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明明超苏却过分谨慎》 第1章 第1章 仙门第一圣地。 霞光万丈，巨大的山峰拔地而起，不远处日月湖宛若圆镜，浮光掠金，白色的雾气氤氲在山顶，溪水淙淙流动，仿若风铃轻晃，不时有祥瑞鸟兽从云间落下，发出清脆的长鸣。 万剑峰。 大殿。 十年一次的仙门议事大会，坐着仙风道骨的仙长仙子。大家彼此寒暄，客套着说些“前辈修为又见精进”、“仙子美貌依旧”之类的话，小小聊过一番，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来开会的人大多是门派里长老，有些性子和善，易打交道，有些性子孤高，不爱说话，但在已经近几百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修真界里，议事大会差不多演变成了茶话会和炫耀会。 六大门派假惺惺互夸互赞，背地里不知暗暗踩了对方多少脚，表面上好听的话一筐筐地倒着，商业互夸着，看上起其乐融融。 实际上，听着对方吹嘘的时候，大家心底想的大多是：呸！谁要听你说你弟子有多优秀、自己又在哪个小秘境里得了什么有趣东西。再说这个下去我可就困了。 ……等等。 好像缺了什么。 “是哪位道友没有前来？” 无忧宗的太上长老也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也跟着无忧无虑起来，他磨着雪白的胡子数了一数，咦了一声，道：“哪位门派的道友如此疏忽？” 在场诸位：“……” 说笑声戛然而止，陷入死寂。 开口说话的那位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议事大会的长老，虎目熊背，气质狂放，便直言开口，说什么大家都来他没来，简直目中无人，肯定是欠教训了之类的话。 众人再次：“……” 教训？可能你先要被锤爆。 气氛沉默三秒，旋即恢复重新陷入热闹。 “你那新收的弟子不错，颇有仙人之姿。” “哪里哪里，劣徒哪当得这般称赞，你侄儿才是一表人才。” 那人一愣，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身旁人拉住，对他摇摇头。没有人刻意去提，太上长老很快便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最先开口的那人顿了顿，看着大家的反应，也明白过来自己的话题似乎不合时宜。 作为仙门六大门派之首、且作为东道主的玄天宗的长老不为所动地喝了口茶，名义上是六大门派聚会，但来的只有一二三四五……哦，少了个垫底的三千派。 一想起某个奇葩门派，他觉得牙齿好像有些疼。 那种从外貌到打扮再到魅力都被上上下下吊起来打的苦逼感觉，光是回忆，便不寒而颤。 只是—— “听说谢知微收了个亲传弟子？” 不知是谁嘴贱提前了某个不可说的名字，殿内的大家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收徒？ 谢知微不是曾狂妄至极地放话说，世间无一人能入他眼，他的弟子，必要是当之无愧的修界第一美人么？ 此次他不仅收了亲传弟子，还大肆宣扬，那股恨不能让全天下知道自己弟子多优秀的欠打劲，一如既往地叫人嘴角抽搐。 果然，真香这种东西，哪怕是谢知微也逃不过。 诸位长老感叹道。 · 仙门在那边把议事大会开成茶话会，三千派这边也一派悠闲。 “大师姐呢？” 有师妹问道，她梳着双丫髻，粉色的簪花愈发趁出肌肤雪白，扑闪着圆圆的大眼睛，缠着几位师兄师姐，皱着小鼻子道：“我找了她许久，都没见到大师姐。” 师兄笑道：“找你大师姐做什么？” “我近日找见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便想邀约美人相携共赏。”师妹理直气壮，“美景当有佳人在侧，一个人看景哪有意思。” 师兄师姐们纷纷笑了起来，竟也不觉奇怪，反而露出颇为赞同的神色。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门派里的师兄妹们虽然都不是善嫉之人，若只是按照各峰排行称呼还好，可若是真要论这一辈的大师兄大师姐，还真没谁能力压众人，使人服气。 首席迟迟不定，三千派还让人背地里暗暗笑话，讽他们堂堂修真六大门派之一，年轻一辈里竟是连个能打的门面担当都没有。 直到大师姐入门，然后全票通过，成了三千派的首席大弟子。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大师姐…… 她实在是太好看了。 另一边，新入门的弟子们也提及到了大师姐。 正是新弟子入门的日子，引路师姐带着新出炉的小师弟小师妹在师门里熟悉环境。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处是藏书阁，闲来无事时可多来此处看书，唬人的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踏上虹桥后，入眼的第一处便是训练场。派里虽然轻松，但平日里的修炼也不能懈怠。” “这里是……” 引路师姐说着重复过无数遍的话，只有新入门的弟子们叽叽喳喳，眼睛里满是天真和好奇，不像她，都快腻味了。 有性格比较活泼的小师弟笑着问：“师姐，我听说我们门派有六绝，惹人向往，惊艳不已，可否告知师弟这哪六绝是哪六绝？” “哪来的小道消息。”师姐道，“不过是外人胡说八道罢了。但若是正要论起来有什么惹人向往，惊艳不已的话……” “咦？所以是真的有吗？”小师弟连忙追问，兴奋道，“是什么？” 师姐：“唔……” 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位自见面以来便一直神色淡淡的师姐，此时白皙美丽的脸上双颊竟飞起了两抹红晕。 “师姐师姐，快说，是什么呀？” “好师姐，求求你，你就不要吊人胃口了。” 师姐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红晕更甚。 她羞涩道：“是大师姐的美貌。” 此话一落，四处便彼此起伏地响起“嘶——”地吸气声，大家惊奇地睁大的眼睛。 “真的吗？大师姐竟然如此美貌？” 三千派一直被人语病的一点就是，他们收弟子，好像看的都是外貌，这个门派随便拎一个弟子出来，哪怕在俊男美女遍布的修真界里，都在及格线很上很上。 师姐不答反问：“你们听过苏颜儿吗？” “那不是清霄派的二师姐吗？” “我听说她心系他们门派一位外门弟子，但性格善嫉，尤其古怪，犹恨接近那名弟子的女子，手段颇有些过火。但不得不说，确实美貌出众，天资过人。” 师姐慢慢道：“前些时日，那名外门弟子见了师姐一面，惊为天人，一见倾心，这件事情很快被苏颜儿知道了。” 师弟师妹们顿时又倒吸一口冷气：“嘶——” 完了，大师姐肯定会被找麻烦。 果不其然，师姐接着道：“她很快便找上门来，堵住了大师姐。” 师弟师妹们吸气声更大了，睁大眼睛等待后续。 “然后呢？” 发生了什么吗？ 是她挑衅了大师姐，被大师姐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是因为大师姐的美貌感到自愧不如了？ 师姐：“然后，她对大师姐移情别恋了。” 大家：…… 大家：？？？ 平地惊雷，秀得人头皮发麻。 有师妹忍不住喃喃出声：“……大师姐……这得长得有多好看啊。” 师姐没说话，幽幽叹了口气。 是啊。 大师姐多好看啊。 还很温柔可爱，善良美丽。 可惜。 大师姐对自己……好像有什么误解。 · 长得很好看的大师姐正在系统幻出的小秘境里。 天色.欲晚，暗月朦胧。 树梢下，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袍，黑发如墨，剑眉斜飞，刀削般的俊美脸庞带着说不出的邪魅，此时，他正支着一条手臂撑在巨木粗糙的身上，眼眸闪过一缕暗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可怜可爱的小人儿。 少女被困于墙壁与男子的臂弯之间，半垂着长睫，唇色偏淡，墨色长发缱绻垂落，光影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像是被光芒浅浅地勾勒出淡淡的虚影。 “呵。”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低沉浑厚的音色从喉咙里发出，仿佛要苏得人面红耳赤，化为春水软到在他怀中。 “平日总找借口不肯见面，送来的珍宝被束之高阁……你是在躲本尊么？”男子慢声道，似要欣赏少女的窘迫，看着被困于树干不得后退的少女，声音却慢慢染上了□□，“很好，不得不说，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尊的注意。” 【练习一，请娇弱羞涩地说出否定的话。】 “我没有。” 少女声音清澈，干净得像是雨后微微吹拂的清风，仿佛还带着清浅的草木香气。清而不媚，脆中带甜，偏偏声如胧月，是非常标准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音色。 这般清冷空灵的模样，此时的姿态却如此温顺乖巧，愈发激起人心底欲.望。 男子眼中暗芒更甚，他低低一笑，就想捏住少女下巴。 【练习二，请嘤嘤嘤娇羞地用小拳拳欲拒还迎地捶他胸口。】 少女轻轻捏拳，面色冷淡，但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她拒绝起来也像是在撒娇，听在男子耳中，便是少女软软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满是柔情道：“好好好，那告诉我，你要怎么不客气呢？” 少女慢吞吞地伸出了柔弱无骨的小拳头。 【撒娇。】 “你好讨厌哦。” 【捶。】 指节纤细，手指葱白，肌肤如雪。 轻飘飘地一击。 像是初雪落在枝头。 男子还满眼纵容，脸上写满“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检测到未知波动，能量等级判断为s+，请注意！】 美人香拳，似羞还娇，弱似柳……柳…… 然后—— “轰——！！！” 少女慢吞吞地收回了拳头，依旧是那副弱不胜衣、柔软娇弱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说着台词：“你好讨厌哦，人家要拿小拳头地捶你胸口啦。” 男子：“……” 男子：“…………” 噗。 噗噗噗。 内脏五府轰隆隆在体内炸开。 吐出一口血，又吐出好几口血，血液争先恐后从口中流出。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刀枪不入的道体双修的绝顶天才，就这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鼻留血，经脉尽毁，竟是当场重伤不治，气绝而亡。 直到此时，少女才慢半拍地说出了最灵魂的一声： “嘤。” 第2章 第2章 新进门的师弟师妹们正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听着大师姐的传说。 “听闻大师姐进门时便有异象，霞光漫天，祥云漫染，与掌门踏剑而来时，宛若仙子降临。” “灵兽山那头最凶恶的灵兽，见大师姐的第一眼起，便黏着大师姐不放，若不是当时大师姐修为不够，恐怕已经主动与师姐定下灵兽契约。” “大师姐不仅风姿动人，修行天赋也惊艳绝绝，修行不过几年，修为便日进千里，现在大师姐到了何等境界，竟是愈发叫人看不清了。” 说着说着，又说到近日的八卦。 “清霄派的那弟子是何意思，他竟然也敢肖想师姐，没事的时候去套一下他麻袋。” “话说那日苏颜儿来找大师姐麻烦后，便改了殷勤的对象，这月已是不知拒收她多少次托人送来的礼物了。” 大家听得神采奕奕，津津有味，凑着一同吹着大师姐的马屁。 “……不过，好像至今我们还不知道大师姐的名字呢。” “大师姐姓洛，名清羽。” “哇，”有师妹红着脸小声道：“这名字一听便是个大美人。” 名字一听就是个大美人的大师姐洛清羽此时坐在她的洞府里，眼神微郁，幽幽叹了口气。 那惊天动地地嘤咛和娇拳，生生把幻境给捶碎。 她脑中的系统已经自闭了足足有十分钟了，像是陷入了死机。 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大师姐忧愁地想，她只不过是轻轻地、轻轻地捶了那所谓的男主一下，谁知道他便重伤而亡。 洛清羽是个穿越者。 还是个拥有着一张标准点家女主标配的倾国倾城的脸，江江女主标配的娇弱身体的穿越者。 可惜……洛清羽失忆了。 她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窗口的纸还破了，外面还下着雨，风一吹，便灌了进来，那股阴寒仿佛能冷到人的骨子里，然后一道机械声突兀地响起，自顾自地和她说了穿越这个事实和它的作用。 虽然她并不知道穿越者是什么意思，但她脑海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时这么告诉她的。 于是她诚心发问：“那么，这个身份有什么特别的吗？” 系统说：【一般穿越者都是主角，很明显，我就是您的金手指。】 洛清羽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翻着床底的话本，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在半夜起床，换上一袭黑衣，然后往悬崖走。她住在山峰处，悬崖很好找，夜间的凉风吹得呼呼作响，打的人脸疼。 洛清羽看着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崖口，毫不犹豫地便跳了下去。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系统什么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她面不改色往下跳，顿时大惊，【等等，别做蠢事……喂我能量不够我找下一个宿主了你别作死啊！】 洛清羽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她坠落的那一瞬间，风像刀一般刮过她的脸，少女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就这么从千丈悬崖下直直坠下。 等再次清醒来时，洛清羽就见到了一张脸，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日光明净，光影斑驳落在枝叶上，空气里漫着草木的清香。 说不清是少年还是青年的人穿着白衣，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地上，墨色长发随意用了一根木签束起，望来的黑色双眸浅淡不定地潋滟着碎光，眼神带着些饶有兴味。 他打量她几眼，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你长得勉强还算入眼。你想要成为我的弟子么？” 洛清羽相当冷静：“有什么好处吗？” 对方便笑了起来，似是觉得她的话好笑，可那双漆黑的眼瞳中分明不见波动，如洛清羽观察那般，他没有如何强求，只是随意说了些话。 最后他说：“你真的不愿与我走么？” 洛清羽思索了不过三秒，便果决地答应了。 跟他回到三千派前，还接过他手中的兔子一起饱餐了一顿，那只兔子脖子间有着个大窟窿，不见丝毫鲜血的凶物还被主人笑眯眯地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戳着色如玄铁的巨石。 到了三千派后，洛清羽才知道对方是三千派最年轻的掌门，刚刚接手三千派不久。水涨船高，她也成了个什么大师姐，哪怕当时的洛清羽才十二岁，被她喊师弟师妹的人各个年纪比她大了不止一轮。 按照话本所说，像她这样一看就是女主角的人，跳崖不死，还得了个据说很厉害的掌门师父，很快就要迎接接下来的剧情，要么成为修真第一美女加天才然后被男主角摘下，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后宫添瓦加墙；要么是万千宠爱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结果最后和不知哪来的野男人虐心虐肝，谈个恋爱灭人师门，最后还中邪般甜甜蜜蜜在一起。 洛清羽哪个都不想选，选择从心。 宅在洞府，谁约都不出门派一步，甚至一本正经地以闭死关为借口婉拒一切邀约，所以洛清羽年纪轻轻，便闭了无数次死关，弄得每次师弟师妹们见到她时，脸上总流露出似惊叹似敬佩还自愧不如的神色，崇拜地看着她。 洛清羽：？ 师弟师妹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的师父也曾过来询问她怎么一天到晚闭死关，洛清羽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概说了些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还是门派里好，有可爱的师弟师妹，还有更可爱的师父，她怎么会走呢之类听都不像是走心的话。 对方似乎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下，应了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便施施然地走了。 洛清羽琢磨了一下她师父这笑声的意思，想了想，没听出什么负面情绪，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瘫了洞府继续从心。 在瘫下前，顺便给师父轻轻松松走进来的洞府又下了几十道禁锢。 洛清羽能宅得那么安详，系统的功劳不可谓不大，它一开始给洛清羽设定的点家女主模板，为了让她更好地熟悉流程，不时模拟副本出来给她，智商并不太高的系统并不知道，洛清羽不但没有按照副本给的套路行事，还根据她副本经历的事情，更加坚定了窝在门派雷打不动的念头。 进入到副本后，洛清羽从头到尾只做了一件事。 不管是仙门圣女，还是魔门妖女，亦或是妖族小公主，洛清羽都从头苟到了尾，生生把第一女主的戏份走成了查无此人。 用了四年才反应过来的系统忍无可忍给洛清羽调整了副本路线，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转换路线的第一天，便以如此可怕的结局作为结束。 大师姐嘤嘤一拳，世界崩塌，系统目瞪狗呆。 它拒绝和洛清羽说话。 洛清羽也没多在意，她拿出功法，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她不肯出门派，除了从心，还有一点。洛清羽的长相却是无可挑剔，即便修真界的美人数不胜数，可若是见她一眼，莫说男子，便是同为女性的仙子们，也忍不住羞红了。 给洛清羽写情书的人里面，师妹的数量并不比师弟少多少。 何况她还那么弱。 修炼不过四年，资质还平平无奇，在高手遍地走的修真界，洛清羽实在不敢有一丁点的放松。 “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啊。” 大师姐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幽幽叹了口气。 所以那幻境如此脆弱，应该是系统故意捣乱然后借此为理由好与她闹掰，然后趁机搞事吧。 这么想着的洛清羽看了眼明净的光线，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再闭个死关。 然而此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大师姐。” 来者声音清朗如碎玉相撞，像是春日初晨的森林，带着说不尽的清新温润。 一听这个称呼，洛清羽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全身都在叫嚣着“麻烦来了”。 第3章 第3章 “大师姐。” 姬无忧恭敬地喊道，他的声音依托着灵力，能很好地传到洞府里边。 无人回答。 平静得像是主人并不在洞府。 姬无忧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依旧面不改色，道了一声“冒犯了”，便提步往洞府里走去。 熟练躲过直面而来的利刃，跨过地面的法阵，伸手破了布下的结界，从外门到内府，姬无忧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来到内府门前，姬无忧整洁的外表多少已经有些狼狈，但他拍拍袖子的灰尘，摘掉发顶的树叶，收起破了了大口的剑，淡定地施了个清洁术，又恢复成了那副仙风道骨温文尔雅的模样。 灵识探知到他动静的洛清羽伏在桌子上，又细细感受了一番被破坏的洞府，幽幽地叹气。 失策了。 果然，她还是太弱。 洛清羽没想到一本正经的书本也会骗人，据说能困住元婴的结界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地被破坏掉。 姬无忧又唤了一声师姐。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但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时，无疑是魔鬼的呼唤，起码洛清羽一点也不想听。 站在洞府外的师弟一连喊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他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了。 “大师姐。”姬无忧道，“我知道你在。” 洛清羽不为所动地瘫下。 钓鱼。一定是在钓鱼。只要她不回答，她就是不在。 唯心主义满分的洛清羽如是想。 毕竟她都得出经验了。每当师弟师妹们饱含感情地呼唤她时，定是伴随着麻烦一同携来，经验告诉洛清羽只要装死就好。 姬无忧轻轻叹了口气。 “师姐。”神色温和的青年语气很轻柔，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你再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帮你拦那些人了。比如，玄天派的某些人——” 洛清羽痛苦地直了身。 “真不在么？” 三秒后，洛清羽打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什么事。”她冷冷地说。 姬无忧恭敬地立在洛清羽面前，一席蓝白道袍的青年五官俊美，身姿如竹，他作揖行礼，眉眼却染着几分调侃和笑意，“是小灵界的事。”他慢吟吟道，“来通知的道友，是玄天派的人。” 洛清羽：“……” 洛清羽冷静道：“不去。”她说着，就想要关起门。 姬无忧：“师姐，我来都来了。” 他道：“小灵界此次提前开启，定有什么蹊跷。需要一些人前去探测。” 大师姐面色苍白，微微颦起眉头，面上浮出几丝忧郁：“可我身体柔弱，修炼不过几年，小灵界最低修为也要求金丹，而我不过融合期，秘境凶险，凶机四伏，不如再修炼些许时日，有了自保之力再……” 姬无忧道：“这是掌门的意思。” 洛清羽：“……” 洛清羽：“走吧。” 大师姐冷静地说。 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姬无忧眼中就浮现出几分笑意，但他也知小姑娘面薄，照顾洛清羽慢吞吞的速度，御剑随在她身边。 秀峰拔地而起，云雾缭绕，视线所见景物一片秀丽明朗。 洛清羽虽是他名义上的大师姐，但在这些内门弟子眼中，小他们许多年岁的洛清羽俨然是妹妹一般的小辈，对她多是纵容宠溺的态度。 赶路时，姬无忧看了洛清羽一眼，少女面容精致，眉眼间却笼着一丝病气，没有折损美貌，反而叫人心生怜惜，即便知道洛清羽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但姬无忧难免有几分担忧。想了想，他出声问道：“师姐，清霄派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苏烟儿就罢了，那赵长生算什么东西？ 刚刚还与她开玄天派的玩笑，可也只是偶尔的玩笑，对于外门那些对自家白菜虎视眈眈的猪崽，很难有什么正面感官。 姬无忧皱起了眉头，言语中带了几分冷淡和不喜，“是他们纠缠你吗？需要师弟帮你教训一顿么？” 清霄派收徒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想着打听来的有关那名弟子的事，姬无忧心中不喜更深了些。 “啊。” 洛清羽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姬无忧不说还好，提到清霄派，洛清羽就想起了糟心事。 四年的幻境，足以让洛清羽摸清了套路。 一开始在环境中，洛清羽还因为不够谨慎，被迫走剧情，高光了几次。 在经历了弟子试炼大比一鸣惊人后被封为第一美人，对她一见钟情的人莫名其妙冲到她面前让她等他； 随手救下的普通人转眼就成了对立门派的亲传弟子、相见时对她脉脉含□□言又止； 面无表情对谁都是冷若冰霜，每次嘲讽却被人当成是相爱相杀等剧情后，洛清羽深深地感到了无力。 总有那么一些人脑子有坑，可若是随了系统给的幻境路线走，她必定也会变成这些脑子有坑的人。 所以在幻境中摸清了套路后，现实中的洛清羽愈发谨慎。按照寻常套路，像她这样大概是女主角的身份，到了某个时机，便会遇到她命中注定的男主角，开启各种各样的剧情。 洛清羽仔细观察了门派里的人，却没观察个所以然，于是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洞府中勤勤恳恳地修炼，但或多或少，在外派与本派的交流时，她总会遇到一些……很奇怪的人。 赵长生便是其中一个。 她当时摘了灵草，去喂后山的那头懒懒，于瀑布前的清潭洗着果子，盯着潭里窜动的灵鱼，思索着要不要捉几条来吃，因为发呆，整个人就是大写的贤者表情。 就在洛清羽的手无意识往剑摸去时，耳边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溅起巨大的水花，隔着一段距离，仍有几滴水珠落在了洛清羽的头发上，还有一滴润湿了她的睫羽。 洛清羽有些茫然地回过神，就对上了从潭里窜出那人的眼睛。 黑衣残破，身上带着伤口，鱼跃而出。 他呆呆地看着岸边的少女，一双眼睛便慢慢睁大，警惕的神色被融化，里边逐渐充斥满熟悉的情绪。 惊艳，失神。 熟悉得和幻境之中那些所谓男主角们对她“一见钟情”时，简直一模一样。 第4章 第4章 赵长生站在人群里，他的目光从前方一群美貌的弟子扫过，很快便垂下眼睛，普通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些大多是三千派的弟子，六大派中，三千派虽然显山不露水，但这个门派的奇葩是出了名的。门派收弟子，大多是看根骨、悟性，或者所谓的“合道”，可三千派给人的感觉，他们收弟子似乎格外随意，但赵长生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个在外人口中“收徒只看脸”的门派，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就他目前见到的弟子们，外貌确实过人，可也偶有一两个样貌普通的。他们面上都带着笑，似乎天真懵懂，可言语之间，却口风极严，与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甚相符。 何况…… 赵长生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某位弟子身上停了停。 那位蓝衣长袍的弟子位于前方，被三千派的弟子们围着，仿若众星捧月，看得出来地位极高。他简单地束着长发，露出的一张脸，半是面如冠玉，半是烙着丑陋的紫印，紫印蔓延了大半张脸，哪怕遮着半面罩，也无法全部覆住。 可他身姿挺直，气质若磐石，又似一把藏锋的剑。 同为剑者，直觉让赵长生对他很是警惕。 顾修缘，三千派排行第三的内门弟子。他分明是一位剑修，但身上并不像普通剑修那般随时携着剑，他甚至极少在外人面前出手，名气不显，站在有着“天水剑”之名的那位玄天派弟子身边，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小灵界最近发生了异变，竟是提前了几十年开启，身为杂役弟子，虽说不久前刚刚晋升为外门弟子，但赵长生的消息来源依旧不多，这个消息还是当时尚且心慕于他的苏颜儿主动告知。 想到性格娇蛮难缠的苏颜儿，赵长生的思绪不由想到了那名惊鸿一瞥的貌美少女。 他当日被人追杀，不慎落水，从百丈高的瀑布砸下，竟是闯入了某个势力的后山。 后山树木郁葱，灵鸟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时响起，那名黑发少女于潭边静静清洗灵果，日光明明，温柔的光线落在一身浅蓝衣裙的少女身上，映出了瓷白如玉的脸，水珍珠一般温润美丽的双瞳。 隔着溅起的水雾，少女清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赵长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少女并没有对他露出多么特殊的神色，冷淡如琉璃的眼睛静静地望了他一会，淡声道：“这里是三千派的后山，你并非是我三千派的弟子，最好尽快离开。” 告知完，少女便起身离开。 赵长生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少女已不见芳踪，赵长生有些失落，哪怕回到清霄派，练剑时，脑海也不由忆起那名少女抬眸朝他望来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白皙的手指搭着红艳的灵果，如烟的衣摆轻抚芳草而去。 赵长生并不知道那名少女的身份，心中莫名失落，在苏颜儿再一次过来纠缠他时，赵长生本想避开，苏烟儿却口不择言，逼问是谁勾引的他。 苏烟儿本是掌门之女，身为独女，长相可爱，天赋不错，很是得门派里长辈的喜爱，被宠得有些傲气，向来眼高于顶，自持身份和天赋，对他们这群杂役弟子并无好颜色，但从来是被众人捧着。 两人原先并无交际，一次意外，两人同陷一处秘境，赵长生救了苏烟儿一次后，苏烟儿便落了心，开始对他另眼相待。 可她性格唯我独尊惯了，哪怕外貌美艳，也抵不过她糟糕的性子。她把赵长生视为私有之物，便不许别的女弟子接近他。尽管她送了许多东西给赵长生，可她的行事作风实在让赵长生喜欢不起来，被缠得有些不耐烦。 这次逼问，让赵长生心中火气更甚，难免争执几句。 赵长生并不是一人住，杂役弟子多是几人一屋，他的发呆让那些人好奇，有人调侃是否是在思慕哪位仙子时，赵长生征楞一会，竟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桌旁，那里还有一朵他蹲在少女所处位置，鬼使神差摘下并带回的一朵花。 灵花生机盎然，娇妍的模样让人不经失神，那水华一般的衣摆，如何怜惜地略过它的花瓣。 苏烟儿来时，听到弟子们闲聊起这件事，她柳眉倒竖，便怒气冲冲来找赵长生。 在苏烟儿逼问他是否真有爱慕之人、对方哪里比她好时，赵长生冷笑一声，便直言他确实遇见一名少女，那名少女温柔美貌，魅力无尽，道对方处处胜她，不是她能及。 苏烟儿无法冲他下手，便提剑怒往三千派。 ……后面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苏烟儿自三千派回来后，便少有来找赵长生，虽说仍时时送来灵石宝物，可态度却像是对他避而不见。偶然遇到时，还会眼神相当复杂地看着他，面上似喜似悲，细细观察，似乎还有着莫名的轻微…… 敌意？？？ 赵长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有些看不懂苏烟儿的态度，但从别的弟子那听闻苏烟儿对三千派那名大师姐一见钟情，移情别恋时，赵长生还不以为意，他只是有些在意那名少女的身份。 这次的事情本不关苏烟儿的事，可她知晓门里要派一些人前去三千派，便撒娇着要跟来，清霄派掌门思索了一番，便允了，赵长生作为最近大出风头的弟子，虽是外门，但潜力也多少引起了内门的一些长老的注意，要个随行名额并不难。 那名少女…… 会是三千派的大师姐吗？ 赵长生不由想。 三千派的弟子们笑吟吟和前来搭讪的别派弟子说话，内心却满是警惕。 他们多是美貌之人，有人搭讪并不稀奇，可不知大师姐的名头怎么传到了外边，凑上来的人竟是明里暗里地打听大师姐的相关事情。 “我听闻你们门里多了个大师姐，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你们大师姐师从贵派掌门，” 三千派弟子：嗯，是的，没错。 回答三连，问话也回，语气也礼貌，但是多的一概不说。 问话的弟子们：………… 他们干笑：“哈、哈哈，是吗。” “嗯，是的，没错哦。” 三千派弟子们心中暗暗冷笑。 确实，他们大师姐温柔可爱，美丽动人，天赋好，实力强，气运好。 但是这又关别人什么事呢？ 这是他们的大师姐！ 三千派的弟子们很是警惕，一看就是来挖三千派墙角的人，都是想要个温柔可爱美丽强大的大师姐的人，还想和他们玩什么手段？ 等洛清羽与姬无忧踏剑前来时，便见到师弟师妹们笑盈盈地和别人说话，可洛清羽多少对他们有些了解，那微笑背后的情绪分明说不上有多友好，顾修缘站在师弟妹们身边，看似沉默寡言，眼中却多少带着些看小辈与同辈嬉闹的纵容笑意。 师父并不在，长老们也不在，宽敞的道台落着些六大派的弟子们，更像是小辈们玩闹和联系感情般的聚会。 有感知敏锐的，在洛清羽二人接近时，便下意识抬头望向两人。 “大师姐来了？” 有师妹不自觉地问道，面上的笑容微收，眉眼的笑却真实许多，眼睛也跟着亮了些。 在场多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到这声音，不免意动。 三千派的大师姐，事迹不知，声名不显，无比神秘。 偏偏又有人传言其美貌可冠绝修真界，亦有成仙之资，怎么叫人不好奇。怀着探究的心理，大家跟着一同望向二人来处。 烈日骄阳，碧色如洗，剑光明明，有仙人携长虹而来。 飘逸的宽袍随风拂动，少女踏剑破云，身姿如皓月横空。 她尚未出声，望来的一双眸情绪轻且淡，可日光笼在少女身上时，恍然如仙子降临。 众人有一瞬的失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半晌，不知是谁喃喃出声：“当真若仙人出众。” 人群里的赵长生眼眸睁大，目光灼灼地望着来人，似恍然，又似感慨，忍不住想： 竟然是她，果然是她。 第5章 第5章 “大师姐！” 伴随着师妹这声清脆的呼唤，洛清羽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洛清羽并没有预料到，现场会有那么多熟人。 和师弟顾修缘交谈着的玄天派弟子名为江城子，作为最出名的剑修门派，里边的弟子大多符合世人的印象，像是剑一般锐利出众，但是剑修们的不通世务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出了名了。 这位弟子虽然名字起得文雅，但是性格却有些过于直爽和热情，洛清羽不过是帮了出门没带钱的他结过一次账后，他就像是黏人的大狗狗，每次见到她都会亮着眼睛缠上来。 幸好大师姐够宅。 宅得连门派里的师弟师妹都唤不动，更别说江城子想要越过门禁极严的三千派来找她了。 而另一边人…… 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容普通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虽是长相平凡，但气质稳重，神色坚毅，干练的短打衬出矫健的身姿，自有一番过人之处，人群里一眼便能瞧见他。 洛清羽自然也在“人群”的范围里，她完全不受控制地看向赵长生，但洛清羽不过望了一眼，便失望地移开视线，没有看见赵长生见她动作时眸色微暗、略带失望的神情。 洛清羽移开的视线在苏烟儿身上停了停。 少女娇艳如杏，一张俏面含羞带粉，眸光水润的看着她。 洛清羽顿了顿，避开了美人似嗔还怨的目光。 姬无忧自然也随着大师姐的视线看去，六大派来的人并不多，毕竟只是通知，像是清霄派和玄天派这般有内门弟子随着前来的才是特别，但这些特别的人落于人群之中，便鹤立鸡群一般突出起来。 两人一到达，便吸引了无数目光。余光瞥见大师姐表面不动声色，其实颓得只想扭头回洞府的模样，姬无忧的眼睛中便带了些笑意。 【师姐可真是受欢迎呢。】 他传音道，声音里是毫不掩饰地笑意。 洛清羽轻轻叹气。 上一秒还说纠缠你的人师弟不会放过，下一秒就调笑她，呵，男人。 洛清羽从空中落下，对着上前围来的师弟师妹们点头，又对着其余人礼貌地颔首。 “走吧。” 她道，声音清浅，黑发少女越过众人，径直走在人群前方，眉目仍带几分稚气，但丝毫没有坠大师姐的名头。 这行人做主的还是玄天派，江城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在这群人中都无可挑剔，众人礼让，他也不扭捏，道完谢后大方走在前边，俨然是领头羊的模样。 通知其实并不需这么多人，不过是恰好。修真界里门派收徒的日子其实并不固定，但大多为二十年一次正式收徒，这些时日正是三千派收徒的日子，外人拜门，弟子大比，同为六大派，哪怕三千派特立独行到近乎奇葩，但表面上，仍会派出一些人交流学习。 江城子来时便遇见了这些被派来的弟子们。 洛清羽虽然窝在洞府里当个从心大师姐，但作为大师姐，这些事情她还是了解的。 江城子本想要来和洛清羽说话，淡铜色的皮肤上浮起红晕，并不是很明显，但想要上前搭话的意图根本不带半点掩饰。 “洛仙子……” 一个小师弟挤了进来，少年音里满是朝气蓬勃：“师姐师姐，我最近练就了一门新的法术，待会我可以展示给你看吗？” 江城子：“……” 他顿了顿，等师弟说完，又欲开口，笑容微微腼腆：“上次的事还未来得及……” 小师妹也凑了上来，她眨着大眼睛，似是没有注意到江城子，便软着声音开始撒娇：“师姐~我上次送你的花好看吗？我这次又找到了新的地方，那里的花更好看，有空一起去看吧。” 她名楚无樱，在洛清羽未进门前是内门里最小的弟子，性子精灵古怪，样貌精致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在不熟悉却又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陌生人和门派里天真可爱的师弟师妹，洛清羽的选择毫无悬念。她虽也回江城子的话，但神色淡淡，虽若流风回雪，但那种梦如烟雾朦胧，远不及面对师弟妹们笑意明媚。 江城子有些失落，洛清羽却假装没发现。 她其实并不喜欢不亲密的人在众人面前特意表现出对她的亲昵之情来，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何况她向来宅在门派里，外界对于她这个大师姐并无多少了解，近日外边却多出些她的传闻，哪怕是称赞她的身姿容貌，洛清羽也不见得多欢喜。 而这些传闻的来源…… 洛清羽淡淡垂下目光，唇边的笑意温软谦和，格外契合众人想象中的完美大师姐。 人群里的赵长生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皱起了眉头。 黑发少女如众星捧月，站在那群天之骄子面前，不但丝毫不坠半分风姿，像是宝石与玉相衬，愈发耀眼夺目起来。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喜江城子看向洛清羽的眼神。 洛清羽一面和江城子等人交谈，沿途介绍些三千派的著名坐标，她本想带他们来到三千派标准的开会峰，但是平日里钓鱼养花美容养颜悠闲得不能再悠闲的长老们突然聚在了一起，传音给峰下的洛清羽，说是有事要开会。 大师姐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小灵界的事情……？” 长辈们格外慈祥：“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你了。” 他们生生把一件需要诸多精力的麻烦事说得像是要把家中金矿传给长女一般，充满了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洛清羽虽然严重怀疑他们话里所谓“有事要议”的水分，可外人还在面前，作为门派里的大师姐，洛清羽只能微笑着扛起大师姐的重任。 没办法，大师姐幽幽地想，谁让门派里的人全都是几百岁的孩子呢。 等到江城子开口时，洛清羽才知为何她师父要特地把她喊出来。 小灵界五十年开启一次，是难得的适合修真界天才们历练，而死亡系数又不算太高的秘境。它被称之为小灵界，自是因为其里边自有乾坤。 有进入小灵界的修者更是直言道，里边大道完善，强者众多，更有完整传承，就像是自成一个世界。 最吸引人的，便是那所谓的完整传承。 此界最与众不同的一点，便是小灵界，乃是一处传承世界。每个进入里边的有缘人，都会得到一份专属于自己的传承，甚至有传闻，里边有成仙的秘密。 若不是小灵界的进出有限制，而这限制甚至能困住大乘期的大能的话，恐怕早已被眼红的修者们蜂拥而上。 可开启时间向来稳定，已有数万年时间的小灵界，竟是破天荒地提前开启了。 洛清羽看了眼姬无忧他们，发现师弟妹们表情从容，显然是早有所料的模样。 其实小灵界提前开启的时间比修者们普遍得知的时间还要早许多，顶端的大佬们秘密开过会，讨论变成吵架，最后大打出手，打完后鼻青眼肿却心照不宣地安抚修真们，表面说得好听，背地里却给自家小辈大开后门，让他们务必争取。 洛清羽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她突然忆起，前些日子她师父出门了一趟，回来后便心情甚好地叫出她，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在洛清羽“？？？”满是迷惑的眼神中，轻描淡写地告诉洛清羽几日后有事要忙，又道：“但届时不必多担忧，不过小事罢了。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自有派里长辈。” 以前看话本的时候，对那些有靠山有后台的角色格外羡慕，但洛清羽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她从前羡慕过的人。 当时洛清羽不懂，现在她懂了。 这种快乐比想象的还要快乐得多得多得多。 千言万话化为一句话：有靠山真好。 ——如果她的靠山能让她继续瘫在门派里做个从心的大师姐，那就更好了。 而说完话后，发现诸位一片淡定的江城子有些懵。 他下意识地看向洛清羽。 洛清羽：？ 你又看我做什么。 第6章 第6章 洛清羽觉得江城子还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用特地派内心弟子来通知，不过是江城子出于私心所以主动请缨前来。 说自己有事很忙、无大事莫cue的长老们此时却偷偷摸摸用灵识看向洛清羽这边。 “哟呵，这小子肯定是对我们宁宁有意。” “宁宁长大了，外面不怀好意的狼崽子也多了。”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得好像我就同意一样。” “宁宁尚小，道侣的事情不急。” 玄天派的剑修们一个两个木头似的不解风情，和他们在一起哪有什么乐趣。 宁宁是洛清羽的小名，然而被大师姐以“有损威严”的名头给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大家表面答应得好好地，私底下诸位仍爱唤洛清羽的小名，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亲昵。 被捡回来时，黑发白肤的萝莉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里总带着几分警惕，哪怕熟悉之后，也总是一本正经地鼓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大家都爱逗她，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讲些道理来警告，但模样小只，声音也奶声奶气的，瞧得人更加喜欢去逗她了。 “嘿嘿嘿，小娃，你喜欢这玩意吗？要不要送与你玩？” “后山的果子熟了，要不要一起去摘么？你肯定没爬过树，带你去爬树，怎么样？” “不要。” “谢谢。” “不好，呵呵。” 萝莉拒绝三连。 但她那时身体并不如何好，小脸向来带着几分病气，拒绝人的话也说得软绵绵、慢吞吞的，“不”字被慢慢拉长，“好”字也被慢慢拉长，软乎乎的，像是块年糕。 于是传入众人耳中时，大家便愉快地忽略前面的那个“不”字，直接当做是她答应了。 若是大家逗她逗得狠了些，她还会生气。可小姑娘面皮薄，明明是自己占理，说着说着却容易被气哭，吧嗒着掉眼泪，连吵架都不会。 偏偏生起气来、哽咽着说人时，还都是以“您……”“您……”的恭敬式句式开头，小姑娘声音软乎，带着鼻音，甚至因为开口是想要骂人的，语速也有些快，连起来时声音软乎乎，调子又软糖一般黏在一起轻重不清，听上去就像是在嘤嘤地撒娇。 啊呀呀。 长辈们个个仙风道骨，人模人样，更爱来逗小姑娘了。 但随着经验渐丰，小姑娘渐渐变得淡定，从一开始能被逗得面红耳赤气哭掉眼泪，变成饶有兴味、和他们面不改色地侃各种大山，甚至有时开车开得比他们还熟练、 长大了就不好逗了。 可爱倒是更可爱了。 戴着五十米厚的滤镜，长老们兴致勃勃地围观。 他们都是大能，灵识极广，一边斗嘴，一边满是八卦地探入灵识时，几乎没人能发现。 洛清羽像是不经意间抬头往某处看了一眼，传到灵识时，便是少女清浅的目光对上了他们的视线，那双黑玉珍珠一般润泽的双眸略带谴责地看着他们，像是在说：你们找借口就找借口，竟然还敢偷窥。 长老们：！ 啊呀，被发现了。 他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仗着强大的灵识，颇为肆无忌惮。 有人甚至笑着向洛清羽传音道：【我们宁宁可真是越来越敏锐了。】 呸，不要脸。 洛清羽没有理会那些暗暗用灵识来了场远端电影的长老们，把事情原委思索得差不多后，她便端着茶，听着师弟和江城子说话，偶尔不快不慢地回几句。 也不知道这毛病怎么养成的，修者们谈事情时还总爱各种寒暄，不过幸好洛清羽是大师姐，递个眼神过去，师弟师妹们就自觉地上前和人搭话。 江城子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洛清羽并不喜欢他，可他表现得明显，又不直言，洛清羽也不好直接说“你打扰到我了麻烦让让”，只能故作无视。 至于其他人时不时落过来的打量，洛清羽也很体谅。 对着镜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多看自己几眼，何况旁人。 说完事情，带大家参观三千派的事情就不需要洛清羽做了。 身为门派里的大师姐，虽然更多是当个吉祥物，但来者的身份最高不过是玄天派的内门弟子，还不至于让洛清羽亲自招待太久。 江城子本来到三千派就是为了洛清羽，此时见洛清羽说了道别的话，张着嘴巴还有些纠结，大概是想着要不要约她再说些话，还以一种相当复杂、欲说又止的目光看着洛清羽。 洛清羽：？ 他眼睛抽筋了？ 不解风情的大师姐完全没有在意，甚至升不起半点好奇。 可能是门派里长相好看的人太多了，起码江城子外在的姿色还不足以洛清羽耐心地去探究他内在的美好。 洛清羽内心想着偷懒，面上却还是一副“我有事”的正经模样和大家说再见，大家就这么看着大师姐施施然地离去，摇曳的衣摆如云似水，直到不见佳人芳踪。 “洛道友当真如仙人一般……” 有人忍不住赞道。 姬无忧心想，你若是知道大师姐急着回去做什么，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洛清羽并不知道师弟在腹诽她，踩着剑，格外轻松悠闲。 不熟悉的一群人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能自己一人回去悠闲自在多么爽，说不定还能找到师父让他把自己从名单里踢出来，自然是不会再浪费时间。 可去到师父山峰时，却扑了个空。 日光明朗，灵花异草竞相开放，可惜主人疏于打理，便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咦？” 洛清羽有些诧异。 谢知微并没有对她设禁，掌门所在的山峰向来直接对她敞开，可除了她以外，别人轻易进不得主峰。洛清羽的山峰都是谢知微嫌弃时帮忙打理的，师父被大家调笑说养了个女儿也有这方面原因，但洛清羽没想到，谢知微对他自己的山峰反而如此随意。 ……好像感觉到了师父深沉的父爱。 洛清羽摸到师父平日里素爱躲懒的地方，只看到一张白纸，上面压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 洛清羽凑近一看，只见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就知道你会来，喏，给你的。 那几个字写得实在是恣意风流，狂草不羁，起码洛清羽一个字都没看懂。 但洛清羽猜测，压在纸上那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石头，应该是师父特地留给她的。 毕竟师父把她当傻逼女儿养，自然也得像个慈爱老父亲般给她准备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物以及时不时送些礼物。 但是吧…… 洛清羽：师父给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奇奇怪怪。 洛清羽弯腰拎起小石子，越看越觉得这石子丑不拉几，也不知道师父从哪个旮旯能捡的如此特别。 想了想，洛清羽又满意了起来。刚好，那就以这个为借口拒绝师父让她去小灵界吧。 · 青年懒洋洋地靠在一颗巨木上，日光暖融融地落在他身上。 青年的外貌年龄带着几分迷惑性，既有少年意气风发，又似老人一般古井无波，鸦发白肤，唇红齿白，檀色的睫羽微带倦意地垂下，在白皙的面上静静垂落两扇阴影。 白底玄边的道袍本应仙风道骨，穿在他身上时却多了种倦懒，他打了个呵欠，原本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时睡意朦胧地眯着，整个人写满了困意。 灵镜对面似乎有人气急败坏地跳脚骂他，青年也不恼，心不在焉地听着。 “谢知微？” “谢——知——微！！！” 青年：“哦。” 对方愤怒咆哮：“你有在听吗？！” 青年：“嗯。”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青年：“不知道。” 对方：“……” 不等那头的继续生气跳脚，青年阖了阖眼睛，又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讲完了吗？”他慢吞吞地说道，“讲完的话就办事，我还要回去看我的弟子。”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所以你们所谓的方法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自己弄了。” 青年语气幽幽，可表情仔细看去，却发现他嘴角轻扬，带着几分小得意。 “要知道，你们没人想念，我可是有人想念的。” 第7章 第7章 洛清羽蹲不到师父，仔细打量手中的小石子。 石子的形状并不规则，像是吸饱了墨汁，在阳光下又有着玉质的莹润。洛清羽从里边感受到了“道”的气息，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若是让那些卡在瓶颈很久的大能知道，恐怕会是能因为抢夺而引起一番风暴。 然而谢知微给得随意，洛清羽也收得随意，她并没有多想，而是在思索师父到底去哪了。 【你手上的那枚石子很特别，让我看看。咦，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自闭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再次上线，一开口就深沉地说出这句话，洛清羽哦了一声，却说：“你终于回来了。”她的语气就像是面对叛逆的儿子，“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系统：【也没去哪，就是去小——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洛清羽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洛清羽错觉，她总觉得系统回来之后，性格似乎活泼了一些。 她想了下，问：“被破坏的幻境修好了吗？” 系统：【……】 哪壶不提开哪壶。看上去风吹就到，实际上一拳下去惊天动地。系统没有理会洛清羽，而是让洛清羽把石子收好，又继续开口：【你最近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洛清羽回想，诚实地说没有。 系统：【总之你好好留意一下身边的人，他们身上有东西对你有帮助。】 洛清羽：“啊？” 她还想问得更清楚，但系统很快就不再有声音回复，洛清羽皱眉，“奇奇怪怪的。” “大师姐。” 楚无樱御剑落下时，就看见盘腿靠在石头上的洛清羽，撒着娇道：“无樱找了你好久。” 洛清羽看她：“？” “刚刚在大殿处没见到你，以为师姐忘了。” 楚无樱和师兄们领完东西，却没看到大师姐的身影，便过来找她问她是否得了信物。 见洛清羽疑惑，楚无樱又仔细解释了一番。 小灵界虽然限定了进入者的修为，但确实只要修为达到其要求，便不限制入境资格，但若是想要得到传承，还是需要特定的信物。 这些信物珍贵程度不一，给持有者的加持自然也不一样，有些像是通行证，。 洛清羽沉默了一下：“你是说，这些信物有时候会长得比较……随便？” 小师妹肯定地点头，想了想，她又莞尔，声音清脆道：“是师妹多虑啦。掌门肯定已经给师姐准备好了。” 大师姐眼神死。 她师父明明知道她什么性子，却还故意让她来听人讲，除了懒，大概就是不想理会她的拒绝，摆明告诉她老实认命，乖乖参加小灵界。 洛清羽：这种“明明是个差等生，还未开始考试就已经被告知这次竞赛的名额被内定了，你就是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人”的悲伤。 “师姐？”楚无樱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洛清羽轻轻叹气：“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楚无樱：“……？” 虽然不知道师姐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弯了弯眼睛，笑着说：“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师姐的。”她挽住洛清羽的手，将小脑袋搁在大师姐肩上，声音清甜，像是风铃轻轻摇晃，“我前些时日已经突破到出窍期，届时师姐就放心地把事情交给我好啦。” 洛清羽揉揉小师妹的脑袋，“好。” 楚无樱和洛清羽撒了一会娇，就想带大师姐去看她寻到的花海。 洛清羽弹了弹她的脑门，“不着急，先回去准备之后出发要用到的东西，离出发还有些日子，把修为再巩固好一点，至于花海，可以回来时再看。” 楚无樱：“可是……” 大师姐冷酷无情：“没有可是。” 楚无樱：“qaq” 洛清羽看了她一眼。 少女长相清丽娇俏，大大的眼睛像是玉石莹润美丽，此时稍稍抿着唇，鼓起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神态娇憨可爱，肤色白里透红，显得气色极好。 但洛清羽看得出来，楚无樱身上的气息并不稳定，像是有借助外物之力，强行提升修为，若不及时修补，甚至会损及根基。 洛清羽皱了皱眉，师妹虽说性子天真可爱，但并不是这般莽撞的性子。 算了。 趁着尚未出发，还是先把核丹准备个七八百个再说吧。 想到这，洛清羽和依依不舍的楚无樱道别，回到洞府，去翻自己压在箱底的储物戒。 她清点了一下，然后忧愁地叹了口气。 几百张能抵抗分神期全力一击的符咒，上百瓶只一点便能要了出窍期性命的毒药，据说蕴含有玄武神力的防御甲，天外玄铁打造的绝世神剑…… 越看洛清羽越不满意，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都知道藏一手底牌，谁知道别人会不会也藏一手呢？况且她实力那么低，打不过的话肯定分分钟歇菜。 不行！ 洛清羽决定掏出了她那已经落了灰的丹炉。 她先前身体不好，哪怕现在修仙后身体好了许多，但仍看上去很是病弱，门派里的长辈和师弟师妹们担忧她，经常送来各种大补的灵物不说，还给她带来各种丹药。 洛清羽并不喜欢丹药上的那种苦味，委婉地提出能否在丹药上加些糖浆裹一层糖衣时，却被当时的大家义正辞严地拒绝。 “丹药上面怎么能随随便便加东西呢，把丹药的药性弄坏了怎么办。” 洛清羽退而其次地求了一个丹炉。 得知她想法，丹峰的长老虽然好笑，还是送了一个黑色的丹炉给她。他长相俊美，温润清朗的气质宛若春日原野，皓月当空，给洛清羽丹炉时态度也轻描淡写。 “这是我偶得之物，姑且能满足你的要求。” 楼月生语气温和，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虽然这丹炉其貌不扬，但洛清羽有个能用的丹炉便满意了，她摩拳擦掌，没开始前也幻想过自己在丹药一道上是否有天赋。 结果是，大师姐炼一炉丹炸一炉丹，要么就是极为可怕的黑状物，而相反，表面说着嫌弃，丹峰的大家还是把糖衣做了出来，尝出丹药上甜味的洛清羽微微睁圆起眼睛时，他们甚至笑着递给她许多甜口的东西。 “凡间也有凡人嘴巴蜜，泡在糖堆般吃不得苦，没想到我们宁宁也一样。喏，寻来的雪糖花，这种花少瓣多汁，味道不错。你师叔还寻来了许多方子，寻常时可以去她那多蹭些吃的。” 当时把洛清羽感动得泪眼汪汪，自觉实力太差的她反而一度坚定了炼丹的心，想着哪怕修为不足也能多一项技能。然而，洛清羽想太多了。 她要么炸炉，要么成丹是成丹，就是练出来的丹颜色古怪，幽绿色宛若毒液，黑色像是焦炭，红色宛若凝稠的鲜血…… 楼月生曾围观过她炼丹，最后面色古怪，委婉道：“宁宁，其实不一定要炼丹，阵法一道也可以尝试一番的。” 洛清羽：…… “艹……” 楼月生：“？” “草长莺飞六月天，这般好的天气，不炼丹了，回去睡觉。” 楼月生失笑。 但后来总结失败经验时，洛清羽却换了个思考方式。她还是炸丹的概率多一些，不如索性抛弃丹药的药性，改成□□。 洛清羽去拿炼丹的材料时，大家特别熟练地准备，甚至驾轻就熟地问她要不要多准备一些。 大师姐拿完，愣了一下。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她狐疑地说。 大家：“……” 想起长老“若是你们大师姐来拿材料，便多予一些她，不用心疼材料”的话，又看着眼前虽然美丽无双但眼神渐渐不善的大师姐，众人有些慌。 幸好，周围突然而起的喧闹声拯救了这一片的尴尬。 “有人打起来了！” 第8章 第8章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有人动手？”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 听到外派的人和本派的人起了争执时，洛清羽忍不住侧目，心想在别人的地盘还那么嚣张的打架，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人也太嚣张了吧？竟然敢在我们三千派里动手。” “快去，莫让我们门派的人吃亏。” 洛清羽的目光看着大家匆匆而去的背影，她要的东西还没准备完，等拿完之后，洛清羽快步跟着走去，她猜测着人选，脑子却朦朦胧胧闪过某个人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洛清羽在那人身上窥见了某些熟悉的、但并不是很讨她喜欢的影子。 洛清羽追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叫住的弟子回头一看，竟然是门里的大师姐。 他们脸有些红，喊了声师姐：“是……” “——是谁在闹事！” 执事堂的弟子赶来得极为迅速。 他们名义上是执事堂，但因为整个门派的弟子都过于自在懒散，别说打架，连争执时都因为看着对方的脸而吵不下去，听闻有人打起来时，他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听到打起来的人有一方是别的门派的人，他们就坐不住了。 但来到之后，他们才知道是传报的人夸大了。 打起的双方都是清霄派的弟子，和他们三千派并无关系。实不相瞒，他们微微松了口气，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嗨呀，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架，多伤感情啊。” 有人说着，轻轻按住了赵长生的剑，另两人飞速上前，制住了赵长生。 “放手，我自己会走。” 黑发少年脸上带着几分倔强，眼神如冰似刃，两人不慎，竟是被他挣脱开了，制住他的弟子们俱是一愣，赵长生冷笑一声，表情也带上了几分轻蔑，道：“原本以为三千派的人高风亮节，没想到竟然也和传闻不甚相符，不问清缘由便扣住人。” 这话简直是在给三千派扣黑锅，像是笃定了他们必会包庇另一方。 劝说的执事堂弟子把剑还给了赵长生，皱起了眉：“你们二人说辞真假难辨，不过是一视同仁，之后是非自有人定夺。” 赵长生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说得好听。 另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子得意地瞥了一眼过来，“走吧，赵师弟。” 赵长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赵长生虽得了奇遇，但毕竟崛起时日极短，根基不稳。这人是长老弟子，他的走狗仗着他在外门肆意横行，一次竟是敲诈到赵长生头上。赵长生哪会妥协，狠狠教训过那些人后，双方于是有了龃龉、结下仇怨。 这弟子本就因为这原因看赵长生不顺眼，后来得知自己心慕的师妹苏烟儿竟然喜欢上这个外门弟子后，心底更是不忿。 两人争执时，竟然没忍住火气，动起手来。 三千派的弟子自然是连忙阻止。 对方实力虽然虚浮，显然是依靠丹药强行提升，明面上仍然比赵长生高了一个境界，对方想让他在众人面前没面，赵长生却下了狠手。 灵力顺着经脉钻入，当时不显，但随着时间推移，灵力会慢慢渗人到深处，一点点地破坏他的根基，直至对方沦为废人。 赵长生那双眼睛暗沉沉地扫过周围的人，面上冷笑更甚。 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不过说得好听罢了，不然为何只针对他？ 来到这里时，有人去搀扶那长老之子，大多面露关切，对他却如此冷落，甚至严阵以待。还不是因为对方身份比他强，就露出这番做派。为首之人说话更是可笑，虽是劝说，但对方分明比他强大了几个大境界的修为，直到现在，那股深不可测的威压还隐隐压在他身上。 他根本信不得他们。 然而人为刀殂，赵长生也只能屈辱地低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洛清羽带着众人御剑赶来，便看到眼前的画面，不免皱了皱眉。 她落下的时候，正好和听到动静的赵长生对上了视线。 第9章 第9章 对方见是她，先是一愣，对视时下意识地躲开目光，很快又移回来，带着少年人的傲气和不服输。 洛清羽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刚到，并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没急着开口，弟子们见到大师姐到来，领头的走了过来，唤了声师姐，便小声和她说起事情的经过。 洛清羽：所以，大概是个打脸不成反被打脸的炮灰和被无缘无故找茬的主角的故事？ 她忍不住看了赵长生一眼。 ……等等。 洛清羽用灵识细细打量了一番赵长生，对方从外表而言并看不出多少特别，可她观察了一下四周，三千派的弟子还好，但除了他们外，大家好像莫名其妙被震撼到了，睁大眼睛露出一副被王霸之气威慑到的表情，偏偏他们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只有事故的另一方非常工具人地露出得意洋洋地讨人嫌的模样，原本还算英俊的脸青紫浮肿，看着赵长生的眼睛里带着恶毒和算计。 洛清羽：感觉就还真像是幻境里的那些炮灰和主角。 她没有过多把注意力分过去，毕竟这些事情与她关系不大。原来赶来是以为门派里哪个师弟师妹和外人打起来，来到后发现事情和担心的不一样，洛清羽整个人就咸鱼了下来。 赵长生看着道袍轻扬，仿若仙子一般的少女，她清澈微凉的视线对上，心中不由一阵悸动。 赵长生抿着唇，却是忍不住想，她怎么来了，她会怎么看他，她会不会也误会他？ 那日被追杀时掉落瀑布时，他似乎也是这般狼狈。 可赵长生没想到，洛清羽不过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双眸子很清透，眸色如雪水，看过来时，目光像是风轻轻拂过树梢，不留半点痕迹。 赵长生一愣，他也说不出个缘由，心底似乎有些失落。 洛清羽了解完事情，又看着起了争端的当事人们。两者一个傲然挺立，面上带着不屈，一个鼻青脸肿，眼神叫人不喜，洛清羽不用猜都知道应是后者挑衅前者了。 那人被小弟扶着，小弟得了他的示意，就差没把恶毒直接写在脸上：“洛道友来得正好，这弟子出言不逊在先，又是动手极重，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他滔滔不绝道，“许师兄不过和他开了几句玩笑，便对师兄下这般狠手，可见其心性恶毒。” 苏烟儿忍不住上前道：“洛道友，你别听他胡说。赵长生不是这般无礼的人。” 说话时，苏烟儿不免感到几分懊恼。她先前对赵长生另眼相待，但一直得不到他的好感，加上见了洛清羽后，她心中又是失落，又有种莫名地复杂，更是不知拿什么态度去对赵长生。许贺缠她缠得紧，苏烟儿不耐之下，脱口而出自己在意的人是赵长生。 她原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是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 “师姐与他交好，自然要为他说话。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人皮背后披着的是什么呢？” 赵长生猛地眼中生出愤怼，洛清羽皱眉，打断了他：“够了。” “可——” “你们谁对谁错，之后自有人定夺。”洛清羽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她虽然不喜欢赵长生莫名其妙的举动，但对这种趁机抹黑别人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好感。 也不知道清霄派怎么教导的弟子，这种话对结怨的人都有些重，何况还是对着同门的师兄弟。 那人还想反驳，洛清羽就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还是说，你愿拿道心对着天道发誓担保，你所言无一作假？” 在修仙世界里，誓言是不能乱发的，何况还是拿修行的根本道心来发誓，这种誓言一发一个准，只要有人敢发，天道还真能显得无聊来盯着你。 或许有猛人敢这么做，但起码这名狗腿是不敢的，所以他干脆利落地闭嘴，安静如鸡。 洛清羽在心底默默骂了声傻逼，谁也不看，交代执事堂弟子公平处理，一切按规矩来。 执事堂弟子顿时了然，“一切按规矩来”其实就是不用管太多，哪个派的就丢回给哪个派，他们这些外人要是管得多了，哪怕占着理，也平白遭人厌恨。 洛清羽交代完，就要离开，这种小事原本并不会惊动到她，可她却不知为何，竟是一改平日作风，来到了这里。 “洛道友！” 赵长生到底没忍住，喊了洛清羽一声。 洛清羽没有回头，她并不是很想和赵长生再来个什么命运般的对视。 而另一边，匆匆赶来的姬无忧看着赵长生想要叫住洛清羽，不免皱了皱眉头。 “发生了何事？” 赵长生并没有注意到又来了什么人，看见洛清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心底蔓起难言的失落。但顷刻间，他不免又欢喜了起来。 洛清羽虽没有多看他，但并无偏袒，这个认识让赵长生多少好受了一些。 他没有注意姬无忧，姬无忧也不是特别想处理这种外派琐碎的事情。他派人去通知了清霄派的人，对方自然表现得无比惭愧，姬无忧也不管对方是否真心惭愧，把两人丢给对方，只要不继续在他们门派里闹事，也没人理会他们之后怎么处理。 另一边，回到洞府的洛清羽掏出炼丹的材料，望着这些堆成山的材料气沉丹田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进行下一步——楼月生送与她的那丹炉，拒绝她的使用。 在修真界，器物都是有灵性的，越是宝贵，灵性越大。楼月生送她这丹炉时，虽说是给她练手用，其实这丹炉颇为不凡，起码被洛清羽惊天动地炸了那么多回，它依然坚.挺不说，光泽似乎还跟着沉淀起来，呈现出玉一般的光泽。 洛清羽晃了晃丹炉：“喂？” 丹炉黯淡无光，任由洛清羽如何去揪它的盖子，它都死死合着，像是一个面对恶霸宁死不屈的良家妇女。 洛清羽：“丹炉兄，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就是用用而已，不会弄坏你的。” 丹炉不为所动，甚至把盖子合紧了几分。 洛清羽：“……” 对方不愿意合作，洛清羽也不好强来。大师姐幽幽地叹了口气，心说自己那七百八个核丹的计划可能要夭折了。 无聊之下，洛清羽翻开修炼功法，打算继续练。 小灵界之行是不可避免的了，为了到时候不挨打得太厉害，还是现在努力些吧。 想到这里，洛清羽又想到师父给自己的黑色小石子，那颗石子被拿出来时，还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看不出多少特别，但洛清羽看着看着，却觉得这颜色有些像是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洛清羽沉思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师妹的笑颜。 小师妹并不是那种为了一时的秘境会自毁根基的人，可偏偏这次却如此急促，说到小灵界时，气息似乎还带着隐隐约约的仇厌。 可小灵界五十年才一次，师妹的年龄并不足以她进小灵界两次，所以，小灵界是有什么让她在意的吗？ 等等。 洛清羽的坐姿瞬间端直，她细细寻思，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按她未拜入师门前看的话本和幻境之中的所见所闻，小师妹这段剧情不是很像是有什么故事的样子吗？ 她家小师妹天真可爱，模样娇俏，天资甚高，而他们门派作为修真界的六大派，地位尊贵，小师妹作为内门弟子，又深受宠爱，怎么看，怎么一副女主的标准。 按照套路，小师妹在此次小灵界绝对会遇到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必将是影响小师妹一辈子的大事。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小灵界之中遇到哪个大猪蹄子，然后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洛清羽淡定不起来了。 作为大师姐，她为门派里的师弟妹们操碎了心。 “啊——” “麻烦。” 洛清羽合上书，扶着额头继续叹气。 她只想宅在门派一百年不动摇，但是现在看来，她好像宅不下去了。 “系统，统儿，在？吱一声。” 自闭了许久的系统上线后似乎也萎靡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洛清羽的错觉，系统原本机械平凡的电子音此时还多了几分生动的有气无力：【亲，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洛清羽收好功法，问道：“先前那个幻境还能进吗？” 系统：【……能。】 洛清羽说：“那就像之前那样，继续让我进去吧。” 若是先前洛清羽这般说，系统估计很高兴，毕竟宿主终于有主动的自觉了，可自从见识了她是如何咸鱼地瘫过了一个又一个副本，甚至在转换风格的第一个副本，轻飘飘地锤爆男主后，系统就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说道：【宿主，幻境比较脆弱，我们进去之后，能不能对它温柔一些？】最好对男主也温柔一些，他们可是你之后会遇到的命中之人而不是生死仇人啊！ 洛清羽轻轻颦起眉头：“可是我已经很温柔了呀。” 她本来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颦起眉时更是显得楚楚动人，惹人心怜，系统沉默了足足有十秒，然后深呼一口气，做出妥协：【……行吧。】 它将洛清羽传送到了环境之中。 洛清羽进入幻境自有其用意。 这个幻境最近换了个风格，感觉偏恋爱无脑风了不少，先前另一种风格洛清羽已经摸透，她现在要做的是，把现在这种套路也摸熟。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所以，哪怕是一见面，幻境之中那人便以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她。 而此人，还长着一张平平无奇、和赵长生有几分相似点的脸。 第10章 第10章 系统说过，因为和她相关的副本，她一直瘫得太过安详，所以只能退而其次，让她换个方式体验。 新出的环境便是随机给她人设，在幻境时，洛清羽要尽可能地按照人设行事。 洛清羽曾问过系统这幻境有什么用，系统一开始嘴风极严，后来被烦得不行，才松口告诉她，顺着幻境的剧情走下去的话，对之后遇到的事情会有些帮助。 洛清羽若有所思。 换言而之，第一个幻境类型发生的事情可能与她之后遇到的事情有一定的相似，第二个幻境发生的事情，可能涉及到的不只是她了。 若是先前的洛清羽，她可能还不怎么当回事，但这次她认真起来后，便不再那么从心所欲。 可一进来就见到一张平平无奇还对她欲言又止、就差没写着渣的脸，洛清羽不忍直视地撇开目光，再看下去，她的拳头好像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清羽……” 男子相当缱绻柔情地唤道。 洛清羽：“……” 这是疯了？ 系统很快给了洛清羽个前提提要，这个人是她的道侣，两个人正在吵架，吵架的内容大概就是洛清羽原本以为自己和道侣恩恩爱爱，某一天忽然被人告知，她其实不过是个替身，她得来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窃取而来的，而最可笑的是，告知她的这个人，就是所谓的正主。 现在的剧情进行到洛清羽苦情哀怨地来到男主角面前，准备好好质问他一番。 洛清羽努力回想了一下所谓的凄怨哀婉，但她发现她好像并不是很做得出来这个表情，所以洛清羽以袖掩面，就当是在伤心了，心碎的语气实在模仿不出来，洛清羽干脆厉声逼问：“你如实交代，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被她先声夺人的架势弄得一愣，半晌哑声道：“我们……我们……” 他想说两人并无关系，可一面是相处多年的道侣，一面是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狗逼渣男开始犹豫不决。 洛清羽觉得手好像又有些痒了，在系统声泪俱下的哀嚎下，她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伤心：“所以，你竟是一开始便瞒着我么？” 男子顿了顿，还是说道：“清羽，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灵月……灵月不过是我师妹罢了，她这次受伤伤到了根基，那抹悬泉幽莲对你而言可有可无，对灵月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洛清羽：“……” 不是，渣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悬泉幽莲是我九死一生拿回来给我师尊用的，你师妹的命是命，我师尊的命就不是命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洛清羽念着系统给的台词，越念越觉得这男子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此次幻境的女主角师尊因为清剿魔修不慎重伤，魔气渗入丹田，女主角得知悬泉幽莲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后，万般艰难从秘境里取出了悬泉幽莲，没想到自己的道侣转眼便把这朵幽莲拿出去送予小师妹。 但洛清羽感受了一下，发现女主角此时竟然还只是伤心多过被背叛的愤怒，甚至只想质问两人关系，而不是把这对男女捉起来抽一顿，再把幽莲逼着还来。 男子面色不改，反而皱起眉头，道：“吴道子真人不过是小伤，灵月却伤到了道基，孰轻孰重很是明白。大不了之后我重新帮你找来悬泉幽莲便是。” 他嘴中说得轻巧，洛清羽以旁人的视角，自是知道他可能不知悬泉幽莲的珍贵，所以灵月稍稍暗示，他便凑了上去，双手碰上道侣九死一生得来的珍贵灵物。蠢就算了，加上他言语之间全是对那所谓“灵月师妹”的维护，洛清羽就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那位灵月师妹说的是真是假呢？” 男子不悦皱眉：“灵月向来性子天真纯良，温柔可爱，难不成她还会故意说谎，就是为了问我要一朵悬泉幽莲？”说完，他又换了换口气，道，“我不知你哪儿听来的传闻，或许你误会了她，但这一切不过是我主动作为，与灵月师妹无关。” 洛清羽似笑非笑地瞥着他，明明气质多少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内里却如此肮脏丑陋，这就是和她搭戏的人？虽然一样渣，却不如上个幻境里的主角们。 系统还在催促洛清羽念台词走套路，洛清羽懒洋洋地放下掩住表情的袖子，露出的一对眸子带着几分如冰水的清凉。 “你说，你要帮我重新找来悬泉幽莲？” 少女的声音极为好听，放缓时更像是月光浮落在湖水上，清风拂过清晨的原野，说不出的空灵悦耳，男子看着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竟是被吸引得几分出神。 这幅弱不胜衣的模样，竟是比灵月还要柔美动人。 男子不由出声应道：“对。” “这样啊。可我怎么知道，待到师妹好了之后，你会不会帮我重新寻来一朵悬泉幽莲呢？”洛清羽轻轻叹了口气，微微颦起的眉头带着些许令人心软怜惜的忧郁，“不如，你先对着天道发个誓？” 系统：！！！ 等等，宿主你又想做什么！ 它眼睁睁地看着男子被洛清羽哄得连发几个誓言，证明自己所言真心实意，而洛清羽，也仿佛被他哄好了一般，终于重新在面上展露出笑颜。 “这可是你向天道发过誓的哦。”她不紧不慢、笑意盈盈道。 系统：…… 完了。 它好不容易修好的幻境。 它日后要是再信她说的话，它就是猪！ 洛清羽并不知道系统此时心理，就算知道，可能也并无在乎。 重新从幻境出来时，洛清羽一开始见到那名男子的郁气都散了几分，若不是系统赶恶客一般把她赶了出来，洛清羽定是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女子惹不得。 “统儿，这个幻境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来着的？” 洛清羽揪了揪自己剑上的带子，显然心情不错，而系统把她送出来后，便重新陷入了自闭之中。 洛清羽眨眨眼睛：“不会吧，这就生气了么？” 系统一直没出声，洛清羽便知道，对方和她的丹炉一样，熟练地开始用起了装死的技能。 功法看完了，能承载她炸炉之力的丹炉又拒绝给她使用，洛清羽此时竟是莫名有些悠闲。 她掏出那枚石子，在日光下，石子呈现出玉一般质地的光泽，奇怪的形状也不是那么难以入目了。洛清羽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师父的洞府一趟。 师父应该回来了吧？ 如果不回来…… 大师姐露出一个温婉贤良的笑容。 逼一个宅女出门，简直是在使用酷刑，她必须得让师父感受一下来自女儿的小小恶作剧。 谢知微的山峰从来不对洛清羽设防，用来护卫山峰的各种可怕恐怖的阵法于她如无物，洛清羽顺利得摸进谢知微的洞府，把他玉桌上的口感偏甜的青叶偷偷换成他最讨厌的苦味黄叶，两者本就长得差不多，制成茶叶后更是看不出多少区别。 洛清羽想了想，又摸到谢知微平日里放喜爱吃食的地点，面无改色地把他的甜品全部换成自己储物戒里的辣口食物，做完以后，洛清羽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哈哈哈，以你的迷糊程度，肯定吃到嘴边才发现不对劲吧。 “让你再坑我，呵，活该！” “活该？” “对啊，谁让这家伙竟然敢这样对我。” “——哦？” 那声音如碎玉落盘，带着几分凉夜般的微寒，让翘着嘴角回话的洛清羽反应过来后便是一僵。 等下，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啊。 大师姐僵硬地回过头。 日光朗朗，云淡风轻，一身白底玄边道袍的青年背着手，正似笑非笑地瞥着她，一对桃花眼本应缱绻多情，长在青年脸上时，却衬出一派锋芒锐利。对方黑色瞳孔倒映出不可置信的洛清羽，面上的表情写满了“胆肥了吧，我看你这个蠢货怎么搞我”，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挑剔。 “……师父，呵呵呵。” 洛清羽掐了自己一把，违心地露出惊喜的笑容：“你回来啦。”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翘了翘嘴角，微微敛起的桃花眼里落着些笑意，却是毫不留情地张口道了句： “蠢货。” 第11章 第11章 洛清羽沉默了有三秒之久，她赶紧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挡了挡自己身后的“罪证”，虚伪地在脸上展露出喜悦的笑容：“师父，你回来了啊。” 语气那叫一个感情洋溢，语调激昂顿挫。 谢知微微笑着继续死亡凝视。 洛清羽：“……” 谢知微：“……” 两人默默对视，在自家师父“爱的凝视”下，洛清羽委委屈屈地把东西换了回来，极为萎靡地喊了声师父。 谢知微明知故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洛清羽：“呃，那个，就……就是想为师父准备一下思念的惊喜。” 谢知微懒洋洋地瞥她，眼神似笑非笑，摆明是想看洛清羽怎么编。 洛清羽明明知道他瞥来的眼神什么意思，却还是继续睁眼说瞎话：“师父你之前去哪儿了，徒弟好想你，真的，以至于思念之下只能睹物思人。” 谢知微：“有多想？”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起码想你有好几个三秋。” 谢知微被她的胡说八道给震住了，新奇的眼神像是看她是不是换了个人。 洛清羽还想继续对他灌迷魂汤，好让谢知微忘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下一刻，谢知微就弯弯嘴角，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 洛清羽磨磨唧唧地走过去。 她刚走过去，就被谢知微揉了一把头发，他的动作不是那种撩的人心脏砰砰跳的摸头杀，而是揉自家宠物猫一样的揉揉揉，生生把她精巧的发型给揉乱。洛清羽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委屈屈地低头任他rua。 混蛋！活该你这么久还是单身！ 谢知微：“你是不是在心底骂我。” 洛清羽眨了眨眼睛，说“没有啊”，又责怪他怎么冤枉自己，谢知微任由她辩解，不置可否，他见过的居心叵测心有城府的人多着了，小徒弟这点道行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用。 谢知微唇边笑意加深，施施然收回手时，又扯了一下洛清羽头顶发饰垂下来的流苏，不等洛清羽咬牙，就轻笑一声，背过身，继续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我给你的东西拿了么？”他问道。 洛清羽想了想，便知道师父问的是他随意压在纸上的小石头，“拿到了。” “嗯。” 谢知微像是随口一问，洛清羽随着他进了屋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偷溜才是最佳选择。她还没懊悔，谢知微便招呼让洛清羽坐下。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谢知微一边问，一边习惯性地想要泡茶。茶杯如玉，碧色清透的茶水氤氲着雾气蔓延而上，他斟好茶后，递给洛清羽一杯，又给自己一杯。洛清羽刚想喝，却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僵了僵，她偷偷摸摸地用余光去瞄谢知微。 青年手指修长白皙，搭在青玉杯上衬得格外好看，茶杯将将抵唇时，青年忽然抬起脸来，对紧张屏息的洛清羽大大方方地一笑。 他本就生得俊美，眉眼宛若揉碎了星辰，舒眉展眼时更是有若清风明月。 “宁宁——” 谢知微意味深长地叫了声。 洛清羽跟着挤出营业性的笑容来：“怎、怎么啦？” “喝。”他说。 洛清羽：“……” 大师姐自觉理亏，委屈地闷了一大口。呸，真苦。 谢知微又把他的杯子递过来：“继续喝。” 洛清羽：“……” 洛清羽硬着头皮又闷了一口，甚至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到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这茶多的是。”谢知微假惺惺道，犹带笑意的目光落到壶中，“毕竟这壶中全是宁宁的心意，怎么能辜负呢？” 洛清羽：“…………” 洛清羽：“师父我错了。真的知错了。喝不下了qaq” 谢知微嗤了一声，冷酷无情道：“知错有什么用，下次不还是会继续犯。” 他满脸都是“被我抓到把柄了，不给你个教训老子就不是你爸爸”的残忍。 洛清羽：……qaq 洛清羽知道自己的师父有病不是一天了，但她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那么幼稚。 洛清羽看过很多话本，有些话本就提到有些人有双重人格，而她师父，何止是双重人格，他像是七情六欲被剥离开，一天轮流出现一个，每次见面性子都不同。 可能上一次还可怜巴巴地扯着她袖子说“徒弟弟我迷路了”，下一次就冷若冰霜地对着她说“滚，没事别来烦我”，如果不是她接受能力足够强，她可能已经单方面把自己逐出师门了。 但也不算特别夸张，这些年相处下来，洛清羽基本摸清了谢知微的人格们。 她师父的人格大约分为三个。 一个天真呆萌，单纯好哄，像是幼童一般，性格温吞绵软，心思好猜；一个冷酷无情傻逼直男，看谁都是一副“老子是你爸爸”的死样，格外欠揍；一个就是现在她正面对的这个了。 这个吧……姑且称之为师父三吧，师父三性子傲慢，行事懒散，偏偏又恶趣味，总是喜欢逗人玩，十句话有九句话不能信，活生生诠释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被迫灌了一肚子的哭茶，洛清羽舌头麻得快失去了知觉。 她算是被谢知微带大的，口味其实大多也随了谢知微。谢知微喜欢甜口，她也喜欢，谢知微讨厌苦味，她也讨厌，换句话说，她对师父的恶作剧，最后都报应回了她头上。 好不容易喝完后，洛清羽泪眼汪汪地扯住她师父的袖子：“师父！徒弟心里苦，徒弟需要安慰。不如小灵界——”的事情就换个人？ 谢知微：“巧了，我也有事要安排你。” 只是想趁机赖账的洛清羽：“？？？” 谢知微温柔一笑：“走吧，徒弟。” 洛清羽暗暗对着谢知微翻了个白眼，走在前头的谢知微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再做这种不淑女的动作，我可要罚你抄书了。” 洛清羽没理会他，把谢知微的话当空气。 谢知微突然停下脚步，停了有几秒，他倒了回来，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洛清羽，在洛清羽满脸的问号中，忽然“嗤”地笑了一声。 洛清羽：？？？师父又在发什么神经？ 谢知微道：“刚刚有人问我你有无道侣的人选，顺便推荐了一下他徒弟。” 洛清羽问号更多了：“所以呢？”你不会答应了吧？ 谢知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放心，帮你拒绝了，外面那些歪瓜裂枣配不上你。”他冷笑的样子简直是在说“就他们也配”。 洛清羽啪啪啪为他鼓掌，毫无灵魂地夸赞：“师父好棒棒。” 谢知微：“你不好奇？” 洛清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好好奇的。”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谢知微，他脸上的冷笑又满满升温了回来，看她的视线也不再是那种看不得不忍受的蠢货，“总之，你现在还小，修炼要紧，别想那么多情爱。若是想谈，待到你修为大成后，师父为你找一沓来。” 洛清羽瞬间就精神了，她伸出手指，讨价还价：“一沓不够，起码两沓。” 谢知微笑了，说：“行，多少沓都行。” 于是洛清羽也不计较谢知微又伸手来揉她脑袋的事情，大师姐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雄心壮志一点也不少。 她甚至还相当老气横生地道：“师傅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会帮你多留意些的。” 谢知微：“好嘞，谢谢宁宁。” 师徒俩美滋滋在这里讨论“找多少沓”的问题，另一边，回到玄天派的江城子紧张地看着来找自己的师父，忍不住上前，道：“师尊。” 他的师尊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看得江城子莫名其妙，半晌，才气呼呼地摸着白胡子，呸了一声，说：“别想了，那混蛋不同意。” 江城子有些失落。剑者本不应如此优柔寡断，可他纠结许久，还是鬼使神差地继续追问：“那……是洛道友不愿意吗？” 吴道子：“……” 吴道子不免想起了自己在与陷入秘境的掌门沟通时，顺口和掌门提了句，结果谢知微直接让掌门找来他，那双桃花眼懒懒地耷拉着，垂着鸦色的眼睫，面无表情着一张小白脸看他。 好一会，对面的青年才慢吞吞地开口了。 “想和我家宁宁结为道侣？你不如先看一下，你家徒弟配给我家宁宁提鞋么？” 第12章 第12章 谢知微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在修真界里臭名昭著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中一个便是他性子及其古怪，性格多变，但无论如何，他气人的功力却始终一等一。 那张嘴巴毒到哪怕是颜控满级的女修看着他那张宛若明月皓雪的脸，都难以昧着良心说他好。 怼完想挖自家墙角的人，谢知微慢吞吞地揪着灵草。 那灵草长得丝毫也不起眼，在一众有着特效加持的灵物中，它就像是误落宝地的野草。可谢知微看也不看它，伸出手，拔了拔，没拔动，用了点力揪住它后，就一把把它从地上拔了上来。 灵草：！！！ 谢知微原本不甚在意，直到他眯着眼睛定着它瞧了瞧，灵草一动不动装死，好半晌，它听到眼前这个人类幽幽地“啊……”了老长一声。 “虽然长得有些丑，但闻起来味道好像还不错，拿回去给徒弟弟当零食吃吧。” 灵草：？！ 洛清羽并不知道她的师父已经变成了两个，还挂念着她，她现在被师父三号捉住，想溜都溜不了，只能含泪被捉走。 路上洛清羽问他们要去哪儿，谢知微头也不回，只道：“去灵境。” 洛清羽一愣，灵境？ 六大派之所以能立足于修真界，很大一个原因，是每个门派里独有的灵境。灵境与秘境并不相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六大派的根基所在。 洛清羽先前一直知道自家门派有个灵境，但因为种种原因，她一直没有去过，但洛清羽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别的门派都把灵境当宝，只有什么大比前十啊、对门派有重大贡献啊、某些惊才绝艳的天才要突破啊等等情况才会酌情开启，可他们门派，从心所欲、特立独行到匪夷所思。 对于内门弟子而言，灵境从来不设限，只要你想，你便能进入。 洛清羽揪了揪谢知微的袖子，在对方瞥来的“你做什么”的眼神中，好奇地问：“师父，我们门派的灵境似乎和别的门派不太一样啊。” 谢知微：“哦，是不太一样。” 洛清羽：“？” 她虚心请教：“怎么个不一样法？” 小弟子眼中就差写着“真没问题吗”的质疑。 谢知微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不用和他们比，我们门派本身就是灵境的一部分。” 洛清羽：“……” 洛清羽：“？？？” 不是，师父你解释清楚，什么叫做我们门派就是灵境的一部分？难不成我们门派整个就是建立在灵境上面的吗！ 洛清羽赶紧上去继续扯师父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谢知微敲了敲洛清羽的脑袋，嫌弃地说道：“蠢货。纠结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没有坏处就对了。” 洛清羽：“可是我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谢知微：“没关系，别人也发现不了。”顿了顿，他又道：“况且你整日窝在洞府之中，外面的世界都没怎么见识，如何发现差异？” 潜台词是“别墨迹小灵界的事情了，让你出去就出去”。 洛清羽听懂了，可她还是怨念。 谢知微挑眉：“我不是你那群师弟师妹，就算你这么看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洛清羽收回面上忧愁，俏脸冷酷无情，艹…… 草长莺飞二月天，这么好的天气，不能生气。 谢知微看着她杀气腾腾的背影，抿了抿嘴角，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幼稚。” 两个彼此觉得对方幼稚的人很快便来到灵境入口。 望着所谓的入口，洛清羽沉默了足足有十秒之久，久到谢知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伸手去揉她脑袋是，洛清羽才顶着一头乱毛格外忧郁地开口：“这……这不是登天梯吗？” 他们门派收徒向来看脸……呸，随缘，但别的门派拥有的，三千派一律也不拉下。所谓登天梯就是其一，不过这一般是用来摆设，曾因为犯错被谢知微赶来扫过登天梯的洛清羽知道，这登天梯看似普通，其实暗藏玄机。 登天梯色如白玉，晶莹剔透，望眼望去，长道宛若直通天际，窜入云霄。 登天梯顾名思义，通往天道的梯子。 修真本就逆天而行，没有大恒心、大毅力者，往往难以走到终途，登天梯的设置就是为了考验人的意志力。 一般而言，登天梯大多只对低修为的修者有用，上面的禁制大多难以限制高修为的修者，向来是用来选拔新入门的弟子。可三千派的登天梯不同，即便是洞虚修为的大能前来，估计也会跪倒在这登天梯下，压得直不起身。 而且是越高修为，那种被压迫的感觉越是明显，低修为者反而没多大感觉。 当然，洛清羽之所以对这里那么熟悉，还因为她每次犯错，谢知微不是罚她抄话本就是逼着她吃讨厌的食物，或者是前来登天梯扫地。 扫地是没什么好扫的，难受的是谢知微令她老老实实一层一层地把登天梯走过一遍，走上去，又走下来，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台阶说得好听，爬起来的痛苦谁爬谁知道。 洛清羽是真的一看这久违的登天梯就面色发白。 谢知微笑吟吟地看着她：“宁宁，怎么不走了？” 洛清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呵呵。” 谢知微嘴角止不住又翘了翘，看着洛清羽深呼吸好几次，终于一副“死就死”的模样准备上前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蠢货，入口不是登天梯。” 刚抬起一只脚的洛清羽：“？” 谢知微指向登天梯的手指微微移动了一下，变成登天梯旁的那棵歪脖子树。 “喏，是那里。” 他负着手，洛清羽将信将疑跟过去。 先前还不觉得，走近时，洛清羽才发现这棵树周围的空间波动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空间法则在这处扭曲了一般。 没有人守着，谁也不知道一个灵境的入口竟然如此寒酸。谢知微走过去，伸出长腿踹了歪脖子树几脚，洛清羽本来还疑惑，就见他漫不经心道：“这灵境可能是上了年头了，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就懒得搭理你。下次你若是想进灵境的话，往死里踹就行，放心，踹不坏。” 似乎是能听懂谢知微的话，洛清羽看见那棵本就没多少叶子的歪脖子树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差点抖落完最后的叶子。 它愤愤地在树干前端扭曲出一片虚幻的空间，像是一扇不规则的门。 “走吧，徒弟弟。” 洛清羽沉默了好一会。 大师姐有些迟疑地想，这棵树以前似乎没这么歪，现在……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知微领着洛清羽往里走，只是—— “怎么感觉里面好像有人在了？”洛清羽疑惑道。 谢知微：“哦。” 大师姐皱皱眉头，这气息…… 怎么感觉有些像小师妹。 第13章 第13章 洛清羽扯了扯大摇大摆往前走的谢知微袖子，“等下，师父。” 谢知微回头看她：“做什么？” “灵境好像已经有人在了。”洛清羽诚恳地说，“贸然进去真的好吗？” 按她所知，别的门派之所以那么吝啬灵境的进入资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灵境太脆弱了，太多人同时进入，容易破坏灵境。 谢知微嚯了一声，勾了勾嘴角：“都说了，这破灵境和别处的都不同，别的灵境有的限制，我们这个一律没有。” 洛清羽：感觉你的语气就像是嫌弃“这破玩意怎么什么都不挑”一样。 她默默地注视谢知微，谢知微挑了挑眉，唇边笑意更深，洛清羽瞬间就懂了。 行吧。洛清羽松开扯住谢知微袖子的手，格外佛地想，她早该习惯他们门派从人到花草树木都与别人截然不同的风格了。 谢知微带着洛清羽往前走，洛清羽打量了一下。 这条路有些奇怪。 他们就像是走在虚空之中，七色的光线扭曲交织，水纹一般蔓散开来，带着一种古怪又莫名的美丽。虚空上方，浮着宫殿。宫殿的模样笼罩在柔和的光芒之中，看不太真切，但洛清羽没有看错的话，这些宫殿的模样似乎是在变化着的。 灵境和洛清羽想象的有些不同。 看着身边闪亮亮的光线，洛清羽手指蠢蠢欲动，有些想要戳戳看，又有些迟疑，谢知微抱着手臂，也不阻止，反而勾着嘴角，凉凉道：“你怕什么，想戳就戳。” 洛清羽手指瞬间就不痒了，她警惕道：“戳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谢知微：“不会啊。” 洛清羽看向谢知微，谢知微也看着她。 在对视的目光中，凭借多年的默契，洛清羽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 按照话本里的套路而言，这种不寻常，是戳了必定会出事，可洛清羽没有想到，他们门派的灵境会这么不按套路来。 “为什么？”洛清羽难掩好奇，“那这灵境到底是作什么用的？” 谢知微：“你猜。” 洛清羽：“不知道。” 谢知微：“你再动动脑子猜猜。” 洛清羽：“……”呵呵。 她机智地换了个话题：“师父，小师妹好像在里面。” 谢知微漠不关己地哦了一声，眯着眼，懒洋洋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生生把天聊死了。 洛清羽：“……”行，你够狠。 谢知微施施然地抱着手臂，只用余光瞥小弟子。 对方按着下巴一本正经努力思考的模样，带着些天真的蠢，傻里傻气的，他本来进入到灵境后眼底微不可察凝结起的霜色慢慢就散了点，想了想，谢知微还是开口，说：“是为了历练道心。”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轻，像是淡漠，又像是叹气。 “在这里，你可以直面你内心深处的心魔。” 洛清羽愣了。 在修真界，修炼途中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心魔。修为每跨越一次大境界，除了要面临天劫外，还要面临心魔的威胁，若如不慎，轻者修为倒退，重着身死道消。 然而众修者皆知心魔存在，却对其无可奈何。 可谢知微却说，他们门派的这处灵境，竟然是直接能让人面临自己的心魔—— 洛清羽：这简直就像是在大考前提前让你知道了试题一样。 给你一遍遍做，哪怕次次错，但重复做试题时，再去到考场，过关的把握也会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情不自禁地，洛清羽轻轻地“哇”了一声。 谢知微看她一眼，有些嫌弃：“惊讶什么。这灵境虽说多有瑕疵，但作用勉强还算多。”说完，他一把扯住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开溜的洛清羽，似笑非笑道，“你跑什么。” 他道：“再过些日子，你就要前去小灵界了。与其出去时技不如人，不如现在多努力修炼。喏，徒弟弟，随便挑一个进去吧。” 洛清羽又想念诗了。 然而她师父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摆明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洛清羽叹了口气，整整衣摆，还是认命了。洛清羽望着上方的宫殿，踏步走去。 虽然她师父很欠揍的样子，但是说实话，洛清羽还真有些好奇，她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话本里说得那么可怕的东西，她竟然到现在还没见识过。 而她背后的谢知微看着洛清羽逐渐消失在灵镜之中的背影，眸光微闪。灵境其实是很安静的，没有另一个人鲜活的气息，这片空间就像是一个囚牢。 直到空气重新陷入寂寥，谢知微才微微阖了阖眼睛，似嘲弄似感慨地哼笑了一声。 第14章 第14章 心魔都是什么样的呢？ 按话本里的描述，心魔塑造的世界都是一片荒芜，到处有岩浆流动，整个画面都写满了毁灭的气息。 可是现在洛清羽看到的环境—— 天清日明，微风匀匀，鸟语花香，流水淙淙，怎么看怎么一副度假胜地的人间仙境本境。 洛清羽有些震惊，她没想到，心魔竟然也魔随主人型吗？ 大师姐无聊的时候确实想过在这种环境安安分分瘫到死，但她没有想到，她的心魔也是这么想的，——还搞得比她还舒适的样子，大师姐瞬间有些不平衡了。 她面无表情地扶着一棵桃花树坐下，杀气腾腾地等待心魔出场。 大师姐不服气。为什么心魔都过得比她好！ 她要好好教对方做心魔。 老老实实搞事不好吗，简直胸无大志，玩物丧志！ 可洛清羽等了许久，面前的景色依旧美好温馨，半天没有变化。洛清羽皱了皱眉，她没有感受到这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气息，她站起身，顺着唯一一条鹅卵石小道走去。 越是走，洛清羽心中疑惑越多。 这环境…… 有些像是哪个大门派的内门。 虽然每个门派风格都不一样，但内门的特征大抵都差不多。 藏书阁古朴典雅，练武台带着肃杀之气，灵兽山里瑞鸟祥兽……洛清羽越看越觉得这摆设似乎也有些熟悉。可她确定，这些建筑上的花纹和材质都是她从未见识了解过的。 洛清羽靠近身侧的一棵树，树冠茂密，粉色的花朵缀了一树，星辰般散落在树冠里。一朵花被风吹起，恰好落到了她的发间。 洛清羽把它从自己长发上拿下时，还能嗅见花朵的芳香。 花朵重瓣，内蕊如玄金，最外稍的花瓣渐变成白玉般清浅的色泽，宛若绝世芳华的佳人，说不出的妍丽。 ——花。 洛清羽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念头闪得极快，洛清羽甚至来不及去捕捉。她正懊恼间，微风又倏倏地把树冠摇动，摇落一地花朵，散得洛清羽头发、肩膀、衣摆都是，洛清羽甩了甩头发，忍不住拧起眉，就听到有人笑了起来，轻轻唤了她一声。 “师姐。” 声音灵动清甜，说不出的娇俏，笑声银铃般悦耳动人。 洛清羽抬头，对上一双明媚的眼睛。 声音的主人站在不远处，不停有落下的花瓣，隔着花雨，洛清羽看清了小师妹笑意盈盈的一张脸。 洛清羽愣了愣。 “——师妹？” 小师妹朝她递出手，仍带稚气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依恋和喜爱。 洛清羽毫不犹疑地搭了上去。 “哗啦。” 微风慢慢停止，原地不见一人。 · 楚无樱踏入灵境已经很久了。 她知道，以她目前的心境，踏入灵境的心魔界约同于自寻死路，可她若是不迎难而上，真正遇到状况时，她才是真的九死无生，那囚于她心中的心魔一捉住机会，定会让她理智瞬失，失了自我。 灵境虽然不对内门弟子设限，但诸位却不约而同地能少去就少去。 前往灵境前，楼月生看了她许久，半晌才淡淡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做好了决定，那便去吧。” 青年的模样总是一派温和，眉若远山，眸似星辰，对待她时更是温柔耐心。他向来不会阻止她，只要这是她真心渴求的。 楚无樱的眼眶红了红：“师尊……” 楼月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微光潋动，仿佛年长温和的智者，看破一切，却又细细引导着后辈。他微微笑起来，道：“我家无樱长大了。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青年垂下眸，舒展眉宇的模样，宛若宁静的月色潋滟在一望无尽的原野上。 而他轻抚在楚无樱发顶的手心的温度，却又烫得像火，只轻轻一触，便融化了楚无樱的心。 楚无樱伏在他腿边，不说话，鼻尖愈发酸涩。 楚无樱知道自己心魔严重，可楚无樱没想到，她竟是严重到，哪怕知道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早已经发生过的幻境，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无限的怨愤和悔恨，看到昔日场景，哪怕只一眼，她便赤红了双目，清明全失。 “……无樱，你怎么了，你变得不像以前的你了。”那男子面露复杂，望她眼神带着浓浓的失望，仿佛不可置信她竟然也会变得这么庸俗，“我昔日怎么与你说过的，我和师妹之间清清白白，你莫要误会她，可你这次竟然这么冲动。” 他皱起了眉，看楚无樱的一双眼中失望更甚：“我从未想到，你竟然会那么恶毒。” 楚无樱忍不住想要冷笑出声。 他们周围围着人，那些人的面目笼罩在迷雾之中，看不太真切，只勉强能辨别得出他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仿佛在嘲笑她。 楚无樱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被触动了，可只要看着这张脸、听到这声音，她的理智就一寸寸被剥夺，只剩下最极端的想法。 “师兄，不要这么说无樱师姐。”一道羞羞怯怯的声音响起，白衣少女拉着男子的衣摆，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纯洁无辜似幼鹿，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师姐定然不是故意让我出丑了，她可能是听信了别人的谣言，师兄不要为了我和师姐争执好不好？” 她去扯男子衣摆间时，露出了被灵气划破的衣摆，细嫩的肌肤上还带着余波殃及到的红痕，一张无多血色的小脸上更是苍白几分，带着病愈般的弱气，更添几分可怜。 “我知道，师姐、师姐对我有些误会，可我不怪师姐。一切都是我的错。” “错？”楚无樱是真的冷笑了出声，“当然是你的错。你不要脸！你们都不要脸！一丘之貉，都是不要脸的人！” 她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却被男子抱着少女躲开。 少女被男子牢牢护在身后，男子身前，一道深深的鞭痕划破了地板。 男子本来还有几分不忍，听到少女为楚无樱辩解的话，又看到她一双鹿眼中的波波水光，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怨恨，五分怒气也成了十分。 “楚无樱！”他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别人的门派上，对方身上还穿着火红的结侣衣袍，那颜色似火焰，灼伤了楚无樱的眼睛。 看着这原本是她未来道侣的人为了她的小师妹朝她怒吼，听着周围人对少女的同情、对她恶毒行为的职责，心中凄愤更甚。 这是楚无樱的心魔。 她名义上的未来道侣，为了他的小师妹出生入死，弃她不顾，道侣大典当日，更是直接于众人面前，直接逃了大典，只因他师妹陷入昏迷，楚无樱难堪之下追去要个公道，大闹对方门派，对方直言她心性不堪，难以相合。 之后的事情是楚无樱连回忆都不愿回忆的噩梦。 而现在，楚无樱紧紧地握着鞭子，血红的双眸死死地瞪着他们。 ——这对狗男女！ 第15章 第15章 楚无樱抽出长鞭，她现在的修为远不足以她教训这些人，可这是她的心魔。 虽然是环境，但多少是源于她心中想要“报复”的仇恨。 心魔一遍遍重复当初的场景，让楚无樱心上更添羞辱，若是她被激怒了，那心魔只会在她心中越扎越深，直至道心彻底被摧毁。 若是平日，楚无樱或许还能慢慢想怎么对付她的心魔，可随着小灵界提前开启，知晓她即将面临什么的楚无樱彻底被怒火烧红了眼，无暇思考。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怒道，把纤细娇弱的少女护在身后，身旁之人的窃窃私语愈发明显。 他们是在嘲笑她。 嘲笑她的道侣在大典上逃脱，嘲笑她天之骄女又如何，还不是面临这般遭人羞辱的情况。 “想怎么样？”楚无樱冷冷笑了出声。 她想怎么样？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这群人去死！ 男子还在说话，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厌恶：“无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都说了——” 灵月也跟着柔声劝说：“无樱姐姐，我和顾大哥……”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 穿着红火衣袍的少女长鞭如蛇，闪电般窜来，带着强大的威压，竟是让他们心脉震动，口中漫出血腥味来。 楚无樱不管不顾，冲破了身上的禁制，修为瞬间拔高，她正冷笑着，想看这对男女血溅当场，可她忽然愣了愣。 一只纤白的手拉住了她的长鞭。 那只手很好看，指节纤细，白皙如玉，带着楚无樱熟悉不过的模样。 穿着白底玄边道袍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透的眸中渐渐倒映出面容扭曲的楚无樱。 楚无樱脑子的弦突然崩了一下，喃喃道：“师、师姐……” 洛清羽捉住甩来的长鞭，带着疾风、能破开虚空的一记长鞭竟然被她轻飘飘地捉在手中，仿佛少女只是捏住了一朵花，而不是足以要人性命的灵器。 大师姐看着她。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楚无樱竟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师姐……” 洛清羽握住鞭身，朝她走去。 她走的步子不快不慢，却像是一步步踩在楚无樱心尖上，让她鼻尖莫名就酸了酸。 洛清羽：“过来。” 楚无樱杵了杵，不动。 大师姐冷声：“我说，过来。” 楚无樱：“……” 小师妹倔不过三秒，想起师姐生气的模样，蒙在双眼间的红色都散了下，恢复了些许清明，抿了下唇，在师姐皱眉前，止不住地听从，朝师姐靠去。 洛清羽扔开鞭子，随手一扯，就扯碎了此处环境。瞬时，无论是楚无樱厌恶不已的二人，还是周围的环境，一切都瞬间像是镜子般哗啦碎开。 做完这举动后，洛清羽才重新看向楚无樱。 大师姐先是慢慢地看她，目光慢慢变得幽凝，楚无樱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洛清羽：“你低着头做什么。” 楚无樱把头埋得更低。 洛清羽：“抬头，看着我。” 楚无樱小声：“我不。” 洛清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顿了顿，小师妹又怯生生地开口：“师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清羽：“你的气息那么明显，我感受不到就怪了。” 楚无樱又不说话了。 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亲近信赖的人面前，明明受了委屈，却死撑着不说，洛清羽看着平日里可爱乖巧的小师妹此时这幅模样，忍不住想，果然，师弟师妹大了以后，连师姐的话都不管用了。 楚无樱红着眼眶，她不敢抬头，生怕让师姐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直到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发顶。 “笨蛋。” 洛清羽瞧她，语气温和：“受委屈了？” 楚无樱眼眶瞬时就更红了，她猛地抬起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濡湿了睫毛：“师姐。” 修真者天赋越高，因为修为对外貌的影响，反而愈发分不清年龄。面前少女本就长得娇俏，一双含泪的大眼掉着珍珠，小鼻子红通通的，像是兔子一样。 洛清羽：“……” 大师姐僵了僵，有些无奈：“……你、你哭什么啊。”洛清羽难得有些头疼，本就没有什么教训意味，此时更是无可奈何。她拿出手帕轻轻为小师妹擦眼泪，耐心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姐，师姐帮你教训他们。怎么可以欺负我家无樱？” 楚无樱眼泪掉得更凶了。 明明心魔难以切齿，可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师姐，是可以亲近信赖的人，哪怕她没有任何记忆，可师姐依旧是师姐。 那时候，楚无樱很清楚地记得，她倒在雪地之中时，那道声音也是这样温和。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怎么有人舍得……” 楚无樱抱住洛清羽，在师尊面前都能忍住的眼泪，在师姐面前却控制不住的落下。 “——是心魔吗？”洛清羽也没逼问，但稍稍一想便能推知原因。 她顺着师妹的气息寻去，却意外发现师妹的心魔世界入目一片荒芜，光线昏暗，可她去到时，师妹僵持着的画面色彩又格外浓烈，宛若鲜血，红得灼眼。 楚无樱的状态一看便极为不对劲，暗红色的光晕围绕在周围，身上的灵气闪烁不稳，洛清羽只能强行破坏掉心魔幻境。 ——可这到底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心魔一旦存在，若不正视解决，只会越来越严重。 楚无樱张了张口，又低回了头：“……是，对不起……” 洛清羽不悦，直接揉乱了楚无樱的头发：“道什么歉，有心魔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错的是傻逼心魔和那些傻逼给师妹留下心魔的人，和师妹有什么关系？ 楚无樱被大师姐胡乱地揉着头发，敢怒不敢言，可她的眼睛明明还挂着泪，嘴角却早已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她拉住洛清羽的袖子，轻声道：“师姐……想听一个故事吗？” 洛清羽一愣。 楚无樱抬起的那双眸子里，眼眶微红，晕开的水光还未散去，静静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 火红的绸带挂在灵树上，来往的人笑意盈盈，宗门里一派喜庆之色。 今日是两大宗门的首席弟子结为道侣的日子，两人都是玄真界里出了名的天才，郎才女貌，又身份相当，加之两大宗门交好，两者结合更是亲上加亲，自是合适不过。 “恭喜。” “恭喜顾师兄。” “诶呀，顾师兄可真让人羡慕，无樱真人美名远扬，得此佳人，不知有多幸运。” 宗门里亲近的师兄弟围在顾行身边，有人道喜，有人调笑，无论真心假意，面上带着明显的喜悦，仿佛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可顾行的面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即将迎娶佳人的喜色，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师兄弟的打趣，明明即将与之结为道侣的是楚无樱，可他心中，莫名却浮现出另一双楚楚可怜的鹿眼。 “师兄……” 顾行失神了一瞬，但他很快压下心神，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时间很快过去，选定的时刻也将要到临，顾行在众人的催促下，正要出发，却见和灵月向来亲近的一位师妹跌跌撞撞的寻了过来。 “顾师兄！”她面上着急，“灵月师姐……灵月师姐刚醒来不久，不知怎么，又突然吐血昏了过去。” “什么！”顾行大惊，“师妹不是已经服用悬泉幽莲了吗？！怎么还会出事！” 他下意识地就要御剑回宗门里，有师兄弟拦住了他。 “顾师兄，灵月师妹自有人照料，你……” “让开！”顾行双目发红，直接呵斥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安排。” 他着急是有原因的。 灵月虽然玉雪可爱，但天资不显，在宗门并不受重视，况且楚无樱不知从哪听了谣言，对灵月师妹多有不满，这般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哪怕没有直接表露出厌恶，自有人暗自揣测其心理，为了讨她欢喜而拿灵月出气。 况且这次他还夺了她的悬泉幽莲，楚无樱若是气急之下做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那朵悬泉幽莲，说不定一开始她就在上面弄了什么东西。 想到每每见到灵月师妹时，对方大眼里若隐若现的水雾，顾行心中不由一疼。 “师兄，可你的结侣大典——” “有何关系，大不了日后再议。” 顾行的话是有底气的，楚无樱向来倾心于他，自然不会让他有多为难，况且此次事由在她，她必定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师兄弟竟是拦不住他，只能暗自焦急，有激灵的人已经暗暗传音给长老们。 “——日后再议？” 少女轻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晨间清露，清晰地传入到众人心底。 众人顺着声源处望去时，便望见了一道身影。 白衣墨发，明眸皓齿。 少女宛若仙子惊鸿而来，踩在玄铁般的寒剑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约定如若无物。” 她身形纤细，带着些许弱柳扶风般的病弱，说话时轻声曼语，那张白皙的玉颜上眉眼慢慢舒展，似有星光流动，少女似乎很少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笑起来时宛若冰雪初融，宛若月色浮落于江面。 “我可以视为，这是对我们宗门的挑衅么？” 少女身边，是一袭红衣的楚无樱。 对方冷冷地注视他，目光冰冷得像是在注视死物。 第16章 第16章 少女出现得实在太突然，顾行一等甚至没来及反应过来。 她面上虽带着笑，语气也温和，少女的气息并不强大，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时，恍惚间有如暴风雨前宁静的大海，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暗涛汹涌，带着可怕的肃杀。 顾行并无察觉，反而因眼前之人的陌生而愁眉：“你是何人？”他因心急，语气也含着几分讥笑和不耐，见她和楚无樱携来，猜测出少女的立场，忍着怒气道，“你这话未免太大口气，我怎么就挑衅贵派了？” 他的目光扫过楚无樱，对方不为所动，却让顾行以为是在欲擒故纵，内心的不喜更浓郁几分。 顾行还想再说什么，一股威压猛然笼在他身上！ 顾行还未开口，身形一个踉跄，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面容涨红，他感到喉咙有腥甜的气味上涌，对方却毫不掩饰，清亮的双眸淡淡看着他，威压海水一般朝他涌来。 “你可以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么？” 少女声音轻且缓，宛若清风徐徐吹过树梢，带着宁静和清幽，可她每说一个字，顾行的身上受到的威压就重一分，顾行再也承受不住，像是血管崩裂，内脏受损，他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狼狈地跌到地上，哪里有昔日的风度翩翩。 “……我……” 顾行说不出话来，鲜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 洛清羽看着他，歪了歪头：“怎么，说不出口么？” “真弱啊。” 顾行见到少女微微弯了弯嘴角，轻轻说，“所以啊，你怎么就敢底气十足地说出让大典延期的话呢？” 她笑着问，楚无樱看着无力反抗的顾行，心中忽然蔓起一股极大的快意。 当初她找上门要说法，却被一行人制止住时，顾行也是这般高高在上地看着狼狈的她。 顾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被弟子传音、急忙朝这边赶来的长老一来便见到自己门派的少宗主跪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面色顿时大变，人未到声先至，怒道：“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洛清羽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很清楚吗？”她看向楚无樱，“对吗，师妹。” 楚无樱冷笑出声：“当然。不过是有些人老眼昏花罢了。” 这些人一丘之貉，她师尊尚未受伤，他们宗门仍是玄真界顶级门派时，客客气气，得知她师父变为废人，宗门更是因糟魔修报复死伤大半火，丑陋的嘴脸便露了出来。 长老眼中顿时腾满怒火，正要动手，洛清羽便轻轻动了动手指，银色的细线从空中浮现，直接缠住了来者们的身体。 洛清羽拉了拉小师妹的袖子，见对方眼中恢复些许清明后，才看向对方。 “我刚刚听见你们少宗主说，要将大典延期……贵派似乎并无与我们商量。这是你们少宗主一人的意思，还是贵派的意思？” 被捆住的长老顿时一愣，但他并无在意，神色反而有些轻慢。 “那又如何。” 若是先前，两派首席弟子结合，自是皆大欢喜。但有传闻楚无樱的师尊受了重伤，人事不省，加上楚无樱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也受了伤，似乎还损到了根基，这便让他们颇有微词起来了。 “此次大典本就是仓促之下举办的，就算延期又……啊啊啊！” 洛清羽指尖微动，那银线便化为利刃，深深勒住了来者，并无鲜血涌出，反而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痛到骨子里。 “小辈不懂事，我不与你们计较太多。”洛清羽轻声细语，低垂的眉眼还带着几分温柔，“但若是长辈也不懂事，那就让有些不像话了。” 她的话一字一字落下，每多一字，那银线缠着人时的痛苦便多一分，顾行尤其被重点“照顾”，他甚至不再维持住表面的骄傲，直接惨叫出声。 洛清羽轻轻叹气，大师姐的模样带着几分苦恼：“本来是不想以大欺小的，但你们，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在别人的地盘还那么嚣张，只能说，你们平日太过肆意妄为，欠收拾。” 傲慢，嚣张，无脑。 哪怕只是心魔幻化出来，这些负面的东西被放大了无数倍，但空穴来风，洛清羽光是听小师妹的诉说，便怒气不已，她虽然万事从心，偏偏常人的毛病该有的不该有的，她基本都占着，护短更是其中一个。 那名陌生的少女身旁，楚无樱就那么冷漠地看着他控制不住地露出丑态，眸底一片冷色。 顾行忽然有些愣。 楚无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 她是天之骄女，但对他多是爱慕，他对她从未有过好感，可她这样冷漠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 洛清羽忽然戳了戳小师妹的脸，把她脸上凝着的霜雪都戳得散了散，楚无樱：“？” “有没有解一口气？”她问。 楚无樱看着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吐血的顾行，说句实话，她……她确实觉得有些爽。 对方向来高高在上，总是怜悯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条可怜虫，楚无樱多少次想要狠狠地把他摁在地上，告诉他滚你吗的。 而现在，他就倒在地上，在洛清羽的怂恿下，楚无樱直接一脚踩了上去，把那张流露出“你怎么变了”的恶心嘴脸踩进了土里，眼不见心不烦。 顾行：“唔唔唔！！！” 楚无樱：神清气爽。 ——有没有解气？ “有一点。”小师妹不好意思地说。 大师姐轻描淡写：“没事，等下更加舒爽。” 楚无樱：“？？？” 但很快，她就明白洛清羽的话了。 ——洛清羽直接把灵月绑来了。 看着那张柔弱无辜的脸，楚无樱本来还克制不住地厌恶，但对方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直接被洛清羽毫不怜香惜玉地五花大绑地困住，像是一颗球，楚楚动人的表情在这种场景下都显得几分搞笑来。 对方：“唔唔唔！” 楚无樱：“……噗。” 那个球还动来动去，动来动去。 楚无樱：“噗呲。” 完了，怨恨的气氛搞不起来了。 洛清羽还有些遗憾。 可师妹的心魔到底是顾行和灵月二人，其余人多是被一笔带过，洛清羽想打上门，心魔幻境都做不到。 果然是辣鸡。 想着，洛清羽的力度也加大了些。 顾行身上疼痛更甚，止不住惨叫，灵月本来还满脸懵逼，听到熟悉的惨叫声，才睁大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伏在地上的人。 ——顾行师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月明明记得自己睡在床上，结果一睁眼，四肢便被困住、折叠，密密麻麻的线死死地缠绕住她，然后一路被迫飞行到此处。 始作俑者是个陌生少女，但她身旁的楚无樱，灵月绝对无法忽略。 ——是她！ 她不住的惊恐，又满心怨毒。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清羽看向小师妹：“讨厌这两个人吗？” 楚无樱咬牙：“讨厌！” “没关系，现在他们被绑住了。” 楚无樱：“……？” 洛清羽遗憾道：“本来想把所有人都捆住的，但好像做不到。”说着，她看向小师妹，“愣着做什么，人都给你绑来了。” 她口气温柔：“会用毒丹吗？会甩鞭子吗？知道怎么能让人生不如死却又死不了，只能日日夜夜地忍受折磨吗？” 洛清羽每说完一句话，灵月就忍不住抖一抖。 还在不停吐血的顾行更是一怔，他甚至还来不及震惊自己心爱的小师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结果就感受到了一股深寒的恶意。 灵月比顾行要敏锐得多，她刚惊恐地睁圆那双水汪汪的鹿眼，想要求饶或者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此时，楚无樱幽幽地看着他们。 洛清羽温柔一笑：“不会也没关系。现在天色正好，我们多的是时间慢慢尝试。” 楚无樱从未想过这一幕。 她和师姐说了很多话，藏在心底的，代表她懦弱的，能说的，她都和师姐说了。 而师姐到最后，只是问了她一句：“那无樱想怎么做呢？” ——想怎么做？ 楚无樱说：“我想杀了他们。” 洛清羽说：“好。” 然后来到幻境后，洛清羽直接毁了大典，红色喜庆的场景只一挥袖，便崩塌在她眼前，师姐对她说别怕，然后为她捉来了顾行和灵月。 这两人，一人负她在先，辱她在后，一人导致了她之后所有的苦难，可现在，他们就这么被捆在她面前，惊恐地看着她。 楚无樱看着自己手上的长鞭，是师姐从储物戒里拿出的，浸泡过盐水，一击便能在石壁上抽出深深痕迹。 昔日每次进入心魔幻境，楚无樱都会被影响，可她在心魔幻境的修为，模拟的是现实，她的修为并不足以她反击，只能让那种屈辱感一遍遍加深，可是现在…… 吊打全场的大师姐在旁边，慢慢给她支着招。 “这家伙不是背叛你么？给他那里来几刀。” “她假装根基受损，那就让她彻彻底底地做个清闲人，远离修行烦恼。” “另外的几个为老不尊的，我记得我们门派似乎有些药药效不错，那些药够他们享受很久了。” 大师姐侧头看向她，眼睛慢慢带出笑意。 她笑意盈盈道：“心魔幻境虽多弊端，但也有一点好，仇人杀一次不解气，还可以多杀几次。” “你因心魔辗转反侧多少个日夜，便在此幻境中，杀他们多少次好了。” 第17章 第17章 楚无樱没有想到，大师姐说“好”时，能对她纵容到什么地步。 她们一共进了心魔幻境多少次，楚无樱甚至无法数清。 楚无樱从一开始的畅快，到后来快感堆积后的麻木，直到楚无樱也有些受不了，想要对师姐说“要不要先算了时”，大师姐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她。 楚无樱下意识地一抖。 方才大师姐也是这般对顾行和灵月等人露出笑容的，而笑完之后—— 楚无樱几乎是在洛清羽目光看来时，不受控制地直起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精神。 “解气了么？”师姐问。 楚无樱想了想，虽然杀得有些手累，但内心深处抑制不住的兴奋是骗不了人的。她确实很高兴，仿佛在心底积压多年的郁气，因为这般举动，雾霭被日光照耀般散去了大半。 不知不觉中，她竟是破了心魔幻境。 楚无樱征楞了好一会，而洛清羽也不打扰，任由她思索。 好半晌，小师妹抿了抿唇，有些怅然，又说不出的复杂，最后她弯了弯眼睛，肯定地点头：“解气！” 洛清羽继续开口，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那你得出什么经验了吗？” 楚无樱彻底愣住了。 经验？还有什么经验吗？ 洛清羽恨铁不成钢：“下次，如果见到他们，怎么做？” 在师姐的带领下重复进入心魔幻境无数次的楚无樱下意识地回答：“抽他！锤他！打爆他！” 大师姐面无表情。 “错！” 楚无樱愣了：“……那、那怎么做啊师姐？” 洛清羽：“你是我们的小师妹。”她说，“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就好，打打杀杀不像话。” 虽然身份最高、但其实是年纪最小的大师姐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地说出了以上这句话。 说话时。大师姐的口气带着谴责和恨铁不成钢，可以说是非常操心了。 而刚刚在师姐手把手的教导下无比深刻地把打打杀杀领悟个透彻的楚无樱：“……” 小师妹的表情明显欲言又止。 大师姐显然也想起了这茬，她咳了咳，略过这个话题，接着说：“总之，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动手。唔，有句老话，打不过就叫家长，听说过么？” “……没。” 楚无樱脸有些红，面容娇俏的少女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不敢看大师姐。 “没听说过也没关系。”洛清羽帮她收好长鞭，那长鞭还沾着血，身后的心魔幻境一寸寸地碎开，跟着一同碎开的，还有顾行等人。 而两人谁也没有回头看。 洛清羽为楚无樱擦了擦手指上的血，那血液自幻境消散后，也慢慢跟着散去，像是雾气，遇见日光便不见行踪。 “总之啦。” 洛清羽揉了揉小师妹的脑袋：“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只要记着，师门永远是你背后最坚固的后盾。” 她垂下眼睛，声音更轻缓温和了些。 “所以，无论是心魔，还是这世间的其他事情，只分你愿做，或者不愿做，任何人或者事物，你都无需为其害怕恐惧。” 楚无樱一愣，耳边是洛清羽浅而缓，偏偏无比清晰传入耳朵、仿佛要把人的心脏和灵魂都跟着一起融化的声音。 和师妹从灵境出来后，洛清羽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情。 师父让她来灵境，是为了让她见识一下心魔。然而洛清羽并没有看到心魔，反而看到了个被心魔困住的小师妹。 洛清羽有理由怀疑灵境是不是在针对她。 小师妹出来后便被楼月生叫走，洛清羽对她挥挥手，本想去找谢知微，结果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他人影。 洛清羽想了想，习惯性地去到后山悬灵湖去逮他。 谢知微果然坐在湖边的石头处，修长白皙的手指搭着青玉似的竹竿，一下一下懒洋洋地钓鱼。 “师父你这样钓鱼是钓不了的。” 谢知微看也不看小弟子，只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冷淡地哦了一声。 洛清羽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一时从灵境出来，感到无聊的她只是下意识过来找师父斗嘴，见谢知微不理她，她也没生气，反而朝石头背后的灵树走去。 灵树下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堆满了水果和甜点，光是看着就馋人，洛清羽凑了过去，也不客气，直接捧起一盘。她拿了个桃子，水润多汁的桃肉极为清甜，吃到好吃的，洛清羽也不再计较谢知微把她丢到灵境里什么都不说就走的事情。 她围了过去，边啃桃子边吐槽：“师父，都说了，你这样钓不了鱼的。” 谢知微头上戴着顶藤叶编织的草帽，洛清羽从这丑得别具一格还格外眼熟的风格中认出了这是自己的杰作，偏偏谢知微顶着一张清风霁月的脸，仗着自己长得好，什么都不理会就瞎往身上戴。 谢知微又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晒太阳的猫一样要阖不阖地耷拉着眼皮，他的眸子很好看，似桃花横卧，眼尾带着漫不经心地慵懒。 听到旁边咔嚓咔嚓的吃桃声，谢知微转头，长卷浓密的睫羽动了动，睁开眼睛，目光幽幽地看向洛清羽。 青年朝她微微抬了下白皙精致的下巴，这是个很明显的暗示性动作。 洛清羽：？ 她被谢知微看得莫名其妙，但多年培养的默契让洛清羽下意识地在两人对视三秒后，突然get到了谢知微的意思。 洛清羽沉默几秒，内心天人交战，好半晌，才强忍着不舍和心痛把盘子里另一只大灵桃分给了谢知微。 谢知微看她。 洛清羽毫不心虚地看回去。 谢知微：“拿过来。” 洛清羽手指动了动，把桃子推给他，目光格外澄澈动人：“喏，给你了。” 谢知微：“呵。” 洛清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冲他笑。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给你。 做梦！ 僵持几秒后，谢知微忽然翘起嘴角，那张原本还带着倦厌冷漠的脸上瞬间就生动起来，鸦发白肤，笑起来浓艳的色彩瞬间染上清隽的五官，整个人呈露出一种大写的“敢和我斗，活腻了是吧”的傲慢。 他面上带笑，轻言细语，缓声道： “这个月的灵石不想要了？内门弟子每个月要做的任务你做了几件？训练场还缺一个人监督，我看宁宁似乎就不错——” “……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不等他说完，洛清羽果断选择从心，大声打断他的话。 谢知微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住她的脸：“错在哪。” “哪儿都错了。” 洛清羽一边扯开他的手，一边把灵桃塞他唇边，强忍心痛，把盘子也跟着递了过去，全塞他怀里。 谢知微咬着桃子，还慢条斯理地说着极为虚伪的话：“哪里有错，我们家宁宁怎么会错呢。” 洛清羽闻言呵呵一笑，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心里其实踩了他无数脚，在对上谢知微视线时，洛清羽努力让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真挚。 “我哪里都错了，真的，师父你再爱我一次吧！”所以灵石任务还有监督什么的完全可以商量对不对。 谢知微轻轻哂笑了声，不置可否地眯着眼，一派光明坦荡，丝毫没有欺负小弟子的愧疚之意。 洛清羽没得到回答，只能在旁边愤愤地啃着桃子，把它当成谢知微恶狠狠地咬，心想就师父这个狗样她要是再给师父介绍美貌女修她就是猪！ 吃着吃着桃子，洛清羽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接。 “师父，湖中的那些鱼好像有些眼熟。”她有些狐疑地说。 谢知微：“哦。” 他竟然笑了起来，没有半点羞愧地说：“眼熟就对了，这就是你师叔养的那些鱼啊。” 灵木鱼，一种极为珍贵的生物，虽然名字含着“鱼”字，但只是外形似鱼，其实极为怕水，以灵气为食。悬灵湖虽然充沛满灵气，但灵木鱼在水中的时间若是掌控不好，只会因吸食灵气过多而膨胀死去，……简单直白就是撑死了。 洛清羽心底腾起极大的不安：“楼师叔知道你捉走了他的宝贝吗？” 谢知微忽然看向她，半晌后，弯着嘴角心情甚好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他说，“我用的是宁宁的样子进的后山。” 洛清羽：？？！ 谢知微你吗的你刚刚说了什么！ 战术后仰。 一想起被楼月生知道后，他可能会怎么念叨自己，洛清羽就头疼不已，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偏偏罪魁祸首还抱着从她怀中抢走的水果和糕点看着她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哈哈大笑，洛清羽就心头火起，她挽起袖子，杀气腾腾地朝谢知微走去。 “师——父——！！！” 大师姐在脸上挤出温柔的笑容，眼神却说你tm死定了。 谢知微见状不妙，把什么东西往洛清羽一扔，瞬间从原地消失，只余下空气里一串欠揍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 “宁宁，生气太多容易变老，小小年纪就面目全非可不太好。” 大师姐当场就想给谢知微表演个什么叫一拳把他砸得面目全非。 可惜谢知微溜得快，洛清羽根本捉不住他，只能咬牙，心里把他杀了八百遍。 等怒气褪去后，洛清羽低头一看，才开储物袋时，发现本该装有许多灵物的储物袋里面空荡荡一片，只有一根像是吃饱喝足、正不停抖着叶子宛若打着饱嗝一般瘫着的…… 野草？？？ 第18章 第18章 那根野草看上去就平平无奇。 洛清羽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它，它原本还惬意地打着嗝，现在安静如鸡地瘫在洛清羽手中装死。 “似乎没什么用的样子。”大师姐粗略地评价。 她沉思，但谢知微丢这个过来给她，说明它身上确实存在着价值。她师父虽然有时候幼稚又可恶，但给她的东西，要么是她喜欢的，要么是极为珍贵的宝物。 一株野草，做不成鞭子制不成法器，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所以，是给我吃吗？” 听到这里，野草就装死不下去了，它疯狂抖动起来，如果它有嘴巴，估计现在的状态就是臭骂洛清羽和谢知微一顿。 这两人不愧是师徒，脑回路都那么相似，看到什么，无论是直觉还是深思熟虑，结果都回到“吃”上。吃吃吃吃个屁，简直白瞎一张聪明人的脸蛋！ 洛清羽捉住野草脱缰野马一般抖动的叶子，那叶子色泽浅绿，叶片细薄，但叶脉极深，叶肉晶莹如玉，像是饱满多汁的桃子，洛清羽忍不住就掐了掐。 她没用多大力，叶片却被划破，一股带着蛊惑的清香便传了出来。 那股味道慢慢变得浓郁，顺着呼吸，勾住尾椎，那股颤瑟的感觉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洛清羽嗅了嗅这味道，觉得有些好闻，似乎还有些上头，像是午后慵懒地晒着日光、春日原野上花蕾初绽、第一次吃到糖葫芦时的美妙口感、寒夜中被裹紧另一个人温暖可靠的怀抱…… 脑海里浮现传到幻想，都是洛清羽平日里会感到幸福和高兴的小事情，把人坠入心中最美好的幻梦，蛊惑着人长睡不醒。 意识飘飘然时，洛清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好看，眼型狭长，眼尾微翘，鸦色长卷的睫毛下掩着墨一般漆黑的眼珠，卧在水银般的眼白里时，像是两颗被温润着的黑曜石。 很好看也很熟悉的一双眼睛。 而此刻，他正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她，霜雪一般冰冷，仿佛在注视着死物。 洛清羽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完全懵圈的状态。 野草扭着身子，想要从她手中挣脱，没想到洛清羽陷入幻觉时，反而更加毫不客气地握紧它，让它差点被整株草拦腰握断。 它还想做些动作时，清醒过来的洛清羽冷酷无情地再一次掐住了它。 “有着幻境效果的灵草？”洛清羽把它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下，但她确实不是这块料，当时因为炼丹背了厚厚一本灵草大典，现在回忆起来就是脑子隐约有意识，可也仅仅是有意识罢了。 顾修缘来找洛清羽时，就见到大师姐皱着眉头扯着草玩。 他有些莞尔，难得见洛清羽这幅模样，走上前，笑着唤了声师姐。 洛清羽抬头：“？” 顾修缘道：“丹峰的长老给你寻到许多材料，托我给你送来。” 洛清羽这才想起，为了出发做准备，她立志要炼千八百个核丹来着的。可前有赵长生他们搞事，后又被师父截走，还要陪小师妹疏导疏导心理问题，她竟然忘了自己还有重任在身。 洛清羽呼了一口气：“把东西给我就好。” 收好东西，顾修缘便离去，师弟师妹最近总是很忙，洛清羽无聊之下，打算去找长老们玩。 三千派环境优美，门派里又一派悠闲和谐的气氛，闲得无聊的长老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就聚在一起开茶会，泡着灵茶，交流着八卦，听完八卦后再心满意足啜一口热茶，简直不能更美滋滋。 而今天，长老们难得不爱八卦，而是一同骂起了谢知微。 “掌门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毛病，做的事情简直一件比一件离谱。” “何止。” “动不动就找人打架，也不想想他什么修为，别人什么修为。” “以大欺小不要脸。” “性子的毛病还更大了，真不知道谁能忍受住他这张臭脸。” “就是就是。” 长老们聊着聊着，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同样咬牙切齿的声音。 “——宁宁？” 本来就有着共同的“敌人”，偏偏还是大家宠爱着的小少女，他们连忙招呼她，递糕点的，分享灵茶的，贡献靠椅的，像是唯一一个小孩过年时被家中长辈嘘寒问暖地围住了。 洛清羽的突如其来让现场的气氛都变得更轻快了些，连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谢知微身上了。 甚至有长老打趣道：“宁宁今日怎么舍得出门啦？” 洛清羽面不改色：“来找师父。” 长老们：“嘁。” 狗贼谢知微，出来挨打！ 洛清羽：“——顺便来看望你们。” 长老们就被哄好了，眉开眼笑地和洛清羽聊起天。 聊天内容极为没有营养。 他们提到先前赵长生的事，原本一个别人门派的外门弟子并不值得他们关注，可对方的事情闹得极大，也不知怎么处理的，那赵长生最后竟是连杀好几个弟子，叛出了师门。 有长老摇头叹气，道：“一切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谁知道不过是一次争执，最后竟然会变为这般结果呢？ 旁边听着的洛清羽心中一个咯噔。 完了。 熟读各种画本又被幻境洗礼无数遍的大师姐一听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赵长生，不会是主角吧？ 谈完八卦，得知洛清羽这次也要前去小灵界，长老们先是同仇敌忾地帮洛清羽把谢知微又骂了一遍，说些“辛苦我们宁宁”之类的话，然后就开始给她塞东西。 “出门在外肯定不如自家门派方便，吃的喝的不能少。” “外面的世界威胁那么多，防御的灵符先来个一百沓吧。” “钱是万万不能缺的，上品灵石怎么够用，灵脉结晶也来百八十个，放心，不缺这点。” “遇到心怀不轨的男修怎么办，用这条鞭子，对着男修那里抽，使点劲，保证宁宁一鞭下去，他这辈子没胆子、也没机会再那么做了。” “修者们之间因为争夺宝物，或者其他原因结仇结怨很正常，若要动手，定要斩草不留根，这化骨散用于毁尸灭迹再方便不过，如果仍不解恨，想要制成傀儡的话也简单，用这瓶药……” 长老们把她当小辈疼，喜欢给她塞各种各样有的没的，她若是太客气，指不定他们还会生气，洛清羽和他们相处这些人自然也摸清了他们脾气，所以也没推辞。 只是—— “你们为什么会那么熟练？” 衣食住行也就罢了，越到后面越是不靠谱，他们甚至还围绕着怎么制作强大好用的傀儡的话题讨论了起来！ 洛清羽看他们的眼神先是茫然，接着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怀疑，还着些许痛心疾首。 想想他们平时是怎么吹嘘自己的：光风霁月，温柔好说话，从不与外人发生矛盾，不结仇不结怨，是岁月静好的静和好。 长老们：…… 糟糕，好像暴露了什么。 第19章 第19章 岁月静好？ 从不与人结仇结怨？ 修真界仅存的良心？ 说出这些话的长老们估计是真的没有心吧。 洛清羽眯着眼打量着长老们。楼月生看上去谦谦君子，但也是他，刚刚微笑着说“傀儡丹管够用，化神丹也不少，遇上事情就把丹药砸着玩”，而后者，是修真界里甚至可以被列为禁丹的东西，只要一点，就算是元婴也得含泪倒下。 白长老长着一副娃娃脸，总是一副眯着眼笑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无害，但教洛清羽对着男修往不可描述的地方抽的就是他。 洛清羽先前一直为师门的诸位操碎了心，因为他们总是一副懒洋洋只会吃饭睡觉照镜子自我欣赏的样子，然而没想到，是她看错了。 也许是洛清羽的眼神实在太有穿透力，长老们忍不住咳了咳。 在大师姐“你们竟然背着我当这样的人”的伤心表情下，长老们若无其事地把东西塞给洛清羽，然后纷纷找借口作鸟兽散状，一个说“饿了”，一个说“累了”，特别不走心地就告了别，现场很快便空无一人。 洛清羽：…… 搞得她和浑水猛兽似的。 洛清羽低头，看着怀中被塞来的各种东西，嘴角抿了抿，还是忍不住往上翘起。 “真是。”大师姐轻轻哼了一声，“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她收好东西，脑中却不由自主想到了方才听到的话。 洛清羽从第一次见到赵长生开始，就觉得他有些奇怪。 对方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无论是从名字还是经历而言，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可他看洛清羽的眼神让洛清羽很不喜欢。 那种仿佛他们真有什么一样的眼神，看着就让人不爽。 先前他在三千派闹出事端时，洛清羽并没有多在意，可现在，从长老们口吻竟然听闻他叛出了师门—— 洛清羽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话本，又想了想即将要前去的、提前开启的小灵界，顿时就有几分了悟。 好叭。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可能是剧情开始了。 洛清羽再次呼唤起系统。 系统被打击得更自闭了几分，听到呼唤，也只是极为平板地在洛清羽脑海里念了六个点，问她怎么回事。 洛清羽把先前的幻境和小师妹的心魔联系起来了。小师妹告诉她的事，也有些像话本里的故事，只不过比起赵长生的男主剧本，楚无樱更像是拿了恶毒女配的剧本，写满了惨字。 洛清羽其实有些疑惑，哪怕先前受了委屈，成为三千派内门弟子后，以楼月生对楚无樱的宠溺态度和三千派的护短态度而言，绝对会打上门教那些傻逼做人。 ……可是没有。 楚无樱还是被心魔困扰着。 而在进入幻境前，系统似乎也说过幻境似乎和现实有关。 越是思考，洛清羽越是想要叹气，简直一个头要比两个大，算了。想什么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留给未来的她去烦恼吧。 系统：【所以，宿主还要进入幻境么？】 洛清羽：“要。” 大师姐想知道，她还能见识多少物种多样性。 · 明明是进入幻境，洛清羽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幻境里的人看不清面容，身形却有几分熟悉。 赵长生飞蹿着，艰难躲过刺来的长剑。剑光如虹，寒光微闪，切开虚空直直朝他而来。 对方的修为高出他几个境界，若不是他先前有过奇遇，现在早已是剑下亡魂，含恨饮血。 这是幽月山谷，充满了迷障，哪怕是分神境的大能到来也不敢掉以轻心，赵长生借助着幽月山谷的奇特地形躲过清霄派一次又一次的追杀。 他好不容易甩开一波追兵，一个踉跄从树梢摔落时，赵长生精神恍惚了一下，莫名想起了自己和洛清羽初见时的情景。 当时他也是这般被追杀着，无意中闯入三千派的后山，然而现在，他显得更狼狈了些，而这里也不再有貌美少女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好心为他指出一条生路。 对方对他甚至连印象都不一定会有。 赵长生目光幽深。 半晌，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忍不住低骂了声，忍受着疼痛，急忙开始逃窜。 “在那边！” “追！” 身后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赵长生握紧拳头，死死咬牙。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来！ · 洛清羽见到的幻境已经换了许多个。 那些身影都极为眼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在梦中，她的脑袋似乎有些混沌，一半清醒，一半迷糊，整个人像是被割裂成两部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白日里割破那株野草时的幻觉又开始浮现了。 美丽的花朵，白色的云层，暖融融的日光，温暖的怀抱，黑色的眼睛，带着警戒和打量…… 眼睛？ 洛清羽有些迷茫地想，哪来的眼睛？ 洛清羽正想揉揉脸，视线里就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那双手很好看，可那双修长冰冷的手，此时却毫不留情地伸过来，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洛清羽：“！” 洛清羽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她却半点也动弹不得。 洛清羽有些慌，这种慌乱并不是出于性命被威胁时直面死亡的恐惧，而是另一个更为隐秘的、甚至难以切齿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自在，手指脚趾都要跟着一起蜷缩起来的慌乱。 对方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明明手那么冷，呼吸又轻又霜雪一般带着寒意，可他靠得那么近，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这么静且近地看着她。 ……可是对方并没有用力，手指搭在少女纤细脆弱的脖间，明明稍稍用力便能勒出红痕，可他似乎只是做做样子，甚至连掐这个动作都不过是下意识的本能。 青年眉形生得极为精致，漆黑的双瞳宛若开锋的饮血剑，带着野兽般没有丝毫掩饰的冷酷和嗜血。 “你是谁？” 青年的语调有些奇怪，他念得很轻，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间慢慢传出，他掐着洛清羽，偏了偏头，在唇角扯出一抹不带半点感情的笑容，那双眸子跟着眯起，像是随时要给她致命的一击。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洛清羽：“……？” 刚从幻境中出来的洛清羽缓了缓，才发现掐住她脖子的人长得极为眼熟。 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熟悉得洛清羽见了想骂人。 她没有回答对方，反而打量了一下四周。 没错，是她的洞府，她的床。 她没有梦游，也没有被操纵去到别处，而是另一个连人格切换都搞不定傻逼不请自来。 我是谁？ 我接近你做什么？ 你吗的先看看你是不是走错洞府再说话！ 等不到洛清羽回答的青年有些不满，他的样貌实在生得好，即使是皱眉露出冷酷的神情时也显得极为好看，沉下来的眉眼里晕开无尽的艳色。 “说话。” 他威胁地收紧了手指。 ——可还是没有用力。 收紧的程度大概是轻轻搭在她脖子上面变成了捏一捏的那种。 但洛清羽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吞了吞口水，深呼吸，说：“你、你……你能稍稍后退点么？” 洛清羽的声音有些抖，耳尖不由自主跟着发烫，脸上的热意同样明显，但洛清羽发誓她真的很努力地试图冷静了。 对方玻璃珠般的眼球动了动，视线凉凉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理由。 他本来就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肌肤上，带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讲道理，你威胁就威胁，你搞得那么暧昧做什么！ 不知为何，洛清羽看着对方微微歪着头，没有说话，但仍然很好表现出“？”的模样时，耳尖上的热度更加明显了。 “你躲什么。”青年勾了勾嘴角，口气温缓，说不出的缱绻，看着她的一双眼睛里，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那么害怕……” “——怕我杀了你？” 洛清羽：“……” 她刚艰难地挤出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青年就又凑近了些，继续以一种温柔缱绻但听上去特别可怕变态的语气道：“放心，我不杀你。” 洛清羽咬牙。 你阴恻恻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这个原因，真的，后退一点好吗。” 青年：“？” 大师姐冷静道：“再往前一点点，你就要亲到我了。” 第20章 第20章 谢知微顶着一张还留着巴掌红印的脸面无表情地坐在不远处。 洛清羽看了他一眼，轻哼了声，没有丝毫罪恶感。 她始终想不明白，威胁就威胁，怎么还搞得那么暧昧，让他离远点，她师父却像是脑子有坑的小学鸡，越说“不要”他越是硬要。洛清羽确信他不会真的敢亲下来，但看着他那副“我就是要搞你怎么滴”的欠揍模样，洛清羽手蠢蠢欲动，在他挑眉又凑近过来时，忍不住就给了他一巴掌。 ——谢知微完全懵了。 被打后，他还微微睁圆了一双桃花眼，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真的动手。 洛清羽：“对不起嘛，你靠得太近了。” 大师姐毫无感情地道歉，她师父懵起来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洛清羽打完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擦了擦手，然后敷衍地帮他揉一揉，问：“很疼吗？” 谢知微：“……” 他的样子像是想把她绑起揍。 洛清羽愈发心虚，可别说，手下的肌肤触感极好，她忍不住又掐了掐。 谢知微一把握住她的手，表情很可怕：“你做什么。” 洛清羽瞬间就老实了，说：“没做什么。” 谢知微眼神也很可怕地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睁眼时就见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对方睡在床上，本来就一副欧柔弱弱的样子，闭着长睫半点也不设防的样子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好看却易碎的软玉了。 谢知微不爱与外人接触，可洛清羽却靠他靠得那么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掐住她脖子，可他又莫名其妙地不是那么像伤害她。 洛清羽偷瞄着师父的反应，心想他每次切换人格初都会间歇性失忆又犯了。 洛清羽幽幽地叹了口气，但刚刚作出以下犯上举动的大师姐还是老老实实地安静如鸡。她打不过师父，若不是师父对她没多大防备，可能现在她已经是被摁在地上摩擦了。 “师父。”乱七八糟地想着东西，洛清羽试图去为谢知微找回些记忆，“你怎么会出现着这里？” 洛清羽眨着眼睛，语气极为温柔。 现在的谢知微全身笼着一层可怕的气息，直接去出演毁灭世界的大魔头都没问题，洛清羽一看就知道这是师父二号。 她师父有三个人格，虽然师父不承认，但这个人格下的师父确实一言难尽地很，可也有一点，师傅二号其实是并不擅长面对女孩子撒娇的。 他就像是一个傻逼直男，说话又毒，性子极端自我，稍稍不合心意就变身可怕大魔王，可他经不住别人软乎乎地对他说话，稍稍撒一撒娇，态度摆低一点，他就板不起脸来了。 谢知微：“……师父？”他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古怪，“你是我弟子？” “当然啊。” 洛清羽一本正经：“你怎么了师父，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可能忘了我。”她跟着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要知道，我可是你最喜爱的弟子啊！你们亲如父女，你就和我爹爹一样，我就是你心爱的宝贝女儿，师父，你太让令我失望了！” 谢知微：“——哈？” 他眯着眼，脸上还带着怀疑和探究，但被洛清羽拉着袖子说话时，哪怕上一秒还想好好就巴掌来谈谈事情，下一秒就抿着唇，被她带着转移了注意力。 “我不信。”谢知微勾了勾嘴角，“有本事你真的喊一下。”转移话题有用吗，呵。 喊什么？ 洛清羽懵了懵，看着对方恶劣的笑容，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洛清羽见谢知微狐疑的表情，非常自然地换了称呼，感情充沛、抑扬顿挫地喊了一声： “阿爸！” 这声“阿爸”生生把谢知微给制住了。 洛清羽泫然欲泣：“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吗？你前些天还说你的宝藏、你的一切全都要留给我的。” 谢知微嫌弃地离她远了一点，听到洛清羽的话，又看着她莫名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冷哼了声。虽然脑海里仍然一片空白，但对她的话多少信了一些。 父女不父女不知道，但他们关系应该挺亲近。 在她先前胆敢那么冒犯他、现在又狗胆包天地忽悠他，他竟然能忍住火气没把她揍死，这已经很好地说明了问题了。 想着，谢知微冷冷一笑。 “想要我的东西？”青年捂着脸上的巴掌印，牙齿森白，笑容格外可恐。 “好啊，乖女。” 洛清羽：“……” 我感觉你下一秒好像就要弄死我。 另一边。 真正的父女正在交谈。 苏烟儿有些走神。 “……烟儿？”她父亲、也是清霄派掌门唤了她好几声，苏烟儿才猛然惊醒般，征楞着回过神，“啊？父亲，怎么了？” 清霄派掌门叹了口气。 “你还在想那外门弟子么？” 他指的俨然是赵长生。 赵长生先前大出风头，在清霄派里的外门大比大放异彩，许多长老甚至起了爱才的心思。加上苏烟儿常常在他面前说赵长生的好话，得知赵长生救过女儿一命的他自然多其也有几分好感。 可赵长生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了。 身为同门，竟然互相残害，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的师兄，拒绝执事堂弟子的逮捕，将他们打得重伤，这般心性的弟子，纵然是再好的天赋也无用。 掌门知女儿对赵长生的情思，可先前他便绝不会同意二人在一起，现在更无可能同意。 可人心到底是肉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日渐消瘦的模样，掌门到底有些心软。 “烟儿，他不知道你如此上心。” 苏烟儿扯了扯嘴角，笑容一闪而过，此时心中情绪复杂万千。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甚至演变成现在无法挽回的模样。门派里很多人都喜欢她，外貌、身份、天赋，她是天骄之女，有时候苏烟儿被追求者弄烦了，也会直接拿赵长生的名字顶上去应付。可苏烟儿没想到，有些人的心思竟能如此狭隘。 他们总是寻着借口去找赵长生麻烦，现在更是因争执，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却害得赵长生被迫叛逃师门。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可这话她不能说。 何长老痛失爱子，不过是要求罪魁祸首血债血偿，如果她求情，很难被单做是她出于私人情面的请求，别人多会误会是她身为掌门的父亲在包庇。 所以在赵长生因错手杀了同门后，苏烟儿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赵长生开脱求情。 想着至今仍不知去向、不知生死的赵长生，苏烟儿紧紧地咬着下唇。 她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早知就不故意拿赵长生来敷衍别人了。 而掌门说着说着，提到了小灵界。 他的神情有些严肃：“烟儿，此次小灵界之行多有变数，你前去时务必要小心。” 苏烟儿一愣：“为何？” 掌门皱了皱眉，对探来的消息也是将信将疑。 “听闻小灵界之所以会提前开启，是因为这次，它还连接了另一个世界。” 第21章 第21章 在被师父真的大义灭亲前，洛清羽终于哄好了他。 对方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不会真的对她出手。可见谢知微仍然臭着一张脸，洛清羽想了想，掏出了那株野草，递了过去：“喏。给你，别生气啦。” 谢知微：“这是什么。” 洛清羽：“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你之前留给我的。” 谢知微低头瞄了一眼，洛清羽辣手摧花，在野草上划了几下，那股甜蜜的、迷幻的味道便传了出来，浅淡的草木清香，混着惑人心神的奇特气味。 谢知微挑了挑眉，有些嫌弃：“这什么鬼味道。” 说是这么说，他的表情却肉眼可见的好了几分。 除了第一次猝不及防，现在适应后，野草的味道最多也只是更容易使人心旷神怡一些，那种仿佛要拖人陷入幻境的感觉仍然存在，只是对二人起不了多少作用。 “没关系，不好闻的话，你可以扯它出气。”洛清羽摊手，她讨好地对谢知微笑了笑，“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好了一些，然后也冷静了一些。” 谢知微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他现在的脑子依旧没有多少记忆，但也懒得杀她，转过头，打量起周围。 是很典型的女修风格。 洞府布置得极为温馨舒适，桃木所制的贵妃椅、桌上的瓜果，还有……谢知微的视线在一个极为熟悉的小人身上停了停。 宽袖长发，五官精致，虽然只是一个木雕，但却雕刻得极为活灵活现。 更令人发指的是，小人偶侧脑门镇压恶鬼凶兽一般贴着张黑色的小纸条，上面明晃晃地用红色颜料写着“师父”二字，配着小人偶此时环着手臂的冷酷模样，竟然没有多少违和感的样子。 谢知微：“…………” 谢知微忍不住多看了眼，然后又看向洛清羽。 “这是什么。”他没有感情地开口。 洛清羽：“？” 她随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自己摆在桌上的那个小人偶。 洛清羽：糟糕，做坏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偷偷瞄了谢知微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她，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有些微妙，唇角抿了抿，像是想笑，又忍住得意的那种。 “……你心悦我？” 他说，先是有些狐疑，然后语气慢慢变得肯定。 洛清羽：？？？ 师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看着师父二号那副“被我抓到把柄了吧，我出现在这里绝对和你有关系，给我乖乖承认我就大方原谅你”的了然模样，洛清羽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诗句。 行叭。 她想，比起让师父知道自己私下偷偷做他的小人偶扎他，不如让他误会算了。 ——反正他切换人格后不一定会记得，就算记得，以师父一号和三号的性子而言也不会和她计较什么。 所以洛清羽相当自然地捧脸娇羞，说：“啊，被你发现了呢。” “你要回应我吗？” 看着洛清羽做作的表演，谢知微面色更古怪了。 他说：“我记得，你方才说，我们是亲如父女的师徒关系。” 洛清羽：“难道师父你不知道，关系和感情都是可以变质的吗？” 谢知微看她，洛清羽真诚地看回去。 两个人对视足足有十几秒之久，直到谢知微不自在地躲开了她的视线，以修仙者的良好视力发誓，洛清羽看到他耳尖红了。 大师姐十分震惊。 ……她师父竟然信了！ 哇。 没想到她师父万年单身狗就算了，这个人格下，竟然那么容易害羞（还好骗）的吗。 “别想了，”师父扭过头，相当冷酷地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对你这种丫头片子不感兴趣。” 向来以美貌著称的大师姐：…… “好哦。”洛清羽鼓掌，“你说的都对。” 她目光慈爱，决定原谅这个不解风情的臭傻逼。 谢知微抿着唇看她好一会，在洛清羽疑惑地看回去时，他皱了皱眉，低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清羽没理会他，既然都起床了，索性看一会功法，她只是在书架里随手一抽，不知怎么却抽到了双修的功法。洛清羽还没看过，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谢知微：“……你又在做什么。” 洛清羽对他扬了扬手中的书：“看双修功法啊。” 谢知微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抱着手臂，垂着眼睛的样子有些矜持，又像是故意在装酷，反正被师父三号的恶劣搞那么久的洛清羽就有些想逗逗他。她朝对方走近了些，故意晃手中的书：“师父要一起看吗？说不定之后我们可能会用到哦。” 谢知微漆黑的双眸看了洛清羽好一会，在洛清羽学着他掐着她脖子威胁的动作靠他及其近、几乎再近一些便能亲到，两人的气息慢慢交缠时，谢知微忽然推开洛清羽，然后跑了。 ——跑了。 背影虽然看上去依旧飘逸潇洒，甚至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杀气，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落荒而逃。 洛清羽愣了好几秒，想着他面无表情脸红的样子，忽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师父一号相当天然，师父三号是个非常可恶恶劣的性子，最近被后者调戏折磨那么久，没想到许久没出现的师父二号原来那么好欺负。 明明看上去那么变态可怕，但是却会用“我杀了你”的可怕气势脸红。 诶呀。 洛清羽遗憾地想，她刚刚应该用留影石录下来给谢知微看的。 叫他平日再装高深莫测，翻车了吧。 ·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一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时间。 三千派这次去小灵界的人并不多，可能是出于谨慎，只是让内门弟子前去。虽说风险与机遇共存，但以其余弟子的实力来说，去了小灵界估计也只是找死多一些。 然而—— “小灵界？不去，有那个功夫我捣鼓我的傀儡不好吗？”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梳妆打扮不香吗？” 说话的长老相当淡定：“可你们大师姐都去了。” 师弟师妹们：“……” “师姐也去？” “你不是在骗人吧，师姐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愿意出门那么久啦？” “如果师姐也去的话……” 和师姐单独相处的n天n夜…… 只有彼此，没有糟心的争宠混蛋，哇，好像很不错诶。 大家：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突然被cue的洛清羽：啊嚏。 并不知道内门弟子们心路历程，数着人头时，洛清羽还懵了懵。 她虽然宅，但是其余的内门弟子们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都是能瘫着就瘫着，结果这次怎么那么多人？不是说随随便便应付就好吗？ 只是想提拔一下大家积极性所以放出消息告知大家的白修羽白长老：…… 他咳了咳，假装没有看到洛清羽迷惑的神情，踏前一步开始选人。 “你，滚回去给我炼丹，去什么去。还有你，修为进步了吗，就想去小灵界，不怕出去丢人。你，不行，——理由？要什么理由，说不行就不行。” 洛清羽看着白修羽挑人，对方努力板着脸，但天生一副爱笑的娃娃脸，怎么都树立不起威严。在现场一篇快活的气氛下，人选还是出来了。 小师妹自然在其中。 先前见到她时，洛清羽便猜测此次小灵界应该有什么是她不得不入的理由，哪怕稍稍了却些许心魔后，师妹身上的气息仍然不稳定，像是定时炸.弹，比起逃避，自然是努力解决最好。 除此之外，姬无忧、顾修缘等师弟们也在其中。 洛清羽想起长老们和她说的话。 小灵界有着“自成小世界”的名头，但外人一般不以为意居多，可长老们却说，小灵界，还真是一个未成形的小世界。他们修真界的大名叫九州大世界，而事实上，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像是九州这样的世界，还有四个。 洛清羽：我怕不是失了智.jpg “总之你们到时候多注意一些，小灵界这次不仅要警惕本世界的人，更要警惕那些土著居民和别的世界而来的修者。那些人不知底细，力量体系更是一片迷雾，尽量要小心行事。” 等姬无忧路过发现大师姐过来打招呼时，就见到大师姐一脸忧愁。 她本来就长得很好看，颦起眉头时更是让人心忍不住软了起来，大家甚至为争夺和大师姐讲话的机会而打起来，反而是姬无忧懒得理会那群幼稚的师弟师妹，直直朝洛清羽走来。 “师姐，你在想什么吗？” 洛清羽：“啊，没什么。” 姬无忧微微一笑，眉眼宛若晕开了和煦春风。 说话间，大师姐看着师弟那张俊脸，莫名其妙地想起告别式谢知微臭屁的欠揍模样，越是对比，谢知微越是毫无竞争力。 “小灵界？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师父二号睥她，“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去的。” 洛清羽：……我只是想最后的挣扎一下而已啊你在想什么！ 说是这么说，临走之前，谢知微问她要了那日见到的小人偶，捣鼓了一天之后，扔回给她，并且相当冷傲地表示，让她务必随身携带这个小人偶，并且毕恭毕敬地像对待他一样伺候它。 洛清羽再一次忍住脱口而出的诗句。 想着谢知微的表情，洛清羽忍不住哼了一声，在姬无忧疑惑的眼神中，不免又想起她师父怪异的行为，若有所思地说：“师弟都这么大了……有心仪的女修了么？” 顾修缘愣了愣：“没有……”他反应过来，看着一本正经的大师姐，忍笑道，“难不成大师姐要和我介绍吗？” 洛清羽看他的眼神格外慈爱：“如果你想的话。” 说起来，明明他们三千派男的帅女的美，个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毋庸置疑的颜值担当，怎么至今没有听说一个有道侣呢？ 光棍得谢知微单身了那么久，怪不得心理好像出现了问题，还搞出那么多问题人格。 大师姐继续沉思，心想谢知微平日那么无聊，招猫惹狗各种毒舌拉仇恨，会不会是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太久，以至于心里扭曲变态，只能来折磨人为乐？ 洛清羽不继续想下去了，反正想了也没有用。 他们一行人坐在灵器上，结界把呼啸的风拦在外边，大家说笑着，吃着大师姐分给大家的瓜果零食，比起历练，更像是外出郊游野餐。 但洛清羽没想到，来到小灵界的入口时，她竟然会看到那么奇怪的一个情景。 而且吧…… 洛清羽沉默了一会，现场的熟人，好像有些多啊。 娇弱可怜且无助的大师姐：我觉得要完。 第22章 第22章 现场的场景确实很古怪。 小灵界的入口并不止一处，但此时聚在入口处的人，却密密麻麻，这些人似乎分属于不同势力，僵持在入口前，气氛剑拔弩张。 洛清羽看了眼，最前方的人是玄天派的，那身月牙色的校服极为好认，洛清羽视线瞥了瞥，修真者良好的视力让她清晰地看见了江城子的脸。 而他们左边，清霄派的人面色大多不渝，苏烟儿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给画面添了几分丽色。 与他们相对的是散修们，散修与宗门泾渭分明，双方仿佛处在两个世界，看向彼此的表情都带着不善。 洛清羽瞄了瞄对峙的两拨人。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就是不让开，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有性子比较容易被激怒的散修冷笑着开口，“小灵界又不是你们一家之物，凭什么你们说让我们就得让给你。” “你——！” 哦。是在吵架。 洛清羽让白修羽把速度放慢了点，别那么着急赶过去撞上枪口，和长老以及师弟师妹们抱着尚未吃完的零食在不远处吃瓜看戏。 双方似乎是为了谁先进小灵界这个问题吵了起来。一般而言，散修多是会让着宗门，但同为修者，表面还是要面子的，被让的一方如果客气一些礼貌一些，让的人面上也会好看点，所以正常情况下大家多是其乐融融的和谐情景。 很明显，他们并不是。 洛清羽听完他们吵架，猜测出惹事的人应该是清霄派的。原本是散修们先到达，见玄天派等弟子前来，哪怕内心想让，表面上还是要矜持一下，结果清霄派的人直接出言嘲讽，呵斥他们没有实力就不要挡别人的路，这下修者们就不干了。 他们心中虽然对宗门弟子大多带着钦羡，但这不代表着他们的面子能被人拉下来丢到地面上踩。洛清羽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清霄派的怎么教导弟子的，感觉一个比一个更不入眼。 洛清羽的目光扫过散修中的一个修者。 对方面容平平无奇，只有稍显阴沉却仍不失锐利的气质稍稍引人注目。 她忍不住微微颦起了眉头。那人虽然陌生，但洛清羽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种看似普通平凡实则全是不简单的设定…… 大师姐心中小人恍然大悟，这不是话本里主角们的常见设定吗？而上一个现实中拥有这种设定的人——洛清羽楞了一下，赵长生？ 对方并没有发现洛清羽他们，藏在人群中，眼睛暗沉沉地看着争吵起来的两拨人，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薄凉冷酷。 赵长生不动声色地捂住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冷眼看着他们争执。 他赵长生自认为行事光明磊落，所言所行不愧于心，但却总是处处被人针对，此次更是被陷害得叛离了师门，若不是他得了奇遇，死里逃生，可能他是真得栽了。 ——清霄派！ 苏烟儿虽是给过他照拂，但带给他更多的是烦恼和事端，明明当时她能站出来为他解释，可她什么也不作为，只当他昔日被蒙蔽，看错人罢了。而赵长生虽说拜入清霄派，但无论是资源还是功法，他都不曾享受多少，反而处处受人限制，最后更是被人仗势欺辱，这等仇怨，不可不报。 光是念着，赵长生心中就满是怒火。 等着吧。他冷笑着想，手中不自觉摸着自己得到的那名玉符，冰凉的触感透着肌肤传到心底，将沸腾的火气稍稍冷却了些。 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报仇，但给仇人添一些堵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原本就隐约有着对立关系的双方中，煽风点火向来是件极为容易的事。 赵长生敛了敛神色，面上讥讽一闪而过。等他再抬起头时，赵长生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黑发少女。 少女静静地看往这边，澄澈冰凉的眸子宛若清泉，透着朝露的清新，不染纤尘。 赵长生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视线，但又不受控制地将目光朝她投去。 洛清羽…… 她竟然也来了。 哪怕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赵长生也忍不住想，她听到了自己的消息了吗？她会误会他吗？还是会为他惋惜难过？有没有可能……她是为他而来？ 洛清羽并不知道赵长生内心所想，哪怕大家吃瓜多么惬意，但他们一行人踪迹那么明显，很快还是被人发现了。 江城子皱着眉，他不善言辞，更别说与人争吵，只能沉着一张脸，手紧握着剑柄。 周围忽起喧哗时，江城子眉头更紧，正寻思缘由时，就看到了引起轰动的来者，他征楞起来。 “……洛道友？” 衣袂飘飘，璨颜神姿。 来者们无论男女，相貌都极为出众，宛若流风回雪，说不出的惊艳。 美人，来者中还有着一位皎若明月、无可挑剔的大美人。 在这等美人们的注视下，哪怕上一刻还在僵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但是此刻，大家下意识地摆出了自己最为和善可亲的一面。 白修羽下意识地看向洛清羽，他看热闹看得太上头，没控制好，便泄露出气息，以至于让人注意到了他们。洛清羽目不斜视，一派柔弱无力的模样。 【看我做什么，这种时候当然是要长老出面交谈啊。】大师姐温柔地传音。 白修羽：…… 白修羽磨了磨牙齿，他发誓，他从宁宁的传音中听到了根本不打算掩饰的幸灾乐祸！ 但这确实是白修羽的失误，白长老只能叹口气，硬着头皮在脸上扬起营业的笑容，客套地带着一众不成器的小辈上前打招呼。 “诸位道友好。” 在三千派到来前，宗门人少，但实力更胜一筹，散修实力参差不齐，但人数众多，若是真起争执，双方估计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三千派的到来勉强打破了即将轮到到冰点的尴尬，但由于三千派也属于宗门中的一员，原本被激起血性的散修们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他们刚刚，竟是差点与这些宗门修者斗起来了。 人数多在修真界向来没什么意义，这些宗门的弟子大多天赋上乘，一打三都没问题，动起手来，吃亏的更有可能是散修们。 奇怪，他们怎么这么容易被惹怒？ 而玄天派和清霄派的长老们看着三千派等人，也收起了面上的冷色，唤了声白道友。 小灵界虽然提前开启，但开启和正式被允许进入是不一样的概念，未到时间，小灵界的入口依旧一片黯淡的灵光。 那边领头的人还在互相打招呼寒暄着，洛清羽带着一众师弟师妹们缩在后边，微笑着当漂漂亮亮的花瓶们。 她看了眼小灵界的入口。 小灵界入口一共有五个，此处不过是其中一处入口。 那入口浮在海面上空，像是一扇巨大的门，空间在此处扭曲成不规则的光线，带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洛清羽在打量着小灵界的入口，诸不知，大家也在打量着三千派。 因为某些众所皆知的原因，三千派在修真界其实很出名。尤其是当他们从未有过的、所谓的大师姐的美名传出来后，更是引起人们的好奇。 而现在，大家虽是交谈，其实目光一直在偷偷往三千派这边瞄。 当他们的视线落在看似在认真思考，其实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散思维神游天外的洛清羽身上时，那种惊艳便被放到了最大。 直到此时，修者们方才相信，传闻并无夸大。 “洛道友。” 赵长生的注意力本就不自觉地被洛清羽吸引，此时见江城子朝洛清羽走去，抿起嘴角，有一瞬间的冒出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的不快之感。 带领的长老们在寒暄，宗门弟子自然也跟着寒暄起来。江城子到底是抓到机会，趁着又忍不住看向洛清羽，和她说话，“那日一别，不知不觉竟然已过了许多时日……” 洛清羽打断了他：“抱歉，请停一下。” 这种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表情搞什么啊。好像我和你有什么一样，你又不是傻逼师父，我闲得无聊也懒得和你玩什么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 她神色偏淡，垂眸道，“恕我直言，江道友，我们之间似乎并不熟悉。” 江城子愣了愣，脸部慢慢涨红：“洛道友，我……” 他想说很多，回到宗门的这些时日，江城子总是忍不住想起洛清羽。她的浅笑盈盈，她的温柔可爱，然后便是师父所说的那句“别想了，她拒绝了你”。 江城子很少因为剑以外的事情分神，但在洛清羽身上，这却是他破天荒的一次。 明知很冒昧，江城子还是忍不住道：“洛道友，那日的答复，是认真的吗？” 什么答复？ 洛清羽懵了一下，她看了眼江城子带着期待的发红的脸，瞬间秒懂。 江城子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洛清羽就来气。 她对他完全没有感觉，也自认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同吧，他转头就和自己师父提前结为道侣是几个意思，简直让人极为不爽。 结果江城子完全不知问题所在，他又说：“不知洛道友心中所想……” 洛清羽：“你妈的。“ 江城子：“？？？” 大师姐面不改色，轻声细语，仿佛江城子刚刚听到的只是幻觉：“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刚刚只是想到这句诗而已。” 在江城子眼睛亮起来前，大师姐继续毫无感情地泼冷水，“但这句话，是送与江道友和你未来心仪之人的。我对你无意，我们并不适合，也不可能。” 第23章 第23章 因为心情不算美丽，以至于说出了心里话，幸好洛清羽机智地扭了过来。 说完，洛清羽不等江城子反应，转身朝师弟师妹们走去。 完美三连。 大师姐脚步轻快，好了，但凡识趣一点的人，也不会再过来烦她了吧。 姬无忧算是知晓大师姐的性子，见洛清羽弯着嘴角走过来的样子，又看了眼被抛在背后稍显落寞的江城子，了然道：“摆脱了？” 洛清羽：“如果他识趣的话。” 姬无忧笑道：“没关系，如果他不识趣，总有让他识趣的手段。” 洛清羽：……师弟你这个笑容配上你的话简直和反派一样。 她默默看了师弟一眼，姬无忧对她眨眨眼睛，俊美的眉眼晕开一片笑意。看在他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洛清羽收回了吐槽。 师姐师弟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露出默契的笑容。 而远处，看着二人交谈完洛清羽毫不留恋离去、徒留江城子一人失神地留在远处的赵长生心中提起的一股气也稍稍松了松。 楚无樱凑近，歪了歪头：“师姐又被大猪蹄子缠住了？” 她压低着声音，抿起嘴角，显然有些不满，总有些人看不懂别人礼貌下的冷淡和拒绝，活在自我的世界里，让人格外生厌。洛清羽揉了一把楚无樱的头：“没事，解决了。” 楚无樱小声地嘀咕了些什么，不用仔细听，洛清羽都知道她是在帮自己骂人，大师姐有些想笑，屈指弹了弹小师妹的额头：“别闹。” 修真者耳聪目明，声音压得再小都有可能被听见，哪怕心底确实是这么想，但外在的面子情还是要维持住。 楚无樱捂着额头，讨好地对洛清羽笑。但说笑完，在洛清羽看不到的角度里，她看向江城子的视线里带着打量和怀疑，没有半点天真娇俏。 长相不怎么，实力也一般，身份也配不上，哪来的脸总是纠缠大师姐？ 看着江城子稍显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楚无樱心下厌恶更甚，在洛清羽疑惑地将目光投来时，不过片刻，楚无樱便将这股情绪掩饰好，抬起头时，笑容一如既往的娇憨可爱，甜甜地和师姐撒着娇。 洛清羽；…… 洛清羽拧了拧眉，奇怪，刚刚分明察觉到了一股很不友好的气息。 正在此时，小灵界的入口忽而爆出一股强烈的光！ 那光芒如炎日骄阳，光线大炽，海水跟着沸腾，轰隆轰隆惊起巨响，霞光以光芒为中心点席卷天际，浓郁得宛若实质的灵力雾气一般散开，时空扭曲的感觉愈发明显，闪烁不定，像是虚空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将此处扯裂。 众人嗡杂，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不太对。” 带头的长老们面色微凝，表情严肃。修为更高的他们的感官更贱敏锐，小灵界不是只开启过这一次，有先前的经验作参考，这次显然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在场实力最强的一拨人都严阵以待，剩余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 洛清羽试着感受了一下空间波动，三秒过后，大师姐淡定地收回了视线：“没事，唬人而已。” 空间虽然扭曲得厉害，但构成空间稳定的法则并无多大变化，依旧规则有序，稳如老狗，崩是不可能崩的，反而花里胡哨得像是孔雀开屏。 至于小灵界为什么搞特效得那么可怕的样子……洛清羽想，可能是小灵界也有着自己的性格叭，喜欢万众瞩目也不是什么不雅的爱好。 三千派的人本来还有一些紧张，听完大师姐的话，也真的跟着放松了起来。 “这样的嘛，还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呢。” “来来来，吃东西吃东西，赶紧把这些吃完，留久了就不好吃了。” 声势浩大的cg特效过完场后，一道幽蓝色的幻门半虚半实地浮于海面之上，远远望去，宛若一面光洁明净的玉镜。 进入时，洛清羽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小灵界并不像其他秘境一般需要修者们你死我活地争，先进一步晚进一步的结果相差无多，散修们很爽快地让宗门这些人先行一步——其实更大的可能是打不过。 宗门的弟子来的并不多，走的是精英路线，反倒是散修们显得密密麻麻，腾在半空向下俯视时，那种奇异的感觉更是明显，底下的修者们凝成一团。像是嗅到蜜的蚂蚁，数不胜数、甚至还在接连不断地朝小灵界赶来。 洛清羽的视线再度与不知何时立于人群前端的赵长生对上了。 他似乎用了秘术改变了容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洛清羽却无意探究他表情含义，淡淡扫过一眼，便进了小灵界。 在迈入的小灵界那一瞬间，洛清羽终于捕捉到了那股不对劲。 艹！ 这股被灵力包围后熟悉的黏糊劲—— 被沾上后就死活也甩不开的糟心感觉。 什么小灵界，分明就是在演她！ 可在洛清羽惊觉前，她已经被幻门迫不及待般席卷入了小灵界。 人群中的赵长生看着洛清羽毫不留恋的背影，哪怕知晓她并无过错，可能只是认不出自己，但他的直觉分明又告诉他，洛清羽是认出他来的。他垂下眼睛，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目光慢慢变得暗沉起来。 · “师兄。” 灵月为顾行理了理衣袖，笑靥温浅，“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行看着师妹娇美的容颜，视线柔了柔，按住她的纤手，低声道：“没事。只是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不安。” 他到底还是皱起了眉头，“我总感觉这次的小灵界之行，似乎会并不太顺利。” 灵月一对美眸疑惑地望向他：“怎么说？” 顾行凝神：“小灵界的开启向来有规律，这次提前开启，定有风波。” 灵月微微一笑，她慢声道：“何须忧患太多。师兄已经是合体修为，即日便能突破到洞虚境，除却太上长老和一些不世出的前辈，还有什么能对师兄产生威胁吗？” 顾行被师妹温柔小意地劝着，又看着她写满崇拜信任的小脸，皱起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失笑道：“师妹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灵月鼓起脸蛋，轻轻哼了一声：“只怕师兄担忧是假，想到你那位前道侣是真吧。” 顾行虽说也算得上是极为出众的天才，但真要细究，他的天赋并不算太过惊才绝艳，能在短短的两百年里突破到这个境界，与他的前道侣离不开关系。 二人未表明心迹之前，楚无樱便是横在他们之中的一根刺、一道坎，哪怕时过境迁，灵月提起楚无樱时，还是难免有几分吃醋之意。 而楚无樱和她的师尊正是在小灵界中失踪。 从心爱之人口中听到许久未听闻的名字，顾行难免楞了一下，好半晌，方才无奈捉住灵月那只纤手，在佳人光洁细腻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师妹，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般恶毒之人。我早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你是知道我心意的，我爱慕的，从来只有你一人。” 灵月小脸一红，眼角晕开无尽风情。 顾行看着师妹羞涩的动人模样，又瞥见她脖上暧昧的吻痕，心底难免醋意横生，横抱起灵月，在对方的娇呼中，大笑着往床榻走。 “何须与不相干的人吃醋，醋的人是我。” 顾行抹着她的唇，哑声道：“师妹，昨日陪师尊那么久，今日总该好好补偿师兄了吧……” 灵月低下头，脸上红晕更甚，水汪汪的鹿眼里慢慢涟漪起细碎的流光。 第24章 第24章 谢知微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扒着灵草。 徒弟弟不在的第n天，想她。 吃不好，睡不好，只能被迫和一群糟老头子在一起的感觉真是难受。谢知微幽幽叹气，可惜还是不能出去……也不知道徒弟弟送到自己送去的东西没。 “谢知微？谢知微！” 喊话的人怒了，见他一副神游天外不知想什么的模样，火气愈发上涌，“喊了你那么多声没听到吗？！” 谢知微：“哦。” 他慢吞吞地应话：“有事吗。” 那人气笑了：“你还有脸问有事吗？说着急出去的是你，结果现在无所事事的也是你，你怎么就那么难伺候！” 倦懒地蹲在地上的青年闻言微微抬了抬一双漆黑的眸子，终于动了一下。 他不过看了对方一眼，满脸皱纹，凶神恶煞，咦惹，眼睛好疼。谢知微默默收回目光，慢吞吞道：“可是，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在拖我后腿的话，我早就能出去了。” 回去看可爱的徒弟弟不香吗，谁喜欢和一群糟心同性被困在一起。 众人：…… 强忍怒气，但是思索了一下，竟然无法反驳。 谢知微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以他的实力而言，至今仍被困在小灵界，很大一部分责任，确实在他们这里。小灵界本就是一个未成形的世界，但即便如此，一个世界想要困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谢知微等人来探寻小灵界时，蓦然就被卷入了幻境之中。 这幻境一重接一重，仿佛永远也没有出口，生生把一群渡劫期的大能困住了。 谢知微原本划水划得极为快乐，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着呵欠要困不困看人时更是容易让人火大，大家商量对策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忽视他。 过了一阵，不知道这家伙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说要快点出去才行，大家原本以为他在说笑，毕竟谢知微这些日一改嚣张跋扈，不显山不露水，突兀这般一说，还没多少人当真。 ——然而对方就是来真的了。 看着对方轻松写意的模样，众人心中虽然不信居多，仍开口问：“你要怎么做？” 谢知微：“直接拆不就好了么。” 说做就做。谢知微完全不兜圈，破除幻境时格外简单粗暴，明明看上去温吞懒散，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这家伙完全不带思考，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撕裂空间，扯碎时空法则，剑如寒星，整个世界像是镜子一般骤然龟裂。 众人：！ 小灵界：！！！ “没有什么是一剑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剑。” 比起可怜兮兮被关在幻境的里的小可怜，几秒弄坏一个环境、打着呵欠一副惫懒模样的谢知微更像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为何谢知微性子如此遭人嫌厌，也依旧我行我素嚣张至极，对方的实力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后来幻境重塑的速度都跟不上谢知微破坏的速度。 小灵界都要崩溃了，恨不能马上把这祖宗赶走，可如果开了出口，这些人也就困不住了，它死死坚守着，像个被恶霸威胁却又死不妥协的良家少女。 “……装死？” 谢知微抿了抿嘴角，唇红齿白，鸦发墨眸，明明没什么表情，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大家甚至以为他不管不顾就要手撕小灵界了，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谢知微那张面无表情的小白脸上的表情忽然就愣了愣。 很难形容对方那一瞬表情的古怪，像是迟疑，又像是开心，然后他就收起了剑，继续一副咸鱼瘫的模样，扯着灵草装得岁月静好。 大家：……？ 谢知微才不管周遭的老头子们怎么想呢，他一边无聊地扯着灵草玩，一边想着自家徒弟。 他之所以收手，是因为小灵界终于屈服在了他淫威之下，委委屈屈地告诉他洛清羽也进来了，如果不想大家一起完蛋，他最好注意一点。 谢知微想着自家小弟子，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如果不久后就能见面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忍了。 被谢知微破坏了不知多少层幻境，他们现在处在一个很奇异的地方。 这里像是交界处，浓郁的灵气和斑驳的魔气混合，灵植百态不一，谢知微正祸害着的这株灵草，附着不知哪位傻逼的灵识，此时正在孜孜不倦地对着谢知微安利。 “大人你听我说，虽然圣女至今行踪不明，但我敢保证，圣女真的惊才绝艳，美貌动人，大人绝对不亏，真的没有意向考虑一下吗？” 呵呵。 谢知微无趣地松开它。 先不说那存不存在还是个迷的薛定谔圣女，若说惊才绝艳、美貌动人，谁比得过他家宁宁？连宁宁都不能让他心神动摇，何论别人了。 丑拒！ 谢知微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一众灵草上略过，眸光微闪，朝一株萦绕着红光的灵草伸去，直接掐断了它，放在嘴巴里嚼吧。 “呸。” 谢知微连忙吐了出来，鼓着脸，嫌弃道：“什么东西，真难吃。” 还未定神，附在灵草上的灵识就被摧毁，一位额顶红色异纹的中年男子噗地吐出一口血出来。 他刚功法大成，分化灵识，本想尝试一番，结果灵识还未附好，就被可怕的大手捉住，在脱逃时，仿佛还能感受到粉身碎骨一般的疼痛感。 那种宛若被利器连着灵魂嚼碎一样的恐怖…… 奇耻大辱！ 男子血气翻涌，又是一口血。 男子身边的人连忙围上去：“王！” “无碍。”男子挥了挥手，只是面色有些阴沉，一双紫眸显得格外浑浊，“之前吩咐你们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手下恭敬道：“已派人在传送点守卫，异人一来，便群起攻之，即便异人实力强大，在这般困境下也插翅难飞。” “很好。”男子冷冷一笑，锐利的竖瞳仿佛蛇类，带着莫名的阴冷，“再多派一些人手，下令生死不论，我只要求百无一失。” “是。” 男子吩咐完，目光仍是格外阴沉。 那人到底是谁，若是让他寻到，必定叫那人付出代价！ 另一边，被传入小灵界后，洛清羽从眩晕中清醒，才发现身边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大师姐有些懵。 奇怪，人都去哪了？ 更可怕的是，她一落地，就感到耳边风声呼啸，洛清羽定眼一看的时候，才发现她落在悬崖边缘。 洛清羽：…… 吓死人了。 大师姐赶紧冷静地退到安全的距离。 这里的景色极为古怪。说是寻常灵境，却又有嗜血的妖藤攀爬在悬崖边缘；说是险境，能使人清神明目的灵草四处绽放，空气里漫着浓郁的灵力。 洛清羽转了一周，还是没看到除她以外的活人，心中迷惑更甚。 小灵界实在是太古怪了。 她想起自己进入前发觉的不对劲，九州大世界安逸太久，修者们性格大多偏像佛系，一处小灵界，其实并不值得修者们疯狂，可当时在进入的一瞬间，洛清羽眼前似乎浮现出其余几处入口的景象，密密麻麻的修者挤成一堆，失了理智一般朝小灵界涌入。 加上小灵界迫不及待把她拉进来的举动，洛清羽严重怀疑里边有着阴谋。 洛清羽拿出师父不知动过什么手脚的小人偶，小人偶显得灵动了不少，一对眸子被换成了和师父颜色相近的黑曜石，配着白皙精致的小脸，愈发显得玉雪可爱。 那小人偶被试了法术，被洛清羽掏出来后，便慢吞吞地抱住了洛清羽的手指，面无表情地对着洛清羽手背啾了一口。 “啾~” 洛清羽：“！” 大师姐懵了懵，看着它顶着师父的模样却紧抱着她手指面无表情黏糊的样子，又想起师父二号把它交还给她时不可一世的臭屁表情，忍不住失笑。 “真是的……” 洛清羽伸手揪了揪小人偶头上的符咒。 金底朱字，光泽如新，显然她此时所处环境并无邪祟之气。 洛清羽试着放了一下灵识，确定感受不到同门的气息后，大师姐便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 这里似乎是郊外，天色昏暗不定，土地一片焦色，森林浮现出迷幻的光点，幽幽地散着蓝紫色的幽光。放眼望去，天幕中一簇浅金色的金柱光芒极为明显，冲天而上，直入云霄。 洛清羽朝光源处飞去，才发现是一座巨大的法阵。 法阵极大，画得并不规则，仔细看，繁复的纹路稍显暗淡，像是被破坏过。洛清羽若有所思地盯着上面雷霆万钧、仿佛要划碎地面的巨大剑痕，狐疑地绕了一周，沉思了一会，忽然召出系统：“统儿，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有些眼熟。” 许久不上线的系统好半天才出现，冷淡道：【哦。】 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师姐又微微拧起眉头，苦恼道：“我对这里似乎有点印象。” 系统：【呵呵。】 洛清羽再次环视一圈，目光重新落回法阵，有些跃跃欲试。 “我看过的话本告诉我，如果进入法阵，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系统：【？？？】 你想做什么？等等——你别作死！ 在系统挽留前，洛清羽毫不犹豫地走近了法阵，直接踩在剑痕的边缘。 大师姐微微勾着嘴角，心情略好。 她没有感受错。 这是一道传送的法阵。而法阵处，那道宛若要划破岩层的剑痕上，残留气息极为熟悉。 咦~明明那么冷酷地说着管她去死，还不是偷偷背着她来了~ 洛清羽没有去想谢知微是怎么做到无视小灵界的禁制，只是嘴角不住的上扬。 好了。她要去逮她师父。 嘴硬心软口是心非什么的完全不可取嘛，做人还是诚实一些好。 光芒一闪，法阵开始启动。 “师——” 洛清羽翘着嘴角，想要喊的话在看清眼前景象时，生生卡在嘴边。 她的面前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圈的人。 他们穿着白底蓝边的道服，满是惊愕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神气动物。 好半晌，跪在最前方，身份显然最高的男子睁大眼睛，面生红晕，满是激动地喊： “仙、仙子！” 洛清羽：……？ 第25章 第25章 洛清羽觉得自己现在要好好冷静一下。 她的面前，密密麻麻地跪着一堆人，自从领头那人无比激动地喊出一声惊天动地的“仙子”，又涕泪俱下地重复念叨着“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后，那些人马上就嗡嗡嗡跟着激动了起来，看她的眼神就狂热得就像是救世主。 “仙子……不，祖宗！” 那男子说着，竟是又忍不住情绪，老泪横生地要给她磕头。 洛清羽：？！ 等下，谁是你祖宗，你别碰瓷啊。 洛清羽遇到这种传销现场，几乎是下意识就拔腿要跑。 她之所以还没跑，是因为大师姐发现被传送到这里后，目光所视的景物更加眼熟了。 “——等等。” 洛清羽警惕地后退一步，避开有激动的人要扑上来吻她的裙角——草这是什么坏毛病，“你们退后点，让让，我不喜欢别人靠我靠得那么近。” 虽然心中嘀咕，表面上洛清羽仍然维持着柔弱娇软的人设。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微微颦起眉头时更是我见犹怜，那些人的眼神中原本还带着激动狂热，见她这副模样，不知联想到什么，渐渐就带上了怜惜。 洛清羽：？ 你们又脑补了什么——算了她也应该习惯了。 洛清羽眯眼好好打量了一下他们。 这些人实力并不算弱，年轻弟子大多在心动期，还在涕泪不止的男子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却笼着一股深沉强大的气息，谁也无法想到，这位平凡普通的中年男子竟是快要突破到大乘境界的洞虚大能。 洛清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那身门派统一服装上停了又停。 在那一刹那，大师姐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熟悉的花纹、熟悉的性冷淡装x风格，衣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暗纹若隐若现，不就是她在环境中无聊时给幻境中她的宗门设计的那套吗？！ 洛清羽惊了。 她原本因为见不到师父有些失望的情绪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地不可置信。 那些人听了洛清羽的话，乖乖地退了好些距离，但在场无论男女老少，看她的表情依旧带着狂热和崇拜。 在一片沉默之中，洛清羽冷静地唤出了系统。 · 【统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着对方捧上来的佳肴仙桃，靠着价值连城的碧月幽玉椅，身边有美人温柔小意地服务，像个人生赢家的洛清羽只想幽幽地叹气。 系统的声音很是平淡：【喏，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呗。】 洛清羽感觉系统好像话里有话，【统儿，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说话有些冲。】 系统：【呵呵。】 洛清羽确信她家系统确实心情不大好了，她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系统倒是先冷冷地出声：【都告诉过你了，幻境和现实有一定关联，让你每次进入幻境时总是那么敷衍，活该。】 洛清羽：【因为有你纵容我啊。】 大师姐从震惊中回过神，此时缓过心神，语气反而慢慢放松了下来，甚至带着些笑意：【如果不是你总是对我那么纵容，我怎么敢在幻境中肆意妄为呢？当然是因为有我家统儿陪在我身边啊~】 系统……系统就不说话了。 好半晌，它才闷闷地哼了一声：【你就继续作吧，搞不死你。】 洛清羽：【那出事的话，你帮不帮我。】 系统没理她。 洛清羽：【统儿~世界上最好的统儿~】 系统语气很冲，像个不解风情的直男：【帮帮帮，帮你还不行吗！撒什么娇，恶心死了。】 洛清羽完全没在意系统的坏语气。 她家系统虽然总是神神叨叨，但确实从来没有限制过她，反而帮助了她许多，只不过嘴巴硬舌头毒这臭毛病，简直和师父二号三号学了个十成十。 和系统说完话，洛清羽才慢吞吞地看向周围的人。 这些人外貌各有千秋，整个门派简直当得上是异世界的三千派，又是一个十足十的颜值担当。 “师祖，您还需要什么吗？”为首的男子恭敬地问道。 洛清羽：“……不需要了，谢谢。” 对方时间诚惶诚恐了起来，像是被她道谢有多么乱了辈分一样。 ——但洛清羽回想了一下，她好像，还真是他们师祖来着的。 有一个幻境里，她就是一个修真界里的圣女级别的存在。 在那个幻境中，洛清羽年纪小，辈分却极高，顶着稚龄，却被一众足以当她太太太太太爷爷辈的人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姐，洛清羽为了避开剧情，整日宅在门派里，加上当时洛清羽年纪也不怎么大，每次进幻境前，还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话本。 洛清羽试着回想了一下那时候的她都做了些什么…… 自封道号仙子，强迫师弟们每日八百字赞美自己，拿着一把小木剑就仿佛天下无敌，板着小脸自以为气势十足地去巡逻他们门派管理的地盘。 最傻逼的是，她还画了一副自画像，一脸深沉地和被预定是下一任掌门的小师弟说：“师弟，当上掌门后不要忘了你师姐，若是我提前飞升，这幅画你就流传下去，给大家做纪念吧。” 她竟然能如此不要脸！ 然而她的小师弟不但没有半分怀疑，反而极为高兴地收下，还和她保证说，一定给她留个最显眼的位置。 小师弟甚至笑眯眯地自告奋勇说要帮大师姐将这幅画再加工一遍，义正辞严，一本正经，美其名曰说是务必要力求严谨地将大师姐的风姿完美呈现，洛清羽当时那叫一个感动，觉得小师弟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人。 现在……呵呵。 他们现在在的正是最为正式的议事大厅——嗯？最为正式？ 洛清羽心中突然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抬起头，有些僵硬的往墙上最中心看去—— 一副画卷正招摇地挂着，上面的黑发少女面色淡漠，眸色如冰，持着长剑仙气逼人，又仙又飒，姿势摆得极为漂亮，眼神流露出三分傲慢三分沉静四分孤寂。 ——把大师姐看得生生自闭了。 洛清羽现在简直就像是公开处刑，还得知她早就被公开处刑不知道多久，心情那叫一个抓狂。 所以，当时的她为什么能那么羞耻来着的？……好像是有个傻逼师弟一直在旁边疯狂地吹捧应和着她，吹得她当时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看谁都迷之不屑对自己自信心爆棚。 你吗的。 傻逼师弟。 你不是狗，你是真的狗！ 第26章 第26章 洛清羽现在就是不想说话。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一眼认出她来了。 而大殿内其余人瞅着洛清羽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表情，以为这位小师祖触景生情，开始绞尽脑汁地哄她开心。 什么仙子啊，什么美貌，反正是什么都能夸，夸得洛清羽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是听着上一任掌门和这位小师祖的传说长大的。 对方是小灵界不世出的顶级天才，惊才绝艳，天资冠绝，对别人难如登天的修行对他们来说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大境界中的阻碍如若无物，别人筑基时他们筑基，别人金丹时他们却跳到了合体，一开始的同辈想成，再见时唤起尊者修为齐同老一辈，又见时……他们竟然已经是师祖级别了！ ——两个牲口！ 不知道多少修者曾经骂过三千派的这两个变态。 但当时的三千派确实意气风发，最强大的修者是他们的太上长老，最优秀的一辈是他们的掌门和小师祖，大家嬉笑怒骂，鲜衣怒马，寂寞难熬的修仙之旅都仿佛跟着轻松快乐起来。 师姐温柔体贴，师妹娇俏可爱，师父威严可靠，师兄温厚包容，师弟活泼调皮，大家一起偷偷去后山摘灵果吃，一起去偷拔赤红孔雀的羽毛，溪水淙淙流过鹅卵石，剑刃刺过的双尾鱼味道滑腻鲜美。 风清日明，天和景丽。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然而，世间从来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东西向来转瞬即逝。 随着太上长老闭死关失败，掌门失踪，小师祖生死不明，一众长老纷纷陨落，被污蔑勾结天外邪魔后，三千派面临群起围之，明明是对抗外来侵略的最大功臣，却被打为罪魁祸首，怨愤冲天，却无力脱离困境，百般无奈下带着仅剩无几的弟子们遁入小灵界苟且偷生。 他们确实得到了几十年的宁静，只是偶尔在清晨朝露未散时，望着云雾缭绕的峰顶，偶尔还会陷入几分失神。 仿佛下一瞬，朝辉携霞光而来时，师兄师姐们仍言笑晏晏，御剑踏云而来，长老们合掌而笑，瑞兽祥鸟悠闲地梳理羽毛，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鸣叫。 昔日美好似乎仍历历在目，一恍神，仿佛还能听到大家爽脆的笑声。 可现实只有更残酷，他们能逃到小灵界，那些人自然也能追到小灵界，被视为罪魁祸首、死不足惜的三千派不可能被放过。 这些年了，几乎每隔一次小灵界开启，三千派就要大逃亡一次，几番逃窜后，三千派好不容易休养生息多些人气，竟然又生生折损了近半。 ……近半。 这对旁人而言只是冷冰冰的一个数字，对三千派而言却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同门。 音容笑貌似乎还浮现在眼前，却是连尸体都不能帮他们埋于黄土。 世界之大，竟是没有他们三千派的容身之地。 明明还没休养生息过来，向来稳定的小灵界竟然提前开启了，生生把计划打乱，三千派宛若风中残烛，经不起再一次地折腾了。 虽然没有人直接说，但绝望和死寂慢慢开始笼罩在三千派的头顶，贺南岁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贺南岁是内门一位长老的亲子，曾有幸见过掌门和师祖。黑发青年当时正与少女交谈，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青年不动声色朝他看来。 姿若明月，清风寒松。 青年垂下一双墨瞳静静望过来时，似笑非笑的模样宛若无尽深渊。 贺南岁很少回忆起从前，美好的记忆被一次次地美化，反而模糊不清起来，直到不久前，他突然就回想起有一次，他误入禁地时，撞见了掌门。 掌门淡淡地看着他，一双平日里总是微微染着笑意的桃花眼在月光下，竟像是添了一层冰雾。青年望着他，在贺南岁浑身僵硬、止不住地炸毛时，忽而笑了。 他很少这样笑，仿佛罂粟，漫不经心地透着傲慢，眼睛冰冷得像是一对玻璃珠。 那是掌门失踪前他见到掌门的最后一面。 那记忆太过久远，当时的贺南岁也太过年幼，他甚至不记得这记忆是真是假。可贺南岁恍惚中想起，掌门那时似乎曾对他留下过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贺南岁咬了咬牙，即便他现在已经达到不再是当时的小孩，可回想起掌门意味莫测的笑容时，他总觉得像是面临危险的大型野兽，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在他身上。 可无论真假，贺南岁都要试一试。 所以，贺南岁如法炮制地绘出了掌门留在锦囊里的阵法。 贺南岁并不知道这阵法的作用，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够成功，但他只有这次机会了。 而他，也成功了。 贺南岁看着洛清羽，目光激动之余，带着几分复杂，几百年过去了，师祖却仍若画卷上的模样，不减丝毫风华。 在苦难中，大家总是需要一个精神寄托。 惊艳了整个修真界，一派无敌之资的掌门和师祖便是他们最好的精神寄托。 是失踪，不是死亡。 逃亡之际，大家想，会不会有一天，掌门和师祖忽然就回来了，为他们挡住所有的流言和伤害，为他们主持公道，让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受怕。 洛清羽看不太明白这些人目光的复杂，里面有崇拜，有狂热，有憧憬，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亲近和欢喜，这让洛清羽莫名其妙地心软了几分。 谁让这个门派也叫三千派，这些人看她时，又和幻境之中的师弟师妹、和现实中的师弟师妹们的表情那么像。 “师祖，请。” 有少女怯生生地试着为她添茶，得到洛清羽回应的礼貌笑容，她蓦然红了一张小脸，躲在贺南岁的身后，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洛清羽又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少女这幅模样，总觉得像是看着小师妹害羞一般。 大师姐收回视线时，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看完自己的黑历史，以为是幻境可劲造作，结果忽然有人说，这不是幻境，是真实的……这就尴尬了。 ……等等。 洛清羽忽然想起一件很严肃的问题，如果幻境是真实的话，那么她在幻境里的那些身份，她有可能遇到的人—— 洛清羽下意识地数了数自己储物戒里的核丹，大师姐沉思了一下，这些核丹，应该够糊人一脸吧？ 贺南岁看着小师祖，几百年过去了，他的修为是师兄传给他的，到底是旁门左道，可即便如此，处在洞虚境的他，竟仍是看不穿小师祖的修为。 几百年的时间，小师祖似乎没有改变过，又似乎改变了许多，她本就惊才绝艳，时间的沉淀只会让她更加耀眼，立于小师祖身边，就像是立于山岳深渊，满是神秘莫测。 贺南岁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掌门。 青年似笑非笑望来的神情仍然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惊惧。 “小师祖，这些年……”贺南岁本想问洛清羽都去了哪里，但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掌门他还好吗？” 掌门？ 洛清羽愣了愣，也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位小师弟。说起来，明明对他印象最深，可若是要回忆师弟的面容，却始终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完全看不清迷雾背后藏匿起的东西。 洛清羽：“……呃，这个吧，我不知道。” 大师姐非常诚实地说。 她连循着她师父的气息找来都能错地方，更别说是一个连面容都记不清的小师弟了。 贺南岁也愣了一愣，半晌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用一直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很难形容那种眼神，硬是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母胎solo的人憋着劲想要安慰个死了男朋友的女孩子。 洛清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要说话时，有巨兽咆哮声惊天动地，把大殿都震得晃了晃，众人忙出去查看，发现那巨兽浑身布满伤痕，从天而落砸断了山峰，轰隆巨响又砸穿了坚硬的地板。 样貌狰狞的赤目巨兽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地破碎声音，最终还是无力地从嘴里流出大片大片的血，含恨地闭上眼睛。 直至此时，众人才看清尾随着巨兽而来的那个小黑点。 那是一位青年。 白底玄边的道袍猎猎作响，黑色的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束起，容貌如月，桃花眼懒洋洋地耷拉着，青年轻巧地踩着剑，踏日携云而来。 他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睡意朦胧，嘴巴还在小声嘀咕。 “啊呀啊呀，怎么办，好像没留神用的力气大了一些，本来还想捉来给徒弟弟作宠物的，……算了，死了也能拿来烤着吃，作为食材应该口感不错。”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青年歪了歪头，慢吞吞地朝这边看来，恰好和洛清羽对上了视线。 空气足足沉默了三秒之久。 青年懵了：“宁、宁宁？！” 洛清羽也懵了：“师父？！” 师徒二人相视懵逼。 众人一惊，满是惊疑，只有贺南岁在看清来者容貌时，脸上表情直接裂开。 这！ 这熟悉的脸，熟悉的装扮，熟悉的气息。 这不是—— 掌门吗！！！ 第27章 第27章 洛清羽懵了。 很显然，对面的谢知微也很懵，他睁圆了一双桃花眼，先是不确定地喊了声宁宁，见她点头，一对眸子蓦然就亮了起来，脸上困倦雪一般消融，旋即浮现出来的是丝毫不掩饰的高兴。 “宁宁！” 洛清羽被他吓了一跳，“等、等下，你身上还有血腥味，别过来——” ……靠。 你吗的。 洛清羽磨牙。 谢知微完全听不懂人话，他弯着嘴角，直接抱住了洛清羽，捧住她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半晌，确定这么小只的徒弟确实自己养在家里的那只后，不顾她嫌弃，就哽咽了一声，在洛清羽“？不是，你来真的？？”的眼神中，开始呜呜呜地和她撒娇。 天知道对方是怎么用高出洛清羽大半个头的身高差来撒娇还毫无违和感，他抱怨着道：“宁宁你去哪了，我超想你的，想到饭都吃不好了。这些天明明感受到你的气息，却始终见不着你，好烦的。” 洛清羽拍了拍师父一号的脑袋，叹气：“好了好了，现在见到了。”乱撒什么娇啊。 她师父三个人格，每个人格都很好认，只不过……洛清羽微微拧了拧眉，她总感觉此时看到的师父有些奇怪。 洛清羽眯着眼盯着谢知微瞧，因为对方直接把脑袋窝在她肩边，洛清羽能看到他发顶，头发随意被束起，还翘起几根不合时宜的乱毛。 洛清羽：…… 师父三号还抱着她，呜呜着撒娇埋怨时，头上的翘起的碎发还跟着晃来晃去。 好、好像有点可爱。 大师姐脸莫名有些红，但她分明记得，她师父平日梳的不是这个发型。——不对，或者说，师父123号其实很多细节处都有着细微的变化。 洛清羽试探着问：“师父，你怎么跟进来啦？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么？” 谢知微：“嗯？没有啊，我早就进来了。” 洛清羽看他，谢知微也看她，在对视中，洛清羽确定对方说的是真话。 洛清羽忽然有了个很可怕的结论，她师父难道不是人格分裂，而是真的有三个不同的□□？ 她想起自己有时候直男师父二号吵架，然后对着师父三号撒娇和好，和师傅一号开开心心分享吃的东西，以为和好后又自然而然地和师父二号说话。 洛清羽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的师父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了。 她觉得自己的师父喜怒无常，嫌弃他态度时冷时热，诸不知在她师父x3的眼中，可能也是这么想她。两人想法不同，唯独默契的是，师徒二人都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猜测，大师姐就想幽幽叹气。 师徒二人见了对方后便旁若无人，谢知微是全然无视，洛清羽却是无意识，直到她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近，不确定地唤了声：“掌门……？” 他方才，没有听错吧？ 师祖，唤她师弟为师父……？ 这是什么可怕的情景？？ 洛清羽偏脸看他，楞了一下，又看了看这四周丝毫不掩饰脸上茫然和好奇的人，才想起他们这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喊着师父徒弟，却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松手。”想到这里，洛清羽深呼一口气，冷酷无情地推谢知微，“好好站着。” “不松！”师父三号鼓着脸，理直气壮道，“宁宁那么好抱，我傻了才松开。” 洛清羽：……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揍傻。 读不懂徒弟弟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洛清羽是在这人出声后才拒绝他亲近的。直到此时，谢知微才不情不愿地把些许眼神分了点给周围的空气。对着战战兢兢凑上来的贺南岁，谢知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带着些打量，他的样貌本就介于青年和少年间，这个动作做起来说不出的少年气，可别开头，对着旁人时，抿着唇，耷拉着眼皮瞥人的谢知微其实看起来是有些可怕的。 贺南岁生生被掌门这目光看得冷汗直流。 “掌、掌门……” 他是哪里出错了吗？衣冠不整？还是姿态不够恭敬？ 半晌后，谢知微才慢慢松了松眉头，收回视线，表情重新恢复温吞。他嘟囔着轻哼了声，直接把下巴搁在洛清羽肩上，有气无力地挂在徒弟弟身上，被洛清羽忍无可忍地弹了下脑门瞪了一眼后，谢知微才委屈地继续看回贺南岁。 “你谁？”他打了个呵欠，“我认识你吗？” · 灵月从树梢背后出来时，一张俏脸仍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晕，又娇又媚的神态细细地在眼角处描绘，红肿的唇瓣让人一眼便得知她方才做了什么。 “真讨厌……” 她压了压被咬破的嘴角，似嗔还怨。 灵月的三个男人中，师尊清冷，师兄温润，魔尊邪魅。 三人性格各异，样貌各有千秋，做起情爱之事来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师尊碍于身份，毕竟师徒在修真界中还是有着相当明显的界限的，哪怕他们两情相悦，彼此爱慕，可两人到底无法光明正大地痴缠；可离魅不同。他虽是魔尊，性格却放浪不羁，从不把他人目光放在眼中，即便是在仙道正门，也敢将她压在随时有可能有人经过的后山石上，将她肆意轻薄。 收拾好自己后，她发现小灵界的令牌微微散起了光点，上面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个数字，这是小灵界开启的征兆。只是…… 第五层？ 灵月目光微闪，来到主峰后，便一眼见到皱着眉掐指推算的顾行。 “师兄。”她柔声唤道。 雪肤花容，身姿婀娜，一对鹿眼水润润得可爱。 “怎么了，可是遇见了什么难题？”灵月问道，声音还残留着些许欢爱后不自觉的微哑，说不出的娇软动人。 顾行对师妹笑了一笑，方才道：“没事，是师兄感觉错了。”顾行挑起令牌，“没想到，这次开启的竟然是第五层。” 说着，顾行将灵月揽进怀中，像是无意间提起，言语中不甚在意。 灵月微微一笑，敛下睫羽，遮住眼底慢慢腾起的幽暗。 ——是啊，谁知道，开启的会是第五层呢？ 她忍不住想，顾行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楚无樱。 楚无樱和她师尊便是在小灵界第五层失踪的，恰好这次开启的也是小灵界第五层。哪怕顾行和她说他爱慕的自始至终只有她，灵月却仍然吃了醋。 楚无樱是天骄之女，当时每个人都说她远胜于自己，高高在上得惹人生厌。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容貌出众，天资傲人，被这样高傲的女子心系，哪怕男人表面再不屑，心中多少也会有种隐秘的征服快感，而灵月最不喜这种感觉，偏偏来到小灵界后，顾行已经这般异样好几次了。 灵月目光幽幽。 她的男人，在遇到她前的过往她可以不计较，但遇见她之后，便只能全身心属于她。 灵月摸了摸手腕处那朵淡蓝色的莲花印记，微微翘起唇角。 悬泉幽莲确实是一件当得上是绝世珍宝的灵株，提升天赋，改善体质，延寿续命，若不是悬泉幽莲，她可能至今仍受限于天赋，泯然众人，更不论像如今这般，万众瞩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想着轻易把悬泉幽莲消息告知顾师兄的楚无樱，又想到对方重伤，像条丧犬般四处逃窜，甚至还带着她命不久矣的师尊被追杀到对异界人最不友好的第五层，灵月就心中愉悦。 算了。 灵月怜悯地想，几百年过去了，哪怕对方没死又如何呢，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脱胎换骨，受人爱慕，而楚无樱，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了。 她与她，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