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人生(快穿)》 第1章 普通古代世界(一) 顾文渡在黑色深海中不断下坠,看不清任何事物,好似永无尽头…… 无尽的深海中出现了无数条半透明的手臂,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在水中追逐着,盘旋于他左右,发出星辰般的点点光芒。 那是他已经遗忘的数世记忆。 这些记忆中传递来了无数清晰的不甘,让顾文渡更加觉得自己之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因为地府办公系统的善恶值结算错误,让毫无恶值的他每世都投胎至劣等运势的人身上。 无论人生开篇如何,最终都注定不得好死。 而地府也提出了赔偿:一是放弃所有恩怨投一个好胎,平安富足地过完一生。二是选择地府赠送的满级技能礼包回到原有世界逆天改命。 谁会选第一个,那多无聊…… 顾文渡眉下黑色眼眸闪着光,笑起来就像春阳下荡漾的碧水,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逆天改命,那几个字听起来就舒服…… 有几个记忆片段在他的脑中不断闪过: “爹!您看看这是我写的大字!”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举着一张纸雀跃地向在堂屋里的男子跑去。 “来,让爹看看。吾儿这些日子勤奋练习确有所成效,只是这里……”男子与抱着女儿的妻子相视一笑,随后抱起了男童细细指点。 伴着窗外的蝉鸣阵阵,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但转眼间,洁白的窗户纸上染上了道道鲜血…… “少爷!少爷!您还好么?”刹那间他的意识被一股巨力提出了深海。 伴着水滴的滴答声,顾文渡吃力地睁开了双眼。 他整个人身上都有一股粘稠的汗湿感,而鼻尖则是嗅到了一阵沾染着烟火的血腥味。 他此时正被一个穿着甲胄的中年男子抱着,两人骑在一匹马上掠过不计其数的房屋飞速向着城门奔去。 失神的瞳孔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顾文渡记起了这一世他的经历。 他的父亲出身寒门,最终状元及第,因为为人清正、文采冠绝天下而颇受当朝文人拥戴。 但皇帝荒淫无道,对他这样有名望的能臣忌惮无比,而父亲也看不下去皇帝的所作所为,屡次劝谏,最终父亲为无辜受罚的太子辩解了几句后,就被外放到了整个齐国最为边远的地带——泾州当太守。 泾州曾作为与北部匈奴交易的马市而繁荣,但是如今朝廷衰弱,匈奴屡度南侵所获颇丰,便不再与齐进行礼尚往来的交易。 泾州土地贫弱,物产不丰,即使作为北方重镇,也因军饷数克扣而愈发贫苦。 父亲初到时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但因此苦读农书,带领乡邻挖沟渠引水流灌溉农田,想要带着泾州子民过上好日子。 他也想重新训练军队,只是屡次上书请求钱粮都石沉大海,而没有钱军队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就算如此,泾州的一切依旧在逐渐好转,所有的泾州百姓发自内心感谢那个爱民如子的太守大人。 但是一年过后,一切都改变了。 齐熹帝因突如其来的重病倒下,整个齐朝立刻陷入混乱之中,诸皇子忙着夺权,整个朝廷都在经历新一轮的洗牌,而与此同时,探听到这个消息的匈奴首领拓尔寇立刻带着四十万匈奴大军悍然入侵。 作为北边重镇的泾州正是他们早已觊觎的首站。 漫天的箭雨以及喊杀声持续了八日。八千东拼西凑来的泾州杂兵足足抵挡了四十万匈奴八日。 但这八日也耗尽了泾州城最后的元气。 伴着第八天火一般璀璨的晚霞,泾州城破。 而年仅六岁的他按照先前的轨迹也将死于匈奴的追兵之下。被乱箭贯穿手臂、腹部、胸腔,坠马后痛苦地清醒着被踏为一团肉泥。 顾文渡清楚自己的处境,回了一句自己没事后也就减少了自己的动弹,尽可能不给这位忠于父亲的亲卫带来麻烦。 折损了数十骑后,带着顾文渡的亲卫终于冲出了城池。 这时,顾文渡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小孩的啼哭声。 他的妹妹没事! 他不会听错,那个前来汇合的另一个亲卫怀中抱着的正是他年仅三岁的妹妹——顾文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等等,唯一的亲人…… 顾文渡猛然往越来越远的城墙上望去。这一世最后的那一点点不堪的回忆也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身边的亲卫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挡住顾文渡的目光。 但是透过指缝间,顾文渡还是清楚地将那副画卷收入眼中: 那即将落下地平线的暮日旁,几个看不清脸的匈奴人将一个人头从匈奴旗帜上取下,然后挂在泾州城墙上。 而另一具穿着孝服的女尸也被他们用浸染着鲜血的绳索吊了起来。 张扬的笑声明明离得那么远,但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顾文渡的耳中,刺痛无比。 亲卫们见太守和夫人死后也不得安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是这时他们看见顾文渡竟然露出了一个笑,亲卫生怕他受了太大的刺激,小心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顾文渡笑的样子他们很熟悉,像极了挖渠引水成功时的太守大人高兴的样子,颇有文人墨客的君子之风。 只是这笑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渗人不已了。 “无事。”顾文渡低声浅笑着。他不知道地府是搞了些什么鬼让他重生回了这一世的这个时间点。 明明只需要再早几个时辰,他或许就能救下爹娘,只是如今…… 不过还得感谢地府让他回来。 让他不负父母生养之大恩继续活着报仇,让他好好把最爱的妹妹抚养长大,让他好好把那些举着弯刀的禽兽送进地狱。 心被浸在痛苦的深海,手被攥得生疼,疼痛使顾文渡的笑容一顿,他被自己这一世的情绪控制住了心神,竟然忘了检查自己的满级礼包是什么。 念及此,顾文渡的脑海中突兀地多了无数卡片。 这些卡片悬浮于空中,形成了一面卡墙。每一张卡上都写着各式各样的满级技能:“满级火系魔法师”、“满级格斗术”、“满级医术”…… 这也让顾文渡不由对这次抽卡抱有了不小的期待。 无数的卡片很快翻转了印有字的卡面,以一种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飞速飞舞交错。 过了五秒,卡片才恢复了平静,静静等待顾文渡的抽选。 顾文渡随意掀开了一张,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八个大字——“满级星际军人体质”。 星际? 他隐隐还算是有所了解…… 只是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古代世界,没有机甲可操作的他要这样莫名其妙的体质做什么? 抱着最后一丝可能性的顾文渡睁开双眼,伸出手推了下一旁亲卫的肩膀,但是对方厚实的肩膀纹丝不动。 很好,他依旧是个没有什么力量的普通男童。 顾文渡收回了手,算是知道自己这个满级技能的鸡肋之处…… 难道要他在这个古代世界造个高达出来么? 想起了那技能后的“地府出品,必属精品”,又想起了父母的死亡以及泾州的沦陷,本来陷入沉默的顾文渡掩下眼中汹涌的恨意,再次柔和地轻扬唇角: 就算如此,这命,我改定了! 第2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 十余骑没有跑出多远,悬于西侧天际的落日就彻底落下了地平线。 这时在崎岖的山路中继续冒险前进无异于找死。 匈奴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会继续追,而顾文渡等人也同样看不清山路,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坡下休息。 顾文渡也在这时候走向了另一个亲卫。 那个亲卫自然也是明白顾文渡的用意,赶紧把怀中的顾文泺给了他。 顾文泺年纪尚小,一路上被亲卫遮得严严实实没有看到任何惨相的的她还不能理解周围发生了什么,她用小手掸了掸粉色衣裙上的尘土,然后迈开小短腿颠颠地快步上前,张开手臂扑进了最熟悉的哥哥怀里。 仰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顾文泺终于找到时机问哥哥:“哥哥,爹娘呢?咱们这是去哪呀?” 顾文渡愣了愣,但是这毕竟是他曾经经历的一世,这具身体中的感情也是他曾经的感情,这种血脉相连、被全身心信赖的感情让他下意识眼眶微微发酸,并下意识抱住了自己仅剩的最亲的人。 “哥?”顾文泺有些惊讶,用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顾文渡的眼睛,想要探明哥哥的情绪。 “没事。”顾文渡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用着儿童般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道,“爹娘让叔叔们送我们去京城。他们要忙着泾州的事务,暂时不能照看泺泺,泺泺以后要听哥哥的话。” “好。”顾文泺知道有什么不对,但是既然哥哥这么说了,她还是信赖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亲卫们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有人掏出了些仅剩不多的干粮递给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和小姐吃。 顾文渡清楚目前的状况,他对食物也没有太多的要求,更何况他现在非常饥饿。吃了一口以后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文泺。 “哥哥……”顾文泺对着手中那张比她脸还大的饼有些不知从何下手,只得皱着眉,捧着它来到了哥哥面前。 顾文渡被自家妹妹那小模样萌得心头软成了水,立刻伸出了手将那张大饼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然后拿过了一个装着水的葫芦,往妹妹嘴里投喂些饼后,就给她喂几口水。 顾文泺也是觉得理所当然地张着嘴等食物,只是吃了几口后她也拿起一片伸到了顾文渡嘴边:“哥哥,也吃!” 见两个娃娃坐在一旁吃,原本抱着顾文渡的亲卫首领顾洚打了个手势,剩余的十余名亲卫除了三名放哨的,其余都聚在了一起商议明天怎么走。 “下一站就是茱州。去那里可以直接走大路,更快些,也能让少爷和小姐少受些苦。”虽说是商议,但也只是亲卫首领告知下其他人接下来的行动,并进行相应的鼓劲,“匈奴人未必会放过我们,所以接下来一路凶险无比。太守大人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应该心里也有数!现在就是我们报答太守大人恩情的时刻了!” “顾叔。”突然一个尚且带着稚嫩的嗓音响了起来。 顾文渡清楚地记得自己就是在前往茱州的道路遇到匈奴重兵而死的,所以…… “我们不能去茱州!”那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 “茱州的战略位置虽是不及泾州,但是匈奴若是想要直插都城,就必须经过此地!而且茱州兵马也不过寥寥数千,我们去就是等着被匈奴瓮中捉鳖!” 顾文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样的消息实在过于荒诞…… 匈奴这百年来都是对齐国边疆进行侵袭,抢一把就直接回去,一般人都不相信匈奴竟然有灭齐的野心。 “少爷年纪尚幼,还是……”顾洚干笑着试图不让顾文渡继续说这般骇人的话。 “若是只想抢夺粮食,匈奴何必出四十万兵力?更何况如今正值朝廷新旧交替之时,此举可谓是野心昭昭,顾叔心里也应该明白的吧……”顾文渡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顾洚躲躲闪闪的神情。 一旁的亲卫有人提议:“那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告知茱州?” 顾文渡走到那个亲卫的身边,无力地笑道:“来得及么?” 匈奴的马匹远远强于齐国,论速度和耐力齐国大部分军马都比不过,更何况就算能逆天般地提早赶到了一个时辰也于战局无利,茱州将领也未必会信,顶多只会让茱州提前乱上一个时辰罢了…… 见所有人都沉默了,为了减轻这些忠肝义胆汉子的心理负担,顾文渡又补充了一句:“如今,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思力所不及之思。” “少爷,那您觉得我们该去哪边?” 其他汉子有些心悦诚服,也就试探着征询顾文渡的意见。 顾文渡的手指在粗糙的地图上一点:“进入蒙山,直接绕道去沂州。” “沂州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兵力充足,一旦沂州破,京城也无法久持。” 顾文渡并不知道未来局势会如何发展,因而他选择了沂州还有另一层暂时不能言明的退路——沂州临江,可以顺流而下前去南方,暂避兵锋。 若是朝廷真当如此昏聩,将他父母用生命换来的战略时间置之不顾,那么他也能当那不忠之人,在未来靠自己把那片辽阔的土地取回来……那些杀了他父母的畜生,必须死! 顾洚明白:正如少爷所说,他们只能做好他们自己能做到的。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少爷和小姐,其他那些顾不上的杂念,都应该抛弃! 顷刻间,作了十几年亲卫的他立刻下定决心:“明日天亮后,就向东前进,启程赶往沂州!” “少爷,您变了些……”在顾文渡为已经睡过去的顾文泺披上厚实的外衣防止被夜风冻着时,负责守第一班夜的顾洚注视着他的侧脸不由开口。 以前的少爷虽然表现得聪慧过人,但也不至于如此成熟睿智,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顾文渡的手一顿,继而转过了头,远处的篝火在他的眼中明明灭灭。 他不打算继续装一个小孩束缚自己,更何况,先前发生的一切不正是最好的借口? “因为如今的我是顾家的家主。”顾忌于一旁的妹妹,男童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带着几分奶声奶气,但是眼中的想要复仇的火苗让顾洚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 顾洚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原本在父母健在时,少爷完全不必表现得如此锋芒毕露,过分早慧,所以他一直在掩饰……而如今的少爷不用那层伪装了…… 更何况经历了如此惨状,这个早慧的六岁孩子已经进一步被迫成长…… 顾文渡不知道顾洚脑补了些什么,但是见他的神情也就明白自己达到了预想的目的。 一行人确定了目的地后就偏离道路钻进了密林。在经验丰富的顾洚带领下,一行人风餐露宿,终于在第七日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沂州城外。 沂州城明显有所防备,他们刚靠近就被一队负责城外巡逻的骑兵当做奸细抓了起来。 就算顾洚拿出了太守印,那些大字不识的骑兵也是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刀。 “不要反抗!”眼看就要升级为械斗,顾文渡挥舞着小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后他向为首的骑兵拱手道,“这位叔,我们真的是泾州太守的家眷。你若是不信,可以带我们去见沂州太守大人李安,我们绝不反抗!” “行!”齐国的骑兵见这个小孩胆识惊人、言之凿凿,那些看着不像平民的汉子们不再反抗,也就答应了下来,但还是带走了他们的刀具及其他武器。 听着一旁被缴去武器亲卫的骂骂咧咧声,顾文渡总觉得有什么事不正常。 如今四处逃难的难民的数目可不少,可是沂州却依旧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严格审核每个人的身份户籍,甚至一个冲突就会引发流血事件,未免有些过了…… 顾文渡只是在前世听着父亲说过几句有关李安的话,因而对这个沂州太守和如今的时局完全不了解。 这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刚走入城门,所有人都被逼着下马。没走多远,顾文渡就听得东南方向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吾皇万岁!大齐万胜!” 就连身旁的骑兵们听到这样的欢呼都不由挺了挺胸膛。大量百姓疯狂往东南角奔去…… 顾文渡目瞪口呆,心中不由有些不妙的预感。若是为了接驾,那么这不正常的一切算是有了答案。 只是这里哪来的皇帝?齐熹帝不是已经病倒于床上命不久矣么? 而且这个“皇帝”还敢来前线…… 按照父亲生前对于几位皇子只言片语的评价,顾文渡猜出了那个敢御驾亲征的新皇名字——前武王赵元任。 一旁正牵着顾文渡手的顾文泺眨巴着眼睛,然后她拉了拉顾文渡的手:“哥哥你怎么又笑啦?是不是那边很好玩啊!” 顾文泺脸上因为兴奋而多了一丝红晕,高兴地连蹦带跳。 顾文渡低下头,黑沉的双眸微弯:“对啊,很好玩……” 这位大齐前武王赵元任,那可是次次与父亲在朝廷对垒的人物啊…… 这个非到极点的人生还真是好玩。 第3章 普通古代世界(三) 由于前线战事紧张,所以顾文渡等人在被官员确认身份后,就暂时安置在了一家驿馆内,等待后续消息。 “哥哥,皇帝陛下也在这座城里!”顾文泺没见过皇帝,听闻全天下最大的皇帝就在附近,高兴地蹦蹦跳跳,宛如一只欢快的花蝴蝶。 “对啊……”顾文渡的脸上全无顾洚等人脸上的焦虑,还笑着打开二楼的窗,指着守着驿馆门的军士笑道,“看到了么?这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泺泺的!” 一旁守着的顾洚脸上抽了抽,明眼人那都看得出,那些人是前来监视少爷和小姐的,或许等到皇帝想起来的时候,就是找顾家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想到那样的后果,顾洚就觉得脖子一寒。他手紧紧握着刀柄,若是真的那般……那他,那他也陪着少爷小姐! 但是顾文泺完全没有意识到哥哥在骗自己,她搂着顾文渡的手臂,眼睛晶晶亮:“哥哥,皇帝陛下真好!” “对!”与顾文泺天真的笑颜不同,顾文渡眼中的笑意就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送走了要去吃好吃的顾文泺,顾文渡转过身,一旁的顾洚立刻将门关上,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顾文渡。 而顾文渡也通过一系列情报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与老是与这位武王过不去。 父亲顾子岳曾为太子少傅,被齐熹帝强行与当时的太子绑定,与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师徒关系,自然是要站在太子一方说话。太子性情宽仁敦厚,也是父亲最期待的君王。而以军方为主要支撑的武王则与太子截然相反。 父亲曾经说过:“若是将天下交与武王,不是空前盛世便是兵连祸结,而天下赌不起……” 但是齐熹帝病重后,太子在这般纷乱的时局就死于一场未查明的暗杀。转瞬间其他成年皇子都跳了出来想要摘夺胜利果实,最终赢得军方支持的武王攻陷皇宫成为胜者。 而齐厉帝也在那一个动荡的夜晚驾崩…… “父亲。”顾文渡抚摸着父亲的手稿回忆着那位温润如玉又胸怀天下的君子,眼眸微垂,这些手稿记录着父亲这些日子地方执政的经验教训,也记录着父亲所有的富国安民之策及期待,只是…… “可惜,这天下终是要陪那位皇帝陛下去赌了。” 在驿馆待了数日后,顾文渡终于接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谕旨,唤他和妹妹前去觐见。 顾文渡微微有些惊愕,毕竟他预料的本是被一个朝中重臣接见。尽管皇帝的谕旨让他意外,但是他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整理了下衣物仪表,顾文渡和顾文泺就跟着其他人去了军营。 顾文渡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齐朝军士,但是这样支齐朝军队明显与泾州拼凑出来的士卒截然不同。 从身高、体格、武器、队列来看,这些军士全身上下都突出了两字——“精锐”! 顾文泺知道这次是去见皇帝陛下,尽管有些紧张,但因着有哥哥陪伴,她也没怎么慌乱,只是乖乖牵着顾文渡的手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 顾文渡则是目不斜视,让一旁传谕旨的太监都高看了一眼这位年仅六岁的童子。 最中央的军帐上缠绕着至高无上的龙腾,军帐顶端绣着“齐”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太监掀起了军帐的帐帘,让顾文渡和顾文泺进去。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而顾文渡一个人都不认识。 但是在先前顾文渡已经被简单指导了下面圣礼仪,所以他直接恭恭敬敬地对着坐于中央的男子作揖:“草民顾文渡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一旁的顾文泺虽然面上显得比顾文渡紧张数分,但是依旧口齿清晰地跟着哥哥把觐见的礼仪做足了。 “顾子岳果然有一双好儿女啊……” 坐于中央的男子刚到而立之年,有着皇族普遍的好相貌,一双眉毛斜飞入鬓,使得眉眼多了几分洒脱大气。他没有身着皇袍,而是穿了一身与台下诸将相似的玄甲,玄甲的护心镜上有多次磨损,提醒着其他人铠甲主人过去的戎马生涯。他的眼睛微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知道朕为什么要找你们么?” “文渡不知。”顾文渡摇了摇头。 “这孩子虽然没有长大,倒是把他爹那不知变通、顽固不化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赵元任哈哈大笑,诸将也是随之放声大笑。 这时候,台下的顾文渡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开口:“家父已为国家鞠躬尽瘁直至……还请陛下慎言!” 他不觉得赵元任是如此昏聩的人,更何况当着人子面前辱及父亲,是个人都不能忍。联想到自己需要在赵元任面前塑造的人设,顾文渡索性放开胆子一争。 赵元任愣了愣,随即收敛了面部的笑意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一名文官:“及明,你看看,这次还是朕赢了,这小子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让朕住嘴!这倔脾气像极了他的那个爹。” “小子,我这句话我可是夸奖。”没等到一旁文士的回话,赵元任走下了台,正色道,“于情于理,顾爱卿和夫人戍国有大功,可惜……所以朕打算奖赏你们。” 看了眼一旁懵懂的小姑娘,赵元任自然也明白顾文渡没有明说死亡这件事的原因,因而也就顺着没有说破,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顾文渡。 “顾文渡,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赵元任阻止了一旁自己的新任命的宰相想要说的话,而是继续循循善诱,“想要什么?金银?官爵?什么都可以说!” 直视着那个皇帝深邃的瞳孔,顾文渡大声道:“文渡心无他愿,唯有一件事万望陛下成全。” “噢?”赵元任摸了摸自己刚刚蓄起的胡须,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但是他隐隐又期待这样的意外。 “驱逐匈奴,壮我大齐,勒石燕然,封狼居胥!”这四句凝聚了顾文渡对于匈奴所有的恨意,也是顾文渡这一世最大的心愿。 所以不需要什么刻意的演技,顾文渡只需要抛弃所有的冷静和自持,跪于地面,双拳紧握,豆大的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出了眼眶,润湿了地面的毛毯。 只是这次赵元任沉默了。 他看向了其他将领和官员,没有人敢接下这个小小童子提出的十六字豪言。 他们麾下虽是精锐且营造出了浩大声势,但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些精锐的数量远远不及匈奴,能让匈奴退兵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这十六字,宰相陶及明也与自己说过,没有二十年绝对做不到。 “这个不是你的愿望,也是朕乃至天下万民的愿望,所以做不得数,再说一个!”赵元任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力不能及,而是话锋一转,再次把问题抛给顾文渡。 还跪在地面的顾文渡瞬间汗湿了后背。 这个皇帝明显就是在逼他! 他如此施恩赏赐,并召集诸位大臣前来无非不过是想要借臣子之口,向天下昭示他的宽阔胸襟,来踏着父亲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民心以及为国战死的名望增加自己刚登基的声望,也同时表明自己对于文臣的看重,宽慰大部分文士的心。 但是一旦自己接受这样的功名利禄,也就意味着——自己和妹妹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赵元任养废,甚至是在时局安定后以一种看似自然的方式死去…… 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而赵元任也是人,有极大的可能会把当年在父亲身上受到的气在日后发泄到他们身上。 这运气…… 被至高无上的皇帝逼着接受命运,去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局面——才怪! 顾文渡顶着来自前方巨大的压力施施然跪直了身躯,似是一根瘦弱坚韧的青竹,任四面狂风我自巍然不动。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赵元任既然如此逼迫,那他变得有利用价值就好了。 用手擦拭去眼角残余的泪,顾文渡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愉悦: 你有谋划你的张良计,我自然也是备好了我的过墙梯。 第4章 普通古代世界(四) “那请求陛下恩准,文渡想拜楼国公为师。”顾文渡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让军帐里再次寂静无声。 除了跪着的顾文渡和满脸懵懂不知楼国公为何人的顾文泺,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名坐在御赐红木椅上的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胡子拉碴显得颓废不堪,他脑袋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鼻腔中发出声声沉重的呼吸声,睡得分外舒适自然,明显不是在众臣商议时第一次那么做了。 有个侍卫见场中气氛尴尬,也就偷偷摸摸拍了下这位国公的后背。 楼连云这才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地看向皇帝:“陛下,这是……” 赵元任一点也不恼,反而带着笑脸将之前自己与顾文渡的约定告知了楼连云。 “不知道,顾家这个小子有没有荣幸拜国公为师呢?” 楼连云转过头看向了顾文渡,动作迟缓了几分:顾子岳那个老文官的儿子干嘛要拜自己为师? 他这个昔日的大齐战神自从熹帝继位那时候就站错了队,加之功高震主早已被赶出了权力中心,要拜师,新皇帝的心腹新任宰相陶及明岂不更好? “既然陛下都开口了?那臣先留着看看。”楼连云看着那个小家伙瘦弱的肩膀全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皇帝同意这个小家伙的提议,不过是为了他这个无儿无女之人的名声与能力罢了,而那个小家伙…… 楼连云不认为这个瘦弱得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小家伙能想透这一层,只当他是一个不明自己处境的傻子。 自己处境微妙,皇帝的要求他也不能明着拒绝,但是让这个傻子自己离开还是再简单不过一件事。毕竟这个小男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自己的兵法,绝不会这般轻易授人! “那还不拜见师傅?”赵元任笑得分外真挚,他伸出手拉起了顾文渡,“这位可是在二十年前与以三万兵力大破吴地三十万叛军的军神!文渡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顾文渡显得有些喜极而泣,直接对着赵元任和楼连云又是一套感激。 由于诸将要商量其他机密要务,所以赵元任先让人把顾文泺带回去,而顾文渡则是继续留在另一个军帐里等待自己的新师傅。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他只是个童子,不能立刻给皇帝带来什么理由存活下去,因此他只能剑走偏锋找了个看似已经千疮百孔的屋檐给予自己成长空间。 他不是没想过陶及明,但皇帝需要的是一个继承军神本领且背后无依无靠、能供他驱使的棋子,而不是一个无用的宰相弟子。 更何况,和父亲一样以文载道向上爬实在太过缓慢,更何况,他的仇想亲手报。 因此,弃文从武看似无奈,实则是他根据目前情况得出的最好的选择。 约摸等了两个时辰后,军帐的帘子才被掀开。 只是来者并不是楼连云,而是一个络腮胡的亲兵:“你就是顾小少爷吧,跟我走吧!” 尽管嘴上恭敬地说着小少爷,但是这位络腮胡的老兵的动作却是漫不经心,甚至带着轻慢。 早已等得饥肠辘辘的顾文渡看见了他虎口的层层老茧,以及面上几乎破相的伤疤,他静静地选择了一揖:“多谢叔!” 络腮胡一愣,随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别这样叫我,我不过是大帅手下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顾文渡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跟着这个络腮胡老兵来到了属于楼连云的军帐。 “在这儿等着!”络腮胡见这个秀气的小娃娃知礼不闹腾,也多了几分照顾,“我去给你通禀。” 他进去了没几秒,顾文渡就被唤了进去。 军帐里的东西很简单,一张木桌上随意地摆放了几本书及文房四宝,后面一张可供休息的床榻,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顾文渡是吧?”楼连云一边头也不抬地手不停地挥毫,一边询问顾文渡,“把东西搬进军营,这几天都跟着我。” “诺!”顾文渡学着其他军士的样子唱喏后告退。 络腮胡的老兵见顾文渡走了再次走入楼连云的军帐:“大帅,真的要留着他么?” “这是陛下交托的,我能够拒绝么?”楼连云放下了笔,看着桌上修改了无数次的破虏策,右手竟是微微有些抖。 良久,他再次低下头磨墨:“等那小家伙觉得受不了了,自然会走的。”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大帅了,叫我国公……” “大……”老兵拜伏于地,虎目中盛满了眼泪,但是最终只能咽下喉间的酸楚,嘶哑着声音、咬着牙说道,“国公!” 顾洚很是不明白顾文渡这样的决定,他更是不明白楼连云为什么要把年仅六岁的少爷送进军营。少爷从小到大都是被太守大人捧在手心里,只会习字念书,如何能使得那些棍棒刀枪? 而一旁的顾文渡只是坚定地拽开了顾文泺紧攥着他衣角的手:“泺泺,哥哥要去跟师傅学本事,学了本事以后才能保护泺泺。哥哥就在离泺泺不远的地方,会回来看泺泺的……” 顾文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哑着嗓子伸出了纤细的小手指:“拉勾勾!” “拉勾勾!”顾文渡拿着锦帕擦干了自家妹妹面颊上的眼泪,摸了摸妹妹的发髻后,将小拇指与妹妹的小拇指相勾缠。 顾文渡刚背着行囊赶到军营,就被络腮胡老兵赶走了身边原有的亲卫,然后单独领到了老兵的住处。 “你个子小,我们也不亏待你,不用去和其他人挤大铺了,跟我睡一起就行了。” 顾文渡看了眼老兵魁梧的身躯以及那张不大的床榻,还是坚定地应了诺。他不是一个没吃过苦的六岁孩子,这样的条件其实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自然不会产生一点点受辱的不堪。 老兵点了点头,然后命令顾文渡出去和其他士卒一起训练。 顾文渡举不起真正的刀戟,老兵就递给了他一根木棍让他跟着学。 “要想当国公的弟子,首先得有一个好身板!”老兵注视着顾文渡没几两肉的胳膊咂了咂嘴,想了想还是伸出铁钳一般的手将粗重木棍掰为两段,然后递给了顾文渡其中一截,“小子,要是不想干了直接说就好!” 顾文渡接过了半截木棍,再次恭敬地一揖:“多谢叔。” 老兵挠了挠后脑勺:他不是提了个问么? 罢了罢了…… 伴着远远传递来的阵阵鼓声,顾文渡已经举着木棍学着其他军士的挥舞了起来…… 顾文渡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基础,那个满级体质也是让他琢磨不清的存在。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活下去,自然是付出相应的努力。 他总不能连砍下那个匈奴单于头颅的力量都没有! 想象着眼前就是割下他父亲头颅的匈奴人,顾文渡吃力地将手中粗重的木棍竖直挥下…… 七日后,军帐中的楼连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顾家小子回去了吧?” 络腮胡的老兵老老实实回禀道:“没有。” 楼连云手中的笔一顿:“他真的撑下来了?” “是。” 楼连云知道自己的亲卫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他看得出来,那个小子的手之前只拿过笔杆子,虽是力度没有普通士卒那般大,但毕竟他只是个六岁小孩。这次能够撑下来可谓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了…… 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能够撑下这七天,就能撑下剩下这七年,甚至是七十年? 楼连云不愿意相信这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更何况,光凭坚毅也是无法成为他的弟子。 背负手在帐中走了数圈后,他朗声道:“罗将军不是击退了匈奴右部抓了不少俘虏么?让那小子去杀一个。” 楼连云不觉得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六岁童子能够完成杀俘这项任务,这不过是他想要逐人的借口罢了:“若是他不愿意,直接逐出去!” 这个小孩子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他宁愿把一身本事带到地里,也不会教这么个小子分毫! 第5章 普通古代世界(五) 看着顾文渡回营帐时踉跄的步伐,亲卫老胡有些不忍心,但是也没办法,这娃子秀气的样子就不该吃这碗饭,大帅做得也没错。 早些赶走,别耽误这娃子也好。 于是他将楼国公的话一说,等着顾文渡的反应。 顾文渡坐在床头沉默了会,最终是应承了下来:“多谢叔告知。” 杀人这件事虽说他没有亲手做过,但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逃避不了,那早晚也没有太多的差别。他倒还不至于那么矫情! 不就是杀人么,那他也可以学! 老胡看着一旁那个说完就累得躺下睡着的小孩子,将他手中依旧紧攥着木棍取出后叹了口气。 虽说这些日子这孩子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也能够明白他的想要杀光那些杂种的心,只是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没有亲自经历就不知道其中的困难。 等明天,他就知道了——这人到底和畜生不一样,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第二天如期而至。 顾文渡早上的操练结束后就跟着老胡来到了一块空地。 伴着阵阵鼓鸣声,众人拿着横刀分散开。一队队不停挣扎的异族人被齐军推搡着分配给了负责动手的军士。 那些齐军见到队伍中有一个小娃娃很惊讶,但见他穿着不合身的军队铠甲也就递了一个俘虏给他。 被粗麻绳捆住的俘虏是随机分配的,而在顾文渡面前的是一个半大的匈奴少年。 他年岁较小,但也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个俘虏。 看得出这个不配合的俘虏在之前受了不少教训,他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纵横的伤口,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皮衣。 当他被军士强行拎住衣领拖到顾文渡面前时,一条由血构成的道路也逐渐通向顾文渡…… 即使身受重伤,他嘴中也一直快速地说着什么,虽是听不懂,但是任何人见到他狰狞的表情,也都能够明白他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尤其是在见到负责执行刑罚的人是一个小孩子后,他挣扎的幅度更是不断增大,好似一条饿狼,随时能够挣脱绳索的束缚。 少年因为强烈的求生欲而紧皱着面目,显得凶恶无比、目眦欲裂,嘴中吐出的匈奴语更是快了几个度,好似在恫吓着顾文渡。 前方的将官已经喊起了号子,第一列的士卒举起了屠刀,瞬间第一列血流成河。 听着四周一个个部落的亲友被斩断喉咙的声音,少年发出一阵阵低吼,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小孩子,不甘而愤怒。 顾文渡听着阵阵鼓声,用力慢慢提起刀走向了那个少年。他清楚这些匈奴人为什么要被斩首。 哪怕这只是一个少年,也是能手举屠刀屠城的一头畜生! 这些畜生罪无可恕,依大齐律当斩,以儆效尤,告慰大齐无辜被杀的亡灵。 注视着那双尚且充满了生命力和疯狂的眼睛,顾文渡心里并没有任何负担。无论出于家国天下的大义,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都不觉得自己存在什么理由不杀他。 回忆起父母惨死的画面,顾文渡举起沉重到有些难以支撑的屠刀,伴着属于他们这列的鼓声一刀斩下。 由于顾文渡力量微弱,所以刀下之人的喉咙只是被斩断了约三分之一。 但这也足以将少年杀死,甚至增加了不少他临死前的痛苦。 伴随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少年喉间发出嘶嘶的悲鸣,他的眼睛由毒蛇般的恶毒变为纯粹的挣扎与痛苦的恳求。 但是最终那双曾经明亮的瞳孔还是逐渐放大,少年的身躯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感觉如何?”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顾文渡有些飘散的神智。 顾文渡转过了头,来人穿着威武庄严的明光铠,正是不知何时到的楼连云。 顾文渡低头沉思片刻,老老实实回答道:“比我想象中好些,因为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犹豫。” 楼连云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他本来只是想要借个理由将这个小孩子赶出去,哪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真的…… 他低头俯视着这个堪堪到他大腿,手中却已经有了一条人命的孩子,心情很是复杂。 一旁异族少年脖颈间的那道伤虽说力度不足没有贯穿,但是对于他这样的老将而言一看就可以看透,这下手的角度是最为致命也是最好的,而且下手的那个小家伙丝毫没有犹豫,只是果断地下了死手。 六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样的情况,不是傻子,就是天赋异禀了…… 楼连云第一次正眼看着眼前的小孩:“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匈奴杀我父,弑我母,皆不共戴天之仇!”顾文渡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揣测楼连云的心思作答,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透什么是虚假和真实,“既然现如今陛下没有办法满足我的愿望,那我自己也应当去争取些什么!” “或有人笑我这小子汲汲为利为名,但是我无愧于心,我只想报父母之仇,护我唯一的妹妹。”顾文渡深深地鞠躬,声音铿锵有力,“还请国公大人教我!” 眼前身经百战被誉为一代军神的男子并没有立刻应承,而是沉声道:“就凭你现如今颤抖的手?” 面前的稚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依旧握着那柄沾染着粘稠鲜血的横刀,而那双手自从杀人后就一直没有停止颤抖。 而这颤抖,他控制不住。 下一瞬。 顾文渡再一次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刀,但是这次握的不是刀柄,而是用手裹住了刀背和刀锋,手中不断渗出殷殷鲜血,仿佛要将这把刀嵌入体内。 他用刺骨的疼痛克制了第一次杀人的生理性颤抖。 抬起头,少年朗声笑着回应,字字充斥着一往无前的坚毅:“您看,现在不是就不抖了么?” 第6章 普通古代世界(六) 楼连云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童子性情竟如此刚烈。但惊讶之余也不由对他的意志多了些许尊重。 他来不及对这个童子过分倔强的行为进行呵斥,赶紧抱起这个孩子奔向随军大夫的营帐。 就算这个孩子无法握住刀柄杀敌,但他也是顾子岳那古板文人的儿子,这双手还要握紧笔杆,可不能废在这里。 随军大夫见到这样的伤口也是不免有几分责怪:“国公大人,这伤口要是再深几分那这双手就再也握不了笔,这军中的厮杀汉也不知有个分寸!” 楼连云看着顾文渡被裹成粽子的手,两道浓眉皱了皱:“这不会留下什么隐疾吧?” 随军大夫摇了摇头:“这倒不会。毕竟还是个孩子,长得快,伤好得也快。不过这手没有一个月根本拿不了东西,做什么都要小心些。” 楼连云见没有大碍,心里的石头也平稳落地,用眼神示意络腮胡记着医嘱照顾好顾文渡后就离开了。收徒一事他还需要细细思量,自然不会如此被这个小辈一逼就答应。 而亲卫老胡外表虽是粗犷,内里却是比原本伺候顾文渡的顾洚细致了不少,细细地将大夫所说的一些注意事项都记了下来。 作为一个长辈,回住处后他还是忍不住叨叨:“你这娃子就是倔!哪个人杀人手不抖!国公他也不是……你却偏偏要去割你手!要是伤着筋脉了,你小子可就真是个废人了!” 顾文渡也是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莽撞了些。虽是不后悔去抓住机会,但是面对他人好意,他还是心虚地垂下了头:“叔,我没事。” 他还是有分寸的,虽是看着血流得多,但是并不会造成后遗症。十指虽连心,但毕竟与直接刺痛心脏的痛苦不可相比,只要不再是直接伤于心上,那他都能忍受。 更何况这样的痛,所获得的回报想必也不会少。 在黑夜中,顾文渡微微勾起了唇。 一夜好眠后,老胡匆匆出门训练,而作为伤员的顾文渡被特批可以呆在营帐休息。 营帐内他叠得整整齐齐的铠甲上,不知被何人放了两本书。 顾文渡立刻起身去拿,见着扉页端正的楷体,黑沉沉的眸子不由一亮。 这是兵家的基础读物,虽然常见,但是也不是络腮胡那样的汉子会看的——楼连云的态度已经产生了些许松动!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他在父亲的教导下,阅读这些枯燥生涩的文字不会感觉到任何困难。这两本书的主人甚至用狼毫笔细细注解,让顾文渡看得如痴如醉。 等等,顾文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应该是受了不浅的伤,怎么如今几乎没有一点痛感?还能顺畅地翻动书页。 顾文渡想起自己那个诡异的满级体质,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飞速将手上的布条拆了下来。 果不其然,原本几乎切断四分之一手指的伤口都已经已经基本恢复,只在手指上留下了小小的紫红色的痂。 顾文渡不是个傻子,他明白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至少要一个月,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康复速度。 难道那个满级体质不是坑,真的是个挂? 正在顾文渡有些惊疑不定的时候,他又被拉进了那个满是卡牌的空间。 那张龙飞凤舞写着“满级星际军人体质”的卡牌也正被他握在手中。 顾文渡心有所感地将卡牌翻转,原本的背面多了两行小字:“使用说明:1.由于星际时期基因漫长岁月的进化以及后期改良,得该体质者将会获得高于正常人体质足足三十倍的外伤痊愈速度。” 顾文渡尚未细细思量就发现自身意识回到了正常世界之中。 他也从获得惊天能力的喜悦中脱离了出来,注视着自己已经快要大好的手,眼眸一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掏出随身的匕首控制着力量狠狠在手上一割。 他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卡牌,他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想要测试一次那所谓的康复速度。 为了避免暴露,他随后用营帐附近的杂草擦拭干净匕首上的鲜血,将沾满药汁的布重新裹于手掌。 当一切可能会让其他人觉得不正常的地方都伪装好后,顾文渡忍着手掌钻心的疼痛继续阅读手上的兵书。 壮士腰间三尺剑,男儿腹中五车书。那满级的体质虽好,但终究是外物,只有印入脑海的知识,刻入血骨的能力才是他傍身的根基。 等到第二天清醒后,顾文渡再次打开布条,发现手中又只剩下与前一天几乎一模一样的淡紫的痂。 这个满级体质不是谎言,是真实存在的! 顾文渡松了口气,眉梢上也染上了些许喜色。 只是他很快也意识到这个体质带来的另一个问题——自己的体质一旦暴露,在愚昧迷信的古代世界极有可能会被其他人视为异类,甚至会如唐僧一般被渴望长生的“妖魔鬼怪”盯上,生命和自由都难以保证。 天上不会白掉馅饼,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获得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顾文渡重新将布条绑好,将其恢复如初,目光坚毅:在战场上有这样的能力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冒着这些风险,自然值得! 等心静下来细细回忆一番后,顾文渡这才想起让他觉得有所疑惑的一点: 之前卡面上的那行小字并没有如同另一面般,写于正中央并将牌面填满,而是用较小的字体留下了一半的空白,而且标注了这是第一点…… 顾文渡心头一震:难不成,还有第二点? 第7章 普通古代世界(七) 不过由于自己无法再次进入那个布满卡片的空间,顾文渡也没办法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自从上次在校场的相见后,顾文渡许久没有见过楼连云。 “你的手怎么样?”虽是听随行大夫说了不会出事,但老胡还是每天都会过来询问几遍。 “好多了,很快就能恢复训练。” 见那个面前的“老妈子”又要说一些伤口的注意事项,顾文渡赶紧转移了话题:“胡叔,最近外面怎么样了?” “这不是在其他郡打了几次胜仗,还抓了个什么他们的左谷蠡王,所以咱们朝廷在准备和谈了!”老胡听顾文渡询问,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轻声告知了顾文渡,“这事还没公布,你可不要乱说!” “所以,战事很有可能就要结束了?” 顾文渡算是清楚如今大齐是万万没有力量与匈奴正面对抗的,但是一切竟然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由于御驾出征造成的居民士气大涨,以及大齐高层采取的恐吓战术,大齐彻底遏制了匈奴的攻势,就连匈奴单于都以为大齐拥兵百万,被大齐的虚张声势所吓到了。 老胡是个粗人,对于这些战略层面的并不清楚,因而他只是摘下头盔挠了挠发丝:“应该吧……不过路还长着呢!以后还得交给你们这些小崽子去打!” 顾文渡知道如今和谈对于大齐绝对是有利无弊,对自己也是同样。 他需要成长,大齐也需要。 只是那些在泾州和大齐其他土地上为恶的混账,得让他们活得久些了。 等到赵元任和楼连云归来,楼连云赠与的书顾文渡已经仔仔细细翻了四遍。 天气也已经明显转冷,中途回过一次驿馆的顾文渡被顾洚强行塞了无数厚重的衣服,回营后又被老妈子老胡强行套上,原本瘦削的他都因衣服显得圆润了几分。 当他正在营地里散步时,听闻了士卒们谈论着和谈的事情。 和谈在玄甲营的威慑之下取得了成功,匈奴各部落逐渐退兵,赵元任和楼连云等重臣不日也即将回京。一切都看似很完美,顾文渡甚至听闻他爹娘的尸身也会被匈奴归还。 但是还没等他心中一松,就听到有军士说道:“只可惜,泾州还是没能从匈奴狗爪里刨出来,那个太守拼死守护的……” “一个个的瞎说什么呢!”老胡不知何时跟着楼连云出现在了这里,见到小孩阴沉沉的脸哪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厉声斥走了那些士卒,看了眼身旁的楼连云获得默许后带走了顾文渡。 “小家伙,咱们朝廷这也真是没有办法,你可不能怨朝廷!”等到了两旁无人的时候,老胡才拍了拍顾文渡的肩,“顾太守……是个汉子。这仇,咱们大齐一定会报的。” 顾文渡知道老胡是一片好心,赵元任是手握实权、万人之上的皇帝,可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更何况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借一座城换得如此宝贵的战略时间,已经是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 “我都懂的。”顾文渡抬起头,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怨恨的神色,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胡叔,这份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 老胡对视着这张瘦削稚嫩却莫名已经有了几分老卒气质的脸,伸出黝黑的手紧了紧他身上裹的衣裳,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吐出了一口白汽,随后露出一个笑:“那你以后可得好好看书习武,向国公好好学……” 面前六岁的小童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嗯!” 十一月。 冒着鹅毛大雪,顾文渡跟随赵元任和楼连云返回了京城。 因为忙着战后事务和贺岁,赵元任连带着整个刚刚定下来的大齐官僚们忙的团团转。 而顾文渡也带着顾文泺在楼连云等人的帮助下将父母安葬。 顾文泺不是个傻子,经历了那么长时间她也已经明白,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再也不会醒来,再也无法带她放纸鸢,给她念书,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听着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顾文渡竭力让自己不要失礼,在一旁作为顾家唯一的血脉接待着诸位朝中前来吊唁的官员。 皇帝也派了专人宣读诏书,将顾子岳封为沂西郡公,顾文渡也受封为沂西县子,虽然县子位于爵位的最下层,但也算是直接从平民跃入了大齐勋贵。没有实际的金银和权势赏赐,不过也是最适合现如今的顾家了。 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是只要他这个顾家的继承人还在,妹妹就还有依靠,顾家就不会倒! 顾家的宅邸不大,自从被贬后原本在这里的仆人也走了个一干二净,顾洚直接被顾文渡任命为顾家的总管,招了些奴仆才让顾家勉强恢复了些生机。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顾文渡拿着楼连云先前给予他的兵书,冒着京城冬日的大雪来到了楼府门口。 敲开门后不多时,熟悉的老胡将顾文渡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顾娃子,你啷个挑了现在这个时辰?” 顾文渡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立刻问道:“国公他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回避么?” “额……”老胡正想解释,一个酒坛就从房门里被扔了出来,在石阶上摔得粉碎。 见顾文渡嗅到了那股浓郁的酒气,罗叔叹了口气:“大概就是你所见到的情况了。国公大人心情正不好呢。” 第8章 普通古代世界(八) “还不快些进来?”里面的人见顾文渡还没进去,已经催促出声。 “切莫惹国公不满。”老胡也没办法多解释些什么,只得最后叮嘱顾文渡一句让他注意言辞。 当顾文渡踏入房内,四五个酒坛倾倒于地面,房内的酒味浓郁得让他想要掩鼻。但是接触到楼连云的眼神,他还是立刻行礼:“文渡见过国公。” “在我府上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楼国公试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但是因为醉意实在太浓,他刚一站起就直接坐回了椅子。 “国公……”顾文渡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楼国公大声喝止。 “老子虽然以后再难在战场厮杀,但是还没轮到让你这个童子搀扶的地步!” 其声如雷,震耳欲聋。 “诺!”顾文渡也不再上前,而是听从了楼连云的话语恭敬地退回原地。 他从这三言两语也能品到这位国公是为什么醉酒。 楼连云也心知赵元任仅仅是解除他的兵权已经是对他生命安全的保护,算是颇为优待了。 但是对于一名将领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再也无法征战,被囚于京城更加绝望的。 两人一同沉默,只留下楼连云有些粗的呼吸声。 过了会,他似是清醒了些:“小子,嗝~上次的,上次的两本书都看完了没?” “回禀国公,您上次所赠书籍及注解文渡日夜拜读,已经从头到尾翻阅四遍,并已记熟于心。” “你不是想要灭匈奴么?既然已经熟读这两本书,总有点想法,你说说我们大齐现如今最需要做什么?” 楼连云虽然依旧满脸通红,但是话语逻辑已经清晰,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暗淡的眼睛焕发了些许当年的锐利,虽然依旧瘫软在桌上,但是他长时间的身居高位以及征战多年自然而然形成的杀气已经解锁,压得顾文渡感受到了几分紧张。 这是楼连云的考教,他完全不按照通常的规律考察对于书本内容的背诵以及内容理解,直接跳到了对于书本知识的运用。 不过,这样也从另一种程度上降低了难度。毕竟顾文渡自从来到这一世的那一刻,作为一个成年人,灭匈奴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梦想,而是一环扣一环的巨大工程。关于这一点,他早已查阅了无数资料,定下来数版腹稿。 “文渡觉得如今大齐所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马政!”顾文渡的话音一落就听得了一声酒杯的碎裂声。 “继续说!”楼连云完全没有去理会那只摔裂于地的酒杯,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顾文渡的脸满脸的惊愕丝毫没有掩饰,那一双虎目圆瞪,好似锋利的刀剑,想要挖下顾文渡的脸。 原本弥漫在房内的压力好似又成倍增加,压得顾文渡几乎喘不过气。 顾文渡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首先应当于马政用重典,例如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违者以叛国罪处斩。其次可以用养马抵消劳役,鼓励平民养马,以备在战时充作军马,同时也可以用重金求取良马鼓励商贾前往西南或者北上购马。于内地建立大片马场及马厩,大量培育养殖良马……”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楼连云完全不信这个六岁童子能够对马政这样的国家重务提出这样的见解,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有人借这个童子之口说与他,立刻发问道。 “禀国公,以上不成熟的建议都是文渡一人翻阅典籍,结合边境战事所思,并无他人指使。”这些本就是顾文渡一人所想,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掩饰自己出色的能力。 “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为何不能有我顾文渡六岁论马政?” 楼连云明显被这番自吹自擂的神童论所重重地噎了下,不过对视着面前稚子自信的面目,也逐渐打消了原有的怀疑。 朦胧中回忆起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竟是心有所感,既是对当初与现如今的境况对比的痛苦,也有几分将面前的顾文渡当作自己的意动。 闭上眼,心情复杂的楼连云没有再保持自己脑海的清明,而是扛起一坛酒就往自己口中倒,一边倒一边说:“你这小子和我的看法倒是一致。大齐诸位先帝曾因为养马费粮而限制养马,今日早朝,我正好向陛下提马政之策,哪知那些酸儒将先帝之策奉为圭臬……” “特娘的,连陶及明那个老货都支持先将财款用于加固城墙,购置守城器械……” 说着说着楼连云的脏话越来越多,几乎将有资格参加朝会的文官从头到尾都骂了一遍。 “统统都是鼠目寸光之辈!肥头大耳的硕鼠!中饱私囊的酒囊饭袋!”楼连云说着说着又饮下了一口烈酒,随后扑通一声倒在桌上,打起了重重的呼噜。 顾文渡报了一拳:“国公好好歇息,文渡先告退了。” 门外的老胡及一干跟随楼连云的老兵正在翘首以盼:“娃子……” “国公已经安歇了。” 顾文渡说完便悄悄离开,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他也不知道他所提出的马政究竟有没有切中楼国公的喜好。 呼出一口气,换下了沾满雪花的靴子,将扑过来的妹妹接了满怀,顾文渡柔下表情笑了笑,开始吩咐顾府为数不多的仆人准备迎接新年。 他已经尽人事,剩下的仅仅是听天命。 但是超出他意料的是,第二日正午老胡就找上了门直接把他带走。 今日楼连云似是因为宿醉依旧精神不振,不过相比昨日可算是清醒了许多:“你昨天有听到什么么?” “嗯?”顾文渡一愣后,眼见面前的雄狮要暴怒而起,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领悟了楼连云的意思:“文渡昨日只是与国公探讨了几句马政之事,其余什么事也没有说。” 楼连云这才点了点头:这个小子懂就好。昨日说了些什么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自己屋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那些狗屁谏臣还不得和狂犬一样撕咬上来,那他老脸都要丢大发了…… 这小子倒也不是如先前表现得那般刚直,长得和年娃娃似的,还不是和那些玩墨水的一样一肚子脏水…… “咳咳咳……”楼连云强硬地掰过话题,直接说明了对于顾文渡的安排,“自明日起,你以后每日卯时到我府上跟着老胡习武,酉时归家。” “诺。”顾文渡大喜过望,大齐没有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因此在没有正式拜师前顾文渡深深一鞠躬,“多谢国公,文渡定当不负国公栽培。” “好了好了……”楼连云表现得很是不喜欢这些俗礼,但是在顾文渡离去还是忍不住一脸高冷地对着老胡说道,“这小家伙倒还算是个乖巧的苗子,让我教教也算勉勉强强够格。” 老胡挠了挠他的络腮胡,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楼连云这句话。 楼连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对他未来徒弟的附和以及夸赞,于是只能挥挥手示意那个木头疙瘩出去。心里则是美滋滋地等着日后顾文渡端茶求着拜他为师,随后他做做姿态,推拒几次后再应承。 楼连云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顾文渡表现得比他想象都要好,加上那一股仇恨提起的杀气,即使楼连云一直板着脸,但是还不得在心底赞叹一句这孩子真的如同他所自夸的一般,是一个不掺假且实打实的天才。 他脾气算不上好,喜欢严加教导,习惯性把人往死里操练,但是这个孩子却从来没有顶过嘴,乖巧得不像话。 为了避嫌韬光养晦一直待在家中的楼连云,也终于找到了人能够探讨军事谋略,以往在府中日日必饮的酒水都减少了一大半。 一切都看似很完美。 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楼连云愈发想不通——这孩子怎么还没正式提出拜我为师呢? 第9章 普通古代世界(九) 十日后,楼连云终于受不了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境况,派出了自己的侦察兵——老胡前去刺探敌情。 “慢点喝,慢点喝……”见到耍完一套枪法的顾文渡咚咚咚地猛灌水,老妈子老胡忍不住劝阻道,“这水还有几分烫,还是小心着喝。” 渴得恨不得去仰头接雪花喝的顾文渡点了点头,随后将饮水的速度放慢了些,但还是一口气将水壶中的水饮尽。 见顾文渡靠着身后的兵器架子大喘气休息,老胡又贴了上去,他这个汉子不懂得拐着弯说话,也就直接转述了楼连云的疑问:“你怎么还不拜国公为师?” 顾文渡眨了眨眼,一双好似年娃娃似的黑亮眼睛有些困惑:“国公大人不是还在考验我么?” 这几天楼连云态度分外苛刻,一直在挑刺,而且丝毫不见更多的妥协,这难道不是在考验? 楼连云从老胡处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差点把自己呛死:要是不想收下他,那小子早就被他乱.枪.刺出国公府了! 亏他之前还夸这小子还一肚子脏水,到底还是跟他那油盐不进的老爹一样是个无药可救的憨批! 虽说心里是这么腹诽,但是顾文渡这样敬重的态度还是让楼连云感到熨帖了不少,并且大发慈悲地告诉老胡,可以让顾文渡适当勇于尝试。 顾文渡听得老胡的转告立刻明白了里面的含义。既然好机会就在眼前,那凭什么要放过。 于是顾文渡立刻用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直接跪倒在楼连云的房门外,朗声道: “文渡仰慕楼国公大人已久,还请楼国公收文渡为徒!” “呵!不过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教你几日罢了!你这小子竟还蹬鼻子上脸了!” 老胡听到屋里的怒喝声,憨憨地跑进了屋内想要劝劝自家国公。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不懂其他政治谋略方面的事情,但是他明白国公身下没有儿女,而顾文渡年少且父母早亡,而且这娃子他看着又是个孝顺的,这不是最佳的徒弟么? 但是他一闯进去,就看见楼连云脸上还没收起的一抹笑…… “你闯进来做什么?在那边好好站着,不许开口。”知道自家亲卫是个老实人的楼连云直接抢先一步夺走了他开口的权力,生怕被门外那个小子发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迫不及待。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后,楼连云这才板着施施然出了房门:“让你这般跪着也不是一回事,罢了罢了,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还是收下你吧!不过得说清楚,既然拜了我楼连云为师,就不能拜其他师傅,你以后代表的可是我楼连云的脸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也应该明白,否则我楼连云第一个不会轻饶你!” 顾文渡点了点头,但是在楼连云要喝茶时收回了手,随后重新倒了些热水再跪好,温顺地敬茶:“师尊常年饮酒,脾胃最好还是不要受凉了。” “呵!刚刚拜师就想管师了!”楼连云表面嗤之以鼻,但是实际上还是被顾文渡的贴心暖了下,更加满意于自己的选择。 扶起面前的稚子,楼连云第一次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 “既然拜师了,字认全了的话每天抽几个时辰跟我进书房!” “是!”顾文渡高兴地眼睛亮若皓日,若是战场的格斗之术,大齐有许多将门都不比楼连云差。楼连云独门的兵法那才是真正的传世之宝,也是让皇帝忌惮的东西。 同样的,那也是未来大破匈奴的强大利器。 冬雪依旧不停地下着,灰色的云层遮住了日光,但是顾文渡却觉得天地瞬间开阔而明亮了不少,原本冰寒的冬景也带上了几分春花秋月的美丽与欣悦。 得知好消息,顾文泺和顾洚也高兴地多了几分过年的兴致。 皇宫的赵元任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是忍不住对一旁惊愕不已的陶及明笑道:“那头老虎总算想通了,朕也能放心些了……” 这一年尽管北方边疆遭了大灾,但是京淄地区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加上一场瑞雪以及新皇帝减免明年税负的好消息,大部分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新年第一日,顾文渡就去拜见了自己的师尊,与一众同样前来拜年的勋贵撞了个正着。 “这就是陛下推荐予我的孩子,我看着勉强算是个苗子,也就答应了下来。”楼连云知道顾文渡不认得这些大齐的勋贵,也就一个个为他介绍了一番。 宋国公马铨、翼国公秦善道、左领军大将军何知度、兵部尚书张俭等等手握军权的朝之重臣都汇聚于小小的厅堂之内,一张张脸都看向那个小小稚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小子得了楼连云的青睐。 “既然当了这小子的师傅,怎么还把这小子养得这么瘦弱,不厚道啊!”左领军大将军何知度先行打破了严肃的气愤,冲着顾文渡眨了眨眼。 “是啊是啊……”兵部尚书张俭等人附和道。 楼连云明显也与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是老相识,甚至有着不小的威望,直接伸出手将顾文渡拎到了何知度面前:“文渡,第一次见到你何叔,可千万不能便宜这老货!” 顾文渡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毕竟不是个孩子,也便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何将军,小子的见面礼您还没给呢……” 与此同时,他也眨了眨眼,因为这张明眸皓齿的小脸,这个动作既有孩童的娇憨,但是这个表情又实在与先前何知度的表情过于相似,因此又添了几分狡黠。 何知度哈哈大笑,拼命糊弄过去:“那什么,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家那小兔崽子吧,本将军给你介绍介绍……” 顾文渡知道这不过是这群大佬之间的玩笑,见身后的靠山没有妥协的意思,心中明白这位大将军要被楼连云敲竹杠了。 果不其然,坐在主座的楼连云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坐地起价:“知度,你最近不是从西市胡人手里抢来了好几匹小马驹么?” 何知度眼珠子一转倒也痛快,瞬间拍板:“好!是楼国公的徒儿,那就是我何知度的侄儿了!咱对自家侄儿好那可不是必须的!” 继而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看他笑话的同朝官员,丝毫不在意自己脸皮地疯狂拉人下水: “诶,宋国公,你腰间这块玉佩成色不错啊……” “善道,你不是为你家宝贝儿从江南搜罗了许多价值千金的砚台,怎么着,是不是该给我侄儿一套?” “诶,老张头你板着张脸做什么?作为兄弟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啦!你家里藏了那么久的那几本兵家孤本,是不是也该给侄儿当见面礼呀?” …… “侄儿,傻愣愣站着干什么,快谢谢叔伯呀!” 第10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 不一会,顾文渡就收到了无数价值千金的礼物,他自己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只能看向一旁的楼连云。 楼连云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顾文渡眼眸微闪,也明白了楼连云与这里的大部分勋贵们应该关系都不错,甚至对他们有恩,因此这些礼物不过是玩闹一场,拿着也无妨。 但是作为小辈,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文渡谢过诸位大人,祝各位大人前程似锦,岁岁安康。” 见顾文渡不卑不亢又知礼仪的态度赢得了在场将领的好感,楼连云也似是终于记起了先前何知度的话语:“文渡,你去找与你同龄的朋友聚一聚。我与你的叔伯们有话说。” “是。文渡告退。” 顾文渡出门后并没有看到那些与自己同龄的孩子,于是询问了府内的仆人后往后院走去。 果然转过一堵墙后,就听到了几个孩童的嬉闹声, 一个孩子明显与何知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举起一个比他脑袋还大了三圈的雪球,冲着对面大喝道:“别躲,吃我一球!” 另一个小铁塔反应有点缓慢,还真就站着没动,只是傻愣愣地回头,一个“啊”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当头一球砸中。 若是普通孩子,这一砸脑袋上至少得起一个大包,但是这个憨憨只是傻乎乎地甩了甩头,丝毫看不出什么受伤的痕迹。 “聪哥儿,不准你欺负我弟弟!”见到弟弟被砸了,另一个与憨憨长得颇为相似的小铁塔连忙奔了过去,伸出手替弟弟清理头上的积雪。 “这本来就是公平的,砸雪球不就是砸人么?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团一个大一些的球了?” 何聪叉着腰振振有词,将那位意图为弟弟“报仇”的哥哥说得脑子有些迷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何聪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陌生童子,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立刻瞪圆:“你谁呀?” “我是楼国公的弟子顾文渡。”在圈子里自然用的是圈子的身份,顾文渡自然不会扯其他。 “哦。”何聪知道顾文渡,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顾文渡,这张脸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一看就不适合上战场厮杀,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得了楼叔叔的青睐! 何聪停止了揉雪球,仗着自己年岁稍长,非常直白地用着鼻孔对这个自己讨厌的小童表达不喜:“伯忠,仲义,咱们去找父亲。” 马伯忠小声提醒道:“聪哥儿,你是不是忘了,达达还在那里看书呢!” “啊?”何聪本来故作高傲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但他仅仅歉疚了一瞬他就厚着脸皮甩锅并且砸了下马伯忠的头,“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 马伯忠满头问号:这为啥也怪他? 顾文渡见这些勋贵一唱一和地要去寻那位名叫达达的伙伴,也便抬脚跟上。 何聪转过头刚想阻止,就被顾文渡直接一句话堵住:“楼国公和何大将军都让我接待诸位。” 而何聪张开的嘴哑了声。 小孩子么,都是对着父母的话语存在天然敬畏的。 顾文渡露出友善的笑,成功掌控了主动权:“请!” 一路上,顾文渡也在记忆中翻着先前顾洚为他搜集的京中重臣的资料。 何聪以及马家两位兄弟的父亲都是一开始就跟着赵元任的重臣。 何家有三个儿子,何聪的大哥和二哥一个在水师,一个在禁军当差,虽然官位不高,但是谁人都能看出皇帝对他们的看重。 而何聪则是何家的幼子,这位少爷年纪轻轻也就带着人斗鸡走狗,名声不小。 相比之下,马家兄弟则是正儿八经的被马家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从小学武,却被何聪勾着到处“鬼混”。 而那个达达,则有可能是翼国公秦善道的独生子——秦达。 同时,马家两兄弟与何聪也在偷偷交流意见:“聪哥儿,达达还小,万一被他哄骗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们俩个都好好的,读了那么多书的达达又怎么会被他三言两语哄去?” 见何聪对秦达很有信心,马家兄弟就没有再说什么,也没因这句话生气。 毕竟在他们眼里,脑瓜子里装满了书的达达自然是要比他们聪明的。 何聪推开房门,大大咧咧地发出一声大喝:“达达!” 顾文渡也是好奇地走到门口,一观那个传闻中秦家独子。 书房里的一张矮几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萝卜头,他身着京中难买的锦缎,明眸皓齿,皮肤白嫩,漂亮又乖巧的模样与何聪、马家两兄弟格格不入。 他手中捧着书卷正细细品读。听到小伙伴的呼唤声,不徐不疾地合上书卷,踮起脚将书卷归位后才软软糯糯地开口:“这位是……” 见那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顾文渡,何聪赶紧回答顺便转移话题:“就楼国公新收的弟子,达达你书也看完了那咱们回去吧!” 秦达似是身体孱弱,身形瘦削,脸上也无多少肉,多说几句便会轻轻咳嗽出声。但是他依旧紧紧盯着顾文渡不放,并优雅地一拱手:“聪哥儿莫急。你是顾太守顾子岳之子顾文渡?” “正是。”顾文渡感受到了秦达的友善与好奇,自然是以礼还礼。 听得是大儒顾子岳之子,加之顾文渡除却武装后,一身宛若博学文士般温润如玉的气质,秦达两只眼睛都亮了不少。他谦逊地道了声歉:“抱歉,提起了令尊之事,还请节哀。达只是幼年有幸听闻令尊高洁品行,也有阅览令尊所著书籍,十分敬佩。” 何聪和马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本能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无妨。”顾文渡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顾公子可读过《论语》?” “半步能治天下的《论语》,文渡常年累月翻阅,以明心志。” “《五经正义》?” “其辞富而备,其义弘而雅,自小观之,不敢懈怠。” “《止学》?” “亦能倒背如流。” “太好了!”小萝卜头发现两人有大量共同话题,更加高兴了。 要知道,他的小伙伴里大部分连论语都只看了一页!更别提更加系统的《五经正义》和颇为偏门的《止学》了。 看着两人站在一处念起了他们听不懂的书目,而且相谈甚欢的样子,马伯忠忍不住询问正在打喷嚏的何聪:“这咋办?” 何聪羞恼于自己先前对小伙伴的自信满满,身体赶紧强行凑到了两人中间:“诶,达达,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止血能不能跟我说说?血要怎么止?我以后上战场还能用到呢!” 好脾气的秦达听他把名著的名字都念错了,生怕小伙伴继续丢人,赶紧扯过顾文渡:“文渡,他不喜欢读书,咱们,咱们不要理他!” 第11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一) 何聪虽然不喜欢顾文渡,但是也不敢去强行带走秦达。 达达比他们小几岁,而且身体不好,身后又站着翼国公,平日里他和马家两兄弟向来是把他当琉璃一般护着的。哪里敢让达达受欺负。 但是他又怕这个姓顾的家伙会打达达的坏主意,既然秦伯父信任他,那就要站好这一班岗。 于是何聪眼珠子微转,唤马家两兄弟和他在这里等着。达达一向心肠软,绝对不会让他们久候的! 余光察觉那三个门神一样的人物,顾文渡立刻猜到了他们的“阳谋”。 秦达与何聪他们多年的情谊自然不是他可以轻易超越的,因此不如就顺水推舟、以退为进。 于是,顾文渡翩翩一笑:“秦公子,你的伙伴正在等你。” 秦达更是觉得面前的小公子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君子,加之他本就敬仰顾子岳的为人品行,便赶紧问道:“顾公子是天顺十四年生的与否?” “正是。” “那顾公子就比我大上一岁,日后再见唤我达达就好!” 顾文渡一愣,他是想通过这个小孩子踏入勋贵圈子积累人脉,但是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 对视着秦达明显是被娇养着而没什么城府的双眼,他忍不住眉眼弯弯,笑得更为赤诚,应了下来:“好,那达达也唤我文渡就好。” “好!”秦达得到肯定的答复,忍不住小小地蹦了下,脸上也漫上了些许薄红。失了几分故作的君子端方,多了几分属于童子的烂漫,他眼睛晶晶亮,“文渡,下回我来找你一同读书习文!” 身后的何聪立刻脸拉得跟驴一样长。 离开后,他立刻化身如老妈子一般唠叨,疯狂上眼药,但是一向乖巧的秦达使起了倔性子,始终不听。 这反倒是让顾文渡与秦达的往来益发密切。 顾文渡与秦达之间的联系自然瞒不过楼连云和秦善道,不过两人都没有阻拦什么,任由两个小辈自由互动。 秦达身体不如常人,秦善道并不愿意让儿子出门,因此往往是顾文渡向楼连云告假后去寻秦达玩耍。 而何聪及马家两兄弟与顾文渡在秦府撞见了两次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明显是刻意避开了。 秦达一直有心为小伙伴说和。 但是何聪每次听得秦达滔滔不绝讲君子交友之道时,只会重复一句:“知道了!知道了!” 而等到秦达约他一同见顾文渡时,他就会疯狂找借口推托。 相比之下,顾文渡则是一种更加淡然的态度。秦达说什么他就听,秦达让他去他也会去,反正他笃定何聪肯定不会前来。 于是,夹在小伙伴之间的秦达忙活了一年,都没让这群小伙伴互相见上一面。 “为什么呀爹……” 见儿子为此事多次筹划甚至闷闷不乐,秦善道有些好笑。 他看得出来,何聪和他那父亲一样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滚刀肉,而据楼国公“一不小心”所透露而言,顾文渡在箭术和枪术上都有“不小”进展,又能在这个年纪就入了陛下的眼,哪里是什么善茬。 在这个年龄的勋贵子嗣间,他们是最为出挑的两个人。 他们之间不对付是假,不服气才是真。就像两只被放进山林的幼虎,他们需要通过争斗来确认自己的位置。 反倒是自家儿子,跟着他们混了一年还没学到什么心眼,单纯得像一只小白兔,真是……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发妻留下唯一的儿子,嫌弃不得。秦善道摸了摸儿子的发髻,无奈地提点道:“吾儿何必着急,再等一会就好。” 这一等便又是三年。 顾文渡十一岁,何聪十二岁。 顾文渡原本较为矮小的身子也逐渐开始抽条,虽是勤练武艺,但是身材依旧较为瘦削,若不是穿着一身习武之人的绑袖,就是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小郎君。 “文渡,听说你已经练习骑射了!”秦达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会武,但是一直羡慕能学武的顾文渡,“听说楼国公把那匹小马驹送你了,你可曾起名?” “起了,名唤定戎。”回忆起那匹马的烈性子,顾文渡只觉得浑身骨头好似又在隐隐作痛。要不是那个满级技能撑着,他恐怕被那匹小马驹甩下三次就再也没有爬上去的机会了。 正当他打算与自己的小伙伴继续分享与马斗智斗勇的经历时,就看到了一个三个熟悉的铁塔。 而为首之人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三年时光让原本的小铁塔向着真正的铁塔发展。 比三年前高了不少的个子加上一身轻薄的衣衫无法遮掩的壮硕肌肉,足以证明他这三年积蓄下来的力量。 他的发丝被一根墨缎随意绑在脑后,露出一张麦色的脸,尽管依旧有几分稚色,但是眼中的精光却让他多了几分威势。 “顾文渡,四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豆芽菜的身板?”眼看避不开,他索性撇了撇嘴,直接大步走到了顾文渡的面前,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顾文渡。 顾文渡不顾一旁疯狂使眼色的秦达,选择了直接与何聪针锋相对:“四年没见,何公子也是依旧没有节食呢。” 言罢,两人默契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准备好了。 第12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二) 秦达不知道就这么一次外出偶然的会面,这两个多年不对付的人怎么就默契地就约好了去他家府上一较高下。 看了看顾文渡因腰封显得更加纤细的身材,再看了看何聪的虎背熊腰,就算也多次听闻过顾文渡的习武天赋,他还是不放心。 作为那位左领军大将军的儿子,能带着马家两兄弟到处浪的何聪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更何况他比文渡还年长了一岁…… “无妨。”顾文渡见自己的小伙伴流露出了些许无措,立刻安慰道。 达达并不愚昧,他的记忆力可谓是天赋异禀,他读书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民生军略,年纪小小的秦达都能有独到的见解。 不然翼国公这样的英雄也不会如此宠爱,何聪也不会让他融入自己的圈子,处处维护。包括他自己如此结交,也多数是为了这个人,而不是他身后的翼国公。 只是似是读书读太多了,又因身体和年龄他无法亲眼去看这个广阔的世界,接触到的人少,所以思想和心思过于赤诚简单。 不过瑕不掩瑜,他分外珍惜这样能与他并肩倾心交谈的朋友。 也正是对自身交友的高要求,他不得不迎战何聪。 提起比武场内的长.枪,顾文渡持枪一个旋转突刺,抬起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盯着几丈外的何聪。 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要让他俩融合进一个圈子,就必须决出胜负,确定地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而对于以武起家的勋贵而言,又有什么比堂堂正正打上一架更好的方式呢? 见两人热身完毕,马家两兄弟也就带着秦达站在了一边。 比试由站在一旁的秦家老兵决裁。 一声金锣被敲响后,何聪立刻提槊刺来。他和他父亲一样,说得好听一点是尊重对手,说得难听些就是没脸没皮。 他可不会管顾文渡的年纪和以大欺小的道义不道义,他的眼中只有输赢。 顾文渡立刻横枪格挡,在巨力冲击下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但是也将何聪的力量全部卸了下来。 何聪可不会放过好不容易抢得的先手,和两个哥哥一样天生巨力的他将手中二三十斤的缩小版步槊挥得虎虎生风。 伴着金属撞击短促的铿锵声,马家两兄弟惊讶地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顾家小子接下了何聪的连击,两人一路厮杀得难解难分。 “这顾家小子厉害。”见到此景,马孟忠不由夸赞道。 马家两兄弟心眼都直,见到顾文渡有几分真本事,也就很快另眼相待。 马仲义扭头去问一旁的秦达:“达达,他是怎么练的啊?要我硬接聪哥儿二十余招,我手中的刀应该就会飞出去了。” “我也不是很懂。我和文渡一处的时候大部分都在谈论书中知识,文渡也不怎么提他如何学武的,但是他总是受伤,脸上手上老是青青紫紫,想必应该是拼命在练了……”秦达挠了挠小脑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想必只有文渡才能回答吧…… 顾文渡自然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在练武上是有些许天分,但是练武四年给了他最多助力的是他的那个满级能力。连楼连云都曾经惊讶于他的“沙包能力”。 无论受到了怎样的攻击,在满级能力的加持下,他都能尽快从地面爬起来继续挨长.枪的鞭策,然后继续趴下,继续爬起。 他的恢复能力是其他人的数倍,因此他挨打的时间是其他人的数倍,习武的时间也是其他人的数倍。 在这样日积月累的情况下,他的肌肉也在不断地形成肌肉记忆,自发学习记忆每一个步骤,因此他的进步也是一天比一天明显: 面对楼国公的枪,他从一开始的挨打,到如今的逐渐稳住下盘身形,保持枪不离手。 他是没有如何聪一般从小学武,但是看似鸡肋的满级能力宛如一个外挂,将他与这些大齐从小习武的天之骄子的距离逐渐拉近。 何聪的表情是战到淋漓的畅快,但是他内心却在高速思索着对策。 他外粗内细,尽管一直表现得看不起顾文渡,但是他一直有通过父亲和秦达打听顾文渡的情况,也知道他进展飞速,打从心里就没有轻视过。 但他不知顾文渡宛如怪物般的恢复能力,因此多次利用各种方法尽力击打顾文渡手中的枪柄,按照他的计算,顾文渡毕竟年幼,为了稳住手中的枪,虎口及手的其他部分肯定已经吃不消了,只需要再攻击数次,自然能取胜。 但是足足过了两刻钟,顾文渡却依旧防得宛如一只千年乌龟壳,真是让他纳闷了! 对视着顾文渡带着笑意的眸子,何聪明明占着上风,却依旧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明明按照常理推断,就这么僵持下去,身体强壮的他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是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只会落入顾文渡的圈套。 回忆起父亲最近才教予他的步槊三式,哪怕知道自己对这招没有完全掌握,何聪依旧毫不犹豫地用了出来。 步槊虚晃一次,高速从顾文渡的脸颊侧堪堪划过。下一秒,原本距离顾文渡有些许距离的何聪大步冲刺。 硕大的步槊枪头在顾文渡的眸子不断放大,顾文渡立刻横枪将步槊挡开,但是他没料到这看似充满杀机的一招依旧是虚招,想要格挡的动作反而将他送到了何聪的面前。 糟了! 何聪的一脚踩着他横着的枪身跃起,另一脚则是毫不客气地踹在了顾文渡的胸膛,还未等对手缓过气息,何聪就借力双手持槊朝着下方猛刺。 这一刺,避无可避。 何聪嘴角还没扬起,就又看到了顾文渡眼里熟悉的笑。 下一秒,他明明感觉刺中了什么,却依旧被一股仿若神龙摆尾的巨力抽中,跌落在地面腹部酸痛不已。 “这小子竟是使出了那老货引以为傲的老赖三式。”秦善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秦达和马家兄弟身后,讶异中带上了些许欣慰,“虽然这老赖三式力道不足,尚显青涩,但是顾家小子没见过这样的招式,竟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不错。” “将军,是算平局么?”一旁负责裁决的老兵见自家将军都来了,自不敢随意裁决。 秦善道尽管因多年戎马生涯留下的暗疮而面容苍白,眼中却闪烁着面对战场时的烈焰,他摇了摇头:“再数十个数。” 老兵不觉得这俩倒下的娃娃还能站起来,虽然那些武器都缩小了些,也没有开刃,但是那几十斤的力量哪是小孩子能够撑下的? “十!” 细心的秦达看到何聪的手指开始动弹。 “九!” 马家两兄弟注视着依旧闭着眼的顾文渡的腿逐渐弯曲,下意识试图站起来。 “八!” 两人的眼睛都睁了开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对手。随后伸出手臂缓缓而坚定地撑起受伤的身躯…… “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秦达不明白,明明已经伤得那么重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打下去?他们之间并无多少深仇大恨,何必如此拼上生死、刀剑相向? “男人,无论是年少垂髫,还是垂垂暮已,都是这般幼稚的。”秦善道摸了摸体弱的孩子,想起了自己的往昔,感慨道。 幼稚于争强好胜之心; 幼稚于生死交付之信; 幼稚于青史留名之志。 但那些幼稚,或许正是男人无悔的本色。 第13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三) “三!” 场中的两人同时缓缓站起身。较为轻薄的春衫都被巨力撕裂了不少口子,玄色的衣衫中都渗出了血,在刚才倒地的位置留下了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他们都知对方也与自己一样筋疲力竭,于是两人都没有去拾取那柄他们已经无力挥舞的武器,而是拖着因受伤而不怎么不利索的腿直接冲着对手猛扑而来。 何聪的腰腹之前被重击,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因此他不打算动用腰腹力量。 一靠近顾文渡后,他就趁对方不备飞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拿着唯一的武器他疯狂往顾文渡脖子上套。 顾文渡同样疯狂攥着那条镶满玉石的腰带,不让何聪得逞。 两人你摔我我绊倒你,在沙地上使尽浑身解数打滚纠缠,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陷入了艰难的拉锯战。 眼看顾文渡已经被勒得喘不过气,马家兄弟和秦家老兵都在劝秦善道赶紧把两人分开,千万别闹出人命。 但是秦善道一直紧盯着场中,没有同意。 这时,顾文渡终于找准了机会,他受伤的是肩膀,而他的腿只是之前装成了伤残迷惑视线。 等何聪集中全部注意力在“勒”这个动作后,他狠狠一顶何聪两腿间。 一瞬间何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痛得不得不松开了手。 成功逃离腰带束缚的顾文渡用腿带倒了何聪,然后握紧拳头重重砸向何聪的脸。 他还在用着沙哑的声音一遍遍问:“认输了么?” “认输了么?” “认输了么?” 这期间,何聪的一颗牙带着血飞到了秦善道等人面前,在地上打了个滚。 何聪被接二连三的拳头砸得晕头转向,但是他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还重重在顾文渡手背上咬了数口,同时顽固地用手与顾文渡搏击试图反击。 顾文渡的手上被何聪咬下了一大块肉,但是吃痛后的顾文渡反而使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丝毫不顾及手上的伤势,给何聪太阳穴上重砸了一拳。 何聪的脸上既有被顾文渡锤出来的鼻血和青紫,也有顾文渡脸上、手上滴落的血。 大量的鲜血将那张英朗的脸糊得面目全非。 何聪心底清楚顾文渡这一击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只要他再一使劲…… 他试图抬起身子,努力想要保持神智,用手去捶打顾文渡,但是手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顾文渡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血脉奔流的浪涛充斥了整个耳腔。 全身上下的疼痛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凭借本能行事。 见他迷迷蒙蒙地歪头看来,秦善道注视着那双黝黑没有光泽的眼睛,回复道:“赢者——顾文渡!” 听得结果,眼睛已经看不清的顾文渡终于收起了着他自比试起就挂着的从容笑容,疲惫地直接倒在了何聪身侧。 顾文渡醒来时是黄昏,耳畔隐隐传来阵阵抽泣声。 “文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是为了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普通人,他还是没有支撑起身体,而是伸出手想要去拭去妹妹脸上的泪珠。 “哥哥……”顾文泺见顾文渡醒了,赶紧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生怕哥哥担心,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喋喋不休地说道,“大夫说哥哥伤势不重,但是要在家躺一个月,不准随意下地!我会让顾叔盯着你……” 她已经七岁了,也懂得了许多。她没有资格去让哥哥不要那么拼命,但是可以尽可能减少哥哥的负担。 母亲去了,哥哥也还没有娶妻,她要担起家里女主人的责任! 顾文渡没有拒绝顾文泺献上的殷勤,一口口喝着她喂的汤药,细细听着妹妹宛如母亲一般的唠叨,时不时夸上一句。 另一头的楼国公府上,楼连云难得在清醒时开怀大笑: “你说那个滚刀肉听到自己最宝贝的三儿子被我徒弟击败了,会是什么表情?” 老实本分的胡亲卫哪里敢议论朝中大员,只能用沉默表示这话没法接。 但是楼连云明显是说上了瘾,脸上的神采宛如自己当年平叛一般激动: “那滚刀肉没少跟我们话里话外炫耀他家那三个铁疙瘩,还从我这里摸走了不少好东西,这个贼骨头!不枉费我教了文渡那小子那么多年,总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气哈哈哈哈!” 胡亲卫只觉得国公明明没醉,却比醉了更加亢奋,连何大将军周岁抓阄时选了把杀猪刀的事迹都美滋滋地说了出来,说了近一个时辰连一口茶水也没顾得上喝。 好不容易停下了,见楼连云起身打算出去,老胡询问一句:“国公,是要去顾府么?” “那里待会去,先去何府!” 话毕,楼连云兴冲冲地冲到了何府。虽然因为避嫌,他这样被剥夺军权的人不应该去其他将军府上,但是偶尔一次也没事,反正他光明正大,宫中也很快就会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老胡抽着嘴角、僵硬着面部看着楼连云坐在何府与何知度又扯了半个时辰的皮,然后美滋滋地拎着两幅上好的马鞍以及皮甲出了府。 “别看何家这样破破烂烂,但何知度每天在外面坑蒙拐骗的,又带大了三个小犊子,对于现在的小孩子该用什么懂得多。”楼连云笑得很得意,他是第一次养小崽子,而他家顾文渡又是时候学马上功夫了,上次拐了匹小马驹,这次索性把马鞍等装备也要来,凑个齐全。 老胡扬鞭赶起了马车,心头高兴了许多。自从府多了位顾小公子,国公大人面上一天的笑都比以往一年的量多了,酒也少饮了些…… 果然有孩子就是不一样,那他当年也没有白劝。 如此,就好。 一到顾府,老胡就被塞了满手的马鞍等器具。而他面前的楼连云却突然收敛了笑容。 老胡顿时有种奇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楼连云对着因伤卧在床上的徒弟没有一丝好脸色,全然忘记了自己得知消息时笑得多开怀,在何知度面前得意地宛如一只打鸣的大公鸡。 “对付那个铁疙瘩竟然还伤成了这样!”楼连云坐在顾文渡面前,两道斧削般的剑眉倒竖,言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顾文渡想要起身回答,却被楼连云强行按在了床上。楼连云的脸色见他还乱动,阴沉得能滴出水:“还逞强!你要是废了,我这些年投入的时间精力找谁要!” “是,是文渡错了。下次文渡定当不让师傅丢脸!”听顾文渡回答得斩钉截铁,又见他气色不错,楼连云这才缓了缓脸色。 询问了几句顾文渡的伤势后,楼连云又叮嘱了几句在养伤时也要坚持学习。 “这些……”老胡见楼连云就要走,老实地提着马鞍等器具不知该如何处理。 “看着我作甚么,给顾府的那个总管啊,让他给文渡的小马驹装备上。”瞅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都没长进的亲卫,楼连云脸上的恨铁不成钢都真切了几分。 “国公大人,咱们是回府了么?”老胡有心劝劝国公没必要这样弯弯绕绕地对徒儿好,但是国公出了顾府依旧满脸阴沉的脸又让他把不准脉,只得小心翼翼问着。 “不回府!” 楼连云皱着眉思索着,文渡这样的伤若是不好好治,留疤了娶媳妇都难…… 秦善道身体一直不好,皇帝陛下也有一直赏赐伤药,卖了这张老脸去讨要一些应该也无妨。 养崽子真是麻烦,心底这般嫌弃着,但是他嘴上还是说:“去翼国公府!” 在府中的顾文渡见楼连云走后,也很快从顾洚处知道了楼连云这一趟带来的好东西。 他摸着上好的皮甲勾了勾嘴角,虽说他一开始拜楼连云为师只是为了活下去报仇,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楼连云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宛如父亲一般。 顾文渡的伤大部分是皮肉伤,本来他第三天就与常人一般无二,但是为了与其他正常人保持一致,他还是绑着布条在顾府中躺了十日。 这天他好不容易踏出顾府,就被一个说话漏风的人堵了。 “你特么上次全揍老子脸上,还把老子牙打fu了,这次要不把你打得满脸桃fa开,老子就跟你姓!” 刚出门就遇斗殴的顾文渡再次确定自己是个非洲人。 但是,面对着还一瘸一拐的对手,顾文渡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转了运: 毕竟,他伤可是早已好全了:) 第14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四) 在顾府面前,一个真伤残与装伤残赤手空拳斗殴了起来。 顾文渡知道何聪斗殴是假,前来和好并且找台阶下是真。 男人的友谊是打出来的。何聪本来也就对顾文渡没太多恶意,与他关系不好也只是觉得他才不配位,见他同样不服自己又起争斗之心罢了。 在往顾文渡“伤处”揍了几拳后,脸上再次被揍肿何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也就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在顾文泺要哭的目光下,两个少年郎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然后宛如亲兄弟一般搂着对方的肩膀进了顾府。 “哥哥……”顾文泺的眼泪有些尴尬地盘旋在眼眶,赶紧迈开小短腿揪住了哥哥的衣服讨要说法。 “我身边这位是何大将军三子何聪,你日后也喊他哥就好。”顾文渡赶紧擦干净了自家妹妹的眼泪,笑着把自己的新兄弟介绍给了妹妹。 “你看看,我也没带什么东西……”何家的抠门是一脉相传,到了这种给见面礼的关键时刻,何聪的表现与何知度如出一辙。 但是他低估了顾家子女的战斗力,顾文泺一听这话就又有眼泪决堤之势,顾文渡也是默契地卷起了袖子,大有不给再揍一场的决心。 通过刚刚门口斗殴知道顾文渡恢复得比自己快了不少的何聪,只能肉痛地掏出了一块玉佩来应付面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顾文泺。 听着那一声甜甜的“哥”,何聪的腿立刻“痊愈”,溜得比贼都快。 何聪虽然是个大名鼎鼎的滚刀肉,但是也能输得洒脱。 他与顾文渡虽说从来没有推心置腹地说过什么和好的话,但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带着马家两兄弟去看望秦达变成了和顾文渡、马家两兄弟一起去看望秦达。 秦达见自己交好的小伙伴之间和好了,也没有追问为何,就是乐得笑出了正在换牙的牙槽,一副善财童子般可可爱爱的模样。 五人中没有什么大哥二哥,但是就连慢几拍的马家兄弟都知道,他们是以顾文渡为首的。 顾文渡和秦达总是被长辈拘着,与被何知度随意放养的何聪会面的机会不多。 但是这并不代表情谊的淡薄。秦家成了他们五人的大本营,有什么事他们就会聚在秦家一起商议。 此后何聪每每带人与其他京中纨绔对垒时,顾文渡一直是智力担当,偶尔也会负责武力输出。 约完架后他们各回各府回府一起被抄书,被挨训顺便挨顿揍。 楼连云嘴上训着这个徒弟年纪大了不服管教等等,但是心里丝毫也没当回事,反而有点美滋滋。 哪个武将小时候不出去打架?京中勋贵人家包括皇帝对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他的徒弟从来没让他去找过场子,也没被揪住过尾巴,这不是种本事这是什么!多争气! 这一年的一个冬日,听到何聪和马家兄弟翻窗进来的声音,顾文渡合上了秦府中的书卷,秦达则是招呼着秦家的仆从们赶紧上菜。 “文渡,不说别的,自从上次吃了这个什么火锅后,我就一直想吃一回!”马仲义心直口快,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赶紧表达感激。 “这宫宴的东西是多,但是量实在是少!”马仲义的哥哥马伯忠也是急匆匆落座,最后总结道,“还是火锅好!” 何聪也是毫不犹豫地持筷加入战场,与马仲义和马伯忠用筷子你争我夺,一个个宛如老餮。 “聪哥儿,这次宫宴陛下怎么说?西边那里打不打?”顾文渡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秦达和他的父亲身体都不怎么好,也就没参加,因此顾文渡和秦达派出了一点也不想参加宫的其他三人去打探消息。 “打!陛下说年后就出征。”何聪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看着一旁两个疯狂饮汤的兄弟笑道,“陛下点了伯忠仲义他爹,他们俩倒是能跟着去真刀真枪打上一场,真是羡慕!” “恭喜恭喜!”顾文渡和秦达都是一阵惊讶,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小伙伴这么点年纪也能跟着出征了。 作为下一代勋贵被培养的他们一直有关心朝中军务,西边的土古族虽然骁勇善战,屡次在大齐西境劫掠,但是因着族人不多,只要大齐下定决心远征一趟必然是大胜无疑。更何况这次是马家两兄弟的父亲亲自领军。因着他们年龄,也不过是跟着走一趟,学些东西,自然不会吃什么亏。 “你们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够被放出京城?”何聪说羡慕那是真的羡慕。作为武将的儿子,他也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应该快了。”秦达一边嚼着汤饼一边文绉绉地嘟囔道,“之前大齐旱灾蝗灾不断,州郡也有不服者,陛下必须先治理国内。现如今府库中余粮不断增加,朝中请战声也日益增多,加上皇帝也深恨北方匈奴,所以这次对土古族的作战可能就是一个标志。” “等土古族被平定,大齐恐怕就会集中主要力量在北疆。”顾文渡接着秦达的话语分析道,毫不犹豫地给雄心勃勃的何聪泼了盆冷水,“不过现如今北境局势称不上好,朝堂请和声音也不弱,陛下恐怕不会立刻征兵作战。就算被放出去,我觉得我们可能会先在禁军或者其他军中锻炼一番才能去北境打仗。” “这么说我还得在京城混上一段时间?最近那些老家伙可是没少上折子骂我!”何聪一听自己还得待在京城这四四方方的地方,又浓又粗的眉毛都委屈巴巴地皱了起来,“而且那几个混账小子被咱们教训了几次,最近见着咱们就躲,没啥意思!” “反正何大将军也不会在意。”顾文渡放下了筷子,一眼就看出了这滚刀肉就是无病呻.吟。 何知度的作风比何聪有过之而无不及,朝中谏官的唾沫星子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朝着他飞去的,现如今加上个何聪也没事,反正何知度横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耍得是无人敢敌。 赵元任虽然是经常因这位滚刀肉头疼,但是也没拿这位他喜欢的大将怎么样。 圣眷优渥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四字。 “文渡跟你这家伙聊就是没意思!”何聪见被拆穿也是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和聪明人玩最有意思的是这点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是最没意思的也是这一点。 “对啦对啦,聪哥儿你怎么不说说你要尚公主了?”马仲义吃饱喝足后才想起这么一件大事,赶紧与两位没参加宫宴的兄弟分享。 “嘿嘿!”何聪现如今已经十三,按照大齐的风俗也是时候说亲了。先前勋贵圈子都有感知到苗头,但是这次是皇帝下旨,分量自然不同。 “哪位?嘉陵公主?恒山公主?安昌公主?”五人中年纪最小的秦达最有小孩子心性,赶紧询问道。 “是嘉陵。”何聪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提起未婚妻,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厚脸皮,少年郎那张小麦色的脸上也忍不住涌起了些许薄红。 大齐的驸马都是名门勋贵子弟,就算尚了公主也能做官,甚至能靠着驸马的身份与皇家拉进关系,官运更加亨通。更别提嘉陵公主还是皇后所生,地位尊崇。 “文渡,你的妹妹去岁不是被选入宫中当恒山公主的伴读了么?”与何聪、顾文渡相处多了,秦达也逐渐少了几分古板的君子做派。想起现成的消息渠道,就赶紧询问身旁的少年,“嘉陵公主怎么样?” “书本的君子之道可都被你忘到脑后了?后宫之事哪里是我一个外男可以询问的。”顾文渡一愣,他哪里会追着妹妹问这些女孩子家家的事情,但是这毕竟是兄弟的终身大事,回忆着与文泺相处时文泺提到的一二信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嘉陵公主从小就是金枝玉叶,颇受宠爱,何聪你可不能欺负她。” 还没等何聪回话,一旁的马伯忠就老老实实把顾文渡的话直白地翻译了一遍:“对,我娘也说过,嘉陵公主很傲气,不太好相处……” 顾文渡和秦达想阻止马伯忠说下去。一是那位公主不是他们能够议论的,二是静察己过,勿论人非,背后说人实非君子所为。 更何况,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聪与那位公主都没有相处过,作为旁人的他们怎么知道这桩婚的好坏。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何聪反而面带得色:“我知道啊。” 见兄弟们看向他,何聪一拍桌子,厚着脸皮继续大声道:“她长得超好看就够了啊!你们这些没未婚妻的人就是不懂!” 顾文渡顿了顿,毫不客气地拿住某个过分膨胀的家伙的命脉:“这句肤浅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会让文泺转告公主。”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第15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五) 因马家两兄弟阳春三月就要随军出征,顾文渡等人也没有什么出征的经验,只能多询问家中的师傅父兄,把所了解到的一切都告知马家两兄弟。虽然他们不会上前线亲自厮杀,但是战场的流矢可不会管你是谁,因此多锻炼多知晓些东西也就多了层保障。 半日的训练后,顾文渡就与楼连云告了声假,然后背着长弓骑马就去宋国公府与伙伴们集合。 “文渡你的准头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何聪收起了弓,看着箭靶上偏离红心的两只箭,催促着胯.下的马驹向着一旁的顾文渡走去。 “就是日日练。”顾文渡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或许也与那个诡异的体质有关,他动态视力极好,因此在箭术方面的天赋不错。胡叔都曾经夸过,等他能开一石弓了,遇到匈奴军中的射雕者也能一较高下。 何聪直接在心底呸了一句,这个对自己狠到没边的家伙肯定是又在偷偷摸摸苦练! 见到顾文渡嘴角胜利的微小弧度,何聪直接一拳砸在了顾文渡的肩膀上:“有本事卸甲,赤手空拳与我一战。” “我可不与你这头熊赤手空拳打!”顾文渡气定神闲地一夹马肚纵马离开,侧身再次射出一箭,直接将先前射中靶心的箭完全破开,击穿靶心。 “呵!”虽然有些手痒,但是何聪已经习惯了与顾文渡这样的对话。更何况他们这次来宋国公府上的目的是好好操练那两个憨货,“伯忠,看啥呢!文渡又不是你媳妇!你看看你射的啥!达达都要笑你了!” “是文渡让我好好看着的!”马伯忠瞪着那一双虎目气呼呼地回复道,“我这次会有进步的!” “对!”顾文渡眉毛一扬,调转了方向奔向马伯忠,缓缓教导跃跃欲试的马伯忠,“学着我的动作,三点一线……” “文渡!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兄弟了!”何聪甩着手中的马鞭假意伤心地大声喊道。 哪知道由他负责教导的马仲义立刻反驳道:“聪哥儿,文渡虽然长得好看了点,但是他不断袖!” “……” 一旁身体好些难得出趟门的秦达笑得肩膀直抖,何聪气得将马仲义好一顿“指导”。 “走走走!我们去喝碗水休息下!”爱护弟弟的马伯忠见马仲义连弓弦都拉不动了,赶紧拽着他们兄弟的俩“老师”就要去休息。 五人途中路过宋国公马铨的书房,听得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子声音: “土古族的物产与我大齐截然不同,大有谋利空间。表舅,我相信这一仗我大齐必胜。正是因此,我们更需要开通商贸,土古族物产会丰富我大齐市场,让我大齐对土古族的了解并不只是字面上的‘土古族’三字!”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激昂与自信,让五人忍不住往书房里瞥去一眼。书房里除了宋国公马铨外,还有一个与顾文渡年纪一般大的少年郎与一个小女孩。 少年郎明眸皓齿,虽是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浓厚的书卷气息,眉眼柔和,坐在梨花椅上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 而开口的小女孩站在两人面前,穿着一身绣着梅花的青色缎衣,在这冬日里显得更加青葱,气质高贵而又不失小女孩的灵动。 她修眉端鼻,肤白宛如新剥的鲜菱,隐隐可见未来美极的姿容,尤其是那一双湛湛有神的眸子,仿佛吸收了天地间最好的灵光,让人忍不住跟随着她的声音信服她的话语。 注意到门外明显不是侍卫的五人,女孩的声音停了下来,落落大方地带着些许好奇看向了顾文渡等人。 而一旁的宋国公也便自然而然地介绍道:“这是犬子以及他的同伴。还不赶紧见过江夏王世子和广阳郡主。” 这个小女孩看着也就十一岁左右的年纪,又有长辈在场,加上大齐的风气较为开放,因此众人虽然觉得不应该多留,但也没觉得要立刻避嫌,纷纷见礼。 “虎父无犬子,两位表哥果然与表舅一样面容英朗,未来定当是两员虎将。”小女孩一眼就认出了那与马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铁塔,直白地夸赞道。 马铨自然是喜欢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而且这个小女孩也没用什么文人酸溜溜的词汇,夸得实在。就他那俩憨货儿子这分外实在的长相,拎出去绝对是英武大丈夫。 “其实你说的要在大军后跟个商队也不是大事,我会找兵部上个折子。人数等事务你直接与兵部官员商议就好。”马铨本来也就没打算拒绝,江夏王与他也算的上有那么点遥远的姻亲关系,帮上一把也无妨。 “那就多谢表舅了。”一旁的少年拦下了双眸熠熠生辉的妹妹,拱手道谢,“我妹妹性子有些……活泼,还请表舅多多包含。” 一群少年郎也没必要留下,回到马家两兄弟的屋里就开始议论刚才所见。 “江夏王竟然涉及商贸。”饱读圣人书的秦达有些惊讶,“这不是有违朝廷律令,国公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正常!”马伯忠毫不客气地交了底,“咱们家也有这么做!西市的好几家铺子是咱家的!” 见秦达眼睛越瞪越大,何聪没有丁点为小可爱解惑的意思,反而逗道:“达达的眼睛再瞪就要掉出来了耶!” 秦达抱着君子不与小人争辩的心思看向了对他最好的顾文渡。 顾文渡只能为他解惑:“朝廷俸禄有限,而府中用度庞大,因此朝中诸位公卿都会让一些铺子挂在自家管事名下,这样既不违反朝廷律令,又能保全府中体面。” “这样……”秦达虽然想说官不与民争利,但是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想到父亲每次就诊及药方的巨额银两,还是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江夏王早年也有立下战功,又是为大齐江山断了双腿,且在时局尚且不稳时作为第一个有分量的宗室拥戴陛下,得陛下信任,算得上最有分量的几个王爷之一了。”何聪说到此处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伯忠,仲义,你们两家本就有亲,难道不想来个亲上加亲?” 马伯忠和马仲义年纪也算不上大,在好兄弟面前谈起这个话题,麦色的皮肤下也涌出了大片大片的红。 “她是好看……”马伯忠的表情有些拘束,磕磕绊绊地说道,“但是还是算了。” “为何?”秦达有些疑惑,“江夏王让郡主跑这一趟,未必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们可别外传啊。”马伯忠挠着后脑勺,面上显得更加羞窘了,“咱们兄弟有数,上阵杀敌这本事虽说有,但是这脑子真的转不动。” 马仲义也低着头在旁边接话:“娘和她接触过,她说,那姑娘的脑子转的比咱家四口人都快,娶进来咱家怕不是得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对,我娘说咱俩收不了这样好的媳妇,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咱们,按照我和仲义的性子,以后还是娶一个贤惠的媳妇和和美美过日子就够了。” 说到和媳妇和和美美过日子,老实巴交的马伯忠眼中也亮起了点点光忙,明显是向往极了。 “也是。”顾文渡点了点头,想起先前那小姑娘的伶牙俐齿以及眼中的璀璨星河,开口说道,“那郡主恐怕不会安于后院,确实不适合你们。” “对,你聪哥儿认识的好看姑娘千千万万,以后给你俩介绍。”何聪一把揽住了两兄弟,得意洋洋夸下海口,“让那俩家伙羡慕嫉妒去!” 顾文渡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冷冷地陈述道:“嗯,何聪认识许多漂亮姑娘。” “???”听出了威胁之意的何聪眼睛瞪直了眼,万万没想到顾文渡敢一招吃遍天下鲜。 但是招式不怕老,管用就好。作为拥有未婚妻的好男人他只得被迫低头。 但是好不容易被放过,他又美滋滋地凑到马家两兄弟身边出歪招:“那什么,你们觉得文泺长得怎么样?我可以让我媳妇说些你们的好话哦~” 下一瞬,房间内立刻变得兵荒马乱。 同时,坐在马车内的江夏王世子赵华蔺询问一旁的妹妹:“这次你人也见到了。感觉如何?可以的话让爹娘和宋国公……” 赵华蓁少了几分在宋国公面前侃侃而谈的气势,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 她伸出手,将发间滑下的发饰扶正:“他们想要的妻子与江夏王府的郡主并不一致。这联姻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赵华蔺也早已知道答案。他叹了口气,自家妹妹的一举一动都不逊于那些皇室公主的尊贵典雅,但是不知为何喜欢上了那商贾一事,偏偏自家阿爹和阿娘都宠着她。 而他也因这一声满怀心事的叹息,没有听清赵华蓁手执团扇轻掩朱唇,浅浅的一句话语:“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更棒的主意。”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还早呢。” 赵华蓁的浅笑让赵华蔺摸不着头脑。 想着不会是什么大事,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第16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六) 马家两兄弟在三月准时跟着大军前往大齐疆域的西线作战。 而楼连云也在这时上书推荐顾文渡从军,皇帝便亲自下旨给了顾文渡一个金吾卫勋卫的职务。秦达也即将进入国子监跟着大儒们学习。 唯一没事做的何聪得知这个消息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不久后,顾文渡就听闻了何聪被何大将军揍到起不来床的消息,带着秦达去看望。 得知事件起因是因为何知度不让何聪参军,顾文渡便大致猜出了何大将军没有说的那拳拳爱子之心,也就与秦达一唱一和地委婉讲给了何聪听。 顾文渡能够以这样的年纪进入军中,一是有楼国公天底下独一份的举荐,二是他没有任何军中根基,若是要去北方,必须要在以军二代为主的金吾卫中积累军中人脉,三是皇帝也想试试顾文渡的能耐。 而何聪是将门出身,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复杂。更何况何聪不喜欢拘束的性格并不适合在满是权贵的京中担任武职。 以往他惹祸没事,是因为他没有官身,何知度还能护住。但是一旦何聪在京中任职,很多与何家不对付的官场老油条很有可能就会出言攻讦。 何聪躺在床上由着手下人为他处理脊背上的伤势,病殃殃地宛如一头被拔了利爪的老虎,听完也就冷冷地发出一声“呵!” 顾文渡和秦达知道他这样子也就等于听进去了,不过是在耍少年性子、死要面子罢了。 秦达见何聪表情龇牙咧嘴的,秀净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担忧:“文渡,这伤没什么大事吧?” “不会。只要在床上躺个半月就能痊愈。”一旁的大夫说道。 因为那个满级技能而需要精确了解伤势愈合速度的顾文渡一眼就能看出这根本没伤到筋骨,附和地点了点头:“达达,这伤看着严重,但是只要静养就能完全愈合。” “这老头子打得可比文渡你当时疼多了!”何聪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他就是给我添堵!” 这伤说重不重,让他娘也狠不下多说几句,但是却死死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妥妥的就是蓄意报复! “文渡,你明天就要第一次巡查了吧?”吃了个暗亏的何聪咬着牙,却也不敢对自家那个老头子做些什么,只得强硬地转移话题,“你具体巡逻哪一块?” “朱雀大街的一部分和东市附近的平廊坊一带。”金吾卫掌管宫中、京城巡警和治安,本来按照安排他应该进宫巡逻的,但是据说是金吾卫内部调动把他调去了宫外。不过他本就不打算掺和宫中势力,而宫外相对而言也让他舒适些,因此顾文渡也没什么意见。 “平廊坊哈哈哈哈!”想到平廊坊可是大齐最著名的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顾文渡最不感兴趣的场所,何聪笑得扯到了伤口,音调骤然一变,发出了鹅叫声。 “这应该是上面想要整治那些京中纨绔,所以借着文渡这把刀。用你来治理纨绔,妙啊!”抹了把脸,何聪赶紧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文渡,得治,好好治!” 顾文渡弧度优美的眼微微下移,看着床上指手画脚的某位京中最让人头疼的纨绔,抽了抽嘴角:“你只要别折在我手里就成。” “好兄弟!够义气!”何聪得到了兄弟的应答,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文渡的意思不正是——可以在他不当值的时候要闹事情嘛! 秦达一把拉过了顾文渡:“咱们读书人不要和他这样的家伙狼狈为奸!” “诶诶诶!我也是读过书的好吧!狼狈为奸可不是啥好词喂!” “那你说一下狼狈为奸出自哪里?” “达达,那我还是不当读书人了!你们聊,慢慢聊!”对读书这方面,何聪挣扎得快,怂得也快,完美继承了父亲的滚刀肉秉性。 第二天。 天未亮,顾文渡也就赶去了官衙点卯。与其他金吾卫一同佩戴上了金吾卫的制式装备。 他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面青缨随风飘荡。身穿一副光洁映日的明光甲,系一条红绒勒住甲条,脚登一支黑色踏云长靴。因为是步行巡逻,也为了与其他士卒相同,顾文渡放弃了自己擅长的长.枪,而是在腰间佩戴了精铁长剑。 兜鍪下的他面色稚嫩,身量也较其他士卒单薄了不少,引得其他士卒纷纷注目。 金吾卫的少年因父兄官职不同,中间也有明显的等级划分。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来这里,肯定是哪个他们惹不起的少爷。 而作为带这个新兵的校尉姜松,则也是经上头提点过了,这个小家伙是来历练的,要好好带。 好不容易混上金吾卫巡街校尉的姜松得知这个消息,愁得头发都掉得猛了些。那些背后有势力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这么多年看得多了,哪里是能被管住的! 不过见到这个小子后,姜松还是松了口气。这个小子他没见过,看来不是那些常年混在平廊坊的纨绔子弟。既然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权贵,那应该是哪家塞进来攒资历的嫡子了。 而且这么一棵白杨树杵着也足够赏心悦目。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些平廊坊的女人见到这么俊美的小郎君会怎么样了…… 顾文渡被安排在了他身侧,一路上被细细教导了一耳朵行伍里的规矩。 “你是勋卫,也不知道怎么被安排来巡街了。”姜松见他听得耐心,爬了一辈子也只爬到了金吾卫校尉的他也是释放了更多善意。 生怕这个乖乖巧巧的富贵掌中宝不懂现在的情况,继续补充道:“我知道你家中家世应该不错,但是既然当金吾卫就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咱们负责的平廊坊一块多是有纨绔子弟斗殴,你也要看情况处理。” 金吾卫可调节不了那些纨绔子弟的矛盾,大多是和稀泥。刚来的少年郎往往意气用事,最后因对方权势吃亏的例子他见得多了。 “是!”顾文渡乖乖巧巧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让姜松吊起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听话就好。只要别给他惹出什么麻烦就行,到时候就会调走,调走了就和他没关系! 这时候,他们看到朱雀大街上有一群人严严实实围在了一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姜松叹了声晦气,使了个眼色让自己手下的士卒看住顾文渡让他不要冲动,同时扯开嗓子让人群散去,不要造成拥堵,然后认命地去了解被围在中央的两辆马车之间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两张老熟人的脸,他眼前一黑,嘴角却泛起了苦涩且为难的笑:“两位这是又怎么了?” 左边青色马车里的是都亲王家的幼子,右边马车里的年轻胖子是当朝中书令的二子,这俩都是京中鼎鼎有名的纨绔,且一直不对付,每次都闹得他们这群金吾卫难堪。 要以往这俩就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或者破口大骂了。但是这次这两位纨绔看到了什么,惊愕得嘴巴能塞下一个大鸭蛋。 “文渡,你不是勋卫么?你不在宫里怎么来查朱雀大街了?”都亲王家的幼子瞪直了眼睛,恨不得立马跳上车逃之夭夭,但是看着顾文渡面上“风度翩翩”的笑,还是乖乖巧巧下了车。 中书令的二子也是心里气得跺脚。 能不气么?这事实都明晃晃地摆着了,分明就是何聪那混账传出了假消息,把他们全坑了!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顾文渡面前! 何聪是个滚刀肉,这在何聪背后出谋划策的顾文渡就不是个人。 平时顾文渡在背后出点招也就算了,顶多就是被自家老爹数落一顿,关几日禁闭。 但是有一次他喝醉酒说了些不应该的疯话,这家伙就带着何聪偷偷拿麻袋套了醉过去的他,直接丢在了朱雀大街,还骗他旁边一滚就是护城河。 他哭得嗓子哑了才被巡街的金吾卫发现送回了家。他向爹告状了也没一星半点证据,反而成了圈子的笑柄。 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些年在京城纨绔中口耳相传。纨绔圈有纨绔圈的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他们或许都不会畏惧,但是他们却不敢惹圈子里处于绝对压制地位的顾文渡,和其他人闹输了顶多三四天不愿意出门,和顾文渡闹输了,结果可是在整个圈子里抬不起头。 因此这俩纨绔见到顾文渡心里就发怵,恨不得立刻撒腿跑。 “校尉,按照大齐律,不得在街上斗殴、纵马,若是有违,处以十日监.禁。”顾文渡见姜松愣愣地看着自己,收敛了嘴角饿狼看到猎物的笑,恭恭敬敬向上司提醒。 而这句话也为两个纨绔找到了台阶下:“我们没斗殴啊!坐的也是马车!没纵马啊!” “对对对,这位校尉,我们是朋友,这就走不给你们添乱!” 得到姜松懵懵懂懂的许可后,这两架马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了朱雀大街,好像在避什么瘟神。 如果这一件事只是偶然,那接下来的第二件,第三件事就绝对是必然。 姜松望着那些往日耀武扬威的纨绔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不过有两点他能确定: 一是这是个宝贝疙瘩; 二是这是个大大的宝贝疙瘩!! 第17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七) 靠着出色的的表现,尽管顾文渡没有刻意去做什么,那其他金吾卫还是非常主动地笼络了这个治安人才。 当一个人的能力远远超越他们时,这些比他大上四五岁的金吾卫也不会产生一点点嫉妒的心思。更别提,后来他们还打听到顾文渡是大齐军神的唯一弟子,因而顾文渡很快融入了金吾卫中。 顾文渡也逐渐适应了军伍中的相处和生活,而他被参的奏折也开始多了起来。毕竟,在京中横行霸道者中,纨绔只是占了一部分,而顾文渡的做法明显碍着了其他人。 这几个月,楼连云与顾文渡的见面机会也大大减少了。楼连云没让顾文渡来看他,却每旬都精确记得顾文渡的日子,然后期待着这个自己徒弟的下一次来访。 这一天,见顾文渡一如往常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他进行沙盘演练,楼连云用插着狼旗的木块腰斩了顾文渡中军,忍不住问了一句:“文渡,听说你惹了高贵妃的弟弟?” “高大人当街纵马,一无辜小儿差点送命。我只是在履行金吾卫的指责。”顾文渡没有多抵抗,毫不犹豫地将代表自己兵马的红色木块分为两支作战兵马,直接通过穿插直奔匈奴的单于王庭,“师傅不必担忧,文渡心中有数。” “嗯。”楼连云伸手将顾文渡的棋子去掉了一部分,“考虑得还是得细致些。长途行军人和马都吃不消。” “是!”看着沙盘上的红色被蚕食,顾文渡笑了出来,“这样就够了。” 楼连云本还未明白,却发现沙盘上的全部匈奴棋子已经被吸引去了北漠,被匈奴所占的泾州已经空虚一片,只需要大齐的一支千人骑兵,就能收回。而这样,就已经够达成最初的目的了。 “注意点自己。”楼连云也松开了执旗的手,有些别扭地关心了一句,之后也就没有再提此事。 但是等顾文渡走后,他立刻让胡亲卫带人时刻探听高家的动向。 在他眼里,这个徒弟虽然长进了不少,但是那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牛脾气还是改不了。 他作为他的师傅哪里能放心,必须得严防死守,不然这头牛犊子很有可能就被算计进了天牢。 他不知道的是,顾文渡确实没怎么担心这件事。 早在一开始,他就在赵元任处立下了一个敢于直言的倔强人设,因此他被调去巡街恐怕很有可能就是赵元任借他整顿京城治安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在皇宫边上办着皇差,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他也还有后招。 但是出乎他所料的是,他没急,赵元任也没急,但是有些朝中官员急了。 听闻谏议大夫李阮前来觐见,赵元任下意识回忆了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之前斗鸡的时候都是只有心腹在场,没道理传到那个老古板耳中呀…… 李阮已经花甲高龄,因此平日里领着闲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拄着拐杖追着皇帝喷。 以前齐熹帝上位前就把他踢得远远的,但是自赵元任把他召回京城,这位老先生就又精神矍铄且尽职尽责地劝谏了起来。 “李爱卿,来朕殿中所谓何事?”虽说畏惧那张名嘴,但是为了营造明君形象,赵元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人搬椅子请这位老先生喷的时候舒服些。 李阮虽然言辞犀利、滔滔不绝,但是引经据富有逻辑,他的意思并不难懂。 无非就是指责最近皇帝过分宠爱高贵妃,导致后宫秩序混乱,前朝高家党羽嚣张肆意,无视国法,胆敢冲击国家军队。 眼看这位谏议大夫要把自己比作那些美色误国的前朝暴君,赵元任不得不保证自己定会秉公处理。 等李阮走后,赵元任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会为那个顾家小子求情。 而李阮则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自家小小的马车上,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归家。 听着马车外细雨击打屋瓦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思绪飘回了不知多少年前。那时,他是进士科的考官,而顾子岳正是他那一年的状元。因着这一层关系,尽管他被齐熹帝贬回了老家,但是作为忘年交的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那些年他虽然没见过那个顾文渡,却几乎是通过书信看着他长大。那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在去送顾子岳最后一程时,他是想要将那个孩子收入门下给个依靠的,但是那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就没出声。 只是当那孩子有难时,他还是尽力伸出手帮上了一帮,这是他为那位英年早逝的忘年交唯一能做的了。 “敢去招惹宠妃的弟弟,还真像当年的你啊……” 第二日,赵元任又从内侍手中拿到了一份来自顾文渡的奏折。 本来按照顾文渡的官职是远远不能上达天听,但是顾文渡的任状是他盖印的,底下人也就把这份奏折送上了御案。 赵元任这是第一次收到顾文渡的奏折,刚接过就觉得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遒劲有力的字,已经担得起那句“细筋入骨如秋鹰,字外出力中藏棱”,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与自己对着干的家伙。 看来顾子岳不仅把那倔驴子脾气传给了顾文渡,还把这令他头疼的书法也传了下来。 虽是头疼,但是赵元任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手好书法,让他多少提起了些许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这是一篇看似普普通通的陈情表。 顾文渡从六岁父母双亡说起,字字都充斥着一股愤然和怒意,表达了自己对于匈奴的痛恨。后他笔锋一转,提到了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自己在京城这些年的经历,深感自己在诸位前辈的带下成长不少,因此欣然且心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份职务任命。 他没有提什么巡街时的具体情况,只是顿了顿笔,倔强地说了自己身负皇恩,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 最后他在文中再次叩首,重述了自己年少时许下的十六字愿望,主动阐述了自己愿意年年岁岁去北疆当大齐的一名戍卒,延续父志,护山河无恙。 赵元任摸了摸最后纸面因沾染泪水而起的褶皱,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散去。 顾家子这些年根本没有怎么学习文章,因此这一份陈情表与花团锦簇四字完全无关。那少年只是如武将般直来直去地用最为平实的笔触陈情,情意恳切,委婉畅达。 让他也不得不感受到那少年郎那不变的对外敌的愤恨,以及滚烫的满腔报国之心。 与这样忠诚又有能力的少年相比,那个最近在京城在昏了头的高家实在是需要敲打了。 随着权力的集中以及国力的提升,他越来越希望自己的治下能够天下太平。 在这样的前提,正如李阮所说,他必须约束他的欲望,去效仿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圣人。而那个当街纵马差点碾死一幼子,还倒打一耙要金吾卫赔马的小舅子,就用来杀鸡儆猴吧。 在何家,听闻了高贵妃之弟被查出数项重罪、罢官充军的消息,何知度笑眯眯地看着那个催促他写折子救顾文渡的三子:“你爹会说错?来来来,去找几篇夸赞圣上的文章,让你爹好借鉴一二!” 在金吾卫的衙门中,一众得到消息的金吾卫也松了口气。 在一间闺房内,一名尚未及笄的少女吹干了自己刚写完的信,听着侍女传来的消息,少女如一泓清泉的眼微微泛起了些许笑意,素手轻抬,直接将刚写好的信纸扔进了碳火中。 “是我多虑了,他并不需要我这份情。”她一手托着如玉的脸颊,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浅笑着露出了两颊的梨涡,“日后相见,这价码又要加了呢……” 第18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八) 皇帝下达的诏令直接反映了皇帝的意志,因此一瞬间京中的治安好转了不少。 而油盐不进、严格执法的顾文渡也被不少人称作了当年的顾子岳第二,明嘲暗讽以及夸赞皆有,但是顾文渡并不在意那些。 他更在意的是,经过两年,他在金吾卫的官职终于升为校尉,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当上金吾卫勋卫校尉可谓是大齐头一个。 “文渡,你到底是怎么蛊惑了陛下!”何聪趁着顾文渡在家,直接兴致冲冲地带着秦达冲上了门,“你可是升官当校尉了,怎么着得也得带着我和达达去喝一次酒!” 顾文渡把妹妹哄去了内室,随后甩了甩袖子:“听。” 何聪先是一脸莫名,但是听到秦达的噗嗤声后脑子也转过了弯:顾文渡的袖子宽大而空荡,甩出来的不正是两袖清风么? 但是要是能就此放弃他就不叫何聪了,他伸出手臂一把扣住了顾文渡的肩膀,两眼诚挚:“文渡,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文渡本来也就是与这两兄弟开个玩笑,虽然他没什么俸禄,但是府中因人不多开销也不大,宫中的赏赐也有些,存了存请兄弟们大吃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巡了两年的街,就算有些地方不归他管辖,但是在与其他金吾卫的交谈中也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因此他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个蹭吃蹭喝的家伙来了西市中一家有着不错口碑的酒楼。 何聪对饭菜不挑,而秦达因身体不如常人,对外面饭菜更讲究清淡。因此三人很快点了一桌菜,还点了一坛度数极低的酒。 见面前两个小伙伴的话匣子打开了,顾文渡的剑眉微微舒展开:“你们找我来,恐怕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其他事吧。” 倒了一杯酒,何聪仰起头一口饮尽,脸上的兴奋劲更是浓厚了不少:“就知道瞒不过你。西边大捷!” “真的?”尽管顾文渡已经猜到了可能是这件事,但是亲耳听到的观感还是截然不同的,连端着瓷杯的手都微微滞了滞。 “真的。昨晚捷报刚到,现如今只是宫里和部分将领知道。”秦达也是为好兄弟激动地手舞足蹈,“在甘达尔峡谷,宋国公率军剿灭了土古族十万精锐,现如今土古族的首领正在与大齐谈判,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伯忠和仲义呢?” “伯忠好像伤了条手臂,没有大碍。”何聪对于马家两兄弟的境遇羡慕得眼睛都要绿了,“仲义也没事。那俩家伙,皮糙肉厚得狠。” “那我们再为此大捷饮一杯,到时候伯忠仲义回来了,可就要拆你的绿涛了。”顾渡待会要值勤,因此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举起了杯。 何聪也是满口答应,与秦达一同将酒杯中美味饮尽。 掏了次腰包的顾文渡差人往家里送了个口信后,也就直接告别了两位兄弟去了官衙当值。 刚进门,金吾卫就一个个闹哄哄地向他们的新校尉贺喜,顾文渡也是笑着递上了从酒楼里捎回来的好酒:“等巡街回来后我们再喝。” “好!”一众膀大腰圆的金吾卫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由于上头暂时没有安排,加上校尉之间也有不同,因此顾文渡依旧跟着姜松巡街。 行至东市,顾文渡带着三人与姜松分开巡逻。 东市是大齐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因距离达官贵人府邸极近,多的是笔行、酒肆、铁行、肉行、雕版印刷行,还有赁驴人、买胡琴者、杂戏、琵琶名手、货锦绣财帛者…… 而这样热闹繁华的背后,也往往涌现许多的矛盾。 这也是让一众金吾卫头疼所在。 每当看见中间围了个圈,顾文渡等人都会忍不住心头一凛。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养的什么破鹰?”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嚣张,“不懂大齐的规矩来大齐做什么?” 而另一位被针对的胡商并说不清楚官话,只能疯狂摇头。 眼看双方矛盾一触即发,顾文渡赶紧挤入两人当中,推开了要动手比划的两人。 “……”中书令的二子暗道一声晦气,但是吃多了亏他也长了点脑子,赶紧为自己辩解,“文渡,我可没惹事,是这家伙不懂规矩,竟然敢站在我家店铺外叫卖。按大齐律确实是不该的对吧!” 而其他金吾卫也已经找过路人询问了一圈,见顾文渡望过来,也便点了点头肯定了中书令二子的话。 “讲理可以,但禁止武斗。”顾文渡也没打算给这个家伙继续纠缠下去,而是让会一点点胡语的金吾卫把他们的要求告知了这名胡商。 胡商见危机解除,也是松了口气。但是他很快露出了悲苦的神色,诉说自己抓鹰的不易,以及自己无处可去的境地。 他举起了笼子,试图把手中的鹰兜售给这些金吾卫:“八百两,因为诸位是恩人,所以五百两,若何?” 顾文渡也只懂马匹,对于鹰这些事务确实是不在行,但是他也知道若不是胡商急于出手,这样的价格是不可能的。 笼子里的鹰看着瘦瘦小小的,但是目光锐利,就算在笼子里也是凶悍得让人不愿意靠近。但是左牵黄,右擎苍,哪个武将不想呢? 只是包括顾文渡在内的几个金吾卫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笑。 他们虽是金吾卫,家中至少也有四五品的官员,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家中富裕了。这鹰可是顶级富豪的专属品,他们可买不起。 顾文渡刚想婉拒,就听得旁边有一个清脆的女声:“这猎隼我们买下了。” 他们转身看去,出声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清丽少女。她梳着双环髻,穿着一身浅绿的百褶长儒裙,言语大大方方,明显出自名门。 顾文渡等人本就也无意与人争抢,也就有礼地让开了。 但是这个丫鬟明显没打算把他们放走,她用钱庄的凭证付了钱后,小心翼翼地提起笼子快走了几步:“顾校尉!顾校尉!奴婢有话说!” 知道顾文渡已经晋升校尉这个最新消息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富户,顾文渡停下了脚步:“你家主人哪位?找我何事?” 丫鬟恭敬地侧身行了个礼,随后指了指一旁东市的关月楼:“奴婢是江夏王府上的婢女,我家公子还请顾校尉巡街结束后上楼一叙。” 江夏王府上的公子?顾文渡只记得有在宋国公府上匆匆见过那位世子一面。他这次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等到天色渐晚,顾文渡这才脱下甲胄匆匆赶去,但是当推门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门内的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翩翩如玉郎君,而是一个姿容雅致的女子。 她斜插碧玉瓒钗,穿着浅色收腰托底罗裙,一条墨色宫涤围在腰间,中间有着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佩,妩媚而不失逼人的贵气。 那一双灿若天际皎月的明眸见到顾文渡怔愣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恍若老友的熟稔,似乎在说:好久不见…… 第19章 普通古代世界(十九) 怔愣仅仅是一瞬,顾文渡很快就回过神来此人面色稚嫩,明显也就十四岁左右的样子。 而这样貌、年纪都与江夏王那位郡主相仿。京城中也没人敢冒用江夏王的名讳,更别提引他前去影响的是这位姑娘的名声,而不是他的。 猜到了少女是谁,顾文渡立刻低下了头,拱手道:“臣见过郡主。” “不用如此拘谨。”赵华蓁不在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团扇,为顾文渡斟了一盏茶,“我这次是有事与顾校尉相商,顾校尉可否坐下一谈?” 话已至此,顾文渡也就坐在了赵华蓁的对面:“不知郡主找臣所为何事?” 他见过这位郡主,这些年也有听各家子弟谈论起她。他能肯定这个能在经商一道与江南商贾联盟撕得有来有往的郡主,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因此他也不敢立刻说什么“为郡主效劳”的漂亮话,只能步步为营。 赵华蓁对于顾文渡的谨慎明显也早有预期,因此并不意外:“我只是想要与顾校尉达成一笔交易罢了。” 顾文渡正在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位郡主谋划时,就听得一句:“我们结为夫妻可好?” 正在喝茶的顾文渡差点被这一句话呛到。他看向对面那位郡主精致的脸颊,想要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是她眼中的正色终结了顾文渡的想法。 “站在你的角度,你心中没有心仪之人,若是与我定亲成婚,不仅能解决你的终身大事,而且能以我们江夏王府为倚靠,在朝堂更好地大展宏图。何乐而不为呢?” 赵华蓁的眼认真地描摹着顾文渡的脸,为她的神情增添了一分深情, “我从见顾校尉的第一面就对顾校尉念念不忘,前段时间顾校尉为贵妃之弟所恼,我也是想帮忙的,可是……顾校尉的聪慧真是让人心折。” 尽管面前的少女为他展现了未来的美景,还在最后不动声色地邀了功,诚挚地夸赞了他,但是顾文渡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 “但是还有一部分郡主恐怕没有说吧。”顾文渡的眼睛宛若平静无波的深谭,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想法,“臣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日后恐怕也会在边疆戍守,而且臣位微言轻,也就是说郡主若是进门,就完全没有后宅之忧,也没有约束。” 赵华蓁丝毫没有被戳穿心思的尴尬,反而大方一笑:“但是顾校尉又哪里会亏呢?我的商行想必顾校尉也有所了解。要是你我结为夫妻,自然是一体的。” 顾文渡显然不满意这样模糊不清的语句。要让他有意向达成合作,这位郡主至少也得吐出同样的代价。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一针见血,戳破了赵华蓁的话术:“既然是一体,那也就是说臣也要为了郡主商行的发展而尽心尽力是吧?” “相比顾校尉所能够得到的,仅仅是行一些方便又算的上什么呢?”赵华蓁客客气气地反问,但是做了一些退让,只是让顾文渡去北疆后对他的商队行一些方便。 如此往返了几轮,在一旁丫鬟听都来不及的状况下,赵华蓁和顾文渡各自退让,得到了让双方满意的结果。 顾文渡负责假意追求、迎娶赵华蓁,让赵华蓁可以不用再在父母要求下参加贵族圈的无聊聚会,以及在婚后提供给赵华蓁自由空间,同时需要在北疆给予赵华蓁商队方便。 而赵华蓁需要嫁给顾文渡,并用江夏王府给予一定支持。同时若是顾文渡有需要,商行也也要尽力为顾文渡提供物资和劳力援助。 赵华蓁和顾文渡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了茶壶。 手指相触的刹那,两人都怔愣住了。 顾文渡最先回过神,他拿起茶壶为面前的少女倒了杯茶:“郡主请。” 赵华蓁也回以一笑,以茶代酒地举起了杯:“说什么呢,文渡,以后我们可就是一体的了。” 面前少女浅笑晏晏,说得认真且温柔,浅褐的瞳孔里倒映出他一人的身影,让顾文渡的手不由颤了颤。 没错,若是一切进行得顺利,他们将是最亲近的关系,永远捆绑在一起,休戚与共,夫妻一体。 但是,这件事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他得活下去,并且建立功勋入了江夏王的眼。 沉吟了片刻,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如玉茶盏:“是极。” 等顾文渡要起身离开时,赵华蓁的手指轻轻划过茶盏,目光狡黠:“文渡,你可知除了刚才所述,我为啥会寻你合作么?” 见已经行至门口的少年郎身形紧绷,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大问题一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赵华蓁忍不住浅浅一笑,立即乘胜追击:“还有一点是顾校尉的美貌啊……” 但是她似乎笑得太早了,只见顾文渡转过了头,灼灼目光好似是他这柄利剑出鞘的光华。 褪去了谦卑的礼节,他强势而骄傲:“郡主又怎知文渡不是呢?” 等到赵华蓁因侍女的呼唤而回过神,那个身着黑色简装的少年早已离开了。 赵华蓁万万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在对方手中失了一招,她眼中的兴味愈发浓烈,提起一旁的鹰笼,她撕了些许肉条递了进去。 丫鬟棠梨在这段时间内一直惴惴不安,一是怕王府来抓人,二是怕这粗野的军士对郡主无礼,三是担心郡主真的被这个家伙勾走了。 她只觉得她不大的脑袋分分钟能分为三瓣。 她见小姐还悠然自得地喂鹰,赶紧噔噔噔跑上前:“小姐,太冒险了!” “我做的哪件事不冒险了?”赵华蓁转过头,“若是不冒险,你难道想和我一起被困于这四方宅院?” “可是,之前的江阴侯世子分明很喜欢小姐。”棠梨想起自家王爷和世子的叮嘱,忍不住小心地说道。 “那人是喜欢我,但是我不会为了那么一点从容貌出发的喜欢而毁掉自己。”赵华蓁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从小随着父亲走南闯北,接受的教育丝毫不逊于大部分男子。亲眼看过天地宽广的她不愿这世俗强加的约束。来这世间一遭,她想要活得潇洒自在。 她有勇气,有能力,也有信心。 曾经见过父亲训鹰的她伸出了手,探入笼里按住了猎隼四处张望的脑袋,细细抚摸:“更何况,顾文渡哪里比那位江阴侯世子差了。他和我很像,都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用尽了自己仅有的时间去追寻。” “现如今的他就如同这猎隼一般,尚且禁锢于这方寸之地,所以才好驯服。若是让他遁入天地,就来不及了。”她看宝物的眼光向来不错,也深信自己这次不会走眼,“况且,这注,我现在下了,就算输了也可以收。” “所以我心悦他。”赵华蓁收回了手,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一头吃得欢的猎隼,顺带着给它起了个名,“没有问题吧,嘟嘟?” 赵华蓁觉得自己算无错漏,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已经约定要假意追求她的顾文渡竟然一个月都没有来找她一次,也没有往江夏王府上递消息。 第20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 但是顾文渡也是事出有因,他最近确实忙得分.身乏术。 那一天之后,顾文渡就得知了讨伐土古族的军队已经确定了回城的日子。 为了纪念这一次反击外敌的大胜,表彰激励将士,赵元任及大量朝臣都会出城相迎。而确保他们安全的任务就重重地压在顾文渡等金吾卫身上。 除了日常的巡街及训练外,他们还被拉去集训入城受降仪式,连同长安县衙役以及千牛卫的同僚晚上挨家挨户查户籍及外来人口。 一连串的任务让顾文渡带着其他金吾卫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顾文渡在深夜回府时,听顾洚说江夏王府送了只鹰隼到府上后,连看一眼那一只鹰的时间都没有。 命人安置好后,他就倒头就睡。 再过三个时辰,就是军队的凯旋入城仪式。他必须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天还没亮,顾文渡就穿戴好甲胄,到达了指定地点,对于自己负责的平廊坊附近道路进行了人群清理。 在一排排金吾卫的注视下,御撵及一辆辆马车驶向了城门。沿街的百姓也越来越多,顾文渡也是如其他士卒一般站如标枪,阻止人群闯入被封锁的朱雀大街中央。 随着气温的上升以及看热闹百姓的增加,他的鼻尖也是挂上了汗珠。 这时候他的肩膀被重重敲了下。刚想反手拉住那人胳臂,狠狠来个过肩摔。但是熟悉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动作。 “文渡,你在这里做什么?”何聪明显找了他半天,“今天可是那两家伙回来的日子,走走走跟我去找一个显眼的位置去!” “我是金吾卫勋卫,今日在这里当值。”顾文渡摆了摆手,擦去了鼻尖的汗水,“我都忙成陀螺了,可不能偷奸耍滑,你去吧,日后记得安排个洗尘宴,我一定去。” 何聪深知顾文渡的脾气,肯定是被那个前太守和楼国公教坏了。 作为偷奸耍滑的典范,他也不好意思带坏这个尽职的兄弟,只得离开:“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咱们来喊你!” 太阳已经攀升到众人头顶,入城的大军总算进入了朱雀大街。 整整齐齐的军士穿着亮若曜日的甲胄刀枪,或迈着步子或骑着骏马昂首挺胸穿行而过。浩浩荡荡的军队中,还有一箱箱异族的金银珠宝,以及一车车战败的俘虏。 顾文渡很快就看到了跟在宋国公身后装亲卫的两位马家兄弟。银甲银盔包裹着那一对兄弟健壮有力的身躯,他们的面庞在高原晒黑了不少,也好似沉稳了些。 马伯忠和马仲义也早已得知了顾文渡的近况,特意用余光细细寻找了一番,于是很快就看到同样身穿戎装的顾文渡。 马伯忠相比马仲义沉稳几分,只是微笑着朝顾文点头示意,马仲义则是高高兴兴得地朝顾文渡的方向挥手示意。 顾文渡瞬间感觉到他身后围观女子的兴奋度提高了不少,给他和其他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这时候,对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不少人都不由抬头望去。 站在平廊坊一家三层小酒楼的屋檐上,何聪大大咧咧地举着一串爆竹,大声吼道:“伯忠!仲义!欢迎回来!” 就连一旁性格较为腼腆的秦达也兴奋地举着一串爆竹,冲着马家两兄弟疯狂挥手。 一瞬间,不只是当街百姓,就连走在前方的赵元任听见了马家两兄弟的名字,还一脸好笑地差人去问了马家两兄弟的功绩。 虽然皇帝没阻止,但是负责这次保卫工作的何知度只觉得自己脸皮即使已经厚如城墙,也是自愧弗如。 一旁的陶及明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瞅着远处那个被卫士撵得到处跑的何聪,忍不住调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何知度的滚刀肉之名可不是空穴来风,他立刻得意洋洋地反唇相讥:“可惜陶相的头发没有后继之力了……” 为大齐操碎了心而发际线不断增高的陶及明摇了摇头,选择不接这个滚刀肉的话。 赵元任则是因为大胜心情极好,接下了话茬:“知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朕罚你为陶相寻位良医,让陶相的头发有后继之力!” “……”陶及明心中吐槽这句话不是进一步铁板钉钉地强调了他掉发严重么? 但是看着赵元任和何知度哥俩好的样子,陶及明面上也是带上了笑。 今日好日子,风度翩翩的他不与这个家伙计较。 另一头的何聪因为扰乱秩序被金吾卫赶跑了,而顾文渡则是站到了入城仪式结束。 但是即使入城仪式已经结束,顾文渡等人还是没有空闲。 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一高兴,就解除了今晚的宵禁。 在其他百姓的欢庆时刻,一众金吾卫和官衙衙役脸色灰暗到了极点。尽管劳累到了极点,他们回家吃了个饭后还是认命地开始了巡街。 解除了宵禁的京城就是一个不夜城,战事顺利的欢腾气氛以及跟着大军前来的外族人都增加了街道的人流。 时值凉爽的秋日,身着甲胄顾文渡却屡次摘下头盔擦拭汗珠。 这时候,顾文渡的手腕被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立刻转过头熟练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她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衣着并没有那么纷繁复杂。 浅色系的步摇发饰搭着月白的衣裙,少女的脸颊微微施了些许粉黛,在周围烛光辉映下,将她本就出色的姿容放大到了极点。 她眼中满是不悦,紧紧攥着顾文渡的手腕,樱色的唇撒娇般地微嘟:“文渡,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陪我的么?” 第21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一) 赵华蓁表面受伤,心里却是好整以暇地等着顾文渡怎么解释。若是她看错了合作伙伴,那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踹了他,甚至还能给他添上不少麻烦。 但是她很快就出乎意料了,对面的少年郎确实有些局促不安,但是那并非出自内心的歉疚,而是实打实的疑惑:“约好了?什么时候约的?” 赵华蓁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反问。 她的手更是攥紧了顾文渡的手腕,含泪委屈地说:“我把信放在了鹰爪上,你竟然……” 顾文渡哪里会不知道对面的少女是当着众人面在演戏,但是为了营造“喜欢”她的形象,顾文渡也只得调用自己颇为贫瘠的演技,手足无措地解释:“我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哪里有空去检查鹰爪啊。蓁蓁,抱歉,我……” 由于他本来就对哄女孩子的事一窍不通,所以这两分的拙劣演技落在其他人眼里,也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八.九分。 人天生喜欢八卦,就算是男人也逃不掉。顾文渡这些年一直就是一棵标准的铁树,就差把“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句话拿刀刻在脑门上。但是今天这棵铁树眼瞅着有了长花骨朵的苗头,怎能不引起一群青年的好奇。 他们疯狂向顾文渡使眼色:“顾校尉,这是?” 赵华蓁也是等着顾文渡的回答。 这次顾文渡倒是记起他的承诺,点了点头:“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天!” “顾校尉强!” 面前的少女面容姣好,从头到脚的东西都不是凡品,明显是名门之后,顾校尉这是闷声发大财! 脑中闪过一堆惊叹词后,这几个金吾卫才想来他们这个小校尉刚把小姑娘惹得不开心了,赶紧七嘴八舌地朝着小姑娘解释: “咱们金吾卫这几天是真的忙。” “这位小姐,顾校尉可是被咱看得死死的,脑子绝不会动啥其他歪脑筋!” “顾校尉进青楼抓人时那可是目不斜视,咱们还奇怪呢,这男人哪有这样的,原来心里是了您这么美的小姐!” “所以文渡,你今晚就不能陪陪我?”赵华蓁的脸色微微好转,含羞带怯地看向一旁的少年。大齐民风开放,未婚男女是可以约会的。 当听到顾文渡这个木头脑子张口一句“我还要巡……”时,其他金吾卫立刻有眼色地先一步接上话:“可以可以,顾校尉玩得开心,我们去帮你请假!” 顾文渡眼瞅着那帮青年溜得比兔子还快,只得摘下了头盔,眼神也没了先前的窘迫,清亮的黑眸注视着面前的少女:“明天,我就向我师傅提这件事,会努力把这件事先过一下明面……” “那样便好。”赵华蓁也松开了拽着顾文渡的手,两道分开的人影在热闹喧嚣的街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你的那只猎隼是经过训练的,如果需要,可以用它联系我。” “好。”顾文渡察觉赵华蓁在把自己往某处带,但是他也没说什么。 赵华蓁既然想做,自然有她的目的,对于伙伴的这点信任,顾文渡还是有的。 而赵华蔺正在他的特定包间与他的各方好友吟诗作对,哪知道就往楼下随意瞥了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妹妹与另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亲密地并肩前行。 他赶紧匆匆辞别了好友,带着三两侍卫往那个方向冲去。 顾文渡察觉到一丝不善,也朝上瞥了一眼,心底彻底明白了赵华蓁的打算。 他放缓了脚步:“他来了。” 赵华蓁也是配合默契地搂紧了他的手臂,少女带着清香的身体挤在他身边,让习惯与硬邦邦汉子待在一起的顾文渡有几分不自在。 但是身后追击而来的动静让他不得不进入状态,软下了声音:“蓁蓁,接下来去哪?” “就想陪你走走。”赵华蓁仰起脸,与顾文渡对视,面上覆了层红霞,“你那么忙,好不容易有些空……” 朦胧灯光撒下昏黄的光晕,美丽的少女与俊美的少年窃窃私语,交换着青涩的爱语,身形交叠的模样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赵华蔺甚至都听到了另一对男女羡慕他们的话语。 若是平时,他或许也会祝福这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没准还能乘兴赋诗一首,但是当其中的女子是他唯一的妹妹时,他只觉得胸腹中满是炽烈的无名火。 那个家伙是谁? 穿着金吾卫的衣服应该是哪个士卒吧? 肯定是仗着模样周正就敢拐带他的妹妹! 全然忘记了自己多次被父亲骂还不如妹妹聪慧的话语,也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赵华蔺一股脑冲上前,恨不得把这个金吾卫臭揍一顿。 顾文渡回过头,就是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赵华蔺顾不上文士的修养,一把把妹妹拉到了自己身边,神情戒备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你是谁?” 赵华蓁也没想到自己自诩文士风流的哥哥竟然如此紧张,她的嘴角因为这个傻哥哥微弯,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个傻哥哥一二:“哥,现在可是外面。” “哦哦哦!”赵华蔺冷静了一点,松开了牵着妹妹的手,但是双目紧盯着顾文渡,始终不放松。 “在下金吾卫勋卫顾文渡,见过赵兄。”顾文渡也是哥哥,自然能够理解赵华蔺的紧张。因此他没有采取什么可能会激怒赵华蔺的举动,只是朝着赵华蔺拱了拱手。 赵华蔺也记起了顾文渡的身份。一众纨绔都被他整治得乖乖缩在家中,加上那个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兄弟何聪,以及名满天下的大儒父亲和师傅楼国公,顾文渡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人物。 记起顾文渡为国尽忠的父亲,又见到顾文渡的知礼,赵华蔺的火气也渐渐降了下来,但是他还是冷着脸发问:“你与蓁蓁私会,家中长辈可知晓?” “在下明日就去寻国公告知原委。”顾文渡顿了顿,还是掷地有声地表明自己心迹:“赵兄,在下对郡主是认真的。” “哥!”赵华蓁也是走到了顾文渡身边,“我也会向父亲禀明。还请哥不要干涉。” 赵华蔺张了张嘴,见赵华蓁坚定如此,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作为哥哥,他肯定是希望为妹妹挑选这个世界最好的男人。因此现在的顾文渡明显是严重不合格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是哥哥,所以他希望妹妹幸福。顾文渡虽然位卑,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前途肯定不止于此,要是妹妹与他互相交换了真心,也未尝不可…… 矛盾之下,他选择把问题抛给远在江南的父亲解决:“我会如实禀告父亲的。蓁蓁,让棠梨跟着,只许再玩一小会,然后赶紧回府!” “多谢哥哥!”赵华蓁立刻抱紧了顾文渡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冲着少年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 少年也是勾起了唇,伸出手为她正了正发钗。 见两人又恨不得黏在一处,赵华蔺只觉得眼前的情况该过于刺目,立刻掉头就走。 等到赵华蔺走远后,顾文渡卸下了笑,有些不解:“为何要先让你哥知晓?” “我爹可不像我哥。”赵华蓁也与顾文渡保持了些许距离,一边蹲下身挑选着有趣的草编物事,一边与顾文渡解释,“我爹很有可能猜到我的目的,让我哥见证一二才能打消他的疑虑。” “了解了。”顾文渡明白了赵华蓁的提醒,暗自记下日后遇到未来岳父定当谨言慎行。 “而且时间也不多了,机不可失。”面前的少女捧起一只草编的小兔子,撩起边角散乱的发丝,随口甩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意思?”顾文渡伸出手递出了银两,帮一旁的少女付了帐。 赵华蓁看他一眼,这个少年郎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丝毫震惊,稳重内敛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与这样的人交谈总是分外舒服的,看在他付了帐的份上,赵华蓁也就送了他一个消息:“朝廷在收粮,应该有大动作了。” 几个词一串,顾文渡也就懂了,朝廷平定了西边后,就要把重心改为北方。而一直为此准备的他,恐怕也要离开金吾卫,调往北方了。 “多谢。”顾文渡道了声谢,随后他被一个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递过了一张纸条,顾文渡打开一看,是何聪写的。 何聪等人让顾文渡立刻去城西,一同去看从土古族处带来的良马。 马,对于每一个向往疆场的少年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今早他已经拒绝过了何聪一次,这一次不好再拒绝。 顾文渡看了眼一旁的赵蓁,觉得他今天要演的戏已经结束了。而且没准人家姑娘跟在他身边也不自在,赵华蓁的手下这四周也有,不需要他担忧安全。 于是,他痛快地拱了拱手:“蓁蓁,那我先去城西马场了。” 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且铿锵有力。 饶是赵华蓁也愣了愣才回过味,敢情这个男人宁愿去看马也不愿意陪她。 她微笑着送走了顾文渡。 作为回报,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那一批骏马是由他们商社运送回来的。 本来还想着送他一匹,但现如今,还是作罢比较好。 第22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二) “这些马是土古族那边的土谷马。”出征土古族的马伯忠站在马栏边,高高兴兴地做着介绍,“别看它们身材矮小,样子丑,但是论耐力,咱们的大部分马都赶不上他们!” “要不是爹设下巧计,恐怕又要让土古族跑上高原逃之夭夭了。”马仲义眼睛也是晶晶亮,“陛下圣明,让咱们带了上万匹种马和小马驹回来,不过那些都被送去了几十里地外的上林县,咱们眼前这些好马是万里商行买下的。” “万里商行?”顾文渡愣了愣,不正是赵华蓁所管的商行么? “对啊,这次那位郡主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何聪左左右右打量了下这批马,“这些马都不错,卖出去得赚翻!” “她先把一批丝绸,瓷器什么的东西卖了过去,然后买了大量马匹和牛,反正咱们大军在也没人敢打劫。”马伯忠想起那宛若长龙的队伍就一阵佩服,那哪里是什么队伍,那全是银两啊。 “本来以为能买几匹回去,没想到她说咱们只能先看看,买要等日后竞拍。”何聪说起这件事就一阵气,恨不得把这些马全抢回府,“卖给咱多好,要是让陶家二胖和那几个连弓都拉不开的买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好了好了。”好脾气的秦达打起了圆场,“聪哥儿,看也看好了,不是说要去为伯忠和仲义洗尘么?” “好啊,咱们去喝一杯?”马伯忠听到喝酒的美事,高兴地喜上眉梢,“这些日子,我可一直馋着聪哥儿的绿涛呢!” “聚一聚可以,只是我有事,不能喝酒。”想起明天的紧要事,顾文渡还是婉拒了这个提议。 “文渡,你明天不巡街吧?”策马扬鞭,夜风拂面,何聪也很快忘却了之前的不快,“到底什么事?我的绿涛可都准备好了!” “我得跟师傅说定亲的事。”顾文渡没打算瞒着这帮兄弟他要定亲的事情,也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定亲的事情算得上什么大事,还是和我们……”何聪念了一遍才回过神,惊讶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文渡,这件事你可就办得不对了!”回过神的何聪赶紧挤开其他想要询问一二的兄弟,一阵挤眉弄眼,“你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上了一个美娇娘?怎么都不找兄弟帮你打听一二?” “这人,你们都知道。”顾文渡摇了摇头,“等事情定了再谈,我不能脏了她的名誉。” “成。”何聪也懂分寸,立刻调转了炮口,“文渡可都跟上我的进度了,伯忠和仲义你俩可是大胜归来,应该也要好事将近了吧?” 乘着月色,鲜衣怒马的少年们肆无忌惮地打闹,笑谈未来事。 顾文渡也不由沉浸其中,忘却了当初的血色梦魇,翩翩的容颜也有了昂然的少年意气,增添了一分惊心动魄的俊美。 第二日。 楼连云本来还美滋滋地想着自家徒儿这次来得勤,但是听到顾文渡说至末尾,他心里也开始了细细思量。 顾文渡父母早亡,家中别无其他亲族。这婚事确实该由他过问。 随着顾文渡年岁渐长,他也不是没有打算过一二。但是高门的一家女百家求,没有功勋的顾文渡没有胜算,他又不想让自家徒儿娶个没什么助力的妻子。因此他一直是主张顾文渡去边疆历练一二再娶妻的。 但是这次是江夏王唯一的嫡女,虽说他有听闻这姑娘的一些事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身为宗室的她身后的力量,以及她本身的聪慧。 若是真的情投意合,他还真不觉得要错过这个机会。 “我会与江夏王去信一封。”楼连云莫名涌出了些许欣慰感——自己养出的徒儿都会抢先拱白菜了! 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冷硬:“这事先放一边,这几日朝廷会有大动作,你且做好准备。” “是!”顾文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赶紧低头应诺。 这么多年辛劳,不就是为了北上报仇么? 果然,在庆贺大胜后不久,朝廷就下旨,派三万士卒加固沂州、建州、茱州、康州等北疆重地的防守。 其中有部分刚得胜而归的宋国公部,有金吾卫等卫士中的精英,也有按照名册应召的新兵。 这份名单自然也囊括了顾文渡和何聪。而马家兄弟因为马伯忠的胳膊要养伤,也就会再于京城逗留半年左右。 顾文渡利用猎隼将赵华蓁约了出来。 坐在关月楼的顶层雅间,顾文渡熟练地为赵华蓁沏了杯茶。虽是没有穿着一身宽袍大袖的儒装,但是少年郎一举一动皆透着儒和风雅之姿。 “没想到文渡在茶道一方面也有涉猎。”赵华蓁捧起茶盏,细细品了口,一口便觉喉舌生润,干渴顿解,继而发轻汗,些许烦闷事,尽向毛孔随风散去,飘飘欲仙。 赵华蓁喝的茶多了,对于茶自然也是了解通透,不过做到顾文渡这样的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由眼睛都亮了亮。 顾文渡平静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淡淡地解释:“家父爱茶,我不过是受到了些许熏染罢了。” “想必郡主也有收到消息。三日后,我就要随着大军开拔了。”顾文渡话说得通透,“我在京中无其他牵挂,只是烦劳郡主多照料文泺一二。” “你我一体,照料幼妹也是我的责任。”赵华蓁稳稳地接住了话头,说得自然,“我爹那边的回应你也应该收到了。” “对,其他暂且不谈,只有我立功才有资格。” 顾文渡和赵华蓁都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对接过信息也就转换了话题。 赵华蓁伸出手,如羊脂玉般的素手中躺着一枚木牌:“这次文渡你要去康州,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索性送这个,还请文渡不要嫌弃。” 这块用不知名木头所造的牌子上雕刻着万里商社的字迹,这代表了什么顾文渡心里自然也是有数。 “多谢。” 见顾文渡将这枚象征身份的木牌放在了自己胸口的暗袋里,赵华蓁轻摇团扇,眼中尽是看不清的神采。 “此去山高水远,战场刀枪无眼。”顾文渡本以为对方会与其他人一般说一句保重身体,但是面前人面桃花的人儿轻启朱唇,吐出的却是——“愿将军得偿所愿”。 与那双言笑晏晏的眸子对视,顾文渡只觉得胸腔中的什么被轻轻敲了下。 他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赵华蓁将放于幕后的猎隼交予顾文渡手中,轻诵诗句饯行:“磨千日行万里,化长鹰,断塞外狼旗。” 顾文渡也举起了杯,回道:“上青天揽日月,倾东海,洗天地苍茫。” 两人在这一刻卸下了防备与算计,相视一笑。一切祝福和豪情都在不言中。 顾文渡出征那日,楼连云并没有来送行。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又不是生离死别,哪有师傅送那么大个徒儿的,我没学何家一脚把你踹出去就不错了!” 但是偷偷溜出来的亲卫老胡却暴露了某个国公的别扭。 “国公把他以前的战甲都拿出来了,就等着你身量长得差不多了给你寄去。” “国公还让你把这杆长.枪带上,万一你惯用的长.枪出现了损坏,就还有替代品。” “国公连夜写信给了康州太守冯泰来为你打通关系。” “国公昨夜又饮酒了,又高兴又哭的。” …… 顾文渡耐心地细细倾听,直到到了时间,这才与老胡等人告别。 他很轻松,他的妹妹宫里有公主护着,宫外有国公府和广阳郡主,只要自己立功,在外头挣得颜面,皇帝也会照拂顾府一二。 所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他目标很明确,就是去建功立业! 归队后,伴着马的嘶鸣声,一支支新组建的方队出了城,朝着北方绝尘而去。 赵华蓁坐在高楼上,看着人群中最醒目的少年郎宛若即将脱离牢笼的狼,提枪踌躇满志地策马扬鞭经过。 似是有所感觉,顾文渡也望了过来。 视线的接触只是一瞬,赵华蓁很快再次将视线集中于眼前的棋盘上,芊芊玉指落下了一子。 “这是一局你赢了。”赵华蔺的黑子一败涂地,也就摆了摆手表示放弃了,他看着这个把自己拖出来陪着看心上人的无情妹妹,“你就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赵华蓁将棋子理好,对视着赵华蔺的眼,坚定地说道,“我会一直等文渡归来。无论是凯旋还是败亡,我都会等他!” 若是顾文渡在场,随便想想就能明白她的另一层意思:她等是一回事,嫁不嫁给他则是另一回事。她只会嫁给凯旋的英雄,而不会嫁给败亡的孤犬。 但是在对面的赵华蔺看来,这句话就已经等同于“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剖白。 赵华蔺只觉得胸口一阵痛,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他的那个软软糯糯的、温温柔柔的、纯洁无暇的、善良天真的、痴情的妹妹就这样被别家猪拱了! 第23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三) 一出城后,军队就没有在城中那般拘束,因兜鍪和甲衣过于厚重,因此大部分人都将其脱下放在马背。 顾文渡作为校尉,也不是不同情讲理之人,也由着他们这么做。毕竟这里是大齐境内,可没有人敢袭击三万军队,更别提这支高机动性的军队足足有上万马匹了。 到了晚间,另一个队内的何聪带着一只打牙祭的不知名鸟类来串门。 “这也太惨了,你说咱俩怎么就分开了?”一边念叨,他一边愤恨地撕咬下了一大块肉,“康州和建州中间还隔了一个被匈奴占去的泾州,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还把我分去了以整军纪出名的罗将军手下,这明显就是看我不顺眼啊!” “可能是希望你少闹腾吧。”与顾文渡同一个帐子的是另一个出身金吾卫的军士,他对何聪和顾文渡还算有几分熟络,也就随意地搭话。 “那里是东胡和匈奴的分界线,东胡这些年被匈奴压得老老实实的,又不敢得罪我们大齐,哪有仗打?”何聪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建州的情况,整个人都泄了三分气,瘫在帐中的毯子上装死。 “罗将军手下的铁骑可是大齐最强的一支骑兵,我都羡慕你!”顾文渡也接过了何聪递来的一个腿,“据说康州的太守冯泰绰号冯太平,只要治下太平就好,我和你一样没仗打。经济决定政治,咱们还没准备好。” 此话一出,两个兄弟都唉声叹气了起来。虽说皇帝和将士们都想洗刷耻辱,但是朝中风向一直都有两部分,主战派和主和派常年争执不休。 边军大多能自保就不错了,若是没有朝廷的大规模补给和增援,绝对撑不起一次大战。 七日后顾文渡和何聪在沂州分别,顾文渡等一万人往东去康州方向,而何聪等一万人往西去建州方向。同时,作为防备匈奴的大门,剩下的一万人前去茱州拱卫京师。 刚抵达康州,顾文渡等人就被冯泰迎了进去。冯泰虽是武将出身,外表却是一个肤色偏黑的胖子,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他请了初来乍到的将领们一顿带着一些肉腥的饭,然后命人将留下的士卒们分散打入了自己的军队中,但是顾文渡始终找不到自己的长官,就算是负责此事的长史也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你叫什么?”长史见顾文渡长得俊秀,加上他的甲胄和长.枪都不是凡品,也就耐下性子和气地问出声。 “在下原金吾卫勋卫校尉顾文渡。” 长史想要翻名册的手一顿,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文渡一番,颤着声询问:“顾太守之子么?” “正是。”顾文渡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年近五旬的长史落下了泪,“敢问您是父亲的友人么?” “没有没有,我哪里能当顾大人的友人。”长史赶紧摇头,“顾太守之子的营地不在这里,请随我来。” 顾文渡垂下眼眸,不明白这康州的冯太守埋着什么主意。 几个跟随顾文渡的金吾卫兄弟也是摸不着头脑,紧紧跟在顾文渡身后。 眼看距离原本的军营越来越远,有人忍不住问出声:“敢问长史,咱们是去哪儿?” “咱们要去的是难营。”长史虽是文官,但是长期身处边关,骑马也就成了一项必备技能,带着顾文渡等人风驰电掣地奔向前方。 顾文渡与左右金吾卫对视了一眼,“难”字可不是什么好词,这一看就是被发配边缘的待遇让他们心头都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金吾卫出身的士兵家中或许不是大富,但总有亲眷担得上一个“贵”字,因此他们倒也没怎么慌乱。若是情况真的不妙,由家中长辈疏通一二总能解决。 终于,远处总算出现了几间土房。 再近一些,就能看到人影绰绰。 “顾校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有眼尖的金吾卫已经看出这些人是聚在一起,好似在等待些什么。 顾文渡刚想摇头,但是清风送来的一句俚语让他的身躯微微一僵。 这口音…… 他一夹马肚,胯.下的定戎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急切的情绪,迈开蹄子在泥地上奔得飞快。 “诶?校尉?”几个金吾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得快马加鞭追赶。 在距离人群约还有一丈时,顾文渡提起了马缰绳。 面前的人群是陌生的,但是他们的呼唤是熟悉的。 看着骑着骏马奔来的俊美少年郎,这些人雀跃地想要围上来,但是又怕这样的行径会吓到或者唐突顾文渡,因此他们只是拘束地站在原地仰起头。 因为是面对面,因此顾文渡能够看到他们土黄色面庞,满面深深浅浅的沟壑,以及那双不断渗出了泪水的眼睛,那豆大的泪水洒落衣衫,怎么擦也擦不干。 他们口中的俚语与京话有极大不同,但是顾文渡能够听清,那是熟悉的呼喊。 顾文渡的喉间仿佛被堵了什么,他已经很久没说相同的俚语,但是那遥远的记忆又好似并没有那么远。 那时候,他跟着父亲去农田种地,蹲下身给他吃糖的婶子是这么呼喊他的…… 那时候,水渠刚通,那个让他骑在脖子上看热闹的伯伯是这么称呼他的…… 那时候,夏日炎炎,那些教他捉知了的小伙伴也是这么呼唤他的…… ——那是一声声塞满了他整个无忧童年的“小少爷”。 顾文渡极力稳住心神,用俚语笑着回应道:“我回来了。” 远处的营房上一面染血的“顾”字旗帜正被风吹得咧咧作响。 顾文渡仿若归家,另一头的何聪则是有了一种入了地狱的感觉。 “日后,你就先做我亲兵。”罗管宁早就摸清了这些来自京城的家伙的基本情况,毫不客气地抓了一个最厉害的刺头,“杀”了儆“猴”。 说完后,这名率领边关最强铁骑的猛将环顾四周:“其他人有意见么?” “有!”何聪天不怕地不怕地上前。 “有也给我憋着!”罗管宁这么多年了见过的刺头比何聪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可是……”何聪试图据理力争。 但是他还没开始胡搅蛮缠,就直接被打断嘴遁技能的施展:“既然你这么踊跃,那这个月的夜壶就归你了!” “???”何聪不敢说话,但是出色的面部肌肉不停地诉说着他的不满。 罗管宁看了一眼旁边掌管军法的副将官,副将熟练地拿出了一本军纪条目,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一刻,一头名为军纪的猛兽朝着何聪露出了狰狞的利齿…… 第24章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四) 顾文渡被迎入难营的营帐中,这营中的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就连统帅这五百人的昭武校尉看着也没比顾文渡大上几岁。 一众年轻人之间也没那么多规矩,很快就把这营的情况交了个底。 当时泾州城破,城中的百姓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出逃。顾文渡等人南下了,部分百姓逃往了康州。 这难营的难字指的就是受难,难营就是由往西奔逃的泾州难民组成的。 其中的曲折不用多说,能活下来的除了少部分健壮的妇人,就是身强体壮的男子了。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亲人死于匈奴刀下,所以对于匈奴怀有滔天恨意,加上大部分是青壮,又是靠马匹逃命的,所以康州将他们直接编为一支骑兵,而附近的土房子是部分与士卒们成亲的妇人住的地方。 他们心系泾州,又有远超于其他士卒的战斗复仇欲,因此与康州大部分士卒无法相融,冯太守也并不想让这样的仇恨情绪煽动其他士卒,因此他们单独成了一支负责外部侦查的骑兵。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顾文渡听着浓浓的俚语,只觉得自己回了家。但是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适时提问道:“那我的职位是?” 他是一名校尉,但是京中的校尉与边军校尉的含金量明显是不同的,按照军法,他能够升任昭武校尉直接统帅五百人。但是这里明显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昭武校尉。因此顾文渡必须询问他的位置。 这时,那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昭武校尉模样的青年脱下了自己的兜鍪,拔下了兜鍪上象征昭武校尉的红缨,将那束红缨托于手心,交予顾文渡。 “没有必要。我身无战功,顾太守是我父亲,但你们不需要将他的恩情回报在我身上。”顾文渡摆手就想拒绝。 一旁的长史见他如此宽厚,也就道破了实情:“顾校尉,你就收下吧。昭武校尉郝庄他当年城破后被匈奴人抓去当奴隶,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却被割掉了舌头,再也说不了话了。” 原本在一旁喋喋不休讲述的少年也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因为顾太守才信任您的,但是咱们这一营上下没人识字,平日训练也是随意耍几下,比起其他营虽说多几匹马,但是一直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地里也种不出什么,还有匈奴劫掠,兄弟们也都过得艰难。郝庄和大家都知道,这昭武校尉还是您当比较好。” 顾文渡这才注意到这些士卒铠甲上缝缝补补的痕迹,以及藏污纳垢的发丝、指甲,因长期没有健康饮食而有些瘦削的脸。 其他泾州士卒也是多了几分忐忑不安,就连那位昭武校尉都低下了头。他们是有听说这位太守之子在京中如何得大人物看重,顾太守对他们恩重如山,但是他们却妄图让顾太守唯一的孩子留在这个最差的营地。 顾文渡叹了口气,接手这个营地换做其他人来说一定是会觉得倒了大霉,但是对于他而言,就直接缩减了树立威信以及收服他人的时间,还收获了一支能真正能远征大漠的骑兵。相比之下,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 他郑重地接过了那一缕鲜艳如血的红缨,将它换在了兜鍪上。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他再次将兜鍪戴上,昂首挺胸:“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文渡,那文渡再退却未免太不男人。还请长史作证,文渡就此接下昭武校尉一职。我父未竟之业,由我接替。” “是!小少爷!”泾州的士卒们开心地相拥,他们相信这个长相俊秀的小郎君能如那位太守大人一般,带领他们奔向好日子。 “军中得称呼我为校尉或者大人。”顾文渡不讨厌这个称呼,但是军中的规矩不可丢弃。 “是,大人!” 在跟随长史回内城中结识了一圈康州大员,顾文渡了解了具体康州城情况后,心中也有了些许算计。 “你可知这附近有没有万里商社的铺子?”顾文渡询问起了一旁的刚提拔为他亲卫的泾州少年。 这名刚刚对他侃侃而谈的少年名唤刘豆儿,他明显对于康州很熟悉,听到顾文渡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自然是认识的,要为校尉带路么?” “其余人先自行回营,我去会会朋友。”顾文渡十分淡然,这个想法似是只是突然冒出来的。 到了傍晚,顾文渡也按照军规在时间点前回了营。 点起一盏油灯,刘豆儿懵懂地看着自家的新校尉一口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随后将信绑在了一只漂亮的猎隼腿上,将其放飞。 为了保险起见,顾文渡想了想还是把信再次默写了一遍,交予门外的侍卫托信使送回京。 “大人,您写的这是家书?”这营中规矩并不严,顾文渡也刚到,因此刘豆儿对这个年轻的少爷也没有太多的敬畏。 顾文渡笑着吹熄了这营中并不多的油灯,然后指着那盏被吹熄的油灯道:“以后,这油灯是不会缺了,没准你还能吃上肉呢!” 刘豆儿没有文化,但对小少爷这样博学的人有种盲目的崇拜和信服,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开心得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但是第二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噩耗——新来的顾少爷直接整起了军纪。 什么武器摆放和保养都被详细列了出来,还有对于战马的饲养,顾少爷也是说得头头是道。就连去哪里如厕,什么时候洗手洗头,顾少爷都做了规定,讲明了道理。 一众泾州儿郎是信服顾少爷的,但是这实在是过于繁琐,懈怠惯了的他们就算明白那些道理,也不愿意去件件落实。 顾文渡是可以落实举报监督的,但是他更看重这营中皆是兄弟、愿为对方两肋插刀的感情,因此他只是让刘豆儿去传话——哪个校尉的手下表现得好,两周后就可以吃肉! 这营中的军户几乎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他们把最好的吃食都给了战马,宁愿自己饿也不能让珍贵的战马减重。因此,吃肉对于这些汉子而言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有了吊在前面诱人的胡萝卜,顾文渡的一些整改措施自然也是推行得十分顺利。 而在三天后,赵华蓁也取下了猎隼脚上铜管里的信件。 一旁的棠梨打趣道:“那位小将军还真是记挂着您,才离京那么几天就记挂您了。” 赵华蓁却是没被这打趣之词迷了眼,经过之前的相处,她能确认,那个木头疙瘩是绝对不会记挂她的。 一展开信件,里头果然不出乎她所料。除了开头的“蓁蓁”还算亲热,其余一板一眼的字句宛如是一封报告文书般。 赵华蓁细细览尽了这些字句,姣好的眼眸湛湛生光。 “蓁蓁,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说来与哥哥听听?”赵华蔺自那个要拐自己的家伙走后,就常常走来与妹妹联络感情。 作为兄长,他自然能看出妹妹如今的笑绝对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赵华蓁保持着愉悦的弧度:“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哦?”赵华蔺听闻此事如此难辨,不由提起了更多兴趣。 赵华蓁将手中信纸放于心口:“刚才文渡给我来信了。我心愉悦极了。” “???” “可是伴着那愉悦,我可算懂了那诗文中的相思之苦。”赵华蓁明亮的眼眸已经泛起了淡淡水色,“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五) 待赵华蔺被自己气得离开后,赵华蓁折返回了自己房间,细细琢磨着顾文渡的语句,研磨准备回信。 因为一张信纸也就那么大,因此顾文渡的信息也说得极为明了。 大齐与匈奴的生意除却战时,几乎没有断绝过。而现如今匈奴那边大部分都被占据泾州的匈奴左部垄断,其他部落也有需求,却只能通过左部贸易。 而赵华蓁的商社就是想要与除左部外的匈奴人做生意。但是他们出了城后往往会有其他草原部落和匪寇偷偷来劫掠,无法保证商队安全只得作罢。 顾文渡在信中提出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让大齐军队在商道护送商队,到了匈奴境内则由对接的匈奴部落护送。 商队需要适当孝敬大齐军队,毕竟大齐军队的强弱直接关系到了商队的安全。赵华蓁也要动用自己的力量让他的谏议被通过。 唯一让赵华蓁不解的是,这些对于她而言很轻松,毕竟在这其中她几乎无需冒任何风险,付出的在商贸的巨大利益面前也不过尔尔。 但是对于顾文渡而言就不是如此了。毕竟这军队是皇帝的军队,护卫的是大齐山河。让它成为商人的护卫军恐怕是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不过既然这一层她都能想到,没有道理那个人想不到。 将手中因为天天飞行所以健壮了不少的猎隼嘟嘟放飞,赵华蓁注视着蓝天白云中不断远去的黑影,眸色亮若昊辰。 她期待着同一片蓝天下那个人的下一步。 顾文渡收到康州的商社都会听从他号令的信件后,立刻不假思索地派信使前往康州太守冯泰处递交自己的公文。 其他跟随他来的金吾卫已经逐步融入了这一支骑兵,只留下了两三人再加刘豆儿当他的亲卫。 “马上就会有人送肉了。”注视着刘豆儿泛着青黄色的脸颊,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肩负了更多的顾文渡却主动进入了父兄的角色,出声宽慰。 另一头的冯泰一头雾水地接到了顾文渡的请示。 只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他在看到细致的规章改动后,本来笑得如同弥勒佛的眯眯眼也因震惊瞪大了不少。 顾文渡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以发展骑兵为理由,改动侦骑的每次出动数量以及出去的时间,借侦查去草原溜一圈训练。 顾文渡可谓是做足了功课,把一项项侦骑与匈奴发生冲突死伤的数据以及匈奴的侦骑战力都列了出来,将一份请示层层渲染得更加合情合理。 要是就是表层的意思,那看在京城方面的意思,五百骑也就随他折腾了,但是经过大风大浪,没什么功劳却依旧稳坐康州的冯泰早已炼出自己的火眼金睛,看出了顾文渡“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看出了意图,冯泰却不准备拒绝。一是顾文渡与京城那边大员的交情很好,他没必要得罪一方;二是这件事按照律法他确实可以批准,他站得住理,就算最后问责,他也能撇得一干二净;三是这件事若是成了,那随之带起来的商税可都是他康州的。 所以他何乐而不为呢 躺倒在椅子上,摸着自己愈显富态的圆润肚子,冯泰的眼睛再次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暗叹这小子这招不错,比他那父亲圆润了不少。 与此同时,沾了鲜红印泥的公章重重地落在了公文上,按压出了一个清晰的官章。 三日后,刘豆儿以及其他难营的骑兵得到了一个特别的任务,三百骑去草原侦查一番。 本来以为只是校尉兴致上来的一次行动的难营骑兵刚出城,就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支规模不算小的商队。 “大人,要不要把他们驱散” 一名骑兵前来汇报,却被顾文渡正色拒绝了“他们是大齐百姓,只要不违背律法,我们就不需要阻止。” 大部分文化水平不高的泾州骑兵想想觉得也没错,他们的少爷,不,是大人那么厉害,一定说得是对的。 但是一众分散的金吾卫,以及知道顾文渡找过万里商社的刘豆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不一般的气息。 一旦察觉到哪里不对,那其他不对的地方也会逐步显露。这次侦骑的数量,以及现如今缓慢的前进速度 这明明就不是一次侦查,而是一次对于商队的保护。 有些金吾卫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等到了中午所有人准备修整时,就按捺不住地派出了一个人进行劝说。 也正是这时,那一支远远缀着的商队分出了一部分人马前来拜见。 “诸位军爷侦查辛苦了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劳烦诸位一定要收下”为首的中年男人一副卑躬屈膝的软骨头模样,手捧着一个炊饼递了上来,笑得分外谄媚。 这炊饼是由白面粉制成的,隐隐可见里面的一大团沾满了酱料的肉,城外的风一吹,香味就飘进了骑兵的鼻子里。 有些年纪轻的骑兵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吞咽起口水,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两三口就能被塞进肚子里的炊饼。 顾文渡仿佛没有看见士卒的眼神,摆了摆手“本校尉怎能吃独食速速离开” 那个商贾也不恼,反而笑道“这怎是独食,只要诸位军爷赏脸,都有得吃” 从小生活优渥的金吾卫们看着生长在边关的贫苦骑兵期待的双眼,也说不出什么让自家校尉远离这些商贾的话。 顾文渡自然也只得“为难”地接受了这份美味。 这支商队高高兴兴地随着顾文渡走到了边疆,然后被前来的小部落接走,临走前还给了不少骑一些干粮或者能卖钱的匈奴小玩意儿,加上商贾的巧舌,他们就差与顾文渡手下称兄道弟了。 所有人也逐渐回过神顾文渡此举究竟是做什么。 他们的少爷如同太守大人一般,在外费尽心机只为了他们活得好一些。若是之前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因为顾太守跟着顾文渡,那么现如今面前的少年郎身影已经在他们心中愈发清晰。 跑一趟有来有回,先前的一趟算是带着不小的拖累,但是往返的一趟就是真实的彻彻底底的训练了。 “一个个慢吞吞的,你们骑的是战马不是羊羔”顾文渡不满地高声喝道。 “是,校尉”其他士卒哈哈大笑,随后扬起马鞭,手拽缰绳,骑着骏马在平原上飞驰。 一开始是混乱的你追我赶,但是顾文渡骑着定戎,协同其他有经验的金吾卫在旁边强行把一堆乱糟糟的队伍整了起来。 回到营地后,顾文渡也没去管那些商贾给骑兵的小玩意儿,只是让他们自己不要在外面乱说。 泾州骑兵也都乖乖听从,然后偷偷摸摸把那些小玩意儿卖了出去,攒钱去提升自己的装备。 三个月后,整个难营就焕然一新。这样的焕然一新是由内而外的。 不仅仅是外在装备和整洁的程度,他们也看到了光明的希望。 以往他们活着就是撑着一口死也要报仇的气,但是具体怎么报仇,怎么生活他们是丝毫没有方向的。但是他们现在有了。 他们相信他们的少爷带来了新生活,也会带他们报仇的。 那一天或许没那么近,但是是可以看得见的 难营的欣欣向荣也从侧面反映了万里商社的巨大利益。 原本与匈奴的贸易是被匈奴的左部和大齐的世家垄断了,但是赵华蓁和顾文渡却从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虽然仅仅是一条口子,但是这里流出的可是滚滚白银黄金。而且随着匈奴左部越来越多部落知道了这个消息,贸易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 这一日,赵华蓁正惬意地翻看账目中可爱的数字,就听得自己的婢女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这是王爷送来的书信。” 赵华蓁展开书信,笑得分外灿烂。惹得婢女好奇地探听“小姐,可是什么好消息” “是个最糟糕的坏消息。”赵华蓁两颊的梨涡深了些,她合上账目,抚摸上了桌上搁置的草编兔子,“王家、陈家联手上书弹劾文渡和我们商社了。” “啊”婢女被这样的坏消息吓到面如土色,王陈两家可是大齐响当当的世家,她家小姐怎么会惹上那两个庞然大物。 但是面前的小姐却好似全然不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还饶有兴致地吩咐道“快,把嘟嘟提来,我要把这件事告知文渡。” 她是早有准备,就是不知文渡是否与她心心相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渡心心相印哦哦,懂,形容心有灵犀的知己嘛,,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六) 另一头的顾文渡明显不如赵华蓁安逸。尽管有他们护送商队往来,但总有那么些匈奴人不觉得这些齐人会有多大战力,利欲熏心之下,想要啃下这块骨头。 不过因为在边境线上,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人数往往与顾文渡这边的人数相差不大。 这也在顾文渡预料中,作为这支骑兵的首领,他的理念便是一支强军是用铁锻造的,是用血浇灌的。 他是希望所有人活下来,但是他更知道,这样的话,这支骑兵就废了。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是神,而不是凡人。 因此这支骑兵也在顾文渡的影响下与匈奴骑兵硬碰硬地厮杀了数遭。 以身作则的顾文渡也受了不少伤,但是在满级体质的庇护下,这些伤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而其他受伤的骑兵在商队的帮助下,也得到了很好的救助。 尽管一直有人不得不因伤离开,但是更多的人逐渐明白,匈奴人也就肩膀上扛着个头颅,并非不可战胜的存在。 顾文渡在一次次小规模厮杀中带给他们的不仅是对敌经验,更是作战的勇气以及胜利的希望。 其他营地的士卒都有些羡慕难营。原本的难营是逃难者的营地,但是现如今的难营是难以有资格进入的营地。 难营的待遇不用多提,而且大齐注重军功,他们与匈奴厮杀了几场得到的那些首级就足够晋升的了。更让他们羡慕的是,与匈奴厮杀几场还能收获几个俘虏,卖一下家中很快就能盖新房了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因此士卒们挤破了头,都想进入难营。 而这些远远不是最大的收获,顾文渡连带着能习文断字的金吾卫们逐渐画出了这附近的地形,绘制成了一副精确的舆图。而通过不断的交战以及商队递来的消息,顾文渡也逐渐摸清了康州以及泾州附近匈奴部落的战力。 情报永远是战争最重要的资源之一。顾文渡仰起头,注视着挂在营帐中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舆图,听着下属对于模拟作战方案的争论,只觉得自己距离报仇的那一天正在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但是这样的豪情被刘豆儿的一句话打断“大人那老啄我的胖鹰又来送信啦” 那被赵华蓁称为嘟嘟的鹰在顾文渡和赵华蓁面前总是温驯得宛如只狗,但是在意图讨好它的刘豆儿和其他人面前,就活生生地诠释了“趾高气扬”的内涵,不仅要这要那的闹腾,还咬人。 顾文渡重重拍了拍它的头以示警告,然后拿下它脚环铜管上的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江夏王府中。 棠梨听得赵华蓁的催促,不由感慨道“小姐,你怕不是真被他勾了魂怎么窗外发出些动静都以为是那猎隼这都多少次了” 虽是抱怨着,但她还是打开了窗。这次,窗外终于出现了那只毛有点乱的“嘟嘟”。 赵华蓁展开信件。 顾文渡写信的风格依旧没什么改变,只是用着简单的语句诉说当前的格局。 针对这件事,他建议赵华蓁不要过多牵涉其中,毕竟她也算是皇室成员,要是她出头,事件风向就会彻底变成皇室成员插手边疆军权,那就是跳进江里也洗不清了。因此顾文渡的结论是她可以调动力量将这件事改个性质。 赵华蓁不由弯了弯唇,果然,这家伙虽然看着表面呆怔,但是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他的聪慧。 虽然顾文渡不敢在这封由鹰传送的信件中多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完全理解了顾文渡的意思。 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事虽然看着危险,但是只要改变性质,将这件事由军队私自调动、不遵王令,再闹大一些,变成世家和皇权的对立。 世家和皇权的斗争是大齐几百年来永恒不变的政治难题。现任陛下赵元任野心极大,必然是不会满意现如今被世家势力处处掣肘的情况。 因此只要把他往边境贸易被世家垄断,连普通百姓做点生意都不行的方向上引,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顾文渡的信没有到此就戛然而止,他在后面还加了一句“我也会向陛下上书说明情况。勿忧。” 这句话怎么看都是鲜明地表明立场,表达对她的维护。 赵华蓁的视线又不由瞥到了信起始处的“蓁蓁”二字,白皙的手不由轻轻合上了信纸。 现如今倒是学会装乖扮巧了。 心里虽是满满的唾弃,但是棠梨看得清楚,小姐嘴角许久未消的浅笑就像春季窗外的那点点桃花,绚烂夺目。 与身处风暴却优哉游哉的两人不同,陶及明的发际线又高了不少。 这些天他耳边已经有不少人提了那件事,他也有看到不少地方官员上奏的折子了。 皇宫那边虽然迟迟没有态度,但是陶及明明白,陛下不过是在等楼国公以及其他与顾文渡相熟的人的表态罢了。 帝王既可以捧起一颗未来新星,让他照亮亘古长夜,也可以随时舍弃那颗新星,让它坠落于无尽深渊。 他是见证着那个少年一步步走来的,虽是有些可惜但也没打算插手。毕竟有才能的人如过江之鲫,江山代有才人出,若是没那运气和眼力走下去的,都将注定陨落。 但是这一天,他敏锐地发现朝臣中的风向发生了改变。 准确的说,原有的风没有转向,却多了另一股风。引领这道风的大多是一些寒门出身的年轻士子。 他们的言论也是话里话外刺着那些世家,部分大胆者更是说世家此举堪称诛心,他们本就掌控边贸,若是继续纵容,岂不是向天下昭告皇室不如世家。 那万里商社这些年多有义举,在民间有口皆碑,可谓是于国有功,比那些钻进钱眼、剥削百姓里的世家好上不知数倍。若是就这般助长世家气焰,那些义商该有多心寒 “好手段啊。”陶及明摘下官帽,摸了摸头顶愈发稀薄的发丝。作为赵元任的心腹,他自然能够明白那位陛下有多忌惮那些世家。 从一开始,他就在朝中提拔大量心腹,在军中重用自己亲信,并且鼓励寒门士子进入朝堂并进行培养。 这一招,算是真真正正刺中了陛下的心病。 赵元任确实有听到这样的言论,但作为一国之主,他的思绪还不至于被言论所带跑。 他更需要衡量其中的利弊。 这时,一封奏折被递上了他的案头。 “顾文渡”赵元任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然。陈情表用一次可以,但是可不是次次都能用的,更别提这次的事情可不是两个人之间矛盾。 他手一抖,奏表就被展了开来。 不出乎他所料,顾文渡在一开始又在诉说他所在行伍的生活困苦。若是平时,曾率军出征的赵元任或许会动容,但是这次他只是觉得这顾文渡终究不过如此。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往后处随意瞥了几眼,确定这封奏折的价值。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熟悉他的神态,已经做好了垂首准备接下这封不让陛下上心的奏折,但是他等了许久,等到脖子酸软,都没有等到。 “大善”赵元任一口气将奏章看完,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眉飞色舞地站起身,在御案前背负手转了个圈,随后吩咐面前的太监,“去宣陶相进殿,朕有事相商。” 陶及明很快穿戴好,坐上马车赶到了皇宫。 赵元任把一纸奏章交给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读。 陶及明认出了这字迹出自谁手,惊讶之余也很快把这封奏章的主干看了个清楚。 以边疆情况作为引子,顾家小子剖析了匈奴左右部早已挤压已久的矛盾,指出大齐完全可以与匈奴右部进行商贸,以往垄断商贸的匈奴左部必然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进一步激化那两部的矛盾。 其次,他从一开始的边疆骑兵发展入手,得出了现如今边疆骑兵发展所受到的限制,不仅是钱粮的不足,还有马匹质量的参差不齐。 最后,他进一步提出了大力发展边境贸易来支持骑兵的策略,以减少国库的损耗。 其中的不少想法正与他师傅楼国公一直主张的马政相吻合,但是也有属于年少者大胆创新的部分。 他直接提出了将康州作为一个试点进行尝试,以观后效。 “陶相,你怎么看”赵元任明显是心动了的,他虽然一直没有直接采纳楼连云建议,但是近些年该做的他什么都没少做划地兴建马苑,培育战马,鼓励平民养马 国库中大笔钱财都被他砸入了马政,连皇后都以身作则地开始缝补旧衣,减少开支。就算大臣屡次进言,他也死不悔改。 “可。”陶及明摸了摸胡子,他主要辅助的就是财政一块,见有人能为他分忧自然是答应。若是大规模推广,求稳的他绝对不会同意,但是现如今不过是个小区域尝试一二,无伤大雅。 于是赵华蓁很快得知了朝中的动向以及顾文渡的上书大致内容。她对于军事并不那么了解,因此顾文渡的做法着实是让她意外了。 她所营造的那些舆论反而进一步推动他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虽是棋差一招,不过她也获利不少,因此当看着账目上可观的数字,赵华蓁的心情也是无比灿烂。 夫妻一体,她没必要与顾文渡那个憨憨计较那么多。 尤其是在得知顾文渡会在年后回来时,赵华蓁的眼睛更是明亮了不少。 但是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在听闻赵华蔺传来的一个消息后少了几分真实她的父亲江夏王已经递交了折子,今年将会来京中过年。 联想顾文渡要回京的消息,赵华蓁只觉得寒芒刺背父亲绝对是为了她的亲事前来的。 顾文渡的演技并不优秀,她究竟要如何通过父亲这一关呢一旦被识破,她对于婚姻的自主权恐怕也会大幅度缩减,与顾文渡联姻能够得到的长久好处也会化为乌有。 另一头的顾文渡接住了冒着鹅毛大雪飞驰而来的“嘟嘟”,以极快的速度看完信件后,他却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思考如何落笔。 他对于那位江夏王的了解,也仅仅是几十年前大战他展现的高超人格魅力,以及楼连云和赵华蓁的只言片语,从中感受到其作风的雷厉风行以及对子女的的呵护,其他几乎完全是一片空白。 若是其他有经验的男子恐怕早已洋洋洒洒地写出了一堆宽慰的话语,但是顾文渡并不会承诺那些过于虚幻的东西。 想要经过那位江夏王的考验,绝对不是简单事。 想了想,他提起笔在空白的字条上写道“我会给你带一份大礼。勿忧。” 那大礼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借由这次传信先告知一二。针对江夏王一事,顾文渡实际能说的只有“勿忧”二字。 但是落在赵华蓁眼里,这份大礼就是顾文渡为了让她“勿忧”而精心准备的。 她面色不改,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反常态,不由自主地将传信“嘟嘟”的吃食翻了一番。 尽管有着不少不确定因素,顾文渡的新年依旧过得很快活。难营里的人与他经历相仿,大部分都未曾娶妻,就算过年也是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兴致上来了有人会用着泾州的语调唱一曲跑调跑到世界另一端的山歌。 被匈奴割断舌头的郝庄也忘却了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伴着众人用手打出的节拍缓缓腾挪起舞。 等春雪化开,道路畅通了些,顾文渡也就率着一些同样要归家探亲的金吾卫,以及跟着去见世面的刘豆儿等人一同回京。 赵华蓁也早已得知了顾文渡要回京的日子,这一年在她刻意的笼络下,她与顾文泺的关系愈发亲近。而这次在顾文泺的邀请下,她也就一同前来了城门口等待阔别一年的顾文渡归来。 这一日,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细雨,纵是撑伞也无法阻隔那冬雨的冰寒。赵华蓁理了理云鬓,身姿绰约,不顾随风飘荡的细雨站在亭间张望。 归来客似是也心中汲汲,亭中的人没有等多久,远处的雨帘中就出现了几个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 虽是距离尚远,看不清来者面容,但是赵华蓁一眼就认出了那匹属于顾文渡的“定戎”。 今日她的身后多了些她父亲的仆从,定然会将今天的大小事宜都禀告给她的父亲。 为了表现自己与顾文渡的“两情相悦”,她立刻拿过了身旁棠梨手中的伞,冲入了雨帘,酝酿好感情。少女立刻满脸久别重逢的欢欣,将少女的心思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越来越近了,少年的身量抽条得极快,他的身影好似高大了不少。 边疆的铁与血也让他的面颊多了几分男子的坚毅气概,轮廓分明的脸颊在斗笠的阴影下更是显得惑人心弦,让赵华蓁的心也不由跳得快了几拍。 就连顾文泺都开开心心地看向远方的哥哥。她的哥哥能被这样一个女孩子如此赤诚地喜欢,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如今这幅模样,距离她叫蓁蓁姐嫂子的日子还远么 围观的其他人也都确信,即将发生的一幕是有情人在大雨中重逢的温馨催泪画面。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就让众人目瞪口呆。 顾文渡的马匹直接以不变的速度飞速驰过了赵华蓁身边,恍若根本没有看到赵华蓁这个人。 赵华蓁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她低头看着自己价值不菲的衣裙,上面有了不少因那个男人疾驰过而溅到的污水。 赵华蓁原本节奏紊乱的心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下一瞬,一双芊芊素手直接撕破了手中的锦帕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手中瓜的味道突然复杂了起来 看见没四千多字 我要夸奖评论and收藏,,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普通古代世界(二十七) 顾文渡解下了斗笠,有些不解地看着亭中众人奇怪的表情,随后又低下头询问表情呆滞的妹妹“文泺,怎么了” 他与妹妹阔别了一年,妹妹怎生一点也不激动 今天不用去国子监的秦达不知自己是该同情那位还在亭外的郡主,还是该同情自己的这位兄弟。 顾文渡疑惑地顺着好心人秦达的眼色看去,正好与转过身的赵华蓁四目相对。 注视着赵华蓁脸上的笑,顾文渡立刻背上寒毛直竖。 完全是不假思索地,他来不及戴上斗笠就冲了出去“蓁蓁” “我还以为你等在里面,我骑着马视野高,伞面把你的脸遮住了”完全不知道今天需要加戏的顾文渡猝不及防,连忙试图解释。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解释的无力。 他的疏忽造就了一个大失误。 顾文渡的余光看向仆从,那人群里应该也有江夏王的耳目,一旦传入江夏王耳中,他们的计划恐怕就会遇到巨大的阻碍,也不知道他现如今补救一二是否来得及。 听得顾文渡的声音越来越低,以及急匆匆奔出来被淋得湿漉漉的模样,赵华蓁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弃这次与他的合作,伸出手分出了半个伞面。 她露出了一个清丽的笑,少女满腔的相思意缩为一句话“文渡,你终于归来了。” 细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是两人之间因刚才的事与长期分离产生的隔阂,都似乎随着那一把伞的靠近消弭。 果然不愧是最擅长把握人心的商界奇才,一举一动就能随意救场。 顾文渡一怔后也读懂了赵华蓁的意思,立刻跟上进度。面部的轮廓逐渐柔和“嗯。” 他温柔地接过了赵华蓁的伞,将大部分伞都向她倾斜,两人的身影没有相互依靠,但是却让人觉得无可挑剔的和谐。 见到两人亲密的模样,顾文泺也放下了心,并且加深了两人相爱的好印象。 对待这样神经大条的哥哥都能容忍,蓁蓁姐与哥哥一定是真爱了。 “哥哥先回府休整一二吧”顾文泺也知道顾文渡千里迢迢赶回来定然疲惫,也就体贴地提议道。 顾文渡点了点头,他这次回来的一个目的是见见亲人兄弟,还有一个原因是要向赵元任说明这段时间康州试点所产生的实际效益,以换取赵元任的信任和进一步的发展。 而在忙第二件大事前,他必须先如同顾文泺所言一般,好好休息一番。 回府后,顾文泺接过了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以及几块价值不菲的来自西域的玉石。 “没偷没抢,好好收着罢。”顾文渡见顾文泺有些犹豫,立刻补充道。 他在外自己简朴过日子没关系,但他不希望自己妹妹在上流圈里丢了面子。 “哥,我没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历,只是,哥你有没有为郡主准备一份” 顾文泺算是对自己哥哥那点脾气了解得十分清楚,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顾文渡根本没准备第二份珠玉。 不过对此他可是言之凿凿“她商社采购的珠玉可比这多,更别提她身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玉了。她哪里看得上这些。” 眼看自己妹妹就要小眼瞪圆,与他理论,顾文渡只得补充道“我给她的大礼可不是这种珠玉可以衡量的。” 他与赵华蓁之间是合作,又不是爱情,哪里适合送这些珠玉。 顾文泺虽然有些担忧,但也不好再细细询问哥嫂之间的事。 她勉勉强强放过顾文渡一次。回房后,她小心翼翼把这些值钱的东西放置于一个小箱子内,然后美滋滋抱着小箱子直笑她懂得如今的幸福是怎么来的,也懂得走到这一步背后隐藏的风险以及哥哥身上的压力,但是她同时希望哥哥能够获得自己的幸福。 现如今,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未来的一切也会越来越好 干戈造成的创伤,终将烟消云散。 几日后,久违的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落在了京城的砖瓦上,将宫中的红墙高瓦染上了一层惑人的光泽。 顾文渡跟随着传令太监,第一次以朝臣身份觐见大齐天子。 赵元任政务繁忙,因此留给顾文渡的时间并不多。 顾文渡先是拿出一大堆数据给赵元任算了一笔经济帐,分别列举了训练一支普通骑兵,训练一支精锐骑兵的花费,以及预期对敌的损耗以及粮草费用。 随后又根据匈奴的情况算了比帐,说明了大齐骑兵的捉襟见肘。 见赵元任以及一群朝中大员眼中都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顾文渡也猜到了他们心中也是知晓这些情况,只是困于大齐财政和现实,所以依旧采取以防守为主的策略罢了。 这也是楼连云的破虏策不被认同、屡屡受到阻碍的原因。 顾文渡接下来又甩出了一份数据,是现如今康州军备的情况。 赵元任细细看了一会,却没有从中看到什么巨大的改变,其他朝臣也是疑惑地看向顾文渡,不明白顾文渡此举意义何在。 顾文渡在此时迎着众臣目光站起身,口中如数家珍地列举了他们今年迎击匈奴伏击的次数,驱逐前来劫掠匈奴的次数,包括每一次战役的伤亡人数,以及结果。 一开始赵元任还没意识到什么,但是随着数字的变化,天生的战争嗅觉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康州骑兵所遭遇的战斗次数是以往的数倍,而且大部分都是大齐不擅长的城外遭遇战,战损人数却在逐步下滑。 匈奴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因此只能是大齐的骑兵在提升了。 顾文渡没有索求什么,也知道守成一派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他希望用他那些将士付出的鲜血来告诉这些端坐金銮殿的臣子以及皇帝,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而且那种可能性的几率也并不小。 “陛下,幼年十六字的轻狂梦想,臣从未忘却” 因为说得久了,顾文渡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他的背一如当年般笔直,眼中一如当年般坚定,耀眼如日。 透过那双眼,赵元任就能看到少年不变的一往无前的心。 第二日。赵华蓁坐在父亲面前,听父亲谈论起顾文渡在朝堂上的表现。 “不得不说,这小子这招以退为进玩得极为漂亮。”江夏王赵元敬一边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悠哉地浇水,一边笑着与自己女儿对顾文渡进行分析,“看似别无所求,却彻底将康州试点的事情结结实实地钉了钉,不可逆转。他也不如传闻中那般老实,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爹,你说什么呢”赵华蓁弯下腰为父亲搬动盆栽,笑容满面,“这次进京述职,他可是直接升为了都尉。要是他真蠢笨,女儿我怎会看上他” “哈哈哈。”赵元敬转动了下自己的轮椅,使赵华蓁与他相对视,“你爹老了,喜欢老实人,你却还年轻,喜欢聪明人” “爹”赵华蓁不知道赵元敬是否在表达对于顾文渡的不满。想起什么,她娇嗔道,“你也别把他想的太聪明了,前几日我去接他,那个傻子还没认出我来” “哈哈哈。”赵元敬微微眯了眼,惬意地享受女儿的贴心陪伴,“且不论这个,他不是说要给你份大礼么他回京那么多天了,还没给你呢” 赵华蓁推轮椅的手一顿,赵元敬的话语看似不偏不倚地讨论着,但是暗里则是一直刺着顾文渡,还直接用“礼物”点出了他对他们之间事情的了解。 “他不会忘记的。”赵华蓁一惊后立刻就事论事,心中则是暗道,就算那个人不记得了,她也会让他“记起”。 尽管察觉了父亲的不满,但是赵华蓁明白顾文渡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一年有余的交谈培养下来的默契以及相知,她不会轻易放弃。 赵元敬应下后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与女儿谈论了其他她喜欢的事。 回到房中,赵元敬的妻子徐氏皱着眉,一边为赵元敬沏茶,一边用软糯的江南方言絮叨道“侬到底和蓁蓁怎么说的可别听蔺儿的那些胡话,我去寻各家夫人打听过了,那小家伙长得可俊俏了,而且也孝顺,年纪小小还当上了都尉,这不就够了” “那哪里够了”赵元敬立刻敞开了嗓门,“咱们的闺女那么冰雪聪明、国色天香、知书达礼、温柔体贴” 见赵元敬一口气说了不知多少个夸赞的词汇,手一挥还要做上诗,徐氏习以为常地把那条想要作怪的手臂折了回去,打断他的话语“是是是,王爷说得对。但侬总也得亲眼看看他,再做决定吧” “我看他”赵元敬摆了摆手,回想起赵华蓁的举动,他也还是摸不准两人是否真的相爱,“先看看他送蓁蓁什么礼物再说吧我家蓁蓁又不差这么个追求者” 赵华蓁从母亲处套到消息后,立刻把嘟嘟放了过去。 但是收到的回信上只有四个字“还在路上。” 赵华蓁算了下日子,距离上次说有礼物,拖了足有一个月有余。 她并非不信任那个言出必行的顾文渡。她相信顾文渡会送一份礼,但是她还真猜不出那个憨憨会送什么东西。 不过左右应该也不会超出北疆匈奴特产的皮草、珠宝这些东西的范围吧 思量完,赵华蓁眼皮预警性地跳了跳,也不知是喜事还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头时刻牢记合作关系的顾直男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是不会送的叉腰 s现在大家知道大舅哥的滤镜来源于何处了吧狗头 手动高亮 我的预收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男二不想加戏快穿主攻男二只想当男二的真香故事 2犬妖吸猫日常男主言情伪高冷真傲娇犬x小心机真软萌猫 3配角不干了快穿男主言情当满级大佬成为配角 专栏里还有四本完结文等待诸位发现呦,,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顾文渡没有说谎, 他的大礼确实是在路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已经进入了批捕阶段。 进展顺利的消息传来后, 他立刻放飞了嘟嘟,并且约赵华蓁见面。 坐在关月楼熟悉的包房,顾文渡没有与自己的伙伴打上什么哑谜, 而是直接递过了一张纸。 赵华蓁不明白这一张纸有什么价值,但是正所谓事出必有因, 她也就细细看了下去。 纸张上的字难登大雅之堂,明显不是出自顾文渡之手。 赵华蓁好奇地看向了落款,是顾文渡的好友之一马伯忠, 因此这一张纸明显就是马伯忠写给顾文渡的信件。 赵华蓁继续看了下去,刚看没几行就惊愕地看向了顾文渡,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完,随后站起身询问顾文渡。 因为激动, 她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连带着信纸发出了唰唰的喜悦声 “这封信上, 说得是真的” 顾文渡也是第一次见她被真实的情绪所掌控,褐色的眼睛宛若上好的琉璃般, 折射着璀璨的光芒,两个梨涡也不再是若隐若现,变得清晰无比。 似是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顾文渡也是弯起了嘴角,身上战场残余的硝烟味散去, 多了几分柔和“真的,马家两兄弟很快也会回京,连带着那些家伙也会回来。” “之前是秘密行动,所以不能告知你。”顾文渡看着那张信纸,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笑,“虽是抓了不少,但是世家的一些主要人物还是难入法网。” “这样已经够了。是我错估了他们,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赵华蓁深知这一批人头砍下,她能够获利多少。因此她为大功臣顾文渡递过来了一片瓜果,由衷地感激道,“这,确实是一份足够分量大礼。” 这信纸中的东西,已经不是可以用一份礼物衡量的。 那是一份记载了近百名死刑犯的名单。赵华蓁对于军事方面了解粗浅,经商时小心谨慎,因此她万万没想到那些世家竟然会在以泾州为主的边疆向匈奴出售铁器等战争物资。 匈奴长居草原,虽说不至于严重缺乏铁等,但是他们并不精于开采和锻造。因此,向匈奴贩铁和钢乃至军用武器是绝对一本万利的买卖。但是这也是大齐严令禁止出售的东西。 大齐在人马上已经逊于匈奴,若是再让匈奴获得钢弩之类的利器,那就必败无疑。 想着想着,兴奋劲一过,赵华蓁眼神还是黯淡了些,这份礼是送给万里商社主掌者以及广阳郡主的,是一份赤裸裸的政治投资。而不是她当时那般以为的 而且她大概能预感到父亲得知这份礼物的心情了。 随后,顾文渡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 明明之前还笑容满面,下一瞬就能产生怒气。 这女人心,果然不是他一个男人能搞明白的东西。 顾文渡不想涉足女孩子心思之类的奇怪领域,也就转移话题指了指信件落款的马伯忠,“这件事伯忠仲义也是出力不少。” “而我不过是让茱州赴任的伯忠仲义查一查是否有猫腻,没想到那些世家竟然已经胆大妄为到了这样的地步。”想起那些背后资敌的家伙,顾文渡眼眸不由微沉。 赵华蓁隐隐感觉到了顾文渡带着血腥味的杀意,下意识赶紧把自己摘出来“你可别误会,我让人做这些生意可不是为了铜臭。” “那你是为了什么”顾文渡也察觉了自己的失礼,眼眸微弯,跟随着赵华蓁把切入了一个新话题。 不过,扪心自问,他也确实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汲汲求取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不过是,愿为鲲鹏,扶摇万里。”赵华蓁说得模糊,但是顾文渡从她看向关月楼窗外的万里江山的眼神中,读懂一二她不愿屈于任何人的自由意志。 顾文渡举起了酒杯,不由道“壮哉” 赵华蓁执扇的手微顿。她不明说并非不信任顾文渡,而是怕自己与常人不同的那一面引发两人的不和。但是,对面的青年俊美的脸颊并没有任何异样,相反的,他道出了一声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一句简简单单的喝彩。 没想到,这第一句喝彩竟是从这个相处了不过一年多的青年得到的 赵华蓁又忘却了先前的失落,眼中异彩连连,手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团扇。 她越来越不想放手了。 另一头的赵元敬也很快得知了顾文渡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他的心情与赵华蓁的预期相差无几。 见到赵华蓁这些天一直没有断过的笑脸,赵元敬和赵华蔺都觉得这些天肝火旺了不少。 那小子送的那是什么 那是送给一般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么而且还是经由了马家兄弟和朝廷才能送出的,又不是顾文渡他亲手做的 而且他也不是没获利,这样送的礼物心诚么 另一头的顾文渡一直没等到赵元敬要见他的消息,眼看距离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他沉得住气还没焦躁,但是其他人都急了。 老胡这几天已经听了一耳朵自家国公对于江夏王的数落,大到江夏王战场的失误,小到江夏王生活的奢靡。 楼连云是知道现在的顾文渡还配不上广阳郡主,但是徒弟这么被人撂面子他还是很不满。 要是他不是这般敏感的身份,又只有一个空空的国公身份,他就直接捋起袖子去请教那位王爷了。 顾文渡倒也逐渐觉得这是江夏王对他态度的考验,但坐着等待别人高高在上的审判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与兄弟们一合计后,就定下了计划。 楼连云听闻了自己徒弟的要求后,也是饶有兴趣地答应下来了,确实,对付那种没脸没皮的家伙,就得让另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上。 于是,这一日,正在后院悠闲钓鱼的赵元敬就听说了左领军大将军前来拜访。 何知度朝堂上就连皇帝听到这个人来拜访,都觉得棘手。 赵元敬手一抖,手中的鱼线也不小心崩断了。 因为多少了解顾文渡与勋贵们的那点关系,所以他也能猜到这个滚刀肉来是做什么的。 “就说我身体不适,让大将军改日吧。”知道把那两个家伙放进来会有什么后果的赵元敬果断挥了挥手,让仆人把他们挡在门外。 “可是咱们拦不住啊” 仆人的话还没说完,赵元敬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破锣音“诶王爷,您在钓鱼呀我就知道门口那几个下人在胡说,您身体分明硬朗着呢” 赵元敬把鱼竿丢在一旁,也不好再装病,只得挥退其他下人迎接客人“最近不过是偶感风寒,这些下人夸大其词,本王会训斥的。” “对对对”何知度借坡下驴,一手揽过身后的青年,“文渡,第一次见王爷吧快向王爷问好” 身后一袭蓝色衣衫的俊秀青年恭恭敬敬地作揖“卑职见过王爷。” 江夏王也是第一次见顾文渡。第一感觉就是这副皮相确实不错,第二感觉则是根据习武之人的身形步伐推断这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眉眼中没有大部分年轻人的浮躁,怪不得被楼连云他们当宝。 顾文渡抬起头后也在不经意间打量这位曾经手握军权的王爷,他比楼连云等人瘦削了不少,但是那一双锐利的鹰目让人见之难忘。除此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下半身的残缺,那是宽大衣袍无法遮住的空空荡荡。 顾文渡只是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光,避免失礼。 “我今天就是来给我这位侄子提”亲字还没说出口,何知度的话语就被打断了。 “既然是你这位贤侄的请求,那不妨让本王亲自与他说”涉及到自己最宠爱女儿的婚姻大事,赵元敬受不得任何逼迫,让这个小子跟着何知度进来已经是最大的退步。 “何叔,多谢您的引荐,您先走吧,让我和王爷单独聊一聊。”顾文渡也知道分寸,向着何知度道了声谢后,就选择了笑着独自面对赵元敬即将进行的刁难。 赵元敬让顾文渡泡了一壶茶,两人在王府凉亭内相对而坐,颇有种打算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进行拉锯战的架势。 顾文渡也是做好了迎接诘问的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考官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对蓁蓁印象如何” “啊”准备了一箩筐自我介绍,以及文学常识军略武艺的顾文渡不禁有些猝不及防,面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赵元敬不愁顾文渡能不能给自家女儿相应的物质待遇,毕竟他的女儿他知道,全天下比她富裕的也就那么些人物了。 地位方面,顾文渡这个年纪能够做到都尉,前途可谓是一片坦荡。同时,他也能看到自家女儿看他的原因,没有父母需要赡养,没有糟心亲戚,只需要两人扶持过好日子就行。 但是仅仅是物质和地位没问题还是不够,他的蓁蓁值得最好的,也值得过上最幸福的日子。而她的幸福中的一大部分,正是她的夫君需要给她的。 “你这次既然决定好了上门,那也该让我看看你的那颗真心吧”赵元敬紧紧盯着顾文渡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可以怀疑他求娶目的不纯的证据。 顾文渡衣领处的脖颈立刻出现了一片尴尬的红色,对他而言,直白中带着技巧地夸一个姑娘的难度远远高于让他七步成诗、当场写赋。 “郡主”他思索着,老老实实地吐出了一句话,“在经商一道天赋卓绝。” 赵元敬差点被自己呛到,他是让他夸这个么但是在官场上锻炼多年的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等待下一个回答“还有呢” “还有,性格体贴温柔。”顾文渡拼死回忆,记起了那日接他时风雨中赵华蓁挽救他失误的举动,面色不由柔和了几分。 赵元敬见到这小子竟然还能出神地笑,想到可能是女儿吃亏,心中更是恼怒不少,但是面上的笑却愈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就这些” “与我配合默契。”顾文渡绞尽脑汁地回忆并作答。之前在共同夺取世家资源时,他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元敬继续维持着嘴角的笑“还有呢” “郡主她姿容美丽。”实在是没话说的顾文渡只得冒险说出了这个很是肤浅的词。 “还有呢” 顾文渡觉得不能在岳父面前胡说显得自身轻浮,但是根据他与她的相处,他能总结出来的就这几个点了。 精明的赵元敬已经读懂了顾文渡的表情,这是被自己逼到没话说了。 让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闭着眼都能说出一箩筐,这个小子就说这么些 这能是真心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资深蓁吹岳父我的女婿怎么能不是个合格的蓁吹 老实直男简直是为难人:3」 s 1下一更在老时间晚上六点 2留言有红包 3麻烦大家继续订阅支持 这对我真的超重要哒 使劲卖萌o3o 感谢“二哈”小天使的三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其实, 你说的这些朱雀大街上随意拉一人都能说出来。”赵元敬眼睛微眯,向后靠在了轮椅上,显然失了接下来继续讨论的兴趣。 但是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句“她是最好的。” 顾文渡也知道这个词过于宽泛, 一听就是随意糊弄的,一说出口就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但不习惯夸女孩子的他能给予的最好的、最真挚的话语也就是这个“最好”了。 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子不多,唯一在他生命里留下不浅痕迹的, 就是母亲、妹妹和赵华蓁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及传信,作为能够相伴一生的伴侣, 能与他互相帮扶的赵华蓁毫无疑问是最好的。 赵元敬也万万没想到顾文渡会说出这样一个直白且浅显的词,但是他很赞同,他的女儿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明珠。 以往的那些词汇若说是任何有礼貌的人都能夸出口, 那么“最好的”绝对不是一般外人能说出口的。 注视着面前刚迈入青年的小家伙真实的窘迫,赵元敬心里的弦一松,看来两个小家伙确实有些许感情。 这时,一个身影凑到了两人中间“爹, 你们在干什么呢” “你来做什么”赵元敬刚放缓的神色又紧绷了起来, 他挥了挥袖袍, 示意自家女儿不要插手,“本王就和他简单聊聊。你和棠梨一边玩去吧” 还没出嫁呢, 就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像什么样子 赵华蓁其实已经听到了顾文渡对于她那句“最好的”夸赞,心中也有些惊讶这个憨憨竟然会如此开口。不过也正是因此,她才下定决心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以德报德地帮他一把。 赵华蓁察觉了父亲的不满, 却并不在意,自家老父亲的外厉内荏她是了解的。他俩要是在老父亲面前畏惧了,那才是真的会引起父亲怀疑。因此她刻意硬气地装出“两情相悦”,她赌父亲会让步。 于是她袅袅娜娜地坐了下来“我来找文渡。” 她的身体朝着顾文渡微微倾斜,呈现明显的保护姿势。 见顾文渡神色的变化明显是读懂了她动作中的语言,赵华蓁也是松了口气。 但是顾文渡突然拒绝了她的帮助“郡主,您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和王爷单独谈一谈。” 他是懂了赵华蓁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想如此。有些事他可以扛起,没有必要让赵华蓁冒着触怒父亲的风险去做。 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赢得江夏王的尊重,赢得这门亲事。 赵华蓁算是明白了顾文泺等人曾经提过的顾文渡的牛脾气。心中虽然微恼,但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她的家庭很幸福,但是深爱她的父母依旧不支持她过于大胆的想法。在为自己的人生战斗过程中,她已经习惯了孤身前进,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会为她拂去肩上的雪花,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前方的风雪。 真是个憨憨,其实她并不需要来着。 不过,偶尔享受一次也无妨。 她施施然转过身,温柔地吐出一字“好。” 她选择退出,将战场交还给那两个凉亭中的男人。 眸光接触时,一人目光灼灼尽是自信,另一人言笑晏晏满载信任。 赵元敬活了那么多年,自然看得出其中的不一般。 他突然间也失了继续询问的兴致,他从未如此清楚得明白他的女儿真的找到了那个愿与她一辈子比翼连枝的男子。 正当顾文渡潜心静气、搜肠刮肚准备迎接赵元敬的新一轮提问时,对方却一反常态地问起了朝堂及匈奴的事情。 或许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从简单模式升级到了困难模式,但是对于顾文渡是从地狱模式一下子切换到了简单模式。 从六岁起就全神贯注地学习军略的顾文渡自然是能够对答如流。 但是赵元敬的一句话又将其切回了地狱模式“你对未来的规划很清晰,只是里面怎么没有妻子的位子呢” 顾文渡的瞳孔一缩,他的未来已经被仇恨和志向填满了,战场上什么情况都能发生,因此他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妻子的事情。 不过幸好赵元敬对顾文渡的这个回答并不在意,他继续接连发问 “你这几年乃至十几年内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会逗留在边疆吧你的妻子怎么办” “如果你战死在边疆,那你的妻子怎么办” 顾文渡想了想他与赵华蓁的相处,忍不住提起了唇角,老老实实地将心底的想法说出了口“就算身在边疆,卑职觉得卑职未来的妻子也会过得很快乐。” 本来打算与顾文渡好好为了女儿权益谈判的赵元敬再次差点被茶水呛到,他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顾文渡能够肯定,要是他不在,那位没了任何约束的郡主依旧能在与世家和江南富商的争斗中获得大量乐趣。 “郡主并不是一个需要依靠男子才能幸福生活的人。”顾文渡笑得自然,“虽然有时卑职会不在她身侧,但是卑职也可以通过嘟嘟与她通信。她会过得很好。” 赵元敬回忆起那些自家宝贝女儿的言论,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青年说的是对的。这个青年的一切正好与赵华蓁的需求相吻合,包括他那些在常人眼中的缺点。 “如果卑职战死了,自然也无法约束卑职的妻子了。”顾文渡并不会回避死亡的话题,反而坦坦荡荡地说道,“关于她会怎么办这个问题,您应该询问卑职的未来妻子才是。” “啪啪啪”赵元敬不由为面前青年的回答鼓起了掌。 虽然大齐风气开放,但是大部分男子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在成亲后还插手府外的事务,更别提在自己死后改嫁了。 虽说这个小家伙对蓁蓁优秀的认识还不足,但是他看出来了,这小家伙对蓁蓁的喜欢和尊重是实打实的。 尽管顾文渡不是很懂赵元敬的心思是怎么发生变化的,但是他可以通过赵元敬的动作判断他的心情。 战机延误不得,求亲的时机也延误不得。 因此顾文渡立刻站起身,恭敬地一鞠躬“文渡虽然家世不显,但是您若是将郡主嫁予文渡,那文渡一生唯有郡主足矣。” 赵元敬眼角抽了抽,尽管心中怎么看这个觊觎他女儿的家伙怎么不顺眼,但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还是斯文地品了口茶,抖了抖袍角“小家伙,你这样于礼不合吧等你找到一个合适的长辈再来吧” “是”顾文渡哪里会不懂赵元敬的意思。本来还故作沉静的面庞一下子充满了真挚的喜悦。 能不高兴么 这说明最大的难关已过,他与赵华蓁的交易能够继续稳定地继续下去。有赵华蓁这样的好伙伴,怎么想未来的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这样的喜悦落在赵元敬眼里就是爱恋的证明了。他让下人把他推回了房间。 徐氏、赵华蓁和赵华蔺早已经在房间侯着了,见他回来赶紧询问情况。 “以后那小子再来提亲就由你管了。”想到心爱的女儿以后就要嫁为他人妇,赵元敬不敢让自己再深思下去,直接把态度摆出,然后自己推着轮椅进了里间。 赵华蓁知道母亲对她的纵容以及对顾文渡的好印象,自然知道父亲这样的话就说明顾文渡过了他那关。 徐氏见女儿又羞又喜,也是拉着她的手打趣道“之前还心急着呢现在倒是笑得开心了” 赵华蔺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性情温和的他偏偏不敢质疑父亲的决定,只得气呼呼地坐下,一个人生闷气。 回到府中的顾文渡则是想不好让谁来做这个媒人。 他已经无父无母了,唯一的师傅并不适合与其他王室有过多牵扯。熟悉的何知度已经被否了,翼国公秦善道最近身体不康健,还是不劳烦他了,宋国公马铨刚被皇帝陛下派去西南处理羌人事件了 盘算了一下,顾文渡竟是连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找不到。 因为要定婚期,所以在皇帝那边蹦哒了一圈的何聪毫不客气地把事务推给了他的新岳父“文渡文渡,你愁啥直接让陛下赐婚不就好了” 马伯忠也是点了点头,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陛下好像很喜欢赐婚,皇后娘娘都已经准备过问我和仲义的婚事了。” 就连秀气的秦达也是多了几分精明“你可以通过文泺把事情告诉皇后娘娘,之后的事情交给皇家处理就好了。” 与皇帝关系并不如这些勋贵家近的顾文渡并不清楚皇帝的事情,也便将信将疑地按着秦达所说行事。 而江夏王一家也是一直等着人前来求亲,但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 赵华蓁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连账目都算错了几次。 正当她放下笔打算歇歇,就听得去参加宫宴的母亲迈着小碎步快速走了进来“蓁蓁” “娘”赵华蓁立刻站起身,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顾家儿郎去求了陛下,陛下要赐婚了”徐氏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宫宴后皇后娘娘找她单独聊的那些话,大致是怎么回事她也能猜出来。 她是非常开心的,由陛下赐婚怎么说都是一件体面事,那体现的那也是对自家女儿的看重啊。 赵华蓁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秀美的面上也是流露出了些惊喜。 没想到那个顾文渡竟会主动采取如此举措 另一头的赵元敬却是不满意了。由皇帝赐婚,那成婚的日期就要由钦天监选择,最后交由皇帝决裁了。要是那个顾文渡上折子执意娶,那他也不能强留自家女儿太久。 当时看着老实敦厚的孩子,心眼果然是黑的果然觊觎他女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文渡并不清楚江夏王府上的诸位是如何编排他的,他唯一知晓的便是他与赵华蓁的亲事算是顺利地定了下来。 拉到了皇帝的信任支持,又定下了亲事。顾文渡此次回京的主要任务也就完成了。 三月底后他告别了兄弟与家人,启程回到了康州。 他利用商队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体系,就连被夺取的泾州中也安插了他的眼线。 同时,顾文渡也在呕心沥血地培养康州的骑兵。 要想正面击败匈奴,一只强大的骑兵必不可缺。随着边境贸易的发展,康州也逐渐繁荣了起来。 但是匈奴那边严格限制马匹进入大齐,因此马匹的来源还是不得不依靠土古族。 所幸由于他与赵华蓁利益的进一步合并,加上升官所致的职权扩大,赵华蓁所的资助也是越来越多。 杀掉了世家负责边贸的不少人后,赵华蓁的生意在顾文渡的庇护下,于北疆所获的利润也是不断增长。 赵华蓁也知道树大招风,索性花了大量金钱在江南水乡购入了大量粮食,捐献给了朝廷,然后朝廷看在江夏王府的面子上也是转手送给了北疆。 赵华蓁愉悦地打着算盘。 她花出的钱是十分值得的一是能够换得朝廷的撑腰;二是能够通过大量收粮的活动大幅度拉低了江南商贾的粮价,算是狠狠给了那些老是报团与她斗的老家伙们一次教训;三是能够去养那头远在北疆的吞金兽。 想起那个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赵华蓁打算盘的手就不由慢了些。这段时间除了那只嘟嘟送来的信件,她的商队也在不断传递顾文渡的消息。 顾文渡在边疆情况她大概都清楚,他夙兴夜寐地操劳也是让她敬佩。 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在康州那样穷苦的地方,那些姑娘的作风竟大胆了不少。 不过也幸好那家伙就是个憨憨,次次自觉地将那些过分热切的视线无视了过去,还美滋滋地当那些是对他功勋的赞扬,添了几分治军的热情。 想了想,她写了一张条子,告诉京城这边的管事多采购些药草送去北疆。 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全当是对那憨憨吞金兽的奖励了。 但是,任顾文渡和赵华蓁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接下来整整三年没有见面。 顾文渡一直抽不出时间回京一趟。 一是他每个季度都忙成一团。春日需要带着将士帮助百姓春耕,夏日就是骑兵出去拉练的好时节,秋日匈奴就会隔三差五地劫掠,偶尔冬日空闲一些也是因为交通不方便放弃。 二是他也没什么需要回京的特殊必要。赵元任一个皇帝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冯泰一个太守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文渡一个都尉就敢在康州大刀阔斧干。 何聪和马家两兄弟军务没那么繁忙,倒是在第二年年末回去过一次。 何聪也已经适应了军规,甚至利用军规过上了与副将斗智斗勇的好日子,日常也与顾文渡等人保持着通信。 四个兄弟约定了,在第三年年末就一起回京一次。 但是变化往往快于计划匈奴左部毫无征兆地直接出兵包围了茱州。 二十万匈奴人围困了茱州,打算速战速决拿下茱州,直插京都。 左贤王的做法正是出于匈奴王庭的示意。 匈奴左部与右部的矛盾已经愈发不可调和,而转化矛盾的最好方式就是将矛盾转接给外部。 “此举是惩治大齐商人欺我族人之罪,因此我们撕毁与大齐的条约也无妨。”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恭敬地膝行,为拓尔寇单于的酒杯倒上了美酒,满脸谄媚,用着匈奴的语言为大齐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若是发觉不对,以茱州为筹码再签一个条约就好。若是事情顺利,那就是单于御驾亲征之时了。” 拓尔寇如同摸狗一般随意抚摸了下这名阉人的发顶“刘卿所言甚是哈哈哈” 瞬间,匈奴王帐里一片欢声笑语。 大齐内部则是愁云惨淡。大齐这些年培养的骑兵虽然不少,但是都分散在各州,没办法及时救援。就算去救援,面对二十万匈奴大军,经验不足的他们去了恐怕也只是去送菜。 更何况,那是大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宝贝疙瘩,每一个骑兵的培养都花费了不少时间以及钱,朝廷舍不得。 朝廷对茱州能够撑多久的最好的预期也是六天。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所有朝臣都决定利用这六天构建沂州的防线。 宋国公马铨则是攥紧了双拳,他的两个儿子可都在茱州戍守但是面临家国大义,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这时,一名亲卫将一封信递了上来。 里面的字迹他还算眼熟,来自那个与儿子玩在一起的顾文渡。 看完信后,他立刻撇下了在旁哭泣的夫人,直接冲入了皇宫诉说了顾文渡的想法。 “有几成几率”赵元任不是个不知兵的君王,他能看出此事的可行性,也能看出其中隐藏的风险。 “六成”马铨心系儿子,但也明白事情轻重,老老实实说出了答案。 陶及明刚要拱手上前劝阻,就被赵元任抬出手阻止了“此事一旦成功,则会让朕少等十年。朕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就算失败了,不过是再重新等十多年,朕等得起” 一旁旁观的何知度立刻朝着还想谏言的陶及明使了个颜色,劝阻了他。 他们的陛下向来是喜欢冒险又极好面子的,这样的性格对于一名国君而言说是好也可以,说是坏也可以。 毕竟在事关国运的赌局上,谁都无法摸准那一道天意。听天由命好了,反正他们也还没老得那么快。 顾文渡接到消息后,立刻开始整军准备出征泾州。 他用的正是围魏救赵之计。一旦把泾州吃下,那匈奴左部的后路就被切断。若是匈奴两部关系友好,那就是必死之局。可是现如今在大齐的推波助澜下,匈奴右部必然不会立刻来驰援。 等到那时候,就是他们关门打狗的机会。 虽然说得容易,但是匈奴左部留在泾州的大量士卒也不是吃素的。其中可操纵的时机也转瞬即逝,必须得在匈奴王庭和右部反应过来之前把匈奴左部彻底吞了。否则被当饺子包的就是他了。 顾文渡派人去请了万里商社的主事者,泾州与康州之间有一条宽广的大河相隔,所以他需要船只。 万里商社的主事者却早已准备好了一份有船只人家及商户的名册,他小声告知顾文渡“小将军,郡主知道您一直惦记着泾州,总有一天会打回去的,所以从几年前就替您联系着呢” 顾文渡愣了愣,他眼前似又出现了那个少女自信的美丽笑靥。他没有说一声谢,但是商社主事者看到了这位小将军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 已经上了年纪的他不由啧了啧嘴“现在的年轻人呦” 确认一切已经准备完毕后,顾文渡就回到了自己嫡系的难营。 夕阳在天空中晕染出的红色宛如十一年前城破的那一天,绚烂得惑人。 众军士盘腿坐下,一起吃了今日的最后一餐。 所有人都沉默着,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顾文渡注视着自己培养出来的骑兵们,十分清楚常年与匈奴拼杀的他们并不是畏惧战争与死亡,而是过分激动。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清楚,那是因为他胸腔中的心脏也是在如此澎湃快速地跳动着。 他骑上“定戎”,在众人面前发表最后的动员。 在大齐的鲜红旗帜下,他兜鍪上的红缨随风飘扬,一身来自楼连云的黑甲庄严而肃穆,唯独兜鍪下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容 “距离那一日已经十一年了,诸位也与本将共事四年了。” 顾文渡迎着耀眼的红日,拔出了象征权力的长剑,努力克制他的激动,沉下声音,朗声道“现如今,诸位,随本将回家” 长剑出鞘,在夕阳的折射下,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长剑所指,心之所往,是家 他们可以回阔别十一年的家了 胸腔中的心脏跳动速度再一次加快,所有泾州骑兵脸上都泛起了一层潮红,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里多了些许湿气。 不多时,嘹亮的声音就响彻了营地。 “我们回家” 当夜色覆盖大地后,骑兵们带着战马坐上了一艘艘小船,飞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靠岸后就是一片平原,直通泾州。 清丽的月光为大地上撒上了一层银霜。一个牧羊的小少年跪在地面吃力地赶着一只山羊。他叫小铃铛,是泾州南城人士,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 但是匈奴人来了,他家没了。其他当奴隶的乡亲都说过了河,就能回家了。 那时年纪尚小的他想回家,就跑了。然后匈奴人追了上来,把他的两条腿扭断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逐渐认了命。每天跪趴在地面,在匈奴人的皮鞭下学着伺候那些比他还金贵的牛羊。 但是今天因为一只调皮乱跑的山羊,他太阳落山了也还没回去。 他的腹中空空,眼睛无神地看着苍茫的旷野。应该快到了吧,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上一口糊糊。 这时,他感觉地面震了震,由远及近的骑兵声音令他条件反射性地钻入了羊腹下,祈祷着那些酒醉的匈奴士兵不要发现他。 但是他还是被发现了。 面前出现了一张与匈奴人不同的脸,他冲他笑,和善地安抚着他,说着熟悉又陌生的语言。 他好像问了什么,小铃铛却无法用口头表达。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他连怎么说都忘记了。 他看着那人身后整齐威武的骑兵,好像明白了什么,拼命用手势告知这个人他所需要的信息。 那人给了他一块大大的干粮。 随后,不计其数的骑兵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在他身后分开,又在他前方汇合,朝着远处的城池疾驰而去。 他掐了自己一把又一把,反复确定这不是梦后,他放开了手中的羊,抱着手中人吃的干粮却舍不得吃,嘶哑难听的哭声和嚎叫逐渐在璀璨的星空下响起。 他可以有家了 另一头的江夏王府上。 赵华蓁不知为何久久无法入睡。 是哪里账目有错漏么是江南那帮商贾又闹事了么 这时,披衣起身的她在窗外看到了一只鹰隼正在啄自己羽毛。 她一把把它抓了进来,熟练地打开铜管里的书信。 里面是熟悉的字迹非常简单的一句“谢谢。” 赵华蓁一开始是一头雾水,但是很快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他一个小都尉凭借五千骑想做什么 等冷静下来,赵华蓁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烛火,在纸上布置起了一系列对于顾文渡的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把养憨憨当成习惯赵华蓁 他疯了,我也疯了 这或许就是夫唱妇随吧: 三更结束了 咸鱼瘫jg 明天晚上六点继续更新 留言依旧有红包,,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驻守泾州匈奴人根本没有想过那些懦弱胆小的齐人会反攻泾州。因此他们丝毫没有该有的警惕, 一切值守情况与顾文渡这些年刺探到的情报一样。 顾文渡等人很快顺利地潜伏在了泾州城外,等着城内的信号。 城内的奴隶辛苦干了一天活,在匈奴人的厉声训斥声中被赶入了破破落落的帐子中。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 宛如被关在圈的牛羊。 经过十一年,匈奴人对这些瘦弱又胆小的齐人也没了多大警惕,如往常般确认人数、捆上绳索后, 就结伴打算回去喝一杯。 听着匈奴人远去的脚步声,潜伏在奴隶中近一年的郝庄掏出了早就藏在衣袖中的锋利石子, 用它磨破了绳索。与此同时,原本满面疲惫、昏昏欲睡的齐人立刻都睁开了双眼。 为首的郝庄偷偷掀开了营帐的门帘,确认附近没有威胁后, 就挥了挥手。让齐人们到其他奴隶营地解救同胞。 他趁着夜色悄然扭断了看守他们的匈奴人的脖子,换上他的装扮后,正好有一个喝得醉眼朦胧的匈奴人来找被杀的匈奴人。 郝庄抬起头,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与此同时, 他干净利索地抹了对面匈奴人的脖子, 然后将匈奴人的尸体藏在了那个破布营帐内。 匈奴内部依旧是原始的部落制, 并没有严格的军纪,加上现在是睡眠时间, 因此在郝庄的周密计划和小心动作下,松懈的匈奴人并没有发现有齐人逃脱了。 一群齐人悄无声息地变了装,来到了匈奴存放干草的地方。 他们飞快地将干草与匈奴人的营帐相连,然后郝庄拿着从匈奴人那里顺来的火石,引燃了这大片的干草。 当冲天的火势吸引了大部分匈奴人的注意, 他们就趁乱放跑了不少骏马,骑上剩下的几匹,朝着约定好的城门口集合。 戍守城门的匈奴将领察觉了一些不正常,哪有大队人马这个时辰还要出城的 于是他立刻要求郝庄等人回答他们的姓氏以及接受检查。 眼看他握着火把越走越近,郝庄知道一旦被看清面容,那就一切就完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索性先下手为强,拔出弯刀砍下了那个将领的脑袋。 如泉喷涌的鲜血让其他匈奴士兵回不过神,郝庄趁着这个机会立刻一夹马肚冲向了城门,打算直接打开城门迎齐军进来。 顾文渡等人也早已看到了城内冲天的火光。当发现城头的匈奴士卒往下跑后,他和其他身手敏捷的人偷摸摸到了城门下,借助工具爬上了城墙。 原本的泾州城为了抵御匈奴,城墙十分平整高大,但是匈奴人极为厌恶这种城墙,也就一直没有修复保养,还拆了不少用来搭建牛圈羊圈,因此顾文渡等人爬得非常轻松。 此时,郝庄等人已经快撑不住了。毕竟他们每天吃得极少,而且也没经过多少训练,武器也是有限。 但在顾文渡和其他士卒加入了战局后,本来占据上风的匈奴人一下子陷入了两面包围。其中一个人看出了顾文渡是首领,也就携手三四同伴围住了顾文渡。 而他们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在顾文渡的脸上划破了一道伤。 但这实力不是最让匈奴人恐惧的。最让匈奴人恐惧的是,在他即将死去时,他清晰地看到那个皮肤白净的齐人将领脸上的伤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物怪物”他竭力嘶吼着,但是并没有人懂他的意思。 城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在外等候已久的泾州铁骑如同饿狼,迫不及待地冲入了城中。 刚起床,迷迷糊糊地忙着灭火的匈奴人这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部分匈奴人想要反抗,却发现他们的战马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纵横大陆的匈奴人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步兵被骑兵冲杀支配的恐惧。 尽管依旧存在不少难啃的硬骨头,但当天光破晓时,一切都结束了。 城楼上匈奴的旧旗早已被士卒取下,旗面被当成了战利品,旗杆则是被切成了数段,当做了柴火,日后会在火炉里挫骨扬灰。 顾文渡擦去了脸上的血污,洗干净双手,在士卒们仰慕憧憬的目光下,接过了鲜红的大齐旗帜。 天空繁星黯淡,地面秋色苍茫。 东边红日初升,西边残月将落。 在日月山川的共同见证下,时隔十一年,一面古朴的“齐”字旗帜再次出现在这片天地间,被插在泾州城头。 鲜红的旗帜被强风吹得猎猎作响,象征着齐人永远不屈的意志,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般熊熊燃烧。 出身泾州拼死战斗的骑兵、被当牲畜驱使的原泾州百姓注视着青空下那一面冉冉升起的熟悉旗帜,发出了阵阵啜泣声。 父辈们拼死守护的故土,他们夺回来了 他们,回家了 作为现如今泾州的最高将领,顾文渡没有时间感伤。 用旗帜激起军民斗志后,他立刻通知了各州和朝廷,随后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布防,派出侦骑去刺探左贤王大军的动向。 “都尉大人,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刻意将那几个匈奴杂兵放跑了,这不是去告知左贤王我们的实力么”一名校尉忍不住询问出声。 “你觉得那位匈奴人会怎么向左贤王汇报”顾文渡斜觑了那名校尉一眼,因为时间宝贵,他也就自问自答,“他会说我们二十多人包围了他,却依旧让他跑了。你若是左贤王,你会信这荒诞离奇的第一层么” “不会。”校尉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兵不厌诈,左贤王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定然以为我们是诱他前来。如此这般,他就陷入了虚幻的第二层。加上这次出动的全是他的嫡系,他不敢随便损耗,因此他不敢来。” “但如果他还是来了怎么办”刘豆儿突然跑了进来,听到了对话忍不住询问。 “左贤王为人自大,自诩匈奴第一谋士。”与顾文渡对话的那名校尉回忆了下以往的情报,最终摇了摇头,“这样的可能性不大。正如都尉曾经说过的,战争本来就是一场冒险,这些小概率无需考虑。” 顾文渡用冰水洗了把脸,逼着自己清醒“不,我们还是要考虑这种情况。他若是能够看到这隐藏的第三层前来,那我们就全军出击,一口气直接吃掉他的前军。那到时候,你猜他会不会继续前进” “我这还有个第四层。若是他继续前进,我们可以派几个会建州方言的人呐喊,到时候” 刘豆儿兴奋地抢答“怪不得大人不让我们展露康州和大人的旗帜。要真是这般,左贤王肯定会以为是我们是建州罗将军的骑兵那个怂蛋会怕的要死” “对”顾文渡笑得温文尔雅。 在十一年前翻转战局的云中一战中,惨败于建州罗将军的正是这位左贤王啊 “将军深谋远虑,算无遗策”刘豆儿知道泾州必然会无恙后,高兴得把手上风尘仆仆的鹰隼都忘记了。 直到出门被鹰隼啄了一口,他才想起来手中的任务,赶紧噔噔地跑了回去“将军,您的信” 顾文渡正注视着地图,与部下商讨着匈奴左部的行军方向。 他觉得赵华蓁在这封信里应该也没说什么大事。加之现在他实在忙碌,也就随口吩咐了一句让他把鹰隼搁置在自己营帐里。 然后转头继续与部下们商量。 他已经用信鸽和传令兵前去各州通知泾州的情况,被断了后路的左贤王已经是一条被关在门内的狗。匈奴王庭和匈奴右部虽然存在削弱匈奴左部的意图,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左部被大齐吞掉。 因此,留给他们集合军队吞并匈奴左部的时间只有六七天 另一头的左贤王也终于得知了他在泾州搭建了十一年的安乐窝被一支齐军一窝端了的消息。 听完了有幸逃出生天的匈奴士兵的话,左贤王挥了挥手,让人直接把他砍了。 见手下们纷纷不解,左贤王摸了摸自己的美髯,言语间都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以及高处不胜寒的悲怆“这是敌人的诱敌之策,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那家伙连那支齐军来自哪里都说不出口,却能肯定这支齐军数量不多”左贤王摇头晃脑地对真相一顿剖析,“你们想想,这支齐军若真是数量不多,怎么会敢来夺我们匈奴的泾州夺了他们守得住么他们不要命了因此这必然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假消息” 其他匈奴将领纷纷觉得有道理,立刻众星捧月般拥簇着左贤王,颤声道“那您的意思是” “能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量,必然非同常人。”左贤王很享受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于是继续大胆分析,“本王认为,很有可能是那个魔鬼来了” 能在匈奴口中被称作魔鬼的唯有一个齐人。 在座的匈奴将领都记得十一年前的那次惨败,原本红润的脸颊一下子变得脸色煞白。 他们竭力试图摆脱这个假设“殿下,不可能,从建州赶来至少也要五六日。距离我们攻打茱州这才三天不到” “没准那个家伙早就盯上泾州了,然后趁着我们来了这里”剩下的话不用左贤王多说,其他匈奴将领已经懂了。 他们一旦与建州铁骑接触就会陷入苦战,而且在中途可能会被其他大齐军队包饺子,白白让匈奴王庭和左部看笑话。 这是他们的嫡系,是他们立身之基,可不能被这么挥霍。 于是,匈奴左部的贵族很快统一意见。由于被形势所逼,他们迫不得已放弃了即将到口的茱州,准备绕开被“魔鬼”占据的泾州回草原,再联合王庭和右部报仇 只要手下族人在,他们就依旧是高贵的匈奴贵族。 顾文渡不知道一通脑补猛如虎的左贤王,已经积极主动地钻入了千层饼中最可怕的第四层。 高强度忙碌了十几个时辰的他安排好一切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准备睡一觉养足精神。 “算无遗策”的他在睡前终于隐隐记起有什么东西好像被忘记了,但是浓重的睡意让他意识模糊,连营帐中某只鹰隼提醒性的呼唤都听不见。 他迷蒙地想到好像不是军略方面的大事,那应该就无足轻重吧 这般想着,他再一次遗忘了那封未婚妻焦急询问他是否安好的信件,昏昏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日夜担心无足轻重赵华蓁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jg 留言继续发红包 感谢“未闻雪名”小天使的一个地雷 感谢“在等侑子姐回来啊”小天使的十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的重土”小天使的两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相比其他累到极致的将士, 顾文渡睡得并不久。因为满级体质的关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他再怎么折腾自己, 也会比其他人恢复得快。 睡醒后,在临时的床榻上坐了一小段时间,顾文渡的神智逐渐归位, 也终于记起他当时遗忘的是什么。 披衣起身,他走到了铁笼前把消瘦了不少的嘟嘟提了出来, 放在自己的肩甲上,然后展开了字条。 纸张上秀丽的字迹很有辨识度。与以往的端庄不同,这一次她的字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短短的字条只有三字“可安好” 因为他之前曾让嘟嘟对那位聪慧的郡主表达了感谢,因此郡主知道这次出兵他并不意外。 但是他本以为这是一纸与往常相同的公事公办的信件,比如是那位郡主来向他索取船只的回报。因为并非急件,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查看。 直到现如今他才发现这封信不含任何公事, 透着满满的私情。他不由紧了紧手, 眉头也微皱, 想要探明对方反常行为背后的逻辑。 顾文渡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他让信鸽给自己的好友、朝廷及其他同伴带去了消息,唯独漏了这位同伴, 让她惦记,实在是不应该。 虽然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相恋的婚约者,但是也算是并肩同行的伙伴,更别提在成亲后,他们将是最亲密的休戚与共的共同体。 在这样有条有理的分析基础上, 顾文渡很快理性地无视了自己内心理不清的纷乱感情。他把郡主的位置进行重新划分,划拉进了最重要的战友行列,并且得出了结论这是一封充满战友关怀的信件。 让战友焦急等待、为自己担忧并非顾文渡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因此这封信件立刻被顾文渡划分为急件。他简单扼要回复几个字,然后交由嘟嘟送了回去。 当嘟嘟飞回江夏王府时,赵华蓁正在向赵元敬套取战场的消息,奈何江夏王因为身体原因早已经退出了兵部,只能在女儿的威逼利诱下开始分析现如今的敌我状态。 赵华蓁一听见嘟嘟叩窗的声音,就立刻撇下了自己的老父亲,打开了铜管查看信件。 尽管知道嘟嘟回来就说明那人没事,但是赵华蓁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因紧张而紧缩。 所幸字条上依旧是她熟悉的字迹。来不及看具体内容。赵华蓁首先捕捉到,他的字迹一如既往,凛冽而有力。看来他的手臂没有受伤,而且是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从容书写的。 “勿忧。安康。等我回来。” 赵华蓁收起字条,只觉得心头的阴霾逐渐散去,恢复成了窗外的朗朗晴空。 深秋的冷风刮入她的脖颈,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寒意。 赵华蓁露出了一个自信从容的笑,两侧梨涡浅浅,添了一层风情。她彬彬有礼地向父亲道了别,揪起一旁瘦了一圈的嘟嘟,走出了房间。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傻憨憨没事,那她也是时候做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准备接手大量来自战败匈奴的牛羊、奴隶,与匈奴右部签署的贸易协定到时候也该撕毁重新签一份,还有她筹备良久的嫁衣还没绣好呢 顾文渡,我等你回来娶我。 与此同时,顾文渡则是驱使着手下对匈奴左部进行驱赶。 他手下的这些骑兵并不强大,但是匈奴左贤王根本不敢集结军队与之对抗。左贤王与建州铁骑“交流”过无数次,自然知道作为重骑兵的建州铁骑唯一的缺陷就是追击速度慢,一旦被这些轻骑缠上拖慢了速度,就得与建州铁骑“交流”了。 身后全身披黑甲的骑士宛如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一众匈奴人恨不得跑得更快些。 原本顾文渡并没有能够伪装建州骑兵的重骑,正当他打算放弃这个假扮建州骑兵的计划,改为袭扰时,戍守茱州平安脱险的马家兄弟拉来了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 由于重甲不便利,所以这些甲胄一直被放在茱州库房里。而穿戴重甲的士卒也不过是临时扮“建州铁骑”的高壮军士。 但是看着唬人就够了。 马家兄弟听完了顾文渡的计划,请示过后就带着茱州的骑兵以及那些伪装过的“重骑兵”前去帮顾文渡。 得到这一支生力军的顾文渡更是拼尽全力控制了匈奴的前进方向,利用手下轻骑兵将匈奴左部的大队人马赶往了东方,尽力将匈奴人拖留在大齐境内,等待增援的到来,从而完成合围全歼。 顾文渡担任金吾卫时在军二代军三代中打下的良好交际圈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那些曾经与他有旧、现如今被分到各州的原金吾卫们纷纷请命增援。 朝中大员很是不理解,那可是一个完整的匈奴左部。就算它现如今被大齐哄骗了,二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年轻人怎么直接把他们当做了砧板上的鱼肉 不过赵元任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他看到的是经过十多年的等待,他精心培养好的大齐新一代们的昂然战意。此时不割韭菜更待何时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命令玄甲营前往沂州驻防。 随后伴着他的大笔一挥,各州不多且参差不齐的骑兵都一窝蜂跑去了战场,听从顾文渡的统一调度,通过实战去学习。 整个大齐的北疆成了一处巨大的狩猎场。 曾经被匈奴视为羊羔的存在,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捕狼的猎手。 一切看似异常顺利,就连谨慎的顾文渡都松了一口气。 真正的建州骑兵已经在何聪的带领下前来增援。再加上他现在所指挥的兵马,就能吞下这匈奴左部了。 但是就在这时,细细密密的雨帘从天而降。 泾州附近雨并不大,但是顾文渡很快得知噩耗建州下起了暴雨,道路泥泞难行。 “大人,这也太倒霉了”其他将领都气得痛骂贼老天,建州骑兵不来,他们就吃不下匈奴左部,一旦匈奴左部回到草原与反应过来的匈奴王庭会师,那又将是一场恶战。 “按照原计划进行。”顾文渡却是不急不忙地布置,根本不在意这个倒霉的突发状况。 见其他将领一脸懵,顾文渡笑道“那可是何聪,这点雨哪里能困住他” 那是自己的兄弟,自己怎么会不懂他那家伙滑溜又皮实,熟悉北疆军务的顾文渡都能大概猜出来他会怎么做了。 建州城外的山路中,建州骑兵也是被这贼老天气到跺脚。 那大把的军功明明已经被他们的同僚送到了他们嘴边,罗将军也同意了他们的行动,他们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去大展身手了,然后刚出师,这大雨就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减缓了一大半。 “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绝对无法在那一天抵达,你到底怎么想的”罗将军的副将虽然不是主将,但是也为了监督并节制何聪而加入出征。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打击声。何聪故意让这位看不顺眼的副将把耳朵凑过来,然后大声吼道“到了前面的江边渡口,就好了” 然后他一马鞭击打在马上,催促胯下骏马赶快前行,把一脸懵懂的副将抛弃在了后头。 穿过山岭,副将才明白何聪说的是什么。 远方传来阵阵雷鸣,那是战鼓被擂响的巨响,水天一色的江面先是出现了万千桅杆,随后那高大如楼的巨舟的身形逐渐显现,在鼓声及旗语的指挥下缓缓向他们靠近。 同时,每一艘巨舟上都有一面飘扬的大齐军旗,那鲜红的艳丽红色,就算在蓬勃大雨也瞬间刺入他们的眼眶。 那是副将今生从未见过的恢宏壮丽。 无数的建州骑兵也立刻明白这些大齐水师是来做什么的。他们纷纷兴奋地摘下了兜鍪,疯狂向着大齐水师的同僚们挥手。 “我大哥正是这支水师的大将。”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副将,何聪笑得灿烂,痞帅中带着几分挑衅地勾唇,“我可以走关系” 副将被他狠狠一噎,只得沉默不语,在内心努力安慰自己看在自己第一次登船的份上 ,不要与这样的滚刀肉计较。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眼看他要登船了,就被一个水师的士卒拦了下来。 “这位将军,您应该去那边。”尽管这名水师士卒每个字都说得明白,副将却一个字都没听懂。 “那边是哪里” “就是那儿呀”士卒往一个方向一指,“你们建州人有些人恐水晕船,坐不得咱们这战舰,何聪将军还特意为诸位多留了几匹马,让你们可以换着马跑快些。” “何聪”从不晕船恐水的副将见何聪如此坑自己,忍不住咆哮出声。 听到外面的咆哮声,看着正在擦头发的三弟,何家大哥何聂不由有些同情那个副将“你真的就这么把他抛下了” “我就睚眦必报了,他能怎么样这是军令”在那位副将那里受了不少管教的何聪说得坦荡,面无愧色。 何聂知道弟弟绝对吃不了亏的性子,也就放弃这个话题“那你不和顾家郎说下” “不说他也知道。”何聪看向窗外壮阔的江面,笑着锤了大哥一拳,眼中满是信任,“都是兄弟” 在兄弟俩谈话的同时,一支满载着建州骑兵以及马匹的舰队顺流而下,以远高于正常行军的速度逼近目的地。 顾文渡也确实没有辜负何聪的信任,依旧坚定不移地按照计划向前推进。 现如今是顾文渡夺下泾州后的第五天,匈奴左部已经跑到了卫山前。 匈奴左贤王坐于骏马上,早已不再年轻的脸笑出了层层皱纹。他早已察觉了身后大齐追兵的目的就是把他们赶出大齐疆域了,因此他也就顺水推舟保存了大部分势力。 这些愚昧的齐人一定想不到,等他回了草原,他就会联合其他部族一同吃掉身后这硬啃的建州骑兵。 到时候别说一个泾州,就连建州茱州康州,乃至整个北疆也将匍匐他的脚下 幻想中的景象太过于美好,他不由挥鞭遥指前方的卫山“翻过卫山,就能回归我们的草原,随后我们再与大单于一起夺回我们的土地” 对于左贤王把大齐疆土视为自己的土地的做法,其他人觉得理所当然,所有土地属于强者,而他们强大的草原部落就是那最有资格的强者。 而后方一道极富穿透力的鸣金声打断了这些所谓的“强者”得意洋洋的笑声。 “怎么了”左贤王刚问出口,就听见他们的前方传来了一道同样的鸣金声,似是在与身后的齐军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天空的阴雨逐渐退去,雨过天青云破处逐渐出现了一支气势如虹的重甲骑兵,他们屹立于前方卫山的高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匈奴左部。 他们平滑钢甲及手中横刀反射出的耀眼天光让一众匈奴人心生寒意,更别提那骑兵身后飘扬的是属于建州罗将军的旗帜。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建州铁骑,那我们身后的是谁”左贤王只觉得自己向来聪慧的脑子突然间运转困难。 但是他的对手可不会等他想出个结果。 因为顺流而下,行进速度极快,所以何聪昨天已经就已经到了与顾文渡约好的围剿地点。 建州兵马修养了一天,早已一扫身心的疲倦。不少与何聪关系不错的将领都看着山下的肥肉馋得直流口水。 顾文渡也是默契地命令下属的骑兵们朝两边散开,给建州兵马的冲锋了大片的发挥空间。 初速度对于骑兵冲撞的效果最为重要。更别提对面是最擅长当面冲撞的重骑兵了。 等左贤王反应过来,号令手下提起速度打算杀出重围时已经来不及,齐军的横刀已经溅上了一层又一层血。 在山头看着手下如切瓜果般杀过去,何聪作为建州骑兵的主将也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于是他一见顾文渡骑马赶来,就立刻交出来自家的指挥权“文渡,交给你了”随后他立刻带着自家亲卫策马扬鞭急匆匆地往战场奔去,只给顾文渡留下滚滚烟尘。 顾文渡不由抿唇一笑,他知道何聪除了自己想去厮杀外,也是想要给他这次战役总指挥的军功。 与兄弟谦让就太过见外。顾文渡接替了何聪的位置,心中坚定,他能够为何聪做的,就是把这次战果扩大再扩大。 在顾文渡的指挥下,泾州及其他州的联合轻骑兵采取穿插包围战术,把整个匈奴左部切割开,彻底打散了左贤王集中力量突围的念头。 随后这一块块切好的美味蛋糕就被送到建州骑兵面前,由这头贪婪的巨兽一口口吞下。 原本平和祥和的草原立刻沦为匈奴的地狱,他们从一开始被齐狗围攻的愤怒,变为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刀斧盛宴的绝望。 这一战从正杀到了日落西山。 众人本以为这一切就是结束,但是突然侦骑来报匈奴单于带着几十万大军出现了。 何聪眉头紧皱“文渡,要不咱们撤回城” 顾文渡看着已经杀到疲惫的齐军将士,摇了摇头“士卒和战马都累了。一旦暴露疲态,被匈奴追上就是死。” “其实说来也简单,我需要一件东西。”顾文渡看了眼另一头被箭雨射死的左贤王的尸体,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让何聪不由打了个寒战。 另一端的拓尔寇正面露阴沉“刘卿,我们草原的战士是天上的雄鹰,不会被羊羔击败。” 这时,手下传来了消息“大单于,前方出现大量齐军。” 拓尔寇大吃一惊,纵马上前查看。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让他明白这块肉确实不好啃。齐军都集结此,难道左贤王真的这么不中用,已经兵败了 正当拓尔寇犹豫着要不要进攻时,就看到山坡上的一名齐军扔过来了一个人头。 亲卫拾起那血淋淋的人头,掀起发丝,正是死不瞑目的左贤王。 大部分匈奴人都认识这位位高权重的左贤王,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大单于,我们必须进攻,左贤王与他们已经经过一番恶战,他们必然筋疲力尽”刘通立刻上谄媚地劝道。 但是他脸上很快挨了一个重重的嘴巴子,拓尔寇怒斥道“你这个阉人知道什么他们敢如此激怒我们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而且左部都没了,我们去救什么” 刘通只得屈辱地低下了头,但是他不敢再顶嘴,也不敢去怨恨拓尔寇,只得将阴毒的目光锁定于山头的青年将领。 见匈奴真的退兵了,顾文渡和何聪这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由于天色已晚,各州兵马就打算在泾州城里歇一夜。 顾文渡将详细的战报发出后,也与一群兴高采烈的将领们喝了几杯。 乘着浅浅的酒兴与淡淡的月华,他走到了一间有些破败的院落里。 由于当时父亲没钱修缮,匈奴人也住不惯大齐的平房,所以匈奴人只是把东西搬走了,留下一个空壳。 一切是那么熟悉。 顾文渡穿过一座小小的茅草亭,耳边响起他抱怨这茅草亭漏水时,在一旁教他识字的父亲的朗声大笑;他走入一处回廊,眼前浮现温婉的母亲牵着刚会走路的妹妹穿过这里的画面;他路过一间小小的厨房,鼻尖仿佛就能闻到母亲亲手做的饺子的芳香。 最后,他在一棵梅花树前停下了脚步。 他父亲一生独爱凌寒傲立的梅,但是自从他到了泾州,因为公务繁忙,他就再也没种。 于是母亲就托人买了棵小树苗,联合他和妹妹一起种在了院落里,在父亲生辰那日赠予了父亲。 父亲高兴极了,与母亲紧紧相拥,他和妹妹就在一旁傻乐。 那时,这棵小树苗不过与那时的他齐高,现如今,当初的小树苗已经长高了数倍,散开了无数的枝丫,顾文渡甚至能够想得到冬日里它满树花开的繁盛景象。 以往不去回忆,并不代表他已忘记。 坐在台阶上,顾文渡想起往日那些苦却幸福的日子,只觉得心口密密麻麻地泛着酸楚的滋味。 尽管他拿回了泾州,但是逝去的那些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天空落下了一只鹰隼,打断了顾文渡的追忆,这次顾文渡立刻将它携带的信件拆了开来。 赵华蓁在信中表达了对他能力的夸赞以及对他战事顺利的恭喜,并以对他回京的期待作为结尾。 嘟嘟在路上得飞不少时间,更别提赵华蓁不是朝廷中人,自然不会及时知道他发出的捷报。因此顾文渡自然能够领悟赵华蓁这封信里对他的信任。 顾文渡不知怎么得心头变得暖暖的。同时他也突然被提醒,得给那位郡主写一封报平安的信。好友信任他,他自然也要让好友心安。 这时,何聪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文渡,你缩在这里做什么可算是找到你了” “怎么了”顾文渡让嘟嘟立在自己肩甲上,转过头询问。 “还能干嘛”何聪知道这里对于顾文渡意味着什么,于是用何聪式胡搅蛮缠的方法开解道,“找你喝酒啊” “怪不得偷偷跑外面去了,原来去收心上人的信了”何聪的消息来源极广,眼睛也极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只猎隼是传闻中广阳郡主送给兄弟的嘟嘟,他大大咧咧地在顾文渡身旁坐下,“话说这次大胜凯旋,你有没有给你家那位心上人准备什么” “有。”顾文渡没办法送出如上次一般的大礼,又觉得确实要感谢赵华蓁对他的信任和帮助,因此他特意去存放战利品的库房那边看了看,然后一眼就看中一样宝贝。 何聪挤眉弄眼“你这次送什么我上次自己搭了个木头船模,嘉陵公主却不喜欢。要贵的,又要能讨得她喜欢的,这女人的心思也太难猜了。” 顾文渡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匕首“就这。” 何聪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一把匕首的来历。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番左看右看后立刻夸赞道“这结晶钢纹,一看就是用削铁如泥的西钢锻造的,西钢的锻造方法已经失传了。而这把偏偏还能锻造得那么薄,肯定出自当时的大师,简直是巧夺天工哪个男人不想要,价值千金” 说完,何聪这才缓缓回过神“等等,你是说你要把这送给郡主” “对。蓁蓁不会武,我就想着送她这个防身。这匕首很薄,可以直接放在枕头下或者藏在衣服夹层。”顾文渡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件礼物既贵重且实用。 而且自己不仅考虑了锋利度,还考虑了放置的问题,可谓是非常贴心了。 何聪虽然也不怎么琢磨得透自家公主的意思,但是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那可是郡主什么时候需要动刀子再说文渡你不是会保护她么” “几率虽小,但也不能忽略。”顾文渡皱着眉一板一眼地说道,“而且我以后会长期在边疆,如何能护得蓁蓁安全” “那你送珠宝应该也比这好,那种镶着宝石的匈奴弯刀不也挺受京中贵女喜欢的”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何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你何必送这灰不溜秋的” 顾文渡只觉得何聪前后矛盾“这比珠宝贵重得多,不是说送贵的好么” 何聪只得换个角度“那这也不够美观。女人都喜欢那种闪闪亮的,五颜六色的。” 顾文渡更加在意实用性“可是镶块宝石就不方便了。” “可是这是送给你家那位的,总得有点情意绵绵的感觉吧” 顾文渡不能告诉何聪他与赵华蓁之间只是类似战友的伙伴关系,于是他试探性反问他面前的好伙伴“若是我送给你,你喜欢吗” “喜欢啊”何聪下意识回答道。 顾文渡点了点头“那就够了。” 确定赵华蓁会喜欢这件礼物后,顾文渡记起了自己还要给赵华蓁回信,于是他向何聪告别“我还要回信,先走一步。” “” 何聪在秋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  何聪郡主,我努力了,这兄弟是真的带不动qaq s憨憨有进步了,至少他记得及时给老婆写回信了狗头 谢谢大家喜欢,九九今天超开心的,再给大家发五十个红包 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日后应该还是晚上六点更 感谢“微风”小天使的一个地雷 感谢“二月十一”小天使的74瓶营养液 感谢“微风”小天使的50瓶营养液 感谢“陌上花开缓缓归”小天使的18瓶营养液 感谢“颜颜”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系统没显示名字的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糖与好书不可辜负”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sider”小天使的8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寡言黄少天”小天使的6瓶营养液 感谢“tou”小天使的3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大胜的消息飞速通过八百里加急传进了宫中。 深夜, 一众朝廷重臣都从家中温暖的被窝中被挖了出来。虽然传旨的宫人并没有透露什么,但是从宫人面上的喜色以及最近发生的大事上推断,陶及明等人很快就能猜出个大概北疆之事已定。 第二天, 这件天大的喜事传遍了京都,随后又从京都传到了大齐的每一座角落。 但是这并不是这一场战事的终点。战争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更多的利益要从谈判桌上获得。 “文渡, 你说这匈奴人与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马伯忠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一队匈奴兵马。他对他们保护的匈奴使者一丝好感都没有,要不是心里还有那一丝军人的责任感, 他绝对会一刀砍了那家伙。 顾文渡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百事通,他摇了摇头“这些不是我们能插手的。陛下及宰相们自然会与他周旋。” “也是”马伯忠对那些大齐重臣的脑子还是很放心的,也就放弃了这个话题, “聪哥儿,文渡,你们看看我战功也不少,应该能提不少了吧” “肯定的。”何聪提起战功这件事就眉飞色舞, “当时我们结成尖刀阵, 从前军一路杀了过去” 顾文渡毫不客气地指出“然后你杀到中军就被箭雨逼退了。” “文渡,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拆我台”何聪伸出手, 腰背不动,一边骑马,一边与顾文渡打得有来有往,“到时候在达达和嘉陵面前,你可要多说些我的好话。” 一群得胜的青年一路幻想着被皇帝嘉奖后的未来风光。在这样的喜悦气氛下, 他们感觉连战马的步伐都似是轻快了不少,回京途中的时光眨眼即过。 到了要进行入城仪式的这一天,迎着熹微的晨光,顾文渡早早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与他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许多人。这一天或许是许多人心中最自豪最重要的一天。不少将士都在打磨着手中的武器以便能够吸引更多注意力,就连何聪都在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头盔。 “诶,文渡你就别打扮了,你只要把这张脸露出去给你家郡主看,保准够了”何聪瞅着顾文渡那张不像战将的嫩白的脸,生怕自己的风头被压了过去,赶紧撺掇道。 “哈哈哈哈哈哈”一众将士都乐得哈哈大笑。 营内一片欢声笑语,直到营内的号角被吹响,这支如同打鸣的大公鸡的队伍这才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地继续向着京城进发。 赵元任也是率领着一众重臣前来迎接。一番文绉绉的褒奖及相应的仪式后,顾文渡等人这才进入京城。 四年前,顾文渡还是一个普通的金吾卫,还在不远处努力维持着朱雀大街的秩序,因人群的拥挤而头疼不已。 四年后,顾文渡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主将,他骑在高大的骏马,因朱雀大街的人山人海与欢呼称赞而欢欣雀跃。 顾文渡静静地看着沿街满脸喜悦的齐人,三年没有回来,京都的人好像更多了,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更加红润了,他们与这个历经了百年的王朝一起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 这就是父亲和他用生命守护的一切。 顾文渡出神地想着,也便没有刻意去听人群对他的议论。 赵华蓁坐在关月楼的老位子,伸手泡了壶茶,轻抿了一口,摇头叹了声气,也不知那个憨憨是怎么泡出来那样独一无二的味道,这些年真是让她有些想念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她再一次向窗外看去,然后她就听到了附近在平廊坊中卖艺女子们的欢呼。 “顾郎顾郎”在顾文渡当值时,平廊坊中的贵族子弟就收敛了不少,也没人再在她们那里耍横,加上顾文渡足够吃香的顶尖相貌,虽然没有怀揣什么男女之情,平廊坊的女子却都十分敬仰他。 因此,当顾文渡大胜得归,她们也是为他高兴不已,一见到顾文渡,她们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往那个方向砸去。 赵华蓁盯着那些甩着花手绢的女子,尽管明白顾文渡的人品,但还是不由从鼻尖冷冷发出一个“哼”字。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思,她解下身上的香囊,朝着楼下那个受欢迎的青年砸去。 但是刚扔出手,她就发现顾文渡也正在看着她。 顾文渡知道赵华蓁喜欢那个包间,他也不知道已经与他定亲了的好友会不会再来看他。但是带着那一丝被她见证自己荣耀时刻的期盼,他还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有些移不开眼,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这三年,赵华蓁从一个少女长成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伸出了手。在一片飘落的繁花中,他唯独紧紧攥住了那小小的香囊。 望着窗边冲他浅笑的佳人,顾文渡的心一下子跳得极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攥紧了缰绳。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进行合理的分析。这次应该依旧是郡主在演他俩感情深厚的戏,因此他必须得回应一二。 眼看马蹄即将踏过关月楼,他拉开了面罩,冲着他未来的妻子笑得灿烂。 顾文渡的面容以往是分外冷峻的,那张脸就算是在她面前笑,也往往是带着几分疏离。 独独这次,擅长揣摸人心的赵华蓁唯一能感知到的便是他的赤诚和由内而外的欢欣,以及那对她容貌的惊艳。 顾文渡的身姿并不如大部分将领般魁梧,甚至有些接近文士般瘦削,但足够挺拔。那张脸在那苦寒的边疆也没有晒黑半分,既有文士的温润儒雅,又有武将的坚毅凛然,随便一个侧颜就能称得上“皎若玉树临风前”。 当他放下那隔离他人的冷峻后,那逼人的俊美更是被放大到了极点。 赵华蓁怕自己当众失了仪态,立刻关上了窗户。 随后,当着棠梨的面,她一边抚摸着原本系着香囊的腰带,一边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楼下的将士纷纷起哄。 顾文渡再次拉上了面罩。无视脸颊上有些烧的感觉,他细细思索。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演戏,却发现刚刚笑起来极为容易。这是为什么 而且他明明觉得自己演的很好,那她为什么生气地关上窗了呢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下意识地把那个香囊放在了心口位置的夹层中 赵元任从旁边侍从处问清是怎么回事后,也是不由朗声大笑,对顾文渡的印象更是好了一层“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文渡也是性情中人啊” “我记得我以前好像给那俩小家伙赐过婚。”赵元任想了想,从记忆中把一件赐婚的小事提溜了出来,自觉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的他很是得意,“这次大胜得归,他们的婚事应该也近了。去告诉文渡,他可得给诸位准备好足够酒水啊。” “哈哈哈。”何知度立刻接腔,“我一人就可以喝空那小家伙府上的好酒更别提我家还有另一个一样能喝的小兔崽子呢” 他又兴奋地搓了搓手“对了陛下,你都催着文渡那小家伙成婚了,那嘉陵公主什么时候嫁过来啊咱们老何家可啥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公主了” 赵元任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看着面前猥琐的滚刀肉,他冷冷吐出一句话“滚,你想得倒是美” “诶,这咋就想的美了” 进入大殿后,赵元任端坐龙椅,宣布了一系列对于有功将士的封赏。 顾文渡是头等功勋,直接连跳数级,被封为了能掌控泾州及康州所有兵马的云麾将军。而何聪也被封为了忠武将军,正式成了罗将军的主要副手。马家两兄弟被封为宣威将军,就连何聪的大哥何聂也提了个品级。 论功行赏后,就是宫宴。 顾文渡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架不住兄弟们的热情,还是喝了不少。 齐人喜欢乐舞,就算君王也不例外,当酒酣耳热之时,赵元任及其他臣子都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第一次参加宫宴、丝毫没有经验的顾文渡只觉得自己饱受摧残,不过好在赵元任等人跳得也不怎么样,但是坏也坏在这里,看何知度这类人的舞蹈简直是一种对于眼睛的毒害。偏偏他还要被热情似火、堪称“何知度第二”的何聪拉着跳。 这一通折腾反而让顾文渡摆脱了微醺的状态,彻底清醒了过来。 宫宴结束已是深夜,觉得自家少爷会喝醉的顾洚早已带着马车等候在了外面。 顾文渡在入城就看到了文泺和秦达,本以为自己妹妹会睡了,但是当他回家,他才发现在这寒冬的深夜,妹妹正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 “文泺,怎么站在这里”顾文渡立刻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妹妹身上,紧皱眉头,“我不是说了今晚有宫宴么这样会冻坏的。” “可是我想等哥哥回来。”顾文泺一把扑进了哥哥温暖的怀抱,“文泺要为哥哥亮一盏回家的灯,娘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三年没见,听得妹妹对他归家的期盼,顾文渡心一暖,也不忍心责备,只得说了一句“谢谢。” 这万家灯火里,总有一盏为他而亮。 那便是家。 第二日,赵元任看在他三年回来才一次的份上,也就和兵部打了招呼让顾文渡归家好好休息,与亲人好好聚聚。 顾文渡在与兄弟们好好聚了一餐后,也就准备让亲卫帮他跑一趟江夏王府送个礼。毕竟他与赵华蓁已经定亲,就连婚期都已经确定就在下一个月,在结婚前他与她见面并不方便。 但是他正走在回家的途中,就被偷偷摸摸的棠梨叫住了。 以为出了什么事的顾文渡熟门熟路地再次走入了熟悉的包间。 她身着一袭蓝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美目波光流转,摄人心魂。她浅浅一笑,如同多年前一般熟稔“文渡,好久不见。” “再为我泡一壶茶可好” 纷飞的边塞岁月逐渐倒退,顾文渡好像又回到了金吾卫的少年时光,温和儒雅地为面前的女子沏了一盏茶“请。” “文渡,你这次有什么要给我的”从顾文渡的信件中,赵华蓁已经得知了这一次顾文渡又有礼物送她。 尽管知道这是个还不开窍的憨憨,但是赵华蓁鉴人无数,能够看出来顾文渡并不是彻底的无动于衷。既然她认准了对方,她也愿意为这个迁就憨憨一二。 她敢把情谊放在顾文渡身上,自然也相信对方终会给予她丰厚的回报。毕竟,在下注这方面,她还没输过。 虽然依旧摸不清顾文渡的送礼思路,但是赵华蓁还是有几分期待。 毕竟这次她打探清楚了,绝对没有如同上次那般的商贸方面的大礼。这一份礼物绝对是顾文渡亲自挑的。 随后,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 通过顾文渡的眼神,赵华蓁惊愕地发现这就是她的礼物。 尽管她见多识广,但她也并非全知全能。她上看下看,也只能确认这把匕首特别锋利,其他的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就这”赵华蓁有些不明白,索性也就淡淡地问出了声,她想明白顾文渡是就送她一把匕首,还是背后有她参不透的含义。 但是心中有鬼的顾文渡以为赵华蓁的意思是怎么就给她这个。于是,他的手只得缓缓伸向胸口的暗层。 见顾文渡表情僵硬地看向她,一头雾水的赵华蓁也就示意他拿出来。 顾文渡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龌龊的心思,竟然没有及时把这样女孩子的贴身物件送回去。 然后,赵华蓁看到他握成拳的手逐渐无力地松开,露出了一个她分外熟悉的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  赵华蓁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感谢“无忧”小天使的30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赵华蓁微微垂头注视着那个香囊, 不由蹙了蹙眉,她实在是不明白顾文渡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来先送一把匕首,然后再是把她赠予的贴身之物还了回来。 若不是她眼神好, 能够通过这个憨憨的眼神看出来先前他并不想把香囊还回来,恐怕早已认为他是一朝得势,打算与她分得清清楚楚, 划出一条边界线了。 顾文渡见她不说话,只觉得坐立难安。这件事是他做错了, 他索性率先道歉“抱歉。” 赵华蓁并不清楚他到底在为什么道歉,但是她也想搞清楚这个憨憨到底在想什么,就没有阻止顾文渡的话, 示意他继续说。 “我应该在拿到你的贴身之物后,尽快进行归还。但是我拖到了现在。” 顾文渡说不清楚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因此只能模糊带过,同时他努力保持目光的清正, 认认真真地向面前的女子道歉。 他本以为面前的赵华蓁至少也会表示不满, 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用团扇捂面, 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华蓁哪里会不明白顾文渡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他分明对她也怀着那样的心思。 她将那个香囊推了过去, 目光灼灼“你不用觉得抱歉,这是我赠予你的。” 顾文渡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赵华蓁是什么意思。但是值得信任的伙伴都让他收下了,应该也有别的用意,可能日后有重要用途。 于是, 顾文渡对它的重视又提高了一层,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胸口的夹层中,打算回去好好珍藏。 “那你能说说为什么送这把匕首么”见第二个疑问解决了,赵华蓁将注意力切回了第一个问题。 问完后,她很快就后悔了。在接下来的两盏茶时间内,被提问专长的顾文渡详细介绍了这把刀的来源、历史、材料、工艺等等,以及它的实用性、便携性以及隐蔽性,还为赵华蓁简单演示了一二这把匕首的使用,譬如在被绳索乃至锁链捆绑时如何最高效逃生,如何在面对壮硕歹徒时一击致命。 赵华蓁没有打断顾文渡的讲述。 虽然他说的大部分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但是听着顾文渡言谈中对于这把匕首的喜欢,注视着顾文渡眼中的璀璨光芒,赵华蓁就明白这件礼物的价值以及这份礼物对于顾文渡而言的重要性。 这对于面前的憨憨而言,可能是最为贵重,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样宝贝了,但是这个憨憨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仅仅是希望她能在那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危险中平安。 尽管他本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那份温柔,但是赵华蓁已经察觉到了这匕首中那厚重的情谊。 付出后得到对方回应的她整颗心都不由暖洋洋的,嘴角的梨涡不由再次显露了出来。 事已至此,赵华蓁也便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迁就面前男子在感情方面的憨傻。 “谢谢。” 顾文渡看出了赵华蓁话语中的真心,他不由轻扬嘴角。 何聪说的果然是错的,他就应该坚持己见 “当然,我今天见你也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赵华蓁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赶紧长话短说,“你对和亲什么态度” 顾文渡回答得不假思索“反对。大齐我们会保卫,没有必要牺牲你们这些女孩子。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 “我这边得到消息,这次匈奴就存了和亲的意图。”对于这种朝廷对外大方向之事,作为大齐郡主的赵华蓁也只能点到为止,“文渡,关于这件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顾文渡点了点头,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作为这次吞掉匈奴左部的主将,与匈奴的谈判一旦开启,他倒是也有资格去参与。 大齐自建国,为了与匈奴交好以及边疆安宁,这样的举措早已被采取过不止一次。 这种做法既能展现大齐的大国气度,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能在大齐居于弱势时,给大齐喘息的机会。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大齐已经占据优势、匈奴贼心不死的情况下,顾文渡只能看到这种做法的弊端放弃战略时间、损己利敌。 因此他确实需要做好进言驳斥的准备。 赵华蓁再次品了口顾文渡泡的茶,让茶的芬芳馥郁洗去这件事带给人的不快“另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顾文渡有些不解,面前的美人绽开一笑,不由让人想到诗经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朱唇轻启,面上带着几分狡黠“帮忙杀杀前来与我们商社谈判的匈奴右部的威风。” 在得到顾文渡的同意后,赵华蓁也满意地与顾文渡分别了。 坐在马车上,她抚摸着清凉的匕首外鞘,思索着怎么把这把匕首的价值放大到最大。 于是不久后,在家的赵元敬就被女儿递来的一把匕首所吸引。一阵上下翻看后,他近乎手舞足蹈“这可是已经失传的西钢锻造的,爹在宫里曾经得以一见,这千金难买啊,蓁蓁,你这是从哪里拿到的是要孝敬给爹吗” 这种男人的浪漫对于一个战将的吸引力几乎是无解的,曾经征战沙场的赵元敬也不例外。 赵华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无视了父亲锃亮的双眼,施施然把匕首收了回去。她不能告诉父亲她去见了顾文渡,于是她如此解释“这是文渡托人给我的,可不是给父亲的。” 赵元敬眼睛一瞪,瞬间不满了起来,为自己女儿抱不平“他送你一把匕首什么意思这是送给女孩子的东西么” 随后,他就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听女儿一脸娇羞中带着幸福地诉说了顾文渡送她这件礼物背后包含的心意。 明白顾文渡怎么想的赵元敬也说不出什么了这不就是个傻憨憨么 正如他以前对赵华蓁所说,作为父亲,他更喜欢一个对女儿好的老实人。因此在赵华蓁的精妙话术下,他对这个拐骗他女儿的家伙总算又改观了不少。 赵华蓁见自己的计策有了成效,也就见好就收,向父亲告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护女心切的赵元敬觉得自己作为那个憨憨的未来岳父,也有要点拨未来女婿的责任,总不能让那家伙以后再送那样的刀具,那像什么样子 于是第二日,顾文渡得到了来自江夏王府的一个口信,江夏王让他送礼要懂得女人心思,合适的礼送给合适的人。 其中的未尽之意就是对他这位岳父的话,就可以送一送匕首之类的刀具了。 但是顾文渡并没有想到那去巴结岳父的第二层,他更在意赵华蓁的想法。 难不成他当时看错赵华蓁的表情了 这是送错了 筹办婚事之类的事情大部分由长辈们操心,匈奴使者这几天也是按兵不动,据传是在京都里了解大齐文化,因此顾文渡这几日还算清闲,也就找了比较靠谱的妹妹询问,毕竟妹妹这些年在京城贵女圈中也算是左右逢源,而且女人总比男人更懂女人心思。 随后,他就看着妹妹眼瞪如铜铃,听着妹妹把他从头到脚、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 “哥哥你可长点心吧”顾文泺恨不得把自己这个傻哥哥给摇醒,送什么不好送一把杀气满满的匕首 顾文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坐在顾文渡对面开始指点“哥,先不谈送匕首吉利不吉利,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在暴露你对她喜好的无知” 顾文渡老老实实说“我确实不知道” “那你派个丫鬟去棠梨那儿打探一二”顾文泺虽然觉得这个哥哥有些带不动,但还是努力出着主意,“问问郡主喜欢什么” 顾文渡在心底不由发出一声和何聪当初一般的感叹给女孩子送礼真麻烦。 尤其是赵华蓁这样的贵女,顾文渡真的想不出来她会缺什么。但无论是出于拿了别人贴身之物却擅自不归还的道歉,还是为了加深他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友谊,又或是出于自己心底希望她真正高兴的小心思,顾文渡都觉得自己要补一份真正的好礼物。 第二天,他得到了棠梨的消息“郡主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只要是您真心诚意给的就好,之前的草编兔子郡主都还放在桌头呢” 棠梨觉得她这句话说得非常好,既隐晦地点出了郡主自身条件的富足,不让未来姑爷看轻,又表达了郡主对于顾文渡的一片深情厚谊。 但是顾文渡的注意力全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了。 草编兔子,原来如此 赵华蓁这几天都在家中绣嫁衣。但是商社传来的消息一直让她难以静下心。 关于这次牛羊的出售价格,那群匈奴人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一个比正常价高了数成的价格,还觉得自己很给合作数年的她面子。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更何况,这次战败的是他们,又不是大齐 找到一个好时机,她约出了顾文渡,让顾文渡陪着自己商社的人去杀一杀那位据说是匈奴右贤王之子的锐气。而她也是不愿错过这次谈判,将在包厢的暗房里偷听,根据匈奴人的情况,确定这次匈奴人是否有诚意,以此判断商社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不了解边疆商贸的顾文渡知道自己只需要充当一个恐吓的角色就好。因此在一开始,穿着一身常装的他也就无所谓地在单间里品茶,顺便观察那个匈奴右贤王之子。 但是似乎这些战败的匈奴人与先前的匈奴左部没什么不同,依旧自大地把这里当作由他们说了算的草原。 顾文渡很快失了继续观察的兴致。万里商社的管事已经很是尽职尽责地解释了这个价格的不合理,以及他们继续长久商贸的好处,但是那位匈奴右贤王之子根本不在意,继续咄咄逼人,甚至拔出了弯刀。 贸易谈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能已经确定他们并没有多少诚意。顾文渡只得出手。他拿着茶盏走过去坐在了管事的身边,一边喝茶一边毫不客气地笑道“在这里动刀子可是违反大齐律的。” 那个头上扎着不少小辫子的右贤王之子以为顾文渡不过是个敢管闲事的家伙,继续挥舞刀子想要威胁,下一瞬,他被一股巨力重重地按在了桌子上。 他的脸被压得紧紧贴着桌面,这让他感到分外屈辱。他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因此只得发出含糊不清恐吓道“我是匈奴右贤王之子,你胆敢” 作为右贤王最宠爱的儿子,不知道这次踢到了多大一块铁板的他如此作威作福惯了。 “我连左贤王的脑袋都割了,还差你这个么”顾文渡差点被这句话所逗笑,他随意夺出了那把弯刀,双眼在刀锋寒光显得更为凛冽,灵巧且纤长的手裹挟着刀光翻飞,最终深深嵌入桌面,让在场的匈奴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谁准你在大齐放肆的” 一旁的匈奴人见自己要保护对象的性命捏在了对方手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听不懂顾文渡说了什么,只得拔出刀,继续用着匈奴语恫吓。 而听懂了顾文渡话语的右贤王之子则是终于记起了顾文渡究竟是什么人。那个仅次于单于的左贤王连带着二十万大军就是死于他手中,他这条小命对于他而言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这次单于派来的大使就已经明确警告了他,这个人的师傅是前大齐军神,身后站着几乎整个大齐勋贵,又得大齐皇帝宠信,他自己现如今手上也是有着两州兵马,不得招惹。 更别提他的小命还被握在了他的手中。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屈辱地低下头“是我失礼了,还请您放开我。” 顾文渡这才松开了手,但是一旁的匈奴战士并听不懂大齐官话,见保护对象脱离了危险,就继续提刀想要把这个家伙拿下。 顾文渡瞥了眼那个已经飞速躲到旁边,准备看好戏的右贤王之子,嘴角的弧度更是提高了不少。 竟然把自己私人感情置于大局之上,要是匈奴都是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尽管心中一直在祝福着匈奴,顾文渡手上的速度丝毫不慢。因为暗间里的赵华蓁见到血可能会害怕,所以他没有选择拔刀搏斗。 顾文渡看着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但是在这幅外表下,他的力量已经足以与何聪那样的滚刀肉媲美,更别提他的速度和精准度。 袍角伴着腿部的动作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顾文渡一脚直中一个匈奴亲卫的胸口,与此同时,他伸手握住了一名匈奴亲卫劈来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他与另一个匈奴亲卫撞在了一起。 还没等他们保持平衡爬起来,顾文渡就一个肘击将他们彻底砸晕过去。 顾文渡轻轻松松地在人群中穿梭,身姿缥缈如仙,但是下手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次次直击对方命门。 不多时,不大的包房内就躺了一地晕厥过去的匈奴人。 暗间内的赵华蓁只能听到一阵肉搏声,以及重物被砸到墙壁、栏杆,甚至什么被扔出窗外的声音。不过一切开始得骤然,结束得也迅速。 等没了声息,担心顾文渡的她还是忍不住走出了暗间。 在这时,顾文渡走到了还妄图反抗的右贤王之子身边,连手都没有用,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断绝了他最后反抗的希望。 那是赵华蓁从未见过的顾文渡。他幽黑的眸子如同深潭,居高临下的姿态好似看着一只虫豸。没有丝毫君子该有的温和儒雅,唯有冰冷而漠然。 无视了脚下之人的痛呼,他命令道“大齐并不是你们能够放肆的地方,转告那位大使,麻烦下次派个能明辨形势的人来罢。” 似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顾文渡这才松开了脚,话语中带上了维护和温柔“蓁蓁,别看。” 赵华蓁并不厌恶顾文渡这样的一面,但她还是给予了足够的信赖与尊重。她缓缓地合上了暗门,将剩下的一切交给顾文渡。 在金吾卫赶到后,顾文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当然,他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对这些商人出手相救的利益无关者。 金吾卫中有不少人都崇敬大胜归来的顾文渡,自然不会多加为难,更别提这件事本就是匈奴一方的过错。 这些热血男儿还表示他们一定会上报这些匈奴人在大齐京都做出的恶行。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文渡看了眼那些已经鼻青脸肿,腿断胳膊折的匈奴人,配合地露出了一个笑,表示自己非常赞同他们的观点,这些欺压大齐良善的匈奴人必须付出代价。 等其他人走后,顾文渡这才敲了敲暗室的门。赵华蓁打开了门,递过来一杯水温恰好的茶盏“辛苦了。” “不用谢。”那些匈奴人也算的上是百里挑一,一番战斗下来顾文渡确实觉得有些渴,也就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然后他记起了这次来的另一个任务,“上次江夏王派人说应该送一个和你心意的礼物,我这次” 顾文渡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去摸放在衣衫内侧的礼物。下一瞬,他感觉触感有些不太对。 顾文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他之前去问了文泺怎么体现礼物的真心实意,文泺指导他可以亲手做一份礼物。 加上棠梨的草编兔子的重要情报,他就特意去找了卖草编兔子的小商贩,诚心地亲自学,诚心地亲自做。 奈何他天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在稻草不知道被编断多少根、手指被划开无数次后,除了学文练武外第一次这么拼命的他总算在见面前熟能生巧,编出了一只勉勉强强能算兔子的东西。 然后,现如今,他发现自己可能编得太松了,加上刚刚意料之外的剧烈运动 赵华蓁见他的脸色变得奇怪,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与数日前过分相似,她带着些许不好的预感示意顾文渡继续拿。 坐在对面的顾文渡也和数日前一样,宛如赴死般毅然决然地缓缓松开了拳头,露出了一团干枯的稻草 作者有话要说  赵华蓁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今天五千加,我超棒的兴奋求夸 感谢“我是篱落落”小天使的50瓶营养液 感谢“苜蓿”小天使的3瓶营养液 感谢“莫西瓜”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支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赵华蓁只觉得顾文渡每次都能给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大惊喜。因为经历得多了, 她也有了经验,又早已明确了顾文渡的心思,所以赵华蓁一点也不急, 只是斟了斟热茶,静静等候着顾文渡的回答。 想象了下赵华蓁现在的脸色,不敢抬头的顾文渡瞅着那一团杂草, 一下子也有些乱了阵脚。 骨节分明的大手努力去攥那细窄的稻草,试图把这团乱糟糟的草团复原, 就算不能完全复原也至少看出些原本的模样。 但是耍惯了长枪的手在这些草秆面前依旧只能呜呼哀哉、无奈败退。 无论顾文渡怎么回忆着那位小商贩的手法,他好不容易编出的草编兔子依旧是一团混乱的草团,甚至比他刚拿出来时还乱上了几分。 这时, 看不下去的赵华蓁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接过了那在顾文渡手里愈发可怜的草团“这是什么” “这是草编兔子。”顾文渡说了妹妹以及棠梨的提示,但是略去了其中自己的努力,只是再次诚心诚意地道歉,“很抱歉, 没有把它弄得结实些。” 赵华蓁不知道该笑顾文渡奇怪的思维, 还是该感动于他为了让自己收到一份合心意礼物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一个如雄鹰搏击长空、如狼王主宰战场的英气勃勃的将领为了她, 竟然放低姿态,做这些小孩子玩意儿, 可谓是又滑稽又 顾文渡久久没等到赵华蓁的回复,忍不住想要拿回那个丑陋的草团毁尸灭迹“蓁蓁,等我再去做一个,保证比这个强” 赵华蓁瞅了瞅手中已经丑到极限的草团,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丑。她与顾文渡期待且急切的目光相对视, 最后翩然一笑“文渡。” “嗯” “你不会送礼。”赵华蓁这句话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肯定句,对面的顾文渡也没办法否认,只得虚心接受。 “所以,下次我教你送礼吧。”赵华蓁觉得再让这个憨憨自己折腾下去,她的库房里非得多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既然是她认定的人,那由她亲手调教出来也未尝不可。 顾文渡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余地,也便点了点头。 礼物之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因为被王妃叫去所以没有跟着郡主出去的棠梨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家郡主把一只完好的草编兔子拆了,然后又缓缓地编出了一只草编兔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了,她还看到在郡主素来摆放古玩珍奇的矮几上了放了个丑得格外别致的草团。 “小姐这是什么要清理么” 赵华蓁见她向那个草团伸手了,立刻劝阻道“别动” “拿着那个草团,就相当于哪个某人的命脉呢”赵华蓁回想起那时候顾文渡的不情不愿,就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这个草团不仅是那憨憨对自己感情的见证,更是那个憨憨这辈子的巨大污点,没准能在日后狠狠敲那憨憨一竹杠,哪里能扔呢 赵华蓁并没有因这次商贸谈判的破裂而恼怒。匈奴大使鄂伦却是差点被气死。 他注视着面前昂着头向自己告状的右贤王之子,冷冷得地问出了一句话“大齐世家给了你什么” “六个美人儿,还有,还有十万两”右贤王之子的目光躲避着鄂伦的探究,但是随后他就被怒不可遏的鄂伦狠狠扇了一耳光。 “我是右” 迎接他的又是清脆的一耳光“现如今他掌控了康州泾州兵马,哪怕是建州也有他的兄弟。若是他心生怒意,设置重重关卡限制商贸,你打算让部落多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开通商贸” “巫师已经说了,今年冬天极寒,你想让族人通通去死不成没有军队的世家在边关算什么这点你还看不清么” “我会去找顾将军道歉。”鄂伦冷冷地转身离去,心底却已经放弃了这个右贤王之子,右贤王足足有二十多个儿子,也不差这一个,“其他人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这个房间” 第二日,鄂伦就当着赵元任的面谦逊地交出了这个右贤王之子,颇有大公无私的姿态。同时他声泪俱下地诉说了正是因为没有接受大齐文化的熏陶,所以那个右贤王之子才自大地在大齐疆土上失礼。 因此他恳求大齐皇帝能够派出一美丽的公主与匈奴的太子结亲,传播大齐的文化,向世间展现大齐与匈奴的友谊。 鄂伦在出发前与刘通深入沟通过一番,到了大齐京都后也是疯狂了解大齐文化,揣摩出了齐人的心思后,他一通繁花似锦的夸赞与仰慕让朝堂的赵元任也有意动。 赵元任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了他要想想,让鄂伦等待一段时间。 随后他召集了朝臣对鄂伦提出的和亲进行商议。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主和派纷纷赞同和亲。在他们看来,用一个女子加上些许财物去换取边疆数年的和平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他们一件件列举了大齐以往的和亲,说明有先例可循。他们希望皇帝不要再大动干戈,要以和为贵。 而以何知度的主战派则是被这些文臣的恬不知耻气得跳脚,当着赵元任的面与主和派吵了起来。 “哦,不是你的女儿你就不在意有本事让你的女儿去和亲啊” “若是臣的女儿能换得边疆安稳,不仅臣会愿意,臣的女儿也会欣然前往。” “狗屁你的两个女儿早就都嫁出去了” “去你的先例,福康公主还是拓尔寇那老贼的阏氏呢你看看这些年匈奴有和咱们握手言和么” “刚嫁的那几年,大齐与匈奴之间的关系确实改善了不少。” 陶及明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谁都懂这其中的关窍。 哪有父亲会愿意把娇花般的女儿送到狼窟,陛下也明白匈奴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这样的做法很有可能会养虎为患。 但是他也看得清现如今的大齐并没有能力去实现“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当初二十年的预估并非随便掐指一算出来的。这一次吃掉匈奴左部,要不是战争时期还算短,后方粮草的供应链就要断了。 战争不仅消耗人命,而且在蒸发国库的银两以及粮仓内的粮食。 大齐还需要等。 同时陛下也极为看中名声,一旦和亲不成,也会落人话柄。下次匈奴的出兵也会变得有理。 陶及明叹了口气,每一面都各有利弊。 赵元任被台下乱糟糟的声音吵的心乱,也就亲自点了一个人“文渡,你是之前的主将,你说说你的想法。” 顾文渡早就准备好了措辞“文渡不支持和亲。” 这个观点与他所在的阵营一致,其他臣子并不意外。 但是接下来顾文渡的话就出乎众人意料。顾文渡认为按照大使鄂伦的说法,匈奴人所求的并不是公主,而是大齐文化。所以大齐只需要进行文化输出。 接下来顾文渡列举了一大堆看似高雅实则于现实无益的玄学、礼仪教化的书籍,认为这些书可以提升匈奴人的礼仪修养。 若是匈奴人觉得少了,还可以几个如礼部尚书一般愿意为了大齐,去匈奴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 若是匈奴人觉得还是不够,那可以再带几本佛经和几个和尚去教教他们如何洗去杀气,大齐会由衷祝福他们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最后他总结到大齐已经把自己最宝贵的文化财富分享了出去,所以以往那些和亲用的公主、丝绸之类的俗物也不需要了。 他话音一落,全场寂静。还是何知度最先哈哈大笑了起来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陛下,臣觉得文渡这小家伙比臣想得周到多了”他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大嘴一咧,“其中臣觉得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让礼部尚书去一趟。咱们的礼部尚书一去,那匈奴还不得天天手不释卷、沐浴大齐教化” “哈哈哈”不仅是何知度一方的主战派,有几个主和派也没憋住笑出了声。 而礼部尚书被气得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指着何知度和顾文渡的手指不停颤抖。 作为老滚刀肉的何知度哪里会在意这个,他还凑到了顾文渡耳边嘟囔“要不是他才正值壮年,他肯定装晕过去了。啧啧啧” 笑归笑,赵元任等人还是认真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行性。这么做既没有给匈奴一星半点的好处,也算符合匈奴大使要求的宣扬了大齐的文化。还一脚踹翻了匈奴下一次出兵的理由,毕竟大齐也是给了不少资源的。 大齐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你们能不能从这些繁文缛节中受益就与大齐无关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好面子的赵元任觉得大齐此次做法有些狡诈。 于是君臣再次商议了一番,就多给了两份的包含精美瓷器及丝绸的珍贵礼物送了过去,一份给单于,一份给右贤王。 至于新上任的左贤王会不会想这是不是单于的授意,又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部族成了匈奴部落的笑柄,“善良”的大齐君臣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般答复,若是换作刘通,肯定会破口大骂。但是作为和亲公主的前侍从,却帮助匈奴增强实力拿下泾州的他不敢来大齐。 拓尔寇没办法只得派了鄂伦。作为大使的鄂伦对于大齐的文化有疯狂补习,但是他所能了解的还是有限,并不那么深入,因此他在得知没有公主后的不满在看到满满的数车书籍后化为了喜悦。 匈奴虽然武力一度力压大齐,但是他们是既骄傲又自卑的,他们知道在文化方面,他们是身处绝对的劣势。而这次大齐竟然那么大方那么多书 相比之下,那么一两个女人也没什么了。单于那里还有一个公主呢,也不差这么一个了。因此他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顾文渡在得知消息后也松了口气。那些书籍并非毫无价值,只是对于匈奴而言毫无价值,甚至对于打造匈奴那样的草原帝国是个巨大的拖累。 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觉得这些“僵化教育”在彻底击败匈奴后也能用上。这时,他的房门被轻轻扣了下。 顾文渡疑惑地打开房门。 京都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季,一打开门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气。 顾文泺的小脸颊包裹在他送的雪白狐裘中,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哥哥,快去花园,蓁蓁姐在等着啦” 顾文渡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她这偷偷跑过来是又有什么事了么 顾文泺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哥哥,笑得露出了大白牙,哥哥和蓁蓁姐的感情真好 顾文泺早已把侍卫丫鬟等都赶走了,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的空间。赵华蓁扶着一株梅树苗,见顾文渡急匆匆跑来,笑道“文渡,这次我来教你送礼。” 顾文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他点了点头,示意赵华蓁继续说。 赵华蓁示意顾文渡看向她手中沉甸甸的梅树苗,两颊的梨涡盛满了对待爱人的温柔“听闻顾太守与夫人当初用梅树许下终生相守之愿,不知顾将军是否愿意与我共植一梅,共守满树繁花” 顾文渡再傻也听懂了这句话,先看看了四周,确定不是需要做戏后,他缓缓红了耳廓。 赵华蓁仰着头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俊美青年,眼中是势在必得、胜券在握的自信与情意。 这一场爱恋的赌注,她赢定了 而这时,顾文渡突然低下头。在这个他恨不得用全部心意去守护的女子的面颊上,他不受控制地轻轻吻了下。 以为傻憨憨会发表什么憨憨话语的赵华蓁猝不及防,如画的双眸一下子瞪大,本以为自己应有的冷静自持立刻如雪消融。这一瞬间,她丢盔弃甲,败得彻彻底底。 她只能无力地让那火热在她脸颊上不断蔓延,最终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双颊。 顾文渡在亲过后这才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什么心思后的他也乱了心神,不知道该与赵华蓁说些什么,只得结结巴巴地道歉“蓁蓁抱,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我这就去拿工具” 随后他如同一道旋风般窜了出去,蹲在湖边用冰凉的水不断清洗自己的脸,努力想要用湖水洗去面上失态的燥热。 原来,自己竟然是动了这样的歪心思。 坐了不知多久,他才冷静了下来,理出了思绪,对着湖水练了练表情,终于觉得可以去见赵华蓁了。 而另一边的赵华蓁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失去了顾文渡的踪影。她嘴角不由弯了弯,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顾文渡竟然一直没有回来,被晾在冬风中的赵华蓁只觉得自己扶着树苗的手都僵硬了。 不知等了多久,那个憨憨才双手空空回到了她面前。 “种的工具呢”赵华蓁的双手已经酸麻。 “蓁蓁”已经恢复了冷静的顾文渡也在池边琢磨出了自己接下来可以与她说些什么。 他回归一开始有关“送礼”的主题,并针对性地发表理性见解“我想过了,蓁蓁,你这礼物送的不合适。” “”有些跟不上话题的赵华蓁眼皮子开始猛跳。 见赵华蓁面色奇怪,顾文渡再仔细观察了一遍这棵树的情况,搜肠刮肚地运用自己不多的有关知识为赵华蓁分析了两盏茶的时间,从这棵树苗的枝干到根须分数点论证了这棵树苗的难以存活,最终老老实实地总结道,“现在冬天种的话有不小的概率它会死的。” “” 觉得这礼物还不如他送的刀实用的顾文渡想了想,自觉体贴地给出了解决方案“所以这树不要种了,蓁蓁,要不你带回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精心准备蓁蓁以后再和憨憨聊送礼就算本郡主输 感谢“月神”小天使的50瓶营养液 感谢“甜沁”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感谢“源都”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zgseet”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凸凸”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正当赵华蓁差点绷不住自己表情时, 顾文渡又冒出来了一句“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不喜欢梅花之类的花花草草。” “你若是喜欢这些,以后顾府从前院到后院随你种, 想种什么种什么。”顾文渡对家中这些都不在意,说得很是无所谓,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对于赵华蓁这个未婚妻的尊重以及宠溺。 他知道赵华蓁想要自由, 因此他也愿意竭尽所能地给她自由。 尽管他难以用缠绵悱恻的诗词表达这样的感情,但是他会用实际行动去与他心悦的姑娘共守那未来的一树繁花。 或许其他女子难以明白, 但是聪慧的赵华蓁总是能够感受到。 她不承认自己输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赢。 真是“孽缘” 心中是这么嘟囔的,但是在凛冽的冬风中, 赵华蓁的面上还是多了层胭脂色“我比较喜欢桃花。” 顾文渡不觉得桃花梅花什么的有什么区别“既然你喜欢,那就种” 这时他被一只手扯了扯袖口“文渡,我提不动这棵树苗。” 顾文渡看了看那棵细细的树苗,一只手就提了起来, 不解地反问“既然扶不动为什么不早说” 赵华蓁嘴角一咧, 刚想反唇相讥, 冰冷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牵住了。 面前的青年眼中的幽深更是重了几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得很快,等到赵华蓁反应过来时, 自己肩上已经多了件大氅,手中多了个袖炉,整个人暖洋洋地坐在严严实实的马车中,踏上了回府的路途。 赵华蓁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将手中的袖炉捂紧了些, 这样被人紧张地护着的淡淡幸福感觉冲淡了对于憨憨粗大神经的无奈。 掀开车帘,京都也正巧下起了雪。片片如鹅毛般的雪花伴着冬风起舞,加之从口中呼出的白气,以及耳侧马蹄踏雪之声,一切恍若仙境。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她相信接下来的一年定是更好的一年。 何聪的婚期比顾文渡早一些。作为兄弟的顾文渡也去观摩了一二。 相比其他婚礼,由于一方是皇帝最喜欢的嫡亲公主,不仅婚礼的一切是在排练了数次的基础上,而且正常婚礼都由礼部和宗正寺的老人盯着进行。 就连老是不着调的何知度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都摆出了严肃的表情,端着脸撑完了全场。 观摩了整场婚礼的顾文渡也是第一次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何聪露出那样喜欢极了以至于小心翼翼的表情,他与兄弟们用眼神交流,都是为自己兄弟娶到了心仪佳人而高兴。 直到新人被送入了洞房,现场的气氛这才轻松了不少。 每一次婚宴都是重要的社交聚会。每个人都想要充分利用这样的机会与其他人进行官场上的交流。 顾文渡与兄弟们一番交流,很快就几杯酒下肚,这时,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人来到了他面前,他的笑容恰到好处,他敬了顾文渡一杯“顾将军,我久仰您大名了。现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不愧是大齐的少年英雄” “鄂伦大使的名号文渡也是如雷贯耳。”这些官场的套话顾文渡也是说得顺溜,温文尔雅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就放松警惕。 鄂伦却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屠夫,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顾将军,我为之前右贤王之子的所作所为向您道歉,还希望顾将军能够原谅。” “他已经受到惩罚,又何来的原谅不原谅呢”顾文渡眼眸弯弯,似是觉得鄂伦说了个笑话。 “顾将军宽宏大量,所言有理。”鄂伦有些拿不准顾文渡的态度,只得再敬了一杯酒,“以后希望能在顾将军的支持下,我们与大齐亲如一家。” “这倒不必。”顾文渡摇了摇头,酒醉的脸突然凑近鄂伦,轻笑道,“我可一点也不宽宏大量。你说,你为了个右贤王之子能够道歉,那什么时候能够对我父母道歉” 鄂伦清楚这件十多年前的往事,立刻辩解道“那是拓尔寇单于被刘通的挑拨迷了神智,若是您需要道歉,我现在就可以道歉。” 鄂伦说得谦卑,但是他明白道歉不值钱,能够换取实际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更别提他耍了个言语上的小花招,他会道歉,但是这个道歉仅会代表他个人,并不会代表他身后的单于与整个匈奴。 顾文渡也一眼就看穿了这其中的小伎俩,他将杯中的上好酒酿一口饮尽,借着酒劲,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不必不必” 随后他与其他人攀谈了起来,彻底将鄂伦抛之于脑后。 鄂伦脸色青青紫紫,最终是不愿意再讨没趣。顾文渡见他离去了,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他不需要这些无关痛痒的道歉。 他更希望的是,带着那个出卖大齐的刘通的脑袋去他父母坟前道歉,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自从上一次与顾文渡分别后,赵华蓁也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待出嫁。 这一夜,她的院落里飞入了一只胖到她快要认不出来的鹰隼。 嘟嘟这段时间一直过得极为舒心,再也不用冒着风雨来回穿梭在北疆和京都之间,而是美滋滋地躺在顾府,躺得久了,衣食无忧的它也胖了不少。 见到女主人,它立刻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随后开开心心、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女主人的一二零嘴。 赵华蓁放下了手中刚完工的嫁衣,展开了顾文渡的信纸读了起来。 顾文渡在里面说了他已经对着鄂伦唱了番黑脸,鄂伦应该不会放弃,所以极有可能来找到万里商社寻求赵华蓁的帮助。到时候她就可以唱个红脸,然后借着他的威风狠狠宰一刀匈奴。 赵华蓁的眉目在温暖的烛火下柔软了不少。算算时间,他应该去参加何家的喜宴了,真是难为他在那时候还记得她和她的商社了。平时那么精明,怎么有时候就迷糊呢 身后有憨憨好办事的她提起笔写了一封给商社的信,让棠梨交给侍卫递过去。 随后她将顾文渡的信收好,她的手细细抚摸着嫁衣上密密麻麻的绣样,仰头看着天际的圆月。 再过几日罢,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那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 一大早,赵元敬和赵华蔺的面上就挂上了僵硬的笑容。他们是恨不得当场翻脸,派人把上门迎亲的顾文渡给乱棍打出去,但是那毕竟是他们家蓁蓁喜欢的人,今天也是他们家蓁蓁大喜的好日子。 见过何聪娶亲又有专人教导过的顾文渡穿着一身繁杂的喜服。 以往他除了上战场的铠甲,日常的穿衣是这么简单怎么穿,多是黑色白色毫无装饰的普通衣袍。而这一次他却穿上了红色,将他白皙如玉的肤色完美地衬了出来。 衣袖上还绣着大小花饰,原本有些松散的发丝也被整整齐齐束了起来,将棱角分明的脸颊修饰得近乎完美。加上他习以为常挺直的腰背,更是显得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何聪不由庆幸自家兄弟平日里不喜欢这样花里胡哨的打扮,否则哪个女人还能看到他身边的其他人 顾文渡带着迎亲队伍,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眸里也是多了几分青年人的喜悦活力。他一个眼神,何聪带着马家两个兄弟以及其他人立刻嚎了起来。 听着外面一声比一声高的“新妇子出来”,江夏王咽下胸口的不舍,只得命人打开了门。 接下来侍女们又摆出了一道道关卡,顾文渡好不容易到门口,又被要求作催妆诗。 赵华蔺面上带着诡异的笑,打算用文人的做法狠狠杀杀顾文渡锐气。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军旅起家的家伙竟然面色不改地做了一首又一首,且首首都称得上乘,就连一旁的妇人们都不由连声喝彩。 他旁边的迎亲团也是没有一点帮助的意思,让他根本无从指责。 秦达见赵华蔺都快笑不下去了,不由偷偷捂嘴笑文渡虽然在将领中大放异彩,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学识就差了。小时候顾大人教导的底子加上现在仍然勤勉的学习,哪里是几首催妆诗能够难倒的。 赵华蔺只能咬牙看着妹妹出来,上了迎亲的花轿。 接下来的便是“撒谷豆”、“跨火盆”、“传袋”等婚礼必经步骤。 顾文早已准备数日,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 顾府中,德高望重的谏议大夫李阮兴奋得满面通红。 老先生穿着绯红色的新衣,鼓足劲为好友的儿子主持婚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赵华蓁走完一趟流程也是不由有些紧张得出汗。尽管她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但是这毕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体验。 微微将手中的团扇下撤了些,透过有些透明的红布,她注视着那个青年,心底也不由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眼前回忆着当初相见的一幕幕,她当初只是把这个人当做了一个可以合作的聪慧伙伴,万万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真的会与他互许终生。 顾文渡也是呼出了一口气,人生中仅此一次的盛大婚礼,就算是他也是会不自觉地紧张。 “蓁蓁,我要去前堂,你在这儿等我。”顿了顿,顾文渡生怕赵华蓁折腾了这么久会饿了渴了,“你要想喝水吃东西,桌子上都有,我都准备好了。” “棠梨就在边上,有事情唤她。” “好。”就算知道他不看见自己的脸,赵华蓁也是不由低下了头,“我等你。” 顾文渡一出门,就被兄弟、左右下属、赵华蔺及其他江夏王府的亲戚包围了。 “恭喜文渡”何聪怕顾文渡府中美酒不够,还特意去找了东市的酒坊送酒,现如今他直接扛起一个酒坛子就往顾文渡怀里送,“你们,当初在我婚礼上把我灌得稀烂,这次我也绝对不能便宜了你们喝都给我喝” 喝到一半,想到什么的何聪又赶紧提议“还有啊,文渡,咱们未来的儿女要不先订个娃娃亲,你和郡主都长得不错,生出来的孩子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左右下属也都是军中汉子,在军中长年光棍的他们对于顾文渡娶妻的丑恶行径深恶痛绝“将军,你以后可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这一口酒可不能不喝是男人就给我喝” 其中最勇往直前的莫过于赵华蔺,明明是个文弱书生,他却硬生生挤进重围,敬酒敬得比谁都多“本世子是顾文渡大舅子谁都不要和本世子抢” 在这样觥筹交错的环境中,本就酒量不大的他就喝醉了。即便如此,他也强行扶着桌面,继续与顾文渡对峙“你要是敢欺负蓁蓁,本世子,本世子,绝对和你没完”这个读书人放完一句不算狠话的狠话后,他这才彻底瘫软了过去,靠着椅子烂醉如泥。 一群勋贵不好意思进入年轻人的圈子,但是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圈子里喝得爽快“上次与那帮宗正寺的老家伙坐一起,都没办法喝得舒畅,这次我可要敞开喝一回” “何老货上次我喝了八坛你个老赖偏不信这次我再喝一次给你看诸位做个见证” “来啊,我还会怕你不成” 被重点围攻的顾文渡自然也是逃不掉,尽管偷偷摸摸吐掉了不少,努力维持着清醒,但等到喜宴结束,回到房间时,他的意识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迷糊。 但他醉后也不吵不闹不吐,潜意识中依旧记得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乖乖地听从了旁人的指点顺利摘下了赵华蓁脸上的盖头,喝下了交杯酒。 一旁的棠梨也很快递来了醒酒汤和热水。赵华蓁早已预料顾文渡回以这幅状态回来,来不及拆下头上沉重的发饰,便给他喂水、净面。 理解是一回事,但是在净面时,望着手下青年酡红的脸颊,她还是不由轻轻掐了一把。 顾文渡这才幽幽有些清醒过来,那双以往狭长如刀剑般锐利的双眼现如今浮着一层水汽,微微睁开一些,显得分外乖巧。 顾文渡认出了面前的女子,这次的蓁蓁穿戴“钗钿礼衣”,大袖长衫、长裙,加之身批奢华而精美的披帛,轻薄的丝质材料加之衣衫层数很多,更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蓁蓁”他立刻呼唤出声,并且大着胆子牵住了她的手。 “嗯。”赵华蓁没想到他这么快醒了,心中一惊也是差点把手中的帕子丢他脸上。 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暧昧。 但就在这时,顾文渡飞速站起身,快速走了几步,猛地拉开了房门。 一群人没了可依靠的房门,立刻层层叠叠滚入了房间。 “哈哈哈哈,文渡,这里是哪儿啊”马家两兄弟装傻充楞。 “将军将军,听我说,误会误会”他的下属打着酒嗝,疯狂摇头试图解释。 醉眼朦胧被拖过来的无辜秦达恍惚地抬起头“文渡” 喝得有些醉的顾文渡并不具备太高的分辨能力,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对面前的所有人下了狠手,把这一帮人连打带踹地赶了回去。 等到门口清净了,顾文渡这才把房门一关,如同得胜凯旋般回到赵华蓁身边,带着几分醉意安抚道“别怕,蓁蓁。” 然后他转了一圈,认了认床的方向,把鞋子脱了,外衣脱了,僵硬地躺在了床上。 赵华蓁面色一红,也拆下了金银首饰等物事,刻意没有卸掉一些妆容就吹熄了蜡烛,睡在了顾文渡身边。 她的心跳得极快,这些日子她也有在嬷嬷的指导下看一些画 回忆起画册中羞人的画面,赵华蓁不由带入顾文渡温柔的眉眼以及薄唇,她的手绞成一团,手心当中也出了不少汗,如果是顾文渡的话,她也不抗拒。 另一头的顾文渡也是心跳如鼓,额头都不由冒出了些许汗珠。 他注视着妻子温婉美丽的面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毕竟两人正式确定心意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如果是不是会被觉得轻佻和莽撞。而且若是他未来真的战死沙场,这对于蓁蓁是否太不公平了 于是,赵华蓁和顾文渡面对面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 赵华蓁知道面前的憨憨大概又是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但是事到临门一脚,作为女子她也不好直说,她只得狠狠心,咬咬牙,胀红着脸,轻轻踢了那个憨憨一脚。 明明没有用多少力,那个憨憨却仿佛受到了巨大惊吓,就地一滚下了床铺,还连声抱歉“抱歉蓁蓁,你别生气” “”赵华蓁眼皮子再次跳了起来。 以为赵华蓁是在赶他下床的顾文渡有些失望,但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连忙轻手轻脚地从一旁的柜子中再搬出了一床铺子,手脚麻利在地上铺了起来,同时在心头暗夸自己准备周到。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蓁蓁系上安全带准备开车 憨憨不仅熄了火、拔了车钥匙、卸光了轮胎,还扔了备用胎乖巧jg 蓁蓁小朋友,你是不是想转世投胎 感谢“默默”小天使的100瓶营养液 感谢“苜蓿”小天使的3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文渡, 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赵华蓁见顾文渡真的打算就那么睡过去,不由坐起了身。 细细思索后,她大概能够猜到顾文渡在想什么, 因此她觉得更有说清楚的必要。 顾文渡停止了布置床铺的手“蓁蓁” “你是怕你战死疆场么”既然已经成为他的妻子,赵华蓁说话也直接了不少,端庄肃穆的模样少了些许女人的妩媚, 却多了几分出身高贵的逼人锋芒,“我既然选择了你, 自然也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可能性。” “蓁蓁,我知道你不是会依附男子而存活的女子。”顾文渡见赵华蓁真的动了几分怒意,努力镇定下来, 想办法筹措词汇解释自己的做法,“我当时在见岳父的时候就说了,你就算没了我,也会过得很好。但是,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现如今的选择。” “顾文渡, 我下注从来没输过。”赵华蓁对于顾文渡的担忧只是回以莞尔一笑, “这一次,我也不会输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 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以及情意。 不知何时,两人开始拥吻 赵华蓁一只手轻轻地搂着对方,一只手轻轻抚摸他柔顺发丝,任由自己沉沦。 爱情不过是构成幸福人生的一个碎片,但是自从明白自己心意后, 她就清楚,这个一块碎片只能由顾文渡带给她。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如此契合,她愿意以一生为注,因此他们必将相互搀扶直到老去。 第二天醒来,赵华蓁刚抬起腰就觉得浑身酸软,而身旁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她秀眉一皱,果然男人一开荤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之前还打算睡地上,后来就 现在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时,房门打开了,赵华蓁抬眸望去,来者却不是顾文渡,而是自己带来的丫鬟棠梨。 “小姐,您醒了呀。”棠梨见到赵华蓁白皙脖颈上的点点红痕,也就大概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立刻上前搀扶自家郡主。 赵华蓁穿好衣衫“将军呢” “将军在院子里舞枪呢”从小跟着赵华蓁的棠梨没有见过舞枪,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小姐,我问过了,将军平日里都会早起练枪耍得又精神又俊,不愧是能击败匈奴的大将军呢” 赵华蓁一怔,转瞬间又觉得这样的做法还确实符合那憨憨的性格,看着铜镜中梳为妇人发髻的自己,她露出了一个温婉大方的笑,领着棠梨去寻自己新上任的夫君。 但是顾文渡并没有在自己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二枪术的觉悟,他将手中的长枪交给了侍卫,然后跑到了赵华蓁面前“蓁蓁,你怎么起那么早我爹娘已经走了,不需要敬茶,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二。” “不必。”赵华蓁笑了笑,“楼国公那里我们是不是得去一趟” “我和师傅说过了,我们用过午膳再去。”顾文渡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了,“还有那些礼单和顾家的账本也放在房间里了,你若是想管家就自己处理,若是不想管,全部交由下人也无妨。” “还有,要不要我陪你转一转”顾文渡这几天也没什么事,皇帝直接给假,其他一些事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地找上门来。他不懂应该和他的妻子说些什么,就从最实际的开始,“这里是” 赵华蓁轻轻挽着顾文渡的胳膊,跟着顾文渡从头逛到了后院,顾文渡指了指面前的一堵青瓦墙说道“后面是正在整修的后院,暂时不用去。” 顾府确实如顾文渡所说不大,但是极富生活气息。顾府中的下人常年在外的顾文渡也不是很了解,也就带着妻子认了几个顾府中的老人。 午后,赵华蓁跟着顾文渡去了楼国公府。楼国公府上不仅有楼国公,也有其他一众朝中勋贵。 何知度听到通禀就想直接告辞。他本以为顾文渡和他小媳妇应该上午来敬个茶,因此听到下午的邀约,他毫无防备地来了。没想到还是被楼连云这个老家伙给坑了 “诸位叔伯,这是蓁蓁第一次与你们见面。”顾文渡负责提醒重点“第一次见面”。 赵华蓁本来是与这些大齐勋贵不怎么熟的,但是在顾文渡的暗示下,能够在商贾的战场上节节胜利的她自然也不会怯场,带着皇家雍容的气度,她一一冲着诸位大齐勋贵行礼。 于是赵华蓁很顺利地“骗”到了比顾文渡第一次与诸勋贵见面时更加丰厚的礼物。 何知度本来是打算找借口溜的,但是被其他一群已经送出礼物的“队友”以及楼连云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老何,你要走至少也得把见面礼给了吧人家还等着呢” “对啊,老何,你最近不是有从海底打捞起来的几株珊瑚么” 何知度当即就打算赖掉,但是他转念一想,何聪娶亲后还没到这群老货这里敲一笔,现在舍不得孩子,未来就套不到狼于是他立刻豁出老脸露出了 一个和蔼可亲的笑“给哪能不给” 回到顾府中,赵华蓁就心情极为不错地带着库房的钥匙去巡查顾府的库房。 顾府虽然外表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这些年皇家的赏赐积累下来也是较为可观。只是这些在赵华蓁眼里还是不够看,宫里的赏赐可不能换作花出去的银两。 回到房间,翻开账本,她对了对账,这才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剔除那些花不掉的,加上她的嫁妆和成亲时别人送的礼,维持这个府中的用度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要养得起某头在外征战的憨憨吞金兽,她还得带着她的商社努力。 合上账本,她抬起头,正在不远处书桌上看他兵书的顾文渡也是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与她四目对视。 同一时刻,两人默契地微微一笑。 窗外的柳絮晃晃悠悠地飘荡着,在夕阳的渲染下,一切都显得那般柔和,连不停往前的岁月都被放缓了不少。 不管他们如何珍惜这样的日子,顾文渡要回北疆的日子还是被定了下来。 何聪垂着钓竿,将斗笠随意搁置在脸上,打出了无数个哈欠“文渡,有没有感觉这日子太安逸了” “有些。”顾文渡瞥了眼远处两个相谈甚欢的倩影,目光一柔,随后回道,“感觉边疆的日子也有些远了。” “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何聪斜着眼靠到了顾文渡身边,“有什么事不方便和媳妇说的可以和兄弟说啊” “我看是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吧”顾文渡直接戳穿了何聪的把戏,轻轻挑了挑眉,转过身直视何聪,“这可是你要娶的公主,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疼我家嘉陵还来不及呢”何聪恨不得把面前这个诽谤他和嘉陵感情的家伙丢进池塘里,“就是咱们不是马上要走了吗这段日子嘉陵就开始闹腾我,兄弟我被闹腾得没办法。你家广阳郡主就没闹腾你想过办法没” “没啊。”顾文渡眼眸微波荡漾,柔和如岸边的春风,“她都打算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去做什么找乐子了,没了我反而自在。” “”何聪有些不能理解,他赶紧切回自己最关心的话题,搓了搓手,“你说,我能不能和陛下说下,把嘉陵带去边疆” 顾文渡的眼睛微眯“你敢让嘉陵公主去边疆受苦,陛下就敢让你和嘉陵公主和离,然后把你一辈子丢在边疆。” 想起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岳父,何聪缩了缩脖子,选择性逃避。 另一头的嘉陵公主也与赵华蓁聊得欢乐,两人就“男人到底能有多傻”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嘉陵公主吃着下人端来的瓜果,原本脾气有些娇纵的她在成亲后没有收敛,反而在何聪的宠爱下更加放大了不少,毫不客气把自己丈夫的老底给揭了“我家那个大傻个听到父皇迫不及待把他轰去边疆,回到宅子里抱着我就狼嚎了起来。你说这男人怎么一结婚就这么没出息” 赵华蓁安慰了几句,随后她微垂眸想了想,那个憨憨这几天都一直都很镇静,什么反常的行为也没有。 她不由轻笑出声,她不也是很镇静么他们都知道对方会为了自己的目标拼尽全力,他们都不会阻拦对方。他们要的不是累赘,而是助力。 顾文渡也不是个会如何聪一般耍些简单浪漫、说些甜言蜜语的男人,自己难道还能指望他表现出什么么 分别的那一日终于到来。 灞桥两侧的柳枝冒出一片新绿,被暖融融的春风裹挟着翩翩起舞。 顾文渡注视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得在上马前摸了摸赵华蓁的发丝“别送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赵华蓁扬起脸与他对视,露出如春光般灿烂的笑容“祝君早日犁庭扫穴缚仇敌。” “好。有事用嘟嘟通信。”顾文渡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带着没事不用联系的歧义,他骑上马,与何聪及其他人一起拨转马头,共同策马扬鞭,踏上了回北疆的道路。 顾文渡心中一片坚定,儿女情长并不会阻碍他复仇的志向,只会让他更想早日抹除匈奴,回到家中为妻子泡上一壶她最爱的热茶。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赵华蓁咽下了喉间不舍的苦涩,用理性击溃纷杂的思绪。 那个憨憨需要的不是她的不舍,而是她的支持。更何况,现如今在北疆获利颇丰的她也终于能腾出手去继续解决江南那些老顽固商贾了。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赵华蓁眼中闪过了如同远去的顾文渡一般的坚毅。 马与马车的行驶方向虽然南辕北辙,但是他们永远是一个名为“夫妻”的最佳的同盟。 几日后的傍晚,与一群老家伙扯了半天皮的赵华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这时,顾洚递过来了一把钥匙“夫人,这是后院的钥匙。” 赵华蓁微微一怔,她记得当初顾文渡说后院是在整修“后院整修好了” “是的,夫人,整修好了,您去看看吧。”顾洚的脸带着几分奇怪的欣慰。 赵华蓁立刻明白顾文渡那个憨憨又搞出了什么花样,她也就接过了钥匙,前往了后院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她就愣住了。 此时夕阳迸射一条条如火一般绚烂的霞彩,大地沐浴在金红的余晖中,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 那青瓦墙后是一片满树繁华的桃花林。桃花树下,间杂着流水溪畔,灼灼芳华在夕阳的浸染下更是绽放了一层惑人的光晕。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桃花染香衣袖,让人在这繁花间不由为之醉。 “夫人,这些都是将军亲手种的。”顾洚见夫人一脸沉醉,赶紧为自家那好不容易娶上媳妇的将军表功,“将军听闻夫人爱桃花,一开春便在准备了。今日是夫人生辰,桃花也赏脸绽放了。以往将军明明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这次却连续数次特意叮嘱咱们一定要在这一日让夫人高兴呢。” 赵华蓁早已忘却了自己的生辰,被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 她的面色宛如满树桃花般粉嫩,眼眶中甚至多了几分水意。 以往按捺的思念刹那间有些控制不住,涌上心头酸酸甜甜的,复杂无比。 她现在才明白有些真正喜欢你的人或许感情方面是个铁憨憨,但是他总会把你的随口一句都记入脑海,用着或许带着几分的拙劣的做法,花尽自己为数不多的巧思把那颗真心给你看。 这时,肥胖的嘟嘟也用力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它的腿上绑着什么,赵华蓁接过来一看,差点笑出泪。 除了耳朵肥大了些,缺了个鼻子,四条腿和尾巴都长得过分了些,那大概是一只用铁丝编成的“兔子”。 打开铜管,里面的字条耿直地补充道“用铁丝比草难了不少,所以在走之前没完成,但是至少不会再散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慧心巧思百折不挠顾憨憨这要是还能松散了算我输叉腰 这章超超超甜叉腰 感谢“柢树池鱼”小天使的8瓶营养液 感谢“无忧”小天使的5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当嘟嘟送来赵华蓁的信件时, 顾文渡正在训练队列。 听见高处鹰隼发出的清越声,被顾文渡训得满头大汗的士卒们眼睛里立刻不约而同地透出了些许喜悦。 夫人来信,将军就会高兴;将军一高兴, 他们这些下属也能轻松 果然不出意料地,他们的将军难得宽宏大量地准时结束了训练,迈着轻快地的步伐往营地走。 顾文渡的心情确实愉悦, 推算一下时间,这封应该是蓁蓁收到礼物的回信了。蓁蓁一定很满意, 他对这次的礼物可谓是下了足够多的心思,那铁丝可是无数次划破了他的手指头,要不是有着满级体质, 他大概根本没法在生辰前把礼物做完。 但是等到顾文渡打开信封,却发现赵华蓁用了凤彩华章去大篇幅描写了那片桃林,对于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只用利用了半句话带过。 顾文渡有些不解那桃花林是她之前说要的,所以他才种了。而那铁编兔子可是他思虑良久才做的。 现如今, 为什么蓁蓁只在意桃花林呢 顾文渡再一次总结道女人心思这也太难琢磨了。 不过这封信的重点都不在此处, 而是在于赵华蓁的商社通过商贸了解到一点去岁的寒冬, 匈奴冻死了不少人。 赵华蓁不清楚这样的情报是否有用,也不通军略, 因此只是写了情况并没有多做分析。 匈奴人冻死了不少,若是对于匈奴情况不了解的普通将领而言,那无疑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是阅尽匈奴相关典籍、与匈奴当了数年邻居的顾文渡清楚,匈奴内部可没有如同大齐一样的尊老爱幼的文化传统。 一旦遇到大灾,没有廉耻的匈奴往往会选择保留青壮, 毫不犹豫地让老人先去死,随后是儿童,再是妇女。若是实在没有冬粮,他们甚至会选择啃食人肉。 这样没有人性的做法同样也会保留匈奴的战力,甚至会把整个匈奴逼为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 接下来的仗大概将要困难不少了。 这件事被告知朝廷及其他北疆各州后,整个大齐北疆也就从夏季开始屯粮,做好了秋冬要与匈奴再一次进行大战的准备。 万里商社也是从江南运了不少粮食送抵了泾州,并且只要了个成本价。大齐上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件事对大齐整体都有利,又是人家小夫妻的情趣,他们掺和什么 等到了秋季,正是匈奴草黄马肥的季节,加上大齐北疆的粮食也是获得了丰收。熬过冬季雪灾的拓尔寇听从刘通建议,先去弱小的东胡部落啃下了不少肉,经过这次战役,匈奴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匈奴人在匈奴王旗下集结,朝着泾州进发。他们举起手中的弯刀,嘶吼着要挑衅他们威严的齐人付出代价。 刘通本以为以骑兵起家顾文渡会派出骑兵与匈奴对决,但是他直到泾州城下,也只是遭遇了几波骑兵浅浅的骚扰。 这是害怕了 大齐高层对于为数不多的骑兵的保护,作为前大齐人的刘通自然是了解的。骑兵避而不出也算是大齐的惯用手法。 于是刘通没有多在意,而是催促匈奴士兵攻城。 顾文渡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卒。一点也不震惊,反而是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何必呢” 何必盯着泾州不放呢要是去其他州,他们可能损失会小一些,但是既然送上门来,泾州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泾州城墙已经重新修筑过了,比十几年前更是高大了不少。相比父亲当初无兵无卒无钱无粮的困境,他现在可谓是兵精粮足。 伴着一声号角,城下的匈奴扛着云梯就发起了冲锋。 刘通看着总算有了些许阵型的冲锋,面上多了几分得意。 顾文渡也看出来了,却不以为意。刘通到底是个宫中的阉人,对于练兵之事自然也是虚浮得狠,而他花了大功夫的阵型在顾文渡眼里也不过是一层纸罢了。 更别提,他可是为匈奴准备了一份大礼整整十二架床弩 不多时,刘通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听着弩箭发射的刺耳尖啸声,他差点脚下一滑。 “泾州什么时候有那么床弩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更是气得面色发青,同时他赶紧下令,务必让那些匈奴人分得开一些,再分散一些。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床弩的弩箭宛如一根根标枪,一落入匈奴阵中便如同嗜血的巨兽,带着强大的冲刺力撕裂着匈奴并不牢靠的阵型。 弩手们玩得兴奋不已,直到匈奴暂时收兵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停止了绞轴张弦。 “将军,这玩意可真好使。”其他士卒们看着这些“巨兽”眼睛都绿了,想要伸手摸一摸却又生怕弄坏了。 弩手们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可不,这可是从宫里将作监弄过来的好东西,轻了不少,能够折叠,方便运输,射程却不变。” 但是又有人担忧地说道“将军,这会不会把匈奴吓回大漠啊” “不会不会。”顾文渡摸了摸这些国之重器,“匈奴不仅会畏惧,也会眼馋。” 果不其然,匈奴王帐内,拓尔寇在把今天不尽力作战的将领骂了个狗血淋透后,眼睛紧盯着刘通“今日大齐的武器你有办法弄到么” 刘通在心中咒骂拓尔寇白日做梦,但是他面上维持着谦逊“臣无能,但是只要我们拿下泾州,那些武器也将归我们所有。” 他看得分明,立刻想到了什么“这些武器不仅能在守城时派上用途,更能在攻城时成排成行地钉在城墙上。攻城兵士可以藉以攀缘而上。” “泾州物资有限,这些弩箭必然不可能无限制发射,我们只需要等到泾州弩尽粮绝,就能” 刘通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惹得匈奴王帐内的匈奴贵族哈哈大笑。 这不就是他们上次拿下泾州的方式,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而在泾州城内,顾文渡也是挑起唇角,用同样自信的口吻说道“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随后,他在给赵华蓁的信纸上缓缓写道“今年应该可以早些回家。” 好不容易收到一次夫君信件的赵华蓁立刻明白过来自家的憨憨大概又要坑别人了。 作为妻子的她自然是要用尽全力配合了。宛若一汪秋水的双眸看向窗外纷飞的落叶,毫不客气地打算将今冬的商贸重点转向东胡。东胡可是她的老伙伴了。 至于吃了败仗没办法自己恢复匈奴会不会眼馋地再去踩一脚,以至于一再忍让的东胡会不会在适当的挑拨下,与匈奴撕破脸皮互捶。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只想着把货物卖出去罢了。 卖了货物好和她家憨憨吞金兽过一个幸福年 摸了摸砚台边被保养得锃光发亮的铁“兔子”,赵华蓁嘴角的梨涡笑得甜蜜。 泾州城外,随着气温下降,匈奴内部的质疑声更是此起彼伏,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刘通这个出身大齐的阉人,更别提他们在这近一个月内损失巨大,每次眼看要拿下泾州了,却又被赶下了城头。这股气憋着自然是要宣泄的。 刘通心里不妙的感觉更是不断涌起,但是到了这份上,他不能后退,否则不仅是这些匈奴贵族不放过他,连他依靠的拓尔寇也会直接给他一刀。 围攻泾州一个月后,一个消息在匈奴营房里流传了起来泾州的骑兵到还不现身的原因是他们与康州建州的骑兵趁着他们离开大漠,去他们的部族掳掠了。 这一个传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经过一次次加工传的有声有色,让刘通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而这时,派人回去拓尔寇接到了消息真的有数支大齐骑兵在大漠上烧杀抢掠。 他们都被顾文渡耍了 拓尔寇一怒之下,直接斩断了刘通的一条手臂。刘通眼珠一翻,不由痛得晕死过去。 看着匈奴的退去,再一次偷家成功的顾文渡笑着写了封战报由人传递给京都。 他在泾州拖着匈奴大军,就是为了给何聪他们争取更多时间。或许,对于不少有良知的大齐将领,这样的做法是较为不耻的。但是顾文渡清楚,那些匈奴百姓从来就不是无辜的。 匈奴百姓在匈奴军队夺下一座城池后,就会蜂拥而至,跟着自家部落的军队进入城中劫掠杀人,无恶不作,把齐人带回自己部落,对齐人奴隶非打即骂。 可以说,匈奴士卒杀大齐士兵,那是战场的事,由战争解决。但是匈奴百姓杀的是大齐百姓,无数大齐的尸骨葬在大漠,日夜啼哭却无人替他们申冤。 何聪送来的信件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有些人确实是对着幼童和女子下不了手,但是当他们看到匈奴锅里的人骨以及大齐女子身上斑斑伤痕后,就没有人下不了手了。 这些过于沉重,何聪也没多提。只是说了会和皇帝上书,把这些受难者进行安置。随后他兴高采烈地说了自己这次的巨大收获,要不是人手不够,他们绝对能够带个十万头羊,五万匹好马回来。 虽然收获有所缩水,但是也足以让他们兴奋了。用两字来说就是“发了” 最后何聪还补充道“按照你说的,我们的羊一部分给了城里的牧民,一部分卖给了万里商社,郡主给的价钱确实很是不错。和你这抠门的将军就是不一样” 不久,赵华蓁就收到了一封信。顾文渡在信中替媳妇打抱不平何必给何聪赚便宜,对于何聪那样的滚刀肉就该狠狠宰一刀,能有多狠就多狠 赵华蓁对这俩兄弟之间的塑料情谊也有所了解,轻轻用团扇捂住了自己轻扬的嘴唇,她回复道“无妨,这些高昂的价格最终会宰在其他人身上。” 比如那个可爱的要准备过冬的东胡。 当东胡美滋滋地囤货准备过冬时,拓尔寇却是差点被气到昏厥,他们大部分部落都遭到了大齐骑兵的一轮清洗,还没经历冬季寒潮,他们的牛羊就足足损失了四成。 于是,大部分匈奴饿狼的眼睛都盯紧了旁边可爱的东胡。 在东胡和匈奴对峙时,顾文渡则是在年前回到了京都。 白雪皑皑,赵华蓁身上裹着顾文渡给的狼毛大氅,满载喜悦地被拥入了心上人的怀里。 由于送礼屡屡遇挫,揣摩不透妻子的小心思,顾文渡也就早早放弃了带点什么给妻子的想法,而是选择陪着妻子去东市采购年货。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因此赵华蓁从头到脚都带着喜气洋洋的期待。 大胜归来的顾文渡也是由着妻子拉自己东奔西跑,不多时,他身后的亲卫手中就挂满了东西,而他也不得不承担起了丈夫的扛包责任。 “蓁蓁,这个那个之间有区别吗”顾文渡看着赵华蓁手腕上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玉镯,冷峻的脸上布满了不解,为什么妻子非要逼着他说出一个哪个好看呢 逛遍了东市所有的金楼、香料店、成衣店,顾文渡只觉得额头起了一层虚汗。 满级体质的顾文渡都不得不承认就算与匈奴在城头搏斗三天三夜,他从未这般累过。 这一年的除夕顾文渡邀请了楼连云。楼连云本来是不打算来打扰这小俩口的,但是架不住徒弟接二连三的邀请,只得“不情不愿”地去吃一顿家常菜。 楼连云没有儿女,自从收了顾文渡作弟子,就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现在,顾文渡终于有了妻子,边疆的情况也是逐渐好转。 于是,他忍不住催促另一件事,但是当着郡主面,他也不好太过直接,只得冲着顾文渡炸了眨眼“文渡,你有没有听说过何家的事情” 顾文渡与师傅喝了几杯酒,听到师傅提起的话题,低头微微思忖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了师傅应该是在说何聪在建州筹划组建轻骑兵的事情,于是他乖巧点头“了解的。” “那你有没有打算与何聪竞争一二的打算”见顾文渡依旧不以为意的态度,楼连云有些急了,“你现在身子硬朗,就应该抓紧时间” 要是真让何家先传出好消息,何知度那老赖铁定能在他面前晃个无数次,他不要面子的嘛那怎么可以 顾文渡有些不解其意,何聪的轻骑兵组建起来也是为了与他一同深入大漠,他为什么要与何聪竞争 但是见师傅直直盯着他,顾文渡想着师傅年纪大了,也不好忤逆,就再次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这些日子打听了下,城外云涧山上的寺庙很灵验,你记得去一趟求一个签。”楼连云觉得自己可谓是为徒弟操碎了心,特别贴心。 出征多年,第一次被师傅要求去祈求好运的顾文渡有些愕然,但是既然是师傅吩咐的,他也就记了下来,打算什么时候抽空去一趟。 楼连云笑着看着美丽动人的郡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最后叮嘱了一句“你们俩这些日子加把劲,早点传来好消息。” 顾文渡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这事与蓁蓁有什么关系”训练骑兵是他的事情,为什么与蓁蓁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楼连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他恨不得把面前的徒弟头盖骨掰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你不和蓁蓁生,你打算和哪个狐狸精生” “” “何家的夫人为了早点抱孙子,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佛寺,还让太医往府里跑了数次。你倒是好打算舍弃郡主” “”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太快跟不上顾憨憨微弱喵喵喵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的重土”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这时, 早已明白自家憨憨脑回路总不往正常轨道跑的赵华蓁开口道“文渡他不是这个意思。” 顾文渡相当于是被楼连云带大的,因此他也大概明白顾文渡的人品,他表现得这么愤怒不过是为了帮自己这个徒弟安抚住郡主,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徒弟的媳妇反而会帮自己徒弟说话,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厉害徒弟嘛 于是他也就给了个眼神给顾文渡,示意他有什么要解释的就赶紧说。 顾文渡的脑子也是迅速运转, 分析了起来“师傅,你说的何家的事难道不是何聪要在建州组轻骑兵” 楼连云再一次想打开自家徒弟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正是过年的好日子,他会提那些 他这徒弟看着是能在战场上能独挡一面了,但是到底还是个要教的孩子。 顾文渡看了看楼连云的脸色, 也就明白了他师傅确实讲的是那档子生孩子的事。他不由看向自己的妻子,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师傅,这些要靠缘分。” “所以让你们去庙里求个签”楼连云见他还真不急,更是摆出了长辈的姿态, “没有缘分去求缘分, 你顾家可就你这么一棵苗苗” 他原本的军中同僚们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何知度都在为了孙子紧锣密鼓地做准备,他怎么能落后。 而且战场的情况千变万化, 他见过太多人笑着踏上那北疆土就再也没有回来的。他不是没做好顾文渡回不来的准备。如果真有那一天,总得留下一棵苗苗。 否则日后大家一起到阴曹地府了,他怎么面对顾子岳和他夫人留下棵苗苗至少也有点念想。 送走师傅后,顾文渡搂着妻子小声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寺庙求一签” 一年中也就那么一段时间能与顾文渡亲近的赵华蓁慵懒地倚靠在丈夫怀里, 仰起头,眼中闪着碎光“不若就明日罢” 她能够听懂这个憨憨问句中的隐藏问题愿不愿意为他生下一个子嗣。那她自然是愿意的。 如果她与顾文渡没什么感情,她或许会更加在意自己,根本提不起什么生育的想法。但是因为与顾文渡的感情,让她在原本自己期待的生活添上了一抹别样的色彩,也让她在空闲时学会了思念,让她期待一个像她和顾文渡的孩子的降生。 顾文渡听懂了赵华蓁话语中的意味,立刻把赵华蓁横抱了起来。 他的眼中亮如星辰,像极了向她讨食的嘟嘟,赵华蓁没有办法拒绝,只得献出了自己的红唇 第二日,顾文渡带着赵华蓁来了寺庙。由于是初一,所以这座本就富有盛名的寺庙更加香火鼎盛。 不过因为顾文渡与赵华蓁的特殊身份,以及赵华蓁给的大量香火钱。寺庙的主持还是大开方便之门,单独前来接待这两位贵客。 顾文渡看到手中满满当当的签,想起自己的运气还是把签筒给了赵华蓁。 赵华蓁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推辞,毕竟生育之事主要是由她承担。 她心诚地将签筒高举过头顶,轻微摇晃。 拿起掉落的签,尽管并不怎么信神,她还是期待地找了主持解签。慈眉善目的老主持笑道“是上签,您定会心想事成。” 虽然不是她最期待的上上签,但是赵华蓁也知道抽到上签已经是不易,她已经满足了。 她看向一旁等待的顾文渡“文渡,来都来了,你也来抽一签吧运气也是你在战场上重要的一部分。” 顾文渡在妻子期待的目光,也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摇出了一签。 主持如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在看到签的时候一怔。所有来求签的男女无非都是想要祈得一个好的结果。 因此,大部分寺庙的签筒里都没有放下下签,而他们的签筒里只有一根下下签,而这位将军偏偏从上百个签中摇出了那么一根下下签。 虽然能够在签筒里做些小手脚,但是在真正解签时,主持还是没办法欺骗面前的善男信女“是下下签。贵客这段时间运势可能会不佳,您可以多行善事义举” 顾文渡对自己的运气有所了解,并不会把这放在心上。但是赵华蓁不觉得如此,就算这种运势真正会发生的可能性微不足道,她也不希望这会影响到顾文渡。 看着财大气粗的郡主又投了一笔香火钱,主持赶紧加上一句“其实下下签并没有什么不好,正所谓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 赵华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拉着顾文渡去给每一尊神佛的金像供奉了香火,还磕了个头。 顾文渡知道这是赵华蓁的心意,因此也就没有拒绝。 但是在离开寺庙,为妻子撑开一把纸伞遮去风雪后,顾文渡漫步在石阶上,还是忍不住说道“蓁蓁,不必”不必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仙佛赐予的福运。 但是他还没说出口,就被赵华蓁用手指按住了嘴唇“文渡,我只在意结果。”钱财那些本就不是她所求的,她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顾文渡的周全。 “我会平安归来的。”顾文渡想了想,笑着用最质朴的话语说出了妻子最想听到的话语。 以前他想着只要把妹妹嫁给一个好人家,自己大仇得报,那就算自己战死疆场也是死得其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他得回家。 与此同时,北疆的战事可谓是一触即发。匈奴和东胡之间就差彻底撕破脸皮了。以往遇到匈奴针对东胡的一些欺压,势力不如匈奴的东胡也就咬着牙忍了下来,弱肉强食,无可厚非,忍忍也是能活下来的,何必豁出性命去拼呢 但是这一次,损失惨重的匈奴为了填饱腹中的饥饿,直接狮子大开口,索要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东胡能够承受的范围。经过大齐骑兵打劫后,草原上所剩的物资也就那么多,东胡给了匈奴也就意味着东胡自己这个冬天要过不下去了。 匈奴索要粮食的做法和逼着东胡自杀之间没多大差别。加上匈奴屡次在大齐手下吃瘪,本身的势力和威信也是弱了不少。 这样的情况下,本就与匈奴仅存表面交情的东胡一边拖着匈奴使者和谈,一边发动了奇袭,捅了匈奴一刀后带着抢来的牛羊奔到了大漠的深处开开心心准备过冬。 拓尔寇万万没想到以往匍匐在他们脚边、乖乖臣服的东胡也敢反咬他们一口,直接被气病,嘴上还嘟囔着要出兵东胡,老少不留。 但是其他人都懂拓尔寇这是在说梦话。大漠那么大,他们到哪里去寻那东胡部落,更何况,冬季已经来了,粮食本来就不够,现在外出就是去找死。 “大单于,一切等到了春季再说吧。”被砍断一条手臂的刘通依旧像一条狗伺候在拓尔寇身前,“等到了春天,草原上最雄壮的勇士将会为您寻找到那背信弃义的小人,砍下他的头颅送到您面前。” “等草原的勇士恢复了,大齐顾文渡的头颅也将如他父亲一般,吊在泾州城外” 当顾文渡回到泾州时,正好是匈奴找到东胡爆发战争的时候。 他手下的将领推演了无数次,都显示东胡必败无疑。尽管东胡耍了个小聪明,但是匈奴的底子毕竟还在那里。 有下属建议道“将军,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咱们要不要帮帮东胡” “不帮。”顾文渡看着北疆的疆域图,摇了摇头,“先不提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东胡和匈奴也不是差一线就能势均力敌的存在,我们帮东胡也不会改变结局,而且我们帮东胡有什么好处东胡会感激我们让他们狗咬狗,咬出一身伤才是我们需要的。” 想到什么,他又不由勾起了唇。蓁蓁恐怕又可以去“好好照顾”受挫的可爱东胡了 “那咱们就干看着”刘豆儿搓了搓手,显然有些手痒。 “不然呢”顾文渡的眼扫过在座的将领,“诸位,好好锻炼骑兵吧。没有一支能与匈奴在大漠决战的骑兵,一切都免谈。” 现在大齐的能力足以战胜匈奴。但是匈奴的高机动性足以让匈奴觉得事有不对就可以跑,而要再创造一次大胜,就必须要用骑兵拦下这只煮熟的鸭子。 他们还需要时间。这如烹饪美食,还需要等待合适的火候。 这一等就是两年。顾文渡也早已行了冠礼,正式踏入了成年,加之边疆战事也是数次告捷,赵元任兴致勃勃地为顾文渡赐了表字武安。以武安邦,以文渡世,这样的期许让朝中不少人都羡慕。 楼连云也为顾文渡的成长感到高兴,但是有一件事他非常不满意成亲都三年了,赵华蓁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他没有夫人,有些事作为男子也不方便,因此他只能写信给江夏王王妃让她帮忙看着些。 但是江夏王王妃毕竟常年与江夏王待在江南,有些事还得他来做。 于是顾文渡每年回家都能看见府中多了几位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夫。不仅帮他和妻子把脉,还问了他各种问题,最后笑眯眯地端上了一碗混杂着奇怪中草药的汤料。 要不是家中有妻子等候着他,从未如此被折腾过的顾文渡恨不得十年如一日扎根边疆,献身边防。 “师傅,我真没事。那些大夫也说了我和蓁蓁的身体绝对没问题。您只需要耐心等候消息就好了。” 顾文渡不止一次带着赵华蓁来劝过师傅,但是盼徒孙心切的楼连云丝毫不为所动,并且言之凿凿地说,你们要是不努力,他这个糟老头子等有什么用就算身体健康也要补一补。 尤其是在嘉陵公主给何聪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后,被可可爱爱、香香软软的小孩子谗到的楼连云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则是对着亲卫老胡开始数落自己徒弟的不中用。恨不得一天到晚把好不容易回京的徒弟关在卧房里,让徒弟和郡主两人好好研究怎么造孩子。 顾文渡也是能够理解师傅想要有个徒孙儿教导着玩,心底也有个挂念、有个传承,但是有时候这有没有孩子真的得看机缘,而他恰好又一直运势不佳,因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下一碗碗苦到让味觉快要失灵的补汤。 让顾文渡烦心的事也不止这一件,还有一件更他记挂的便是顾文泺的婚事。顾文泺在京中人缘及风评都极好,又是在边疆屡建战功的他唯一的妹妹,上门来提亲的人就没断过。 但是这一次回京,一直乖乖巧巧的秦达突然上门来提亲。随后顾文泺也表达同样的意愿。 顾文渡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越看秦达越觉得不称心。秦达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素质也好了不少,但是终究还是不能和他一样做一些高强度的运动。虽然长得秀气,但是不够硬朗。虽然才华横溢,也得皇帝看重在吏部任职锻炼,但是他觉得妹妹值得更好的 赵华蓁看着自家夫君在那边皱眉纠结,只觉得他那副模样像极了在自己出嫁前的赵华蔺。 一旦有人要娶这些兄长的妹妹,无论他们本来在兄长眼中是多出色的才俊,只要一提出求娶,兄长们对他们的印象就会瞬间从天上掉到地底。 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文泺,赵华蓁笑着说道“你哥会同意的。” 就像当初气得跳脚却依旧支持她想法的赵华蔺一样。 不出赵华蓁意料,在回边疆前,顾文渡把秦达找了过来,在对秦达进行一番由内而外的训斥及教导后,他最终黑着脸答应了秦达诚恳的求亲。 一切看似皆大欢喜,而没有听闻喜讯的楼连云则更是焦急万分。 于是,重回边疆的顾文渡不时会受到包裹着师傅满满“关心问候”的中草药。 另一头,匈奴也在这两年间改了战术,频频袭扰大齐北疆,却不攻击州城,而是劫掠城外的牧民及夜袭守备力量不足的齐郡。 顾文渡刚回北疆,就听闻匈奴劫掠了定襄、汉北两郡,随后料定大齐不敢追击,施施然退回了漠北。 这样毫无疑问的羞辱的行径让赵元任在大齐已经多次阶段性胜利的情况,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责令顾文渡和何聪兵分东西两路,集中兵力、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 远征的消息传来,顾文渡也不由精神一振。匈奴经过这么多年的削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直扑京都的匈奴,现如今朝廷倾尽全力,在北疆集结了十四万骑兵,十多万的步兵和运夫,可以说是一次他期待已久的决战了。 迎着灿烂的金色朝阳,他站在高台上,下方是一张张青春洋溢、满腔热血的脸。 他振臂高呼出他早已明确的志向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台下无数的青年挥舞手中的刀戈,如山呼海啸般奋力回应。 这是大齐对匈奴的第一次主动反击战,他们都将被史册记录下他们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所流下的血,所做出的功绩 伴着雷鸣般的鼓声,骑兵开始朝着远方推进。而这时,正要出发的顾文渡被刘豆儿叫住了。 “将军,这是一封来自楼国公的信件。” 时间紧迫,顾文渡误以为这又是一封师傅寄来的十全大补汤药方,于是他并没有接过,而是选择等他回来再看。 另一头的楼连云瞅着赵华蓁的肚子,怎么想怎么兴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见赵华蓁面露忧愁,他立刻安慰道“你的那头鹰在文渡那里,所以还是用我的信使比较快。绝对能赶在文渡出征前让他看见这个好消息你就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看到顾憨憨 感谢“陌溟”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感谢“木可”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在骑兵实施突击, 步兵担任保障的指导方针下,顾文渡率军直插匈奴北漠。 匈奴王庭丝毫不觉得次次以城墙为依托进行被动防御战的齐军能够穿越大漠找到自己的大军,因此也没有多做防备。 以郝庄为首的前锋很容易就找到了匈奴大队人马的踪迹, 死死跟着匈奴人留下的痕迹发现匈奴单于的王帐后,郝庄立刻差人回禀告知顾文渡。 确认王帐不是诱饵的顾文渡立刻下令作战经验丰富的泾州骑兵出击,而其他人马在外围截断匈奴去路, 务必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擒贼先擒王匈奴单于要是跑了,那他随时还能扯起大旗号召草原部落, 继续给大齐带来灾祸。整个大齐都明白针对匈奴的祸患,必须斩草除根。 此时,拓尔寇还在与一众匈奴大臣畅饮着从大齐边郡劫掠而来的美酒。 注视着裸露了大片肌肤的胡姬, 他们开怀畅饮、谈笑生风“齐人也就凭着城墙的威势,才能阻挡我们勇士的铁骑罢了” “齐人是在栅栏里的羊羔,而我们则是驰骋草原的狼” 刘通在一旁也是尽力吹捧,但是脸上的笑却少了几分真情实意, 连眼皮子都重重地跳了几下虽说通过击败东胡、劫掠齐郡, 匈奴总算是恢复了不少, 但是与本来的表面盟友都彻底撕破了脸皮。东胡的反抗就是一个信号匈奴衰弱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草原霸主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 可是这些匈奴人还始终看不清现状, 因为抢到一点点小利就沾沾自喜,果然是蛮族 这时,一个匈奴士兵满面惊恐地闯入了王帐“大单于,齐人的骑兵来了” “你在说什么笑话”一众匈奴大臣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可是大漠哪里是齐军会踏足的地方 拓尔寇还觉得这个士兵讲的笑话分外有趣,让伺候自己的胡姬赏他一杯酒喝。 “是真的”匈奴士兵指着南方,手不停颤抖着,“大单于请快下令迎击否则就来不及了” 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的苦苦哀嚎,一众匈奴大臣搂着妩媚的胡姬,品鉴着他的表情,好似在看一个有趣的跳梁小丑。 刘通本来也是不信的,但是他心中苦闷,正想借酒消愁,就突然看到杯中的佳酿漾起了层层清波。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擦了擦眼睛,却发现酒杯晃得更加厉害。 能造成这般情况的 他立刻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一把拉起了喝得有几分醉醺醺的拓尔寇“请立刻迎敌立刻” 他还不想被齐兵抓住 他还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家伙统统付出代价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匈奴的骑兵还未组织起来,就被气势如虹、统一指挥的齐军冲散了。 看着一团乱的匈奴营房,自知匈奴这一次没有翻盘机会的顾文渡扬起嘴角,同时立刻传令全军“抓住拓尔寇的赏银万两,死活不论找到匈奴王旗、王杖的也赏银千两” 一瞬间,齐军一片欢腾,所有人都疯狂找起了拓尔寇。但是他们不认识拓尔寇,于是他们瞅见什么人穿戴富贵华丽就骑马去抓,生怕放跑了即将到手的万两银子。 刘通还是不愿意放弃拓尔寇这个自己最后的翻盘机会。原本喝得醉醺醺的拓尔寇见到情况不妙,也是吓得酒醒了,立刻听从了刘通的计策换上了一身普通匈奴士兵臭烘烘的衣服,带着最忠实自己的亲卫和大臣,趁着大齐军士没注意的时候,杀出了齐军的包围圈,朝着大漠深处狂奔。 大漠中水源有限,天气又燥热,加之顾文渡心情焦急,嘴唇都干裂得出血,但是他始终没有得到好消息。 顾文渡立刻紧急动用刑罚撬开一个匈奴大臣的嘴巴,却得知拓尔寇已经换了身衣服跑了。 顾文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伴着时间的飞速流逝,他们找到拓尔寇的几率也在飞速下跌。放虎归山可是大忌。但是他也没时间与失误的将领们计较,只能结合现有的情况推出拓尔寇的逃亡方向,立刻带上人马进行追赶。 大漠宽广无际,顾文渡心知追上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但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久就看到了那一支逃出重围的骑兵。 而且那一支骑兵停在了原地,好似专程等待齐军的到来。 四周皆是平地,怎么也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顾文渡有些疑惑,为了减少意外伤亡,他刚想下令射箭,就看到人群里走出了两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站在拓尔寇身后,她手中的匕首抵着拓尔寇的脖子。 顾文渡伸出了手,示意停止攻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子是谁。她是曾在和亲之争被提到过的公主殿下,赵元任的亲姐姐,那位被大齐遗忘数十年的和亲公主。 那个女子探出头,露出了一张已经没有那么美丽的脸,她喊出了自己的名号“本宫是大齐的华莹公主我手中的是拓尔寇有事与大齐将军相商” 顾文渡没见过华莹公主,作为主将按理不应该走出阵中,但是他看出这个女人话语虽然沉稳,但是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的精神正在崩溃和疯狂的边缘,一个不好就是血溅当场。 一个活着的拓尔寇总比一个死的拓尔寇有价值得多。 于是顾文渡走到了阵前“末将顾文渡见过公主。” “顾文渡顾文渡。”华莹公主通过拓尔寇等人的咒骂记得这个名字,但是面前的脸实在是太过于稚嫩,让她难以相信,她依旧用匕首抵着拓尔寇的脖子,“你能做主吗” “能。”顾文渡不清楚华莹公主需要什么,但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能先答应下来,“华莹公主,请你把拓尔寇交给我们。” 这一声久违的“华莹公主”让华莹公主热泪盈眶。太久远了,久远到她都记不清了。 她多久没有听别人尊称她为大齐的公主了 她甚至忘记了尊称自己为本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价,用着嘶哑的声音嘶吼道“我要回大齐我要和拓尔寇和离” 顾文渡与其他将领对视了一眼,说实话这些属于皇帝才能裁决的事情,他们没有权力裁决,他也明白华莹公主的彷徨,为了大齐的大国名声,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可能还真会按头让华莹继续当匈奴的阏氏。 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为了家国贡献了半个人生的公主,顾文渡还是暂时答应了她的条件。 当拓尔寇从华莹公主手中被带走时,华莹公主放下了匕首,拳打脚踢着这个害了她大半生的匈奴单于。 她曾经是多么无忧无虑,她曾经向往着嫁予一个知书达理的夫君,夫君可以为她画眉,她可以为夫君生儿育女。她的父兄是她最强大的依靠。 但也正是这样的依靠让她坠落深渊。 她嫁到了陌生的草原,她与这里的匈奴人言语不通,这里的一切是那么陌生。拓尔寇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了一件大齐送来的礼物,随他玩弄,随他欺辱。一开始她是骄傲的,但是回应她的不过是拓尔寇的拳打脚踢。 她带来的侍女都受不了折磨死了,能与她沟通的人越来越少。她唯一知道活到现在的就是她带来的出卖了大齐的太监刘通。 大齐不要她了,没人来看望她,没人与她说话,每日吃的也不过是猪食,在这样情况下,她老得极快。拓尔寇觉得她太丢脸了,索性给她戴上了脚铐锁在了营帐里。 她已经快要疯了,所以趁着这次机会竭力一搏自己自由的机会。 “华莹公主,我们这里都是糙汉子。照顾您不方便。您先将就一二。”小嘴喜欢叭叭叭的刘豆儿被派来安抚这位公主殿下,看着这位公主身上青紫的伤,他也大概明白她受了多大罪,因此只和她说开心的事情,“到时候回了泾州,不对,回了京都,您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泾州,京都”华莹公主被裹在温暖的皮草中,哭得像个找到家的小女孩,“回家,回家” 抓住了拓尔寇的顾文渡本来该高兴,但是因为队伍中没有找到刘通,让他心中总有些不安。 不过一切还得按照既定计划继续。 第三天。顾文渡与何聪会师。 何聪明明渴的嘴巴直冒烟,整个人却欢腾得一个劲上蹿下跳,嘚瑟的表情更是让顾文渡一言难尽。 顾文渡只当他是顺利击败了匈奴右部所导致的喜悦,但是直到何聪说出口,他才知道何聪这一仗是怎么打下来的。 他遇到匈奴右部时,匈奴右部正好遇到沙暴,于是他让骑兵左右一夹击,没费多大力气,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回忆了下苦苦寻觅踪迹,与匈奴正面作战的自己,顾文渡再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运气确实是天差地别的。 然后,他拒绝给说得嗓子沙哑的何聪水喝,任由他暴跳如雷也置之不理。 何聪虽然一肚子火气,但是该做好的配合还是要有的。 两军汇合后,再一次发动了对于意图进行抵抗的匈奴右部的绞杀,乘胜追杀了千里。 虽然没有如同典故中一般登临狼居胥山以及燕然山,但是顾文渡和何聪还是效仿先人,在古衍山筑坛,进行了祭地禅礼。 拓尔寇及其他匈奴大臣也被押了上来。拓尔寇知道自己结局,也就懒得惹怒齐人,丝毫没有反抗,耷拉着脸,曾经叱咤风云的匈奴单于好像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而与匈奴人的垂头丧气不同,山巅之下的齐军云集,红甲红旗红缨,漫山遍野一片红色的世界。旗帜漫卷,舒展如画,气势如虹,他们一个个昂着头等着祭典。 在三军将士的注目下,何聪的副将充当司仪,顾文渡和何聪拈起一柱香,点燃,开始念祷词,祭祀山川,正式将大齐的文治武功告知天地。 “匈奴被破大齐已兴”顾文渡朗声念完最后一句时,明明还未傍晚,天色也变得红了起来。 红色是大齐的颜色。 “天降祥瑞是祖宗们听见了”何聪眼睛赤红,扯开嗓子大吼道。 台下的军士看着异常的赤云千里,也立刻相信了何聪的话语。 无数被匈奴欺压多年的大齐人仰首挺胸地高声告诉天上的列祖列宗 “匈奴被破” “大齐已兴” 呼喊声惊天动地,如同大齐这头巨狮苏醒的咆哮。 祖辈们没有洗去的屈辱,他们清理了 祖辈们没有完成的心愿,他们完成了 祖辈们希望看到的盛世,他们达成了 无数战士嘶吼完后哭成一片,男人不是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曾经的孩子向着红云呼唤着爹娘“爹娘三子很好我已经赚了银子,回去就讨媳妇陛下说了咱们有田可以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爹娘,看看细伢细伢下辈子还当你的儿子” “爹娘,儿子会给你们多烧纸钱你们好好过日子” 顾文渡不禁眼眶也有些湿,他不信鬼神,但是在这一刻,他也希望看到爹娘能够看到这一幕他帮他们报仇了他帮父老乡亲们报仇了 古衍山旗帜翻飞,一片欢腾。 而在这时,何聪被提醒说是有被囚的匈奴右部贵族找他有事相谈。听闻有关古衍山上的匈奴宝藏,何聪与顾文渡说了声便走了。 何聪走后没多久,顾文渡就感觉有些不太对,祭典还未宣布结束,因此山上山下还是封锁的,怎么会有山下的军士来告知何聪这件事 与此同时,顾文渡看到山上不远处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刘通。 刘通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的匈奴士卒,而这些匈奴人手臂上都绑着手弩。 他们从哪里出现的又是哪里得到的大齐军用手弩 十把手弩齐射一轮后,刘通等人很快就被大齐将士拿下了。 但是就算顾文渡本领再强,也不能全身毫发无伤。 刘通见顾文渡手臂被带毒的弩箭划伤了,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俘,他披头散发,宛如个疯子般大笑道;“顾文渡,你死定了你会全身溃烂,被毒折磨得痛苦不堪,直至死亡” 刘通笑得猖狂,只觉得自己已经获胜。他爹娘本就是奴隶,他从小也就是奴隶,他这一辈子就是一条可怜虫,被无数愚昧又会投胎的人踩在脚下。 每一次眼看着好不容易有机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每一次都会又被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一脚踹下来。 匈奴已经一败涂地,他已经没办法报复那个布满势利眼的大齐了。 但是他死也要拉着顾文渡一起去死 顾文渡毁了他精心算计即将得到的位置他还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他不服他不服 顾文渡凭什么能够年纪轻轻得到那样的位子得到权贵喜爱得到贵女青睐 不过是出生不同罢了 另一头正在下棋的赵华蓁突然心一紧,手一松。玉石做的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了地面。 来看望妹妹的赵华蔺立刻蹦了起来“蓁蓁,是不舒服么要不要为兄给你喊个大夫” 赵华蓁却笑道“没事,就是他踢了我一下。” 赵华蔺这才卸下面上的紧张,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同时他弯下与自己未来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打着招呼,告诫他动一动可以,但是最好幅度小一些,千万不要让娘太累。 他没看到的是,赵华蓁原本带笑的脸看向了北方,一下子变得冰冷一片,手也攥紧成拳 赵华蓁以要休息为借口,把兄长轰出了顾府后,立刻写信给北疆,要求得知顾文渡的近况。 与此同时,顾文渡出现在了熟悉又陌生的卡牌空间内。 他翻转卡牌,卡牌背面的技能注解已经消失,剩下的是“与入侵毒素对抗中,距灵魂解除强制状态还有604800秒。” “与入侵毒素对抗中,距灵魂解除强制状态还有604799秒。” 顾文渡一瞬间就算出了答案整整7天。 虽然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满级体质得救了,但他还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手中卡牌撕了。 他现实中的肉体怎么样了 要是断了呼吸,那他是不是还得庆幸现如今不流行火葬,他还可以掰开棺材板回家 不过他还有整整七天的时间,可以想想到时候会出现多少种可能性,以及每个可能性对应的解释。 等等,万一蓁蓁伤心了他到时候要怎么哄 也不知道再豁出两个月编个铁丝兔子能不能哄好 实在不成,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顾憨憨又在为老婆,努力实现由手工小垃圾到手工小达人的伟大转型呢 鼓掌 感谢“斯如”小天使的11瓶营养液 感谢“木可”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的重土”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因为怕动摇军心, 所以顾文渡性命垂危这件事并没有大规模外传。在回大齐前,除了相关者,大部分军士知道的都是顾文渡受了些小伤, 正在修养。 原本率军在边疆接应的马家两兄弟因大胜而扬起的弧度还未过一日,就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但是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探访找寻这附近的名医或者对毒较为了解的人士,把他们带到顾文渡身边。 待在顾文渡身边的何聪更是气得额头青筋爆出, 他对刘通已经动了刑,但是得到的结果让人绝望。那是西域极为罕见的毒, 无药可解,顾文渡只会如刘通所说,全身溃烂, 在痛苦不堪中死亡。 他也很快查出了引开自己,带刘通进入祭坛四周的军中内奸。尽管这些内奸早已自杀,但是何聪很容易就能猜出他们出自哪里。 他的兄弟这些年一心剿灭匈奴,除了当金吾卫时的小打小闹, 几乎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唯一得罪的, 就是被他查出边贸问题的世家。而且世家也明白, 一旦坐在朝堂上的帝王没了外患的牵制,那就会集中力量动摇他们世家的根基。因此, 世家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说是恨透了顾文渡这条皇权的忠犬。 何聪相信顾文渡也明白其中关窍,但是谁也没想到,刘通这把自愿牺牲的刀的出现时机是如此恰好,让世家毫不犹豫地送了一把助力,正中顾文渡的胸膛。 何聪也第一次明白在朝代更迭中始终屹立的世家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哪怕是他们千挑万选的亲卫, 还是被世家的力量渗透了。 而且现在明明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因为叛徒刘通的话语不具有可信度,其他知情人的自杀,使得线索完全断裂。 那些幕后指使恐怕已经笑开了花,可是他偏偏已经无能为力。 正当何聪赤红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怒火时,负责治疗顾文渡的大夫颤抖着身体,慢悠悠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何将军,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文渡怎么了”何聪一把提起瘦弱的大夫,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睛裹挟着战场杀气,把大夫吓得更是说不清楚话。 “将,将军,您这样,这样我气,气喘不上来” 大夫好不容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又被何聪狠狠瞪了一眼“有话快说” 大夫生怕惹怒了这位何将军,赶紧老老实实一口气把话说完了“若是真的毒素发作顾将军的身体应该已经出现溃烂但是顾将军除了发烧别无其他症状。” “所以呢”何聪不懂医术,他更想要知道结果。 大夫看到何聪眼中对于友人的关怀,也是少了几分紧张“人与人皆有不同,同样的病症在不同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表征,同样的药剂在不同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药效” “重点”何聪很急,听不得这些叽叽歪歪的东西。 大夫被吓得不由往后缩了缩“因此,或许此种毒素在他人表征是死亡,但是顾将军比较特殊,只是发烧。顾将军求生的意愿极强,或许能等到名医诊治的那一天。” 何聪骑马赶到了顾文渡的马车,看着那个好似睡过去的兄弟,他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嘱咐了几句一旁照顾顾文渡的刘豆儿,就命令了一组骑兵护送这辆马车立刻回大齐,回京都,回有大量大夫的地方。 在何聪不遗余力的帮助下,赵华蓁很快得知了顾文渡遇刺的消息。 她极为聪慧,尽管何聪信件中没有明说,但是她也清楚这些腌臜手段是谁耍出来的。 为了孩子,她依旧保持着如以往一般的作息,该吃该喝该睡。 她家憨憨还没死,她也不能露出一张死人脸,现如今,她就是顾府的脸面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做了。当初文渡对付世家的起因就是为了她,无论是出于这段因果,还是为了报她丈夫的仇,亦或者是为了狠狠从世家身上撕咬下一口获取利益,她都需要采取行动。 穿上华丽且繁琐的象征身份的华服,赵华蓁任由棠梨细细为她打扮了一二。 “小姐,将军已经您”棠梨不明白赵华蓁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赵华蓁像极了出征的顾将军。只是顾将军剑指大漠,而面前的郡主则是奔赴宫廷。 “你担心什么”赵华蓁轻轻扬起了笑,好似后院绽放的桃花,灼然炫目,“他们敢这么做,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马车辚辚,赵华蓁向皇后递了条子,获得了入宫面见皇后的机会。 与评价两极化的赵元任不同,贤德的王皇后在前朝和后宫都有着同样的贤明名声,深得赵元任信任的她伴着赵元任走过了半生,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 聪明的她也大概能猜到赵华蓁来是为了什么,后宫不好插手前朝政务,但是赵华蓁作为后院夫人,也只能来她这里为夫君报仇。 那位年轻的顾将军她也有所耳闻,是个好孩子,人已经快要没了,她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赵华蓁知道这位一路稳稳从武王妃坐至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女子绝对不只有表面的“贤德”二字,因此她并没有打算在她面前表演什么,只是在心底控制着情绪,只宣泄部分该宣泄的情绪。 赵华蓁并没有从一开始就直说顾文渡遇刺中的疑窦,而是用几个小故事缓缓交代了她与顾文渡的感情。 从骑马归来无视她的憨傻,到收到她香囊的羞涩,从少年金吾卫送给意中人的草编兔子,到成亲后青年将领赠予她的满园桃花,从年少轻狂时的惊鸿一瞥,到最终结发为夫妻,共同许下的海誓山盟。 一则则故事分外有趣,王皇后也没想到在外运筹帷幄的铁面将军竟然是个在心上人面前连情话都不会说的呆瓜。再加上赵华蓁出色的语言技巧和共情能力,王皇后也不由陷入故事中,体味到两人这数年走来的幸福。 正当王皇后听得兴起,赵华蓁突然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文渡与华蓁约下种种,却因为遇刺一事而文渡忠于陛下,为了大齐在阵前厮杀数载,华蓁早有准备,就算他战死沙场,华蓁也无怨无悔。但是这次之事还是过于诡异。” “大军重围之中,匈奴人怎么会上祭坛,又怎么会拿到手弩”赵华蓁面上原本小女儿的娇意一下子化为刻骨的恨意,“华蓁不过一个后院妇人,力有不逮。还请娘娘和陛下能够严惩恶徒,还大齐一个晴天朗日。” 王皇后点了点头,拍了拍赵华蓁的手示意她放宽心“莫哭了,本宫保证,定会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也定会还战功赫赫的顾将军一个公道。” 赵华蓁知道事情做过了反而会让王皇后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于是也就见好就收,要了几名出色的御医便告辞。 坐上马车,赵华蓁用帕子擦干了泪水。 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眼中流露出几分势在必得。在她诉说时,王皇后几次看向身旁的屏风,因此她有极大的把握确定皇帝就坐在屏风后。 文渡,孩子,连上天都在帮我们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表面正式宣战,实则推波助澜。 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那些家伙还能不能继续笑下去 接下来,万里商社名下的铺子都如同吃错了药一般疯狂挤兑世家的铺子。 无数世家铺子错漏税的证据被不知名人士摆上了衙门的桌子。 世家这些年仗着势力做下来的一系列恶事也被编成了儿歌,被街上小儿到处传唱。 赵华蓁本来是没有这么大力量的,但是自从发现身后有皇帝的身影,她也就放下了心,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了不少。 从欺男霸女、侵吞良田,到勾结外敌私售兵器,一系列事情的败露让世家措手不及,他们万万没想到赵华蓁竟然敢为了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如此豁得出去。 江夏王和赵华蔺也知道自家蓁蓁与那顾文渡之间的感情,便没有阻止,反而送了不少助力。 不过此时,赵华蓁并没有心情与世家玩耍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这一切由她起了个头,之后的一切应该由幕后的赵元任劳心劳力了。 顾文渡已经由何聪紧赶慢赶送回了边疆,并由马家两兄弟送回了京城。 尽管在路途中有喂一些稀粥和糖水,顾文渡也有无意识吞咽一些,但是当顾文渡被送到赵华蓁面前时,还是消瘦了不少,胡茬布满了整张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憔悴。 这几日顾府门庭若市,无论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民间的名医,都来顾文渡府中看过了一轮。 但是他们全部说不出所以然来,那西域的毒本就颇为偏门,顾文渡这样中毒还活着的案例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一点是肯定的,虽然体温并不是特别高,但是持续了那么多天,就算被救醒,身体恐怕也受不住,极有可能被烧成个傻子。 等大军班师回朝后,泾州等地的百姓也得知了顾文渡遇刺的事情,纷纷在家中为这位庇佑他们的将军供起了长生牌位。 而赵元任在得知消息后,也是多了几分补偿的意思。皇帝在世家和军队中也有自己的探子,只要皇权想介入,原本已经被断裂的线索就能再一次连接。 与这件事相关的军官都被抓入大牢,等待候审。世家在军中的触手狠狠被宰了一刀,世家虽然不服,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现在不宜再次冒头。 尽管空气中散发着大胜的喜悦气息,但是谁都能嗅到这喜悦背后的暗流涌动。 身处漩涡中心的赵华蓁却是来到了顾文渡曾经陪她前来的寺庙中。她上次抽签时并不相信天命,但是顾文渡当初的下下签以及现如今那缥缈不可见的希望,驱使着她不由自主地再次前来了这里。 “信女赵华蓁,祈求佛祖开眼,只要能让文渡回来,我愿意为您重塑金身” 不信鬼神的她第一次虔诚地跪下,向着上天祈求。 主持走到了她身后,笑着递过了签筒。 四周寂静,只余竹签的相击声。 突然间,“啪嗒”,一支签掉落于地。 “夫人,上上签,您会得偿所愿的。”主持拾起签,笑得一如既往地和善,“正如上次所说,您的夫君定能逢凶化吉。” “夫人夫人将军醒了”这时,顾洚带着一身风尘冲入了庙宇。 赵华蓁的眼睛愕然地瞪大。来不及多问,她立刻带着顾洚和棠梨离开。 在他们离去的方向上空,云彩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主持目送了贵人一程,最终双手合十微笑“阿弥陀佛” 顾文渡手中卡牌的倒计时回归了0秒,随后卡牌背后恢复了正常。 除了第一点,卡牌背后又多了第二点“2得该体质者,能抵抗一切普通世界的毒素及病毒但为了维持世界平衡,需要将灵魂禁锢七天” 顾文渡还未来得及深思,黑色空间的上方漏入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顾文渡的灵魂刚迷迷糊糊地回归身体,就感觉身体前所未有地虚弱。 见顾文渡莫名其妙退烧后真的醒了,老大夫强行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顾将军,您还认得这是几么” 直到吃力地转过头看到了一旁的楼连云、顾文泺、秦达等人,顾文渡才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 只是面前的大夫为什么问他这样的问题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见顾文渡迟迟不回复,老大夫遗憾地摇了摇头“顾将军的神智好像真的有些烧迷糊了” 顾文渡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用尽全力地说道“我饿了。” 顾文泺含着泪,端来了一温热的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的哥哥喝下去。 顾文渡足足喝了三大碗以后才克制自己停下来,并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他这时才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四周寂静得诡异,他刚想问一问,就看到了一个人窜了进来。 顾文渡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抱那么紧过,他再傻也知道自己让妻子担心了,于是他拍了拍赵华蓁的后背安抚道“蓁蓁,我没事。” “你记得我”赵华蓁本来都做好顾文渡痴傻的准备了,骤然听到顾文渡的话语,整个人一怔。 “对啊。”顾文渡眨了眨眼,眼神清明,一脸茫然,“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房间内再次诡异的一静,随后所有人凑到顾文渡面前 “哥哥,你真的还记得那你还记得什么” “顾将军,那您再看看这儿,这是几” “文渡,听到我说话么能看到我么你之前发生了什么还记得么” 顾文渡虽然有因关切而感动,但是他更感觉到房间里仿佛被塞入了五万只鸭子“我真的没事,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 “对对对休息” 不多时,人潮退去。 房间内只剩下赵华蓁与顾文渡。 顾文渡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华蓁一番,也摸不透妻子的情绪“蓁蓁,抱歉,让你担心了。作为补偿,我再给你做一只兔子好不好” “你见到我就问我这个”赵华蓁本来纷乱的情绪一下子被顾文渡一句话逗笑。她依偎入顾文渡怀里,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顾文渡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答,突然,他惊讶地发现了什么“蓁蓁,你是不是胖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可”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的重土”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赵华蓁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了“你没有收到我的信件么用楼国公名义, 通过驿站寄来的。” 顾文渡嘴角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了“师傅那段日子天天送补身体的方子,我当时急着出征就没看,打算出了大漠再熬药喝。” “等等, 你的胖与这信有什么关”“系”字还没说出口,顾文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华蓁的小腹, “蓁蓁,你” “文渡, 已经三个多月了。”赵华蓁想起腹中孕育的生命,还是决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与自家憨憨计较。 顾文渡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塞满了浆糊,三个多月三个多月 明明身体还虚弱着, 他却从床铺中蹦着坐起身,眼神灼灼发亮,好似看到了天际最美的星辰般璀璨。但他的神态及话语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估计错误“孩子” 赵华蓁被他突然窜起的举动吓了一跳“文渡, 我知道你没大碍, 但你身体还虚着, 不要擅自乱动。” 顾文渡哪里敢与现在的妻子呛声,立刻乖巧地躺了下去, 眼中光芒愈发闪耀,并执着地问道“孩子” “对”赵华蓁初次即将当母亲,也是初次见到即将成为父亲的顾文渡。 她叹了口气,总觉得他比之前更憨了些。 顾文渡本来觉得自己在那个卡牌空间里思虑的东西已经足够完善,却没想到自己独独漏了妻子怀孕的可能性。 猝不及防得到好消息的准父亲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蓁蓁, 你和孩子这段时间还好么我需要做些什么蓁蓁你是不是该去休息” “他很好,现在该休息的是你”赵华蓁帮顾文渡压了压被子,温柔地抚慰道。 “你才应该去休息。”顾文渡知道自己有满级体质撑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相比之下,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的妻子更加需要关心与呵护。 赵华蓁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文渡,我不累。你睡了七天,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我得和你说一说。” 顾文渡的面颊也多了几分正色,他昏睡了七天,确实满腹疑问,需要尽快了解现如今的情况。而赵华蓁无疑是那个最合适告知自己现如今状况的人。 他濒死的状况肯定带给了妻子极大的困扰。他了解赵华蓁,在这样的时刻,她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赵华蓁细细把顾文渡失去意识后的一切都交代了世家、宫中等各方势力的举动,以及她搅起的一浑水。 同时,顾文渡也终于明白了之前的大夫及其他人为什么会问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原来是以为他烧傻了 顾文渡微微摸了摸妻子的发丝,眼中极为镇静,多了几分在军伍中的运筹帷幄以及对妻子的感激。 除却妻子怀孕超乎了他的意料,其余一切正是他在那个空间中思索出的一种可能性,而他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顾文渡清醒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其他人的耳中。 赵元任得知消息后是有些怀疑顾文渡及江夏王是否在背后谋划着什么,故意装出濒死的模样来让他与世家对上。但是派出去刺探的御医的反馈又让他逐渐打消了这个疑虑,为顾文渡把过脉的几乎囊括了整个大齐的名医。说是顾文渡瞒过了整个大齐的名医未免太过荒谬。 赵元任脑海里又回忆起过去顾文渡倔强又赤胆忠心的折子,终究摇头叹了口气。 他仰望殿宇上方的浩瀚星空,或许,真是善恶有报 而世家则是气得牙痒痒。尽管忙于对付外部的层层危机,他们还是直接鼓动在朝中的文臣上折子捧杀顾文渡。 顾文渡立下如此大功,皇帝怎么会不忌惮他不是“大齐军神”的弟子么,那他们可以直接再送他一程,直接把他变成第二个“大齐军神”,第二个被皇帝忌惮、困于京都的“大齐军神” 还在归途的何聪等人则是一改苦瓜脸,立刻变得喜上眉梢。夏初燥热的风变得凉爽了,烦躁的蝉鸣变得动听了,就连身旁满面风沙的兄弟也变得赏心悦目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一行人喜悦地奔向京都。 普通百姓则觉得是上天庇护了他们的将军,加上大军即将回京,无论是成年人还是童子,都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刻共同释放心头的喜悦。 朝中针对顾文渡的封赏吵得不可开交。文武本就是死对头,文臣觉得顾文渡年纪过于年轻,出于打压武将的考虑,他们都觉得不宜给顾文渡过高的位置。武将则是对文臣冷嘲热讽,觉得这些酸儒做事就是抠门,因为足够的功绩得到该有的位置,有什么问题么 加上世家在其中的挑唆,这几日朝堂的争论一直未曾平息。 顾文渡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他浅笑着看向一旁的妻子。他知道他的做法会得到妻子的理解。 在一旁看完顾文渡所写的赵华蓁心情有些复杂,但最后一切心中的举棋不定都在他的笑容中消散。 这是他的决定,她自然要支持。 腹中的孩子也戳了戳她,仿佛在应和她的选择。 这一次的入城仪式比上一次更加盛大,这象征着大齐彻底摆脱了北方匈奴的压制,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头发又稀疏了不少的陶及明看着满城舞动的赤红,脸上也是笑出了一层层真挚的皱纹。 尽管国库已经告罄,不过好在大齐这次赌对了只要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未来的大齐必将超越以往的任何岁月。 这是他亲手铸造的辉煌,这是他亲眼看着走向巅峰的大齐 赵元任看着京城空前的盛况,不由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属于自己的盛世大齐。他弑兄杀弟上位,因此他更加一心想要证明,他能比他的兄弟做的更加出色。 现如今的欢呼喝彩,就是铁证 恢复了不少的顾文渡也是被特许与赵元任站在了同一辆御辇上。与豪情勃发、踌躇满志的赵元任不同,他只是单纯的喜悦。 面前的景象是他最大的向往,得见一次,他已经无憾了。 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众臣都以为顾文渡应该会手握重兵,跻身重臣的行列。 赵元任也一反常态地打断了传旨太监的话语,开口说道“前日,武安与朕相谈甚欢,武安想要的,朕愿意成全。” 随后,事情发生了惊天大转变。众臣听到了一个让他们觉得耳朵坏掉了的消息。顾文渡虽然被封为了侯,但是他被剥掉了所有兵马实权,没了什么实职,只剩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职位大齐高等军事学院教导主任。 除了对这件事知根知底的顾文渡,其他朝臣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懂这个职位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上了冠军大将军的何聪觉得皇帝这是卸磨杀驴,有心帮上顾文渡说上几句,却被顾文渡用眼神阻止了。 站在顾文渡一边的人没人对这件事有异议,巴不得顾文渡更加落魄的人更是不会提出异议。 于是,在赵元任的微笑中,总是互相攻讦的朝臣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这一日的晚宴,被大齐朝廷搁置许久的楼连云一头雾水地登上了属于自己的席位。 作为曾经“功高盖主”的楼国公,他的席位几乎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帝、皇后和太子的三人之下,万人之上。 俯瞰着台下众人,楼连云又不免想起了当初年少时的峥嵘岁月。咽下一杯苦涩的酒,他再一次下意识地佝偻下腰板,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宴会上大部分人也确实没在意这位已成昨日黄花的楼国公。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大齐今日的扬眉吐气。胡人善歌舞,而在中央的木台上,以往的匈奴大臣正在忍耐着屈辱,合着节拍为他们起舞。 许多文臣都忍不住即兴赋诗一首,歌颂赵元任的文治武功。 想到面前的盛景其中有徒弟一笔大大的功劳,楼连云也就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心思赤诚地为徒弟感到高兴。 这般想着,手中的酒也觉得甘甜了不少。 他本以为晚宴的结束就是回府的时刻,却没想到自己被一名太监拦了下来。 走入偏殿,赵元任递给了他一份金黄色的诏书。 楼连云愣了愣,颤着手接过。 展开一看,里面是对他的任命担任大齐高级军事学院的副院长。 从这份诏书中的只言片语,楼连云大概能窥探到这大齐高级军事学院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将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府邸中喝闷酒的“功高盖主”的楼国公,他将成为未来几乎所有大齐高级将领的老师,他可以走出自己的府邸,他可以做回那个提枪的将领 “多谢陛下。”几十年来,楼连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谢。 赵元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一个好徒弟。” 另一头在家的顾文渡皱着眉看着桌上的一堆杂草,这里改改那里动动,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赵华蓁都不忍心告诉他他手艺技术太差的事实。 见她舒适地躺在冰盆边的摇椅上,顾文渡就一边瞪大双眼继续研究草编技术,一边默契地伸出脚轻轻踩着摇椅脚,使得她的摇椅慢慢晃悠。 月色正好,自从顾文渡回来懒散了不少的赵华蓁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放弃权力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原因” “一是我本来就没那么在乎那些权力,我也没那么喜欢疆场。就算我不在,陛下也不会亏待我手下的骑兵。”顾文渡一边与手中的草搏斗,一边缓缓解释道,“二是此举利在千秋,我早就打算做了。三是为了师傅,滴水都当涌泉报,他养育我多年我怎能忘却。四是打破世家对于教育的垄断,算是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赵华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说了四点,却一个字都没提到她和孩子 她正打算如往常一般找点理由安慰自己,就听到一旁的顾文渡顺其自然地说出了下一点。 “继续掌握兵权势必要常年留在边疆。” “我以往这么做是因为心中的复仇之念,但是现在不同,我该为自己活了。” “成亲前你曾说,你愿为鲲鹏,扶摇万里。天地广阔,我想陪你看看。” 顾文渡拭去了额角的汗珠,小心翼翼将一枚干枯的桃花瓣当做兔子眼睛贴了上去。 随后他将一只如老手艺人编制的完美草编兔子递到了赵华蓁面前。 兔子上的桃花瓣带来了阵阵她最爱的桃花香,月光下青年笑得腼腆而深情“第五点,正是因为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在老婆面前只说老实话 今日的才是老实憨憨的正确打开方式 别看我现在改了改错字是零点后,但我生死时速,按照约定在零点前更了 我超棒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感谢“兜兜”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赵华蓁仰起头看着表情自然而真挚的顾文渡, 她没想到,顾文渡在那时候就已经把她的一句话放在了心中,还纳入了他未来的整个人生规划。 这样的话语比天底下其他缠绵的情话更加动人。 顾文渡还在敛眉想着手中的兔子能不能做得更好些时, 就被赵华蓁撞了个满怀。 衣衫被她紧紧攥着,这让顾文渡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回以同样的拥抱“蓁蓁, 我说错话了” “没有。”赵华蓁将脸埋在他衣襟前摇了摇头,只是说得太好了, 太超乎她意料了。 “没说错就好。”顾文渡放松下身体,享受着这一刻妻子与他的亲近,“蓁蓁, 你说你怀里的孩子会不会也喜欢玩这个我要不要多编一些兔子、小狗、小猫什么的。还有小孩子的胎教也很重要” 听着顾文渡宛如老头子般的絮叨,赵华蓁也是偶尔为这个第一次当爹的家伙添上几句作为补充。 顾文渡恢复的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反正古往今来奇事不少,顾文渡高烧后的康复也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桩罢了。 现如今, 朝堂上最紧要的事就是如何处理已经被大齐踩在脚下的匈奴。 大部分人认为大漠过于辽远, 大齐难以掌控, 应该让匈奴成为大齐的附属国,未来年年岁岁进贡。 部分人认为应该在北疆设立都护府, 将匈奴版图彻底并入大齐。 陶及明没有开口,他看着坐在高台上举棋不定的皇帝,知道他并不满意这样的两个方案。这位陛下处处都想做出超过历朝历代的功绩,自然是无法满足于这样中规中矩的做法。而且刚经历大战,国库亏损得严重, 有些方案也难以实施。 朝堂上争执了半天,甚至有人提出了和亲,惹得赵元任再一次发了火。 退朝后,赵元任突然收到了一份顾文渡的折子。 顾文渡在折子中细细写明了他关于处置匈奴的看法。折子中细细列明了几点 在政治上可以暂时不把匈奴纳入大齐疆域,但是匈奴未来的单于必须由大齐任命。拓尔寇在大齐手中,是绝对不可以放回去的,他需要作为战犯被替天行道的大齐审判。 在经济上,可以鼓励商人购买牛羊,让匈奴人都去替大齐养牛羊,用利益捆绑住没有过分野心的匈奴人。 文化是这一环环中最重要的一点。文化是最可怕的侵入,能从根本上彻底消灭一个民族。大齐需要派人前往匈奴教化匈奴人,与以往的和亲不同,这次大齐需要构建学校等完整的教育体系,并且通过大胜逼迫所有匈奴贵族子弟进入学习,甚至可以邀请学习优异的匈奴人进入大齐学宫。捆绑着输出大齐的“仁义礼智信”,即大齐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齐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值得效仿。 在文章末尾,顾文渡画龙点睛地提出了输出宗教。宗教首领也需要大齐官方管控。宗教是最可怕的武器,也是最好用的利刃。若是相信了善恶有报的地狱,又有多少人会挥起屠刀 看到末尾,赵元任只觉得不寒而栗。在这样的情况下,只需几十年,匈奴人与齐人又会有多大区别到时候并入大齐恐怕也只需要一句话了吧 幸好顾文渡用自己解除兵权的做法证实了他没有什么权欲,也忠于大齐,否则赵元任也不清楚自己会做什么。 不过这折子中的一番话还是过于直白,对外总得包装一二。善良的赵元任很快想到了更多,他立刻召集陶及明等人商讨这件事的可能性。 在朝廷内外忙翻天的时候,顾文渡慢条斯理地拿着论语坐在妻子身边,悠闲惬意地念着书。 赵华蓁看着一旁厚厚的一叠名著,也是不得不感叹“父爱如山”,不由为怀中还未出世的孩子默哀。 摸了摸隆起得越来越明显的小腹,她好奇地询问 “你最近没什么事” “嗯,没事。”顾文渡对外宣称是自己中毒导致身体抱恙,无法再胜任。加上其他人摸不准赵元任的心思,所以也没有什么不熟的官员来找顾文渡进行官场上的往来。 而针对匈奴以及未来大齐高等军事学院的想法顾文渡也早已成竹在胸,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 趁着军校还没建起来,顾文渡可以难得地集中精力于家庭,准备迎接家中的新生命,偶尔也可以帮越来越嗜睡的妻子算个帐,惊讶于妻子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 “你就这么确定你那个军事学院的想法能通过”赵华蓁虽然不是朝堂上的臣子,但能看得出这个学院背后意味着什么。大齐文武虽然斗了无数年,但是无论从哪一方面,文臣往往是能压制武将。文人的清高自傲也正是对这种普世价值观的反馈。 但是一旦这种学院诞生,文人及世家传道受业解惑的地位就会发生根本转变。 “能。”顾文渡温润的眼眸多了几分嘲弄。 那时候,他和赵元任就已经耍了一招“瞒天过海”,看似是在说他的封赏,实则在说学院建立一事。 “既然他们没有在封赏我时及时反对,那一切就来不及了。” “哦对了,我明天得出去一趟。”顾文渡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说道。 本来有些困倦的赵华蓁精神一振。她伸出手攥住了顾文渡的手腕“我也要去。” “你哪里看得了这样的画面,更何况你还怀着身孕,别胡闹。”顾文渡知道她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坚定地说了不。 细致地观察到妻子已经困得眼角带泪,顾文渡弯下腰,一把轻轻松松横抱怀孕后重了不少的赵华蓁,温柔地安抚道“睡吧。” 赵华蓁习以为常地搂住他的脖子,细长的手指遮去了张嘴呵气的不雅“好。那你明天早点回来。” 第二日正是刘通的处刑日。匈奴的人该杀的已经杀了,出于政治考虑不杀的例如拓尔寇,也已经被幽禁了起来。现如今,因果报应终于落到了这个给大齐带了整整几十年噩梦的逆贼身上。 刘通一直被单独关押在大齐的天牢中,他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真正地陷入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 当被狱卒拖出黑暗的天牢时,他注视着那一缕终于降落于自己身上的璀璨天光,露出了一抹笑,他很快就能解脱了。 一直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天牢,他不知道过了多少日,也不知道外界如何。不过不管如何,那个家伙与自己在地下见面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 想到当时那人中箭时的惊诧,刘通就不由将那张脸与几十年前那名被他亲手砍下脑袋的太守相对应,顾家两代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这样的丰功伟绩想必足以让他青史留名了吧 正当他低头想得正高兴,一个脏污的臭鸡蛋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哪个贱民砸过来的,就被更多的臭鸡蛋及烂菜叶砸中。 用尽了一辈子想要当人上人的刘通疯狂地笑着,这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蝼蚁越是愤怒,越是嫉妒,他就越是高兴。这说明了他完成了这些庸庸碌碌的蝼蚁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自己在仰天狂笑的画面在他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疯子在用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吃力地发出嗤嗤的吐气声罢了。 几乎没有废什么力气,狱卒们就把已经死狗般的刘通拖到了刽子手面前。 刘通还在“呼哧呼哧”地笑着,他通过碎发间的空隙望向监斩台上的监斩官,心中不屑地想到若不是斩了我,那些籍籍无名的小卒恐怕都没机会出现在史书吧 但是他面上的得意就化为了惊恐。在那朗朗晴空之下,那张应该早已腐烂生虫的俊脸正看着他。 他一袭白衣,临风而立,翩翩若仙。在刘通眼里却如索命的厉鬼般凶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刘通不停地颤抖,试图膝行向前,伸出手去够那如画的公子,好辨明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没人会给他这个机会。身后健壮的刽子手不屑地一把他扯回了原位“到了这地步才怕也太晚了吧。” 本来已经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刘通却近乎疯狂地挣扎,他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人是鬼,他到底有没有赢。 但是他那挣扎的力度比只待宰的鸡还弱,根本无法挣脱那紧缠着自己的麻绳。 他只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令签被扔出一道致死的抛物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滚落到自己身边。 “行刑” 刽子手挥舞起了巨刀,下一瞬,刘通的脑袋就与身体彻底分离,脖颈处血如泉涌。 直至死亡,刘通还是不甘心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嘴巴发出血流涌动的声音,好像在竭力发出最后的不甘。 台下饱受匈奴之苦的民众冲上台,用力踩着刘通的尸身,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和愤恨。 无人会为这样的叛国贼收尸,他的腐肉最终将会落入野狗腹中,死无葬身之地。 顾文渡笑着冲其他监斩官告别,随后策马离开了京都,来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这是顾父顾母长眠之地。 顾文渡缓缓烧着纸钱,他之前事务繁忙,有时候也常年待在边疆,很少来父母面前说话。 墓前烟雾缭绕,他轻轻说着他这些年他做的一切。因为不敢让父母担忧,所以只挑着一些好事说。 “爹娘,文渡在这里很好,文渡终于给你们报仇了。”最后,顾文渡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冰冷石碑,笑得开怀,“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蓁蓁有孕了。爹、娘,你们马上要当祖父祖母了。” “听说女人生产就是往鬼门关走一遭,我是个男人,我也不懂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做能让蓁蓁好受些,只能来求求您,请您保佑蓁蓁和孩子,保佑她们一切顺遂。” 顾文渡说完在石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坟前的纸钱被火彻底吞噬,化为了片片飞灰,在清风的吹拂下很快不见。 顾文渡翻身骑上骏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过往的仇恨已经由他亲手斩断,无需再度回首。 年轻皆可盼,未来皆可期。 家中的妻子还在等他回家,妻子腹中的孩子还在等他念千字文、弟子规、古文观止、开蒙要训 还有什么古琴之类的乐器也得安排上,他不知道武艺这些要怎么进行胎教,回府的途中问问师傅吧 孩子一定会很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顾宝宝duck不必: s明天更新甜甜的番外 感谢“二月十一”小天使的40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赵华蓁这一胎怀得很稳, 除了嗜睡贪食了些,几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赵华蓁怀胎十月后,终于发动了。顾文渡从大夫那里早早得知了赵华蓁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因此早早地请了假,这几天日日夜夜守着妻子。 看着妻子痛苦的表情,被产婆使劲浑身解数往外赶的顾文渡大声道“蓁蓁, 我在外面等你。” “你放心,我和你说了, 她们要是问我保大保小,我一定选择你” 闻迅赶来的楼连云恨不得把这个徒弟的头摘下来当球踢。他一把捂住了顾文渡的嘴巴,恶狠狠地说道“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要是我的小徒孙出事了, 我唯你是问” 而为了照顾待产的女儿赶来的江夏王王妃早已明白这两孩子的情深。这世间的大部分男子都看重子嗣传承,能在妻子面前喊出这样一句话的,足以证明那颗真心了。 蓁蓁眼光极佳,运气也是极佳。 江夏王妃为这一对师徒打了个圆场, 随后为她的蓁蓁以及那腹中的胎儿祈祷起来。 神佛保佑, 她的蓁蓁和那孩子能够平安 房外的众人都在焦急地踱步, 唯独顾文渡一人用着已经称得上灵巧的双手编制着什么玩意儿。 房外,他最有一种淡然的姿态。但也正是他听到婴儿的啼哭后, 第一个把快要编织完的小玩意儿往地上一丢就往房间内冲。 “侯爷,里面血气重”里面的产婆刚放下一颗心,就又被顾文渡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由微微一颤。 顾文渡根本不在意这个,他也来不及去看孩子, 只是先蹲坐在赵华蓁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恨不得把他的体质转送给受苦受难的妻子“蓁蓁,你可还好” 赵华蓁心里一阵暖洋洋的,注视着这个她的憨憨紧张又莽撞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她还是伸出手回握他“没事。孩子” 产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她将孩子递了过去“母女平安,恭喜侯爷喜得千金。” 赵华蓁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的。顾文渡更是不在意,他那张平日在大部分人面前威严冷峻的面容一下子乐开了花,嘴角快咧到了耳根,硬是将一副端正的好模样衬得多了几分傻气。 在产婆的指导下,初为人父的顾文渡笨手笨脚地抱起了刚降临人世的女儿。 “她怎么长得这么丑”顾文渡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看着怀里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的皱巴巴的红皮猴子,他忍不住问出声。 “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产婆笑着说道,“小姐过几日就长开了,未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赵华蓁则是用尽力气瞪了那个傻憨憨一眼“快给我看看” 现如今的顾文渡连手都不会放,生怕让这个小宝贝感觉到一点点不适,只得蹑手蹑脚地抱到了赵华蓁身边“你看看,按照咱们之前和师傅他们定下的名字,她就叫顾明寰。” 赵华蓁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但是一向爱洁的她来不及打理自己,只是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唤着“明寰,明寰” 整个顾府喜气洋洋,不少人登门前来贺喜。现如今谁人不知道那军事学院,由皇帝亲任院长,由大齐前军神掌管教学,而顾文渡则是掌管着学院的管理。将领要想提升自己的职务,就必须进入这所学院进修。看着有晋升渠道,越来越多的庶民和贵族也是纷纷报名考试。 皇帝只是挂名,楼国公一直放权,因此顾文渡的权力绝对不小。“教导主任”的凶名也是传出学院,让人纷纷不敢得罪。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顾明寰是个女孩子,但是她一出生就是圣旨降临,赵元任直接将她封为了县主,可谓是京城的焦点。 楼连云本来是更希望有徒孙的,但是软乎乎、可可爱爱的徒孙女很快征服了他的心,一改在顾文渡面前的吹胡子瞪眼,他对着明寰亲了又亲,笑出了一脸皱纹,恨不得天天带着明寰到处炫耀。 在亲卫老胡惊恐的目光下,他甚至愿意给可爱的明寰当大马骑。 江夏王和王妃也是在京城多留了几个月,给小外孙女买了大大小小的小玩意儿。 何知度和何聪这两个没脸皮的家伙更是满意地直砸吧嘴,直接把小明寰当做了自己的孙媳妇,气得顾文渡当着何聪儿子的面,把何聪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顾明寰也没有让人失望,她从小展现了异于常人的聪慧,总是能让在学院里被一群混球气到面色冰冷的顾文渡展开笑颜。 在周岁抓阄时,顾明寰在满满一桌的东西中选择了一艘楼船模型,可把何聪高兴得不行,他的大哥掌管大齐水师,四舍五入那不就是要进他们何家门了么 顾文渡再次教训一次兄弟后,更是不放过对于孩子的教育。 他坚信女孩子要富养,但这不仅是物质层面的富养,更是精神层面的富养。他的女儿必须有着广博的知识面,这样才不会被轻易勾走,和他聪慧美丽的妻子一般不被命运世俗左右,过上由自己掌控的最好人生。 顾明寰三岁就在大齐最好的大儒李阮指导下,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之后还被第一次当爹不知分寸的顾文渡教了水经、齐民要术、九章算术等等。待她长得结实些,顾文渡在征得女儿同意后,还准备教授剑术。 忙于商贸的赵华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她打断美滋滋为女儿备课的顾文渡“文渡,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折腾明寰了,明寰还小,就应该让她多玩玩。” 顾文渡想了想,疑惑地问出声“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自从拜师后,我还抽出了时间学武。而且明寰学得快,玩的时间也不少,她天天也很开心啊” 赵华蓁想了女儿与丈夫教学相宜的画面,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时候太过悠闲了。 顾明寰继承了顾文渡学什么会什么的聪慧和赵华蓁在人际交往方面的话术,在外小伙伴一大堆。 不过她与寻常同龄小孩接触得不多,除了某个不着四六天天当她跟屁虫的何叔叔儿子,大部分就是皇室子弟。在得知皇室子弟还要天天早起去崇文馆学习后,她也觉得自己的学业很正常。虽然有时候有些痛苦,但是解开题后还是非常快乐的 而皇室的小伙伴也不好说他们上课就是在睡觉,因此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了数年,直到成人后,顾明寰才知道自己当初遭遇了什么。 现在的顾明寰还对自己的境况一无所知,六岁的她乖乖地被母亲牵着,一蹦一跳地跟着娘去寻爹。 这是她记事后第一次来大齐高等军事学院,这里与皇帝陛下的恢宏宫殿不同,没什么装饰,多得是一种干净简洁的大气。 大门口有头戴翎羽,身着干净整洁铠甲的年轻学员执勤。 内里一间间干净敞亮的房间连成一片,在不远处还有几个看不见边际的校场。 现在是晚餐的休息时间,因此到处可见穿着黑色短衫的年轻学员勾肩搭背地在这巨大的学院中穿梭,还有为数不多白色长衫的教员急匆匆走过。 “明寰,你的爹爹还有事。”赵华蓁见女儿好奇地看向蹴鞠场,弯下腰与女儿商量道,“要不要娘带你去看他们踢蹴鞠” “好”顾明寰眼神锃亮,赶紧牵起赵华蓁往草坪赶,她有和其他人踢过,但是现如今场中的人明显比她们踢得好多了。 赵华蓁也便跟着女儿的小萝卜腿来到了第一排。而这时,她才发现这围观的不只是学院里的学员,还有赵元任以及一群他的心腹老臣。 场中与学员比赛的也是何聪、马家兄弟以及一众皇帝的亲卫。 她刚想行礼,就发现身着便服的赵元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一旁的顾明寰记得这个皇帝陛下,赶紧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赵元任身边,仰着一张小脸尽可能放大自己的杀伤力“叔叔,请问您还记得明寰吗” “记得记得”与她同龄的皇室子弟早就把她的传奇带入了他的耳中,而且她长得如此出挑,可谓是专门挑了父母长好的地方长。这小家伙嘴皮子还甜,论辈分,明明是该叫他爷爷的,却一口一个叔叔叫得人开心,赵元任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家伙。 “那明寰可以坐您身边吗沾沾您的光”赵元任的位置是观球的最好位置,顾明寰眼馋得紧。 赵元任被她直白的话语逗笑了“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这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了 等得知消息的顾文渡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女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场中一群挥洒青春与热血的少年郎。顿时,老父亲的心里有些吃味。 而那群少年郎看到平日里主管纪律的无情教导主任冷下脸,原本踢球的热情立刻就消了不少。 “文渡,来踢啊”这时,何聪擦了擦汗,朝着顾文渡招了招手。 因为穿着文人的宽袍大袖,顾文渡本来想要拒绝的,但是看到女儿晶晶亮的眼睛,他还是认命地答道“好。” 在学员们惊诧的目光下,一向严苛的教导主任拖下了外袍,捋起了袖管,接过了他们队的红色布条系在额间以示区别。 本来是想喊人助阵以免在陛下面前丢脸的何聪目瞪口呆“文渡,你不帮我还是不是兄弟” “他们还是我学生。”顾文渡不怎么经常踢,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擅长。 一开球,何聪就知道自己完犊子了。 赵华蓁异彩连连地看着在场中飞驰的青年。在晚霞光芒的照射下,他整个人更是闪闪发亮,他俊美的脸庞以及神采飞扬的表情无不让人心动。 就算与一群未及冠的少年郎待在一处,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注视着场中爱人,她轻轻一笑,差点都忘了,她的夫君连而立之年还未到。 他正是风华正茂,现在正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在顾文渡的带领下,一群朝气蓬勃向上的年轻人把何聪的蹴鞠队按在地上摩擦。 就连赵元任也被学院的青春气息所感染,不由下场踢了一会。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顾文渡幸福地享受着女儿递来的水、妻子为他擦拭汗珠的动作。 这时,顾文渡一把握住了赵华蓁的手“蓁蓁,我有一件事与你说。” “我也有一件事与你说。” 对视一眼,顾文渡先把自己的事情交代了出来“朝廷已经批准我们在海边造一个水师的分院,地点已经确定,是在蓟州。今年六月我与你们一起去。” “蓁蓁,你不是想当鲲鹏么我陪你入海。”顾文渡早就盘算着这件事,现在总算打通了一切阻碍,能够告知妻子了,“你的商社也已经做大做强,就不想插手海外生意” 看着顾文渡认真且期待的面容,赵华蓁却摇了摇头“文渡,不行。” 顾文渡等待被妻子夸奖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乌黑的眼有些无措“蓁蓁,你不喜欢海么” “不,我很喜欢。”赵华蓁的手摸上来的小腹,“只是我又有了” “又有了什么”顾文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会与赵华蓁大眼瞪小眼。 在旁边装隐形人的顾明寰忍不住提醒她的傻父亲“爹,娘有孕了” 猝不及防的顾文渡失语了良久后,终于出声道“那,那不去了我也不去了还有,我得准备准备” 这一次赵华蓁生的是男孩,顾文渡为他取名为顾明宇。 三年后,一家人立于大齐的新式战舰上,旭日从远处的海平线上缓缓升起,海鸥穿过高高的桅杆发出悦耳的鸣叫。 碧波滔滔,天地无尽头。 所有人都因这样天地的壮景而心旌动摇。在这苍茫的天地间,原本高大伟岸的巨舰不过一叶孤舟。 顾文渡帮妻子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两人相依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只觉得心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通达。 与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自在地天地任遨游,这就是他们的幸福。 除却无际的海洋,他还带着儿女去见了大漠与草原,从“三万里河东入海”,到“五千仞岳上摩天”,伴着孩子的成长,顾文渡也实现了对妻子的承诺。 这一次次的遨游也彻底影响了顾明寰与顾明宇。 外在看起来像极了赵华蓁的顾明寰也有顾文渡的执拗。自从接手了赵华蓁的商队,她用了六年历经了数次失败,成为打通大齐与极西之地海上贸易线路的第一人,改变了大齐的历史发展进程。最终与苦等她直到二十八岁的何聪之子走到了一起。 顾明宇不如顾明寰表现活跃,看着更像顾文渡。在父母长姐的光环下,一开始的他并没有那么突出的功绩,不过是个鸿胪寺优哉游哉的小官员。 但是在出使友邦的途中被友邦叛军截杀后,一向无欲无求的他随随便便就用嘴皮子忽悠了东胡,又随随便便带着东胡兵马,灭了友邦的叛乱势力。消息传入大齐,除了对他知根知底的顾家人,其余大齐人包括新上任的大齐皇帝都被吓了一跳。 斗转星移,岁月流逝得极快。 楼连云逝世后,顾文渡求了陛下一件事。获得陛下允许后,顾文渡在他的碑前既没有写位高权重的国公爵位,也没有写桃李满天下的副院长职位,而是在墓碑上恭恭敬敬地写了那个一开始楼连云便拥有的,也是他此生最希望再次被承认的职位“天下兵马大元帅”。 在后世的记载中,他将永远是那个手持银枪、纵马杀敌、运筹帷幄的“大齐军神”。 又是一年春季。 在顾文渡亲手为妻子所植的桃园中,桃树已经换了几代,但是那扑面而来的粉色春意依旧没变。 已经老了的顾文渡与赵华蓁相依相偎地坐在园中,顾文渡缓缓地用着已经没那么灵活的手为妻子再次编了一只以桃花瓣为眼睛的草编兔子。 赵华蓁已经有了一库房这样的兔子,但是她依旧喜欢她的憨憨赠予她的一切“你这手艺倒是一点没变。” “因为你喜欢。”顾文渡笑得柔和,一如往昔。 两人并肩,静静地享受满园桃花。 这一切再圆满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完结啦 脑子有好多番外想写,就挑了一些写 s不许刷完结撒花 这本书还没完结 你们不许走 qaq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ノ 顾文渡再一次浸入那好似永无尽头的黑色深海。 只是这一次的深海再不是漆黑一片。在浪潮中, 有无数灿若星辰的小光点裹挟着顾文渡,它们发出点点萤火光芒,淡化了深海中翻涌的无数怨念与恨意。 顾文渡的脸庞也在这些陪伴他的光芒下多了几分暖意, 正当他伸手意图去够那些萤火,脑中刹那间又多了些许片段 “文渡,你既为皇长子, 当为天下典范,怎可嬉玩度日”六岁时, 母后声声严厉的斥责让不过是看了场马球的他抬不起头来,只得跪下请罪。 “皇长子顾文渡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 丰姿峻嶷,仁孝纯深,谨告天地,宗庙, 社稷, 授以册宝, 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十六岁的他跪于金銮殿中,接受皇太子的册封。身后的百官无人有异议。 二十载岁月虽然走得战战兢兢,背后不乏刀光剑影,但也看似顺遂。 但是这被强行粉饰太平的日子还是终结于那一夜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突然,一道尖细的嗓音将他从一幕幕回忆中惊醒。 他的眼睛好似被海水迷了眼,耳边还有被从海水中捞起的水珠滴落声,使得四周的一切都有些迷蒙,让顾文渡回不过神。 见太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一旁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太监观海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位太子殿下自小身子骨就弱,汤药一直不离身。因着体弱,所以也比常人嗜睡些。 他小声地提醒道“太子殿下,待会江南科考舞弊案还得由您处理呢” “孤知晓。”顾文渡失神的表情恢复了一如既往肃穆的模样。 微微紧了紧拳,他不动声色地缓缓坐起身,任由鱼贯而入的宫人为他净面、穿戴。 他上一世的记忆好似记得些,但细细想却又模糊一片。他记得最为清楚的就是这一世的经历,他重新回到这一世的目的以及那生生世世都磨灭不了的恨意。 微微低头咳嗽一声,顾文渡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穿戴好象征身份的太子常服,他坐上了一顶小软轿前往与朝中诸位大臣议事的章德殿。 伴着小软轿的轻微颠簸,顾文渡穿过一重重宫门。 看着熟悉的琼楼玉宇,缓缓用手指轻叩击软轿横木,他也梳理清了脑中的记忆。 这里是燕朝。而他则是大燕开国皇帝的嫡长孙,现如今大燕皇帝顾绍昀的嫡长子。他的祖父在统一天下后很快驾崩,把位置留给了顾邵昀。 顾邵昀一开始也有励精图治,但是很快就沉迷享乐与炼丹,妄图得到长生。 大燕的臣子多次劝谏没有效果后,也就改了个方向,要求顾邵昀给他们一个皇长子,他们教皇长子就好了。 于是顾邵昀宣布,第一个给他诞下皇长子的宫妃就是皇后。 几个月后,顾文渡诞生。他的母妃萧德妃也因此成了皇后。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顾文渡及她母后地位的稳固。萧德妃身后的萧家完全是靠萧德妃立足,这样一个小家族的女子爬上皇后之位难免引得其他后妃嫉妒。 伴着后宫中越来越多皇子的诞生,为了让顾文渡得到太子之位,稳固自己的地位,萧皇后想尽一切办法去逼着刚知事的儿子博得朝臣的支持,让顾文渡学会内敛,不能随意表露自己情绪,让顾文渡要在各方面比任何一个皇子表现得更加出色。 一旦哪里表现稍有不如意,萧皇后就会泪流满面,哭诉着自己的不易。 顾文渡孺慕母亲,也明白母亲的孤立无援,就事事跟着母亲的指使做。 尽管身体不健康,他还是熬夜苦读,哪怕在深夜温书时会咳嗽到吐血,他也只是烧了手帕怕引得母亲伤心。 尽管想与其他兄弟姐妹般玩闹,他还是学会带上了一张张让人看不清他情绪的虚伪面具,放弃了所有交友的时间与机会。 他天天与一群朝中重臣博弈,与其他皇子斗得你死我活。 他拼尽全力想要护着他的母亲,在母亲生下弟弟后,他又是拼命护着他的弟弟。 他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同与关怀。但是母亲的关怀只给了他的弟弟顾文钦。 她告诉他弟弟和他不一样,弟弟不过是个普通皇子,可以享乐。而是他是太子。 他也是哥哥,要照顾弟弟。 他信了。他给弟弟干的蠢事擦屁股,他给弟弟的污名背黑锅。他眼睁睁看着弟弟与母亲母慈子孝,而自己孤身去面对朝堂的刀光剑影。 可是他被骗了。 他这一生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二十岁的那一夜,父皇驾崩了。他也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强撑着坐起身,想用尽最后的力气,下诏书把弟弟扶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已经把一切阻碍都清扫干净,他希望弟弟和母后能够幸福安康。 但是奉诏来见他的弟弟与他撕破了脸皮。 “虽然你是顾邵昀的子嗣,但你可不是我哥哥你不过是个宫女肚子里钻出来的卑微贱种要不是母后生了个死婴,又要与怀孕的淑妃争夺后位,你早就和你那贱人母亲一起死在枯井了” “其实你身体完全可以调养好的,但是母后在诞下我后,就开始在每日的汤药里给你喂毒,所以你身体一直好不起来。” “可怜你经营了那么多年,全是为我做嫁衣你身边都是我的人,就连你的太子妃也是我的哦对,或许还有那么一个不懂拐弯的蠢材,可惜了” 他的弟弟拿出了一只染血的玉簪,笑得得意, “等到明日,外界就会知道你病逝,而我这个最得你喜欢的弟弟将坐上你一直想要的位置” “为什么告诉我”望着那双仿佛淬了毒的阴寒眼眸,顾文渡凭借长久锻炼出来的控制力,面颊依旧镇定。 “因为演了十几年,我实在不想演了你凭什么端着脸俯视着我你就是个贱种” 顾文渡抚上自己的脖颈,好似还能感觉到被弟弟用枕头闷死的窒息感。 他不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碍于那一对母子精湛的演技,又一次次因生养之恩下意识忽视,所以现在他没有将那些事联系起来。 真是多亏那个沉不住气的弟弟。明明只要再忍一下,把这戏演完一辈子就好了,他却偏偏要当着他的面把一切都说出来。 竟敢欺他辱他,拿他的一辈子做踏脚石 回忆起弟弟刚出生时,躺在他臂弯里露出的笑脸,回忆起弟弟一声声喊他皇兄的娇憨,回忆起弟弟在那日撕下伪装后露出的利欲熏心的表情,顾文渡曾经有多爱他的弟弟,现如今就有多恨。 被自己最爱的护了一辈子的两个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顾文渡的心仿佛在被千百根针同时扎。 他们如此无情,那就别怪他把他们踩在脚底了 不是会演戏么那他陪他们玩玩 现如今应该正是他被封为太子后不久,用江南科考舞弊案彻底斗倒淑妃膝下三皇子的时刻。 十六岁的顾文渡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常年习惯肃穆的脸颊看不出喜怒,但就算没什么表情,也难以让人忽视那张秀美的脸颊。 尽管沾染着病态的苍白,但是精致如画的眉目却沁出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贵和清隽,带着超脱性别的美丽。 用与朝臣周旋前的最后一些时间,顾文渡的意识进入那个充满卡牌的空间。 知道自己运气一直不好的顾文渡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许还能抽中一个满级星际军人体质呢 能够免疫一切毒的体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最需要的存在。他不知道那位“母后”给他下了什么毒,若是无法恢复健康,就算与“母后”撕破了脸皮,他也还是受制于人。 但是那张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卡牌背后的四个大字让他意外不已“满级内力”。 虽然没用过内力,但是顾文渡还是了解一些内力的基本用途,比如点穴、疗伤、飞檐走壁 都满级内力了,想必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吧。 想到自己十六年都在宫中度过,对于宫外情况了解不多。为了以防万一,顾文渡还是掀开轿帘,转过头询问一旁在他身边护卫的禁军“这世间真有内力存在么” 禁军是顾邵昀的心腹,他们只听顾邵昀的命令,因此对于太子殿下也有着足够的尊敬。 就算被一向端庄肃穆的太子问了这样奇怪的问题,这个禁军校尉还是保持着较高的职业素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练武二十年,从未听说过内力,那不过是杂书中杜撰的。” 确定这又是一种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的能力后,顾文渡就打算在轿中稍微试一试这样的能力。 他先闭上了眼,想要如武侠中一般感受体内的内力流动。 奈何感受了半天,除了软轿的轻微颠簸外,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心中已有些许不好预感的顾文渡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这内力没那么厉害,自己或许还是可以催动微弱的内力的。 就算是一点点内力,那也比没有强。 于是他又单手往前微微一挥,试图用“微弱的内力”掀起软轿的轿帘。 然而他挥了四五次,却只能凭借手速微微挥出一道道连轿帘都感受不到的微风。 顾文渡见自己始终使不出来内力,倒是不怀疑地府出品技能的真实性,只觉得自己大概又被什么坑人的条件限制住了。 疑惑且不满之余,顾文渡不由用力拍了下软轿中充当扶手的横木。 随后他听见了木块的碎裂声。顾文渡惊愕地看着一道裂痕自自己拍下的地方蔓延至了整节横木。 这一道裂痕中还衍生出了更多细小的裂痕。 不过转眼,伴着一缕清风,软轿内的横木化为了一地木屑。 与此同时,顾文渡也是感觉到了喉间的一股腥甜。 克制不住地,他弯下腰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与以往的咯血不同,这次倒是没多少痛苦,就是身体虚弱到了一种无法动弹的境地,仿佛所有精气神都被抽空,让顾文渡眼前发黑。 轿外的禁卫和宫人察觉到动静,也彻底慌了,太监观海手忙脚乱地派人通知还在等候的朝臣,又责令宫人去唤太医,同时命令宫人快把太子殿下抬去太医署。 顾文渡在迷蒙中又回到了那个抽卡的空间,那张诱人的“满级内力”卡牌后,无情地出现了一行字 “1体质虚弱者无法承受内力冲击。若是强行调用,会视情况出现咯血等不良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  体质超虚顾非酋我被针对了 想念满级体质的第一天 s 1架空架空,不许考据 2再次提醒,技能皆挂 感谢“無以诺”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感谢“an”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雨”小天使的5瓶营养液 感谢“润玉的糖”小天使的5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木可”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挨个啾啾3,,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_ 等顾文渡醒来, 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文渡,你可好些”萧皇后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顾文渡,一双妩媚的眼眸带着几分水润, 显得无比关怀。 她能从顾邵昀的后宫中脱颖而出、夺得后位,靠的不仅是出色的美貌和运气,也有灵动到眼眸的演技。 就这样关切的姿态, 若是以往难以感受到母亲关怀的顾文渡,恐怕早已心中一暖, 感激涕零了。 现如今的顾文渡已经看清了这张美丽的脸背后的狠毒,心中尽管有些波澜,但那波澜也仅仅是对这幅惺惺作态表情的厌恶。 萧皇后见顾文渡又忍不住咳嗽出声, 便坐在顾文渡床边,为顾文渡拍了拍背“文渡,你今日吃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严重” 顾文渡不是个傻子,立刻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心中不由嗤笑道她这般难得的关切果然是别有所图。今日自己的病症超出了她下毒的预期, 所以她想要拐弯抹角地探听消息。 下一瞬, 萧皇后看向一旁侍候的宫人, 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观海,是不是你喂了太子吃了些伤身的东西来人啊” “母后, 此事与观海无关。儿臣好多了,儿臣还得去与厉相他们商议要事” 上一世,萧皇后就逼着他把观海换掉了,这一世,他可还不想身边处处都是萧皇后的眼线, 自然是得先把观海留下。 于是顾文渡用另一件更加吸引萧皇后的事转移了萧皇后的注意力。 确定顾文渡没服用过量的毒后,萧皇后知道这次顾文渡要与宰相厉承元等重臣谈论处置三皇子的事,也就假惺惺慰问了几句顾文渡的身体,没有阻止身体虚弱的顾文渡再次前往前朝议事。 待萧皇后施施然走后,顾文渡转过脸,宛如寒潭的眼眸带着几分深意看向观海。 观海脑门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立刻跪下“殿下宽仁,奴才定当唯殿下马首是瞻。” 观海是顾邵昀派来的人,脑子又机灵,但是这是东宫,顾文渡不介意用萧皇后来敲打他一番在这东宫该听谁的话。 当顾文渡来到在章德殿上议事,宰相厉承元早已与御史大夫等人商量出了一个合适的章程。 厉承元本就对大燕律法了解颇深,因此针对一切涉案官员及考生的惩罚都让顾文渡无可指摘,只是谁也不敢提三皇子一事。 毕竟这事关天家颜面,已经不是臣子能够插手的领域了。 上一辈子的顾文渡在请示顾邵昀的基础上彻底废掉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还帮母亲处理了淑妃的势力,圈禁了与他缠斗了数年的三皇子顾文樨。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但是他没想到,顾文樨很快死于一场刺杀。朝堂中的风向瞬间一变。他变成了一个残害手足的暴徒。 在厉承元等朝廷重臣眼里,他变得过于冒进,手段稚嫩。 原本与他结交好的当代大儒,更是不用多说,对残害手足的他失望到了极点。 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是无用功。朝堂内外,他的声望降到了冰点。 重来一世,他自然能看清这件事是谁做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需要改变他上一世的决定,只是或许,还可以来个一箭双雕。 倚在舒适的软垫上,顾文渡习惯戴上一张假面的脸微微一笑,一举一动的风华都当得上温润如玉一词。 他的弟弟上一辈子给了他那么一份大礼,他不礼尚往来一二,岂不是太失礼了 于是,他带着厉承元如上一世一般去求见了日日住在道宫里的顾邵昀。 顾邵昀说不上一心求道,但是他对于长生的渴望绝对是真的。 同时,他虽然放手让顾文渡摄政,但是对于皇位也有极高的掌控欲。如果有人敢动摇他的位置,他绝对不会有丝毫顾忌。 插手科举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包天。如上一世一般,抽空了解了事情全貌的顾邵昀直接把三皇子顾文樨圈禁了。 顾文樨知道自己已经一失足成千古恨,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与顾文渡斗了多年,他也没什么不服的。因此放下一切的他倒也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拿起一壶酒,悠闲地在自己府中自饮自酌。 而这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夜行人 第二日,朝堂上就炸了锅。 有人前往三皇子府上行刺,结果被当场擒获,被抓后还供称是五皇子派他来的。 五皇子正是太子亲弟,皇后二子,顾文钦。 瞬间朝堂内说什么的都有。而言官开口喷的最多就是那位五皇子。 顾文钦本以为可以往那个天天高高在上的哥哥头顶扣上一口天大的黑锅。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刺客不仅暗杀失败,还把他供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那刺客是培养好的死士,牙槽里有毒,一旦情况不对就会服毒怎么可能暴露”听了太多外界不堪的传言,顾文钦在萧皇后的宫殿里忍不住撕下了那张天真烂漫的面具,毫无仪态地暴怒不已,“到底是谁要与我作对” 萧皇后也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她怎么也想不透那一层。 “钦儿,你急什么顾文渡还替你挡在前面呢”萧皇后倒是没怎么急,眼眸微转,“你们现在可还是一母同胞,一根绳上的蚂蚱,没道理他不护着你。” 顾文钦回忆起那位“哥哥”从小到大为他做的事情,也是眼前一亮“对,母后,我这就去寻他” 顾文渡端坐在书房,日常代为处理一些朝廷的杂事。 这时,一个人宛如一道风冲入了他的房间。 受不得风吹的顾文渡立刻拿起一旁的锦帕,捂住唇轻轻咳嗽。 顾文钦的焦急也是消退了些,面上多了几分关切“太子殿下,你身体可还康健” “无事。”顾文渡一边咳一边虚弱地摆了摆手,清俊的面庞微微柔和了些,“文钦,你怎么来找孤了” 看到顾文渡一如既往的态度,顾文钦立刻明白顾文渡这个蠢货果然没有怀疑他。 尽管心里对这个自己的垫脚石满是鄙夷和不屑,但是他面上还是多了几分委屈和悲戚 “那些朝臣在外面怎么说我的,哥你身为太子难道还不知道么”顾文钦紧紧攥住了顾文渡的宽大的衣袖,仗着自己年岁还小仰着一张小脸撒娇道,“刺杀这种事我怎么做的出来,太子哥你可要帮我洗脱冤屈啊,不然我可怎么做人” 顾文渡显一如既往地有些不适应这样与他人的近距离接触,他推开了顾文钦,面部有些僵硬“孤知晓文钦是被冤枉的,文钦莫急,这件事孤会禀告父皇,父皇定会为文钦查明真相的。” 顾文钦听得“父皇”二字,整个人都懵了。他是求顾文渡把这件事摆平,但是顾文渡也没必要为了他去惊动那个父皇吧 他和皇后顶多也就能忽悠一下顾文渡这个傻子,哪里能承受得住顾邵昀的查案 要是顾邵昀顺藤摸瓜查了,他那些腌臜事还不得都翻出来,他还怎么拿着顾文渡挡箭牌,然后踩顾文渡上位 顾文渡不得不庆幸自己这一世的面部表情管理锻炼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他看着顾文钦哑口无言的表情,感受着对方的四肢因惧怕而引起的颤抖,恐怕会当场笑出声。 “太子哥,不行不行,父皇你还不知道么一心求仙,咱们打扰父皇是不是不太好。”顾文钦脑子转得飞快,想要把这件事蒙混过去,“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有没有下一步,要是连累了太子你,母后非得扒了我的皮” 顾文渡心里为顾文钦的急智和演技而击节赞叹,面上则是装出思忖的样子“文钦此言有理。莫急,孤定会还你个真相。” 第二日,一步三咳的顾文渡不顾身体抱恙,带着刑部的人来到了三皇子府上,探访真相。 但是,与外界认知中为弟弟焦急的形象截然不同,顾文渡正坐在自己多年的敌人面前,与被圈禁的三皇子谈笑风生。 顾文樨敬了一杯顾文渡“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这是一些回礼,还望太子殿下收下。” 顾文渡看了眼小纸条上的人名,总是端庄肃穆的面颊也是多了几分僵硬的笑。他轻轻咳嗽着,尽管两人相斗多年,他还是以茶代酒敬了这位对手一杯“合作愉快。” 与此同时,天牢中的刺客也被毒死。没了证据,查出了些许小喽啰后,这件事只得被刑部草草定案。 朝堂内大部分人认定了这件事肯定与太子殿下无关,毕竟那刺客本来就没说此事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而且太子又不蠢,他已经带着人介入调查,根本没有必要毒死那个刺客画蛇添足。 朝臣们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这件刺杀事件与谁有关,但是大部分人在心底还是怀疑起了五皇子顾文钦。 他们倒是没把顾文钦想得过分不堪,只是认为顾文钦想要用腌臜手段,擅自为兄长报复对方。 原本一直被护在太子身后的五皇子一下子进入朝臣视野,并且是以一个道德败坏、残害手足的形象。 顾文钦明明心里气得肝疼,却不敢随意宣泄脾气。毕竟他还要在顾文渡面前装一个城府不深、性格开朗乐观的“好弟弟”。 按照母后的话,他总有一天能熬死顾邵昀 ,到时候作为挡箭牌的顾文渡就可以去死了。 他是未来的大燕皇帝,不需要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最终赢得一切是他就够了 这件事的真相唯有顾文渡和顾文樨知道。 顾文渡用刺杀的消息交换了顾文樨残存的势力及宫中的眼线。 而那个认罪的刺客也并不是顾文钦派去的刺客。顾文钦派去的刺客早就死于乱剑下,而这个认罪的刺客则是顾文樨与淑妃培养的死士。 只是顾文钦总是把这浑水推给他处理,根本没想到入牢进行查证这一点,所以一败涂地。 不仅没给他泼黑水,还被他成功反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应该会太平不少。也是时候把这些东宫中碍眼的眼线清除了,顺便再给那一对母子一个大大的教训 只是自己身体孱弱,不可能兼顾前朝与后宫。从顾文樨手中得到的眼线最好还是得交给一个可信的人。 想起那临死前曾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沾血的玉簪,顾文渡心中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上一辈子他不过是随手救了她一命,她便用余生进行了偿还。 尽管他与她的感情无关情爱,他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并不想刻意把在这个时间点与他还没有交集的人拉入这一场漩涡 更何况,他上一辈子不过是无心为之,根本不记得是在哪一日、哪一个具体时辰初次见她并且正好救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太子表示与老婆初见这种小事,孤怎么可能记得 狗头 特别标注敲黑板 fg1他与她无关情爱 fg2不把她拉入漩涡 感谢“nn楠xyb”小天使的一个地雷 感谢“陌溟”小天使的10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沐熙”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 顾文渡思量了许久, 终究是放弃了对于初见的回忆。 他前世那时候一心一意扑在朝堂上,身体也不康健,哪里提得起兴致去宠幸甚至扩充后院的女人。 要不是母亲插手得过分, 他娶的太子妃屡屡让他失望,他也不会试着让楚衡插手。 楚衡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她用生命报了那一份浅薄的恩泽。是他让楚衡失望了 他在前朝厮杀, 她在东宫中守好他的后院,他与她最多的交集也不过是他累了倦了时, 她差人送来的一些茶点。 因为身体原因,他食欲不佳,从来不喜欢除了正餐外的点心, 但她做出来的茶点总是甜而不腻,陪伴他度过了一个个批阅奏折的深夜。 “殿下,刚转秋,天凉了, 您可不要在这里多吹。”观海见顾文渡孤身一人坐在池边的亭内吹风, 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赶紧小跑着从一旁小太监手里拽过大氅,披在了顾文渡身上。 要是这位金贵的太子出了什么事情, 那怎么算都是他这个太监承担不起的罪过啊 放松着回忆往昔的顾文渡这才回过神。下一瞬,他弯下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观海赶紧上前倒茶给顾文渡喝上几口,这才把那股不舒适压了下去。 “还是观海得力。”被厚实的大氅裹着,顾文渡苍白如雪的面颊总算多了几分人气,他放下热腾腾的茶盏, 犒劳般地拍了拍观海的肩。 观海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候,其他小太监也紧赶慢赶地抱着一壶热腾腾的汤药奔了过来。 观海细致地将汤药倒入了碗中,还浅浅尝了尝温度,确定顾文渡可以入口后带着笑递到了顾文渡唇边。 顾文渡也是如往常一般接过,然后用宽袖遮面,喝起了这份汤药。 但是刚喝到一半,顾文渡就拿不住瓷碗,瓷碗带着一半的汤药在地面摔成碎片。 清脆的声音让众人都回不过神,随后顾文渡痛苦中夹杂着呜咽的咳嗽更是让一众太监腿软。 顾文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过分细长的白皙手指紧扣一旁朱红的柱子,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痛苦不堪的模样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大事不妙。 “快去唤太医”观海立刻上蹿下跳,急得恨不得去烧香拜佛,圆滚滚讨喜的眼眸阴沉下来多了几分杀气,“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紧去看着我做什么” “是,观海公公”一群小太监也是被吓到了。 观海看着这些不知道被谁塞到东宫的蠢材,恨不得把他们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他疯狂手舞足蹈,就差把这些家伙一巴掌扇去太医署“是什么是啊快跑着去啊快啊” 观海自顾文渡十岁就跟着顾文渡,对于顾文渡的身体算是心知肚明,顾文渡的病情虽然有时候会有所反复,但是说严重还真的不严重,除了时不时咳嗽以及身体虚弱外,也没什么其他病症。最严重的时候也就是咳出梅花状的点点血迹,吃了汤药缓一会就好。 不然陛下也不会放心把太子之位给他,一众朝臣也不会没有异议。 要是以往,观海也不会这么急,但是眼尖的他已经发现了这次与以往的巨大差别。 以往太子殿下咳嗽起来就如先前一般,往往是咳几声就会稍微停一会,免得伤着喉咙。但是这一次太子殿下明显已经咳得喘不上气了还在咳,那咳嗽声都能听到咳过了头的嘶哑和痛楚。 注视着那一碗已经被摔碎的汤药,观海不得不往下毒的方向想。 虽然他喝了没事,但是宫中绕过试毒人投毒的法子多了去了。 要是陛下知道了有人毒害替他处理朝政的太子,那宫中的人头绝对是得掉一片,到时候他也逃不掉 他蹲下身,正想要为顾文渡拍一拍背让他舒服些,就发现地面上多了几点不小的血迹。 “太子殿下,您可还好”观海只觉得自己腿都有点软,不由蹲下身想要看清顾文渡现在的身体状况。 随后他就被顾文渡面上的血迹吓得直接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顾文渡的鼻子、嘴中乃至耳中都冒出了血,普通人身体再怎么虚弱也不会咳到七窍流血,这明显就是中毒的迹象。 这事真的大了,得禀告陛下 顾文渡用余光瞥到观海已经被吓到面如土色,也就明白自己表演得确实不错,把这个父皇的耳目蒙骗过去,他的计划也算是踏出了不小的一步。 这几日,他除了在处理三皇子遇刺一事,也有偷偷试验那个“满级内力”的第一点。 他一开始确实是觉得自己又被苛刻条件限制了,但是吐血后他发现这个副作用只会让自己虚弱,并不会受什么伤,或者产生什么长远影响。 于是他转念一想,索性剑走偏锋,利用这个所谓的不良症状演一出戏。 在夜间多次实验后,他就熟练地掌控了这个“使用内力逼自己吐血”的满级表演技能,还发掘了七窍流血的新技能。 他确实中毒了,药中也确实有毒。一切因果都能形成闭环。 唯一有区别的是,这毒现如今并不会这般剧烈发作。可是,凡事总会存在意外,交由其他人脑补即可。 趁着众人没注意,顾文渡将原本捏于手中、现如今已经被内力震为碎屑的玉石甩入了身后的池中。 将最后的一点点真相掩埋后,顾文渡继续装作中毒的模样等待其他重要人物的到来。 躺在凉亭中不断咳嗽的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悬于天际的一轮圆月,在心底由衷感慨道 月明星稀,正是赏月的团圆时节,他这么一个机会,让大家好一起团团圆圆地唱一出大戏,应该没人会怪罪吧 想到什么,他借着咳嗽偏了偏头,让侧面脸颊陷入月辉下的阴影中。 那张在萧皇后多年调教下已经不会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面颊,偷偷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弧度。 这样“中毒”的消息绝对不可能瞒下去,不多时就被报到了顾邵昀和萧皇后耳中。 正当顾邵昀穿着道袍与道长学习吐纳,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爬进了这座新修的大殿“陛下陛下” 顾邵昀睁开双眼,他觉得自己距离感受到天地清气只差一步了,可是这一步被这闯进来的小太监打断了 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道长说了一句后,便跟着这个小太监出了殿门。 小太监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老老实实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转告了顾邵昀。 顾邵昀点了点头。他对他的那些子女都没什么感情,但是顾文渡不是普通子女,他是太子,是自己追寻长生重要的政治保障。 顾文渡若是死了,就没有人兢兢业业帮他处理政务,那他岂不是还得花更多时间去培养一个听话又有能力的人 最近烦心事怎么那么多 拧了拧眉,顾邵昀面上多了几分烦躁与不耐,那戾气让一旁等待回话的小太监背上出了一层虚汗。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人跟上。 小太监这才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可是他刚抬脚试图跟上去,就被身后的一双大手按住了。 一旁慈眉善目的太监总管掐了个兰花指。他注视着这个被禁卫擒下的小太监,叹了口气“你这人儿可真够不识趣的” “你们赶紧处理吧。杂家还得去陪陛下呢”梁总管细长的眼眸无视了小太监求救的目光,也选择性遗忘了是他让这个小太监进门禀告的。 潇潇洒洒地撇下那个即将与泥土合二为一的死人,他跟上了顾邵昀。 也不知道是谁惹下如此大祸,真的是找死呢 另一头的萧皇后则没有顾邵昀淡然。她对顾邵昀的凉薄深有体会,自然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拔萝卜带出泥地查出来,那么面对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虽说萧家在这些年她的运作下过得也算是不错,但是这对于顾邵昀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尽管心里慌乱不已,但是萧皇后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她这些年可以说是做得非常隐蔽,也早就做好了投毒被发现以后自保的准备。 而且她与顾文渡“母子情深”,这满朝都知道,这件事怎么想也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随意弄乱了下自己的衣衫,萧皇后让自己多了几分焦急的凌乱。她抬脚准备前往东宫,就想起了那个还锻炼不到家的亲生子。 “把五皇子带来”萧皇后必须保证自己和儿子毫无纰漏,因此只得多浪费些宝贵的时间。 这件事虽说牵扯极大,但是目前也只是传入了皇宫的高层耳中,至于底层的宫女太监禁卫只当这是最为普通的一夜。 而这一夜对于楚衡来说并不普通。现如今的她被几个嬷嬷团团围住。 “不过六品小官之女,你个贱婢难道还想上天不成” “虽说你这妮子皮囊确实不错,但是这宫中枯井多了去了,有多少好皮囊都在那底下烂成泥” “你可别不识好歹,乖乖听话最好” 被她们围住的女子穿着一身在宫中处处可见的宫女服饰,却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姣好的面容在月华更是泛着仙人般的流光,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却又好似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脸颊疏离而冷漠,好似面前全无这几个大活人。 楚衡皱着眉,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她已经故意克制自己,让自己入宫后的行径与以往一模一样。 日子对了,时辰也是对了,就连这几个蠢物说的话也是与过往别无二致的。 前世她明明也是如此刻意等在这条殿下夜间会经过的道路边,可是这一次最重要的殿下怎么还没来呢 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守株待兔楚衡 意外失踪兔顾文渡 感谢“与我”小天使的4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α 见楚衡完全不搭理她们, 保持着那一副不把她们放在眼中的模样,五大三粗的嬷嬷们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推搡。 但是这时,楚衡终于开口:“知道为什么选这条道么?” 嬷嬷们被楚衡这幅无惧的模样唬住了, 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难道她们这几个在宫中的老油条还被这么个丫头片子带沟里了? 楚衡一指路尽头越来越近的光点,随意道:“东宫的巡逻卫士马上可就要到了,要不要我替你们嚷一嚷?” 宫中的大部分人都欺软怕硬, 这些嬷嬷在宫女面前敢硬气地颐气指使,但是在东宫卫士前却不敢顶撞一句。 东宫中的太子殿下虽然身体抱恙, 但是治下颇为严苛。私下整治一二个人可以,但要是被太子发现一点踪迹,那她们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因此看到远处越来越近的点点烛火,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嬷嬷顿时闭上了嘴,立刻向黑暗中的远方跑去,生怕面前的女子喊上一句给她们惹来大祸。 真是胆小如鼠的家伙。在宫中这么多年,连卫士的执勤情况和范围都没记入脑子中。这些卫士这个点可不会走入这条小道, 只不过是在那边晃一圈罢了。 楚衡手中有着面前所有人的把柄, 她本来与前世一般懒得与这些人多做纠缠, 但是这次没有碰到太子,她如前世一般往下走已经不可能了。 看向顾文渡现如今应该所在的方向, 楚衡淬了寒冰的眼眸多了几分温度。 上一辈子她本以为可以帮助殿下登上那个位置,还清恩情,但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不容易即将拿到手的果实被人摘了。 当初她就不应该相信那稀薄的母子亲情!这一次,她定要在殿下面前撕烂那两张虚伪的假面, 让殿下得偿所愿! 当然,这之后的一切都得她靠近殿下以后再进行…… 当楚衡为未来做着计划时,顾文渡一手执导的大戏也逐渐开幕。 “到底怎么回事?”顾邵昀刚走入大殿,在顾文渡身边伺候的人就乌泱泱跪了一片。 但是面对顾邵昀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敢于作答。太子都那样了,谁敢出头,那不就等于找死么? 瞬间,殿中只能清楚听到顾文渡的咳嗽声。 尽管想要把这些人拖出去砍了,但是顾邵昀还是分得清楚事情的紧要与否。 他大步上前,看着气息十分微弱的顾文渡,倒也没逼着顾文渡回话,而是看向一旁跪着的御医:“怎么样?” “殿下脉象紊乱,臣无能!”御医把头扣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陛下狠辣的目光。 顾邵昀明白这样七窍流血的情况明显就是顾文渡被下毒了。 “哦?”顾邵昀瞥了眼瑟瑟发抖的这些个无用的草包御医,最终宣了那位与他在道宫几乎要称兄道弟的道士。 不多时,一名穿着简单道袍的道士进入殿中,正是顾邵昀现如今最为倚重的李元道。 顾邵昀不是个傻子,他也知道前面几个朝代中骗人的方士,但是在长生的诱惑下,他还是选择了在民间和贵族圈中都颇有名望的李元道。 李元道也确实熟读道教经典,自小被誉为仙童,精通面相、六壬及五行,在坊间多有逸闻。同时,他也是一位出色的医者,成功医治过不少贵族的顽疾,这也是顾邵昀喊他来的原因。 明明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他的面庞却依旧停留在四十多岁。须发皆墨色,举止自然,有一股修道之人的超脱气质。 把了脉,又看了看顾文渡的面色和舌苔,本来十拿九稳的李元道也是心中一惊。 一是惊于真的有人意图毒杀当朝太子,而且这毒积压已久,明显就是下毒了多年。 二是惊于这位太子的脉搏,似乎被另一股他从未接触过的力量所干扰,纷乱而又透着生机勃勃。 但是他咽下了这样的惊讶,作为在京中陪伴了帝王多年的道士,他自然明白一旦泄露自己的无能,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那些瑟瑟发抖的御医就是最好的范例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于是,躺在床上装中毒的顾文渡终于听到了有人提起了他刻意留下的线索——那一腕半洒的汤药。 李元道嗅了嗅碎碗中残余的汤药气味,扒开了药渣细细探查后,又是一阵狐疑。这汤药中确实有毒,但是远远不至于达到让太子七窍流血的地步。 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暗潮涌动。尽管还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但是他已经不敢深想了。 他不过是个想要过过好日子的流浪道士,可不想被这中间的阴谋裹挟着陷入什么权力的深潭。 顾文渡也明白这一点。李元道这个道士有着不小的本事,也有着与皇帝论道共谋长生的胆子,但是只要他够聪明,就绝对不会愿意牵扯进来。 这一点,从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道宫中深居简出就可以看出来。 果不其然,他如愿以偿地听到李元道回禀顾邵昀:“殿下确实是中毒了,不过臣可以用汤药将殿下的身体温养回来。” 他只是说了一个其他人都能看出来的无可狡辩的事实——顾文渡中毒了,以及满足了顾邵昀最大的心愿——将顾文渡治好。中间其他的弯弯绕绕他全部都省略了干净。 “好。”顾邵昀听到顾文渡死不掉,就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语速也没那么急切,“是这汤药?” “正是。”李元道答得言之凿凿。御医反正已经死定了,至于御医之后真正下手的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参见陛下(父皇)!”这时,萧皇后带着顾文钦走了进来。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顾文渡。除了性命垂危的长子,其他似乎都进入不了她的眼中,将一位担忧儿子的母亲演绎得栩栩如生。 在萧皇后提点下,顾文钦也是紧紧咬着唇,面颊苍白着,双目多了几分血色,似是为兄长而担忧着。 “太子,太子身体可是还好?”萧皇后想立刻上前,奔到顾文渡身边查看情况,可是似是又怕打扰顾文渡,她一双美目多了几分湿意,迟疑着不敢上前。 “无事。有李道人为太子诊治。”顾邵昀挥了挥手,示意萧皇后可以去顾文渡身边。同时,他叫来了禁卫统领,“把太医署围了,查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那意图谋乱的贼人差点谋害了我大燕太子!” 顾文渡睁开了眼,注视着面前“意图谋乱的贼人”深情的眼眸,心里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他用尽力气,“善意”地开口说道:“父皇、母后,你们身边的人也得多查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敢做到这种程度……咳咳!” 这句话提醒了顾邵昀:“还有其他服侍太子的人也得查!” 萧皇后的面色终于变得难看了几分。顾文渡身边的人可都是她的眼线,如果都拔掉了,那她对顾文渡的掌控力可会弱不少。 不过相比投毒一事,这件事并不严重。顾文渡对她信赖无比,拔掉的棋子只需要到时候换上新的,再安排进去就好。 下一瞬,她顺其自然地将阴暗下来的脸色转化为对安全的担忧,应和道:“太子所言极是,这宫中是时候查一查了。” 最好是将淑妃的势力全部拔除,那这后宫中,谁还能与她斗! 自这一夜开始,宫中的势力进行了一轮新的清洗。 而顾文渡药中毒的来源也被查了出来,是御药房中采买药材的宫人将两种相似的药材掉了包。这个宫人经过严刑拷打,招了幕后的指使的人。 已经在解毒药方的温养下康复了不少的顾文渡看着奏报,不得不感叹他母后的布局精妙,竟然完美地将线索引到了宫中潜藏的一个前朝乱党的后代。 “前朝乱党”可是顾邵昀最厌恶的人,这一查让顾邵昀怒气又高涨了不少,不过也让他那股迸发的怒火偏离了真相的方向。 顾文渡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搜查的奏报,他本来就没打算凭借这一击去击溃在宫中经营了数十年的萧皇后和顾文钦。 靠着身后的软垫,身体虽然在毒素的侵蚀下亏空已久,但是现如今这难得的接近健康的快乐感觉,还是让他不由舒适地喟叹出声。 他抚摸着桌子上的太子印鉴,望着一旁恭敬的观海,以及候在外面的一众新面孔,儒雅的假面掩去了他内心的戾气和胜负欲。 未来,他可还要与那位母后和弟弟好好斗一斗演技。 李元道在顾邵昀的指示下,给顾文渡用了大量名贵药材治疗温养,加之顾文渡本身就是在演戏,因此顾文渡的身体很快就摆脱了病恹恹不能起身的状态,恢复了以往虚弱但能工作的模样。 入秋后,秋风瑟瑟,飘零的落叶让大燕宫中多了几分属于秋季的诗意。 不过顾文渡并没有心思品味,由于他多日在病床上休息,除了紧急事件其他一律不管的顾邵昀可给他留了不少要批阅的公文。 这几天他除了批奏折就是批奏折,他都怀疑前几日自己若是没去处理事务,那位厉承元宰相恐怕就要闯东宫把自己抓到章德殿了。 这时,他的眼中映入了一张灿若春花的熟悉的脸。 她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团团围住,身形纤弱的她步步后退,距离池边也就只差一两步。 扛着软轿的宫人走得飞快,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顾文渡只觉得满腹狐疑。他当初救楚衡的地点可不是这一处。难不成楚衡刚入宫这段时间天天被为难? 不该啊……他与楚衡相识数年,自然能够明白楚衡的聪慧。上一世在小径救下楚衡已经是不可思议,这一世竟然还能在不同地点再救一次? 尽管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文渡还是果断命人去搭救。 只是为了防止那个傻姑娘又傻乎乎冲上来报恩,他对着一个宫人耳语了几句。 软轿再一次晃悠悠地前进,顾文渡眯起了眼睛。他用尽仅剩的最后一点真心,诚挚地祝福那个姑娘未来能够平安顺遂。 楚衡这些日子只觉得自己的积极性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她次次都往顾文渡会经过的小径凑,还威胁着那些个嬷嬷陪着她一起演戏。 但是能够撞上顾文渡的几率本身就小,就算撞上,那一顶软轿也跑得飞快,顾文渡根本没看见。 而这一次,她好不容易通过眼神接触,确定顾文渡看到了自己。 这时,一个管理嬷嬷的宫人就跑了过来把这几个嬷嬷喊走了:“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我这儿还有一大堆事呢!赶紧滚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换株待兔·楚衡:???? 机智兔·顾文渡:搞定! 感谢“苜蓿”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感谢“木可”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β 顾文渡以为这样就算是斩断了与楚衡之间的缘分, 他相信凭借楚衡的能力,定能完成她自身对于未来的期许。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楚衡与他缘分的起点并不是这一次他在宫中的帮助。 由于原本东宫中的人被清理了, 加上顾文渡的阻挠,萧皇后多次往东宫塞人都以失败告终。 “母后,你说他会不会察觉了什么?”顾文钦这几日可以说是夜夜难以入睡, 生怕因为下毒的事情被查出什么,而丢了自己原本板上钉钉的皇位。 “不可能。” 萧皇后一手把顾文渡带大, 对于他的秉性很了解,顾文渡在朝堂杀伐果断,但是他为人也极为重情。顾文渡这些年虽然因为身份而异常忙碌, 与她没有那么亲近,但心中也是一直颇为敬重。 这也是她敢把顾文渡当做一枚未来的弃子的原因。 “那他为什么不收下母后送过去的人?”一直担惊受怕的顾文钦生怕出了差错,“咱们要是不盯着他,不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那咱们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现在宫中风声鹤唳, 他小心一些也是正常。”萧皇后倒是不觉得顾文渡的多疑小心不正常, 毕竟这是在宫中安稳活下去的重要保证。 她斜过眼瞅了眼自己的亲子:“你急什么?咱们不是还可以安插人么?” 顾文钦也不是个傻子。眼前一亮,他立刻反应过来。 放下心、有了底气的他赶紧上前为萧皇后捶肩:“母后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上官家的嫡长女就不错。太子熟悉的女人也就这么一个吧?”萧皇后忍不住撤下了皇后的威严, 享受着亲生子的亲近和孝敬,“皇帝也不反对,定下来也挺好的。” 这时,为她捶肩的手刹那间停了下来。 萧皇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本想去沏茶的手也停了下来。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吓得顾文钦心头一跳:“难不成,你也看上那个女人了?” “一个女人罢了。”顾文钦回忆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到底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不甘心,于是补充道,“那可是上官家的嫡女,京中第一才女,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顾文渡不过是他们当傀儡用的太子罢了,把上官家拉到他的阵营岂不是在给他添助力? “呵。”萧皇后看着面前的儿子,也只得一点一点细细教导,“等上官家的那个老爷子一蹬腿,上官家还能有多大能耐?到时候上官两房的家伙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还能有助力?” “皇帝也明白这件事,他一直不出声就是默认了,你以为只有我们想限制顾文渡的手?” “你可不要以为这女人是什么好姑娘,从她与顾文渡相谈甚欢,又能勾了你,就知道野心不小。才女的名头入了宫没有任何价值,你不可以娶她,但是或许她还能帮我们做成些事。” “而且顾文渡这家伙不会相看女人。既然他喜欢,我作为母后帮他得偿所愿,岂不是非常正常?” “可是婉卿到底不算咱们的人……”顾文钦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被顾文渡反击。 “太子要娶的又不只是正妃。”萧皇后只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你的表妹到了嫁娶的年岁,也该为了家族入宫了。” 一个野心大却没多少能力的太子妃,一个完全站在她一方的侧妃,到时候要在东宫安插人还不容易? 这一日,顾文渡的身边明明就有个热气腾腾的炉子,但他还是裹着毛绒绒的厚实皮草,一边咳一边看奏章。 能够写奏章送到他案头的文采都不错,奏章上一片花团锦簇、错彩镂金。这也加大了他批阅的难度,看得他双眼都有些疼。 喝下了一碗没多加料的热汤,顾文渡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粉意,松了松身上的皮草,顾文渡提笔沾了沾墨,正思索着如何下令规范奏章的篇幅时,一个还算有几分眼熟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听闻您还未休息,喊您去吃一顿晚膳。” 顾文渡的笔一顿:“知晓了,孤这就去。”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就又要开始为他找事了。顾文渡清了清嗓子,根据时间大概能猜出这是一场关于什么的鸿门宴。 他本来早就应该有妻子的,但是由于他身体时好时坏,加上以往与顾文樨斗得有来有往,满朝文武也不敢随意押注。 上一辈子,就在这个冬天的一场宫宴后,他有了未婚妻。 以往他曾与上官婉卿见过几次面。一开始,他对上官婉卿的印象也极好,认为她腹有诗书气自华,无愧于大燕第一才女的名号。 因为身体因素,他也没想与她怎么样,连一丝爱情也没产生。只是如同种植一朵莲,尽着丈夫的责任,精心爱护着她,陪她谈诗词歌赋,聊古今未来。 听着她缓缓为他而奏的琴鸣,顾文渡曾经想着这样简简单单地度过一生也可以了。 但是很快,他便察觉了她那一颗不安份的心。顾文渡没有苛责,毕竟哪个人会没有野心。 她屡屡与贵妇们设宴相谈,顾文渡没有阻拦。毕竟他自知自己无趣得紧,她想要和别人聊也正常。 但是她实在过分愚蠢,甚至在外人蛊惑下想要偷他的太子印鉴干所谓的大事。 两人不欢而散。甚至他死前听到上官婉卿与顾文钦搅和到了一起,心中都没什么波动。 这一世他可不想再娶这么一个女人进来挥霍他的一切。 只是该怎么拒绝那位母后的“好意”,他思考了良久了也没什么好想法。 过了这个年他就要十七了,他又是一国太子,再怎么逃避也逃避不了这个成亲的话题。 就算他拒绝了上官婉卿,只要那位母后在,就会有另一个“上官婉卿”进入他的领域,疯狂地扯他后腿。 他倒是没怀着高预期,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个能与他齐心协力、并肩作战的太子妃,但是也无人能够满足那个值得他信任的最低线。 面前不由出现一张妩媚的娇颜,顾文渡摇了摇头,将她强行拉出了备选区。 恩怨已了,没必要强拉她陪他走这一遭。 尽管还未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结果,顾文渡面上依旧风淡云轻。 萧皇后注视着顾文渡依旧苍白的面庞,示意一旁的宫人将牛羊熊掌等滋补的菜肴放在顾文渡面前。 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在一餐后,萧皇后这才慢悠悠地用茶水漱了漱口,提起了宫宴一事,还说了会邀请各家大家闺秀前来。 这一次宫宴是为了什么已经非常清楚。 顾文渡摇了摇头:“母后,这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你都十六了,又是太子尊贵的身份,本宫已经差人递了消息给陛下,保准准备得周全。”萧皇后摆出了一如既往严苛的姿态,甚至搬出了顾邵昀,想要逼着顾文渡就范。 顾文渡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次商量,而是一次通知。 顾文渡与萧皇后对视,明白萧皇后是铁了心想要把上官婉卿送进来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愿意让萧皇后如愿。顾文渡站起身,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愤怒:“母后,你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萧皇后见着顾文渡第一次动怒,心头一惊,却只当自己听不懂这句话:“母后如何苦苦相逼了?” “母后,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顾文渡的目光悠远,似是在追忆往昔。 本以为是漏了什么马脚的萧皇后瞬间一头雾水,十年前顾文渡才六岁,那时候怎么了么? 顾文渡回忆道:“那时候母后与父皇闹得不欢而散,您甚至哭泣出声,还劝我未来定要真心待一人。” 萧皇后努力从脑海中试图把那十年前的记忆淘出来。 但是顾邵昀那个家伙宠爱的妃子那么多,她为了皇后的位置刻意装出深情的样子,在这些年没少哭泣。 但她真的会对顾文渡说什么“真心待一人”的话? 好像为了做戏确实有可能? “现如今,您却让儿臣娶一个儿臣根本不了解的女人,不,应该是好几个人,岂不是与您的话相悖?” 顾文渡言之凿凿,眼中对于母亲的崇敬似乎随时有可能崩碎,让萧皇后不得不相信她当初确实有说过这么一番话,甚至还对顾文渡造成了巨大影响。 眼看萧皇后思忖着破解之道,一向在母后面前温顺的顾文渡直接告退。 他似是动气了一般,走到门外时还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听着观海不停的安抚声和拍背声,就算是萧皇后也不得不放弃摆出皇后的威严,把顾文渡喊回来进行一番教育的想法。 顾文渡知道这样的做法只能拖一时,不可以一直拖下去。一番思忖后,他突然觉得腹中饥饿。萧皇后根本不知道他吃不得大鱼大肉,那些精致的美食他大部分都没有动筷,因此根本没吃多少。 正当他想要喊人给他送些夜宵进来时,一个熟悉的人影端着托盘踏出了他的书房。 楚衡不是个傻子,一时怔愣后,经过一次故作玄虚地恫吓,她就看到了这次帮助背后是顾文渡所为的真相。 尽管她察觉了今世与前世中不可忽视的变化,但是前世的人影逐渐与现如今的人影重合。 那位坐着软轿惊鸿一瞥的殿下依旧是那般温柔,带着与这尔虞我诈的冰冷深宫中不同的暖意与亮光。 尽管他可能不记得,在前世与今世的不同时空,他依旧一如既往地选择在朝堂救了她的父亲,在深宫中救了她。 他依旧是他。 眼眸中划过那些年与殿下相接触的种种,楚衡愈发坚定——这一次,她一定要救他。 按照时间线,他已经要娶太子妃了。这时候,应该会选择几个宫人作为通房派去指导太子人事。 而她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夺得了这个名额,来到了她的恩人面前。 正打算喝茶想要先垫垫肚子的顾文渡注视着面前的楚衡,直接被呛到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楚衡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时,放下装着太子前世爱吃的小茶点,对视着殿下熠熠生辉的漂亮眼眸,楚衡按捺下内心的心潮起伏,开口介绍自己:“殿下,奴婢名唤楚衡,未来将由奴婢来侍奉您就寝。” 听得“就寝”二字,顾文渡咳得更加厉害了。他立刻明白了楚衡是带着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顾文渡觉得自己脑子因为这剪不断理不清的缘分而有些乱,需要一人整理下情绪和思绪,同时也需要小点心安抚下自己。 于是,他终于止住了咳嗽,开口道:“人离开,茶点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包邮·送货上门·衡衡牌媳妇:??? 晋江独独家,拒绝转载γ 楚衡听闻顾文渡的话语也没有产生太大的意外。前世这位殿下虽然有娶妻, 也有纳她,但是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她,都从未与这位殿下有过什么的亲密接触。 殿下身体不适, 也不爱女色,对于自己这次这样的身份有所抵触也是正常。 不过若是就这般简单退下,殿下带着抵触心理, 未来再一次相见也不知要到何时。 于是她在放下手中茶点的同时,又带着敬仰的目光, 妩媚的眼眸中没有对待常人的冰冷,只余任何人都会相信的诚挚。 她规规矩矩地向顾文渡行礼,添了一句:“殿下, 请恕奴婢冒昧。家父在奴婢入宫之前,再三嘱托见到殿下一定要向您道谢。” 顾文渡伸向小茶点的手一顿。 父亲?难道上一世以及这一世楚衡对于他的感恩竟是来源于她的父亲? 顾文渡隐隐约约猜到那些“救人”的事可能都是她蓄意为之,只是他依旧满腹疑惑,他对楚衡的父亲也还算记得一些。 楚衡的父亲名为楚长德, 五六年前在朝堂也是个响当当的刺头。他进士及第, 为人胆大刚直, 当着京中一名不那么重要的翰林学士却得罪了不少权贵,惹得顾邵昀也是颇为不满。最后楚长德因为一次牵连甚广的斗诗案获罪, 被贬到了位于南海边的偏远丹州。 他每日接触大量官员,能记得这些已经是颇为不易,可是他并不记得的楚长德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有疑惑,顾文渡便自然地问了出来:“你的父亲为什么向孤道谢?” 楚衡见恩人似有意动, 便继续讲述了那段前世她觉得没必要提起的因缘,以便能够快速获得顾文渡的信任: “家父乃楚长德。曾因斗诗案而获罪贬至丹州。道谢原因有二:一是在诗案后,唯有太子曾为牵扯入案的官员说情,太子殿下可能不记得,但是家父一直牢记于心;二是在陛下封禅后,殿下曾上书大赦,而家父正在大赦名单中。丹州气候潮湿且多瘟疫,此举救了家父一命,也相当于救了奴婢一命。” 这么一说,顾文渡才缓缓地记了起来。这些事情他确实做过,虽然其中部分是出于政治和声望因素,但也确实提拔、赦免了部分冤屈且有真正才能的人。只是人数庞大,他也不可能都一一记得。 他施恩的对象绝不在少数,但是只有楚家的这一对父女一直记得并且历经不少艰辛来到他面前,向他道谢并且报恩。 “这声谢,孤知晓了。”顾文渡面上云淡风轻,似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他心里不免有些复杂。 楚衡再次恭恭敬敬地行礼:“那奴婢在外候着。” 顾文渡瞥了她一眼,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意愿。那强迫症一般的执拗或许与那楚长德正是一脉相传罢。 “不必。” 楚衡心中一惊,正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二,就见顾文渡温文尔雅地拿起一块小茶点送入自己口中。 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茶点,暂缓了腹中饥饿后,顾文渡皱着眉咳了咳,随后略微提高音量:“观海。” 门口候着的观海听闻传唤立刻小跑了进来:“奴才在。” “带她下去,给她找些事做。”顾文渡信任楚衡。既然楚衡心意已决,时运都如此安排,那他也不是扭捏之人。这一世,他总会活下去,等到了那个时机,恩仇皆了,他也可以让她重回宫外。 但是现如今的楚衡与他不过才见了一两面,直接让她掌事不仅会惹得众人不满,也不符合正常的逻辑。因此顾文渡打算如同前世一般,等她先做出点实绩再真正用她。 楚衡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坚定,注视着坐在书桌前不时缓缓咳嗽的殿下,她忍不住浅浅扬起了嘴角。 她是不怎么爱笑的,只是再次得偿所愿,克制不住心中的欢欣。 以往的她在这个人世总是如同走马观花,除了那个喜欢随兴致而为的父亲,她对一切都没什么归属感。 她继承了父亲随遇而安的豁达,却没有继承父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 这人世好似一幅画,世人皆画中人,唯独她身处画外。她能看清自己未来平淡的人生轨迹,一切都让她提不起兴趣,灵魂空洞得可怕。 楚家人都知恩图报又心思执拗。父亲曾经念叨过无数次太子的恩德,于是她也就听入了耳中。 她竭力帮助太子,但却一败涂地。 她死时第一次不知为何地产生了后悔至极的感觉,心脏前所未有地空洞。 大概是因为对于报恩的执拗让她产生了后悔罢,庆幸的是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多谢殿下的机会。”眼前的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似,楚衡再一次下定决心,定要弥补前世的缺憾。 顾文渡见楚衡战意盎然的模样,再一次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让楚衡摆脱恩情束缚,楚衡帮他稳固后方,姑且还算是公平的等价交换。 顾文渡如此亲自吩咐了,已经站在顾文渡一侧、极有眼色的观海立刻把剩余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当楚衡极为快速地上手梳理情报网的时候,顾文渡也在开始封锁朝堂上可能会被背叛的隐患。 入冬后就是各地政要入京汇报的时候,顾文渡忙得面色都白了不少,恨不得立刻学会□□。 顾文钦有些羡慕顾文渡与那些大员接触,但是他自己也明白,一旦自己插手,那就得去前朝站在风口浪尖之上,甚至会被顾文渡猜忌。 习惯躲在顾文渡身后装乖的他还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化,因此只得放弃这样的想法,缩在宫中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时,楚衡凭借上一世的经验,很快让一众东宫的人信服。把东宫人整顿了一遍后,她经过一轮挑挑拣拣,还是放进了一些来自各方势力的探子。 竹子在强风面前都会弯下腰让部分风通过,经过上一世尝试的楚衡很清楚,把东宫打造成一个铁桶带来的政治影响实在是得不偿失,更何况进来一些好掌控的探子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失。 在请示顾文渡后,她开始探索如何传递出自己想要传递的情报,以及反推对方情报的可能性。 一切都在以比前世更好的状态往前推进,正当顾文渡以为能过一个轻松年的时候,萧皇后再一次出手了。 萧皇后当时还真的被他绕糊涂了,但是她很快想通,顾文渡不是想要“真心待一人”么?那她把那个要“真心待”的“一人”安排上不就好了? 这太子这些年接触最多的不就那个上官婉卿,那女人不是会勾男人么?那再为她多添点助力不就好了? 于是顾文渡多次与上官婉卿“巧合”地在途中撞见,“巧合”地听到她在为萧皇后诵读经文,“巧合”地看见她与一些皇家公主一起玩耍…… 顾文渡不擅长了解女人心思,但他也算看透了上官婉卿的毛病,每次都只当自己没看到,有着文人风骨、自命清高的她自然不会主动上前来搭话。 楚衡了解了上官婉卿的举动后也没多在意,上官婉卿是她的手下败将,她还不至于忌惮她。只是该上的眼药她还是得上,毕竟太子殿下上辈子可就是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太子殿下值得更好的! 于是,在顾文渡享受点心时,就看到了一份对于上官婉卿的分析报告。 翻开纸张,里面用着端正有力的小楷,一共细细地论证了三点:上官家对太子殿下没有帮助;上官婉卿与顾文钦关系暧昧;上官婉卿心思不正。 了解前世那一切的顾文渡自然知道楚衡说的都是真的。 他有些意外,毕竟前世楚衡可没有为他写这么一份东西。难道是自己的重生引起了什么连环反应? 顾文渡拿过锦帕擦了擦嘴,颜色极淡的唇轻启:“孤本就没打算娶上官婉卿。你可以放心。” 转瞬间,他又看到楚衡掏出了一份更厚的东西,顾文渡眉轻皱,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既然上官婉卿不可取,殿下又到了成亲的年纪,因此可以尽早做些准备。”楚衡对于前朝并不了解,更何况这种事较为私密,尽管她尽了全力,了解得还是不够全面。 “殿下若是信任奴婢,这些经过奴婢筛选的人选您可以看看。”楚衡摊开纸张,上面是一个个大家闺秀的简单介绍,一直在顾文渡面前自信大方的她难得多了几分窘迫及惴惴不安,不敢与殿下的双眼对视,“奴婢无法获得更加具体的消息,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顾文渡也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抉择,他朝中并非没有什么可信赖的臣子,那些臣子也非常愿意让自家女人嫁入东宫,但或许是上一次成亲的阴影,他始终不愿意娶那些女人。 鸦羽般的睫毛微垂,顾文渡还是将这些资料扔入了一旁的火盆。 看着火盆中逐渐被火焰吞噬的纸张,顾文渡坚定地摇了摇头:“孤不需要。” “殿下,您对太子妃可有什么要求?”楚衡为弯腰轻轻咳嗽的顾文渡递上了一盏茶,只要殿下需要,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为殿下找到。 顾文渡在楚衡面前极为放松,惬意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目光也因向往多了几分光泽:“孤倒是不看重她出身和文采,只希望她是值得孤信赖的,愿意陪着孤的。孤能在她面前不用太累,不用考虑什么再发笑……” 楚衡低着头,想要从记忆中的名单里找出那么一个人。 齐将军的女儿太泼辣,不适合太子; 王尚书的孙女有点丑,配不上太子; 谢御史的次女倒是不丑又温婉,可是她的姨母好像与淑妃有旧…… 注视着烛火下添了分暖色的殿下侧颜,他现如今褪去太子的凛冽威势,那超脱性别的美丽更是将她所看见的世间万物比了下去。 楚衡攥紧了手,思忖着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真的有人符合条件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太子:我找不到媳妇qaq 衡衡媳妇:我也找不到qaq 不好意思,我太困了,更新时间翻了车qaq 以后努力稳在晚上九点! 感谢“不死不灵”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感谢“苜蓿”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 感谢“沉默的重土”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晋江转独家,拒绝转载δ 顾文渡见楚衡一脸无解的模样, 也不意外。他再清楚不过了,以他现如今的身份,那得要有多幸运才能找到那个符合他期望的女子, 相守一生。 “你也不必如此烦恼,孤清楚这很难。”顾文渡推了下小碟子,将小碟子上的小糕点送到面前难得失了锐气的女子面前。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女孩子, 只得再戴上了一张温和的假面:“你为孤做了这么多茶点,自己也尝尝罢。” 顾文渡安慰的举动很是生涩, 但是这并不妨碍楚衡感受到他的诚挚。或许是这一辈子做得更为出色,所以楚衡总觉得她与顾文渡接触得多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讨厌…… 吃着小茶点,喜欢小甜食的楚衡心中莫名静了下来。 同时, 她心里盘算着,上官婉卿不足为惧,太子没什么看女人的眼光,到了春天, 世家贵女都会参加春猎, 到时候她可以帮着相看一二。 尽管顾文渡和楚衡都没把上官婉卿当回事, 但是萧皇后不这么认为。 难得有一个这么“合适”的人,怎么可以不塞给顾文渡。 顾文渡的回避在萧皇后眼里问题也不大。想爬顾文渡床的女人可不少, 可顾文渡从小时候就不解风情,如今这么对上官婉卿也正常。 更何况,顾文渡敬重自己,加上上官婉卿的身份、外貌等在同龄女子间又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拿下一个没怎么和女人接触过的顾文渡还不简单? 只是她还是摸不透顾邵昀的心思, 生怕顾邵昀等不及插上一手,那她还怎么把控顾文渡的后院? 于是在过年前,她再次把上官婉卿叫入宫中,提点了几句,劝上官婉卿可以适当放弃矜持:“婉卿啊,你是个好姑娘。本宫也是十分中意你。这男人可不喜欢一个冰冷冷的美人儿,你可以与太子多一些眼神的互动。” 拉过上官婉卿的手,萧皇后端详着这张桃腮杏面,虽说她这张脸说不上如同狐媚子一般妖艳,但是她这张脸在长辈面前能端庄贤淑,在男人面前那双水润的眸子又能柔弱地巧笑嫣兮,勾得对方倾心,真是生得极好,让尽管在尽力保养,却依旧不敌岁月侵蚀的萧皇后一阵艳羡: “你这样的容貌引得太子倾心不难。到时候本宫为你做主,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上官婉卿心中也是一阵意动,太子妃的位子是她想要的,未来的皇后之位更是她想要得到的。她出身极好,受到的教育在大燕也是出类拔萃,加上“大燕第一才女”的名号,她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母仪天下的人。 以往顾文渡身体宛如残烛,随时可能燃尽,她也就多花了几分心思在顾文渡疼爱的弟弟身上。哪知道在最近几次匆匆见面时,顾文渡的身体竟然看上去好了不少。 三皇子已经被顾文渡圈禁起来,只要顾文渡活着,那皇位就必然是他的。顾文渡还没其他女人,太后也支持她,若是不抓住现在的机会,恐怕只会拱手成全其他女人。 于是上官婉卿面上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耳朵也顺势变成了鲜嫩的粉色。 面对萧皇后,她竭力维持面上长辈喜欢的端庄:“谢皇后娘娘。婉卿,婉卿定会努力的。” 她却不知自己贪婪的权欲早已落入萧皇后的眼中。 萧皇后十分满意于这枚棋子的欲.望,便嘱咐一旁的宫女去把顾文渡叫过来,并且使了个眼色示意上官婉卿待会按照她之前的嘱咐做。 顾文渡一听是皇后的邀约,就大概明白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楚衡也是闻迅赶来:“殿下!” “咳咳,怎么了?”顾文渡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带着惊诧地看向上气不接下气的楚衡。 楚衡接手的三皇子眼线本来大部分就在皇后宫中,深知皇后图谋的她非但没有裁撤,反而加派了不少人手,更何况上官婉卿进出宫根本没有瞒着任何人,所以她立刻明白这是皇后联手上官婉卿想要逼迫殿下接受那一桩婚事了。 虽然殿下在前几日说了他并不会娶上官婉卿,但是并不知道顾文渡也知晓前世的楚衡依旧不放心,前世太子殿下对于皇后十分尊重,几乎是任取任予了,更何况她与殿下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万一殿下顶不住压力…… 于是楚衡大着胆子请求道:“还请殿下应允,让奴婢伴随左右!” 顾文渡有些疑惑,但是楚衡在的话确实能给他一定的助力,他也需要向楚衡透露他对于萧皇后的提防,于是他也就应允了:“观海你留下,楚衡你跟我走罢。” 于是,两个都试图告知前世阴谋的人都完美地达成了一致。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萧皇后的宫殿。 萧皇后这是第一次见到楚衡,不免有些讶异。 顾文渡身边一直伴着的不是一个名叫“观海”的太监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曼妙的女子? 而且这个女子的面容虽然周身服饰、饰品都是下品,与出身上官家的上官婉卿完全不能比,但是凭借那张带着几分冷意的脸,在气质上竟能与上官婉卿不分秋色。 萧皇后不由朝旁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个嬷嬷就走了出去,去探寻楚衡的底细。 不过萧皇后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于顾文渡与上官婉卿身上,她笑着为顾文渡介绍道:“这是上官家的小姐,冰雪聪明,本宫这些日子闲着无事,都是她伴在左右。” 上官婉卿瞅着愈发气宇轩昂的顾文渡,柔柔地弯下腰行了一个礼。以前他总是弯腰咳嗽,相逢也都是擦肩而过,都没怎么注意这位太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今看来果然是天家的太子,与顾文钦那个靠着皇后和兄长度日的家伙果然不同。 如此这般想着,上官婉卿心中对这位太子愈发势在必得,连身后楚衡冰冷的目光都没有看到。 “免礼。”顾文渡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根本懒得多分一眼给上官婉卿,他颇为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有上官小姐陪着母后,那孤先去处理政务。” 就算是萧皇后知道顾文渡不解风情,也被顾文渡这一番话震了震。 这样娇柔羞怯的美人就在身边,这个男人竟然能说得出要去处理政务?他还是后宫三千的顾邵昀的儿子么? 不过幸好,上官婉卿这小妮子总算是上道了些:“婉卿日思夜想,刚得一新曲,想要献予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 适当的停顿,宛若桃花般粉嫩的羞涩侧脸,以及最后带满了暗示的秋波,上官婉卿就不信自己拿不下这个太子。 但是她使眼色的时候,顾文渡双眼都定格在萧皇后身上,完全将她含羞送情的双眸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萧皇后只好当他一如既往地尊敬她这个母亲:“婉卿既然有如此心意,太子你不若也听一曲?” 顾文渡嘴巴一张就想以政务拒绝,但萧皇后还是十分了解这个儿子,直接掐灭了他这个念头:“太子你天天忙于政务,也是时候听首曲子、找个可心人放松一二了。” 见顾文渡没再反驳,楚衡记起了什么,她的手不由轻轻攥紧。 前世太子喜欢听琴,新婚那段时间,她在另一堵墙后往往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琴音。她不会琴,也说不出琴声的宫商角徵羽。但是也能辨别琴声的动听与否。 上官婉卿“大燕第一才女”确实并非空穴来风,那动听的琴音就连天上的鸟雀也愿意驻足欣赏。 太子那时候夸赞道:“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现如今在我大燕,这两句之后可要再添上一句了。” 上官婉卿的琴艺如同前世一般悦出色。先开始,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似是能听到月下清风吹拂过脸庞的舒畅。 但随后上官婉卿玉手轻佻,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琴音中一匹匹马奔过幽谷,汇成千军万马冲杀。 最后,琴声中把人带入了一条在苍照暮色中的小道。一生苍茫,经过滚滚红尘,每个人最终还是在一个地方驻足停留。 琴声虽美,但是楚衡并无心欣赏。她紧紧盯着那个时不时瞥向太子的女人,脑中思维异常活跃,已经为这个女人预设出了三四个结局。 一曲毕,上官婉卿轻轻挽起了耷拉的一缕墨发,嫣然一笑。 她自负于自己的琴艺,这绝对是大师级别。就算是太子,也应该惊艳于她的美丽与才华。而且刚刚在弹奏时,太子也看向了她! 萧皇后也注意到了两人在弹奏时的互动,心中不由暗自佩服上官婉卿这一套勾男人的本领,但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夸赞道:“婉卿这一曲真是让人‘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太子,你觉得呢?” 顾文渡皱了皱眉,似乎在构思语句。 上官婉卿觉得顾文渡的表情分外熟悉,这不是其他人精心思索着夸赞她语句时的表情么? 她微微垂了垂首,露出了粉嫩的玉耳,一双白皙的素手有些羞涩地不知该放于何处,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但是这时,顾文渡看向一旁的楚衡,轻声呼唤:“阿衡。” 楚衡本来是有些担忧,生怕顾文渡会因为这琴音而动心,但是注视着顾文渡平和的双眸,她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这是殿下开始表演的表情。 于是她轻轻附耳过去,随后出了门。 “太子你这是……”萧皇后一时间把不准顾文渡的脉,不明白顾文渡究竟要做什么。 “还请母后稍后。”顾文渡看了眼一旁的上官婉卿,恭敬地回话。 上官婉卿以为是要给什么定情信物,也便含羞说道:“既然太子如此说了,娘娘不若稍候片刻。” 不多时,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了上官婉卿面前:“得罪了!” 上官婉卿一脸莫名,就被按住了脖子,使劲一扭。 瞬间,她疼得无法顾忌礼仪,发出了一声凄惨的痛呼。 瞅了眼那个仪态全无的女子,顾文渡才施施然朝着萧皇后诚恳地解释道:“上官姑娘似乎没睡好,脖子一直朝着左侧倾,所以孤请了位宫中经验丰富的道士来治一治。” 作者有话要说:  顾太子:我超体贴:) 衡衡媳妇:我没笑:)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晋江转独家,拒绝转载e 顾文渡认真的眼神和淡然的话语, 似是真的站在上官婉卿的角度为她考虑。 但是其他人注视着那个秀发散落,还发出尖厉惨叫的上官婉卿,只觉得背上出了层冷汗。上位者是不会错的, 错的只会是上官婉卿这般失仪的举止。这件事一旦穿出去,对她本是出色的名声可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萧皇后注视着这个儿子,这样的举动若是算作无心之失, 实在是让她难以信服。 唯一可能的就是顾文渡在借此给上官婉卿一个下马威。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和排斥。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弃上官婉卿这枚棋子,她更好奇的是顾文渡为什么要驳斥她的想法,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结合他之前真心待一人的要求,难不成是他心中有人了?那个漂亮的宫女? 顾文渡本来还打算再说些什么打消萧皇后撮合的意思,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在他再次提出有事处理后,萧皇后就痛快地放行了。 “阿衡,你怎么看?”顾文渡有些疑惑,就询问一旁的楚衡。 楚衡觉得太子殿下是为了表达对下属的器重, 倒也没在意称呼的改变。 她有些在意萧皇后看她时那有些别有深意的眼神, 但是她在外不过是个照料太子的宫女罢了, 萧皇后应该也不会多在意她。所以萧皇后到底在想什么她也没头绪,只得如实汇报道:“殿下, 奴婢暂时也没头绪,但是皇后宫中有什么动静,奴婢一定会及时禀告。” “嗯。” 另一头萧皇后派出的人也打探到了关于楚衡的消息。 父亲原是原翰林学士,贬谪后又升任中州长史,算是出身低微了。她本来在东宫做宫女, 后来被当做通房宫女送到了顾文渡身边。这之后她升了职,当上了太子身边的女史。 要说这中间没发生什么,萧皇后怎么也不信。怪不得顾文渡不动心,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娘娘,上官家那边……”一旁的贴身宫女主动询问道。 “这棋子,现如今只能算是个备用。”顾文渡已经鲜明地表达了他的倾向,对于上官婉卿的未来,萧皇后已经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她现如今更想要知道的是顾文渡对于那个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是真的喜欢到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人,那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细长秀丽的眼眸微眯,萧皇后用手轻捂红唇:“若是他想要扶持那个低贱的宫女登上太子妃之位,那便再好不过了。” 顾文渡如果真的选择这样出身卑贱的人登上太子妃的位置,这样的举动不仅会让一众朝臣失望,也会让顾邵昀失望不少。而且这个女人对于顾文渡而言可谓是毫无助力,简直比上官婉卿还要拖后腿。 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前宫女在宫中还不是由她揉捏? 而且这件事一定要通过她的同意,她还能换得不少顾文渡的退步。 一旦通过,在前朝顶多也就是认为她对太子太过溺爱罢了。 心中定下方向,萧皇后放心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管顾文渡在前朝如何,在后宫中还不是要听她的话?等到顾邵昀死去,他就是一个跟着去坟墓的弃子! 伴着京中满天飞舞的雪花,大燕很快就要迎来新的一年。 由皇后亲自盯着礼部举办的宫宴也是如期举办。 因为天气凉了,顾文渡虚弱的身体又受了风寒,这几日都病恹恹得没什么精神,整日喝着苦涩的汤药。不过没了毒素侵害,顾文渡的身体素质还是在稳步提高,一番调养好歹是恢复了,能够出席宫宴。 楚衡担忧顾文渡的身体,也就第一次伴着顾文渡出席了宫宴。 皇宫的屋檐被白雪覆盖,却依然张灯结彩,每个宫人也带上了几分真实或虚伪笑意,到处充满着喜庆年味。 伴着悠扬的韶乐,顾文渡与一众钦定的大臣、皇亲国戚有序进入殿中。 不多时,常年不出现在众臣眼中的顾邵昀也在殿中出现,与萧皇后端坐于高处。 顾文渡作为太子,第一个献上了一篇词藻华丽的赋,愣是把根本没怎么管朝政的顾邵昀夸成了千古一帝,顾邵昀不管真实与虚假,显然也是极为享受,乐得捋了把胡须。 尽管明眼人都知道现如今的朝政已经不如以往,但是在这种场合,并没有人会傻到实话实说。文官们该作诗的作诗,该逢迎的逢迎。 正值佳节,歌舞自然必不可少的。年轻貌美的舞姬伴着悦耳的丝竹声翩翩起舞,让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更是多了几分奢靡。 顾文渡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并没有如同顾邵昀一般熟络地与臣子们谈笑。 做皇帝难,但是做太子更难,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监视下,若是有结党营私的嫌疑,迎接他的就是一堆没完没了的奏折,以及能将他吞噬的暗潮。 太子看似风光,实则最为孤独。 就连顾文钦都可以与背后的母家聊天,他却不可以。完成这次宫宴该做的事后,他便开始自饮自酌。 前世顾文渡在这个位置上熬了四年,该学会的忍受他早已学会了。他明白想要获得什么,就得先放弃什么。 在其他时候带着假面与其他人应酬得多了,他也乐意在这接近年关的时候放松一下。 他惬意地品尝着连宫中也为数不多的佳酿,偶尔瞥一眼观察朝臣,欣赏人间百态,有些人做戏的姿态确实是这朝堂的一道风景。 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人正看着他。作为焦点人物之一,宫宴中打量他的人不少,但是对视得那么炙热且不知分寸的还是少数。而且那个方向还不止一道视线。 顾文渡有些好奇地望去,就看到了几个怯生生的小萝卜头。 顾邵昀后宫妃嫔的人数虽说没有三千,但人数绝对也不少。除了皇后名下的文渡文钦两兄弟,淑妃名下的文樨,还有其他十二个子女。 沉迷长生的顾邵昀向来对子女不上心,这些皇子公主一直都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萧皇后虽然没有怎么克扣他们,但是他们过得也就那样。 顾文渡对这些对他没什么威胁的小萝卜头倒是想要负起兄长的责任,但是他常年生病,在萧皇后的压迫下连自我都快迷失了,这些小萝卜头在平日里大多也十分畏惧他,所以他与他们也没什么交集。 今日倒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壮着胆子来和他打招呼了。 “太子哥哥……”一个眼睛超大的小萝莉对视着顾文渡鼓励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提着宫装的裙摆,迈开小短腿跑到了顾文渡身边。 顾文渡自然不能说自己完全记不得她是哪个妹妹,他好奇地问道:“公主殿下是惹了什么事?需要太子哥哥帮忙么?” “没有!文姝可乖了,不惹事!”能第一个跑到顾文渡身边的顾文姝胆子比其他兄弟姐妹总归大上一些,见顾问地态度亲和,也是叽叽喳喳地想要立刻澄清,“之前叫上官的姐姐说我们和她玩的话,她就带我们和太子哥哥玩!可是她说了没做到,文祁都哭鼻子了!” 顾文渡算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上官婉卿确实有做过那么一场戏,不过被他无视个彻底。没想到那个女人还能用承诺哄骗皇家公主,倒是低估了她。 眼前被养得有几分娇纵的是常年吃斋念佛的德妃的七公主,而她口中的“文祁”应该就是她的同胞弟弟八皇子。 “然后呢?”顾文渡对于他的父皇、母后、弟弟都是充满着算计,但他对于这些弟弟妹妹倒是没什么多成人的心思,反正他也没人搭理,倒不如陪着这些孩子。 “然后文祁哭鼻子被您身后的姐姐看到啦!”顾文姝抱住了顾文渡的胳膊,仰着小脑袋看向顾文渡身后的楚衡,“楚姐姐说可以在宫宴上与太子哥哥说话!” 楚衡注意到顾文渡瞥过来的目光,立刻打算弯下身请罪。她前世与顾文渡之间接触并没有多,直到这一世她才知道看似无敌的顾文渡也是需要温情的陪伴。 殿下他一直活得太累了,她不懂前朝的事情,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做一些事让殿下高兴一些。随后正巧遇到了八皇子,便有了这个计划。 楚衡心中还有一个小想法:七公主和八皇子在常年钻研佛经的德妃浸染下,没什么权力欲,比那个狼心狗肺的顾文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要是殿下能够转移一二对于顾文钦的疼爱就好了。 顾文渡也是默契地想到了这一层,他看了眼那个与萧家交流得好好的顾文钦,嘴角温和笑容更是不断扩大:“那小七愿意和太子哥哥一起去看烟花么?” “好好好!”顾文姝就知道太子哥哥很好,太子对五哥那么好,小七那么可爱,太子哥哥肯定也会对小七好! “咱们再叫上六姐、小八、小九!”顾文姝见顾文渡答应了,立刻高兴地如同一只小雀儿般飞了回去,与一群小伙伴分享好消息。 这时,楚衡也听到了一句轻轻却真诚相待的“谢谢”。 注视着太子眼中极为难得的点点真实笑意,楚衡只觉得那星点笑意如同火苗,瞬间在心中燎原,将她的心烧灼得又疼又热。 等到了时辰,顾文渡一只手牵两个小萝卜头,伴着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行人登上了宫中高地。 与此同时,绚烂的烟花也在如墨的夜空中华丽地绽放。 巨大的轰鸣声中,难得见这种盛景的一群小萝卜头也安静了下来,扒拉着木栏,头颅仰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了一星半点。 得了空的顾文渡不由看向身旁的人,正好,身旁人也转过头看向她。 相视一笑,无人开口,一切都在无言中。 本来以为宫宴就是这一日的结束,顾文渡身体也有些疲惫,正打算回去休息时,他莫名其妙地被唤到了萧皇后面前。 他已经警告上官家的老爷子,上官婉卿应该也收敛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顾文渡一头雾水,萧皇后却不会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 抿了口茶水提提神后,她就劈头盖脸责问道:“说吧,你是不是心悦这个小妮子?” 顾文渡满头问号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与同样满头问号的楚衡的目光相汇合。 萧皇后轻轻斟茶,十分得意。 这俩家伙在宫宴上就眉来眼去,还在观看烟火时眉目传情,这些年轻人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火眼金睛! 呵! 作者有话要说:  眉来眼去·顾太子:??? 眉目传情·衡衡媳妇:??? 感谢“叶熙”小天使的50瓶营养液 感谢“阿菲~”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ζ “怎么?太子有心悦之人本宫开心都还来不及呢, 何必扮出这番模样?” 萧皇后话语轻松愉悦, 但是被眼线勾勒得更显狭长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层玩味。本以为这个“儿子”的眼光总归是在京中贵女那一层, 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看中了一个穷乡僻壤里来的野丫头。 “母后,您多虑了。” 顾文渡迟疑良久后的否认在她看来未免太过于虚假。她不愿意直接逼得太过, 凡事都要张弛有度, 她也不会立刻把这个太子的弦给拉紧了, 这次找他不过是一个警告。 “既然太子还未考虑完,那便再回去想想。”萧皇后满意地看着台下“踌躇”的儿子,轻柔地补上一句, 循循善诱,“本宫总会站在你这一边。” 言罢, 她便捂唇打了个哈欠, 示意顾文渡可以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楚衡对于顾文渡之前的回答很理解,太子殿下有他的择偶目标, 而身份低微的她明显不在这一行列。 只是, 理智与另一股力量又在疯狂怂恿着她说些什么。若是殿下暂时找不到那个合适的伴侣,那值得殿下信任的她也可以暂时坐上那个位置, 她没有其他野心, 她可以成为殿下后院最坚实的后盾, 永不背叛。 望着前方鹅毛大雪中裹着大氅高瘦背影, 他是那般伸手就能触及…… 楚衡不明白自己的冲动究竟来源于何处,就那样伸出手攥住了殿下的大氅。 拧眉思索着什么的顾文渡停下脚步,清亮的眼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怎么了?” 趁着左右无人,楚衡正想剖白那颗或许完全是为了大局的心:“殿下……” 话未说出口, 就被顾文渡立刻打断了:“阿衡,你是不是发烧了?” 注视着女子绯红的脸颊,顾文渡不由伸出手去够了她的额头,奈何他的手本就过于冰凉,反而让她受惊般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楚衡被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触,只觉得一瞬间心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上跳下窜地跳得飞快。供血的充足也使得她脸颊胭脂色愈发浓厚,将那一层少女的娇媚更是放大了极点。 奈何这等美色落入顾文渡眼中,只是在心中更添了一层担忧。 联想到自己先前受寒时楚衡对自己的悉心照料,顾文渡更是觉得可能是自己把病传染给了楚衡。 下一瞬,楚衡的肩膀被按住了。 轻柔的淡雅嗓音如控制人心魂的法咒般轻轻低吟:“别乱动。” 顾文渡的脸在楚衡在眼前不断放大。那眼眸中如湖水波光潋滟的温柔,那近乎无色的薄唇,挺直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白皙脸颊,伴着不断旋转舞蹈落下的白雪以及昏黄的烛光,一切都攥紧楚衡原本仿佛飘离于世外的灵魂,扰乱了她的所有神智。 楚衡不受控制地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得到的只是额头的一片温热。 睁开眼,顾文渡的鼻尖几乎与她相贴,两人的呼吸不断交织,让脑子一片迷糊的楚衡完全不敢动。 顾文渡仔细用着额头感受对方的温度,但是常年身居高位,大部分事都可以假手他人的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做这种事。 试探不出来的顾文渡将两人的额头分开了下,随后再次贴了上去。 而楚衡则像一只被猫咪按住的老鼠,继续僵硬着身体,完全不敢动。 顾文渡再次掂量下后,还是觉得对方的温度确实比他高一些。 保险起见,他继续问道:“你脑子晕不晕?” 也搞不清自己状况的楚衡老老实实说道:“晕。” “那你冷不冷?” 楚衡摇了摇头,她现在脸很热,一点也不觉得冷。 但是她的前一个回答已经让顾文渡手握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确定她生病了。 “逞什么强?”常年充当药罐子的顾文渡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照顾病人,于是他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毫不客气地在楚衡身上打了个死结。 楚衡的个子不矮,但是相比顾文渡而言还是矮了半个头,于是在顾文渡身上十分合身的大氅穿在她身上,也变得有些拖地。 “殿下!”楚衡是知道顾文渡身子骨不行的,哪里能让他脱了大氅,正急着去解,却发现顾文渡打了一个死结,她怎么也解不开。 顾文渡拍了拍这个急得又出了一层汗的少女,示意她别浪费时间:“孤没事,咱们赶紧回去罢。你发烧了,孤为你请一个御医。” 一向体质极好的楚衡这才稍微静了些,抓住了“发烧”的关键词。 她体质一直很好,几乎没生过什么病,对于生病的大部分了解也是来自她照顾的顾文渡。 回忆刚刚有些迷糊的反应,楚衡只觉得脑子又有些转不过来了:所以,她是真的发烧了? 顾文渡的体质其实已经有了大幅度提升,而且伴着体质的提升,他也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体内的内力。 普通的输出依旧是会导致他身体出现反噬,但是只要控制得当,输出小小的一点点的话,他身体就不再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试探着牵住了楚衡的手,往对方体内输入一丢丢内力让她觉得暖和些。 楚衡只觉得胳膊变得酥麻,随后本就暖洋洋的身体温度更加上升了些,让她想要把身上的大氅剥下去。 这时,一旁的顾文渡再次贴心地问道:“有没有觉得好些?” 楚衡总觉得自己现如今的状态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她感受了下从顾文渡那处传递来的暖流,还是点了点头。 顾文渡也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得到了鼓励,反正满级内力约等于无穷无尽的内力,他也就毫不客气地继续为楚衡输送。 等到了东宫,为了不影响楚衡的名声,顾文渡还是松开了手,随后喊了御医前来看一看楚衡。 御医把了脉,瞅着楚衡身上厚实的夹袄以及大氅,又看了看房间几个热烘烘的暖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注视着楚衡额发间的汗水,胡子花白的御医不禁开始怀疑太子这是在折磨这位小姑娘么?可若是如此干嘛叫他这个御医? 现在年轻人真会玩,稀奇古怪的想法他这个老人可真是捉摸不透。 但是在这深宫中混了那么多年,御医自然有自己圆滑的一套,他扯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语,还给楚衡开了个方子,最后指出喝了这个方子后就可以把大氅暖炉去了,睡一觉就好。 顾文渡听说睡一觉就好,也就懒得与这个御医计较其他。 太子一句话,观海跑断腿。 唯一在场的观海都去送御医、催药后,房内就只剩下顾文渡和楚衡两人。 顾文渡本来是打算与楚衡商量些什么的,但是见到楚衡这副模样,他还是暂时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殿下是有什么是想要问奴婢吧。”楚衡解不开大氅,只能悄悄挪了几步,与暖炉离得远了些,随后她看向在一旁踱步、明显有心事的顾文渡,目光坚定地问道。 如果有什么让太子为难了,那就是她必须要去解决的! 顾文渡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后他问出了一个让楚衡目瞪口呆的问题:“阿衡,你愿意当太子妃么?” 顾文渡自从皇后那一句话提醒后,突然意识到这宫中确实没有比楚衡更加合适的人了。 正如他先前所说,他不需要任何来自外部的政治支持,他有能力和信心坐上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位子,因此太子妃出身如何这类的问题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甚至,太子妃出身微末还能减少未来外戚干政的可能性。 他越想越发现楚衡契合了他所有的要求。楚衡是他在宫中唯一完全信任的女人,他与她曾经并肩作战多年,对她十分了解,前世、今世两人的默契一直都十分完美。 自从把情报网交给她,他就再也不需要操心这一方面的事情,她对于情报的天生敏锐和操控力无一不在昭示她作为伙伴的优秀。楚衡天生的聪慧和淡薄的权势欲也是强力的加分点。 可是正是那对于权欲的淡薄、对于报恩的执拗,让顾文渡无法要求更多。而且当他太子妃的话,无疑是会伤害她的名节,甚至让她怀疑自己的居心。 楚衡没想到这个自己妄想的念头反而被面前的太子以请求的口吻说出了口。 正当楚衡想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就听顾文渡匆忙地解释道:“这不过是个合作,孤不会对你做什么,等到了时机,孤自然会放你离开。” 楚衡的心也冷静了下来。也是,两人的关系不过是一段报恩和利用的关系。 她之前是在为什么高兴? 她理性地发问:“殿下,你确定这样的做法可行么?皇后娘娘不提,陛下势必会阻碍您!” 顾文渡在路上就已经思考出了答案,他重生一世可不是只得到了一个结局的答案,他还有许多东西可以用:“这点孤可以解决。” “阿衡,你真的愿意当孤的太子妃么?” 顾文渡长得是极为出色的,加上他在宫中锻炼出来的一张张假面,当他伸出手,双目注视一人时,往往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楚衡知道这样脉脉温情背后冰冷的真实,心里莫名多了几分酸楚。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表达了她对这个计划的赞同。 对,报了恩情就好了…… 顾文渡回握着那只小小的如玉的手,心里也莫名不是滋味。 只是习惯控制自己情绪的他依旧是演得滴水不漏,不会让楚衡看出丝毫破绽。 她是在自己说了会放她走后才同意的。 也是,她确实没有必要留下来。 可他为什么有些烦躁呢? 将一些想不通又乱七八糟的念头清除掉后,顾文渡终于发现楚衡的脸色白了些。 她是什么时候离暖炉那么远的? 内心带着些许对楚衡的责备,顾文渡的身体还是屈尊降贵地帮她暖炉移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心到脸色发白·衡衡媳妇:???!!! ps: 两个大可爱的内心真实os: 衡衡媳妇:殿下继位就不要我了qaq 顾太子:媳妇报完恩就不要我了qaq 感谢“起名字实在是太难了”小天使的30瓶营养液 晋江独家,,拒绝转载ν 直到楚衡喝下观海送来的汤药, 顾文渡这才勉勉强强把暖炉和大氅撤了。 休息了一阵后, 楚衡这才觉得自己从酷热的盛夏中回到了正常的冬季,她注视着顾文渡批改奏章的侧颊,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 您是否要借助皇后娘娘的力量?”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殿下对萧皇后的态度已经有了什么明显的不同, 但了解前世的楚衡还是怕功亏一篑。 “不需要。”顾文渡摇了摇头, 向一旁还不知道背后真相的楚衡灌输对于萧皇后的厌恶,“求她作甚?” 楚衡能够听出顾文渡语气中的不耐, 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顾文渡想到什么, 带着几分愁绪地放下笔:“阿衡, 你说宠一个女人要怎么宠?” 后宫中的女人在顾邵昀眼里不过是供他享乐的工具。而对于工具, 顾邵昀是不会付出宠爱的。严格来说, 顾邵昀的字典里一直没有“宠爱”两个字。 为了生存和上位花费了所有时间的顾文渡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显然也是对“宠爱”这一件事一窍不通。 于是,他只得把问题抛给了楚衡。 女人应该懂一些吧? “宠爱?” 楚衡垂下眼眸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她的母亲早逝, 父亲一直未曾续弦,她也不知道“宠爱”两字该如何演绎。 她是有看过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 但是那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过于脱离实际, 她也无法理解。 而且她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做一些纳她为妃的铺垫。一切逃不过“演戏”二字, 那些缠缠绵绵的东西并不具备借鉴的价值,太子殿下也绝不会那么做。 “或许是……赏赐?”迟疑了许久,楚衡想起她所知情报里, 那些低阶嫔妃对于顾邵昀曾经赏赐东西的看重,犹豫着说出了口。 顾文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这些年汲汲营营,自然是不缺钱。 虽说比不上国库,他的私库还是十分可观的。 第二天,顾文渡早早地带上楚衡来到了自己私库。观海早已把府库的钥匙拿来了,讨好地为两人打开了大门。 楚衡有些不解其意,但也只好随着顾文渡踏入了东宫府库。 在府库里面,金银已经不算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更为夺目的是各色大家书画等印刻着历史的古物。 琳琅满目的珍奇让楚衡应接不暇。不过她对这些外物并不在意,她只是惊诧地扫了一眼后,就再次将目光集中于顾文渡身上。 他所在之处,万物尽失其色,不见光华;众生移晃若烟,难入眼眸。 顾文渡见楚衡傻愣愣地看向他,便赶紧催促她:“昨晚孤与你说好了。孤宠你,孤的府库随你拿取。” 楚衡明白了过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又想了想,若是后宫那些女人能够进入皇帝的私库,恐怕早已乐开了花吧? 所以,她也应该开心些! 于是,以为太子是有大事需要动用私库而如临大敌的观海本来因为早起而惺忪的眼眸也精神了。 今天的太子怎么了? 若说太子与楚姑娘的那些暧昧,他自然也是早已看出来了。 但是今天这一遭算是怎么回事?一般赏赐不都是写一张礼单,让下人送过去么? 这样带入私库随便挑的做法,可以超越不少昏君了吧? 尽管心里不停腹诽,但他毕竟是个作为奴仆的太监,只能乖乖巧巧闭上嘴跟在两位之后,随前面两位如何折腾了。 顾文渡对送女人东西这一条可谓是天然地一窍不通,他昨晚想了一宿,究竟该送什么才能表达“独一无二”的宠爱,但是始终不得其解。 几乎一宿没睡的他一大早下定了决心,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有经验的楚衡比较好。 奈何“有经验”的楚衡对这些也是一头雾水,象征性地拿了些宝物后,一样物品突然撞入她的视线。 那是一支海棠纹玉簪,青白色的薄片上雕刻一束繁茂的枝叶,含苞欲放的海棠如此栩栩如生,好似能随风摇摆。 她眼前不由又出现了前世的画面。 那是她与殿下死前的最后一个春季,殿下身体原本已经病得孱弱不已,可偏偏在那个春季,他的病情突然好了不少。 殿下可能也是预感到了什么,把她喊了过去。 “这些年你为孤做了不少。”在白粉色的海棠花朵下,殿下为她插上了那一支海棠纹玉簪,“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她明白这是送别礼,立刻想要把它拿下。 “别摘了,这很适合你。”但是殿下的动作更快。他止住了她的动作。 殿下明明笑得比海棠还灿烂,但是那惨白的脸颊却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喜色:“以后你出宫嫁了人,这簪子就算是孤给你的陪嫁。” 说完后,殿下背过身,慢慢地踱步离开,去处理那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 两人再未见面。 而她将这玉簪一直戴在发间,直到死。 空荡荡的心中突然被记忆的潮流不断冲击,让楚衡不由攥紧了手心,以免在殿下面前失仪。 顾文渡见她盯着什么看了许久,也便抬眸看去。 那一支簪子他自然不会忘记。他当时已经感觉到日子快到头了。于是便趁着自己还能做主的时候,将这支玉簪赠予了楚衡。 能够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这支玉簪自然是价值不菲的。他把这支簪子给她也算是给未来出宫后的楚衡撑腰,实在不行当了也能值不少钱,够她一辈子安康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死前再次看到那一支染上了血色的玉簪…… 回忆起那一支染了血更加栩栩如生的簪子,顾文渡伸出手拦住了楚衡。 “太子殿下?” 顾文渡读懂了楚衡的目光,那分明是在说她想要那支玉簪。 若是其他的任何什么,顾文渡定然会败退于这样的目光,立刻把她想要的赠予她。 但是这支玉簪绝对不行。 这支玉簪在顾文渡眼里已经是极为不吉利的东西,怎么能够再次戴在楚衡身上?那不是咒楚衡去死么? 奈何顾文渡无法说明这东西为什么不能给楚衡,只得招呼观海:“观海,这玉簪阿衡是不是不能戴?” 观海骤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一头雾水。 这簪子明明颜色极好,是难得的上品,这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作为侍奉太子的太监,他只能把这些大实话统统忘却,然后堆砌出真诚的笑容:“是啊是啊,这支玉簪已经登记造册,即将被送出去,还请楚姑娘不要为难杂家了……” 得到了答复的楚衡更是一头雾水,前世这支簪明明在三年后都在,怎么现如今就要被送出去了? 但是顾文渡的表情又实在没有任何破绽,只得让楚衡放下了得到它的念头。 也是,太子殿下不过是与自己在这边演戏罢了,自己怎么还能真的带入角色,与殿下使性子要这要那呢? 随后楚衡又随便挑了些物件。 “这些就可以了?”顾文渡看着这张单薄的单子,皱了皱眉。 怎么可以就这么一张纸?作为太子,他的宠爱怎么可以就这么些? “对。”楚衡注视着那张满满当当的单子,颇有自觉地终止了这次演戏。 顾文渡见她坚持,也就尊重了她的意见。反正未来还可以送。 于是他下令道:“观海,待会安排人把这些送过去。” 观海刚想感叹太子这样的举动用情之深,就听得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孤也该去上朝了。” 随后,顾文渡头也不回地离开。 观海愈发觉得有些不太对,作为心腹,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殿下叫醒楚姑娘这么早来私库,就是为了不延误早朝?” “不然呢?”顾文渡回答得理所当然,“孤上完朝还要与厉相商议今年财政,与刑部商讨法令,批阅奏折……” 观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才是全心全意牵挂朝政的太子殿下嘛!在朝政面前,对于女人的宠爱算什么? 在楚衡的运作下,有关太子独宠某人的消息很快席卷了整个皇宫。 不少人都眼巴巴地想要一谏成名,但是他们始终找不到什么可以上谏的切入口。 明明太子殿下就是专宠一个女人了,可是殿下在政事的处理上丝毫没有受干扰。 他该上朝的时候在尽职尽责地上朝,该主持朝臣商讨的时候在尽职尽责地商讨,该批阅的奏折时候也在尽职尽责地批阅奏折。 说他荒.淫也无理由,因为太子殿下身体不佳,也未曾娶妻纳妾,总共就一个女人,谈什么荒.淫?而且太子用的开销全是他私库! 可说他专宠了吧,他确实在专宠! 如此持续一个月后,楚衡觉得舆论已经发酵得差不多,正当她打算与顾文渡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时,就收到了一份礼物。 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支玉簪和一枚玉佩。 那玉簪并不是之前那一支,而且它与那一枚男子用的玉佩明显是一对。 这一支玉簪洁白无瑕,入手温软,明显比先前的玉簪价值更高。更让人称绝的是那出神入化的雕功,在簪子和玉佩的前端一段最大的海棠花上,玉簪与玉佩各雕琢出一只比翼振翅,相互嬉戏的鸳或鸯。 明明不是同一种物品,却让人一看便知是浑然一体的一对。 一收到礼物,她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太子殿下的书房。 明明自己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她却觉得自己应该去。 “怎么了?不喜欢么?”顾文渡批阅着手中的奏折,忙碌得没空抬头,“我上次看你挺喜欢的,就拿了玉,命宫里最好的玉匠雕刻……” “是……喜欢的。”楚衡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顾文渡听她说喜欢也就放了心:“喜欢便好。既然你把匣子也带来了,那让孤也看看。” 乐滋滋地打开匣子后,顾文渡惊呆了。 他觉得楚衡喜欢那一支玉簪,应该是看上了那支玉簪的样式与海棠。于是,他不过是让玉匠在原有的基础上,再雕琢得喜庆些。 可那玉匠怎么就雕了一对鸳鸯?! 之前他想着他自己也不懂玉簪好看与否,就没查看一二,让观海直接给楚衡了…… 深知自己与楚衡之间不过是一层恩情关系的顾文渡深刻反省:这礼物真的没问题么? 他抬起头仔细研读楚衡的表情,哪知道楚衡表情不变,脸却愈来愈红。 刹那间,顾文渡也来不及去管礼物的事情。他直接跑到楚衡面前,再次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孤多次说了风寒容易反复,你怎么还不注意?是不是又发热了?” 对视着太子殿下愈发靠近的脸颊,回忆着那一对栩栩如生的比翼鸳鸯,楚衡觉得自己确实再次发热了。 她的脑子是那么迷糊,只能顺势发出含糊不清的“嗯”声。 作者有话要说:  消息灵通·某玉匠:喜庆点~我懂的懂的!(^-^)v 我迟了,就说明我又出去浪了(对手指.jpg) 感谢“不死不灵”小天使的一个地雷 感谢“angel”小天使的十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