请了史侯爷来劈开这锁,史侯爷日常对贾史氏颇为看重,却也没想到贾史氏会这个时候半夜上门说要帮忙对付王家,好端端的之前不提如今刻意提起? “会不会是秘钥?你开箱小心些。”史侯夫人不太放心。 “不至于,王子腾是她家老二的姻亲,他们一家能靠得也只有一个王子腾。”史侯爷从未想过贾史氏会要了王子腾的命,王子腾住在军营也没那么好下手。 “那好端端的会送什么来?她之前又不是不知道老三要跟王子腾争,也没见她有什么作为,一直都装傻充愣,老三去参加贾赦的婚礼,也没见到她这个做姑母的提点一句。”史侯夫人是有怨言的,一张老脸满是嫌弃。 史侯爷能不知这个理?贾史氏不愿帮也帮不上多少忙,索性就不麻烦了。 这盒子里装的东西史侯爷觉得大概率会是王家的把柄,贾史氏毕竟与王家来往得深,能挖到点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也说不定。 一剑劈开铁锁,翻出来本小册子,史侯爷一翻,啪一声合上都不敢再看。 贾史氏这是疯了!这可是贾家的人脉,上头都是熟悉的名字,这东西她送回史家,要是被人发现了,史家还怎么做人!史家的姑娘还怎么嫁得出去! 这已经算是刨贾家根基了,这本册子送到御前的作用,够贾家这代完好无损了,贾代善临终都不愿交出去,倒让贾史氏轻易送回了娘家,外嫁女这般做十足过了些。 史侯爷眉头深深蹙起,想了想又翻了翻这本册子,看到后头意识到这玩意儿如何能整治王家,都气笑了。 “愚蠢至极,贾史氏竟然如此帮着外人,也不提前知会声我这个兄长,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交给了王家,如今倒好,养出个祸患觉得压不住了才来马后炮,难怪王子腾升官那么快,以他王家的人脉怎么办得到。” “侯爷,这是什么?”史侯夫人有些好奇。 “能是什么,贾家最宝贵的东西,”史侯爷翻了个白眼,“丢了这个,贾家子弟不可能从军了,去了也是个死,贾史氏这是笃定子孙不会从军了,这玩意的价值就不大,她怎么不送给新帝?偏要送给王子腾,没有王子腾在前面碍事,其他家的子孙过些时日也该出山了。” 史侯夫人惊呆了,指着那册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这是贾家的人脉!!!被贾史氏送给了王家?她疯啦?就算王子腾是贾政的姻亲也不可如此作为吧,她往后还能拿什么挟制住王家?她有从王家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吗?” “得了好处会选在这个时候送来?”史侯爷细细思量,“她往这儿一送,跟王家也撕破了脸,这些名单就不是秘密了,之前还以为王子腾能屡屡立功背后会站着什么人,却原来是得了贾家的余威,难怪急切得想要拿下主将之位,是怕他王家的威望根本及不上我史家,有了名单也拉拢不到人。” “那三儿得事能有转机吗?”史侯夫人忧心一问。 “有,只要王子腾背后站着的不是新帝一派,就有转机,他的位置不会牢靠的,贾家那些人脉绝不可能对我史家儿郎下手,我史家才更值得扶持,三儿去只要防备王家的人手就好,在军中他王家的人手能越过我史家的人手?” “所以说,之前我们那么急迫担忧,都是贾史氏造成的?王子腾一直都在乘机营造他是新帝一派简在帝心,好吓住四王八公其他家的子孙?让其他家的人都以他为尊,是不是到那时连新帝不得不把他放心上了?” 史侯夫人简直气得要跟贾史氏断绝关系,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么不提前指挥一声,他王家算个什么东西来统领四王八公?若不是贾家跟太上皇亲厚,连贾家都没有资格。 史侯爷平静下来喝口茶,“可能新帝已经在给他机会,四王八公明显只有贾赦才是真正的新帝一派,他倘若察觉到王家的威胁,不会把这个锅背在身上,新帝今日很迅速就同意了朝臣的提议,还拍了忠顺王同行。” “给了机会我们终究落后了一步,但仅凭这个就让史家认他做头领是不可能的,三儿不比他差,一旦三儿撕开个口子,其他家也不会傻乎乎的看着,卫国公家还有郑国公家的幺子也一直没拉下功夫,只是怕被上次的事牵连不敢冒头。” 史侯夫人对王家的意见更大了,也愈发瞧不上,“王家就只会做这等阴沟里的事,摊开牌什么都不是。” 史侯没听她胡诌诌的气话,还在思虑些事,太上皇和新帝的态度过于重要。 “等下,我们是不是把贾赦给忘了?”史侯一拍大腿,过于懊恼了。 史侯夫人被他这么一句弄蒙了,“什么?关贾赦什么事?” “怎么不关?这可是很重要的一环,贾赦在新帝那儿究竟如何暂且还看不透彻,但忠顺王绝对是新帝的左膀右臂,而王子腾站在了贾赦的对立面谁都知道,你觉得忠顺王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因为贾赦的缘故,对王子腾没有好脸色?” “侯爷,你是说拉拢忠顺王?” “真正去施恩的是忠顺王,新帝并不关心贾家之后四王八公又是谁站起来领头,甚至不是四王八公家的都可,只要有人能站得起来可堪一用他都接受,忠顺王会给我史家机会,我史家就有可能直接越过王家。” 史侯爷笑了,“别看贾赦是个废物,他的人脉从来都不可小觑,三儿必须加紧跟上,还得比王子腾先到,能有一定的说话权才跟顺理成章扶一把,王家现在估计很怕三儿继续挣扎,所以,我史家乱起来了!!!贾史氏是不是发现王家动手了不敢担责任!怕引火烧身没了娘家!” “侯爷!!!”侯爷夫人瞳孔骤缩,身子骨都在颤,“贾史氏她敢!王家他敢!我儿若是他们算计的性命,我定要他偿还!” 说完,侯爷夫人跑了,史侯看着激动起来的老妻,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朝老三屋里去,老三一天都米水未进,这消息可以让他振作起来。 躲在不远处偷听着的史大太太捂紧了嘴,待公婆都走后哭着回院子找贾史氏送来的药香,还剩下好些没用完,昨晚她都有些头昏眼花,原来是这个原因,念及丈夫因为这个毙命,史大太太肚子都生疼。 侯爷夫人去库房查了贾王氏近来送到大儿处的所有东西,动静一大史二太太也闻讯赶来,“老祖宗,您在翻什么?大哥的东西是有遗漏吗?” “这个你不用管。”侯爷夫人沉住气,一个字都不说,府上有奉养的大夫,查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查出来,满头是汗莫名不知所措,以侯爷夫人的样子,这些应该会有问题才对。 肚子愈发疼得厉害的史大太太苍白着脸,抱着那两盒香进来,“老祖宗,看看这个有无问题。” “老大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快,快给她看看。”侯夫人吓了一跳,看她捂着肚子,心里期盼着一个想法。 大夫也顾不得旁得,隔了块帕子把脉,没一会儿眉头一挑,“大太太这事喜脉,这是喜脉呀,两个月了,有些动了胎气。” 当机立断这大夫取了颗药丸出来,大太太吃下后没多久,面色好了些许。 侯爷夫人双手合十得庆幸,“怀上了,终于怀上个了,老大好歹留了条血脉下来,祖宗保佑呀,快,把大太太送回去养着,肉汤也给送,老大不会怪罪的。” “老祖宗,”大太太还是递着那盒药,“之前媳妇不敢说,自从那日点了这药香,媳妇一直都头昏眼花肚子难受,想必大爷也是这样。” 侯爷夫人一愣,接过手打开一瞧,“是了,差点把它给忘了,大儿用得可好了,都没来得及检查,大夫里瞧瞧这第二盒可有问题。” 那大夫小心翼翼接过去,细细一闻感觉没什么问题,又拿了第一盒的来闻,才面色惊变,“这……这是……” “不用说了,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侯爷夫人都想笑了,贾王氏这是灯下黑得算计,以为拖贾史氏下水,她史家就完全不顾前因后果?不会猜到是王家搞鬼?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赦与太子的第一次见面小剧场-- 贾赦,荣国公的孙子,年纪小小在宫中行走,爱蹦爱挑天真可爱,谁都不会亏待他,比在荣国府差不离,偶尔甚至比在家里还自在些。 没有奶娘跟着跑,贾赦拿了糕点悠哉得在花园里吃,吃饱了躺下晒肚皮,小哥哥要读书习武,不肯让他靠近,休沐日还要做事,好像很辛苦。 太子路过御花园,打眼一瞧地上摊着的一团,眉头微挑走近观看,竟是个小娃娃,又不是皇子,还没人跟着。 “你是谁?怎么会躺在这?” “我是荣国公的孙子贾赦,我吃饱了撑得!”贾赦甜甜一笑,拍拍肚子示意。 “吃饱了……撑得?”太子想了想才明白其意,勾唇微笑,“消食不该走走吗?你躺着算怎么回事?” “一不小心吃太饱了,走不动,想吐,得躺着才舒服。”贾赦继续揉肚子,滚圆滚圆的得吃了多少。 太子提眼看了看,伸手压压,挺实在的肚皮,“饭桶吗?吃这么多,其实吐一吐更舒服。” “你骗人,吐了好难受的。”贾赦噘嘴不服气,“以前赦儿就吐过,后来再也不敢多吃,实在是这里的香糕太好吃了,我就吃了两块而已。” 说罢,还想舔手,被太子一把抓住,“你手多脏,洗了吗?不洗就舔想挨打?” “大哥哥,你是谁啊?”贾赦看看手,又看看太子,“你不忙吗?” “赶我走,好舔手?你是个小脏娃!”太子抱起这瞪眼圆溜溜的贾赦,“带你去治你这肚子,真的吐一吐就好了,一碗喝下去,很快就能吐个干净,还能继续吃香糕,你说好不好?” “喝药?吐?吃香糕!!!”贾赦想了想,连连点头,“好!” “傻了吧!”太子给整笑了,“荣国府怎么有你这么个饭桶?” “哥哥,饭桶是什么?好吃吗?”贾赦眨着大眼睛卖可爱,一把搂住太子的脖子蹭脸蛋,“好吃也给赦儿尝尝,赦儿来这里吃到好多好吃的。” ps:看到有亲给捉虫,马上就改~~今天的二更放到明天,明天万字凑个整更新~~ 第51章 老太太出招 贾史氏不仅是愚蠢, 还对她史家不上心, 送给大郎的东西还能过贾王氏的手, 对了, 贾史氏跟老二关系不错, 若今夜没跟王家撕破脸,她史家打上门来还可硬说是帮老二抢爵位, 老二都百口莫辩呢。 这是要其实谁啊?这是要挑拨兄弟父母的情谊呢!想彻底从内部瓦解她史家呢!好毒又好狠的手段。 史侯夫人都猜到了后续会如何, 就看贾王氏是不是要硬拖她家老祖宗下水了, 贾王氏还怀着孩子吧, 贾家得保呢,等孩子生下来王子腾都立功了,贾家更加得保王氏。 那今日贾史氏为何放弃王家,她会查明白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而且, 这事还得瞒着,她想抓住贾王氏的把柄,让她后悔做这一遭。 史侯爷从史三爷屋中出来,屋里噼里啪啦没个停, 比之前的寂静更为疯狂, 史侯爷的脸色同样黑沉, 又去找老二谈过后,心累又为老大不值,老大就这么没了呢。 他史家就这么好欺负吗? 这一晚, 史家是不得安宁了,老太太送名册去本意在牵制王家,却不曾想连带着破了王家竭力想营造的东西,后续一连串的反应都是贾家猜不透的。 连贾赦这个挑拨的人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续,他也就是临时报复下王氏,让她也一道安分安分罢了,可真没打算再针对王家,更没想过要釜底抽薪,史家起来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反正都是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的,终归站不到他身边来。 估计连忠顺王都没想到,他看似简单的任务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一个不好要卷入争斗中,如果出兵打仗还得看人这般争,估计更加抑郁了。 贾老太太办完这些事,暗自想通许多,下注赌贾政她早就输了,再加筹码也只是便宜王氏,临到老了筹码全无,王氏翻身做主是必然的,既如此又何必在谋划,将就着过她依旧是荣国府的老封君。 这一晚老太太睡得极好,早起饭也用多了些,鸳鸯以为她要开始折腾二太太,结果却一反常态去了贾珠屋子里。 贾珠睡得晚起得早,天没亮已然在读书,为今年的秋闱努力十足,国子监都不怎么去,躲在屋里一遍遍得通读林如海送来的书稿。 老太太不常来打搅他读书,一向是贾珠晨起给她请安,这会儿见着老祖宗这个点来探望还有些诧异,连忙请进屋里坐。 老太太坐下后,就是一叹,“珠儿,你可得保重身子,可不能出事,老祖宗已经送走了一个侄儿,可不能再送走一个孙儿,听说你不爱喝补汤,又从早到晚得读书,瞧瞧这身板,还剩几两肉。” “老祖宗,我真的没事,我每日都这样读,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好过,珠儿知道您心有余悸,可孙儿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贾珠信誓旦旦保证,老太太还是摸着他的手伤怀。 “太瘦了,风一吹就倒了,当初你父亲科考的时候,就穿了几件薄衣,秋日里不算冷可到了夜间还是会两腿打颤,没几日就给抬了出来,那些号房常年不见阳光阴冷的很,你可不能小视。” 贾珠微微一愣,还是第一次听闻父亲科考的事,秋闱怎么着都不至于吧,只听说过臭号漏雨有虫之类的。 “好吧,孙儿知道了,会按时把补汤都喝完的。”贾珠乖顺投降,不再反抗。 老太太这才满意得笑了,“愿意喝就好,身子骨强壮些总不是坏事,秋闱虽然是顶大的事,你的安康难道就不是事儿?切莫丢了西瓜捡芝麻,像你这个年纪能有机会考中举人都凤毛麟角了,在我荣国府是鼎鼎有用的人才。” “老祖宗快别夸我了,得多亏林姑父的书稿,林姑父我这个年纪写出来的文章就极为不错了,若非因为家事耽搁了,可能年少就能中探花,更得美名,珠儿还差得远呢。” 贾珠谦逊不认,脸上却挂着笑很是开心。 “瞧你这孩子,还跟老祖宗谦虚,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就够了,在老祖宗这儿什么抱负想法都能说,你自信是好,但老祖宗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第一次下场难免不熟悉氛围,若希望抱得太大一出变故可能受不住,不落放平顺些,力求考完不顾结果,反倒更好。” “老祖宗说的是,珠儿是有些着急了。”贾珠摆正心态虚心接受,这些话还没人跟他说过,只一味要求他考中的人更多,也知他一旦落榜会受到什么冲击。 “大人的事珠儿你莫管,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只要老祖宗在一天,珠儿你安心得科考,谁也打搅不了你,你林姑父对你也算厚待,老祖宗回头给他送些谢礼去走动走动。” 老太太慈爱得模样,说实话能给贾珠极大的依靠,贾珠看向老太太的眼神都愈发的孝顺,“珠儿知道了,珠儿也会尽力不让老祖宗失望。” “快别这么说,老祖宗没什么要求,就我的珠儿能过得高兴健康就好,旁得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你父亲科考了那么多次,老祖宗也没放弃过他,如今不也入了朝堂步入正轨。”老太太的话说得极为漂亮,骗骗贾珠绰绰有余。 贾珠本就是老太太照顾长大的,疼宠未断过,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老太太会把注全压他身上,送老祖宗出门时,还恭敬孝顺发自内心,甚至还在感叹老祖宗的头发白了不少。 老太太从贾珠这儿出来,又去看了看元春,元春的屋子比贾珠的屋子还简单的,诗书气有但看着不矜贵。 元春也知道了老祖宗去探望了珠大哥哥,本想晚些时候再去请安,竟没想到老祖宗也回来看望她,而且进门就打量四周装饰。 宫里请来的嬷嬷不会这般早来,元春无事就做做针线,介于上回可卿入宫她去不成,心里难免膈应,衣服没人备她就自己做。 老太太坐上榻捏了捏她的手指,“怎么地,都红了,元春你又不是没服侍的下人,如何委屈自个做这些,懂就好了可不能伤了手。” “老祖宗,我也只是在练习而已。”元春小声又尴尬得嘀咕。 “还在老祖宗这儿撒谎,老祖宗能不知你那点心思?你瞧瞧你这屋子,当初你敏姑姑在的时候,可是富丽堂皇花红柳绿,你学着你母亲倒腾那什么贤良淑德,可知却硬生生堕了你的气势。” 老太太念起贾敏,颇感怀念,“你敏姑姑在京里风头很盛,求娶的人家不少,她性子有些顽皮又有些高傲,非要找能与她琴瑟和鸣的,她心里底气足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才更显得难能可贵,元春你不同,从你身上能出点急迫,露了点下风。” 元春低垂着眼睑,不想搭话,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耐心劝导。 “元春,老祖宗让你入宫,是因为宫里有甄贵太妃在,能让你飞上枝头,并不仅仅是为了珠儿,你看如今府上这形势,早不如从前,你王家舅舅再好,这几年也帮不上你的忙,入宫好歹身份体面,你也有人帮衬。” 元春抿了抿嘴,“可大伯他……估计不乐见吧。” “你大伯还能管得着后宫选秀?这些事甄贵太妃可以做主,宫里最受宠的一直是她,”老太太索性把话撩开说,“你大伯估计后面也顾着前程的事,不会再管府上,你父亲是争不到爵位了,也永远比不过他,他从前就没把你父亲放眼底,以后也不会了。” “什么?”元春不敢置信,“老祖宗,这话与我说好吗?” “告诉你,是想让你放宽心,你一直在顾忌着两房的争斗,也害怕比不过可卿丢了面子,之前你底气很足,最近越来越小家子气,这很不好,你越是摆出端庄谦逊,就越被人衬托出你没底气你害怕,你暴露了你想要争得心,你大伯才会针对你。” “老祖宗……”元春眼眶都红了,委屈又无奈。 “上一辈的事跟你无关了,你父亲的爵位不需要你入宫帮忙,若是真不愿入宫了,老祖宗能拉下脸给你找个好人家,你珠大哥哥自己有本事,从未对你有过要求。”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发,话说的过分亲厚。 元春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老祖宗……” “自己考虑考虑,若是可以的话,老祖宗也希望儿孙都过得顺遂,贾家这个门庭有你大伯在,是立住了,姑娘家就不需要发愁了。” 元春低头哭得辛酸,老祖宗这番话一直都是她想听到的,可真正听到了又觉得迷茫不知所措,之前那么久都为入宫做准备,这就放弃了? 老太太没逼她当场做决定,只是吩咐鸳鸯去交待针线房多给元春做几套好看春衫,待她走后,抱琴取来热水重新为元春梳洗。 “姑娘,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您不入宫了,会给你找门亲事定下?”抱琴左思右想一脸赞同,“姑娘,入了宫就再不能出宫了,关在那么个大院子争,若非为了家族,何苦来哉。” 元春擦干脸上的泪痕,心绪不高,“可太太一定不高兴,父亲也不会高兴,我若不入宫,殿前无人可帮忙置喙爵位一事,父亲就彻底输了。” 念及这个,元春才没有一口答应,“我本来入宫就是为了父母,兼顾珠大哥哥罢了。” “可姑娘你就真不想做正头太太?看珠小爷的品性才华,姑娘嫁出去也有娘家依靠,不至于……” “不,太太不会允许的,更不会允许我拖珠大哥哥后腿,”元春眼神都暗淡不少,“这是不提吧,生在这样的家里本来也不该只为自己活着,我学得也够多了,近些时候是急得有些着想了。” “可老太太那儿明摆着是好心,机会就只有一次啊!”抱琴依旧想劝。 元春摇了摇头,“不,这是老太太在跟我母亲争斗,先拉拢珠大哥哥,再废掉我,母亲的筹码会少很多,至少在这个府里,我不入宫母亲上头没有可以压制老太太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抱琴真不知道该怎么劝,“那姑娘若是依旧要入宫,老太太不是知道姑娘的心在太太身上?还会尽力帮忙吗?不会使坏吗?” 元春眉头微蹙,“所以,挑明了不好,母亲是有做什么刺激到老祖宗吗?老祖宗反应这么大,感觉像是放弃了父亲,抱琴,你指个人偷偷去问问母亲,看到底什么事。” “好的姑娘。”抱琴点点头下去处理,元春自个重新上妆,圆润的面庞一看就是有福之相,大年初一的命格不该就此被一个外室女压倒,县主?她做了娘娘的话,县主也得给她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先更一章~~爱你们哟,啾啾~~ 第52章 元春掉马 若论元春没野心, 她又何须卖力何须力争上游?本性上她与王氏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贾珠她都不想输。 一时触动可能会有, 但那不能阻碍她的前程, 早就定好了的不能临时反悔。 老太太冲元春屋子里出来, 回到荣庆堂悠闲得赏花吃喝,她在等王氏过来质问, 或许王氏根本不敢来, 心虚着呢。 不管她是销毁证据还是继续行事, 老太太都养足了精气神跟她斗, 看她能闹出花来。 元春指派去找二太太的丫头刚出荣庆堂,消息就传到老太太耳中,老太太今日本就让鸳鸯规整仆妇,轻易不能离开荣庆堂,唯独元春和贾珠那儿的丫头没在此列。 一听见这消息, 老太太心中凉了一丝, 更是庆幸发现得早,元春吃里扒外得这么迅速通知王氏,是被王氏彻底笼络了去。 老太太都本意都准备舍弃老脸去求太皇太后赐婚宗亲了,元春是真的不知好歹, 抛出的橄榄枝都不知道接下, 还迅速察觉不对通知王氏, 以为王氏能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她好歹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认识的人比王家人多多了,他去求太皇太后也好, 求甄贵太妃也好,真的会驳了她的面子?难道还会给王家那个粗鄙老虔婆脸面? 宫里真有那么好待?甄贵太妃家里不会送姑娘?她家可是尝尽了好处,甄家的姑娘一直都会被好生教导人事,只是嫡系姑娘年纪太小罢了。 元春她不可能比甄家姑娘更被看重,只可能提前些进去给人摆平道路,机会只有这两年,若不能得新帝恩宠诞下子嗣就废了。 更何况宫里还有个皇太后,那位可真是喜欢可卿和贾赦,元春在这种情况下入宫本就是搏命,之前想要改袭爵人必须从宫里下手那是没办法,如今都改不了何苦来哉。 入宫成为甄贵太妃和皇太后争斗的棋子有什么好?有比做个闲散宗亲的正室舒服体面?真是心比天高,若换成可卿敏儿还有的一拼,至少长相极为突出。 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老太太索性一门心思放到贾珠身上,细细思量怎么给贾珠找门有利的姻亲,她贾家得罪文流还是有些多,张氏死的时候不少文人唾弃。 元春的人一到荣禧堂,王氏心头一滞感觉有些不对劲,周瑞家的也觉得有些不太好。 “太太,老太太这是放弃了二老爷,转向了珠哥儿?”周瑞家的也品不出好赖,只是疑惑,“是不是老太太发现史家的事?想先断您的臂膀?” “必然是了,”王氏脸色难看,“那老虔婆怎么突然发现了?昨儿晚上贾赦见过她告诉了她?贾赦他从哪里知道的?” 周瑞家的又觉得不太对,“太太,这事插手得人极少,都是从薛家那儿兜转来的,薛家与他们又没有来往,如何得知消息?怕不是赦大老爷挑拨说老太太娘家不行了,老太太才……之前敬茶的时候,不也调拨的老太太想压制您吗?” “是了,昨儿我王家出了风头,贾赦他必然是要打压一下的,他见不得我王家好,也见不得我二房有声势。”王氏心里憋气,“老虔婆想得招也恨,捏着了我的命脉,还好元春站在我这边。” “太太,老太太会不会盯着珠哥儿大姑娘?也正好试探试探两个孙儿的想法。”周瑞家的提起这话头,下意识看向外头,“大姑娘只怕没落着好了。” 王氏不在乎,还挺高兴的,“有什么没落好?元春住在荣庆堂那么久,连套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平常也不想着带去宫里转转,本来就没什么好的,还不得靠我王家。” 王家才是王家姑娘的靠山,王氏深表赞同。 “我二哥哥都花了银子打通了关系,甄家都允诺会帮忙,元春入宫做了娘娘,我这个娘娘生母才真的是不怕她那老虔婆了,难道她还有能耐给元春找个王妃做?否则就一普通官员家的正室做得也没什么意思,你瞧瞧贾敏和薛王氏,哪个过得体面。” 王氏看不上普通人家,元春要不做王妃要不做娘娘,没有第二条路选,元春能这么快想通,摆明车马投靠她这个生母,王氏心里舒坦得厉害,贾珠估计也一样,有元春从旁规劝,贾珠不可能把她弃之不顾。 若再生出个衔玉而生的儿子,她王氏的地位又不一样了,等着就好了,只剩下几年的艰难而已,那老虔婆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只等着看就好。 周瑞家的被她劝得也觉得很对,“还是太太明理,大姑娘多好的品貌,连宫里都少有的人物,竟然想随意许人,若是许了像林家那样的,才真的是悔恨终身呢。” “得防着她这手,元春肯定是得罪她了,要靠她良心不对元春下手,元春明年坟头草都高了,得先把元春送宫里去。” “先送宫里不就是做奴婢伺候人?太太,这样不妥吧。”周瑞家的面色复杂,“老太太好歹也是个做祖母的,如何会那般乱来。” “你见她对亲儿子的手段了?孙女儿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能下不了手?”王氏不信,面带忧虑,“若是不先送进宫,我这胎生起来就得遭罪,防不胜防才是最麻烦的,你顺道去问问我二嫂子,看她怎么说。” “太太,那之前史家的事是停一停,还是继续呢?老太太若是真的发现什么,咱们继续动手怕是不好吧。” “被发现了早就被她告知史家了,反正都这样了,万一做成了呢。”王氏依旧没想放弃,“二哥那里还在等着消息呢,不能停,你小心些行事,别被人抓活的,也尽量用不牵扯到我的人。” “知道了,太太,这两天史家灵堂弄起来,就可以慢慢开始下手了。”周瑞家的心中有数,这种传消息出去的事都做的轻车熟路了,不过是换个对象而已。 邢大太太为了不给赦大老爷拖后腿,这几日也一直盯着后院,林之孝家的在贾府人也听过,东院的声势又强劲,像说点消息的事大家都乐意做。 不管荣庆堂还是荣禧堂,如今消息都不算闭塞,老太太王氏和元春那儿都连动起来,必是有事发生,鉴于昨晚赦大老爷去荣庆堂挑拨,邢大太太有理有据得认为是赦大老爷干得,得探听清楚。 可卿突然上门,邢大太太倒是有些惊讶,“我的儿,今日又这般早起?” “母亲,女儿听了一事,急忙就来告诉您。”可卿爬上榻,趴在邢氏耳旁悄悄说,“王嬷嬷觉得老祖宗跟元春闹翻了,不然元春不可能那么快就派人去荣禧堂,她不知道会被人盯上吗?” “这是何意?” “母亲,连你我都知道老祖宗找过她,她后脚就派人去支会二太太,老太太听到会是什么反应?而且今日为何独独她的人这么突出?底下又被传得人仰马翻?必是上头压着不准动,不少得了管制的看见人传了出来。” 邢大太太眼神一亮,“老太太在试探贾珠和元春,所以临时被警告的仆妇很多,总有几个嘴不严的传到东院了,本身老太太试探就是有问题,试探完元春的处境不好说。” “对,就是这样,母亲,她们自己闹起来了。”可卿眉眼弯弯,挺高兴的,“不知元春是故意让人知道的,还是对老太太太过放心,觉得老太太不至于盯着她,马脚露得也太快。” “那就不好说了,大姑娘一直跟着嬷嬷学,也不知那嬷嬷有没有教怎么算计人。”邢大太太嗤笑两声,“若是就这手段入宫,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 可卿深表赞同点点头,“我觉得她没什么见识,说话做事十足刻意,还管不住情绪,功利心很强,明摆着不喜欢我,还一副不得不与我虚与委蛇的样子,我看了就想笑,王嬷嬷也说她小家子气装贤惠。” “所以不就露馅得很快?”邢氏梳洗完毕,再打量眼明艳照人的可卿,“就她那样的,怎么与我们县主殿下相提并论?如今见都不敢见你了吧。” “可不是,连摆出一副不甘愿的样子都摆不出,看见我远远就想躲呢,好像我会跟她炫耀似的,我在乎她吗?”可卿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从未将元春放在眼底,她就没被元春压过。 贾迎春?也好意思让她改这名! 整个东院都在看热闹,荣禧堂和荣庆堂的仆妇不管随意插嘴说三道四,到了东院来没了顾忌,叭叭叭个没停,把这两日几个主子的事说得人尽皆知,连带贾政与那翠微的事都没放过。 邢氏听一耳朵都觉得污秽,尤其贾政那书房隔她东院最近,膈应得当天就去找林之孝规划立堵墙的事,务必把人都给拦在外头。 不只贾家新生变故,宫里的消息也是一天一变。 昨日还有多人联名提起王子腾,朝堂之上反对者很少,新帝诏令已下全军整肃,质疑声又起了,新帝下朝以后批到不少请求加派老将的折子。 担忧挑拨的方式很简单,就王子腾的年龄和资历尚不足以管制军队,军国大事不可全然让一个年轻后辈整个扛起。 推荐的老将就多了,不像一家之眼,甚至不止四王八公,能站立朝堂之上的老将都有被提及,新帝看了就觉得很疑惑。 一晚上过去口供全翻?有些莫名奇妙,王家这是临场掉链子了?还是说只是来试探口风? 第53章 贾赦挨罚 感觉有点像试探, 不在朝堂上发作只递折子, 是临时又不甘心让王家领头? 新帝仔细考虑, 最好是都跳出来, 龟缩着反倒可保安稳, 至于要哪个老将去镇场,让父皇决定比较好, 他不做主。 打量清楚后, 新帝定下决断, “夏守忠, 把这些折子送给上皇。” “是,陛下。”新上任的太监首领捧着那一叠奏折,小心翼翼来到太上皇居住的正德殿,戴权打眼一瞧这小兔崽子的装束,倒是跟对了人。 “戴爷爷, 上皇陛下可在?陛下让小子来送折子。”夏守忠还不敢对戴权吹鼻子瞪眼, 一口一个爷爷得讨好。 戴权这人精可不愿意占这样的便宜,回头等这孙子顶了他的职,还不知怎么对付他呢,“说什么爷爷不爷爷的, 都差不多的官袍了, 我也就比你大十来几岁, 凭得被你给叫成个老头子,上皇陛下今日头晕,在里头歇着, 你说话小点声。” “哎,小的明白。”夏守忠笑着进屋,戴权跟在他后头,上皇的确躺在榻上歇着,眼睛都未睁开,比之前看着老了不少,戴权轻声在他耳边絮叨两句,才打量新帝送来的折子。 翻开一本,看看诉求,就知症结所在,他倒是想扶个非四王八公的去,那帮孙子估计又会害怕,“折子朕收下了,人选就不需要了。” “是,陛下。”夏守忠交了折子,迅速回到御书房告知新帝。 新帝同样无所谓,“夏守忠,你替朕去慰问一下史家,再提点下上皇的指示,让他们安分一点。” “陛下,安分是指训斥一下吗?”夏守忠疑惑询问道。 “是,一切都是上皇的意思,朕无所谓。”新帝说得听明白,夏守忠点点头就去史家走一遭,待他走后,新帝想了想,把贾赦又领到跟前来。 贾赦正在练身板呢,马步扎得脚都打颤,走路进来事全身都冒着热气,一身臭汗,守着御书房的几个侍卫打量一眼,默默笑了笑,都是同病相怜这么过来的。 不过,贾赦比他们几个幸运,还未任职就被新帝调来问话好几遭,以后任了职岂不日常伴驾? “三哥,我来了。”贾赦疲软坐在地上,没一副正经样。 新帝扫一眼,放下折子,“受不了了?才两天。” “就是头几天最累,荒废好久了捡起来,有些吃不住,但还可以坚持下。”贾赦起身跪好,一副我还可以的样子。 新帝无所谓,“昨晚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史家好像联合其他家反对王子腾独挑大梁。” 贾赦一怔,蹭一下站起来,眼神晶亮,“三哥,你说真的?” “难道朕还要糊弄你说假话?”新帝嫌弃得瞥一眼,“你好像很高兴,昨儿才刚提点的你,你又闹腾。” “三哥,我可没有正面挑衅,我就跟我家老太太说我要立堵墙跟他们分开住,然后还说了句贾政靠不住,结果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不知道她怎么一晚上就说服得了那么多人。” 贾赦是真的服气,他家老太太果然风格不变,一言不合就要闹出大事,就好比当初处理掉赖家,那叫一个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如今对王家也一样翻脸不认人。 新帝眉头微挑,“贾史氏?听着倒像是个人物,你贾家从来只有一个筹码,如今也被用废了,还颇有种破釜沉舟的味道,但仅仅只是因为你要立一堵墙,未免有些过于意气用事。” 贾赦凑近身前,傻眼了,“是真的吗?真的把名册交给史家了?一份名册就可以让所有人反对王子腾?这又是为什么?” “王子腾现在的人手算得上人尽皆知,防备一个没有筹码的,会简单许多,有可能你们四王八公都猜测他是朕的人,朕想扶持他,之前是试探,现在依旧试探。”新帝又打眼看向贾赦,“你似乎也动了心,你又有那么讨厌王子腾了?嫉妒?” “嫉妒?那不叫嫉妒,那是恨,他抢走了我贾家的东西还翻脸不认人,还有那些跟他一起同流合污的,都撕了他们的嘴脸,我都有记录名册的。”贾赦抿了抿嘴,准备痛打落水狗。 “你还有这样的名册?倒是个好事。”新帝想了想,又问道,“你不要随便乱来,把名册给朕,之后也不要随便插手,看看现在的乱局,就因为你一句话造成的。” “三哥,那我也不知道我一句话能有这样的威力啊,不过应该没烧到我身上。”贾赦不好意思笑笑,“以后保证绝对不乱来,我墙都立了肯定不会再去挑拨人了。” “知道就好,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好好把功夫练好,其余少管,多用眼睛看看。”新帝又警告一句,贾赦连连点头,退回去摊坐在地,身披一身重甲看着十分碍眼。 新帝都懒得说他,“下去继续练吧,你现在差十三差得有点多,十三都能上战场了,你才刚刚准备做侍卫,落后一大截。” “我比他年纪小,等练到他那个年纪估计也不会差太远。”贾赦又蹭一下站起来,抱拳告退走得气势宣扬,就是脚还有些颤暴露了。 新帝摇摇头,回想贾赦刚刚的话,王家的确好算计,连带着把他都算计进去了,还有贾代善夫妇着实找死,一份名册不交给继承人,倒交给了一个后宅妇人,之后估计要动荡好一会儿。 “来人,去把忠顺叫来。” 走出御书房没多久,贾赦又垮了身形,还暗自擦了擦莫须有的汗渍,老太太够给力,差点连累到他,才刚刚被警告过,第二天就又给新帝招惹不少麻烦,本来都快尘埃落定了。 贾家算是彻底废了,那么多姻亲一起上奏,史家这是要报复呢,估计也从老太太那里听说了些事,史家能复出那其他家估计也憋不住了,不知道甄家会如何应对,扶持王家的应该是甄贵太妃一脉吧。 现在有好戏看了,虽然有些对不起新帝,但这也不是他故意造成的局面,越乱越好,越乱就没人管他干什么,也没人在乎他得不得用,反正不是一派的了,四王八公的同气连枝彻底结束,他贾家不用再背锅了。 说实话,之前看新帝隐约提及的,估计有大动作,上皇也心知肚明,一副要一网打尽的样子,他的确得多看看,再乱来估计要挨罚了,毕竟谁也不喜欢看见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贾赦总觉得,这一次老太太的动作,后续还有一连串的意外,对了,还有那几个完全倒向王家的旧部,名单一送上去名声就算是彻底臭了,用这个来讨好王家,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还没到侍卫所,半路被戴权给逮住了,戴权远远笑眯眯得望着他,靠近了还特意吓人道,“赦大老爷是春风得意呀,给上皇惹了多少麻烦哟,跟杂家走一趟吧。” 贾赦瞪圆了眼,“上皇陛下生气了?冤枉呀~” “你去了就知道,反正好赖你都逃不过。”戴权说完就提前走了,贾赦跟在后头有点伴君如伴虎的意思了,走到正德殿,上皇还在翻阅折子,眼皮都没挑一下,就让他这么站在跟前。 贾赦委委屈屈噘着嘴,可怜巴巴一身重甲站直着,提前感受下任职的艰辛,戴权走到屋外,还刻意看了看外头的侍卫,发现贾赦练得这两天还真像模像样,有那味了。 被盯着瞧得侍卫绷紧了腰,一丝不敢懈怠,待戴权收回视线才稍稍安心,心里头寻思着他干什么招惹了人。 上皇默不作声,一本本翻看,被推荐上来的老将他都记在心上,估量着背后的势力,半点不搭理贾赦不说,还沉着脸又吃又喝。 宫外忠顺王被宣进宫,戴权得了消息进来知会声,上皇才打眼瞧了依旧没颤的贾赦,倒还行,没乱动,“过来。” 贾赦委委屈屈上前,“陛下。” “还委屈上了,瞧瞧,你这么一闹腾,你三哥难做得很,折子都送到我这了。”上皇还是心疼新帝的,新帝不肯重手敲打,他还是得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贾赦眉头微蹙,心里有个不妙的想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三哥并未掌控实权,实权还在太上皇手里。”上皇丢开手里了的奏折,“听说过你三哥上位是靠得孝顺吧,你三哥似乎有意认下,就因为你这个家伙乱来。” “什么呀?不懂!”贾赦走近后坐在榻边,戴权有颜色得走出去守着,“三哥为什么要认下这个?那岂不是漏了短?” “是啊,漏了短让人算计他,”上皇一个爆栗子扣在他眉心,“你这个闯祸的还什么都不明白,瞧瞧这些折子上的人,心思都活络了,你三哥不想有人算计你和忠顺,才让人以为都是上皇的主意,来讨好上皇就行了,他不重要。” “啊?这……为什么有人要算我跟忠顺啊?”贾赦还是没看明白,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 “说你傻真的傻,只想到了一步,想不到后头。”上皇也是微微一叹,“昨儿个才把忠顺指出去历练,今儿这么些人就都巴望上贾赦跟忠顺的关系了,忠顺能处理好那些个老油子的算计?最简单的,让个什么姑娘碰上来,忠顺的名声都保不住。” 贾赦张了张嘴,不敢置信,“怎么……就这样了!我就是刺激了下我母亲。” “你母亲破罐破摔,把王家的布局公之于众,可你三哥却愿意用王子腾,就是给他们一个活络起来的机会,有些头脑的都会动起来,你这个荣国公之后的姻亲后辈,又是摆明得用的人物,不利用你利用谁啊?” 上皇说完,又指了个地,“去那儿接着站,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这回贾赦乖乖的过去站好,好在是在屋里,若实在屋外更加丢人,他做小太监那会儿可真没见过这阵仗,这种已经是攻心计了吧,听上皇这么一讲,的确影响深远,害惨了三哥和忠顺了,难怪三哥又来警告他。 第一次觉得,后宫那点事儿跟前朝的一比,差得有点远啊,贾赦觉得自己罚站都是轻的,得罚跪才是,得记住谨言慎行不能因为身处佳地就太飘。 上皇又不搭理他了,喝着茶慢慢思量,老三这般做是有风险的,回报也更大,能当机立断,估计在户部没少恨,就看谁还要继续跳起来了,不知道有几个庸才儿子会跟着一块拖下水,蠢得不自知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催了别催了,下午还有一章,阿狐爱你们哟~~ --感谢下地雷,阿狐爱你们哟,啾啾-- 游手好闲妞 1个火箭炮 诗酒趁年华 1个地雷 --感谢下营养液,阿狐爱你们,么么哒-- “送你一条薄秋裤” 32瓶 “看不完更新睡不着怎么破?” 1瓶 “weivivian” 6瓶 “伊”5瓶 “时间” 1瓶 “an小怪兽” 1瓶 第54章 太后疯了 外头日光正好, 瞧着也阳光明媚, 夏守忠出了宫直奔史家而去, 说是去训斥的, 实则更多是去慰问, 人家刚刚死了儿子,话说太重就过了些。 他这一出宫, 等着看新帝反应的眼神都聚集到了史家, 准备收拾收拾上门吊唁的人只等着夏守忠夏太监出来。 王家虽然不知外人联合一事, 但各家气氛不对能感觉得出, 为防出事早早送了信到宫里,又安排人督促王子腾加紧行事,最好今日就出发,拖一日都是风险。 史家三爷昨儿晚上就收拾妥当了,今日一早城门刚开, 就悄悄带着几个侍卫朝北边而去, 争分夺秒得想赶在王子腾之前,越早越好。 还真别说,史家这串通一气的,各家有能耐的子弟都开始收拾行李, 只等着圣意就出发, 暗潮汹涌得, 只剩下彻底改换门庭的人家在看热闹。 宫中,甄贵太妃的琼莲殿内,管事姑姑碧莲走进屋, 附耳轻声说道,“娘娘,计划有变,王家好像被集火了,忠礼亲王的意思,是否松松手观望一二?” “集火?这么突然?”正在修建花草的甄贵太妃秀眉微弯,“身份低就是不方便,总要经历这么一遭被人,渡得过去是人才,渡不过什么都不是。” “那娘娘的意思是……” “手里捏着缰绳的人,想要狗冲出去撕咬,当然得给他底气松了绳。”甄贵太妃又剪短几只冒头的花苞,“王家可是很重要的一环,怎么能让忠义王的人都笑到最后。” “明白了,娘娘,那需要动一动吗?” “动?不需要,静静等着,总有人会坐不住上门来,主动权必须在本宫手里。”甄贵太妃悠闲自在气定神闲,“本宫有的是耐心跟人耗着,对了,近些时候上皇可有去太后宫里?” “未曾去过。” “那新帝有去过吗?” “也未曾。” 甄贵太妃满意得笑了笑,“新帝也没想象中那么站在太后那边,两三日都不去探望,也太不给太后体面了,那本宫去慰问慰问不为过吧,这大好的日子,该出来走动走动。” 收拾得体体面面的甄贵太妃坐上仪仗,浩浩荡荡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倒是没拒绝她上门,端坐高位看她行礼问安,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这厮心里是否不平。 甄贵太妃保养得比太后好,她本来就比太后年轻十来岁,如今瞅着比新帝后宫的妃嫔都来得艳丽,她本不是什么容貌出众的,这么多年过去,靠着年轻倒愈发得突出。 太后宫里很少有人来,她日常吃斋不喜欢人打搅,新帝那些妃嫔也更加常跑太皇太后宫里,这个失了生趣的太后作用不大,也因为新帝没来,大家对这位太后的敬重反倒没有上皇后宫那般大。 “瞧瞧,我们太后的宫殿也有清冷的时候。”甄贵太妃笑了笑,“也是,都是太后太妃这般身份的人物,做什么全凭喜好了,只是不知太后娘娘可有意向插手选秀?” “怎么,你甄家又送了什么伺候的人来?”太后冷冷顶一句。 “哎哟,太后娘娘说话何必那么难听,你不也一样是伺候上皇的,大家能有多大区别?”甄贵太妃翻了个白眼,“只可惜呀,我们本来稳坐太后位置的您如今也要尝一尝被冷落的滋味,忠义亲王走的那晚……” “掌嘴!”太后冷淡得打断,看都不看甄贵太妃一眼,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得针对,兰心福了福身,直接走到甄贵太妃跟前,一巴掌甩在她身后站着的碧莲身上,而且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甄贵太妃眉头一挑,“姐姐这是疯魔了?妹妹哪句说错了吗?” “你若没什么事就不要来自取其辱了,做了贵太妃,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太后凉凉讽刺一句,“之前你不来我以为你知道怕了,如今竟是还没意识过来呢。” “姐姐,就凭我都身份,能坐上贵太妃就算是祖上冒青烟了,我儿也一样,能拖尊贵的太子陪葬,那真是三生有幸,反正只要不是太后您的亲子上位,顶多就是面子情,我又何必怕你。” 甄贵太妃甩了甩帕子,“还不停吗?再打下去你太后娘娘刻薄的名声就要传开了。” “传开?谁敢传呢?甄贵太妃你是仗着儿子得宠昏了头,还是觉得你靠迷惑上皇还有效果?早就此一时彼一时了,说起来也不是你儿子拉太子陪葬,该是太子拉你儿子陪葬才是,家眷一个不留,太子可有血脉遗留。” 太后故意挑衅,也没叫停手,“你是没见到,我儿一刀捅穿你儿的画面可真是好看,还想救驾呢,第一个就屠了他一门,你儿注定要输,太子可不一样,如今还被封做忠义呢,你家支配忠礼,是让你儿多学学礼教。” 甄贵太妃的呼吸声都重了,捏着帕子的手都捏白了,“那又如何,太子板上钉钉的皇位都保不住,让老三一个跟班简陋了,也是废物一个,还忠义呢,别往脸上贴金,说不好也是让太子多学学孝义,别总是心急呀。” 两个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冷嘲热讽得,四周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都跪下低头不敢做声,兰心索性收了手回到太后身后,被甩几十个巴掌的碧莲低着头不服气。 “碧莲,还不谢谢太后娘娘赏的巴掌,太后娘娘可是看得起你,连端庄贤良都不装了,只想把你收拾一顿,这跟外头死了儿依靠的老妇有何区别。” “甄妃,你不会又怀了吧,说得好像你有儿依靠一样。”太后娘娘盯着她的肚子,甄贵太妃索性抬手捂了捂。 “是呢,还得感谢姐姐这几年不愿招待上皇,才让妹妹荣宠依旧,说起来妹妹年纪不算太大,不像姐姐,早就不适合生育了,当然也没想过再生一个。”甄贵太妃笑着讽刺道,太后看着她高兴的嘴脸,有些无语。 “怀了又怎么样,又做不了皇帝,除了让自个高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太后甚至恶意满满得笑到,“若是一个不好高龄产妇再失一子,是不是更加难受?” 甄贵太妃沉吟片刻,“奥对了,新帝对娘娘好像并不恭敬呢,娘娘你高贵了半世,还要被新帝的后宫嗤笑呢,说不好还不如妹妹我呢。” “这么高兴?信不信把你甄家的人许给穷酸秀才?”太后也看着她的好戏,“本宫高贵了半世,后半世一样高贵,甄妃你荣宠了半世,临了什么都不是,可还习惯?上皇如今保不住你,本宫早就无需看他脸色。” 说完,太后站了起来,走到甄贵太妃面前,“这几步你做了一辈子的梦,可惜没本事拿到手,但本宫下来却毫不在乎,今儿本宫不想忍你,你自己上门找羞辱,就别怪本宫不把你当姐妹看待。” 手起巴掌落下,长长的尾戒划过甄贵太妃的脸,留下重重的一条血痕。 “你……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娘娘,你的脸……”碧莲吓坏了,赶紧拦在太后面前,被兰心一把拽开,几个宫妇上前压住甄贵太妃,太后一脚踹她膝盖就想看她跪着。 “本宫是疯了,本宫的儿子也疯了,你该知道躲着本宫才是,本宫打你骂你都是应该的,你瞪着本宫,本宫只会高兴,别以为你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没人发现,你甄家的姑娘这辈子别想入宫了,本宫见一个杀一个,新帝也拿本宫没办法。” 说完,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放心,本宫不会伤了你腹中龙胎,本宫就像看你日渐落魄的样子,想看你怕得到处躲藏的样子,你甄家之子可以做忠礼亲王,本宫该给他赐个什么王妃呢,不若就找个嫁不出去的貌丑体胖之人如何?” “做了太后就是好,不用依靠丈夫,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比做皇后还好,本宫……不,哀家很高兴,上一辈的事新帝是插不了手了,给哀家掌嘴,别伤了哀家的手。” 状若癫狂的太后又端坐高位,看着兰心对着甄贵太妃甩巴掌,这张脸她想打很久了,如今可以动手了。 甄贵太妃挣扎的声传到外头,她带来的依仗都跟着跪在宫门口,路过的宫女哪还敢停留,急匆匆就跑了,还有几个悄悄去上皇那儿通风报信。 之前太后一直忍让从未不得体过,甄贵太妃想去搬救兵都没用,这次还真没想过再来争宠,就被太后如此重罚,吓住了满宫的嫔妃。 不仅仅是上皇的后宫,新帝的后宫都吓得两股战战。 太皇太后醒得早也得知了消息,掌宫的姑姑等着她的示下,她想了想,“罢了,让太后别过于伤了自己的体面,上皇那边让他别管了。”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掌宫姑姑年纪大走得慢,来到太后宫里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声响也歇下了,守门宫女见着她,赶紧通报一声。 殿内,甄贵太妃趴在地上,脸颊被打得通红,身旁还立着几个御医,在朝臣面前丢人,甄贵太妃的脸面是丢尽了,这几个御医也满头是汗跪趴在地。 “恨吗?这就是你跟哀家争输了的下场,没了太子,哀家依旧比你高贵,哀家就是踩着你的头颅也顶多不过得上皇一声训斥,怕什么呢?哀家看你这样甚是欣慰呢。”太后高兴了,甄贵太妃自然气得红了眼。 “没想到高贵的太后都成了个疯婆子,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疯婆子?不不不,只是教训个伺候的下人,怎么就疯婆子了?甄贵太妃忘了你是怎么伺候人的?端水洗脚泡茶磨墨,你哪件没做过?这都是你那做上皇乳母的母亲教得吧,上皇觉得甚好呢。” “你……你……” 作者有话要说:--贾赦与太子分食小剧场-- 贾赦爱吃香糕,太子晚膳后备下一块,等贾赦把自个送上门,饭后没多久,贾赦哼哧哼哧跑进门,只扑那张放着香糕的桌子。 “大哥,可以开吃了吗?” “先考一考你,听闻你开始学算数了,你自个算算这块糕点你能分多少?按年龄算。” 贾赦皱着小眉头,竖起手指一根根数,数来数去只能数到十,可太子殿下的年龄超过了十,贾赦看了看糕点,指着中间,还犹犹豫豫道,“就这儿开始分。” “一半?” 贾赦犹犹豫豫又有些舍不得,最终痛下狠心点点头,“一半,大哥和我一人一半,不能再多了。” “可我该比你大才对,你都叫我大哥了不是?大多少来着?” “大……大十岁?”贾赦不确定,但看看两人身量,可能不够,贾赦哭丧着脸,又缩了一半,“那……那就这!绝对不能再多了。” 只有一小半块,贾赦的嘴都能挂油瓶了。 “成,你分吧。” 贾赦很好后,看看一大半糕点,又看看一小块糕点,再回头望望没看这边的大哥,眼珠子一亮,拿起那块大的就往嘴里塞,吃得又急又快,最后吃到两块差不多,抹了抹嘴。 “咦,怎么大哥的那块被老鼠吃掉了?大哥你看。” 太子一愣,看到贾赦衣服上还沾着的碎屑,“过来这儿。” 贾赦心虚兮兮慢慢挪过来,然后看见太子给他拍掉身上的碎屑,脸哗一下通红,“不是我不是我,是老鼠掉在我身上的。” 第55章 贾赦升官 慈善殿的掌宫嬷嬷站在大殿外头就听见这么一段对话, 的确不堪入耳, 不像是后宫女眷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太后是真的疯了, 但这情有可原, 甄贵太妃这般前来, 不管是挑衅还是其他,都不像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嬷嬷来得正好, 您来帮忙看看, 她这肚子里的龙胎可有损伤, 可别除了这个门还给硬栽在哀家身上, 你们几个过来把脉,看看是否安好要不要开安胎药。”太后恢复正常撤了人手,依旧高高在上端坐。 甄贵太妃站起来,“本宫好得很,希望太后娘娘这辈子都不要输。” 说完, 迈开大步就走, 碧莲也挣脱束缚赶紧跟上去,甄贵太妃的仪仗迅速回宫,路上遇见什么宫女太监远远就面壁回避,这让甄贵太妃更加难受, 满宫都知道她在太后那儿丢了体面, 当真好样的。 “娘娘, 何必为她再生气?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慈善殿的嬷嬷挥退了人轻声劝诫道,“气坏了自个不值当。” “不, 哀家觉得这样非常出气,甩一巴掌是哀家一直都想做的,而且嬷嬷你没听见吗?这个女人又怀上了上皇的骨肉,嬷嬷以为上皇当真能绝情到底?不会顾念旧情?老七能受宠也是有她的缘故在的。” 太后对上皇一如既往不满意,但掌宫嬷嬷还是得为上皇说两句,“两个儿子的分量一定比一个女人分量重。” “嬷嬷不要把哀家的太子牵扯进来,她不配,哀家的太子输给了上皇,不是输给那个女人。”太后听不得这个,“太子从来都没有输给过老七,只是抵不过上皇而已,你们都知道太子就是因为受不了上皇的态度才造反的,不是因为地位不稳斗不过老七。” “娘娘慎言,这话传到上皇耳朵里,对忠义亲王又有什么好处?上皇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敢认娘娘也是知道的,娘娘你也看出了上皇的目的,太子的死绝对是意外。” “好一个意外,逼死了人就是意外,”太后翻了个白眼,“如今哀家不想过多争执,只想让我儿早日消除遗憾早日投胎,你们想怎么样都好,反正都与哀家无关。” 掌宫嬷嬷点点头告退了,回到慈善殿与太皇太后说了这番言词,太皇太后深深一叹,“罢了,由着她去吧,看来是放不下了,让县主多去陪陪她吧。” 后宫太后跟甄贵太妃打起来一事,皇后听后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办,只能先去太皇太后那里,虽然已经严明不许再议论此事,私底下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太皇太后不见她,让她当做没听见,皇后娘娘明白意思,暗自思量太后娘娘的地位,不是说甄贵太妃才是鼎鼎受宠那个?太后娘娘又没了太子,怎得竟无人训斥过于苛责宫妃。 这事就这般不了了之了,大多数人都惊呆了,甄贵太妃自个都有种快要失宠的感觉,上皇竟然毫无反应,也不来看望她,如此长久下去可不行,果然是年纪大了不招人疼了,那就别怪她为了自个的后半辈子要下狠手了。 在上皇宫里罚站的贾赦是听见后宫来人的,戴权在门口就给打发了,都不许进门打搅还在“睡觉”的上皇,戴权的意思,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让身子骨还弱着的上皇生气。 理由足够高尚,来求人的宫女被直接堵上嘴丢出去,假装上皇什么都不清楚,贾赦就这般看着,上皇也依旧气定神闲品茗看奏章。 “怎么,好奇?眼睛瞪那么大。” “也没有好奇,不敢好奇。”贾赦收回视线装乖巧。 “站了那么久就坐会儿吧,知道错了?”上皇指了个地儿让他做,贾赦安安分分做好,不敢没皮没脸的。 “绝对没有下次了,保证不乱来。”贾赦说得非常真诚,信誓旦旦的。 “嗯,近些时候你到朕这儿来任职,你该跟朕走得近,若是有人问起你关于朕对他们的看法,就说朕老了念旧。”上皇直接讲明白,省得又出岔子,“到了朕这儿,跟戴权学学怎么掌管内务府。” 贾赦眼神一亮,“陛下是想让我管内宫?” “内宫算朕的私库,管起来相对简单一点,户部可不是什么好去的地儿,至于其他的地方暂时也轮不到你。” “足够了,我就这么大点的人,还有得学呢。”这可是掌管内宫啊,他上辈子做太监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绝对是圣上亲近的人才可上位,之前可一直都在戴权手里,所以戴权的地位十分不同。 戴权也愣了一遭,不明上皇的用意,上皇怎么着也不会无缘无故得加恩,若想给这很体面,之前就可以给了,没必要拖到现在。 贾赦过于高兴,亲自给上皇倒了杯茶,还帮忙揉肩捶腿,半点不含糊,上皇没拒绝,看他一身重铠还能行动自如,估计体格是不错,在宫里练出的底子还在。 由于贾赦的手法过于熟练,上皇还走了神,想着是谁教他的,打算让他这般对待老荣国公夫妇还是贾代善夫妇?等他要伺候贾代善夫妇那会儿,年纪也蛮大了,估计不太熟悉贾代善夫妇用不出手。 回过神来的贾赦也觉得恍若隔世,他当初在宫里想这般亲近服侍圣上都还没有资格呢,只能远远看着做着杂事,贾赦一出生就拥有了不少便利,能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不知该说愚蠢还是该说太过愚孝。 被抢了事情做,戴权站在一边无言以对,不得不服气贾赦抱大腿的能力,这才多久功夫,与上皇都这般亲近了。 被宣进御书房的忠顺王一脸茫然得来,又一脸愤慨得走,去到侍卫所没瞅见人正想发火,就被告知贾赦被上皇宣走了,一直没回来过。 忠顺王又在心里骂骂咧咧得出宫,好命的贾赦,躲过一劫,好端端得又惹事,还给三哥惹出那么多□□烦,他去北方战场还得多跟人来往,真是无语问苍天。 本来只要提携一个王子腾,如今倒好,说是有一堆,目前都看不出来有谁,还有贾家那些旧部估计要反水,为了名声跟王子腾翻脸估计都有,毕竟这名册泄露出来必是贾家对王子腾有所不满。 现下谁都知道贾家于谁有恩,还明摆着与王家来往那是不要脸面了,更何况还有四王八公其他人家在,王子腾未必是唯一的选择,如此一来,就复杂了,这出戏弄出这么多角儿,会不会崩塌真不好说。 反正贾赦得给他等着,回来就打断他的腿。回到忠顺王府后,迅速收拾包袱,当机立断就去了京畿大营与王子腾回合,务必尽快整军前往。 夏守忠夏太监郑重其事吊唁完史家大爷,临走前才提点一句都是上皇的意思,意欲提拔后辈,待他走后,史侯爷的脸色比昨晚还难看。 “好一个王家,好一个王子腾,这是坐实了当初两面三刀告密的就是他王家吧,本来他家爷参与了造反不好硬扣这帽子,如今上皇要提拔王子腾,这不就是说王子腾是他的人嘛?”跟四王八公有关系的太子和七皇子都倒了,王子腾是不是很高兴? 其他姻亲陆续上门吊唁,虽然各个都有想法,站在灵堂时还是真心实意得劝诫未亡人,史大太太和侯爷夫人不管前院爷们的算计,在灵堂上哭得肝肠寸断,没多久就被抬下去休息。 贾政也难得出门来到史府,他什么都不知道,进门后跟随旁人一道默哀上香,出了灵堂瞧见人都往正堂走,便也跟着去看看,以为那儿还有什么仪式要走。 可真到了地儿,发现所有人都下意识望着他,把他带过来的那位卫家儿郎也愣了愣。史家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刚刚灵堂之上未曾有人注意到他,如今被史侯爷怒目而视,如何能缩在人后。 “贾政,你还敢上门来。”史侯爷提起他的衣领,几乎把人提离了地面。 “舅……舅爷,有话好好说,存周自认也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史家的事,舅爷何必为难呢。”贾政吓得脸都发白,颤着身子请求饶恕。 看他真觉得莫名其妙的样子,史侯爷觉得好生无语,不管史氏还是王氏,都是为了他贾政,可他贾政竟然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也是难得。 “这里不欢迎你,滚!”史侯爷不愿与他纠缠,他自有法子讨回公道,他竟然不知情,就一直不知情下去,看史氏和王氏以后如何向他交待,史侯爷还挺想看这两个女人被贾政抱怨的模样。 贾政差点被推倒在地,莫名其妙整了整衣袖告退,本意是来吊唁的,结果还被训斥一通,还是被素来亲厚的母家训斥,从未接受过这待遇的贾政想了想,莫不是因为贾赦?贾赦做了什么对不起史家的事? 是了,史家素来不喜他,肯定是他把史家得罪惨了,才连累到他,贾赦这两日也未见上门吊唁,估计是心虚不敢登门。 就是不知是怎么得罪的,能到不许贾家人登门的地步,莫不是史大老爷的死也贾赦有关?不过没道理呀,贾赦这几日都未与史家往来,着实想不通。 贾政出了史家的门,又瞧瞧前往上峰家,看他什么时候能任职了,贾赦都进宫当侍卫两日了,这让他如何坐得住,恰巧他上峰今日身体不适在家休息,送些药材过去慰问也是个好理由。 史侯爷气喘无语坐回位置,在坐的各个都觉得无语,贾政他是傻吗?真的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连刚刚夏太监来过都未必知晓吧,贾家消息闭塞到这等程度,也该退位让贤了。 “诸位,今日夏太监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不拐弯抹角,王家小儿他无颜撑起我们这一众的姻亲,夏太监与我明示,是上皇想要抬举他,也是上皇压下了折子不允再派人手。” “这不胡闹吗?他王家小儿何德何能能在上皇那儿比咱们更得脸面?他王家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我郑国公家凭什么认一个伯爵府的次子做头领?他是新贵也就罢了,只是在上皇那儿得用,咱们那个不是上皇得用的?” “就是,还骗得我们都以为他是新帝的人,贾家是傻子吗?名册不交给新帝反倒交给王家?王氏给史氏下了什么迷魂汤吗?简直莫名其妙。” “何止是莫名其妙,那贾赦好端端一个新贵还被打压得不成样子呢,贾家简直就是在闹笑话,连贾赦这样的还能养成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但凡晓事些都能有大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得早,晚上还有一章,哈哈哈 第56章 各家决断 “就是, 见识为了个废物砸坏金瓜, 之前还觉得贾代善把贾赦推出来尚有睿智, 没想到贾代善竟然如此鱼目混珠, 把贾赦硬生生往那方向上带, 不是明摆着要废了贾赦吗?而且对大家也没什么好处。” “是啊,几年过去了, 上皇好像没什么反应, 不想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对贾赦也怜爱居多, 听闻新帝与贾赦也相处不错,但之前并未有太多相处。”卫家一个老将小心点出今日的主题。 贾赦的安危和未来,从来就不是重点,这群老狐狸能不知道贾代善的作为?从张氏贾瑚死后一系列动作,都是在帮贾赦拉足仇恨。 太子和七皇子的身边人, 张太傅的女婿, 贾代善的继承人,这几个身份加一块还不够表明贾赦的失职?他真的全然无知? 估计在座各位都不信这观点,贾赦眼睁睁看着的几率大很多,未劝架未告密, 上皇恨张太傅没有教导好太子, 难道就不很恨冷眼旁观的贾赦? 相比大家参与其中, 作为亲密之人冷眼旁观还墙头草两边倒是不是更加讨厌人?贾代善临终那是明摆着拿贾赦出气,他若是知道上皇依旧未恨贾赦,估计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一想起这个, 在座的各位老将还有些兴致勃勃得讨论,贾家的育儿问题一直是众家好奇的点,从贾代善贾赦再到贾政贾敏,各个好像都不错,又都好像不怎么样。 你说贾代善扛起了第二代的大梁吧,又过于霸道了点,娶得妻子爱慕虚荣还喜欢炫耀,得罪了不少姻亲,估计连几个王妃娘娘都受不了,老来万事皆空没有合格的继承人,唯一的袭爵人还被他亲手推进深渊。 贾代善这英年早逝的命算个什么?半途而废因他一人直接跨入第三代?而且也因为他把贾家的军权推到更高点,导致上皇忌惮各家,贾代善这一代的人基本无人重用,姻亲里头怎会无人不满?不过不敢说罢了,这也是贾家人走茶凉那么快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一点,贾代善竟然扶持贾政的妻族也不远提携守望相助的世家,搞这么一套任人唯亲还削弱了其他世家的权利,这才是最要命的,也是四王八公败落这么快的根本原因之一,他一倒,其他世家竟无法第一时间掌控全局,让一个王家的小辈夺得先机。 反正在座的各位,越数落越讨厌贾代善,他们是真的为贾代善背锅不小,废了整整一代人捧出来的领头,就这么拱手相让给一个伯府,其他国公府是否过于冤枉? 贾代善唯一为他们做的,就是在最终太子事败后顶住了,不过那也是他自己为了脱身不得已而为之,他不救驾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把贾赦推出来也撇不清贾政的锅,所以,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 贾政就不用多提了,年少时尚未科举是信了贾史氏的斜,以为是个好的,从他这一出出争爵位的戏码就看出不是个安分的,躲在贾史氏身后捡便宜装贤良,真没半点担当,在坐的各位都瞧不起他。 尤其今日关注到他任职一事,更是对他倒尽胃口,简直丢人到家,办事办成那样也好意思说是四王八公家的种,对一个四品官畏首畏尾,想用自己身份谋取便利又不好意思明面提,可不被人当傻子一样哄,还弄得自个心里胆怯。 倘若摆明车马就要某个职位,谁还能硬不让他去?谁敢跟他争?为了那点体面,丢了实缺才是真傻。 而贾敏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说过的好吧,听说整日喝药,戚戚苦苦的,说过的不好吧,林如海对她好得没话说,后院的妾室形同虚设,从未见他提起过,林如海能顶住林老太太的压力如此办,对贾敏是够好了。 可惜,相比贾敏昔年的声势也是差了些,本来应该够格做王妃的,也不必嫁个子嗣艰难的林如海,贾代善为了次子还是选了这么个人家,众人又觉得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贾政根本不配贾敏为他牺牲。 再来就是贾赦,这可真真是冤大头一枚,从回宫以后就被各种打压,从一个小霸王打成个怂包,能在京里做霸王做到他那个份上的,除非靠山倒了绝无龟缩的理,但贾代善似乎不信这个邪,要亲手打断贾赦的脊梁骨,让他安分起来。 在坐各位其实当初有委婉得劝诫过,太子和七皇子都不介意,而且贾赦就是胡闹腾,还是知分寸的,像什么调戏良家妇女逞凶斗狠的事几乎从未做过,何必过于苛责,整日打得惨兮兮的,可贾代善一口一个不忠不孝,好像贾赦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这种从无正面评价的言论,大家都是不信的,架不住是荣国府的私事贾代善不让人插手,还直接把人关起来教训,就无可奈何,如今各位也都后悔当初没搭把手,若是真把人救出来了,搞不好现在跟上皇新帝亲近的家族就是他们了。 归根到底,荣国府一切都为贾政铺路,然而贾政扛不起,结果就是自毁长城兄弟阋墙,贾赦说不准就在算着贾史氏寿终正寝的日子好把贾政赶出去。 卫国公提及上皇心意,其他家沉吟片刻。 “上皇对贾赦似乎真的不错,记得当初宁荣二府有为太子处理一外室,贾家的县主估计就是那外室之女吧,”郑国公合理推测,“如此一来,贾赦也算有功,不算眼睁睁看着。” “就算贾赦眼睁睁看着也无妨,他那时什么状态?不是酗酒就是发疯,入宫极少,就算知道两位爷闹得不可开交,他站哪方都不行,而且那时上皇是提前知道太子要起事提前布局了,事后也未见震怒,对两位娘娘都极好。”廉国公提一嘴。 卫国公也点点头,“不错,上皇这几年从未提起过那时的事,也苍老了很多,论理若是真讨厌太子和七爷,不该对贾赦和县主如此好,比对皇子都好了吧,与我们猜测的眼不见心不烦有差距。” “王家难道没参与,也未见他们有过规避,一样高升无碍,”卫家大爷十分不服气,“他王家的人能用,咱们几家为什么还要躲避?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就不能是上皇念旧,或者觉得是自己逼得太紧自责中吗?” “而且新帝都提点过,是上皇想要用王子腾,想单独提拔他一个,咱们真的要认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除了贾家和薛家娶了他家的嫡女,其余人家未见得瞧得上他家旁支姑娘吧。”廉国公冷冷一呲,也是个看不上王子腾的。 “我们不同意,王子腾他压得住吗?更何况宫里还有甄贵太妃,她甄家与我们都是老亲,关系也匪浅,之前因为贾家做保皇党咱们才跟着站太子的,但也未对七爷做过什么恶不是?咱们武官向来比拳头,不比勾心斗角的。” “是这个理,王家估计也是搭上甄贵太妃的路子爬上去的,近来王家人跟着甄家人一起出现的几率大了很多,王子腾信誓旦旦能独挑大梁,未必没有后遭,其实那点门道大家都清楚,那些北方蛮子被打怕了一时半会得如何能成大气候?” 贾代善从北方退下来不足十年,各家都陆续轮替过,知晓些北方的情形,相对于北方,南方的水匪更危险些才对。 就北方自个王霆都还未重振雄风的样子,如何组建大规模的战斗?装装样子打打秋风的几率才是最大的,简直白送的军功。 各家被这般一提,又沉默不接话,“要不要试探下贾赦?贾赦与上皇新帝都接触亲密,肯定知晓更多,咱们的邢氏都是一样的,其余各凭本事才好。” 继续龟缩那铁定是不行了,今日能坐在这儿的,都是心思浮动了的,老人家失了壮志不愁,年轻人浑浑噩噩过日子才最是艰辛,尤其练了十来年功夫无处施展的那些俊秀。 各家人各家都心疼,清流家族会为给长子让路的幼子心疼,他们就不能为给顶头人家让路而郁郁寡欢的儿郎心疼?各家都是泥腿子出身,真正能出几个进士?那些才华稍微好些的都不愿上门教导,就是教了也大多是施舍,不肯尽心尽力,像贾赦那样能入宫的毕竟少数。 史侯爷不想与贾家人再有往来,“我家儿郎已经去了,后果他自己承担,出事就把他从史家族谱上划去。” 几个后辈听闻心头一跳,默不作声。 倒是几个国公爷觉得挺不错,“史侯果然一如既往得果决,分出子弟保全一脉也成,咱们这些人猜来猜去,都没多少用处,该落下的刀还是会落,不会落下的终究也不会落下,既如此咱们拼一把?” “那提前分家?” “分吧,就跟宁荣二府一样,都出五服了,本就是两家人,可谁能说他们两家不情同手足?”卫国公讽刺道,“他们分作两族可占了两个爵位,一门双公。而且上皇若是真下手,不至于抄灭全族,顶多是嫡脉遭殃。” 大家心里头都嘀咕起来,几个幼子次子还是有些担忧,分家出去未免过于动静大,在外行走就不能用国公府三老爷之类的称呼,体面大降,就好比贾政,一旦被分出去,他就只是个五品员外郎而已,在京中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各家子弟连官身都没有,都是白生一个,当初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分家,如今分能不能爬起来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贾赦的伤神-- 今天是贾赦这辈子最伤心的一天,祖母也走了,他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外出,不能发泄情绪,还要听父母的什么忠言逆耳。 这一天,也是贾赦想跟父母断绝关系的一天,祖母走了为什么都不见大家悲伤,好像还一副总算走了的模样,伤心的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吗? 祖父走的时候,父亲回家丁忧,祖母又走了,父亲丁忧的时间延长,一直在家的父亲对他好像愈发不满意,动不动就翻旧账,这到底为什么? 祖母跟她说是他太好了惹人嫉妒,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他觉得自己挺笨挺傻,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疼爱,跟十三其实差不多,都是小可怜。 十三劝过他放宽心,祖母也劝过他不要跟父亲硬杠,可他贾赦就是受不了别人失望的眼神,明明贾政只是背了几首诗就被夸赞,他打了一套拳就要被说不务正业? 反正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贾赦决定今夜把自己灌醉,在梦里祖母会来托梦吗?会有人来安慰他吗?怎么感觉突然就一个人了?十三爷不来找他了,大家都不来找他了,为什么?明明之前都还好端端的。 想起祖母临终前把所有东西都塞给他,还让父亲把他一半的私房拿出来给他,他就想哭,祖母都病成那样了还对他不放心,他已经大了呀,可以独当一面了呀,贾政那几个歪诗他也会背,还会骑马射箭打拳,怎么都觉得他一无是处。 ps:宝贝们晚安,么么哒~~ 第57章 忽悠贾政 反正不管怎么着, 荣国府是没有这种后顾之忧的, 其余四王八公如何商议且不提, 史家是早已决断好, 准备破釜沉舟的。 如今王家虽然察觉到有异, 但还未真正探明原因,王家的姑娘大字不识几个, 又是个伯府, 愿意接受的人家很少, 不管嫡子次子迟早要分家出去单过, 就贾王氏和薛王氏这两个帮衬的样子,各家是真心不敢要了。 一场吊唁,成了合理接头的场所,史二爷未被人在意过,心里那道坎终究有些迈不过去, 大哥的死就算不是他直接造成的, 但他是得利者,也是起因跑不掉的,若史家只有两个儿郎,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局面。 更何况, 这还得老三去拼命, 他又一次坐享其成, 史老二不愿成为贾政那样被人戳脊梁骨的人,爵位也得他尽力才能不降等,瞧瞧宁国府, 都降成什么样了。 离了侯府的贾政舔着脸拿着礼物拜访上峰,左大人家的管事在门口看见贾政,就提前表示为难道,“是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大人吗?我们老爷身体不适不太好见客,您改日递了拜贴再来可好?” 贾政明面提着个东西上门,还包得甚是妥帖,他家无喜事未开席就上门来送礼,似乎不太和规矩,是硬要赖上他们家大人? 管家都不需要进去通报,直接就代替主人家拒了,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没到随便送礼的地步吧,要是被御史抓住,又要被斥责勾结了,贾政不会做人是真的不会做。 门进不去,甚至门房都不愿意去通报,贾政顿觉莫名,还特意示意下手上礼物,“正是因为左大人身体不适,政才前来送些好药材。” “药材?”左家管家又愣了愣,“贾大人,这就更不必了,我家老爷只是偶感风寒,已经请过大夫抓药了,这些好药材也用不上,就不要浪费了。” 这年头送药材还有亲自拎着上门的,哪个不是一早就让小厮并着拜帖送来,主人家也得掂量是否愿意收,送的人家也不必被拒难堪,哪个像政二老爷这般,好似别人府里一定不会拒绝一样。 清流本就好名声,为了几只人参毁掉清高,那绝对不允许,连左家管家都清楚他绝对不能收,贾政竟然还来显示他的好药材,如何不笑掉大牙? 一时间贾政竟有些为难,脸上通红不知所措,左家管家笑眯眯恭送,正是尴尬的时候,同样来问候上峰的邢大老爷戏看够了,出来搭梯子。 “哟,这不是政大人吗?您也来探望左大人?”邢大老爷就提了些新鲜蔬果,走上门来递给左家管家,“管家,左大人身子骨可有好转?听闻左大人用了药不合适吃肉蛋,是故寻了些不值钱的来,就当是孝敬左大人了。” “礼轻情意重,邢大人一片心意,我家老爷怎会嫌弃,”管家露了笑却不好让人进去,“只是不巧我家老爷刚刚喝了药睡下了,怕是要让邢大人白跑一趟。” “左大人本就病着怎好叨扰,合该好好休息才对,政大人您说对吗?”邢大老爷笑眯眯问声,“就算有什么公务,不是必要的明日再提也是一样的,何苦还要在今日打搅呢。” 贾政顺着梯子下来,“是了,本不该打搅,可这些东西……” “东西?包得这么精致?是什么好人参吗?让我也开开眼。”邢大老爷一把拿过来小心拆开一看,“唉,我还当是什么呢,就一些普通凝神的药,管家收了也就收了,这也是政大人一片心意嘛。” “原来是些凝神药啊,倒是用得着,政大人包得这么精致,还以为是什么千年人参,我家老爷可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礼。”说着,管家就收下了,瞥一眼瞅见里头果真塞着的几只人参,对邢大老爷更为热忱。 贾政这才意识到好像送了重礼不太合时宜,连忙附和道,“是政的过错了,政也不知左大人用了什么药,就只能送些凝神的来。” “行,礼到了就再不打搅左大人休息了,政大人一道去喝杯茶?咱们也算是姻亲吧。”邢大老爷笑脸迎人,管家也在送客,贾政无法,只得跟着离开,笑容勉强。 走得远了,贾政的脸色渐渐游离,邢大老爷看出他大概是瞧不上自个,但并不在乎,他还挺想踩着贾政往上爬。 前几日,邢大老爷就跟左大人通过气,他往后也算调到贾政麾下,从一个边缘人物调到闲差员外郎之下,勉强算作升了一些,而左大人据他观望,是想为难贾政的人。 待走到稍微僻静处,邢大老爷靠上去,“政兄,你今日可是差点得罪了左大人,让左大人好生难做,你还未上职怕是不知道,左大人这病也是有来由的。” 贾政一听,吓一跳赶忙问道,“邢兄,这又是何缘故,还请邢兄不吝指点。” “指点算不上,你上了职自然知晓,左大人这次在吏部得了个良,无缘升迁,这才气闷无奈,而这良的由来,大家也都清楚,御史大人因工部的人得罪了他,揪着送礼一事参了工部一本,吏部的人连带给了很多个良,左大人便在其中,你说你如何还敢送那些好药材去?” 这事说起来人尽皆知,真论起来还未知全貌,一个小小的言官能参到那么多人,那简直天方夜谭,不过摆在明面上如此而已。 贾政不知内情,满脸惊骇,“这……这还得多些邢兄救我,改日政必登门致谢。” “多大点事,政兄就别提谢不谢的,咱们是姻亲,往后入了工部,我也恰巧在你麾下,帮上峰那也是应尽之意。”邢大老爷恭恭敬敬对贾政拱拱拳求关照,“政兄该是为上职一事来寻左大人的吧,其实很不必急,都在为禅位大典准备,工部忙得不可开交,你又没上过手,左大人也是怕你忙中出错,反倒自毁前程。” “还有这样一说?”贾政豁然开朗。 “可不是,前儿个就有被左大人骂的,今年的政绩怕是完了,政兄你可别这时候求到左大人那儿,左大人也不像让你接手各处的烂摊子,实在是无人肯接只能安排新人上。”邢大老爷还故意小声道。 “若是政兄你现在任职,估计所有烂摊子都要按给你做,你自己有分辨不出,倒是一有错落,就是焦头烂额无处伸冤,一般像工部得了优等升职的不怕,怕就怕像政兄你这般得了荫庇进来的,各家都想打压下观望。” 邢大老爷循循善诱得指点,贾政忍不住拱拳感谢,“感谢邢兄一番提点,政竟又差点误会了左大人的美意。” “左大人给你任了职,必是与你亲近,如何会害你,往后我也跟着你混,你在左大人那儿得用,我也能跟着你高升,咱们是亲戚,又是同僚,合该利益共同才是,政兄不必谢我。” 邢大老爷不肯接下这个谢,贾政对他更加看重,带着人到茶楼一顿好吃好喝后,双方都极为满意得分道扬镳。 贾政一边感念邢家竟然也不错,一边有对王氏怨念丛生,娶了王氏半点好处没有,连小门小户的邢氏都对他帮衬大,王子腾那么得用的人物,竟然半点帮不上他忙,贾政听着就觉得不信。 当然,邢大老爷也未曾想过贾政如此好骗,他一来哄得贾政不敢贸然任职,二来把那么贵重的礼贬得一无是处,左大人这做人上峰的也没人脉买那么好的人参,外头百年以上的人参都是各家预定的吊命货,以左大人的官位还真不见得有。 好处全让他邢大老爷独得,下次吏部考核估计不愁,只要他能代替贾政在这个位子上拿到实权,贾政随便找个地儿打发就是。 若是往常,邢大老爷自问没胆干这样的事,矮人一截势必要接手烂摊子,可谁让他家大妹做了伯爵夫人,贾赦这个妹婿也成了新帝上皇身边的红人呢,借势邢大老爷还是懂的。 常年没有升官了,看着目前大好的风光,可不得给他家妹妹回馈点?听闻王氏跟贾政关系不好,他与贾政关系越好,王氏势必难做,她家妹妹的烦恼就会少很多,总之,皆大欢喜。 贾政听完邢大老爷一席的话,好像对工部有了点了解,工部各处办事的员外郎都背后有人,邢大老爷尚未看明白,但贾政觉得比较复杂,他也未必能一下看出关键,倘若真的要对他下手,他一定撑不住。 如此一来,还不如等待新帝登基以后再出仕,如此也好推掉大部分差事,慢慢开始接手,还有一整年的时间让他坐稳位置,而且亦如邢大老爷所说,没人可以在第一年就升迁,一向三年一次。 算算三年的话,他升到三品年纪也不太大,林如海那么得上用,不也正扬州苦熬那么长时间没升迁? 想通关节,对出仕就没那么大着急,心里隐隐唾弃贾赦的目光浅显,比一个小门小户的邢大都不如。 回到府里,悠闲自在放宽心得等,当然依旧不愿搭理王氏,在书房里过起了另类得甜蜜日子。 时日见长了,翠微不可能一直在书房,王氏一旦听闻必然起疑,暗地里除掉她也未可知,政二老爷不会不会是为她出头不好说,她自个也不想沦落那么悲惨的境地。 说起来,政二老爷后院的两个姨娘太过安分,翠微稍一打听,就知道里头王氏没少下手,一个没生育过,一个流了个成型的男胎伤了身子,是以政二老爷从未在乎过这两,这两在王氏手里过得不堪。 但两个姨娘都清楚贾政的品性,只要有容貌能生育,贾政就能名正言顺得偏心,王氏她们是不指望了,一个年轻还可以生育的翠微,知情识趣跟她们搭上愿意给她们养老,暗地里就可以算计王氏了。 王氏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平,东院王家老太太再加上一个贾政和怀孕,哪哪都是事,精力又不济,底下人也被老太太和东院扫去不少,真是有空子钻的时候。 翠微跟两个姨娘商量许久,让翠微在她们屋子里招待贾政,她们能见着贾政得个面子情,也能瞒住王氏,怀了孩子就认两人为干娘,如此贾政也不用藏着掖着在书房里偷偷的。 当晚,翠微就在贾政那儿提了一嘴,贾政立时就同意了,他也怕王氏突然上门,若是撞破了他脸面到底不好看,翠微小心装着些委屈,让贾政更加爱她的知情识趣。 第58章 甄家应对 各方有消息的均开始动起来, 未被涉及到的边缘人士看到点门道, 也有些战战兢兢, 甚至都远远波及到了江南。 没几日, 宫里太后教训甄贵太妃, 甄贵太妃又准备报复一事传到了甄家,甄家老太太眉头微蹙, 有些不好的预感。 论理上皇不该是无动于衷的, 之前两位娘娘交锋, 偶有口角上皇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 常常各打不五十大板要求消停,但这次上皇连救人训斥都不曾。 太子的分量还是有些过重,七皇子都远远比不了,两位爷死后留给太后和甄贵太妃的好处差距自然也大吧。 人没了,甄家收到的打击还是过重, 甄老太太都有些受不了, 那外孙当真是不错的,对甄家也颇为照顾。 甄大老爷甄应嘉最近眼皮跳得厉害,正巧接下来又要做件大事,如此心慌倒是个不好的预兆, 他也不想独自揪心, 寻了个晚膳后的日子与老太太商议一下。 甄家老太太在甄府就跟顶梁柱一样, 甄家从一个落魄小家族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盖因这位老太太果决,她奶大了上皇, 对上皇的品性了若指掌,连在宫里的甄贵太妃偶尔都需她指点。 甄应嘉这个名字也是老太太取得,若一切谋划达成,他就会是真正的赢家,甄家人都以他为准,也有这个名字的缘故,而如今的忠礼亲王也是他甄应嘉的长成人的次子。 大晚上的,老太太精神后稍弱些,见他留下来有事相商,打起精神挥退屋里仆从,他们母子也很久没有寻机会商议大事了,自从这大儿子还有宫里娘娘能够独当一面后,她老婆子清闲许多。 “母亲,北面的仗估计会有变故,王子腾怕是控制不住军队,咱们那些暗线露馅或者言而无信都是□□烦,儿这心里有些慌乱。”宫里的事倒还好,不过两个娘娘死了儿子后的冲动。 甄老太太眉头深锁,“具体我老婆子不清楚你究竟部署到哪一步,但我教你的留一线你总该是做到了,王子腾若是不行,就按兵不动,推他个赶紧未必做不成吧。” “那损失及大了,整条线三的人估计都要抛掉,”甄应嘉还是有些心疼,“弄这么一票花了不少心思,跟我们一道挣银子的有几家不好得罪,当初说是说过未必能成,但什么都不做就退缩,怕是不解释。” “那就让王子腾全权处理,这整条线都交给他调派,其余人全部收手,成不成怪不到甄家头上,甄家出人出力不算退缩,损失同样不小,怪只能怪王子腾自己太过张扬,让人不服他上位。” 甄老太太想得很明白,不可能把甄家置于险地,银子是赚不完的,自毁前程让上皇和新帝抓到把柄就不太好了,“林如海还有史王贾薛那边有什么动静?可别因为北方的事漏了阵脚。” “这倒不会,林如海盯得紧了些,的确有妨碍,贾薛两家那几个老头子得了林如海不少盐引维护得很,动静大了怕是他们会有所警惕,是故儿子松了对林家后院的控制,好让贾敏怀上子嗣,如此,林如海绝无精气神来管我们。” “子嗣?是个好主意,贾敏的和林如海身子骨都虚了点,让府里供奉的几个太医暗地里去看看,免得拖得时日太长,还有一事,宁荣二府的祖宅在修葺了,怕是主家有人要回来,这档口不太妙。” 甄老太太不太能信得过贾家人,“贾赦那孩子据说是变了,变回原先的模样,好难得才把他打压下去,莫不是被他看出点门道?贾史氏不是个聪明的,被套话可能要露馅。” 到这会儿,甄应嘉才真觉得心惊肉跳,旁得还好,唯独假设这个小子,给他甄家带来无数麻烦,他甄家在江南推出去史王贾薛,全因贾赦这小子太过张扬,甄家都要为他退避三舍。 想起当初七皇子为了贾赦遇刺一事大发雷霆,甄应嘉到现在还有些畏惧,七皇子狠起来连他都要教训,硬生生压了他三年不得翻身,差点连大老爷的实权都丢了,至今甄家的人都只敢暗地里使绊子,不敢明面上做得太绝。 也真是因为那三年,甄应嘉学会了隐忍,只是在对待他名义上的庶女有些狠心罢了。 “母亲,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管是上皇还是新帝,都没办法抓住我们的把柄。”不像七皇子,整个甄家都捏在他手里,要仰仗他鼻息。 甄老太太一愣,面目漏了些愁绪,“老大,你还记恨当初七爷那件事?彩琦那丫头我不许你再动,你妹妹对这件事也有些意见,写信来劝导过几次,整治一番就够了,彩琦生的那孩子你尽力找回来。” “找回来做什么?让他去跟二儿争爵位?还是让他做二儿的子嗣?都不妥吧,反正他过得也不错不就好了,我没有去找那孩子的麻烦,他也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比较好。”甄应嘉没什么兴致谈及此事。 “老大,做事不能太绝,你妹妹当初只是一时之气才让你教训彩琦那孩子,当初他是不缺孩子的,如今她就彩琦一个孙女,迟早会回心转意,也会猜测你是不是对七爷有所不满,家宅不宁又何必呢。” 甄老太太深深一叹,“你也看到了贾家的变故,一个贾史氏就能毁了一个家族,咱们甄家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妹妹功不可没,你也不能过河拆桥,让她心寒,免生变故,再想想你那次子,能做忠礼亲王是有多大的服气?” 甄应嘉也没打算硬犟,“儿知道的,只是有些膈应,并不是记恨,那孩子的事儿一直又让人好好查的,我甄家的血脉也不好沦落在外。” “贾赦若是来了江南,你也不许针对。”甄老太太突然又强硬一句,“咱们甄家从来没有对付过贾赦,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贾赦的作用你我都清楚,他的事绝对不能跟我甄家有任何牵扯,否则上皇一定会动怒。” 甄应嘉眉头深蹙,不甘不愿道,“儿知道了。” “贾赦就算猜出我甄家在后头动手,他也没有证据,你不能再动手让他抓到把柄,这是致命的,我甄家就是靠上皇那点面子情发家的,老太婆我都敢肯定在上皇心里是比不上太子和七爷的一根手指头,甄家若是成了他们的死因,就真的要完了。” 甄老太太一直很忌讳这一点,从那晚出事后就收回了所有手脚,对荣国府再无任何干涉,她们不能承担毁掉贾赦的后果,更不能承担拔掉两位皇子仅剩那点慰藉的后果。 说起来,甄家给贾赦收拾烂摊子的几率比荣国府还大,赔礼道歉总是别人家的事,与荣国府毫无干系,颇为好笑。 贾赦的命很好,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想要针对他的还挺多,当初联合起来拔掉他这棵定神针的也有不少,参与夺嫡的人家不希望顶上那位爷还留一手压着不发。 “我知道,我也没做什么。”甄应嘉老实回答,微微一叹,“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本也记不清楚,如今七爷都没了,对我甄家打击不小,娘娘又受欺负无人帮忙,怕是要想后路了,一旦上皇离世,太后一定会做的更绝。” “所以上皇还得多活两年,新帝不能那么快掌控实权,那些成年的皇子还有刚长成的皇子里总有不服气的,你看着办,务必办好。” “明白,不过北方那边没有达到预计效果的话,与那几位王爷的来往会大打折扣,咱们甄家亏就亏在京里没有兵,没有最后一搏的底气,那薛家嫡脉一直不服管制,不愿接手宫里的军械后勤,皇商那边能一口吃下还完全站我甄家的不多。” 能堵上性命在这块动手脚的皇商不多,他们根本没那个胆,天然对官场有所畏惧,几乎无人会如此参与夺嫡,也就与四王八公往来甚密的薛家胆子大点,可唯独名额在嫡系手里,薛大老爷不站他甄家,之前也是站得太子。 “也就是说,王子腾还是得上去?我甄家扶不起别人了?” “不是扶不起别人,是时间太长,四王八公的后辈会相对升得快点,能有那么大功利心的,唯独王子腾,他从贾家那儿得了好处有了筹码,就可以跟我甄家合作,明面上他与我甄家没有太大干系,能让新帝允许并顶替贾代善的职位他是最好的人选。” “唉,上皇也老了,留给我甄家的时间不多了。”甄老太太也是深深一叹,等新帝掌握了实权,甄家迟早还是要让出手里的肥差,丢了靠山估计还得龟缩好长时间。 所以,新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爷真不是接替皇位的好人选,其他皇子还能接触,这位与甄家斗倒是都过不少,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太过公事公办不留私情,用人也不讲究出身,连女色都不进。 甄家送出去的姑娘是这届最好的,但总觉得没什么好结果。 “若是王子腾败了,那就只能去斩断新帝的臂膀,让他掌控不了大局,如今上皇可能还能主事,娘娘也还未失宠,户部的人手该调动一下了。”甄应嘉也有后续的设想,只是没有王子腾起来那么好。 甄老太太心情不太妙,七爷一死,又没留下成年后嗣,真的十分麻烦,若是能留个嫡长子也是好办的,那晚怎么就没逃出来一个,早知如此就不怂恿太子逼宫了,亏大了。 “先看看吧,也没多少日子,若是王子腾立住了,就把薛家的皇商名额换一换,不要怕下血本,若是败了本来也保不住多少,这几日江南的事你先放放让别人别看,你只盯着北方那边。” “好,儿也正有此意。” 甄家母子商量着要弄掉薛大老爷的皇商之位,已经到了北地调动粮食布匹的薛大老爷背后一凉,心惊肉跳的,没两日又接到了宁国府贾珍的信件,贾珍那小子也在江南配合他做事,如今快到金陵了,询问后续该如何做。 宁国府这功劳蹭得,是贾赦让他跟来学的吧,他薛大老爷真不想用那么个草包。 可这信还得回,人还得用,薛大老爷索性把薛蟠丢给他带,看贾珍怎么教训他那草包儿子,薛蟠对一般人挺虎,对有爵位有靠山的人家还是会有所顾忌,恰巧贾珍就在名单上,好歹是宁国府的继承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甄家当初估计对贾老太太挺好的,关系也亲近,后续就没多少往来,多与王氏走得近了。 各位小天使,明天想看啥小剧场?阿狐有些没题材啊~~ 感谢在2020-03-31 20:57:47~2020-04-01 22: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娃娃 30瓶;猫、嘟嘟 10瓶;时流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薛大老爷还挺想让薛蟠脱离薛家和薛王氏的照顾, 独自体会无人可依的情景, 他薛大老爷的处境有些尴尬, 一个不小心命丧黄泉, 薛蟠好歹还能跟贾珍混一块儿。 念及此处, 薛大老爷对贾珍没那么抵触了,想了想, 指派了个信得过的人去帮衬, 不管帮贾珍还是教薛蟠, 都是尽够的, 薛大老爷为此还特地又写了封信交代下,务必要尽心尽力得教。 说实在的,有那份护官符在,贾珍的名头比他薛家更加好使,但贾珍明显胆小, 薛蟠胆子又大又不听劝, 让他见识见识从京城来的贾家族长什么架势,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连宁国府都不算什么,他们薛家皇商就更加不算什么,依靠史王贾薛那点名头横行霸道, 迟早惹祸上身还无人帮衬, 尤其在王家那般做派下, 吃干抹净让他大房彻底没落都有可能。 这两封信快马加鞭送到金陵,彼时贾珍都到了宁国府祖宅,几十年没回来, 就算留了人看守,也看着有些破旧,可即便如此,跟宁国府比起来竟差得不多,占地更大园林更多,不愧是当初金陵豪族的住宅,文雅又大气。 修正了十来日,正院几乎处理妥当,旁得留着慢慢弄,也不是那么着急,贾珍舟车劳顿回来看到这样一个祖宅,甚是满意,对留守的管家没多大意见就先梳洗休息去了。 宁国府祖宅里的仆人其实并未见过贾珍,对上一任家主贾敬还有些印象,盖因这爵位交接得突然,贾敬又遁入空门无法带贾珍回金陵祭祖,而荣国府自个都自顾不暇,这才拖到今日回归。 若非先蹭一蹭薛大老爷的东风,贾珍才不愿意吃这个苦回家呢,坐船简直要了老命,路上还差点遇见水匪,要不是他宁国府的旗号还有些作用,估计这回得栽里头,可不心惊肉跳。 这一睡就是一整日,第二天日上三竿爬起身,就听闻薛家大哥儿薛蟠前来拜见,还带了他爹的信件。 听见正事,贾珍赶紧收拾好让人到正厅相见,茶点瓜果不能少,可不能第一次见就丢了面子,据说这位小爷犟得厉害尤其势利眼,与王家作风相似。 换上身妥帖外衫,金陵的春日没有京中那么冷,大多都脱下了厚重袄子,贾珍刚从船上下来那会儿还有些热得冒汗。 打扮的富贵劲练的薛蟠薛大少爷学着纨绔的风,捏着把扇子岔开腿坐在正厅等着,一双黑眸打量四周,琢磨着贾家族长该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比他舅舅威风八面。 金陵贾家八房的老太爷们他也偶有见过,不太好相处,严肃又不怎么把他当回事,京里来的估计更加瞧不上他,老爷让他跟着珍大老爷会不会有些托大?薛蟠自个倒是想跟着这位混。 跟着薛蟠来的,还有个不算太年迈的老掌柜,恭敬立在薛蟠之后,对薛蟠的坐姿不太满意,但并未提醒,这人是薛家的大掌柜,除却薛大老爷外最是能说话算数的人物,今日却抛下铺子跟着薛蟠前来拜访。 这掌柜姓钟,在金陵也算是号人物,跟薛王氏不大对付,自然薛蟠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今日除了必要的话就没跟他说过,相看两厌都不为过。 贾珍没耽搁太久,笑眯眯从后院走来,打眼一瞧虎头虎脑的薛蟠,还愣了愣,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不怕生,有些胆气。 而薛蟠呢,瞪大眼不敢置信,就这?就这么个瘦弱的年轻人?比他家老爷还年轻,比贾家老太爷们姿态放得低得多。 “蟠兄弟,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珍刚到金陵,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贾珍嘴上对着薛蟠说,两眼却看向中掌柜,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位是薛大老爷给他指的人吧。 钟掌柜面对贾珍,态度和善许多,但没越过薛蟠与贾珍交际,薛蟠就是个大傻子,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对钟掌柜才是垂涎欲滴,心里憋屈着不想说话。 若贾珍姿态不放那般低,薛蟠未必敢如此不给面子,但此时的贾珍看起来真的毫无威胁,甚至都比不上他身后出来的金管家。 贾珍本也不需要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搭理他,他想要的是搭上薛家的顺风船,索性直接对上钟掌柜,“这位想必是薛大老爷给珍安排的掌柜吧,珍从未做过什么事,心中惶恐才向薛大老爷求人,还请掌柜能指点一二。” 说罢,拱拳就要拜,薛蟠又瞪大了眼,钟掌柜如何敢受他的理,连忙侧身闪避,结果薛蟠傻乎乎待着不动受了此礼,钟掌柜看着颇为郁闷又无耐。 “珍大老爷说笑了,钟某只是个掌柜,本该听东家差遣,这是东家送来的信件,大老爷看过便知。” “有信交待珍就更加安心了。”贾珍急忙抽出来一看,简短几句话,回头看向薛蟠,“蟠兄弟你要跟着我一起办事?不嫌麻烦?” “父亲说你能教我点什么。”薛蟠不情不愿抿抿嘴,又上下打量贾珍一番,带着股嫌弃得味道。 贾珍不在乎他一小屁孩什么想法,“成啊,只要你不嫌苦嫌泪就好,钟掌柜,不知珍该如何做这第一步啊?” 连第一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薛蟠要翻白眼了,既如此他还不如跟着钟掌柜学呢。 钟掌柜也得了薛大老爷的指点,必是要尽心指点这二位爷,不仅在调动粮草三,也在管辖仆人三,薛蟠自是没本事用人,贾珍同样不行,宁国府的祖宅没有想象中安全,好在贾珍带回来不少侍卫。 焦大次番并未跟来,他嘴快不适合办事,贾珍把他训练的十来号青壮待在身边,也是怕自个出事,这要是被人套袋打了闷棍可不好,有十几号有功夫的人在身侧,动到他可不那么容易。 钟掌柜沉吟片刻,“不若先去贾家老太爷那儿商谈修整宁国府的祖坟,并查看下祭田之类的祖务,趁着这段时间,让金管家通知各处店铺田庄准备好账本并过来见见东家。” “好,就这么办,这些事我都做老练了的,根本不在怕的,金管家,你也听见了,顺道通知下荣国府的管家,让他们也准备好,爷回头一道查了,赦大老爷交代过的。” 贾珍对上金管家,态度完全不同,理所当然得吩咐,可一想这不是在京里,这金管家也不知靠不靠谱,索性又指了他带你的账房,“还有你,也跟着一道去,带上两三个侍卫,今儿个尽量把账本带回来。” 那账房本就带着一叠子账本准备将功抵过再立一功呢,相当痛快就答应了,他哪个热忱的态度,让金管家有些蹙眉。 钟掌柜看一眼,没说什么话,这些个眼神官司能看出很多东西,就看这两位也能不能注意到,贾珍表面看着什么都不懂,实际带得人给他足够的底气折腾。 “奥对了,怎么其他八房没人来给本老爷接风洗尘?金管家没通知他们?”贾珍突然有此一问,颇为不解。 金管家笑着道,“老爷,他们几房怕老爷您舟车劳顿,这才约好了时辰,准备为您在春风楼接风洗尘,春风楼今日都给包下了,只等着爷您去呢。” “春风楼?听着不太像正经名字,本老爷不去那等地儿,若是让赦叔知道本老爷一来就寻花问柳,估计能一鞭子愁死本老爷,你去包个好酒楼再请他们移驾,本老爷先去看看祭田。”贾珍说完,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笑着示意薛蟠和钟掌柜跟上。 贾家的祭田没那么难找,随便指个人就知道路,贾珍没想让人带路,自个去看看才最真实,薛蟠看他这一动一静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个好去处喝酒不愿意给面子,也是怪人一个。 倒是那钟掌柜看了看金管家,趁着人先走了,轻声说句,“你不指点下那几房?不来迎接是不是有些过了?这都被提出来自责了。” 金管家十分为难得推诿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下人,还能管着那几房的主子?” 这明显给脸不要脸,金管家在金陵什么地位,钟掌柜都不想再搭理他,抬步跟上贾珍,留在后头的金管家收拢笑脸,冲着人呸了一口,“薛家的来凑什么热闹,以为自个什么东西。” 出了府,坐上车,贾珍悠闲自在哼着小曲,薛蟠也上车了,钟掌柜在后头骑马跟着,贾珍见这小子依旧不做声,笑了笑道,“怎么,蟠兄弟对我有意见?板着张脸作甚?” 四下无人,薛蟠想了想,问道,“你个傻子,有人请酒就去吃,何必不给脸又让自个破费,春风楼可是好去处,那儿的姑娘各个貌美如花,抱一天的楼子至少上千两,没点本事人家还不赚这钱。” “可我为什么要赏脸?他们都没来迎接我,我打他们脸不是应该的吗?好歹我也是一族之长,这么弄我很没面子,不打回去脸我不就矮人一截?本来辈分就够低了。”贾珍不乐意,“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什么酒都敢喝,初来乍到还不知什么情况呢,被人算计了去找谁哭?” 贾珍又不缺酒又不缺银子,更加不缺女人,何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薛蟠犹不服气,“可……可他们好歹算地头蛇吧,你一个京城来的,这么不给面子怕是难做成事。” “难做成事?我难道还指望他们?这么多年都生疏了,半点小事还敢劳驾,办大事能用吗?”贾珍啧啧嘴,“爷我是个苦命的,得回来处理祖宅的事,可他们也不能得罪我,回头跟我闹翻了,他们贾家的名号就不好使了。” “你要怎么整治他们?”说起这个,薛蟠来劲了,“他们在金陵可都土霸王一样,我薛蟠都不敢招惹,前头贾家六房家的小子踩死我一只金蝈蝈,还向我母亲告状说我欺负他,我母亲看他贾家不好惹,还训了我一顿。” 贾珍看他愤愤不平得样,眼珠子一转,“要我教训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顶什么用,得是欺男霸女之类的,最差也要侵吞良田放例子钱之类的,让我拿住了把柄,什么都好使。” “有啊,你们贾家欺男霸女多了去了,金陵好人家的姑娘哪敢出门,也就勋贵人家畅通无阻,”薛蟠说得很平常,贾珍的脸煞白煞白的。 死定了,这几个旁支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人,又打着他宁荣二府的名号做坏事,他贾珍给他们这群人顶锅,比给赖家顶锅都冤枉,见都没见过面,人家也未必听他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张氏之死小剧场-- 太子事败,大厦将倾,宁荣二府声势急转直下,荣国公重伤在身修养在家,即便是救驾,也没得到圣上任何宽慰,连着张太傅及几个尚书侍郎陆续下狱,朝堂一片惨淡。 这是要开始清算□□和七皇子党了,好像除了四王八公外,不管宗亲还是文流,都被牵连下狱,各家紧闭门庭怕哪日官兵入府抄家。 最终,在三王爷和六王爷的陆续审理下,大部分朝臣被放出来贬官出京,这辈子估计不会再受重用,少部分流放西北。 张太傅一家首当其冲无一人幸免,连外嫁女都陆续被休回家,被判一道流放。 荣国府的贾史氏本也想休了张氏,但贾赦死活不愿意,直接把张氏锁在屋里,谁都不能越过他进门带走张氏,张氏本来怀着孩子身体虚弱,听闻张家噩耗,一病不起整日凄苦。 贾赦心疼得要命,想要入宫去找圣上求情,太子和七皇子的事跟张家关系不大,他们家根本不会参与其中,也无法改变两位大哥的想法不是? 可贾代善不许他去,甚至用张氏的命威胁他不许他去,只要他一离开荣国府,张氏必定保不住,贾赦有所犹豫,心中难断,但张氏希望他去,她张家无人求情,只怕是连伸把手的人都没有,就这么上路可如何是好。 最终,贾赦念及张氏肚子里的孩子都这般大了,估计老爷只是吓吓他,偷偷溜出荣国府想入宫,却在爬出府后被人套了袋关在一间柴房里整整两日,连水米都不给,一个跟他搭话的都没有。 贾赦害怕极了,又饿又渴,晕过去后再醒来时,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但外头一切都变了,张家在他溜出去的第二日被全家流放,张氏当日就难产血崩而亡,连他的大儿子贾瑚都因荣国府的慌乱无人发现失足落水,等被找到时早就断了气。 一瞬间,贾赦觉得很窒息,怀疑是府里做的,又不敢相信,他的原配和嫡子竟然都死了,就留了个未足月的次子,还被母亲抱走抚养,他看都没看到一眼。 不过两日而已,怎么就这般了。贾赦下意识跑到祖父祖母的排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代善没有管他,伤养得差不多,从荣禧堂搬出来,独自一人在梨香院修养,平日不爱管府上时,府里全都是贾史氏和贾王氏在管,包括东院在内。 贾赦察觉到有人动了他的私产,好笑得跑到老爷那儿质问,想把张氏的事问个明白,府里唯二做主的女人都讨厌张氏,张氏无缘无故提前生产又难产血崩,他那时候为什么不可以在。 贾代善不想与他多说,只是提了句就此作罢免生事端。 贾赦不服,就被威胁他唯一的儿子还在贾史氏手里,还好生劝诫说贾史氏好歹是亲生母亲,对贾琏是真的好,虽然心痛他的遭遇,但没办法,有些事该做。 听到这句话,贾赦就知道那两日他被关在何处了,这让他感觉更加窒息,张氏和张家,他一个都保不住,过于无能了,这荣国府也没几个听他的,他好像真正成了局外人,什么都失去了。 茫然不知所措去荣庆堂看贾琏,看着生母笑着逗弄贾琏的样子,好像真的发自内心喜欢,就更加矛盾不知所措,最终,把自己关在东院醉生梦死,反正他也那么没用。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 10瓶;阿狐爱你哟~~啾啾 第60章 第 60 章 薛蟠呆头呆脑不解, “你为什么哭丧着脸?你还给不给我做主?你不是说要给我报复回去吗?” “你也知道我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们八房, 我就一个, 怎么给你报复。”贾珍掏掏耳朵当没听见, “这次我回来就是跟你家老爷一起办点事,顺道处理点小猫小狗敲敲警钟, 要惹毛了爷, 爷就把宁国府的牌匾摘下来, 不给他们用。” “什么?你要换牌匾?这么大的事多丢人, 我爹说你宁国府实际只剩下三等将军府,真的什么也不是,你真的要换?”薛蟠好奇得眨眨眼,笑得很不安分。 “总比给人背锅墙,没了宁荣二府, 他们能安分点, 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上头抓得严,爷我在京里战战兢兢,他们那般孙子过得神仙一样, 这合理吗?”贾珍觉得自己亏大了, 早知道当初也来金陵住, 反正出不了仕。 薛蟠小眉头蹙了蹙,“你在京里过得不好?四王八公在京里不是也很厉害吗?听说圣上很看重史王贾薛,到江南来的无不畏惧这几家的声势, 一个不好就要落马被贬,尤其是王家二舅,近来颇受提拔。” 提及王子腾,又牵扯到史王贾薛,贾珍愣了愣,“史王贾薛若是真有那么厉害,怎么没一个上朝的?自家儿郎都在家里窝着,还控制得了江南的官场?要说江南是谁家的地界,我觉得是甄家的,他家才真的说话算数。” “再说了,你也是薛家的,怎么没见你要做个什么官或者考中什么科举,整个江南都畏惧你家,怎么敢给你加使绊子?你是不是该很容易考中举人?至少也能做个县令不是?” 薛蟠转不过弯来,挠挠头,“你这么说……有点道理,我是不是该去考个举人?我家老爷可想改换门庭了,我考中了举人,母亲和父亲一定很高兴的。” “你傻不傻呀?”贾珍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窒息道,“你觉得你这么好考中的话,史王贾薛现在是不是人人都是举人以上?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心里没点数吗?” “可你不是说……”薛蟠念及此处,傻眼了,“对呀,为什么各家没出一个举人,都是白生,很不合理啊,别说举人,秀才都凤毛麟角,我不相信县令都有那么大胆子不听话。” “所以你说,史王贾薛有那么大能耐撼动官场?我赦叔说了,咱们几家就是个靶子,被人推到前面挡枪的,小辫子又一抓一大把,随时可以丢出去顶罪。”贾珍做了个斩头的手势,自己都吓得颤了颤。 薛蟠这下彻底傻眼了,他觉得很对,没半点毛病,他薛蟠明显这辈子都考不中举人,可旁人怕他也是真的,连应天府引见到他都有些怕的样子,所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弄那么复杂,必定不是什么好心思。 “那怎么办?”薛蟠又挠了挠脑袋,有点急眼。 “能怎么办,不惹事就不怕事啊,反正算不到我头上来,就最好不过,我那个宁国府的牌匾一摘,除非除三族之类的,牵涉不到我的。”贾珍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我赦叔也在重做印章,不是他盖得章都不认。” “还有啊,我跟你说,你跟那些旁支也远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别捆一块玩死了,你家皇商的名号多值钱,分家那些哪个不想要?你大房就你一根独苗苗,你若出事,皇商的名号就要易主了,到时候我都不稀罕跟你往来。” 这下薛蟠更加害怕了,“不至于吧,我二舅不是一般人。” “你二舅怎么不是一般人?才多大点官,能压制几个人?京里四王八公摆脱兵权才几年?就轮到你二舅上位了?人家现在可都不服着呢,我走的时候听说好几个子弟都从军了,迟早要跟你二舅干上,人家可都是国公侯府的子嗣。” 贾珍不看好王子腾,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赦叔圣上,他赦叔竟然不对王子腾下手了,也不搭理王氏了,还想让他也安分守己,这几个意思?不是上头要亲自处理王子腾,就是王子腾玩完了。 真要让王子腾起来,他赦叔还不跳脚?看着他赦叔挺聪明的,其实心眼也不算大,一直揪着王子腾不放,一副压不死就我死的模样,把他贾珍吓得好惨,他又心安理得不搭理了,过分。 薛蟠有些不信,这跟她母亲说得不太一样,他母亲说王家如何如何好,真的没一处坏的,可贾珍又说王家什么都不是,他听着,国公府侯府怎么着也该是比伯府厉害点的,人家以前兵权比王家捏得牢。 话题都说到这份上,薛蟠完全不能继续跟他聊,怕再出什么话惊呆他,而贾珍呢,心大得靠在窗边吃上了点心,早膳还没吃呢,待会儿饿着肚子有些难受。 金管家急匆匆从宁国府赶往春风楼,说起来春风楼今日是被贾家包了,当贾家旁支没等贾珍来,就开了席的,这算是第二道下马威了,楼里最红的姑娘就躺在三房大老爷怀里娇笑呢,哪有功夫搭理从京城来的珍大老爷。 天高皇帝远的,在场都是年轻子弟,哥哥自觉不凡,贾珍辈分是真的低,见着他们还得叫声叔,能拿他们怎么着?就贾珍那么个废物,他能干成什么? 总之,是准备压一压,省得贾珍仗着宁国府继承人和贾家族长的身份压人,到时候闹得并不愉快也不好。 金管家走进门,就被人察觉到了。 “各位爷,珍大老爷不想来,还不满无人去港口迎接,现下已经去看祭田了,估计再过会儿就到了,薛家的人不知怎么插了一手,那钟掌柜和薛蟠的一早就来了,之前也没听说过两家有来往。”金管家擦了擦汗,眉头深锁。 三房的长子贾珺老爷摔了杯子,“什么东西,真充起大爷了,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有他贾珍说话的份吗?还以为是在京城呢?以为自己是贾敬贾政呢,奥~气死我了,真给脸不要脸。” 三房次子贾璃耸耸肩,无所谓道,“人家是宁国府的当家,在哪儿不被人捧着,不愿吃这顿罚酒,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他到金陵干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到时候不帮忙不就是了。” 金管家听着不像话,“各位爷是不是太乐观了,珍大老爷是带了十几个护卫和三个账房来的,都是好手,查账那是必然的,他不联络各房当家,就联络了史王甄家甚至是林家,咱们可就不好办了,那些人给他面子的。” “林家?”林如海大名可如雷贯耳,涉及盐引和大批银钱,甚至是江南官场对贾家的态度,就不太好办了。 “不止如此,有薛家的人在,还用得着各位出手?更何况守备总督之类的都给他面子,比在坐各位都不好对付,估计现在陆续都有往府上递请帖的了,稍微有点名声的都想借宁荣二府的东风吧。” 金管家是真有些慌的,他可是首当其冲要被珍大老爷收拾得吧,本来就不同意用这种方法下马威,没看出来还好,看出来了真的太尴尬了。 珺大老爷眉头深锁,“有提起他来干什么吗?” 金管家摇摇头,“怕是跟薛家有关,薛家大老爷这会儿都在外头不知忙活什么,王家的人寻了几次,薛大太太也找了几回,可他联系上珍大老爷作甚?京里也没探听到什么消息来,甚至都不知人来了金陵。” 第61章 第 61 章 在坐的各位贾家子弟玩得正尽兴, 贾珍不给脸就作罢, 这下马威还是要来一场的, 珺大老爷挑挑眉, 恶意满满道, “不如咱们也不换场,继续在这里饮酒作乐, 他贾珍爱来不来。” “嗯?这主意不错, 春风楼可不是随意可以包下的地儿, 怎能辜负美人恩呢。” 金管家打眼一瞧, 屋里简直不像样,他一下人没法不听贾珍的,既然消息都告知了各位爷,接下来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贾珍的轿子一路来到郊外贾家祭田,几千亩连成片的祭田放金陵也是少见的, 宁荣二府出钱出力, 金陵旁系那几房哪个不富得流油,也没加多捐点造福下族里。 对于这片天地,贾珍心里明镜似的,被赦大老爷吓得就怕脖子上架把刀, 祭田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从哪儿到哪儿大概多少亩地那是算得清清楚楚, 今日一瞧,也没见有太多变化。 祭田不远处还有个贾家村,住的都是贾家不太富裕的族人, 跟贾珍还有贾家八房血源都隔得远,路上偶遇的族人还有小孩儿跟普通百姓家没多大区别。 薛蟠瞅着也新鲜,他还没见过这般穷酸的贾家人,金陵住得那些最差也能衣食无忧,一样鼻孔朝天目中无人。 钟掌柜在前头领路,村里田埂间的路不好走,这些年也没人出资修条好路,一旦下雨可不与那些泥巴路一般脏兮兮,江南雨水丰厚,下雨天并不少见。 “珍大老爷,这儿住得贾家人,都是指着祭田过日子的人家,几乎没人可沾宁荣二府的光,依旧是面朝黄土的庄稼汉,在金陵落魄了的,偶尔也会回到这里。” 钟掌柜又指了指不远处建好的那几栋青砖瓦房,“这几栋是宁荣二府郊外的宅院,能震慑一番宵小的,如今一座弄成学堂,一座弄成贾家祠堂。” 大早晨的,贾珍特意路过看看,能听见孩子大声朗读的声音,虽然带有浓重的口音,但比京中族学的气氛好太多,当年贾珍也在族学待过,没两日被老爷领回家,盖因族学里太乱了,带他玩闹的不要太多。 薛蟠也挠挠脑袋,“他们读得还真像回事,怎么没一个秀才呢?” 钟掌柜眉头一挑,“秀才?江南的秀才举人非常难考的,才子太多,名额又少,像贾家族学这样的顶多算是认两字不做睁眼瞎罢了,想出秀才那是不可能的,这里头教书的父子也就一个秀才公而已。” “怎么这么穷酸落魄?”贾珍不太看得上。 钟掌柜又觉得好笑了,“珍大老爷,这里住着的都是远处五服的人家,贾家给他们儿孙一个读书的机会,就该感谢自个姓贾了,再想进一步还得自个存银子另寻他处求学,要说真正能考上秀才举人的,该是两位爷这种出身富贵窝的。” 薛蟠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可不爱读书怎么办?一听掉书袋子头都有点痛。” 贾珍鄙夷得藐视他,“蟠兄弟比我还不如,好歹四书五经爷当初是背完了的,也就没下场靠而已,我老爷是进士出身,他管得那叫一个严苛,动不动就抽大腿,头痛就泼水,读不进去也得读。” “泼水?抽大腿!”薛蟠下意识夹紧双腿,有些怕。 贾珍想起当初也有些怕,“我家老爷比薛大老爷心狠,我家太太和祖母比你家太太偏疼得多,但都熬不过严父的倔强,蟠兄弟,可别惹恼了你家老爷,打起人来谁都拦不住,端看他愿不愿意收手而已。” 钟掌柜深表赞同,若是东家能狠狠抽一顿薛蟠,估计这孩子未必能虎成这样,不过一想薛大老爷忙里忙外维持薛家荣光,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就在这时,贾珍瞅见一个洒扫的小孩儿竖起耳朵仔细听夫子的授课,手里活计没慢半点,但心不在焉也是一眼就能看穿。 钟掌柜见二人都有些好奇,拦下个路过的大叔问了问,那大叔不用瞅都知道钟掌柜说的是谁,“那个在学堂打扫的是林婆子捡得孩子,林婆子带着那孩子从苏州逃到这儿,族长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 那庄稼汉还特别得有诉说欲,“我跟你们说啊,那巡盐御史林大人家你们听说过吗?林婆子他们是苏州林家的,跟那位林大人同族,但是血脉离得远,当初林大人回家祭祖时想把那孩子带身边教养,说是为了招子嗣,可林家其他族人不肯啊,最后也没成。” 听到此处,贾珍舔舔唇有些无语,这孩子跟林如海还有些渊源? 薛蟠人小,就当个故事听,十分捧哏道,“那后来呢?他们怎么沦落到金陵的?” “后来?等啦林大人回扬州以后,祖孙两个都被林家赶了出来,他俩本想去扬州投奔林大人,半道被林家那大太太提前拒绝了,这回不能回进不能进又每个落脚的地儿,若不是族长收留,只怕要沦落街头行乞了,你们说那林大人不能把人家带身边又何必说出来给人招祸呢,他只是林婆子收养的孩子,可不是林家正经的之事,驱逐出族很简单的事。” 薛蟠咂舌,“还有这事,那林大人瞧着也是个靠谱的人,怎么就能干出坏人性命的事。” “可不是,咱们私下传着,说是因为荣国府那位大姑奶奶无嗣惹的祸,那大姑奶奶是个体面要强的人,自是不肯容下这么个污点在身边。”说到这里,那庄稼汉都忍不住摇头,“说不好族长也是这么想的,才把人留下落脚。” 这又牵扯到贾敏,贾珍都无言以对了,仔细说起来,贾敏当初的确风华绝代容貌才情无双,但性格真算不得好,说她不食人间烟火毫不为过,自也不会看人眼色行事,贾赦贾政包括贾珍自个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复杂。 要说贾敏要害那孩子,贾珍不相信,但要说贾敏不愿那孩子留身边,日日看见就想起自己无嗣,那绝对是真的,算算日子,快出嫁十多年了吧,至今连个喜讯都没有。 既然是贾敏无意识间伤害的人,贾珍也只能顺着问道,“那孩子品行如何?” “品行好啊,那叫一个聪明,对林婆子那是孝顺至极,小小年纪能吃苦能干重活,才多大点就学着种地养鸡,天不亮就来学堂洒扫混两个肉包子,咱们学堂是京里宁国公和荣国公府管得,伙食不错。” 说得差不多,那庄稼汉背起锄头忙活去了,贾珍看向薛蟠,薛蟠也直勾勾盯着他,“珍大哥哥,你是动心思了吗?还问人家品行怎么样。” “那当然得问,要是领个白眼狼回去,我贾珍还不得提心吊胆过日子。”贾珍又看向那洒扫的孩子,长得真挺不错的,就是黑了点又干瘦了些。 被看那么久,那孩子转头看过来,“你们看我做什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还是路过口渴了?” 贾珍扯了扯嗓子,“爷找你们家林婆子有事。” 那孩子眉头微蹙,眼神锐利了些,年纪小小带着审视得目光问道,“你找我祖母何事?我祖母年纪大有些迷糊,你找我说也是一样的。” “也成,就是问问林家为什么要把你们祖孙两个赶出来。”薛蟠直接就冒出这么一句。 那黑黄小孩又看向薛蟠,对薛蟠一身富贵毫不羡慕,单纯得回答道,“我跟祖母不是被林家赶出来的,只是寻亲未果,村子里的人胡乱猜测的不要信。” “你不想做林家的孩子?他可以把你送到林大人家去。”薛蟠指着贾珍,又抢先一步,“他认得林大太太,那位大太太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奇怪,我为什么要去做林大人家的孩子,我跟祖母只是去寻亲,若长期滞留在亲戚家并不多好,如今已经落户贾家村,祖母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拒绝得很果断,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贾珍又舔了舔唇,怎么感觉这孩子不太好招惹,是个脾气很硬的主。 薛蟠眯了眯眼,“你不羡慕出身富贵?就比如我这样的,从小就没缺过银子,读书也大把的人教导,笔墨纸砚都是用得最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考中秀才?” 薛蟠:“……” “考不中科举靠家里那点银子度日,我不喜欢。”黑黄小孩儿勾唇一笑,“还是靠自己站起来更受尊敬,今日两位爷独自来都无人相陪,我不信林家大太太会给你们面子。” 钟掌柜轻轻一笑,“这孩子挺通透,荣国府的姑太太的确不会给二位爷面子,换个人来估计才奏效。” 薛蟠噘嘴不太满意,这小哥年纪瞅着跟他差不远,凭什么让钟掌柜欣赏?这年头还有不爱银子的?反正他没见过。 “不去林家,那你去我家给我做个书童怎么样,一个月十两银子。”薛蟠挑衅道。 “十两?挺多的。你会请父子教课吗?若是让我跟你穿街走巷虚度光阴,我不愿意。” 薛蟠不太高兴,“十两还不够?你考科举难道不需要花费吗?就你们祖孙那点体己能干成什么?” “干不成什么,也比消磨意志要强,我怕见多了你这样的,就觉得上进没什么意思了。”黑黄少年说得够直白,够不屑的,可把薛蟠气得够呛,他蟠大少还没被人如此明贬过。 可他说的是实话,他薛蟠绝对不会读书的。 “行了,你们两个争什么,留在本老爷身边才是人干事,我贾家的事用不着你蟠兄弟做主,正巧我府上有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孩童要启蒙读书了,你不如做我儿子的伴读,我也出十两。”贾珍诚意比薛蟠大多了。 黑黄小孩儿眉头又是一蹙,“你们为什么竞相对我开高价?我值那个银钱吗?如若是以为林家太太,你们并不需要在意,林家太太有留给我一些花用,贾家村的地基房屋也是靠那笔银钱建的。” 防备心有些强,并不太好骗,钟掌柜的觉得有些不对,“你是觉得我们对你有所企图?” 黑黄小孩儿默不作声,钟掌柜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何价值,觉得两位爷会特意来为难你?若是不肯的话,就走吧。” “那小子就不打搅你们了。”黑黄小孩儿竟然还真的准备走,那可是十两的月钱,还能得举人老爷指点,比贾家族学的秀才公好太多了。 薛蟠是没见过这等完全不贪图银子的,明明跟他也差不多,就算是在史王贾薛,他这么大点得孩子能有十两银子的月银也是要笑开花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一万字,爱你们哟~~ 第62章 第 62 章 人都走了, 贾珍本就只是多个想法, 并不放心上, 走在这条泥泞的小道上, 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金陵旁支那些人真的不做事,贾家祭田外的村庄竟然无任何资助, 全指望着宁荣二府出钱。 当初赦叔跟贾珍谈及旁支时, 就挺不满意, 包括京城后街那些, 穿街走巷偷鸡摸狗的不少,尤其家境一般仗着宁荣二府名声贪权夺利的不在少数,他贾珍辈分低不被看在眼底,那两府的老太太都还在呢。 果然,后院女眷是镇不住这些常年在外的老太爷, 不来瞅瞅不知道, 金陵的旁支几乎都成了废物,挑不出几个得用的,稍微有些上进心的,也该知拜访他贾珍才是, 可到如今, 谁都不陪伴呢。 连个六七岁的小孩儿都看得分明, 贾敏?林如海?那真未必能瞧得上他,可他贾珍明明是宁国府的当家,没有他宁国府, 这群贾家人什么都不是,史王贾薛能走到一块,也是他宁荣二府跟他们嫡系往来的关系。 走过学堂,见过祠堂,再往里走,愈发残破,贾家村真看不出背靠金陵大户,稍微有些家财的估计都搬到金陵去住了。 一想未来落马后要回归这里种田,贾珍心里不太舒适,不知别人家的祭田是不是也如此经营,说起来原先张太傅家就是扬州大户,在扬州也是有祭田经营的吧,而且,那张家六子就在扬州做大儒。 可能需要代替赦叔去探望一二,赦叔对张家还是蛮有感情的。 薛蟠见贾珍情绪不高,一路跟着默默走,新做的羊皮靴弄得全是泥巴,回头一望钟掌柜的步靴,今儿出门还嘲讽过他装穷装廉洁,这是被扇了脸验证自个太蠢吗? 对于自己蠢这点,薛蟠比较赞同,但绝不在一个掌柜的面前表露出来,他父亲好歹教过,在掌柜的面前露怯,以后还怎么管得住人?就算用身份压,也得把人先压住了。 春耕刚过,各家青壮累得够呛,田里的苗倒是大片青葱,各家的媳妇去田里山间拔草喂家禽,忙得红红火火。 薛蟠走半道停下来,又看见刚刚拒绝他们的小子了,这次见他正坐在院子里切草根晒药,满头大汗伺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那黑黄小孩儿没搭理旁人,专心致志忙活自己的,扁担上处理好的药,还等着给他祖母用呢,这些东西无人教他,他曾经在林家族地待得时候常常给族里人买药,顺道见过不少药铺,听过大夫说的不少治病的方。 可能因为他年纪小,旁人不防备他,他也知道哪些药材该怎么处理,林婆子病久了,他都渐渐学会该如何采药救急,只是未给旁人用过,到了贾家族地,偶尔给人弄副治酸疼的药膏还是可以的。 关键薛蟠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过于愚蠢,这点是旁人无法给他的,包括贾珍钟掌柜,都无法让他这么清楚意识到,同样的年龄一小孩,在一穷二白的境地下还能比他懂得多。 家境比不过自个的人比自己更加优秀,薛蟠真的头回见,悄悄走进院子蹲在他身边,捏起一草根闻了闻,还真一股药味,不是装模作样。 钟掌柜一反常态挑眉看着薛蟠蹲下后衣摆靴子上沾着的泥土,回去太太估计要说了,贾珍也没想到薛蟠竟然还注意到这个坐在地上的黑黄小孩,他们刚刚路过时一点没注意到。 “你这个是什么?” 小孩儿抬头瞄一眼薛蟠,“这个是治损伤的药草,捣碎了就可以用。” 薛蟠又闻了闻,“我平常喝得药就是这些?你这个药能赚多少银子?” “赚几文钱糊口罢了,我又不治病开方,只卖便宜的草药赚不到什么,药铺都有自己的伙计采药晾晒,再不济还能去买药庄种的药,那些都是好药,药性足价格高,赚得也多,像这种随处可见又花不了几文钱治病的,只有些赤脚大夫愿意买。” 小孩儿自己弄这些,也是偶尔用药跟人换些米面,或者便宜卖给其他村的赤脚大夫,这还得赶在药铺的伙计出来采摘之前,等他们一过估计也没剩下多少。 只有一些难得见的,要去深山老林里寻的好药,才能卖出好价钱,不然那些略懂医术的赤脚大夫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越是大的药铺,都有自己专门种药的药庄,一般不收普通的药,治得人也是富贵人家,一副药至少半两银子,这些常见草药写药方上不太够格。 只有些小药铺或者只有几个坐诊大夫的,才会买些便宜药,治得人也是普通人家。 薛蟠似懂非懂点点头,还是钟掌柜跟他解释道,“大爷,咱们药庄也有好几个,种的种类齐全,还养了很多挖参人之类的采药师傅,弄出来的药完整保存得又好,抓出的药方也不会因为药力的问题留有祸患,像除了百年人参这种名贵药材,平常是不收的。” “就算是收上来的药,一般不是专门挖药的手艺人,残缺不全卖不出好价钱都是正常的,咱们北边有几个镇上的小药铺子,因为隔得远不方便送药过去,就是常常收药或者雇些青壮采药,可还是种类不全,偶尔也会因为药力不足,开出的方子治不了病出乱子,很多经验不足的大夫和药童看不出区别,只会根据药方抓药,不会调整剂量,所以最好使用药庄的药。” 钟掌柜的当初还去处理过很多乱子,毕竟跟人命挂钩的药房纠纷很多,尤其是些偏远之地薛家也鞭长莫及,那些趁机讹诈或者卖假药的防不胜防,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像这次大老爷去北方,也准备安置几个药庄,降低运送过去的难度,像这种庄子不难弄起来,当地乡绅很乐意租地,名声也好,种药比种庄稼值钱得多,而我们也承担得起天灾不会拖欠租子,就连佣户都照用,还能学一手种药的本事。” 除非得罪了当地乡绅权贵,一般不至于出问题,能像他们薛家一样拥有很多药房不缺地儿卖的,也不多了,再加上薛家培育的那些好大夫,就算出去单干也得来薛家药铺买药,否则用惯了薛家的药开出的方还有没有那个效果就不好说了,那些大夫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历经几十年下来,薛家在药行生意上只会越来越大,别家想插一脚还没那个资历人脉,这次供应北方药材的事也在逐步进行,并未引人关注,大老爷置药庄只是掩人耳目。 像深一层的肯定不能现在说出来,后续事情办完还可提一嘴。 薛蟠和那小孩都认真听着,薛蟠自个听得头晕乎乎,那小孩眉头一蹙,“听您这么一说,你们药铺的药肯定很值钱,连北方的小镇子都顾忌到了,像我这样采药种药的应该很难赚到银子了。” 那小孩说得不多,钟掌柜听得却心头一跳,这的确是个问题,他们药庄建起来其他一些药铺就难存活下来,他薛家药铺的名头本来就响亮,卖得贵些也正常,毕竟针对的是大户人家,至于那些被打压下去的药铺会不会降价卖给普通人,他们薛家是不管的。 当然,也有联合一起的,尤其是本地豪族建得药铺,家族小些的都不够格联合,毕竟他薛家能拿出来的好药不是小地方能比的,像云贵那儿盛产人参,他薛家在那里从来都没放弃过。 小小一孩童,什么都不懂得年纪,一眼看破薛家药铺未来几年的部署,钟掌柜再看看懵懵懂懂只知点头的蟠大爷,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差距有点远啊,怎么就是林家一个老婆子捡着这么个孩子。 而且钟掌柜怀疑他的血脉,歹竹出好笋的几率接近于零,就算要出也得有人教,像这种天生聪颖头脑不错的,就该是父母也聪慧。 那孩子说话还是客气的,也不太露骨的点破些事,防备心还强,若是给他个梯子,他未必不能直达天宫,若是品性再好一些的话,钟掌柜都有些想这孩子收养过来。 薛蟠毫无意识,点点头认可他家药铺的东西贵,也认同他应该卖药卖不出价钱,都这般辛苦了,还不愿意为金钱折腰,薛蟠有点点尊重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薛蟠,你可以叫我蟠大少。”薛蟠率性坐在他身边,又抓了几颗草根在看,“既然你都赚不了多少银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弄这么多?还不如像其他人一样拔草喂鸡呢,还有鸡蛋可以吃。” “我叫林晖,蟠大少又为何停留这里,弄得一身污秽,这里是贾家村,你是薛家的人吧,听闻你们薛家与贾家关系并不亲近。”说罢,林晖还笑了笑,“是跟着贾家人来查看祭田的?” “是啊,我是跟着宁国府的珍大老爷来的,我家老爷让我跟着他学,可他也看着什么都不懂,要跟着我家钟掌柜学,这一身的确不适合穿过来,该换身轻便装束的。”薛蟠挠挠头,全盘拖出,“林晖,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为什么一直板着个脸?” 这就不把自个当外人了,林晖黑亮的眼珠直直看着他,依旧语气温和,“之前猜测你们可能是林家或者贾家人,我跟你们来往并不合适,薛家的话还好,估摸着那两家应该不会提及药铺生意。” “对啊,我薛家的药铺做的大,他们那些铺子才哪到哪,不是米面铺子,就是金银首饰之类的,争得头破血流也弄得关系不睦。”薛蟠撇撇嘴,颇看不上。 这次轮到钟掌柜诧异了,薛蟠还知道这些?平常并未看他提起过,也未看他了解过从商,这是所谓的天赋吗?薛家还没出过不善从商的人,全族上下都从商的,只是赚多赚少罢了。 贾珍一旁看着没说话,他觉得那林晖小子说得话不太对劲,之前还讽刺过他无人跟随呢,这就变成薛家可亲近了,连说话语气都和善那么多,前头十两都不愿给薛蟠做伴读的。 奥,懂了,这要不是在套话,就是想跟薛蟠往来,钟掌柜一席话让他受益匪浅?他贾珍也没想过从商还有这等门道,他贾家的确粮铺居多,金陵八房家的盐铺茶铺居多,像甄家就是绫罗绸缎庄铺最多。 这买卖生意不仅得管人,还要有远见有人脉,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像这满院子的药,他贾珍从未想过会卖不出去,也从未考虑过药铺的大夫会因为药力的问题心虚。 但药力又的确是个问题,宁荣二府的药房里每年都要换好些新药,就算是人参,放久了也会失了药性用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晖小剧场-- 林晖,本姑苏林家一个无名小卒,在林家族地靠族里接济度日,林婆子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族里不肯过继孩童给他,就算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有族里叔伯照看,与林婆子走不到一块。 林婆子是从人贩子手里把人买来的,买的时候林晖才3岁,硬是不吃不喝把自己弄得快死了被人贩子就地处理掉,本来他皮相非常好,算是顶尖货,就是卖的远些给人做儿子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才3岁就犟得能把自己弄死都不肯为奴,骨头硬得几个人贩子都没辙,这不吃饭又经常寻死,可不难办,林婆子就是在几人想随便找个地沟扔了让他一了百了的时候捡回得人。 虚弱至极的小孩求生欲还挺重,被林婆子收养后也肯卖力干活,聪慧到令人心酸,就说自己名晖,姓氏不愿透露,若问得急了还想一走了之。 林婆子见他抵触,也不再问,就让林家族长给他办了过继,做她林婆子的孙儿。 林家族长把林晖跟其他孤儿寡母家的一视同仁,放在族学里打扫做饭,开蒙了就帮忙裁纸抄书,林晖日常并不爱说话,也不与那些林家孤儿走得近,甚至从未说过自己的事寻求旁人怜悯,往常最爱的,反倒是帮人做事。 不管是除草建房,还是去镇上买药送信,不收人银子只求一些米粮,族里人日渐有些什么事就撒点米粮让他帮忙,却不知林晖不知不觉间什么都会做,连狩猎踩点做陷阱之类的,都一点就通。 本来林家族人对林晖再无抵触,林家族长对林晖也挺好,可自从扬州来的林如海送母亲灵位回来后,一切就变了。 林如海人过中年无儿无女,林家人都盼着能过继儿子去享福,林晖一直躲着他避免麻烦,结果不知怎的林如海点名想要把林晖带回家养,倒也没谈过继的事。 这可炸了锅,林家人对林晖的好感直接触底,林如海走后连林婆子都待不下去,整日唉声叹气,林晖就更加了,时常与人打架名声散尽。 最终,林晖决定带着林婆子离开族地,但林婆子不愿意,也害怕路上出事,林晖用寻亲林如海,让他收养自己为由,林婆子才勉强同意启程。 一路上过得也没什么大碍,林晖什么都会,偶尔能抓几只山鸡野雀卖银子,路费并不愁,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庄子居住,穷山恶水能出好人家的不多,直到遇见贾家庄,林晖考察过一番,才决定住下,恰巧贾家庄与林家太太有久,消息放出去很快就被林家太太找上门来。 几乎是林家太太一手把他们两人安顿在贾家庄,坚决不许他再上路往扬州赶,林婆子总算有个合适的落脚地,才松口气不继续赶路了。 这时候,林晖才不到十岁,可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尤其带着恨意的人更加成长得快,林晖一直没放弃过学业,总要活出个人样来让那些丢弃他的人悔恨当初。 他林晖不是不知道他生父生母是谁,也知道自己出生大家并不缺银子,甚至偶尔还有人来打听他的过往,明显有所企图,为了打消别人猜疑,林晖还装作打开心扉的样子述说当年的事,他说他母姓贾父姓甄,家道中落续弦之妻把他卖了救弟弟,弄些似是而非的谎话,果然打听他的人就少了。 林晖觉得他的身份似乎有些奇怪,生母在甄家过的日子好像也不怎么样,可有人对他的看重程度十分异常,就目前看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在乎才是,连寻都未必需要寻。 第63章 第 63 章 反正不管林晖那小子有什么打算, 估计都与他贾珍没什么关系, 没看人家都不搭理他的吗? 钟掌柜也不拒绝薛蟠跟他往来, 相比薛蟠那些狐朋狗友, 这位还算好的, 他薛家不缺银子只缺人才,要是这位肯帮衬薛蟠接手薛家, 相来薛家十分欢迎。 年纪不大的薛蟠好奇心蛮重, 看来看去觉得没意思了, 又看了看院子里种的蔬菜, 各家都在院子里重了些,但他家似乎种的更多长得也更好。 “你又看到点什么不同的?”林晖继续忙活他的,随意搭一句。 薛蟠指了指那菜园,“你家菜园好像种得多了点,吃得完吗?” “不全是蔬菜, 有些是香料, 偶然得的,量不多,在院子里种比较好,这个卖给酒楼赚得多点, 剩下的可以留作养鸡, 今年找人孵化了些鸡仔, 家里估计没有人手割草喂养。”割草一点都不能赚银子,还不如留点时间抄书,大不了少养几只鸡。 “香料?”薛蟠又咂舌了, 香料还是挺名贵的,不管哪一种都不廉价,酒楼里味道重他是知道的,用料少也架不住食材贵呀。 再次看向林晖,薛蟠两眼冒着星星,自问他沦落至此是没那么多办法赚银子的,还没等他开口,笑眯眯带着刚孵化的鸡崽子回来的林婆子茫然望着院里身着富贵的几人。 “你们是……” “祖母,他们是来视察贾家祭田的,顺道路过问点事。”林晖结果那一篮子的鸡仔,查了查发现母鸡居多,没什么大反应得安置妥当。 院子里还划出个新鸡窝,十来只鸡仔放进去依旧空荡荡的。 林婆子尴尬得笑了笑,“是这样啊,那你有好好说吗?这就贾家族地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还有两座宁荣二府的别院和牌坊在,挨家挨户都不担心宵小的,附近庄子再没这里安生的。” “那这附近的村子有出过秀才举人吗?”贾珍突然提一嘴,笑容满满十分和煦,“族地的秀才公还是差强人意了点。” “有啊,隔壁那个何家村前两年刚出了个秀才,说是在云鹤书院学过两年,再远些的柳寨沟还出了个进士老爷,立了个碑在村口,不比咱们这儿差多少,这江南的学风还是好的,镇上不少学堂,越是大镇子秀才举人越多。” 林婆子说到这儿,又笑容满面得提一嘴林家,“我们苏州林家也是文风出众,每年都有新考中的秀才举人,族学里就有好几个举人老爷,百里内的学子都愿意到我林家族学来的。” 贾珍眉头微蹙,为何贾家族地就只是个秀才公?他宁荣二府比苏州林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林家最初终的林如海都未必比他宁荣二府强吧,就金陵八房,请两三个进士授课似乎不成问题。 果然还是不够重视,宁荣二府哪日出了事,估计再无翻身的可能,白搭那么大的名声,连一个进士都留不下。 林晖没插嘴,这些话他并不好说,但有一点贾家比林家好,就是藏书够多,各色各样的不仅仅只关科举,有些甚至是书铺都买不到的好书,在林家都未必能找到这些关乎民生传奇医术甚至是算术账册等之类的书籍。 每年贾家人归来祭祖查账,都会带一车书过来装装样子,学堂里已经塞满两三间屋子的书,他抄了拿出去卖的价钱,远比从书铺寻了已有的书抄要贵得多。 上一次他抄录一本近几年江南各地考秀才出过的题,赚了好几十两,若非有些门道关系,未必能把这些题都如数记载。 只可惜被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攻击沽名钓誉,否则还能多赚不少,是故林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缺银子,只是财不外漏而已,毕竟是外来户。 林婆子说了一大通,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贾家,可不能用林家的好来贬低,赶忙闭上嘴帮林晖喂鸡,林晖并不需要他帮忙,就这点活花不了多长时间,便打发林婆子进屋休息去。 贾珍一行人到贾家族地也有好一会儿,贾家村的村长闻讯赶来,站林晖家门口就看见了珍大老爷和钟掌柜,说起来贾珍长得是真好,跟贾敬有五六分相似,村长一看便知他是宁国府的那位珍大老爷。 说来这位珍大老爷来得太快,大家都以为他要玩够了才回来这穷地方,金陵的族人各个知道如何招待呢。 贾村长一来,贾珍回身笑了笑,与他一道继续往前行,钟掌柜看看贾珍又看看薛蟠,最终留下几人,随贾珍一道去了。 薛蟠撇撇嘴,直接坐地上表示不满,自家的掌柜竟然瞧不上他,薛家大房可就他一个哥儿,竟然还不受重视,林晖当然注意到了,想了想提他起来。 “有没有人叫过你薛大傻子?”林晖如此问道。 薛蟠瞪圆了眼,“你你你,什么意思,在说我傻吗?” “我只是想说,你表达不满的方式简单点,不用坐地上耍赖,毕竟没人看。”林晖还示意一下门外站着的那几个护卫,也都各个脸朝外隔离外人呢,此地还真就林晖他一个关注着薛蟠。 薛蟠拍拍衣服上的土,前几天才下过雨,现在还有些湿气,怎么能拍的掉,“可我说了我不高兴,就有人听了吗?都拿我当小孩儿,又嗤笑我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才说,你的方式可以简单点,直接反驳他凭什么看不起你,他一个掌柜连教都不愿教,你凭空想象能成才?你一身富贵出尽洋相,他这个做掌柜的就算体面也不够忠诚。” 林晖又坐回去切树根,顺道指了个地儿让薛蟠也坐,薛蟠乖乖席地而坐,手捧下巴望着他嘀咕道,“你为什么能让钟掌柜对你另眼相看?你明明跟我差不多大,也没人教过你。” “羡慕?”林晖看他满是不解的眼神,勾唇笑了笑,比刚刚真诚多了,“你真是个大傻子,还是个手捧金砖的大傻子。” “你这样说,我不高兴了啊!”薛蟠又嘟嘴不满了,“本小爷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吧,只是单纯不爱看书而已。” “书多有趣,不仅只有四书五经那些文绉绉的,还有话本志怪传说风土人情,你们薛家应该还有各地风俗地理人脉相关的记载吧,在外都是买不到的好书,看了包你阅历不浅。”林晖也挺喜欢看那种书。 记得有一年送来一些王家记载的水上地图,连搁浅自救都有,只是不告知旁人,林晖也是第一次发现出海的人会习惯记录海上情况和天气猜测,下次出海可以对照一下查缺补漏。 薛蟠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也看那些书吗?可书铺我看了,都是些四书五经或者话本,再来就是不得了的春宫图,你有见过吗?” “有啊,经常给人抄书的时候也会抄一些,就是觉得大多数有些空洞无聊,长脑子的未必会像话本里的人那么傻,你也知道读书人写话本还是少的,稍有成就都会往科举走,这群写话本的穷酸秀才大多没有开拓眼界,只谈空想。” 薛蟠眨巴眨巴眼睛,特无辜,他就一句,林晖回得那叫什么话,他还能说他蛮喜欢看话本吗? “那春宫图呢?你又有什么见解?” “没什么见解,就是觉得画得精致的挺了解男女嘛。”对于这些个林晖没什么兴趣,他忙着呢,也不好奇女人,就他目前见识过的,最好不过林家太太,那也一副幽怨样。 薛蟠耸耸肩,“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跟我玩的那些人说那是好东西,我不同意就是没眼力不算个男人,你倒不一样。” “所以说你傻,轻而易举被人牵着鼻子走。”林晖又直视他那双黑葡萄一眼的眼睛,“你知道你一直都这么迷茫得看着人吗?□□分像个傻的,剩余一两分连话都听不懂。” “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听得懂呢?看书吗?我不爱看。”薛蟠小小的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林晖停下手里的活,眼睛转了转,起身进屋取了本书出来,“其实可以找人读给你听,也可以让人当故事讲给你听,等你走得路多了碰上了,可能记忆犹新。” 这本书林晖刚刚看完,是个讲云南地理的志怪书,里面人参都成精了,在大山里到处跑,采参人各种法子捕捉,对人参的产地采摘和保存都讲得很清楚,而且趣味不错,这种书一向被列为杂书,极难寻找,日常也见不到一本。 林晖的声音很温和,读起来有声有色,薛蟠一下就被吸引了,看着他偶尔卖关子,心急得厉害,忍不住道,“这些都是真的吗?真的有人参精吗?” 这下林晖翻白眼了,“你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果然这些书对于你而言就是本没用的杂书。” 林晖不读了,更不想跟个木头人分享,又坐回去继续切他的药根,薛蟠傻眼了,正说道关键处呢,怎么不读了? 脑门都快挠秃了,薛蟠想来想去该说点什么挽回,“那什么,我觉得这书挺好的,不算杂书,还讲了很多人参采摘保存的法子呢,我都记住了的,回去可以尝试一下,我还没关心过人参的问题呢。” 林晖不搭理他,继续忙活自个的,薛大傻子的印象已经改不了了,比刚见面时的无礼纨绔还深入人心。 “好林晖,你继续读给我听呗,你读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说不好连四书五经都觉得冷听得下去,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还有好多书,都是不外传的,你要不要看?”薛大傻子使劲诱惑,算是抓到点子上了。 还真别说,林晖读书时候的样子是薛蟠见过他最表情丰富的时候,哪里该停哪里该重音,甚至沉吟浅笑卖关子,比说书的还厉害,他又懂得多,触类旁通,薛蟠也想多看点书了呢。 林晖停下了,“你有权利让我跟你回去?做伴读住在你府上可能还好,但我不可能离开祖母远行,像安顿人这样的事,你怎么做得了主。而且这些是杂书,你父母未必愿意让你看。” “你且等着,我肯定可以,我母亲可从没有要求我考科举,我愿意拿起书就已经很不错了。”对于这一点,薛蟠非常有自信,只要他开过得口,他母亲还没拒绝过呢。 “也行,看你能力了。”林晖笑了笑,把书扔给他自己看,自个依旧忙着切树根,薛蟠不满又噘着嘴,心急着先翻开看看,结果全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字都认得就是看不通顺,也不有趣,跟林晖说得浅显故事差好远呢。 第64章 第 64 章 薛蟠哭丧着脸绝望, 这真的好绝望, 为什么会有人给他弄直白了讲给他听, 又不愿意讲完整呢, 这后面一看好无趣啊, 比话本还难看。 林晖不惯着他,忙得热火朝天, 药材一边晒一边处理剩余的, 没多久一个老人家走过来, 还被门口的薛家侍卫拦了下。 看见来人, 林晖笑了笑,“徐伯您来了,今天不凑巧有贵人留在这儿玩,怕是不能让您进来坐,您让我晒得药晚上我自己给您送过去。” “不用不用, 让他进来吧, 省得你又忙还怪我耽误你事。”薛蟠很不在乎放行。 那位徐伯进来看见薛蟠的衣料还缩了缩,一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样子,紧挨着林晖看他处理的药,又是闻又是看的, “晖哥儿, 这次弄得不错, 药性挺好,估计得用,你不知道最近镇上很缺跌打损伤的药, 连药铺都卖得少,真是得用的时候呢。” 念及过会儿可能有大笔进项,徐伯笑了笑,“下批弄好我也要全的,定金我都带来了,可不许给老刘,谁叫他没点远见什么都不打听。” “镇上怎么会缺呢,不是有很多大药铺吗?” “听说是调了批到送往北地的铺子,镇上剩下的不够用,得重新安排人去摘一部分,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而且春日里有些未必能摘到。” 林晖瞥眼薛蟠,什么都没多说,“那行,下次您还看到什么可以用得新药跟我说说,我也便宜给你送。” “那肯定的,你处理的东西药效好成色足还便宜,十里八街都找不到第二家,而且你年纪小又要照顾家里,我能帮把是一把。”徐伯痛快交了定金,带走好些晒成的药走了。 薛蟠伸长了脖子想看,瞧着不像就几文钱的样子,刚还说他卖不出去呢,这不就有人上门来收,骗子! 生闷气的薛蟠又坐到地上表达不满,林晖把这几十个铜板塞给林婆子,林婆子紧紧捏手里,小心串起来藏好,这可都是晖哥儿自己赚来的家底。 “问你个事,你家在北地动作大吗?镇上药铺库存可是不少,一下全调到北地,那儿吃得下吗?”林晖有个想法,想屯粮之类的。 薛蟠哪知道这些个,摇摇头一问三不知,“我老爷管的事从来不会告诉我,我去哪儿打听去?” “你看连坐诊的赤脚大夫都知道的事,你一点不知情,可不就是个傻子吗?”林晖摇头叹气,“多用眼睛看看,你父亲就没个急匆匆出门办事的样子?或者带走一批掌柜小厮的?” “我不关心啊,我又不去铺子,我父亲才不许我去铺子里乱支东西呢,我也懒得去。”薛蟠也翻白眼表示不服气,“我才多大点,为什么要管老爷的事。” 林晖表示有些想吐,比跟那些只知道流鼻涕要糖吃的同龄人还让人郁闷,所以说他讨厌纨绔讨厌跟人一起穿街走巷得闹腾,仿佛不是一个世道的人。 薛蟠见他又哼呲哼哧忙活,舔舔唇不好意思了,“林晖,我下次改,一定用眼睛多看,你别讨厌我嘛,就你愿意教我了,还有这书它不好看,都看不下去,太拗口难懂了,我才刚开蒙不久,四书五经都没学会呢,你就念给我听吧。” “你读个一百遍估计就看得懂了。”林晖不给面子,面无表情。 “那……我下次带本你没看过的书来,你愿意念给我听吗?” “不是你家珍藏的,我未必没看过,贾家和林家的书我都有看过,背下也不少。” “那你为什么不考科举?你知道那么多,应该一考就中吧。” 林晖身形一顿,转身看向薛蟠,“我祖籍在姑苏,考秀才举人要回那儿考,我一去那么多天我祖母怎么办。” “你祖母身子骨不好,你就一直不考科举吗?多浪费你的才华,你想找个人帮你照看祖母还是很简单的吧,就刚刚那个徐伯,跟你关系那么亲近,照顾几天算在你身上下注应该不难吧。”薛蟠这回聪明了。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藏拙吗?” “藏拙?这些杂物我了解得多不代表科举也一样,”林晖笑着辩解道,“你看别人四书五经没离手,我这样的还争得过吗?” “可我觉得吧,肚子里什么都没有的人,写起东西来肯定也没什么内容,穷酸秀才大多都没有生存的能力,但凡会看本账册,也不至于穷得揭不了锅,像我们家的铺子就挺乐意让有功名的人来做事,体面着呢。”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多,怎么肯做个账房?大多还是不做事继续考科举的,我年纪还小不用显摆我自个厉害,等年纪大点直接连着考举人,不是更好?举人老爷跟秀才还是有区别的,直接飞升一个等级。” 考中了举人,才可名正言顺到镇上居住,祖母也会同意,若只是个秀才,在贾家村不仅尴尬,还会多生变故,经过林家族地那一遭,有些事不得不防,他年纪还是太小了,压不住人的。 “直接考举人啊!你考得上吗?据说举人很难考的,姑苏文风那么盛。”薛蟠是不信他可以一蹴而就,考个秀才估计还有点可能,真心太大。 林晖笑了笑,“还不许人做梦?出趟远门不容易。” “那你以后跟我回家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你祖母无人照顾了,我薛家不缺人也不缺银子,你放心大胆得去。”薛蟠拍拍胸脯保证,“只要你能常常给我读本书就好了。” “你怎么那么傻呢,你家的珍藏能随便给人看吗?你能随便扶持人吗?我若是爱惜羽毛觉得你薛家怜悯我可怜我才助我的,回头报复你可怎么办,或者直接抢了你薛家的根基,让你流落街头,你说你斗得过我吗?傻透了!” 林晖摇摇头,想把薛大傻子那几个字刻他脑门上,没半点防备心的吗?那么大的产业动人心弦呢。 “你会吗?我觉得你还挺好的。”薛蟠傻兮兮笑了笑,又挠头了,“说不定你是个顶好的人,我能蹭你东风不怕人坑了呢,你看刚刚那珍大哥哥,也是抱着荣国府的赦大老爷的腿不放呢,听闻赦大老爷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呢。” “他们是堂兄弟,能一样吗?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姓林吗?我知道的。” 林晖:“……” 话已经说不下去了,林晖也不像继续说,索性擦干净手接过那本书,继续读给他听,顺道给那个空荡荡满是水的脑袋添点墨水,可别被人轻易忽悠了。 而且,该给他读读古董方面的书吧,纨绔在这种东西上面被骗的概率大点,还格外丢人。 林婆子在屋内待了会儿,想想院子里还有个贵客在,想了想端出两杯花蜜水来,这还是林晖上山采的呢,也不知他怎么倒腾出来的,甜蜜蜜的孩儿爱吃才对,她年纪大了不需要喝这些。 薛蟠笑眯眯接过,还感谢了,没半点架子,傻的天真傻得出奇,喝一口花蜜水甚至惊呆到不可思议,林晖给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薛蟠点点头不敢声张。 这是林晖做的还是买的?这种花露不太好买呢,他家都不算多,根本不会拿出来待客,但真的喝了好。 贾珍随村长走后,村长嘀嘀咕咕个没完,把贾家村说得跟朵花似的,就没一个处不好的,包括祭田的出产,各家都不缺粮食吃,族学里的孩子每日都有一顿肉食,旁得村落可没那么富裕。 刚刚见过一个十分聪慧的林晖,贾珍还挺好奇族里有没有跟他一样聪慧的贾家子弟,便开口问道,“咱们贾家村有能考科举的孩子吗?或者比较聪慧能做掌柜那种。” 一提这个,村长尴尬得抽了抽脸皮,“我们村的孩子要能有那么大能耐,不早就搬金陵去了?还能跟贾家的堂老爷们干点事呢,咱们每年都见得到几次,带走也不少,剩下的不是傻的就是犟的。” “那刚刚那个林晖怎么还在呢?” “他是林家人呀,怎么能当贾家人用?而且林晖那孩子也就一般般吧,只是勤快些,没见他多有能耐呀,听族学的秀才公说他喜欢不务正业,正经书不爱读,估计考不上科举的。”村长也不太看好。 “这样啊。”贾珍倒是没想到,连钟掌柜都有些诧异,这年头读书不走科举还是挺少的,“可金陵也没出几个秀才举人,那儿也有建族学吗?” “那倒未曾听过,估计都是请父子到家里教吧,再不济还回去书院。”贾村长对金陵那边的事就不太了解了,搬出去的几乎没有搬回来的。 这意思贾珍懂了,那就是金陵大多数贾家人可能连开蒙都做不到,在金陵请父子入学堂的束脩不会少于五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花费更是昂贵,不像族里学堂都有帮忙制配的。 稍微富裕点的就像贾珍薛蟠一样花天酒地,哪能考得上科举,都想着背靠宁荣二府好生财呢,估计还想着即便考中进士,都得对史王贾薛的人摇头摆尾吧。 了解的差不多,格外有些失望的贾珍又去了祖坟看看,宁荣二府的祖坟当然修得不错,常年有人照料,草木都被清除得干净。 第一代宁国公和荣国公都葬在此地,才是贾家村最大的依仗了,贾珍恭恭敬敬上香祷告,把目前贾家的境况通告一边,表示后续会认真悔改,这才作罢。 钟掌柜也跟着上了香,回来时看见薛蟠跟林晖在读书,满眼震惊无法理解,直到听一耳朵讲得是故事,才真的理解贾村长说得那些评价。 可就算这样,薛蟠愿意看看书长点见识也是好的,钟掌柜对他的期待就这么点而已。 这一天,只有薛蟠是高兴的,贾珍回府后去了他定的酒楼,竟然无人到场十分不给面子,也懒得搭理那群人,连应酬都不愿意,各家送点土仪就算完事,查账调动粮草物资才是关键事,回头等他老爷出来了再整治他们。 金管家见这位爷像是要冷战,心惊肉跳不知该如何是好,待他回府认真开始查账时,心跳的格外快,那几个带来的账房算盘打得极好,轻车熟路算出不少东西。 他们可都是带了往年宁荣二府的入账,而且查的都差不多,有对不上的很快就能发现问题,当然,主要还是查铺子能被调动的物资,反正忙得不可开交。 薛蟠回到家一身脏兮兮,小脸都沾了泥,那屁股后背都不用说了,脏得跟泥猴似的,薛大太太可是心疼坏了,“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到哪儿去打了滚?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一万字哟~~阿狐爱你们的么么哒~~ 第65章 第 65 章 薛蟠浑不在意, “母亲, 我给自个找了个伴读, 他家还有个年纪大的婆婆, 你给我安置吧。” “什么?怎么突然要带个人回来?你今天不是去见贾家人吗?”薛大太太疑惑。 “你别管那么多, 你帮我弄好就成,挺好一小伙, 住在贾家村, 名叫林晖, 钟掌柜见过也说好, 母亲你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只是一个玩伴而已。”薛蟠嘟起小嘴瞪大眼望着薛大太太。 “好,就一个人而已,咱们薛家那么大还怕一个小孩儿算计你?明儿个就给你接来,看你的意思, 是想给他另寻个住处, 不是要让他进府做下人?” “那怎么能是下人呢,这不糟践人嘛,”薛蟠不太乐意,“他要是觉得收到了羞辱不愿来陪我玩可怎么办, 母亲记得是请人回来, 要给人足够的体面才成, 不然人请不到,我就不吃饭绝食。”薛蟠叉腰表态,雄赳赳走后院换衣服去。 薛大太太咂舌, 视线扫向那几个随从,“怎么回事?” 那两个随从也是人精,在薛大太太这儿也有几分体面,舔着脸笑着道,“太太,今天林晖那个小子给大爷读了一早上的书,大爷听得津津有味,估计下回还想听。” “话本吗?还是其他什么?”薛大太太有些意动。 “倒不像是话本,有点像老爷常念叨的那些民俗的书。” 薛大太太想了想,“也罢,你们两个好生把人请来,通宝,你让管事的收拾个附近的宅院来,有一进就够了,不用惯着外人的气性。” “知道了太太,咱们后面那条街上很多这样的小院子,出行居住都方便,断不会丢了府里体面。” “那最好不过,对了,把宝钗抱出来晒晒,开春了,窝在屋里更闷得慌。”薛大太太在院子里泡手涂蔻丹,悠闲自在无事可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有管家和掌柜的处理,就算薛大老爷不在,铺子上的事都不用她操心。 薛蟠换身干净衣裳出来,来到院子里抱了抱懵懵懂懂的宝钗,“母亲,妹妹长得真好看,别人家的妹妹都没有我家妹妹讨人喜欢,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绝世美人儿。” 薛大太太剜了他一眼,“你还说呢,成立日也见不到个人,你妹妹长得再讨人喜欢,对你也不熟,今儿个在外头见着了宁国府的珍大老爷?感觉如何?” “感觉一般般,还没那几个老太爷装样子呢,跟前几日来我府上叨唠的穷酸秀才没什么区别,一股小家子气不霸道。”薛蟠看不上贾珍,他贾珍丢人都丢几回了,“奥对了,父亲去北地做什么?” “做生意呗,还能是什么,说不好也给你二舅舅送些军饷,你二舅舅有好消息了,升官做了主将,这要是打了胜仗,前途就不用愁了。”薛大太太美美一笑,“咱们薛家能给你二舅舅帮上忙,回头还不得回报到你身上。” “军饷?要打仗了吗?”薛蟠想了想,觉得该告诉林晖让他屯点东西,以免后续疯抢,林晖也是,就听一耳朵杂事就猜到北地有大变故,“母亲,你明天就得帮我把人请来,我薛家的藏书够多么?” “藏书?你要看吗?现在各家都藏书,大多学着那些世家的习惯,给自个添点文墨妆点一二,就是真的去看得极少。” “我要看的,母亲赶紧把人接过来,让他给我读书。” 北地越是临近战场,越是能感觉到大战将临,有些米面盐铺陆续都关上门,一片人心惶惶,薛大老爷身处之地还算安全,就是民风彪悍山高皇帝远不敢随意乱来,他薛家的铺子如今只敢开一个时辰的门,卖得数量有限,价格也提升了一成。 城镇开始屯粮的多起来,赶早就去薛家铺子排长队,到日上三竿之后,就只能去别的大铺子几倍高价得买,如此维持十来日,薛家卖出的米粮越来越少,提供的地瓜土豆玉米之类的越来越多,就跟清理库房积余一样,有什么卖什么,陈粮卖出了新粮的价。 别家的粮铺看得无语,等大多数镇民家都有了支撑两三月的米粮,手里还拽着不少银钱,那股恐慌消散得差不多,那些关门的粮铺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名声都毁于一旦。 而薛家铺子呢,依旧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瓜果蔬菜咸肉腊肠不缺,连晒干了的菜梆子都有人买,狠狠得大赚了一笔,还得了大善人的好名头。 因为薛家发现要打仗得早,他家惯常要提供军饷,在西北方种得多的都是产量多的地瓜土豆玉米,麦子相对少些,前阵子刚收获一波,一早调来的大笔供应打断民众抢购是可以的,就看剩下的粮铺能关门到几时,能不能挺到下一波秋收。 住在村子里的相对好些,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家家都有存粮,薛家人去收购菜干瓜果陈粮之类的也不算艰难。 亲自调配各地大笔的物资,薛大老爷累得两眼发白,王家人又跑来要军饷了,开口就是十万担,趾高气昂一点不能少,真把自个当人祖宗了,王子腾还没在军队站稳脚呢。 随后,不止王家人,四王八公其余几家都陆续登门,各地粮铺频繁开始遭强,又开始弄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气氛直接推到崩点,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少了,各家紧闭门户。 有任务在身的薛大老爷是真的无奈,这群军里出来的兵痞从不讲道理,直接硬抢还给人扣奸细的帽子,等抢够了人一走,各地都不卖粮了,镇上一直调不来粮,不就又是场祸事? 天灾时候村子里的人苦,人祸的时候镇上的人苦,尤其这回军中主事的人不确定,各派管不着别人家的兵,比着来抢就怕抢得比别人少,又丢面子又缺粮食。 无奈之下,薛大老爷寻了各地的大粮商,就给捐吧,这么多家平摊下来总比老被人惦记着抢要好得多,刚开始还能寻关系让人住手,到后头脸一蒙谁家都不认。 在军中坐镇的忠顺王如今被人束之高阁,各家在他面前全都和和气气,背过头去打得头破血流,连各营的偏将都能打起来,这还像是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吗? 忠顺王一个尴尬人各家都讨好不假,他要是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或是名正言顺扶持王子腾,也是有点危险的,王子腾是真的没能掌控住全局。 就史家老三,赶在所有人之前,从小兵坐起,几次出去清理探子和小队蛮族试探,都立功不小,才十来日功夫,如今已经升作千户,在先锋营有一定的话语权,背靠几个偏将,能跟王子腾叫板了。 剩下的其他国公府的公子哥也陆续出战扫荡,瞧着是要打出真火,蛮族抓回来的俘虏口气都日渐偏激。 从未考虑过军中派系的忠顺王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王子腾倒是能沉住气不与人计较长短,死拽着主将的名号,用军令压着人,也不知能压到几时,目前看来连面子情都做不到了。 王子腾呢,私底下能沉住气才怪,憋屈得够久了,被扯下的脸皮也黏不回去,如今贾家那些人脉要不跟他划清界限坚定保皇派坐山观虎斗,要不就摆到明面上是他王家的人,一举一动都被迫坦荡。 连带调兵重组军队都是做梦,军中看着还纪律严明,但听得不是他王子腾的令,直到此刻才清晰意识到贾家一反抗能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恼,还是太急了,压得太狠了。 薛家的粮也要得不顺利,他家竟然提前把上好的米面供应出去,留下不少陈粮杂谷地瓜之类的,对比别的军营凑来的新米白面,差了何止一星半点,以前薛家这么弄没关系,现在直接让他王子腾出了大丑。 宫里,在上皇那儿连续罚站小半个月的贾赦彻底乖了,整天老老实实往返内库和上皇寝宫,听最新探报得最快点评,顺道再取本书回家看。 忠顺王如今看不透的,上皇心知肚明,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不仅是粮草,各种军需分配和军中派系上皇都曾协调过,包括捧人做主将都是轻车熟路,比新皇经验老到那是必然的。 只是上皇年纪大想要好名声,才日渐做出错误的决策,如今也被新帝慢慢弥补,他教贾赦也同样教新帝和忠顺,八百里加急的那种随军指导,勉强按住忠顺暴躁的心。 贾赦回到府里,用过晚膳把贾琏招来书房,一边拆薛大老爷送来的书信,一边又瞅瞅贾珍那儿接连送来的日记,贾珍他真的做什么都没底,有钟掌柜也顶不上大用,暗搓搓还是想让贾赦出手。 连着跟贾赦书房考教多日,贾琏读得书进展不满,也因从老爷这儿得了外头不少消息,眼界也不太低了,看贾珍一个劲得抱怨辈分低,想了想说道,“父亲,为什么不遂了珍大哥哥的意,让敬伯父去帮衬他。” “你敬伯父的事不好办,这种风口浪尖还是别出来的好,等这场仗打完贾珍立了功,他再出来还成,你今儿书读得怎么样?” “今天背完了一本经,在跟夫子学作诗,父亲你前几日让我算得账本,我算得差不多了,你看看对不对。”贾琏把账册带来了,他还去详细查了查那时的物价,出入账有问题的他都去佐证过。 书读得进展不大,庶务上倒是不错,贾赦看完比对了下账房做的,笑了笑,“不错,你可愿跟邢家的大舅在工部跑跑腿?去看看工部是怎么算工程银子的,又是怎么去户部要银子的。” 贾琏对邢家,还有些抵触,“工部?那不是二叔以后要去的地方吗?我又没有官身。” “偶尔进去看一看找个人送点心之类的,有你邢家舅舅带着,凭你的身份不会太拦着的,只是去开开眼界,看你邢家舅舅是怎么站稳脚跟抢了你二叔官职的。” 贾琏瞪圆了眼,“邢家舅舅抢了二叔官职?这怎么办得到?” “办得到,只要你二叔不上任,你邢家舅舅就可代他行事,过上两年把他调去更加清水的地儿,这位置就是你邢家舅舅坐实了的,好歹也算是个实缺,主事的人一两个月不上任绝对不行的。” “可为何二叔一点不着急,之前还到处撒银子。”贾琏不解了。 “那当然是你邢家舅舅规劝的,现在你二叔对他言听计从,是非判断是做不到了,你也不要去告诉他,省得恼羞成怒,让你邢家舅舅跟他撕破脸。”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写个番外之类的?? 第66章 第 66 章 贾琏无言以对, 不敢置信, “二叔这么办事的吗?他怎么接受得了不任职?新帝登基大典是一个很大的功绩吧, 平白送给邢家舅舅?还让邢家舅舅趁他不在拉拢好干事的人?等他上任以后, 大家都不排挤吗?” 贾赦带着点赞赏点点头, “肯定会被排挤的,看无一人提醒他就知道, 你以后可不要做这么傻的人, 估计工部上下都认定他是个傻货了, 原本想要讨好他的, 看到这种情况估计不太敢。” “所以,这就是平白丢了所有助力?一副好牌开头就打烂了?父亲,那我去工部与邢家舅舅往来,是不是会被视做看好戏的呀。”贾琏眨巴眼,有些无辜又戏谑。 “看你敢不敢跟他们挑明咯, 你邢家舅舅估计不会正面敌对, 没人点他是意识不到的。”贾赦想了想,又加一句,“你是不是该跟贾珠比比?一直被他压着不难受?目前可就只有你还没跟二房起冲突。” “父亲,我要跟贾珠比吗?在科举上我似乎的确比不上他。”贾琏有些怯意, “要是比庶务的话, 我肯定不会输。” “若是给你找个好夫子呢?等你珍大哥哥弄好金陵的事, 你去拜访一下林姑父如何?再顺道拜访一下你的舅舅张六爷,让他教导下你估计还有救。” “我舅舅?”贾琏愣了许久,心跳得很快, “他会不会瞧不上我?我连四书五经都还没背完,吟诗作对都不熟练。” “瞧不上就瞧不上呗,怕什么?”贾赦想起当初本尊被每次嘲讽的场面,摇头一叹,“你父亲我可就不是被他们鄙视着长大的,儿子类似父亲很正常,不用太局促,大不了跟你林姑父好好学,那边文风盛成长快。” “父亲也被舅舅看不起吗?那母亲……”贾琏小心谨慎提一句。 贾赦对张氏的感情还好,就是本尊对张氏的情谊大些,此刻被跳起来,切身得让小太监感受一番什么叫离别的滋味,平常都没那么大的触感,相对于他对邢氏,本尊对张氏那叫一个刻骨铭心,难怪张氏死后完全自暴自弃了。 “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母亲跟张家的人一样,知书达理谦和又有文采,跟老太太和王氏不是一类人,跟你敏姑姑还有些话聊。”谈及此处,贾赦又是一叹,可怜张氏嫁到了功勋之家,跟妯娌丈夫都没有太多共同爱好。 若非贾赦与她两小无猜得长大,估计这后半辈子会十分无趣,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情谊,贾赦夹在母亲和媳妇之间选择了后者,导致两人在贾府的日子都不好过,直到贾瑚崭露头角被贾代善看重才有所好转。 “你哥哥贾瑚三岁开蒙就是靠得你母亲,之前他在的时候可从没有贾珠的出头之日,只可惜你缺了这点教诲,未来可以多从你舅舅那儿学一些,不要怕他冷脸,张家的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短着呢。” 贾琏听得仔细,看父亲一脸怀念,心态慢慢平和了,也相信李嬷嬷当年说得话,父亲是真的很喜欢他母亲,至少前半辈子都只有她母亲一个人,连不纳妾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用功,尽量不丢母亲的脸,只是珍大哥哥在金陵能顺畅吗?看他的信好像并无信心。”这一封两封的,总是在哭嚎。 贾赦又摇头哂笑,“本来就是去凑个数的,能凑多少算多少,大头还在薛大老爷那儿,听上皇的意思,是稍微控制住了动荡,只等着开战了,目前形势不容乐观,但一到战场上会好很多,王子腾不会拿这个排除异己,不然他的官也到头了。” “父亲在宫里得的消息可以都告诉我吗?”贾琏自觉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知道这么多东西似乎并不妥当。 “你会出去告诉别人吗?箭一旦射出连射箭的人都不确定后续会不会中,更何况战场离那么远,咱们父子说的东西都已经落后许久了,随时跟进你能记得清楚些,别总想着死读书,你珠大哥哥两耳不闻窗外事,真能坐到言之有物?” “父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贾琏笑着颔首,瞧着跟贾赦日渐亲近,不像之前父子两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挨训。 随后,又交流了会儿,贾琏才离开书房回到自个住处。 跟赦大姥爷相处久了,二房给他营造的那些想法逐一戳破,入戏深了信得实在了回头再看,简直就像看个蠢货一样,傻傻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尤其最近贾赦告诉他的一出出,贾琏午夜梦回都觉得不可思议,若非有所佐证,连李嬷嬷都深表赞同,贾琏觉得都是赦大老爷的意想。 单考科举一事,贾琏真的准备考了,才发现他的路会比贾珠艰辛得多,贾珠因为荫庇直接从举人开始考,而且不用回归祖籍,在京城参加就好,京城的文风不如江南,贾琏还需要从秀才开始,一路考上举人才能进京考进士,前面两关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要跟天底下最优秀的那批江南学子争出身,倘若成功的话,比贾珠的功名要实在得多,进了官场被排挤的概率会小一些,贾琏自问若无名师指点,这辈子估计难中。 而且,最好笑的是,贾珠的国子监名额竟然还不算是抢他贾琏的,论实在的应该是抢他哥贾瑚的,当初贾瑚这位大哥天资聪颖比贾珠考中的希望更大,老祖宗才求着祖父把名额让给贾珠。 单这样求着其实也未成,贾瑚作为嫡长孙考中进士才是祖父想看到的,可贾政接二连三未考中,而贾珠又读得天昏地暗,才让祖父看不下去偏了心,至于到了他这时候,府里连贾瑚都不提了,也让他贾琏不要费工夫读书考科举。 若是当初一直没有把名额给贾珠的话,估计会轮到他贾琏,毕竟张家的外孙也不喜欢靠祖上荫庇走捷径。 可笑贾珠比不过人就连提都不许仆从提,二房输得那么惨,还要把知情的下人都换掉,连李嬷嬷都是装聋作哑才留下的,这番掩耳盗铃好像能让人彻底忘却一样,如今夸得连自个都觉得自个不错呢。 回头想一想,当时若非贾珠被珍大哥哥激得自己先怨恨他,又连带着二房的人被父亲挑拨得对他甩脸色,他贾琏到现在估计都听不进去劝,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指点,而父亲这边呢,在他这里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 李嬷嬷当初不是没有暗示过,只是他后续听不进连李嬷嬷都讨厌了,她才不再说了。 待贾琏走后,天色也日渐晚了,贾赦剪了灯芯依旧坐在书房。 最近跟上皇他们相处久了,看着宫里熟悉的场景,脑袋里两种记忆日渐有些融合,当初看着还只是走马观花,越身临其境越能理解本尊的意思了,他就是觉得了无生趣了而已。 若不换个人来,估计那局面破不掉的,本尊是有点傻,很多事情都没看破,但他能体会到被慢待,积攒的那股憋屈让他无处发泄,孝道和教养都不容他反抗,也没有什么让他必须反抗振作起来的理由。 失去的东西,把他整个人的意志都带走了,想想那段时日,他没了祖父母,没了太子和七皇子,连张家张氏和长子都丢了,除了一个刚刚出世还未有交集的贾琏外,看重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还要面对来自父母的偏心。 今日的那份突如其来的悲凉,小太监上辈子没感受过,就算被仗责至死都没这份感触,突然冒出来真不适应呢,上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还是在跟北静王谈及张家的时候。 小太监能确认这副躯体是完全受他掌控,刚刚那些情绪似乎是种本能反应,记忆挖得越深,就越有体会,偶尔,小太监还能想起太子摸他脑袋催他快快成长时候的样子,也能想起七皇子拿着鞭子让他学乖一点的洋装狠心。 也就是换个人没了那些情绪,他才一下就翻身了,难道贾赦他自个蠢到连试探都不会了吗?就这样全盘接受所有的慢待,他一直对父母的那份期待,有没有是想要多个人真心实意得疼他?往常只要他付出真心就可以得到回报的。 而且上皇待他的模样有些过于疼爱了,比记忆中的要亲近得多,什么都不避讳,完全不把他当外人,跟他教贾琏一模一样,这些驾驭人的手段连新帝都没学过,之前上皇好像也没有要教的打算。 连戴公公都说,自从他任职以后,上皇脾气软和了许多,当初可是真难伺候。 作为一个旁观者,就算偶有感触,小太监还是无法理解贾赦对老太太的那份执着的愚孝,难道老二哪日不孝顺了,老太太就能偏心他贾赦了?难道老二一无所成,老太太就能对他贾赦有所期待? 或者说,贾赦孝顺了,就能让老太太忘记他昔年对她的无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换个人来,可以用各种手段打压贾政,让老太太提前感受什么叫身边无儿孝顺是什么滋味,自然而然就能得到老太太的疼爱,什么都失去了,才会捏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重活这一世,什么都好,占据天时地利,小太监也想努力努力尽量往上爬呢,他还没体会过什么叫混世魔王,更不想把东西拱手让人,就本尊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也真是活该被人压倒翻不了身。 要是他之前就抛弃掉慢待他的父母,提前在祖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掌握一些人手,当初就不会输得那么惨,张氏张家和贾瑚都不会相继没得救,甚至用自己的靠山去压一下贾代善,估计都会有不同的感想。 贾代善应该没有感受过来自太子和七皇子的双重压迫吧,他甚至没有亲身体会过这两位爷对贾赦的偏爱,贾赦从未允许他们插手,贾代善又一直被老太太吹枕边风,还真以为贾赦的靠山只有祖父母? 说起来,贾赦成长那些年贾代善的确在外征战,家里的事都是从老太太那儿得知的,老太太还是懂贾赦的能力,连贾政都懂,不然抛出来一个忠顺王,不至于把他们两个吓得不知所措,而且贾代善也不至于临终还交代不要招惹忠顺王吧。 再则,贾敬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只想着给人家做手下,甚是鄙夷贾赦抱大腿的嘴脸,他怎么不想想太子能允许贾赦在写好的奏章上乱涂乱改,但他能允许贾敬写错一个字吗? 同是伴读出身,其他人怎么知道不招惹他贾赦,贾敬怎么就喜欢在贾代善那儿添油加醋呢,一双眼睛只能看见贾赦闯祸也是醉了。 贾赦静坐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外头皎洁的月光,想了想取了坛好酒来,顺道让元宝瞧瞧支取一些金银纸钱来,他来了也有段时日了,好歹该祭祀一下本尊吧,顺道帮他把看重的人都祭奠一下。 元宝觉得无语,但也不是没做过这事,当初张大太太走后,大老爷时不时半夜都要发疯烧纸钱,还写信烧过去来着。 住在道观的贾敬近来也没闲着,敬大太太来了道观小住后,又把宁荣二府的消息也带了来,变化不可谓大,贾珍都眼看着被带起来了,偏生他贾敬的事还得从长计议,这就十分得违和。 论理,四王八公各家都陆续出山,上皇并未有所动作,连他的太太都规劝他早点回府,大家都说风头过了,若是北方能打胜仗,新帝那儿应该没什么阻力了,上皇那儿估计也有回旋的余地。 但贾赦从未让他归家,一直没给确切话,他每日都跟在上皇身边,上皇什么态度应该最清楚才是,他竟然说要等一等,说起来他他贾敬只是帮手,并不是最主要的始作俑者。 而且贾敬也无法理解,上皇竟然对贾赦能够随身带在身边,他何德何能,当初贾代善随行上皇身边时,都得小心谨慎,颇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可贾赦为什么安之若素? 说起来,贾代善还是上皇的伴读,从小的情谊,就算简在帝心,也没到那种地步吧,这简直就是复刻当初带着废太子时候的样子,贾赦又不是上皇的儿子,上皇也不缺儿子。 贾敬绝对不信贾赦会比贾代善更懂察言观色,贾赦不犯错那是不可能的,他犯的错难道还少吗?当初上皇训斥贾代善的时候,十句有两句都是骂得贾赦,什么父子一个样之类的没断过。 上皇尤其爱说贾赦猖狂,贾代善一辈子的谨小慎微都是因为贾赦,他自个倒是毫无感觉,直到如今,贾敬都无法理解,包括北静王对他的态度,当真无法理解。 要说一起长大的情谊,贾敬也是当时一起在上书房读书的,不谈忠顺王,就北静王而言,他是帮衬过很多次的,连他过继后的事,太子都安排他处理,怎么着也该比贾赦亲近吧。 可偏偏北静王对贾赦和盘托出十分得提点,对他只有鄙夷和漠视,就跟面对陌生人一样,还有上皇也是,没有多余的关照,也不该有多余的关照。 贾赦不告诉他无事了,估计就有大事了吧,以贾赦如今的被偏爱程度,他开过口了征求过意见,结论是需要观望一下,贾敬觉得有些糟糕,连对四王八公的复出都有些不太看好了。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当初把贾赦关起来的时候,也真的无人说三道四,更无人给他撑腰啊,当初对贾赦很好的那些人连提都没提过。 第67章 贾赦番外 地府有点忙, 排队投胎都要好长时间, 贾赦头顶冒烟好难得才抽中号, 竟然要等一年之后才可核算清楚前程往事, 而且他阳寿未尽地府需要翻找补偿政策用来弥补, 估计得等更长时间。 兴高采烈来,郁闷得回头走, 都说奈何桥不准走回头路, 但这投不了胎, 里面都人叠人站了, 感觉好奇怪。 从来没想过他是个这样的地府,竟然让坏人先投胎,那什么畜生道一个个下去,很快又排队排上来了,好人核算功点一个都够那边下去个来回了。 据说曾经有一个大善人, 因为省钱做得善事太多, 导致核算的时候判官都薅秃噜了头发,最后过了七八天才送去投了个帝王胎,把所有功德一笔勾销。 贾赦都排队排一年了,之前要是有个什么大善人估计要等几年之后, 奈何桥上贾代善还在那儿等着, 黑白无常拿着往生镜一起看着什么, 贾赦一好奇凑过去。 好家伙,这群人竟然在偷窥他小时候,看他偷吃躲懒挨罚, 贾赦觉得脸烧得慌,“父亲,你看这个做什么?很丢人的耶。” “这是你小时候吗?挺可爱的呢。”黑白无常两眼放光,抱一起扭捏作态,“弄得我们都想收养个小鬼,一口一口塞给你吃呢,那小肉脸嘟嘟的,撒娇磨人的小妖精就是你没错了。” “我长大了,不撒娇了,是个正常的美男子了。”贾赦对自己秀丽的容貌非常自信,“别人家还要搽脂抹粉,我不用,站那儿就是中心,所有人都望着我。” 自信满满的贾赦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刚嘴秃噜着就萎了,连腰都缩起来,不再吭声了。 贾代善双目赤红看着他,状态非常不对,有股想要揍他的样子,贾赦挨得打不算少,可也不希望找打不是?他都死过一回还要挨打是不是有点冤?明明什么也没做。 黑白无常还挺喜欢贾赦吹嘘的样子,双眸含笑亮晶晶的,唇红齿白带点纯真,跟现在这副抠唆样差之千里。 黑无常伸手抓住贾赦的白嫩爪子,冰凉冰凉的触感竟然也挺好挺肉乎,“你怕他干什么?到了地下,你跟他前程往事就一笔勾销了,在地府还敢打人的,就得入畜生道了,小哥哥你长得那么帅,多笑笑说不准被你插插队哟~” “就是,地府好多年都见不到年轻的帅小伙了,那些英年早逝的全都苦大仇深,没一个能想得通的,”白无常翻了个白眼,血色分明的大嘴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的,“剩下的,就只有像他这样的老头儿了。” 黑无常不同意,把他的往生镜晃了晃,“老白你闭嘴吧,那是你倒行浅,判官就有一副能看透人的隐形眼镜,据说现代社会给配的,相当厉害,一样看去权势小鲜肉小妹妹,自动过滤所有丑逼,那种神色模糊的就是厉鬼,作恶多端那种。” “还有这种东西?不是说隐形眼镜伤眼睛吗?判官不怕瞎哟~” “去你的,判官大人的眼睛是那等区区法器能伤的,上万年的修行就有金刚不坏之身了,法器还比不上判官笔来得锋利呢,不过我也想要有这么个法器,能看到那人最年华的样貌,多好。”黑无常又掏出来好几张卡片。 “这都是我的珍藏,借老君的相机拍得,花了我几千两金子,看,都是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本人是谁我没找到,但是他们年轻时候是真的帅气逼人,不比这家伙差。” 白无常也是第一次看呢,特稀奇,“大哥,你牛逼,竟然能够请动老君给你拍照,虽然老君听说是个拍照狂魔,到哪儿都拍拍拍,但是,这些好看的人精神气都相当不错,做人的时候未必,做鬼的时候简直白得亮眼。” 说完,她还亲了亲其中一张照片,被黑无常按在地上打,很快两人滚作一团,两个明显孩子气的黑白无常,难怪总是做错事。 贾赦自个也好奇捡起来看,大多陌生,但有一个太子哥哥的照片,年轻时候的太子简直温润到发指,皎皎君子长身玉立贾赦相当喜欢的。 贾代善一直没有吭声,他不适应这些小年轻的话题,看着贾赦冲着太子的照片发笑,心里一股子的憋闷,“太子待你有多好?敬哥儿说太子一直罚你,从未说过你一句好话。” “他才不想夸我呢,怕我会太过放肆乱了分寸,父亲以为,他讨厌我吗?所以才对我不抱任何期待?”贾赦单纯地好奇。 贾代善无法接受,“难道不是吗?你纨绔成性谁会喜欢,若你不是荣国府的嫡长子,太子又怎会容忍你?说到底,你的依仗都是荣国府给的,没了荣国府,你什么都不是。” “你说得对,没有荣国府,我不会太过放肆,应该会谨小慎微一点。”贾赦也觉得自己小时候过于胆大了,长大以后稍有收敛,“父亲,你是不是无法接受我曾经跟太子哥哥如此亲近?觉得自己做错了决策?” 贾代善面目青白,“那你为何从来不说,也不炫耀,只知道针对政儿,又毫无建树。” “我为什么要炫耀,炫耀我拥有皇室子弟的待遇吗?您也说了,我靠得是荣国府,我自个又没想过要办什么大事,只想做个纨绔,那我还有个什么炫耀的劲?”贾赦无所谓,更不在乎,“若是我炫耀了,父亲又该觉得我夸大其词不堪入目了吧。” “父亲,你刚刚明明都看见了我跟哥哥们是怎么相处的,之前你没见过也就罢了,如今见了您不是依旧不愿相信他们是真心待我的?其实我也没多大把握他们对我有几分真心,但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难,我太过落魄也会丢他们的脸。” 贾赦笑了笑,还挺幸灾乐祸,“父亲,说起来我失去的很多都是因为你们一家子,那凭什么你们可以无病无灾?你们可以安享太平?我是个混世魔王,从来不会忍气吞声,要玩当然要玩笔大的,看你们怎么把自己弄死。” “你说什么?”贾代善瞪圆了眼,不敢置信。 “报复啊,就那么简单,你们想要的我都给你们,看你们几时完,想要把所有过错都推在我身上也可以,但你们在乎的都必须完蛋,当然,我想活肯定能活下去,就算被流放了,我还可以死遁,对你们来讲忠顺是个魔王,对我来讲是好兄弟,会帮我脱身的。” 在贾赦的计划里,就是要拖所有人下水,荣国府彻底覆灭,要让父母兄弟都后悔,等他们都后悔了,再让贾琏改换门庭重新做人继承荣国府的余晖,这样就最完美了,相信忠顺会帮他照顾儿子的。 然后,再等上几年,张家人会回来帮衬贾琏这个多灾多难的外孙,贾琏经历了那么大一场变故,绝对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流放?你就这么恨我跟政儿?” “是,刻骨铭心的恨,我说过的,张氏你不能动,谁动谁死,不管你是为了谁动的,都不死不休。”贾赦说得非常理所当然,“你从未教养过我,对我弃如敝履,可我对你够孝顺了吧,我挨了你多少鞭子你自己数过吗?你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对打?” 说得兴起,贾赦都忘记了畏缩的样子,趾高气昂叉着腰。 “想当年我跟忠顺还能打个平手,沙包大的拳头我都能接下来,若非祖父让我低调做人不要太过放肆,我何必藏拙,我背的书比贾政这辈子看的书都多,你竟然好意思说我不如贾政,可笑至极,瞧你被枕边风吹得头昏眼花的样。” “所以你一直忍着,一直想报复?” “并不是,张氏没走之前我并不在乎,给你们点面子,让你们掩耳盗铃去。祖父母走后我是心凉了一阵子,想过要讨好你们展露点头角,但不巧局势不许我站到人前,我几个哥哥都觉得我变得尖酸刻薄,需要平心静气,而我自己又不许他们插手,想看看你们到底能拿我怎么办,会不会把爵位给贾政。” 贾赦展露出的这一面,贾代善从未见过,在往生镜里都未曾见过,真的是疯了,疯得很彻底,这还算是不在乎吗?不在乎连眼神都不会给,更不会看他们如何作为,想要毁掉贾政的名头断了他的科举路,贾赦似乎随时都可以做到。 “张氏走了我就彻底疯了,你知道的,我特别在乎张氏,是要这辈子一直陪伴到老的,你竟然要我休了她,而且你们还怂恿我太子哥哥造反,把我两个哥哥都逼到了绝路,我就颓废了那么一会儿而已,他们都跟我保证过不杀了对方的,可结果呢,两个都没了,你们可真厉害。” 贾赦自个多少清楚点自个能顺那两位的气,不至于争到要死要活的发狂,顺顺毛理智回笼大家还是兄弟。 “可惜我走得太过突然,不然就能看见荣国府是怎么覆灭的,看你们这群四王八公是怎么彻底落寞的,祖父当初就劝过你,不要从军不要功高盖主,你就是不听,还同气连枝呢,差点把我都带沟里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贾代善气得恼羞成怒。 “我说了呀,祖父也说了呀,祖父说过多少次我就该是这个纨绔样,背靠一个皇子过安生日子,荣国府权势不会少的,可你呢,要兵权要地位还想要改换门庭,贾政他这辈子考不上就是因为你,贾敬不被待见也是因为你,你还想搞文武官联合吗?我娶了张家姑娘已经是容忍的极限了,得多亏我是个纨绔,否则,张氏都活不到出嫁。” 贾代善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告诉吗?祖父每日都说,我不学无术最好,我两个哥哥都说我混世魔王最好,连新帝都说过让忠顺不要过于激我上进,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也不想想有人逼我读书习武吗?唯独我在上书房可以逃课,祖父也爱带着我逃课。” 贾代善回想过往,觉得脑袋发胀无法接受,但贾赦说得很兴奋,他就是要报仇的,祖父母临终前都在骂呢,他贾赦有那么好欺负?他贾赦真的是愚孝的人吗?不过是宠着她惯着她,看她还能把自己作到什么程度而已。 赖家放例子银还出卖宁荣二府他不知道吗?王家夺了贾家的权他不知道吗?他看到有些事很奇怪只是不想过问不想细查,难道仔细观察就观察不出来?好歹是在宫里长大的,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他的眼。 第68章 第 68 章(改) 北方, 越大越出火气的局势, 逐步蔓延到军中, 整个戍边的军队在全力调配下, 逐渐规整齐全, 老派四王八公联合一起,主将王子腾又是一派, 剩余中立的边军各自为营, 三方一起主导战场的指挥。 忠顺王失去了他原本的作用, 老派的贺王子腾他们都不太与他交心, 倒是中立的边军将领带着他入军中熟悉。 蛮族那边胃口是越发大了,有源源不断送来的盐茶珠宝还不够,还想要女人和粮食,薛家的商队在听闻要开打时就彻底龟缩,即便如此还是丢了好些人, 也不知后续能否逃过一劫。 除薛家外, 还有些商队并没有停,跟蛮族各个部落都有往来,盐铁茶粮都卖,量大且源源不断, 各部落都约定不争抢, 只是在摸清双方的底细。 因为一场试探性的争斗, 蛮族联合起来屯兵边塞,陆陆续续从几千人汇集到几万,最终竟然高达十万, 一些小部落都想来分一杯羹,如此一来,形势变得不太对劲,根本不像试探性的打一场,更像是真的壮大了。 本来被贾家打得七零八落四散溃逃的蛮族,这次因为商队的粮和盐,出足了人马前来,王庭坐镇后方发现事情有变,后续的事就顺理成章得重新联盟。 就算斥候没法提前得知消息,但看到边塞无穷无尽的人口,也该知道闹大发了,别说王子腾了,就是甄应嘉都没想到蛮族的人口竟然恢复如斯,这才过去几年。 四王八公那几个小辈没听说过贾家昔年镇守边关的威名,但边军将领知道呀,也一直在监视蛮族的各部,大部落还好,可一些小部落都陆续成长起来,那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甄家如何不知自己运送出去的那些粮铁闯了大祸,迫不及待就把整条线三的人全给斩断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连仅剩下的那点痛惜都没了。 南安王以及河道上那批参与者全都安静如鸡,什么都不敢说,连军饷都不要了,老老实实龟缩起来。 第一场仗,就是在黎明到来之际打响的,经过多次试探性进攻后,这次攻城来得声势凶猛,边城周边的村庄全都被抢烧殆尽,除了有城墙防守的地方,一瞬间就被马蹄踏破了。 蛮族一扫昔日的颓废,越打越激动,没有了贾家那几位老将,胆怯之心小了许多,跟边军对上也是不死不休不退后的。 王子腾这个做主将的还算撑得住,防守城墙稳若泰山,在不缺粮不缺冰刃的情况下,一时间攻不破。 史家老三是个横的,带着先锋营冲出城门到处收割,他们营的军功积攒最快,也是最危险的,首当其冲的史家老三连带马匹被重铠包得严严实实,若非苦练不断,否则非中途力竭不可。 忠顺也在城墙上守着,他箭术不错,也轮不到他做主攻防,一箭一个不断地射空箭壶,真正体验到战场的残酷。 真的不像伪装,这是真打,退一步这座城就要沦陷。 这场大家都准备妥当的仗,一打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双方都力竭才稍微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所有人都面目严肃。 史家老三脱下重铠,全身都翻红酸疼,手臂整个在颤,内衣上湿得都结出盐粒,他们先锋营精疲力尽了,一个个还得包扎伤口揉搓肌肉,否则下次连铠甲都穿不上。 朝中也因为这场仗的开打而变得紧张,连登基大典都稍稍退居一旁,新帝看着每日的战报,心累又心寒,局势比他想象中要艰难,这是输送了多少粮食出去,养敌自重是这么个养法?估计南边的水匪也快要壮大了。 上皇也心气不顺,若他没选择禅位,这群人还想要瞒到什么时候?都把人当傻子呢,为了积攒军功不堕爵位,竟然用这种手段,之前王家可能还只是捎带上的,如今也上了上皇的名单。 位处金陵的贾珍也听到点风声,觉得有些害怕,紧赶慢赶得调拨粮草,不过薛大老爷没把他的粮送往战场,却是依旧用于稳定后方的民心,军中目前并不缺粮,早已筹集足够的粮饷。 倒是大夫、药材和干净的棉布,被他源源不断送到军中,每日治疗伤患都要花费巨大。 薛蟠发觉钟掌柜越来越忙,根本无暇关心他,而北方的确打得激烈,显而易见他父亲去了战场那儿做后勤,心里慌慌的,又帮不上什么忙。 而就在开展后的七八日,南方的水匪也开始集结战船,南安王心急如焚得上报,朝堂局势更加糟糕,户部已经凑不出下一批的粮饷,国库也空荡荡没什么剩余,眼看着是拖不得长久。 新帝无法,只能用抄家募捐解决,尤其是大粮商,都是被盯上的对象,一直在户部任职的新帝就有一个名册记录各家可捐的粮食数量,不愿意捐就抄家定罪,一时也弄得人心惶惶,但好赖是把粮饷筹到了。 只是,新帝的名声也毁掉一大半,各家对新帝的防备与日俱增,私底下都把新帝锁成了抄家皇帝,与上皇的仁善差得太远,手段也太过绝情。 贾赦呢,就专职去游说募捐,带头把江南捐得那一批粮奉上案,有了名头就可以去催粮,如此一来,贾赦显而易见成了新帝身边的红人,名声也不太好听就是,但他又在上皇跟前混,敢去上皇那儿告状的就没有了。 贾老太太在荣国府安生过着日子,听一耳朵贾赦的事,再看看依旧不着急任职的贾政,心里憋屈得慌,这同是兄弟,同一年出孝,怎么一个已经顶得了事,一个还没出仕呢。 而且荣国府的护卫也开始有所变化,陆陆续续从庄子上来的人每日都在巡逻,宁荣街上随意浪荡的闲汉都少了。 荣庆堂的荣光不再,荣禧堂更是毫不重要,唯独东院,各个过得红红火火,中间立了墙就跟自个单过一样,平日里除了东院几个主子来往两边,其余人等都分开了,连账务都在林之孝家两口子的处理下分开了。 至于王氏呢,最近安分守己念佛祷告,一为肚子里的孩子能够顺利生产,二为战场上的王子腾,月份慢慢大了,肚子里孩子的不凡也日渐出现,王氏自己多偶有恍惚,觉得她怀的这胎必然不一般。 因为上心,也因不在乎贾政那个废物,一直没在乎过贾政每晚睡在哪个姨娘那儿,贾政常去的那两个姨娘都不能生,而新给贾政的那个丫头是个其貌不扬的,并不受宠,甚至还不如之前那两个姨娘受宠,当然,也是千挑万选得不好生育之人。 后院的姨娘都不好生养,王氏当然不在乎贾政的感受,在她看来,贾政也没有偷吃的胆量,要脸着呢。 至于贾珠,最近有些开始关注贾琏的动向,自从贾琏搬到东院后,就没听说过贾琏胡混的消息,还被赦大姥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不仅开始读书了,身体也开始锻炼,据说也是日渐有所成长。 有些担心的贾珠想起过年少时的狼狈,贾琏的亲兄长贾瑚天资聪颖到像张家人,一点就通背得极快,不仅作诗,连文章都写得不错,小小年纪就可尝试下场,贾琏作为他的胞弟,估计天资上不会差得太远。 平常贾琏不读书也就罢了,贾琏一旦开始读,贾珠难免有些危机感,心态摆不平,读得心烦意乱脾气都见长,可越是如此越是进步很小。 曾几何时,贾珠眼里何尝有过贾琏,而贾琏看贾珠从来都是羡慕佩服的,真正等他看见贾珠防备的眼神,觉得又好笑又无语,更加坚定要好好努力一把。 就算父亲未说过他生母的事,仅看最近李嬷嬷偶尔针对王氏的言论,都可知跟二房脱不了干系,他贾琏认贼作母那么多年,总要清醒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能耐。 第一场捷报的送达,恰巧正是新帝上位一月之后,北地打了半个多月,终于歼灭几个小部落的连兵,造成蛮族其余小部落的震荡,军心涣散之下,有些族人不多的不愿冲在最前方。 薛家滞留在草原上的那批人也立了些功,不敢在大部落待,怕遇见其他商队的人,小部落里头挑拨挑拨,消息送到战场上,都是会动摇军心的。 他们本为了粮食而来,但甄家的粮主要还是送给了大部落,如今一开张断了来往的线路,再勉强冲锋陷阵,就是去送死的,得不到多少好处。 北地的边军人数也不少,更何况还调动了其他地方的兵力,人数不容小觑,军备也十分精炼,明显有备而来,是专门为了蹭军功开仗的,不是被动挨打,估计为了这场仗,都筹备了几年的物资。 越是拖得时间旧,越是觉得攻不下,打秋风蛮族是最强的,几乎来去难抓到,但攻城不一样,骑兵也受不了迎面而来的箭。 至于南方的水匪,也是试探居多,南安王镇守了那么多年,军队不缺的情况下,一时半会也攻不破,好在前几年都是丰年,若是灾年就惨了。 当然,能选在这一年开仗,也有这些天时地利的因素在,王子腾想要节节攀升,自然不容许任何一个准备不充分。 直到打到这时候,才有些隐约做戏的模样,忠顺看着这虎头蛇尾的,也是无言以对。 第二份捷报送来时,北方的战争已经结束,后续论功行赏,自然以主将王子腾和先锋营的史老三首当其冲。 作为杀敌的主力,史老三甚至还越过了王子腾,以他的军功连升几级都毫无问题,端得上年轻有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7 23:55:28~2020-04-08 23: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翡冷翠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翡冷翠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 69 章 朝堂上, 一对老将都出山上朝, 朝廷核算军功时, 吏部和兵部外加一个大理寺全都忙得焦头烂额, 实在是没人敢乱动, 杀敌数核算得清清楚楚,包括决应敌及粮草之类的决策, 都被重审一遍。 时至今日, 新帝登基大典也挑定了日子, 贾赦重新回到御书房做上了侍卫, 只待登基大典之后逐步接管内库。 越来越忙的赦大老爷日子过得很充实,做朝臣跟做太监完全不同,接触到的事务都不大一样,贾赦需要学会用人,需要知道调度, 账本银钱怎么着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可不能囫囵着过日子。 学得多看得多了,心里踏实得多,教导起贾琏来就不仅仅是逞口舌之快了,贾琏呢, 偶尔读读书, 偶尔跟着邢家舅舅去看工部的工坊, 比贾政还先一步了解他每日该做的事。 邢大老爷对贾琏并没有什么反感,带身边就跟带这个子侄一样,探听到些什么消息也会通过贾琏传给赦大老爷, 毕竟贾琏还是个孩童,防备他的人极少。 再来看江南,一场大战结束,南方水匪也日渐式微,忙得秃头的薛大老爷总算回到薛府,沾床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之后,才恶心了要吃早膳。 待吃过早膳梳洗一番,精神头终于找回一些,指派了个人把贾珍找来,薛大太太情绪不高,一直闷不吭声的,有心思。 薛大老爷瞅了她好几眼,问道,“太太,你想什么呢?蟠儿和宝钗这些日子可还好?” “好着呢,倒是老爷累着了吧。”薛大太太宽慰一句,“你去了北方,可曾见到我二哥?他如今可好?” “王家二哥?他不是做了主将吗?有打了胜仗怎么不好,再说了,冲锋陷阵的不是他,是史家那位三爷,王家二哥只是守城。”薛大老爷提起王子腾,兴致也不高,“我王家大房这次损失不小,回头还得算算账。” “损失了多少?我看着贾珍好像也捐了不少。” “损失了将近两年的收益,把积压的库房都掏空了,回头贴补上又要损失一笔。”薛大老爷微微一叹,“就不知道值不值得,会不会给我薛家改改门庭。” “顶多一块匾罢了,当年老祖宗散尽家财,也只求得个紫薇舍人,如今不过是两年收益而已,根本不够看的。”薛大太太摇摇头不抱希望,“能给我二哥帮帮忙,让他回头给蟠儿做靠山,就算没白费了。” 薛大老爷看着她,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沉吟片刻,问道,“有个靠山当然好,只是家里的银子不够供养大军,以蟠儿的性子不是个做商户的,该给他多留些家底才是,你二哥一个做舅舅的,能看着人欺负他不成。”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好赖有来有往才情谊重,你也知我二哥更加看重荣国府的那位王夫人,蟠儿本就比不上贾珠和元春,若不再出点力,估计比不上他们的亲厚。”薛大太太膈应的厉害,“我那大姐姐是个命好的,嫁得好儿女也生得好。” 这就是把薛蟠和宝钗踩泥地里去了,薛大老爷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满,“贾政也不过一个从五品员外郎,能比我薛家的皇商好多少?好歹我薛家还能赚大把的银子,贾政他们能干什么。” 薛大太太一愣,“□□国府未来指不定贾珠的呢,有了爵位又能中科举……” “这种无稽之谈就不用再说了吧,怎么可能会把爵位让给贾珠继承,贾琏还在呢,再说那续弦的邢氏不还年轻吗?未必往后不能生育子嗣,就算退一万步讲,贾赦还可以过继族中子弟,他会白白便宜贾珠?” 薛大老爷都已经想到了王家这两个外嫁女迟早要对付贾琏和邢氏,“咱们出点钱给蟠儿买个官身不好吗?我已经在找门路了,就跟贾赦一样,应个侍卫当当,这种空缺不难弄。” “说那么多,还不是心疼了给我二哥的银子,”薛大太太寡淡了脸色,“你是家里的爷,里外的事本就该是你做主,你觉得给蟠儿买个官身好,那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为何突然这样说话,我再跟你心平气和得讨论。” “我也是在实话实说不是吗?蟠儿买个官身难道就能真当上官?新帝那个不容徇私的做派,也就贾赦这种才有出头的可能,蟠儿不想着跟我二哥打好关系,这世上还有谁能做他靠山。” 薛大老爷深吸口气,面色不佳,“所以,这就是你给蟠儿选好的路?蟠儿才多大年纪,你不想着让他多读书长点见识,只会宠着他给他找靠山?这样他就能安枕无忧了?我薛家在金陵有好几个旁支家族,皇商的名额你二哥没有决定权。” 嫡脉丢了皇商的名额,就真的名存实亡了,跟普通商户有什么区别? “若要找个靠山,为什么不能是到金陵来的贾珍或者是贾赦,说不定还可以给蟠儿和宝钗寻门好亲事,江南的世家大族也不少,只要走得近处得好,未必没有可能,这比靠舅舅来得更靠谱吧。” 薛大老爷从来都不看好王家,王家的嘴脸几乎雁过拔毛,完全得不留余地,带着很严重得煞气,就好比这次北方的大战,赦大老爷稍不配合,就能引起众怒,盖因往日里做得过了些。 而且,王家未必没有对他动杀心,他一死,薛家嫡长一脉就任人宰割了,剩下孤儿寡母守着这偌大的家业,就好比小儿抱金砖,有的是人算计。 “说得比唱得还好,也没见你跟哪个大官有来往,江南那些个官员自己都要仰仗四王八公的鼻息过日子呢,还有那贾珍,爵位就只剩下个三等奖军了,要不是靠着荣国府,如今都没人在乎了。”这样的人如何比得上她二哥。 薛大老爷觉得很无语,也不像继续吵,一味得巴结人真不如自己翻身,新帝是个不讲究出身的人,这次他很用心在办事,希望有个好结果。 “不跟你争辩这些,也劝不动你,你二哥要的东西我可从未少一颗子,这次开口就是十万担,几乎薅秃了我整个北方的粮库,我那些粮铺差点就要关门大吉了,对了,怎么这么久也没见蟠儿来请安。” 像他许久归来,蟠儿该第一时间来请安问好才对。 “我让她们别去打搅蟠儿读书,蟠儿寻回个伴读,日日给他诵读诗书,瞧着也慢慢开始上进了,前些时候还去帮钟掌柜照看铺子,据说也没捅什么娄子,只是宝钗不大好,换季又开始咳了,我让她奶嬷嬷别轻易抱出来了。” “又咳了?这次也止不住吗?”薛大老爷起身,就去宝钗院子里探望了,还未走进屋,就听见一个小闺女压抑不知的咳喘,这可真是心疼坏了。 还不到两岁的宝钗生得仙童一般,黑溜溜的眼珠咳得眼泪直流,奶嬷嬷给她顺气润嗓子,就怕咳坏了这小闺女的喉咙。 宝钗见着进屋的薛大老爷,伸手就要抱,软绵绵又可怜兮兮的,窝在薛大老爷怀里委屈极了,“咳……爹爹,难受……咳咳咳……” “不管怎么着,赶紧去请大夫来,好赖缓解一下。”薛大老爷熟练得给宝钗顺气,没到换季宝钗就咳个不听,才多大的人儿,就得受这番罪过,偏偏江南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每回咳上十来日,自己就能好。 奶嬷嬷赶紧得又去寻了大夫,可谁不知道根本没用,喝药也不能缓解,不然薛大太太如何无动于衷,她一直不来也是见不得宝钗如此,宝钗还没哭估计薛大太太自个先哭起来了。 要说都是王家的姑娘,贾王氏的儿女各个聪慧健康,她薛王氏的儿女要不傻要不生来带疾,白长那么好看都是没用的货。 宝钗擦擦泪,抓着薛大老爷的两左看看右看看,“爹爹,你黑了不少,眼睛下面也黑乎乎的,咳咳……比上次还累么?” “不累,为了宝钗,爹爹也是心甘情愿做事的,等爹爹把该做的事做完,就能给宝钗选个好人家,还可以给宝钗找御医瞧病,江南的大夫比不得宫里的太医,等过些时候爹爹就带你去京里寻人治病。” “京里的太医能给宝钗治好病吗?咳咳……宝钗嗓子好难受,嬷嬷说咳多了嗓子都哑了,会越来越像哥哥。”宝钗不希望毁了她这副嗓子,她自己还挺满意的。 “不会的,爹爹不会让宝钗咳坏嗓子的……” “老爷,外头来了个赖头和尚,说是能治姑娘的咳疾。”奶嬷嬷突然冲进来手里,还拿着几颗极香的药丸,仅闻着味,一股清凉就止住了宝钗的咳喘。 宝钗瞪圆了眼看着那几颗药丸,蠢蠢欲动满眼都是渴望,愣是没再咳了。薛大老爷觉得不太对劲,论理宝钗的咳疾不该流传出去,那些个上门来看病的大夫绝对没那个胆泄露出去毁坏宝钗的名声。 薛大老爷没带着宝钗,只取了一颗让人去验验成分,自己走到大堂接待那位赖头和尚,也不知薛家的管事怎么会把这种满身恶臭的人带进府,那一头的脓包看着十足恶心。 那位赖头和尚本想道句阿弥陀佛,再交了丹方便走,结果一眼瞧见薛大老爷眉宇间散开了的黑气,面相逐渐有变化的趋势,竟是要改命了,半点都瞧不出他半月前还是一副短命相。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最近可是遇上了好事?” “大师傅,近来府里没什么好事,您说可以治小女的咳疾,不知小女那咳疾是什么病症?该如何医治。” 赖头和尚沉吟片刻,还是去除冷香丸的方子,“这是一海上方,对得上姑娘的病症,就是制药麻烦了些,不过应该难为不了您家。” 薛大老爷看一眼,也是有些吃惊,那几颗药丸光集齐材料就要好几年功夫,“小女问着那药香就有所缓解,若是当真能治,我定去为您家寺庙重铸佛像金身,不知大师傅在哪家寺庙修行。” “并无什么寺庙,和尚了无牵挂四处游荡罢了,只是路过恰巧可贡献一药方罢了,不过和尚还是想冒昧问一句,施主您的面相有逆天改命的迹象,不知是何缘故。”赖头和尚还是相当在意这点的。 薛大老爷眉头微蹙,“逆天改命?这是何说法?” “施主本有早幺之相,如今否极泰来,可长命百岁了,和尚修行从不走逆天改命的方式,往往这种改变会有大的祸患埋藏,是以多此一问。” 第70章 第 70 章 “早逝?”薛大老爷心头一颤, 嘴角都有些抽搐, 慌了, 原先的薛大老爷从不信和尚道士的三言两句, 此刻还真有点怕, 若是他再继续投靠王子腾话,一旦被他发现自己想另找靠山, 就真的完了。 瞧王家的做派, 是不容许有人越过他的, 好在这一次荣国府的赦大姥爷提前动手坑了他一回, 否则他王家真的要站稳脚跟了。 “大师傅为何有此一说,我一直身体都不错,从来无病无灾,近日忙得很着实没什么好消息,怕是大师傅看错了。” “不, 施主刚刚走神了, 是想起什么了吗?”赖头和尚微微一笑,并未再继续纠缠下去,“想来施主的面相改变了应是好事多磨,若是再能广结善缘的话, 估计不会有什么祸患。” 赖头和尚似乎不是一般的和尚, 说起做事自有威严能蛊惑人心, 薛大老爷收敛笑容没再掩饰什么,“不知小女的病可否好全?” “姑娘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属命中就有, 无法根除,等一切因果介除,自然迎刃而解,这冷香丸咳了就吃一粒,也没什么大妨碍。既然事情已了,那和尚就该告辞了。”赖头和尚说罢,走得飞快拦都拦不住,不像是个骗子。 薛大老爷默默一人坐在大堂,心有余悸,若这和尚不是个骗子,就有意思了,若他是个骗子,想骗他什么呢?又不要金子,连住处都没留下。 想来想去,薛大老爷觉得个贾赦脱不了干系,贾赦不变他找不到门路直接投靠新帝,王子腾站稳脚必会盯紧他这个钱袋子,再想突出重围并不简单,他薛豁又不是那等可以屈居人下不反抗的人。 再则,王家人已经在接手薛家的产业了,江南史王贾薛的联盟本质后面站着的是王子腾还要甄家,江南甄家说了算,王子腾搭上那条线才有今日这一出。 之前还未准确定位到谁,王子腾仅凭贾家是可以站起来的,但想弄这么大阵仗,没有皇亲国戚的帮衬,谁帮他压制南安王一系?南安王和甄家这一次都安静如鸡,可不仅仅是面子情了。 念及此处,薛豁后背都发凉,他一家子都在金陵,不可能抛得下,甄家联合王子腾要弄死他,他就算投靠了新帝,也会送上门待宰的,蟠儿和宝钗都是他的命根子呢,割舍不掉。 深吸口气,捂脸无语,薛大太太怎么做到的可以如此坑夫婿,好在有些事瞒着她,若是被她抱怨道王家那儿,她夫婿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回头还白白送上自己家产去讨好吧,相信她能干出这等蠢事。 薛大管家刚拿了药去验,这会儿急匆匆跑回来,“老爷,有结果了,药房的坐诊大夫再三确认,都是些稀奇的花蕊之类的玩意儿,害不死人的那种,药童也拿试药的动物试过,没有什么问题。” “嗯。”薛大老爷起身走到宝钗屋里,宝钗已经乖乖等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药丸,小鼻子嗅来嗅去的,薛大老爷又把她抱怀里,“宝钗乖,把药吃了吧。” 宝钗点点头,就着水一口吞下那枚药丸,没多久咳嗽就好了,真没咳得想法了,宝钗摸摸嗓子,清凉清凉的好舒服,“爹爹,我好了,这药有用。” “有用就好,爹爹给你把药配得足足的,定不让我的宝钗再难受。”薛大老爷抱紧了他家闺女,心里还是想着那个古怪的海上方,王家惯常出海,也没见带回来什么丹方,就倭寇那些药方,能有什么大用?本来差距就不多,也没断了往来。 又说是命里带来的,要了断因果,他家宝钗欠谁家的了?是王家小子还是贾家的小子?除了这两家,应该不会有人接触到宝钗,尤其等他没了以后,夫人肯定会带着一家子去投奔王家或者贾家。 庶出应该不至于,嫡出只有一个王仁贾珠贾琏贾蓉还有一个贾蔷,年纪都不合适,又要摊上还字,估计得受一番磋磨,贾琏贾蓉和贾蔷没有那个能力,那就只剩王仁和贾珠了,或者王氏肚子里刚怀上的那个。 王仁和贾珠年纪大宝钗实在多了些,要娶宝钗也得是二婚了,夫人不可能会同意吧,王子腾也不至于会让宝钗受到这等糟践吧,再则,这两家也不至于要娶一个丧父的商家女。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王氏肚子里那个有可能了,是个男胎吗?如今还能改变贾家二房的待遇?这债宝钗怕是还不上了。 而且,他薛大老爷也不希望宝钗去还这笔账,那孩子是什么仙童转世吗?这么霸道得要人生来带病给他去还债,就贾王氏跟夫人那互相攀比的劲,嫁过去真有好日子过?怕是更多的看重宝钗能带过去的嫁妆吧。 越想薛大老爷越生气,不管是谁,只要他还在世一天,想让宝钗还债那都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就给宝钗广结善缘以功抵过,他薛家做得起的善事多了去了,就单单这次打仗,他薛家救下的人可不少。 长得十足貌美的宝钗天真可爱得指着屋外,终于不咳了,又可以出屋子晒晒太阳了,薛大老爷笑着迎合她,抱着她朝薛蟠的书房走去。 薛蟠能读书,这对薛大老爷而言,也是个惊奇的故事,比他改命来的都震惊人,不是没打过没骂过,是真的无用,才逐渐放任,就一个拿起书眼睛就开始犯晕的人,怎么能改呢? 可到了书房,站在外头就能听见蟠儿读书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得念,意思不懂了还会提问,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会跟他讲明白,而且讲得很有趣,触类旁通一些或歪门邪道或正史野史之类的,每每都能让蟠儿惊叹到噫噫噫个没完。 而那个陌生的童音也是述说欲很强,薛大老爷仿佛都能看到他口沫横飞眼神晶亮忽悠人的模样,连怀里的宝钗都听得趴在窗口瞪大了眼。 这是找到个好先生了,也不算是乱说,至少薛大老爷这等见多识广的,没觉得他哪儿说错了,蟠儿也是个怪人,总打断人家问些不相干的杂事,被人训一顿依旧想问个明白,然后就不知道歪哪儿去了。 今儿一听,薛大老爷算是明白为何他请的夫子会那么讨厌蟠儿,没回都大声斥责蟠儿不尊师长不听教诲,严重点的还说蟠儿一根筋朽木不堪。 可能以夫子的阅历只懂四书五经,但回答不出蟠儿奇奇怪怪的问题吧,像那个少年说得,都是从杂书上看来的,正常考科举的不太会看那等书,都是等做官以后才慢慢接触的,尤其是一些当地教化风俗农事之类的,几乎上进些的县令都会看。 最难能可贵的,那小子的四书五经也不差,蟠儿读得就是正经的书,有些句子他能说出好几种大儒的注解,是有底蕴的,而且,还有林如海的注解,探花的注解,那小子当然也格外遵从些,也有所偏向。 有趣,这种东西一般不外传,除了姑苏林家,估计只有荣国府的人有,连金陵的贾家人都拿不到。 “薛蟠,忘了问你个事,”林晖喝口茶润润喉,突然挺正经得问道,“你父亲好像回来了,你可以去问问他,要不要去山居书院学习一下?” “问他?有什么好问的,我能考上山居书院他都要裂开嘴笑了,等我考上了再告诉他不迟,省得他说我自大。”薛蟠翻了个白眼,“林晖,你不是说山居书院很难考吗?我今年要是考不上,你是不是很失望?你可以先去的。” “去不去都无所谓,我就是想看看那几个说我不好的大儒是什么模样的,能有那么大影响力,估计不会差。”林晖舔舔唇还挺期待的,“之前没想过去见见,你若是能考中的话,就有见的必要了。” “你是说我这捷径走得会让他们震惊?” “在他们看来是捷径,但我不觉得是捷径,我把历年的考卷和优秀的文章诗词总结出来有什么妨碍?没有目标不知自个斤两怎么前行,再说了,诗书传家的那些人谁家能没这个?像我这等贫苦出身能有一份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里怎么弄到的?” “我把库房里都快发霉的废纸查了几遍,才翻出来的,为了这个,我给弄了书目,每年进书都要再整理一遍,那边的人不太在乎这些杂书,除了跟四书五经相关的,就堆一边发霉,很少晒书的。”林晖第一次瞧见可心疼坏了。 林家的人非常爱惜书,他不够聪慧听话都轻易进不去,贾家的人完全不同,那个讲课的秀才公也好笑,除了照念以及很浅显的注解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家都跟着念就对了,讲究什么其义自见。 但是贾家人似乎又比林家人更加注重姓氏血源,可以允许他去看没人在乎的书库,但坚决不许他进学堂的大门,顶多让他在屋外听听,还一副你赚到了的样子,批判他什么都不懂就爱看杂书。 在大人眼里,杂书就等于是话本,简直好笑,他从来不看话本,看了都觉得不切实际。 “哇哦,你可真是有功夫,等你进了山居书院,你不会要跟人家当面对质吧。”薛蟠小眼神有些想看热闹了。 林晖翻了个白眼给他,“人家是有底气的大儒,我只是个穷酸小子,对什么质,我一向用事实说话的,等你考上了秀才考中了举人,什么对峙都不需要,我这儿还总结了许多破题的方法,相关的题想答之有物都可以,你背就是了。” 薛蟠星星眼,“那你怎么不卖?卖了能赚很多银子吧。” “本来是准备卖的,书铺的掌柜不敢接了,有不少书生上门来闹,我也不想为难人就作罢了,浪费我一整年的经历,只能自个用了,可惜,我至少还要五六年才可以去一试。”林晖也说得不甚高兴。 “给我看看,让我现在就开始背。”薛蟠意动了,总觉得能考中举人呢。 “现在?你四书五经背完了吗?理解透了吗?注解能张口就来了吗?现在给你看,你看得懂吗?你连出处在哪儿都不知道,就跟牛嚼牡丹一样。”林晖摇摇头,不给。 薛蟠眼珠子又提溜着转来转去,“那我背完了四书五经就可以看了吗?那我是不是今年就可以下场考个秀才?据说秀才的文章和诗词都不难,有你在估计不成问题,至少能做个童生吧。” “你今年就想中?未免太低估金陵的学子了吧,金陵还有不少书院子弟,各个都读了七八年的书,文章起码得写上千篇了,随便摘一句话出来估计都学过破题,只不过是破得好与不好的问题,而你,尝试都还没有呢,至少明年才可以试试。” “明年?那也不远,就两年嘛,我还没到成亲的岁数呢。”薛蟠又拿起书开始读了,满腹心思都是考科举,让他们那群庸才说自个朽木不可雕也,林晖说他挺听话受教的呀,对师长的态度也好得很。 林晖不管他,心无旁骛得看书,他看得快记得牢,多看几遍就能一字不差背下来,不然这么些年也不能看下那么多书,读书的天赋还是可以的。 屋外偷听的薛大老爷心跳得有些快,有些受不了蟠儿提科举的事,两年考童生?不到十岁就考童生?这简直是祖上冒青烟了!蟠儿还嫌慢?这辈子能考中一个童生,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考中了,他薛家就是乡绅了,不再仅仅是商户人家了,不会被人瞧不上了。 林晖?这小子哪儿来的?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前两年那场风波薛大老爷记忆犹新,那本书册他江南许多书铺都损失不小,被学子们围攻破狗血,直到当街烧光毁了那些刻板才逃过一劫,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 不过那本书真的有用,不少人偷偷像他要过,手抄的都可以,千方百计得去寻,连书香世家的人都想买的,说是对年轻子弟最后一搏能有个助力,对前期读书倒是没很么用。 若是让外人知道这小子还整理过如何破题,估计又要闹出大阵仗,很多辞藻华丽的在考进士的时候因为言之无物被上头嫌弃,当过大官的都更看重懂民生的,仅仅辞藻华丽是没用的,同进士里头大多数都是这些人。 真的是个会走捷径的小子,蟠儿捡着大便宜了。 薛大老爷都不舍得打断里头的读书声,带着瞪圆了眼的宝钗偷偷离开,宝钗还有些不愿意,被薛大老爷捂上嘴带走,眼泪汪汪可怜至极。 “呜呜呜~爹爹坏,宝钗还要听故事~~”宝钗趴在榻上哭得伤心,金豆子大颗大颗得掉,“哥哥可以听故事,宝钗也想听,呜呜呜~~~” “这是怎么了?宝钗不咳嗽了?”薛大太太急匆匆赶来,一脸心疼得抱起人,宝钗委委屈屈趴在她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爹爹坏,他不让宝钗听故事,宝钗想知道粽子节的故事,想直到竹子精的故事,想知道月饼的故事,还想知道牡丹花的故事,好多好多故事,为什么只有哥哥可以听,呜呜呜~~~”宝钗心酸难受苦~~ 薛大太太傻眼了,“这……这都是什么东西?奶嬷嬷,你给她讲得?” “太太,我哪知道这些,都是大爷过来说的。”奶嬷嬷可不敢居这功,她字都不认识几个,讲的故事顶多家长里短,还能是那等有来路有出处的要记在书上的故事。 “蟠儿?”薛大太太又不解了,“宝钗,你哥哥在读书,哪能听故事。” “就是故事,就是故事,哥哥每天都把故事讲给宝钗听,刚刚他又听了个新故事,那个哥哥比哥哥讲得有意思多了,哥哥每次都讲不明白,第二天还得去问清楚了再告诉宝钗。”宝钗倒在榻上,用力得哭,觉得不公平。 “可那林晖是个男孩,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他见面呢,”薛大太太不同意,“若是个年纪大的老人家也就罢了,林晖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比你年岁又大那么多,如何相配,更不许来往甚密省得日后被别人说闲话。” 薛大老爷一愣,“说什么闲话?不是还有蟠儿在吗?” “老爷你糊涂了?那林晖是个孤儿,就一个糟老婆子收养的,也不知从哪儿看得书,把蟠儿给蛊惑了,这些时日没少闹腾,我给他找个进士老爷做夫子,他还不肯,非要让林晖给他做夫子,他能教蟠儿什么呀,跟蟠儿年岁差不多,本来做个书童也是够了。” 薛大太太对林晖没什么好印象,还怕林晖心思不好勾搭蟠儿呢,金陵好南风的不少,大多都是身边人教坏的,要是让他循着机会接近宝钗,那还不先毁了宝钗的名声做实了再说。 穷酸秀才都能做出那等龌龊事来,一个穷酸白生就更不用提了。 薛大老爷眉头微微一蹙,看看依旧哭得起劲的宝钗,“我刚刚去看了那小子,学识不错的,关键能让蟠儿上进,那些进士老爷做不到这点,文采再好都没用,蟠儿现在能为了考山居书院努力,之前谁可以做到。” “山居书院?不行,那个书院不行,你忘了,张家老六在那个书院做师长呢,他可是最痛恨四王八公的,平常连一个勋贵之弟都不肯见,尤其恨毒了跟贾家亲近的人家,林如海一个探花,都被他痛骂做了勋贵的走狗。” 薛大太太完全不敢想象蟠儿会在那个书院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张家老六耶,人才斐然她都不敢沾,要是当初张家没出事,她就算舔着脸上门认亲,她都要蟠儿做他的弟子,这几年他的弟子没考中进士的屈指可数。 别人家都是算得有几个弟子中进士,他家直接是有几个弟子考不中,不仅家学渊源,可能还因为张家以往出过太傅又一门六进士,想投奔他名下的弟子大多天资聪颖。 “行了,我知道了,就算不考山居书院,考其他书院也可以,宝钗,你那么喜欢听故事,那明儿给你立个屏风,你偷偷听好吗?不能出声,就像今天那样。” “嗯?”宝钗的哭声戛然而止,黑葡萄似的眼珠眨巴眨巴,“真的吗?” “真的,你还可以尝试下习字,虽然你还小,还没到开蒙的年纪,学得会就学,学不会就罢了,全当听故事了。” “恩恩,听故事,听小哥哥讲故事。”宝钗爬起来,扑倒薛大老爷怀里,一脸泪痕笑得格外灿烂,可气死薛大太太了,一个两个都中了林晖的毒,怎么都那么喜欢林晖那小子,简直不可思议。 而林晖呢,当天从薛府离开后,回到他那个只有一进的家,林婆子早就在等着了,“晖儿回来了?” “祖母,您怎么还在做衣服,薛家给的银子够多了,你多休息休息,得看着我娶妻生子呢。” “那些银子得攒着,回头给你娶媳妇用,聘礼少了你怎么抬得起头。”林婆子不肯,“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只是给你做几身衣裳。” 林晖坐在她身边,微微一叹,“祖母,你就不用惦记聘礼的事了,我不娶官家姑娘,我就娶个村妇,像林家村那些姑娘那样,能识字就好了,聘礼有个十七八两就够了。” “这怎么能行呢,你那么好,看了多少书,上次你写的文章多好啊,祖母听着都觉得惊奇。” “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喜欢,”林晖拉下脸,“我若是不讨好人,就我这记仇小气的性子有人喜欢吗?管家姑娘太好强了些,要不就太软了些,反正都吃不住我未来要做的事,估计都无法理解,会怕的吧。” 林婆子放下衣裳,面带怒色,“你想着报复?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报复了吗?是因为搭上了薛家,你可以放心我的安危了?晖儿,你就不能宽宽心,安生过日子吗?就以林家人过日子不好吗?” “不好,祖母,我父母都在世,凭什么我就得以林家人自居?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凭什么把我卖了?我又没做错过任何事,我从小就能读书习字,我作为嫡长子够格了,为什么都不要我?既然如此又何必生呢。祖母,我想不明白。” 林婆子苦着脸,“孩子,别在意那些,祖母喜欢你,祖母疼你的,虽然不知道你父母是谁,但是,你如今找回去不还是一样的结果吗?” “不一样,只要我能考中进士得了官身,就不一样了,祖母,不是我放不下,是他们不放过我,今天又有人上门了吧,我做的记号有人动过了,但是不是祖母做的,他们又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林婆子一愣,“那时候附近几个村收养孩子的也不少啊,为什么就逮着你不放。” “可能长相或者是天分上出彩了点吧,搭上薛家本就不是一般农户能做到的。”林晖深深叹了口气,“祖母,我如果想要做官,越不过我母家,迟早得对上,若是长得过于相似,可能还真逃不过,我要早点考中进士离开江南才行。” “你母家是大族?那为什么……” “庶出的,跟嫡出的关系不好吧,所以最好不好被认出来,娶个村妇还好,若娶个官家姑娘,可能会连累人家,所以祖母你就多歇着点吧,真的用不着。” “为什么呢?多好的孩子呀,也没什么大毛病。”林婆子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8 23:00:00~2020-04-11 23: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乏秋困夏打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第 71 章 “跟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大体上还是上一辈的恩怨使然, 别的且不提, 我只想知道缘由, 说不好我那个懦弱的生母现在还不知道我的遭遇, 还在等我去救她呢。”林晖入了金陵, 甄家的事多少能听一耳朵。 像他生母这样的甄家庶女不少,但活成他生母那样的, 仅此一个, 敢踩着甄家的脸休妻另娶的, 也只有他生父过得依旧安宁。 3岁那年他还太小, 为了不忘记自己的出身,每天都要念叨,怕自己不小心就给忘了,为了能够回来,他拼尽全力了, 这时候让他放下, 那不可能。 别人家倒还好,他欠的人情都还了,唯独薛蟠那个大傻子不一样,好像并不所求, 只为交个朋友, 并不以高低贵贱论主仆, 很真诚,而且很大程度上加快他前进的步伐,欠人情欠得有点大了。 林婆子摇了摇头, “上一辈子的事,就让上一辈子的人自己解决,你母族是跟大族的话,也轮不上你插手干预,你还太小,想要成长到令人侧目,至少还得几十年,到那时什么都晚了。” “晖儿,等咱们存够了银子,就离开江南,另寻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行,我答应过要让薛蟠中举的,这个承诺不能当不存在,要实现至少还得五年,祖母你放宽心吧,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薛家也可以给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可能,就算被母族找上门,还有个回旋的余地。” 林晖想了想,又道,“大不了,我还可以把林如海拉出来,他是我堂叔,总不会视而不见。” “林如海?”林婆子对他感官不好,“当初他走得可利落,哪管你是死是活,到现在一年过去了,他府上还没有个动静,你若再找上门,还不被姑苏林氏的人恨得牙痒痒,林家偌大个产业,怎么会甘愿落到你一个外姓人手里。” “堂叔又没有说要认我做儿子,他们都想多了,”林晖自嘲一句,“就算是要过继,我一个养子,跟他一丝血源都没有,怎么给他继承香火?姑苏林家那群人就是眼红林家的财富,半点意外都不想见到。” “怪你堂叔他没说清楚,弄得你成了个尴尬人,白费几年的功夫,本来大家伙儿都接受你了,说好了开年就把你记在我儿名下,唉~他是怎么见着你的?”林婆子依旧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才说动族老们改族谱的。 林晖摇了摇头,“我都特意躲山上去了,如何见得着,估计是他听谁说过我吧,又不想过继的话,是想把我带身边招子嗣?以前有听说过这样的土法子,而我又是个外姓人,做不了他的养子不至于死赖着送不走。” 林婆子也听说过此法,又是深深一叹,“也是,整个林氏族地能不给他闹幺蛾子的,就只有你一个外姓子嗣了,唉~时也命也~” “等过上几年,堂叔有了子嗣,姑苏那边应该就不会太过忌惮我,到时我也处理完了身边的事,再过继不迟。”林晖对过继并不排斥,早晚的事。 林晖那番话,被趴在房梁上偷听的暗卫听了去,事关林如海,暗卫很迅速把消息往上递,预估林如海家可能会生变故。 说起来,新帝有动过念头让林如海娶甄彩琦,但林晖这个孩子却不能流落在外,结果倒好,林晖差点成了林如海的养子,这回加大林晖认祖归宗的难度。 上皇一见这消息,就觉得那孩子生得偏执了些,跟老七简直一模一样的个性,犟得彻彻底底,心机深沉还有点愚孝,可能抗住的苦多了些,不像他那个从小被打压掉脾性的母亲。 但是太偏执了也不好,此时找回去估计又要成为甄家的棋子,倒不如跟着薛家混,薛豁这次做的不错,头脑分清楚,办事能力也强。 如果让薛豁坐到林如海的位置上,未必不能继续压制甄家,他又是四王八公里的嫡系,还是王家的女婿,夹在王子腾和甄家之间,很有利于制衡双方,尤其还是个会赚银子的,仅放在户部有些浪费,江南才该是他待的地方。 上皇想了想,又念起了贾敬这个人,仗打完了,这个人也该放出来办事,省得他左思右想得猜,贾家能踢出去用一用的,只剩下贾敬这个人了,他们四王八公结合的越紧越好,把贾赦彻底摘干净,才能不受影响。 贾赦的存在是个变数,可能也是个逃过一切的方式,比如薛豁,比如林如海,就看他们聪不聪明,懂不懂倒戈了,这次王子腾一系做得够明显了,不信凭他们的地位会察觉不到。 上皇心中有数,烧了暗卫送上来的信件,戴权这会儿才敢近前来,“主子,近来甄主子一直想来侍疾,还吩咐御膳房送来诸多汤品,可都入了奴才的口,后宫里隐有传闻,说甄主子失宠了。” “哦?哪里传出的话头?朕许久未接见后宫了。”上皇眉头一挑。 “是从上次太后闹事开始,后宫里头猜测有二,甄主子失宠是一回事,还有便是猜测主子您病重无法起身,甄主子总归是失了靠山,她母家不在京城,京里一点帮助都没有,还被太后娘娘教训……” 戴权觉着这么冷着也不好,恐甄主子要一了百了做得太过,好歹也是执掌后宫十几年的人物,狗急跳墙也能伤着不少人的,尤其太后娘娘近些年都疏于管辖,未必还能把后宫值得铁桶一般。 上皇垂眸沉思,面无表情,连戴权都看出上皇并不想与甄贵太妃相处,上皇到底九五之尊,未必还能做到隐忍不发,而甄贵太妃又是那么多年的枕边人,一举一动都知他心思。 不敢再多提的戴权瞧瞧站到外边去,没过多久,甄贵太妃那边的宫女又送了汤品过来,站戴权跟前眼巴巴得望着里头。 “主子,甄主子身边的宫女来送汤品了。”戴权这回没准备接,就在外头问一声,没过多久,里头传出“让她进来”的声音。 碧莲眼神一亮,兴匆匆端着汤品进殿,瞧瞧抬头望一眼上皇,竟是精神抖擞着,比之前好多了,“上皇陛下,娘娘忧心您的身子,日夜都休息不好,近些时日愈发思量陛下您了。” 上皇打量眼碧莲,“思念朕?不思念她儿子吗?你带话给她,朕未看到她如何思念皇儿,风光依旧呢,连朕都做不到这点,太后就更不用说了,让她自己想朕为何不训斥太后,想清楚了再来寻朕,这汤送回去吧,朕没有胃口。” 碧莲的脸色骤白,胆战心惊下去,走出殿外差点给摔了,上皇还是第一回如此严厉得对待她家娘娘,上皇竟然真的对娘娘心有怨言,还是因为七爷的事。 碧莲赶紧离去,戴权依旧默默站在门外,屋里上皇冷冷一哼,十足无语,都到这份上了,还念着争宠呢,看来太后的身份是给她压力不小,她应该做梦都想成为太后吧,之前可没有这份野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老七大放光彩开始的吗?既然这样,为何老七之死对她打击不大,同样都想做太后,那如今的太后为何就快疯了?连可卿贾赦都愿意全盘接受了。 甄贵太妃的事很快传遍后宫,上皇觉得甄贵太妃不够疼爱七爷,才几年过去,就跟没失去儿子一样得过,对比太后太过惨烈了,难怪上皇要冷落甄贵太妃。 没有上皇又没有七爷撑腰,甄贵太妃的身份就有点尴尬了,地位尊崇但并没有威慑力了,跟以往差太远了。 这还是甄贵太妃第一次尝到被人奚落的滋味,从她第一回入宫起,她就是宠冠六宫的妃嫔,生下皇子后更是能与太后叫板,如今呢,到老了年老色衰,仅无依无靠了,这如何能行,这说不好还会影响在六爷屋里的堂侄女。 从太后开口要甄家女不得入宫起,她那个来来选秀的堂侄女就没有用处了,只能等下一次选秀入宫的贾元春了,不过废物利用一下,给六爷做屋里人也是可以的,看不出来六爷竟然还有心思想搏一搏。 也是,上皇身子骨好得很,怎么能让一个仅凭孝顺就上位的新帝笑到最后,同是跟着太子的人,六爷似乎自认为也不算太差,相比户部那个空壳子,他刑部还是打理得不错的。 倘若新帝能掌控朝局或者掌控军队,别人未必敢动,偏偏新帝哪一样都没做到,大全依旧我在上皇手里,就跟当初被围攻的太子一样,迟早是个尴尬人,太子和她儿子难道就不是孝顺人吗? 碧莲看着披头散发的主子,有些焦急,“主子,上皇若是真厌弃了您可这么办?太后娘娘还在看笑话呢,您的脸才刚好,可不能再受伤了。” 甄贵太妃微微一笑,“上皇都说了,他烦我没事人一样的过日子,我自有法子证明我只是不想做在表面上,未亡人这么耿耿于怀的,老七能走得安心吗?既如此,要不下去陪他,要不就好好过日子。” 碧莲一惊,“主子,您要寻死?这……上皇陛下他会信吗?” “信与不信做了再说,宫里不许烧纸钱,太后瞧着也没少偷摸着烧,你也去给我准备点。”甄贵太妃依旧在算计,上皇的身子骨很好,这对她来讲是个好消息呢。 后宫烦恼众多,各种传言四起,皇后娘娘有些乏累,上皇的后宫比新皇的后宫热闹太多了,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也不知这回会有什么人进来,最好不要太闹腾,新皇不喜欢那样的人。 第72章 第 72 章 外界纷纷扰扰, 贾赦已经悄然在内库学习多日, 账册、宫中太监宫女名单都在重新审查, 包括即将到来的选秀, 贾赦也得亲自筹备。 逐步放权的戴权交代完内库的各主事, 就放任贾赦自由支配,他在暗处观望即可, 近来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尤其贾赦拿不准的事总不憋着, 就是上皇偶尔看见他沉思, 也会多问一句。 才半个月不到,贾赦从旁协助完成了的登基大典和选秀一事,迅速掌控住了大局,在大家伙儿都关注北方战场的时候,贾赦接着胆寻来户部的人, 把宫里的账以及皇商的账都查了一遍。 新帝从户部出来, 是个对账册及其敏感的人,上皇还在,内库一团乱的账的确有些碍眼,但不好立刻整顿, 接着贾赦之手, 倒不影响大局, 甚至很多人都以为还是贾赦自个立功心切。 最是喜欢揣摩圣意的贾赦早就看出来新帝是个不喜身边蛀虫太多的,就算暂时的忍耐迟早也要清算,他刚刚接手就整顿, 总好过把他也拖下水,谁知道这内库有多少人等着给他下套。 做太监那会儿,宫里的门道都经历过多回了,他是制不住那些格外贪心的太监,一旦联合起来反他,也是个非常头疼的事,贾赦做过太监,能体会太监对钱权的痴迷,少一眼都要急眼的那种。 但同样的,太监也惯会见风使舵,绝不敢跟主子们硬顶,所以,贾赦也偏重涉及宫外的账,宫内的那点敲敲边鼓,见好就收便可。 还别说,做过太监的就是不一样,上任后第一回差事办得不错,内库的太监们还都无话可说,戴权和夏守忠都私底下去打听过,也没见几个人要整治贾赦,悄悄告状的也没有。 难得占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出生,贾赦才不甘心做个普通人,如今刚刚复出还可被上头着重关注,等时日久了太过无能了,说不好就丢一边不再搭理,本尊那点小时候的情谊经不住耗费,得继续经营才行。 首当其冲,就得做个有用的人,正如贾赦当初说得,他的身份很适合做简在帝心的人物,提起来跟清流站对立面,又可协调勋贵上皇新帝之间的关系,用好了作用蛮大。 当年本尊斡旋两位皇子之间,混得风生水起,小太监学着了新本事,打算夹在上皇和新帝之间,之前被上皇教训说他给新帝惹了□□烦,皇权不稳迟早要出乱子,上皇跟新帝肯定有摩擦的,就算是装得,也得有个缓冲不是? 愿意做个工具人的贾赦每天都觉得阳光明媚,干活十分卖力,账本越看越溜,腰杆子越挺越直,把皇商一系都规整妥当后,兴冲冲跑到新帝那儿去卖乖。 忠顺王如今正携着一堆人回京,大事告一段落,新帝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一些,就迎面看见贾赦嘚瑟讨好的脸,简直恍如隔世,有多久没注意到贾赦了?好像在父皇那儿见过,也没怎么留心。 贾赦屁颠颠走进跟前,放下账本,“三哥,你瞅瞅,我把内库整顿得差不多了,一溜的蛀虫全给我拉出来了。” 新帝一愣,“内库?奥,父皇是让你去管内库了,你不该在忙登基和选秀吗?还想整一整皇商?” “三哥,登基和选秀的事又不是让我全权操办,内库里那么多管事的,我协调协调就好,户部最近不正好又闲下了吗?那几位大人都很配合办事的,三哥你瞅瞅。”贾赦笑眯眯拱了拱。 “是吗?你还借了人来?”新帝随手翻开,看一眼就凝重了,“这账本你有封过口吗?你不回瞧不出问题吧?” “三哥,你也发现啦?不用封口,我跟太后娘娘知会了,她力挺我的。”贾赦如是说道,“太后娘娘说了,是她硬要我处理的,她懂皇商那点门道,想趁我上位顺道打击一番甄贵太妃娘娘。” “太后?”新帝一愣,“你又去见她了?” “是啊,太后娘娘常常宣我去见她,我常在宫里待,娘娘她闷了就会叫我过去说话,我本来还想甄贵太妃娘娘什么时候再叫我去一趟,结果她没再寻我了。”贾赦噘着嘴,无奈一叹。 “三哥,我这也是奉命行事,撩去几个皇商不在话下。”贾赦无辜得笑笑,“帮我的那几位大臣还有内库的管事都知道的,完全一副很懂的样子。” 新帝失语半响,“还可以这样,你这是深入后宫纷争了?父皇有说法吗?” “上皇他没说法,我干得事他一直盯着的,应该不犯忌讳,宫里不是在传甄贵太妃娘娘失宠了吗?很多见风使舵的,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算打击到根本,也没有特意针对甄贵太妃娘娘。”贾赦无辜得眨巴眼,“三哥,你不想看到这个吗?” “一刻钟没盯着你,又闹幺蛾子,贵太妃迟早要找你算账,看你到时候有何面目应对。” 贾赦不高兴嘟囔着,“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这些皇商本来也不是甄家嫡系,大不了还她几个不就好了,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薛家老大不是还要接手军需吗?我也得给他提前调整不是。” 新帝又继续翻看,甄贵太妃受宠多年,就算后宫大多数时候是太后掌管,但跟着她的也不少,尤其在七弟争位时,更是追随者众多,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还不知有多少带了偏向。 查一查也好,有太后担着,仇怨都放在明面上,大体不会牵扯旁人,就是贾赦可能要挨骂。 “说起来,贵太妃也不错,别人不知内情,可能会说你不知好歹。” “三哥,你忘了,我家老太太不是个安分的,我完全可以说是贵太妃在给她撑腰,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估计很多人都会往那方面猜,毕竟爵位没有宫里人帮衬是换不了人的,宫里除了贵太妃娘娘,还能有谁有这个能耐。” 新帝眉头轻蹙,“你刚刚说什么?贵太妃给你生母撑腰打压你?”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贾赦懵懂问道。 “问题大了,上皇知道这个说法吗?” “我没跟他说过。”贾赦不太明白这说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三哥,你想到什么了?” “想到你生母太过闹腾了,”新帝对荣国府的老封君印象加深许多,“要真是因为她听了贵太妃的挑唆,让你举步维艰的话,父皇估计又要病一段时间了,他很不想提你当初窝囊的样子。” “啊?!”贾赦张大嘴,不敢置信,“不会吧,难道我是抓住了精髓?贵太妃是疯了吗?七哥自个都觉得上位几率太小,不想下死手,她为什么要这样逼迫?难怪七哥性子越来越沉闷了。” “沉闷?”新帝想起当年稍有些跋扈的七弟,“他跟沉闷有关联吗?在朕印象里,的确是个难缠难对付的主,跟他对着干不能有一丝错漏,否则很容易被抓住把柄,手段比大哥强硬一些。” “三哥,你是没见到他半夜唱曲舞剑的样子,对着棵树狂砍,还让我不要搭理他,我原先觉得是朝廷的事让他烦了,如今一想不一定,七哥未必会记挂无关紧要的人。”贾赦说到这儿,又悄摸问一句。 “三哥,我想问问看,你知道七哥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说是暴毙,但不像,而且那时候七哥的脸拉得老长,一直喝酒到吐,后来也再没提起过,也不许我问,我总觉得有问题。” 新帝看着他,无言以对,“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想着问呢?说不定能宽慰他一二。” “真有问题吗?三哥,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当日说太后娘娘说了些话,就有这个吗?”贾赦好奇,无比得好奇,这绝对又跟甄贵太妃有关吧。 在记忆里,七哥为此差点得了场大病,萧条很长时间,后来续弦的王妃也不得他意,“本来吧,那时候甄贵太妃娘娘还时常叫我去宫里坐坐,自从七王妃走后,就再也没叫过我了,还有太后娘娘也是一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早就发现了,就是没深究到底。”新帝也没想到贾赦竟然在这件事上还牵扯这么深,不过也正常,他毕竟常往两处跑,“你可知七王的子嗣为何一个都没逃出来,若觉得是来救驾的胜券在握,似乎说不通,连太子都有提前送走一个遗腹子。” 贾赦想一想,也对,七哥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留后手,就算败了也不会一个子嗣都留不下,“那是为什么?七哥不想留下子嗣吗?因为七王妃?” “对,七王妃的死不正常,你可能还要去料理后事,真巧又跟你家搭上关系了。”新帝摇了摇头,“唉~也是冤孽,太后什么都知道,但看笑话居多吧,这事她不说出来,估计贵太妃还荣宠依旧吧。” “什么什么?三哥,贵太妃娘娘又做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甄家大房那个庶出姑娘吧,被夫家休弃还能过得好的那家,以甄家人的性格,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贾赦瞪大眼,根据他以往的记忆判断,可能真的有大变故,“还有,你道贵太妃是怎么说服父皇把王爵给甄家子弟的?亲王爵位很多宗族人都想要的。” “不会吧,那甄家小儿应该不是七哥的子嗣吧,难道说,那个庶出的大姑娘才是七哥的子嗣?不会是七王妃所出吧,我的天呐,难怪当初七王妃那么讨厌她的独子,七王妃不会是因为那个大姑娘的遭遇才想不开的吧。” 贾赦觉得自己快吃不住甄家的消息了,这是混淆皇室血脉了吧,还是七王爷的嫡长子,七哥不会是知情的吧,不搭救一把那个庶出姑娘吗?四万八公都嘲笑她许久了。 新帝点点头,“你猜得不错,着实想不到会有这么大胆的人,回头还跟父皇说甄家大房的小儿子是七王爷送出去的子嗣,说是留了一手藏了个孩子,时间其实对的上,那时候的确有个妾室难产而亡,能说得通。” 这种皇室秘闻,比贾家那点事来得刺激许多,贾赦错愕不已,“那贵太妃娘娘真的是疯了,是被太后娘娘压制太久了吗?之前还被太后打了一顿,会不会又在筹谋什么?我会不会撞枪口上了?” “有可能,不过你也说了,有太后给你撑着,甄家那个姑娘在不泄露消息的情况下不好救,如今她的儿子搭上了薛家,你看情况提一提吧,算你一功了。”新帝也是无奈,那两个兄弟其实都挺厉害的,就算是做对手,也是个让人敬佩的主。 之前那两人争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皇子什么事,大体上都安分守己站两边而已,如今两个子嗣都留不下,留下得还要被磋磨,新帝不太愿意看到皇室子弟被甄家的人如此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的小赦赦要逐步崛起啦~~ 第73章 第 73 章 贾赦默默又吃了个大瓜, 越来越觉得甄贵太妃跟她生母如出一辙, 特别擅长自以为是又爱坑亲生儿子, 甄贵太妃甚至比他生母还要更胜一筹, 权利上死活不撒手, 到如今上皇年岁渐高还要当宠妃。 贾赦舔舔唇,想了想道, “三哥, 算算年纪, 那个孩子不比可卿小, 再说皇室血脉认祖归宗太难,甄家应该不肯让他当忠礼亲王的继承人吧,忠礼亲王比他大不了多少岁,若认下这个继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看着办, 尽量早些带回来就好。”新帝打住这个话题后, 一页页翻看账册,贾赦百无聊赖看着他,目光看向门外候着的夏守忠。 他跟新帝商量事情的时候,夏守忠都退居门外, 说起来他管着内库, 很大程度上压制了他的权柄, 可能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这个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是比不上卸任后的戴总管。 贾赦知道这次他干得不错,笑眯眯坐一旁喝茶吃糕点, 宫里的茶点还是那么好吃,上辈子只能看吃不着,这辈子真的圆梦太多了,真好。 一边吃着,一边神游天外,说起来,登基大典已经筹备完毕,就等着忠顺和王子腾他们班师回朝了,连黄道吉日都选定了,还有啊,他的侯爵朝服也做好了,登基大典上他穿朝服能站在更前头,比做侍卫气派点。 但没办法,他现在还只是个代管内库的官,主职是个御前侍卫,得跟着仪仗走,露个脸有个实职也不错,总比个空头爵位好。 对了,最近花费有点大,宫里一应的排场把内库都耗了不少进去,得想办法回血才是,不光随后的犒赏三军,还有开年修复河堤等,需要提前支出一笔,国库光可照人,就指望着内库了,之前也有这样的先例,不能在他这里破坏掉。 拿不出银子办不了事,可就难办了,在新帝和上皇那儿,他还是个稚嫩小儿需要好生教导才能入户部。 眼滴溜溜开始转的贾赦开始想招了,要做得美美的,展现下能力,可手头能用的人不多,银钱还不能入国库,稚嫩入他私库,多半还得指望皇商。 新帝放松下心弦后,看账本心态稍显平和,火气不大,“这些空缺的皇商之位你准备怎么填补?有个章程吗?” “暂时有个想法,还得回头仔细考量一下,我觉得既然空缺那么多,好好施展一番的确大有可为,若是只往外掏不能赚银子回来,总不是个事。”皇家的田庄产业的确多,赚银子的能力倒一般,那些个太监管事的都贪得无厌,不好处理。 新帝也跟着沉吟会儿,“你若想通过名额赚银子就得想好了,稍微谨慎些,可以发售些盐引茶引之类的东西,这些内库也可以批一部分。” 贾赦点点头,的确是个办法,皇商送到宫里的货自是极好的,但贵是真的贵,本来让上供的话是不要银钱的,让皇商自购送入宫中就要银钱了,这可不行。 就好比瓷器,官窑大批出产并不上供,售卖后的银钱充入国库,皇商购买其中一部分送到宫里来,如此国库是丰腴了,但内库损失一大笔,若能让官窑直接选送一批来,由皇商送来,再以一定数额的瓷器抵消皇商的损失,就省钱很多。 若是国库存得住银子也就罢了,目前为止还是不行,皇族宗亲借银钱的还有许多,每年花费在军队和河堤上的都不少,更不用提还要挖渠赈灾之类的。 贾赦之前做太监的时候没做过官,但时常以物易物换取钱权地位,只要给得利够多,不怕没人做事,回头就整一份,再找那些商户自己选,他还不是单纯要求交商税,也不是纯要人干活不给银钱。 事有可为,不过无需操之过急,得想好方方面面,写份奏章给上皇和三哥过目,再进行下一步,这档口先把登基大典弄好,这可是他亮相的大日子,他这个混世魔王又回来了呢,不知道王子腾会不会觉得错愕。 估计王子腾是确认再三,觉得他爬不起来了吧,不然不至于日渐嚣张。 新帝也没搭理他,看他模样就在冒坏水,若能赚银子不理亏,新帝也没有意见,户部的境况越来越糟糕,这次打仗已经耗费了不少国力,再有什么天灾人祸估计难以把控。 当晚,贾赦在宫里用完晚膳,回到荣国府,就被邢大太太牵扯一边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府里又闹出事了。” 贾赦无语,“什么事?二房不安生了?” 邢大太太啧啧啧好半响,十分唾弃道,“老爷,二老爷后院出了件肮脏事,据说王氏听了个大肚子,去周姨娘那儿寻二老爷的时候,发现二老爷竟在屋里跟周姨娘还有一个丫头乱来,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人到现在还没醒。” “什么?”贾赦瞪圆了眼,深表震惊,“还有这等事,他不是一向自诩正经人吗?纳个妾何必偷摸,还在姨娘那儿跟两个人鬼混?说出去都污了门楣,老太太知道了?” 邢大太太叹口气,“能不知道吗?王氏从傍晚晕到现在呢,说是想等王子腾回京去王府看望一二,如今动静闹得这般大,还动了胎气,老太太压着不让人说,不然对贾珠都有影响。” “那个丫头呢?哪儿的?” “老太太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入府也有好些年了,不知怎么搭上的二老爷,被发现以后二老爷想纳她做妾,不过老太太不同意,还寻思着给她配人呢。”邢大太太眼见一出好戏,轰轰烈烈收场,大开眼界不提。 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体面人? “对了老爷,今儿贾琏也观望了一二,好像还跟贾珠吵了一架,气得傍晚都吃不下饭,贾珠近来愈发对琏儿不是很友好,总跟琏儿提起四书五经,琏儿稍有些答不上就一顿说教,而且提起王家的次数多了。” 难得从邢氏嘴里听到贾琏的消息,贾赦也惊了惊,“贾琏不抗拒力了?还跟你说贾珠的事?” 邢氏也是没想到得,“是啊,琏儿最近都来给我请安了,跟可卿也相处得不错,前阵子他不还跟我大哥来往吗?回来给我和可卿都带了礼物,只是你给他的月钱少了些,看得出有些窘迫。” “一个月十两还不够?别家都只有五两,又不是姑娘家要买什么胭脂水粉,府里什么都给他备好了,出门交际喝顿酒顶多三四两银子,给多了也是给人做冤大头,何必呢。”贾赦不觉得银钱给的少,就怕银钱给得多乱来。 姑娘家不常在外头走,没有那么多的诱惑,贾琏不一样,钱多烧得慌迟早被人勾去学坏,到时候改都改不回来,尤其喝花酒那是坚决不能够的,他才多大年纪,别人又不管他会不会伤身。 “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贾琏送礼只能送些小玩意儿,他自个觉得穷酸,连给可卿买个金钗都办不到,”邢氏想起贾琏送礼那拘束样,就想笑,“老爷,贾珠近来的作为真的跟以前不一样,有些刻意针对琏儿了,想方设法得打击琏儿的自尊心。” “怎么回事?”贾赦眉头微蹙,“琏儿没跟我提过。” “他怎么敢跟你提,若不是可卿听见贾珠说的话,我都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兄长说出来话,”邢氏对贾珠的恶感近来也与日俱增,“我也是特意问了贾琏才知道,贾珠因为爵位的事,有些魔怔了,估计考科举信心越来越不足了。” “考科举?他才知道怕呢。”贾赦摇头一笑,使唤同喜去准备沐浴,自个边脱掉外衫边回道,“他能考中才怪呢,今年的主考官点了对勋贵极其反感的,那人在御书房看见我都没有好脸色,我好歹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呢。” 邢氏眉头一挑,颇有些幸灾乐祸道,“为什么今年选这么一个主考官?应该不是刻意针对贾珠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圣上都未必知道贾珠这个人。”别说贾赦瞧不起贾珠,就是贾政,若非他在意,圣上也未必把他放心上,连姓名都未必清楚的那种,“选这个主考官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有才呗,而且本来他们清流都以讨厌勋贵来彰显高洁。” “对了,琏儿应该不至于到憋屈的地步吧,他课业是差了点,但毕竟比贾珠小好几岁,有补救的余地,更何况我跟他说过很多次,贾珠一定考不上,只等着看笑话就好了,想要反击也很简单,他是继承人怎么都不会比贾珠差。”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琏儿就是看不惯贾珠高高在上的做派,不过也有好处,最近读书是用功许多,可卿跟我说她没回去找琏儿,他都在背书,说是理解不了也得背熟再说。”邢氏笑了,乐见其成。 贾赦咂摸嘴,摇摇头,“不好,跟贾珠攀比没有必要,回头还气坏了自个,狭隘了眼界,该早点送江南去学习,趁着贾珍还在江南没回来,不过琏儿到底年纪小了些,贾珍不会来陪着他也不现实。” “老爷,你想要寻林姑爷了?我听林之孝家的说,姑太太跟你关系不好,林姑爷对你也不怎么友善,日常走礼送给琏儿的不是金鱼儿就是小玩意儿,回回给贾珠元春的礼物十足用心,而且林姑爷的手记只给了贾珠一人,琏儿可没份。” 邢大太太听多了林家夫妇的所作所为,观感并不好,就算老爷之前浑浑噩噩是个废柴纨绔,也不是这般给人踩的理。 更何况林如海一个书生,竟然帮着贾政鸠占鹊巢,完全当贾政是当家人,这种做法并不好吧,就算是贾敏私自所为,这也过去许多年了,就完全没发现? 反正邢氏不相信林如海的品性,就算官当得再大,他也不喜欢,而且敏妹妹也是个奇怪的人,她家老爷碍着她什么了?就这么不认兄长?听别人说她是什么遗世仙株,又人才斐然性情温和,她只觉得贾敏目中无人,王氏可恨透了她。 “贾敏也是二房的人,林如海是个有才的,但我不可能把贾琏托付给他,还得找机会去江南一趟,我亲自去。”贾琏丢给张家人他才放心,别人他都不放心,金陵那儿的亲戚就没几个品行高洁的。 如果可以的话,把薛蟠还有七王那个外孙一道丢给张家人,对张家那几个舅舅起复也有好处,不过他要亲自去的话,得过些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写小剧场了,亲们又想看的么?还有啊,怎么没有宝贝给阿狐写个长评啊~~想要~~馋~~ 第74章 第 74 章 张六爷脾气有点大, 不怎么好相与, 嘴有毒, 但作为一个大儒, 教养足够好能教出好学生, 近来以他为师长的人逐步展露头角,他不在朝堂, 可朝堂跟他总是脱不了干系。 这人也奇怪, 张家唯独他不爱做官, 年轻时纵情山水, 成亲后入住山居书院,若非离开得旧,流放时未必能饶过他。 如今也好几年过去,被流放的张家人一时难寻,张六爷应该一直关注着才对, 有他大儒的名头在, 可能张家流放的人未必会过得凄惨,再加上一个他,不信还有人不长眼乱来。 “大太太,既然琏儿都肯跟你说话了, 索性你多开导开导, 让他忙自个的去, 别搭理贾珠,贾珠越是乱了分寸,他们二房越没有前程, 如今老二又闹女人的事,完全一个伪君子,不足为俱,等过了登基大典,他在工部也待不下去了。” 贾赦幸灾乐祸倒是没有,十二分得看不上,不去任职反倒在家里跟丫头鬼混,比当初养清客还不如,仔细说起来,有他砍了贾政银钱的问题吧,没了银子也养不起清客了,王氏肯定不会给他费这个钱。 邢氏点点头笑了笑,“琏儿愿意跟我说话,我也算是在这个府里待住了,老爷,你进来忙得脚不沾地,王子腾和四王八公家的子弟回来后,你可要去来往?帖子送来一箩筐了,琏儿说你若不愿意的话,他可以代替你去。” “当然得去,为什么不去,好难得翻身了。”贾赦脱下衣裳坐进浴桶,指了指自个肩膀,邢氏逞了他一眼,近来保养得不错全给他搓背去了,贾赦还挺享受这种温情,“我好歹荣国府的当家,也没准备立刻斩断。” “爷,近来我都想明白了,那群人不是指望你跌落尘埃,就是想踩着你贴近新皇,没一个把你当亲戚看,真不如一个外人来得妥帖。”邢氏很想呸一口,都什么人呐。 “怎么?替爷伤心?大可不必气到自个,爷可没把他们当亲戚看,就是有些来往的人罢了,太过突兀得脱离不好,会吓到他们的,而且忠顺王不是要跟他们打好关系吗?这次估计不成功,我闹得幺蛾子得自个收拾。” 邢氏有些好奇,“怎么说?新皇对他们还看重呢?是因为这次打了胜仗吗?之前不是指给王子腾一人机会?如今连其他家都要扶一把?” “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辉煌,大太太,你知道这次选秀送了不少勋贵家的姑娘进宫吗?之前可没有,而且这次选过以后,很可能连着几次都不再进人了。” “他们都送了?什么时候?不是没有年龄合适的姑娘吗?”邢氏最近也打听了不少四王八公家的血源关系,嫡系是真没几个适龄的,“难道用了旁支家的姑娘?” “有外嫁女生的,也有旁支家的,那几个后生都立了功,姑娘要是选秀得中,估计就彻底出山了,之前忠义亲王的事就彻底过去了。” “爷,你不是掌管内库吗?这次选秀的初审是你吧,到时候摆宴请你过去,估计有得忙,对了,爷你刚说后面几次的选秀都不举行了,那元春要怎么入宫?”邢氏有些幸灾乐祸可怎么办,说了那么久的入宫,竟然赶不上。 贾赦见她笑得坏模样,也跟着笑了,“你这妇人就喜欢看人家多灾多难呢,元春她入宫走得是甄贵太妃的门路,最近甄贵太妃可是失宠了,自个都得想方设法讨好上皇呢,估计没心事管也管不了她了,她若不死心,就只能去做女史或者参加小选做宫女。” “给甄贵太妃做女史吗?那还有什么指望,新皇能去庶母屋里坐?”邢氏不太好看这后续的路,“爷,如果做了女史,不被新皇宠幸的话,是不是要等年纪大了才可出宫?” “对,她自己若是觉得新皇能喜欢她,不在乎她是谁的人,我也没意见,更不会卡着她不放,路都是自己选得,不是自诩大年初一的好八字吗?跟老太太还闹过一场不是吗?”贾赦冷冷一笑,“说不好我也可以随时安排她去做女史。” “那当然了,宫里进个人你帮忙疏通自是不在话下,就是二房定然觉得你会阻拦元春的通天路,对了爷,二房知道这事吗?要不要漏个口风过去?让她们及早做准备。” “咱们不要管最好,免得多生事端,爷忙着呢,不在乎后院一个姑娘,倒是你,规矩学好了没有?该带着可卿四处转转,这次四王八公他们宴客,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贾赦觉得哪一个总宅在家里都不好。 “可以啊,爷,近来我跟着可卿一道学规矩,王嬷嬷也不嫌弃我,最近王嬷嬷还寻来接宫里的女医,做得药膳着实不错,我跟可卿气色都好了许多,还有梨香院的花也差不多开了,可卿的品味还是可以的,那花园好看着呢。” 说到可卿,邢氏话就更多了,她们母女两个在一起时日久了,愈发得熟悉,宫里之前还单独召可卿入宫,自从仗开打后就停下了,反倒是他常常见到太后。 大家都说太后疯了,其实还好,就是人更加冷淡些而已,她明显想报仇,对甄贵太妃恨之入骨,打一顿根本不解气。 “对了,既然你都学好了规矩可以出门走动,王家你也要去,别怂,薛家人马上要进京,搭上王家的关系光明正大的捧那薛王氏知道吗?相信薛王氏更加想看贾王氏过得不好。”贾赦又有坏主意了。 邢氏眼神一亮,“是那个商户家的大太太?他们为什么要入京?金陵不是他们的地盘吗?到了京城,那可什么都不是了。” “一来吧,皇商的事需要交接一下,二来也为薛大老爷的官身做准备,他这次打仗捐了足够多的银子,可得一个官身,或许会把他放到工部或者户部历练,好接林如海的班。”贾赦又提起林如海了。 “也不知道林如海是真傻还是假傻,硬要巴着老二家,跟王家和甄家牵扯深重,之前怕甄家对付他也就罢了,近来他位置很稳,本可以投靠新帝准备脱离那个位置,可他并不想怎么做,一味地忠诚于上皇,可不可笑?” “上皇?他不倒戈新帝吗?还跟着甄家呢?”邢氏都觉得不太好,“这都换了一个帝王了,保皇党也带守卫新皇了吧,若是薛大老爷要顶了他的位置,他能留在京中吗?若不能的话又外房,就比不上他如今的官职了。” “是这个意思,薛大老爷顶他的职很简单,金陵本来就是他的地盘,跟甄家和四王八公那些人交手过多次了,而且还是王家的女婿,身份上比贾家的女婿强太多,而且我准备让他多发盐引,收税入内库。” 林如海就发了不少盐引,把私盐压到一个程度,若再发给各地皇商一些盐引收税入内库,以皇商的能力,运送官盐到各地是没有太大难度的,新皇不会拒绝他这个想法,但他不想跟林如海多交涉,换薛大老爷可以省心很多。 “收税的事我不懂,但巡盐御史的位置薛大老爷可以做我知道,前阵子老也不还说金陵那儿的护官符吗?薛大老爷的威慑力应该远远超过林姑爷吧,正经的薛家当家呢,对了,老太太对林姑爷还是挺看重的,若他被明升暗降,老太太又要气一阵子了。” 邢氏在府里就听过下人多次提及林如海,贾珠贾政都非常看重他,一来他年纪不大做了三品大员,二来学识不错探花出身,当初贾敏出嫁的时候的确两人不相配,现在倒成了二房唯二可以依靠的人。 偏偏这人从来看不起赦大姥爷,提及他家老爷就是纨绔自大的,俨然忘了贾敏出嫁还是他家老爷背上花轿的。 反正邢氏瞧不上他们夫妻的做派,外人再说他俩好,至少大房是可以骂他们的。 “贾敏她自己造得孽,带着她相公一起跌沟里去了,而且甄家未必真心待他俩,之前在上皇那儿听了一耳朵,好像甄家准备断了给他们下的药,好让贾敏怀上子嗣无心关注甄家,据说还是通过贾家的仆从下得药,跟王氏脱不了干系。” “什么?”邢氏不敢置信,“王氏手伸那么长?还能控制住贾敏的陪房?” “可不手长,那几个陪房的家人还在王氏手里呢,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就放任王氏拿捏住贾敏身边的人,林家人去了江南,还不把命都交到甄家手里了,那会儿林家老祖宗还在估计好些,近来贾家仆从都快掌控住林府了。” 贾赦听到这消息时,也很是稀奇,她家老太太对女儿真的不如对儿子,相对而言,贾敏应该比贾政更重要些,从当初未嫁时就比元春更加出色,可被许给林如海后,老太太的嘴脸变得好快,可嘴上还是心肝肉一样得疼。 说到贾敏多年无子的事,也没见老太太如何想起,更没见她寻摸几个医女送去,那会儿荣国府还权势重,想要一个医女很简单的事。 “老太太不是疼爱贾敏吗?王氏那么恨她,还不是因为她做小姑子的时候把王氏衬托得村姑一样吗?出嫁了就王氏出气?”邢氏想不明白,“爷,二房一地的鸡毛,咱们越过越好,真戳了肺管子了。” “迟早戳个对穿。”贾赦还挺想看二房被打击到的样子,当初言语挑衅的时候,非常出气,想来原主也很想看到这种画面,“大太太也得紧跟着来,读书习字不能缺,规矩理家也不能少。” “奥对了,薛家那大姑娘我是相中她做贾琏的媳妇的,你帮忙走动走动,若是不成,还得赶紧找,省得夜长梦多让王家定死了婚事,除了那薛家姑娘,爷不准备在四王八公里面找。” “薛家大姑娘不是才两岁不到?差得也太远,而且薛大老爷不是不同意吗?还是再重新找吧,宁国府的贾蓉是不是想找个宗亲做媳妇?贾琏也可以试试啊,爷你不是自诩皇家人吗?坐实这亲戚关系不好吗?” “坐实?”贾赦摇了摇头,“不行,琏儿他舅舅不喜欢这些,惹毛了可不好,他自个能起来最好,娶个清流家的姑娘也不错,总要改换门楣的,到了他这代要靠科举了,皇族宗亲未必能教养好下一代。” 第75章 第 75 章 皇族中有些身份地位的跋扈得多, 读书也不怎么样, 估计等三哥料理完四王八公和户部的事, 就得跟他们算总账, 可能没几个干净的, 体面也不足,挑一个给贾蓉就够给贾家体面, 贾琏若再来一个, 指不定还会生祸端。 倒不如考进士自己爬起来, 有他和张家人在, 贾琏不需要他人提携,张六爷教出来的那些人也都可以算做他的师兄,跟他贾赦完全勋贵出身还是有区别的。 “目前的情形已经足够好了,新皇还是喜欢能干些的,爷好好做事定能让他继续看重下去, 你也是, 好好得做侯爵夫人,可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第一次出门被人笑话了回来,可别来找爷诉苦, 你该知道, 多得是人想看你我夫妻的笑话。” 贾赦笑了笑, 也叹息一声,“做人怎么那么难呢,要不一直高高在上, 要不一直身处尘埃,来回横跳的总是让人又嫉恨又想落井下石。” “还不是爷你给了人家机会钻空子,我是不信你占尽优势还能输得那么彻底,你就是太要名声太要脸了,容不得旁人说你一句不孝,可一旦平常心对待,谁还能拿捏得住你?” “不知啊,也许想岔了吧。”论理本尊该更加喜欢祖母的,对生母实属平常,从小没把人放眼里长大后为何那般纵容呢?搞不明白! 洗漱一番过后,贾赦没立刻休息,反倒去了书房,开始撰稿他的新计划,可能以他目前的见识还很稚嫩,等弄出一个大概来,让大臣们商讨一番,他也涨不少见识,而且新皇比他用功得多,每日都很晚休息的,有这么一个勤劳的主,不禁跟着上迟早得被厌弃。 到底新皇不是完全纵容他的另外两个兄长,对他要求应该会高一些的,而且想要坐稳高位,怎么着都要名副其实得能干。 就在贾赦为他的新想法做设想的时候,北方的将领陆续回京复命,在外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忠顺王比以前黑了也瘦了,身上多上了几道伤疤,人也沉稳不少。 经此一役,忠顺王彻底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即便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可实行到最后依旧满目疮痍,尤其是边城,一些小村庄就此消失都不算罕见。 入了宫第一时间被陛下召见,新帝看着他一言不发站在台前,似乎感慨良多的模样,勾了勾唇角,“见识过后,还会觉得战场是玩笑吗?” “哥,我讨厌他们,比之前更加讨厌,包括四王八公那些人。”忠顺王蹙眉,出口便是厌恶,“没见识过也就罢了,从头到尾眉来眼去的,完全忘记了祖宗国法,打着仗还要勾心斗角让对家的子弟送命。” 新帝眉头也渐渐蹙起,“所以才要你掌控兵权,旁人我都不信。” “哥,”忠顺王深吸一口气,“这次我可能做的不是很好,并没有拿到兵权,几乎被架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边城老将愿与我一起。” “贾家一倒,所有人都藏不住心思了,才几年过去,已经勾结得不成样子了,他们刚策划这一场大仗,边城肯定留不下多少了。”新帝心中有数,上皇也有数,本来是准备放任他们集中一处的,如今四散开来也可以。 忠顺王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不开心,也没什么需要说的,早之前就全部奏报了。 新帝微微一叹,“振作一点,好好学学,下次还有机会的,贾家虽然已经倒了,四散开来倒也没有勾结得太紧,比之前还好一些,你这一去算是探知了他们大部分的底细,并非毫无建树。” “哥,我知道的,对了,听闻贾赦勤勤恳恳在作死?没有偷过懒?”忠顺王有些质疑。 新帝一愣,“什么?” “哥,贾赦改性子了?竟然不偷懒了?即不喝酒也不逛花楼了?为什么?论理狗改不了吃屎才对。”忠顺王不愿意相信贾赦也能有一天不再纨绔了。 “怎么,他变好了你还不高兴?你不是一直希望他振作吗?在我看来,他应该对官场挺感兴趣,立身也正,摆明得保皇党,不算愚笨可堪一用了。”新帝的评价还挺高。 忠顺王张着嘴不可思议,“哥,你说的是贾赦?贾赦不是又蠢又虎还吃不了苦吗?他干了什么让你改观了,有上皇和太后撑腰,他依旧可以嚣张跋扈吧。” 新帝点了点头,“是够嚣张跋扈的,先做了侍卫在父皇那儿待了不少时日,然后去接管内库,把内库查了个底朝天,接下来估计还想整治皇商和贡品上供一事,动静不小,他又爱问大臣意见,如今各家都有耳闻了。” “贡品?内库缺银子他要赚吗?这就对了,他还挺会赚银子的,不过这事动静小不了,皇叔他们没有跳出来反对吗?” “没有,皇族很少有人做皇商的,在宫里也难伸手,更何况有太后和上皇压着,没有最终结论,都不知道他确切想要干什么,估计还要试探之后才有动作。”新帝也是好奇,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银子的确是缺的,只要合情合理的银子,越多越好,新帝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吃得脑满肠肥?又有多少人愿意把银子还一部分到国库? 还有那些宗亲,哪一个不欠着户部几万两,就是如今血源不远不近的,当初都没少跟着借,谁都没想过要还,这个借银子的风气还是从甄家开始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守着江南制造的肥差,够甄家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吧,那其他人呢,又没怎么接过驾。 “也就是说,他只是有想法,想要怎么弄还得等之后跟皇商们商议?哥,皇商背后都有人吧,不好惹,您是不是也该关照一下?” “你再要我关照他?不是吧!”新帝又惊了惊,“我让你振作起来,你这么快就忘了之前的感伤。” “哥,我已经在那里见识过大半个月了,早就想通了,就是发发牢骚,跟你说几句而已,怎么可能会就此颓废,”忠顺王想了想,又道,“哥,我可否跟贾赦一起协管内库?有我在他更好办事。” “想去就去吧,你都回来了,记得开宴请客上门,拉拢的事依旧要做,贾赦会跟你一起。” “我知道了哥。”忠顺王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依旧疑惑贾赦的改变,那小子怎么可能改变呢?就是个爱抱大腿的懒货而已,但是坏点子很多,办事总让人意外。 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后换上更为舒适的便服,趁着天色还早,径直去了荣国府找贾赦,自从当日跟贾代善闹翻后,这还是他的第一回上门,可给足贾赦面子了。 忠顺王这一动,更加彰显贾赦的不同,以忠顺王如今地位,很不必去拉拢一般人,敢给他脸色瞧的也不算多,本人还总爱板着个脸不好招惹。 跟他一倒回来的史三爷身上伤疤更多,肩膀手臂都磨出了茧子,至今还用不了重力,伤着的肌肉还未好全,本想一路同行之下他与忠顺王应该关系亲近,却没想到还是差距甚远。 史三爷在先锋营的所作所为,就算不是一条道上的,也该敬他是条汉子,在军中的声望更在王子腾之上,忠顺王该看见的。 史侯爷也有些不满,落下一身伤疤,不若孩童时的狐朋狗友,那么迅速就去找贾赦,除了新帝以外,好像只对贾赦感兴趣,若今日贾赦在宫里未曾休沐,估计还要在宫里唠嗑许久吧,所以,特别闹心。 当然,王子腾也是有种愤慨,今时今日若还不知贾赦的所作所为,他也做不了王家的主了,脸皮够厚的王子腾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摔了他最爱的茶盏,几个呼吸后,把熙凤叫到身边,一道去了荣国府。 要论脸皮厚,别家当然比不上王子腾,当初能挡着他大哥和祖母的骂上位,如今也能踩着贾赦上位,不管别人高兴与否,硬巴上的关系别想赖下来。 王熙凤年纪小小,但生得极好,爱笑嘴还甜,是王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除了她兄长王仁以外,她最得人心,王子腾夫妇也都喜欢她,但这都比不上利益,嫁给贾琏是必须的,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 人在书房毫不知情的贾赦咬着笔杆子写写画画,总觉得不够完善会被人钻空子,但银子绝对能大笔大笔的进账,跟他当初设想的水军海货之类的,差不了多少。 忠顺王亲自拜访,门房看见马车的标记,吓得当场给跪下了,连滚带爬进去通报,脚刚往荣庆堂去,转头回过神来又迅速跑到东院找大老爷。 当然,贾政和老太太也没慢知晓多久,在贾赦还未做出反应时,他们就已经整装待发朝东院而来了。 王氏呢,也错愕不已,有多少年荣国府上没有王爷驾临了,当初她刚入府时的模样又要重新出现了吗?这未免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她身子重不愿意动,邢氏也不爱打搅,也没动,贾赦提步走到二门时,竟然看见贾政把人接进来了,而老太太呢,早已在二门处等着,这可都是占了他们离大门近的便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见他们的呢。 脸可不是一般的大,忠顺的面色也不是一般得难看,上下一看贾赦的装扮,“装什么文人墨客,你肚里有几两墨留下,怕是连个折子都不会写。” 贾政和老太太俱都一愣,相视无言。 贾赦看了看他自个穿戴,“本来就是文客,难道还能是武将?倒是你,装什么体面人,袖口都要撑爆了,该换个裁缝量量尺寸呢。” 直接开怼的贾赦面无表情站得高贵挺拔,过段时候可要在登基大典上亮亮相,人怎么都不能站着难看。 越过贾政和贾老太太,忠顺王直接朝东院方向走,根本不需要人引路,贾赦就跟在他身后,他俩本就不是随便给脸的人,不管之前还是之后,贾政都不在交友范围之内。 贾政的脸色十足难看,再一次经历童年噩梦,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接受,脸皮都抽搐着,明明刚刚还笑得谄媚。 这样一来,就是自取其辱了,贾老太太都叹口气回荣庆堂,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估计没多少转圜余地,可转眼王子腾带着王熙凤又上门来,这次王氏可是笑脸出来迎接,比贾政可热情许多。 不仅他自个,贾珠元春都被她叫出来了,王子腾进门一看这架势,也笑了笑,“二妹身子重,何必来风口等着。” 第76章 第 76 章 东院书房里, 忠顺王随手拿起贾赦的手稿看了看, “还没有做好决定, 你就到处问了?有没有太高调了点?” 贾赦笑了笑点点头, “是高调了点, 我本来就是高调的人,而且也没有自信能做的很好, 早些被人挑刺, 我才更能把计划完善一些, 就算被人抨击掉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态倒是不错,你最近变化很大,权利想要了?”忠顺王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姿态十足放松,“休沐日都不出去鬼混, 不太像你了。” 贾赦眨了眨眼, 看着他有些无奈,“你看出来了?” “可不是,像你这样没完没了准备展现羽翼的,不就是想要我三哥看得上你吗?我三哥对你的评价是有些变化了, 还在我面前夸你, 自从你成婚以后, 就对权利地位有些看重,想通了什么吗?” “是啊,没有权利我现在还只是个一等将军, 未来说不好就是个马棚将军,住在这东院连荣禧堂都掌控不了,混的越来越惨,越来越无人在乎,之前你对付荣国府的时候,不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忠顺王眉头微蹙,“本王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底,我要的是荣国府破灭,如今也一样,就看你能不能让本王心服口服,说你衬得上荣国府这三个字。” “我在努力啊,你这次去战场,见识颇丰吧,这么快就来找我,三哥交待了什么吗?” “还不是那一套,”忠顺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让你跟我一起安抚所有人呗,你的那群亲戚估计陆续都会被重用,事情表面上应该是过去了。” 贾赦深深叹口气,“你府上办宴席吗?我府上尴尬,没地儿办。” “呵,你要与我一起办宴席?在我府上?你胆子够大的,我的王妃非常讨厌你,根本不想见到你。”忠顺撇撇嘴,不是很欢迎的样子,“荣禧堂里拿不回来吗?一个员外郎很棘手?” “不棘手,就是懒得动,蠢货一个,”贾赦不是很在乎贾政了,越看越是个表面光的货色,“近来我收到很多请帖,我家太太出身一般,撑不起场子,还得劳驾你的王妃带一带,之前想要让宁国府老封君带的,如今瞧着也不怎么合适。” 忠顺王眉头一挑,“你可真是胆儿不小,都打上我王妃的主意了,不过我不介意,是不是还要带上你那闺女?要不要请长公主一家过来聚聚?” “随便你,是你请客,我只提供银钱,其他一概不管,既然来了,帮我看看我这想法好不好,会不会过于出格,之前我就注意到很多钱庄是什么盐商乡绅直流开得,还有海上货都太贵了,若是换做皇商来做,会不会更加妥帖一些?” 忠顺王听这一句,就觉得不妙,“你这想法很大胆,这是要动多少人的财路?你不是有去问过那群大臣吗?他们不反对吗?” “目前又不是只一家钱庄,我多开一个不以皇家名义不就好了,用勋贵的或者皇族的,谁还能不许我入行?我去问过了,一般人家不介意,每年想做钱庄的都很多,能一直做下去的不多。” “既如此,你为何还做,不怕赔本?”忠顺随口问一句。 “不怕,不是有人往里面投钱吗?我打听了一下,就是因为不好招到投钱的商户,赚不到银钱又得支付昂贵的保存费,才不能一直开下去,若我把银钱开在地方银库,又把皇商拉进来,估计首次的银钱不会愁,你愿意插一手吗?” 送过去一份计划,忠顺王仔细翻翻,贾赦还的确做了不少功课,问过不少意见,包括钱庄的收入和支出来源,都有明确标注,拉拢住最赚钱的盐商、茶商、布匹粮食等商户,统一用这个钱庄的银票结算,再用这个钱庄银票分派各处的盐引、茶引之类的,可行是真的可行。 忠顺王翻了十来页,觉得钱庄这个计划看着的确能赚不少,还能压制住随身携带银钱的问题,包括账目都会清晰,再妄想存银子到钱庄留后手,就难了。 只要这个钱庄能立起来,就势必能把如今的钱庄逐步打压下去,商户人家和普通百姓都更加相信皇家,尤其是直通内库,可随时从国库调取银钱的存在。 “想法是好的,就是实行起来估计艰难,势必不会让你开头顺利。” “所以啊,我准备拉帮结派帮我顶住这一波,本来我们跟乡绅就玩不到一块去,四王八公带头加入的话,也无需付出多少银钱,自有人愿意跟随,那几个钱庄的靠山也未必能跟我争多久。”贾赦还是挺自信的。 “现在都摆不平的话,以后想都不用想了,所以,你插不插一手?这个银子若是掌握在圣上手里,很多事都好办的,你再看我那个盐引的计划,也问过户部许多人,大抵对盐商还是深恶痛绝又十分羡慕的。” “的确,盐商是有些赚得太多,”忠顺又看了看贾赦的想法,仅收税似乎是个非常一般的决策,“你准备大批量发盐引?来者不拒?” “是,量大就不存在价格高,不仅如此,我还要让钱庄也弄出几个盐场来,让皇商大量得卖出去。”他的盐场就专门产盐,也来者不拒得卖,现在的私盐场还是很多的,整合整合就有了,花不了多少银子,林如海必然可以给他搞定。 “你这想法是好的,就是不怕别人暗杀你吗?这个你又想拉谁下水?北静吗?”忠顺自个不想再插手第二个,钱庄就够他忙的了。 贾赦耸耸肩,“可以啊,北静也可以的,盐这东西也得有个皇子镇一镇,其余的再慢慢来吧,我手头可以利用的还挺多,三哥给我的权利也挺大的。” “是啊,又是盐引又是钱庄的,没有足够的钱权怎么弄得了,出手全是靠皇商,今年你定下名额了吗?甄家那几个真的要干掉?” “是啊,只要甄家不配合我就干掉,提前警告一番,不收敛不听话的一个不留,还有甄应嘉的江南制造若是不给我按量给布匹之类的东西出来,我也会警告他一番,我可是要往上爬的,谁挡我道我就让谁不好看。” 贾赦笑了笑,十分奸诈道,“上皇和太后都很支持我,说不定甄贵太妃也会支持我,你北静还有我三哥都简在帝心,加一块不好惹的。” “你倒是好,一下就找准定位了,我上战场一事还有得磨,此番对我打击挺大。”忠顺王垂着眼睑道,“钱粮兵器还有人手,都奇缺,唉!” 贾赦看他一脸得沧桑,笑了笑,“你练过水军吗?” “怎么说?” “我想抢王家的海上生意,迟早得用上水军,那一块无人重视,但很重要,在运粮上有得天独厚的能力,”贾赦索性拿出他那个花架子地图,“这是海上淘来的地图,洋人的东西,北方到南方走水路安全快捷得多,还有内陆也是一样的,可这一条却掌控在漕运手里。” “你又有什么想法?” “漕运上的好手其实并不怎么样,大多穷苦人家出生,在码头卸货或者拦路抢,这群人说得好听是漕运的人,说难听点类似水匪,安稳的时候是民,不安稳的时候就是匪,守着一挑金矿却弄得破破烂烂的。” 贾赦没怎么出去过,但他想过南北运输,一条运河走到头能赚多少,王家出海一趟能赚多少,漕运各个码头为什么还是过得那么艰难,大体就是因为匪太多不安稳。 “若是你能够扫一波,让我的皇商可以来往安全,我的税收我的银钱流通,甚至各个码头的行商甚至价格都能下降,如今敢走水运的还是太少,连贾珍去金陵都能遇上事,普通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忠顺王眉头深深蹙起,“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因为我打不了仗,想要立军功就得打水战,”贾赦理所当然说道,“既然要打水仗就要训练水军,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去掌控水师,然后再跟南方水匪交战的时候给我蹭一蹭军功,在此之前,就要有个正经名目让水军发展起来。” “对北方的军队我是无能为力的,水师还是可以的。”忠顺王也笑了笑,“你的想法都很不错,为什么不提前跟三哥他们说说?” “我若提前说了,还轮得到我来做吗?他们放心让我去做吗?我肯定要等你回来的,如此,我们两个一起锻炼,才能让他们放手给做啊,单我一个没人肯信我做得好的。” 忠顺王无语得翻了个白眼,“你又算计我!” “你不是被打击的灰头土脸得回来?又一时半会得没有仗打,我可不得给你找点事做,拉着你的虎皮做事,我都自信满满得多。”贾赦理所当然得抱大腿,“你难道不愿意?做成了是多大的荣耀,三哥肯定会看重我们两个兄弟的。” “又兄弟,你才不是好吗?你要是的话,还用得着拉上我?”忠顺王瞪了他一眼,“你自个明明摆的清楚。” “那又怎么样,我可比你得脸多了。”贾赦不要脸得打击人,“你瞧,上皇太后和三哥那个对我差了?连北静十六爷十八爷之类的跟我关系都比跟你好,当初你就是小可怜一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悠。” “够了,别提这个,就说我府上宴客你要出多少银子,你不是一向有钱得很吗?” “五百两,不能再多。” “你打发叫花子呢!” “办个宴你还准备弄多好?五百两沟里山珍海味弄十桌了,你自己就一分不出?”贾赦翻了个白眼,“五百两,爱要不要。” “无语,我缺你这五百两?简直小气得很,之前还给我送九百两,你是不是还把我当以前呢。”忠顺才不要这五百两呢,收了简直掉价。 “都说了爱要不要,我又不是傻子白给你送银子,给你送个钱庄大把大把得赚已经够可以了。”贾赦偏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我邀请的人都写好了,你拿回去给你家王妃吧,顺道明儿我让邢氏和可卿到你府上去学习学习。” “明儿?这么快?不等登基大典了?” “等啊,你以为登基大典还有几天?你家王妃准备食材场地之类不需要花时间吗?再说了,这是场大宴席,训练丫头都要几天吧,反正找一些又不碍事,拖着她干什么,我家可卿还等着办宴席请小姐妹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卿还没有见过长公主的儿子吧,时间不凑巧,一直没见着,”忠顺王想了想,“你不想见见?听说你很宠爱可卿。” 第77章 第 77 章 “见见也好, 等登基大典之后, 就该封爵了吧, 你的亲王位应该跑不掉, 若非是三哥上位, 你可没这运气,顶多一个郡王。” “是啊, 谁让你运气不好, 若是换做你的靠山上位, 你定然还是个荣国公, 说不好还可以封个异性兄弟什么的,只可惜是我三哥。”忠顺说完,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 忠顺王和贾赦俱都眉头一蹙,“元宝,外面什么事?” “爷, 奴也不知, 这就去看看。”守在门口的元宝迅速跑出书房的门,就瞧见后头院子里着实热闹,老太太带着王氏和元春,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姑娘在邢大太太屋里笑得好生猖狂, 琏哥儿也在, 被珠大哥儿拉着呢。 贾珠拽着贾琏, 怎么都不让他走,王熙凤站在他跟前,笑的一脸开怀, “你我已经定亲,很不必如此避讳,咱们培养下感情不好吗?” “谁跟你定得亲,我家老爷太太还没同意呢。”贾琏不满吼一嗓子道。 “为什么不同意?老祖宗都同意了,庚帖都换过,你还想悔婚不成?”王熙凤叉腰怒视着贾琏,“你要是敢毁了姑奶奶的魂,我定要你好看的。” “琏儿,我家熙凤难道不好吗?上回见过你不也挺喜欢?”王氏笑容和善牵住贾琏的胳膊,“这可是我王家的嫡长女,可不能轻易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不是吗?若是上回你不愿意也就罢了。” 贾琏黑着脸,上回王熙凤来的时候,他还跟在二房混,如今果真成了牵累,连交换庚帖这样大的事就静悄悄给办了,能安什么好心吗? 王熙凤见他一脸不情愿,秀眉深深蹙起,“贾琏,你说你当真不愿意娶我,上回你还说我长得天仙一样,能把我娶回家是积德了的,如今,你就变了脸?你是想毁了我吗?想让我被退婚做姑子嫁不出去了吗?” 眼眶就此通红,王熙凤说哭就哭,比唱戏的也不差,贾琏瞥她一眼,低着眉不知所措起来,却怎么都不回应,王熙凤越看他的反应,越难受得厉害。 “你真的……那么绝情吗?我王熙凤是不肯做姑子的,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荣国府的大门上,也不做被退婚的姑娘。”王熙凤说完就跑了,贾琏赶紧伸手给拦住。 “你够了,要死要活的干什么!我跟你何时交换过庚帖?我老爷太太都不知情。” “可老祖宗还有我姑母做主交换了庚帖的,我王家的姑娘就算是订出去,概不退换。”王熙凤哭得伤心,贾琏有些没辙,远远朝书房望去,求救一样看着顺贵儿。 顺贵儿能怎么办?什么都不能做,元宝已经去告知老爷了,而且太太也在的。 邢氏被老祖宗压在屋里,王熙凤的生辰八字放在她面前,“两个孩子的亲事,早就定下了的,庚帖也换过,八字也合过,俱都没问题。” “老祖宗不问问老爷的意思?”邢氏不接,却也着急,贾琏的候选人可不喜欢他,还没找到下家呢,怎么能真的定下王熙凤,而且王家这做派,明显是想赖上,王子腾刚一回京就逼上门来,也是够了。 “庚帖都换过,还有商讨的必要?之前琏儿也是同意的。”老太太淡淡说上一句,“你一个新妇是见不得琏儿娶个高门媳妇?让你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太太难做人?” 邢氏脸上虚假的笑慢慢收敛,“小门小户还不是入了老太太您的眼,既能做的了荣国侯府的大太太,高门的儿媳妇也得尊重孝顺着来,老祖宗你说对吗?” “那是王家的嫡长女,你自觉配得上吗?”老太太故意挑衅一句,“她的嫁妆远比你多得多,你何等何能指派她?” “到了我荣侯府,我为何不能指派她?王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家族?要让我退避三舍得敬着让着?怕是老祖宗想岔了吧。”邢氏优雅从容喝着茶,并不觉得被羞辱,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畏惧的。 王家如今还上赶着来盘儿女情呢,她邢氏需要低人一等?简直笑话! 贾老太太看她嚣张的模样,比她当初不下多少,这是仗着贾赦的体面瞧不上王家了,两房的平衡终究还是打破得彻底,她想挽救都没有办法。 若是当初没有史家那些事,王子腾估计这次定能爬上高位,以如今行事都能稳住了大半,能力是有的,怪只怪王氏做事太过,想断了她的娘家。 泰然自若的邢氏坚决不接这份庚帖,还特意叫一声道,“琏儿,把王家的大姑娘也带进来让我瞧瞧,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 屋外,贾琏迅速挣脱贾珠,第一个冲进去,偷瞄一眼榻上坐着的老祖宗,还有些发沭,“老祖宗。” 贾老太太笑着瞅他一眼,笑容慈爱得冲着他招招手,“一段时日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王熙凤随后就进了屋,目光落在邢氏身上,上下偷偷一打量,倒没瞧不上邢氏的出身,像模像样得行礼道,“凤丫头见过老祖宗,见过大太太,刚刚凤丫头失礼了。” 规规矩矩的王熙凤瞧着还真像回事,并没有刚刚的撒泼样,贾琏瞧瞧站到邢氏身旁,看都不敢看王熙凤一样,邢氏瞥眼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估计贾琏对王熙凤还真有点想法吧,不然就凭贾珠能拉的住他。 “琏儿,这婚事本由父母做主,我这个做继世的倒不太好插手,你自己考虑接还是不接。”庚帖就在这桌子上,若是不肯退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外头又有几人知道他们二人定了亲?总共才见了一面而已。 王熙凤望着他,有些焦急,“贾琏!” “凤丫头,他若不愿意,何必强求,对你未必是好事吧。”邢氏冷淡阻止她开口,“婚姻本结通家之好,可不是为了结仇的,凤丫头,今儿你若强行要过府,明儿我也能强行让你离府。” “大太太,凤丫头做了什么错事,要老劳您如此恐吓,我王家嫡长女配不上贾琏吗?” “配不配得上,得他自己决定,琏儿你说呢。”邢氏看了他一眼,“一个姑娘而已,能有多大所谓?直说你的想法吧。” 贾琏犹豫得又偷瞄王熙凤一眼,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敢说,他不敢选择。 这时候气氛有些僵硬,王氏扶着个肚子走进屋,“大太太,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括你我的婚事,都没有孩子自个做主的,你这般让贾琏选怕是不妥当吧,我王家的姑娘也不是这么让人挑选的。” “这时候弟妹想起王家姑娘的好了?那为何还要上赶着呢?是瞧不出我与王家姑娘并不和睦吗?既然都不好做婆婆了,自然得问问清楚才好决断,也不能真的棒打鸳鸯不是?”邢氏摆明了就是不喜欢王家的姑娘,王氏的脸色十分难看。 贾老太太眉头也是蹙着的,“难道我这个老太婆的话,就完全没有用了?这婚事是我定下的。” “老祖宗,何苦要把怨偶凑成一对,您就真的不在乎琏儿的意思?”邢氏笑眯眯反驳道,“就算您不在乎,我家老爷必然也在乎的,大不了赔偿些银两给王家,赠她些好嫁妆也可以的。” “贾琏!”王熙凤弱弱得喊上一句,“你说,你真的不想要我?” 王熙凤故作坚强得憋回眼泪,今儿丢人必然是丢大发了,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张明媚脸该是贾琏喜欢的模样,贾琏低着头不看她。 “母亲,还是看父亲的意思吧。”贾琏冷冰冰回了这么一句。 邢氏勾了勾唇,“也是,这结亲的事让爷们去操心就好,王大人不也来府上了吗?若是能结成亲家,老爷定然不会拒绝的,老祖宗您说是吧。” 在贾政书房问询过一番的王子腾心情不太美妙,尤其是听到后院的一系列动静后,更是不悦至极,没想到贾家的老太太都出马了,还搞不定一个小门小户的邢氏,邢家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诋毁他王家的姑娘。 若非贾赦有交代,邢氏应该不敢如此专断,贾政都能看得明白,心里也不甚高兴,他巴结的人竟然要上赶着巴结贾赦,那还有什么意义?他自个估计都斗不过贾赦,又如何能帮他斗过? 相视无言的两人也没有太多的交流,贾赦明明听见动静,也不叫他过去,摆明了不想见他,连忠顺王都不想见他,王子腾若先一步去见,就落了下乘了。 忠顺王听了一耳朵,幸灾乐祸得很,“琏小子年纪小小,倒是有姑娘喜欢,上赶着来送,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要拆散人家一对有情人。” “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他们有缘,”贾赦无奈一叹,“贾琏那小子人都抱了,还不承认,没种,看他嘴硬到几时。” “真闹到人家姑娘受不住自绝,才真是好事变坏事,你又不用怕王家,王家的姑娘是狠毒了些,带回来从小教就是了,毕竟年纪还小。”忠顺并不在乎一个还未8岁的小姑娘,“而且贾琏顶多也就是娶她那样的,再好也难找了。” “你说得对,唉,儿女都是债,元宝,你去跟琏儿说,看他自己的意思,爷没有任何意见。” “知道了爷。”元宝又紧赶着上,赦大老爷自顾自收拾书房的草稿,谁知道王子腾什么时候会闯进来,被他看了去可不好。 顺便贾赦还抽出请帖,既然人都来了,就不用再去他王府下帖子了,省事。 第78章 第 78 章 贾赦还在等贾琏的消息, 王子腾他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去见, 忠顺王也不可能屈尊降贵, 两人还是边互通有无边等着看戏。 元宝把消息告诉给贾琏听后, 贾琏沉默良久, 目视众人犹豫不决,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他身上, 决定权还真的就落到了贾琏手里, 贾赦和邢氏竟然真的可以不在乎贾琏娶谁, 只要他喜欢就好。 王熙凤这回没有行动, 高傲得站在那儿等,眼眶打着泪花却出卖了她的故作姿态,贾琏看得明白,也知道王家不是好相处的,最好是不搭上关系。 贾琏深吸口气, 对着邢大太太摇了摇头, 至于其他的,再没说出口,做完表态人当即就逃了,没再正眼看王熙凤一眼, 离了那屋, 贾珠还想拦他确实不能够了。 可卿斜靠在外头院子里看热闹, 不远不近的,贾琏一出来就被她给逮住了,“哥, 你出来了?这是没同意吗?” 贾琏板着脸,点点头,“是没同意,不好再留了,可能我跟王家妹妹脾性不合。” “妹妹倒是觉得脾性不合正常,王家姑娘不识字,与你我都说不到一块去,只剩下家长里短迟早消磨感情吧,哥,你可愿意随我去泡杯花茶?我院子里的花开了。”可卿笑着邀请,和颜悦色。 心情依旧不好的贾琏点了点头,拉着猜到他肩膀高的可卿,“妹妹走吧,想来父亲母亲会给我找一个适合我的姑娘,我也不喜欢被人强迫算计呀。” “那不就得了,不是说王家的嫡长女吗?估计也不愁嫁。”可卿姿态悠闲得走着,倒是没再提王熙凤的事,兄妹两相处还算和谐,尤其今日格外温情些。 屋内,邢大太太挂上虚伪的笑意,碰了碰桌上的庚帖,“老祖宗,这两个孩子才多大点,又初次见面,可不好乱点鸳鸯谱,还是等大些再说吧,您看这样成吗?” 王熙凤一头埋在王氏怀里,哭得无声无息,王氏怕她搁着肚子里的孩子,面色都有些变化,实在是勉为其难才没推开人,事情闹到这份上,不光王熙凤,就是二房的主子们也各个挂不住脸。 贾珠和元春不想继续待下去给人摒弃,悄悄告辞走了,贾老太太看着邢氏,沉吟片刻,又看向王氏,“老二媳妇,你的意见呢?” 王氏这会儿没什么脾气了,也不继续撮合,就丢了句,“老祖宗,还是看我二哥的主意吧,毕竟贾琏的庚帖在他手里,这要回来也得老祖宗去要不是?” 听见这话,邢氏的笑脸一瞬间收回,“老祖宗把琏儿的庚帖给出去了?都不告知一声我跟老爷吗?那何必今日还来过问?老祖宗琏儿是不愿意的,那不如让珠哥儿娶吧,珠哥儿年纪也大不了多少,跟凤丫头又是表兄妹,很配啊。” “大嫂你在乱说什么,珠儿要娶公主郡主的,等考中进士,飞黄腾达都有可能。”王氏一瞬间突然得冒出这么一句,口气又大,还格外得瞧不上王熙凤似的。 躲在她怀里的王熙凤一愣,不可思议得望着她,这会儿王氏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赶忙想安慰王熙凤,却被王熙凤退后一步躲开。 王熙凤好歹是王家的嫡长女,一而再再而三得受到羞辱,甚至被自己亲姑母贬低,自是受不了了,“老祖宗、大太太、姑母,凤丫头先行告退了,婚事本不该凤丫头自己做主。” 端端正正行礼告辞,挺直了背走出屋子,这是伤心难过了,王氏直愣愣看着她离开,回头又望向老太太,“老祖宗,可要把我二哥寻来商议?” “很不必,”邢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婚事不成,琏儿也不会娶,王家若是愿意委屈自家姑娘,那我贾家也无可奈何。” 一个本就就靠算计促成的婚事,王家不肯痛快收场,那就自己赔上夫人又折兵好了,反正贾琏不同意,王熙凤永远别想进门。 邢氏的话斩钉截铁,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这冤家不结也罢,老了,也做不得什么主了,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老太太像模像样哀叹一声,邢氏看着她慢悠悠走的背影,道了句,“老祖宗小心点回去,可别摔着了。” 老太太停顿一刻,眉头深深蹙起,缓缓回头望向邢氏,“你倒真是个好儿媳。” “老祖宗可别夸我,说不好就忘形了呢,儿媳还想多孝顺孝顺您老人家呢。”邢氏完全不觉得尴尬,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做派很是大气,腰杆也挺得直,与刚入府时的小心谨慎差距甚远。 都敢明着下脸面了,可想而知贾赦对她这个生母该是个什么态度,之前就该想到的,贾赦从小就长在他祖母膝下,终归不是孝顺人,她之前并未做错什么,老太太一边想着,一边认定贾赦本就该如此,而不是她逼迫的。 老太太身心受挫,王氏撇了撇嘴,真觉得贾老太太是没什么能耐了,两邢氏都斗不过,除了她手里那点银钱,什么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想着她也摆不平大房了,二房又要紧着她家二哥,看来也是时候让她王氏翻身了。 邢氏不再作声,喝着茶,看着王氏不怀好意得笑着,心想老太太这是彻底玩脱了,大房摒弃她,二房爷不会再恭顺了,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估计还有一波闹腾,贾政屋里的事会没完没了的。 可别小瞧了老太太的野心,她就算自毁前程,也要让自己过得体体面面,大房明摆着彻底靠不住,撕破脸都没用,二房贾政有些房内事还需要老太太帮衬,例如之前把王氏气得半死的丫头翠微。 王氏从东院离开后,就去了荣禧堂前院寻她二哥,省得熙凤那丫头一个劲得乱说话,才多大点人,哪有她王氏重要,不过两句话算得了什么。 可王子腾真就在意王熙凤,从小带大的孩子,在他还没有亲生女儿前,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此番死缠烂打丢的是她王熙凤的脸,可也是为了王家,可不是让王氏这么糟践人的。 王熙凤红着眼睛回来,看都不看贾政一眼,躲在王子腾身边一声不吭,王子腾就猜出怎么回事,他那二妹估计也没说什么好话,不然王熙凤这孩子不至于对贾政这般无礼。 什么都不说,比什么都说来得让人不悦,王子腾小心把人抱在怀里,是真的心疼,可熙凤的婚事早就被传开了,贾王氏一直没保密过,亲戚里几乎人尽皆知,是断了熙凤后路的,倘若不嫁给贾琏,好一点的人家是不会要的。 一场豪赌,输得彻彻底底,王子腾心里有气,王熙凤也不甚甘心,但贾珠她也是瞧不上的,就他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能不能活得长久都不知道,真要成了王氏估计会想方设法为难她这个做人儿媳的。 贾政不明所以,什么安慰话都说不了,觉得更加尴尬了,直到王氏姗姗来迟,才总算缓口气过来。 王氏一进门,看见王熙凤趴在王子腾怀里,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且还只能笑道,“二哥,婚事那边不同意,妹妹我也没招,庚帖也退回来了。” “嗯,是谁的意思?”王子腾还是好奇一问。 “二哥,是贾琏的意思,赦大老爷和邢大太太都没不做决定。” 王子腾眉头一蹙,“不做决定?也不反对?那看来是我想岔了。” 若贾赦十分要与王家作对,该强硬拒绝才是,尤其邢氏这个妇人在贾赦不在的情况下,必然说不出让贾琏做主的话,极有可能就是坚定反对。 可贾赦真的不想报复他王家?这可能吗?还是说贾赦在宫里这段时间又心高气傲到瞧不上王家了? 王子腾看向贾政,“政二爷,听说你最近跟邢家大爷走得近?这是真的吗?” “是大嫂的娘家兄长吗?他如今是我下属,本该与我亲近些才是,恰巧上回遇见,互通了有无罢了。”贾政状若不在乎得应道,心里颇有些嘀咕。 王子腾微微睁大了些眼眶,“恰巧遇见?你不去任职吗?让邢家大爷全权做主似乎不好吧,现在满朝文武都竭力想表现自己,该任职的都上任了的,再脱怕是不好。” “这事就不劳您操心了,邢兄有跟我讨论过,也跟我汇报过他日常行事,我虽然没有去任职,但也面前能控制住下属的。”贾政信心满满如是道。 王子腾又惊了惊,“什么?控制得住下属?你不怕邢大人瞒报吗?” 贾政听到这里,有些不悦了,“二哥,邢兄不是那样的人,为人很是慷慨也不会乱作为的,我跟他相处得时日也不算短,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大概登基大典以后我就去任职了。” “登基大典以后?”王子腾觉得贾政没救了,这是很彻底被人玩弄于鼓掌中还不听劝的,估计那清闲的缺儿也被人牢牢握在手里,没有邢家大爷,贾政什么都干不成的,“行吧,那就不说这个,我还有个疑惑,上回你是又去史家吊唁吧,他们一起密谋了什么你知道吗?” “这……我如何能知道,我一过去就被他们给轰出来了,我府上连去个人吊唁都不允许,差点把我打了一顿。”贾政至今想起,还觉得莫名其妙。 王子腾收敛了视线,笑了笑,“这是恨上贾家和我王家了,可惜,有些晚了。” 王氏不好插嘴,可依旧听不明白,扶着个肚子站在那儿,王子腾想明白一些事,起身现行离开,人直往东院走,甚至都不需要贾政夫妇带路。 人从荣禧堂走来,还未到书房就被人告知了贾赦,这重头戏才刚开始,忠顺王无所畏惧耸耸肩,站都没站起来,依旧喝他的茶看他的奏折,贾赦的字长进不少,比以前好看多了。 当家人贾赦站在书房门口等王子腾过来,远远瞧见那个有些黑的魁梧男子,还带上了笑,直到他走进了,才搭话道,“王兄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我到府上来看看大妹,可不得顺道过来拜访一下当家人?赦大老爷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可能不欢迎,这不是刚刚打了胜仗的红人吗?比我这纨绔厉害多了,王兄定也知道忠顺王在我这儿,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与我说,就先在这儿说了吧,王爷一时半刻也不回去。” 贾赦态度十分和善,好似并不在意,可之前没少听他打骂王家,尤其是骂他,如今真见着面却客客气气的。 “赦兄,之前听闻舍妹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我刚刚教训过她了,往后她定是不敢再犯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早就忘了,很不必放在心上,刚刚你过来,不也看见我立了堵墙吗?往后也没有多大的交集,各过各的不久没得吵了,都是亲戚也未必要弄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能分出个胜负就行了。” “赦兄说得是,既如此,赦兄应该不会拒绝我王家的邀约吧,算是联络感情了。”王子腾也脾气非常好的样子。 贾赦连连点头,“那必然要去的,我这儿也弄好了帖子请王家人一叙的,大家都是姻亲,常走动有好处,平日我总在宫中行走,甚少休息,是该趁这个机会宴客了。” 贾赦的毫不抵触,好像对贾政是王氏彻底不伤心,一副分出了胜负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模样,跟以前的贾赦脾性是相同的,之前贾赦也不在乎贾政,只是怨恨老太太偏心,如今连老太太都不放心上了。 王子腾到觉得他做的不错,多大的人了还追着母亲求疼爱那才真的受不了。 两人互相夸赞几句,才一道进的书房,忠顺王随意的坐姿,让王子腾心里咯噔一下,军营里的忠顺王比现在这个规矩太多。 不过忠顺王也算给他面子,冲着他笑了笑,“王将军也来了?可是来送请帖的?刚刚贾赦有跟你说过,我忠顺王府要跟他一起办宴席吗?本王的请帖就不送到王府了。” “是的,这点刚刚忘了说,我这东院不大,花园也没整理出来,实在不好宴客,忠顺王府还是不错的,请帖我这儿就有,到时候王兄带走就是了,不过日子还得调整一下,史家还有其他姻亲也都要办宴席,冲撞了就不好了。” 王子腾点点头,“也是,大家都是姻亲,何必闹得那么难看,还请赦兄帮我说合说合。” “我只能把你们都请过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吗?”贾赦没完全抗拒,给了王子腾很大的疑惑,两人本来也不熟悉,说不了几句便散了,连贾琏的庚帖都没谈起过。 等王子腾走后,忠顺王拉下脸,“王子腾这是想再拉拢一次四王八公,顺道还想把你也拖下水,做他们在宫里的眼线?” “可能吧,野心蛮大的,不过很符合我们想要的,”贾赦没觉得哪里不好,“你说琏儿拒了拉门姻亲以后,会把那丫头往哪儿送?据说也是个明艳泼辣的美人坯子,过上几年就是个真正的美人儿了。” “这谁知道,我就听说王氏一直在撮合这门婚事,荣国府的仆从嘴上都没个把门的,早就传开了,还不知被传成什么样了呢,他若一心让那丫头等贾琏来娶,好赖上你这亲家,你也没办法。” 贾赦耸耸肩,“只可惜我看中的媳妇他家瞧不上琏儿,不然早就定下了,瞧我给了他家多大好处,可没见他有点领情的意思。” 第79章 第 79 章 “你的情?你不过是个跳板而已,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忠顺摇了摇头, 微微一叹, “事情越来越复杂, 你想做的事也越来越多了, 王子腾估计还会继续试探你的态度,你真不讨厌他?” “不讨厌, 我的遭遇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关键点还不是在我家老太太身上?一个外人来算计我贾家的东西, 有什么奇怪吗?”贾赦并不把王子腾当做对手, 之前可能还会看重,这一次史家老三可是压他一头,未必不会让他前程减半。 若换做是他,史家老三这回肯定能捡着大便宜,复出的时机太对了些, 怎么着都比一家独大来的好。 忠顺王想了想, 觉得也对,树大招风,更何况是再不复昔日威势的荣国府了,贾家的人脉废了也是废了, 并没什么好抱着不放的。 “行吧, 写好了稿子赶紧上缴, 让我三哥提前有个准备,想法我觉得都是好的,唯独监管人选上还需要斟酌一二, 真出了乱子麻烦会非常大。” “是这个意思没错,所以我还在想怎么控制住这个玩意儿,”贾赦捧着脸蹙着眉,没多大头绪,总不好走锦衣卫那套,那未免有些恐怖了。 忠顺王没着急走,留了晚饭后才回得王府,贾赦已经把他要宴请的名单提供了,人数真的不少,再加上王府的客人,花园都未必够坐得下。 等了一天的忠顺王妃心里有气,拿着名单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王爷,你何必屈尊降贵去跟贾赦那样的人来往,他若是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可不分了你的权?与其如此,你倒不如扶一扶我兄长他们。” “也想跟谁玩,王妃你有意见?带你那几个兄长?给我惹了祸你不会向我求情?”忠顺王冷冷一哼,“当初你嫁过来,万般得不愿意,如今倒念着我的好了?” “王爷,往日是我的不是,可我也道过歉,真心实意的改了的,王爷你就不能扶一扶我家人吗?几个妯娌里面就我家最普通了,才一个四品官而已。”忠顺王妃还想撒娇求情,被忠顺王冷冷避过。 忠顺王跟她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装模作样摆架子的模样,从来都是他最讨厌的,之前是,如今也是,他见过太多依靠出身就看低人的,贾赦当初也有,但他一视同仁,对谁都瞧不起,那又不触伤他了。 “爷的事你少管,也爱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这宴席你若是不愿意弄,也有的是人可以帮爷弄,听明白了吗?”忠顺王没给半点好脸色,“还有你那个兄长,让他别来烦我,烦透了我未必不会下鞭子。” “爷,至于这么绝情吗?我也没说不办呀,只是这贾赦的客人身份不比宗亲,怕是要坐角落里去了。” “你不会分开两边吗?硬凑在一块儿有意思吗?那不是宴客是敲打了吧。”忠顺王无语的摇摇头,“贾赦还说要让他太太来跟你学,怕是什么也学不到了,还不如从宫里请个老嬷嬷来。” 相比忠顺王,王子腾倒是没有在荣国府停留多久,从东院离开后,没多会儿就带着王熙凤归家了,跟王氏也没多少来往,弄得王氏胆战心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怕是王熙凤的事有些惹恼她二哥了。 王熙凤乖巧得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也不自怨自艾,王子腾看得有些头疼,“凤丫头,你想嫁给贾琏吗?或者给你另寻门亲事。” “二叔,贾琏他不愿意娶我,另寻的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定会瞧不起我被退过婚,”王熙凤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可以平静得说这些话,“二叔,既如此还不如把我送进宫,做女史也好做宫女也罢,不至于让家里为难。” “女史?你才几岁就进宫做女史?”王子腾眉头深蹙,却细想之下有些动容,宫里王家的人脉都是靠得甄家,其实并不知全貌,不知甄家是否另有打算。 王熙凤郑重其事得望着他,“二叔,在宫里做甄贵太妃娘娘的女史,必然不会太受委屈,也做不了多少粗活,等长大些说不好还能被赐给宗亲贵族甚至是圣上皇子之类的,相信以我的容貌不会一无所获。” 年纪还小,但野心蓬勃的王熙凤说出这番话,是要了元春的命了,元春才是真正要进宫的那个,今日贾王氏说的那番话过于刺耳,不光贾珠,贾元春也上了她仇视的名单,凭什么贾元春可以享尽王家的好处,而她王熙凤除了付出什么也得不到。 王熙凤对于王家,远比贾元春来的更加亲近,之前王子腾是有些舍不得,而贾元春又有荣国府嫡长女的名头,如今一看,甚至还不如他王家嫡长女来得尊贵,尤其王熙凤比贾元春长得招摇得多。 “让我再仔细想想。”王子腾表面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算计如何行动,宫里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势必会放一波老宫女,再招一批新的进去,连带着大选小选以此进行,他的官职和地位都要变化,王家不再是从前那个不上不下地位的小家族了。 而且听闻下一次的大选不再举行,元春是入不了宫了,除非也提前进去做女史,如此一来,倒不如让甄贵太妃自己选,以她的眼光,能看出哪个更有利可图。 回到王家后,王家二太太看见两人那张脸,就知道事情不怎么样,红着眼抱起王熙凤,是真的心疼,她子嗣艰难,好难得才生下一女,王子腾又时常在外,府上老祖宗偏心太过了,若非王熙凤陪伴左右,这日子难熬得很。 一想这个开朗的丫头被这么毁了,盖因贾王氏的贪心,王家二太太就饶不过她,王子腾也没法子,只能安慰两句,去见老太太了。 等他一走,王熙凤就变了张嘴脸,红着眼趴在王家二太太肩窝,“二婶,姑母她太过分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不配嫁给贾珠,我王家嫡女配不上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我还瞧不上他呢,一副短命相。” “王氏还这么说?” “是,二婶,本来都准备交还庚帖了,姑母她还一直纠缠我二叔,说决定权在我二叔手里,本来只是见过一面,结果她倒好,放出风声去了,让我退一步都不行,她这是安得什么心?” “还能安得什么心,谁不知道她想夺爵位,你嫁给贾琏断子绝孙了,爵位自然是她家的,之前还只是个一等将军爵就迫不及待了,如今是个侯爵,更加兴奋得很,周瑞家的之前还来说她怀的这胎不凡呢,比元春的命格更好。” 王家二太太讨厌贾王氏至极,“瞧不上你?那她还要娘家做什么?你是不是决定去宫里了?我王家的人脉用在你身上才是最合理的,扶持元春简直浪费,长得又不突出,出了端正还剩下什么,连嘴甜都做不到。” “我跟二叔提了这是,看他是动容了,”王熙凤悄悄说一句,“二婶,你说得对,我该拼一拼命,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若姑母不愿意,就让她宝贝女儿了也去做女史好了,错过明年的选秀,想嫁给谁都年纪大了。” 王熙凤恶意满满得诅咒,王家二太太也深表赞同,回头就要去游说王子腾,务必让她把王熙凤送进宫去培养。 拒绝了王熙凤的贾琏心情也不甚美妙,在跟可卿喝茶时都偶有走神,感觉心里空了一块,第一眼见到王熙凤的时候的确惊艳过,后来梦中也念起过,今日又瞧见她哭,多少觉得有些绝情了。 可卿没有开导他,往后也没有必要再跟王熙凤见面了,过了这一遭也就得了。 各家都安分守己,倒是老太太那儿突然多了件事,偷偷跟了贾政的翠微丫头跑回来哭求,恳请老祖宗能把她赐给贾政做姨娘。 自从被王氏撞破丑事,贾政就没想过要给名分的事,一如既往得占便宜,但嘴上的承诺一盖不再提起,而翠微的肚子不知为何一直没动静,两个姨娘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了,毕竟同房的时间不算短了。 眼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氏都不再搭理她,翠微有些心焦,便跑回来找老太太开恩,这时间段着实凑巧,真是老太太觉得自个不受重视的时机。 大儿子和大儿媳对她那是不恭不敬,二儿媳估计也意兴阑珊,唯独政儿和贾珠还能拉拢,如此倒不如顺了翠微的心意,顺道把政儿早就看上的二等丫头碧溪一起送过去,这丫头本来要接翡翠的位置。 打定主意要给贾政纳妾,那就不会客气,翠微和碧溪两个妙龄姑娘被鸳鸯带着去开脸换衣裳,各自赏了些金银衣料,就送到荣禧堂去。 毫无预兆就赐下两个妾室,还是趁着这时候,王氏身子重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连贾政都没想过退回去。 两个妾一个低俗放得开,一个温柔小意,俱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分到两个屋里配上两个丫头服侍,瞧着也算是半个主人家,只待生下子嗣就可光明正大翻身了。 然而,这次贾政最先宠爱的,确实刚刚到来的碧溪,会读书习字笑得甜美的碧溪比粗鄙的翠微要好太多了,碧溪毕竟是能再上一步的丫头,吟诗作对就算不精通,却也不会鸡同鸭讲,贾政最爱这样的人,王氏她们却一个都办不到。 一来就失宠,翠微简直气得两眼发黑,觉得贾政着实靠不住。 第80章 第 80 章 老太太一赐就是两个标志丫头, 看贾政的模样, 就知他乐不思蜀了, 尤其那个碧溪是个读过书能吟诗作对的, 天生就该是来克王氏的。 王氏有多讨厌懂诗书的, 就有多讨厌碧溪,一刻都没法忍耐碧溪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给人做奴婢的, 管会插眼管事, 也擅长讨好人卖乖, 贾政又不需要去应卯, 一直在家待着呢,就算碧溪去给王氏请安,大多数情况都带着贾政同行,再不济还可去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能把她送到政二老爷身边,必然会给她做主, 两个都想拉拢贾政, 可不就站到一条船上去了,若没有碧溪,翠微必然是首当其冲的人物,只可惜她太过寒碜, 哪比得上碧溪知情识趣还不低贱。 邢氏默默躲在东院听人唠嗑, 当笑话听了, 还特意吩咐人看紧了门户,可别让人钻了空子,那堵新砌好的墙也晾晒得差不多, 可继续休整休整装个门户出来。 东院的丫头仆从比荣禧堂那儿规矩得多,到处显现了点干净肃穆,尤其府上的爷在外行走得体面,东府下人走路都腰杆笔直,脚下生风满是盼头。 之前那年轻点的,就没加过什么王爷贵胄,就算公爷在的时候,就算是四王八公里头的郡王也根本不会上门,迎来送往得最高也只有几个老王妃来过荣庆堂。 贾赦的书房如今也把守得森严,一如昔年公爷还在的事,粗壮的护卫训练好些,三班倒得守,贾赦不在屋里都不许有人进去,就算是打扫,也得是贾赦在的时候,就单他那些稿子,多得是人想探听呢。 而政二老爷还在家里鬼混,高下立见,都不需要大房刻意做些什么。 时日还尚早的时候,忠顺王妃身边的石嬷嬷带着帖子上门来,邀了邢氏和可卿一道去王府坐坐,顺便搭把手安排下赦大姥爷这边的亲戚,忠顺王妃对此并不熟悉,就真的靠她安排的话,就只靠官职和爵位了。 石嬷嬷一个宫里出身的老嬷嬷了,邢氏对她还是颇为尊敬的,就算见的人再多,邢氏面对这样的人还是会心生畏惧,邢氏本来觉得拿到了忠顺王妃的帖子已经够可以了,结果长公主府竟然也派了嬷嬷来。 长公主府的嬷嬷是带品级的,之前在宫里那是四品的女官,被放出宫后才被长公主接回去荣养,如今也带大了长公主的好几个孙子孙女,很是体面,年纪也大,邢氏听着来人就有些腿软,念及可卿与她相关,赶紧让人把可卿寻来。 长公主府的嬷嬷不笑的时候板着张脸刻板到吓人,笑起来却能做到和蔼可亲,对邢氏这般出生的太太并无任何瞧不起,“侯夫人不必惊慌,老奴只是个嬷嬷而已,来呢也是帮长公主点下带句话。” “嬷嬷请讲。” “明日殿下准备去忠顺王府搭把手,她辈分高经历的事多,可以帮忙掌掌眼,届时会带上四公主府的几个小辈出门见识见识,也好张罗小辈们的宴席,不知夫人可有带上子女明日就上门的意思?” “四公主府?” “对,四公主府的三儿是个孝顺的,历来与我长公主府走得颇近,四公主殿下不好提前上门来,就只能劳烦我家公主,作为长姐也是义不容辞的。”嬷嬷垫了点那人的名,邢氏这才领悟到具体是哪位俊杰。 也是,四公主的确不好露面,就算是做婆婆的,也不能在相看阶段就直接评头论足的,总得经过个中间人,或者见上一面,倘若没缘分倒不会太尴尬。 “嬷嬷,刚刚王妃给我下帖子,正准备明日带琏儿和可卿去见识见识的,可巧您就来了,我也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出身,什么管家能力啊应变之类的都还欠缺,嬷嬷可得帮着我说几句好话,可别让公主殿下嫌弃了去。” “这怎么会呢,我们殿下说了,都是自家人,很不必在乎那些沉闷的规矩,再说了,宴客嘛,总是客随主便才是,也就让小辈们看个热闹罢了,夫人见得多也就不那么在乎了。”嬷嬷还是规规矩矩说话,没摆任何架子。 一切谈妥后,那嬷嬷走出东院的大门,脸就一直板着,路过见到赶来的可卿和元春,眼神直接落到可卿身上。 那种明艳可人的小女孩子冲击器非常惊人,尤其笑起来还有些张扬和梨涡,与昔年的贾敏不相上下,但比贾敏要大气得多,而且那长相,仅有三分类皇后娘娘,尤其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看着让人害怕,不自觉会想起那个人。 嬷嬷受不了可卿那直勾勾盯着的眼神,身量下意识躬着行礼。 元春都惊了惊,连可卿都是一愣,“这位嬷嬷为何向我行礼?我小小年纪可受不得。” “受得的,老奴就是个宫婢罢了,您可是瑛大姑娘?” 叫可卿大名的目前还少,大多都是叫得闺名,这嬷嬷倒像是故意为之,十分尊重,“嬷嬷,我是贾瑛,嬷嬷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哪有什么吩咐,老奴只是想给瑛大姑娘请个安罢了,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初次见面。”嬷嬷完全忽略了贾元春的存在,对可卿那是恭顺太过,之前在邢氏那儿,都没表现到这种程度。 贾元春硬撑着要跟可卿一起来,也是因为听说了公主府和王府的嬷嬷来了,不管是邀请还是其他的,元春不希望被排除在外,只要她在场,她非去不可,应该也不至于推脱不给半点体面。 可一来就被这个嬷嬷打了脸,在外人眼里,贾元春真的不算什么,连招呼都可以不用打,做到长公主府管事嬷嬷的位置,就算是王氏都不够看。 可卿落落大方性格也不见什么阴霾,嬷嬷看着很高兴,躬着身子请她进屋后,是笑着离开得荣国府,以可卿如今的容貌品性,倒也不辱没了四公主府的小三爷。 走得干脆的可卿没有招呼犹豫不想进屋的元春,邢氏见她来了赶紧招到身边,让她出出主意该怎么装扮,有长公主和忠顺王妃的地儿,可不能太过寒碜,邢氏衣服首饰都是够的,可卿也乐于给她寻些好看的。 元春最终还是没跟那位嬷嬷搭上话,人家也根本不像跟她有往来,送走可卿就直接离开,把元春的脸面丢到了地上,让四周的丫头婆子都看着了笑话,当场发作自是没有,单那些个偷偷打量的眼神,就够让元春受不了。 昨儿还敢来找过茬,今儿还敢舔着脸上门,邢氏都佩服她的脸皮,这是眼瞧着王家给不了她体面,想要硬蹭上她东院呢,十足得不要脸。 看到她,邢氏胃口都倒进了,偏头望向可卿,可卿耸了耸肩撇撇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人家脸皮厚她能怎么着?都在半路上蹲着她了,一直尾随身侧,不跟她说话她都不觉得尴尬呢。 没了挑衣服的兴致,邢氏坐回去喝茶,有一眼没一眼得看她那些首饰,元春打量一眼,发现区区邢氏的首饰盒竟然比她的还贵重,金钗玉钗多得很,各种宝石都有,可见是大老爷给得,可卿也是一样,富裕都很,满头珠翠不愁没新的带。 老太太和她母亲王氏就不会这样给,在家里也十足简朴,她的首饰盒不错但比不上这两人的,就十分郁闷,让她想起上次入宫的场景。 可卿见她眼珠子不断瞄向邢大太太的首饰盒,觉得元春是越来越势利眼了,跟王氏也如出一辙的爱银钱,之前还可能端着架子想要飞上枝头,如今倒是迫不及待得想装扮好自己赶紧嫁了。 这才跟着王氏几天,完全变了个性子,比之前更加俗了,记得刚刚入府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果然底气很能改变一个人呢。 “大姐姐,你可是想跟我一道去王府做客?”可卿懒懒得道,“听说长公主府和四公主府的几个哥儿姐儿都会去,大姐姐你有想法也可以一起去,只要衣服首饰准备好就行。” “明日吗?” “是啊,可卿的已经准备好了,大姐姐你快点回去准备吧,明日晨起就要去了。”可卿赶客赶得很不客气,元春不以为意笑了笑告辞,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开始熏她刚做好的春衫。 邢氏不太乐意带元春同行,“可卿,你看她那心急得样子,若是进不得宫,可就不会放过那几个哥儿了吧,尤其是年纪跟你相仿的那些。” “母亲,能被大姐姐勾走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连最基本避讳都做不到,我瞧不起他。”可卿不以为意,“不带上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带上了他在忠顺王府又算个什么?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你说的也是,自从二房没落了,好像元春变化很大,连贾珠都变了个似的,昨儿的样子就很可怕,一副想要算计人的模样连遮掩都不遮了,唉~我是搞不懂,政二老爷为何能做到让所有人都觉得指望不了他了。” “能指望他?明眼人看父亲忙成什么样,就知道该出山了,最忙的时候的时候不任职,回头可不被人排挤?连我都懂的道理,他一个大人却不明白!”贾政连让她上心的资格都没有。 “母亲,最近二房因为姨娘的事也闹得慌,我从那儿走过来,或者去老太太那请安,总能见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碧溪姑娘,现在应该叫花姨娘了吧,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做作模样,而且二叔装作读书人的样子未免过于好笑了些。” 第81章 第 81 章 “你怎么在意这些肮脏龌龊的事, 在母亲这儿就罢了, 到了外头可不能这么说, ”邢氏觉得那些事到底有些不雅, 跟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家不甚般配, 普通人家都是不让知晓的,也就是荣禧堂闹得轰轰烈烈, 就怕人不知道。 “我知道的, 在外头我怎么会提二房的事, 说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可卿自是有数,王嬷嬷也时常教导不停歇,“也就在母亲这儿唠嗑唠嗑,我倒也想看看他们二房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一个厉害的,可别又丢人现眼到忠顺王府。” 邢氏也心领神会摇了摇头, “占了别人的便宜终究是要换的嘛, 我们还没出手,他们已经先慌了,你看看如今大房一个个努力上进,他们倒好, 使劲拖后腿也不知深造下自个, 就说贾珠那孩子, 之前瞧着还算有点前途,如今也魔怔了。” “是魔怔了,可能觉得他一辈子也拿不到二哥哥那样的爵位了, 心态上就已经输了,他还真没有他舅舅沉得住气,昨儿个闹成那样,愣是不出来劝导,好好的嫡长女就这么毁了也人耐得住,是个人物。” “可不,对你父亲还很是亲近呢,半点没有看出来生气,”邢氏对王子腾的面皮也是服气的,“王氏若是有她二哥一半的耐心,也不至于闹到今日,看老太太如此对她,还不是看出她狼子野心控制不住了。” “母亲,听说之前父亲的后院时不时就有新来的丫头,还都十分貌美?” “可卿,这些事你听一听就罢了,可别再挂嘴边了,管老太太愿意赐给那边几个丫头,反正我东院肯定是不收的。”邢氏对这点倒是不愁,“你父亲正是关键时候,精力不容分散,可不比之前的清闲。” 可卿望着邢氏,笑得格外戏谑,“还是母亲有福气,我也不知那位能不能经受住诱惑,说起来元春也是个端庄人,会讨一些重规矩的人喜欢吧,我就不信了,可见得是个刁蛮的。” “看不上就作罢,也不是非要订下,长公主府和四公主府都是这么个意思,仅仅相看相看罢了,你也不必过于放心上。” 可卿依旧蹙着眉,这可是大事,怎们能不放心上?挑好的人该是适合那个位置的,大家伙儿估计都认同了,她不认可有时候还真算不得什么吧,也就父亲会放心上。 其他的话可卿也不提,收敛心神继续帮邢氏整装。 元春从东院回来后,就直奔王氏屋里,王氏的肚子还并不怎么见怀,害喜却很严重,如今被贾政气了个半死,一直含着酸梅带着抹额,连整那些妾室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瑞家的劝也劝过了,根本不好使,今时不同往日,贾政在王氏眼力已然什么都不是,连老太太她都不屑一顾,自然不愿白白吞下这口气,等她生完这胎,身子骨好了再发作。 元春来的时候,就看见王氏愤愤不平的样子,没什么太大酸味,仅仅只是不忿罢了,“母亲,孩儿来看你了。” “好姑娘,你怎么来了?”周瑞家的迎她进门,就跟久旱逢甘霖一样,“您快劝劝太太,这么气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啊。” “母亲,放宽心,那些丫头算得上什么?无依无靠得,随便就能打发了去,母亲若是不高兴,尽管让人把碧溪一家恩放出去,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是个恩情呢,就看碧溪够不够养活她们了。” 元春这法子有些毒,碧溪一家全是家生子,在荣国府有几辈人的体面,不然也轮不到她进老太太内屋,这要是放出去,再多银子那也只能坐吃山空,连外头怎么做营生都不知道,说的是恩放,实则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罢了。 王氏看向周瑞家的,“就依着法子,另外一个贱婢也不能放过。” “奴婢这就去办。”周瑞家的笑着退出门,谁说东院和前院她家二太太都管不着,但荣禧堂和荣庆堂如今可都在二太太的管辖之下,就连老太太身边的那些人,早就人精似的投靠了。 大老爷闹那么几出,伤了二房和老太太的体面,可就是伤不着她王氏的,谁叫王家人有本事,能给二太太撑腰呢。 “我的儿,你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母亲,我听闻宫里只选今年的一次秀,下一次取笑了,如此一算,怕是赶不上了下下回了,而且凤丫头嫁不出去,必然是要被送进宫里去做女史的,我如何跟她争。” “什么?”王氏惊了,“凤丫头要跟你争!” “母亲,我早就说过凤丫头对我是有威胁的,她的婚事若是不能成,才真的要孤注一掷搏一搏的,之前我就反对你大肆宣扬,完全得不留余地,若是留了余地凤丫头还可以找其他人,不至于非要入宫。” “那……那怎么办,我的儿你不入宫不是白费那么多年的学习?凤丫头她算个什么东西,大字都不识几个,惯得是牙尖嘴利,这样的人如何在宫中立足。” “可她是王家的嫡长女,若换做我是甄贵太妃,想要把二舅托上船,我一定选凤丫头,所以我们赢面不大,就算一起去了宫里,也会分个先后,机会却少有的。”元春昨儿就一直让人留意王家的消息,王熙凤在家里闹那么一出,元春就知道了。 “儿,那接下来……” “之前我很少出府,也没机会让人相看,往后我肯定要多多参与姑娘间的来往,忠顺王府今日派了嬷嬷来,邀请大太太和可卿去参加宴席,我也要去,就是来告知母亲一声,好有个准备。” “什么?你要去忠顺王府?那里都是什么人?” “自是四王八公和皇亲贵胄,我让人多相看一二,总比一门心思挂在入宫要强,倘若要做多年的女史,倒不如做个侧妃之类的。”元春是不指望正妃了,以贾政如今的表现,已然断绝她的许多可能。 “侧妃?”王氏深吸口气,许久不能平静,“大房害我儿至此!” “母亲,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丢人的,若是大伯没有变化的话,我是可以做荣国府的嫡长女,入宫做女史,说不定哪天能做妃子,但也难再回家看看,做宗亲贵族倒是可以时常回来给母亲你撑腰,爵位是争不到了。” 元春低垂着眼眸苦笑一番,“我也没有非入宫不可的理由了,如果能做侧妃,也不枉我学得那些规矩。” “我的儿!”王氏心疼了,不管之前要把她送入宫里,还是如今硬舔着脸跟大房出行,本来一切都好的,怎么突然就边城这样了。 元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宫里的日子未必有多舒坦,明日的宴席上也未必没有特别优秀的子弟,可卿的选择面肯定比她广,能来跟她接触的肯定不凡。 打定好了主意,就是要给可卿添堵,而可卿也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不要脸,能为了嫁个好人家做到何种程度,倘若真的成了,她更有理由拒绝她不喜欢的人,若是成不了,至少也可验个品性。 宫中,贾赦带着他的稿子来到御书房,新帝刚刚下朝还在用早膳,折子也没来得及批阅,倒是先看见他近日来的结果,忠顺应该已经看过,也没什么表态,估计问题不大。 从未做过大官的贾赦还有些惶恐,害怕自己那些天方夜谭难以实施,新帝面无表情一页页得翻看,面色郑重不想开玩笑,给贾赦的心理压力更大了。 直到盏茶功夫过去,新帝三两口吃完早膳,叫来户部右侍郎来入宫商议,没过多久,那位右侍郎姗姗来迟,还满头都是汗,进门一看贾赦抓耳挠腮,心里一个咯噔,这是要老命了! 这段时日贾赦的所作所为,对各家大臣都是烦不胜烦,怕他弄出点什么来,又怕他查出点什么来。 “爱卿看看贾赦的折子。” 贾赦的字右侍郎认得,绝对是亲笔所书,这是要出决定了?心里嘀咕着翻开第一页,看到钱庄二字眼前就是一黑,这是要蹚浑水了,一来就这么狠得吗?右侍郎手都有些抖。 接着再看到盐庄茶庄之类的,反倒觉得稍稍能接受,可在一翻扩充水军,右侍郎心里都漏了一拍,下意识望向贾赦,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碰不得就非要碰什么,嫌自个命太长呢。 单那漕帮上下,就不好惹,如今还能克制住不截官船,以后真要扩充水军,那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吧。 “爱卿觉得可行吗?” “可行,但只怕一般人办不到,不管哪一条都办不到。”右侍郎自个都觉得棘手,即便新帝非要他来办,他也只能阳奉阴违了。 “这个不怕,我跟忠顺还有北静一起。”贾赦一开口,就被新帝瞪了一眼,身子一缩,不敢再口花花。 “爱卿看看如何行事比较妥帖,自有人领头。”新帝就差点名了要贾赦带头上,右侍郎擦了擦汗,赶紧就下去了,那折子是碰都不敢再碰,吓得不轻的样子。 “你好好看看别的大臣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自己,尽做些出格的事,军权都还未捏在手里,权柄在外你怎么行事。” “可从商有从商的法子,我又不以势压人,再则自负盈亏,民间也不是没有新开的银庄,我以私人名义就不至于受太大忌惮,大家瞧我也就是钻钱眼子里去了。”贾赦认为那都不是事,谁也不觉得他能很快压垮别的银号吧。 第82章 第 82 章 “主意是好, 就怕做不到会引来杀身之祸, 即便是皇亲贵胄都不好使, 你看刚刚右侍郎的态度, 可曾想过等朕坐稳了皇位再下手整顿?” “那可不行, 就得在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趁机摸鱼, 等他们形成了新的派势, 不管哪一方开始压我, 我可能都更加危险。”贾赦觉得他动作小点, 贪得明目张胆点,可能还能被人低估。 新帝莞尔一笑,“决定好了?十七十八都决定要掺和?” “对,慢慢来,赚得盆满钵满, 填满了私库填国库, 那么多看得着的为什么让别人拿走,真出了事是一分都不愿意拿出来,反倒落井下石的更多,迟早得完。”贾赦想着若是私库的银钱源源不断得来, 就算是蛀虫, 也该是盯着钱多的地方。 “行, 那你可以开始准备了,去翰林院找蒋侍读帮你美化下奏章,这份稿子毫无文采, 拿出去必会被笑话,比十八一个半吊子都差远了。”新帝摇摇头,颇为嫌弃,经过科举出来的文臣奏章简练还言简意赅,字数少没有贾赦通篇各种想法。 蒋侍读昔年就是跟贾赦日日不对版的夫子,如今也年过半百,贾赦眨巴眨巴嘴,有些尴尬,旁得人还好,唯独这位,他可不想做被夫子二次教导的人。 可新帝明显不许他另找旁人,翰林院也是个错综复杂的地方,能帮贾赦写好这份奏章,还帮忙保密的,就只有蒋侍读一人,蒋侍读文采是好但不太变通也不圆滑世故,一腔热血始终无法报效,这份奏章他定会写得极好,甚至比言官写得都犀利刺痛人心。 新帝要的,就是堵住众人反对的嘴,蒋侍读若是做不到,下次也轮不到他了,若是做得到,提出来做个言官足够,御史也该有点用处了,都已经快被刑部和大理寺架空了。 满面委屈的贾赦无意识噘着嘴,太不想回去见夫子呢,从他离开上书房后,就在没见过蒋侍读了,想起那张刻板严肃不通情理的脸,都要打颤了,贾赦幼年时期唯一的苦恼就是那位了。 如今在上书房读书的,大多是宗室子弟,只要没有皇子,在宫里不管什么来头都会乖一些,蒋侍读年老时候的日子远比年轻时候清闲,没有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教书起来难度就不大。 隐约见到外面站着长身玉立的贾赦,还有些错愕,似乎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贾赦怂怂得在上书房外走来走去,就是不敢进去,他还身穿侍卫服,被看守上书房的侍卫拿眼珠子死瞪,侍卫可都是带兵刃的。 蒋侍读年岁也没老到发癔症的地步,看上几眼确认是没看错,才讲完手头那点课走出来见见这位整治春风得意的恶劣学生,要论蒋侍读对谁最头疼,那必定贾赦莫数,但贾赦却并非最差的那个。 “贾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先生。”贾赦缩着身板,有些尴尬到脚趾蜷缩,“学生有个奏章想让先生帮忙润润笔,先生可否帮帮忙?” “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蒋侍读微微蹙眉,“若是你自己的意思,我却不想帮你,这些年教你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玩得可真是高兴!” 又是一顿数落,贾赦舔着脸笑了笑,“学生哪敢为自己的事劳烦先生,就是草稿没写好,上不得台面,再说我也没学过八股啊,我又不需要考科举,写奏章的事年纪小还用不上,久了自然就愈发生疏了,还请先生再教教。” “拿给我看看。”蒋侍读这倒没有拒绝,能指挥的动贾赦来找他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而已,之前也没见有人念起过他,如今倒是有个机会了。 草稿恭恭敬敬递上,蒋侍读看一眼就知他该做什么了,这份草稿能出自贾赦之手送到他这个刻板之人手里,必定是大有深意的,算来算去,竟然最后要做御史,倒也适合他,看起来新帝治下的御史会敢出声得多。 “跟来我!”蒋侍读迅速回到自己休息的桌子,让贾赦就坐他旁边给他望风,虽然今日就他一人来宫里授课,但也得防着些旁人,这屋里除了他以外,都还年轻想要寻着靠山的。 若换做当初皇子还在的时候,估计不会有一人迟来,昔年那一批侍读也只剩下几个脾性不好的依旧留下授课,其余早就跟着众皇子飞黄腾达了。 贾赦看他郑重其事磨墨,他连忙接过此等活,蒋侍读也没管其他,拿起笔思虑片刻,就开始滔滔不绝得写起来,那字各个标准馆阁体,不大不小看着比他那字舒适得多,不愧是考中探花的人物。 若是蒋侍读不嫌弃,先教一教贾琏就再好不过了,这先生角倒出来的皇子,好几个都文采斐然,就他这么个废物点心,学习上还真不比贾政差多少,肚子里被压着背得书就够贾赦看半辈子的。 文思泉涌中的人贾赦都不敢打搅,不然非跟他大吵一架不可,跟自己先生吵架似乎并不美妙,说出去还会被骂,这可不是小时候,也没有张太傅帮忙撑腰了。 真正要靠自己撑起荣国府的时候,才知道张太傅和祖父的艰辛,两个都是位高权重深受忌惮的人呢。 默默坐在蒋侍读旁边,贾赦突然想起了当初被祖父从这里带走时的经历,他背不出书闹腾得很,蒋侍读都不为所动,还是祖父从御书房接他走的,那时候他哭得可辛酸了,被祖父红了好久才止住泪。 小孩子嘛,倔脾气一上来就容易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就算是对他好,可人不在身边还是会东想西想,祖父不顾蒋侍读的体面把他带走做得并不妥帖,却实在是疼爱有加了,也给旁人他不想揽权的想法吧。 相比他祖父,父亲母亲对权力太过重视,重视到无法接受反驳,也无法为家族牺牲,非要出人头地的结果,就是被碰得头破血流,被人捧得够高跌得够重,如今也只剩下那点面子情,稍有不慎,连第三代都越不过去。 看着荣国府是延续了风光许多年,可他贾赦贾政包括贾珠贾琏就没几个能顶事的,唯一展露了些的贾瑚还被放弃掉了,若他这个大儿子还在,如今也该到了相看的年岁,可以下场考科举了吧。 就看贾珠那般不想提起贾瑚,贾瑚那孩子该是像他舅舅,能读书也会读书,被张氏教导得不错吧! 记忆里张氏的面容其实并不太清晰,可能原主就不太愿意记住这些伤痛,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始终抹不去,也不知跟本尊在地下见着面没有,是不是该做几场法事给她送上一程?毕竟走得不甘不愿。 别得不说,贾琏这个原主唯一的儿子,必须要优秀些才行,张家和贾家结合产生的孩子,不该是个无用之人。 蒋侍读写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写完了,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甚是满意,“你瞅瞅。” “这就写完了?才这么点?”贾赦接过那份奏章,上头文采简直惊呆了小太监的狗眼,这是他这辈子都写不出来的,他怎么做到的如此精炼,瞧着语气就颇为激烈,要是再直白一点,都可以拿去煽动些什么了。 “这份稿子留不得了,这奏折你可得拿好了,就算你昔日再怎么不是,能那处这份奏章,也是实属不易的,对得起你贾家满门忠烈,你那年纪尚小的嫡子可愿送到上书房学习?”蒋侍读这么提一嘴,贾赦愣了愣。 “让贾琏来上书房?先生这是开玩笑的吧,我只是个侯爷,贾琏目前也不适合做宗亲贵族家的伴读。” “适合的,你家与几个公主府不是来往不错嘛?再则,张太傅家的外甥怎可如此荒废学业?听闻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的,没有他外祖父母半分风采。”蒋侍读对贾琏的恨铁不成钢,表现的够明显了。 贾赦嘴角抽搐,“先生还是这么耳听八方,连公主府与我侯府来往都知道。” “你以为我傻?四公主府的次子都已经以忠义亲王的身份入宫学习了,你那从外头接回来的嫡女又无缘无故常常出入后宫,这宫里本来就没多少秘密。”蒋侍读在宫里带了多年,有些消息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很少见他当面提起,上一次与贾赦说起宫中事的时候,还是与他隐晦讲了功高盖主的故事,暗喻他祖父身居高位的时候他该谨言慎行才对。 “我知道了,登基大典以后,我就开始筹备吧,本来还想把他送到江南去。” “送江南?这个时间点?你这份奏折送上去,江南的富商要恨死你了,贾琏还能好过?而且我听闻巡盐御史的夫人与你不睦,就算不做什么,摆个冷脸也不是小孩子该承受的。”蒋侍读完全不同意这个。 “倒不如在上书房学一年,待明年这个时候可以下场一试,再去不迟,估计也闹得差不多了,老夫倒是有信息一年帮他达到秀才的水准,之前他几个舅舅可都是直接十几岁中举的,考秀才都不用准备。” 蒋侍读对张太傅一家颇为尊崇,不管张家出事之前还是之后,都挺给体面,贾赦都还没提起,贾琏竟然自己就找到了不错的先生,这位比林如海更加擅长教导子弟,毕竟在宫里教导几十年了。 的确,再没有人比蒋侍读更适合给贾琏扫盲了,就贾琏目前那东一斧头西一锤子的读法,想追上贾珠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行,我会安排好的,贾琏也不怕吃苦,就是没有好先生教而已,对了,那四公主府的次子也入宫来了?他品行可还好?” “是个重规矩又重情重义的,倒不至于像我这般顽固不化,他顶头大哥也是个温顺人,就算过继出去,估计还是兄弟情深,可不想你荣国府,兄弟阋墙。”蒋侍读对荣国府人尽皆知的丑事嗤之以鼻。 “先生说好,那估计就是不错的。”贾赦笑眯眯带着奏章离开,天色都不算早了,该午膳了,屁颠颠跑到上皇宫里蹭饭吃,奏折当然得送上去的。 上皇的精神头是慢慢养回来了,头发没有继续白下去,人可以走得颇为顺畅,近日已经有好几个皇子打着孝顺的名义前来请安了,也不知是不是不甘心就此输给新帝。 贾赦在上皇这儿蹭饭吃也不是一日两日,几乎每天都陪在上皇左右,他吃得香上皇也能多吃两口,跟太后一个模样的投喂,是想看着贾赦越来越胖的。 奏章都写得像模像样了,上皇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反驳,喝几口花酒吃些肉菜逍遥快活得很,可没多久,外头有传来说甄贵太妃送她亲手炖的补汤来了。 接连许久了,都不带停歇的,自从上次闹过一大通被上皇救下后,就变本加厉得缠人,上皇也知道她的想法,就是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真正开始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的,反正如何都看不太顺眼,更是不想与她虚与委蛇。 但甄贵太妃依旧不遗余力,每日都送汤,每日都看着上皇喝下才肯离开,笑容依旧温婉,偶尔到时会提起七皇子,装得还挺想,会失魂落魄,会发愣许久。 今日可不又来了?贾赦都没想回避,继续坐那儿吃他的,甄贵太妃得了允许走进门,面对一大桌的好菜,面不改色盛出她的汤给上皇,倒也没有落下贾赦。 之前可能贾赦不重要,可日复一日贾赦偶读在陪上皇用膳,那就格外重要了,就算是宠妃,也不能做到日日陪伴左右,这要是稍微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来,就更加难办了。 之前甄贵太妃是十足受宠的,如今还能见到上皇,自觉依旧受宠,宫中口风是有些变化的,在她不断的努力下,又没有人敢拿她怎么办呢,而且王家已然立住大半,她身后的人也捆得更牢固了。 贾赦不能成为那个意外,甄贵太妃自然还会对他和颜悦色,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依旧如此伪装下去,要说甄贵太妃最讨厌的人有几个,贾赦必定榜上有名。 之前有抢儿子的过节,如今儿子的好处又被他给占去一半,甄贵太妃这个做生母的反而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这就过于得憋屈。 被偏爱的贾赦有些尴尬,每次都觉得有些尴尬,上皇非要留他一起承担,也是额外的考验吧,这汤真的不如御厨做得好喝,也就上皇还能偏爱些许,喝久了难道不腻吗?是真爱了! 第83章 第 83 章 夫妻间的情趣, 被掺杂了隐忍和作态, 那围观的第三人, 势必各种难受, 贾赦一个晚辈, 就更加觉得磋磨难耐,上皇对他好的没话说, 但唯一一点讲究也尴尬得要命。 贾赦这辈子喝过的汤都没这段时间来得频繁, 为了营造他们还和睦的假象, 一个愿意送一个愿意收, 然后大半都赏给他这个受重视的后辈,尤其还是补汤,各种补的那种,血气方刚的哪受得了。 默默不做声的贾赦不想转移她两的注意力,上皇有一口没一口得喝着, 好半响对着甄贵太妃示意坐下陪着, 在不久前可没这待遇,甄贵太妃自己也不敢随便越距。 都徐老半娘的人了,保养得再好年纪也摆在那儿,孙子都那般大了, 贾赦还真有点受不了她依旧宠妃的做派, 没太大长辈的模样, 太后就不这样,威严更甚从前,小辈儿靠近会有些压力。 而且, 之前闹了一顿绝食,伤心欲绝的,如今好像心眼里只有上皇一个,说得通,但贾赦觉得无法接受,他还是受不了七哥被人慢待,连念起都那么难受的话,当初何必逼得那么紧,换个人来,贾赦都没有这般抵触。 好歹是亲眼见过七皇子有苦难言借酒浇愁的场面,若非顾忌他生母,真不至于把自己弄到那种境地。 好歹做过太监的贾赦面子功夫做得还是不错,一点不漏得乖顺,没表现出异常,让上皇稍稍有些惊讶,也不知该感叹他成材了,还是该感叹他这些年也过得不好。 宫里,太后娘娘一如既往焚香祷告之后,听一耳朵宫里事,面露哂笑,“还是这般没脸没皮,她真的做了贵妃也没有贵妃的样子,新帝后宫的妃嫔该笑话了。” 兰心也跟着笑了笑,“娘娘,有皇后娘娘看顾着,就算笑话也只敢在自个屋里笑,那位主儿也是个重规矩的,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估计一两月都见不着新帝的面。” “这不挺好嘛,皇后端得住,后宫会平静许多,她算是命好的,攀上个重规矩的皇帝,又在女色上不讲究,听闻是交给贾赦处理了这次选秀的初审?” “娘娘,赦小爷别的功夫没有,眼光是最好的,谁不讲究谁不安分,估计都看得明白,他又是外臣,不管刷了留下都无需顾虑,比皇后娘娘还简单些,若是皇后娘娘把那些心比天高的漂亮姑娘一个不留得赶走,估计太皇太后都有意见。” 兰心觉得这样安排也挺不错,“赦小爷好歹管着内库,宫里大小的事他倒是都可以插一手,别说他还身兼御前侍卫一职,可在宫里方便行走,皇后娘娘避嫌懒得搭理这等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太后点了点头,“甄家那丫头进不了宫吧!” “那丫头怎么可能进宫来,连初选资格都没过,赦小爷只许了正三品及同等爵位以上官员的姑娘入宫,甄家可没有这样的人,就算身兼肥差,品阶却是不高,甄贵太妃不把她提前送入宫,按照正常走是不可能的。” “去打听打听那丫头后续怎么个安排,也是个精心调养出来的,不可能浪费掉。”太后想了想,“估计是要送到哪个王爷那儿,那女人肯定不会死心,不过没有老七,她难成大气,手段心思都浮于表面。” “可不是,之前若不是七爷给她出主意,哪能坐稳她贵妃之位,七爷还小的时候,她可一丝不敢招惹人,也就是后头七爷长成了,可堪一用,才显得她不好得罪,就甄家那鼠目寸光,连七爷剩下的那点人都不能隐藏住。” 兰心是半点看不上甄家做派,太子爷当初就说过甄家不堪一击,设个套就往里钻,要不是有老七守着大处,甄家摊不开那么大的场子,也稳不住整个江南的局势,如今可不就快崩盘了吗?已经彻底玩脱了,迟早得完。 “都浮出水面了,”太后无奈一叹,“还有不少是两面派呢,甄家连底牌都接二连三漏了出来,原先是敌暗我明,如今变成敌明我暗了,只待连根拔除一个不留,偏偏那群蠢货还沾沾自喜,本宫很想看看,还有哪些蠢货会跟着甄家混,连今时不同往日都看不出。” “估计都是豪赌之人,一条命丢了也就丢了,若是不小心成了呢?那可是荣登大宝天下至尊。”兰心觉得有些人看明白了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往里跳,能舍得到手的权利和登上龙椅的可能? “天下至尊?那个位置注定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新帝身边还有几个值得扶持的兄弟,之后就不知能维持多久,尤其还是想着要掌控兵权,这东西太过敏感。” “娘娘,如今看着倒是兄弟情深,但人总是会变的,当初赦小爷不也变了吗?他若不变,从头至尾都不在乎自己家人,又何至于此?就算是七爷的事情,他一常伴左右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由他处理本是最佳。” 兰心也是深深一叹,“娘娘,我觉得赦小爷如今也变化不小,可能受够了毫无权势的日子,迫切想要重整旗鼓,从他认可卿做女儿起,就有了想法,之后一直都不停歇得展现头角,利用他仅剩的那点关系。” “你以为他傻?他从来都不傻,”太后笑了笑,想起了以前的事,“太子之前说过,贾赦很聪慧,也懂得进退,就是较真爱闹了些,不是什么大毛病,唯一算得上致命的缺陷,就是受不了慢待,从贾代善立功回京起的区别对待,还有荣国府放出来完全相反的评价,贾赦听不得旁人拿他与贾政贾敏比较。” 这是父母一味偏心太过造成的,长年累月下来,就是自发得由衷得抵触,碰了即炸,所以是个致命缺陷,最终他也是败在这个缺陷之下。 而且太子也有这个缺陷,他也受不了长时间的被慢待被比较,不仅仅是被老七伤得,纯粹就是因为上皇,上皇年纪大了忌惮又猜疑,太子受得时间太久了,久到看不到结果,跟贾赦一样,慢慢就扭曲了。 所以,太后最恨的人,还是上皇,甚至后悔没对他下手,都被猜疑了那么多年,竟然真的从未想过对他下过手,倘若早一些处理掉上皇,估计如今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连荣国府那老太太都敢搬开她头顶的大山,打压她看不顺眼的儿子,她一个做皇后的,竟然毫无作为,就知道端庄让上皇满意,让太子容忍,都容忍了几十年了。 太子他完全是故意的,老七也是,都在疯狂的边缘,还有贾赦,三个人都被慢慢得逼疯了,权利害死人啊,一个个都被算计的很惨,还无处抒发,但是若是贾赦还好些,能听听他们诉苦,估计都不会拼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那哪是逼宫啊?那就是自尽而已,做得太过仓促都不像是太子办出来的事,还有七皇子,完全放任甄贵太妃那个贱人的算计,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个好的心态吗?不过是尽最后的孝罢了。 越想,太后越觉得窒息,当时她怎么那么讨厌贾赦呢?该好好保下的,何必看不惯太子唯一能袒露心声的孩子,贾赦口风还是很紧的,从未听过他把太子的事说出去,也从未拿过他炫耀。 贾赦能在两个皇子之间拿捏好度,不管是谁教得,都不能算蠢,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尴尬人,硬是让他做成个两面派不倒翁,荣国府该沉寂下去的,又被开辟条新路,是准备成为新帝身边的红人,不用太厉害的那种。 可惜,她领悟得太晚,看戏看得太久,也执着于皇位,寸土不让,与甄贵太妃那个贱人一样不想留余地,反而忽视了太子的感受,太子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得体又大气,从不让人操心,这世间也难找这么好的儿子,给她长了多少脸。 在宫里能坐稳皇后的位置,让甄贵太妃那个贱人无法逾越,大多时候是太子的缘故,上皇也很重视他,他也立得住担当得起太子的名号,除了老七以外,没有人可以挑战一二,甚至连老七都未必能压他一筹,顶多造成威胁罢了。 本来就是只要等就好了,这个位置谁也抢不走,只要太子能安安稳稳活到那个时候,不管老六老七甚至其他人陆续被提起来与他比较,他保持住不伤心不憋屈,该如何就如何便好了,就算他的人被一个个算计掉,但也有不断上了他船的人,只要放宽心处理掉后续,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太后怔怔得看着铜镜里面色发白的自个,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该注意到这些的,该开导他的,而不是一味得让他忍,单单忍这个字估计对太子都是一种伤害,太子对上皇的感情还挺深的,没有真正把事情做绝。 同住宫里那么多年,麾下人数不少,单单太子想要对上皇下手,也不是没有机会,甚至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完成,何必逼宫呢,半个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甄贵太妃都未必能拿捏得住。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猜忌到那种程度,也不至于让上皇不敢面对这么个优秀的儿子。 不该看戏的,有太多的的机会她放过了,如今追悔莫及,同样无法消解,就算甄家被连根拔起,她还是无法放下吧,就算做梦都在梦着如何改变呢。 荣国府那老太太一个并无意图的举动,牵扯出来的后续着实大了些,她自己都未必能想到,突然得搬开荣国府老国公,连后世都没来得及交代,导致贾代善贾敬等人什么都不知道,间接就牵制住了贾赦。 贾赦是一个桥梁,又是一个引子,一个被父母压迫到疯了的引子,还让太子和七皇子感同身受,放大了这种憋屈,两人又不想露怯表态,想着对方能提前出手,一个犹豫人就变了,阴郁悲愤,满腔怨言,再不是那个心大的小孩了,真的没有把握他不会对他们二人心生怨念。 这种事从来都赌不起,尤其后面荣国府的老国公夫人也过世后,贾赦被锁在荣国府都出不来,上皇还一副他活该的样子,贾代善又强势摆明了保皇党,更加不好搭救。 说到底,荣国府那老太太的偏心从头到尾都被人盯着,当年她做皇后的时候,偶尔听太子说起过,还不当回事,连太子落寞的样子都没放心上,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这样的表情了,估计也明白她不在乎贾赦的死活。 太子不好搭救,但她相救的话毫无问题,毕竟也不太牵扯到前朝,贾代善夫妇也没有理由拒绝。 兰心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娘娘,你清醒一些,不要再想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再想也无济于事,殿下如今必然是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了的,只求娘娘您能好生活着。” 太后喘着粗气,眼眶通红,“兰心,太子他为什么那么要强?稍微向母后示弱一下不行吗?除了贾赦以外,他为什么从不表露心声呢?难道我这个做生母的没有办法给他安慰吗?” “娘娘,殿下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赦小爷他不一样,从前小的时候殿下就会跟他讲一些事,后面也就防备不大了,更何况也从未出过事。”兰心不断地给太后顺气,太后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究是我太过魔怔,让他都不敢对我说,怕我想得太过患得患失,他在我面前比在外面还要端得住才行,一点示弱都不可以有,我也从来未曾放心上过,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太后的病有发作了,这次比以前都来得剧烈。 兰心害怕得赶紧叫太医,这好端端的,怎么非要往那儿想,若是见不得贾赦,就不让他入后宫,何必这般虐待自己?之前的事终究谁也看不透,太子也不是那般容易被看透的人啊!除非他自己想说,谁能逼他吗? 所以,事后诸葛都是虚的,之前就算是她,也没察觉太子有受不了了的迹象,她也很认同殿下隐忍的法子,除了忍就是下狠手,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只是在他闹事之前,没想过他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当时声势还是很浩大的,娘娘也觉得可行性很大,就是没想到会有不小漏洞,人数众多真的未必能赢,不够死忠的话稍有不如意就会倒戈。 太医很快就来了,太皇太后也听了消息跟着来了,太后已经许久没有犯过病,一直都像个正常人,也就打甄贵太妃的时候有些魔怔,之后都好好的没什么变化。 “兰心,太后怎么样了?” 兰心摇了摇头,“娘娘又多想了,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最好还是让贾赦小爷来一趟,疏导疏导吧,娘娘她是想不通了。” “贾赦?太后还在想当初的事?都几年过去了,甄贵太妃都完全放下了。”太皇太后摇头叹息,“她这是有多后悔?也罢,去把贾赦叫来,哀家也跟着听一听。” “是,奴婢这就去。”兰心急匆匆跑到上皇宫中,上皇那儿已经得了消息太后犯病,倒是贾赦,还是第一回碰见,之前从未看见过,还以为太后疯了只是过于夸张罢了,之前她打甄贵太妃的时候,大家也说她疯了。 可太皇太后点名让他去开到太后,贾赦心头一愣,这是要做什么?太后她想了什么要疯成这样,还要他一个外臣来开导?他有这样的作用吗? 第84章 第 84 章 “你去吧, 看看什么情况。”上皇也心情不是很好, 这越是对比, 越是觉得甄家那女人很是薄情, 闹一闹绝食就能表明她在乎老七?她在乎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若换作之前,估计就心软了。 贾赦点点头, 跟着兰心匆匆到太后寝宫, 为着那些个不能说的私事, 太皇太后早就遣散了周围的仆从, 她坐镇外殿,内殿太后哀嚎不止,不肯喝药不听人言,一个劲得抱头痛哭,还喘不上气。 走进去的贾赦都惊呆了, “这……这是……” 兰心也红了眼, 摇了摇头,“娘娘很后悔当初无所作为,她后悔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否则太子爷不至于闹到逼宫自尽, 但凡留下条命被圈禁都好。” “贾赦, ”太后看见他了, 突然冲上来,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凶狠异常, “你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太子,太子对你还不够好吗?他给你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你就不能逗他开心一下?贾家那群人有什么好在乎的,太子这个亲兄长不能让你看一眼吗?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找太子,连写张大字都要太子过目的。” 贾赦被她遥得莫名其妙,但这番话让这具身体又有了些反应,一些封存的记忆又打开了,“我怎么不在乎,我一直都没忘记过自己的作用,也从未把视线放到贾代善他们身上,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在乎的?除了我祖父母的担忧以外,我从来都不在乎他们对我什么态度。”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在乎,那你那些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盯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闹成这样?” “娘娘,你想岔了,他们根本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找我喝酒的时候,也只是自嘲得笑了笑,没有多少悲愤,唯一在乎的,可能只是上皇和甄贵太妃,旁得他们根本不在意,而且那场祸事也根本不是他们主导,他们只是乐见其成,全了孝道而已。” “一切的一切,只是孝顺而已,太子哥哥他是知道上皇已经容忍不下去了,他就算龟缩起来,上皇还是容忍不下去,可是上皇身体比他还好,更加长寿,还不知道谁熬得过谁呢,娘娘,太子哥哥他临终估计都只是想问问上皇后不后悔被他培养得那么好而已。” 此时此刻的贾赦,还是当年那个,比重生而来的更加懂,也更加明白内情。 “娘娘,我不是没有劝过,我也告诉过他们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安静得等待我祖父母的过世,想让他们安心得走,我在尽力得孝顺他们讨好他们,我祖父母想看这个而已,我憋屈不了几年,我也完全可以脱离荣国府过得极好,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主,我自己完全可以搞定,我又不傻,相反,我很聪明很知道进退,我能看不出他们自己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太后娘娘慌了,“你在骗我对不对?” 贾赦摇摇头,“我没有骗你,你也无需自责,就算娘娘你开导了也没有用,太子哥哥比你想象中要在乎他父皇,他被偏爱了二十多年,长成了上皇心里本该是的模样,却受到了打压,这才是最难受的,他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一文不值,这才是根源,这一点他说过但无解,只能顺势而为,可能所有人都希望他消失,就天下太平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娘娘,你是没见过殿下为了上皇一句夸赞高兴许久的样子,他很喜欢被偏爱,也很喜欢自己能称得上这份偏爱,他要比所有人都优秀,才够格拥有这份偏爱,他年纪又最大,不管在哪一方面落后都会被质疑天赋,所以只能多花时间多练习,很辛苦的,连逗我的时候都还拿着书。” 贾赦说到这里,眼眶通红,“娘娘,这样一个要强又聪慧的人怎么会在人前示弱,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安慰,那都很可笑,他想要什么自己拿不到吗?唯独那个人他没有办法,他的存在就是种威胁,他也清楚得很,连七哥都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竞争,他们之间能竞争得起来,也是上皇想看到的而已。” “还有三哥六哥他们去六部任职,都是有真正放手送权的,娘娘,就算是我都知道,该防一防留一手,不要给自己造就太多个麻烦,这些人比他小那么多,在他们刚进六部就架空才是最好的选择,不需要给机会,给一个假象给上皇看就好啦,可他放了,我当时就去问他了,他说无所谓,也该有其他人站起来帮帮忙。” 贾赦絮絮叨叨得讲出了一些太后都没念及的东西,是呀,为什么要放权?为什么要在自己还未荣登大宝前培植兄弟呢?太子年长那么多,早就可以掌控住六部,而且他名正言顺就能收拢很多文臣武将。 包括当时兵力最强的四王八公也悉数臣服,还有张太傅背后的哪一系的文臣世家,各个都是得力干将,混迹六部至今太后都不知那些曾经倒向过太子。 上皇拿老三老六老七和其他人来攻克太子,估计还真有些勉强,太子入朝堂的时间也远远比其他人早,才两三岁就被上皇带着上朝了,十岁就对官场门清得很,上皇真的教了很多,那时候朝堂还动荡,比其他人学得更多。 “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不去找他父皇说?他有的是机会。”太后趴倒在地,痛哭流涕,连太皇太后都走进来了,目光死死瞪着贾赦。 “你说得都是真的?”太皇太后有些无法忍受了,“太子他是想死!而且一早就想死!连一个后嗣都不想留?比老七还决绝?” 贾赦这回又不应声,这件事他不知道,最后那段怎么回事他根本不在,若让他猜测,估计不至于,太子不是个把妻儿带着一起走的人,可能出了什么岔子。 “这两个杀千刀的,竟然都是为了这种原因送命,就让我们这些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各个都想不开,看看,这一个一个的都要疯了!”太皇太后也哭起来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悲伤,再也止不住了。 “为什么?那么好的孩子,被硬生生逼成这样,所以你才一直都不肯说?一直都瞒着?你说你不在乎贾代善他们,那后来你又是为谁孝顺他们,忍耐他们?你不该反抗吗?” “反抗?我为什么要反抗?好让他们看出我还可以东山再起?还可以给他们做靠山?我也想看他们怎么自寻死路,我知道他们想把我推出去顶罪,那都不是事,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贾赦这话也透着些百无聊赖,“我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我该憋屈,该无能,该无所作为才是大家想看到的,我冒头出来还得帮衬她们一把,又得恶心我自己。” 太皇太后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不像样,跟之前见到的贾赦好像都不是同一个人,“孩子,这件事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就到此为止吧,不然上皇也会疯的,他已经够疯了也知道错了,身子骨早就不如从前。” 贾赦听完这话,突然笑了笑望着太皇太后,“您好像也低估了上皇对太子的了解呢,我记得太子临终时是说过像我吧,可能我自己觉得不像,但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你们都觉得是皇位的问题,但上皇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太子明显对皇位没有太大的诉求,连求饶都没有吧。” 就算贾赦不在现场,他听一耳朵就知道那是个什么情景,一个两个的都想死而已,再让那些为了权利疯狂的人浮出水面,迟早是要一网打尽,留给新帝一个稍微健壮些的皇朝。 所以,贾赦本人是不想入朝堂的,有些抵触,也不想见原先的人,那会更加抵触,从小被两个优秀的哥哥带着长大,他不可能不懂政治,也不可能蠢得无可救药,再说了,他是个聪明的,从来都很聪明。 “上皇给两个人追封忠义和忠礼不是意思很清楚了吗?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都该想开一些,该怎样过就怎样过,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好留念的。”贾赦想得清楚明白,还安慰起这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太后无言以对,想难过又觉得太子是解脱了,“赦儿,太子是走得开心吗?” “是,他很开心,估计看到上皇不愿意让他死的时候,就非常开心,不过他也越来越控制不住旁人想要的从龙之功了,在没得到他确切答复的情况下,能直接闹出逼宫,那自然是需要有人付出代价的,包括甄家那一系也是,他们都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而且身体都不好。” 贾赦悲伤收了收,“所以,你们无需记挂太多,把他们剩下的事办完就好了,上皇就一直在做,所以我也不怨他。” 那一段时间有些过于鲜衣怒马,回过头什么都没剩下的感觉,贾赦不愿再提起,若非新换了个人,估计是永远都不会振作起来了,二十多年的经历,人人都已经在他该在的位置了,挺好的。 要说唯一需要改变的,估计就是贾琏,不过也不要紧,迟早忠顺会拉一把的,他厌恶如今的荣国府,却不可能忘记他们的友情,到时候给他留封信,有他看顾贾琏还会有个好未来,张家也迟早起复,唯一活着的外甥还是可以鞭笞一二的。 成婚时候离开,该是最好的时机,只是没想到会有别人来占据他这副躯体。 回过神来的贾赦吞了吞口水,感觉头昏脑涨,又一次体会本尊的心情,丧得要命,他还劝解别人,他都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最想不开的难道不是他本人吗? 这是没遇到事就龟缩着,遇到事才会出来,这一通爆发,让小太监看得目瞪口呆,也看到了被尘封中的那些记忆。 本尊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很通透也很聪明,但他这样丧下去迟早出事,后院那么多姑娘可他并不怎么沉迷女色,也不好钱权,顶多就爱好古玩折扇,听着像个纨绔不是个好人,实则他没做错过什么事,但对其他家族的了解很深刻。 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荣国府走向破灭,这得多很贾史氏,他表现得越愚孝,贾史氏的手段就越拙劣,到如今就已经失了小心,包括王家也是,完全不想想他的教养人是谁了。 第85章 第 85 章 内殿气氛一直都很压抑, 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何都维持不住本来的尊贵, 外头伺候的打量一眼屋里情景, 各个低头什么也不敢张望。 贾赦直愣愣站在那里, 感受来自本尊的情绪, 像这种真情实意的绝望和寂寥,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未必能有, 估计也找不出能让他彻底发疯的感情。 包括对新帝和忠顺王的情绪, 都复杂难明。 好半响, 太皇太后才收敛好情绪, “罢了罢了,身在这样的宫廷,受尽荣华富贵,本来就该担当一定得责任,两个孙儿都是好的, 只是他们太好了些, 又让人捏住了把柄,时也命也。” 一边说着,太皇太后一边走出内殿,太后望着她的背影, 眼神里带着股恨意, “贾赦, 你说太子满足上皇施舍的那点疼爱吗?上皇是真的疼爱他,还是愧疚居多?” “娘娘,这重要吗?” “重要。”太后擦掉眼泪, 正襟危坐于正座之上,“你与上皇时常一道,看得还不够清楚?” 贾赦望着她,摇了摇头,“娘娘,这区分得开吗?没有疼爱哪里会愧疚?上皇陛下那么多儿子,也未必各个都过得如意,到此为止吧,剩下的都按部就班得在做了。” “你的意思是,哀家就帮不上忙了?哀家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太后这话说得有些怒气难平,不太好招惹的样子。 贾赦想了想,“娘娘,您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例如让甄贵太妃在保有体面的情况下丢脸,让甄家一党全部浮出水面,一个都不留,还有四王八公这些龟缩起来的人家,选秀之事还需太后娘娘您帮衬一二。” 太后眉头深深蹙起,“甄氏还有四王八公?贾赦,你不在乎这群姻亲了?” “娘娘,你觉得这群姻亲又把我当人看吗?背后捅刀子最厉害的都是姻亲,还不如旧友来得靠谱,三代已过,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贾赦深深叹一口气,本尊后头收到的待遇,那可是历历在目的。 “行,你把名单送来,哀家好好研究研究。”太后恢复正常后,一如既往尊贵雍容,就算妆容不佳头发凌乱,也掩盖不了她通身的气质,贾赦走后,兰心靠上前来,心疼得给太后重新梳妆。 四下无人,太后木愣愣望着前方,“兰心,你说甄氏怎么就那么想得开?儿子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儿子的血脉都不管不顾。” “娘娘,那甄氏与您自是不同,她要的是权利,儿子不过是她掌权的工具,从七爷小时候起就能看出来了,能自小栽培他殿下做磨刀石,估计不会赋予太多感情吧,七爷的用功程度在众皇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比老二老三都厉害,甄氏也下得去手如此逼迫,”太后委顿在这把凤椅上,心思又飘远了些,“甄氏好像也是自小照着上皇喜好培养出来的吧,一家子都为甄家出人出力,甄氏若是再生出几个皇子来,估计更加疯狂。” “可不是,如今这年岁还霸着上皇,为的不就是甄家那点体面,甄氏一倒,甄家什么都不剩下了。”兰心是瞧不上这群吸血虫的,从一开始就没一个想要正经走科举路,但凡有一个混出头,如今也早该手握重权才是。 贾赦从太后宫里出来后,漫步走在皇宫各处,倒也没人拦他,他一路走过熟悉的位置,把脑袋里多出来的思绪整理一遍,最终停在了东宫之外。 几年过去了,东宫无人居住但肯定会收拾妥帖,一如当年没什么区别,经历过逼宫都没留下多少痕迹。 守卫东宫的几个老太监一瞧见贾赦,都沉默无言,没拦他进来,也没跟着他进去,贾赦徒步在东宫行走,看见里头每一个位置都有种格外得熟悉感,这里是他大半个童年的所在。 走进东宫的外书房,里头还挂着太子的墨宝,墨宝低下还有一行小字,是他小时候写上去的年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的东西,他常用的笔墨和小桌子,都还完好得放着,甚至放着他喜欢吃的糕点。 看到这里,穿越而来的老太监有点感触了,难怪贾赦那厮怎么都不再与之前的一切往来,这份感情能维持许多年,双方估计都付出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真心是不容易被送出去的,若非有打小的情谊,又能一直保持很好的距离,早就该相看两厌了。 这屋子里熏香都依旧燃起,好似主人还在,贾赦坐在他的位置上,磨墨摊纸准备练习大字,“不在乎荣国府,也不在乎贾代善和贾母?他的意思,竟然是想看荣国府覆灭。” 如此一来,倒是违背了本尊的意思,而且本尊对贾琏的感情并不太深刻,可能都不愿意再付出情感,怕自己最终受不了这份失去,给他留下的只有一纸保命符。 权利很香甜,但也害人不浅,老太监通过本尊是尝到滋味了,在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里,贾赦尽职尽责得做个废物,不出仕也不惹事,藏好了本事还不能有野心,不能恃宠而骄,心态还得保持健康积极,不能有怨言,也是不容易。 如果当初贾赦没有遇见太子,只是做了七皇子伴读,估计都没有后续那般复杂了,不用夹在两端左右为难,而且太子身边没有贾赦的话,估计也能独自撑得久一些,不会物伤其类,也不会想要依赖谁,心也会硬一些吧。 左想右想,贾老太太的所作所为还是令人不满,一个生母有必要这般厌恶自己亲儿?简直往死路上逼,贾赦觉得如今这般待她已经够给面子了,她老封君的体面还有,只是荣国府的平衡被打破了而已。 贾老太太忙活了半辈子,打压贾赦帮贾政夺爵位,最终也什么都不剩了,他贾赦本来就不需要谁照顾,而且出仕以后必然不会差,会好好得办事,也给本尊把最后的事情都给办了。 写完一张大字后,贾赦没有收拾,起身离开东宫后,直奔宫外而去,他要去找忠顺做事了,他的折子写得差不多,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登基大典以后就得赶紧开干,那是一刻都不想停下。 至于选秀的名单,那个简单,随便派个人去把今年报上来的名单送去太后宫里,四王八公家的姑娘们还在观望,王家和元春都还未见反应,估计等登基大典之后,就会有所行动。 贾赦去了东宫又离宫得消息瞒不住,上皇听一耳朵面色淡淡的,戴权见状都有些心惊肉跳,这是戳中死穴了,东宫这些年来都是禁地,谁都不许进入,连贾赦都好久未去过了。 戴权老老实实守在一旁,上皇一杯接一杯喝着茶,半响说道,“贾赦那孩子,是变化有些突然?算准了朕的心思。” 戴权眼皮都开始跳,吓得直接跪下,“陛下,贾大人哪有那样的心计,他不一直都想一出是一出吗?可不就是被欺负怕了。” “戴权,那孩子对太子的感情不一般,入宫许久今日才去东宫,这是有多在乎。”上皇望着手中的茶杯惨淡一笑,“他不恨朕打破了平衡?让太子坚持不下去了。” “陛下……”戴权怎么敢接这话,匍匐在地颤抖不已,完了完了,太后刚刚疯完,轮到上皇发疯了。 上皇不像太后那般声嘶力竭,仅仅只是默默歪在榻上出神,这个平衡由他亲手打破,无外乎也怀疑过太子,太子毕竟年岁也大了,等着上位够久了。 贾赦如今一心往上爬,是想证明自己,还是跟他一样,想把那些人斗收拾了?那孩子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些釜底抽薪,尤其动到钱庄盐庄之类的命脉所在,稍有不慎会死得很惨。 离开宫中的贾赦跑到忠顺王府,因为忠顺王府要宴客,府上人来人往较多,忠顺王自个不耐烦,就在校场一直待着,瞅见贾赦愣了愣,“你今儿个不上职吗?” “上职啊,这不是有事出来传达嘛,”贾赦选了把枪拎起来试了试重量,“你不练这个?一直在练刀剑?” 忠顺望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语气不对,今儿在宫里遇见什么呢?让你逃职出来,记得你是在上皇那儿做侍卫的吧,逃职没事吗?” 贾赦噘嘴放下那杆枪,“逃都逃了,还能怎么样?今儿个太后发疯喊我去了。” 忠顺王眉头一挑,“喊你去能做什么?你能知道多少东西?当初闹事的时候你又不在,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甚至连葬礼都没能参加,在此之前一直在闹腾你家里的事,入宫都少咯。” “是啊,叫我去做什么?我能知道多少东西?太后比我知道的都多呢。”贾赦又拔了一杆轻一些的枪,掂量记下觉得不错,摆开架势准备练一练他贾家的枪法。 忠顺看他那起手势,就瞪大了眼,待他舞完一整套枪法后眉头深深蹙起,“你真的不太对,竟然练起了你荣国府的枪法,之前你可是万分拒绝的,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可惜,就算学会了也就是个花架子。” “会就行了,花架子就花架子,我来找你是商议钱庄的事,还有三日登基大典,到时候我肯定要忙选秀的事,没工夫跟你探讨太多,倒不如趁着有空多商议下。” “就过了三哥那关?他同意你做了?” “不然呢?我有胆子做,他拒绝有什么好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4 23:52:47~2020-05-07 00: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wlbw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