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仙魂》 第001章,梦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2章,印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3章,快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4章,魂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5章,一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6章,算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7章,夜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8章,情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09章,想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0章,较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1章,暗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2章,晨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3章,闭门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5章,交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6章,魂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7章,反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18章,祠堂 九牧堂,林之洋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便回到正厅的供桌前继续打坐修炼。身体需要调息,一上午的收获需要消化,聪明的少年感觉到时间有些不够用了。 吞服一颗木魂石之后,刚一入定,林之洋就立刻感受到身体的巨大亏空,灵魂竟然产生阵阵眩晕的感觉。魂力迅速运转,身体灵魂疯狂的吸收木魂石的滋养。 《玲珑心诀》运转之时,林之洋觉得自己心神都被包裹在一个熟悉的气机之中,暖洋洋的仿佛处在母体的怀抱之中。 林之洋心念集中眉心,意识归于识海,只见灵魂体小人浮于灵台之上,肚脐之处一根红色丝线与灵台连接在一起。林之洋敏锐的发现灵魂体的心脉之处已经变为金色,与九牧牌位的金色相同。传说中,若是整个灵魂体都变成这样的金色,那么就会在躯体之外自成一个保护之膜,不惧罡风变化,无畏碎魂撕扯,身魂既为永恒。 林之洋睁开双眼,抬头仰望供台,最顶端的那枚九牧牌位已经彻底变成了金色,心中感慨:开宗的老祖拼天斗地,还不是为了血食不断,那么多先人前赴后继,也都是为了传承永继,即便自己身死魂消,也要保证家族的延续。 其实也正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执念,构筑了一个个家族的传说。人类能够行走于罡风之中,屹立于万族之上,全是得益于此。 无论凡体还是仙种,每一个为家族奔走的热切之心,在灵魂消散之后,都会化作英灵回归宗祠。唯一不同的是大成就者或大修为者的英灵肯定会具显出牌位,而大忠诚者的英灵只是可能会具显。英灵是传承之本,一个家族强大与否,完全取决于宗祠里供奉的英灵的数量多寡质量高下。九牧堂的这个金色牌位的形成已经彻底奠定了九牧堂一脉在林家,甚至是整个联邦的地位。 林之洋在心中默默叩拜自己老祖们,也许魂体之上的那颗金色的心脉就是九牧一脉对自己斩断传承的回馈吧。不同于养尊处优的纨绔修者,林之洋的半年云森生涯已经彻底体会到了家族传承带来的好处。 多少次的命悬一线,关键时刻家族传承带来的那一丝守护之力,保住了命运的天平不至倾覆。不经历风雨,不知道彩虹的美丽,没有面临失去,不会把握拥有的珍贵,所以林之洋在九牧堂下会无怨无悔,因为这是自己的一条根。 心潮澎湃的林之洋不由的在内心深处对九牧英灵气机产生了孺慕之情,立刻得到英灵气机的热切回应。都说英灵无识,只会庇护血脉的传承。谁说英灵无识,那份为家族传承奋不顾身的气魄岂是能够轻易磨灭的?林之洋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的家族感到自豪,为自己的传承感到荣耀,更多了一份守护的责任和拼搏的目标。九牧堂下,林家一个冉冉的新星正在升起。 正徜徉于列祖的巍峨形象之中的林之洋,识海之中陡然出现父亲林西山的身影,温暖的神色融化成一句话:“未来是枝叶向往的方向,现在才是根茎吮吸的养分。” 警醒的林之洋开始审视自己神魂的变化,除了心脉之处变为金色之外,除了额头代表家族的印记变得更加清晰之外,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魂体与灵台之间的那条被称为魂脐的血丝。除了最开始的由魂体肚脐位置与灵台连接的那条之外,还多出了五条,赫然与血钥魂匙的五道血丝相对应。 回忆了下自己在开启血钥魂匙的时候血魂之间的变化,感受现在体内的魂力运转,林之洋发现自己的魂血转换速度加快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自己的修炼速度加快了一半。 有了发现的林之洋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父亲魂帝林西山的修炼缺陷,魂体不相济,难道说父亲的魂脐出了问题?把握现在的林之洋把闪过的念头埋在心底,仔细的开始当下的修行。 凡人达到体爵的境界,已经是锻体的极致,身体各处的细胞扩张到了最大的程度,仿佛一截吸饱了水的枯木,再无膨胀的可能。现如今,在魂力的滋润之下,已经枯死的细胞再次迸发了活力,已成壁垒的细胞壁出现软化扩张的趋势,假以时日,枯木逢春不是难事。 不知不觉间,一颗木魂石的力量完全被林之洋吸收干净,魂力稳定在青魂校的境界,身体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僵硬。身心舒畅的林之洋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真正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天才少年。 睁开眼,外面一片暖霞,近黄昏了吧?如有实质的九牧气机仍然余劲揉按着自己的身躯,却因为林之洋不再运转魂力,只得依依不舍地消散开去。 林之洋站起身,伸展下腰身,筋骨之间发出“嘎吱嘎吱”欢快的声音,舒爽的林之洋只想大喊。九牧堂下,先人面前,林之洋只得把激动化为郑重的九次叩首。 中年的知客走进正厅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林之洋才是这九牧一脉正式的家主。知客有些错愕,摇了摇头,道:“洋少爷,有客到。” 林之洋转过身来,道:“春伯,你也是与家父同辈。以前是我少不更事,今后,这少爷一称,之洋是万万不敢接受的,以后还是叫我之洋吧。”也不待林春回答,林之洋又道:“可是王琛等八个少年?” “洋少……,之……”林春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干脆也不称呼,直接口道:“正是!” 林之洋道:“有劳春伯了,还请通传一声,叫他们一个一个进来。” 林春表情精彩,应声离去。林之洋则面向正厅外,盘膝坐下。 第一个进来是王琛,少年郎仍然是冷酷的表情,手捧玉珏和魂晶,沉声道:“剑诀和圆晶,圆晶是我历年压岁积攒。” 林之洋也不接手,笑道:“昨日恭今日倨,所谓何来?拗相公?还是知行合一?” 王琛立刻俊脸通红,双手紧握,向前半步,怒道:“林之洋,你不要辱及先人!” 林之洋不理会他,魂力涌动,心念一扫,道:“是剑诀?” 王琛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神情,道:“祖上安石公,本支先祖曾受阳明一脉的指点。” 林之洋道:“未魂成而安天下,凡体耀古今的安石相公?那你还为种魂不成而烦恼?”挥手收起圆晶,道:“去吧,明日此时,张大民府上,便服,最好跟令尊一起。” 王琛不解:“这剑诀?”“看完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却是刘德和孙吉一起,二人手里都捧着古朴的线装书,书上放着一枚圆晶。 刘德讪笑道:“昨日,林大少威风八面,震慑心神,到现在我二人还是心有余悸,只有结伴前来,权当壮胆,还望林大少包涵则个!” 孙吉补充道:“这圆晶是我二人典当了浑身的饰物换来的,不知能否合林大少的意?” 林之洋一端详,果然,二人都是粗布短衫,一副穷苦打扮。显然二人是第一次做短打扮,没有掩饰好领口的绸缎衬衣,林之洋也不揭破,道:“二位有心了,如此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如何?”说着便挥手收起圆晶,对于貌似精美的抄本看都未看。 二人并未离去,对视一眼,刘德道:“敢问林大少,昨日所带的枝条可是食人灌枝条?” 林大少道:“是啊,在云森里胡乱扯了几根,估计有些年头了,等我去城主府看看,倒是若是二位有兴趣,可以转让几根,价钱好说。” 见林之洋并没有吐露多少口风,二人失望地离开。 接下来进来的是魁梧的薛亮,堂下站定,洪亮的声音不讳的说道:“昨晚回家,俺老子狠狠的揍了俺一顿,到现在,走路还不利索,你看。”说着还来回走了几步,确实不太自然。“俺老子说了,要是俺得不到你的原谅,俺就不用回去了。老实说,俺就是吃了张明涛兄弟几顿酒,去给他俩助拳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说着从怀里掏出玉珏和圆晶道:“玉珏不能给你,你看看就行,圆晶是俺老子给的,为了这枚圆晶,俺要为他免费做一年的苦力,还不能吃酒!”络腮胡子的脸皱成一团。 林之洋憋住笑,收下圆晶,道:“你走吧,明日此时,张大民府上,便服,最好跟令尊一起。” 薛亮有些诧异:“这就完了?”见林之洋肯定的点点头,满脸疑惑的扭头离开,嘴里还一遍遍地念叨着“老头子能相信么”之类的话。 易香和左云也是一起进来的,易香不爱说话,左云道:“咱们兄弟一直是同进同出,种魂未成,以前是想抱袁大少的大腿,保住家传的产业,但是昨天是真的寒了心。家里的长辈指点,咱们兄弟也琢磨了整夜,还望林大少成全。” 说完二人均是双膝跪倒,从怀里掏出玉珏圆晶,举过头顶,左云低头道:“圆晶是借家里的,打了借据,必须归还的。” 林之洋腰臀一用力,身子错开半寸,让开二人的叩拜,道:“这世上没有谁是完全因人成事的,靠的是自身的实力,靠的是相互扶持。如果你们真的有心,明日此时,张大民府上,便服,最好跟令尊一起。” ; 第019章,暮风 走出九牧堂的林之洋发现只剩下天边的一线红霞,还昭示着白日的存在,东边,渐满的月亮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巡礼。街面上随处可闻唤子的声音和收工的招呼。 托昆嵛山脉庇护作用和云木森林的平息作用,这一片天地是整个世界上唯一一块没有罡风的自然存在。在云木森林之外讨生活的人们相对轻松了不少,生存的节奏紧张,但是生活的节奏却是非常的悠闲。也许再有不到百年的时间,这样的一片紧张悠闲就会埋葬在暴虐的云木狂潮之下。人生匆匆,亦只百年,林之洋加快了脚步。 或许是感慨林之洋自斩传承,又或许是感谢林之洋赠送宝物,反正是出门的时候,林岱的表现非常的热情,既要留饭又要留宿,却闭口不提归还住宅一事。林之洋明白林岱的心思,一甲子的借居,风头盖过主家,这些都让林岱这位一心想着再次崛起九牧一脉的雄心家主心有芥蒂,有此机会还不赶紧掐灭金坚阁一脉鸠占鹊巢的苗头。 推辞了林岱的好意,林之洋向张家走去,那里还有夜晚守候归程的一点烛火,也是林之洋对生养自己的这方土地的最后依恋。 张明宇携手小张敏在门口翘首,见到林之洋身影,小张敏热情的扑了上来,如喜鹊般叽叽喳喳地埋怨林之洋晚归,诉说自己一天的功劳。林之洋俯身抱起可爱的小喜鹊,走进大门。 换过衣服,见过老人之后,江英已经摆好了碗筷。饭菜不是精美,但胜在可口。 用过晚饭,江英自去为张百祥熬药。客厅之上,林之洋抱着小张敏在张大民的下手坐定,张明宇殷勤地倒茶。 林之洋让小张敏坐在自己腿上,左手揽住,右手轻叩了几下桌面,见张明宇盖上茶碗,抬头对张大民道:“表舅,明天还是把工辞了吧,现在家里最大的事情还是明宇种魂。” 张明宇也道:“是啊,爹,就凭你的调香配料手艺,咱们随便摆个小摊子就能糊口,何苦去人家那里打工,赚那份辛苦钱?” 正在把玩林之洋的吊坠的小张敏闻声,也道:“就是,哥哥做香还能为小敏买糖,还答应为小敏买漂亮的吊坠,”一举手中的吊坠,“就是这样的,爹爹都什么也不给小敏买,下了工连抱抱都不给,哼!” 张大民看着娇嗔的小张敏,笑道:“爹爹对不住小敏,以后爹爹会多配小敏的。”抬头又道,“咱们张家有铺子,明宇摆个摊子还行,我要是去摆摊,叫祖宗产业如何?” 张明宇却道:“祖宗产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上次我去香铺卖我自己做的香,还被嘲笑了一顿,小敏更是连门都没有进去过,这叫祖宗产业?为了自己的生意竟然不让我们卖香,这叫祖宗产业?” 张大民瞪了一眼张明宇,却没有说话,老实人心中也有不满。 林之洋道:“祖宗产业?我记得不错的话,自张欣姑祖以降,张家三代未出魂种了吧?再过几年,不论如何,镇工会也该插手了,到时候就没有什么祖宗产业之说了。表舅你能制六香已经是凡香的极致了,明宇这么小就能调配五香,这种天赋已经超越了表舅你了,若是种魂成功,重现张家的传说中的十三香也不是不可能。那样的话,张家的十三香才能真正的发扬光大。” 张大民听了林之洋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危机感,又听得他画饼,也不由心里激动,难得果决,道:“好,明天就去辞工,好好准备明宇种魂。”随后又好像自语,“大不了,过后,求求掌柜的再回去。” 林之洋哑然失笑,不再多说,只是仔细地说明了种魂所用以及选购所注意的事情,张大民用心的记好,准备明天为儿子采买。 林之洋道:“表舅不用记,只要你拿出最好的手艺,做一批魂香,备几匹上好秋蚕丝的面料,魂香熏蒸一天,然后让舅妈妙手为明宇做一套全身的衣裤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明心玉,桌椅板凳什么自然会有人为咱们准备。” 张大民也不多打听,道:“做魂香,这个表舅在行,表舅这就去备料。”刚要起身,林之洋道:“表舅,跟舅妈说一声,明天傍晚可能会有贵客上门,让她准备准备。” 张大民只是疑惑了一句:“贵客?”便起身离开,心道,可能是之洋或者西山的朋友吧。 林之洋转身对张明宇道:“明宇,上午我听小敏说,你们学校要收学费?这是怎么回事?” 小张敏插口道:“小敏偷听爹跟娘说的,当时爹娘还叹了一晚上气呢,哎哎的吵得小敏都睡不着!”说着小鼻子一皱,哼了一声。 张明宇看了一眼妹妹,道:“说是教育部规定的,谁知道呢。反正我魂成以后就不用呆在学院了,所以也没在意。倒是爹,非要我交上去,还说是以防万一。” 林之洋眉头一皱,道:“有收费单么?”张明宇从怀中掏出来,递给林之洋。 林之洋看完,问道:“什么是分级教育?” “老师说是挖掘平民英才,培养凡间精英,说白了就是多设立了一个精英班。”张明宇道。 “你在什么班?这是全校都交么?”林之洋又问。 “我在基础班呀,也不是全校都交,是十六岁以下的都交,说是什么牛奶计划,强壮民族的。今天上午的大课间就有一杯奶,味道不咋样,还不如小敏中午调的那碗蜜水味道好。”张明宇道。 小敏一听提到了自己,抬头给了哥哥一个好看的微笑,神情颇为自豪,为这事,爹娘夸了她一中午呢。明天继续,待会再跟洋哥哥要几个小糖块,小张敏心里暗道。这才是她留下来的真正目的。 林之洋想了一会,道:“明天周二?我去学校找你!”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张明宇也乐得在同学面前炫耀自己的这个表哥,赶忙点头答应。 林之洋接着问道:“明宇,如果魂成,你打算怎么办?” 张明宇立刻道:“当然是去灵学堂,开始魂修了,等厉害了,做更好的魂香。重现张家的十三香不但是我爹,也是我的最终梦想。” 林之洋道:“之前我听父亲多次说过,咱们的这个千年里,凡人的力量有了长足的发展,据说近年来已经出现了可以威胁到灵魂体的解离枪。这个世界里,修魂一途不再是一支独大了。父亲还说,凡人是修者的根基,更好的了解凡人的发展,对魂体的修行是非常有帮助的,经历了红尘历练,更容易突破壁垒。” 看了一下迷茫的张明宇,林之洋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完成云木学院的课程,而且还要学精学透彻,如果有可能的话,继续去高等学院深造。之后再去灵学堂。我觉得那样的话你修魂会更加的顺利。” “当然,我说的都是建议,仅供你参考。你跟我不一样,我是林家的支脉嫡系,受家族庇护良多。你们张家虽然也是大族,但你们这一支其实已经分蘖单过了,受家族的庇护余泽有限。现在看祠堂是徒具其形,还没有英灵显位,所以你身上的压力很大。”林之洋有点语重心长了。 相信表哥的张明宇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但是要放弃马上进入灵学院的梦想,有些不舍,小脸都皱到一起了,小张敏听不懂哥哥们说什么,但是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凝重,一握小拳头,对着张明宇道:“哥哥不怕,小敏帮你。” 林之洋把把小张敏放下来,道:“小敏真的能帮哥哥呢。”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到桌上慢慢打开。 五岁的小张敏踮着脚刚好能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二三十粒林之洋事先用魂力切割好的王浆结晶,小张敏眼睛一亮,露出甜甜的笑容。 林之洋把纸包重新包好,放到小张敏手里,看她宝贝似的握住,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道:“小敏现在就去,跟中午一样,调两碗蜜水,等一会哥哥锻炼完了就喝。” 小张敏歪着头问道:“洋哥哥不要么?还有爹娘爷爷?” 林之洋道:“这个蜜水是给小孩子喝的,洋哥哥是大人了,大人不能多喝。” 小张敏高兴地喊着“妈妈”跑了出去。 林之洋站起身,走到张明宇面前,拍拍纠结少年的肩膀道:“我爹说过,‘未来是枝叶向往的方向,现在才是根茎吮吸的养分’。以后的打算慢慢再想,现在,站起来,先把今晚的锻体任务做完。” 张明宇摇摇头,晃走纠结,起身到后院锻体。林之洋却是心里惦记那颗老云牌红鸡蛋,也匆匆地回房。 ; 第020章,归来 烛光下,老云牌鸡蛋晶莹圆润,红光流转,触手温暖,闻之馨香。林之洋真有咬一口的冲动。运转魂力,想与内中的老云交流,感知却被阻隔在红光之外。 看不出所以的林之洋决定不再理会,把血蛋放进背包,跟那颗神秘的石棒一起搁在小金的吊床上。然后盘膝坐下,运转《玲珑心诀》,继续灵魂修炼。 很早的时候林之洋就知道自己是七窍玲珑心,这是父子二人恪守的秘密。为了能够让林之洋顺利地成长,林西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当初的那个盛大的种魂仪式只是其中之一。 林之洋魂成,七窍玲珑心才彰显出威力,林之洋从云森里安然返回,可见一斑。 今天上午,能够顺利发动血钥魂匙,引动九牧堂英灵气机,而自身气血能在三光中最强的日光之下保持不枯,除了木魂石的强大威力之外,七窍玲珑心当居首功,相信林氏的其他支脉都会有所感应,不久青州主宗也会下来问询之人,只是不知那位堂伯父如何应对。 最应该有感应的还是自己的父亲,林氏金坚阁一脉的当代家主魂帝林西山。相信无论身在何方,父亲都会第一时间发来问询的,到时候可以在老爹面前狠狠的显摆一次。 心情激动的林之洋,气血却是平缓的流淌,魂力伴随着气血,在体内流转,一圈一圈的慢慢壮大。即便没有外来的滋养,魂力在循环之中,也会渐渐地膨胀到气血容纳的极限,然后突破屏障,滋养气血,气血变得更加的旺盛,如此反复,这就是修炼的基本模式。 其实,已经达到体爵境界的林之洋,灵魂壁垒非常的脆弱,所以前期晋级很快,半年而晋升魂校的他,有理由相信,再有一年的时间就会突破魂爵,恢复到魂先于体的正常修行模式。信心十足的少年,并没有发现,自身的魂力在经过那已经完全变成金色的心脉之后,都会同样带上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 门声响起,是张明宇炼体回来。该是月上中天了,林之洋结束了最后一个周天的魂力运转,躺下入睡。 睡梦中的林之洋觉得有东西在扯自己的耳朵,睁开眼,小金正在枕头边上向自己呲牙咧嘴,看神态非常的兴奋。 林之洋坐起身,一伸手,小金跳到他的手心当中。把手擎在眼前,借着月光端详小金。皮毛更加顺滑,似乎有光晕流转,大眼睛更加的灵动,头顶的那撮毛,金色更加的纯正,只是身形却未曾有所变化。 林之洋屈指一弹小金的脑袋,笑道:“小家伙,进阶了?” 小金一只小爪子摸着头,瞪着林之洋看,样子很是不满,另一只爪子突然一扬,一把花粉罩向林之洋的鼻子。林之洋没有防备,陡然之间竟吃了个正着,呛得只打喷嚏,小金借势跳到床上,各种干果不断的扔向林之洋。 打着喷嚏的林之洋躲闪不及,只得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举过头顶。小金见林之洋投降,干果就不再扔了。得意洋洋,双手背在身后,在林之洋面前晃来晃去,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冷不防林之洋一个喷嚏打过来,弄得一身的口水。 林之洋看到小金一脸的悲愤,心情更加的舒畅,边咳边笑,伸手把床头的毛巾丢给小金。小金抓过毛巾,裹起身子,努力的擦拭口水。 笑着笑着,林之洋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小金,欣喜道:“行啊,小金长本事了,快我看看。” 小金大眼睛一闭,小脑袋一扬,一副很臭屁的样子,两只小爪子却同时伸到林之洋的面前,更像是在献宝。 林之洋静下心,仔细一看,从袁洪之手上偷天换日,骗出来的日魂月魄,分别已经印在了小金的两个小爪子上,日月阴阳,自成天地,这是空间能力的典型表像。“你从种族传承里得到的是空间的能力?有多大?”林之洋问道。 小金得意地开始比划,从比划中,林之洋得知有半间屋子大小,貌似还可成长。林之洋出了口气,拍拍小金的小脑袋,美滋滋地道:“太好了,以后出门终于不用我背包了,辛苦了,小金同志!”小金立刻配合着一脸悲催的表情,乐得林之洋直拍床。 小金趴在林之洋的胸口,林之洋低声的说着这一天的经历,呢喃中再次进入睡眠。 梦中的林之洋再次被小金抓醒,睁开眼,天以放亮。小金挥舞着石棒,指着背包兴奋地大叫。 林之洋没有起身,只道:“那是老云,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厉害的云鸟,变体成功之后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说着伸手进背包,把红蛋拿了出来,放到胸口上。小金一翻身也跳到了林之洋的胸口,新奇的打量,看了一会,还拿手里的石棒戳几下,一副喜爱的样子。 就在一人一猴盯着红蛋发呆的时候,门开了,小张敏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见林之洋已经醒了,就推门进来。 “洋……”刚喊了半声,就发现扭头看她的小金,小张敏惊呼道:“呀,小金!”说着就想去抓。 小金一惊,伸爪去抓红蛋,却是爪子太小,一滑没抓住,也不犹豫,迅速一跳,躲到林之洋的枕头后面。林之洋一手拿起红蛋,一手撑床,坐起身来,对着小金道:“别怕,这是小敏呀,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小金探出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便又蹦到林之洋的手边,继续打量着那枚红蛋。 小张敏扑到床上,盯着小金看,目光扫过红蛋,又惊呼道:“呀,红鸡蛋,是给小敏的么?可是这个好漂亮呀,不忍心吃。” 林之洋摸摸小张敏的头,道:“这个是老云,就是以前跟着洋哥哥的那只漂亮的大鸟,不能吃的。呆会,洋哥哥会跟舅妈说,以后天天早上给小敏煮鸡蛋吃。” 显然漂亮的东西对小姑娘的吸引更大,“这明明是个蛋嘛,老云怎么变成这样了?生的么?”说着也不理会林之洋是否回答,就趴在床上盯着看,一会还怯生生的伸出小手,想摸摸,又缩了回去,跟小金刚开始的变现一模一样。 小张敏的表现获得了小金的认同,小袖猴拎着石棒蹦到小张敏的旁边,爪子一晃,递给她一颗大红枣。小姑娘接过来,看了一眼林之洋,见他点头,便将大枣塞进嘴里,还送个小金一个甜甜的微笑。 “洋哥哥,这个云蛋怎么弄呀?”小张敏边吃边问道。 “云蛋?”林之洋诧异。 “对呀,云蛋,老云的蛋,不是云蛋么?”小张敏反问道,“云蛋要怎么孵呢?是不是要像母鸡孵蛋那样?小敏看过家里以前养的那只老母鸡孵蛋,要很长时间呢。可惜爷爷生病,那只老母鸡被娘杀了炖汤。” “这个?呃,应该不用吧,云鸟可是比老母鸡厉害多了。先不管了,来小敏,一起吃早饭去。”林之洋打岔。 “哦,对了,娘叫小敏过来看看洋哥哥起没起床,要是起床就一起过去吃饭。”小张敏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忙道。 早饭仍然是稀饭油条咸菜,三个小的每人还有俩鸡蛋。林之洋道:“舅妈,以后早晚都要给小敏弄一个鸡蛋羹,等她过了五周岁的生日,就跟着明宇做适当的锻炼。明宇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怎么炼体的么?” 张明宇点头,林之洋又道:“量减半,刚开始要慢慢来。” 张大民夫妇都点头表示知道,对于修炼一途,魂帝之子的林之洋确实最有发言权。 如果不是林之洋亲自动手烹制,小金对一般的饭食是没有兴趣的,此时只是在林之洋的手边,玩耍着自己的石棒,反正它有无限的零食。 饭后,张大民送小张敏去幼稚园,顺便去辞工,临走的小张敏还惦记着那枚云蛋,叮嘱小金仔细照看。 张明宇准备去上学,林之洋随口问道:“你们学校早晨的例会一般都是几点开?”得到第一节课间之后到午饭时间的回答后,便没有多话,只是吩咐张明宇用心学。 林之洋为张百祥把过脉之后,增删了药方,把注意的事项又对旁边照顾的舅妈江英仔细的说了一遍。江英敏锐的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听从了张大民的劝说,也不去上工,在家里全心得照顾子女的饮食。 出了正屋,林之洋吩咐舅妈江英到知味斋为张明宇定滋补套餐,以后每天四顿,直到张明宇的生日。江英点头离去,她手里有张大民给的两颗碎晶,够张明宇吃一个月的套餐。 时候不早了,事情还很多,林之洋也要抬腿出门,小金却吱吱的比划不停,林之洋道:“你要回去照看云蛋?呵呵,好吧,要小心点,老云的脾气不好,小心她出来后揍你!” 小金也不搭腔,蹦蹦跳跳的窜进西厢房。 孤身一人的林之洋,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出了张家,向警备队的方向走去。 刚出家门,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纸符飘在眼前,林之洋一伸手。纸符感受到正确的魂印,便自行落到林之洋的手上。 林之洋运转魂力,符上字现,正是父亲林西山来信:“字与吾儿之洋,祝魂成之喜!父西山六日夜,笔于蓬莱阁。” 蓬莱阁位于海外三山之一的蓬莱山上,镇守着空之禁地千回琥窟。据记载,千回琥窟能连通世界上的五个大陆。 知道父亲的消息林之洋很高兴,同时又为父亲独闯禁地而担忧。喜忧之间,林之洋还是决定先去办眼下的事情。 ; 第021章,风情与风云 自从上个千年,西方的势力在颠覆大清帝国的过程中崭露头角之后,西方文化就渐渐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开来。最直观的就是星期制迅速的取代了原来的旬休制,国人的休息时间成倍的增长了。当然这些都是体制内的福利,在忙碌中生存的小老百姓是不会放弃任何的觅食机会的,休息只是奢望。 周二是教育体系的例会时间,这个时候新任的评核会主席正在给辖下的教育界的头头们开会吧。林之洋并没有上过学,但是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些内部的惯例。 云木学院,第一节课课间的时候,林之洋找到了正在用功的张明宇。张明宇发现坐在身旁的林之洋,非常的兴奋,刚要打招呼,却瞥见标杆一样伫立在一边的警备队长王云。军人的冷酷和魂修的威压,正让教室里的人迅速的减少。这也是林之洋能够坐在这里的原因。 林之洋手一压,制止了想要站起来的张明宇,大声地道:“同学们,大家都在为学费的事情头疼吧?别怕,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对王队长说,如果有人乱收费,王队长不会不管的。” 冷酷的军人点点头,为林之洋背书。林之洋转头对张明宇道:“明宇把你的收费单给王队长看看。” 能跟张明宇一个班的,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凡人,一百金币一学期的费用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很快教室里又围满了人,走廊里也有垫着脚往里看的。 王云接过收费单,道:“免费基础教育,这是国策。我不知道教育部会出于什么目的下达的这个通知,但是无论什么样的目的都不应该跟国策相抵触。这件事,镇长大人很关注,派我来调查一下。” 周围的学生都是十四五岁,听说能够为家里省下这一百金币,仿佛就像这一百金币是自己亲手赚到的一样,踊跃的把自己的收费单塞给王云。 林之洋稍微一扬头,张明宇立刻明白。少年人激动地跳到桌子,大声道:“都别急,慢慢来,排队,先把单子都交过来。” 学校的秩序性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很快的,厚厚的一摞单子交到了王云手上。仔细阅读了收费的说明之后,王云很纳闷,哪个白痴经手,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这哪是收费单,分明就是一摞断头台。已经证据确凿的警备队长沉声问道:“谁知道院长在哪里?” 张明宇立刻接口道:“在小礼堂,所有的老师都在开例会呢,走,王队长,我带你去。”说着起身带头。得,这是一窝端的节奏呀。 立刻,张明宇领头,王云带着两个士兵在其后,一群少年尾随的人潮向着云木学院的小礼堂涌去。林之洋淡出人群,微笑地看着张明宇的成长。却听见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静姐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心有所动的林之洋转头看去,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好看的双眼如弯月般流淌着笑意,明亮的目光正与自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之洋心中突然想说一句话,“你来了!”刚要张嘴,思绪却被那声好听的声音打断,只听:“静姐姐,你看什么呢?” 林之洋一晃神,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说话的是矮个子的女子。她做箭装打扮,扎着马尾,身背弓壶,斜跨箭囊,手里提着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束腰收身,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初现玲珑,灵动的身体凸显着活力,林之洋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机。 少女顺着静姐姐的视线看去,立刻气鼓鼓地对着林之洋道:“登徒子,看什么呢?”说着向前斜跨一步,一手叉腰,剑指林之洋,刚好挡住高个女子的身形,只剩一双好看的眼睛隔空看着林之洋。 林之洋冲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笑笑,却对矮个少女道:“快走吧,去晚了,没好戏看了。”说完扭头向小礼堂快步走去。 少女铃音又响起:“静姐姐,别怕,登徒子已经被我吓跑了,咱们快去看热闹吧。” 林之洋脑海里已经浮现,少女拉着她的静姐姐追向自己的画面,不由得咧嘴一笑。 教育部是试炼评核会的下属机构,分管的各地平民教育。在云木镇这个没有教育部分支的小地方,袁成礼这位评核会的主席实际上就是云木学院的直属领导了。现在的他正意气风发地坐在主席台的正位,发表自己关于教育改革的各种要求,无论是身边的庄义薄等学院领导,还是下边年岁各异的教师,都在奋笔疾书,做认真记录状,这点,令他很满意。 突然小礼堂的门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直接照向袁成礼,令他很不舒服,很快阳光就被蜂拥的人影遮挡住。领头的人影清晰起来,是一个学生打扮的少年,袁成礼刚要发怒,却见警备队长王云带着两个士兵走上前来。 王云对着袁成礼鞠了一躬,道:“袁主席当面,王某唐突了。只是有关于学院收费的事宜想请教一下庄院长,还望袁主席谅解。”说着一晃手中的那一摞收费单。 袁成礼心中一错愕,脸上神色不变,道:“王队长,分级收费是教育部制定的方针,已经被评核会批准了的!况且这是学院内部的事情,王队长越权了吧?” 王云一笑道:“分级收费我管不着,但是云木学院统一的收费,却是违背了基础教育免费的这项国策。基教事关国运,云木学院如此大规模的收费行为,在王某看来实是与叛国无异!镇长大人已经授意王某,全权处理此事,如此说来,袁主席是否还认为在下越权了呢?” 叛国二字一出,袁成礼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反驳,却瞥见外面挤进来的林之洋以及两个漂亮的身影,她俩怎么来了?心下一横,劈手给了旁边的云木学院院长庄义薄一巴掌,狠狠地道:“庄院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我和评核会干下如此行径。我三令五申的强调领会通知的精神,把握好收费的尺度,你却……尸位素餐之辈!” 肤白微胖,国字脸,却总是低着头,斜看人的庄义薄哪经得起准魂王的一巴掌,当即趴在桌上,人事不知。袁成礼转头对着人群说道:“评核会对于学院的统一收费一事并不知情,一切都是庄义薄贪欲所为,稍后评核会会给庄义薄相应的处分。中午放学之后,所有不参与分级教育的学生都可以凭收费单到袁财务领回费用。” 林之洋见状闻声,不由的佩服袁成礼的果断,那庄义薄临事的慌乱足见他难成大事,也许事情的背后是袁成礼,但是这一巴掌下去,所有的恶果都由这可怜的院长吞了。林之洋相信那庄义薄即使救回来,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念及此,林之洋抬手,“啪啪”击掌两声,掌声提醒了张明宇,随即开始蔓延,夹杂着欢呼和赞美声,小礼堂顿时沸腾了。 其实不光林之洋佩服袁成礼的这一巴掌,所有的学院领导都觉得袁成礼的这一巴掌打的极有水平,彰显魂王气概,便也由衷的鼓掌庆幸。 箭装少女也跟着热情的鼓掌,嘴里还大声的喊着:“好,打得好,蛀虫,该死。”林之洋一回头,那双美丽的笑眼还是盯着自己看。虽然人群很拥挤,但是仿佛有种无形的气场包裹着美丽的身影,把她从人群中分离出来,风姿楚楚地站在自己的目光之中,笑眼无声,化成一句话:“是你么?”。 林之洋心念一动,刚想开口,却陡觉得异样,抬手夹住打将过来的连鞘短剑,箭装少女正气鼓鼓的抓着短剑的另一头,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在这么拥挤的人群中挥舞短剑。 少女却也知道这里不是地方,收回短剑,丢下一句“登徒子,走着瞧”的话,拉着她的静姐姐挤出了人群。 前面,王云吩咐两个士兵把已经人事不知的庄义薄拖走,把手里的单子交给张明宇,拍拍少年的肩膀,转头对袁成礼道:“感谢袁主席成全,王某告辞。” 手里拿着收费单的张明宇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袁成礼和蔼招手说道:“这位同学,你上台来。” 拉着张明宇在自己的身旁站定,袁成礼对着惊魂未定的副院长道:“吩咐财务过来,上午的课不上了,就在这里,现场办公,就由这位……” “张明宇。”少年很有眼力。 “这位张明宇同学作为监督。” 袁主席乾纲独断的决定,引动了场下又一阵掌声的高潮,袁主席的威望此时无以复加。踌躇满志的袁成礼一扫台下,没有发现要找的目标,只看见林之洋挤开人群的身影。 林之洋给了表弟一个鼓励的目光之后,便离开了小礼堂,他很想再看看那双美丽的眼睛。 礼堂之外,全院的学生都在向这里汇聚,远处,一个明显的财务打扮的中年女子,带着一群拎着钱箱的男女手下,紧赶慢赶的向礼堂跑来。 人潮流动,不见芳踪。林之洋翘脚远眺,院门方向,两个身影正在离去,目力极好的他发现,美丽的眼睛正在回望,还来不及传递心情,一角白裙便拐角消失,林之洋心里一阵怅然。 林之洋翘首之际,王云走了过来,道:“谢谢了,之洋,给我了一份不小的功劳。” 林之洋道:“呵呵,王叔夸奖了,即使不是我,他们也会很快暴露的,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只是可惜了,未竞全功!” 王云道:“不急,慢慢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对了,今晚到张家什么事情呀?” “去了就知道。”林之洋卖了个关子! 第022章,感激与误会 张明宇作为整个校园风云的直接受益者,心情非常的激动。站在中年财务女主管的后面,监督着金币的发放,旁边就是身为大魂公的试炼评核会主席,这种际遇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况且每一个过来领取金币的同学都会对着自己的这个方向鞠一躬,那份感激之情,不用言表。 张明宇感到现在自己比当初听到洋哥说自己还能种魂的消息时还要激动。面对同学的膜拜,张明宇觉得自己插上翅膀就能变成天使,戴上光环就能成神,这种感觉好极了,张明宇迅速的决定,听从洋哥的建议,种魂成功之后,也要继续在云木学院学习,不为别的,只为体验令人莫名的感激。 跟张明宇单纯的激动不同,袁成礼的心情就复杂了很多。对学生教师的那种膜拜的表情,他同样的感到非常的受用,并且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这种膜拜似乎对修行一道很有帮助。受用之际,心里也在默默的盘算着事情如何收尾。 对于袁成礼来说,击杀庄义薄这样一个白痴级的凡人院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关键是庄义薄的背后有个同样是大魂公级别的弟弟庄云天。身为云州灵学堂山长的庄云天跟自己的地位相当,就影响力而言,身处州府的庄云天比自己更有优势。看来是要出点血了,袁成礼的心思沉浸在了选择何种筹码上,同样作为魂修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庄云天不会为了失去一个凡人哥哥而伤神,关键在于交换的筹码是否值得。 镇长办公室,警备队长王云正在向老镇长木青云陈述着事情的经过,木青云听完,沉思片刻问道:“庄义薄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生死不知。”王云简洁的回答。 木青云道:“全力抢救,一定不能让他死了,实在不行时可以使用战备药材。” 王云有些错愕,问道:“一个叛国的蛀虫,值得么?” 木青云语重心长地道:“他是不值得,但是他的弟弟庄云天的态度我们却不得不考虑了。” “云州灵学堂的山长庄云天?”王云真的觉得稀奇。 木青云点点头,道:“不然,你以为这么一个废物样的人物怎么当上云木学院的院长?”顿了顿,老人道:“再有几十年,就是云木狂潮了,我是看不到了。”摆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王云,继续道:“到时你就是云木镇的镇守主力,我不希望因为来自云州灵学堂的掣肘,而让我云木镇的精英有过多的凋零。” “镇长!”王云竟然有些哽咽。 木青云笑了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在镇长的位子上已经够长了,是时候准备让贤了。你快去做事吧,记住多留意袁成礼。行事果决,下手狠辣,必有所图。” 别过了王云,有些意兴阑珊的林之洋离开了人潮涌动的云木学院,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仿佛是在众里寻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塔前广场。高耸的九层之塔即便是在接近正午时分也能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光影的变幻警醒了这位总是自诩天才的少年。 塔前广场上同样是人潮涌动,各种修行物资,魂媒梦引,叫卖声混杂着复杂的气味,构成了魂修市场的生机。看来云木学院的风波还没有传递到这里,林之洋抬头看向塔顶。 发动血钥魂匙之时,林之洋经受了来自云木塔的无声之雷。从那时起,林之洋就感觉到这云木塔似乎并不是一件死物。 塔顶尖尖,直指九天,即便是远望,也能体会到其中的肃杀之意。其下每层都有外挑的游廊,腰檐、平座、栏杆、挑角飞檐等建筑部件让这座九层之塔高大雄伟之外又不失轻巧灵动之感。 塔的一层大门洞开,人群川流不息。林之洋正好站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上,听得后面有人轻声道:“请让让。” 林之洋侧身一回头,正看见一位妇人弯腰拾物,敞开的胸口里,两团饱满映入眼帘。 箭装少女拉着静姐姐,一路狂奔,很快的出了云木学院。静姐姐却是一路回望,直到大门快拐角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那个眺望的身形。又跑了一阵,静姐姐猛地甩开箭装少女,道:“玲玲,你跑什么呀?” 云玲又去拉罗玉静的手,焦急地道:“快跑,我看到福伯了,肯定是爹爹派人来抓我们了,快跑。” 罗玉静一听也是着急,道:“恩,先去木镇长那里吧,他人好,肯定会帮咱们的。”云玲点头,拉着罗玉静又要跑,罗玉静却再次拽住云玲道:“错了,镇长办公室在那边。”说着一指后面的云木塔。两人转头再次狂奔。很快来到塔前广场。 如无头苍蝇般的云玲却是一眼就看到低头视非礼的林之洋。少女心性的她顿时忘了逃难,大叫一声:“呔,那登徒子,且吃我一剑!”说着短剑连鞘一起向林之洋冲去,俨然一个打抱不平的女侠,罗玉静拉都拉不住。 林之洋有些错愕,那弯腰的妇人也捂着胸口,警觉的看着林之洋,慢慢地让到一旁。 短剑很快就到了林之洋的跟前。看着动作标准,却威势全无的云门十三剑,林之洋摇摇头,再一侧身,屈指对着剑鞘一弹。少女只觉虎口一麻,手一松,短剑飞了出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眼看就要跌倒。 林之洋快手一拉,抓住了云玲的右肩的衣服,止住了她的冲势,却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 没有跌倒的云玲,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内衣的肩带被扯断,脸一红,肩膀一扭,脱开了林之洋的拉扯,退到罗玉静的身边。右手过肩拉出弓,左手探囊拔出箭,张弓搭箭,对着林之洋道:“看不出,你这登徒子,竟然有两下子,短剑不是本侠女的擅长,今天就叫你尝尝穿云箭的厉害。” 广场众人见有比斗,立刻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兴致勃勃地观看难得一见的场面。 罗玉静知道云玲的弓箭都是特制的魂器,虽然等级不高,价格不菲,但是胜在凡人能够使用,那一箭的威力,非魂修者不能抵抗。好看的眼睛里都是着急,刚想上去制止,却看到林之洋满脸轻松,还向自己微微一摆手,便平静下来,心道:“叫表妹吃个亏也不错,省的她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平白污人清名可不是女侠所为。但我也无法自证,你看连这位大婶都这么警惕地看我。”林之洋一指那位弯腰捡东西的妇人。 三十许的妇人被人称作大婶,也是气急,狠狠地瞪了林之洋一眼,却换来众人的哄堂大笑。林之洋道:“我就受你三箭,权当是为自己证明了。” “好!”当即就有人为林之洋的豪迈鼓掌。 云玲见众人似乎都不认为林之洋是个登徒子,脑袋一热,手指一松,“唰”精钢箭带着风声,拖着残影直射林之洋胸口。 林之洋一探手,将钢箭抓在手中,云玲一呆,这登徒子好身手呀,却也不服,使出了自己最高水平的连珠箭,第二箭第三箭接连而至。三箭射出的云玲已经是气喘吁吁,靠在了表姐的怀里,显然是体力不支了。却见林之洋手抓一箭,身子一侧,张口咬住一箭。 精湛的身手立刻博来更热烈的掌声,林之洋将三支箭归在一起,施施然地走上前去。一躬身,双手将箭交给罗玉静,口中道:“感谢女侠三箭为在下自证。” 罗玉静一只手揽着表妹,另一只手接过钢箭,好看的眼睛里充满的欣赏。 林之洋笑了笑,转头对着那位少妇道:“这位姐姐,以后出门可要注意点,自家的宝贝还是照顾好,不要随便外露。” 一句话,围观众人嘘声四起,笑声不断,那少妇羞红了脸,掩面而去。有人喊道:“可是西山居士的公子林之洋?” 林之洋笑着道:“正是在下,之洋魂成归来,感谢各位乡邻的理解和厚爱。” 这位又道:“恭喜林公子魂成,我这里有上好的梦引,公子来看看。”那位又说“我这里有顶级的兽皮。”……商人们都能记住曾经出手阔绰的林大公子。 林之洋又一拱手,道:“谢谢各位乡邻还记着在下,好东西在下是都想要的,只是这天已经到了正午,该祭一下这五脏庙了,吃饱了再说可好。” 众人又是一笑,林之洋又道:“大家都散了吧,别被铁面的王队人认为是聚众闹事,拿问起来,警备队的饭可不好吃呀!” 见众人慢慢散去,林之洋又转向罗玉静道:“唐突了佳人,在下能否有幸请顿午饭呢?权当是赔罪了。” 罗玉静笑道:“我可是很能吃的呀。” 声音不温不火,表情也是不急不躁,此时林之洋方能仔细打量佳人,身材高挑,长发及腰,只用一个普通的玉发卡卡住,柳叶弯眉樱桃口,脖子修长,一根银链下端没于胸衣之中,身着白衣,腰间束带飘飘,足蹬白鞋,整个人清静如玉,但是林之洋能感觉到,其内心如火。 云玲也知道刚才的事似乎是错怪了林之洋,可就是看不惯他看罗玉静的眼神,赌气道:“吃,去吃,知味斋,静姐姐吃穷他。” ; 第023章,请客与逛街 知味斋,正午的时候已经是座无虚席了。林之洋带着二女被等待的人群堵在了大门之外。云玲揶揄道:“呦,林大公子,怎么玩不转了?连大门也进不去?要不要小女子帮忙呀?” 林之洋也不觉尴尬,道:“玲小姐若是饥饿难耐的话,咱们可以换一家,实在不行,在下也是略通烹饪,露一手,喂饱你的小肚皮还是没有问题的。这知味斋也就易老头的手艺还行,其他的就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他倒是大言不惭,旁边等待的人却有不愿意听的了,一个胖子擦擦汗,道:“谁呀,这么大的口气!吃了豹子胆了,管易老叫易老头?你倒是第一个!” 林之洋耸耸肩,道:“你胆子也不小,敢当第二个!” “你!”胖子为之气结,把头转向一边决定不再理他。 罗玉静噗嗤一笑,云玲也乐了,拐着表姐对林之洋道:“别耍嘴皮了,快想想怎么进去吧,本女侠今天就在这里吃了。” 林之洋道:“这有何难!”当下双臂稍微用力,分开众人,身材高大的他几步踏上了知味斋的大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踢馆了!有喘气的么?出来个,犹抱琵琶来一盘!”最后一句,活脱脱的店小二传菜的强调! 一听踢馆,众人呼啦一下让出一条路,林之洋一弯腰,对着二女道:“二位,里边请!”就好像二女才是踢馆的主角。 罗玉静有些尴尬,云玲倒是大大咧咧地拖着表姐往里走,边走还边夸林之洋有急智,是个人才。 大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主厨匆忙赶到大厅,人未到声先至:“哪位高贤来知味斋踢馆,欢迎欢迎。” 出来的是易和的大弟子,易香的父亲易知髓,见是林之洋,当下脸一拉:“之洋,又胡闹!”他已经知道林之洋魂成的消息了。 林之洋正色道:“没胡闹,这正儿八经的踢馆呢,谁胡闹了!”易知髓却回头对众食客道:“没事没事,西山居士的大公子,前些年,每个月要踢八回馆,习惯了!”又对外面等待的客人道:“知味斋地方有限,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小二,每位客人上一碗冰镇的莲子汤,去去火。” 林之洋见易知髓不理自己,又道:“我正踢馆呢,犹抱琵琶能做么?倒是给个话呀!” 易知髓一拽耍宝的林之洋,道:“你给我进来!上次是麻辣鱼鳞,这次是油爆枇杷,你小子可真能整呀!” 林之洋也不脸红,招呼二女向后院走去。 知味斋的后院就是易家的祖宅了,老爷子易和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进来的林之洋。 林之洋上前,一躬身,道:“老爷子早上好!”知道林之洋的人都明白,他所谓的早上就是一天里第一次见面。 易和一摆手,道:“进去吧,知道你饭量大,备了不少菜,不够的话,让知髓再准备。” 林之洋又道:“带了俩朋友,您看?”“一起一起,尝尝老朽的手艺。”易和也很喜欢热闹。 二女上前行礼,道:“北平罗氏之女罗玉静(云州云氏之女云玲)见过易老爷子。” 林之洋这才知道二女的全名。 罗玉静上前一步道:“初次登门,空手而来,失礼之处,还请老爷子原谅。” 易和一笑,道:“之洋能带朋友来,就是给小老最大的礼物了,快里边请!” 行动证明罗玉静真的很能吃,全桌子的菜加上一桶的米饭,最后还吃了一只烤鸡,看的林之洋目瞪口呆。 罗玉静低头,略带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吃的稍微多了点?”林之洋好奇的上下打量,那么多饭到底去哪里了?倒是云玲,只吃几口,猫食一样的饭量也能长这么大?这姐妹俩真的很奇葩。 吃过饭,喝完茶,三人算是熟悉了,林之洋开始拐外抹角地问罗玉静的喜好,云玲则缠着林之洋,要他说说之前踢馆的事,林之洋一见罗玉静也双眼冒光,显然对自己幼时的糗事很感兴趣的样子,赶忙岔开话题,提议到街上逛逛。 逛街从来都是女子的超爱,提议一出便全票通过。林之洋叮嘱易和晚上到访张家之后,便带着二女出了知味斋。 川流的人群嘈杂不止,细听之下,都是在评论云木学院的事情。有称赞袁成礼青天的,有唾骂庄义薄蛀虫的,有夸奖张明宇果敢的,有恭维王云刚正的……不一而足。顿饭时间,云木学院的校园风云就在小镇里传的沸沸扬扬。 云玲是亲眼见到的,感觉有心里的优势。在这个旁边听听,回来说浮夸,在那个旁边听听,回来说失真,评头论足,一副我知道真相,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林之洋和罗玉静并肩走在后面,林之洋非常自然地拉起罗玉静的手,罗玉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静静地看表妹快乐地飞舞。 林之洋轻声问起罗玉静的饭量:“怎么回事,是什么病么?”说着便搭上了罗玉静的脉门。 罗玉静歪头道:“我也不知道,记得好像是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的,找了很多的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之洋触手处一片滑腻,心里莫名的一荡,立刻平心静气,仔细感受罗玉静的脉象变化,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点点头道:“脉象沉稳,没什么异常的,该注意补血了。” 已经过了初潮的罗玉静并没有因为林之洋补血的话而感到害羞,反而仔细打量这个大男孩,好奇的思量还有什么他不会的么? 林之洋拉着罗玉静信步,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药香阁的门前。云玲跑过来,问道:“谁生病了么,来药店干什么?” “不是生病才来药店的,买些美容养颜的护理品也可以呀。”林之洋信口道,回头对着罗玉静道:“这家店的老板炼丹水平不咋样,偏偏妇人一道颇有建树,应该来看看。” 云玲笑道:“这次又要踢馆么?怎么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之洋一笑道:“有谁来药店踢馆的,闲自己活的长么?” 林之洋拉着罗玉静走进药香阁,大声道:“老不羞的,秘制四物滴丸来十斤。” “小屁孩买妇人药,你也有月事么?”左凝带着笑容走出来,对着云罗二女道:“听闻之洋小友带的两个女伴,一位婉约,温文尔雅,一位清灵,活力动人,一见之下,果然此言不虚。” 罗玉静脱了林之洋的手,与云玲一起对左凝施礼。曾经遍索名医的罗玉静对大名鼎鼎的左凝早有耳闻,却因云木镇地方小而偏,未曾得见。 林之洋手里失了滑腻,感到不快,嘴里小声念叨着:“老头子不光手快,嘴更快,还长!” 落了座,左凝给罗玉静把了脉,结论与林之洋一样,便吩咐伙计拿来自制的四物滴丸,交给罗玉静,道:“这是我自制的四物滴丸,调理一道颇具功效,虽不对症,但也有益处,小友可以一试。” 罗玉静接过,称谢。林之洋又要了几套护肤的药膏,交给云玲,小侠女整天舞刀论剑的,皮肤糙得很,云玲难得给了林之洋一个笑脸。 钱,林之洋自然是不会付的,说了一声晚上张家见之后,带着二女潇洒的离开了。 很快林之洋的脸又愁苦起来,几包药物不重,但是拎着占地方,自然就不能再去拉罗玉静的小手了。 看着罗玉静掩口轻笑,林之洋对云玲的怨念加深了。 云小侠女丝毫未觉,扬言要见识一下云木镇的炼器水平,拖着林之洋来到名器坊。 一句“大胡子”,林之洋立刻把大匠师薛甲给召唤出来了。高大的身形,浓密的胡子,蒲团般的双手,洪钟般的声音,倒是把云玲吓了一跳。 表象在林之洋眼里都是纸老虎,他非常不客气地从薛大胡子这里顺走了一件森林狼皮的护腰送给罗玉静,一双水蛇皮的护腕送给云玲,价钱还是那一句“晚上见”。 云玲笑话林之洋脸皮厚吃四方。林之洋也不辩解,引得二人又来到塔前广场,他很重视自己的每一个承诺。 这次是真金白银的购买了,林之洋是据理力争,锱铢必较。价钱讲到最后,却是用零售价来批发购买,令费劲口舌的商家又得到意外的惊喜,立刻承诺送货上门。 快乐的时光在林之洋的讨价还价中,在云玲抱怨云木镇的食人灌枝条也是成色不好中,在罗玉静的不断的娇笑中流过。 渐西的太阳已经泛出橘红,午时的燥热正在慢慢的消散,人群之中“放工”的问候逐渐地多了起来。云玲想要再敲林之洋一顿,顺便到林之洋口中的张家去看看,眼尖的她却猛地瞥见人群中好像也在逛街的云福,一拉罗玉静低声道:“别回头,是福伯,快跑。” 姐妹俩马上开溜,甚至来不及跟林之洋打招呼,只是手快的云玲从林之洋手里抢过拿大包小包的礼物,恬静的罗玉静留下美丽的回眸。 看姐妹俩消失在人群中,林之洋回头望去,人头攒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中却记下了福伯这人名字。林之洋也未多想,把右手放到鼻子下面,用力嗅了嗅,带着满意的神情,向张家方向走去,很快也消失在人群之中。 ; 第024章,想法与准备 张家,张明宇已经放学,正在饭厅里向自己的父母诉说着一天的感受。中午的时候张明宇作为学生代表,被袁成礼邀请一起用餐。饭食很普通,但是张明宇却是如品珍馐,席间更是被袁成礼一顿夸奖。 张大民欣慰的看着儿子激动的脸,心里更加期待儿子魂成之后的成就。江英一边布置着餐具,一边听儿子诉说,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正说着,林之洋进来,张口道:“明宇,今天表现不错,没有怯场。”边说边向表舅表舅妈点头致意。 见表哥进来,张明宇马上迎了上去,再一遍的诉说心情。如今的他已经是林之洋的铁粉了。 林之洋道:“没有怯场是好事,但你是要种魂的,以后得学会控制情绪,大喜大悲都是魂修的大忌,我爹说的。” 张明宇一听是魂帝心得,立刻闭上了嘴想要收敛心情,但是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做到宠辱不惊,还不如说让小金静坐参禅,毕竟不是谁都有三年活死人经历的,体会了世情冷暖的林之洋,情绪波动不会太大,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 张明宇如坐针毡,扭捏不已。林之洋一笑道:“好了,控制情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多体会多经历,慢慢的就能做到了。” 江英一拍张明宇道:“好了,跟个猴子似的,去叫小敏吃饭。” 很快小张敏顶着小金就进了饭厅,小金一下子蹦到了林之洋的肩膀上,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小张敏也跑到林之洋跟前,道:“小金你别比划了,我来说吧。洋哥哥,今天云蛋动了一下呢,还发红光了,还把小金的小石头给吃了。洋哥哥云蛋是不是跟老母鸡一样要吃石子呢?它怎么吃的呀?没看它张嘴呀!” 小张敏的一席话把林之洋问地什么也说不出来,江英见状道:“小敏洗手吃饭了,你洋哥哥也饿了,什么事情都等吃完饭再说吧。” 饭菜的效果很明显,小张敏的问题随着饭菜下了肚,吃完之后又抓起小金一起去看云蛋。 江英惦记着林之洋所说的贵客,询问如何招待,林之洋道:“把小敏做的蜜水弄上一碗,兑水分成四份,其他的茶水点心什么的随便来点,他们都不在乎这些的。”张大民江英自去准备,林之洋去了正屋给张百祥把了脉,顺手做了推拿,魂力运转之下老人很快进入了睡眠。 林之洋出了正屋,张大民正激动地引着易和祖孙三人进入客厅。很快,张家不大的客厅已经坐不下了,林之洋坐在最下手,其他的几位晚辈都只能站在各自父亲的身后。江英上了茶点之后,歉意地离开。 林之洋关上了门,拱手正色道:“各位叔伯!”见林之洋没有嬉皮笑脸,易和等人也都正色做好,认真倾听。“按说咱么镇子这么多的人,不该一个魂成的也没有,但这样的事情偏偏发生了,难道诸位没有感到奇怪么?” 跟起初张大民的反应一样,易和道:“种魂难成不是很正常么?” 林之洋道:“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明宇说过他种魂的过程,感觉非常的蹊跷。”一摆手,张明宇把四碗蜜水断了出来,“四位令公子都是经历过那次种魂的人,先把这碗水喝了吧。” 王琛带头,四人把水喝掉。林之洋道:“感觉如何,是否很熟悉?” 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个人眼里的惊奇神色。王琛开口道:“恩,这个味道我在种魂之前尝到过,很特别很好喝,所以现在都没有忘。” 易香左云薛亮都点头称是,第一次听说的几位长辈立刻神色凝重起来,老谋深算的他们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阴谋。 林之洋又科普了一下噬魂蜂王浆的知识之后。脾气最为暴烈的薛甲一拍桌子,怒道:“谁敢动我薛家的根基,老子跟他拼命。” 左凝没有说话,但是面沉似水,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王云则是直接把椅子的扶手给抓碎了。易和寿眉抖动了几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之洋小友,今日叫老夫几人前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林之洋突然笑了,咳了一声道:“人老成精,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老头子。你们几个枉为大匠师,尤其是王队长,魂修翘楚也拿捏不住情绪!要说宠辱不惊,看我表舅,看我们家明宇!”浑然忘记张家父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如何的震惊。 众人不理会林之洋的揶揄,易和道:“之洋小友,别卖关子了,说,快说怎么办吧!” 林之洋也不再废话,把因祸得福的理论又说了一遍,补充道:“大家都知道,我种魂梦醒是在云森深处,那里号称生之禁地。但我觉得是灵魂安息之所。无论是噬魂蜂,食人灌,兵蚁等,都是些无魂之体。它们能够把捕捉到的灵魂固化,供自己活动时候消耗。我觉得这其实跟咱们种魂差不多。” 王云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林之洋道:“自古以来,所有的种魂都是无目的性的,魂能的获取也是随机的。我想既然灵魂能够被无魂之体储存,那么是不是可塑的呢?做到定向的获取魂能。所以我根据这半年来在云森的观察,结合自己种魂的感受,修改了一下种魂仪式,目的就是在魂成之时定向的获取魂能。” 众人也立刻明白了定向获取魂能的好处。 林之洋道:“我这些都是自己想法,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如果成功的话,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义,一个传承不断的世家唾手可得。因为这次万载不遇的机会,各位公子按照传统种魂仪式的话,我觉得成功率超过了一成,若是按照我的想法,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林之洋的话惊呆了一屋子的人。历来魂成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一,云木学院学生超过了两千,而云木灵学堂的魂种却不过二十,由此可见一斑。如今林之洋竟然说能将魂成的概率提升十倍,再加上定向的魂能,开宗立派不是难事。 几位大人均知道这机遇难逢,都不说话,平心静气地等待张家子孙的抉择。张明宇为林之洋马首是瞻,不必表态。 王琛当先开口道:“我愿意一试。”那晚父亲的当头棒喝,令他幡然悔悟。王云右手过左肩,拍拍儿子那只紧握着椅背的手,很是欣慰,王家子弟,不输于人。 薛亮揉揉鼻子,道:“要是能成的话,就是一脉的先祖了,就没人管我喝酒了,好,我愿意试试。”大匠师薛甲回头瞪了儿子一眼。 左云和易香相互看了一眼,左云开口道:“九牧堂下,听了洋哥的话,我们哥俩感触很深,靠人不如靠己,求助不如互助。什么都比不上自身的强大。我们愿意一试。”易香也点头。 林之洋环视一周,道:“既然大家都愿意,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我希望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如果成功了话,对我有什么意义。” 易和一举手,林之洋立刻道:“别,老爷子别,大家都别发誓,既然能叫你们来,就是说我林之洋相信,誓言的话,就免了。王队长,你也参谋下,毕竟我修魂时间不长,感受不深。” 王云点头,林之洋道:“大家都知道种魂过程中,魂引梦媒不可或缺,却不知道镇魂的重要性。灵魂是发散的,不事先震慑住的话,根本无法进行后续的引魂入梦的程序。传统仪式的镇魂都是利用各地的镇守之塔,比如我们云木镇的种魂仪式就都是在云木之塔中进行的。” “但是镇守之塔都是亘古的存在,那份威压绝对不是一个刚刚成形的灵魂所能承受的,所以在种魂过程中大家都会有种束缚的感觉,因而影响魂成的概率。这就跟播种之时,埋土过于用力会导致种子发芽困难的道理一样。” 几个大人都是经历过种魂的,其中的感触是记忆犹新,听林之洋一说,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林之洋道:“所以必须解决镇魂的威压过大的问题。” 王云道:“宗祠之中,没有塔的威压。” 林之洋道:“不行,我父亲说过,镇守塔的威压是一种认同,没有这份认同的妖魔鬼怪等异物魂修,进入镇守塔的范围是会被无形之雷灭杀的,当然如果强大到了能够抵抗无形之雷,也就相当于得到了镇守塔的认同。”林之洋心说,我就是经受过无形之雷的。 众人对这些秘闻相当的感兴趣,听到津津有味。林之洋道:“所以我的想法是,用一件魂器来削弱这种威压,解除种魂的束缚之感。” 王云道:“我家传的知行剑,相传是被阳明先祖祭炼过,算是一件不错的魂器,可以拿来一用。” 林之洋点点头,道:“好了,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好办了。”当下开始分派任务,“老爷子,髓叔还有左伯,你们三个为明宇他们检查下身体,定制好药食谱,这几天把身体调理好。”易和点头表示记下。 “明宇,你们几个经历过一次种魂,知道相应的动作要领,这几天要多体会一下,左队长最好能够抽空指点一下。”王云当仁不让。 “魂香的事情,表舅已经开始准备了,仪式的礼服我想用秋蚕丝做布料,还请薛大师筹备一下。”薛甲拍拍胸脯,还承诺准备上好的明心玉。 “既然是定向获取魂能,那么大家还要把祖传的玉珏准备好,仪式当天要用。” 当下,易和爷俩商议食谱,左凝开始为张明宇把脉,薛甲王云张大民则拉着林之洋讨论细节,没有被把脉的王琛等人开始相互提醒回忆种魂过程中的各种动作,自是不提。 ; 第025章,仇恨与愤怒 云州城,庄府,西厢房此时灯火通明,庄云天刚刚送走了云木镇的警备队的副队长,正脸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华丽的大床上的哥哥。 云木镇的战略储备到底还是把庄义薄从弥留之际救了回来,但是已经被袁成礼打散了灵魂的他,如今只能像虫蚁般蠕动,凭借本能进食,一丁点的响动或者一丝丝的黑暗都能让他惊吓的发出无意识的叫声。 庄云天出身旁支,父母双亡,是大他八岁的哥哥庄义薄把他养到十二岁种魂之时。庄云天永远不会忘记十二岁,即将种魂的哥哥冲进罡风之中,搏杀恶狗,浑身是血地把一角薄饼塞到自己手中时,那张咧着笑的大嘴。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是庄云天一生的幸福。 从那以后庄义薄就变得有些痴傻,却一如既往的抚养庄云天。魂成的庄云天知道,是罡风碎魂伤了哥哥的神魂。 当上云州灵学堂的山长之后,庄云天穷尽心力,终于治好了哥哥的魂伤,但是却无法弥补哥哥阅历上的缺失。庄云天竭尽所能让哥哥当上了小镇学院的院长这个轻松的职位,只道以后哥哥能够幸福的生活。 现如今看着哥哥的惨状,庄云天双手微曲合十,放到嘴边,呼吸沉重,双眼隐含泪光,浑身肌肉颤抖。良久,庄云天双手一分,一道清风拂过庄义薄的喉咙,鲜血喷出,庄义薄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却双手伸出,努力地抓向弟弟,脸上露出幸福的笑,随即手落下,笑容凝固。 看到记忆中的鲜血和笑容,庄云天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涌出,双手握拳,仰面朝天,无声地呐喊。 蓦地,只见他食指一弹,平空一个青色的火花落在庄义薄的尸体上,“腾”的一声,火光升起,瞬间连同整个大床一起吞噬了。火势很猛,但是火光有型,一眼望去仿佛房间里停放一个火焰的棺木。 火光里,跳动着一张张脸谱,有袁成礼,有王云,有张明宇,有云木学院的各个领导,最后都凝结在一起,形成了林之洋那张青春的笑容。紧接着,所有火光瞬间凝聚成了小小的一团,庄云天食指再弹,“噗”的一声,火团消散,一丝飞灰都没有留下,房间里一片不和谐的空荡。 执掌一州的灵学堂,庄云天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袁家别院,魂香升腾的书房里,袁成礼正盘膝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双手掌心向上,身子靠住椅背,仰面朝天,后脑勺轻轻地枕在椅背上沿,双目微闭,一副悠闲的模样。但是起伏不定的胸脯,却在诉说此时袁大魂公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的平静。 上午的变故打破了袁成礼之前的部署,计划需要重新制定。舍弃庄义薄这枚棋子,让袁成礼需要缓解来自庄云天的压力。警备队的插手又让袁成礼进入了云木镇本土势力的警戒之中。千头万绪,太多的方面需要考虑。 脑子里一团乱麻,细细整理之下,袁成礼发现,线头竟然系在林之洋的身影之上。 大魂公叹了一口气,道:“来人,备厚礼,明日拿我的帖子送到云州城庄府。” 不知名的角落里,应声传来:“知道了。” 十三香坊,客厅之上,张二民和张三民兄弟俩同样的浑身肌肉颤抖,却是恐惧的颤抖。低头看着地面,气不敢长出,很快冷汗就打湿了内衣,浑身一阵阵的冰冷。 中年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端坐主位,一手端着精美的茶盏,一手拿着杯盖,慢慢地在茶杯上沿滑动,热气升腾中,非常陶醉的闻着茶香。 客厅里静悄悄的,杯盖滑过杯沿的声音,在张家兄弟的耳朵里,仿佛是钢刀刮过骨头的声音,二人更是噤若寒蝉。 良久,或许是中年人觉得对两个凡人动用灵魂威压有些意兴索然,便放下了茶盏,颓然道:“你们下去吧!” 张家兄弟听了,却是更加的害怕,“噗通”一声跪倒,双手撑地,叩起头来,齐喊“饶命”。张二民膝行一步,道:“仙使大人,不是小的办事不力,实在是那易和老匹夫从中搅局呀。” 中年人扔下一个纸包,道:“好了,这件事不怪你们,下去吧。” 靠前的张二民一把抢过纸包,连连叩谢仙使,恭恭敬敬地后退离开。身形还在厅门的光亮之中,张三民便迫不及待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想从哥哥手里抢夺纸包,兄弟俩推推搡搡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对着这两兄弟,中年人冷哼一声,心中却道:“这林之洋的归来,带来了太多的变数。”暗中盘算是否该多做些准备。 张家,结束了会谈的林之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见小金正抱着云蛋在枕头上睡成一团,小小的石棒又成了小金的枕头。 林之洋双手伸出,连带云蛋一起,把小金捧起,放到了背包里的小吊床上。熟悉的气息并没有影响到小家伙的睡眠。 林之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满的月亮,明亮的月白如同罗玉静秀美的脸庞。体会着白天的美好,天才少年第一次没有在睡前修炼,带着憧憬进入梦乡。 清晨,在小金的吵闹和小张敏的娇嗔中醒来的林之洋立刻发觉内裤里的黏糊糊。他笑了,通过药物和秘法锻炼进入体爵境界之后,自己的身体终于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发育过程,这就意味着身体境界有了再度提升的可能。 换过衣裤,神清气爽的林之洋决定入学云木灵学堂,体验正常的魂修过程。小金依旧是要围着云蛋转,时不时的拿木魂石戳一下云蛋,看到木魂石消失,就吱吱乱叫。向小张敏汇报云蛋吃了多少木魂石已经成了小金每天的必修课。 在云木镇,云木灵学堂自成一个体系,它占地极广,虽然师生人数只有不到四十,但是却拥有着超过百人的校工团队,畸形的配比彰显了魂种们的优越性。 早晨的灵学堂静悄悄,夜晚是灵魂修炼的最佳时机,于是赖床就成了魂种们的通病,于是几百年前,所有的灵学堂都默默地取消了晨练和早课。 这一点也是魂帝林西山一直诟鄙现在灵学堂修行的地方。三光伤魂,却也锻魂。夜修取星月之光,晨练取旭日之光;夜修舒适,晨练辛苦;夜修使灵魂柔韧,晨练使灵魂坚毅;相辅相成之下,灵魂才能变的更加的饱满圆润。 林之洋心中思索着父亲的话,脚下不紧不慢地向灵学堂大门走去,刚要踏进大门,却听得一声低喝:“站住,凡人不得进入灵学堂。” 魂种们虽然都躺在舒适的梦里,勤劳的凡人校工们已经开始静悄悄地打扫校园了,门房老苍头已经头发花白了,虽然同样是种魂未成,但是这份工作却让他在面对外面的凡人时,有着天然的心里优势。就好像政府里,某些看大门的随意呵斥来访的农民工一样,此时,老苍头正在林之洋的身上显露自己那不一样的身份。 岁月的累积永远值得尊敬,看了一眼老苍头的胸牌,林之洋对着花白的头发鞠了一躬,道:“林氏末学,林之洋魂成,特来灵学堂入学,还请张老伯代为通传。” 老苍头知道林之洋,虽然他的生活圈子很窄,但林之洋的故事也正是这个圈子里流传最广的。种魂仪式奢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种魂失败,这种从神坛跌落云泥的过程一直是魂种们津津乐道的。 老苍头对着林之洋并没有表现出像对其他魂种那样的尊重,在他看来种魂三年而成的林之洋就像是白头秀才中举,资质有限,前途一般,或许魂成也是上天可怜那些在种魂仪式上浪费的物资吧。 只听他冷冷地道:“等着吧,辰时三刻才有魂师坐班。”说着便不再理会林之洋,自顾去打扫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林之洋有些恼火,但是瞥见那一头的白发,也只能心中默念心平气和了。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淌,辰时三刻一到,林之洋便抬腿向灵学堂里走去,扬扬手里的申请表,不理会老苍头的呼喊。 林之洋步子轻快,老苍头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只累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如果把别人对岁月积累的尊敬,当成一种自己理所当然的权利,心安理得地拿来享受,那么这样的老人也不值得去尊敬。 很快的,林之洋来到灵学堂行政楼门前。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有些秃顶,衣服板板整整,满脸的威仪,左胸上佩戴一个印有赤色火焰的圆形徽章。男子见林之洋过来,一抬手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敢闯灵学堂?” 林之洋一驻足,后面的老苍头就跟了上来。见到中年男子,老苍头气喘吁吁地道:“主管,这不赖我,他跑得太快了。” 中年男子见老苍头浑身是汗,说话间仿佛有汗臭飘来,立刻眉头一皱,左手手指微曲,食指掩鼻,右手清扬,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老苍头谄媚地离开,估计回去还会炫耀自己跟主管对过话。中年男子转向林之洋,冷冷地道:“我是学堂的管事,赤魂校张为民,你有什么事情,说吧。最好是与魂修有关,否则……” 林之洋看不惯张为民的神态,也不掩饰不满,把手中的申请往前一递,道:“入学。” 张为民接过一看,冷哼一声,道:“林之洋?不批,回去吧。” 林之洋道:“为什么,魂成入灵学堂,天经地义的事。” 张为民冷笑道:“你说的天经地义是对有家传的魂种,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被九牧堂一脉提请除名,在你自辩之前,理论上属于无家之人。所以不批准你入学,合情合理。” 说着张为民双手一揉,将林之洋的申请表搓成一团,向后一扔,也不理会林之洋的反应,转身迈步,顺脚将落地的纸团踩扁。白纸一张的申请表变成了印着鞋印的垃圾,立刻被无处不在的校工清扫进垃圾箱。 第026章,一怒闯古塔 张为民的名字并没有引起林之洋的特别注意,即便是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处理申请表时一系列动作所表现的侮辱,都没有让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真正让林之洋恼怒的却是那“无家之人”四个字。 林之禄在九牧堂前说出自己已经被九牧堂一脉提请除名时,林之洋并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不妥,他简单的认为这是自己家族内部的事情,只要自己走一趟主宗,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但是,如今九牧一脉的申请似乎已经尽人皆知,家中丑闻变成天下笑谈,林之洋第一次开始真正的恼怒一个人:九牧堂现在的家主,赤魂王林岱。 作为林氏的一个重要分支,金坚阁一脉虽然人丁不旺,但一直是魂修不断,高手辈出。林氏金坚阁嫡传,一直是林之洋最为自豪的身份。各支攻守相望,同气连枝,一直是林家生生不息,绵延万代的根本。 如今林岱竟然想要毁林之洋的自豪,伤林家的根本,动用的理由竟然只是一个可笑的“种魂未成”,估计是挂上了林家七逐之一的奢穷无度吧。林之洋心中冷哼,莫论种魂之奢简,这是天下共识,那林岱真的是被嫉妒迷了眼。玲珑心少年早已从堂伯父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他内心中的那条噬咬着的毒蛇。 对于九牧堂一脉,林之洋认同的是那一屋子的英灵,而不是某些带着私心的长辈。如果林岱的除名申请只是家族内部流传的话,林之洋只当是他一心为公,不会如此愤怒,这也是他在九牧堂前一忍再忍的原因之一。但是如今这个申请却被当成了攻击异己的手段,还是毁灭性的攻击,丝毫不念同宗手足之情,林之洋真的是出离愤怒了。 “站住!”愤怒的林之洋,声音却是无喜无悲,道:“我,林之洋,魂帝林西山之子,林氏金坚阁一脉嫡传,想要入灵学堂,不用看你一个小小赤魂校的脸色。”火焰徽章是魂校的标志,颜色代表等级。 张为民转头怒视林之洋,却见林之洋右手一扬,一道红光贴着头皮滑过,紧接着一声轻“咄”声入耳。 中年主管只觉得头皮一凉,眼前断发纷落,微秃顶变成了地中海。张为民心里一凉,然后就是勃然大怒,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云木灵学堂里如此的放肆,还是对自己如此的不敬,转身刚要发飙,却见林之洋右手食指指向自己,张口道:“出镇守塔,入灵学堂。待我闯过云木塔,且看你这鼠辈有何话说。”说罢也不理会张为民的反应,转身径自离去。 张为民陡然想到那道过顶的红光,心里一惊,暗道:“莫非他已经是魂将?” 胆颤狐疑之后,张为民回头向行政楼走去,却见敞开的木门上插着一页空白的申请纸,顿时心里一松,“魂校而已!” 忽然想起林之洋临去时闯塔的豪言,张为民心里冷笑一声:“你老子林西山才到了云木六层,你还想过塔,简直是痴人说梦。”虽然心里鄙夷,但是张为民还是快走几步,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试炼评核会主席云木灵学堂山长大魂公袁成礼大人。 走出云木灵学堂的林之洋,头脑渐渐的冷却下来,但也没有为自己闯塔的决定感到后悔。无论是归来之后一众纨绔的嚣张,还是九牧堂林岱林之禄父子的冷漠,还是灵学堂校工的鄙视,都让林之洋感到了脱节社会带来的不适。用闯塔的方式来扬名,来证明自己,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都是最为快捷的办法。 林之洋并没有直接跑到云木塔,他明白既然父亲以魂帝的级别却只选择冲击六层标准,那么闯塔就不是一件说说就行的事。虽然有父亲言传之下的经验,但是林之洋还是要做些的准备。 灵学堂,山长室,听了张为民的汇报,袁成礼心里一阵欣慰,事情似乎仍然是在预料之中,“还是年轻呀!”袁成礼抬手挥退谄媚的张为民,一如张为民之前挥退老苍头的神态。 林之洋离开灵学堂的时候,还未到巳时,九牧堂前的小广场上已经人潮如织。这个被限定为修真小物品交易的跳蚤市场,是云木镇居民对九牧堂地位的肯定。林之洋没有理会摊主们的热情招呼,径自进入九牧堂正门。现在的林之洋出入九牧堂已经不用再通禀了,林岱也不想再来一次血钥魂匙的伤痛。 正厅之上,供桌之前,林岱正盘坐着研究木魂石。虽然看到林之洋如何处理,但是小心谨慎的他,在明白木魂石的具体性能之前,是不会冒冒然的使用的。 见林之洋进来,林岱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招呼道:“之洋来了,坐!”说着一指身边的蒲团。 面对林岱的笑容,恼怒的林之洋也明白,在自己主宗正名之前,还是不宜跟这个九牧家主再有冲突,当即笑道:“伯父大人,小侄有些魂修问题,想在九牧灵前感悟一二,不知可否。” 林岱道:“可用伯父解惑?” 林之洋道:“问题不大,小侄自可参悟。若再有难题,必会麻烦伯父。” 见林岱手里的木魂石,林之洋伸手道:“倒是这木魂石,小侄略有心得,可以为伯父解释一二。” 林岱不疑有他,便将手里的木魂石递给林之洋。 林之洋接过木魂石,变坐为跪,跟之前的祭拜一样,魂力涌出,木魂石立刻化作光,立刻被九牧灵位吸收掉。林之洋一叩首,直起身对林岱道:“这木魂石就是这么用的,伯父可曾明白?” 林岱心里一阵恼火,东西没了,明白用法有什么用,口中却无他话,只道:“原来如此!”顿了顿,林岱感觉没法压抑怒火,站起身,道:“贤侄自行感悟,伯父先去安排饭食。” 饭菜之事岂用家主操心?林之洋心里冷笑,也不理会离去的林岱,鼻口观心,运转《玲珑心诀》。 适才的木魂石献祭已经引动了九牧气机,现在运转心诀,林之洋立刻被气机锁定,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心诀运转更加流畅,魂力淬炼更加彻底,灵魂之体,五色小人心脉之处的金色也更加的闪亮。 在九牧气机的温润之下,林之洋心中的怒火逐渐的平静下来,灵魂的波动趋于稳定,不多时,灵台之中再度恢复了一片清明,心神进入了不嗔不喜的境界。这就是魂帝林西山闯塔诀窍之一的涤魂,利用英灵气机把神魂里的负面情绪清除掉,神清气爽的入塔闯关。 涤魂之后,才刚到巳时,林之洋推辞了林岱的丰盛午餐,在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中,施施然地走出了九牧堂。 刚进张家的大门,林之洋就看到表舅妈江英挎着篮子准备出门。林之洋道:“表舅妈,明宇生日的衣服做好了么?” 江英点头。 林之洋道:“麻烦表舅妈现在就回去按照我的尺寸改改,今天午后,我有急用。” 江英一听,也没有问什么事情,马上返身回屋。离午后将将还有一个时辰,有点赶。 林之洋来到后院,这里有一口古井。林之洋脱去衣裤,阳光下麦色的肌肤露出爆炸般的力量。一桶井水从头浇落,肌肤舒爽地呼吸着来自地底的冰凉。这就是魂帝林西山闯塔的另一个诀窍:洗身。按照魂帝的说法,洗身分为洗、熏、洁三部分,即洗净,熏香,洁衣,要把古塔当做先辈一样,用朝圣的仪式恭恭敬敬地闯关。 张大民的小作坊也在后院的角落里,听到外面哗哗的水声,张大民推门出来,对林之洋道:“之洋干什么呢?虽说是中午了,但是这井水还是冷的很,小心着凉!”他还是没有把林之洋当成一个魂修来看。 林之洋道:“表舅,我要去闯云木塔,正做准备呢。” 张大民一听,忙道:“表舅能帮什么忙么?” 林之洋擦净了身体,披上衣服,从张大民这里拿了一只的六香级别的魂香,便回到了自己小房间。 小金见进来的是林之洋,也没理会,自顾用喂养婴儿的神态,拿着木魂石戳放在枕头上的云蛋。 林之洋的床放在窗边,此时阳光正好铺满整张床。被子叠的整齐放在床尾,枕头因为小金的存在稍微有些凌乱,黑色的背包放在枕头边上。林之洋点上魂香,放到床头的小柜上,便上床面窗盘膝坐好,闭目入定。 阳光照在林之洋的脸上,明暗的光影更是凸显面部的线条,发丝在阳光之下泛着金光,魂香萦绕出肃穆的氛围。小金望去,俊朗的少年似乎散发出得道的仙气。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待魂香散去,林之洋睁开眼。小金也不管云蛋了,几个纵身,跳到了林之洋的肩膀上,挥舞着石棒,吱吱乱叫。 林之洋伸手抓过小金,捧在手中,擎到面前,道:“过一会,我就要去闯云木塔了。过了云木塔我就完成了最正式最隆重的冠礼,这对我很重要,可惜老爹不在,不能亲手为我加冠。”林之洋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这是他没有福气看到天才少年最辉煌的开端。可是,我还有你,有表舅明宇他们,我不孤单。”少年的脑海里,一个漂亮的眼睛一闪而过。 第027章,闯塔暨加冠 过午,饭后的云木镇居民非常的兴奋,快两年了,终于有人要闯云木塔了。 这三年里,云木镇的魂修一脉仿佛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旱,所有种魂的少年无一魂成。为此,镇长木青云已经动了让贤的念头,云木镇的居民接触外界的时候也感到低人一等。 闯塔分为加冠闯塔和试炼闯塔两种。加冠闯塔是魂修十八岁之前通过闯塔的方式提前冠礼的一种闯塔方式,每个魂修只有一次,格外的慎重,如无把握,大多数的魂修都会选择放弃。传说中如果加冠闯塔成功的话,会引动镇守塔的气机,发出七彩神光,改变围观者中一个或者几个凡人的命运。试炼闯塔是魂修在镇守塔中证明自己实力的一种闯塔方式,每过一层都会给闯塔者带来大量的魂晶,也有机会在围观者手中结成魂晶,让凡人一夜暴富。 所以说每一次闯塔不但是魂修的机遇,更是凡人的盛典。林之洋入梦不醒之后,魂帝林西山每年元宵节都会定时来闯塔,让节日更加的热闹。随着魂帝离去而爽约今年的闯塔,加上云木灵学堂高等魂修都升学到了云州灵学堂,三年未有魂成的云木镇太期盼一场闯塔的盛宴了。 当长发披散,身着长衫的林之洋步履轻盈的走出张家的时候,激动的张明宇跟随其后,逢人便说:“洋哥要去闯塔了!” 消息风一样,很快传遍小镇,立刻就引发了万人空巷,从张家到云木塔的路瞬间被人潮堵成了一条不足一米宽的胡同。林之洋成为了视线的焦点,张明宇踩着表哥脚步,张大民抱着小张敏伴着江英跟在其后,小金蹲在小张敏的肩膀上。林之洋一行卷动着人潮向云木塔涌去。 云木塔,镇长办公室,听了王云的报告,木青云非常的振奋,脸上的老人斑都舒展开来,多年来的心结似乎马上就要解开了,连声道好,随即又警戒道:“王云,马上布置下去,这次盛典不容任何人破坏,小心戒备,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顿了顿,又森然道:“如果发现有任何的异动,立刻制止,必要时就地格杀,无论是谁!”王云领命离去。 王云离去之后,木青云搓搓手,来回走了几圈,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喊道:“来人,为本镇更衣。” 云木塔,试炼评核会,袁成礼也关注着事件的进展,当知道场面变得如此宏大的时候,大魂公笑了,自语道:“林之洋呀林之洋,当初的那个盛大的种魂仪式,被你一梦不醒搞得虎头蛇尾。现在又想干嘛?重复当年的笑话?真当闯塔是儿戏么?连老天都帮我,既然你自作孽,也休怪我下手无情了,去准备吧!”“是。”隐藏的声音回答。 九牧堂前厅,林岱一拍桌子,怒道:“林之洋要干什么?三年前的那场闹剧还不够么?林家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站在下手的林春道:“家主,之洋少爷这么做应该是有几分把握吧?况且如果成了,咱们林家只会风头更胜!先是有西山晋封魂帝,元日闯塔,再有之洋少爷魂成归来,加冠闯塔,那……” “够了!”林岱又是一拍桌子,“咔嚓”一声,铁木做的桌子一条腿断裂,桌上的茶盏掉落下来,碎了一地。林春口中的西山二字彻底引动了林岱的心毒,当下怒道:“不能由着他胡来,去……” 林岱刚要吩咐下去,一旁的林之禄道:“爹,这件事,咱们九牧堂不能插手呀,成了都是他们裙系的荣耀,若是败了,凭什么九牧堂跟着吃挂落。上次林之洋种魂的事,咱家跟着赔了多少?” 林岱一听也在理,当下压抑住怒火,对着林春道:“你去盯着,有什么异动,马上回报。” 十三香铺,伯乐马场,翠玉坊,知味斋,药香阁,名器坊,沙家别院……林之洋迈出的步子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路不长,却人声鼎沸。或许私下里,拍手叫好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不置可否者有之,但大庭广众之下,就只有一个叫好的声音。 林之洋面带微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被周围的激动所引燃,保持心平气和地向云木塔走去。身后张大民一家却是激动不已,唯有小金,盯着林之洋貌似平静的身影,大眼睛乱转,小爪子紧紧抓着石棒,不知道在想什么。 塔前广场早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只留下通向云木塔正门的主路。站在路的这头,林之洋虽然已经涤魂,但是此情此景之下,难免有些气息粗重,刚要迈步上前,却见灰影一闪,小金跳了过来。 林之洋右手一扬,小金落在了他的手心上。小袖猴石棒一指云木塔,另一只小爪子直摇,脑袋也跟着晃。 林之洋道:“云木塔很厉害,经历过,我知道,这次若是失败,以后我魂修的路会很艰难。但是我还是要去闯一闯,就像你对着大蛇一样。” 小金歪着头看了林之洋一会,忽然,双爪抓住石棒,往林之洋眼前一送,林之洋道:“怎么?送我?”小金点点头,一脸的郑重,看上去更加的滑稽。 林之洋知道小金是多么宝贝这根石棒,却也不推辞,左手接过,右手掌心一使暗力,小金借势跳到了林之洋的肩膀上。 林之洋拉出胸前的吊坠,将食指大小的小石棒紧紧的绑在的吊坠的上方,重新塞进怀里,再用右手用力按了两下。小金见林之洋如此郑重,“吱吱”叫了两声,又跳回小张敏的肩上。 林之洋回头对着张大民一家挥挥手,冲着小金一竖大拇指,嘴角撇出一笑,转身踏上主路。 随着林之洋的脚步,先是主路边上的镇民压抑住了欢呼,很快的,近万人的广场神奇的变得鸦雀无声。 运转玲珑心诀,心神一片清明的林之洋,在主路的中段站定,向着云木塔拱手一礼,不动用魂力,只高声道:“林氏终南金坚阁一脉,有子之洋,今日魂成,欲过云木之塔,以求其冠,望尊者酌情。” 话音刚落,木青云便从云木塔的正门走了出来,只见他以木为簪,以麻为衣,兽皮束腰,草履裹足,右手持猎弓于前,左手虚握背后,须发花白,眼角含笑。万众镇民见此打扮,竟然不约而同,齐齐跪倒,以头触地,恭敬异常。 木青云的这套装束叫做云木塔装,是历任云木镇镇长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有人说它已经通灵,有了器魂,可以自行选择镇长,还有人说它是云木镇镇长沟通云木塔的媒介,更有人说它是一代代的镇长英灵所化,有神奇的功效……总之一句话,这个装束代表着镇守塔,在云木镇有着无上的尊敬和荣耀。 木青云左手轻轻一扶,众人觉得仿佛有清风过体,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恭敬之色尤甚! 木青云道:“林氏子之洋,生于云木,长于云木,魂成云木,可谓云木之英才,而今英才欲冠于云木,更是我云木之幸,老夫替林氏贺,替云木贺,替天下人贺。” 话音刚落,顿时掌声雷动,却无欢呼声起,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镇长木青云对林之洋的这次闯塔之举如此的重视,只能有掌声来表达心中的激动,不敢发出其他的声音来打断心中的神圣。 云木镇魂修艰难,木青云上任之后,主持的加冠闯塔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你让他如何不激动,如何不重视。只见他左手又是一扶,掌声骤停之后,道:“吾以云木亘古之塔之名告诫,闯塔之举慎之又慎!” 林之洋再次作揖,道:“男儿生于天地,乱时当匡扶社稷,治时当泽被万民。闯塔之举,无论成败,男儿战天斗地之心不改,男儿敬祖护家之心不改。” 木青云满意地点点头,道:“汝心已坚,吾以云木亘古之塔之名,启汝加冠之路。”说着双目微闭,须发无风自动,浑身泛起青光。蓦然右手抬起,左手后拉,弓如满月,“咄”的一声,无形之箭直射林之洋。 观礼的众人未觉如何,林之洋却清晰的感觉到,无形之箭引动着云木塔的气机迎面扑向自己。 巨大的威压让林之洋只觉双膝微弯,几欲跪倒。跪拜镇守塔,对林之洋来说本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是这种强迫式的跪拜却勾起了少年人心中的倔强,当下,林之洋全力运转魂力,对抗这来自古塔的威压。 就在林之洋运起魂力之时,那道威压却立刻消失了,只剩下云木气机如温柔的手,牵引着林之洋的魂力向着云木塔的二层而去。魂力一搭上云木塔二层的游廊,瞬间一道光阶形成,光阶的尽头,一道光门已经打开。 虽然非常地不愿意,但是林之洋加冠闯塔的“魂力引阶”阶段已经形成,身为试炼评核会主席的袁成礼不得不站在光门之前对着林之洋道:“光阶已成,闯塔者可‘拾阶入门’。” 林之洋闻言,一正衣衫,抬脚踏上光阶。光阶完全由闯塔者的魂力构成,有十八级,预示着十八岁的成人之龄,也是二九极数之意。拾阶入门实际上就是要闯塔者用魂力将自己送进古塔之中,这也是对闯塔者能力的一种筛选。 ; 第028章,拾级十八步 躯体是灵魂的载体,即便种魂成功,独立出来的灵魂也要依附在躯体之上。如果让无质的灵魂来背负有形的躯体,那么躯体便成了灵魂的不可承受之重。 况且用十五岁的魂力托起十八岁光的阶,林之洋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一只脚踏上光阶,林之洋立刻被同样的光芒包裹。观礼众人望去,光芒包裹着的林之洋形象格外的高大,即便是最远处的人也能清晰的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光芒之中的林之洋仿佛一脚打开了最深处的记忆之门,各种熟悉的陌生的画面纷至沓来。这些画面又被云木的气机放大,呈现在了林之洋的头顶虚空之中。坦诚待人,展露心扉,也是古塔对加冠者心灵品性的拷问。 第一阶,是一声新奇的啼哭。徜徉在温暖之中,循着光亮来到世间,用啼哭来表达对能够自由呼吸的欢喜,夜空如洗,哭声嘹亮。突然一声凄惨的嚎叫,紧接着一片血光。 第二阶,是几声牙牙之语。清晰可闻的是“爹”的呼声,清晰可见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拿着一个吊坠在自己面前晃动,面带微笑地重复着“娘亲”二字。吊坠中央如琥珀般的物质里,一个女子的形象栩栩如生。 第三阶,是蹒跚的脚步。带着童真的笑声扑向青年温馨阳光的怀抱,父子俩嬉戏欢笑。灯光下,床榻前,父亲手拿书卷,父子俩一教一学地念着诗词。 第四阶,是一段段拗口的话。父子俩在光芒中追逐,儿子怎么也抓不住父亲飘动的衣角,于是念一段拗口的话,念对了,父亲的速度就慢下来,再念一段,父亲就会停下来,再念一段,父亲就会跑过来,抱起儿子,额头相抵,一阵亲昵,逗得儿子咯咯直笑。 第五阶,是带着药香,沁人心脾的饭菜。异于常人的儿子开始了晨昏两次的锻体,奔跑跳跃的间隙里都可以看到父亲温暖的笑容,洗净锻体的汗水之后,总会有飘香的饭菜果腹。趁父亲转身之际,偷喝一口酒,在父亲瞪眼的时候,带着咳嗽大笑。 第六阶,是手心里传来的钻心的疼痛。父亲手里拿着藤条一下下地击打着手心。聪慧的少年从父亲有些湿润的眼睛里,读出了一阵阵的心痛,从父亲毫无表情的脸庞里,读出了一丝丝的失望。从此以后,即便再累,锻体不停,即便再苦,食补不断。 第七阶,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当儿子问父亲自己是不是要死掉的时候,父亲脸色顿时惨白,慌乱地上下打量儿子,把脉询问不停。儿子哭丧的脸说,先祖灵前打盹的时候,梦见自己的心脏有七个洞。父亲呆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复杂喜悦。当即祷告祖先,七窍玲珑心成了父子俩的秘密。 第八阶,是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已经是高高大大的林之洋,锻体之余非常羡慕同龄人成群结队的玩耍,经常独自在雏凤幼稚园门口看着他们打闹。有一天见到张明宇被欺负,那张倔强的小脸引起了林之洋的共鸣,出手之后,二人就成了发小。 第九阶,是夹杂在背诵声和锻体身影之中的一声高亢的“踢馆了”。父亲的厨艺已经被自己掏空,寂寞开无主,无聊之余,被压抑了的搞怪之心开始在知味斋爆发。一声“踢馆”,少年人很迷恋那种眼光的聚焦,一道“清蒸白开水”,少年人很享受一老一胖两个厨师的错愕。 第十阶,是夹杂在背诵声和锻体身影之中的一丸丹药。魂帝光环背后,自己亲眼看到了那致命修行缺陷下被压抑的痛苦。学完了家传的医术,少年人虔诚地叩开了药香阁的大门。一颗颗丸药,一碗碗汤剂,都是为了减缓至亲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十一阶,是夹杂在背诵声和锻体身影之中的炽热炉火。当药剂已经无法压抑离魂的痛苦之后,少年人决定用一个个成功的喜悦来冲淡父亲身体上的痛楚。在名器坊薛大胡子惊讶的目光中,一件件精锐级别的兵器在未成年人的手里诞生。 第十二阶,是盛大奢华的仪式之中的一抹奇异香甜。种魂耗尽了金坚阁一脉的积蓄,魂帝也欠下了高额的债务。高朋满座,天材地宝,珍惜材料遍地,灵魂在仪式的牵引之下,离体成型,却在入体之际,被一抹香甜吸引,徘徊不归,种魂被无限的延长。 第十三阶,是一碗黑白色的药剂。种魂延长,灵魂离体,身在梦中游。父亲同样俊朗的脸上,笑容不变,只是更加的忙碌,一碗黝黑的药剂,一个祖传的秘方,自己的身体日新月异的速度变强。 第十四阶,是一块舞动的千斤巨石。挥舞千斤是体爵的标志,无神的眼睛看到,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十五阶,是晨光下一个五彩的小人。魂体入眼,灵身入体,种魂乃成,世界又变得五彩缤纷。 映入每一个观礼者的眼帘的,只是林之洋入目的第一个画面,没有后续的联想。但是人们依然可以听到啼哭,嗅到馨香,感受心跳,体味关怀,逢诙谐不觉莞尔,遇无奈不禁心伤。 闻讯赶来的罗玉静刚好看到林之洋踏出第一步。迟来的姐妹俩,在密集的人群面前,根本无力前挤,只得远远地观望。林之洋的一步步登阶,把自己十五年的经历展现在灵犀少女的眼前,白皙的脸庞,新月的双眼,翘挺的鼻翼,红润的双唇,组成了一个会心的笑。云玲小侠女却在低声的抱怨林之洋,这么好玩的事情没有给自己留个好位置。 站在第十五阶光阶上,林之洋只觉得踌躇满志,信心满满,抬脚便迈出第十六步。脚未落,面前的画面一阵阵的模糊,抬起的右脚如灌铅般沉重。 罗玉静最先感受到了林之洋的不妥,含笑的双眼露出紧张的神情,抓住表妹肩膀的手,不由地开始用力,云玲望了表姐一眼,没有做声,专注的看着林之洋,她也感受到了不妥。很快观礼的众人都感受到了林之洋的艰难,全场如一的摒心静气,为林之洋鼓劲。 林之洋深吸一口气,全身力气爆发,瞬间跨出了晋升体爵之后最为艰苦的一步。 登上第十六阶,林之洋脸上的红润有些消退,额头已经见汗,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双腿已逾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知道拖延不是办法的林之洋,右手抬起在自己心口之处猛锤三下,震得心血翻涌。翻涌的心血在七窍玲珑心的鼓荡之下,在六道魂脐的转换下,迅速化为前进的动力,林之洋瞬间抬起脚,跨上了第十七阶。 魂力化为体力,被魂力维持的光阶立刻开始明暗变换起来,林之洋也变得脸色苍白,眼前一阵阵的眩晕,身体摇摇欲坠。 两步光阶瞬间跨出,一扫之前的闲庭信步,有如百米冲刺的紧张,站定之后,又如暴风之中,浪尖上的扁舟,飘摇不定。肘腋之间的变化,立刻把观礼者的心都揪了起来,半声惊呼,便齐齐地捂住嘴,上万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光阶明暗中的林之洋。 林之洋的这两步罗玉静竟然感同身受,脸上的血色也瞬间消退,眼前似乎一黑,身子晃了晃。云玲赶忙扶住表姐,灵犀少女并未觉得自己如何,眼里只有那个在光阶之上摇晃的身影。 一切尽收眼底的袁成礼,表情终于有些缓和了,所有的激动都化成心里的一句期盼:“掉下去! 林之洋觉得意识已经脱离了灵魂,变得恍惚了,只是凭借着多年锻体养成的习惯,直挺着腰身。 意识里,未谋面的母亲定格的微笑,更加的温柔,俊朗的父亲早生的华发,格外的清晰。意识飞出灵台,看着五色小人仿佛经历惊涛骇浪一样动荡不已。飞出百会,飘在半空,这时林之洋发现自己的视野竟然变成了三百六十度,全场的所有尽收眼底。 表舅一家的关切,小金的淡定,观礼者的紧张,木青云带着失望的期盼,袁成礼带着欣喜的微笑,还有咫尺的两弯美目。 林之洋想要伸手拂去那双眼睛里的焦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意识也开始动荡起来,要挣开无形的束缚,忽然感觉到美目中之的焦虑尽去,化成一句乞求:“你要好好的,好么?” 一句乞求,仿佛嘟起的红唇轻轻一吻,林之洋意识安静下来,识归魂,魂入体。五彩小人的那颗金色的心脉发出闪亮的光芒。 与此同时,九牧堂的九道英灵发出气机,汇成长虹,贯入林之洋的体内。长虹一闪而过,即便是九牧一脉家主的林岱也只是感受到淡淡的怅然若失,并未体会到九牧英灵力量有什么变化。观礼的众人,连带大魂公袁成礼在内,也都是认为自己眼花错觉。 来自九牧堂,代表着先祖祝福的长虹贯入林之洋灵魂体五彩小人眉心的家族印记之中,灵魂体立刻安定下来,《玲珑心诀》运转,气血在七窍玲珑心的推动下,高效地流转起来,略带金色的魂力重新生成了。 一瞬之间,又好像过了久远,观礼的众人发现,虽然光阶还在明暗变化,但是林之洋的身体却像是定海神针,不再随风飘摇。 本来,没有亲族祝福的冠礼仪式,就像是一个早产的婴孩一样,注定的体弱。金色心脉引动的九牧长虹补完了这个缺憾。 美目关心,长虹入体,林之洋便觉得不再孤单,抬起右腿,只见一片光明入眼,林之洋登上了光阶之顶。 ; 第029章,古塔真幻境 戏剧化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跨步之遥,电光火石。林之洋就这么站在了袁成礼面前,身后的光阶闪耀一下,消失不见,只有略带潮湿的头发和稍显急促的呼吸,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之洋双手抱拳,一躬身道:“林氏终南金坚阁一脉,有子之洋,得登古塔,还乞尊者开加冠之门。” 今天的袁成礼身着官服,峨冠博带,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此时却是口微张,目光呆,一脸的错愕,显然是没有从反差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待林之洋又是一礼,道:“还乞尊者开门。”袁成礼才反应过来,虽是不愿,但也不得不开口道:“闯塔加冠,非比寻常,还望慎之!” 林之洋道:“固所愿而。” 袁成礼道:“尔心已决,吾唯祝之,前路崎岖,尔当慎之。”说着一侧身,右手袍袖一扬,一道光门打开。 袁成礼正色道:“古塔真境,至高荣誉,闯塔者请入。” 第一次闯塔的林之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向着袁成礼又作了一揖,一整衣衫,迈步跨入光门,留下身后的袁成礼阴阴一笑。 白光一闪,林之洋发现自己处在云木镇外的主路上,前面就是无尽的云森,眼前一臂的距离,凭空浮现一段文字:“闯关难度,真幻境;最终目标,从云森深处带回天陨之石的信息;要求闯塔者存活。” 文字消失,取代的是一副浮空的云森3d地图。四个节点延伸到云森的千里之外。 这时林之洋才想起,袁成礼并没有让自己选择闯塔的难度。“真幻境!最高难度!”心中暗骂袁成礼,林之洋却也无法改变事实,只得右手伸出,食指在地图上滑动,却发现只有云木镇外到第一个节点之间的这十里之境的地图可见,其他地方都是处于迷雾之中。 林之洋脱去长衫,露出里面的猎装,长衣长裤,衣领,袖口,裤腿都做了收口的处理,用蛛丝腰带束腰,乾坤袋就挂在腰带之上,脚下一双蟒皮鞣制的快靴,有很好的隔水透气效果。将长衫叠好,放在路边,收拾停当,林之洋抬腿便冲入云森之中。 林之洋的速度很快,第一个节点就在云森十里之外。魂帝心得,过关速度对最后的评核有很大的影响。林之洋心得,禁地生存法则,生命不息,运动不止。在云森中停留,就像是在高速路上停车,很快就会被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找上的。 即便如此,林之洋身后也追着一群拇指大小的蚊子。嗜血冰蚊,云木森林特有的一种蚊子,最小的也有拇指大小,特有的口器能够在吸血的同时释放出一种带有冰冻的毒素,被冰蚊吸过血的部位都会出现显著的冰冻伤害,传说中的冰蚊王甚至把所叮部位整个变成冰块。 所幸追逐林之洋的这群冰蚊里没有王级的存在,普通冰蚊短小的翅膀,肥硕的身体让它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体爵状态下的林之洋。在丢失了林之洋的血液气息锁定之后,这群冰蚊重新盯上了一只惊起的云鸟幼体。 云鸟是唯一一个分布到了整个云森的物种,幼年的云鸟大如鸵鸟,俗称云鸵。很快这只倒霉的云鸵就变成了一只大大的冻鸵掉落在地上。冰蚊满意地退回阴影之中,窥伺下一个目标。 云木森林里根本没有路,林之洋像人猿泰山一样在树枝之间辗转腾挪,这也是林之洋的禁地生存法则之一,能腾空莫落地。跳跃中的林之洋还要小心树木的阴影里,偶尔抽出的食人灌枝条。不足年份的食人灌枝条还带着绿意,一把精钢刀就能将其斩断,却一样能够发出致命的嗜血一击。 十里之路,即使是在森林里,身为体爵的林之洋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第一个节点。 云木塔,二层的光门随着林之洋的进入就消失了,袁成礼也施展魂力回到了云木塔顶层的评核会办公室。宽敞的大厅正中,一个气泡样的球体漂浮一人高,里面赫然是林之洋奔跑的身影,这是掌控云木塔试炼过程的幻境蜃图。 塔前广场,木青云也回到镇长办公室换回便服,已经耄耋的他不能长久地支撑云木塔装的消耗。观礼的众人却没有散去,都抻着脖子看向云木塔,全场雅雀无声。 突然,一声惊呼:“啊,魂晶!”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个被林之洋视非礼的少妇,她今天穿着保守,没有露出那令人遐想的抹胸。 此时少妇手里赫然是一枚鱼目大小的圆晶。圆晶意味着林之洋完美过关,这种即使是普通魂修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凡人手里,如何不让她震惊。震惊之余,少妇双手合十,向着云木塔虔诚一拜。 众人再看过去,云木塔的二层已经亮了起来,在偏西的阳光下,辉映出七彩的虹光,这时,时间才刚刚过去一刻钟,人群立刻沸腾了。 张明宇满脸通红,跳着脚拍手,小张敏骑在父亲的脖子上高兴地大叫。远处,小侠女云玲抓着表姐的手,高兴地道:“过了,他过了,表姐他过了。”却又一撇嘴,“连魂晶都给人家了,还说不是登徒子。枉我们为他担心!哼!”扭过头,一脸的不屑,很快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云木塔。 罗玉静也是满脸的笑意,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观礼的众人见林之洋闯塔一层便破了以往的记录,心中的期待之情更加的热切。 第一个节点之中,林之洋也是踌躇满志,继续滑动着地图,第二段的地图迷雾已经打开,到第二个节点大约有九十里的直线距离。这段林地被分成了两个势力,左手边上面是个嗜血冰蚊的图案,右手边上面是一头森林狼的头像。 林之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边的林地,禁地生存法则,宁斗狼群,不惹蚊蝇。 做好决定的林之洋立刻跨出节点,沿着右边的林地向着第二个节点奔去。驾轻就熟地避开几根暗中袭来的食人灌枝条,身体处于抛物线最高点的林之洋陡然觉得身后一阵冰冷,立刻双手抱膝,身子蜷成一团,翻滚着向地面落去。耳中只听“嗡”的一声,眼角瞥见几缕断发飘落。 落地的林之洋,猛然跳起,手脚并用地爬上身边的那棵大树。脚下如烂泥般的食人花,大嘴咬了个空。迷魂菇的孢子雾只是堪堪地吞噬了脚下的空间。 惊魂未定的林之洋发现冰冷的气息再度袭来。而且面前不到一臂的树枝上两只绿豆大小的亮光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是一条碧绿的毒蛇。 林之洋双腿勾住树干,左手伸开控制平衡,右手闪电伸出,在那条毒蛇攻击自己之前,擒住了它的七寸。身子向后一仰,那道冰冷的气息贴着鼻子飞了过去,右手擒着的毒蛇猛地劈向那道冰冷。 舞动的毒蛇劈了个空,身子击打在树干上,烂成一团,林之洋随手丢掉。毒蛇剩余的身子很快被食人花吞噬,虽死不僵的蛇头喷出致命的生物毒液,把食人花腐蚀地冒起一阵阵的青烟,与迷魂菇的孢子雾混在一起形成美丽的色彩。 林之洋无暇欣赏下方致命的美丽,定睛看去,眼前正是一只嗜血冰蚊王。与普通冰蚊的肥硕不同,冰蚊王的身体有半个巴掌大小,修长,双翅宽大,口器泛着金属的光泽,冰冷的双眼盯着自己,双翅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林之洋心里暗骂地图制作者的坑天才行为。嗜血冰蚊冰冻口器与森林狼火纹皮毛是天生相克的,冰蚊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森林狼的领地里,反之亦然。 林之洋不知道的是每一个千年,禁地的势力都会重新划分,地图也会相应的改变,现在所使用的这幅地图,还是来自于百年前的那场征服云森的战争。他只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地图为何出错的时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只冰蚊王。 嗜血冰蚊身体非常脆弱,若是在别的地方,随便一个附带魂力的石子甚至是树叶都能结果了这只冰蚊,但是尽量不动用魂力,是林之洋总结的禁地生存法则之一。生之禁地里,一丁点的灵魂波动,就像黑暗里的明灯一样,能吸引百十里之内的无魂生物或者噬魂生物的疯狂追踪。 冰蚊王盯着林之洋,林之洋也在观察着冰蚊王。蓦地,警惕的林之洋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的冰蚊出现,这只冰蚊王是独身行动。冰蚊虽然不是群体的生物,但是每次出动数量也要达到十几二十,冰蚊王出动更是乌泱泱的成百上千。 “单独的冰蚊王,有搞头!”林之洋运足目力望去,冰蚊王右边的翅膀上隐隐有裂痕,一条细长的前腿光洁无毛,明显的不同于其他几条布满了恶心的灰毛,破妄之眼中出现一段文字:受伤的嗜血冰蚊,等级,王级;弱点,身受火毒,身体比一般的冰蚊更加地脆弱。 这只冰蚊王,显然是与森林狼搏斗过,心里了然的林之洋松开双腿,身子向下落去,右手按在腰间,左手握拳藏在身侧,腰间含力待发。 果然,冰蚊王见猎物向着下面的食人花跌落,也隐忍不住,振翅冲了下去。 有着翅膀辅助的冰蚊王瞬间就追上了林之洋,尖锐的口器冲着林之洋裸露的头脸就刺了过来。 林之洋腰力一扭,双目圆睁。瞅准时机,左手一拳挥出,右手随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蛛丝长绳,手腕一抖,绳子缠到了树干之上,林之洋下落的身体嘎然而止。 那冰蚊虽然已经晋级王级,但是一身的修为都在了口器之上,再加上刚刚受了火毒,下冲的身体那经受得住体爵蓄势一击,立刻爆开,翅膀腿的飞散漫天,刚刚成型的小小灵魂也消散于无形。 眼尖的林之洋伸手捏住冰蚊王小小的口器,入手冰冷。这种炼制针形魂器的最佳器胚他是不会放过的。 双手用力,林之洋再度出现在了树梢之上,收起蛛丝绳,手搭凉棚,向前一看,树梢之间,一道火红的影子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飞掠而来。; 第030章,弦月庆冠礼 森林狼,向阳树上生存的一种狼行生物,以向阳树的花果为食,也食腐;牙齿尖锐,可以轻易破开向阳果坚硬的的外壳;身体修长,尾巴蓬松,外形可爱,速度奇快;皮毛因为长期吞噬向阳花果而蕴含阳火之力,高等级森林狼的皮毛之中甚至能够凝成一丝的金乌之火,无论制器还是制衣都是上等的材料。 掠向林之洋的这头森林狼显然已经达到了狼王的级别,一身红色的皮毛仿佛就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还没来得及庆幸杀死蚊王的侥幸,林之洋亡魂大冒,立刻发足狂奔。 虽然刚才一拳打碎了蚊王脆弱的身体,林之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森林狼王身上实验自己体爵威力的想法。即便是惊鸿一瞥中发现了这头狼王似乎也受了伤,即便是作为最年轻的资深猎人,知道“铜头铁骨豆腐腰”的打狼诀窍。 相比于嗜血冰蚊以数量取胜,森林狼的个体战斗能力很强。就是魂体双爵级的魂修,在不动用魂力的情况之下,想要完胜它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除了配偶和幼崽,森林狼几乎没有什么致命的缺点。 所以,面对一头森林狼王,不想受伤的林之洋唯有夺命狂奔一条路。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破妄之眼”睁得大大的,随时躲避来自幽暗处的伪装。 这一跑就是半个多时辰,期间无论林之洋如何的转向、加速,森林狼王就好像是疯了一样,追着林之洋不放。直到林之洋进入第二个节点之中,累得瘫倒在地,那头狼王还在节点之外徘徊,不时发出不甘的哀鸣。 好一会,林之洋才回过气来。站起身,不再去理会节点之外的狼王,开始查看地图。令他遗憾的是,过了第二个节点,地图上就是一片黑暗,不过透过节点的光幕看过去,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林之洋发现第二个节点之外分明就是自己魂成的那颗大树。仔细地回忆了自己这半年在云森的经历,心里盘算了一阵,林之洋又冲进了云森幻境之中。 云木塔之外,人群已经有些稀疏了。按照以往的经验,点亮第三层怎么也要两个时辰。碌碌的凡人利用这点空隙打理一下自己的生意,或者祭奠一下五脏庙。 很快有人找上了那位得了圆晶的妇人。这种加冠闯塔结成的圆晶十分的难得,因为经过了镇守塔的认同,它比普通的魂晶性能提升了大概一半左右,价值却能翻到两三倍。 云玲拉着表姐的手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正好看见一个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人正在游说着妇人,都认识。高瘦的那位短发无须,目光明亮,穿一件对襟的黑色褂子,同样黑色的裤子,皮质的靴子擦得锃亮,正是东升商行云木镇分行的管事刘竹。矮胖的则是白胖小眼,肥硕的身子把员外的衣服撑地满满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却是云州灵学堂的后勤主管王帅,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云木镇。 云玲上前分开两人,直接对着妇人道:“这位姐姐别理他们,这个竹竿一样的刘竹,别的本事没有,敲竹杠的水平倒是一流,这个一点都不帅的王帅,榨起油来一点都手软,如果东西到了他们手里,无论多少价钱,你都是亏的。” 其实在两人的游说之下,妇人已经有心想要出手了,这种魂晶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烫手的山芋,能早出手就早出手,经过云玲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了,就好像手持着没有定价的古董,想变现又怕吃亏的心态一样。 矮胖子王帅,刚要说话,却瞥见云玲轻咬着下唇,向自己挥舞着小拳头。对于小魔头的这个招牌式的动作,云州城里的商家没有不知道的,心有顾虑的王帅又把话咽了回去。 高瘦的刘竹却没有顾虑,开口道:“云大小姐,做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有些过了吧?” 云玲哼了一声道:“做生意?你们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欺负这位姐姐不懂行情,故意压价的吧!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刚才是用金币来收购魂晶的吧?还开价一亿!我呸,你不脸红呀!你怎么不去抢?” 说完不再理会目光开始闪烁的刘竹,转头对着妇人道:“这位姐姐,无论他们出多少,我都出双倍,请姐姐把这枚魂晶让给我吧!”貌似头脑简单的小侠女也有着狡黠的智慧。 妇人也对一脸正义的云玲很有好感,道:“就冲云家妹子的这番话,姐姐我就按照刚才说的价给你!”看到云玲抢白刘竹,不知怎么的,妇人突然有种钱多了也压手的明悟,当下给了云玲一个顺水人情。 刘竹见二人已经达成了协议,愤愤地瞪了云玲一眼,转身离开了。王帅一拱手道:“云大小姐,如有空闲,还请多多照顾我灵学堂的生意,在下告辞了!” 这下轮到云玲不好意思了,一亿金币的价格也就是普通圆晶的十分之一,想要加价,妇人却死活不同意,非说是跟云玲投缘,这枚圆晶算是半卖半送,当是答谢云玲两次仗义之举。 罗玉静接口道:“既然如此,那不如给这位姐姐在云州城里置办一个铺面吧,如果姐姐家里有什么别的困难的话,也可以说出来,咱们尽力帮忙。” 对罗玉静的提议,妇人是满口的答应,最后云玲给了妇人自己的云纹令作为信物。 拿着圆晶在手里翻看几下,云玲皱眉道:“没什么特别的嘛!”随手递给罗玉静,“表姐,送给你吧!” 罗玉静不像云玲那么随意,小心地接过来,放在手心。珠子有拇指头大小,无色却不透明,里面一个微缩版的云木塔,无论珠子怎么转动,塔尖总是向上。 云玲正想揶揄几句罗玉静如获至宝的表情,却见表姐的手上白光一闪,赫然又出现了一枚圆晶。姐妹俩都是表情一呆,立刻反应过来,惊喜地看向云木塔,只见塔的三层也发出了七彩的神光,此时距离林之洋进入云木塔刚好是一个时辰。 两个漂亮的小人儿齐声发出惊呼,再度引动的塔前广场的情绪。赞美、惊呼、感叹、尖叫还伴随着闻讯赶来的人们的懊恼。 在云玲和罗玉静努力收购圆晶的同时,易和等人已经都聚集到了张大民一家的周围,王云甚至给他们安排了桌椅。立刻有其他商家学样,将各种的摊子摆了出来。塔前广场已经出现了集会的影子,林之洋闯过第二关的消息除了引发人潮的骚动,更加快了这种集会的速度。 镇长木青云见状,立刻下令专门举行一个正式的庆典,就叫弦月庆,规模可以比照中秋庆典,今夜无宵禁,命令镇警备队加强防护,保证各方面的顺利,王云领命忙碌自是不提。 九牧堂,前厅,得了消息的林岱纠结了,从本心上说,林氏子弟出人头地,他很高兴,但是如果这种出人头地掩盖住了他九牧一脉的光芒,尤其是在九牧堂的大本营里,林岱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站在下面的管家林春一直的催促,说是林氏子弟的盛举,九牧堂一脉该有所表示,最好是敲锣打鼓,家主亲临祝贺,听的林岱心里一阵阵的烦躁。 林之禄却道:“爹,我还是觉得应该缓一缓,加冠闯塔,每个千年就有那么一两个成功的,还都是满了十八岁的。林……呃,洋哥现在才十五岁,虽然侥幸拾级入塔,还迅速过了两关,如果他现在就出关的话,也算成功。但是看他的样子是要闯完九层的,这以后就难说了。如果咱们现在就大张旗鼓的过去,一来,跟咱们先前的选择有些矛盾,难免落人口实,二来,万一他失败了,咱们过去也平白的跟着吃挂落不是?” 见父亲点点头,林之禄接着道:“所以我说,还是等有了结果再说,如果洋哥成功了,咱们过去,算是锦上添花,谁也说不出什么,如果他失败了,咱们再过去,就有力挽狂澜的意思,能保证咱们林氏的面子不失。” 次子的话正好击在了林岱的心坎上,当下也不做声。心领神会的林之禄立刻拉了一脸无奈的林春退了下去,开始着手准备林之洋闯塔失败的补救工作,他的小心眼里,十分想看到林之洋落魄狼狈的样子。整个林氏九牧堂里一点也没有被弦月庆典的气氛蔓延到。 没有被弦月庆气氛蔓延的地方自然还有云木塔顶的评核会办公室。林之洋前两层闯塔的过程,通过幻境蜃图被袁成礼尽收眼底。但是第二节点之后,不只是地图黑暗,蜃图也无法探测。见林之洋彻底的消失了,袁成礼反而心里更加的高兴,就怕你不继续闯关!不同于试炼闯塔,加冠闯塔的特点就是一次失败,前功尽弃。 虽然心里觉得林之洋必定失败,但是小心谨慎的他还是叮嘱了一句:“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能再有什么差错了!” 不知名的声音传来:“已经在最后出关的时候,准备好了血煞。” “小心些!”袁成礼又叮嘱了一遍。 十三香铺也没有被欢乐传染,宽大的客厅里,只有中年男子一个人。他一手拄着腮,一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031章,鱼龙舞 上弦月东挂,夜色已经开始。云木塔的塔门两侧,两个光球浮空,柔和的光芒把整个塔前广场照的有如白昼。这是魂器烛龙之眼,一种极为耗能的大型照明魂器,非大型的庆典不能动用。 见烛龙之眼升起,云木镇的居民们先是一愣,马上就欢呼雀跃起来,从动用烛龙之眼开始,人们都知道了镇长大人对这次庆典的看重程度。利用闯关的间隙,平民们纷纷穿出盛装,商家们开始抢占有利地形,不遗余力地销售自家商品。 最先得到消息的知味斋,早早地就占据了塔前广场的主路位置,几十张桌子在路的两边排开,伙计们卖力地吆喝:“弦月庆,知味斋大酬宾,新顾客九五折,老顾客凭饕餮牌酌情减免,知味斋预祝魂校林之洋冠礼成功。” 最靠近云木塔的四张桌子是空的,第五张桌子上坐着的是张大民一家人,因为得了魂晶而兴奋的云罗二女,早就被易和派人请到了张大民这边。云玲的童真无邪,灵动活泼,罗玉静的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和喜欢。小张敏更是“玲姐姐,静姐姐”地叫个不停。 见礼落座之后,罗玉静又忍不住开始把玩那两颗魂晶。小张敏眼尖,看到两颗魂晶就张口道:“静姐姐,你的这两颗球球真好看,跟洋哥哥的挂坠一样好看。”一句话马上吸引了罗玉静的注意,饶有兴致的开始打听林之洋的事情。 听着小张敏快乐地诉说,罗玉静嘴角的笑容就没有停顿过。坐在另一旁的云玲看着表姐,从她记事开始,从来没有看到表姐如此的高兴,在烛龙之眼的光芒之下,魂晶映出淡淡的白光,衬得表姐的笑容格外的好看。突然的一个念头在云玲的心底里升起,要是能把今天的魂晶全部收集起来,估计将会是表姐最好的生日礼物吧。念及此,云玲看向云木塔的神情更加的热切了。 酉时刚过,前四张桌子上已经坐满了云木镇各界的风云人物,主桌上,九牧林家家主林岱没有来,九牧堂的管家林春通报说,适才九牧堂长虹冲天,引动家主感悟,此刻正在闭关参悟。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中,林春掩面而去。 木青云并没有对九牧林氏的缺席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淡淡的一声“知道了”。魂系镇守塔的老镇长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玄奥的冲动。几十年来,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受,只在云木塔遴选镇长的神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前一刻出现过,木青云相信这次将是自己最大的辉煌。 此时,广场之上已是人潮涌动,镇中商家小贩摊位林立,各式的招牌灯火点点闪亮,与烛龙之眼的光芒相互辉映,把偌大个广场照耀成一片光的海洋。 木青云登高,一挥手道;“庆典开始!”话音刚落,却见老人挥舞的手上白光一闪,手心里又是一颗魂晶,几乎同时,云木塔四层发出七彩神光,竟是林之洋成功的过关了。 顷刻间,人声鼎沸,气氛如潮。就连主桌上坐着的袁成礼,仿佛也被欢乐的气息感染了,机械地笑着。蜃图中第二节点之后一片黑暗,继续留在顶层观察已经没有意义,袁成礼就着镇长的要求,出席了这次临时的庆典。 云木塔的三层七彩神光,映得夜空一片绚烂,不用焰火也能增添庆典的气氛。艺人们开始卖力地表演,伙计们开始卖力地吆喝,镇民们开始尽情地游览。 小侠女云玲瞅着机会,溜到了木青云的跟前,拉着老人的手道:“镇长爷爷,我能看看你的那颗圆晶么?” 木青云捻须笑道:“怎么?想要?呵呵,小玲儿,你偷跑出来,城主大人可是动了雷霆之怒了,我这小小的镇长可担待不起呀!” 云玲晃着木青云的手,撒娇道:“镇长爷爷,我的好爷爷,谁能把您怎么样呀!我爹可是说了,就是联邦的齐主席来了,也得对您客客气气的。好爷爷,你就把那颗圆晶给我吧!最多,我把你喜欢的那把金丝楠木的椅子送给您。” 听着云玲撒娇,木青云老怀大慰,哈哈道:“爷爷可舍不得要小玲儿的宝贝,爷爷还想留着这几根胡子呢!来,拿着。”说着就把珍贵的圆晶塞到了云玲的手里。老人对自己喜欢的孩子从来都不吝啬。 接过圆晶,云玲乐得在木青云的老脸上使劲亲了一下,跳着跑到表姐身边,留下了镇长大人摸着脸,欣慰的笑。 “静姐姐,给你!”云玲将圆晶递给表姐。 罗玉静眼睛一亮,笑着接过来,三颗圆晶在白嫩的手心里静静地散白光。对表妹,罗玉静从来不会客气,就像自己对表妹毫无保留一样。 在大人的心里,等待是美好的,因为它把希望延长,在孩子眼里,等待却是枯燥的,因为它让自己不能愉快地玩耍。随着时间的流淌,即便是对云木塔充满热切的云玲也难耐孩童的性子,拉着表姐,挤进了流动的人群。听着表妹快乐的笑声,看着她灵动的身影,虽然罗玉静也心系云木,但是,还是任由表妹拖着自己游览。 随流信步,姐妹俩来到了广场的边缘,这里东升商行正在促销,人挤人,人挨人,围成一团。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眼尖的云玲发现一个抱着一匹麻丝布的孕妇缓缓倒地,裙下鲜血渗出,顿时染红一片地面。 人群哗的散开,一个样子敦厚的壮实男子冲了过来,抱起孕妇喊道:“春玲,春玲,你怎么了,不是叫你等我回来再买么?” 孕妇面如金纸,却带着微笑,喘着气道:“麻丝布,买……买到了!宝宝……”话未说完,便晕死过去。麻丝布,棉麻混着秋蚕丝织成的布料,柔软透气,带着安魂效果,是做婴儿贴身衣物的最佳选择。 男子双膝跪地,抱着妻子,却不敢移动,留着泪,对着周围的人群喊道:“大夫,大夫,哪位好心人帮我叫一下大夫,救我妻儿一命,我于德海必当牛做马以报!” 立刻有人接口道:“药香阁的左凝医师就在那边,我去叫。”有人道:“大家散开,这是心梗之症,最好保持通风。”还有人道:“怕是要生,用布幔围起来吧。”用布幔围起来的小空间瞬间形成,一个中年的妇女留在里面照料。 外面的人雅雀无声,面向云木塔,抱拳于胸,垂首祈福。突然布幔里传来男子惊呼:“春玲,春玲……”声音凄惨。 有人小声地念道:“于老大真是可怜,这次母子恐难保全。”云玲听了,心里一揪,再也按耐不住,冲进布幔,只见孕妇呼吸急促,身体开始抽搐。小侠女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对壮实男子于德海道:“撬开她的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于德海照做。 一枚带着奇香的丹丸入口,孕妇春玲立刻平稳了下来。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左医师来了,快让让。” 左凝看了一眼云玲,没有做声,默默地施展妙手,云玲悄悄地退了出来。罗玉静望着表妹,眼睛里担忧多过赞赏,神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向表妹伸出了大拇指,乐得小侠女眉目带笑。 不多时一阵婴啼传来,同时云木塔五层神光大盛,林之洋又闯关成功了。 于德海来到云玲跟前,叩头便拜,云玲拉扯不住,只得侧身相让。于德海道:“听左医师说,多亏恩人保命金丹,我妻女才得以活命,我于德海无以为报,此圆晶还望恩人笑纳。”原来这次的圆晶凝结在了女婴的手中。云玲推脱不掉,只得许下高额的价格收购。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云玲的那枚造化丹的价格百倍于这枚圆晶。 很快的,侠女施药救女婴的故事在广场上流传开来。林之洋闯关的速度越来越快,六层,七层,八层,九层,相继发出七彩神光。闯塔圆晶也经过云玲汇聚到了罗玉静的手里,这是镇民们对侠女义举的回报。 将近子时了,云木塔只有最顶上的塔尖未被点亮。人们屏息静气,期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愉快的时光也总是让沉浸其中的人忽略某些重要的事情。子时刚到,云玲便觉得一阵眩晕,在将要失去意识之时,隐约看到云木塔顶端大放神光,白光包裹的仙人带着笑容从天而降,之后便陷入沉睡之中,身子倒在了表姐的怀里。心里一沉的罗玉静伸手探入表妹怀中,更加地惊慌失措,保命的金丹已经让给了那位难产的妇人,当下,也顾不得之后的庆典,半扶半抱,带着表妹快步离开。 看着罗玉静慌乱地离去,被云木气机包裹着,从塔顶落下的林之洋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冠礼,只想追上去问明白,却被恭喜的人群拦住,只得压抑心中的困惑,继续自己的庆典。 云木塔前,林之洋双膝跪倒,将一根古朴的金属发簪交给镇长木青云。这根发簪便是林之洋闯塔所得的金冠。 林氏金坚阁一脉只剩下两人,林西山身在空之禁地蓬莱山千回琥窟,九牧堂一脉又无人出席,林之洋就一个人扮演了冠者,主人,赞者,有司四个角色,只延请了镇长木青云作为正宾。 既然林之洋决定仪式从简,木青云也不啰嗦,接过发簪,双手虎口别住,对着云木塔一礼之后,转身面向观礼众人,高声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云木塔印,为汝加冠;修魂以德,修体以勤,魂天不老,体国无疆。”说完,便亲手将林之洋披散的头发挽起,用发簪别住,又道:“礼成,冠者拜!”。 林之洋对着云木塔规规矩矩地九叩首,站起来,转身对着观礼众人一拜,道:“之洋加冠,感谢各位高邻厚德观礼,此情,之洋必不敢忘。” 话音一落,两颗烛龙之眼光芒大盛,塔身上被点亮的神光摇曳着向顶层汇聚。从下方向上看去,高耸的云木塔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鱼龙,乘着七彩霞光在人间舞动。 渐渐地,神光聚成一个塔形的印章,浓缩成人形大小,“忽”地向林之洋落去,接触到林之洋的头顶之时,开始消散,直到化作点点星光,散满整个广场。据有心人回忆,这一夜,到场之人,大部分都活过了百岁之龄。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在神光印章碰到林之洋百会的那一瞬间,在心里人们还是仿佛听到了“嘭”到一声,如同盖章。 万里之遥的蓬莱山,白日的喧嚣已经退去。蓬莱阁阶前,有一人正在闭目打坐,虽衣衫褴褛,却面如凝脂,虽发髻凌乱,却剑眉轻扬,虽鬓带霜华,却嘴角微弯,有如美玉蒙尘,好比谪仙落凡。 蓦地,只见他双目圆睁,星眸如电,望向云木镇的方向,胸前一枚指环形吊坠发出淡淡的光,吊坠内琥珀状物质中,白发老妪的笑容似乎更加的慈祥。 云木塔下的林之洋心有所感,也抬头望向远方的星空。 ; 第032章,仙路引 或许别人都觉得林之洋的庆典非常完美。但是至亲不在,族人未到,心上人离去,这个冠礼在林之洋自己的心里,如锦衣夜行般充满了缺憾,所以他选择了简化的仪式。 纵使全天下的人都恭喜我,但是我在乎的人却没有表示,那我的辉煌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有意义。夜,总会退去,当阳光再次照耀的时候,亲人们就会惊讶我一身的华丽。” “失望是肥料,只有深深地埋在心底,才能养育出美丽的希望之花,如果肥料摊在地表上,除了散发阵阵的臭气之外,只能在阳光下干枯。” 父亲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林之洋抬头再次遥望东方,夜空的星光仿佛是父亲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 欢乐的气氛随着夜深渐渐地散去,送走祝贺的人群,林之洋跟着表舅张大民一起回到了张家。 正屋的灯火已经熄灭,小张敏也早已经睡去,表舅妈江英还在就着烛火赶制张明宇的衣服,张明宇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显然是兴奋不已。听到开门声,马上迎了上去,道:“爹,洋哥。” 林之洋拍了拍表弟的肩膀道:“今天不错,要是能控制好情绪的话,种魂就更有把握了。什么都别说了,先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跟表舅道过晚安,叮嘱表舅妈不要太过劳累之后,林之洋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屋,小金便跳到了床上的背包里,查看那枚云蛋。或许在它看来,林之洋闯塔成功是理所当然的。 林之洋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如烙饼般不停的翻身声,脑子里却是自己闯塔的最后一幕。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林之洋知道为什么最后的一关是看似毫无危险的十里之路。 三天前,马上就要看到云木镇的大门时,心神放松的林之洋被一根来自幽暗处的食人灌枝条偷袭。若不是小金示警,回头看的林之洋本能地抬起右臂格挡了一下, 那根明显是刚刚生长出来的食人灌枝条极有可能洞穿林之洋的脑袋。 就这样,食人灌枝条还是在林之洋的右臂和左脸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枝条上的细刺轻易地划破了体爵的皮肤,鲜血立刻涌出。林之洋掷出匕首,斩断了鲜嫩的枝条,立刻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两个呼吸之间,完成止血包扎之后,林之洋开始发足狂奔,同时魂力裹住伤口,不让无处不在的孢子有任何的寄生机会。 就在嗜血冰蚊的口器刚要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林之洋的身体冲进了云木镇外的主路之上。数量过百的嗜血冰蚊仿佛是碰到了无形的墙壁,纷纷爆体而亡,其他的无魂生物都在主路之外停住了脚步,几息之后散去,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 铺路的砖石是特别制作的魂器,因此路也就成了这个世界上体积最大的一种魂器,它可以抵消罡风碎魂的侵蚀,抵挡住野外生物的袭扰,由此还延伸出筑路师这一神圣的职业。 有了这种格外宝贵的亲身经历,虽然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林之洋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最后的十里路。 奔跑的速度还是一样,但是感知却降低了六成。这种情况下,那些新抽出来的食人灌枝条威力比千年份的还要大。林之洋只能通过不规则的变向跑来规避可能出现的威胁,样子狼狈之极。几十只嗜血冰蚊的加入更加剧了这种狼狈。 左支右绌的林之洋心一横,将魂力灌注到双腿之上,速度陡然增加。附着在双腿上的红光散逸出灵魂的气息,顿时将十里之内的无魂生物全部吸引过来,空中是嗜血冰蚊,噬魂蜂,脚下是火蚁,时不时的还蹦出一两只人面蜘蛛。 林之洋感受了下魂力的消耗,盘算片刻,干脆运转魂力,硬顶着无魂生物自杀式的攻击向着最后的目标冲去。事实证明,小心是好运气的开始,就在魂力将尽的时候,林之洋踏上了云木镇外的主路。 眼前的3d地图消失,又一段文字浮现:“闯关成功,评核:完美。请用天陨之石打开幻境,获取金冠。” 林之洋走到关着的云木镇大门前,把手里拿着的一块不规则的石头向着门缝的位置一递,石头浮在空中,发出白色的光芒,黑黝黝的大门随即打开。 就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林之洋看到,大门里一道红光向自己扑来,却在接触到天陨之石的时候,“噗”的一声化为乌有,林之洋隐隐听到一声闷哼,闻到淡淡的血腥。 这一瞬间的异样还没来得及引起林之洋的反应,大门已经完全打开,门里却是一片白光。未等林之洋抬脚,白光之中浮现四句金色的篆字:“昆山玉碎,雏凤清音,清辉入体,仙路之引”。 白光尽去,金字消失,林之洋发现自己处在了试炼评核会的办公大厅里,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样式古朴、布满符文的发簪,面前站着的是脸色苍白的袁成礼。 簪子随即就被林之洋命名为“金石”。在林之洋的眼里,还有另外一行备注:“金石簪,头冠类魂器,云木亘古之塔出品,采用天陨之石制成;属性,(一)破煞,(二)伪装,林之洋专属。” 在无尽的遐想和美好的想念之中林之洋进入了梦乡。直到清晨,再次被小张敏和小金闹醒的林之洋开始自责,几天的舒适生活竟然让自己忘记了晨练。 吃过早饭后,在人们的一片热情的招呼声中,林之洋向着云木灵学堂走去,肩膀上,小金撇着嘴,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是林之洋强行把小金带出门的,对于不让自己照看云蛋的行为,无力反抗的小金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议。 一路之上,昨夜庆典的热情还是没有散去,这样的千年难得一遇的盛典,各方面都堪称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庆典之后,云木学院的那位副院长,据说是要顶替庄义薄扶正的,喝多了酒,跌倒在自家的豪华大床前,脖子碰到了床沿,磕破了喉咙,流血窒息而死,据说死时还带着笑容。虽然警备队调查之后,确认是意外身亡,但是并不妨碍人们的各种或桃色或诡异的猜想。 这样的轶事,林之洋并没有八卦地去打听,关于那四句偈语,他有太多的疑惑,要到云木灵学堂去查证了。 灵学堂门口,守门的换成了一个精瘦的中年人。看到林之洋过来,中年人远远地就把大门打开,一脸的谄笑。 林之洋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换人了?张老伯呢?” 中年人道:“张老头有眼无珠,冒犯了林魂校,被张主管大义灭亲,赶出了咱们灵学堂。” “大义灭亲?”林之洋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中年人解释道:“张老头是咱们张主管凡世的爹。咱们张主管荣升魂校之后,念及香火之情,提拔张老头来看门,谁……” “好了,别说了。”林之洋感到心里一阵的恶心,快步走进了灵学堂之中。 行政大楼门前,袁成礼带着一众师生正在等候林之洋的到来,学堂之中自有传讯手段。 见到此种场景,林之洋快走几步,对着袁成礼一拱手道:“大魂公亲自迎接,晚辈汗颜,愧不敢当呀!” 袁成礼哈哈一笑:“当得。当得。加冠闯塔而成者,千年之内,屈指可数,之洋贤侄前途不可估量,今日入我云木灵学堂,实在是学堂之幸。我辈之幸呀!” 林之洋又是一礼,道:“大魂公谬赞了。” 袁成礼一正色,道:“实事求是而已,之洋此来灵学堂,当为首席弟子,诸位可有异议?” 一众师生纷纷道:“全凭袁主席吩咐,我等没有异议。” 林之洋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却之不恭了。”正色又道:“听闻首席弟子上任之初可决一事,如理由充分,可直接执行,大魂公,可有此事?” 袁成礼点头道:“正是,这是学堂给首席弟子立威之用。” 林之洋一指张为民,道:“好,那么本首席初决之事就是将主管张为民逐出灵学堂,理由,不孝。” 张为民闻之色变,道:“我怎么不孝了,那张百瑞是一个凡人,我已晋升为魂校,仙凡有别,我不可能再叫他爹,况且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是公事公办的。” 林之洋道:“不孝,古之十恶排第七,可见其危害。而今,我等魂修,修的便是血脉里的传承,你连修炼的根本都弄不明白,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一个小小的魂校。况且你对生父尚且如此,对其他人……哼哼。” 虽然林之洋只是照搬父亲的教诲,但是不妨碍周围人眼前一亮,就连袁成礼也若有所思,最后大魂公盖棺论定,平淡地说道:“张为民,你现在就去办一下交接吧,咱们云木灵学堂还容不下不孝之人。” 做完决定,袁成礼也不理会脸色惨白的张为民,拉着林之洋便向行政楼走去,他要亲自为林林之洋办理身份。 得了身份的林之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对袁成礼感恩戴德,只是非常礼貌地道了谢,便进入了云木灵学堂的玉冢,这里收藏了云木灵学堂所有的玉珏。 看着满目的玉珏,林之洋一拍额头,道:“啊,工作量有点大,还好带了小金。” 肩膀上的小金把头一撇,不看林之洋。 林之洋道:“别闹了,快点干完,快点回去看云蛋。这次我保证,直到它孵出来,我都不会让它离开你的视线。” 小金这才不情不愿地跳到林之洋的面前的桌子上,小爪子里凭空出现一个镶了方晶的玉阵牌,递给林之洋,又拿出几个空的阵牌,将方晶慢慢的按进去。林之洋是打算将整个玉冢里面的玉珏都复制一遍带走。 傍晚时分,有些面带倦容的林之洋佩戴着魂校等级徽章,在一众魂种的羡慕眼神中,离开了云木灵学堂。晋级魂校而结业,林之洋也成为了云木灵学堂结业最快的一个。 ; 第033章,无声处 以感悟修炼为借口没有参加镇长临时组织的弦月庆,更加因为这个借口,难以自圆其说的林岱没有出席林之洋的加冠典礼。 对于九牧一脉的缺席,林之洋相信那只是极少数人用自己的想法掩盖了大部分人的意愿,权力大多时候都是欲望的帮凶。从进入九牧堂开始,林春以下几乎是所有的林家人看到自己都是带着羞愧的兴奋,林之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林岱还是没有出现,林之禄正在因为堂哥的辉煌而生闷气。于是林之洋顺利地从林春那里拿到了自家大门的钥匙。先前没有要回钥匙,是因为自己还未成年,如今加冠成功,无论从哪方面讲,回到自己的家,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推开了封闭了半年的大门,除了院子里蒙尘之外,一切如旧。林家的这个宅子花了林西山十个方晶。小院子不大,没有照壁,没有厢房,推门就能看见正屋。 正屋只有三间,正中一间供奉着金坚阁一脉的英灵牌位,左右两间分别是林西山父子的卧室。张明宇开始招呼小伙伴们打扫,寂静的院子里多了些人气。 打开正屋的门,背着包的林之洋指着蒙尘的英灵牌位,对小金道:“这才是咱家,可惜老爸不在。不过不要紧,先打扫干净,再告慰先祖。”肩头上,小金用一个布袋把云蛋兜在怀里,俨然一副奶爸的模样,乌溜溜的小眼眨着,像是要认真的记住。 房门关上,祭祀的事情外人还是不方便出席的。梳洗干净的林之洋跪在同样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英灵牌位前,腿边,小金放下云蛋,有模有样地学着。 林氏金坚阁一脉因为人丁凋零,显位的英灵只有同心魂帝林朝英和其继子紫魂王林正英两个。一个黑红略带金色,上书:林氏金坚阁朝英之位,另一个乌黑发亮,上书:林氏金坚阁正英之位。 上香跪拜之后,林之洋便盘膝坐下,伸手从斜倚在供桌脚的背包里拿出一把木魂石,施展家传秘法,引动先祖气机。 相比于九牧堂气机的厚重,金坚阁气机就单薄了许多,在时断时续中艰难的维系。林之洋运转魂力,木魂石立刻化为最纯正的魂气,灌注到了金坚阁的气机之中,那金坚阁气机就像久病之人一样,居然连魂气都不能主动的吸收。 与病人不同的是,英灵气机没有虚不受补一说,得到木魂石力量的滋补,金坚阁气机可以感受的速度凝实膨胀起来。林之洋似乎听到了神魂之中,先祖英灵打着饱嗝,满意地**。 十八颗木魂石消失之后,朝英先祖的牌位变成了纯正的金色,正英先祖的牌位则变成赤红泛金。而林之洋神魂之中,“金坚之林”古篆体小字的家族印记已经清晰可见。虽然九牧堂英灵也能加深家族印记,但毕竟不如本支先祖英灵来的直接干脆。溢满的金坚阁气机连同小金和云蛋都包裹起来,顿时,小金一脸的舒适,云蛋则熠熠放光。 待林之洋推门出来,天已经擦黑了。简单的院子早已打扫的一尘不染,张明宇几人还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见林之洋出来,张明宇上前道:“洋哥,怎么这么晚?走,回家吃饭吧。” 林之洋一扫众人,道:“辛苦大家了,都回吧,好好准备十五的种魂,明宇,你把饭送来,跟表舅说,我就不过去睡了。”已经冠礼的林之洋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成年人来要求了。 吃过晚饭,林之洋就加紧阅读云木灵学堂带来的玉珏。灵魂浏览不需灯,林家小院一片静悄悄。凉如水的寂静之下似乎酝酿着发聩的惊雷。 此时的林之洋就像刚从冰火岛出来的张无忌,满脑子记忆的都是高阶的修炼方法,基础的常识却十分的匮乏。他能够侃侃而谈修炼的根本,魂力运用上却只会简单地强化,他能够察觉别人修炼术法中的缺陷,面对魂力攻击却只能落荒而逃,他能够教授别人高等级的修炼方法,自己却只是修炼着一个家传的心诀。 知道自己缺陷的林之洋正在努力的学习着。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实用的体术和魂技,来增强自己的战力。 最后,体术方面林之洋选择了以刚猛著称的奔雷拳和以速度著称的疾风步。通常选择奔雷拳的都些头脑简单的肌肉男,选择疾风步的都是些身形消瘦的猥琐男。魂技方面林之洋则搭配选择了增强力量的力士符法和增强速度的清风符法。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之洋足不出户,努力地修习着魂技体术。把简单的技术真正的吃透,灵活地运用到实战中去,在战斗中存活下来才是学习体术魂技的真正意义——西山语录。 袁家别院,繁华落尽,喧嚣退去,书房也陷入了夜色之中。月光泄入屋内,把房间分成明暗两边,埋身在黑暗之中的袁成礼魂眼圆睁,看着手心上那个人形的血斑挣扎扭动,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解脱的舒畅,随即,这丝舒畅就被无边的愤怒所淹没。 心血凝结的血煞傀儡,在破煞属性之下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大魂公及时相助,恐怕这道血煞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好奇于林之洋奇异的闯塔过程,但是被表象愤怒支配的袁成礼已经没有了探究的心境,或许将林之洋炼血剥魂,喂食血煞才能稍稍平息愤怒。 袁成礼吞下一颗带着血腥的丹药,盘膝打坐。魂力运转,大魂公立刻全身血红,面色扭曲,显然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手心上的那道人形血斑却如鱼得水,迅速游到袁成礼心口的位置,贪婪的吸收着魂力充沛的心血。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血斑终于退回到了手心的位置,满色惨白的袁成礼似乎听到它打了个饱嗝,发出满意的**。 云州城,庄府,西厢房陈设未变,却未点灯火。月华之下,庄云天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床位置,负手而立。面前漂浮着一个白色的小人,只见它左支右绌,却始终离不开方寸大小的空间。 人死之后,灵魂或者消散,或者凝结成晶,那份印记都会随之消失。如果在灵魂消散或者凝晶之前,用秘法保住那份印记,那么这样的灵魂就会被称之生魂。生魂是寄魂系邪修的大补之物。 此时庄云天面前漂浮着的赫然就是醉酒摔倒,被床沿割喉而死的倒霉副院长的生魂。这个生魂似乎也感到了不妥,但苦于灵魂无声,只得一个劲地给庄云天磕头,或许求的只是速死。 庄云天面无表情,目光散乱。这个生魂的哀求勾不起他任何的怜悯之意。刚毅的脸型憨傻的笑,哥哥的音容永远地定格在鲜血之中。 良久,庄云天一声闷哼,生魂的双脚立刻燃起白色的魂火,磷光闪动慢慢地吞噬着灵魂印记。生魂翻滚着,哀嚎着,却始终脱离不了方寸的空间,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为虚无。 九牧堂,正厅的供桌前,林岱面对祖宗跪倒。林之洋的闯塔成功的消息已经传来,相信不久就会天下尽知。 如此的盛况,距离最近的九牧堂一脉竟然没有一个正主出席,相信这个笑话比当初林之洋种魂未醒更加地荒诞,更加地能在魂修世家里流传。此时的林岱,满脑子都是悔恨和懊恼,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林氏宗主林天南那张铁青的脸。也许接下来的问责之后,自己的九牧一脉家主的位置就算到头了。 其实林岱对九牧堂可谓耗尽了心血,为了九牧堂重新崛起,哪怕是身死魂消,林岱也无二话。 但是,自从林西山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所有辉煌之后,林岱就变的非常的怕,怕到最后,林西山把九牧堂也从自己的手里抢走。 心生嫉妒的林岱甚至在十五年前林西山的家变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月前,甚至不惜动用林家七逐之一的奢穷无度,也要将金坚阁一脉从自己的九牧堂彻底地驱逐出去。 但是这一切的努力都随着林之洋闯塔成功而化为泡影。林岱的心中,九牧堂的承嗣再度成为悬疑,虽然林之洋已经在九牧堂前自斩传承。林岱恨,恨林之洋的优秀,恨自己子孙的不肖。虽然自己的长子林之福已经被认定为人中翘楚,但比起林之洋的辉煌,还是稍微差那么一点。 真要亡我九牧一脉么?林岱问心,供台之上,先祖英灵无声。 如家客栈的包房里,金丝楠木木心混着温玉编制的席子之上,云玲面色苍白,静静地躺着,呼吸几乎没有,好像睡死过去的样子。罗玉静身子轻微的颤抖,眼角含泪,站在床前,看着福伯为救治云玲而忙碌。 在姐妹俩还没有走出云木广场的时候,云福就出现了,裹挟二女迅速回到住处。点起引魂香,祭起招魂符,口中念念有词,此时的云福俨然就是一个跳大神的巫汉。罗玉静愧疚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自责。 随着云福的舞动吟唱,云玲的脸上渐渐地出现了红润,呼吸也开始正常起来。罗玉静松了一口气,仿佛是脱力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仪式结束后,精瘦的云福轻轻地为云玲盖上了被子。仔细观察了罗玉静的略显呆滞的神情之后,云福退出了房间,默默地为表小姐点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 第三十四章,共此时 八月十五,经过了林之洋弦月之夜的冠礼,今年的中秋气氛平淡了很多,但是人们在谈论那场千年难遇的盛况同时,还积极地着手准备着中秋的庆典。每一个传统的庆典都写满了人们对过去的无限追忆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林之洋加冠闯塔成功的消息随着塔间快报迅速地向联邦各地传播。各地魂修如朝圣般向云木镇汇聚。但是云州城和云木镇之间是初级路,每天只能保证百人客流的往返安全。 于是大量的魂修就滞留在了云州城,造成了云州城客栈爆满。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为一时的翘楚,各地魂修相遇,一言不合,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便是常事,云州城的治安一度成为难题。 云木镇,在镇长木青云的果决和警备队长王云的铁腕,加上过往魂修们的朝圣心态之下,倒也相安无事。 长安城,世上最雄伟的城池。据说是处于龙脉之首的昆仑山主峰玉虚峰和龙脉之尾的昆嵛山主峰泰礴顶连线的正中间。坐终南而望北邙,城中通天塔为万塔之首,庇护一方百姓的安危。 清晨,披着霞光的长安城苏醒过来,立刻就投入到了中秋庆典的氛围之中。各大酒楼食肆早早地摆出了精美的应景食品,自有伙计此起彼伏地卖力吆喝,勤劳节俭的平民们还是愿意选择购买材料,利用难得的假日,亲手制作吃食,享受简单温馨的团圆。 一百零八坊的里长们积极的筹备着坊间的庆典,叮嘱着防火防盗等安全琐事。孩童们得了闲,早早地出门,拉帮结派地占据有利位置,准备着烧塔的事宜,地形,塔高,样式,柴火以及烧塔的时间都成了攀比的内容。 太极殿,曾经的皇城,如今还是扮演着联邦行政中心的角色。年逾古稀的联邦主席齐祥一边批阅着相关的公文,一边听着秘书关于加冠闯塔的最新汇报,林之洋的惊艳已经引起了第一老人的关注。 巨大的原木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大字,笔酣墨饱,刚劲有力,是主席古稀之际,化用自己的名字书写的。 种魂未成,齐祥齐明泽就用“明心正道,泽被苍生”来诠释自己的人生。身体力行,用近七十年的时间夯筑了“齐心祥善,明道泽生”八个字,如今这八个字就挂在了老人的头顶之上。 听到了秘书诉说林之洋冠礼之后,闭门未出,老人笑了:“刚则易折,过犹不及,知道避其锋芒,这小子倒是有些见地。林西山果然教子有方,史上最年轻的魂帝,名不虚传!”顿了顿,又道:“吩咐他们,好好留意。” 其实哪是藏拙,分明是林之洋感受到了威胁,努力地弥补不足。若论张扬,或许真的无出其右,只是天才少年没有腾出时间罢了。在生命和虚荣之间,林之洋明智地选择了前者,更多的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炫耀。 青州济南堂,林氏主宗,宗祠前厅,半步魂帝林天南又捏碎了一个精致的茶杯。 这几日林天南的情绪在喜怒之间翻转不断,丝毫没有半点紫魂王的涵养。束发别簪,剑眉浓密,口阔唇厚,颌下一缕长须,此时的林天南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下方的林之福,右手握拳,指缝里点点瓷末洒落。 面对宗主愤怒的责问,林之福并无半点慌乱,躬身施礼,道:“禀宗主,家父对林氏之心天地可鉴,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了么,家父感悟闭关,禄弟身份不合,叔祖他们醉心修炼,无暇凡事,我九牧堂的其他长辈又都适逢公干,或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吧。至于其他人的笑传,只要我们林氏自己不心生龌蹉,自然都是浮云。” 胖胖的林之福小林之洋一个月,也是林家的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却是魂成过早,魂力运转晦涩,现拜入鸿儒管施华门下,修习浩气润魂之法。 对于林之福的应对反应,林天南非常满意,声音不变,面色不改,沉声道:“话虽如此,那事后九牧堂为何一直没有表示?做出这等不睦之事,我看,来济南堂正名的该是他林岱吧。”说完一摆手,制止了还要辩解的林之福,道:“好了,不要多说,今天是中秋,别让这些烦心事坏了心情,你去跟之勇他们聚一下吧,明天动身回云木,看住你那个糊涂的爹,别让他再闹笑话。”林之勇是林天南的长孙。 林之福应声离去,林天南却陷入了沉思,九牧堂,金坚阁,林岱,林西山,林之福,林之洋,还有神秘的木魂石等等,在林天南的脑子里搅成一团,愤怒,兴奋,失望,希望,还带着后悔,情绪不断地转变。待林天南被管家的呼唤声叫醒,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中秋庆典开始了。 今年的中秋庆典,联邦上下,不约而同的都提到了加冠闯塔,对于这种注定要写入史册的盛举,锦上再添一朵花的事,谁都愿意做。至于是闯塔者是少时了了,还是鱼跃龙门,真正关心的人并不多,蓬莱阁下的中秋庆典里,恰巧就有这么一个。 林西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琥窟探险,早早地回到了蓬莱城。阁前广场,镇长任长生正在侃侃而谈加冠闯塔成功的影响。人群之后,林西山静静地站着,衣衫褴褛,形似乞丐,星眸之中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任谁也不会把这样一个快乐的乞丐跟著名的哀之魂帝联系在一起。 镇长的褒奖之词并没有进入林西山的耳朵里,但是那溢于言表的赞赏之意却被魂帝敏锐的捕捉到了。儿子终于长大了,或许再过几年,真的会像儿子说的那样,提起林西山,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林之洋他爹。 跟儿子相伴的点滴在脑海里回放,加冠成年,曾经自己庇护之下的雏鹰开始煽动稚嫩的翅膀。“这也是他又一个生日吧!”林西山心想。 念及生日,一个熟悉的旋律在心中响起,“今年的元宵节还没来的及给你庆生!”林西山轻声自语,“就在这里给你补上吧。” 还未开口,眼前白光闪现,一道纸符飘来,林西山右手一拂,符上字现:“父亲在上,儿之洋顿首,今日闯塔加冠礼成,尊者取字百川,告之勿念,初九子时三刻于云木塔。”云木镇,能让林西山称为尊者的只有镇长木青云一人。 知道了确切消息的林西山,心里更是高兴,在广场边上盘膝坐下,双腕搭于膝上,十指弹动,状如抚琴,开声清唱,旋律动人,此时皓月升空,普天同庆。 云木镇,魂修们的汇聚让游子回家的路更加地艰难。直到日头偏西,还有一个身影风尘仆仆地走进镇门。 入镇的于淑华脚步不停,径直向着塔后西区的于府而去。人未入门,声音先到:“哥哥,嫂子,我回来了。”于德海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道:“你嫂子刚刚还念叨你呢。快,先去沐浴更衣,免得从外面带来的碎魂残魄惊了你的小侄女。” “嫂子生了?”于淑华闻言一喜,更加快了脚步。 于德海笑着打量胞弟的背影,身形更挺拔了,步子更稳重了,只是不时地笑声,还流露出孩子的天真,自己该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闭门七天的林之洋终于在中秋节的傍晚时分走出了家门。也是束发别簪,也是剑眉星眸,普通的长衫浆洗地笔挺干净,身无饰物,林之洋就这么简单地向着张家走去,小金兜着云蛋,奶爸似的蹲在林之洋的右肩之上。 弦月庆典虽是辉煌,毕竟不常有,临时组织比不得自古流传的中秋庆典来的厚重。 街道零星的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地奔向自家的团圆。站在街口,向右便可看见九牧堂前小广场上璀璨的灯火。电器的灯光耀眼如日,法阵的光满皎白如月,更有烛火闪烁如星,好一片天上人间。 家主闭关缺席那场辉煌,并不能影响九牧林氏日常运转。丝竹声,鼓乐声,喧闹声……充斥了小小的广场。林氏族人那被压抑下来的兴奋和欢喜在中秋之夜完全爆发出来,九牧堂上万年积累的厚重和与时俱进的开拓完全展现出来。 “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心的笑脸,又有多少失落的强颜。”林之洋长出一口气,心里叹道:“梁园虽好,非是吾乡。” 抬头望向夜空,群星皆隐,今晚的夜空注定是皓月的舞台。林之洋眼中那一轮圆月就是一个个的微笑,有曾祖慈祥的笑,有母亲温柔的笑,有父亲嘴角的笑,更有罗玉静眼角的笑。林之洋对月抱腕,祝君安好。 长安城,通天塔下,联邦主席齐祥身着盛装,对着初生的圆月,大声地宣告,中秋庆典开幕。 主席的话在天下第一塔的气机增幅之下,传到帝都的千家万户。一时之间,大户楼台之上,小门中庭之中,纷纷燃烛焚香,男想富贵,女愿荣华,老乞安康,少求长大……各色的愿望随着青烟袅袅升空,飘向桂乡。客居他乡的游子们也都对月参拜,寄托乡思。正应了那句话:海内存知己,天涯共此时 ; 第035章,我自知 张家,大门虚掩,林之洋推门而入,小院里灯火通明,正中摆着一个香案,香案的四周是五个蒲团,等分排列,蒲团之前各放置了一个小巧的香炉。几家人都已经到齐,正屋大门敞开,已经痊愈的张百祥和镇长木青云分坐主桌正位的两旁,低声的说着话,桌子上一把连鞘宝剑横放,正是王云家传的知行剑。 听到门声,早已心不在焉的众人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了进来的林之洋身上。木青云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之洋,如此盛举,竟然不请我,莫不是小老儿不够格?” 今天的木青云,同样身着云木塔装,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一扫之前岁月积累的颓态,显然当日的加冠闯塔让镇长大人有了变化。 本来,林之洋也没有指望像这样的事情,王云会瞒着木青云,当下施礼道:“我说来时怎见表舅家里青气缭绕,原来是尊者驾临,蓬荜生辉呀,既然尊者到访,今夜种魂,把握更多一分。尊者请!”林之洋这是学着父亲的口气说话。 木青云闻言又是哈哈一笑,顺着林之洋的手势,回到正屋坐下。林之洋走上正屋阶前,对着张百祥施礼道:“爷爷病体痊愈,可喜可贺,今日之事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张百祥没有木青云那样豪放洒脱,却也会心一笑,写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世事洞明的了然,开口道:“之洋,放手去做,无论如何,张家我张百祥这一支感谢你!” 林之洋一拱手道:“如此,那之洋就僭越了!”说完转身,伸手托过肩上的小金,一振臂,小袖猴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了小张敏的手中。小金晃了晃怀中的云蛋,龇牙咧嘴地跳到了小张敏的头顶,盘坐下来,观看仪式。 林之洋正一正衣衫,高声唱道:“种魂仪式开始,种者就位!” 张明宇五人闻声走到院子当中,各选一个蒲团站定。五人同样的月白长衫,黑发披散,神色肃穆。 “燃烛。” 易和走上前去,将香案之上的三支粗如儿臂的红烛点燃,今天他是仪式的有司。 “种者焚香。” 张明宇带头,五人一一上前,从易和手中接过魂香,施礼之后,毕恭毕敬地将香插到案上的香炉之中,之后退回各自的蒲团旁边。 “请镇魂之器。” 木青云眼前一亮,传统的种魂仪式里可没有这么一说。老人按捺心中的疑问,拿起桌子上的知行剑,走到香案之前,恭敬地把剑放到了剑架之上。施礼之后,一按绷簧,宝剑半出鞘。 张家的香案供奉的方向正是云木塔。王家的这把知行剑经过了千年的传承,几百代人的温养,已经隐约有了器灵之胚,宝剑一经出鞘,立刻散发出自己的气机。 剑是凶器,气机中带着杀意,立刻引动了云木塔装,只见木青云身上青光乍起,沟通云木塔,庞大的气机从天而降。 宝剑的气机立刻被束缚成一团,缩在了香案的周围。香炉之中的烟气分成五份,连接五位种魂者,形成一个完整的仪式构架,剑中杀意如叛逆的孩童,引着仪式的威能对抗云木气机。一时之间,烛火飘摇,烟气断续,在亘古气机之下,仪式竟有随时崩溃的可能。 木青云见势,一躬身,退出了仪式笼罩的范围。失去了云木塔装增幅,云木气机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慢慢地与宝剑主导的仪式威能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烛火冉冉,烟气袅袅。 见仪式初成,林之洋赶忙道:“种者入座。”五人动作划一,正衣衫,盘膝端坐,下颌微扬,百会成水平。身形变矮,五个白烟形成的气柱立刻显露出来,在烛火的辉映之下,煞是好看。 “至亲守护。”五位父亲在各自儿子的身后站定,手里都拿着一只点燃的魂香。今天张大民等五位父亲穿着秋蚕丝的武士服,双手擎于胸前,两脚开立,面无表情,倒真的像一个合格的保镖。 “梦媒。”五位父亲毕恭毕敬地将手里的魂香交给儿子。五位种魂者一侧身,接过魂香,弯腰一礼,将魂香插在面前的小香炉之中。魂香入炉,香气自然被引入种魂者各自的气柱之中。在香气萦绕中,五人正襟危坐,双目微闭。 张大民倾力之作的魂香已经达到了凡级梦媒的顶峰,悠然的香气蔓延全场,平息着躁动的灵魂。 “魂能之印。”五位父亲从怀里将家传的玉珏拿出,平放在儿子头顶的百会穴上。后退小半步,双手背后,两脚开立,重新做保镖状。 “魂引。”易和闻声上前,将一截食人灌枝条递到了林之洋手中。这截枝条通体褐色,表皮晶润如玉,顶端位置略显膨大,里面一颗木魂石即将成型。 林之洋接过枝条,走到香案跟前,作揖之后,双手将枝条托到知行剑的上方。少顷,林之洋撤去双手,这截食人灌枝条竟然悬浮当空。 前期的设想已经全部实现,林之洋无喜无悲,食指在枝条的顶端一点,将一丝的魂力送入其中之后,便退出了仪式的范围。 食人灌枝条得了魂力滋润,自行忽快忽慢地做起了水平旋转。林之洋知道那忽快忽慢的节奏就是千年食人灌捕食之前的律动。 相比于传统的种魂仪式,林之洋这次最大的改动还是引入了镇魂之器的知行剑,在对抗云木气机中,营造了一个平衡的环境。因为有了这个平衡,千年食人灌枝条得以在平衡点上做自由的旋转,用带有催眠作用的律动将魂引的功效发挥的淋漓尽致。 增加的“至亲守护”环节也是为了平稳种魂者神魂,仪式采用的衣物香案烛火等都是带有安魂性能的高级材料。 其实这一切的构想都是来自于魂帝林西山。自从林之洋种魂结果不明之后,林西山就开始对最基本的种魂仪式产生了兴趣。这估计也是第一个高等级魂修对种魂仪式进行系统的研究,两年的锤炼,构想已经初见轮廓。 林之洋这次则是根据自己的经历,补完了父亲的构想,更大胆地增加了定向选择魂能的环节。玉性温润,能很好的契合灵魂。灵魂往返记载了传承的玉珏,魂成之后的魂能凝结也有了定向。至于是否可行,还是要看最终五人种魂的结果如何。 林之洋招手,将完成了自己环节的张大民五人聚到了正屋之中,屈指弹出几滴水珠,将院子上空悬挂的大灯笼熄灭,吹灯睡觉,人之常情。 舅妈江英把小张敏递给林之洋,悄无声地为每人续上茶水。林之洋低声道:“表舅,各位叔伯,无需担心,仪式目前进展顺利,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各安天命了。”顿了顿,又道:“无论自家子弟结果如何,各位都要慎言慎行,切莫惊了他人之魂。” 众人都有经历,自是点头,连小张敏也一脸凝重,抿着嘴点点头,吓得头顶上的小金惊慌失措,赶忙跳到林之洋的肩头,乌溜溜的小眼盯着小张敏,一脸的不解。看着袖猴滑稽的表情,众人不禁莞尔,气氛为之缓和。 林之洋运转“真实之眼”,看向外面。月光斜洒院中,皎洁之下,云木气机如柱,经过知行剑,沿着烟气五等分,镇压着笼罩五位种魂者的烟柱。烟柱氤氲,看不清其中情形如何。 张明宇微闭双目,舌抵上腭,奇异的香味笼罩着自己,感觉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畅快的呼吸。 印堂之前似乎有种玄妙的波动,张明宇仿佛听到了儿时母亲哄自己入睡时轻哼的旋律。慢慢的,在波动中,不知名的疲倦从心底缓缓升起,直冲脑门,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丝无力的感觉,耳畔似乎有个声音在低语:“睡吧,睡吧,睡着就不累了。” 周围渐渐地寂静下来,光亮,声音,气味,感觉都离体而去,神识似乎将要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明宇,醒醒,到时候了!”张明宇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门,门内一片白光,林之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回头向自己招手。 张明宇拼命地向前跑,边跑边喊:“洋哥,等等我。”林之洋却置若罔闻,转身径自跨入光门,在张明宇的手将将地要碰到光门的时候,消失不见。 光门随着林之洋的消失,也迅速的变小,张明宇用尽浑身力气向前一窜,也进入光门之中。 只是白光一闪,张明宇便处在了一个长长的走廊之中,走廊的尽头同样是一个光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浮雕。连续不断的画面让张明羽产生了无比熟悉的感觉。 正痴迷间,却见林之洋快速地向光门走去,当下张明宇什么都顾不得,发足狂奔,踩着林之洋的脚步又消失在光门之中。 这次张明宇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土黄色的世界里,天地万物都是黄色,甚至连空中的风里都透着沁人心脾的土腥味。 张明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里到外都沉浸在土色之中。舒适的感觉溢于言表,张明宇非常想找人分享。 念头刚刚产生,张明宇就觉得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正是林之洋。恍惚间,周围的景色又变成了熟悉的云木镇,林之洋站在街口,牵着小张敏冲着自己笑,身后就是自己的父母爷爷。张明宇笑着跟亲人走进家门。 在一只脚踏进家门的一瞬间,张明宇发现自己又能闻到魂香,又能听到声音。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土黄色的小人,做的动作赫然就是自己最熟悉的张氏十三香。 这一刻,张明宇想非常牛气的说上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 第036章,香如故 月上中天,魂成的张明宇睁开双眼,入目的正是双亲大人欣喜的眼神。他扫眼四顾,十几个人都热切的看着自己。 林之洋上前一步,问道:“如何?”见张明宇一点头,众人都发出热烈的欢呼。王琛易香等也都是踌躇满志,显然都已经魂成。 张明宇站起身来,先是给林之洋施礼,然后走到张大民夫妻跟前,双膝跪倒,道:“爹,娘,儿已魂成,您二老以后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残羹冷炙地受罪了。” 儿子的一句话直接戳在了娘亲的心坎上,江英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儿子痛哭,本来高兴地想扑向哥哥的小张敏,不明缘由,也抱着母亲哥哥大哭,张大民也是频频拭泪。二十年的时间给这家人带来了无尽的辛劳。 林之洋道:“表舅,表舅妈,好日子来了,感慨还是留到以后吧,现在别怠慢了客人。” 江英闻言,止住哭声,抽噎着站起身,抱着同样抽噎的小张敏转身离去,准备茶点。 客厅落座之后,看着各位喜不胜收的表情,林之洋道:“种魂成功固然可喜,但是我觉得选择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向才是最重要的。我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木青云笑道:“有什么不当讲的,之洋,现在大家伙就差把你供起来了。有话你就直说。” 一句话彻底把众人心中的喜悦引了出来,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林之洋也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说说。今天的种魂很成功,不知诸位有没有发现,明宇他们五人的灵魂属性恰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占其一,而且非常纯正。” 光顾着庆幸魂成的众人仔细一想,果然如此。最有资格的王云问道;“那又如何?” 林之洋解释道:“明宇他们还是同一个仪式魂成的,所以我想,他们五个最好还是修炼五行组合技。比如说大五行幻灭神光。” 王云皱眉道:“光类魂技最是难练。” 林之洋笑道:“正是因为难练,所以威力才是最大的。幻灭神光之下,万法皆休,加上咱们云木魂修的魂力之中带有的天然消散效果,我觉得一旦他们修炼有成,将是所有同级魂修的噩梦,甚至越级也不是难事。” 众人眼前一亮,敏锐的林之洋却从兴奋的眼神里看到了离去的意味,开口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具体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大家该回去祭祖了。” 易和站起身,道:“就听之洋的,都回去。明天中午,知味斋,老朽做东,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送走众人,回到中厅,林之洋对着上手的张百祥道:“爷爷,明宇已经魂成了,事到如今,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张大民父子闻言一脸错愕,张百祥轻声一笑,道:“果然是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咱们张家的这个秘密一直都只传每一支的长子和第一个魂成之人。如今明宇魂成,该是知道的时候了。” 老人一摆手制止了欲起身离去的林之洋,道:“之洋实在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江英却是抱着小张敏离开。 “我知道一直以来,明宇一直抱怨我偏心。说实在的,我确实是偏心。”张百祥笑了笑,继续道,“张家,我张百祥这一支有三子,我把荣华留给了二民三民,却跟着大民吃糠咽菜,安享困顿,我傻?” “张氏十三香,但是流传最广的是六香洗心境,等级最高的也不过是九香升魂境,至于十香醉仙境之后,只是传说。而咱们张家的秘密就是‘十香起于困顿,十三香遍尝黎苦’这区区十四个字的修行诀窍。” “大民宅心仁厚,这点像他妈,不像我。我性子里太多的薄凉,大民他妈去的时候,我还在外面奔走,说是应酬,其实……”张百祥已经眼角泛着泪花,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二民三民真的像足了我,现在想来,我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反而是把香铺交给了他们。上次他们来找我,其实就是想卖掉咱们的香铺。当时我心火上涌,痰迷心窍,就晕了过去。也是我心急,制香的秘法给了他们又当如何?没有了修行的诀窍,即便是魂帝也不过是止步于九香,我是着相了。” “当然,张家的秘密传承最重要的还是看品性,大民还记得当年你入祀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么?” “宁绝嗣,勿邪传。”张大民已经有些哽咽了。 张百祥点点头:“不错,‘宁绝嗣,勿邪传’,这句祖训断送了我张家多少的英才!”缅怀般地笑了笑,又道:“老话说,红尘洗心,这二十年的时间,倒是把大民的性子洗练地更加的纯粹了。大民能够达到六香洗心境也全赖与此,只可惜未能魂成,后续的香法无从修炼。还好,如今明宇已经魂成了,我算是有脸去见张家的列祖,有脸去见大民他妈了。” 老人絮絮叨叨的,像是在拉家常,更像是念着遗嘱。张大民已经止不住泪流满面,张明宇则是痴痴呆呆地听着自家的辛密,林之洋更像是个旁观者,见证着张家的悲欢。 见张百祥越说越离谱,林之洋忍不住咳了一声,道:“爷爷,时候不早了,该去告慰先祖了。” 张百祥双目无神,呆呆地直视着前方,机械地说道:“先祖?咱们这一支哪有什么先祖!香铺里供奉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维系门面罢了。” “为了区区几个字,我的姑姑,一代魂爵张欣就这么被活活地折磨致死。姑姑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软软的,我扶都扶不起来,显然是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姑姑用最后一句话只有六个字:‘别让姑姑白死。’也就是这六个字,让我觉得自己活着该像个爷们。于是,我直接祭起了《香殒诀》。” “呵呵,说来,咱们张家的《香殒诀》大概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凡人能用的灵魂法诀。残香殒落魂不在,香殒之后,即便是最高明的搜魂手法都无能为力,也是因为《香殒诀》,咱们张家长子嫡孙第一魂成者,没有一个英灵显位的。似乎是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就这么离开了。那一年大民刚刚成亲,那一年香菱离开了,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的心头一直祭着《香殒诀》。” 听着自己家族最为辛密的事情从父亲的口中道出,张大民愣住了。张明宇满脸通红,噗通跪倒,流着泪问道:“爷爷,他们是谁?孙儿只想知道他们是谁!” 张百祥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一招手,张明宇膝行上前。老人摸着孙子的头,慈祥地说道:“宇儿,记住,九香境之前不要打听他们,不到十香不要想着报仇。你姑祖已经是八香境,在他们手里不过是随意拿捏。爷爷累了,整天着祭着《香殒诀》真的累了,以后,你们要小心些。” “不,爷爷,您一定要好好的,我还要跟爹一样地孝敬您呢!”张明宇哭道。 “恩,好好,爷爷还想抱重孙子呢!说来,明宇有之洋相助,说不定真的能达到张家史无前例的成就。之洋,明宇还有劳你费心了。”张百祥轻拍着孙子的后背,对着林之洋道。 听着张百祥的诉说,林之洋想到的却是自家的事情,躬身一礼道:“之洋乃是独子,自小孤独,早已视明宇为胞弟,扶持乃是应有之义,这点请爷爷放心。” 张百祥放心得点点头,对着张大民道:“大民,其实我还是偏心你的两个弟弟的。一来呢,他们性子像我,二来也是补偿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这个做大哥的还是要多担待点。江英是个好媳妇,你要善待她。别让她跟你母亲似的,带着遗憾离开。”张大民连连点头称是。 林之洋摸了摸胸口的吊坠,想了想,道:“爷爷,能不能说说我的母亲。” 张百祥双手将张明宇扶了起来,擦去孙子两眼的泪水,笑道:“现在小明宇已经魂成了,是个大人了,以后跟你之洋表哥多学学,替你父亲多分担点。知道么?” 见孙子点点头,老人对林之洋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既然西山居士都未跟你说什么,我也不好多嘴。不过,我可以跟你说的是,你母亲张爱玲是我张家不世出的天才,二十岁已经是七香净魂之境,若不是遇到了你父亲,说不定三十岁就能成就八香凝魂之境,所以你父母的婚姻其实我们张家是不同意的。” “但是不同意又能如何,别看你母亲柔柔弱弱的,其实主意非常正,一声不吭的给大家上演了一出红拂夜奔。惹得她的父亲,张家宗主张正行一怒将她从宗族除名。不过,后来,你母亲死于难产,听说张宗主是一夜白头。至于当天的具体情形如何,我这局外人反倒是不好说什么。等时机到了,你父亲就该告诉你了。” 林之洋了然地点点头,道:“爷爷,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了,您也该累了吧,还是早些歇着为好。” 张百祥笑了笑道:“好,就听小神医的。爷爷去休息了。” 林之洋又道:“表舅,给爷爷换上安魂香,冲一杯蜜水,爷爷的情绪需要调理了。” 张大民闻声自去忙碌,张明宇跟林之洋俩搀着尤是激动不已的张百祥回到了正屋。 小院里,月光皎洁,残香如故。 第037章,将剩勇 易和请客,宴席设在知味斋后的一个雅致的小院里。跨进月亮门,就是一个竹子的天地。上有竹枝蔽空,下有竹叶铺地,竹影之间点缀着几丛盛开的**。空中弥漫着绿色的气息,摇曳着婆娑的光影。 木青云一进来就频频点头,见了易和,笑道:“易老头,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易和也笑着回道:“登不上大雅之堂,倒是镇长前来,我这小院是蓬荜生辉呀。” 虽然是场面比较正式,但是林之洋还是束发插簪,一身的短打扮,背着双手,神态自若,好像是来到了自家的后院,肩头蹲着的小金依然是兜着云蛋扮奶爸。熟人面前,林之洋毫不掩饰,撇撇嘴道:“行啦,别穷酸了,快点开饭,下午还有事呢。”听说了云罗二女收集闯塔圆晶的消息后,他就想将闯塔结成的最大的一颗圆晶送给罗玉静。 张大民从后面走过来,轻轻地一拍林之洋的后脑勺:“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对于自家的长辈,林之洋还是不敢造次,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这下连小金都忍不住,小爪子指着林之洋嘲笑不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之洋再次提起了张明宇五人的修炼问题。结合自己三年魂成的经历和父亲林西山关于魂修的观点,提出了学院学习配合私下修魂的修炼方法。 按照林之洋的打算,未来的三年之内,张明宇等人必须以杂学优异的成绩进入京师学院,同时修行等级不低于魂体双校。在王云的点头之下,五人未来三年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的。 不理会五人如丧考妣的悲伤表情,酒足饭饱的众人欢声笑语地离开了知味斋。林之洋跟着王云送微醺的镇长木青云回府,张明宇五人则是顺路回云木学堂。 老怀大慰的易和拉着留下的四位父亲,准备好好商量下儿孙辈之后的营养调理供应问题。还未等坐下,就见张明宇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易老,爹,大事不好了。王队长刚刚遇袭身受重伤,凶手逃了,洋哥已经追了过去。木镇长要我回来报告一声,他已经发了云木令,派人去请林家主和袁主席了。左大夫,您快过去看看吧。” 待易和左凝等人赶到塔前广场,镇警备队已经把整个广场封锁了起来。如临大敌的副队长审视了多遍,确认之后才将众人放到了圈内。 只见,王云跌坐当场,面如金纸,胸前一滩血迹,浑身紫气萦绕,显然正在自我疗伤。镇长木青云站在台阶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看着心腹爱将。王琛站在父亲的跟前,双手握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父亲的伤势,刚刚魂成的少年充满了无力感。 左凝放下药箱,仔细查看着王云的伤势。易和却是几步走到木青云跟前,问道:“镇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木青云使劲抿了下嘴,道:“就是刚才,要进云木塔的时候,一道血影向我扑杀过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杀气,若不是王队长舍命相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过那贼子也没讨到好,中了王队长的一掌和我的一记气箭。” 张大民紧张地开口:“那之洋呢?之洋现在怎么样了?” 木青云道:“那贼子向西逃窜,之洋已经追了过去。放心,一掌一箭,仓促之下,即便是魂帝也得受伤。我已经发了云木令,云木镇战备状态,一切等林家主和袁主席来了再说。” 林岱很快就来了。这是他弦月庆之后第一次正式地露面,头戴紫金盔,身着紫金甲,腰间紫金裙,脚蹬紫金靴,双手是紫金连肘护腕,右手持一把紫金短戟,背后背着一根半人长的紫金棍,双目圆睁,跨步之间虎虎生风,摇摆中尽显王者风范。人未到,声先至:“何人敢在我云木镇造次!” 进入警戒圈的紫魂王,扫了一眼盘坐的王云,提左手,一拳挥出,紫色的气劲直击在王云的胸腹之间。却看王云一块嫣红的鲜血喷出,脸色立刻正常。 林岱不理会激动施礼的王琛,径直来到木青云的身边,沉声道:“血魔教的人一向是在北邙山混,跑到咱们云木镇所为何来?找死么?” 木青云问道:“林魂王可是看出了端倪?” 林岱点点头,道:“从王队长的伤势上看,应该是有相级别的血煞所为。” 木青云好奇道:“可否详细的诉说一二?” 林岱道:“血魔教的弟子分为魂、煞、魔三级,每级又分有相无相两等,有相血煞相当于咱们魂修的初等魂爵。只是不知此等贼子逃往何处!” 木青云道:“那贼子中了王队长的一掌和我的一记气箭之后,又打伤了几名警备队员,现在向西逃窜了。令侄林之洋已经追了过去。” 林岱急道:“胡闹,血煞是那么好对付的么?怕是之洋要吃亏,待我去助他。”也不再等木青云答复,飞身向西而去。经过王云身边的时候,丢下冷梆梆的一句话:“好好修炼,别恁的丢我云木的脸。”一句话把刚刚清醒过来的王云激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虽然心里想把金坚阁一脉从自己的九牧堂中撇清出去,但是林岱还是不允许林氏子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邪修所伤。 林岱离开不久,脸色略带苍白的袁成礼便赶了过来。头扎青丝头巾,身着青丝长衫,腰间青丝束腰,挂一方青色玉佩,足踏青色步云履,手持一柄古朴的宝剑,青色的剑穗随着身形晃动,好一副儒将风范。 听了镇长的诉说,袁成礼做出了跟林岱相同的判断,沉吟了片刻,大魂公道:“既然林魂王已经追了过去,那贼子定是插翅难飞。当务之急该是仔细排查,血煞入塔镇,必有寄主,否则,绝对难逃镇守塔的无声之雷。” 很快,满心怒气的警备队士兵们就将云木学堂第二副院长的尸首抬到了塔前广场。曾经脑满肠肥的教育达人,现如今却像一个干尸一样,被吸干了所有的血液。看得老镇长一阵阵的后怕,思绪回到了半个时辰之前。 当是之时,林之洋落后半步,与王云走在木青云的身后。少年人跟魁梧的警备队长身材仿佛,此时正虚心听着王云诉说一些修行的心得。陡然间,鼻端闻到一丝的血腥,肩头上小金尖锐的示警声响起。 一抬头,却见一道红光向着木青云的后背袭去。林之洋还未有反应,王云已经飞身上前,挡住了木青云的后心,红光正正地击在了王云的胸前。吐了一口血,王云奋力轰出一拳,噗地一声,如中败革。 红光一击不中,立刻向西窜去,速度极快。老镇长毕竟是凡人之躯,反应稍慢,只来得及发动一记气箭,受伤的红光已经连伤两名警备队员,逃身而去。 暴怒的木青云,右手一张,白光闪动,一个古朴的塔形令牌凭空出现:“全镇戒备,全力追凶,召林岱、袁成礼议事。” 云木令,云木镇最高等级的令牌。此令一出,无论魂凡,纵身死魂碎,亦死战不退。 林之洋闻着熟悉的血腥,不用木青云动员,立刻运转清风符法,发动疾风步,向着红光遁去的方向,全力追击下去。他心里盘算的好,吃了一拳一箭,必是受了重伤,宜将剩勇追穷寇,况且自己是满血满魔,还有小金这个强力的助手。 林之洋追出镇门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红光的踪迹了,还好小金及时地指明方向,一人一猴便向着昆嵛山的方向飞奔过去。 有了在云木森林日夜被追赶的丰富经历,林之洋在跟踪方面颇具天赋,很快就来到了一棵直径近十米的古树之上。 遭了雷火的大槐树,树干中空,一望而下,人类生活的痕迹清晰可见,这里显然是凶手的一个栖身之所。 小金皱了皱小鼻子,一指昆嵛最高峰,吱吱叫个不停。林之洋默不作声,自古树之上跃下,循着敌踪而去。 昆嵛山麓虽然不似云木森林那样,步步杀机,但也有许多暗藏的危险。未跑几步,得了小金示警的林之洋,一侧身便躲过了一头血斑豹的来自后方袭击。紧接着一个铁板桥,躲过豹尾的横扫,加上一个后空翻,迅速地离开了血斑豹的攻击范围。 林之洋侧身还是慢了半拍,血斑豹的前爪的爪峰还是扫中了林之洋前胸,顿时布衣撕裂,火星四射。魂成的林之洋虽然不再靠着负重来锻体,平时也是身着精钢衬甲,用适当的负重来保持身体的运动强度。 惊魂未定的林之洋抬头望去,眼前的这个血斑豹大如牛犊,通体金黄,所有的斑点都已隐去,只是额头一个血斑鲜红欲滴,状如微闭的独目。林之洋知道那枚血斑独目睁开之时,就是这头血斑豹就进级王者之时。 七窍玲珑心心通飞禽走兽,林之洋尝试着把自己的善意传递给这头血斑豹,但是血斑豹赤红的双眼拒绝了任何形式的交流。被血煞侵袭的动物已经可以归为魔物的范畴了,眼睛里只有嗜血。半王级的血斑豹相当于高等的体爵,略高林之洋一等,看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就算是有小金相助,也胜负未知。 话说林岱循着血腥气息直追而下,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看见前方一道影影绰绰的血影。林岱大喝一声,抬起右手,将短戟奋力掷出。之间前方的血影先是有些踉跄,接着被短戟击中,扑到在地。 林岱几个起落上前,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人形的血傀儡。“上当了!”愤怒的林岱一拳轰出,把个血傀儡打成了漫天的血雾。 ; 第038章,时不利 林岱回来了,从他沮丧的表情,众人已经猜出一二,心切的张大民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家主,如何?” 林岱看了张大民一眼,摇头道:“跟丢了。”转身对着木青云道:“木镇长,搜山吧。对方能够动用血影傀儡来瞒过我的追踪,我觉得肯定不止一个人,之洋恐怕有危险。” 经历了加冠和种魂两个仪式的木青云清楚地知道林之洋的价值,闻言,不加思索地下令道:“王队长马上召集全镇有经验的猎户作为向导,进山援助林之洋。袁主席立刻发布强制任务,本镇范围内的魂修必须全部进山,声势一定要大,不求制敌,只求打草惊蛇,保证林之洋的安全。易会长协同总务局着手准备后勤事宜……” 此时的木青云完全是个果决的统帅,不容置疑地发布着命令,把云木小镇带入了战时的状态。 尽管是战时状态,第一个援助小队出发之时距离林之洋出镇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而林之洋与血斑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体型硕大的血斑豹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速度严重下降的它已经不再奔跑,慢慢地挪动着身子,死死地盯着一树之隔的林之洋,豹尾晃动,警惕着来自小金的偷袭。 反观林之洋,前胸、后背的衣服交错着几道长长的口子,好好的一件布衣变成了乞丐服,露出内中的精钢衬甲,衬甲之上一道道爪印森然地泛着寒光。 魂力入目,运转真实之眼,一条信息在脑海里浮现: “嗜血之血斑豹,即将晋级的血斑豹受到了血煞的侵蚀,变成了嗜血的魔物,丧失了远程攻击能力的血斑豹,肉体变得更加的强大; 弱点:额头血斑。” 电光火石之间,心念急转的林之洋已经拿定主意如何对付这头血斑豹,力敌艰难,唯有智取。 林之洋从乾坤袋里取出嗜血冰蚊王的口器,交给小金,小金则将云蛋连着布袋取下,林之洋紧紧地缚在右手手腕上。 冰蚊王的口器未经祭炼,算不得魂器,但是依旧能够发出冰冻毒素。小小的口器在小金的手里是如鱼得水。 林之洋全神贯注地盯着血斑豹,缓缓地向身后的大槐树退去。血斑豹口中轻轻地呜咽着,一步步向林之洋逼去。在林之洋的后背贴上树干的一刹那,血斑豹一纵身扑上前。 目力极好的林之洋甚至看见了血斑豹后腿肌肉收缩的痕迹,当下一抬手把小金抛起,自己向右一侧身,以右脚为轴,左脚发力,转身背对血斑豹,他是准备绕树转血豹。 才冲出一步,就听后背刺啦一声,伴随着利刃划过金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撞击声。 林之洋不敢向后看,发足狂奔。全力扑来的血斑豹只是左前爪够到了林之洋的后背,利爪却被金属衬甲阻挡未能划破林之洋的身体。扑了一空的血斑豹一头撞到大槐树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小金趁势纵身而下,落到血斑豹的尾巴根上,抓紧血斑豹的皮毛,用冰蚊王的口器在血斑豹的后臀上一阵狂戳。 小金落得位置恰好是血斑豹攻击的盲点,虽然并未对血斑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动物的敏锐还是让它觉得不妥,当下也不去追赶林之洋,四足发力,剧烈跳动,想要把小金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奈何尝到了甜头的小金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去,手里的动作不停。觉察身后异样的林之洋回头一看,便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血斑豹掷去。灌注了魂力的石头坚硬如铁,正击中血斑豹的额头的独目血斑之上。 吃痛的血斑豹泛红的双眼盯着,作势欲扑,这时小金胡乱的一戳,正好戳中血斑豹的脊椎缝隙里。巴掌大的嗜血冰蚊王口器有五公分长,握在小金的爪子里也有两公分多露在外面,这一下虽然没能戳破血斑豹的椎管,但是渗出的冰冻毒素却结结实实地伤到了里面的脊髓。 登时,血斑豹只觉菊花一紧,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尾椎直冲脑门,整个身子如坠冰窟。虽然小金没有大发神威继续戳中它的椎缝,但是这一下的威能让这头血斑豹亡魂大冒,也顾不得理会林之洋一下准过一下的投掷,身子靠近大槐树,后腿发力,疯狂地把后胯往树干上撞。 面对血斑豹的疯狂,小金也不再坚持,顺势一纵身,再次跳上大槐树,在一个小树梢上对着血斑豹做鬼脸。 顶门的血斑被林之洋连续击中了十几下,血斑豹有些晕了,一晃硕大的脑袋,嗜血的眼睛再次盯上了林之洋,同时豹尾晃动,防备着小金,它是真的有些怕了这个小东西。 十几米开外的林之洋能够看清小金的每一个动作,对于正中椎缝的神来之戳赞叹不已,直呼幸运,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去之后给小金普及一些生物构造的基础。 再次扑出的血斑豹速度明显变慢,但是林之洋还是不敢直撄其锋,转身狂奔。因为血斑豹速度变慢,奔跑的林之洋仍有余力将手中的石块掷出,却不敢弯腰再捡。 小金见血斑豹防范地严密,自己捡不到便宜,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不大会的功夫又跳回到林之洋的肩膀上,小爪子一翻,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林之洋的肩头落下。林之洋心里一乐,探手接住石块,回身掷出。有了小金的无限弹药供应,石块接连不断地落在了血斑豹的独眼血斑之上,只打得血斑豹摇头连连。 冰蚊王的冰冻毒素渐渐地开始蔓延开来。血斑豹的速度越发的慢了,林之洋甚至有胆子停下来仔细地瞄准。 额头接连不断的重击把血斑豹打得心火大盛。嗜血烦躁愤怒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血斑豹站定不动,喉间呜咽声大作,铜铃大小的眼睛慢慢闭上,身子震颤着,渐渐黄光大盛。 林之洋停下脚步,再次运转真实之眼,只是获得了一条“异变中的的血斑豹”的信息。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林之洋还是一下一下地投掷着石块。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情况下,林之洋觉得没有必要冲上去,如果可能,他宁愿就这么用石块砸死这头血斑豹。 就在林之洋的石块连砸之下,血斑豹头顶的独眼血斑变得更加地鲜红欲滴。 对于痛打落水豹这样开心的事情,小金一向是不遗余力的。下一颗翻出的石块没有交给林之洋,小金自己举过头顶,奋力掷出。石块带着呼啸向不动的血斑豹砸去,引的林之洋一阵侧目,没想到小金的力气如此之大。小金则是小爪子背后,小脑袋微扬,一副“我很厉害,快表扬我”的臭屁表情。 小金掷出的石块刚要砸到血斑豹,异变突起,微闭着的血斑独眼陡然睁开,一道血光射出,将拳头大小的石块击得粉碎,血光去势不减直奔小金而去。林之洋赶忙一矮身,血光从头顶掠过。林之洋没有看到的是,那道血光经过自己头顶的时候竟然消散不见。 真实之眼下,林之洋脑海之中的信息变成了: “异变的嗜血之血斑豹王,负面情绪的叠加促使了嗜血之血斑豹异变成功,进化出了血煞之眼的远程攻击手段。 血煞之眼:魂体融合技,消耗使用者自身气血,有裂体污魂之能。 弱点:强行进化的血斑豹王,身体强度极度下降。” 血煞之眼的威力到底如何,林之洋不知道,但是污魂之效却是每个魂修的噩梦。 林之洋把肩头的小金向树上一抛,瞬间加速,做变向跑,准备迅速向血斑豹王靠近。无论林之洋如何的变向,连续不断的血光如影随形而至,逼得林之洋无法靠近。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林之洋全力而行,一个呼吸便可跨过。但是为血光所迫,只能狼狈躲避,林之洋心里极度郁闷,仿佛一个小孩子看到前方的柜子上有糖果,却因为身高不足而够不到,焦急而徒劳地跳脚。 跑动中的林之洋偶然一眼看到血斑豹王竟然是双目紧闭,心里顿时豁然开朗。这头豹王必是靠灵魂锁定来确定攻击目标的,对付灵魂锁定咱有绝招呀。 躲过了一记血光之后,林之洋骤然停住,闭目静神,屏气宁息,心神空灵,魂动停止,灵魂仿佛死亡了一样。小金的绝技假死伪装再现。 果然血斑豹王立刻失去了林之洋的锁定,硕大的头颅来回摆动,血斑独目里透着迷茫。 一瞬之后,林之洋骤然发力。未等血斑豹王重新锁定,林之洋已经来到了它的身侧,一把抓住豹王的颈背花皮,抬起的右脚顺势踹向晃动的豹尾,入脚清晰地感受到骨头的碎裂。虽然这头血斑豹身体强度倒退了不少,林之洋亦是感到自己的右脚一阵的酸麻。 林之洋双腿箍住豹腰,左手紧紧抓住颈背花皮,右手握拳用力砸向豹头。愤怒的血斑豹王咆哮连连,翻身跳跃,却是甩不掉林之洋。 豹王背上的林之洋也是有苦自知,踹一脚,砸一拳,换来的结果却是拳脚的酸麻和豹王的愤怒。没有兵器的林之洋,此时才真正体味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 无奈中的林之洋听得小金吱吱地大叫,勉强抬头,瞥见树枝上的小金正在比划卖力地比划头顶,眼前顿时一亮,抬右手拔出头顶的金石簪,用力向下刺去。 本来林之洋是要戳血斑豹王的眼睛,右手临近血斑豹王的头顶时,金石簪陡然冒出金光,自动修正了落点,发簪刺向了血斑豹王正发着血光的血斑独目。 发着金光的金石簪分开四射的血光,轻易地刺入了血斑独目之中,仿佛锋利的菜刀切开水嫩的豆腐,甚至不用林之洋费多大力气。 血斑豹王溅出的鲜血全部被林之洋右手腕上绑缚的云蛋吸收干净,一滴也没有浪费。被刺中要害的血斑豹王哀鸣一声,未做丝毫的挣扎,就断了气。血煞的侵蚀和异变的消耗让这头豹王已经是油尽灯枯。 小金兴奋地跳了下来,双手一翻,将血斑豹王的尸体收了起来,便急不可耐地要求林之洋把云蛋还给它。 林之洋还未有动作,却听得啪啪啪的拍手声传来,一抬头,一道血影从树后闪出,在二十米的距离上看向自己。 ; 第039章,过江东 林西山说过,嫉妒是天才最大的外在敌人,所以有句话叫天妒英才;自满是天才最大的内在敌人,所以有个故事叫伤仲永;只有踩着敌人的尸骨小心翼翼地生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自诩天才的林之洋一直把这句话当做了金科玉律。所以他活的彬彬有礼,即便是有所张扬,也是无伤大雅。谨慎让他走出了生之禁地,谨慎让他成功地闯塔加冠,谨慎让他战胜了血斑豹王,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谨慎。眼前的这位,说是血影,也不尽然,只不过套着血红色的袍子,面部朦胧仿佛罩了一层血雾,动作稍微一快,整个人就像一道血影。血影人一下一下地拍着手,仿佛是赞赏林之洋搏杀血斑豹王的壮举,沉闷的声音好像是从肚子里传出来:“少年天才果然名不虚传,搏杀一个豹王都这么轻描淡写。”林之洋轻声地问小金:“是他么?”小金点点头,小脑袋却是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林之洋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生生地受了一拳一箭,还敢露面,我也挺佩服你的。”血影人道:“那一拳一箭确实让我受了重伤,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林之洋身后一道生硬的声音传来:“别废话了,动手吧。我饿了。”林之洋回头一看,二三十米之外,一个身高两米的大汉杵在那里。只见他四肢僵硬,皮肤金黄,眼仁灰白,一望便知不是活人,林之洋甚至能够从他的话里嗅到腐烂的气味。尸修,寄魂系的邪修,靠啃食活人血肉,从中汲取灵魂力量来壮大自己,有强大的体术和土系魂技。身后的这位显然已经达到了金尸境,看他脚下打着蔫儿的青草,估计正在冲击旱魃境。左手边一个幽幽的笑声:“这位金魃王太着急了,让他尝尝死前的恐惧不好么?我觉得活人临死前那张扭曲的脸是这世上最美妙的画面,对面的那个人,你说呢?”右手边一个平淡的声音:“我只要他的头。”左边也是二三十米距离的灌木丛里,一个人影浮现,整个人笼罩在黑影之中,只一双眼睛,幽灵一样闪着光。右边同样的距离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中等,背着双手,带着方脸阿福面具的人,浑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邪气。四位邪修的站位将林之洋的去路完全的封死。血影人道:“既然已经是囊中之物,先说说怎么分吧!”黑影人道:“刚才不是都说了么?你要喝血,金魃王要吃肉,那个人要人头,而我,只是欣赏一下死亡盛宴就好了。”金魃王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面具人道:“好呀,你拿大头,你先上。”金魃王反唇道:“你当我傻呀。”血影人接口道:“人头都被你拿去了,剩下的血肉只不过是汤汤水水罢了。我们动手了便宜让你捡?”看着四位邪修商谈如何分食自己,林之洋并没有沮丧,半年的云森生活他经历了太多的必死之局,眼前的这个只是比较棘手的而已。父亲曾经说过,不管什么局,只要是有人参与就有破解之法,就看你能不能够及时找到破局的关键。“血影与金魃是一起的,”林之洋暗中盘算着,“黑影和面具都看不出实力如何,估计最少也有魂将的实力。金魃按说是最好对付的,但是手中无法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柿子要捡软的捏,还是要从血影入手,虽然它身后的昆嵛主峰泰礴顶同样的也是绝地,但是能拖一时,就多一分变数。”打定主意,林之洋一拱手,道:“四位前辈,既然在下已是砧板上的肉,不知前辈打算如何享用?”目力敏锐的林之洋发现,自己抬手之时,前面的血影人似乎有种后退的趋势,却又生生的止住。向右一瞥,面具人原来背着的右手握拳微抬,贴着小腹,置于腹股之间。向左一瞥,黑影人的双眼目光闪烁。空中的腐臭味似乎更浓了些。血影人道:“小子,你是迫不及待地要寻死么?”面具人道:“魂帝林西山果然不凡,教出的儿子都这么胆识过人,天才之说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黑影人道:“天才凋零的哀嚎是世上最动听的乐曲,英年早逝的无奈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金魃王道:“动手吧。”说着话的四人却没有一个挪动脚步的。林之洋笑了,自己显然是低估了手中的这个来自镇守塔的簪形金冠的威力,金石簪的名号似乎有些配不上这件魂器。林之洋道:“既然各位前辈无暇挪动玉趾,那在下就送上门了。”说着作势向右一冲。果然,面具人右拳猛然提起,护在胸前,见林之洋没有移动,又施施然地放下。印证了心中想法的林之洋,魂力灌注金石簪,迈步便向血影人冲去。得了魂力的金石簪立刻发出尺许的光芒,在林之洋的手里俨然一把长匕首。血影人见状立刻发动血气,在身前凝聚了一面带着煞气的血盾,同时高声喊道:“还等什么,快上,跑了这小子,被魂帝林西山知道,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金魃王没有丝毫犹豫,迈开大步追向林之洋,黑影人手里的动作也不慢,一个硕大的鬼头瞬间形成,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向着林之洋罩去,面具人略显迟疑,还是双手结印,凝出一个血色的长矛,向着林之洋射去。二三十米的距离无论对林之洋,还是两位邪修的魂技来说,虽然都是瞬息之间,但是还是有毫厘之差。金石簪的光芒轻易地刺破了血影人凝结的血盾,划过了他的脖子,隐在血雾中的头颅立刻飞上了天空。林之洋与血影人错身而过之后,右手立刻背向身后,金石簪的光芒护住了后心,脚下却向着泰礴顶狂奔。鬼头和血矛几乎同时撞上了林之洋的后背,但是在金石簪的光芒之下,又瞬间地消散。鬼头是纯魂技,血矛却是半实体,魂力虽然消散,其中蕴含的力量还是让林之洋一个踉跄。金魃王毕竟没有晋级,没有旱魃的速度,挥舞的拳头带着腥风只来得及吹起林之洋状如乞服的上衣。血影人飞起的头颅诡异的在空中喊道:“快追,用体术,别用魂技,金魃顶上。”听得血影人道出自己心中最忌惮的事情,林之洋顾不得回头看那诡异的一幕,全力发动疾风步,疯狂运转清风符法,没命地向昆嵛山高处掠去。脑袋重新落回脖子上的血影人又喊道:“云木镇的林岱刚刚击杀了我的一个血傀儡,他一来,咱们都得完蛋,快上呀!”说完,发动血遁之法,向着林之洋追去,金魃王也连连施展土遁,弥补自己速度不足的缺陷。黑影人和面具人虽然不愿,也不得不祭起秘法追向林之洋。一时之间,血影,烟尘,黑云,腥风向着泰礴顶汇聚而去。林之洋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到了奔跑上,几乎是靠着本能来躲避沿途的障碍,速度快得惊人,魂力消耗也快得惊人。小金则挂在了林之洋的右鬓,不时地把一块噬魂蜂王浆结晶送到林之洋的嘴里。在云森里,用这种方法,林之洋多次逃脱致命的追踪。时过境迁,昆嵛山麓毕竟不是云森,有着近乎严密的势力划分,四位邪修也不是禁地里的生物,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太阳渐落,红霞漫天,几乎力竭的林之洋终于结束了自己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奔跑。他背对夕阳,右手扶着孤零零地伫立在泰礴顶上的那块巨石,左手撑着微屈的膝盖,大口地喘着气,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巨石之上刻着六个字,上方横着的小字是“昆嵛山”,下方竖着的大字是“泰礴顶”。还未等林之洋将气喘匀,血影四人已经追了上来,在巨石之下十几米的地方站定。面具人同样的气喘吁吁,其他三位看不出来,估计也是精疲力竭。林之洋深吸几口气,稍微平息了翻涌的气息,直起身来。山下的云木小镇清晰可见,夕阳已下,不见炊烟起。此时的云木镇笼罩着一片战争之云,十人一队的搜山队伍,神色肃穆地经过塔前广场,仿佛出征的士兵。木青云站在塔前的台阶上,林岱着甲,短戟挂在腰间,背手跨立于他的左后,袁成礼则去处理区域强制任务的事情。每一队人经过,木青云便重复一句:“此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挤压贼人活动空间为要。”仿佛是在叮嘱自家出征的子侄。林之洋一脸坚毅,昂首而立,心里却是阵阵的沮丧。背后是深渊,下方的四人严阵以待,金魃王在前,血影人三个在后一字排开,久经战阵的邪修们已经找到了对付金石簪的法门,似乎真的陷入了绝境。林之洋刚要说些场面话,感觉小金正在戳自己,向右一撇,小金的两个小爪子向自己张开,上面的日月印记隐隐发光。“有门,空间门”,高阶知识广博的林之洋立刻反应过来,心中一喜。当下,林之洋强压住心中的惊喜,板着脸道:“我林之洋,魂帝林西山之子,闯塔加冠,世人皆知我是天才,所谓天才就是注定要被万众敬仰的存在。在天才的眼里,尔等跳梁小丑,不值一哂。”似乎忘记了刚才逃命的狼狈。四人向上望去,霞光里的林之洋仿佛披着金甲下凡的仙人,如果把那件被撕成条状的衣服换了的话。血影人道:“别磨蹭了,金魃上。”却见林之洋抬手把金石簪重新插到发髻之中,道:“今天就让尔等见识一下天才的风采。”说着左手指天,念道:“天地玄黄,日月玄光,神秀造化,昏晓阴阳,以魂为天,以体为疆,空间之门,开!”伴着“开”字,林之洋左手用力向右一指,小金马上配合着向右一推两个小爪子。巨石之上,一个纺锤形人高,泛着白光的空间之门蓦然出现。林之洋左手摇了摇:“不送!”抬腿消失在白光之中,他没注意的是,空间之门的白光遮住了巨石上中间竖着的四个字,只留下“昆山”二字挂在纺锤形空间门尖端的两侧。 ; 第040章,以战血 云木镇的搜索十人队,标准的配置是八凡二魂,八凡八角在外成圈,两魂居中后退而行,队员之间相距三米左右,缓缓向前。因为是战备动员,八个凡人队员都身着符装。 符装是一次性的魂器,能够在接触之时瞬间释放被符篆封印的魂技,是无论魂凡都最为钟爱的装备。 杨志来自天波杨府传承的年轻人,自幼修习的是家传的杨家枪法。作为魂体结合技,杨家枪法里的魂技都需要来自战场的杀气打磨,所以刚刚晋级魂校的杨志就结束了自己的灵学堂生涯,选择了应征入伍。 虽然是杨家传人,但是杨志心里最崇拜的还是岳武穆,所以取字鹏举,想要效仿直捣黄龙的盛举,一心奔赴西北路上的黄沙关,古北口等要塞,斩蛮荒于枪下。 事与愿违,兵部将他分配到了有世外桃源之称的云木镇,成为了光荣的小镇警备队一员。 到了地方,杨志才知道,这里没有无处不在的罡风,没有鬼哭狼嚎般的碎魂,甚至没有多少嗜血的蛮荒生物,只有队长王云刻板的脸,副队长王雨憨厚的笑以及枯燥乏味的巡逻。 直到今天,杨志饱含热情的长枪仍未染血,娴熟枪法的目标也只能是演武场上的人偶。当云木令出的时候,杨志才觉得自己的热血再度的澎湃起来。 副队长紫魂校王雨在杨志的右手边,一手持剑,一手扣住腰间的传讯符,神色凝重。这让满心踌躇,要大展所学的杨志有些不以为然。 已经搜索了一个多时辰,夕阳隐没,圆月东升,天光朦胧,王雨早早地祭起了烈阳符,燃烧的符篆仿佛一个小太阳,悬挂在十人队的头顶,把阳火的气息洒向黑暗之中。 一无所获的杨志想喊王雨休息。手刚离开传讯符,异变突起,一只不知来自何方的血矛带着呼啸将漂浮的烈阳符击碎,众人双目一盲,四周再度陷入朦胧之中。 杨志听到旁边副队长王雨扑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呼啸划过,王雨身后的位置符光闪动,随即嘭的一声闷响,如西瓜爆开,杨志心道,成叔完了。 未待杨志再有感慨,魂力波动起,王雨掷出了传讯符。灌注了魂力的传讯符刚刚升空,未等爆开,又是一道呼啸,王雨的传讯符被击碎。 王雨高声道;“圆形阵一变,走!”四周脚步声嘈杂,却无人声。杨志的脑海里八人环绕自己转动的情形浮现。激动的杨志却发现自己竟然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面对剩余九人的搜索队,暗处的袭击者仿佛闲庭信步,每一个血矛的尽头都会爆出一道符光,好像焰火,释放了生命之光。 熟知阵型变换的杨志清晰地知道每个人的位置,每一道符光都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血腥之气传入鼻孔,杨志甚至能够从中分辨出熟悉的体温。愤怒的杨志想要冲出去,用自己手中的长枪为倒下的同伴复仇,努力的几次都没有迈动双腿。 阵型还在变幻着,没有人说话,但杨志还是能够从朦胧的身影中感受到热切,感受到视死如归。他知道这些平时里自己有些看不起的队友想要自己干什么,但是这该死的手脚。 随着减员的增多,剩下的人只能用速度来弥补人数的不足。凡人体力有限,很快地就气喘如牛。每一个粗重呼吸的戛然而止都像是沉重的巴掌,一下下地打在赤魂校杨志骄傲的脸上。 这一道血矛很慢,但谁也阻挡不了它的前进。血矛撞击在最后一个凡人队员的身上。嘭的一声闷响,血矛爆开了他身上所有的符装,月光下,杨志看到一道血雾升起,映射月华,绽放着生命之花。 一滴粘稠的液体溅到了杨志的脸上,仿佛是小小的石子敲开了平静的水面,杨志啊地大叫一声,一把抓起腰间的传讯符,灌注全部的魂力,用力向空中掷去。 又是一道血矛飞速向着升空的传讯符追去。却见王雨纵身跃起,手中的宝剑散发着荧光,劈向血矛。血矛击碎了宝剑的荧光,余势未减直接撞击在王雨的左胸。副队长口喷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重重地落在地上。 有了王雨的阻拦,传讯符顺利地爆了开来。耀眼的光芒把四周照射的有如白昼,杨志看到自己五米的半径上躺着一圈无头的尸体,而三十米之外一个面具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面具人眼里流出一阵轻蔑,纵身向山顶掠去。 杨志又是啊的一声大叫道:“站住,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面具人身形未做停顿,很快消失不见。杨志来到王雨身前,曾经的副队长心口的位置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却未有一滴的鲜血流出。杨志颓然地跪倒,抱起尚带着体温的尸体放声痛哭。 闻讯赶来的王云看了一眼还带着笑容的胞弟,沉声道:“说,怎么回事。”见杨志仍然是哭声不止,隐忍愤怒的王云上前一脚把他踹倒,指着满地的尸首道:“你想让他们白死么?” 杨志这才收了哭声,哽咽着将事情说明。王云道:“传令所有搜索队必须燃放三枚以上的烈阳符,一旦有警,两道传讯符同时释放。尽快将情况秉明林魂王。”顿了顿,又道:“凡人队员留下收尸,所有魂修跟我继续搜。”也不理会群情激奋的凡人队员,直接越众而出,向山顶而去。经过尤是魂不守舍的杨志,哼了一声。 王云的哼声不大,却动用了魂力,听在杨志的耳中无异于惊雷。心底里队友们宛在的音容已经被飞舞的血矛凝结成了血块,此刻又在惊雷之下重新化为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九张或生动或憨厚的面孔叠加在一起,变成了面具人的冷漠。那道离去的蔑视彻底的击碎了世家子弟的骄傲。 跪倒的杨志慢慢站起,对着正在忙碌的凡人队员深深地鞠了一躬,沉声道:“拜托了!”说完一抖手中的长枪,转身向着王云追去。 得了消息的林岱匆匆赶来,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也不说话,拱手之后,带着林家的子弟兵,也向着山顶追去。 林岱到达山顶的时候,巨石之下的开阔地里,王云带领的五十人警备队已经跟四个邪修战成了一团。 面对四个高顶级的邪修,警备队明显不敌,只是仗着人数优势,左支右绌,勉强不败。 林岱回头对着林春等人道:“燃起烈阳符,压住阵脚,莫要跑了贼人,待我上去擒贼,尔等要仔细观摩。”说完跃步上前,一戟逼开金魃王,说道:“我来擒此獠,你等去助王云。” 金魃王只是身体的强度上堪比体王,综合实力上仅能算上高等爵级。林岱却是货真价实的赤魂王紫体爵,紫金护腕下的拳头,即便是不动用魂力也不输于金魃王。 为了增加自己子弟的阅历,林岱还是一拳一脚地跟金魃王对战起来,把林家的云破天开拳发挥的淋漓尽致。林春则在一旁向着后辈们解说每一拳每一脚的深意。 带着云木灵学堂所有师生赶来的袁成礼,见林岱已经加入战团,也同样地吩咐下去,自己接下了血影人。 被强制任务召集起来的各路魂修实力参差不齐,但积极性上丝毫不下于云木镇本土魂修,众人一来就迎上了黑影人。他们可不管什么演示拳法,教育后辈,各种的魂器魂技符篆一股脑地招呼,把黑影人打得狼狈不堪,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王云的对手就是面具人。胞弟的死亡没有引起王云面部表情的变化,但是一颗心却揪成了一团。熟悉的笑容冷却下来,点燃的是紫魂将无边的怒火。 心里的火热和脑中的冷静让王云超水平的发挥了实力。家传的知行剑散发出的浩然正气将面具人的邪气克制的死死的。却因为等级的原因,堪堪跟面具人打成了平手。 冲上来的杨志一见面具人,怒火上头,不管不顾地上前,举枪就刺,招招搏命。面具人见招拆招,未觉如何,倒是把王云弄了个手忙脚乱,仓促之间几道血矛没化开,连伤了几名警备队员。 所幸林岱赶来,让王云的帮手多了起来。王云上前一脚将杨志踹倒,让他多开了致命的一道血矛,怒声道:“滚到后面结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挨了一脚的杨志反倒是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受伤的同袍,满路惭色,老老实实地结好云木圆阵,困住面具人。 昨天夜里,归家的于淑华得知自己有了个小侄女的消息之后,非常地高兴,加上中秋团圆之喜,硬是拖着胞兄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下午尤是头痛的他才被左手手腕上缚着的,蜂鸣不断的玉圭唤醒。 玉圭跟徽章一样都是魂修的身份象征,有连通镇塔,短途传讯的功用。于淑华的这枚玉圭呈长条形,长十公分,最宽处有五公分,上尖下平,状如刑签。 迷糊中的于淑华扫了一眼玉圭,发现不是报时的黄色,方记起今天是假期,这才安心地躺下。眼睛还未闭上,又陡然坐起:“红色,区域强制任务!坏菜!”反应过来,陷入慌乱的于淑华酒意全消,匆忙地收拾一下,就出门奔向云木塔。 ; 第041章,天机变 胡诌了几句貌似口诀的东西之后,林之洋跨入了空间门。白光之中,林之洋还隐隐自得,对于自己牛叉帅气的离去方式非常满意。 白光消失,林之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之中。正前方的墙壁晶莹透明,墙壁之外是无尽的星空。星空中,一条石阶蜿蜒而上,石阶的尽头仿佛是一个宫殿。 小金爪子一翻,一套衣裤落在了地上,赫然就是林之洋加冠的服饰。林之洋脱下满身的褴褛,换上长衫,小金却是将林之洋换下的衣物衬甲收起。 焕然一新的林之洋轻拂下摆,道:“又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惹得小金吱吱乱叫,一脸鄙夷。笑闹之后,林之洋才仔细打量这方神秘的石室。 左边的墙壁星星点点,似乎是用一整块的星星石砌成。林之洋撇撇嘴,“星星石砌墙,浪费!”心里却盘算着带走一块的可能。 星星石,同一片星空在磐心石中的投影历经万载凝结而成,质地坚硬,对灵魂修炼加速效果十分明显。东风夜放钻制的镐,红星紫烟铜制的锄,碣石东临铁制的凿,甚至是一块他山之石都能轻易地敲下一大块的星星石,可惜这些林之洋都没有,任谁也不会单凭一双拳头来采石。这种脑残的事不是天才所为。 心中莫大的遗憾更加地让林之洋深刻地体会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至理名言。 右边的墙壁却像是多次浸水,整个墙壁一块一块的,全是水渍。“豆腐渣工程!”林之洋心生鄙夷。 脚下的地面刻着玄奥的纹路,林之洋看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将这些纹路都记在心里。 天花板上是另一种玄奥的纹路,但是经历了加冠闯塔的林之洋,越看越觉得头顶的纹路像是一个古朴的印章。 身后的墙壁只有一个人形的印记,显然是自己来时的影子。相较于其他几面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右边的墙壁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林之洋不由得动用真实之眼,想一探究竟,却发现魂能无法运用,慌乱之下,又发现魂力同样被禁锢。 林之洋把小金托在右手,问道:“小金,你能打开出去的门么?”见小金摇摇头,林之洋叹声道:“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好歹人家坐牢的还有口吃的。咱哥俩要而死在这里了?”瞥见右手缚着的云蛋,又道:“哦,还有老云,可怜的傻鸟,还没孵出来就要死了,这就是胎死腹中,哦不,胎死卵中!” 小金却是不慌不忙,吱吱叫了几声,一只小爪子指了指林之洋,另一只小爪子则指向那面晶莹透明的墙壁。 林之洋托着小金,走到墙壁跟前。伸手触摸,入手一片温润,轻弹几下,声音清脆,林之洋叹道:“谁这么大的手笔,用这么大块的玉做墙?好家伙,能值不少钱吧!” 一瞥小金,林之洋问道:“怎么破?”小金挥舞着小爪子,用力下砸。林之洋吃了一惊,看着自己的手,自语道:“不会真的要脑残一回吧?也罢,真天才不惧脑残。”转念又一想:“双手开石,说出去还挺威风的,但是仔细咂摸,还是有点满脑子肌肉的感觉。” 叹了一口气,将小金重新放到肩膀上,林之洋屏气凝神,一个上步冲拳向面前的玉墙砸去。相较于不能动用的魂力,体爵的实力才是林之洋的杀手锏。 运足力气的林之洋,拳头刚接触玉墙,耳中就听到轻微的碎裂声。拳头长驱直入,脚下也收不住,一个踉跄,整个就人进入了玉墙之中。 随着林之洋的消失,石室迅速地缩小。待站定的林之洋回头的时候,方正的石室已经全然不见,残存的巨大玉墙噗的一声化为一道青烟,诡异地被云蛋吸收。 此时的林之洋站在一个微微发亮的光阶之上,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无尽的星空。 “好了,这下连牢都坐不上了。这是不是就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林之洋有些调侃地说道。他知道这就是一个真幻境,与自己加冠闯塔时的那个相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真幻境名为“天机变”,若无变化,幻境的终点就是生命的尽头。 小金向前一跃,诡异地漂浮在林之洋的面前,小爪子做加油状,又左右挥出,做击打状。 见怪不怪的林之洋,笑了笑,食指一点小金的小脑袋,道:“知道了,说说而已。所有困难在天才眼里都是浮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这次小金却没有嘲笑,小脑袋认真地点点,满脸的认同。有所决定的林之洋收敛了惫懒,认真观察。 脚下的光阶两米宽,三米长,光中带青,自己站的位置在光阶中间偏后。四下遥望,周天星斗中,东方的角宿亮光尤甚。林之洋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发现有些微弱的魂力可以动用。当下心里稍安,向前一步,第二层光阶浮现。 稍微有些暗淡的光阶齐胸高,笼罩在玉烟之中。有了经验的林之洋右拳挥出,玉烟消散,同样的被云蛋吸收。 点亮的光阶却不是林之洋一脚能够迈上的。林之洋想纵身一跃,却发现自己竟然跳不起来,想按着第二光阶,引体向上,却发现第二光阶似乎存在着无形的禁制,阻止自己接触。 望着眼前的光阶,林之洋联想到自己加冠闯塔时的十八级光阶,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林之洋运转可用的魂力,一抬脚,身体竟然能够浮空而立,顺势三步,林之洋便顺利地登上了第二层光阶。 第二层光阶的大小跟第一层一样,星空之中,角宿之后的亢宿已然开始发亮,而体内可用的魂力又多了一些,心里了然的林之洋向前跨出一步,即便是第三层光阶又高出了一分,也不能阻止天才的脚步了。 很快林之洋登上了七层台阶,而东方青龙七宿也然全部亮起。第八层光阶和林之洋等高,泛着玄光,该是北方玄武七宿吧。果不其然,等林之洋登上第八层的时候,斗宿开始发亮。 印证了心中所想的林之洋一鼓作气登上了二十八层光阶。一时之间,漫天星斗闪亮,林之洋也是踌躇满志。 自林之洋开始登阶,小金就变得庄严起来,待到林之洋登上二十八层,更是一脸的肃穆。此时,小金见林之洋看过来,右抓握紧在自己的左胸捶了几下。 林之洋陡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跳动了几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由然而生。莫名其妙的林之洋向前跨出一步,本该出现的台阶却变成了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着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小路、密林这一切竟然让林之洋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神使鬼差的,林之洋踏上了这条小路。 四周无比的安静,安静地让人压抑,林之洋完全沉浸在这种压抑之中,一步一步迈着相同的步子,向前走着,像是机械地迈向死亡。 不见人影,只有沿途的风景和当时的建筑。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是一瞬间,林之洋的耳中传来一阵啼哭之声。这声啼哭撕裂了压抑,给安静的密林带来一丝的生机,伴随着这声啼哭,林之洋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能闻到草木的香气,能听到鸟虫的鸣叫。 经过了一个石室,穿过了一个村子,林之洋心有所感,回头一望,村碑上刻着两个篆字:“长林”。 再次前行,看不清景色,但有刀剑的交鸣,有死前的哀嚎,更多的是漫天的杀气和逃命的匆匆。 前面是一个集市,同样的没有人影,只有林立的摊位诉说着自己的身份。林之洋眼里最醒目的赫然是一个卖空心菜的摊子。水灵的空心菜在林之洋的眼里仿佛就是一颗滴血跳动的心脏,看得他心口空荡荡的。 未等林之洋做如何的感慨,脚步继续向前,马蹄声声,林之洋来到了一个宫殿之前,抬眼望去,殿上匾额横书“摘星台”。 林之洋似乎看到了轻歌曼舞,看到了酒池肉林。一个矍铄的身影走上大殿。相同的心率跳动将老人内心的忧虑和愤怒传递给了林之洋。林之洋的眼中一切又鲜活了起来。 御阶之上,壮硕的帝王左手搂着美人,右手把玩着一个白玉的酒杯,杯中美酒嫣红。 御阶之下,老人叩头连连,哀求君王行仁政。 第一天,老人旁征博引,帝王饶有兴趣。 第二天,老人苦口婆心,帝王一脸局促。 第三天,老人借古喻今,帝王心生愤怒。 第四天,未待老人开口,帝王问何以自恃! 老人挺起腰身,一脸悲愤,待要开口,知道老人命运的林之洋心中大急,上前一冲,却径直撞入老人身体之中,两颗同样的七窍玲珑心融合在了一起,年轻的闯劲取代了年迈的迂腐,老人的话变了:“成汤血脉,亦在吾心,汝今无道,吾自当取而代之。”说着,拔出腰间佩剑,向前用力斩落。 剑光过后,帝王、美人、老人、宫殿等等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林之洋一人站在高台之上。 随着剑光的消失,漫天的星光凝成一片,贯入林之洋的身体之中,紧接着,林之洋的右手腕异动传来,一声碎裂,一只尺许长的凤鸟破卵而出,发出清脆的鸣叫,五条长长的尾羽散发着美丽的五彩霞光。 凤鸟绕着林之洋飞了三圈,双翅用力一扇,林之洋感到清风拂面,只觉眼前一花,又见皓月当空,却是出了幻境。 ; 第042章,万里埃 还是巨石旁,左肩袖珍猴,右肩袖珍凤凰,背手迎风,长衫飘飘,林之洋感觉自己风骚极了。下面的打斗因为自己乘着白光出现而停了下来。林之洋觉得他们肯定是异常的惊艳。 心情大好的林之洋向右一瞟,顿时瞪大了眼睛:刚才五彩环身,振翅轻啼的小凤凰哪里去了,哪里来的一只五彩的公鸡,还打着瞌睡,虽然是巴掌大小的小东西透着可爱,但是总归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苏东坡“左擎苍右牵黄”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自己驾着个公鸡是个什么意思?林之洋现在觉得下面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些嘲笑的意味。 当然,林之洋不会因为别人的嘲笑而有任何的不适,天才总是特立独行的,尤其是脑海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淡定,低调。” 清冷中略带惫懒的声音倒是符合记忆中的老云形象,管他化凤还是化鸡的,能陪自己说话就行。有了会说话的公鸡这一灵异事件作为托底的林之洋开始审视下面的打斗。 离自己最近的是王云和面具人,最远的是袁成礼和血影人,最醒目的还是紫盔紫甲的林岱和金魃王,最绚烂的当属魂修众和黑影人。 打斗仅仅停顿了那么一小下,当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面具人,只见他一道巨大的血矛逼开王云,趁着警备队愣神的功夫,打开一个缺口向着林之洋扑来。 “休伤我林氏子弟!”眼观六路的林岱大吼一声,摘下腰间的短戟,正欲甩出,却见金魃王猱身而上,带着瘟毒的体术,带着土灵的魂技,发疯式地招呼过来。林岱无奈只得一戟划出,破开金魃王的攻击。 面具人的举动同样振奋了血影人和黑影人,虽然因出手先后和分赃不均而起了龌蹉,但是扼杀种魂系魂修天才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血影人受到了两次重击,仍是血光漫天,向着袁成礼罩了过去,黑影人的魂技哀嚎之魂凝结成一个硕大的骷髅头,张开如黑洞般的大嘴,似乎要把魂修众全部吞噬掉。 未能及时阻止面具人的林岱心火大盛,不再去理会林之洋如何,摘下身后的紫金棍,双手对接,一把丈二长的方天画戟便擎于双掌之中。魂起心间,两膀用力,戟尖化出无数的幻影,带着怒火向金魃王罩去,赫然就是魂王级最顶尖的魂体结合技神鬼乱舞。 金魃王那堪比体王的身躯在神鬼乱舞之下,竟然如纸糊一般,瞬间被划开了七八道纵横交错的口子,碧绿色的血液溅出,被林岱的魂力逼住,仅仅覆盖了尺许的圈子,碧血落地,青草枯萎,土石冒烟,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臭气。 林岱紫魂王的实力展露无余,泛着紫气的魂力涌出,将金魃王笼住,不教半点腥臭气息溢出。远远望去,金魃王仿佛被束缚在一个紫色蛋形的牢笼之中,在碧血青烟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醉酒错过了试炼评核会主席亲自颁布授予强制任务的于淑华,只得在评核会留守小吏异样的眼神里接了任务,匆匆向昆嵛山奔去。 一路狂奔的于淑华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给我留点,任务事小,面子事大,若是让家乡父老知道我此次没有出力,以后还怎么衣锦还乡?” 所幸有沿途留守的搜索队凡人队员的指点,于淑华没有走冤枉路,径直向着泰礴顶而去。一路之上,那些熟悉的面孔上,充满愤怒的表情和饱含热切的眼神,带动着于淑华的心情慢慢地向任务本身倾斜。 当七具并排的无头尸体入目,当那一个明显是血肉爆开形成的圆圈入目,当王雨无神僵硬的微笑入目,于淑华的愤怒彻底爆发了。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大伯颤抖的手指向泰礴顶,泣声道:“小华子,那里!” 于淑华在王雨面前跪倒,默默地向着王雨这个总喜欢用胡子扎小时候自己的授业恩师磕了三个头,猛然跳起,狂奔而去,带起的夜风中,两滴清泪飘落。脚下的步子更快,握剑的手更紧。 赶到战场的时候正值林之洋出真幻境,于淑华只觉得一道白光没入自己的额头,脑中出现几个字:“星宿辰光剑诀。”庞大的气息令于淑华脑子有些发蒙。 于淑华使劲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定睛一看,离自己最近的战圈之中,一道血光正扑向袁成礼,当下也没有多想,祭起《道神通心法》,手中的无量剑掷出。 于淑华传自道教大能于吉一脉,家传的《道神通心法》修到极致能够直接飞仙,厉害无比。于淑华只修到了第二层的伏魔境,平日里在学校只能是装神弄鬼,糊弄女生,但此时似乎有奇效。 附带着伏魔境道神通心法的无量剑快如闪电,直接没入了血影人的身体里。 血影人其实是一道血煞侵入人体形成的,已经属于魔物范畴,能够头断不死也是因为邪法所致,最怕的就是破煞、伏魔等属性神通魂技。 无量剑入体,立刻发出白色的光芒,迅速地驱散着血影人身上的血光之气。只一瞬间,漫天的血光就化成了小小的一滴血珠,没入定身不动的袁成礼的额头。 失了血气的血影人,去势已尽,颓然落地,没了邪法支撑的头颅滚到一旁,惨白的面孔上尽是死前的扭曲,看得一帮灵学堂的学生呕吐连连。 脱了包围的面具人手中凭空出现一把丈二长的血色大枪,带着无尽的邪气和杀意向着林之洋扑去。身后的王云大吼一声,奋力直追。奈何,意志可以弥补战力的不足,但是对于绝对实力上却没有什么帮助,实力终是差了半级的王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具人搏杀林之洋,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林之洋必死无疑。 二十多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面具人手中的大枪握紧,或许附带的邪气不能发威,但是实质的血气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魂校能够抵抗的。面具人双眼露出嗜血的光芒,在他眼中,林之洋瞪大了的眼睛似乎充满的无边的绝望。 林之洋是瞪大了眼睛,天才真的看不懂脑残的行径。是的,所有人眼中,面具人毅然决然不死不休的一枪,气势如虹,无可抵抗,但是在林之洋眼中,这种势大力沉的无序攻击最是脑残。 只见在长枪将要及体之时,林之洋带着微笑一侧身,迅速地向旁边让出几步,露出身后的万丈悬崖。面具人收势不住,直接冲下悬崖,发出不甘的吼叫声,渐渐地在人们的脑海中消失。林之洋静静地看跳崖,一撇嘴,一耸肩,轻蔑地哼了一声,天才无须出手,天地自来助我。 下面动手的众人又是为之一怔,打斗经验丰富的黑影人一见事不可为,祭出的哀嚎之魂陡然爆开,化作一片黑雾。待众魂修七手八脚地将黑雾打散时,黑影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金魃王也是双脚一跺地,消失在了土遁之中。可惜他的对手是全场战力最高的紫魂王。 林岱浑身紫气大盛,手中的方天画戟用力向下一插,嘭的一声,金魃王被从土遁中打出,重新地被蛋形紫气束缚起来。紫气蛋慢慢升起,拖着金魃王双脚离地。失去了大地支持的金魃王无奈地发出嚎叫。 林岱手一挥,林家子弟兵一拥而上,瞬间将被削弱重伤的金魃王打成了一堆碎肉。虽然已经是一地的碎肉,兴奋而谨慎的林家子弟兵还是点燃随身携带的烈阳符,将金魃王的痕迹焚成灰烬,彻底杜绝了它重生的途径,只留下一颗证明尸修存在的秽气珠。 最高处的林之洋对于九牧堂的这些林家子弟兵的的表现颇为不屑,感觉他们就像是跟着母鸡后面啄食的鸡雏,偶尔遇到一个蠕动的虫子都会发出兴奋的叫声。 到场的林家子弟兵都是已经魂成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林之洋的鄙夷而放慢自己的速度,击杀一个高等级邪修的荣誉感深深地刺激着刚刚进入修行的年轻人。 最远处的于淑华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含恨掷出的奔雷剑本来只是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怒,没成想居然达到如此辉煌的成果。无论如何,独自斩杀魂爵级邪修的战绩将是他履历上最璀璨的开始。 而王云和杨志都冲到巨石旁边,抻着脖子向悬崖之下观看,满脸的都是不甘的神情。 尽管鄙夷林岱的教育手段,林之洋还是融入了林家的队伍,在林春关切的眼神里,回答着同辈人诸如“加冠感受如何”“为什么携猴架鸡”等脑残粉的问题。 紫魂王林岱,举起手中拳头大小的秽气珠,高声道:“贼人已经授首,我等还是早日回镇,告慰逝者的亡灵为好。” 完成任务的魂修众轰然叫好,簇拥着还有些呆滞的袁成礼向山下行去,无奈之下,王云也下令收队。很快,整个泰礴顶又变得空无一人。 云木镇,塔前广场,即便是在烛龙之眼下,夜如白昼,阶上高坐的木青云还是感觉到丝丝的冰冷,是生命逝去或者即将逝去的冰冷,也是无力回天的无奈。 木青云仰望皓月,目光中充满坚毅,即便逝去也要扫荡宇内尘埃,给子孙留下万里晴空。 ; 第043章,悲喜 回来的时候,月已偏西,众人聚在云木广场,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镇长木青云,在他的面前并排躺着八具尸体,一如出发时的队形。杨志双手捧着一个用战袍包裹着的染血包袱站在队首。这是唯一一个出现阵亡的搜索队。 杨志上前一步,悲声道:“云木镇第一搜索队全员复命,请尊者示下!” 木青云从队尾慢慢地向前走,仔细打量着每一个队员。作为一个深入民心的老人,木青云甚至能够说出每一个队员的名字,尽管有七个已经没有了头颅。 木青云就这么走着看着,还不时的俯下身来收拾下队员们有些凌乱的战袍,就像是送他们出行时的动作一样。王雨面前,木青云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总是憨笑的副队长盖上,遮住他胸口的大洞,生前的王雨在穿戴上总是一丝不苟。 走到杨志跟前,木青云问道:“你手里的是云老四吧?”见杨志点点头,木青云眼角有些柔和,带着微笑道:“这小子最是惫懒,成天地打瞌睡,这下好了,能睡个够了。只是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还要继续奔波。”说着还伸手在包袱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就像是调侃自家年轻的后辈。 杨志有些哽咽了,刚要开口,木青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好伤心的。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只是提前圆满了而已。来,跟老头子我一起去送送他们。” 所有镇守塔的两侧都会衍生出两个台子。右边的叫患多,左边的叫怜世。“患多台上埋凡骨,怜世阶前葬魂修”。 患多台只有一米多高,通体泛着骨质的白色,台上正中偏后的位置上伫立着一个硕大的无字青玉碑,碑下是纹路玄奥的法阵。七具尸体和一个包袱排放在法阵上。 平日里法阵自有镇中小吏持丧葬牌开启,此刻木青云郑重将自己的镇长印至于阵眼之中。代表着云木镇最高权限的印章引动法阵,青玉碑发出淡淡的青光,像一个倒扣的碗,罩住整个患多台,自成一方天地。朦胧之中,八个似有似无的身影坐起,庄严宝相,仿佛悟禅的佛陀。当八个身形影像完全消失的时候,法阵之上,荧光点点,有如天上的繁星,繁星汇聚,渐渐地凝成一轮皓月。 皓月升到青光天地最顶端时,平地风起,月碎八块,青光消失。青玉碑前,八个硬币大小的魂玉静静地躺着。魂玉的唯一来源就是患多台和怜世台,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制作身份牌。 将魂玉置于新生儿的额头上,魂玉就会记录下灵魂波动,隐没于额头之中,在读魂器的引动之下,显露出持有者的身份信息,这就是身份牌。若是魂成,身份牌就会进化成更高级的魂印,成为塔间远距离传讯的定位坐标。林之洋当初能进入云木镇,能接收林西山的信都是因为有它。 并不是所有人死亡之后都能化作魂玉,相对来说,为镇守塔而战死的更容易些,这也许是镇守塔的奖励。有了这八颗魂玉,云木镇的八个失去顶梁柱的家庭即使不靠镇里的相关福利也能轻松地活下去。 相比于患多台的宏大和辉煌,怜世台显得小巧凝练得多。椎形的构造,上端只有蒲团大小,下端不过直径丈多,高过丈,通体玉质,月光下散发着迷人的白色。 怜世台无须启动,被抬来的王雨刚一靠近就被白光托起,没于椎体之中。玉质的椎体中升起白色的烟气,朦胧之中,王雨的身体越来越小,好像飞升而去,直到完全消失,怜世台上出现了一颗魂玉。 当王雨的身躯消散于怜世台中的时候,朝阳刚刚露出了头,清冷的晨风吹落了王云脸上的泪珠。 王云伸出手,泪珠在掌心摔碎,王云赶忙攥紧拳头,像是要挽住弟弟离去的身影,再张开五指,泪痕已干,仿佛弟弟短暂的生命,未来得及绽放晶莹,便已经结束。“血魔教”三个字被冷面的王云记住了。 重新回到云木广场,木青云站在阶上,高声道:“云木镇承平百年,今又生战魂。细数千年劫难将至,或有蠢蠢之心欲动,为保云木之太平,九人逝去。英魂不远,且看我行,逝者已去,我当自强。” “自强!”众人齐声合道。 逝者的哀悼之后便是生者的庆典,云木镇的庆功大会很热闹,收获最大当然要属回家团圆的于淑华。他得到了镇守塔免费试炼三次和量身定做魂器一件的资格。其他参与的魂修众们也得到的了次数不等的免费或打折的试炼资格。十大名塔之一云木塔的试炼资格非常的宝贵,因为它能在全联邦的塔镇中通用。 在不同的镇守塔中试炼,获得的魂力属性不同,比如说,云木塔中获得就是消散的能力。联邦通用的免费资格可以让魂修们选择适合自己魂能属性的镇守塔来试炼。这让抱着朝圣心态来到云木镇的魂修们有了意外之喜的感觉。对于魂修而言,试炼有助于提高灵魂等级,但是费用方面也是相当的咂舌。除了首次魂成试炼免费之外,高昂的试炼费用一直占据着魂修的大部分消耗。 不说踌躇满志欲有大作为的于淑华,不说暗下决心要杀尽天下邪修的杨志,单说林之洋。 参加庆功大会的林之洋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比如说盘算怎么弄一件合手的武器,比如说弄清楚自己体内那一片如纸的清辉是怎么回事,比如说问清楚老云怎么就变成了一只鸡等等。 罗玉静走了,据木青云说是,昨天中午在林之洋参加易和的宴席的时候,被云府的管家云福大张旗鼓地接走了。走之前给林之洋留下了一张请柬,娟秀的小字看起都是赏心悦目:“之洋兄如晤,走时匆忙,未能拜别,甚憾。九月初一,我姐妹生辰,望之洋兄云府一聚为盼。”落款是“静语铃音”。 林之洋把请柬放到鼻子下方,深吸一口气,纸上的残香让天才少年非常的陶醉,脑海中伊人容貌时隐时现,但那一双会笑的眼睛却更加的明亮,心底里易和的老脸清晰无比,长长的寿眉似乎带着讨厌的幸灾乐祸的笑。“可惜加冠了,不然把老家伙的胡子眉毛都揪掉!”林之洋愤愤地想。 “花痴!”脑中一道清冷的声音立刻转移了林之洋的注意力。少年人将老云擎到手上,好奇地问道:“老云,你怎么变成了一只公鸡了,还是袖珍公鸡!”肩头的小金更是两眼熠熠放光。 其实相对于凤凰,老云差的就是长长的尾羽,加上收起双翅,缩着头,看上去很像一只公鸡。 “低调!” “你能打得过我爹么?” “不能!”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变成凤凰的样子?” “到时!” …… “你能多说几个字么?” “不能!” 林之洋白了一眼假寐状态下的老云,皱了皱鼻子,不再说话。拜祭完了祖先之后,就在灵位前面盘坐下来,老云却是蜷在了朝英先祖的灵位之下,小金自去讨好。 五心朝天的林之洋很快进入了入定状态。心眼之下,灵魂体的五彩小人端坐在灵台之上,头顶上悬浮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清辉,辉薄如纸,散着星光。 林之洋心念一动,五彩小人伸手将清辉抓在手里,原本在神魂之中的家族印记“金坚之林”出现在清辉的正中间,除此之外,清辉之上再无他物。 林之洋翻来覆去的,也看不出所以然来,随手丢掉,清辉自动悬浮头顶,再抓再扔还是如此。默运魂力,见清辉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便决定不再理会,专心研究灵魂体的变化。 真幻境“天机变”中最后的老人当然就是林氏共祖的比干。林之洋最后铿锵有力的话和逆天改命的一剑,直接的结果就是让他出了真幻境。而此时,林之洋刚一运转魂力,就发现自家的显位英灵立刻散发出来气机跟自己呼应起来,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带着天伦之乐的孺慕。 林之洋觉得自己的《玲珑心诀》运转地更加地快速,魂力流转也更加地流畅,便立刻沉浸在看得见的实力提高之中,浑然不觉,清辉之上的印记渐渐地变成了金色。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的叩门声惊醒了入定的林之洋,又是黄昏。推门一看,却是张明宇,只听他兴奋地道:“洋哥,爷爷叫我过来请你,说是要请你一起,见证我入主香铺。” 林之洋点点头,待要动身,见小金左顾右盼的样子,林之洋会心一笑,喊道:“老云,同去,同去!”一道彩光闪过,老云如睡鸡般伫立肩头,小金这才平静下来。 没有去张家,林之洋直接跟在街口等待的张百祥父子来到了张家的祖业张氏十三香坊。本来张家的传承是不分男女的,但是必须是成年或者魂成,所以尽管小张敏非常期待,但还是没能成行,江英也只得留下照顾噘着嘴的小女儿。 四人安步当车,最前头的张百祥一脸安详的释然,落后父亲半步的张大民脸上更多的是回归的期待,最兴奋的还是张明宇,嘴角都咧到耳根后了。 林之洋也是面带微笑,欣慰自己的亲人得偿所愿。可是一只脚刚踏进十三香坊,空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熟悉血腥气立刻让林之洋收敛了笑容。 ; 第044章,现报 因为碎魂的存在,梦媒成为了日常生活的必备之物。东方世界里,香是应用最广泛的一种梦媒。线香、盘香、丸香、涂香、熏香等各式各样的香装点了日常的生活。无论贫富、贵贱、魂凡,燃香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饿了吃饭,冷了穿衣,做菜加盐,餐后用茶一样的平常。 于是香商成为了跟粮商、布商、盐商、茶商比肩的巨富存在。张家的十三香因为应用范围广,效果明显而一直受到追捧。六香级别的十三香一直是供不应求,高等级的十三香更是有价无市。所以尽管张百祥一脉两代没有出现魂修,单是六香级以下的通用凡香,也让张氏十三香坊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张氏十三香坊坐落于塔前东区,占了一里之地,紧挨着云木广场,是个典型的前店中宅后坊的结构,镇民口中的香坊实际上指的是前面的店铺。 不知为何,今天的香坊虽然也是大门敞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但是给张百祥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伙计们全是新面孔,光顾的客人们也没有十几年前那样满心的欢喜,似乎像病了喝药,不愿意又不得不喝,有几个老街坊看到张百祥进来,也都是捏着鼻子迅速绕过,仿佛是在躲避一滩狗屎。那些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态,让张百祥还未出口的问询生生地憋了回去。 张大民也是满心的疑惑,已经有近二十年未踏足的店铺里,充满了熟悉的陌生。 只有张明宇一脸的兴奋,祖父和父亲的异状并没有引起这个香坊未来东家注意。虽然一年前在这里受到过驱逐,但是张明宇还是大度的没有计较,毕竟自己快要入主了,只是在小心思里决定开除那个嘲笑自己的伙计。 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伙计名叫云十八,二十来岁,长得还算清秀,是现任香坊首席制香师傅的小舅子。制香师傅无论在哪里都地位超然,首席制香师更是堪比大掌柜的存在,所以云十八在十三香坊里也捞到个大伙计的位置。 活不多,工钱高,有低级定价权,云十八一直有着心里上的优势。高兴了就好货贱卖,不高兴了就次货贵卖,他喜欢看客人们陪着小心的笑容。平头百姓心理落差下的表情变化一直是云十八调剂心情的良药。 张百祥虽然多年不管事,但是年轻时养成的富贵气让老人即使是穿着粗布衣衫,也显得很有气势。这让云十八觉得十分的碍眼,特别是后面跟着进来的几位,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穷酸就是落魄,云十八决定戏弄他们一番。 迎上前,云十八道:“这位老丈有福了,作为今天本店第二百五十个顾客,你获得了半价购香的资格,还等什么快行动吧?”熟悉的蛊惑之语随口说出,像是经历了千百次的联系,娴熟无比。 张百祥没有理睬云十八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自顾道:“去,把张二民张三民叫出来。”俨然是在吩咐伙计。 张百祥的话直接堵死了云十八将原本香价提高十倍,然后看表情落差的打算,那种语气中透露出的颐指气使更令他极度不爽。当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百祥,云十八尖声道:“你个老东西,什么玩意儿,大掌柜二掌柜的名号岂是你叫的?” 张百祥看着云十八有些扭曲的脸,轻笑道:“名字都是我起的,我怎么就叫不得?”顿了顿,继续道:“年轻人,我替你爹妈教你,这样对待老人不好,会有现世报的。”说着用手拨开云十八那快要触到自己鼻子的手指。 老人的轻蔑彻底引爆了云十八的怒火,抬手就是一巴掌,嘴里道:“现世报?老家伙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现在报!”可惜没有想象中的清脆声音,手腕便被张大民扣住,张明宇毫不客气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云十八揣飞了出去。 已经魂成的张明宇含恨的一脚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落到墙角的云十八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有人打架,很快就让十三香坊清场了。显然是云十八平日里为人不咋样,三个不好离开又战战兢兢的小伙计没有一个去扶他的。 不多时,一身肥肉,步履轻浮的张二民张三民就结伴走了出来。随着兄弟俩的出现,林之洋感觉那股血腥气更加明显起来。 看看小金并没有什么反应,老云也仍然是昏睡的样子,仔细体会下,感觉那股血腥气好像是来自于灵魂之中,想不出所以然的林之洋按耐住心中的疑惑。 张二民仿佛是喝醉了酒,大着舌头说道:“呦,老爹?还有老大?都是老字辈的,你们哥儿俩今儿怎么又空来香坊?”已经语无伦次了。 张三民却说:“饭点儿过来,不是没饭吃了吧?当初老大你可是说了,要独力养活老爹的,想过来蹭饭?没门!” 张百祥看着两个不成人样的儿子,脑门上青筋暴出,手颤抖着,努力控制住自己上前扇一巴掌的冲动,对着三个小伙计道:“这是张家的家事,你们先走吧,工钱会给你们算足的。” 三个小伙计一听两位掌柜的都管眼前的这位老人叫爹,也明白这就是香坊的东家,忙不迭地点头离开。林之洋顺手关上了铺子的大门。 张二民闻言有些清醒,道:“凭什么?当初签约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张家没有魂成者,店铺就不易手。” 张三民附和道:“就是,看我们把铺子打理得有声有色,就想来摘果子,哪有那种好事?” 林之洋哑然失笑,人人生厌也能称得上有声有色?没见过这么把无知当个性的。张百祥沉声道:“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明宇。” 张明宇上前一步,胸前的魂卒徽章在通明的灯光之下熠熠发光。张二民张三民努力睁大眼睛分辨着,异口同声,喃喃低语道:“魂成,魂成,张家有种魂成功的,你们张家有种魂成功的,你们张家有种魂成功的……” 重复几次,却听见小金突然惊声尖叫,林之洋高声喊道:“明宇闪开。”说着一个箭步上前,拨开张明宇,双手握拳,用力挥出。只听“轰轰”的两声响,伴着清晰的骨折声,林之洋蹬蹬后退两步。 再看眼前,并排站立的二民三民兄弟俩两眼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张明宇,两条胳膊不自然的拉耷着,显然已经骨折。但是兄弟俩仿佛没有了痛觉,嗬嗬地叫了两声,又迈步走向张明宇。 林之洋推了一把已经呆住的张大民,急道:“表舅,快走,他们已经魔化了,快去叫人。” 张大民去拉张百祥,老人用力挣脱开来,双手将大儿子向外推,口中平和地道:“快走吧,儿女债,老子还。自己儿子造的孽,还得我自己来弥补。” 张大民见父亲态度坚决,心想有林之洋照看,能坚持一会,也不再啰嗦,拖着张明宇就向外跑。张明宇一跑,两个魔人迈步就开追。林之洋也不说话,魂力运转,力士符法加持的奔雷拳轰出,正中二人后心。 两个魔人只是一个踉跄,便像没事一般,转过身来,面向林之洋。其实他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魂修。在这种扼杀种魂系魂修的念头之下,林之洋的魂力涌动比张明宇的徽章印记有更大的吸引力。 林之洋面色凝重,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握在手中。小金已经跳开,老云也一改疲态,振翅空中,显露出雏凤形态。 见两个魔人一左一右地冲了上来,林之洋向左跳开几步,隔着张三民,遥看张二民,三人一线。林之洋用散发着光芒的金石簪划向张三民,簪入如无骨,瞬间在他的右后肩到右后腰之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是没有一滴血流出。初见战果的林之洋却是大吼一声:“不要!” 原来张百祥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张二民的腰。用尽全身力气的老人也只能稍稍延缓了张二民的脚步。 金石簪的光芒给了张三民巨大的伤害,伤口周围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起来,散发出阵阵的臭气。此时的张三民两眼赤红,嘴唇乌青,十指黝黑,指尖尖锐,状如僵尸,嚎叫着扑向林之洋。 林之洋灵活地躲避着张三民的攻击,始终控制着站位,让张三民把自己和张二民隔开。 毫无建树的张二民,双目赤红,裸在外的皮肤也如充血般的潮红,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感觉。只见他用力一抖腰,张百祥便飞了出去,身子撞到墙上。落地后的张百祥,缓缓地坐起,嘴角渗出鲜血,神色委顿。 鲜血的气息吸引了两个发狂的魔人。林之洋一见他们开始转身,暗道不好,也顾不得保持站位,几个起落便卡住了两个魔人扑向张百祥的路,拳脚簪光一阵舞动,勉强护住了老人的周全。 已经变身血傀儡的张二民鼻翼抽动,似乎又闻到了活人的气息,把目光投向了刚刚醒转,吓得腿脚酸软的云十八身上。 云十八瞬间被咬破了喉咙,大脑在缺氧中慢慢地体会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逝的感觉,偏偏生命的韧性极强,大脑极度的清晰。张二民吸干了鲜血,便起身取代张三民的位置,继续攻击林之洋。 在云十八的眼里,肥硕的二掌柜已经变的狰狞无比,黝黑的爪子轻易地破开自己的天灵盖,云十八听到了如同吃豆腐脑般的咀嚼声。生命最终黑暗之前,云十八的意识里只有六个字:“现世报,现在报。” 吃饱喝足的张家兄弟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不再惧怕金石簪的破煞属性下的消耗,势大力沉的攻击立刻将林之洋打得步步后退。 ; 第045章,命悬 林之洋很快就退到了柜台旁,倚着墙根站定。有目的的退走把两个魔人引离了张百祥的身边,但是两个魔人在吃完云十八之后,似乎不仅仅是身上的伤势痊愈了,出手也越来越有章法了。张三民在前,黑黝黝的爪子,屈指成钩,带着风声,爪爪不离林之洋的咽喉心口丹田等要害,张二民落后半步,拳头带着血光,只取头颅,不求有功,只是为了迷惑林之洋的视听。张三民化身的黑僵尸,在人脑的刺激之下,单就身体强度而言已经是堪比体爵了,张二民的血煞也达到了初等魂将的水平了。林之洋心里发苦,这么典型的法战组合的打法居然被两个魔物使用了出来,这叫天才魂修以后还怎么混?虽然心中苦闷,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左手握着金石簪格挡张二民的拳劲血影,右手握拳,裹着魂力迅速的挥动,与张三民的双爪对轰。金石簪的破煞属性能够有效的瓦解张二民拳劲中的血煞之气,而血傀儡不是以身体强度著称的。裹着魂力奔雷拳既有速度又有刚猛,对抗速度不足的黑僵尸绰绰有余。其实林之洋也知道只要坚持住,无论是等到邪法失效,还是救兵到来,自己都会不战自胜,这也是当初他敢独斗两个魔物的原因。但是因为营救张百祥的原因,林之洋失去了站位卡位的优势,必须力抗。同时因为血煞和尸气的笼罩,小金不得不离开林之洋的身边。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魂力补充,林之洋感觉自己的魂力急剧地消耗。照此下去,或许撑不到时候。与僵尸类的魔物对战,最忌讳的就是受伤之后,身体被尸气侵蚀。林之洋将魂力包裹自己的右拳就是为了避免受伤之后遭受这种侵蚀。两个魂爵级的拳爪对撞,每一次都会激起林之洋魂力的震颤。赤魂校境界的魂力储备根本经不起如此剧烈的消耗。小金感受到林之洋的窘态,站在柜台边上,跳着脚吱吱地叫。情急之下,抄起柜台上的一个跟自己身子差不多大小的茶盏奋力地掷了出去。茶盏直接插在张三民的后脑上,张三民却浑然不觉,兀自攻击不停。空中的老云也跟着鸣叫,若是变体之前,单凭锋利的铁爪,老云就能轻易的洞穿威胁最大的张三民的头颅。昔日的凶悍已经尽去,如今化凤的老云只是一个凤雏,尽管自身多了无侵和不动的固有属性,却只有一个破幻的主动技能,面对两个势大力沉的魔物只能徒劳的哀鸣。房屋的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遮蔽和防护,作为日进斗金的十三香坊铺面,这两方面尤为突出。若非有特别的指引,云木塔的气机并不能感受到店铺里面两个魔物的气机,而九牧堂或者金坚阁的显位英灵气机也无法对别人房屋里的林之洋进行支援。此时的林之洋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一个人苦苦的支撑。高强度的运动很快就让林之洋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抿嘴咬牙,拳簪挥舞,一心二用也让天才少年心力交瘁。张百祥静静地坐在对面的墙角,看着缠斗的三人。三人,至少在他心中还是这么认为的。仿佛屋里的所有都化为虚无,只留下拳脚相向。一个是家族血亲,对自己这一脉有再造之恩,另两个却是自己视为心头肉的幼子。二十年前的抉择再度浮现眼前。祭起《香殒诀》,逼退两个面具人之后,壮年的张百祥跪在姑姑张欣的面前,放声痛哭。或许是悲切惊动了未曾远去的魂爵之魂,又或者是回光返照,张欣陡然睁开了双眼。张百祥的哭声戛然而止,带着泪水的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见姑姑双唇蠕动,张百祥颤抖着托起她全身唯一骨头完好的头颅,把耳朵贴到她的嘴边,只有“祖训”两个字,这才是一代魂爵留在世上的最后两个字。也是这两个字,让张百祥想起来自己那憨厚的长子,想起了自己那两个被寄予厚望却不成器的幼子。“宁绝嗣,勿邪传”,原来姑姑早就看透了自己想要将张氏香法传给幼子的心思。此时的张百祥目光已经有些散乱,眼前的光影似乎化成了姑姑的音容,泪水从浑浊的老眼中涌出。仿佛没有知觉的张百祥慢慢地举起双手,握紧拳头猛地在自己的两个太阳穴上一击,瞬间又变的生龙活虎,有如壮年。不要轻视每一个制香师,他们才是终日跟神魂打交道的人,作为曾经顶级的凡香师,张百祥有自己的禁术。站起身的张百祥大踏步地向着张三民冲去,他也知道此时林之洋最大的威胁所在。张百祥不会任何的体术,他有的只是自己的身体。奔跑的张百祥生生的受了张二民的一记血煞拳劲,却撞到了张三民的身上。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法战组合的节奏,给林之洋赢得了一线的机会。要说林之洋极具战斗天赋,立刻就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在张二民的下一记血煞拳没有挥出的时机,顺着张百祥撞击的方向,双拳挥出,将张三民击退两步,自己的身子却借势离开了战团。到嘴的肉飞了,化身僵尸的张三民怒火滔天,一拳击穿了父亲的左胸,顺手如破布般将张百祥丢在一旁,重新向林之洋追去。拉开距离的林之洋身形还未站定,就听得身后嘭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爆开了,只觉得一滞,脚下好像重逾千钧,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一回头,正看见张二民失去身体的头颅向下坠落,原来他自爆了身体,用漫天的血煞来迟滞林之洋的行动,好给张三民提供机会。落地的头颅竟然带着解脱的微笑,咕噜几圈就滚到了张百祥的手边。张百祥双手捧起儿子的头颅,动作与捧起姑姑的头颅一样。邪法将尽,意志回归的张二民开口道:“爸,回家。”随即脸色就灰暗下来。张百祥将儿子的头贴到自己破开大洞的胸口上,竟也带着笑道:“好,回家!”张三民却将尖锐的双手直直地插向林之洋的胸口。脱离包围,瞬间得到小金的噬魂蜂王浆结晶支持的林之洋立刻运转魂力,双拳挥出,欲与张三民对轰。拳爪相接之际,却见张三民浑身的黑气瞬间聚集到了双臂之上,十指黑得发亮,两个前臂齐肘断开,错着林之洋的双拳,正中他的前胸。没了邪法支撑的张三民轰然倒地,意识回归,无从说话,只是看向张百祥的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孺慕。林之洋只觉得胸口巨震,身体后退几步,仰面倒地。一丝尸气顺着心口侵入了林之洋的体内。使用了刚刚恢复的一点魂力,此时林之洋体内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状态。尸气如入无人之境,疯狂地侵蚀林之洋的生机。待生机耗尽,林之洋就会变成一具新的僵尸。情知不好的林之洋立刻盘膝打坐,吞下小金递过的一大块噬魂蜂王浆和一颗木魂石。运起《玲珑心诀》,将蜂王浆所化的魂力一分为二,一部分用来护住经脉,另一部分用来分解木魂石。就在林之洋忙于自救的时候,一个长相普通身材中等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边缓缓拍手。悠闲的脚步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战斗停止后铺子里的短暂宁静。就在脚步响起的时候,警觉的小金已经招呼重新化为公鸡形态的老云躲到了林之洋的背后。林之洋跌坐的位置距离半开的大门只有一米半的距离,足够见势不妙的小金逃命的。他跟林之洋一样,在事有可为的情况下,都是不会为对方搏命的,只会留着有用之身在事后进行疯狂的报复。中年人在柜台前站定,开口道:“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好一个垂死挣扎的坚强!”打坐的林之洋自是不能视物,无法开口,但是神魂中的那股血腥气浓郁的几乎都要凝实了,原来这位才是正主。张百祥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名叫贾禄云的中年人,虽然他是自家店铺里的首席制香师傅。贾禄云见张百祥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只有愤怒,便道:“你们张家一个个的都是又臭又硬的脾气,就是这两个废物也是在吃了仙药之后才肯配合。”见张百祥有些不解,贾禄云道:“怎么不认识了?那么这样呢?”说着就拿出一个哭脸阿福的面具带上。张百祥伸手指着贾禄云怒道:“是你!你们还不死心?把主意打到了我儿子的头上?”贾禄云点点头,道:“自我介绍下,我叫贾禄云,是张氏十三香坊的首席制香师傅,来香坊已经三年了,我最崇拜的人是诸葛武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严丝合缝的布局,请多指教。”身子微弯,神情自若,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不理张百祥那吃人的眼神,贾禄云自顾道;“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满足感你等凡人是不会理解的。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变数,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比如说他。”说着一指林之洋,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修习的就是寄魂系的傀儡法,一丁点的体术都不会,但是你又能奈我何?”“你?一个用了禁术,生命将要燃尽的制香师?你?一个中了尸气,苟延残喘的短命天才?还是你们?两个魂体都不全的废物点心?”从怀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弩,贾禄云又道:“因为讨厌变数,所以我决定杀你一分钟。知道为什么是一分钟么?”手中组装弩箭的动作不停,贾禄云对着张百祥道:“别看了,如果愤怒的眼神能杀人的话,我二十年前就被你杀死了。还是慢慢听我解释我的布局吧。”“为什么是一分钟?因为从现在开始到警备队赶来,最快要五分钟,我组装好弩箭要一分钟,杀了这个天才要一分钟,剩下的三分钟足够我从容离开。怎么样是不是严丝合缝的布局?”“当然还有另一层的意思,我的这个弩箭名叫分分钟要你命,只要中箭,魂王以下,都要受一分钟的折磨而死。”“好了,组装完成,已经二十年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品尝杀死种魂系天才魂修的美妙滋味了。”手中的弩箭对准林之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带着寒光的弩箭直奔林之洋的眉心。愤怒的张百祥在贾禄云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将手里儿子的头颅奋力掷出,身子却暴起,用胸膛挡住了弩箭的前行路线。可惜垂死的老人忘了自己胸口已经被洞穿,弩箭顺着洞口依旧执着地向林之洋射去。 ; 第046章,追凶 寒光到底还是没有碰到岿然盘坐的林之洋。最后关头一把带着白光的长剑挡在了林之洋额头之前,王云到了。 因为林之洋的原因,王云早早地就开始注意十三香坊,所以此次反应尤为迅速,电光火石之间救了林之洋的性命。 贾禄云侧身接过头颅,暗骂一声:“该死的变数!”却也不犹豫,把手中的头颅迅速地向外掷去。 张二民已经泛了灰色的头颅在贾禄云的手里又睁开了双眼,面目狰狞地向着王云扑去。 王云不敢用手去接,知行剑白光一闪,斩了过去。未待白光及体,飞舞的头颅已经在空中爆开,没有想象中血腥,只是化作一团黑雾。王云一拳驱散黑雾,却见贾禄云已经消失在了后门之中。 “追!”王云抬脚便追,只几步就再也迈不动脚,低头一看,张三民身子异常地扭曲成一团,抱住了自己的右脚,张开漆黑的大嘴,作势要咬。 气急的王云右腿紫气环绕,奋力一跺脚,张三民的身体也随之爆开,化作了一团黑雾,黑雾尚未弥漫就被王云随手驱散。王云带头,五个警备队员随后向着香铺后面追去。 后面赶来的张大民半跪着将张百祥的上半身扶正,却怎么也堵不住老人胸口的大洞。 张百祥的身体已经在燃烧灵魂,施展禁术的时候死掉了,自然地就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此时的张百祥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是嘴唇却仍然在蠕动,张大民附耳倾听,却是“祖训”二字。 见大儿子不解地看着自己,张百祥明白他听清了自己的话,至于能不能听懂,时机到了自然就懂了,就好像自己。了了心事,弥留之际的老人头一歪,真正的逝去了。 踩着张百祥的死亡进来的是一个穿长衫的胖子。头发简单地束起,没有插簪,圆圆的脸上最吸引目光的就是那个硕大的鼻子,顺着鼻子看去,上面,两道剑眉诉说着着林氏一脉的传承,剑眉之下,两只小眼睛眯缝着,像是要随时睡去,下面,嘴巴不大,竟有樱桃小口的意思,配上圆鼓鼓的肚子,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喜感,连带着手中的长剑也显得没有多少杀气,来的正是林之福。 从济南堂到九牧堂有万里之遥。林氏宗族的力量此时显露无遗,只用了两天,林之福就在黄昏的时候回到了云木小镇。 未进家门,便看到慌慌张张前来报信的张明宇。问明缘由之后,林之福家也没回,就直接赶到了张氏十三香铺。 洞开的大门里,灯火通明,散发着阵阵的臭气。张大民搂着一具尸首呆然垂泪。林之洋在门边闭目打坐,脸色忽明忽暗,一只袖猴一只小鸡正在他的身前焦急地仰首打量。 小金见林之福持剑走来,虽然没有感受到敌意,但依然挥舞着冰蚊王的口器护在林之洋的身前,龇牙咧嘴的,警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之福知道此时自己上前也无能为力,只是在一旁小心地戒备。不一会,咚咚咚的脚步传来,仿佛是踏在了心跳的脉动上,紫盔紫甲的的林岱来了。 见父亲走来,林之福躬身施礼,口称:“父亲。”林岱只是嗯了一声,就越过肥胖的大儿子,站在了林之洋的跟前。知道来人厉害的小金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没有再龇牙咧嘴而已。 只是一眼扫视,林岱就了然于胸,经验丰富的他甚至能够通过铺子里的痕迹还原出当时的打斗情景。几番的接触让林岱重新开始审视面前这个正在打坐的家族后辈。 只见林之洋束发别簪,发髻有些凌乱,鬓角隐隐还有汗渍,肃穆的脸上有林西山的爽朗和张爱玲的清秀,此时的脸色却在明暗之间不断地变幻,一望便知是中了尸气之毒。 林岱心中正在激烈地斗争,虽然没有办法化解尸毒,但是凭借着强大的魂力,将林之洋体内的尸气驱逐干净,还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之后呢?还是让九牧一脉的传承处于悬而未定的状态?林岱不敢想象自己用生命守护的东西被林西山的儿子抢走之后,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林之福看着举棋不定的父亲,想起老师的评语:“临事不断,处事不决,一心修行,或有所成。”心下一叹,开口道:“洋哥看起来不妙,还请父亲早早出手为好。” 林岱仿佛没有听见,林之福又道:“林氏一脉相承,守望相助,树大才能根更深,父亲还是早些出手为好。” 林岱仍然没有动作,林之福再道:“咱们九牧堂一脉不能让人戳脊梁骨,父亲动手吧!” “九牧堂一脉”五个字立刻让林岱清醒过来,只见他上前跨出一步,伸手按在林之洋的顶门百会,浑身紫气大盛。 紫气顺着林之洋的顶门百会向下扩张,蛮横的驱逐一切异种的气息。很快的林之洋盘坐的地面就看见出现了丝丝的黑气,黑气一出现就被大地吸收干净,只留下冰冷的气息将空中的水珠凝结,于是林之洋的裤子湿了。待林岱收了魂力,林之洋就双目睁开一跃而起, 对着林岱一拱手,林之洋道:“金坚阁一脉林之洋,诚谢九牧堂岱伯父援手之义。” 听了林之洋撇清自己跟九牧堂一脉的关系,林岱心中如饮甘露般的畅快,哈哈一笑道:“天下林氏守望相助,这也是伯父我分内之事。” 也不等林之洋再答话,对着张大民道:“令尊用了禁术,燃了神魂,算是死的其所,早些葬了吧。” 虽然悲伤,但是张百祥的死并没有引起这位经历了生活艰辛的制香师太大的情绪波动,张大民放下父亲的尸首,站起身对着林岱施礼,恭声称是。 林岱也没有过多的安慰,转头道:“之福,之洋,且随我去追凶。”说着便要向后宅走去。 张大民抹了一把脸,开口道:“林魂王,在下虽然有十几年未曾踏足香铺,但这里毕竟是在下的祖宅,还请魂王允许在下带路,助魂王早日捉拿凶手,告慰我父亲弟弟的不远之灵。” 林岱闻言,一挥手道:“走。” 其实并不用张大民带路,王云在每一个角门上都留了把守的队员。林岱等人很快就到了中宅的后院,张大民知道这里曾经是自己父亲的居所,再往后便是制香作坊配料的仓库。记忆之中这里充满了自己童年的欢笑,有姑祖的教诲,有父亲的严苛,更有种魂未成的落寞和母亲无微不至的安慰。 作为制香师的居所,张家的宅子前两进的布局都充满了静谧安详,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心神,但,在林岱等人的眼里,这个半封闭后院却充满了诡异。 院子正中不知什么时候种了一颗槐树,树没有高过二层楼,却有四人合抱粗细,树的下方有个一人大小的树洞,唯一一条鬼面石铺就的石子小路穿洞而过。路的两边则种满了食人花,噬魂草,中间还点缀着三两颗食人灌,经验丰富的林之洋一望便知是抽条刚刚足年。 一踏上石子路,脚下的鬼面石仿佛一个个狰狞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择人欲噬。路边的花草灌木感受到灵魂的波动,纷纷将花叶枝条伸将过来,虽然不能突破石子路的无形壁垒,但是发出的摩擦声仿佛是饥饿的咀嚼吞咽,直渗入人的心神。 林岱立刻发动魂力隔绝了张大民的视听,同时对身后的子侄道:“自行运转魂力,小心戒备,莫要被惑了心神。”说着伸手将已经迷失了的张大民拍晕,交给门口守卫的队员。 林之福有儒家的浩然之气,不惧心魔诱惑,林之洋半年行走云森,早就习以为常,何况还有老云在旁相助,至于林岱,魂王实力就更不消说了,但三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 走进大槐树树洞的,林之洋触动了下洞壁,却感觉到如血肉般的蠕动,带着心跳的律动,细细体会还有若有若无的**,似乎这颗大槐树就是一个活生生被囚禁的人。 幽暗曲折的树洞给人无比的压抑,这种压抑不受魂力影响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好在这几位都是心智高绝之人,这才在短短的几步路上没有发狂。 出了树洞,却是一片豁然开朗,林之福只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要向前多迈出几步。眼疾手快的林之洋一把抓住堂弟,警醒过来的林之福发现原来自己抬起的脚下,一颗食人灌的嫩枝正在蠢蠢欲动。 觉得大失水准的林之福该踩为踢,几下就把刚刚抽条的食人灌踢得稀烂。林之洋却要过堂弟的宝剑,向下用力一插,削铁如泥的宝剑立刻没入貌似坚硬的土路之中,只留剑柄。 随着宝剑的刺入,土路突然裂开,一根拇指粗细泛着深褐色光泽的食人灌枝条毫无征兆地弹出地面,抖了几下,便像被抽了骨头的蛇,摊在了地上,光泽瞬间退去,变成一截枯木。 一勾脚,宝剑重新弹出,林之洋伸手接住,交给了目瞪口呆的林之福,一拍堂弟的肩膀,林之洋笑道:“金克木,让食人灌死绝,还是用金器刺中它的根才行。”再回头,只见伯父林岱已经快接近正屋的二层小楼了,丝毫没有受到食人灌的阻挠,原来这食人灌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林岱的前面,王云正站在小楼门口,知行剑出鞘,,即便是远望也知道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林之洋一拉堂弟向前冲去,才跑几步,便觉如有实质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 第047章,破阵 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血池。池中的血水仿佛是沸腾了,翻滚着冒出阵阵的煞气,不时的有一根骨头或者一颗眼珠浮上水面。 煞气在池水上空凝结成一个张牙舞爪的血色人形虚影,升腾起的煞气逐渐让血影凝实,相信很快血影就会完全成为实体,这也是王云如临大敌的原因。 过来的林岱也是一脸的凝重,沉声道:“这是血魔教的漂杵池。只是不知用的是谁人的鲜血。” 见林岱过来,王云一点头,道:“林魂王,那贼子跳进了血池中消失不见,看这血煞,不是卑职能够对付的。” 林岱眉头一皱,不满道:“这漂杵池不足百尺大小,即便使用了魂修血液,所形成的血煞也不过是低等的将级,你一个紫魂将怎的就无端地失了锐气?” 王云有些赧然,后面的林之洋开口道:“岱伯父,来时的大槐树似乎是血肉之身,这里又有一个血池,恐怕不那么简单!” 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而张氏十三香坊的这个后院里虽然也是阴暗,但分明就是个阴云密布的白昼,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后院的众人被院中的奇异布景吸引,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林之洋也是在老云的提醒之下才发觉自己处在一个邪阵当中。 林岱闻言道:“你是说血海尸山阵?”说着,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上一砸,恍然大悟,道:“抽血成海,堆尸成山,拘魂为眼,蔽日遮天,没错就是血海尸山阵,想不到在我林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形成了如此规模的邪阵,该死!”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愤愤的林岱继续道:“再加上张家祖宅的遮蔽防护,怪不得能够躲开云木塔的气机。” 叹一口气,林岱转头对王云道:“速去二楼,搜寻被拘的生魂,破了阵眼,引来云木塔镇的气机,降下无声之雷,邪阵自会灰飞。至于眼前这血煞—”一指林之福,“我九牧传人当能手到擒来。” 王云待要动手,林岱又道:“能契合张家祖宅的庇护,这生魂必是张氏的血亲,此战当以之洋为首,王队长在旁要护得他的周全,明白么?”林之洋的母亲便是张氏的嫡系。 林之洋点头,转身便与王云上楼。血煞之气似乎知道厉害,迅速凝结成形,呼啸着向林之洋扑去,却被仗剑的林之福拦下。 上了二楼,看那陈设,明显的是闺阁。与楼下的剑拔弩张不同,这里透着宁静和安详。 一道珠帘将闺阁分成内外两间。外间正对着楼梯是一张书桌,后面一个书架,书桌上,白纸铺开,墨香隐隐,书架上,书卷琳琅,古韵犹存。书桌斜对面,靠着卷帘的近窗位置上,一个精致的茶几,几上紫砂的壶,配着四个小巧的茶杯,杯中热气升腾,茶香阵阵。透过珠帘,内间里,一个雕花的圆桌,桌上同样的雕花香炉,三柱指粗的线香燃着青烟,魂香袅袅。 上前几步,依稀还可以看到内间雕花的牙床,雕花的梳妆台。梳妆台前,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在梳理着长长的秀发。 未待林之洋开口,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徒闯闺房,怎得如此无礼?”王云闻言,心生愧疚,刚要转身退去,却见林之洋的肩头彩光一现,顿时自己的头脑一阵清醒,原来是中了幻觉。 那女子的身影款款站起,转过身来,莲步轻启,玉手掀帘道:“好一个扁毛畜生,竟能破得奴家的幻音!” 清秀的面孔林之洋认得,眼前的这位妙龄女子赫然就是张明宇的姑祖,紫魂爵张欣,不由惊呼:“你?” 张欣掩嘴轻笑,道:“想不到还有我张家的血脉,过来,让姑祖好好看看。”说着就要上前。 王云来云木镇不到十年,自然不认识张欣,只见他上前一步,知行剑横于身前,沉声道:“不要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你到底是谁?” “小小的魂将也敢造次,还不退下!”张欣黛眉轻蹙,口中称斥,玉手一挥,身后袅袅的魂香立刻凝成一把尺长的气剑,向王云斩落。 王云抬剑便档,气剑陡然爆开,形成的气浪让王云呼吸为之一窒,爆出的气劲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让出了护在他身后的林之洋。 林之洋却也未曾惊慌,眼前的这个张欣既然认得自己的张氏血脉,便一切都有的谈,当下拱手施礼道:“张欣姑祖当面,晚辈林之洋,家母乃是张氏讳爱玲。” 张欣笑道:“原来是小玲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来让姑祖好好看看。”说着便拉着林之洋,在茶几旁坐下。 小金和老云不为所动,立于林之洋的肩头,几步之外的王云进却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静静观望。 细细打量之后,张欣点头道:“恩,眉目之间果然有小玲儿的清秀之意。现在想来我也有些年头未见到那个可爱的丫头了,只是不知道谁能有幸让她披上嫁衣。” 林之洋道:“家父乃是林氏金坚阁一脉的林西山。” “林西山?可是寄居九牧堂的无双才女邹莲玉之孙,赤魂王林世荣之子林西山?”张欣拉着林之洋的手问道。 两手相触,林之洋分明感受到了张欣玉手的细腻温润,这是活人的气息呀,虽然心有不解,但也赶忙点头称是。 张欣点点头,道:“若是他,倒也般配,没有辱没了小玲儿的灵秀。跟我说说,小玲儿现在怎么样了?” 林之洋有些黯然,道:“好叫姑祖知道,曾侄孙到如今也未能得见家母音容。不能承欢膝下,甚是遗憾。”见张欣有些愕然,林之洋拉出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道:“这是家母之物,曾侄孙一直贴身带着。” 张欣伸手接过,看着曾经熟悉的笑容,竟然潸然泪下。过了一会,张欣一抹眼泪,将吊坠重新塞回林之洋的胸口,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道:“好好保存吧,魂帝心血化的玉琥镇住神魂,或许小玲儿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只是不知道是那位魂帝?” “正是家父,哀之魂帝林西山。”林之洋的话语里有些傲然。 张欣轻叹道:“真是个痴情的种子,小玲儿有福了。好了,跟我说说你们爷俩吧。” 林之洋开始诉说自己的生活,却将话语的重点落在了张明宇一家身上。听到自己嫡亲的曾侄孙一家其乐融融,张欣一脸欣慰,眼中流露出向往之情,听到张明宇未能魂成,张欣则是满脸的失落。 听到张家祖训的时候,张欣一挥手,魂香再起,却是封住了王云的听觉。封闭六感是魂帝的能力,封闭五识是魂王的本事,至于魂爵只能封住低级魂修的一识。显然张欣不想家族辛密外泄。 当“宁绝嗣,勿邪传”的祖训入耳,张欣的神情有些呆滞了; 当“十香起于困顿,十三香遍尝黎苦”的家族辛密入耳,张欣彻底呆住了; 当听到自己死前的惨状和张百祥的抉择,张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当听到自己的侄子侄孙都已经身死魂消,张欣的眼光已经有些散乱了。 林之洋分明感受到拉着自己的玉手开始变得冰凉,当下站起身来,拉着失神的张欣来到窗边,推开窗子,道:“姑祖,你看。” 窗外阳光明媚,竟是鸟语花香,一片春光明媚,林之洋沉声道:“老云!” 老云振翅而起,浑身五彩霞光顿起,一声清丽地啼叫,窗外顿时阳光进去,花香全无,显出槐树婆娑,怪花摇曳的真正情景。 张欣放开林之洋的手,一下子冲到窗边,玉手握紧窗棱,眼前熟悉的景色变得如此诡异让她彻底相信了林之洋的话。 “我死了,小祥儿也死了,二民三民都死了,好好,死的好,死了也不告诉你们!”张欣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她全然记起了自己死前经历的一切。 站在张欣身后的林之洋看到她握紧窗棱的手青筋暴出,指甲明显地变长,瞬间变成了两只鬼爪,齐腰的长发无风自动,浑身散发出阵阵的血腥之气。 一转身,张欣一只鬼爪指着林之洋,尖声道:“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张家的子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便向林之洋扑了过来。 林之洋看她面色铁青,七孔流血,正是张百祥描述的张欣死前的模样。 没了张欣魂力支持的魂香立刻就消散了,王云正听到张欣的歇斯底里,见他状如鬼魅地扑向林之洋,也不犹豫,猱身而上,知行剑散着白光,向张欣劈落。 见张欣扑来,林之洋迅速向后退去,给王云让开位置,对于鬼物,林之洋只能防御,却是一点的进攻手段都没有。 被怨念支配了的张欣不再是纯粹的魂体,没有了活人的气息,没有了近乎魂王的卓绝能力。化身鬼物的她被死前的折磨所侵扰,实力急剧下降到中等魂将的程度,但身在张府,有着地利优势,加上鬼魂之体,招招搏命,打斗中张欣竟然占了上风。 对付鬼物,如果没有克制的法诀,那么就要魂力对撞,来不得半点的花俏。此时的王云正把魂力灌注在知行剑上与张欣的鬼爪对拼。知行剑上附带的浩然之气对鬼物的克制稍稍弥补了王云的地利不足。 这种程度的战斗,林之洋是插不上手的。无论如何的天才,也不能骤然把一个魂校的魂力提升到可以抗衡全力施为的魂将的程度。 林之洋示意王云将张欣引开,自己再次来到了窗前。仔细观瞧,下方的大槐树虽然粗壮,但此时一眼望去分明就是人形,看来林岱所说的尸山、血海、魂眼邪阵三体,这尸山就应在了这棵大槐树上了。 堂弟对血煞,王云战鬼魂,那我就来斗这尸槐,打定主意的林之洋飞身跃下二楼,手中的金石簪再次发出寸芒,向着大槐树冲去。 落地之时,林之洋一瞥眼,林之福手中的长剑散发着白光,正左支右绌地跟血煞战作一团,林岱在旁掠阵,掌中的方天画戟泛着紫光,见势不妙能够立刻出手。虽然对不喜欢大儿子,但是林岱在教育方面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 林之洋心下一叹:“有爹在身边真好。”脚下却不慢,呼吸之间就攀上了大槐树。 大槐树情知不好,树头部位幻化成一张硕大的人脸,张开大嘴欲咬林之洋,奈何林之洋在云森的半年里,练就的就是爬树的本事。几个起落,便置身在了槐树人脸的鼻子之上,举簪刺向眉心,这应该就叫蹬鼻子上脸吧?得手的林之洋立刻跳开。 簪子插在了槐树人脸的眉心之中,立刻就发出耀眼的光芒,人脸痛苦地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哀嚎。只一瞬间,高大的槐树就缩成了人形大小,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句赤*裸的女尸躺在地上。 随着大槐树的倒下,与林之福战斗的血煞,与王云战斗的鬼魂,纷纷发出绝望的嚎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成一个珠子,没于女尸体内。血煞也好,生魂也罢,身体才是它们存在的根本。 ; 第048章,进城 林之洋站在云木镇西门外的桥上,一身短打扮,背着包,肩上蹲着小金。之所以短打扮是因为他觉得穿长衫背包,看起来太傻。之所以背包是因为让老云站在肩上,看起来更傻。所以天才少年果断地选择背包的短打扮,并把自家的两个英灵牌位放到背包之中,反正老云喜欢在牌位下面睡觉。 要说这个背包也是金坚阁一脉的传家之宝,相传是林朝英所制,虽然没有附带乾坤袋一样的属性,但外皮用了千年铁蟒皮,坚韧无比,内衬是万载桐树的树心抽丝混着人发编制而成,据家族记载,那人发就是沙凤和林朝英两代魂帝所留。如今这个奢华的背包成了小金和老云的家。 十天前的战斗,林之洋一簪子破了血海尸山邪阵,随后,金石簪引动了云木塔的气机,一记无声之雷,满院子的花草化为飞灰。张欣的尸体也在闷雷之后化成了点点的荧光,消散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醒转过来,走进后院的张大民只来得及在虚空中徒劳地一抓,根本留不住疼爱自己的姑祖。随着张欣的消逝,满是坑洼的后院里突然刮起一阵香风,将腥臭一扫而空。一楼的大厅里,血池也无端的消失,留下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黝黑地道。 事后调查的事情自有警备队来处理,据说在张氏香坊后院的地道里查出了禁药欲仙散。而张大民也辨认出自家十三香配料中的一味主要材料食人灌木粉被血煞侵蚀过,这使得成品十三香的安魂功效变成了催眠作用,揭开了云木镇三年没有魂成的原因。 这些都跟林之洋林之洋没有什么关系,他别过林岱和林之福之后就回到了自家小院闭关。 尸气虽然被林岱以魂王级的卓绝魂力驱逐干净,但是凭借着最佳的侵入时机,还是成功地让林之洋的体能受到了伤害,林之洋的灵魂等级决定了他的魂力不能够反补体能,于是可怜的天才从赤体爵的实力下降到了紫体将的水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正是因为这次降低,林之洋的魂力勉强够得着滋补体能的程度,他的身体才真正地进入了良性发展的循环之中。通过闭关,林之洋发现自己的魂力当中竟然蕴含着点点星光,体内的那片清辉,别的功用没有显露出来,倒是先让林之洋的魂力转化为了更高等的星魂力。林之洋的实力虽然下降了,但是魂修的前景更加广阔了。 出关的林之洋决定走一趟青州济南堂的林氏主宗,虽然心中暗爽的林岱一再的表示,先前都是误会,可以以九牧堂的身份替林之洋取消除名的申请,但是林之洋还是觉得不能坏了规矩,况且此次的青州之行,林之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自家金坚阁的重建问题。于是,顺水推舟的林岱就给林之洋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送行仪式。 云木镇西门十里外的这座桥,仿着著名的灞桥样式,桥头上状如柳树的植物是云木镇特有的‘美人丝’,因远望去,状如长发摇曳的美人而得名。‘美人眸盼郎君归’,美人丝的果实名字就叫盼郎归,拳头大小,跟柳枝一样,送别之时非常的应景。 林之洋站在桥上,云木镇方向的十里路上站满了送别之人。不仅仅是因为赤魂王林岱的面子大,更多的是林之洋加冠闯塔成功的光环让众多的镇民承惠。人心向背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品性如何。 最前面的三人,正中的自然是老镇长木青云,他左手的是伯父林岱,右手的是神情有些勉强的袁成礼,云木镇的三巨头齐齐出动了。再往后是带着重孝的表舅张大民一家,易和等人也身在其中。 木青云手里拿着盼郎归,上前一步,递给林之洋,道:“之洋此去万里,千万小心,老朽代云木镇民众盼郎归。” 林之洋双手接过这个拳头大小的果实,两口下肚,感觉涩而后甘,如久别的思念和重逢的期待。林之洋抬头望去,宽阔的大路将田地一分为二,田地里已经抽穗了的云稻在晨风中摇曳,合着攒动的人头,诉说着依依惜别。 因为云木森林的生机和昆嵛山脉的环绕,云木镇特有的这种云稻一年四熟,舂出来的稻米按照时令分为‘人地天云’四等,久食能够精进魂力,增强体能,最高等的云米曾经一度被列为顶级贡品。城外十里是云木塔威能的极限,这一片土地都被勤劳的云木镇民用来种植云稻。 送别的话千千万,吃了盼郎归,接过老镇长送上的一小袋云米,在几千人热切的眼神中,踩着朝阳的金光,林之洋大踏步地离开了。 从家里走出去,从外面走回家,路就是家的延续。所以即便是最低级的路也有类似家的防护作用,有句话叫做归心似箭,所以高级的路又有了加速行程的功效,最顶级的路甚至能够缩地成寸,传说中的路就是诸如空间门传送门之类瞬息千万里的存在。当然这其中的消耗,就是一个国家也不敢轻易尝试。 穿山的隧道名为昆木,黝黑颀长,曾经埋葬了众多优秀的筑路师和无数的修路工人,如今正无声的诉说着人力的无穷。 出了昆木隧道,立刻就是另一个世界。绵延的土地上黄绿错杂,仿佛一只正在褪毛的癞皮狗。不时有几根粗大的骨头斜插在泥土里,似乎是在诉说生存的艰辛。耳边咻咻声不断,那是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罡风,咄咄的声音是罡风在撞击骨头,眼前的一根儿臂粗的腿骨,瞬间就被击成粉末,原地打着旋儿,描述着罡风的足迹。 路的上空笼罩着一个无形的墙壁,罡风撞击过来,发出噗噗的声音。第一次出门的林之洋跟小金饶有兴致地看着路两边的景色,冷不防,半张残破的人脸猛得印在路壁之上,把一人一猴吓了一跳。人脸上吊着的一只眼睛看着林之洋,露出贪婪的神色,又在林之洋的愕然之中挤出几声疯狂的笑,伴着笑声消失不见,却是一截碎魂。 路边的苍凉雄浑看久了也是无趣,林之洋便将目光投到了脚下,路面黝黑明亮似乎泛着花纹。林之洋觉得这种花纹竟然有莫名的熟悉感,便细心地研究起来。 浑然不觉中,进入了云州城的范围。植被再次丰富起来,井田阡陌,小桥流水,人迹可寻。 作为府城的云州城有着高过十丈的石砖城墙,城墙上布满了玄奥的纹路,透着雄浑厚重,能够对超大型的魂技有很好的增幅作用,远不是云木镇那花架子似的低级钢架式城墙能够比拟的。这样的城墙就是在午间的阳光之下,也能拉出长长的影子。 云州城的繁华也不是云木镇能够望其项背的。背山面海的云州城,西门便是全联邦最大的港口,终日帆船往来不断,是被誉为海上财富之路的起点。 背山的东门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光是守门维持秩序的兵丁就有半百之数。林之洋随着人群慢慢地向云州城中走去,对他而言,繁华州府里的那个巧笑倩兮才是心中真正的激动。 “嘀”的一声响,读魂器上显露出林之洋的信息。守门的兵丁一脸愕然,抬头看向林之洋,那表情就像是一个粉丝不相信偶像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如果说天才只是一种称呼,那么加冠闯塔成功就是给天才的称呼加上一个权威的认证。这种来不得半点虚假的认证被全天下认同,也是所有年轻人梦回之中的美好期望。一旦取得了这个认证,毫无疑问地将会成为所有年轻的偶像,当然也会成为某些势力扼杀的对象。 如今偶像就在自己面前,你叫刚刚入伍的新丁如何不激动莫名?林之洋右手食指竖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满脸激动的兵丁抿着嘴,使劲地点点头。 林之洋微笑着。经过士兵身边的时候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更是让这个年轻的士兵满脸通红,浑身战栗。 城门洞有十多米长,走出来的时候,林之洋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脸的汉子,这是用了金石簪的伪装属性,他还是不想惹太多的麻烦。 一出城门洞,满目的繁华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两边尽是林立的五层木制高楼,层间的雕花围栏上分明就刻画着微光符阵,若是夜晚,不用灯火也能通明,每家的门头之上或雕龙或画凤,龙珠凤目传神的灵动,仿佛要破空而去。街上的行人多是长衫,男的儒雅,女的富贵,说不尽的雍容华贵,偶有短打扮的苦力也是行色匆匆,唯恐破坏了贵人们的闲情逸致。 正是饭点,不用伙计们卖力的吆喝,诱人的香气自会勾得你管不着自己的脚步;脂粉的香气里,富家的小姐,官家的千金,莺莺燕燕,引人回头;散发着安详的魂香则是老少皆宜,品评之络绎不绝;饭香、粉香、魂香凝成氤氲,恭维声、赞赏声、品评声交织成曲,这就是云州城东市的福行街,最著名的销金窟。 笔直的街道看过去,高耸的幻金塔映入眼帘。心念一动的林之洋仿佛觉得这座高塔正和蔼地向自己打招呼。 于是,同是短打扮的林之洋没有丝毫的不适,在长衫们诧异的眼神里施施然地向幻金塔走去,塔旁的云府就是他的目标。 虽然变脸了,但还是被有心注意到,林之洋才走出没多远,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胸前配着‘梦魂阁’的标牌,拦住了他的去路。 ; 第049章,代言 伙计毕恭毕敬地道:“这位林家的修者,可否移步梦魂阁,鄙东家有事相商。” 林之洋当然知道梦魂阁了,那些年张明宇一天能念叨八遍,你让他如何能不知道。张明宇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做的魂香送到梦魂阁去卖个好价钱,可惜却一直凑不够从云木镇到云州城的路费,卖香之说也就无从谈起。 已过了午时,林之洋觉得此时拜访云府,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天早些时候再去。当下耸耸肩,无所谓地点点头道:“好啊,你带路。” 眼前的这位伙计,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林之洋心中更多的还是好奇。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林之洋开口道:“这位小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虽然伙计并没有直接点出自己的名字,但是林之洋可以肯定对方没有认错。 二十多岁的伙计笑道:“我也是云木镇人,西山居士那个大名鼎鼎的蟒皮背包谁人不知?” 原来是背包出卖了自己,林之洋有些无奈,摇摇头又问道:“小哥看起来有些面熟,云木镇人,不知道如何称呼?” 伙计笑道:“我叫张明松,‘明月松间照’的明松,还是西山居士替我找到这份工作呢。哦,对了,张明宇是就我本家的堂弟。” 林之洋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原来是明宇家的亲戚。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虽然走了不到百里,但也算是背井离乡,林之洋非常地兴奋,一口一个松哥地叫着。 问道梦魂阁为什么邀请自己,张明松表示,自己仅仅是奉命守在东门口接人,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之洋没有追问,到时候就知道的事情,没有必要费心思去猜测,二人聊着云木镇的趣事,很快就到了府前街,行程被拥堵的人群阻住。 身材高大的林之洋轻易地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前面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上,一个身背双剑的紫衣女子被众人簇拥着向前走去。 林之洋问道:“那个身背双剑的紫衣女子是谁?” 张明松兴奋地道:“身背双剑?自然就是公孙剑舞的传人公孙诗语,她真的来了!怎样?怎样?是不是传言的那样,仪态万方,婀娜多姿?”边说还边跳脚,奈何中等的身材让这位公孙铁粉只能呜呼奈何。 林之洋定睛一看,入目的果然是柳腰纤纤,丰臀款款,称得上是仪态万方,婀娜多姿。魂力入眼,仔细观瞧,秀发盘起,颀长的脖子露出凝脂般的肌肤,香肩如削,古剑森然,两道鲜红的剑穗随风飘动,尽显英姿。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公孙诗语回头一看,目光与林之洋撞了个正着,在他愕然的眼神里,嫣然一笑,惹得簇拥的众人一阵哗然。 仅是半面,已经展尽风情,望之二十许,柳眉微弯,樱口轻启,笑中带着一丝俏皮的味道。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停滞公孙诗语的脚步,很快她就被众人簇拥着进入了天妃楼。本不是迎客时间的天妃楼,此时早已经人头攒动,众人都期待着欣赏公孙弟子的绝世风采。 林之洋并不知道这个万人簇拥的美人,他知道的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剑舞,对于这项被诗中圣者赞誉的绝技,林之洋一直心生向往,或许这次能够一睹风采吧! 直到芳踪杳然,林之洋才把目光再次聚焦在张明松的身上。张明松虽然兴奋,但是眼中还是有丝丝的失落,偶像在前,却没有亲眼一睹风姿,确实有些遗憾。 张明松只在天妃楼前停了片刻,便带着林之洋继续向前走去。此时天妃楼里非富即贵,就是在外等待的也是自觉有些身份或者才学不凡之辈。像他这样的伙计身份,多停留一会,自己都觉得是对公孙仙子的亵渎。 从张明松明显变多的话语中,林之洋知道,公孙诗语是特地地结束了游历天下的行程,来参加云大小姐的生日庆典的,看来云州城的云府影响力真的不可小看。 在张明松有些错乱的絮叨中,林之洋很快就来到了梦魂阁云州分店的门前。最繁华的地角,最奢华的装饰,无一不在诉说全国连锁的梦魂阁的财大气粗。 还未走进梦魂阁的大门,得了消息的刘振东就带着笑声迎了出来。一眼望去,这位大掌柜的只是个普通人,身材普通,穿着普通,长相普通,但是识货的林之洋还是认出刘振东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安魂效果明显的高等材料,步履稳健,目光灼灼,必是一个魂修高手无疑。自己青魂校的实力不能感受到对方的魂力波动,想来是紫魂将以上的实力,弄不好已经达到了魂爵的水准。 见对方的礼遇,林之洋也是躬身一礼,在起身时,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面目。 刘振东见林之洋以真容相示,笑得更加灿烂:“闯塔加冠的少年天才光临,倒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来来,快请进,香茶美酒早已备好,还请林修一洗风尘。”说着就上来拉林之洋的胳膊。 林之洋一拱手,不着痕迹地让过刘振东的手,道:“刘掌柜的客气了,叫我之洋就好。这眼见的要过了饭点,叨扰之下,还请掌柜的海涵。” “哈哈,好说好说,之洋请。”刘振东也不觉得尴尬,摆手将林之洋让到了店内。 梦魂阁的占地足有十三香坊的五倍有余,与其说是个店铺,倒不如说是一个顶级会所。穿过了装修古朴奢华的大厅,雅致的园林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酒席便设在园林中一个假山之上的小亭子里。 亭子名叫知音,一进入,林之洋便知道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是个谈事情的绝佳场所。 林之洋环目四顾,林立的假山小亭环绕在一个高台的周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高台上瀑布高悬,隐隐还有水声传来,称得上是高山流水,知音的亭名起得倒也应景。 见林之洋对着高台点头,刘振东笑道:“拍卖所用,徒具铜臭,当不得大家之眼。来来,之洋入座。”林之洋也不客气,顺着刘振东的手势坐下,将背包放到右手的石凳上。 饭菜比不上易和的手艺,但胜在精致,刘振东见识广博,妙语连珠,林之洋彬彬有礼,应对得体,一顿饭吃得倒也畅快。 酒足饭饱,自有俏丽的丫鬟打扮上来,撤去残席,布上香茗。林之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叹道:“顶级的定魂茶,刘掌柜好大的手笔。” 刘振东面色一沉,佯怒道:“之洋还这么见外么?我与你父西山居士相交已久,还出席过你的种魂仪式,难道就当不得个伯父的称呼?” 当年的种魂仪式,来宾都是身份不凡,区区一个大掌柜还真上不了台面,林之洋哪里记得,只是一笑,道:“好,刘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最后几个字,十足的小旦腔调,再配上捻着的兰花指,倒是把刘振东引得哈哈哈一笑,指着林之洋道:“你这小子,没个正形。” 缓和了气氛的林之洋也不再拿腔,径直道:“刘伯父请小侄前来,恐怕不是专门的为了一顿饭一盏茶吧?” 刘振东止住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我就直说了吧。之洋,你知道城主府收购顶级的梦媒魂引之事么?” 见林之洋点点头,刘振东继续道:“之洋你魂成,从云森归来,大发神威,击败佩戴袁洪之手的袁斌,已经广为流传了。不过伯父我关心的还是你带回来的那几根枝条,据说是食人灌枝条?” 林之洋点头称是,刘振东又道:“不知道成色如何?你知道伯父是做什么生意,没有顶级的魂引来应对城主府的收购,一直是伯父心中的憾事。” 林之洋探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儿臂粗细,尺余长的食人灌枝条递给刘振东,道:“应该有些年头了,小侄也不怎么懂,还请刘伯父给掌掌眼。”在家的时候,林之洋已经把所有的食人灌枝条都截成了相同的尺寸,这时候拿出来倒也方便。 递给刘振东的这个只是刚足千年,肯定不如林之洋在张家五人种魂仪式上用的那个已经开始孕育木魂石的好,但是仍然让刘振东眼睛一亮,急不可耐的伸手接过,仔细地辨认。 粗如儿臂,色比焦糖,温润如玉,闻之带香,无论哪一方面都跟记载中的千年食人灌枝条吻合,确认之后的刘振东抬头看向林之洋,眼中流露惊喜的神色。 早知如此的林之洋淡淡地道:“伯父,这千年食人灌枝条作为魂引除了效果显著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能够通过养护做到重复利用。能够用的起的都是些大家族大势力,也只有伯父的人脉渠道才能卖的出去。老实说,小侄此来云州城的一个目的就是请梦魂阁代为销售这几根食人灌枝条,如今看来,伯父是不会拒绝的了。” 喜出望外的刘振东忙不迭地点头道:“之洋放心,伯父我一定给你卖出个好价钱。不知这等成色的枝条,贤侄到底有多少呢?” 林之洋从背包里又拿出九根,当然都是没有孕石的,放到桌子上,道:“就这么多了,年份不足的都留在了云木镇的家中,如果刘伯父感兴趣的话,可以派人去跟小侄的表舅张大民讨要。” 脸上的笑容都溢出的刘振东只顾得验看这十根梦寐以求的顶级魂引材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中已经转过几套魂引拍卖的方案,听了林之洋的话,答道:“赶明儿个,就让张明松回趟家。” 艰难地从桌上排列的魂引上收回目光,刘振东正色对林之洋道:“之洋贤侄果然了得,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给梦魂阁做代言呢?” 还别说,加冠闯塔成功的林之洋正是给梦魂阁做代言的最佳人选。 ; 第050章,人伦 老实说,做代言其实是符合林之洋的个性。但是经历了两次搏杀的林之洋已经深信父亲的那句话:“所有的天才在成长起来之前,他的名头前面都有个天妒的定语。” 为了应对虚无的天妒,低调是应当的,林之洋笑道:“恐怕要叫伯父失望了,小侄心系修行,实在是无暇琐事,抱歉了。” 刘振东心有不甘,追问道:“之洋不再考虑下?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的样貌形象就可以。” 林之洋心道:“就是因为样貌形象不便公开,我进城时才选择了改变容貌。”却也不说破,只是一味的推诿。 刘振东见林之洋实在不愿意,也就没有再勉强,改口道:“这已经过午了,之洋贤侄还有什么打算么?若是要游览云州城,伯父我可以派人作向导,若是要住宿,伯父早就安排好了客房。” 林之洋推了刘振东安排的向导,独自一人改变了容貌在云州城里转悠起来。既然还要在这里呆几天,摸清自己所在的环境是必然的功课。当然对于刘振东的食宿安排,林之洋还是没有拒绝的。 一夜无话,天刚蒙蒙亮,动身晨练的林之洋便推开了梦魂阁的角门。贪睡的小金并没有跟随,而老云也在几次的刺激之后衍生了一个制幻的技能,这让林之洋放心地把背包交给一猴一鸟来看管。 清晨的街道上并无行人,只有一个一瘸一拐扫大街的老人。老人一下一下地扫得很仔细,浑然不觉自己的褡裢掉落,林之洋捡起褡裢几步追上老人,道:“这位老伯,你的褡裢掉了。” 老人先是吓了一跳,听清了林之洋的话,慌乱地摸了摸自己后腰,顿时大惊失色,扔了扫帚,左右四顾,见自己破旧的褡裢在林之洋的手中,就一把夺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用手摩挲着,自言自语道:“可不能丢了宝贝,丢了就不能给张修者买酒喝了。不能丢了,不能丢了……”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一遍遍地重复。 林之洋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仔细辨认,眼前的这位老人正是之前云木灵学堂守门的老苍头张百瑞。只是不知为何,曾经精神奕奕的老人现在变得十分的委顿,眼角有些淤肿,右脸上似乎有个巴掌印,身上的衣服非常地单薄,伛偻的身子在清冷的晨风里瑟瑟发抖。 林之洋心生怜悯,开口道:“张老伯,你是张老伯?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林之洋呀!” 张百瑞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林之洋,待分辨出眼前的这个青春洋溢的面孔时,浑浊的双眼立刻爆出精光,也不管怀中的褡裢,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林之洋的衣领,近乎嚎叫地道:“你,是你,就是你这小畜生,让我家为民失了体面的工作,我要你赔,要你赔!”一边嚎叫着,一边还把头往林之洋的胸口上用力撞。 情绪发泄时流出的泪水、大声嚎叫时喷出的口水合着手上脸上的污垢立刻把林之洋干净的上衣弄得污秽不堪。 林之洋有些愕然,抓着张百瑞的双臂,稍用力,定住他的身形,道:“张老伯,你怎么了?张为民如何你了?” 听了林之洋的话,张百瑞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立刻放开了抓着林之洋的手,重新恢复到痴痴呆呆的状态,喃喃道:“不能叫为民,要叫张修者,叫张修者。你放开,我扫完大街还要去给张修者买酒呢。晚了就买不到醉仙居的‘头道白’了。张修者会不高兴的。” 林之洋彻底呆住了,张百瑞却是身子一扭,挣脱了林之洋的束缚,四下看看,捡起褡裢,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紧紧地束在自己的后腰上,又费力地捡起扫帚,仔细地打扫街道。 这时梦魂阁的角门再次打开,张明松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对着林之洋微微一点头,迅速跑到张百瑞面前,一把夺过扫帚,扔到一旁,怒道:“爷爷,那家伙又打您了?” 张百瑞茫然地看着张明松,半天才认出来,委顿的脸上,神色柔和了些,满是污秽的手颤抖着,摸着下张明松的脸,笑道:“明松乖孙别急,等爷爷扫完了街,就去买酒,要是还剩钱,一定给你买你喜欢的麦芽糖。乖孙别急,在这里等着爷爷。”说着又要艰难地弯腰去捡扫帚。 张明松用力踢开倒地的扫帚,跪在爷爷的脚下放声大哭。张百瑞弯下腰,捧起张明松的脸,一边替孙子抹眼泪,一边柔声道:“明松乖孙不哭,这里不让大声的,爷爷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活计,若是丢了,就没钱买酒,没钱买酒张修者该不高兴了。” 张明松用力一抹脸上的泪水,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张百祥身上,双膀用力,搀起老人,道:“爷爷,走,去府胥司,拼着五十脊杖,以子告父,我也要让那家伙不能再如此对您。”五十脊杖,即便是初等魂卒,生受下来也要丢半条命的。 张百瑞却推开孙子,自语道:“要去买酒了,晚了就买不到醉仙居的‘头道白’了,没有酒喝,张修者该不高兴了,张修者不高兴很可怕的。”说完还是要去捡扫帚。 张明松待要阻止,林之洋却上前一步,拉住他道:“让他去吧,没几天了。” 张明松闻言,泪水无声地流下,把被爷爷弄脏的脸冲得一道一道的。张百瑞却在泪水中颤颤巍巍地捡起扫帚,继续扫街。 林之洋叹了一口气,问道:“张老伯是张百祥爷爷的亲弟弟吧?” 张明松看着扫街的爷爷,点头道:“爷爷被辞了云木灵学堂的差事之后,本来是好好地跟我住。前几天我去参加大爷爷的葬礼,那家伙找上门来把爷爷领走之后,爷爷就又变成这样了。” 林之洋拉着张明松道:“走,跟着看看吧,今天别上工了。回头我会跟刘掌柜的说让你当我的向导。” 张明松点点头,默默地跟在爷爷的后面,几次想要夺过扫帚,都被张百瑞倔强地拒绝了。 太阳渐渐露出了头,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们对扫街的脏老头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对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各人自扫门前雪,这种情形却也没有人过问。 随着太阳的升起张百瑞加快了扫街的步伐,他还要赶去醉仙居买‘头道白’。 当张百瑞蹒跚地赶到醉仙居的时候,年轻的伙计正好把最后一瓶‘头道白’卖了出去。张百瑞望望天,太阳刚刚升起,时间还来得及,苍老的脸上竟然露出欣慰的笑容。 手哆嗦地从褡裢里拿出一把金币,却毫不犹豫地放到了柜台之上,对着伙计道:“一瓶‘头道白’。” 本来想说‘已经售尽’的伙计看到张百瑞略显呆滞的表情,不由的眼珠一转,手里的动作不慢,只一扫就把金币收入囊中,然后从柜台中取出一个‘头道白’的瓶子,随意装满了酒,就递给张百瑞。 张百瑞接过酒瓶,茫然地看着伙计,像是在回忆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记起答应了孙子的麦芽糖。在伙计心虚的催促中,张百瑞抱着酒瓶欣欣然地回去了。 目睹了一切的张明松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找伙计理论,却被林之洋一把拉住,眼下跟着张百瑞才是正事。 张百瑞走路有些踉跄,却显得十分地兴奋,像是考试个得了双百,正要去邀功的孩子。日上三竿的时候,张百瑞来到了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小院前。 小院大门紧闭,门上的春联已经泛白,‘千门万户曈曈日,只把新桃换旧符’的字样依稀可见。门的下方有一个洞,张百瑞将手中的酒瓶放到的洞内,便在门边站定。 不多时,太阳就把毒辣的热度洒满了大地,本来在晨风中瑟缩的张百瑞额头开始冒汗,双腿明显地打着晃,却不敢挪动半步。过往的行人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 突然,小院紧闭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个酒瓶从门内飞出,正中张百瑞的额头,老人立刻仰面倒地,血流满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饱含着怒气传出:“老东西,这是‘头道白’么?拿这等的烈酒来糊弄本修者,你怎么不去死!” 另一个带着媚气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别上火了,好歹他也是你爹。” 中气声道:“爹?他也配,若不是他得罪了林之洋,我怎能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 媚气声没有再多嘴,旁边店铺的老板娘却摇着头道:“张修者又打老子了,哎,作孽呀!” 张明松看了林之洋一眼,想要冲过去,却又被拉住,林之洋道:“自作孽不可活,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且再看看。” 张明松没有说话,双手握紧拳头,眼睛在半开的大门和倒地的爷爷之间来回转悠,神情在愤怒和关切中变幻。 不多时一个挺着硕大胸脯的女人从门里出来,走到张百瑞的跟前,掏出一方手绢,捂住老人渗血的额头,扶着老人斜倚在墙角。 张为民顶着地中海头型,摇晃着身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拉起女人,对着张百瑞没头没脸地就是一脚,口中骂骂咧咧地道:“老东西,死了没?没死滚回窝里去,别在这里碍眼。” 张百瑞闻言,费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墙的拐角处,在明显是狗洞的洞里趴下,尽力地蜷住身子,仿佛真的怕碍张修者的眼。 张为民看也不看自己的老子,笑着对女人道:“桂花宝贝,今天我要去找几个道友商议大事,你在家里洗干净了等我!今晚定能让你尝到欲仙的滋味。”说着在女人的胸口掏了一把,转身哼着小曲飘然离去。 张为民的出现,让林之洋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血腥味。林之洋一脸凝重地对着满是悲愤的张明松道:“松哥,瑞爷爷有这个桂花婶照料,想来并无大碍。你马上回梦魂阁,禀告刘掌柜,我觉得张为民有异状,可能跟之前云木镇的血魔教余孽有关。” 张明松一脸的惊愕,却没有问为什么,转头要走,林之洋道:“带上小金,它能找到我。” ; 第051章,大事 父亲林西山看人极准,这点林之洋是知道的。既然张明松的工作是父亲介绍的,那么他的人品就绝对没有问题,让他去叫后援,其实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父亲的眼光,林之洋心里妥妥的。 还未转过街角,林之洋就变成了一个黄脸的汉子。脱了脏的不成样子的外衣,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林之洋漫不经心地跟着张为民。此时的林之洋一身短衣衫,除去腰间的乾坤袋,就是标准的苦力打扮,在将近正午的街道上倒也显不出特异之处。 很快的,张为民就来到了府后街的一处不怎么显眼的酒楼,在小二热情的招呼中上了二楼。 所谓的府前街、府后街其实说的就是城主府。作为万年不易的云州城主,云家确实称得上是传奇。坐落在幻金塔东侧的城主府实际上已经是云家的私宅。坐北朝南的庞大建筑群,让云家的霸主地位显露无疑。以林之洋的脚程,也是足足用了一下午才勉强转过完。 所幸府后街的这处酒楼,因为对着城主府的后门,被林之洋仔细观察了一番。 酒楼虽然不怎么热闹,但出入的都是些学者、修者,林之洋这样的打扮进去就有些唐突了。 不过也难不倒天才少年,酒楼里似乎只有一个伙计,掌柜的还兼任了账房。在门口看了会儿伙计、掌柜市侩的嘴脸之后,有了主意的林之洋将腰间的乾坤袋塞进怀里,袖子撸到手肘的位置,右手巅着五枚魂币,一步三晃地走进了这家名为水云间的酒楼。 “小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我现在有钱了,你这狗才还敢不让爷爷我上二楼?”一副得了横财,前来出气的力巴样,林之洋吊着膀子,斜着眼看人。 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眼前这人根本没有印象,不过手中的魂币却实打实地泛着光。当下,掌柜的在伙计的后脑上拍了一下,佯怒道:“狗东西,下次再唐突了贵客,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掌柜一脸讪笑地对着林之洋道:“这位客官,下面人不懂事,您楼上请!” 林之洋右手一攥,将魂币握在手心,对着伙计一扬拳头,哼了一声,背手昂头,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向二楼走去,一身的短打扮非得附庸风雅,怎么看怎么别扭。 伙计看着林之洋的背影,‘呸’了一口,小声道:“五个魂币吃顿饭,活该你一辈子是个力巴!” 掌柜的又一拍侄子的后脑,没好气地道:“关你屁事,魂币是真的就行,赶紧去招呼客人。” 施施然上了二楼的林之洋一打量,二楼已经客满,张为民侧向自己,跟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对面一人作长衫的文士装束,左手的一人短衣襟的武士打扮,右手的那位靠窗,扎着头巾,阳光之下,脸色有些隐晦,看不真切,他身后的窗外正好能看见云府的后门。 林之洋不以为然,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议大事的?自从知道了张百瑞的身份之后,林之洋就知道现如今能够让张为民上心的,估计也只有十三香铺的归属问题。这种狗屁倒灶的夺产风波也算的上大事? 眼角瞥见一个力巴打扮的人上来,张为民毫不掩饰地心中的鄙夷,皱眉撇嘴的却也没说什么。 张为民旁边,同样靠窗的桌子上只有一人。林之洋细看,认识,也不犹豫,径直走过去,左脚踩凳,左肘拄腿,俯视那人,右手一拍桌子道:“算你小子走运,爷爷我跟你拼个桌,一会请你吃熘下水。” 撞了大运的于淑华将自己的情况上报给了帝都灵学堂,立刻就得到了十五天的延长假期。通过云木塔的试炼,仅用了十天,于淑华就把自己的魂力提升到了紫魂校的水平,距离赤魂将只有毫厘之差。 于淑华的灵魂能力是直觉。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就像上次中秋回家一样,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促使他披星戴月地赶回云木镇,果然适逢小侄女出世,顺带着夺了区域强制任务的头筹。 这次返校途中,经过这座水云间的酒楼,虽然不饿,但于淑华还是有一种强烈地想要进去坐坐的冲动,于是他就上二楼挑了最舒服的位子坐下。 贸贸然过来的这个力巴打扮的汉子,于淑华不认识,但是他说的话于淑华认识。只有在云木镇的庆功会上,同桌的林之洋把熘肝尖叫成了熘下水。 见于淑华投过来问询的眼神,林之洋向旁边的张为民努努嘴,开口却道:“不用感动,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仗义疏财,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不过我跟你说,这熘下水真的是美味。”前几句说的大义凛然,最后一句却是油滑神秘样十足,顺势在于淑华身边坐下,仿佛真的是在分享自己的美食经验。 筷语水迹的交流,于淑华很快明白了来龙去脉,立刻警觉起来,暗自倾听旁边桌的对话。 张为民非常鄙夷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力巴,跟他坐在一起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子。 坐在他右手的头巾男子一开口就是公鸭嗓:“为民兄不舒服么?” 张为民笑道:“贾兄多虑了,只是多了一个恼人的苍蝇而已,不碍事的,咱们继续。”‘苍蝇’二字一出口,张为民顿时心里舒服了,何必跟一个苍翼一般见识,白白失了身份。 公鸭嗓的贾兄道:“为民兄,那十三香坊本就是你家的产业,张家不是有个‘长为先,魂成为先’的继承规矩么?怎的就平白便宜了那个刚刚魂成的黄口小儿?” 林之洋闻言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无声息地向着于淑华做了个肯定的表情。于淑华心中的戒备之意更盛。 张为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愤愤地道:“老东西当初不检点,犯了七出,被我姑祖逐出了家门,害的我魂成了也不能继承祖业。怎么就管不着胯下的那玩意儿呢?真该剁了去!”说着把酒杯用力向桌子上一顿,浑然忘记了自己也留恋在半掩门里。 那贾兄也不点破,继续道:“既然这样,莫不如咱们上报工会,讨回公道?” 张为民摇摇头,道:“不成的,因为那林之洋的关系,云木工会的易和跟张大民好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贾兄笑道:“镇里不行就府里,府里不行就到帝都,总有说理的地方不是,难道为民兄就白白放过这到嘴的肥肉?” 张为民一想到香铺庞大的利益就怦然心动,有了这么多的资源,自己突破魂校,晋级魂将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魂爵也不再是遥不可及啊!到时候张家自然会因为自己而荣耀,到时候,那个狗屁的林之洋也会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一念至此,张为民又将不知何时被满上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自从丢了云木灵学堂的差事,这种好酒也不敢多饮了,老东西的油水也快榨干了。不管怎样,趁着现在的机会多喝几杯才是。 已经有些头脑发蒙的张为民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道:“告,上告,实在不行就斗法,张明宇那个刚刚魂成的小屁孩在我手里绝活不过一息之数。” 林之洋默默地看着,外面正是用餐的高峰,二楼的食客却在悄然地减少,心里明白刘振东他们到了,当下对着于淑华一点头。心里也是了然的于淑华不由地抓紧了长剑。 林之洋却心里发苦:“得,又没带武器,还得用簪子。” 贾兄也发觉不妥,不作声色地将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张为民的酒杯之中,站起身,举杯道:“来,为民兄,小弟预祝你早日入主香铺,登鼎魂帝!满饮此杯。” 张为民闻言哈哈一笑,也起身道:“承贾兄吉言,若我日后有成,必不忘贾兄提携之义。”说完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贾兄见张为民酒到杯干,道了一声好,将手中的酒杯却向着楼梯口用力掷去,身子顺着窗口跳到大街上,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梦魂阁虽然势大,但还达不到封锁街道的程度。一旁的林之洋看的真切,那位贾兄几转之后,分明就进了云府的后门。 张为民迷离着双眼,拍手道:“好!潘雨兄好身手!”随着贾潘雨的消失,座位上的另两人也发动起来,文人迎上了林之洋,武士对战于淑华。 贾潘雨掷出的杯子被正好上来的刘振东一拳击了个粉碎,杯中酒化成漫天雾气,却又几滴悄然粘在了刘振东的衣袖之上。 张为民闻声,扭头看向楼梯方向,在他迷离的双眼中,走过来的刘振东变成了张百瑞脏兮兮的模样。张为民大怒,喝道:“老东西,你也敢来这里,平白丢了本修者的脸,干脆打死你算了。”说着挥拳打向刘振东。 张为民挥出的拳头里裹着红色的魂力,铁了心地想要一拳砸死自己的生父。 刘振东却是随手一挥就把张为民裹着魂力的手腕打断,再上去一脚把他踹倒在一旁,看上去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地轻松。 背包顶着小金走上来的张明松正好看见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心里竟然说不出的舒畅。 挥动着簪子与文士打成一团的林之洋,抽空道:“用背包护住头脸,躲到墙边。” 倒地的张为民丝毫没有断手的疼痛感,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鲜血直流的右手,双目迅速地变成红色,随即全身变红,不多时就变成了一具血傀儡。 还未等异变的张为民发出嚎叫,一道无声之雷从窗口窜入,正击在他的头顶。仿佛是在心头炸开的闷响之后,再观瞧,张为民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堆衣物。张家的不孝子化为了飞灰,连个渣都没有剩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遭雷劈吧。 张为民的死亡震慑了另外两位,愣神的功夫就被林之洋和于淑华抓住了机会,一簪一剑结束了性命。刘振东口中的‘留活口’都来不及喊出。 两具倒地的尸体瞬间开始腐烂,臭气弥漫了整个水云间,原来是两个被秘法封住的活死人。 自此,同桌的四人,三死一逃。张为民所谓的大事,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 第052章,灯笼 林之洋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两步便到了张明松的跟前,伸手接过背包,小金也顺势跳到了林之洋的肩头。 倒不是说信不过张明松,而是现在有些乱,林之洋怕凭着张明松的能力,背包有什么闪失。待心神进入背包,确认东西都在,他才放下心来。 其实,林之洋真正在意的是背包里的两个显位英灵。没有显位英灵的家族,即便是权倾朝野,即便是富可敌国,即便是绵延百代,也不会被认为是世家。所以对于致力于恢复家族荣光的林之洋来说,这两个显位英灵意义非凡。 水云间已经被刘振东派人封锁起来,只等城卫军前来接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缠在右臂之上,张明松对林之洋道:“奇怪吧?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甚至是朝思暮想地盼望这一天的到来,现在也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我问过居士,”提起林西山,张明松一脸的崇拜,“居士说,是他(指了指那一堆衣物)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那么无论他做过什么,又如何的天怒人怨,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怎么都要送上一程,居士说这就是人的伦回。所以他可以不为人父,但我却不能不为人子。” 没想到父亲还有拥趸,林之洋心底里颇为自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收拾了这些衣物,还要回去给瑞爷爷报个信才好。他虽不孝,却也是瑞爷爷的心头肉!” 见张明松点头,林之洋转身对着刘振东道:“刘伯父,想必你早已知道了明松哥跟我的关系。地上的这位被镇塔之雷轰杀的正是松哥的父亲,我想还是让松哥全了人子之义吧。” 刘振东点点头,对着张明松道:“你且去吧,等处理了家事再来安心地上工才好。不过这些衣物还不能收拾,要等城卫军检校完毕之后才能定夺。” 张明松倒也没有瞧得上这一套颇为华丽的衣物,无所谓地点点头,道:“多谢掌柜的。” 林之洋道:“那这里就交给刘伯父了,于兄也与贼人交过手,还是留下来做个见证的好。”刘振东和于淑华纷纷点点头,林之洋便跟张明松悄然离开。 街头转角的时候,眼尖的林之洋分明看到街道的另一头,一个身背双剑的身影被披坚执锐的甲士簇拥着进入了水云间。心道:“看来这个公孙诗语倒也不仅仅是长得好看。” 很快二人又回到了挂着灯笼的半掩门前。一路之上,人们纷纷地向幻金塔方向观望,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承平近千年的州府百姓们对镇塔的异状充满了好奇。 张明松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院墙拐角处的狗洞旁,张百瑞正蜷在一堆稻草中,面向里睡着。 张明松上前半蹲着身子轻轻一推疼爱自己的爷爷,入手却是冰凉,心里一惊,掰过爷爷的身子,却见老人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气绝多时。张明松只觉脑袋一空,浑身无力,瘫坐在地。 林之洋见势不对,上前一看,老人面色铁青,鼻孔里满是凝固的黑血,神色安详,怀里抱着一件陈旧却干净的衣服,看样式就知道是云木灵学堂的学员制服。稻草的边上靠近老人头部的位置放着两只碗,一只里面盛着半碗白米饭,另一只是一碗汤,上面厚厚的一层油花已经凝固,显然是凉了多时。 深谙医道的林之洋一望便知,张百瑞是肺脉受伤,淤血堵塞了气管窒息而死。早上张为民没头没脸的那一脚踢伤了他父亲的肺,想来曾经的云木灵学堂管事见到此等情景只会拍手称快吧,若有再多的情绪也只是恼怒父亲偷了他当初进入云木灵学堂修行时穿的学员制服。 林之洋推了一下呆滞了的张明松。回过神来的张明松只觉悲从中来,便趴在爷爷的尸体上放声痛哭。 林之洋后退几步,转身来到旁边的小食肆里,对着忙碌的老板娘一拱手道:“多谢老板娘施饭之恩。” 正擦着桌子的老板娘先是一愣神,马上又反应过来,连忙一闪身让过施礼的林之洋,摆着手道:“不是我,不是我,那个张修者不让我等施饭的,说是饿死也不能丢了魂修的脸。是桂花嫂每天都给老人送饭。可惜了命苦的好女人,又摊上了个薄情的汉子。” 林之洋回头看向半掩门,胸脯硕大的桂花嫂听到张明松的哭声,立刻跑了出来,看到老人的脸色,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历经沧桑的女人很快就收起了眼角不易觉察的悲伤,开口道:“别号丧了,快收敛尸体吧。趁现在,送回老家,还能进了患多台,若是落到了城卫军的手里,恐怕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喂了那些罡风碎魂。” 桂花嫂的声音里仍是充满了媚态,林之洋才明白她是天生如此,并非刻意做嗲。 张明瑞的尸体很快就被台上了一个板车上,两个中年的力巴抿着嘴,眼角却含着笑,百里送尸回乡的价钱可是不菲。 林之洋已经将桂花嫂的事情告诉了张明松,再回头看去,桂花嫂正站在门口眺望,眼睛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张明松沉默了一阵,忽然跑到了桂花嫂的跟前,噗通跪倒,头磕得山响,直起身时已经血流满面。张明松开口道:“你也孤苦无依,我也独身一人,别做这皮肉生意了,跟我回乡吧,我养你,照顾你一生,给你送终。” 双眼立刻被泪水充满,桂花嫂紧捂着嘴,好半天却猛地转身回到院里,门嘭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食肆的老板娘一扬下巴,对着林之洋叹声道:“是个好女人呀!可惜丈夫死得不明不白的,自己做工带孩子,说是一愣神,魂香没跟上,粉嘟嘟的一个奶娃子就遭了碎魂,没了。我听说不是魂香没跟上,是用了假冒伪劣的产品,好像是什么张家十三香的。” 眼前的黄脸汉子虽然不认识,但也有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见他听得仔细,小老板娘的八卦之火顿时愈燃愈旺:“夫家不要,娘家不收,命硬呀!不知道哪个碎嘴的传,桂花嫂手脚不干净,后来连个工也找不到了,只能靠这皮肉钱过活。” “细算起来,她好像还不到三十呢。闲谈的时候,桂花嫂也说,别人越盼着她去死,她越好好地活着。若是轻易地就死了,岂不是遂了他们的心思?”最后一句话,小老板娘学着桂花嫂的语气,可惜没有那天生的媚音。 “这不,好容易傍上了个魂修,本以为后半生有了着落。我好几次看那桂花嫂想要摘了红灯笼去,又不知为什么没摘。谁知道那个丧天良的张修者竟然走了邪道。”这才多久,小食肆的老板娘已经知道了镇塔异状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里,老板娘一惊:“吓!不是真的命硬克夫吧?”说着紧紧地盯住自家魂不守舍的男人。话说,住在半掩门附近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担忧吧。 林之洋不做声,脸上的表情变化配合着小老板娘的说话,竟也让小老板娘没有感觉到一个人说话的索然。直到不耐烦的老板吼了一嗓子,小老板娘才回过身继续擦桌子,手里的动作利索,嘴里却仍是不停,对着老板不依不饶地念叨老娘如何如何云云。 张明松见门关上了,便站起身来,大声道:“梦魂阁云州城分店,记住了,我叫张明松,云木镇张家的张明松。”说完一抹脸上的血迹,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待张明松林之洋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尾,小院的门又打开了,鬓角插了一朵小白花的桂花嫂看了一眼街尾,抬手用一个长杆将红灯笼摘下,破旧的院门重新关闭,紧紧地。 云州城东门,守门的兵士对送尸还乡这类事一般都没什么阻拦的,何况张明松还有着完备的手续以及一块梦魂阁的标牌。 待林之洋为张明松的身份牌里充上了足够返乡的路费之后,几人便顺利地出城。走了三里,林之洋对张明松道:“松哥,就送到这里了。只是,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明松摇摇头,若是以前在梦魂阁干活,还存着赚钱供养自己爷爷的想法,现在爷爷没了,张明松心里突然有种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感觉。 林之洋道:“既然这样,回家吧。明宇已经魂成了,张家的十三香必然会发扬光大的。听刚才那个小老板娘说,十三香在云州城里已经臭大街了。而且在咱们云木镇,三年没有魂成,最后的根子也是在咱们的十三香上。大民表舅接手香铺必然是困难重重,迫切地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松哥,你有梦魂阁的工作经验,肯定对大民表舅很有帮助。” 张明松闻言不语,眼中却流露出向往。林之洋道:“我觉得松哥你归宗的事情应该不难。当初你这一支被逐是因为瑞爷爷的私德有亏,现在他已经身死,人死债消,他造的苦果,你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想来大民表舅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你归宗肯定没有问题。” 张明松还是不语,林之洋又道:“若是不舍得梦魂阁的工作也没有关系,我跟刘伯父说,让他外派你常驻云木镇就行。咱们云木镇守着生之禁地,又有世外桃源之称,不应该如此萧条才对,我总有感觉,不久的将来,云木镇必然会繁华起来。而且明宇朝思暮想的就是把咱们的十三香放到梦魂阁出售,对你这个梦魂阁的外派代表肯定是拍手欢迎。” 张明松欲言又止,神色竟然有些忸怩,林之洋恍然大悟,笑道:“你还来真的?” 张明松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她确实是个好女子,因为生在八月,正值十里桂花香,所以取名叫桂花,我是早就知道的。” “打听得这么详细,早就有心了吧?”林之洋笑道:“嫁娶之事,若无德亏,只问将来,不管过往。这是写在宗族法典里面的,松哥,你难道忘了?还是说关心则乱?” 面对小表弟的调侃,张明松却是恍然大悟的感觉,点头道:“一切还是要等回乡之后,大民伯父定夺。” 林之洋望着远去的身影,心道:“一个家族的崛起,靠的不单单是几代人的努力,还有割开恶疮,挤出脓血的阵痛。张家云木镇这一支,虽然经受了如此的变故,但是在修剪了枝条之后,或许真的能够枝繁叶茂,成为世家也说不定。” 心生感慨的林之洋独自回到了云州城,才走出城门洞的阴影,就发现一个小巧的身子倒向自己,待要及体的时候,眼光一瞥,那人手里寒光一闪,竟是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 第053章,孕妇 一阵忙碌之后,林之洋回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城门洞里更加得昏暗,走出阴影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暗中的贼人正是抓住了林之洋这短暂的失神,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不是说魂成之后,成为修者就不怕凡人了,修者不怕的是赤手空拳的凡人。一把匕首或一包毒药,凡人击杀高等级魂修的例子多了去了。曾经的那位半步魂帝张飞,不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两个凡人的小兵用一把精炼的匕首摘了头颅。 所以说林之洋一直没有小看任何一个凡人,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成为修者而觉得高高在上。但这次或许是对张百瑞张为民父子的死亡感慨颇深,又或许是贼人太过高明,林之洋着道了。 锋利的匕首轻易地刺穿了林之洋的精钢衬甲,顺着肉往里钻。林之洋甚至能够觉察到匕首是沿着左胸第五根和第六根肋骨的缝隙斜向上直插心脏的。 这是个老手,心里如此想,林之洋的动作却也不慢,全身肌肉收缩,沉胸弓背,身子后让。肩头的小金爪子里立刻翻出一块拳头大小石头砸向贼人,身后的背包里也弥漫出隐约可见的五彩雾气。 体能虽然降到了紫魂将的程度,不再有赤魂爵体当白刃的能力,但收缩的肌肉还是能够迟滞一下匕首的前进速度,后移的身子更是延长了匕首的行程。 怪力的小金砸出的石头让贼人的肩头明显地凹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匕首仍然执着地向着林之洋的心脏前进。直到五彩的雾气被他吸入口鼻的时候,贼人的动作才停滞了半息。 凭借着缩肉弓身赢得了一丝的时间,让老云的致幻彩雾成功地击中了贼人,再靠这半息的停顿,林之洋抬膝挥拳,将贼人小巧的身子打飞出去。 得了空的林之洋立刻接过小金递来的蛇涎草,一口吞下。小金能够嗅出匕首上的蛇腥味,云森混迹半年的林之洋明显地感受到匕首上喂了剧烈的蛇毒。 蛇涎草取自云森之中的那条大蛇,吸收了顶级蛇王口涎的蛇涎草解蛇毒最是对症。很快林之洋就感觉体内麻痹的感觉消失不见,再抬头,几步之外,那个小巧的人影捂着肩膀,冷冷地看着自己。那把喂毒的匕首却不知隐没在何处。 夕阳的余晖之下,看不清他的样子,还未等林之洋运足目力,那贼人已经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一切发生得快,结束得更快。在路人的眼里,一个孩子不小心撞了这位黄脸汉子,便被汉子和他饲养的宠物暴打,最后孩子含恨离开,而这黄脸汉子竟然有继续追打的意思。 路人们都没有上来追问林之洋的对错,毕竟身为苦主的孩子已经离开了,但是被蒙蔽的朴素是非观,还是让过往的路人有意无意地将林之洋追赶的路挡得死死的。 对于挡路的凡人,林之洋不好动用魂力驱赶,也只能一边警惕着,防备可能再度出现的贼人,一边暗中干着急。看着施暴的黄脸汉子一脸着急的表情,路人们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暗爽。 待路人变得稀疏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华灯四起。刚进云州城见识的这条繁华街此时才展示出真正的繁华之处。 苦力打扮的人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到处都是峨冠博带,衣带风流。百日里消失不见的各色女子俏丽的身影,此时正向路人卖弄着自己的婀娜。弄得一路上都是脂粉之气,莺燕之声。 酒楼里不仅饭菜飘香,酒香四溢,更有行令之声夹杂着哄笑之声不绝于耳。这里的酒令没有“五魁首,六六六”之流的下里巴人的豪放,都是些诸如:“上水船,风太急,帆下人,须好立。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依柁”的诗文令,又或者是投壶戏,曲水觞高雅令法。 当时知情的路人都已经离开了,或许白天默默地侠义之举正是夜晚引以为傲的谈资。林之洋斜看向肩头,小金皱了皱鼻子,也无奈地耸耸肩。川流的人群,刺鼻的脂粉,诱人的酒菜,安神的魂香,即便是小金对蛇腥味再敏感,此时也无能为力。 “孕妇。”正当林之洋一筹莫展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林之洋眼前一亮,心神沉入背包,问道:“老云,怎么回事,什么孕妇,确定么?” “中了致幻之后,他心里就是这两个字。”这已经是老云化形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待林之洋继续追问,却没了回音,打开背包,原来老云已经昏睡过去。相比于在‘天机变’的真幻境中那轻松的破幻,这一击致幻技能耗费了老云全部的精力,果然是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 没有办法的林之洋只得向着府后街的水云间走去,边走边思索着‘孕妇’二字的含义。小金则在林之洋的肩头上警惕地四下看着,刚才没有感受到贼人的杀机,已经让这自诩能够感受一切危险的小袖猴觉得颜面大失。 水云间里,白日里的恶臭早已随风飘散,此时灯火通明之下,却没有一个客人,面无表情的城卫军封锁了这个第一案发现场。林之洋能够远远地看到掌柜的和伙计两人的一脸苦相。 过往的路人也都指指点点的,一有靠近的就被城卫军的甲士厉声喝退。即便是不变脸,林之洋也没有上前自讨没趣的打算,观望了一阵之后,就向城主府走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当事人兼州府名士的刘振东必然在城主府里议事,于淑华这个帝都灵学堂的高材生也跑不了。 城主府虽然不如紫禁城一般,把全天下最大的镇塔圈在自家后院来的宏大,但高耸的城墙还是把这座州府重地变成了雄伟的城中城。 城墙更高,城门更厚重,楼牌上‘城主府’三个大字泛着荧光,城门楼上影影绰绰的是守城的利器和巡城的兵丁。透过洞开的大门,能看见灯火通明的议事大厅。 林之洋不是林西山,自然不能凭脸进入城主府。几番波折之后,还是刘振东带着城卫军的副统领把还是黄脸汉子的林之洋领进了城主府。 通过城门的阴影之时,林之洋再度恢复了本来的面貌。议事大厅大门抬头的匾额上横书着“风云堂”三个大字。左右的立柱上镌刻着“风起山岗烟过眼,云流天下笑谈声”的对联。 往里看,正堂的匾额上则写着“天下风云出我辈”。古篆体的大字透着玄奥的仙韵,骤然看去,林之洋觉得仿佛这七个字是由无数的符文勾连而成。 风云匾下,主位之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只见他方脸,面如锅底,眉若卧蚕,眼似铜铃,鼻翼肥厚,虬髯阔口,身材魁梧。此时正右肘拄着椅子右边的扶手,左手虚抓左边的扶手,身子微向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走进来的林之洋,此人正是云州城主,紫魂王云牧。 面对云牧的注视,林之洋只觉如山的气势迎面扑来。魂帝以下,气势免疫的林之洋不为所动,也是好奇地打量着云州城里最有权势的男人,心里却把他的魁梧跟云玲的娇小做着比较。 暗中闪过无数恶趣味的林之洋觉得小金暗中抓了自己一把,便静下心来,立刻感受到云牧右手下方位置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敌意。 一般来说,州府的第一长官,第一高手,试炼评核会主席被合成为三巨头。云州城里云牧占据了前两个名头,所以坐在他下手第一位置上的就是云州城试炼评核会主席谌望承,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现年三百八十岁的谌望承同样拥有紫魂王的实力。 虽然理论上魂王的寿命能够达到四百岁,但是现实当中却罕有魂王能够活到理论年限,即便是魂帝也没有听说活过五百岁的,有太多让魂修殒落的因素。修炼中的各种差池,来自各方面的偷袭杀戮等等,就是林之洋,仅仅从云森返回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经历了三次必死之局,魂修路上步履维艰,稍有差池便粉身碎骨,说得一点都不错。 所以谌望承被誉为魂修活化石,有着“谌银杉”之称,一点都不夸张。就是魂帝见了他,也要拱手执弟子礼,毕竟年纪最大的剑之魂帝冯金瑞也不过二百九十八岁。但是较之五十许的云牧,谌望承在战力上还是差了一筹。 排在第三位置上的正是云州灵学堂的山长,紫魂爵庄云天。庄家特有的血杀之术让庄云天有着不输于赤魂王的的战力,而且又是灵学堂的山长,自然在云州城里有着一席之地。 林之洋并不认识庄云天,心中也是好奇,初次见面,为何这位一缕长髯,面色玉润的中年男子会对自己产生敌意,却也没有开口询问。而庄云天流露出的敌意,在林之洋看过来的时候就完全地收敛起来。 庄云天下手端坐的赫然正是张明松的梦中情人,公孙剑舞的传人公孙诗语。再往下就是诸如城卫军统领,各行业领头人等州府名士,刘振东仅仅排在城卫军统领云峥的下手,看来在云州城的地位不低。 于淑华坐于最末。本来,凭着他一个小小的紫魂校根本不能参加到如此规模的议事之中。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机缘巧合之下,他获得了这个机会,而且还是第一个发言,不得不说男人的直觉真的很可怕。 林之洋进来的时候,于淑华刚刚说完。帝都灵学堂高材生伶俐的口齿将事情栩栩再现,在座之人都纷纷点头。 于淑华才坐下,林之洋就被领了进来,满大厅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这个胸口带着血迹的高大少年身上。 ; 第054章,药丸 面对众人的注视,林之洋丝毫没有感到不适,神态自若地向着在座的各位做了个罗圈揖,开口道:“小子我半道遇截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这城主府的守城弓弩瞄了半天,差点没命见各位的仙颜。”在心里“仙颜”二字却是做“现眼”来讲。 林之洋觉得自己一个加冠闯塔的实名魂修天才,在家门口的云州城里遇偷袭,遭刁难确实是云州城魂修界的耻辱,说出去就是丢人现眼。 果然,城卫军的统领云峥闻言立刻站了起来,道:“兀那小子,莫要信口开河,平白污了我云州城魂修的威名。”清秀的面庞满是严肃,修长的身子立如标枪。 林之洋没有理会这位紫魂将级的云家高手,抬右手伸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染血的左胸,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是为了污蔑一个不值钱的名头,是我傻呀,还是我傻呀,还是我傻?” 那一下一下的点击,让云峥觉得仿佛是戳在了自己的胸口。声音调侃,与其说是自嘲,倒不如说是指着云峥的鼻子骂,却憋得云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清秀的面庞顿时变得通红。 云牧仿佛没有看到侄子的窘态,肘着扶手的右前臂一抬,蒲扇似的大手,短粗的食指,指着林之洋,轻笑道:“你这小子,还像以前那么惫懒。” 说完,云牧坐正了身子,双手向下虚按,又道:“都坐下吧,你小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说不明白,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谌老和诗语都听听,看能不能跟白天的事情联系起来。”魂帝邀请,云牧作为一州的最高长官,自然是出席了林之洋的那场盛大的种魂仪式。 云峥顺势坐下,却狠狠地瞪了林之洋一眼。见云牧轻描淡写地解了自己侄子的围,林之洋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当即将遇袭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把老云摘了出去,也没有提关于‘孕妇’的事。 林之洋说完,公孙诗语站了起来,向云牧和谌望承一点头,对着林之洋道:“林修者可否将那精钢衬甲给小女子一观?” 林之洋撩起衣襟将衬甲取下,递给公孙诗语,丝毫没有避及男女之防,还颇为闷*骚的秀了下自己的八块腹肌。 公孙诗语神情自若的接过衬甲,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破口,又在秀美的鼻子下面闻了闻破口的气味,便将衬甲转手交给谌望承。 林之洋不禁有些汗颜:“这是女神还是女汉子?还好自己坚持天天洗澡,要不然衬甲上满是汗臭味,岂不是要尴尬死?一个好习惯硬是要得。” 矍铄的谌望承也是同样的动作之后,将衬甲交给了云牧。一圈下来,待所有人都看过衬甲,公孙诗语开口道:“从衬甲的破口上看,是精炼的匕首所为;从衬甲的质地上判断,匕首已经达到了千锻的程度;破口上没有魂力波动,匕首应该还是凡兵的范畴。建议先重点关注几位凡级的锻造大师。当然也不能排除是高等级魂修压制了魂力的作品。” 谌望承接口道:“蛇毒来自王级的蝮翼蛇。蝮翼蛇在陆地上分布极广,看似没有指向性。但是蝮翼蛇喜食碎魂,背生的短翼又可以少量地吸收罡风,并将罡风附加在口中的毒液之中,因此中了一般的蝮翼蛇蛇毒,不但会有噬魂的痛苦,伤口更会被无形的罡风不断地撕扯,造成伤口难以愈合的后果。” “从衬甲的残留余毒和之洋的伤口上,我都没有找到罡风的痕迹。因此我断定,匕首上的蛇毒来自于云木森林,只有那里才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没有罡风的地方。”提到林之洋,谌望承一脸的亲昵,显然是也参加了那场种魂。 公孙诗语与谌望承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公孙诗语继续道:“今日的两件事都是突发事件,无论是已经死亡的张为民,还是这把匕首上的蛇毒,都已确定是自于云木镇,有共同之处。而且林修者遇刺,凶手下手对象十分明确,明显的应该是针对性的报复行为,因此,我和谌老都觉得可以并案调查。” 云牧问道:“可有相关入手的人选。” 公孙诗语应道:“我觉得可以从云木镇的大匠师薛甲开始入手,云木镇也只有他能够打造出千锻水准的精炼兵刃。这种程度的兵刃即使是低级的魂修也打造不易,每位凡锻大师都会视若珍宝,想来薛匠师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谌望承道:“云木镇血案的贼人叫贾禄云,今日午时逃走的那个贼人按那张为民的说法,应该是叫贾潘雨,两人必有联系,按年纪算该是兄弟才对。行凶时既然都用到了血傀丸和尸傀丸这等的禁药,两人本体战力不高,应该是寄魂系邪修的傀儡师,想来即便不是血魔教所谓,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林之洋也没有想到仅仅从一个破口和一个伤口上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心想,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他却不知道,因为家学渊源,公孙诗语从开蒙时起就帮助刑部破案,十五岁魂成修习公孙剑舞,十六岁便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女捕头,游历天下十年之久,破了无数的奇案悬案。而那谌望承则是人老成精,各种魂修辛密知之甚详。 云牧道:“云统领都记下来,作为调查的基础。”见云峥点头答应,云牧继续道:“谁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刘振东站起身来道:“之前我与那张为民交过手,没有异变之前,他勉强算是个青魂校。异变之后,虽然他立刻被镇塔之雷击杀,但是瞬间流露出的气息却实打实的是个赤魂爵,或许还要高。所以我认为他服食的不是尸傀丸,至少不是一般意义的尸傀丸。” 谌望承点点头道:“不错,一般来说,尸傀丸只能将人转化成最高是赤魂将级的僵尸,而且转化率低得吓人,所以,大多数邪修都不会用它。但是这两次三人的转化都成功了,只能说明一点,对方的傀丸升级到了更高的层次。” 刘振东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别的州府没有相关的传闻?” 谌望承笑道:“刘掌柜的是否会花一个碎晶去买一把只有安魂功效的魂香呢?” 刘振东有些不解,道:“只有安魂效果的魂香是最低级的,一个金币就能买一大把,干嘛要花一个碎晶?” 谌望承道:“这就是了,没有普及的原因必然是性价比的问题。贼人所用的高级傀丸不是材料难寻,就是制作复杂,再么就是使用条件苛刻。无论哪一点,都会导致成品傀丸的价格偏高,要不是效果差强人意,我觉得暗中的邪修都不会制作它。”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林之洋也非常佩服谌望承的见识广博,当下上前一步,开口道:“谌老所言令人茅塞顿开,但小子心中还有疑惑,不知谌老能否解答。” 谌望承道:“你个小猴子,什么时候开始拽文了?有话快说。” 林之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方才那行刺的贼人吃了我两拳一腿。虽然是仓促出手,但我还是感觉到贼人身材娇小,骨头颇硬。我学过医,摸骨识龄,他至少有二十岁,但他的身形只有八九岁孩童的模样。” 听了林之洋的话,谌望承脸色有些凝重,但没有说话,林之洋继续道:“我觉得贼人不像是侏儒,还有,最后他跟我对视了一眼,迎光的角度,仓促之下我没法看清他的样子,但那眼神历尽了沧桑,绝对不是一个八九岁孩子该有的。” 林之洋说完了,谌望承仿佛呆住了,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大厅里的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位老者,良久,云牧才小声道:“谌老,谌老,没事吧。” 谌望承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己,摆手道:“没事,想起了些陈年的旧事罢了。” 顿了顿,干咳一声,道:“之洋说的情况我知道,也见过。是服食了豹胎丸的症状。” 在座的也只有云牧、公孙诗语、刘振东、林之洋点头表示知道。谌望承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即便是知道的四人也不了解豹胎丸意味着什么。 谌望承道:“说到这豹胎丸,就得提一下当年大宋帝国的传奇皇太后刘娥。想那刘娥以再嫁之身,凤冠霞帔,登坤道之巅,才学必是极好,容貌定是不凡。而刘娥容颜永驻的秘密就是一味豹胎素。”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谌望承讲古,大厅里只回荡着沙哑低沉的声音:“豹胎素取自咱们云州昆嵛山特产血斑豹的胚胎,有定命魂的功效,‘命魂永定,容颜不老’,因而被用作驻颜药物。” “当时,豹胎素的秘密只在刘家和刘娥的第一任丈夫龚美所在的龚家流传。千年劫难,大宋帝国崩溃之后,豹胎素的秘密因为只能用在驻颜一道上而渐渐在刘家失传,反倒是龚家的龚美这一支一直保留着这个秘密。”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这么秘密,龚美这一支改为洪姓,隐姓埋名在咱们云州城定居下来。直到大清帝国的时候,洪家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洪安通,他用这豹胎素成功的研制出了豹胎丸。” “豹胎丸能够锁拿命魂,使高变矮,胖变瘦,控人身魂,厉害无比。他创立的神龙教则是一个以毒蛇为尊的杀手组织。因为豹胎丸的易筋换骨之能,教中的杀手大多以孩童的面貌出现,所用的也都是喂了蛇毒的匕首。他们往往都是一击毙命,令人防不胜防。” “直到咱们联邦成立,神龙教一直都是天下最犀利的杀手组织。神龙教最大的手笔就是三百年前,刺杀力之魂帝袁泉。那绝命的一击虽然没有直接结束袁泉的性命,但也让他提前进入了魂帝境的天人五衰。要不然正值壮年的袁泉也不会燃了神魂,铸造一双袁洪之手。” “袁泉临死之时发出了魂修帝王令,于是全天下的魂修齐聚云州,剿灭神龙教。神龙教弟子都是凡人,却凭着出其不意的巨大杀伤力,坚持了整整十年时间。那段时间简直是魂修的噩梦,怜世台几乎每天都闪动几次白光。。” “我的父兄都是死于蛇毒之下,想当年要不是兄长舍命相救,估计我也要葬身蛇毒,所以我才会用毕生的精力来研究蛇毒。” 说到这里,老人不知不觉地已经泪流满面:“自从最后一个神龙教的教主洪立志授首之后,我也一直认为神龙教已经烟消云散,想不到如今流毒再现。天见可怜,必是父兄在天之灵让我能够手刃仇人吧。” ; 第055章,窗纸 谌望承低沉沧桑的话语为众人揭露了一段惨烈的魂修历史,他那紧扣住亲人,有如天问般的喃喃自语更是拨动的林之洋的心弦。 林之洋非常想问问谌望承关于自己母亲的往事,但是看到老人神情低落的样子,出口的话语变成了:“谌老放心,若是再相遇,我必生擒此贼,让谌老了结心愿。” 谌望承看了一眼林之洋,郑重地说道:“千万不要,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解了蛇毒,但是对于神龙教的杀手绝对不能手下留情。之洋,还有在座的各位魂修都要切记,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要因为自己魂成了,就沾沾自喜,就高人一等,就轻视凡人。” “要知道,自古帝王皆凡人。即便是因镇塔遴选而上位的镇长牧守等各级官长也都是凡人。他们要比传承或者竞选上位的官长多一份镇塔神通。这一点作为联邦唯一一个传承的牧守家族,云牧城主应该深有体会。” 上位的云牧点点头,谌望承继续道:“不要小看这份神通,它除了豁免魂力伤害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业报守护。所以凡是用魂技攻击遴选官长的魂修,都没有好下场。前几天那位在云木镇攻击木青云的邪修不就是个例子?半日不到,一身的血煞就消散于这位于修者的剑下。按照他们寄魂系血煞修的说法,这种死法相当于是魂飞魄散。” “魂修较凡人,多的只是个人能力和寿命上限。归根结底,魂修也好,凡人也好,即便是仙人这个魂修的最终目标,不也都是人?你魂成了就能把凡人当成猪来看,任取任夺?但凡这样做的,都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哀帝林西山说的好,魂修,修的就是传承。传承是为人处世的方法,是待人接物的态度。简单的修炼,提升的只是魂力的储备,魂力等级不会得到提升。闭关就是把日常里的感悟固化到自己的灵魂之中,进而提升灵魂等级的过程。所以没有滚滚红尘的锤炼,根本不会有各级修者的存在。若是感悟深刻,积累足够,立刻升级也不是不可能的。” 谌望承的一番话让在座众人纷纷点头,连云牧也是若有所思,感悟最深的则是公孙诗语。只见她秀目微闭,不大会功夫就浑身赤气环绕,已然是晋级赤魂爵,仿佛是专门为了印证谌望承的话一样。 公孙诗语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对着谌望承盈盈一拜,道:“多谢谌老提点。” 谌望承摆手道:“是你这奔走天下这十年里积累的过于厚重罢了,老夫做的不过是帮你戳破了一层窗户纸而已。” 也正是谌望承这席戳破窗户纸的话,令云州城今后的一段时间里,魂修百花齐放,这是后话,按下不表。林之洋见状却道:“如谌老所言,我等今后遇到神龙教的贼人该当如何。” “立下杀手,绝不留情。”谌望承斩钉截铁地道。 出了城主府,正是一天之中灯火最盛的时候。天上的繁星隐没,地上的街灯闪烁。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不觉于耳。城主府前,因着军伍的肃杀,丝竹之声稍减,两颗高挂的烛龙之眼把整个府前广场映得灯火通明。 回首望去,夜色下的城主府仿佛是盘踞的猛兽,闪亮的烛龙之眼定睛,洞开的大门就是一张欲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一想起罗玉静那两弯含笑的双眸在城主府的某处盼着自己,林之洋竟然有种冲进去,将她救出来的冲动。 林之洋摇摇头,甩开脑海里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刚欲转身,却见于淑华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小声地道:“怎么?之洋,你也不喜欢这里?” 见林之洋有些疑惑的样子,于淑华道:“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这里面怪怪的,打心底里不喜欢,想要赶快离开这里。”说着还悄悄地指了指身后的城主府。 林之洋一听来了兴趣,便与于淑华边走边聊。不说于林两人神神秘秘的嘀咕,却说依着城主府后墙而建的云家大宅的一处小院子。 院门上方是刻着四陈居字样的金丝楠木牌匾,院子里,无处不在的微光符文,让整个院子星光点点,仿佛是一个童话的世界。路是珍珠路,路边菊花开金甲,桥是白玉桥,桥头垂柳飘青丝,桥下流水叮咚,透着深山的幽静。石桌石凳,小亭陶然。 曲径尽头是蒙古包似的石质房屋。屋子不大,与其说是少女闺房,不如说是二人间豪华版的女生宿舍。正中一个硕大香炉,三支儿臂粗的线香正散发着氤氲,香体暗黄玉润,燃处的火星几乎不见,正是最纯正的六香级张氏十三香。 香炉的左边全是白色,白熊皮铺地,踩之如履云,白丝绸的布幔,视之如云霞,白色的锦被,触之如凝脂。墙上的饰品全是宝剑和弓弩,流露出巾帼情怀。大床,梳妆台,秀凳都是金丝楠木打造,漆如镜面,雕花栩栩如生,显然是大师作品。右边全是黑色,相同的陈设,饰品换成了绢花和书籍,家具也是用的香樟木。 顶棚一块一尺见方的星星石,躺在床上的时候,竟有仰望星空的感觉。外面已经是夜色凉如水,屋内或者说是整个自成一体的小院里都是温暖如春。 云玲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盖着白色的锦被,大眼睛盯着屋顶,忽闪忽闪的。罗玉静赤着脚,斜靠在她的床头静静地看书。 “好无聊呀,静姐姐。”云玲嘟着嘴道。 罗玉静放下手中的古卷,将表妹露在外面的玉手塞到被子里,把被角掖好,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收起那些古怪的心思,好好养着。姨父说了,等过了生日,就要送你到帝都的普济魂帝孙桂香那里,好好瞧瞧你这怪病。说起来,那天晚上可真吓死我了,若不是福伯及时赶到,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 云玲却吐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道:“那登徒子怎么样了,我怎么最后看到神仙下凡呢?” 罗玉静没好气,却绝无不耐烦地说道:“你问了多少遍,我就答了多少遍,之洋兄闯塔成功了,也没有什么神仙。” “那他能来咱们的生日么?跟他在一起才有意思。跟他打过一架之后,现在想起来,跟家里的侍卫还有铮哥他们打一点劲都没有,本侠女还要他们让着么?”提起林之洋,云玲有些雀跃,提起家里的生活,又有些不满。 罗玉静闻言心里一动,整个人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看向城主府的方向,喃喃地道:“来了,他已经来了。” 云玲道:“静姐姐,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 罗玉静从玄妙的境界中惊醒,见表妹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忙道:“没什么,我给他留了请柬,他应该能来吧。” “都二十九了,怎么还不来找咱们?该不会是没钱了吧,在云木镇的时候他就老吃白食的。”说起云木镇的经历,云玲就笑声不断。 还未等罗玉静回答,云玲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再看过去,小侠女已然入梦,原来是时间到了。 罗玉静帮表妹把被子重新掖好,检查一下魂香,在香炉下的阵眼里又加了一枚方晶,这才放下心来,解衣入睡。 云家宅子主院的书房,简朴到了简陋的程度。宽大的房间里正中一个明显是拦腰斩断的木桩作为书桌,桌子上一根古怪的方木镇纸,别无他物,桌后一把椅子,却只有三条腿,看那方木镇纸的样式,明显是椅子的第四条腿。靠墙的位置上放着一个破旧的书架,简陋到让人觉得如果不靠墙的话,就会轰然倒地的程度。 云木在三条腿的椅子上端坐,桌前站着云峥和云玲口中的福伯。开口道:“铮儿,今天有何感想?” 身着甲衣的云峥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早日让贼人伏法。” 云牧白了侄子一眼,道:“谁问你这个了,我说的是谌老的话!自己家里能不能好好说话?怪不得之洋抢白你!”这个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刻板了,变通不足。 云峥挠挠头,道:“谌老的话,小侄听了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有感觉什么也没有抓到。” 云牧叹了口气道:“仔细感悟吧,争取早日达到魂王,我也好把家主的位置放心地交给你。好了,下去吧。” 伸手挥退侄子,云牧对着福伯道:“玲儿睡了么?” 福伯道:“适才阿福过去的时候,表小姐正在和玲小姐说话,算着时间,现在该是睡了。” 云牧道:“阿福,叫你费心了。” 福伯躬身一礼道:“玲小姐是小姐留下的唯一血脉,这些都是阿福分内之事。姑爷,你也不要太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牧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道:“但愿吧!可惜了静儿。” 庄府,西厢房里,庄云天盘坐在空荡荡的大床位置上,正在打坐。谌望承的话令他感触颇深,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晋级的契机。 庄云天浑身萦绕着紫气,浓郁到几可化成水滴程度。灵台之上,庄云天的灵魂之体正在尝试着压缩一团紫气氤氲的魂力。 只要将这紫气成功地压制成甲片,那么浑身的紫气就会以此为依托,魂气化甲,届时一个崭新的魂王就诞生了。 但是,每当魂气凝结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总会有不知名的气机跑出来,将凝结的魂气冲散,就好像林之洋的笑脸一样的讨厌。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功亏一篑的庄云天终于放弃了。绕身的魂气悄然散去,庄云天睁开双眼,恨声道:“林之洋!”右手握拳用力向前一挥,凭空打出一个音爆,像是要轰碎林之洋的脑袋。 ; 第056章,小心 遭人惦记的林之洋跟于淑华聊到了过半夜才睡下,林之洋觉得男人的直觉很有意思,于淑华则认为能够动物交流很酷。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林之洋,踩着晨风锻体的时候,于淑华正在院子里舞剑,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了。他也应刘振东的邀请住在了梦魂阁。 林之洋心里感叹,没有谁能够随随便便成功,天才的背后是无数的汗水。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像父亲林西山那样,吃饭喝水都能增长魂力?话说“融合”这项的魂能确实是懒人魂修梦寐以求的神器。 见面打招呼,于淑华出口的‘早安’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小心’。搞得两人都有些莫名。不过谁也没有深究原委,相视一笑之后,林之洋向着东门城墙跑去。 今天的林之洋背着招牌式的蟒皮包。奔跑中,上身岿然,正在包里呼呼大睡的小金和老云丝毫感觉不到颠簸。昨天的变故让林之洋不再允许背包离开自己的视线。 昨天已经获得了城主云牧的批准可以登上城墙,林之洋的目标就是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傍晚时分,未能看清贼人相貌,一直是林之洋这位以神眼自诩的阳光少年的遗憾。 作为三光之首,阳光一直是天底下最伤魂体的存在。古时候有午时三刻问斩说法,就是要用最炽热的阳光让穷凶极恶之徒魂飞魄散。荒野之中的嚎叫,也可以说是残破的魂体在发泄三光碎魂的痛苦。 只有晨昏之交,瞬间的那一缕阳光,才能起到炼魂的作用,但也要配上合适的法诀或体质,林之洋凭借的则是真实之眼的魂能。 守城的校尉看了云牧的手令之后,便没有阻拦,任由林之洋几个起落上了城门楼上方的屋脊。高大的城门楼,屋脊也有半米多宽,布满符文的瓦片,望之莹润,安心静魂,在上面打坐正好。 东方的天空已然泛青,不久就会出现鱼肚白,这种被称为曦的白色就是林之洋要收集的。时间差不多了,林之洋赶忙盘膝坐好,闭目凝神,心神集中在双眼之中。 待眼前一亮,林之洋蓦然睁开双眼,正是鱼肚白最亮的时候。两道白光入目,林之洋马上闭上了双眼。随即,东方的天空里,金光闪动,太阳露头了。两道乳白色的晨曦就这样被关在了林之洋的双眸之中。 在林之洋内视的视野里,双眼中的晨曦如两条小鱼游来游去。随着游动,晨曦中的乳白色慢慢地消散在了眼球之中,渐渐显露出被包裹着的一丝金毫。 当金毫完全展露出身形的时候,林之洋只觉得二目发亮,双眼刺痛,眼角瞬间有泪水流出。早有准备的林之洋立刻将魂力集中双眼的视网膜上,引得金毫来攻。 似乎是天生就是为了分解魂力而存在的,金毫一发现有魂力涌动的迹象,马上就冲了过来。仅一次冲击,就把林之洋布置在视网膜上的魂力消融的干干净净。 金毫便如得胜的将军,洋洋地游开,浑然不觉自身的体积小了几分。林之洋布置的魂力非常地有讲究,刚好在化解金毫的冲势之后完全消散,让完全没有冲势的金毫恰巧触碰一下视网膜。为了这恰到好处的魂力布置,林之洋真的是付出了血泪的代价,这才驾轻就熟。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待金毫完全消失之后,林之洋的视网膜陡然放出金光,直把林之洋眼前映得一片金黄。 林之洋这才有些心慌,但慌而不乱,魂力立刻布满双眼。不多时整个眼球都变成了金色,跟胸中律动的金色心脉完全相同。 待林之洋睁开双眼,一道金光一闪而过,眼前一片模糊,慢慢地一张人脸渐渐地清晰起来。 夕阳的余晖尽是温暖,周围川流的人群似乎只是背景,只有那双隐在模糊中的双眼,明亮而冷漠地看着自己,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林之洋的双眼同样发出金光,驱散了夕阳余晖的映衬,那张模糊的小脸才露出本来面目。 剪短的头发蓬松着,看样貌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充满童稚的小脸上显示着她不过八岁的表象年龄,眉宇之间竟让流露出令林之洋熟悉的气息。白皙的皮肤,两颊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 身上是一件明显改短的长衣,衣服宽大却不影响行动。右臂不自然地拉耷着,显然是受伤不轻。赤着脚,望之就是一个倔强的小乞丐。 林之洋知道这是视网膜里的短暂记忆,因为印象深刻而保存的完好。是金毫的冲击和真实之眼的升级而让这段记忆清晰起来。虽说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但对这个样貌清晰的小乞丐,林之洋竟然生不起哪怕是一丁点的恨意。 很快的,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初升的阳光入眼,林之洋觉得双眼不再是那么的刺痛了。 心情愉悦的林之洋自城门楼上一跃而下,随手扔给守城的校尉一枚碎晶,说着请弟兄们吃酒云云的,惊起一阵轰然的叫好。 还未等林之洋回过头来,背包里就传出小金凄厉的叫声。林之洋借着回头的劲儿,施展一个标准的铁板桥,一枚蓝汪汪的钢针自眼前飞过。 林之洋一口真气吐出,正撞到钢针的尾部,那枚钢针便打着旋儿飞上了天空。林之洋眼中,头上脚下的校尉看着自己,还伸手竖起大拇指,他身后的兵丁也都轰然叫好。不知道逃过一劫的校尉还以为林之洋正在向自己卖弄技艺。 施展了铁板桥的林之洋随即就是几个连续的后空翻,“咄咄咄”连续的钢针袭来,成排地追着林之洋钉在了石板路上。 几个起落就回到了校尉身边的林之洋,伸手把兀自高兴的校尉推到一边,顺手摘下他腰间已经上弦的弩箭,抬手便向钢针的来处射去。 弩箭尚在半空就自动激发出镌刻在箭杆上的符文阵,速度瞬间增加,直钉在二十步之外的木楼二层的雕花围栏上。箭头上的符阵轰然爆开,把一截木制的围栏轰得粉碎。 弩箭的攻击激活了木楼自身的防御符阵。一时之间白光闪动,防御符阵将弩箭的破坏限制在了攻击处的尺许见方,而木楼的主体则是星光摇落,即便是天光大亮之下,也煞是好看。 待木粉落尽,林之洋再看去,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乞丐正站在五十步之外木楼的拐角处,冷冷地看着自己,左手之中拿着一枚吹箭筒。想是昨天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不能再使用匕首,而改用较为小巧灵便的吹箭。 不知怎么林之洋并没有去追的意思。只是静静地跟小乞丐对视了一会,看着她双眼黯然地消失在木楼后。 差点摔倒的校尉在兵丁的帮助下重新站稳身形,却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夺过林之洋手中的弩箭,还未等开口呵斥,就见林之洋神色自若地向前努努嘴。 顺着林之洋指示的方向看去,一排三支蓝汪汪的钢针等间距地钉在石板路面上。还未等校尉脸上变色,林之洋又指指他的脚下,那枚被吹落的钢针就躺在他的脚下。 校尉这才后知后觉地射出敌袭的响箭。守城的兵丁也纷纷罩上面甲,刀出鞘,箭上弦,枪头林立。云州城东门马上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当值的甲士开始排查,保护现场,早起进城的百姓则不明所以,再刀枪的寒光里心中打颤,东门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 最早过来的还是于淑华。林之洋一看他就想起早上莫名其妙的那一句话,心里对男人的直觉又佩服了一番。 很快,城卫军统领云峥便到了。挂剑背弓的云峥仍旧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做派,一到现场就开始吩咐手下的甲士加强警戒,增加排查力度。 小乞丐藏身的木楼是座酒楼,叫做飘香阁。此时睡眼惺忪的掌柜还有账房伙计等十几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家的木楼前,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这些披坚执锐的子弟兵。 好在是子弟兵,甲士们没有过分为难掌柜的等人,只是严令他们不许乱动。 不多时,城主云牧就来了。云州城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敌袭的响箭了。此次示警让云牧不由得想起记忆深处的那场刀剑交鸣。骨子里的渴望让他身不由己地来到了现场。 身材魁梧的云牧扫视了一下现场,对着站在身旁的侄子小声地说道:“胡闹,你想干什么?封城么?” 斥责了云峥,云牧上前一步高声道:“乡亲们莫要惊慌,是校尉的弩箭走火,不是什么敌袭,小题大做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不过,来来往往的都要注意了,让开大路的中间,咱们城卫军还要调查具体的走火原因,保证以后做到万无一失。还请乡亲们配合。” 仿佛是感受到什么,云牧转头瞪了一眼那个想要开口解释的校尉,让他把委屈憋了回去。 云牧的话让百姓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嘈杂的议论声嗡地响起。 “对嘛,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敌袭?” “还是城主大人英明,不像吃干饭的城卫军,光拿饷不干活,竟是小题大做。” “是呀,刚才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又是钢刀,又是弓箭的,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回去见孩他娘了。” …… “都别说了,听城主大人的话,赶快进城,都配合着,不要破坏现场。咱们的城卫军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只为保一方太平,都是自家子弟兵,说话不要太亏心。”一个明显是耆老的矍铄老人高声地喊道。 “对对,东村张家的小子不就是城卫军里么?听说上次训练摔断了胳膊。见了爹妈都掉眼泪,说是怕伤好以后跟不上训练的进度呢。这样的好孩子哪里去找?” “这位老哥,你说的可是东村村头老张家的二小子,叫张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脑子,就在嘴边上。” “对对,就是那个老张家,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乡里乡亲的都叫他二小子。” “可巧了,走,进城找个地方,咱哥俩好好唠唠。小心些,靠边走,莫要破坏了现场,让咱家的子弟难做。” 东门滞留的百姓沿着城卫军划出的警戒线,带着自豪和安详,迅速向云州城里涌去,也把米面肉菜等营养物资输送进来。 就这样,在云牧的带领下,城卫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恶性的行凶未遂的现场展开了调查,而未引起丝毫的恐慌。 ; 第057章,三十 待公孙诗语和谌望承到来的时候,城卫军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虽然不如公孙诗语,有抽丝剥茧的超强分析能力,但寻踪觅迹却是军中斥候的拿手好戏。 斥候校尉名叫云锋,是城卫军统领云峥的胞兄。种魂未成而投身军伍的云锋如今是城卫军里的不折不扣的第一斥候。矮壮魁梧的云锋站在那里给人的是一种挺拔向上的张力。 “贼人身高在一米二三之间,体态轻盈,疑为女童。右手无力,疑为残疾或者受伤。藏身处是飘香阁二楼的围栏外侧,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残留的痕迹里有菜腐的气息,贼人或是一个年龄在七到九岁之间,右手残疾或者受伤的女乞丐。武器是自制的吹箭筒,钢针中喂的毒药是封喉。”青体将级别的云锋说话干脆利落。 云牧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还是追问道:“能肯定么?” “绝无差错!”提到自己的专业,云锋的话语里充满了自信。 相比于刻板的云峥,云牧更欣赏总是充满朝气的云锋,奈何,世事无常,云锋未能魂成,注定与家主之位无缘。 “谌老怎么看?”云牧挥退了云锋,转头对着谌望承道。 谌望承没有说话,却把目光投向了林之洋。林之洋点点头道:“这位校尉所言不差,我是看到了一个手拿吹箭筒的小女孩,作乞丐打扮。但是她动作矫健,毫不拖泥带水,不像是一个八岁女童的样子。” 谌望承道:“是神龙教的余孽没错。无论是千锻级的精炼匕首,蝮翼蛇的蛇毒,还是今天的这个封喉之毒都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能够接触到的。其身后必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云城主,我建议增加警戒等级。” 公孙诗语无话,云牧悄然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是回城主府再议。”吩咐云峥赔偿飘香阁的损失之后,一行数人便离开的东门,留下了飘香阁掌柜一家的感恩戴德。 林之洋本想乘此机会造访一下云府,见一见罗玉静。于淑华却又神神秘秘地靠过来,道:“今天梦魂阁有一场小范围的拍卖会,刘掌柜的亲自主持。我觉得有好东西,现在快要开始了,咱们去看看吧。” 又一次见识了于淑华直觉的神奇之处,林之洋不由地对他口中的好东西产生了兴趣。八月三十,离九月初一还有时间,拍卖会错过了可不能再有。 两人来到梦魂阁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好在,林之洋面子大,于淑华剑斩妖人的名头也不小,再加上刘掌柜早有安排,伙计们还是把两人带到了知音亭中。 香茶干果是必不可少的,几个俏丽的侍女送上了糕点,留下一块玉牌之后就笑着离开了。 林之洋向外看去,高台周围大概有五十个像知音这样的小亭,但只有十几个亮着白光,看来真的是小范围的拍卖会。既然是小范围,那么能参与进来的非富即贵了,林之洋开始盘算着自己的五十枚圆晶能够淘到点什么。 坐在旁边的于淑华正在捣鼓那枚玉牌,把一块碎晶安到玉牌的阵眼上,立刻就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光幕出现。于淑华用手指在光幕上滑动着,倒是像在摆弄一个ipaid。每碰一件物品,就会有相应的立体图像投影到半空之中,让竞拍者有直观的感受。 不一会,于淑华就惊奇地喊道:“好东西,好东西,快看,千年食人灌枝条呀。倒是跟书里记载的模样相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未等林之洋答话,又道:“肯定是真的,梦魂阁不会用假货来糊弄人的。” 林之洋回身望去,半米见方的光幕占据了半个石桌的桌面,茶点被于淑华摞在一起,堆在了石桌的另一边。光幕之上,一个尺余长,儿臂粗的枝条不正是自己交给刘振东处理的食人灌枝条?感情这就是于淑华说的好东西?也不知道已经魂成的他怎么会对魂引材料感兴趣。 仔细看了一会,于淑华搓搓手道:“果然是好东西,光是这造型看着就有凝神厚重的感觉,这要是拿来给我的小侄女种魂用,成功率至少能够提高到半成。” 原来是想给自家的子侄用。也是,称得上世家或者大势力的,若是没有几种能够提高魂成概率的物品或方法,很快就会没落的。因此像千年食人灌枝条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大世家或大势力珍藏不愿示人的,也因此连云牧这个雄踞一方的霸主都求之不得。 人之珍宝,我之蒿草。千年食人灌枝条对林之洋真的是没有什么吸引力,况且这些都是他拿出来的。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是这枝条的卖主,才能顺利地进入拍卖会的吧?林之洋不禁感叹,别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不怎么靠谱。 今天的拍卖会是奇物类拍卖,所有的物品都是为这根食人灌枝条做铺垫的,刘振东只是想试水,看看大家的反应。 其实根本不用试,云州灵学堂的后勤主管王帅当即拍板,这根枝条他们灵学堂要定了。就连州中鸿儒管施华也表示了特别的关注。 这让得了消息的传统世家们都暗中生气,你说灵学堂要也就罢了,你们儒学一脉跟着掺和什么?儒学的魂引不是‘圣人言’么?要食人灌枝条做什么?就是这枝条给你,你能用的了? 在这种氛围之下,参与拍卖的人数由受邀七家迅速增长到不请自来的十五家,倒是让刘振东有些喜出望外。 高台之上,在阵法的烘托之下,身着古装的刘振东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此时的刘掌柜正口若悬河的鼓吹一截被烧焦了一头的腰粗梧桐木。相貌普通的刘振东竟是口才了得,就这么一段不起眼的木头,在他的口中竟然是比肩焦尾琴的存在,似乎是一颗暗投的明珠,正在哀怨的期待有识之士。 奈何下面的竞拍者也都是老手,一个个的不为所动。见刘振东说起来没完,绕梁亭中传来一个怪声:“老刘别废话了,都是明白人,快点吧,大家都很忙的。” 乱坠亭里一个声音附和:“就是能做成焦尾琴又如何,天下修习音律的就那么几个,要来何用?送礼?” 正道亭里的那位说得更直白:“别说是梧桐木,即便是凤凰木又如何?没有魂帝的实力,谁能克化得了上面的雷火?请魂帝出手?值得上那工钱么?” 几人的抢白倒是让林之洋捡了个便宜,凭着起拍价的十个圆晶就拿到了这件木系的奇物。虽然说雏凤不如鸡,但是老云好歹也是个凤凰不是? 在这种情况之下,几件作为铺垫的奇物都没有以高价成交。在小金的强烈要求下,林之洋以十五圆晶拍下了一块拳头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再次相信于淑华的直觉,以二十五圆晶拍下了一块貌似雪花的不知名物件。 交了钱,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小金立刻冲了过去,把那块石头抱在怀里,就好像当初抱云蛋一样。 林之洋白了小金一眼,见小袖猴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就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件奇物上,这可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焦尾梧桐木很大,放到地上也有半人高。背包里的老云感受到梧桐木的气息便醒转过来。林之洋觉得它对梧桐木的感觉就好像有了理智的飞蛾面对火光一样,想扑过去又不敢。 林之洋从老云的几个诸如:“年幼,雷火,太强”的词语中明白,年幼的凤凰也承受不了梧桐木上面蕴含的雷火。 有一个魂帝老爹的林之洋不愁这梧桐木以后的处理,愁的是现在这么一大块木头如何带走。 背包里地方不够大,小金的空间好像也没剩下多少地方了,放到哪里呢?林之洋一手拍着硕大的梧桐木,聚精会神地想着。念头刚起,就见手上清辉一闪,梧桐木消失不见了。 林之洋一脸愕然,脑海里却传来老云的声音:“清辉。” 恍然大悟的林之洋心神入灵台,却见魂体之上的那片清魂里多了一个梧桐木的图案,原来这片如纸的清辉也有山河社稷图般的储物能力。 “之洋,这个物件倒是奇怪,明明是雪花,怎么跟个棉布似的?”于淑华的声音传来,他倒是对那么大一块木头凭空消失没有感到惊奇,谁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惊醒过来的林之洋接过那片雪花,入手柔软,真的有如棉布。林之洋用食指拨了几下,没有发现异状。心念一转,将雪花收进清辉,却见清辉之中出现了漫天飞雪的景象。取出雪花,雪景消失,雪花还是薄薄的一片,平淡无奇的样子。 “收起来,别看了。枝条的拍卖开始了。”于淑华的声音再次传来。林之洋将雪花再次收起,看向高台,果然,刘振东手里正拿着那截食人灌枝条。刘大掌柜的也不废话,小锤一敲,道:“五十圆晶,开拍。” “五十”,“六十”价格很快到了一百圆晶。却听正道亭里那位道:“一百五。”志在必得的样子。 “二百,这根枝条我们灵学堂要定了。”绕梁亭里竟是云州灵学堂的后勤主管王帅。 “二百五,老王你们灵学堂都是魂成之人,这枝条要来何用?卖个人情,我云家必有厚报!”乱坠亭里是城主云牧的弟弟云攸。 “就是,还有那儒学管家的老大,你跟着掺和什么?云老二,我支持你。”云攸的话立刻引来数声的支持。 “啪”只听高台之上,刘振东敲了一下小锤,道:“此处规矩:静心拍卖,不论名号。若有再犯,休怪我梦魂阁不讲情面。” 刘振东冷面的话,并没有浇灭竞拍者的热情。价钱一五一十地上涨着,在云攸报出五百七十圆晶的价格之后,无人跟进,云家拔得头筹。 千年食人灌枝条虽好,但需要温养才能重复利用。无论是云州灵学堂用来作为学员的奖励,还是儒家用来研究,五百圆晶以上的价格还是有点高了。况且别的世家也没有诸如千年龙涎香这类相配套的梦媒材料。 相比于其他竞拍者见宝物而不能拥有的失落,拍出高价的林之洋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本来想着用千年食人灌枝条作为云罗二女的生日贺礼,现在云家已经有了,这都三十号了,你这叫我拿什么送出手呢?林之洋苦着脸想。 ; 第058章,笑声 为防止出现意外,竞拍者是不相见的,梦魂阁自有隐秘的通道供人离开。出来的时候又是黄昏,林之洋不由暗叹,自己怎么跟黄昏这么有缘?随便办点什么事,就一天过去了。 刘振东正在兴奋地盘点这次拍卖有形无形的收益,用来制定更有效的销售方案;被千年食人灌枝条刺激的于淑华正努力地练剑,说是一定要亲手为小侄女弄一根更好的魂引材料;小金正抱着那块破石头玩得不亦乐乎,就连老云也为了早日长大,登上梧桐木,化身金凤凰而努力地睡觉,似乎没人理会林之洋,这让天才少年很失落。 负面的情绪要及时合理的发泄出去,林西山是这样教导林之洋的。朋友就是为了解决烦恼的。于是,就像受了气的野孩子一样,林之洋抬手弄乱了刘振东的账本,挥拳打断了于淑华练剑的节奏,夺过小金的石头,背起蟒皮背包,带着笑声一溜烟地跑到大街上。 小金见心爱的石头被抢,怪叫着跳到林之洋的头顶,小爪子用力拽着林之洋的发簪,要他还回石头。 小金还是拿回了自己的石头。抱着石头,脸朝后坐在林之洋肩膀上的小金,也如赌气的孩子一般,不理睬林之洋。 心情大好的林之洋行走在灯火通明的府前街。出了梦魂阁的大门就是这条云州最负盛名的街道。想到一天前的早上,张百瑞还是好好地在这里扫大街,如今却撒手人寰,林之洋就不由得一阵唏嘘。 街上的行人不会因为一个被儿子打死的老头而断了游兴。幻金塔周围的广场上游人如织,就连兵锋森然的城主府门前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游人。 林之洋饶有兴致地跟在两个对着城主府指指点点的外国人身后打量着。从没有上过学的林之洋并不懂外语,林西山倒是通晓八国语言,但是他并没有教过儿子。 于是在林之洋的耳朵里,两个白人似乎正在为着一个叫“戴芬思”的女人争吵,因为这个词在他们口中出现的频率最多。 两个白人没有理睬身后这个小孩子,在身高近两米的白人眼里,一米八的林之洋就是个小孩子。林之洋也决定不再理会这两个争风吃醋的洋鬼子。 转过脸的林之洋把目光投向了川流的人群。自从听了谌望承的一番话,林之洋开始迷恋上了观察众生世相,这也是一种人生感悟。 那位翩翩佳公子,衣带风流,却被虚浮的步伐暴露出纵欲过度的事实;这位美艳贵妇人,冷艳高贵,但目光的落点却总在旁边健硕的管家身上;行色匆匆,衣着正式的是要赶饭局,步履悠然,神态自若的定是游人无疑,左顾右盼,看谁都可疑的必是城卫军的便衣。 迎面过来这位面带潮红,双眼迷离,身着华服,脚步蹒跚的壮汉,不用问,醉鬼一个。他身后跟着的怯生生的小姑娘,十足一个担忧父亲,却又不敢过问的模样,家暴害人呀,看把这可爱的小姑娘难的。 小姑娘几次想要伸手拽壮汉的衣角,却几次又缩回了手。待距离林之洋只有不到十步的时候,小姑娘一跺脚,把手中的一个物件用力向地上一扔,冷冷地看了林之洋一眼,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熟悉的冷漠眼神令林之洋一激灵,那个女乞丐!小金也反应过来,抓紧林之洋的衣领,坐正了身子。待反应过来的林之洋想要追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踪影皆无。 想到早上云牧处理事件的方法,觉得他是不想把恐慌蔓延。林之洋便一把抓住要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壮汉,拽着他向后走了几步,占住小姑娘丢弃物件的地方。 林之洋高声道:“小偷,哪里跑!看不出你衣着华丽的,身健体壮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听闻小偷二字,周围的行人呼啦地让开,一个个捂住自己的荷包,警惕地看着壮汉。更多的则是看着林之洋,游人们一脸的幸灾乐祸,本土居民则是嫌林之洋不顾州府形象,对壮汉更是恨铁不成钢。 壮汉迷离着双眼,有些疑惑地看着林之洋,开口却无酒气,大着舌头讥笑道:“小子,干啥?知道爷爷我是谁么?” 林之洋却一口一个小偷地叫喊着,壮汉还是不辩解,只是大着舌头重复着“知道爷爷我是谁么?”的话。 因为在城主府门口,城卫军很快就围了过来,十名甲士在便衣的配合下控制了现场,带队的正是城卫军第一斥候云锋。 磨拳擦掌的云锋一见林之洋先是一愣,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林之洋两脚八字向内,护住了一滩暗红的血迹,血迹中间是一个破碎的玻璃注射器。 云锋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道:“闹市喧哗,醉酒打闹,滋扰军中重地,来呀,都给我带回去,让他们好好尝尝重枷的滋味。周围的证据给我搜集齐了,不要让人说咱城卫军枉法。劳烦明日里,各位乡亲来城主府前做个见证。” 林之洋可以不管云州城的形象,当街大喊抓小偷,云锋却要估计自家驻地的面子,把事情定性为醉酒闹事。 更多围观的本土百姓轰然叫好,有年长的指点林之洋道:“小子,莫要胡言乱语,把个醉汉当成小偷,平白污了州府之地的首善之名。”云锋手下,自有心领神会的斥候有人上前压住林之洋和壮汉,有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滩血迹连同破损的注射器收集起来。 演戏上瘾的林之洋不管围观者的评论,兀自大叫着“城卫军执法不公”,配合着向城主府走去。经过两个外国人身边的时候,他们仍然在说着“戴芬思”,“爱情的魔力真大!”林之洋心里感叹。 林之洋进入城主府的时候,云牧,谌望承,庄云天,公孙诗语,云峥,刘振东,于淑华,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儒士打扮的老头子早早地就得了消息坐在了议事大厅当中。云牧看向林之洋的眼神里充满了柔和,他十分满意林之洋刚才的处置。 眼神迷离的华服大汉被推进议事厅的时候,还是在一个劲儿的重复“你知道爷爷我是谁?”的话。背后的云锋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龙行虎步地上前呈上了收集的血迹。 云牧观看血迹,谌望承对着林之洋笑道:“你个小猴子,到哪都是麻烦一堆。这才来云州几天,又是妖人又是刺杀的,还引出神龙教的余孽。” 林之洋白了一眼调笑自己的老头,大言不惭地道:“天才的煌煌之光,总有不知死活的飞蛾扑上来。” 那位儒士老头闻言嘴角一弯,高深莫测的样子。林之洋见了也撇撇嘴,最看不惯儒家的这种自命不凡。 上首的云牧抬头道:“谌老,管师,你们且看!”血迹连同针筒被一份为二送到了两位老头眼前。林之洋这才知道,儒士老头就是自己堂弟林之福的座师,云州城唯一一个鸿儒管施华。 见城主一脸的凝重,谌望承和管施华都不敢怠慢,接过血迹,仔细辨别。 良久,管施华先抬起头,不肯定地道:“尸傀丸?” 谌望承却斩钉截铁地道:“正是。确切地说是高级尸傀丸,里面添加了豹胎素。这单独的豹胎素却是需要食人灌树汁作为药引才能引发药性。想来这位华服壮汉身上能找到答案。” 云峥闻言上前一把揪起壮汉,道:“说,怎么回事?” 壮汉迷离着眼看着云峥,仍是大着舌头讥笑:“知道爷爷我是谁么?”把刻板的云峥弄得一阵无语。 旁边的林之洋见状,也不说话,转身一拳击打在壮汉的胃部。力道拿捏得当,只打得壮汉“哇”的一声将胃中之物全吐了出来。酸臭的味道立刻弥漫了整个议事大厅。 谌望承却是深吸一口气,回味片刻道:“欲仙散,是欲仙散没错,他吃了欲仙散。我云州城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禁药!” 管施华却没有腐儒的矫情,走上前去,仔细看了一阵,还用食指蘸了一点呕吐物,伸出舌头舔了舔。掏出一方手帕擦擦嘴,管施华点头道:“没错,确实有欲仙散的成分。云城主,咱们云州的管理是不是太松懈了?” 面对两位老者一紧一松的质问,云牧的脸上一阵通红。恼羞成怒的云州城主大声道:“查,就是把云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查出禁药的来源。” 管施华与谌望承对视了一眼,道:“城主,莫要操之过急,依我看,还是外松内紧,莫要打草惊蛇的好。再说令爱马上就要生日了,也不能为了这存在已久的事情,扰乱了庆典。” 提及爱女,云牧脸上稍霁,道:“就如管师所言。且叫那些暗中的宵小再猖狂几天。” 谌望承看了一眼庄云天,这位山长马上会意地一拳挥出,青色的火焰立刻席卷了地上的秽物。谌望承左手随意地扇动几下,像是驱赶恼人的蚊蝇,平地风起,大厅里的空气又恢复了清新。 谌望承喃声自语道:“看来这神龙教的余孽勾搭上了血魔教的邪修,天下难道真的要乱了?” 云峥却铿锵有力地道:“乱象纷呈正是我辈男儿大显身手之时。” 林之洋白了一眼云峥,心道:“感情乱世里死的不是你家人!哪个脑残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期待乱世来临的话?就是曹操、安禄山那样的枭雄也不敢吧?这位云家第一继承人真的是当兵当傻了。” 云牧也没好气地瞪了满脸正气的侄子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看了一眼瘫坐干呕的华服壮汉,挥挥手,冷声道:“把这位爷拖下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云锋闻言上前,拖着兀自挣扎的壮汉离去。 与前面城主府的凝重不同,云宅后院的那个有如仙境的小院里却是笑声不断:在卧床近二十天之后,云家大小姐云玲,终于能够下床行走了。福伯在检查之后断言,等到了九月初一生日那天,云大小姐就会与常人无异了。 得知消息的罗玉静兴奋无比,当晚就多吃了一桶米饭。看到表姐食量大开,云玲也来了兴致,破天荒地多喝了一碗羊奶,喝完之后,还扶着表姐四处地走动,姐妹俩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小院。 ; 第059章,贺礼 晚睡早起,结束了锻体之后,又是新的一天。林之洋终于得空,穿着一新前往云府拜会。 因是靠着城主府的后墙建造,云府的大门朝西。好事的林之洋特意绕道城主府大门,昨天的壮汉正带着重枷垂头丧气地站在硕大的告示牌前,再也没有‘敢问爷爷我是谁’的嚣张了。 壮汉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垂头丧气的带枷年轻人,林之洋仔细打量一番,也不知道云锋哪里找来的倒霉蛋,眉宇之间竟然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代人受过的滋味是不好受。兄弟,长得像我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不应该糟蹋我的天才的气质。”林之洋有些自恋地想。 云州城的本土居民围成半圈,对着两个被定性为‘醉酒滋事,带枷三日’的倒霉蛋指指点点。林之洋笑着退出圈子,却看见两个白人仍在激烈地争吵。“外国人真面,不是有决斗么?光说不练假把式!”林之洋心想。 心生鄙夷林之洋趾高气扬地从两个外国人身边走过,施施然地向云家宅门走去。隔着百米都能看到朱红的大门,硕大的匾额,“云府”两个镶金大字熠熠生辉。但是那排到百米开外的队伍却让满心期待的林之洋心里凉了半截。 作为本土势力的领头羊,雄踞云州万年之久的云家是众多势力攀附的对象。无论是外来的商家,还是本地的官吏,甚至是各个阶层的魂修都期望得到云家的青睐。终南捷径自古就是行人络绎不绝。 等待是无聊的,所以形形色色的人们相互之间开始攀谈。这个说有个绝佳的商机想与云家合作,那个说魂修一道有所感悟,希望云家主给予指点,……更有书生打扮的,扬言偶得一词,希望能入云罗公主的青眼。 林之洋笑笑,连云罗公主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还想登堂入室?他只是想见一见罗玉静,送上生日的祝福,至于云家大小姐云玲他是没有兴趣的。 虽然林之洋弄得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也不妨碍背后人们对他窃窃私语的议论,又是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小子,估计是想用肩头上那个小袖猴讨云罗公主的欢心。三言两语之间,林之洋成了想凭宠物幸进的小白脸。有几个俊彦看向林之洋的眼神里也充满的敌意,情敌。 林之洋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随着人群慢慢地向前挪动。林之洋从来没有想过运用现在的关系直接见到罗玉静。父母爱情的凄美让他觉得一切顺其自然才好。当然如果事不可为,他是不介意动用一些手腕的。 也许是得了千年食人灌枝条而精神振奋,今天云府门旁的乐乎亭里是外务主管云攸亲自坐镇。因为直属上司亲临,几位知客们不敢怠慢,一个个都忙得团团转,直接增加了宾客们的接见速度,这让苦等多日的各色宾客喜出望外。 快到正午的时候,林之洋才来到乐乎亭外的那一溜桌子跟前。接见林之洋的是一个家丁打扮的青年人。青年身着青衣小帽,胸口一枚玉质的云纹徽章,低着头,正在整理文书。 感觉有人过来,家丁头也没抬,闷声道:“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来云府所谓何事?” 林之洋没有介意家丁的无礼,自顾一拱手道:“魂修末学,林氏终南金坚阁一脉林之洋请求拜会北平罗氏之女罗玉静。有请柬为凭。”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张带着体温的秀美请柬。 家丁闻言,猛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林之洋手中的请柬,右下角的那一个宛如铃铛的云纹印章说明了这张请柬的真实性,大小姐的印章可是从来都不示人的。 家丁接过请柬,道了声“稍等”,就急匆匆地跑进了乐乎亭里。不大会功夫,云攸就带着笑声走了出来。 云攸的长相与云牧几乎无两,只是身材清瘦了些。见了林之洋就笑道:“你个小子,直接进到府里不就完了?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 林之洋仍是拱手道:“叩门拜会,登堂入室,求见芳颜,正式!” 云攸听了林之洋的话,笑地更大声:“好,好,就由得你的正式。可惜来的时间不对,玲儿和静儿已经焚香净身,开始准备明天的种魂仪式了。想要正式拜会,等明天吧。哈哈。” 林之洋一听,再也保持不住矜持,暗中爆了一句粗口,俊秀的眉宇皱成一团。好一会儿,林之洋长出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再见吧。这是小侄准备的生日礼物,还请云叔代为转交一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 锦盒里自然就是林之洋最后一枚闯塔魂晶。手执锦盒的林之洋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笔,就着会客记录纸写下一段字,折成纸鹤的样子一同交给云攸。 待云攸接过锦盒纸鹤,林之洋陡然道:“不许偷看!”说完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云攸的笑声中,林之洋一把夺过请柬,塞入怀中,讪讪地离开。 林之洋的礼物很快地就到了四陈居的小院里。已经可以独自行走的云玲一把抢过锦盒开始摆弄。 锦盒是林之洋自己制作的机关盒,需要拼对盒盖上的四个字才能打开。简单的机关却难坏了自诩聪慧的云玲大小姐。 罗玉静看了一眼正愁眉苦脸地对着锦盒的表妹,微笑着打开纸鹤。信笺纸上的字规规矩矩,却也称得上力透纸背。 “人生最辉煌的起点,只为换你一生笑靥相伴。终南金坚阁林之洋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罗玉静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边的云玲却真的要哭了:“这登徒子,费得什么劲,弄出个破盒子,神神秘秘的让本小姐都解不开。” 表妹抱怨的话打破了罗玉静酝酿的感动,她哑然失笑,好看的眉眼弯着,道:“你试试‘执子之手’四个字。” 云玲闻言立刻动手,一拼出这四个字,锦盒啪地打开了,一颗硕大的圆晶发出奕奕的光辉,映得姐妹俩笑脸如花,十分动人。 再说林之洋,此时正懊恼着盘算自己正式拜会的做法是否正确。小园相会,直取芳心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最快方法,这一点是被众多传说中的爱情故事证明了的,但结果却大多得不到女方亲属的祝福,这让力求完美的林之洋心生芥蒂,况且他也不愿意蝇营狗苟的,无端亵渎了罗玉静的灵秀。 不知如何取舍的林之洋很快就回到了梦魂阁暂居的小院,沉思却被大胡子薛甲爽朗的笑声打断。林之洋一抬头,张大民,薛甲,张明松,于淑华,刘振东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林之洋马上把心思丢到了脑后,惊喜道:“表舅,你怎么来了?哈哈,大胡子你犯事了!松哥,你的事怎么样了?” 张明松先开口,满是兴奋地道:“之洋,大民伯父已经答应让我归宗了,方才还陪着我去看了桂花,她门口的红灯笼已经摘去了。大民伯父对她很满意,说只等满孝一年,就给我们办喜事。” 林之洋看向张大民,见他微笑地点头,便对张明松道:“松哥,恭喜了,终于如愿以偿。想来你入驻云木镇的事,刘伯父已经答应了吧?三喜临门呐。” 张大民接口道:“不错,我这次来就是要跟刘掌柜的商量下具体的事宜。云州城里,咱们十三香的口碑已经摔碎了,想要重铸,当真不易。还好刘掌柜的肯帮忙。” 刘振东笑道:“张氏十三香确实是梦媒极品,魂香王者,只不过是宵小之辈经营不善罢了。” 于淑华却道:“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几个大男人就这么在院里傻站着?” 刘振东一拍额头:“快,屋里请。” 小小的客厅了,几人坐得满满当当的。殷勤的张明松给每人都倒上了茶水,这也是他原来的本职工作。 薛甲当先开口:“怎样,之洋?见到罗家的小妞了?”众人闻言都眼睛发亮地盯着林之洋。 林之洋没好气地道:“让云攸大叔给挡驾了,说是要准备种魂。这家伙,出了名的不愿见到别人的好。”扫了一眼众人八卦的眼神,道:“看我干吗,我可是响当当的一枚铜豌豆,有困难,克服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林之搞怪的话,立刻引起众人的哄笑。林之洋却正色道:“大胡子,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那匕首跟你有关系么?” 说起正事,众人都收敛了笑容,薛甲点头道:“适才我去了城主府,看过了之洋的那个精钢的衬甲。没错,匕首是我打的,而且还是我荣升大匠师的晋级之作。所以印象更为深刻,即便时隔多年,单凭痕迹也能认出来。说起这把匕首,就得说一下关啸天。” 张大民闻言惊道:“可是云木镇一代猎王关啸天?他不是十年前就失踪了么?” 薛甲点头道:“就是他,我说的是失踪之前。关啸天与我是发小,关系莫逆。那一年他的独子关金风大婚,恰好是我晋级大匠师,我就把匕首取名叫做金风,送给他作为新婚贺礼。 要说这关金风也是颇为了得。虽未魂成,但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把他家传的窥豹之术练到了极致。若是单论猎取血斑豹,关啸天也是自叹不如。他的小娇妻我也见过,名叫张玉露的,是个大家闺秀。两人一起,称得上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可惜,就在关金风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关家一家四口竟然离奇地失踪了。为此,我追查了整整十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刚才才确定的金风匕首的消息,想来老友已经凶多吉少了。” ; 第060章,庆典 林之洋也陪着众人一起唏嘘长叹,但是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明天就是九月初一了,云罗二女的生日。 早起锻体的林之洋明显地感受到云州城里充满了喜气。就是守门的那个校尉也是面带着笑容,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委屈被城主暗中补偿,还是真心地祝愿云州两位小公主生日快乐。 云府的大门前,钻营送礼的人群都不知去了哪里。这条与幻金塔广场连在一起的大路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从中午开始的流水席不容有差错。 幻金塔下,云府的仆役和城中的各色工匠正在努力地搭建着一座高台。傍晚时分,这里将会有一场盛大的生日庆典暨种魂仪式。 与外面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云府简陋的书房里正一阵肃穆。云牧一言不发,福伯垂手立在原木桌前。 良久,云牧开口道:“把欲仙散停了吧。” 福伯却道:“可是,那样的话账上就真没钱了。” 云牧道:“那也要停,没想到这欲仙散竟然是高级尸傀丸的药引。我不能一错再错了。”顿了顿,又道:“真的没有活钱了?” 福伯道:“流水都投入到了三艘巨舰上了。请来的几位洋顾问却说符阵冲突,动力系统存在问题,正在努力的调试,目前不能下水。” 云牧道:“郑家还是没有回应?” 福伯道:“郑家最顶级的造船师傅跟都随着他们的旗舰三宝号出海了,最早也要明年此时才能返回。其余的师傅都表示没有办法。” 云牧道:“请来的符阵师怎么说?” 福伯道:“咱们的巨舰采用的是中西结合的符阵动力系统。理论上适应范围更加地广泛。但是毕竟是首次应用,具体地实施过程肯定会存在问题。咱们的符阵师都表示咱们这边的体系没有问题。” 云牧一拍桌子道:“该死的洋鬼子。去催催他们。若是还不能下水,休怪我云牧翻脸不认人。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那些欲仙散都毁了去,莫要让人拿了把柄。” “可是那样的话,恐怕这个月府里的月钱都发不了了。”福伯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不管了,总不能叫邪修的妖人因着我的错误继续猖狂下去。实在不行就先把巨舰的工程停了。云家岂能让几个洋鬼子卡住了脖子?”云牧断然道。 福伯点头称是,躬身离去。云牧颓然长叹:“难道说我云家注定要窝在这云州的弹丸之地?” 大人物的心思小人物不懂,就是云攸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主兄长心中的抱负,林之洋跟随木青云来到云府的时候,正看见他笑脸如花地接待着各方的宾客。 木青云是十大名塔之一的云木塔遴选的镇长,地位等同于州长,即便是在联邦里也叫得上名号,云家庆典的正宾位置里自然不会落下他。其他的几个正宾林之洋大多都认识。 谌望承作为魂修活化石,代表的是试炼评核会。 管施华,一代鸿儒,自是儒家魂修代表。 公孙诗语手里拿着的是他父亲刑部部长公孙轩的印信,代表的却是联邦政府。 于淑华则捧着帝都灵学堂的加急贺信,代表的自是灵学堂一脉。也正是这一纸贺信让庄云天这位云州灵学堂的山长无缘于正宾席位。 本来林之洋也是无缘正宾的,即便是他有着镇塔认证的天才之名也不够格。但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身为魂帝的父亲。于是顶着父亲的名头,林之洋施施然地坐到了云州城的正宾席位。 剩下的一位是个不知道名字,却穿着梦魂阁制服的和蔼老妇人。 正宾的席位自然不能跟外面的流水席一样。百十平的云家正间大厅比起普通豪宅的大厅来都有些寒酸。但是在这座万载传承的客厅里独独摆上一桌宴席的话,却显得宽敞无比。 正厅迎面的墙壁上,正中挂着一幅千里黄云图,据说云家所有的徽章云纹都脱胎于此。图画的两侧,“云州世泽,良吏家声”八个篆字,仍是透着符文的玄奥。 云攸将正宾们引入大厅的时候,云牧正襟立于图前的供桌旁。每一位正宾都在图画之前拱手一礼,云牧则陪着说一声“承情”。 待到排在最后的林之洋施礼起身看向图画的时候,陡然觉得一种沧桑的气息铺面而来,那黄云之外似乎有雁声和飘雪,鼻端似乎能嗅到冰冷,朦胧中似乎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林之洋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心中升起舍我其谁的悲壮和天下不孤的豪迈。浑身红光一闪而逝,竟是晋升为赤魂将。 站在林之洋左前方的云牧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不愧是魂帝之子,不负天才之名。” 谌望承也笑道:“从魂成到魂将,这才几天?跟他父子俩一比,我这把年纪都白活了。” 管施华看向林之洋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欣慰,此子有此成就,千年劫难,云州无忧矣。心系天下,却是儒家的做派。 木青云更是笑地合不拢嘴,无论林之洋走到哪里,他身上的云木塔加冠的印记都是不能磨灭的。对于镇塔神光遴选长官来说,维护和弘扬神光塔的威名永远是第一要务。 公孙诗语美目含笑,于淑华则直接竖起大拇指。梦魂阁的老妇人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林之洋道:“我父亲所言,魂力足够,万物感悟皆可称帝。”每一位魂修进阶的时候,若身边有低级的魂修,都会不自觉地说出一句话感言,算是对后学末进的指点。而进阶魂帝,无论何时都会有感言,这就是魂帝封号的来源。 于淑华闻言眼睛一亮,向着林之洋躬身一礼。这种感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可以获益终生。 梦魂阁的老妇人道:“万物感悟皆可称帝,不错,回去当成阁训,说不得我梦魂阁的魂修实力能更上一层楼。”她就是梦魂阁东家刘微因,一个传奇女人。 林之洋这才回过神来,赧然道:“各位前辈莫要调笑小子,若是喧宾夺主,忘了今天的正题可是不美。”众人这才分宾主落座。 宴席设在大厅的正中间。敞开的大门就像一个硕大的画框,正中央的位置上就是搭好了的高台。席位之前,靠近大厅门口的位置上放着一个幻境蜃图,把高台的景象栩栩如生地投影到入席的几位眼前。 上菜的都是如花的侍女,衣带飘香地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桌。闻香辨色,不用识味,林之洋就知道这桌子菜是出自易和之手。 主位的云牧站起身,举杯道:“感谢各位大德光临寒舍,庆祝小女云玲和甥女罗玉静的生辰。来,诸位满饮此杯。”宴席开始了。 席间云攸妙语连珠,林之洋插科打诨,再加上易和的顶级菜肴,一顿饭吃得倒也愉快,木青云和刘微因两个凡人的老者都不觉得疲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撤去残羹,换上香茗。外面,太阳已经偏西了,高台之上,各色艺人早就开始表演了。高台之下,人头攒动,叫好声,喝彩声接连不断。不是节日,胜似节日。 踩着夕阳的余晖登台的是云弄巧,云攸的女儿,云玲的堂姐,这次生日庆典的主持人,一个留学归来的美丽女子。 中西混搭的云弄巧站在台上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她右手指天,说道:“日落天黑是自然的轮回,但人间的庆典却不会因黑夜所中断,烛龙之眼!”清丽的声音被挂在胸前,吊坠一般的微言符阵传送到会场的每个角落。 声音刚落,两颗烛龙之眼就在高台上方两侧凭空出现,如太阳般,把光亮重新还给这方天地,会场一片欢呼。 双手虚按,待人声稍减,云弄巧道:“不夜的传说只为延请今晚的主角。搭建的高度只为衬托登顶的人生。星路!” 没有人注意云弄巧是如何上台的,但是此时,高台左侧,自上而下的光阶一节一节地出现了,散着星光,煞是好看。星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俏丽的身影。 身量稍高,大红长裙,雍容又不失灵秀的是罗玉静。形容姣好,粉红短裙,简洁中透着英气的是云玲。 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两位已经透露出女神气质的少女。罗玉静一手拉着表妹,一手提着裙角,待要抬步,却侧脸嫣然一笑,引得一片惊叹。 早已运足真实之眼看过去的林之洋,只觉得高台上投来的目光有如实质的印章,直接戳在了自己的心间,那嫣然一笑更令自己砰然不止。林之洋看得分明,罗玉静细长的玉颈上带着的正是九颗闯塔圆晶所制的项链。 笑过之后的罗玉静自觉已经得到了回应,拉着表妹登上光阶,漫步星路,很快就来到了云弄巧的身边。 云弄巧道:“一对美人胚子,跟她们一比,我都老了。”台下一阵哄笑,“先让两位主角说说生日的感言吧。” 丝毫没有犹豫,罗玉静开口道:“我自幼失去双亲,是姨夫收养了我,玲儿陪我长大,还有……嗯,我只想说,有你们真好。” 平淡的话语却直接把云玲的眼泪勾了出来,小侠女抱着表姐的胳膊,泪流满面地道:“静姐姐,玲儿有你也很好!” 云弄巧笑道:“既然两位主角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我想还是直接让我们的公孙剑舞拉开今天的庆典吧。剑舞,剑舞。”台下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全场“剑舞”的韵律一阵盖过一阵。 正宾席上的公孙诗语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一点头,便向高台走去,门口自有侍女递过双剑。 身背双剑的公孙诗语貌似闲庭信步,速度却是极快,转眼之间,就来到高台之下。玉足轻抬,仿佛踏上了无形的台阶,公孙诗语就这么虚空登上了高台,紫魂将实力显露无疑。此时,台上四人称得上人比花娇,争相斗艳。 对着三女一点头,公孙诗语道:“感谢大家对我公孙剑舞的青睐,但是今天,在舞剑之前,我还想献上一曲。曲子是中秋夜我在蓬莱阁偶得,只有旋律也甚是动人,此情此景却是不吐不快。” ; 第061章,云府 公孙诗语的话激起所有人的兴趣,云弄巧三女也都后退一步,将高台正中让给她。 真的没有歌词,或者说当时公孙诗语只记得旋律,但是她一开口,林之洋就知道这是父亲林西山为自己写的生日歌。每年正月十五的晚饭前,林西山都会唱给林之洋听,整整十二年。 随着公孙诗语有如儿歌的旋律开场,林之洋也轻轻的唱着:“ 天上的星光亮起,宝宝何时来我家? 妈妈的嗓音嘶哑,宝宝今天来我家。 妈妈的眼睛天上眨,宝宝快长大。” 因为下面需要变调,刚想转换情绪的林之洋陡然感觉到异样,抬眼一看,厅里的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自己,林之洋赶忙停止了低唱。 高台上的旋律果然变得高亢,就像铁骑突出刀枪鸣,听得人直想仗剑斩楼兰,千里摘仇头。高亢的节奏中,人们似乎看到了手刃仇人,大仇得报的快慰。 随即旋律又变得哀怨,一杯浊酒,满腹愁肠都倾倒在了长满蒿草的坟头上。 蒿草疯长,盘根错节中化作明亮的屋宇。里面有拜天地的吟唱,旋律在天伦之乐的和谐欢愉中结束。 旋律不长,但是人们仿佛看到一个孩童从十月怀胎到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到终结情仇,到成家立业的人生轮回。喜怒哀乐的情绪在旋律中完美的结合起来,简单到近乎平铺直述的旋律却让人把心神都沉浸进来,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一曲终了,整个会场沉寂了良久,也不知是谁啪啪的开始鼓掌,紧接着掌声雷动。人们憋着劲地用掌声来发泄心中的激动。 高台上的云玲一边鼓掌一边抬起前臂擦拭眼泪,嘴里还念叨着:“诗语姐姐真讨厌,害的人家流眼泪。”同样鼓掌流泪的罗玉静却若有所思地将带着泪花的目光投向了云府大门里的正宾席上。 此时的正宾席上几位高贤同样的抚掌击节,赞叹不已。老妇人刘微因看向林之洋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热切,方才的旋律似乎道尽了老人一生故事。 在座的都是人精,从一开始林之洋不自觉的哼唱中已经猜出了这首旋律的作者。凝结了魂帝人生感悟的旋律对每一位魂修都是重大的启迪。 心有灵犀的罗玉静一捅云弄巧,这位海归主持方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上前一步道:“真想不到,公孙仙子除了剑舞之外,歌喉也如此的动人,今晚又会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呢?” 一句插科打诨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暂时从沉醉的情怀中解脱出来,只是如此动人心扉的旋律又有几个人能够忘记呢? 云弄巧继续道:“却不知道,诗语姐的剑舞能到何种的境界?是否也如歌喉一样精彩呢?” 公孙诗语岑岑一笑,道:“诗语末技哪能比得上仙音万一,既然大家抬爱,那诗语就献丑了。”说着一抱拳,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剑舞开始。 也许是因为旋律有所感悟,公孙诗语今天的宝剑舞动起来格外的顺手,几个平日里不太有把握的动作都顺利地完成了。 正如诗圣所言:“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舞到憨处,就连最后一记‘羿射九日,百鸟归巢’,公孙诗语也毫不犹豫地施展出来。两把宝剑飞舞而出,竟然幻出九道璀璨的剑光。剑光飞到极致再做变幻,化作漫天的星辰。星光散落,仿佛是下了流星雨一般的美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作为魂修活化石的谌望承却‘啊’地一声,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羿射九日’不难,难的是‘白鸟归巢’,收放由心不是说起来的那么简单。谌望承知道那看似美丽的流星,其实每一道都蕴含着绝命的杀机。有太多的公孙家的天才都是死在这美丽的流星雨之下。 这记‘百鸟归巢’若有一丝的偏差,今天就是公孙诗语香殒之日。你叫与公孙世家渊源颇深,视公孙诗语如亲孙女的老人如何不紧张? 台上的公孙诗语全然没有感受到台下万人的惊艳和一人的惊讶。俏脸微扬,双臂伸展,身子前倾,步做弓箭,似乎就是一个期待孩子回家的母亲,百鸟归巢演绎地淋漓尽致。 漫天的星光也似乎有了灵性一样,分化为两道光练,真如归巢的倦鸟,径自落入剑鞘之中。 剑舞结束,公孙诗语双目微闭,抱臂而立。全场又是鸦雀无声。似乎是过了一息,有好像过了良久,公孙诗语两眼陡然睁开,浑身笼罩着赤色的雾气,竟是晋级了赤魂爵。 “哎!”不自觉间,公孙诗语长叹了一口气。一声叹息就是她的晋级感悟。仿佛是错过那神秘歌者的哀怨,又仿佛是无人欣赏的自艾。但就是这一声嗟叹却批量提升了云州城的魂修等级。 云弄巧三女自是上前祝贺,台下的众人则是用如潮的掌声来表达对心中女神的钦佩和赞赏。 有了公孙诗语的一曲一舞,后面的节目即便是艺人们表演的再卖力精彩,众人也觉得是味同嚼蜡。 当云弄巧宣布种魂仪式开始的时候,依然沉浸在公孙诗语带来的惊艳中的人们,才发觉时间竟然可以过得如此之快。 高台之上,自有勤快的家丁布上香案香炉,种魂现场很快布置停当。罗玉静和云玲站在香案跟前,只等主持和有司上台。 林之洋打量了一下现场:有罗玉静脖子上的闯塔圆晶项链平息来自幻金塔的庞大气息,魂引是千年食人灌枝条,梦媒是千年龙涎香,硬件方面是没有问题。 心里了然的林之洋对着云牧道:“云伯父,我看那云玲世妹似乎情绪有些紧张,莫不如伯父也上台去,也好安抚住世妹的心情。” 见云牧眉头微皱,林之洋又道:“种魂仪式上没说让人帮忙镇守心神,但是也没说不允许呀,况且还是至亲。云伯父也知道一个平复的心情对种魂的影响是很大的。” 云牧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况且此次种魂对云玲来说关系重大,容不得有半点的失误,当即道了声:“也好。”几个起落就到了高台上。 龙行虎步的云牧来到爱女云玲的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道:“玲儿不怕,莫要紧张,你看静姐姐,一点儿都不紧张。就像平时睡觉一样,静姐姐和为父都在呢,不怕。”声音轻柔,一点也没有叱咤风云的霸主风范。 云玲的大眼睛看向罗玉静,见表姐对着自己点点头,又看父亲在一旁有如神氐般的站着,惴惴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仪式的主持是谌望承,有司是管施华,这在云州城里绝对是豪华阵容。当然若是跟林之洋种魂仪式上连打杂的都是魂帝客串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 其实是按照了林之洋的方案,做了些许改动的仪式进行地很顺利。祭魂引,燃梦媒,圆晶项链发出乳白色的气息,抵住幻金塔的气机。那道乳白色的气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连同一旁的云玲一起笼罩进来。 乳白色的气息重新被圆晶项链吸收殆尽,云玲当先睁开了双眼,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罗玉静也随后睁开眼,好看的美目之间尽是笑意,姐妹俩都已然魂成。 云玲跳起身来,扑到表姐怀里,道:“静姐姐,我听到了好听的铃声,你呢?”竟然是不常见的音律系魂能。 罗玉静笑着扶起表妹,看了云牧一眼,道:“我的魂能是浴火,要魂王级以上才能用呢!” 谌望承闻言向着云牧一拱手道:“恭喜云家,又得了一位战力惊人的后辈。”管施华也跟着道喜。 两位魂修长者自然是知道这种有等级限制的魂能施展起来的威能有多么的强大。这种强大是与限制等级成正比的,况且‘浴火’,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云牧揽过女儿甥女,哈哈一笑道:“好!好!今夜无宵禁,大家不醉不归。” 不说外面轰然的叫好声,正席上的木青云可是见过了林之洋五人种魂全成的先例,今天又有了两位作为佐证,看来今后魂成与否还是要取决于资质的好坏了,世家大族们珍藏不示人的种魂辛密终将成为笑话。这父子俩不知不觉地就开创了一个魂修的先河。 念及此,木青云把眼光投向了林之洋。席间几人都看向高台,云攸脸上的欣慰,刘微因脸上的缅怀,于淑华脸上的向往,哪还有林之洋的影子。 林之洋去哪儿了?上厕所! 话说这林之洋有个毛病,一兴奋就尿急,而且是越兴奋尿意越急促。今天的种魂佐证了自己父子关于种魂仪式的改动,最重要的还是魂成本身,心上人魂成了,自己不用背负魂凡不恋的枷锁了,最最重要的是云牧对自己追求罗玉静好像是支持的。 这一切都让林之洋的兴奋能从心底里溢出来,你让他如何能不去找厕所。 说也奇怪,今天的云府里静悄悄的,许是都去前面看表演了,平日里到处可见的家丁侍女一个也不见。于是,在偌大的云府里找一个厕所成了一件技术活。 好半天,实在忍不住的林之洋在一个假山的阴影里释放了自己的焦虑。轻松过后的林之洋发现自己迷路了。 肩头的小金还在恼怒林之洋抢夺自己的石头,对于林之洋的询问,一点都不搭理,自顾摆弄着不起眼的石头。 林之洋哼了一声,心道,一条破路能难道本天才? 误打误撞的林之洋来到了神仙小院跟前。抬头一看,四陈居,名字还挺雅致的。伸手一推,门是虚掩的。 “有人么?”林之洋探头探脑地问。 没有人回答。 “那,我进来了!”林之洋抬脚就走进了仙境之中。 眼前的景色确实很虚幻,沿着幽径仿佛能成仙而去。小路尽头的蒙古包却让林之洋大跌眼镜:“云家人真怪,这么好的院子里,弄个坟包似的房子。希望这怪癖别传染给我的玉静。” 事到如今林之洋还是不承认自己迷路的事实,院子里同样的没有人。林之洋仿佛是访友不遇般,背着手,转身离去。肩头上的小金却是暗中偷笑。 不愿在小金面前失了面子的林之洋,由自打肿脸充胖子,才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下,一个乞丐打扮的小女孩鬼魅一样,冷冷地看着自己。 “孕妇!云府?”林之洋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 第六十二章,入地 小女孩一闪身消失在了假山之后,没空多想的林之洋抬腿就追。敢追是因为林之洋从小女孩身上没有感觉到杀气,而且小金也没有示警,证明没有危险。 况且林之洋也不认为,这么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能给有准备的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小女孩好像知道林之洋是个路痴,每到转角的时候都会给他留下一点点的提示,或是一个明显的足印,或是半截飘荡的布条。仿佛不是在逃跑,而是要把林之洋引到什么地方。 于是两人就在这貌似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做着追逐的游戏。小女孩对云府非常的熟悉,刻意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暗哨暗桩,对肯定有高手坐镇的藏书楼和宗祠等重地更是躲得远远的。 很快地,林之洋就来到了城主府的后墙。高大的城门半开着,门轴上有很厚的苔痕,城门洞里的路面却打扫地一尘不染,这里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云牧回家的便门,可以说是云府最大的一个角门。 这段城墙上没有守城的兵丁,也没有冰冷的弩箭,或许城主云牧也不愿意自家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吧。 到了这里小姑娘彻底地消失不见了,这次小金没有跟林之洋赌气,迅速地把小爪子指向了流水潺潺的护城河。 城主府的其他三段城墙前面也都是有护城河的,不过都被石板盖住,成为了暗河。铺就的石板路实际上就是府前路、府左路前段和府右路后段。 石板都是特制的,在特定的魂力冲击之下会迅速断裂,如果有人来贸贸然地来攻打城主府,必定会因此吃一个大亏。 后墙这段护城河因为被围在了云府之内,没有铺石板。石桥卧波,绿柳垂荫,这段河也就成了云府独享的一处美景。 夜色之下,再美的景观也无从欣赏,况且林之洋的真实之眼全神贯注地用在了搜索小女孩的踪迹上。 按着小金的指引,顺着护城河的水流,林之洋很快就来到了云府院墙与城主府城墙交界的地方。 护城河很深,光是水面距离河岸就有三多米高。水面之下,暗潮汹涌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云府的这段院墙也是建在石板路上。护城河流到这里,仿佛是淌进了无底的下水道,在一片漆黑中消失不见。 这次不用小金指点,目光如炬的林之洋一眼就看到石质的河堤和云府的院墙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手印。显然小女孩是从这里下到了护城河的暗河之中。 林之洋俯身探头向着黑暗中望去。借着水光,运足目力,能看到光滑如镜的堤身上一排小小的手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林之洋起身将地上的一截枯枝踢到护城河里。枯枝入水,水面立刻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漩涡。本该漂浮在水面上的枯枝被漩涡迅速拉扯到了水底,再也看不到了。漩涡也随即消失不见,水面平静地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之洋想了想,两脚勾住河岸,一个倒挂金钩。魂力化气自右手延伸出来,向水中慢慢探去。魂气才与水面接触,林之洋就觉得浑身的魂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吮吸似的,疯狂的泄出。林之洋赶忙左手握拳,击打右臂,强行中断了魂力输出。 这河水有古怪,竟与传说中的弱水有相似之处,怪不得要用石板盖住。吃了个暗亏的林之洋重新站在了岸边,心里这么想。也不知道那小女孩怎么过去的。 “去么?”林之洋看着黝黑的水尽头自语道。 “瞧瞧!”脑海里响起老云清冷的声音。 小金也兴奋地挥舞着小爪子,这个记仇的小家伙念念不忘小女孩第一次出现时,自己没有及时感受到危机的失误。 一鸟一猴的怂恿,加上自己也心有不甘,林之洋再次探身查看,堤身是巨石垒成,虽然打磨地光滑,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指甲厚薄的缝隙。想必那小女孩就是用指甲扣住巨石的缝隙在堤身上移动的。 想明白原委的林之洋心下一横,双手青光一闪,出现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多次吃了没有武器的亏,加上又知道了体内那片清辉的储物作用,林之洋在昨天的夜市里购买了大量的凡级兵刃。他的观点是,既然质量不行,那咱就在数量上取胜。 把两把匕首绑在脚底板上,林之洋双手扒着河岸,脚尖向前,沿着堤身向下探去。 当身子伸直的时候,林之洋明显的感受到脚尖的匕首卡在了一个缝隙里。借着小小地这么一个力,林之洋在堤身上站住了身形。 林之洋双手扶住堤身,慢慢地沿着缝隙挪动脚步,开始尝试在堤身上行走。只是几步,魂将级别的林之洋就适应了。动作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 不多时,扶着堤身的双手感受到滑腻,鼻子里也闻到了腐烂的气息。快要到下水道出口了,林之洋心里想。 果不其然,下一步向前迈出的左脚感受到明显的空隙,伸手稍微向下一探,就摸到一个圆形洞口的上方。 从手脚的感觉上可以判断,这个下水道的出口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对身高一米八多的林之洋来说,是有些局促。 不会火系的魂技,没有火系的魂能,那么对于一个小饕来说,火种就是必备之物了。只一瞬,林之洋就擎着火把,弯腰屈膝地走进了下水道。 下水道里只有下半部分长着青色的苔藓。苔藓上一排明显的小小足印,证明那个小姑娘刚刚走过。 苔藓十分地滑腻,林之洋脚下绑着的匕首却起到了很好的防滑作用,让他能够稳当地在稍微向上倾斜的下水道里行走。 下水道里弥漫着菜腐的气息,但青色的苔藓里却找不到任何的食物残渣。除了这些苔藓,下水道里干净地令人发指。 林之洋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一把长匕首,小心戒备地在下水道里行走。 走出十多米,下水道开始分叉,林之洋目光一扫,发现小姑娘正在左手通道的尽头看着自己。 见林之洋看过来,小姑娘又是一闪身消失不见,林之洋赶紧追了过去。 这里向上是一个直直的污水井。污水井在底部分成两个叉口,一个是自己自己来时的下水道,另一个就是小姑娘消失的地方,一个下坡坡度更陡土洞。既来之则安之,林之洋毫不犹豫地下到了土洞里。 土洞明显是后来才打通的,比那边的石质下水道粗糙了很多。洞壁的土层非常地致密,似乎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拍打。土洞里除了跟污水井下水道相连的那一段不到十米的部分有些湿润之外,其他的地方都非常地干燥。 林之洋越走越憋屈,无他,石洞越来越窄。五十多米之后,林之洋不得不跪在地上,弯腰膝行。 好在前方三米多的地方出现了亮光,土洞的出口到了。但是土洞的高度已经不到一米了。 林之洋先把长匕首掷了出去,没有反应,有把火把掷了出去,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小金吱吱一叫,从林之洋的肩头跳了下去,很快就跑出了土洞。没有示警,安全,林之洋俯下身子,开始爬行。 当林之洋把头探出土洞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一个赤裸的小巧玉足,抬头一看,丐服小女孩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林之洋脸色一暗,刚要运转魂力护住头脸,却听得小女孩道:“出来吧,我若要杀你,你早就凉了。”林之洋再抬头,小金从小女孩的脖子后面露出头,向自己做着鬼脸。 小女孩向后退了两步,林之洋一纵身出了土洞,探手抓向小女孩拉耷着的右臂。 小女孩双眼里闪过失望,却也没有反抗,失去了隐秘和地利的凡人杀手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魂将的攻击。 林之洋左手抓住小女孩的右臂,稍微运转魂力,小女孩半边身子就失去了知觉。 左膝跪地,右膝屈起,让小女孩侧身靠在自己水平的右腿上,林之洋双手在小女孩的右肩上一阵揉捏,小女孩那断裂错位的肩骨就完全复位。 虽然是半身麻痹,但骨头复位之时仍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只是一瞬,小女孩就变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却出奇地没动没出声,连冷冷的眼神都没有改变。 林之洋分出一丝魂气,在小女孩的肩骨断裂处环绕几圈,便解了小女孩的半身麻痹。小金则顺势跳到了林之洋的肩膀上。 小女孩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直了身子,平静地说道:“治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你的医术不错,至少比我所见过的自诩为名医的家伙都好,谢谢了。” 林之洋瞪了小金一样,对小女孩道:“方才你不杀我,现在我治好你,算是扯平了。药!” 小金也觉得玩笑貌似开得有点大,小爪子赶忙翻出一个瓷瓶,讪讪地交给林之洋,一脸讨好的笑。 林之洋把瓷瓶交给小女孩,道:“我父亲亲手炼制的接骨良药,内服外用,若是不剧烈运动,一个月就好。” 小女孩抬了一下右臂,感觉肩膀明显地好转了。便伸出左手,礼节式地接过瓷瓶,随手塞进了怀里,问道:“你不恨我?” 林之洋耸耸肩:“你只是一个杀手。当你出手的时候,甚至都不把自己当成是人。恨你?有什么用?我该恨的是背后指使你的那些人。”顿了顿,又试探道:“比如说,云府里的某个人。” 小女孩笑了笑道:“跟我来吧,很快你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了。” ; 第063章,穴居 林之洋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地下河的河道。河道并不算大,最高处也不过三米多,最低处林之洋需要弯腰才能通过。周围都是石质的洞壁,来时的土洞显然是特意堆土形成的。 头顶的石钟乳普普通通的,不是很嶙峋。脚下的河流也不是很急,却也有明显的水声,叮咚的水声在空荡的河道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能够感受到随着流水的方向,一阵阵微风吹过。有些清冷的风吹在身上非常的舒爽,风中隐隐有魂香的味道。 林之洋看着河水,感觉它跟护城河里的水有些相似的地方。有心想要去试试,却听小女孩道:“别去碰河水,会死人的。” 林之洋不信邪地用魂力裹住手掌,小女孩又道:“魂修死得更快。”似乎小女孩脑袋后面有眼,能够看到林之洋的一举一动。 “听人劝吃饱饭,陌生的东西先别碰。”林西山的教诲总是能适时出现。 林之洋散去魂力,有些疑惑的看了小女孩一眼,见她仍是低头行走,没有理睬自己。便也没有再去试探河水,紧走几步,撵上小女孩。 林之洋这才发现,小女孩在跳,而不是在走。她每个落点都是在石头突起的地方。仔细看,那个突起上有一块被磨得格外圆滑光亮,恰好有一双脚的大小。 林之洋看看自己脚下的薄底靴,不明白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妥的。小女孩已经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林之洋道:“在这里用走的话,很伤脚的。” 说完这话,小女孩笑了,一脸幸福和骄傲地道:“这些落点都是我丈夫给我弄的,怎样?很不错吧?”还特意抬了一下自己白嫩的小脚。 林之洋这才仔细打量小女孩的笑,很美。若不是那明显稚嫩的小脸,说不得又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 不知何时,小女孩的怀里抱着林之洋方才扔出去的火把和长匕首,就好像一个懂事的女孩,正在帮着贫穷的家里努力地拾着各种破烂。林之洋再看小女孩那双白嫩的小脚,心里却仿佛被揪了一下。 “这里什么东西都很珍贵的。好了,走吧。”小女孩的笑容很快就用完了,转身消失在拐角之后。林之洋一个起落就来到拐角处,眼前是一个四五百平的溶洞大厅。 大厅被明显的分为四个个部分:卧室、厨房、餐厅和娱乐室。卧室的标志是铺成床榻模样的干草,厨房的标志下面燃着火的破旧青铜鼎,餐厅的标志是一个破水缸,一块大木板以及木板上整齐摆放的碗筷,娱乐室的标志是一个简陋的跷跷板和一对石质的哑铃。 小女孩又不知去哪里了,林之洋没有理会,左右跑不远,便心安理得地参观这个带有家的味道的大厅。 卧室在最里面,离着林之洋最近。床榻是干草编,艾草混着熏香草的干草编。艾草能驱蚊虫,熏香草是应用最广泛的低等梦媒材料。 这样的草编是破落家庭的必备。若是连这样的草编都没有,那么距离死全家就只有一夜之遥了。 正中间最大的草编床榻,枕头的位置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男装和女装两套衣服。女装赫然就是小女孩在第三次刺杀林之洋当晚所穿的。 卧室区域的地势最高,距离顶层的钟乳只有两米多的高度。上空的钟乳都被不知名的染料染得星星点点,抬头望去像是一副夜空的图画。 厨房的三足鼎虽然破旧,却擦拭地一尘不染,连一点点的青铜锈渍都没有。柴火是阴沉木,这种木头出了名地耐烧,不起烟。火把和长匕首胡乱地放在了柴火堆里。火苗安静地舔着鼎底,鼎里热着水。 餐厅在厨房的右边。缸沿破了的水缸放在一个滴水的钟乳石下,叮叮的水声成了整个大厅唯一的响动。 作为餐桌的大木板被几块石头垫起,同样被洗刷地干净,木板上放着三十副碗筷。除了正位大海碗旁边的那个精致的骨瓷小碗完好无损之外,其他的包括大海碗在内,所有的碗都或多或少有些破损。 骨瓷小碗被一个破了的碗底盖着,林之洋掀开一看,是半碗米饭和一块被咬了一小口的鸡腿。 娱乐室里的跷跷板却是一截从中破开的房梁。房梁是上好的赤魂木,非大户人家置办不起。此时这段散发着安魂香气的高档房梁却成了整个厅房里第二件梦媒材料。 跷跷板周围的地面上被磨出了二十六个清晰的圆圈。每个圆圈的边上都放着一个小小的石子,圆圈的前面是一行字,有的是三字经,有的是千字文,最长的一段就是:有朋自远方,“来”字还没有写完。 林之洋能够想象出两个孩子玩耍,二十六个孩子边看边学的情景,或许还有人数着“一二三四”,到了数目之后,就会有孩子喊:“该我了,该我了。”然后另一个孩子就会说:“你的字写错了,要等下一轮。” 一对哑铃各有一百斤重,也能看出是经常被使用的。它的旁边却是一个精致的小藤椅,藤条竟然是一年生的食人灌枝条。 去了尖刺的一年生食人灌枝条,阴干之后非常地柔韧,最适合编制藤椅,而这种藤椅则是云木镇的特产之一。 林之洋就这么看着想着,毫不相干的温馨在脑子里流转,不由得泪流满面。 感觉到小金抓了自己一下,回过神的林之洋隐隐听到有人声。循着声音走去,再转过一个拐角,眼前又是豁然开朗,两拨人正在对峙。 靠近又背对着林之洋的是一群四到八岁,光屁股的孩子,正中间的是一个赤着上身,穿一条犊鼻裤的健硕男子,身量与林之洋相仿。只见他右手横在胸前,像是握着什么,左手却搂着丐服小女孩。 这群人里,无论男女全都是一头短发。 面对林之洋的是一群成年男子。约莫十三四个,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相貌倒是普通,但右脸的耳根到嘴角之间却有一道巨大的疤痕,一说话,样子十分狰狞。 在他身后一个手拿套杆的瘦子目光闪烁,十分抢眼,其他几人手里都拿着棍棒。 光头瞥见突然出现的林之洋,只是一愣神,却也没有在意,开口道:“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尸首下来了,金疯子,今天轮也该轮到你们金玉洞里出人去伺候河神爷爷了吧?” 健硕男子开口了:“不行,露娘不愿意,就是不行。”男子是不是疯子不知道,但是憨憨的声音里却透着傻意。 光头冷哼一声道:“金疯子,你以为还是三年前的你呢!吃了易筋丸,身子是好了,脑袋却坏了。告诉你金疯子,就你这样的,现在老子一只手能打十个。别废话,快交人,惹恼了老子,把你的金玉洞给连锅端了。” “陈老大,你可以试试嘛!”丐服小女孩冷冷地说道。 光头眼珠子一转,似乎很害怕小女孩的样子,道:“就是看在你露娘子的面子上,我陈老大才没有动手。反正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交人的,别让兄弟我难做。” 金疯子右手边的一个男孩子上前一步道:“上次被小鼻涕抢了,说我生日小,可谁知道我是哪天生日,这次怎么也该到我了。”那语气,仿佛伺候河神爷爷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金疯子却是右手一扬,非常女性化地在男孩子头上拍了一下,娇声娇气地道:“臭屁虫,怎么哪都有你,哪都有你,滚一边呆着。”似乎是在学着丐服的露娘子说话。 林之洋看得分明,那金疯子右手里握着的正是当日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匕首。 金疯子打完臭屁虫,就像拎小鸡似的把他塞到了自己身后,对着陈老大道:“上次小鼻涕去了,露娘半个月没有睡好觉,我都知道。这次怎么也不能给你们人,一个都不少才好,露娘说的。” 露娘子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金疯子,眼里竟然泛起泪花。 金疯子右手仍然护在胸前,左手笨拙地替露娘子擦去眼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莫哭,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眼泪却越擦越多,急得金疯子话音里也带着哭腔。 金疯子这一带出哭意,他身后的孩子们再也压抑不住,哇哇地哭成一片。 那露娘子却抬手一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夺过金疯子手里的匕首,上前一步,对着陈老大,冷冷地道:“我死了,他们的命都是你的。” 露娘子上前,陈老大一伙却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感觉掉了面子的陈老大嘿嘿地笑了,挠挠头道:“左右不过是个毛孩子,咱们这里多了去了,那黑风洞里的李大嘴,每个月不都要吃一个么?要不是露娘子你看得严,你们洞里的这几个早就进了李大嘴的肚子里,白白嫩嫩的,他可眼馋地紧。” 提起李大嘴,一众孩子都吓得明显地打了个冷战,露娘子冷哼一声,道:“还是那句话,我死了,他们的命都是你的。” 陈老大显然是知道露娘子的杀伤力,嘿嘿笑道:“何必呢,何必呢?你要是不愿意,那他怎么样,跟你们没关系吧?”说着一指林之洋。 金疯子带头,一众孩子向后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露娘子却是头也没回,紧紧地盯着陈老大,确切地说是盯着陈老大身后那个拿着套杆的小瘦子。 刚才臭屁虫上前一步的时候,他就跃跃欲试,被露娘子冰冷的眼神吓退。现在又想趁着众人回头的时候,抢一个孩子就跑。显然他与陈老大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流方式。 露娘子还是冷冷地道:“他?只要你能得手,随便。”说着一侧身,金疯子会意地把手向身后一划,孩子们纷纷让开。林之洋直面陈老大。 陈老大狞笑着道:“地面上来的小子,看样子就是公子哥,犯事了被扔下来的?架了个破猴来这里装什么装?今天就叫你尝尝陈爷爷的厉害,保管叫你满脸菊花开,快活似神仙。” ; 第064章,穿衣 林之洋非常的郁闷,虽说自己并没有觉得魂修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也不能进城才五天,就遇到三次针对性的刺杀,出手的还都是同一个凡人。 眼前的这第四次临时起意,带有绑架性质的刺杀出手的竟然是一个貌似彪悍的地痞流氓!这叫经过了认证的天才少年情何以堪。 按照林之洋的想法,只有高出半级以上的魂修出手刺杀,才配得上自己那绝世天才的名头,若是低级魂修出手的话,也得成群结队才行。 像露娘子那样顶级的凡人刺客,也能勉强能够称得上是对手。他选择性地忘了自己差点三次死在这位勉强的对手手里这一事实。 这位光头陈老大算哪根葱?林之洋甚至觉得跟他动手是对自己天才名头的亵渎,是对闯塔加冠证书的极度不负责任。 于是林之洋选择了动脚。轻飘飘的一脚,仿佛是没有力道一样,却又避无可避地印在了陈老大的胸口上。 陈老大的身子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抛物线,把后面跟着的同样前冲的手下们砸倒一片。套杆瘦子最惨,直接被陈老大坐在了屁股下面。 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慢镜头一样,其实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就结束了,电光火石一般。孩子堆里的几个小姑娘甚至都来不及闭眼睛。 陈老大坐在套杆瘦子的脑袋上,直翻白眼。好容易一口气缓过来,就急不可耐地爬起来去寻找掉落的牛耳尖刀。 刀就在陈老大的脚边上,陈老大仿佛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把牛耳尖刀抱在怀里,这才放心地一屁股坐下。 这一屁股却是又坐在了套杆瘦子的肚子上,陈老大翻白眼的症状直接就传染给了这个可怜的瘦子。 陈老大的紧张是因为兵刃就是这片穴居世界里的依仗。拥有一把精炼的兵刃就没有人敢招惹你,若是拥有千锻级别的精炼兵刃就能雄踞一个溶洞。 陈老大的这把牛耳尖刀刚刚达到千锻,比不了露娘子手里的金风匕首,却是他能够登上穴居者联盟老大宝座的凭据。 在这片穴居世界里,论级别,金风匕首排在第二位。排在第一位的则是黑风寨李大嘴的玄铁菜刀。 当然单凭这把玄铁菜刀,李大嘴还达不到横行无忌的地步。嚣张是因为传说中他拥有一枚破损魂器级别的箭头。数位体术高强之辈都葬身在了这把附带了‘归去来兮’魂技的不起眼的箭头之下。 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假,知道真相的外人都被李大嘴摘了脑袋喂了河神,知道真相的内人都被李大嘴摘了心肝下了酒菜。 却说倒地的陈老大被手下扶了起来,一拍身上的灰尘,上前几步,右手反握尖刀,左手拖住右手,向前一伸,刀把对着林之洋,正色道:“这位修者,是我老陈有眼无珠,冒犯了修者仙架,还望收了这把千锻尖刀,算是原谅老陈的无理。” 陈老大说得铿锵有力,露娘子却听得心里发沉。陈老大能够登上联盟老大的宝座,就是因为两年前他用这招‘欲拒还迎’结束了一位青魂校强者的性命。这位青魂校的尸体让河神爷爷沉寂了半年之久。 露娘子待要开口提醒,林之洋嗤的一声笑了:“‘欲拒还迎’的起手式,还像模像样的。你是陈家正宗?三恪堂的还是德星堂的?” 陈老大如视鬼魅地看着林之洋,自己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被这位少年一口道出,你让他如何能不震惊? 林之洋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陈老大,自顾道:“可惜练得不到家,骗骗外行还可以,而我……” 说到‘我’字,林之洋的声音陡然增大,带着无比的骄傲,“至少有八种方法能够破解,有三种方法能让你立刻毙命。再者说了,你这把破刀也让我一点‘迎’的欲望都没有。” 陈老大闻言噗通跪倒,道:“陈家三恪堂离宗之人……” 林之洋一摆手打断陈老大的话:“陈家三恪堂是道德大家,你被他们驱逐,可见你就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能学到陈家嫡传的‘欲还刀法’,说明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看在陈家的面子上,留你一命,滚吧。” 陈老大喜出望外,连场面话都不顾的说,起身招呼手下就走,生怕林之洋改了主意。 怕什么来什么,仿佛是扣准陈老大的心思,林之洋果然开口道:“且慢!” 一句话让刚刚品尝死里逃生滋味的陈老大如坠冰窟,手脚冰凉,面色苍白,强打着精神转过身来,战战兢兢地道:“修者有何吩咐?” 林之洋笑道:“别害怕,只是让你带个路而已。我也是个好嘴之人,听闻那什么李大嘴的每月要吃个什么的,心生仰慕,要去拜会一下,你能带个路么?”商量的语气却不容任何的推辞。 陈老大长出了一口气,情绪大起大落,让陈老大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修者比把自己逐出陈家的老族长还要恐怖百倍。 当下,陈老大赔着小心道:“好叫修者知道,那李大嘴凶残地紧,体术达到了青将级,一枚断箭更是收了四位魂修高手的性命,修者……” 林之洋一摆手,道:“别这么说,都是好嘴之人,我借他的人头,瞻仰一下老饕风范,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你只管带路就好。” 陈老大无话,露娘子却开口道:“且慢。”林之洋一回头,露娘子继续道:“我陪你去。” 说完转身将金风匕首交给金疯子,“风哥,你好好照顾孩子们,等我回来。” 林之洋没好气地道:“干啥呢这是?弄得生离死别的,一把破匕首还让来让去的。来这两把都给你。”说着解下绑在脚底的匕首扔给露娘子。 能让林之洋使用的大路货肯定不是白刃,这两把匕首都是达到了百炼的级别精炼兵刃。 林之洋一回头,正看见陈老大眼里流露出要不掩饰的羡慕,道:“别看了,带好路,说不定回头小爷一高兴,也送你几把。” 陈老大已经是出离喜悦了,仿佛是灵魂离体般地快慰,一直冲着林之洋殷勤地点头。他的手下都合不拢嘴,老大吃肉,自己多少能捞到一点汤,几把百炼兵,说不定能分一把给自己。 陈老大一众人簇拥着林之洋、露娘子走了,那神情就好像要去探宝似的。 金疯子带着二十八个孩子回到了金玉洞,闷声对抿着嘴,瘪着哭的臭屁虫道:“认字去。”便自顾去布置洞口的预警装置。 二十八个孩子围在跷跷板周围,男女各半。男孩的名字都是绰号,诸如臭屁虫,半颗牙,小鼻涕之类的。女孩的名字却是暗合了“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这十四个字。 年纪最小的小路只有四岁,她写完了自己的“人之初”三个字后,认真地看了几遍,觉得没错,就悄悄地站起来,走到年纪最大的臭屁虫身旁。 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捅了一下臭屁虫的肩膀,小声地问道:“臭屁虫哥哥,露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她都没有给小路唱生日歌呢。小路还给她留了香香的鸡腿呢。” 今天是小路的生日,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真正的生日,只是露娘子把她捡回来的时间罢了。 臭屁虫闻言再也忍不住,双手抱膝,头埋在两腿之间,低声地抽噎起来。在他钻了牛角尖的小心思里,可爱的露姐姐是替自己去伺候河神爷爷了。 自从臭屁虫记事起,凡是去伺候河神爷爷的哥哥姐姐一个都没有回来。秃头哥,小爱姐……臭屁虫清楚地记着每一个离开的哥哥姐姐的名字,他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念叨一遍,加上小鼻涕,正好能把臭屁虫的手指脚趾数完。 现在露姐姐也去了,这让自认为已经长大,能够照顾弟弟妹妹,帮助哥哥姐姐的臭屁虫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还未等臭屁虫哭几声,外面露娘子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风哥开门。”这才半个时辰不到。 臭屁虫立刻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小路却是高兴地喊着“露姐姐回来了喽!”向外就冲。一众孩子也都跳起来喊着,向外冲去。 臭屁虫的速度最快,几步就冲到了最前面,带着弟弟妹妹娴熟地避过金疯子布置的机关,来到了洞外。 臭屁虫的眼睛里只有可爱的露娘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跟前,围着露娘子大喊大叫。其他的孩子也都迅速的围了过来,却是小的在前,大的在后。 露娘子抱起最前面的小路道:“走,回家去。”在一片“回家喽”的欢呼中,众人又来到了大厅之中。 遭到冷落的林之洋有些无语,心道:“不该是欢迎我的么?” 好在金疯子还在,林之洋刚要说话,却听他瓮声瓮气地道:“快进来,我要关门了。” 林之洋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金玉洞里,真的没人把天才当成一回事。”只得认命地带着小高(套杆瘦子)和大毛(陈老大的另一个跟班)讪讪地走进了金玉洞。 林之洋示意小高和大毛把身上背着的一大堆衣物放到餐厅里。回手伸进背包,好像是从背包里掏出两把百炼匕首扔给二人。在二人千恩万谢中,潇洒地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林之洋看向露娘子,露娘子抱着小路坐在跷跷板的正中间,对一众孩子道:“那里有衣服,都是咱们的。”又小路塞给臭屁虫,道:“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分。” 臭屁虫高兴地问道:“是秃头哥,小爱姐,还有小鼻涕他们带回来的么?” 露娘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 “我就说么怪不得秃头哥他们不会来,还有小鼻涕要抢着去,原来那边有衣服穿呀。”臭屁虫恍然大悟,说完一挥手,大声道:“走,穿衣服去。” 怀里的小路却着急地喊道:“臭屁虫哥哥,放小路下来。小路自己能走,能走,不用人照顾的。”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去分衣服,金疯子则站在露娘子的身后,傻笑地看着她。 林之洋走了过来,掏出玄铁菜刀,用手指弹了弹,道:“这李大嘴真有好东西,这把玄铁菜刀已经达到了器胚的程度,回头找王伯伯重新打造一下,说不定就是一把史诗级的菜刀,定能做出传奇美味。” 林之洋口中的王伯伯却是锻之魂帝王焕。 “李大嘴拿它来剁人肉,你现在用它不觉得恶心么?”露娘子有些嫌弃地看着这把玄铁菜刀,问林之洋。 “恶心,有什么好恶心的?刀也好,剑也好,甚至是尿壶马桶都好,本身没有什么可恶心的。恶心的是你加在它们之上的思想。”林之洋如圣人般说道,心里却小声地补充:“摘自《西山语录》。” ; 第065章,吃饭 虽然心里觉得,化解来自高等级的刺杀才能彰显自己的天才光环,但是林之洋对刺杀一个体术等级低于自己的凡人却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尤其是李大嘴的行径让林之洋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其实,自从林之洋听说了李大嘴吃人的传说之后,这位黑风洞之主的命运就已经定下来了。即使不是事实,有这样的恶名而不去澄清,那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黑风洞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阴风阵阵,鬼叫连连,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相反这里面水潺潺,清可见底,风徐徐。沁人心脾,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李大嘴也不是想象中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第一眼看过去,他就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秀士,连吃饭的动作都透着文雅。没错,林之洋走进黑风洞大厅的时候,李大嘴正在吃饭。 金石簪的‘变脸’技能让林之洋化身成了黑风洞的仆役,借着上菜的机会顺利地来到了李大嘴的身边。 沉浸在美食中的李大嘴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这个不长眼的奴仆离开,仿佛是在驱赶恼人的苍蝇。 林之洋笑眯眯地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都是青菜豆腐。做得非常精致,绿油油的透着诱人味道。背后升起一团五彩雾气,林之洋轻声问道:“好吃么?” 要么说魂修偷袭凡人轻松的很,变幻莫测的魂技实在是魂力防御为零的凡人难以抵御的。青体将级别的李大嘴就这么简单地中了老云的迷魂技能‘致幻’。 “能吃就多吃点吧,都是拿命换来的。”咀嚼中的李大嘴含糊不清地回答。 “怎么没有肉?你不是喜欢用人心来下酒么?” “净瞎说,‘摘心手’用了之后很恶心的,老子喝杯酒压压惊,不知哪个瞎传,竟然说老子喜食人心。平白地毁人清誉,害老子杀了几个心腹奴仆泄愤。” “那些孩子呢?” “卖了,价钱不低呢!卖一个够我吃一个月的。” “谁买的,为什么买?” “谁知道呢?带着面具,神神秘秘的,说是要拿去和药。管他呢,我老李有吃有喝就行。” “你说拿命换的,就是指这个?” “啊,要不然呢?就这么个破地方,哪来这么水灵的菜肴?” “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这样吃得就不觉得恶心?” “哼,左右都是死,还不如给我老李换口吃的。再说,又不是死在我李眼前,有什么好恶心的?” “你是李家哪个分支的?” 一提到自己的家族,李大嘴放下了筷子,眼神有些迷离,竟然有清醒的意思。 无奈之下,闲麻烦的林之洋只得出手,结束了这个视己如珍宝,视人如草芥的凡人的性命。 拳轰在后心,心碎成粉的李大嘴趴在满桌子的菜肴上,死了。 林之洋收了李大嘴的菜刀和断箭,咳嗽一声。得了信号的陈老大马上冲了进来,见到死得不能再死的李大嘴,立刻放下心来。 林之洋随手指了指小高和大毛,道:“你们俩去多找几套衣服,我要带走。”转身又对陈老大道:“有点人性。” 陈老大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修者是看不上黑风洞里的破烂,包括几十个仆役在内的黑风洞都是自己了。 喜出望外的陈老大拍着胸脯,没口子地向林之洋保证,自己当如何如何。 林之洋没有理会他,稍等了一会,跟着露娘子,带着各自背着一大摞衣物的小高和大毛离开了。 再说臭屁虫等一众孩子很快就分好了衣物。不知道是小高和大毛有眼色,还是黑风洞里够富饶,这二十八个孩子竟然每人都能分到一套合身的衣裤。 大多都是第一次穿上自己的衣服,孩子们都很兴奋,纷纷跑到露娘子跟前显摆。 露娘子一指林之洋,道:“快谢谢大哥哥,衣服是他给带来的。” 林之洋立刻就收到了一大堆带着童稚的真诚感谢。搞得天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臭屁虫上前一步,对林之洋拱手道:“大哥哥,下次你见到秃头哥小爱姐他们,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林之洋不明所以,目光扫了露娘子一下,看到的竟是慈祥和欣慰的眼神,便顺着臭屁虫的话,道:“好呀,你说。” 穿了一身长衫的臭屁虫,看起来竟然是一个小帅哥:“麻烦你告诉他们,给风哥哥和露姐姐都带一套,不,两套好看的衣服,他们那套穿了好久。” “是呀,是呀,小路也想说的。露姐姐的袖子破了,还是风哥哥剪了自己衣袖给补的,小路都看见了。” 四岁的小路跟小张敏一样的可爱,林之洋会心一笑,俯身将她抱起,一按她的小鼻子,道:“都有,不光有衣服,还有好看的玩具。” 小路看了一眼林之洋肩头的小金,想要伸手摸摸,却又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对于穴居世界的孩子来说,穿衣吃饭才是头等大事。至于玩耍,有个跷跷板已经是天堂般的享受了。玩具?梦里都不会有。 未等林之洋再有所表示,小路的肚子里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露娘子马上道:“好了,小柔,带大家去吃饭吧。” 叫小柔的女孩答应了一声,金疯子几步过去,把餐厅旁边靠近卧室高台的一块石板掀开,露出里面放着的一口大锅,这才是真正的厨房。 锅里是浓稠的大杂烩,小柔站在锅边给排成一队的孩子们分饭,臭屁虫在旁边看,不停地重复着“小心烫,小心碗”之类的话。 小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兴奋地对林之洋道:“谢谢你,大哥哥。小路今天生日,请你吃鸡腿。大大的鸡腿,只被咬了一小口的。风哥哥还用油给炸过了,可香了。” 顿了顿,又道:“嗯,要等露姐姐和风哥哥吃过了才能给你。” 林之洋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露娘子,对小路道:“那,大哥哥请你吃糖。小金。” 小金马上翻出一块蜂蜜,放到林之洋的手中,是普通的蜂蜜。虽然这个女孩跟小张敏一样的可爱,但是小金还是能分出里外的。 小路有些疑惑地接过蜂蜜,小心地舔了一下。印在骨头里的味道立刻让小小的眉眼绽放如花。 小路扭动着身子,示意林之洋放她下来。一落地,小姑娘就跑到露娘子身边,踮着脚把蜂蜜往她嘴里塞:“露姐姐,你吃。” 露娘子低头舔了一下,拍拍小路的头道:“好了,露姐姐吃过了,真好吃。谢谢小路。” 小路高兴地举着蜂蜜向着队伍跑去,边跑边喊:“有糖吃了,有糖吃了,过年和祭祖才能吃到的糖!” 快乐瞬间蔓延,所有的孩子都带着开心的笑,没有人担心自己分不到,也没有人想着要去独占。 露娘子喊道:“小路慢点,忘了上次怎么摔倒的么?小柔,等吃完饭,给大家泡水喝。” 小路闻言马上放慢了脚步,还伸伸小舌头,做个鬼脸。小柔则又是柔声的应了一句,把小路递过来的蜂蜜放到了锅台上的一个空碗了。 孩子们围着木板桌子坐成一圈,个高的席地,个矮还得垫块石头。 小路是今晚的主角,坐在金疯子和露娘子的中间,林之洋则坐在长桌的对面。 快乐的生日歌之后,小路将鸡腿送到了金疯子的嘴边。二人咬过一小口之后,小路起身来到林之洋身边。 林之洋也咬了一小口,还道了谢。小路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要过金风匕首,刚要再切分。 林之洋道:“今天小路生日,鸡腿就别分了,留给小路自己。等明天,洋哥哥给大家每人带一个鸡腿,大家说好不好?” 回答自然是轰然的叫好。小路怯生生地问:“跟这个一样大,一样香么?不是只带了一点肉的鸡骨头?” 掰了掰手指头,又道:“三天前,臭屁虫哥哥过生日就只有那样的鸡腿。他把肉都分了,自己却嚼骨头,还跟小路说,吃骨头好。小路知道,他骗人,骨头哪有肉好吃。” 林之洋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臭屁虫,道:“臭屁虫没骗人,吃骨头能长个儿的。不过洋哥哥向小路保证,明天的鸡腿还要大,还要香,而且给你臭屁虫哥哥带两个!” 臭屁虫却推辞:“一个,一个就够了,油很贵的。” 食不言,一顿饭在快乐的憧憬中结束。小柔带着大家收拾碗筷,泡水,喝完糖水,臭屁虫带着大家继续认字。 三碗温水代茶,三人重新坐在桌边。露娘子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张玉露,这是我的丈夫关金风。” 虽然已经猜到,但听着这话,看着眼前这对怪异的夫妻,林之洋心里还是一愣。 张玉露道:“我本是帝都张家正宗。十四年前,赌气离家,孤身到云木镇寻亲。到了云州,却盘缠用尽。饥寒交迫,邪病入体的我就晕倒在了路边,被恰好进城的风哥捡回家。 调养了两年,花费钱财无数,我的身子才好转。无以为报,也是日久生情,我就索性委身于他。 本来还想着,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嫁个猎户有些委屈。谁知,婚后风哥待我极好。有了身孕之后,我的生活,就是在府里当大小姐的时候都不比不了。 好日子不长,那贼人看上了风哥猎豹的本事,拿了我跟婆婆,要挟风哥父子给他猎杀血斑豹。 我们一来就被关在了这个洞里。好在那李大嘴得了贼人的吩咐,不敢为难我们,也是吃喝用不缺。 本想一死了之,因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那天,风哥被扔了进来,一身是血。 说是遇到了血斑豹王,公公拼着身死给风哥造了机会,得手的风哥也是伤痕累累。婆婆上前去质问贼人,却被他一脚踹死。 我又急又怒,当场小产。我那可怜的孩儿,眉眼之间跟风哥一模一样。 贼人闻了血腥,却是哈哈大笑,说我体质很好,非常适合的怪话。扔了两粒药丸,说想要报仇就吃了云云。 我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另一颗喂给了风哥。然后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事后我才知道,药丸叫做豹胎丸,每年都要服用解药的,不然就会爆体而亡。就这样,为了复仇,我夫妻俩沦为了仇人手里的杀人工具。 或许是体质真的合适,服用了豹胎丸之后,我的体术疯长。很快那贼人就不敢过分靠近我了,因为有一次,他差点死在我手里。 我很遗憾没能杀得了他,不过也是奇怪,他好像比我还遗憾。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里都有埋怨,埋怨我没杀了他。 从那以后,我夫妻就不再轻易的接任务。但每个任务都是高报酬,高风险,情报道具却要跟贼人购买。杀杀杀的,江湖上也就有了金玉双杀的名头。 直到三年前,我们接到了一个没法拒绝的任务,因为贼人开出的价码里面有一个我们根本无法拒绝的东西,豹胎丸的永久解药易筋丸。” 第六十六章,生死 听这位极有可能是自己姨或姐的女孩说话,林之洋竟然有种跟张明宇魂成当日,张百祥说话有相同的感觉。 林之洋没去打断,张玉露继续说道:“刺杀云木灵学堂的山长周济奇,见报付酬,绝不拖欠。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的身份,像我们这样的杀手,都是只看脸问价,其他一概不管的。 周山长不好杀,因为他总是呆在灵学堂里。我就跟他的小孙女交上朋友,等待他的出现。 果然,小秀生日那天中午,周山长回家了。他一回家,小秀就扑了过去,被他一把抱起。而我则跟着小秀靠到了周山长的身边,匕首顺势刺出。 我得手了,喂了蛇毒的匕首插进心脏,魂帝以下,断无活理,何况那位山长只是魂爵。 本来山长能够一掌要了我的命,可看到风哥死命地护住我,怀里还抱着正笑成一团的孙女,已经成型的魂技还是没有发出。 魂修我不懂,但周山长却是没有立刻就死,胸口甚至没有一点血流出。 周山长放下孙女,拍拍她的头道:‘秀秀,给爷爷介绍一下你的小朋友吧。’声音里竟然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小秀带着笑说道:‘爷爷,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露姐姐,露姐姐这是我最慈祥的爷爷。’ 周山长让小秀先回屋,说是有话要对我说。小秀走了,周山长却对着风哥道:‘小风,扶我出去,莫要叫小秀看见。’他认出了风哥。” 当日的情景张玉露诉说地惟妙惟肖,连语调神情都不差,显然这件事真的让她刻骨铭心了。 “准确的说,周山长认出的是小时候的风哥,他是风哥爷爷的发小。风哥不认识他,他却认识风哥。 那是我第一次利用人性的善良来杀人,杀的还是自家的亲友。我整个人都蒙了,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不知道。 一个慈祥的老人没了,我们的报酬很快就来了。易筋丸风哥抢着吃了,我知道他是为我试药的。或许是因为报应,风哥的身体正常了,脑袋却变傻了,不过依然对我很好。 五天前,那贼人又来了,拿着你的影像。他说风哥的易筋丸是半成品,缺一味主药,你的命能换。 刺杀你既容易又难。说容易是因为你总是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下手的机会很多,说难是因为你比那位山长机警太多,反应够快,应对地无懈可击。 再加上不知名的魂技,所以,我两次都失手了。第三次他拿了一颗药丸给我,说是将药打到吸食了欲仙散的人体内,人就会爆炸,爆炸的威力足以把你炸死。但要用蛇毒的配方来换,我别无选择。 人是他选的,我只负责把药丸打到他体内。我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而你却一直在人群之中。 我杀过很多人,心早已经麻木了。但,若是为了我夫妻的幸福,再一下子要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我还是下不了手。风哥清醒了也不会原谅我,于是我放弃了。 当晚那贼人就来了,说没有了那味主药,风哥断然活不过十天。而我也没有了今年的解药。 风哥走了,我必是要跟去的,解药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舍不得这些孩子罢了。所以才把你找来。” 张玉露说话的时候,白嫩的小手一直轻轻的拉着关金风的右手大拇指,声音不大,很平静。 她轻轻地说,他傻傻地看。没有海誓山盟的惊心动魄,平淡中透着坚定不逾的生死相依。 林之洋笑了笑,道:“我也通晓一点医术,能让我来看看么?” 张玉露立刻把关金风的大手推了过来,道:“快看,快看,自从变成这幅样子,当上杀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瞧过大夫。” 把过脉,魂力探查了关金风体内的状况,深吸一口气,林之洋道:“命轮、神轮、识轮组成一个完整的灵魂。命轮主身,是身体的中枢;神轮主魂,是魂魄的总源;识轮主灵,是灵智的核心。 凡人的灵魂是融入血肉之中的。关兄先是服了豹胎丸,被药力锁住了命轮。再服‘易筋丸’,锁住命轮的药力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识轮之上。 识主、命体、神勾连,所以命轮锁则身体变,你们都经历过;识轮锁则灵智缺,关兄这样的;神轮锁则活死人,就是西医所说的植物人。 再说这危害,命轮被锁,魂源无去处,灵智不伸展,时间久了就会爆体;神轮被锁,主体不相济,本末不相通,却是生不如死;识轮被锁,命无主而败,神无源而枯,慢慢地身体就会退化,死亡是迟早的事。 当然了,‘豹胎丸’这种药物只能对凡人有效,魂修的灵魂自成一体,不受作用在肉体上的灵魂药物控制。” 张玉露显然不愿意听林之洋讲这些医理,径自问道:“风哥怎样,还有救么?” 林之洋也没有嫌她无礼,有些讪讪地道:“扯远了,说风兄。看风兄的手,虽说虬然有力,但掌缘略带死气,指端已现死皮,识轮被锁已有最少有十年。” “可是……” 张玉露刚要说话又被林之洋打断:“说十年,是按照正常老化来算的。身体过度劳累,养分跟不上都会大大加速这个过程的。” 张玉露平静的心情再度被打破:三年来,关金风无休止的操劳,燃烧的竟然是自己的生命。 美丽的大眼睛雾蒙蒙地看向关金风。关金风双手捧起张玉露的小脸,粗糙的拇指为她抹去泪水,柔声道:“莫哭,莫哭,不好看。” 指头上的老茧划在脸上,有些疼。但张玉露却似乎不在乎,白嫩的小手在关金风的手背上摩挲,仿佛是抓着最心爱的宝贝。 林之洋却是不解风情:“这才多久,风兄的话说得都不流利了,过一日老一年,真的是度日如年。 至于说治疗,除非解除‘豹胎丸’的药力,彻底瓦解识轮上的枷锁,否则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延迟死亡罢了。 我想那‘易筋丸’已经有了个‘易’字了,剩下的那味主药该是扣着个‘筋’字,只是仓促之间没法准确地配伍。” 张玉露一抬头,“那……”好像又想起什么,便没有往下再问,脸上有些释然。 她把关金风的大手平放在桌子上,用自己的小手按着,脸趴在上面,一点一点认真的看,像是要把这双手印在心里。 关金风任由小娇妻摆弄自己的双手,手心痒痒的也没有动,只是憨憨地傻笑。 林之洋看着这对相濡以沫的夫妻,毫不掩饰心中的羡慕,不由得也是满眼泪花,赶忙转过头看向那些正在识字的孩子。 臭屁虫正在给小路指点:“小路你记着,‘人之初’的‘初’字跟‘福’字不一样,这里是两点。露姐姐不是说了么?” 听到臭屁虫要说露姐姐的教诲,孩子们都抬起了头,臭屁虫的声音便稍微大了些:“‘人之初’就该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不能少,少了就不是本来的样子了;‘家之福’一点吃一点喝,知足就好,不能再一点贪多,多了就不是幸福了。” 孩子们点头,小路忙道:“恩,小路要一个都不能少的‘初’,要一点都不贪多的‘福’。” 林之洋有种莫名的感动:原来这些孩子的幸福是如此的简单,一个不能少,一点不贪多。想来自己的童年竟然是有如蜜中般的甜美。 叹了口气,林之洋回头道:“为什么是我?” 张玉露抬起头,一擦眼角的泪痕,开口道:“感觉。这是我张家血脉相传的一种能力,能感觉到别人的善恶,也能让别人感觉到自己的意思。当初我嫁给风哥就是因为感觉。” 说着一指小金,道:“你的这个小袖猴方才没有示警,就是我能让它感觉到我的善意和作弄你的意图。我的小姑甚至能够跟动物交流。” 林之洋心里更加笃定了,却也不打算说破:“我还有事,照顾不了这些孩子,但是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说这话,林之洋的脑海浮现出云玲的影子。小侠女自居的云大小姐见到这些孩子,一定会爱心泛滥的。 “你要走么?”张玉露马上听出话味,“也好,我就等你十天,如果你不来,我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找风哥,反正他们再也没人可怜。” 林之洋闻言却没有动身,不解地道:“情到深处,真的能跨越生死么?情到浓时,真的能不远万里?你们如此,我父母如此,就连在城主府前看到的两个洋鬼子,都能在异国他乡为了一个叫‘戴芬思’的女人争得不可开交。爱情真叫人不懂。” 张玉露眉头一皱,追问道:“什么‘戴芬思’?你说清楚。” 林之洋真的不懂了,这位玉露表姐不理会自己的身家性命,却纠结洋鬼子的三角恋。见她一脸凝重的,便将那晚城主府前的见闻说了。林之洋的记性很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能说出不少单词。 张玉露闭目想了一会,道:“这两个洋鬼子不简单,他们恐怕要对城主府意图不轨。” 见林之洋不解,便道:“‘戴芬思’的意思是防御,那两个洋鬼子是在谈论如何攻破城主府的防御,一个主张强攻,一个主张智取。说得头头是道,都用上《孙子兵法》了。” 又道:“我的父亲是外交部大执事,我的小姑父通晓八国语言,我的爷爷是国史委员会的,主攻清史,研究方向就是大清帝国覆灭。这些都是我耳濡目染的,绝对错不了。 再说,两个外国人在别国的军事重地,明目张胆地谈论防御问题,不是二货斥候就是白痴探子,欺负咱们民众不通晓外语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遇到这种事,我就先不能死了,会会这两个嚣张的洋鬼子再说。” ; 第067章,欲灭 城主府,防御,强攻,智取,几个关键字在林之洋的脑子里却交织成了罗玉静那两弯美丽的笑眼。 “不好!”大惊失色的林之洋立刻站起身来,刚要离开,却看到被自己惊叹吸引了目光的孩子们。 林之洋掏出贴身的请柬,放到桌上,很自然地对张玉露道:“露姐,云府你熟,带着这张请柬去找云家大小姐云玲,提我的名字,她会帮助孩子们的。” 想了想又道:“云府可能有危险,麻烦你暗中保护一下云玲,尤其是她表姐。恩,就是总在云玲身边的那个两眼带笑的女孩。” 说完也不待张玉露回答,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来时的拐角处。 走时不像来时那样小心翼翼,林之洋都没有选择再走护城河,直接从竖直的污水井里跳了出来。 刚到了地面的林之洋又是一阵懊恼:自己还是年轻,做事冲动,再加上关心则乱,走得匆忙,竟忘了询问云府里的那个贼人是谁了,张玉露显然是知道的。 转念又一想,贼人既然能在云府潜藏那么深,那么久,必是另有所图。这么说来,罗云二女短期之内是安全的。 一念及此,林之洋纠结的心暂时放下,消除来自洋鬼子的威胁,才是目前最首要的任务。速战速决,回来再向张玉露打听就是。 四下看看,林之洋发现这里是一家酒楼后墙外的小巷子,酒楼的剩菜剩饭都是顺着这个污水井流进了护城河。看天光已到了戌时三刻,即使今夜无禁,这条巷子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林之洋飞身出了巷子,才知道自己身在府后街,那家酒楼赫然就是发生了凶案的水云间。迎面过来一队甲士,带队的正是云锋。 今夜不宵禁,所以城卫军更是忙碌。水云间虽然是门可罗雀,但仍是重点盘查的对象。 云锋见林之洋忽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心里十分好奇,见他神色紧张的样子,马上又绷紧了神经,剑出鞘。城卫军的甲士也纷纷跟着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也难怪,林之洋进城才五天,妖人、邪教、刺杀、禁药,层出不穷。城卫军的老大云峥跟着吃了不少的挂落。连带着城卫军的金字招牌在云州城上流社会里失色不少。 这五天时间里,城卫军退役老兵为主体的安保组织青云社,客源流失了近一半,恨得青云社的老大云菁菁咬碎了银牙。云府里‘逐洋’的呼声就是她提出的。 但是林之洋是云府的上宾,他的遇刺让云锋这个斥候头子着实露了一次脸,捞了不少的功绩。 所以,在分化为两派的云府里,云锋绝对是‘助洋派’的中坚。见到自己的福星一脸紧张,云峥也跟着面色凝重。 未待云峥开口,林之洋就焦急地问道:“云城主在哪里?” 口称职务,必定不是私事,云峥马上应道:“城主大人还在云府宴客,之洋有事么?” 林之洋刚要说话,却又意识到一切都是来自于莫须有的猜测。贸然下结论似乎还是太毛躁了。话锋一转,林之洋神神秘秘地道:“锋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之洋的神秘引起了云锋的好奇,斥候队长左右看了看,拉着林之洋来到墙边,低声道:“之洋,有什么话,快说吧。我正在巡逻呢。” 林之洋道:“此事全是我的猜测,出我口,入你耳就好。”见云锋点头,林之洋便把在两个洋鬼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莽汉模样的云锋竟然也是个懂外语的,不用林之洋转述张玉露的翻译,他就能明白两个洋鬼子的意思。 当下云锋一脸凝重地道:“是他们?之洋你的猜测肯定没错,此事绝对非比寻常,还是要报告给城主知道才好。” 林之洋一把拉住云锋,问道:“你知道那两个洋鬼子?” “恩,”云锋点头道,“云家造船厂的两个洋务顾问,负责解决咱们云家三艘巨舰的混合动力法阵的问题。也许是职业习惯,我早就觉得他们不对劲了。” 林之洋道:“兹事体大,仅凭一点猜测可不成,还是先去探查一下为好。我感觉他们似乎很快要有行动。至于禀报城主,不用你亲力亲为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去探查一下他们的底细。” “也好!”云锋说完便回身过去,对着自己的副手叮嘱几句之后,带着林之洋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居。 不大会的功夫,两人就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的普通猎户装,却是用云帛缝制,能够最大程度的屏蔽灵魂波动,是斥候、猎户、杀手的最爱。 云锋腰间挎着一个不大的小包,林之洋仍是蟒皮背包,却把小金揣进了怀里,脸色也变成了紫棠。二人向着云州城的西门走去。 云州城的西门外是东海,联邦的第一大港口云州港就坐落在这里。这还是林之洋第一次来到海边。 刚到西市口,空气中的腥咸味就开始浓重起来。周围短打扮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袖子挽起,衣襟敞开,露出的是被海风熏成紫棠色的皮肤,林之洋的幻化的脸色在这里一点都不突兀。 西门没有东门那样的巍峨高大,也就仅能堪比云木镇的城门。虽是夜晚,但是行人往来如织,城中的庆典一点都没有影响这里的忙碌。 入城的或推车或挑担的,把满载的鱼虾海货送进城,换取生活的必需;出城的提鱼叉,背绳索,步履矫健,显然是要进行新一轮的狩猎。 海里的生物更加地凶残嗜血,普通的渔网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一般渔民所用的仅能搭载不十人的艨艟,根本负担不了特种渔网的重量。 所以精炼的鱼叉,柔韧的绳索,娴熟的技巧和敢于搏命的勇气才是一般渔民打鱼谋生的手段。能上山莫下海,渔民的生活比起猎户来要更加地惨烈。 也许是知道渔民的不易,所以,只要交了进城费,守门的兵丁一般都不会去检查行人的身份。 进城费不贵,只有一个金币。相对于高昂的海货价格来说,微乎其微,但比起渔民缥缈的命运,又是那么的沉重。 猎装打扮在渔民中也不是很另类,不少的渔民都将自己当做猎户,只不过狩猎的地方不同。云锋扔了一个金币之后,便跟林之洋两个施施然地出城了。 出了城门,海风就硬朗了许多,也清冷了很多,但是往来的渔民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或者说习以为常。他们高声地谈论的都是收获和期望,完全无视近在咫尺的死伤。乐观的氛围让林之洋觉得四周行走的都是可爱的脸孔。 城门上没有森然的守城利器,但三里哨,五里塔一直延续到码头。按照父亲的介绍,林之洋知道哨里塔中都有勾连借用幻金塔气机的阵法,这种纵横交错的平铺防御,一经发动,即使是千军万马也休想通过。 放哨守塔的甲士一个个都十分地和气,但每当有人走得靠近些,都会收到客气但不容拒绝的商量:“您走那边可好?” 林之洋知道这是外松内紧,看来云牧对于自家根基的守护一点都没有放松,貌似城卫军也不是就很废物。 二人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码头。星空之下,漆黑的海面上耸立着三个庞然大物。点点的灯光勾勒出巨舰的外形。 九条巨大的栈桥仿佛伏波的巨龙,靠着岸边将硕大的身子延伸到无边的大海之中。 每条栈桥的根上都被数盏灯火映得一片通明。鲲鲸体内的鱼油添加一点熏香草熬制之后,拳头大小的一点就能整整燃烧一夜,散发的烟气还有安魂的功效,用在此处最合用不过。 灯火之下,无数的人影晃动着,忙而不乱,错落有致,无时无刻不在显露万年大港的底蕴。 栈桥的入口两端各有一个缩略型的幻金塔,只有三层十米多高。都是由城卫军把手。 云锋过去对着守塔的校尉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又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校尉还是让云锋在一个小本上签了字,才放二人过去。 栈桥上行走,林之洋感觉脚下的路明显也都刻画着符文,周围被无形的气墙笼罩着。 气墙之外,一个个光点上下晃动着,时明时灭。云锋见林之洋看得新奇,便介绍道:“那些都是艨艟,最低级的渔船。” 林之洋道:“他们不怕罡风么?” 云锋道:“除了你们云木镇郊外,这世上的荒野里还有不存在罡风的地方么?艨艟上都是刻画了破罡法阵的。咱们云家船厂出品的高等艨艟能够在海中罡风里漂浮两天两夜,仅比郑家出品的顶级艨艟少一夜的时间。” 说到此时,云锋的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自豪。林之洋也顺着他问道:“郑家?哪一支?宝船郑?” “那是自然,”云锋道。“除了他们,联邦里谁还能跟咱们云家比造海船?” “那你能跟我说说这艨艟上的破罡法阵和个人穿的披风上的破罡法阵有什么不同么?”林之洋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云锋白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打趣锋哥我是吧?明知道我是个凡人,还问我法阵的事?” 林之洋一拍脑门:“忘了,纯粹是好奇想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云锋不在乎地道:“无妨,若是你真想知道,待会到了船厂,我引荐咱们云家的几位法阵师给你。” 云家最大的船厂就在正中这条栈桥的尽头,有如一个百户规模的村落,正中是一个守护塔。 云州城的幻金塔气机庇护到了这里已经非常的薄弱了,又时常被凛冽的海上罡风吹破,因此一个稳定放大镇守塔气机,还带着不弱的防御能力的守护塔是非常地必要。 这种守护塔也是州府边缘那些小村落存在的依靠。 而此时的云家船厂却静悄悄的,守护塔周围的四个硕大的鲲鲸油灯灭了三个,最靠近林之洋的这个也是摇摇欲灭的样子。 ; 第068章,迎敌 林之洋感觉到胸口被小金挠了几下,便道:“锋哥不对劲,船厂有古怪,小心些。”说着手里青光一闪,便握住了一把长匕首。 云锋闻言见状,也不说话,双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把匕首,反扣着,一脸的戒备。 二人一左一右潜进船厂。百户的村子能有多大,很快二人就在船厂最里面会合了。 云锋沉声道:“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没有反抗的痕迹,都是一击毙命,下手的必是熟人。” 云锋的话里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林之洋还是能感受到正在被努力压制的怒火。 林之洋也深吸一口气,道:“蛇毒,我这边都是死于蛇毒。毒下在菜里,肯定是内鬼。” “好狠,三百多船师大匠!好恨!”云锋一砸拳,问道:“有那两个洋鬼子么?” 林之洋摇头,云锋又道:“我这边也没有,按说他们该在这个船厂里的,看来……”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建造着的,比造船厂还要大的巨舰上。 云家的这个船厂正在承建的是三艘巨舰里最大一艘:云罗公主号。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云牧以自己的女儿甥女来命名的。 林之洋目测云罗公主号全长有一百五十米左右,视野所限,宽度无法估量。正中一座三十米高的铁塔,显然就是这座移动堡垒的镇守塔。 此时的云罗公主号并没有因为今天是云罗二女的生日而张灯结彩。林之洋觉得这个庞然大物仿佛是一个受伤的小兽,正在无声地哭泣。 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决然,林之洋和云锋一点头,便顺着绳索悄然地爬上了船尾。 船上空无一人,其实这艘巨舰已经建造完毕,缺乏只是动力法阵的调试而已。船工都已经撤走,平日里都是调拨过来充当水手的城卫军驻守,今天因为庆典,城卫军都进了云州城里参与巡逻任务了。 显然城卫军的水手们临走之时对云罗公主号进行了装扮,灯笼,彩绸挂得到处都是,缺乏的只是欢笑的人声。 云锋想要分头搜索,被林之洋制止了。敌人动向不明,实力不明,贸然分头只能被各个击破,到时候连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于是,云锋在前,林之洋断后,二人沿着右侧船舷向船头方向摸去。 才走了十几米,林之洋便看到前面的云锋打着哆嗦退了回来。只见他嘴唇发紫,脸色惨白,显然是遭了碎魂。 林之洋赶忙运转魂力,帮着云锋驱逐了碎魂。饶是如此,过了好半天云锋才缓和过来,开口便道:“真的有变,贼人关闭了船镇塔,必有重大图谋。” 林之洋点头道:“外面罡风凛冽,若是此时升帆,断了缆绳,船就会随风出海,难道贼人图谋的是这艘船?但这艘宝船级的大船没有三百人休想开动,难道…… 是了!他们外海之上必有接应,而且战力惊人,否则两个洋鬼子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谈论如何攻陷城主府了。” 不待云锋回答,林之洋又道:“没有破罡披风,你过不去,先回去报信,我去看看,想办法拖延时间。” 云锋有自知之明,也知道事态严重,道了声“小心”,便下船匆匆离去。 林之洋一把抓住探出头,准备前冲的小金,把它重新塞进怀里,浑身裹着淡红色的魂气,慢慢地向前摸去。 小金虽然不怕罡风的伤害,但是小小的身子,没有凭借却是顶不住巨大的风力。 林之洋心里也是庆幸,幸亏刚刚升级到了赤魂将,有了魂气护身,要不然自己也是要吃那罡风裂体,碎魂伤神的苦头。 这也是林之洋第一次应对罡风,虽然有魂将的实力,林之洋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魂力正在缓慢地消耗。赶忙吞了一块噬魂蜂王浆,这才觉得体内的魂力趋于平衡状态。 百十米的距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头了。未走出船舷,就能听到船头上传来清晰的声音。 只听声未辨意,林之洋就是心里一沉,声音能够穿透罡风而不散,综合实力最低也是魂将的程度。 一个高亢的声音道:“福先生,你这是何必呢?咱们先前不是合作的很好么?” 一个肃穆的声音道:“没错,福先生,我们的维多利亚号战舰就在外海上,只要你点头,随船的费迪南德大主教立刻就可以给你册封。” 高亢的声音:“如果你不愿意进入教会,我们血腥少女号上的德古拉大公爵会给你一个美丽的初拥。” “我呸!”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愤懑,回应道:“是我阿福有眼无珠,愧对家主信任,竟然引狼入室。但,今日你等休想离去。” 肃穆的声音:“福先生,你们的教派在联邦里好像是被打击的对象吧?你的身份一旦曝光,啧啧,那后果不用我说吧。” 福先生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汤姆,你若识相的话,赶紧滚蛋,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高亢的声音:“福先生,你的实力只是比我们略高那么一点。但你只是一个人,确定能打得过我们两个?” 福先生道:“两个?就是两百、两千又当如何?今天,无论多少人,我都会一力承下。杰瑞,你还是考虑一下别被教会的阴了吧!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捅刀子了。” “况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林之洋现身道。 船头的甲板上很宽敞,两个洋鬼子汤姆和杰瑞背向林之洋,与福伯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对峙。 福先生就是福伯,林之洋见过,知道他是个魂修,没想到竟然是个邪修高手。看他浑身血光凝实,隐隐有一副铠甲的样子,最少也相当于赤魂爵。 “福伯,逐洋灭虏这等的壮举,怎么您老一个人偷着做呢?还是分小子一杯羹吧。”话语之间。林之洋并没有把两个洋鬼子放在心上,却抬手将金石簪握在了手里。 至于福伯暴露出来的邪修身份,有两个洋鬼子在面前,林之洋没有去理会。他的信条是:我自家打生打死,血流成河,那是我自家的事情,容不得外人半点指摘,更何况人家的巨舰已经陈兵于外海。 汤姆是个骑士,银白色的骑士铠甲上流转着淡淡的圣光,手中细长的骑士剑挽着剑花,在罡风呼啸的夜晚中格外的显眼。 杰瑞是个吸血鬼,一身的黑色礼服平淡无奇,只一件黝黑中带着暗红的斗篷将他与罡风隔绝开来。 林之洋的到来,二人并没有多少的诧异,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又来一个送死的。显然是对自己的一身装备极有信心。 倒是吸血鬼杰瑞,在林之洋的金石簪发出光芒的时候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金石簪来自于镇守塔,属性至刚至阳,能够克制所有邪物,对于吸血鬼的本体来说比圣光圣水更有杀伤力。 再说云锋,下了云罗公主号,一路狂奔,体术踏云步发挥到了极致。只见他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正在燃烧自身的气血。 云锋不知道林之洋能够坚持多久,他知道的是云罗公主号上有最顶级的宝船制造技巧。 这些技巧是赔上了无数的珍宝,凭借着云家万年的声誉,还得要联邦主席出面作保,才从宝船郑家换来的,称之为军国利器一点都不为过。 这种军国利器一旦落入外国人之手,消息传开,偌大的云家顷刻之间就会化为齑粉。这是以云家荣耀为己命的云锋不能容忍的。 十里多的栈桥不到十分钟就跑完了。还未到桥头,云锋抬手就打出一个信号弹。 这种传统的信号弹极容易被罡风吹散,在魂校以上的修者面前更是连炸都炸不开。但是比起传讯玉符来,它制作简单,声响色亮,不受镇塔气机的影响,是城镇中传递讯息的最佳选择。 拳头大小的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仿佛是凭空一个响雷,紧接着爆出的火光在空中幻化成了一个带着闪电的云朵。 雷云示警,非十万火急不能动用,守桥的校尉立刻咽下了将要出口的呵斥,忙不迭地挪开桥头的障碍。 出了栈桥,迎面过来一辆拉货的马车,云锋飞身上马,双手顺势将马身上的绳索割断。大车跌停在地,驽马脱缰而出。云锋双腿控马,向着云州城里疾驰而去。 未等驾车的老者有所反应,守桥的校尉就跑了过来,说着军中征用,城主府赔付的话来平息老者的怒火。 每隔数里,云锋便打出一个雷云弹,空中的闪电云朵连成一线,夹杂着雷声向着城主府延伸过去。 连续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庆典中的云州城,前方早有得了消息的城卫军替云锋开好了道路,将这位斥候头子引向了云府正门。 刚到幻金塔下,那匹驽马便口吐白沫,倒地而亡。云锋翻身落地又向云府之中奔去。 刚一听到示警雷声,正在欢宴的云牧忽的一下子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大门之外。 重开的宴席里只有木青云一个凡人。梦魂阁的东主刘微因,因为身体的原因早早地退席了,由大掌柜刘振东代替她继续出席。众人随着云牧的目光一齐看向门外。 不多时,云锋便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急促道:“禀城主,洋顾问欲夺云罗公主号,云家一号船厂三百船师大匠全部身死。修者林之洋孤身上船,外海或有敌国战舰。还请城……” 话未说完,云锋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委顿在地。云峥赶忙上前,施展魂力为胞兄疗伤。 云牧仿佛没有看到侄子的伤势,举起酒杯,道:“诸位,我云州承平千年。如今却被不知死活的宵小觊觎,当真以为我云州城的刀剑不利?来,满饮此杯,且随我去见识一下这些鼠辈的肥胆。” 酒一饮而尽,杯落地成粉。云牧对着木青云一拱手道:“还请木老代为坐镇府中。诸位,盏茶之后,幻金塔下,迎敌!” “迎敌!” ; 第069章,比斗 云州也有自己的水军,却苦于没有充当堡垒的巨舰,一直都是担任近海巡逻的任务,不能像郑家那样称霸海上。 若是这三艘宝船级巨舰下水,那么荡平碧波就指日可待了。这也是云牧,云家上下,甚至是所有云州民众的梦想。 今夜,这个美丽的梦正在无形的黑手撕扯着。在云牧心里,斩断黑手还不算完,定要用窥伺者的鲜血来洗刷梦中的阴影。 云家第一船厂,船师大匠的尸体都被搬到了船厂正中,整齐地排列在守护塔周围。 头戴雁翅盔,身着云纹甲,脚踏步云履,倒提一只马槊的云牧看着这些躺着的族人属下,面沉似水,没有一丝的表情。 稍时,云峥来报,云罗公主号上空无一人,林之洋不知去向,两个洋鬼子下落不明,但船头有明显修者斗法的痕迹。 云牧沉声道:“上船,扬帆,出海。他们敢来,我就敢杀,敢埋。想要我的云罗公主,哼!就用他们的头来血祭首航!” 城卫军水兵部隶属于云罗公主号的众水手闻言立刻从云牧身后鱼贯而出,摩拳擦掌地向着巨舰而去。 得益于云玲大小姐不时心血来潮的检查,云罗公主号一直处于待启动状态。四百多水手一就位,也就半个时辰,这艘巨舰就满帆可以起航了。 因为核心法阵没有调试好,云罗公主号只能以四分之一动力航行。海上风大,满帆的巨舰速度仍是惊人,在三艘两千料海船的护卫下,向着云州外海而去。 船镇塔的气机就像无形的蛋壳,将整艘云罗公主号笼罩起来,罡风碎魂都被隔绝在外。只留大风吹过,浪声传来。 已然是午夜,海上的天空极为的空阔,漫天的星斗闪烁着,人行海上,竟如鱼翔水底,说不出的惬意。 云牧居中,谌望承和管施华三人伫立在船头。两位老人都是身着青衫,光晕流转,符文玄奥,望之就不是凡品,过体的大风竟是连衣角都吹不起。 管施华道:“这么大的东风,实属罕见。他们选择今夜动手必是为此,想不到西人也有精通天象之人。” 谌望承道:“关了船镇塔,断了缆绳,起了锚头,升了主帆。只待风起,船自会随风出海。” 云牧冷冷地道:“若是那时,我三人全力出手,这艘巨舰倒也能够勉力拉住,怪不得要杀我云氏三百余口。原来是怕走漏了风声,端的是好算计。” 他身后的云峥恨恨地说道:“此仇不报,我云峥誓不为人!” 三位魂王级高手身后各自站了一人,谌望承身后是公孙诗语,管施华身后则是他的爱徒林之福。 九牧堂祖训,家主非祭祖不得出昆嵛。于是城主府里这场生日盛典就由林之福代表林氏九牧堂一脉出席。 有林西山的影子,纵是林岱亲至,也坐不到首席,更何况林之福必是不能跟他的师尊同席。 但是杀敌不同于坐席,不需分出身份高低。此时管施华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提携自己的爱徒。从林之福一个小小魂校的站位可见一斑。 船借风势,风助船速,以云罗公主号为箭头的临时船队,如锋矢般电射向外海。 前方的海面上,七个光点闪烁,仿佛是天上的北斗掉落海中。靠近一看却是云州的五艘巡逻船将两艘巨大的西式帆船围在中间。 其中一艘西式帆船体长过百米,悬挂着教会的圣十字旗,通体泛着神圣的白光,正是首次完成远洋轮回航行的麦哲伦船队中唯一幸存的维多利亚号。 经过了数万年的改造扩建,当初的那艘排水量不足百吨的中型船,变成了现如今这样的海上巨无霸,是教会称雄海上的重要依仗之一。 另一艘体型略小,船首像是一个裸着上身的少女。少女一手背后,一手指着前方,却是一副血淋淋的模样,好像是刚用鲜血洗过澡一样。 血气将整艘船都包裹起来,还蔓延到了海水之中。借着星光看去,黝黑的海水中,隐隐是暗红一片,仿佛整艘船都在流血。这正是赫赫有名的血腥少女号幽灵船。 相比而言,五艘两千料战舰就像五个小孩子,包围两个体型高大的壮汉。 两个壮汉似的巨舰完全无视了孩童般的小船,有恃无恐地等待着什么。当云罗公主号的身形出现的时候,甚至能够听到两艘巨舰上传来阵阵的欢呼。 欢呼声又戛然而止,因为云罗公主号悬挂着是代表联邦的日月星辰旗和代表云州的云纹旗。云纹是金色的,显然是云州城主云牧亲至。 云罗公主号的到来,伴随着云牧一声“归队,结阵”,九艘舰船以云罗公主号首,迅速结成长蛇阵。九个船镇塔的气机连成一片,仿佛是一条卧波的长蛇,死死地盯住被缠住的猎物。 海面上的形式瞬间逆转,在体长更大的云罗公主号面前,两艘西式帆船再无任何优势可言。 沉默了不长时间,两艘西式帆船仿佛是有了决定,维多利亚号上打出了要求谈判的旗语。 云牧看了谌望承和管施华,见他二人都点头,便对左右说道:“告诉他们,每船十三人,要有能说了算的,我在这里等。” 云牧的话被用旗语送出,不多时,两艘挂着白旗的小船便滑了过来。云州舰队的船镇塔气机仿佛是一个气泡一样将两艘小船包裹了进来。 上来的两队分别是以费迪南德大主教和德古拉大公爵为首。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不斩来使’的规矩。 船首的甲板上,云牧好像是没有看到费迪南德大主教胸前佩戴的外交使节的徽章,当先说道:“今天无论谈判结果如何,你们只能有两人离开。” 费迪南德大主教刚要说话,云牧一抬手说道:“别跟我说狗屁的‘不斩来使’,若不是因此,你们都要留下。我云州那三百余口,岂能白死不成?” 费迪南德眉头一皱,身着晚礼服的德古拉大公爵上前一步,优雅地一躬身,道:“既然如此,还请云城主给小的们一次搏命的机会。”竟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云牧冷哼了一声,道:“好,莫说我欺负你,修者对修者,凡人对凡人。你们赢了,留下一只手,输了,死!” 洋人里自有懂中文的人小声地翻译,云牧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二十四个洋壮汉一脸的不忿。 费迪南德开口道:“云城主,这样不符合贵国的君子之道吧?” 云牧道:“你们还是要感谢管师,若不是有他这个鸿儒在场,今天你们无论输赢都是要死。还有今天无论你们死多少,都是利息,他日我自会堂堂正正地到贵国收取本金。” 管施华却哈哈一笑,道:“云城主只管放手施为,在下的本经是《论语》,信奉的是‘以直报怨’。一命换一命,最是公道正直不过。” 云牧一点头:“多谢管师成全。”右手一挥,道:“云锋。”云锋出列领命。 云牧却是一拳打在了云锋的胸口,然后食指指天,道:“天上三百多双眼睛看着你!” 这一拳让云锋吐出一口黑血。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一抱拳:“云州云家不肖子弟云锋,你等何人前来送死!” 费迪南德一肚子的外交辞令被云牧挥舞的拳头砸得粉碎,只得摇头感叹:联邦这些人都怎么了? 云锋的嚣张直接点燃了战火。德古拉大公爵身后一个壮汉直接跳了出来,也不说话,挥拳便打。 那壮汉身高有两米,手长腿长。跟他一比,不足一米七的云锋就像一个小孩。 云锋也不与他对拳,一错身就到了壮汉的背后,直接一拳击打在他的后心之上。 云锋是体将,蓄势的一拳有千斤重。这样的一拳把壮汉后心的衣服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露出里面茂密的体毛。 那壮汉仿佛是没事人一样,转身再次面向云锋。站位的变化,让云牧等人都看到了壮汉背后的体毛。 云峥心系胞兄,刚要开口,却听云牧沉声道:“噤声,相信锋儿。”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位壮汉有着狼人的血脉,而且将要觉醒。严格说来,他已经不属于凡人的范畴。 从刚才无功的一拳,云锋也知道了厉害,面色凝重地盯着壮汉。壮汉狞笑着再次探手抓向云锋。 云锋步子灵活,连连闪过壮汉的攻击,手中不知何时翻出的匕首把壮汉的衣服划成了布条。 几个照面之后,壮汉浑身伤痕累累,却无一致命。血腥气激发了壮汉血脉里的狂性,只见他仰天长啸,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身子暴涨,衣服被震成了粉,露出上身茂盛的体毛,指甲变得尖锐,呼吸之间就化身成了狼人。 变身成功的壮汉,身上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他大踏着步子向云锋冲去,发誓要把眼前这个小猴子撕成碎片。 面对狼人,云锋的速度不再有绝对的优势,几次差点被他抓到,尖锐的爪风甚至划破了云锋的衣服。 几次必死的局势都令洋人的队伍大声地欢呼,看到云锋差之毫厘地逃出生天又毫不掩饰地叹息。 在他们心中,这个狂妄的东方小子迟早会被强大的彼得撕碎的,至于断一只手,对狼人来说都不叫事儿。 就连费迪南德也羡慕地看向德古拉大公爵,得到一个狼人随扈,这个吸血鬼的势力又会涨上一分,他倒是不担心云牧毁诺。 拳来脚往,爪风呼啸,狼人彼得终于把云锋逼到了甲板的边上。他两只大脚断了云锋两侧的退路,微曲的膝盖防止云锋从胯下逃跑,张开的双臂不像狼人,倒似巨熊一般,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向着笼在身下的云锋砸去。 ; 第070章,不义 已经是子时了,云家四陈居的石头房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虽然无论哪天的此时,这里都是如此,但今天却多了人声。 云家的大小姐云玲魂成之后,午夜必眠的毛病竟然不药而愈。此时的她正兴致勃勃地跟表姐聊天。 “静姐姐,原来夜里不睡觉的感觉是这样的呀,真好!”云玲快活地在表姐床前转了个圈。 罗玉静披散着长发,斜倚在床上。她已经有些倦怠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庆典上,林之洋不知所踪,姨父亲自带队出海,府里到处剑拔弩张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个夜晚不寻常。 云玲仿佛能够读懂表姐的心思,伸出小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脆生地说道:“别担心了,无论有什么事,爹爹出马,必能化解。况且还有谌爷爷和管师他们在呢。再说,登徒子那么机灵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无可奈何的罗玉静只得躺下,云玲很小心地为表姐盖上被子,对她来说能够照顾表姐,就是最大的幸福。 罗玉静带着一肚子疑虑,慢慢睡去了。林之洋却在海浪的韵律中慢慢睁开双眼。 跟往常一样,最先入目的是小金可爱的小脑袋。小袖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林之洋的脑门上,看他睡醒睁眼的样子。 也许小金觉得这是林之洋在跟它躲猫猫的游戏,只是不知道它是如何准确地判断林之洋睡醒的时间。 目光渐渐聚焦的林之洋一点点地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 甲板上的对峙没有持续多久,骑士汤姆便挥剑,一道圣光斩向云福当头劈落。吸血鬼杰瑞不见有何动作,双手向前一推,死亡阴云罩向林之洋,自己的身子却向云福冲去。 显然二人是想合力先击杀战力较高的云福。 云福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浑身的血光仿佛是燃烧的火焰,手中更是凝练出一把血色的长刀。长刀带着无边的血腥迎向那道圣光斩,完全没有理会冲过来的吸血鬼。 林之洋抬手将长匕首掷向杰瑞的后心。体内魂力运转,金石簪光芒大盛,只一瞬就将死亡阴云破的干干净净,林之洋施展疾风步,向着杰瑞扑去。 云福的血色长刀与圣光斩碰在一起。没有任何声音,圣光斩就把血色长刀斩断,同时自身也消弭干净。而血色长刀虽然被斩断,但断掉的那块,却仍向汤姆的脖子飞去。 血色断刃撞在骑士铠甲流转的圣光上也无声地消散。但这一击却把汤姆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骑士剑护在身前,竟是不敢再主动攻击。 林之洋的长匕首后发先至,正中杰瑞的后心。那件诡异的斗篷轻轻地抖动了一下,长匕首便掉落在地。落地之时已然锈迹斑斑,显然是被死气侵蚀。 这一击也不是无功,林之洋灌注在匕首上的魂力还是让杰瑞一阵踉跄,冲势为之一顿。 借着这一点的时间差,林之洋截住了杰瑞,金石簪兜头便刺。斗篷又是一阵抖动,自动护住了杰瑞。 这件暗红的斗篷名叫吸血鬼披风,是暗黑世界里,史诗级套装‘鬼王斗篷’的最重要组件。 按说吸血鬼披风比正在成长中的金石簪等级稍高,奈何属性相克,又是本土作战,金石簪隐隐之中得到了云州幻金塔的气机支持,这一刺竟然恰好将披风刺破,光芒在杰瑞的胸口划了一下,鲜血流出。 被刺破的吸血鬼披风迅速地暗淡了一下,却因为得了吸血鬼血液的滋养又马上恢复了原样。只是杰瑞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林之洋却也不好受,金石簪刺破披风的瞬间,他体内的魂力大量地消耗,险些维持不住护体魂气。 好在只是一瞬,林之洋赶忙退到了云福身边。对面汤姆和杰瑞也并肩站着。 电光火石之间的交手,林之洋和云福便把守住了甲板的出口。云福身上的血光再次浮动,长刀恢复原样,遥指两个惊弓之鸟。 其实汤姆和杰瑞本身的实力仅相当于青魂校,是被两件传奇装备硬生生地提升到了魂将的程度。若非如此,云牧也不会允许外国的两个高端战力整天围着云罗公主号转。 假李鬼遇真李逵,碰到了货真价实的魂将,两个洋鬼子就有点拿不住了。一个照面就吃了闷亏,成了惊弓之鸟。 汤姆和杰瑞闪烁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似乎是相互鼓励一样,猛然又发起了冲锋。 汤姆身上的圣光更加地明亮,用的是真正的骑士技‘冲锋’,杰瑞身上的死气更加地凝练,前冲靠的却是身为吸血鬼的速度。冲势已起,汤姆却陡然放出一个圣光斩,之后对着杰瑞就是一拳。 拳头加快了杰瑞的速度,让他暂时独自面对林之洋和云福的攻击,圣光斩劈向云福,让他不得不救。 经验丰富的云福大叫一声:“不好,他要跑。”手中的血色长刀却也只能全力挡住圣光斩。 果然,汤姆的‘冲锋’是向着甲板,在云福的自救,林之洋和杰瑞的对轰中,消失在海浪之间。 可怜的杰瑞一人面对愤怒的血色长刀和闪耀的金簪光芒。吸血鬼披风再神奇,也克制不住两个正牌魂将的全力攻击。不多时,刀过颈,簪入胸,杰瑞就这么被队友坑死了。 杰瑞倒地,罩在他身上吸血鬼披风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瞬间将他吸得血肉皆无。披风却又像吃饱了一样,抖动几下,竟然消失不见,留下杰瑞的一身衣物。 云福上前,伸脚翻动,华贵的礼服也化为飞灰,随风而去,只留下一张羊皮图纸。 云福抄起图纸,看了一眼,便道:“追,汤姆身上必有另一份宝船图纸,不容有失。” 二人跳下船头,这里竟然有两条缆绳,一条上系着一艘艨艟,另一条却是断了。显然汤姆是驾着早已准备好的另一艘艨艟逃跑的。 林之洋不会操船,只能挥手割断缆绳。云福把舵,无需摇橹,艨艟借着东风就冲了出去。 肯定不会追错方向,前方有白光闪烁,深夜里,顶着圣光罩的汤姆堪比灯塔。 或许是天意,洋鬼子骑士汤姆也不会掌舵,刚起的东风有些偏北,他乘坐的这艘艨艟越来越深入联邦的内海。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白光不动了,林之洋二人过去一看,原来是触礁了。偌大的礁石,小山一样,汤姆竟然避之不过,如今只能在礁石上眼睁睁地看着林之洋二人逼近。 礁石有四五十米高,顶端有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三人鼎足而立。 汤姆道:“福先生,我交出图纸,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云福并不接话,开口道:“你这图纸从何得来?说!” 汤姆有些好奇地说道:“不是你给我的么?还有那一瓶蛇毒。” 云福的脸上浮现一丝异色,却又道:“本来可以放过你,但是刚才你能毫不犹豫地让杰瑞送死,显然是有了后手。宝图不容有失,况且还有船厂的三百余口血债,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手中的血色长刀再次出现,漫天的血光向着汤姆劈落。汤姆早有准备,圣光斩招架而出。林之洋只得按耐住心中的疑惑,魂气化拳,从旁策应。 骑士汤姆解了长刀之危,挡了魂气偷袭,却是双膝跪倒,双手抱拳于胸,低头做祈祷状。 他身上的这些装备就是光明世界里赫赫有名的套装‘天使联盟’,虽然缺了‘狮王盾’,还是能够用出‘天使之力’这项高级技能。 乳白色的圣光从天而降,汤姆身上的气势愈来愈强大,身后隐隐出现一对带着光芒的翅膀。 一个魂校的全部魂力也不足以支持‘天使之力’这样高等级的技能的消耗,即便是燃烧了灵魂也不行。所以,‘天使之力’最终还是没有完成。 但,高等级技能就是高等级技能,没有完成也有着强大的威力。自知没有活路的汤姆完全没有顾忌技能反噬,真的燃烧了自己的灵魂。 才几个呼吸,再次站起来的汤姆竟然达到了赤魂爵的程度。只见他左手握拳虚空一挥,同时右手骑士剑向前斩落。 左手使出的是‘天堂之拳’,直击林之洋,右手使出的是‘圣十字光斩’,正取云福。 ‘天堂之拳’这种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技能,对林之洋没有多大的威胁,他的神魂之中有着多重的防御。 清辉,加冠印记,家族印记层层削弱之下,号称‘神罚’的‘天堂之拳’到了林之洋身上,那刺激,只比安全电压稍微强烈一些。 旁边的云福却是有了危险。‘圣十字光斩’的威力更大,云福凝练的血光好像进了热水的雪球,迅速地消融。 林之洋也没有多想,一个肩撞把云福撞开半步,替他受了‘圣十字光斩’一半的威能。 半记‘圣十字光斩’直接把林之洋打飞出去。得益于体内高阶星魂力的防护,林之洋只是昏迷过去。落地昏迷之前,林之洋的心里暗骂一声:“这该死的义气。” 剩下的半记‘圣十字光斩’把云福的血色长刀撞成了齑粉,余势不减地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流出的鲜血直接被残余的圣力化成血雾。 恼羞成怒的云福挥拳便打向汤姆。其实不用他出手,一拳一剑之后,汤姆便委顿倒地,迅速变老,眨眼之间,竟然也化作了飞灰。 落地的‘天使联盟’组件则急速飞向西方的天空,瞬间消失不见。 恢复记忆的林之洋坐起身来,小金顺势跳到他的肩膀上。这里是一个珊瑚礁形成的山洞。 洞不大,还没有人高,站起身的林之洋不得不低头弯腰。虽然四周漆黑一片,但对林之洋丝毫没有影响。小山洞蜿蜒曲折,怪不得没有罡风吹进,地下还有一滩滩的海水。 出了山洞,罡风陡然变得凛冽,林之洋左右看看,这里正是那片小山般的礁石,潮水低落时露出了这个小小的山洞。上了山顶,却见百十米之外的海面上,云福正站在艨艟之上看着自己。 见林之洋出来,云福拱手道:“你救我性命,我却行此不义之举,你若逃出生天,他日再见,我必自戕于你面前,还你一命。”说完也不待林之洋回答,摇橹而去。 ; 第071章,传说 云州有很多美丽的传说。说山是昆嵛山的山中无甲子,说海是西海岸每月头三天准时的浓雾,说林是云木森林生之禁地的神秘,说人是云家万年不易的牧守之位。 因为只有镇守塔神光遴选的官长才能完全地发挥镇守塔的威力。作为传承的封疆大吏,守着联邦十大名塔之一, 历代的云家之主都只能做望宝山而兴叹的感慨。 云州就像一个樊笼,牢牢地锁住了云家鲲鹏鸟一飞冲天的愿望。幻金塔就像一个拴马桩,紧紧地拴住了云家千里马驰骋天下的雄心。 云家的出路在何方?这一直是所有云家精英探寻的问题。一张复合法阵的图纸给了云家现任家主云牧灵感。 云牧年轻的时候,闯荡百越之地。历经万死,甚至搭上了连襟好友罗晓的性命,才从百越族长手里夺取了他们世代供奉的图纸。 按照这张图纸所说,利用中西合并的法阵能够把船镇塔和船守塔合二为一,变成船镇守塔。 一直以来,普通的战船都是简式单塔构造,要么镇,要么守。但是镇塔战船战力微弱,守塔战船无法远航。 宝船郑家的超级巨舰牺牲了空间,采用了双塔的构造才打造出了无敌的海上堡垒。 西方的大型帆船则是直接采用守护英灵作为内核,来驱动法阵。整座船只其实就相当于一座移动的祠堂。至于幽灵船,直接就是死去水手的亡灵所化。 云牧倾尽家族之力,想的就是解决船镇守塔问题。但是那张图纸似乎只是理想状态,东西方的法阵各自运行都没有问题,一旦同时启动,就会存在冲突。这也是云牧请来两个洋顾问的原因。 现在看来,雄霸天下之心竟然变成了引狼入室之举。两个间谍身份的洋顾问居然想把云家的巨舰偷走。云牧不禁有些汗颜。 既然如此,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兵者,诡道也!’所谓战争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吸血鬼德古拉能够把即将觉醒的狼人血脉当做凡人,默许他出来作战,云牧也不会老老实实地遵守规矩。 他打向云锋的那一拳名为‘吞云吐雾’。魂力贯注云锋体内是‘吞云’,云锋伺机将魂力打出是‘吐雾’。这一吞一吐之间,实际上是让云锋拥有了魂王一击的能力。 当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以为云锋必死的时候,云锋看到的却是一个空门大开的莽汉。 只见云锋向前一猱身,拳打肘击,膝撞脚踢,四下全中狼人彼得的胸口,体内暂存的魂王魂力全部爆发。 再看彼得,只是第一拳打在了云锋的后心之上,后继的拳头再也挥打不出,胸口明显地塌陷一大块,口鼻中涌出黑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彼得还未倒地,云锋又是一拳将他的喉咙击碎,紧跟着匕首挥出,割下了彼得那硕大的头颅。 得胜的云锋却喷出一口嫣红的鲜血,但他毫不在意,捧着彼得的头颅,几步来到云牧面前,单膝跪倒,道:“云锋幸不辱命,贼人授首,还望家主告慰族亲在天不远之灵。” 洋人队伍里一片哗然,显然是不敢相信一个凡人能够破了彼得强悍的防御。‘impossible’声此起彼伏。 德古拉大公爵上前一步道:“云城主,说好的凡人对凡人,贵方背信了吧?”一个强大的狼人随扈得而复失的感觉委实不妙。 云牧仿佛是没有听到德古拉的质问,沉声道:“下一个!” “恩师,西方世界里,快要觉醒的狼人能算是凡人么?弟子看不懂蛮夷的道理,还请恩师解惑。”林之福貌似向管施华请教,声音却能让全场人清晰地听到。 管施华很满意自己爱徒的应对,云牧城主不屑于跟洋人辩解,自己这方却也不能落了人家的口舌。林之福请教的话语轻描淡写地噎死了德古拉的义正辞严,却又完全不失礼数。 德古拉无言以对,费迪南德身后又跳出一个白衣骑士,细长的骑士剑在空中划出一朵漂亮的剑花,直指林之福,同时空中飞起一只白色的手套。 林之福向着管施华一躬身,问道:“恩师?” 管施华微微颔首,林之福又走到云牧跟前,他虽不归云牧统御,但此时出战还要请云牧批准。 云牧沉声道:“也好,叫那狗屁洋鬼子骑士也领教领教什么是君子之道。” 林之福应了声‘是’,转身面向那白衣骑士,开口道:“林氏九牧堂一脉林之福,代座师管施华教化蛮夷,为云州无辜之魂讨回血债。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刚落,腰间的宝剑锵地一声出鞘,一道紫色剑气随之划出。那只落地的白手套仿佛是被无形的气劲带起,随即又被绞成粉。漫天的粉末被紫气卷着向白衣骑士兜头罩去。 林之福不同于堂兄林之洋,他是标准的学院派,根子打得非常扎实。魂力法诀是家传的《玲珑心诀》,魂力运转有儒家的浩然正气滋润,掌中一把梅花剑,《疏影剑诀》传自一代梅鹤魂帝林逋。 这道紫色剑气正是《疏影剑诀》里的杀招之一‘暗香浮动’。练至化境的时候,能够天地变色,日月逆转。 林之福当然达不到那种境界,事实上,他连一个‘暗’字都做不到,只能用粉末的遮掩来达到明昭变暗的效果。 白衣骑士手中的骑士剑传自一个赫赫有名的苦修士,其中蕴含的圣力能够瞬间提升使用者的等级。 全力施为的白衣骑士能够达到赤魂将的水准,但他本身却只有青魂校的水准,比林之福尚有不如。 装备始终是装备,用之在人。骑士剑中的圣力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来,林之福近乎偷袭一般的‘暗香浮动’已经结束。 宝剑归鞘,林之福施施然地转过身,对着管施华施了一礼,向云牧抱拳道:“云城主,在下幸不辱命。” 此时卷上空的白色粉末慢慢地飘落,好像飞舞的雪花。白衣骑士仍然玩味地看着林之福,浑然不觉喉结上一大滴血珠涌出,血珠滴落在胜雪的白衣之上,仿佛一朵盛开的梅花。 林之福滑稽的面孔,肥硕的身躯,彬彬有礼的举动,洋人看着可笑,但在云牧眼里却是那么的可爱,云城主哈哈一笑道:“不错,让他们知道君子可欺之以方的道理。” 白衣骑士似乎想要嘲笑这些矮子们的无知,没有开打怎么就结束了。嘴张开了却发现,无处不在的空气竟然无法进入肺中,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咽喉。但大股涌出的鲜血用手怎么也堵不住。 之后的打斗都是毫无悬念,云州城这里都是高手尽出。洋人那边却没有想到云牧会立下杀手,还以为跟往常一样是来混功绩的,过来的都是些实力不高的亲信。 因为有云牧、谌望承、管施华三个魂王级高手的压制,费迪南德大主教和德古拉大公爵都不敢轻易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腹手下一个个的被杀。那表情,反正云州众人看着很舒服。 最终到底是只有大主教和大公爵两人离开,云州这边则是收获颇丰,连于淑华都捞到了人头,满心愤怒的云峥更是一人力破对方六人组成的光之芒阵。 看着洋人两个大人物灰溜溜地离去,云州众人一阵起哄的笑声,云锋笑得最大声。 但当洋人的船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时,云锋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云峥不敢相信地伸手探视,胞兄已经气绝身亡。 之前的急速报信,生受狼人一拳,强运魂王魂力都严重透支了云锋这位斥候头领的生机。压抑的情绪得到宣泄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魂消海上。 至此,云州迎战来犯敌舰,尽斩其羽翼,斥候统领云锋战胜而殁,城主云牧立下出征的誓言。是役是云家称霸海上的开始,拉开了千年战争的序幕。 按下回城祭奠庆功的云罗公主号不表,再说林之洋。天才少年呆呆地看着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的艨艟,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罕见的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雾悄然升起,很快就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林之洋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回音一样,浓雾之中也传来一声叹息。 关于云州信雾的传说有很多,流传最广泛的还是蜃说。 相传,一个善良的渔家小女孩养了一只漂亮的雉鸡。这只雉鸡在正月里莫名其妙地产下一枚小小的蛋。 小女孩好奇地拿起蛋来打量,天空之中突然聚起了黑云,一道云雷正击在女孩手中的蛋上。 小女孩吓了一跳,蛋掉落在了地上,却没有破,不多时一个小小的雉鸡便孵化了出来。 小雉鸡看起来非常漂亮,它围着小女孩转了一圈之后就朝外冲去,跨不出院门便向着小女孩叫唤。 小女孩捧着小雉鸡急匆匆地来到海边,小雉鸡一跃入海,瞬间化作一条蜃。蜃看了小女孩一眼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蜃的修行很快,没多久就能化形。但是仙凡的绝恋让这只蜃只能看着心爱的小女孩长大,嫁人,生子,然后在无尽的操劳中变老,直至死去。 凡人的一生在蜃的眼里只能算是一瞬。因为短暂而留不住的感情,回忆起来格外的珍贵。 初一是小女孩的祭日,每月此时,蜃都会默默流泪三天,流出的眼泪就是云州信雾。 无数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亲眼见过了蜃,至于蜃的模样,却众说纷纭。唯一相同的就是蜃每次出现都会帮助你做些什么,或是挑担,或是拉网,或是捡鱼……报酬也很简单,随便一点吃食就行,甚至是一声感谢的话也可以。 久而久之,蜃就成了云州渔民口中的守护神,有‘拜蜃如拜神,一见好一年’的说法。联邦里也有带着爱情憧憬的男女,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寻求蜃的祝福。 此时林之洋眼前出现的这个中等身材的壮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蜃了吧,要不然谁能在大雾里现身于海上的孤礁上。 ; 第072章,雪万里 “你为何叹气?”既然猜到了来者的身份,林之洋便放下了警戒的心,毕竟关于蜃的传说里,没有一件事说他滥杀无辜的。 “你又为何叹气?”壮汉的声音并没有外表那样的彪悍,一团和气地问道。行动之间空气中的腥气更浓烈了一些。 “幸福家有相似,伤心事各不同,又何必要刨根问底呢?在下林氏金坚阁一脉林之洋,这位大叔如何称呼?”林之洋抱腕问道。 “有趣!你这娃娃还是第一个问我姓名的!恩,你就叫我雉奴吧,婉华就是这么叫的。申雉奴,不错的名字。”壮汉说道。 “直呼长者姓名,大不敬的。我还是叫您雉伯吧。”林之洋道。“雉伯现身,不知所为何事?小子这里可没有搬搬抬抬的活计!” “没啥,只是感觉到你这里有我熟悉的气息,所以过来看看。”自称申雉奴的壮汉说道。 “熟悉的气息?”林之洋有些疑惑,一指小金道,“它?” “寻宝石猴也是洪荒异种,探幽寻宝堪称一绝,据说还能给主人带来好运。更难得的是,你这个居然带有空间能力,恐怕来头不小。可惜跟我的属性不合,不是我要找的。”申雉奴摇头道。 林之洋还是第一次知道小金的来历,不禁有些侧目,心道:怪不得小金总是能找到好东西,原来是本能。小金显然也是知道正在夸自己,背着手,斜看天,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 不是小金,难道是老云?林之洋探手便从背包里把老云抓了出来,递到申雉奴眼前,道:“是它么?” 老云本来在背包里,沐浴着英灵之气,舒适地睡觉,陡然之间的气息变化,让它如临大敌,一道五彩的霞光便向申雉奴袭去。 申雉奴随手便把老云全力发出的一记‘致幻’破去,笑道:“三变的云鸟,能称得上雏凤了。呵呵,多少年没见了。可惜还是太嫩了,若是六变羽化之后还能对我有些威胁,到了九变涅槃,我见了也只能逃命。” “那他是您要找的么?”林之洋小心地问道,从内心里讲,他还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得到申雉奴的指点。 “小子,你说笑吧?水火不相容,你没看它一照面就给我来一下狠的?”申雉奴的口气轻松,丝毫不介意老云的攻击。 老云也反应过来,回头瞪了林之洋一眼,拍拍翅膀,施施然地落到了林之洋的肩膀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不是呀!”林之洋有些失望,能够得到眼前这位幻术大能的指点,老云该是有多幸运。可惜看它那副样子,似乎真的不屑于请教。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令您老惦记的了!”林之洋摊手道。 “你这背包不错,居然能隔绝气息。我瞧瞧。”申雉奴想要看,林之洋根本拦不住,未见如何动作,蟒皮背包便到了他手里。 “千年铁蟒皮,两位魂帝发丝,小子,你身上好东西真不少。咦,怎么打不开?小子,能叫我看看里面有什么么?”申雉奴看向林之洋,却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满口的商量。 林之洋上前,魂力一划,背包便打开了。申雉奴探头往里看,啧啧声不断:“香樟木、安魂草、食人灌花蕾、蛇涎草、人面蜘蛛丝,小子,你从禁地里活着出来了?” 申雉奴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林之洋,见他点头,便竖了一下大拇指,继续翻看背包。 “显位英灵?小子,你胆子不小,家族的根基也敢偷拿出来?不怕被人抢了去?”申雉奴真的大吃一惊。 林之洋很喜欢申雉奴这些人性化的表现,笑了笑道:“不能算是偷。金坚阁一脉就剩下家父和我,再加上小金和老云,没别人了,带着显位英灵实属无奈。” 申雉奴把背包还给林之洋,道:“金坚阁,我听说过,最近出了个魂帝林西山的,很厉害。” “正是家父!”对于父亲的名号能够令万年老怪物称赞,林之洋感觉很骄傲。 “好,就冲你父亲的名头,我免费把你送到岸上。”申雉奴显然是很推崇人类的强者。 “您不是在找什么吗?不找了?”林之洋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 “也不是非要找到,只是想见见而已,见不到就算了。”申雉奴倒是很豁达。 小金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翻出那块不起眼的石头。 “石精!”申雉奴接过看了一会说道,他好像是个鉴宝专家,没有不认识的东西。 林之洋对着小金使了个眼色,小金马上会意地跳到地上,小爪子翻动,地上出现一个小桌子。林之洋放正之后,小金又在上面摆出了四干四鲜八个果盘和一壶香茶。 林之洋一摆手道:“来,雉伯,坐下说。”自从申雉奴出现之后,这方礁石上好像是自成了一方天地,没有了罡风的呼啸,在淡淡的雾气中,临海饮茶倒也逍遥。 落座之后,林之洋一脸希冀地看着申雉奴。申雉奴也很满意这种求知的眼神,饮了一口茶,道:“东方世界里唯一一条直通仙界的路是不周山。山上生活着一群石之精灵。他们承天柱之高寒而造迷雾,受亘古之静幽而吐幻云。因为有他们,人们找不到不周山的存在。 自从我水系大能共工氏怒触不周山之后,天柱倒塌,石精一族便销声匿迹,想不到今天得缘一见,也不枉我此行。可惜只是个石精幼体,尚未觉醒。” 林之洋没想到小金爱不释手的一个破石头居然有这么神奇的来历,不禁问道:“那如何才能让他觉醒?” “高寒,静幽或者浓郁的土系魂能都行。”申雉奴道。 “您是如何知道这些辛密的?”虽然不怀疑申雉奴话语的真伪,但林之洋还是很好奇消息的来源。 “岁数到了就知道了。你的这个寻宝石猴和云鸟也一样,这些都是记在妖魔鬼怪等异类魂修的血脉传承里的。”申雉奴说的很自然,可是又有几个异类的魂修能像他这样安然地活过万年。 既然石头这么神奇,那么跟他一起的木头和雪花,林之洋的联想十分地丰富。手中的动作也是不慢,青光一闪,半人高的焦尾桐木出现。 申雉奴手一招,桐木轻松地抓在手里,看了看叹道:“异类魂修真不易。这截桐木已逾万载,已经有了灵识。可惜修行过猛,木极火生,焚了灵心,只留下这堪比妖王体魄的一段焦木。” “这么说,这段桐木是个死物?”林之洋的语气带着点点的遗憾。 “死物?你还嫌弃?你知道这段桐木若是放出去,有多少妖物争抢?你这云鸟若不是因为克化不了木极而生的心火,早就扑上去了。”申雉奴非常鄙夷林之洋的没见识。 “心火?不是雷火么?”林之洋问道。 “雷火是阳之极,心火却是火之极,没见识的才把心火当成雷火。”申雉奴白了林之洋一眼道。 林之洋却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收起桐木,把如棉的雪花取了出来。雪花刚一出现就被申雉奴一把夺去。 林之洋抬头一看,申雉奴盘坐当场,右手托着雪花,左手撑着腮,一脸呆滞的样子,像是在悟道,看样子,这才是他要找的。 林之洋、小金、老云都静静地看着。很多时候,看别人修行也是一种修行,尤其是这种境界提升的感悟。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咔嚓一声,一道响雷劈碎了申雉奴构建的空间。罡风之声再度入耳,浓雾之外,太阳像是蛋黄似的挂在半空,已然是早上了。 接下来的八道响雷在申雉奴挥舞的左拳之下消弭不见,似乎并不是劫雷,而是庆典中的礼花。 虽然应对得有些吃力,但是申雉奴还是小心地护住了右手,他的手心上站着一个有如巴掌大小的六角雪花精灵。精灵的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劫雷过后,申雉奴的左手现形成龙爪,转瞬之间又恢复原样,只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炙痕。 申雉奴甩了甩左手道:“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以后,每年此时我都会经历一次雷劫,威力逐年倍增,连续九年。若能不死,再受那烧尾之苦,才能化身真龙,荣升仙界。” “魂修艰难,自小家父就这么提醒。晚辈只是好奇,这片雪花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雉伯顿悟。”林之洋解释道。 申雉奴拿手指点点林之洋,笑道:“你不老实,拐弯抹角地打听别人的修行诀窍。”林之洋却没有半点地不好意思,一脸求知地看着申雉奴。 申雉奴道:“罢了,咱们也算是有缘,我便与你说道说道。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本体。” 林之洋起身为申雉奴倒了一杯茶,点头示意知道。 申雉奴好整以暇地饮了一口,继续道:“水是我的修行之基。水有三态:流气体。流态水成河成江,乃大以汇海;气态水化云化雾,极致则成幻;体态水凝雪结冰,封三尺谓之寒。 我以海为家,自知流水之理;以幻为技,深谙气水之道;却未曾见过冰雪,不知何为寒意。 但我知道冰寒为刚,雪寒为柔。单说这雪柔。胡天雪的早,燕山雪的大,蓝关雪的情怯,寒江雪的孤独……风光不同,各有千秋。比起北国雪的恢宏来,又稍有不足。 世间万物,经久不动,通晓了物理,机缘巧合之下,再得到一段生的感悟,方能化灵,这就是精怪类魂修的来历。 这片北国雪,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已经达到寒气内敛。适才我体会它体内蕴藏的寒意,它也参照了我多年修行的体会。我悟道,它化灵,相得益彰。 灵之初音便是精怪的名字,它说了万里二字,想来是叫雪万里。”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雪花精灵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申雉奴,样子很是可爱。 ; 第073章,境遇 境遇这东西非常的奇妙。它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感激莫名也好,痛彻心扉也好,都是人生里的宝贵财富。 没有人能够准确地分辨一个境遇的好坏,比如塞翁失马,所以才有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的说法。 只要不到生命的终点,人生的境遇随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故事,现在有“两元博中一千万,爱情事业亲情全丰收”的传说。 即便是身死魂消,也可能是两面评价在人间。武曌灵下,无字碑伫立千古。武穆坟前,已经有人试着取消‘民族英雄’的称号。如果有一天,岛国成了天朝的行省,今天的抗日神剧也不再会那么炙手可热吧? 言归正传,再说林之洋为救云福受了半记‘圣十字光斩’而陷入昏迷,却被云福抛弃在海礁之上,误打误撞地遇上了传说中的蜃龙申雉奴。 虽然申雉奴也没有说出当初小金所持的石棒到底是何物,但林之洋还是有了很大的收获。 知道了三件奇物的来历,雪怪初生名万里,木灵已死留真身,石精混沌待化形。 老云九死一生变身成了一只雏凤,前路仍然渺茫,涅槃遥不可期。小金是一只大有来头的寻宝石猴,能给主人带来好运。 更让了林之洋满意的是申雉奴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一块《幻术真解》玉珏。蜃龙的幻术天下第一,他的《幻术真解》绝对是人间界登峰造极的魂技。 “相对于你神魂里的闯塔加冠印章,我还是更相信寻宝石猴的本能。写在血脉传承里的东西来不得半点的虚假,人类的东西?呵呵……”申雉奴解释自己留下玉珏的原因。 “雪万里感悟我的修行体会而化形,算是我的后代。一块玉珏权当是你替我培养后代的报酬。 石精一族因为我水系大能的原因而消失,仅存一个。一块玉珏既是赔罪也是保护。 我要全力应劫了,结果如何,未得可知。一块玉珏就是我申雉奴在世上走一遭的念想。 你若有心,八年后的九月初二,带着雪万里过来看看我。或许能看到我这老家伙的最后一眼。” 林之洋心念一动,道:“看到飞龙在天也说不定呀!” 申雉奴笑了笑:“承你吉言,若有那一日,我在仙界等着你们。”蜃龙仿佛一个水泡一样,‘嘭’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留下了雪万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是悲伤;留下了小金一脸臭屁的样子,等着林之洋称赞;留下了一个光门,散发着白光。 林之洋识货,这个光门就是筑路师的终极魂技:咫尺天涯,西方世界叫做空间之门的。 因为这个魂技涉及到了幻术、空间、阵法、符篆等多方面能力,整个联邦的十大魂帝没有一个能够独自施展的。 满世界里也只有具有恶魔血统的墨菲家族的上代族长斯托·墨菲能够勉强使用,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没想到申雉奴竟然是个中高手。 申雉奴走了,浓雾也散了。晴空如洗,碧海无波,却是漫天的星斗,天又黑了。 雪万里又回到了林之洋的清辉之中,老云又躲进了背包,石精被小金收到了空间里,小金还在林之洋的右肩上摇头晃脑地自得,林之洋收拾了行囊,抬腿跨进了咫尺天涯。 ※※※ 夜很平静,罡风的呼啸,碎魂的嚎叫都不见了踪影。咫尺天涯是筑路魂技,自然能够提供气壁保护。这里便是蜃龙申雉奴化身的那个小渔村。 时隔万年,渔村还剩下几块砖头昭示着原来的存在。没有防护塔,因为防护塔的摧毁就是村落衰败的开始。 只有咫尺天涯出口的这间房子,被无形的气机保护着,虽是断瓦残垣,但依稀可辨原来的样子。院门外有一双深深的脚印,脚尖冲着院里,是有人长时间驻足所留。 看来申雉奴经常回来,也许正是这头万年老妖的关注才延缓了渔村荒废的时间。只是不知道蜃龙历劫之后,这里又能如何,没有防护的遗迹最终还是要消失在茫茫的时间长河里。 林之洋凭吊了一番沧桑变幻,世事无常,便向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走去。才出了渔村,林之洋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去,似乎有一阵风吹过,砖头、房子随风化灰飞去,蜃龙的过往彻底消失。 随风而来的自然还有罡风的凛冽和碎魂的哀嚎。小金立刻双爪握拳捶胸,状如金刚。可惜小小的身子没有金刚的豪迈,倒是充满了滑稽,引得林之洋发笑。 小金见自己的豪迈没有得到相应,白了林之洋一眼,决定不再理他。 林之洋点了一下小金的小脑袋,便向云州城的方向奔去。 路自然是没有的,魂力化为护体魂气,林之洋撞碎了罡风,撕开了碎魂,一路风驰电掣地奔跑。 夜空下的云州城,仿佛是一个闪亮跳动的心脏,无数条泛着微光的路如血管般把人气这种微妙的东西送进这座海边大城。有了源源不断的人气,城镇才能变得更加繁华。 林之洋的目标自然是无数微光血管路中离自己最近的一条。战罡风斗碎魂虽然豪迈,但魂力的消耗更是惊人,林之洋目前还承受不起。 身份牌是野外魂修进入大路气壁的凭证,只有几步之遥了,林之洋抬起的左手上,身份牌已经开始发光。 野外看不见大路气壁里的情形,就在林之洋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从气壁里刺出一只长矛。矛头出了气壁就变成了血红,毅然决然地向着林之洋的心脏扎去。 ※※※ 曾经的王帅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魂修,可惜迷失在力量速成之中。当邪修的血魂术摆在面前的时候,王帅的选择不难猜。于是在魂修一道,王帅离正统之路越来越远。 修炼血魂术之前,王帅已经在云州灵学堂的后勤部门工作。修炼的路子歪了,但经营的本事还在,短短几年,王帅便荣升为主管,受到山长庄云天的赏识。 修炼血魂术之后,王帅的魂力迅速增长,很快就达到了紫魂将的程度。可惜,邪修得不到正统的认可,王帅需要掩饰自己的能力,表现出来的只有赤魂将的实力。 直到日前,庄云天秘密地把生魂拘拿之法传授给王帅,并让他到云木镇办几件事。王帅这才知道自己的血魂术正是出自这位众人敬仰的魂公山长之手。 王帅惊而不讶,欣然接受了任务。在他看来,追求力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杀几个毫无关联的人,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在王帅的精心安排之下,云木学院的第一顺位副院长合情合理地死去了。面对凡人王帅展示出了一个魂修的强大实力。 但是当对手换成野路子魂修的林之洋,学院派魂修就显露出了临场经验不足的缺点。 过分追求就意味着害怕失去,面对能够克制自己血魂之力的金石簪,王帅变得畏首畏尾,唯恐受伤而使自己苦心修炼的血魂之核受到伤害。 在昆嵛山麓四邪修围剿林之洋的战斗中,王帅不敢作为,放任林之洋冲出包围;在昆嵛山顶,魂王带队的必死之局,王帅终于决定放手一搏,先行击杀林之洋,却没有看清地形,失足跌落悬崖。 强烈的求生欲让王帅不停地把手中的血色长矛扎向峭立的石壁,终于在下落百丈之后,止住了身形。再往下,便是被气壁隔绝在外的罡风。王帅只一伸脚,罡风就将他的鞋底撕成了碎末,吓得他赶紧收回脚。 气壁是昆嵛山泰礴顶上的那块巨石形成的。或许正是因为这块不知道来历的巨石镇守,云木镇才能免受罡风的困扰吧。 百丈的高度对于一个体将来说丝毫没有难度。逃出升天的王帅,一点都不敢停留,回到住处,收拾一番便连夜回了云州城。 庄云天没有斥责王帅,还对他进行了精心地治疗,但是王帅还是能够感受到明显的疏远之意。王帅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心尽力,重新夺回山长的信任。 机会很快就来了,林之洋出海,一天未归。庄云天下令暗中把手路口,伺机动手,王帅请缨出马。 也许是上天眷顾有心人,路上游曳的王帅终于在入夜不久看到了正在向大路奔跑的林之洋,蓄势一矛奋力刺出。 ※※※ 去时乘东风,不知几万里,归来风已驻,摇橹但凭力。云福机械地摇着橹,心里却有一番说不出来的滋味。 云福本名韩天福,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物,却阴差阳错地走上了邪修的道路,成为了血魔里的重要人物,血魔三星的老大。 赵不住对他有救命之恩,临终托孤,朱福便以家仆的身份,随赵家二小姐赵嗔嫁入了云家,改名云福,一晃就是十五年。 林之洋替他挡下了半记‘圣十字光斩’,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但却被他抛弃在了孤礁之上,任其自生自灭。 一想起自己的不义之举,云福便觉得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疼痛无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漫无目的地摇着橹。 云福很希望自己能够迷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但事与愿违,天黑之时,他驾驶的艨艟被渔民发现,云家大总管很快被送回了云家。 通明的灯光,关切的眼神都让云福觉得自己仿佛袒身在阳光之下,羞愤欲死的罪恶感第一次充斥了心田。 ※※※ 林之洋的请柬很管用,张玉露见到了云玲和罗玉静,孩子们被接到了地面上,林之洋承诺的鸡腿也兑现了。 一天的时间,张玉露都在为云玲和罗玉静讲述地下生活的艰辛,却闭口不提其中的血腥和罪恶。 直到入夜,云玲突然说了一句‘福伯回来了’。心有所系的罗玉静和张玉露都齐齐地站起身来,跟着云大小姐向前厅走去,林之洋随着云福出海已经众所周知。 ; 第074章,心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人猝不及防,高速奔跑之中的林之洋只来得及侧一下身子,抬高一下左臂,血色长矛便洞穿了他的左前臂,贴着肋骨在左胸前留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因为要参加宴会,林之洋并没有穿那件已经受损的精钢衬甲,此时却吃尽了苦头。长矛洞穿左臂,左臂上的身份牌自然没有碰到光壁,林之洋便进不了大路之中。 受伤的林之洋非常冷静地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矛身,任由右肩重重地撞在了光壁之上。 林之洋感觉到光壁中的敌人因为自己的撞击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停顿。利用这短暂的迟滞,林之洋右手再发力,生生地把血色长矛从自己的左前臂中拔了出来。 再看那长矛之上,血色尽去,却是滴血未沾。因为有魂气的防护,血煞并没有侵入道林之洋的体内,全部留在了伤口之中。 林之洋后退几步,拔出头上的金石簪,毅然决然把带有血煞的伤口重新划了一遍。 血煞被冠礼魂器消除干净,伤口却扩大了一倍。林之洋把金石簪交到左手,右手一张,焦急的小金便把一包伤药递过来。没有理会瞬间收回光壁之中的长矛,林之洋自顾低头处理伤口。魂帝林西山秘制的伤药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从那一丝短暂的停顿中,林之洋断定,敌人的实战经验不足,很大可能就是走上邪路的学院派魂修。 只要留足了反应时间,林之洋觉得来自气壁中的偷袭还不如罡风碎魂来的凶险。至少罡风碎魂是无孔不入,持续不断。在这样的敌人面前料理伤口,林之洋没有心理压力。 小金把一块噬魂蜂王浆结晶塞进林之洋的嘴里。老云从背包中飞来出来,一团五彩的雾气把林之洋笼罩起来。 ※※※ 以伤换死,王帅没有想到真有人这么做,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只重伤伤了林之洋一臂。待反应过来,林之洋已经被一团雾气包裹起来,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既然找不到林之洋的具体位置,那么守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路是塔的延续,王帅可不敢在气壁之内动用血煞。没有血煞的威力,王帅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够打过受伤的林之洋。那么野外袭杀林之洋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 云玲带着罗玉静来到议事厅的时候,云福正垂手立在大厅中间,沉声地说着什么。张玉露没有进来,站在大厅外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 凡人的身份,杀手的隐匿加上是云大小姐带来的,一时之间,大厅中的魂修精英们竟没有人发觉外面有这么一个潜在的危险。 大厅正中端坐的自然是一身戎装的城主云牧。木青云坐在云牧旁边的客座上,谌望承和管施华分坐云牧下手左右。 往下是刚刚参加完联邦幻斗精英会议归来的云州沙家家主紫魂爵沙展飞和城卫军统领云峥。再往下才是庄云天公孙诗语等人。 云玲兴冲冲地进来,云福正在诉说云家船厂里的惨状,大厅里气氛凝重,刚刚承受了丧兄之痛的云峥更是双拳紧握,尽力压抑内心的愤怒。 云牧见爱女和甥女进来,用眼一扫旁边,云玲马上按耐住心中的兴奋,拉着表姐来到木青云的身后。 对自幼丧母的云玲来说,福伯就像母亲一样,对自己进行着无微不至的关怀。见他安然回来,云玲心里有着无边的兴奋。 与云玲高兴的心情不同,罗玉静却是满心的冰凉:“福伯一个人回来了,那林之洋必然是凶多吉少了。”灵犀少女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的难受。 云福低沉的话语重现了当日船头的打斗,着重突出了林之洋的英勇,隐去了自己是邪修的事实。 云福的诉说在云玲的耳朵里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说到与林之洋并肩作战,云玲双眼放光,满脸期待;说到汤姆丢下队友独自逃跑,云玲小嘴一撇,面带不屑;说到林之洋挡下半记‘圣十字光斩’而昏迷不醒,云玲紧紧抓住表姐的右手,神色紧张。 云玲没有注意的是,听到林之洋昏迷的消息时,罗玉静双手冰凉,面色苍白,目光甚至有些涣散。 当云福说到林之洋重伤不治身死的时候,罗玉静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就要栽倒。 还是云玲给了表姐一个支撑,让她不至于跌倒,罗玉静猛一摇头,强自镇定下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就这么死了?” 大厅里的众人专心地听云福的诉说,闻言之后,目光都向门口聚焦。洞开的大门口,光亮之下是林之洋那张笑盈盈的面孔。 罗玉静左手捂住口鼻,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目光却紧盯着林之洋,睁圆了双眼,真的怕他跟梦中的父母一样,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林之洋对着厅门旁边点了点头,信步走进了大厅之中。那云福见他进来,脸上竟然露出释然。 云牧开口道:“怎么了?云福不是说你已经死了?怎么弄得这幅模样?” 此时的林之洋袒露着左臂吊在脖子上,左前臂和左胸都做了简单的包扎,林之洋看了一眼罗玉静,深吸一口气,对着云牧一躬身,道:“教某些人失望了,我还活着。” 林之洋的话虽指云福,眼睛却看向庄云天。他相信气壁中的莫名敌人必是来自于云州灵学堂。相对于必死的云福,林之洋更想揪出隐藏在云州城内部的敌人。 未等林之洋再开口,云福道:“既然之洋回来了,有些事瞒也瞒不住了,那我就说说吧。” 其实,云福说话的时候,表情就很不自然,像是在编瞎话的孩子。众人只当他是心神激愤,没有在意。 只见云福双手在自己的脸上一阵揉搓,再抬头,相貌没有多大改变,却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变得四十许的壮汉,白皙的面庞,眉间一个豆大小的血红太阳印记。 谌望承‘忽’地站了起来,右手手腕一抖,凭空出现一把唐刀。泛着寒光的唐刀指向云福,沉声道:“血魔三星的日星,你是韩天福?”管施华闻言,也祭出自己的宝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云峥待要呵斥,却见云牧摆了摆手,就没有做声,只是手握刀柄,一脸的警惕,厅内众人见状也都全力戒备。 云福完全无视剑拔弩张的气氛,笑了笑道:“我还是不擅长说谎。没错,我就是韩天福,当年血魔三星的老大。” 云牧见韩天福承认地干净利落,却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云玲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小呵护自己的福伯,颤声道:“不,福伯,你怎么能是血魔教的坏蛋呢?我的福伯是好人,不是坏蛋,福伯你快告诉他们,你是在闹着玩儿呢!”罗玉静却一把拉住想要前冲的表妹。 韩天福看向焦急的云玲,一脸的慈祥:“小玲儿,不管福伯是什么身份,你只要知道福伯很疼爱你就行了。以后要听爹爹的话,跟着表小姐好好地长大,忘了福伯吧。” 转头对着云牧一抱腕,道:“家主,跪乳心结已成,阿福可以放心的追随二小姐去了。” 谌望承闻声道:“跪乳心结?可是寄魂系顶级魂技,令宿主感恩寄生者的跪乳心结?你怎么能施展?谁是宿主?快说!” 韩天福似乎没有听到谌望承的问话,转过头来,面向厅外,像是在自语:“我是韩天福,我从小就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英雄。却鬼使神差地进入了血魔教,成了一个只能游走在阴影里的邪修。 看着那些名利双收的种魂系修者,我羡慕过,憧憬过,却没有嫉妒,没有很。路是自己走,命由天注定,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这是老教主常跟我们说的话。 你们都知道,血魔教的老教主便是双子魂帝之一的负阴魂帝赵得住。他的孪生哥哥就是当年的试炼评核会主席,抱阳魂帝赵不住。 一门双魂帝,何等的荣耀。手足成水火,多么得讽刺!作为老教主的大弟子,我能体会这种心情。 血魔三星,说来挺厉害,其实不过是老教主亲传的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罢了。教中兄弟都说我们是幸进派,实力不值一提。 当年全联邦同攻牧野尸积山,我血魔教总坛。教中精英纷纷陨落,我却因为是教主弟子而活了下来。漂杵池前,双子魂帝对决,老教主再也不能护住我的周全。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漫天的魂技体术都避开我这个小小的魂将。双子魂帝实力本是伯仲之间,因为在漂杵池前,老教主稍强点。 即便如此,二人还是斗了三天三夜。说来奇怪,我总觉得他们是拼命地相让对方杀死自己。老教主的很多杀招都避开了赵不住的要害,我想赵不住也应该如此。 邪修终究还是不如正统修者来得劲气悠长,有漂杵池的助力也不行。老教主终是棋差一招,精疲力竭之下,那记‘血煞心斩’脱了控制,直奔我而来。我看到老教主大惊失色。 还没等我没有反应过来,抱阳魂帝赵不住便挡在了我身前。‘血煞心斩’正正地印在他的胸口。 赵不住说了句‘你输了’,便转过身,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吩咐自家子侄,‘能让老二看重,你不错。欢儿性子稳重,我不担心。嗔儿有些跳脱,你帮我照看下。’ 说完这些,赵不住就死了。老教主也是无喜无悲,淡淡地跟我说,‘记住他说的话’,然后就把我丢进了密道之中。 漂杵池被破,血魔教毁了,老教主带着一众兄弟殉教了,我活了下来。能让两个魂帝看重,我心甘情愿地成了赵府二小姐赵嗔的仆人。 从那以后,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面,不用担心别人的喊打喊杀了。只是梦里总有老教主和众兄弟的音容。” ; 第075章,情殇 语言和语气的组合是传递情绪的最佳手段。韩天福说话慢条斯理的,但哪怕是最没心没肺的云玲都能从中听出浓浓的死意。 不过此时却没有人打断他,哀莫大于心死,何况他现在正在诉说的是一段鲜为人知的辛密。 管施华收起了宝剑;云峥放开了握刀的手;云玲一手捂着嘴,一手紧紧地抓着罗玉静的胳膊,满眼的泪水,耳朵里听不到韩天福的声音,云家大小姐只想把最疼爱自己的福伯永远地留在心里。 “姑爷对二小姐很好,可惜二小姐福薄,生玲儿的时候,难产死了。姑爷一代魂王居然不再续弦,这份痴情便值得我韩天福以性命想报。 姑爷一直想拓展云家的实力。为了造出赶超郑家宝船的超级战舰,云家将所有的财力都投入到了船厂,连府里的月钱都发不下去。我便瞒着家主研发了欲仙散,缓解了府里的危机。 船造好了,但是动力法阵一直是问题。还是我出面请了两个洋教授来帮忙调试。可惜引狼入室,竟然招来了两个间谍,害得云家第一船厂三百多精英殒命。 血洒沙场,阵斩敌将,马革裹尸,这就是我的梦想。可邪修永远不能登上战场。说来好笑,却是我的错误圆了我的梦。 以一敌二,纵身死尤未悔,多么得慷慨激昂。本来我就想,拼得身死魂消,也要留下宝船的图纸,谁知半道杀出个林之洋。 二对二,我们竟然完胜了两个被装备提升到魂将等级的洋间谍。最后林之洋还拼着重伤为我挡下半记杀招,让我又欠了个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只能是性命相报。但是血魔教的根不能丢,所以我还不能死,只能委屈昏迷中的林之洋了。 我离开孤礁的时候,就发誓,若是林之洋安然返回,便是上天灭我血魔教,我当自刎以谢。果然,邪魔外道,天地不容。 回想起来,我这一生留下的遗憾太多,欠的债太多,也不知道我这一条命够不够偿还。不管怎样,现在我可以认命地去追随老教主了。” “等等。”韩天福的手刚刚抬起,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张玉露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令众魂修一阵愕然。 “我关家一门四口到底是被何人所害,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张玉露冷冷地问道。 “怎么就不是我干的?血魔教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能为我血魔教捐躯也是你们关家一门的荣幸。”韩天福道。 韩天福那理所当然的口气令张玉露双眼喷火,猱身欲上却被林之洋一把抓住,这里可不是拼命的地方。 “地下世界的那些生不如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林之洋问道。相对于表姐张玉露,林之洋更关心大多数人的疾苦。 “都是些离宗之人,猪狗不如的,能有个栖身之所,不受罡风碎魂的侵扰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奢求?”韩天福说道,语气里似乎并不把那些离宗之人当成同类。 说完这些,韩天福便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任何人,身上的血气渐渐浓郁起来,不多时就变得跟当日围杀林之洋的那个血影人相似。 蒸腾的血煞如闪耀的火焰,笼罩在血煞中的韩天福仿佛天人一般,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缓缓地向门外走去。才踏到院中,只见一道无声之雷划过夜空,正中韩天福的头顶。 沉闷的雷声在人们的心里炸开,一瞬间,韩天福就只剩下一团衣物散落在地。血魔三星的老大日星就这么消失在天地之间,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许多的谜团和遗憾。 云玲哀嚎一声,冲向门外,趴在韩天福的衣物上,放声痛哭。罗玉静赶忙过去安抚。 厅里的一众正道魂修却一点都没有除魔卫道的快意,内心里都充满了淡淡的失落感,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韩天福的逝去而离开了。云牧眼神复杂地看着厅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爱女的哭声都没有理会。 良久,云玲哭够了,把韩天福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好,抱在怀里。起身来到林之洋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之洋道:“不管怎么说,福伯都是你逼死的。他是邪魔外道,我不恨你!但以后我的四陈居不欢迎你。”说完转身向后院走去。 云玲不能代表云家,所以她只能说四陈居不欢迎林之洋。但是熟知表妹的罗玉静却知道,云玲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灵犀少女神色复杂地看了林之洋一眼,扭头便追云玲去了。 林之洋一脸的无辜,心道:“你的福伯死了,关我什么事?我还受了重伤,满心的委屈呢!”此时的林之洋并不觉得云玲的决定能成为横亘在他和罗玉静之间的深渊。 没有人说话,议事厅里陷入一片寂静。良久,云牧咳嗽了一声,道:“之洋,说说吧,你是怎么回来的?” 无论韩天福之前怎么样,但他毫不犹豫地对战洋间谍,夺回宝船图纸的举动确实是堪称英雄。 而英雄人物,千古之后用来凭吊是最好的。若是身临其中来感受英雄末路,任谁都会憋得喘不上气来。 面对韩天福这样一个邪修的举动,大厅里的云州精英们都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境地,想要邪修身死,却不愿意大义失落。 矛盾郁结在一起,没人愿意说话,气氛便凝重起来。云牧一开口,大厅里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开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暂时忘记了韩天福,而把注意力集中到林之洋身上。 林之洋便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身怀数宝的事实,着重描述了蜃龙申雉奴的‘咫尺天涯’。 蜃龙是云州的图腾,云州城卫军的战旗就是一头踏云持枪的蜃龙。听到林之洋跟传说中的蜃龙扯上了关系,众魂修精神为之一振,却也知道场合,都眼巴巴地看着上首的四人,期待着他们帮自己问出心中所想。 听到蜃龙的消息,就连老成的谌望承都激动地口中发干。咳了一声,谌望承道:“之洋,神龙究竟长什么样子?”老成持重的他也免不了八卦情怀。 ※※※ 四陈居,石屋里,云玲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韩天福的衣物放在梳妆台正中,旁边就是林之洋送来的那个机关盒。云玲的双眼没有距焦,脑海里全是有关福伯的点滴。 自己自幼多病,在福伯的精心照料下才得以长大。不高兴的时候,冲福伯使个小性子,福伯就会忙不迭地哄自己开心;有麻烦的时候,福伯总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大手一挥,麻烦尽去。 那时候总觉得要躲着福伯,因为他总在自己兴致高的时候来打扰,现在想来,却恨自己关于福伯的记忆太少,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少女的心性在伤心的泪水浇灌之下慢慢地成熟。 罗玉静悄然来到表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消瘦的肩膀上,柔声道:“别哭了,哭花了脸,福伯会不高兴的。” 云玲抽泣了一声,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静姐姐,福伯真的不会回来了么?” 罗玉静看着梳妆台上的机关盒,没有做声。云玲继续道:“我从小就没了娘,福伯就跟我的娘亲一样。现在福伯也走了。” 罗玉静叹了口气道:“别难过了,你还好,有姨夫,有福伯他们,可我呢?” 云玲赶忙抓着表姐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静姐姐,你还有我呢。咱们一起好好活着,不能再让福伯操心了。” 罗玉静点点头:“恩,好好活着。”顿了顿又道:“把福伯葬了吧。衣冠冢,也算是他在世间走一遭的纪念。” 云玲站起身,双手将韩天福的衣物捧起,想了想又把林之洋送来的机关盒放在衣物之上,转身走出石屋。 就在石屋的旁边,罗玉静动手挖了个不大的坑,起身看着云玲。云玲蹲下身子,把衣物连同机关盒一起放到坑里。想了想,又把机关盒拿出来放到一边。 罗玉静松了口气,刚要动手埋土,云玲急道:“等等!”俯下身子又把衣物捧了起来,神情地看着,满脸的不舍。 罗玉静道:“放下吧,福伯不会回来了!” 云玲把脸埋在衣物里,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一脸决然,把衣物放到坑里,又把机关盒同样放到坑里,捧土要埋。 罗玉静仿佛被揪了一下,忙道:“这个机关盒不是你最喜欢的么?真要埋?” 云玲的动作没有停,一下一下地把土捧进坑里。幽幽地道:“喜欢又能怎么样?福伯因他而死,我跟他注定两立的。与其留着添堵,不如埋了干净。” 罗玉静道:“可是福伯明明是自己了断的,跟之……呃,林之洋有什么关系?” 云玲闻言停了下来,道:“跟他有关就是不行。”说完抬起头,盯着罗玉静道:“静姐姐,你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吧?你也不要玲儿了?” 看着满脸期盼担心交织在一起的表妹,罗玉静脱口而出:“没,没关系,静姐姐怎么会不要玲儿呢?” 云玲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低头埋土。罗玉静说完却是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虽然云玲在自己心中也非常重要,但是与林之洋在一起时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却也十分难舍。 看着专注埋土的表妹,罗玉静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似乎听到什么东西裂开了。 ; 第076章,释疑 云州沙家的祖宅在云州幻金塔的后广场边上,靠近城主府,就面积而言,是云州城里最大的府邸。 偌大的府邸同样是前店后家的布置,云州城最大的,规模最全的幻斗阁就是沙家宅院的前店。 沙家幻斗阁能容纳十万人观看,同时进行千场幻斗。幻斗阁最大的场馆‘云上沙飞’,甚至能完整地展开‘纸上谈兵’中的长平之战这种超大型的场景。 此时沙家书房里,家主沙展飞正襟危坐,书桌前,他堂弟沙展行正在诉说这一个月以来云州发生的事情。 京城之行,沙展飞离家一月有余,虽然每日有塔间快报传递信息,还是不如当面询问来的详细。 法阵的光芒照得书房有如白昼。听完堂弟的诉说,刚回云州就被城主紧急征召的沙展飞一脸的沉思。 今晚城主府议事厅的会议终结在关于蜃龙的传说上。众人不约而同地回避了关于血魔教的一切,包括差点致林之洋于死地的刺杀。 林之洋几次想提,都被云牧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见势不对,林之洋也是闭口不言。明显心有不甘,却毫无沮丧情绪的林之洋给沙展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菲儿此次闭关就是因为这个林之洋?”沙展飞问道。 坐在书桌前的沙展行点头称是。 沙展飞沉默了一会,道:“吩咐下去,仔细留意林之洋所说的那个血魔教残余。一有发现就报给林之洋,也算卖他个好。” 沙展行再次应好。 “今年的真幻年兽准备的怎么样了?”沙展飞换了个话题问道。 “接到大哥的讯符,下面人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家里最好的符阵师和幻像师都在待命。展意亲自带领策划部,围绕着千年劫难的主题已经出来几套方案,只等大哥你来定夺了。”沙展行说道。 他口中的沙展意是沙家的老三,一个极富想象力的天才幻斗场景师。沙家定鼎云州幻斗的地位,沙展意功不可没。 “展意亲自出手,应该没有问题了。明早让他把方案都送过来,咱们再讨论一下这次的联邦幻斗精英会议,顺便确定一下今年的年兽样本。”沙展飞说道。 “等等!”沙展行刚要走,又被沙展飞叫住,“年兽测试,邀请的人员都定好了么?” “跟往年一样,都是云州各地斗将以上的幻斗高手。”沙展行回道。 “把范围扩大,凡是今年新晋的魂修都在邀请之列,哪怕从未玩过幻斗也不要紧。给林之洋发个特别邀请,请他务必出席。”沙展飞道。 “可是,幻斗能力跟魂成与否和魂力等级并无关系,若是魂修们成绩不好,不怕试炼评核会的面子不好看?”沙展行有些疑惑。 沙展飞解释道:“千年劫难就在这个百年之内,你我都能看得见。云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三艘巨舰,他云牧好大的手笔。 若是咱们沙家没有应对,幻斗阁这个钱罐子守不守得住还两说呢。这次京城之行我感触颇深。 镇守塔用真幻境为魂修提供修炼的机会,咱们幻斗阁也是靠幻境起家的,为什么不向这方面靠拢呢? 多少年来,幻斗阁用的都是场景任务模式,若是改成对战模式的话,应该能吸引更多的魂修前来练习的。” 沙展行眼睛一亮:“到时候,幻斗阁也能成为魂修的试炼平台,任谁也不能小觑了咱们!” 沙展飞点点头:“谁都明白的事,但唯一的难题还是真幻技术。怎样才能达到镇守塔的真幻境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倒是可以用这次的年兽来试水,试探下魂修们的反应。” 沙展行笑着道:“大哥的主意自然不会错了。别说是一般的魂修,就是我这个青魂将听了,也是心动。此事若是成了,想那城主职位也该换换人了。” 沙展飞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我想的主意,京城里早已经有人开始做了,而且成绩斐然。再者,云家能够盘踞云州万年之久,若要城主易位不是那么简单的。” ※※※ 不知道自己的职位正在被人惦记的云牧也坐在书房里。隔着粗陋的原木书桌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云攸陪坐在旁边,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儿子的反应。 此时的云峥笔挺地站着,硬朗的脸上充满了不解,眉心成川,一脸的困惑。在他简单的心思里,除了修炼,就是报国杀敌,对正邪之分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或许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又或许是心性使然,心中满是家国大义的云峥认同所有一腔报国的人。 云牧开口道:“铮儿,今天这里没有外人,说说你的想法吧。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云家的下任家主,心中有疙瘩可不行。” 云峥想了想,道:“侄儿就是不明白,福伯,呃,韩天福为什么要自裁?他做所有事情的初衷都是好的,杀敌报国的决心也不假,怎得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云牧看了云攸一眼,对于云峥的一根筋,自己的这位堂弟也是满脸的无奈。云牧叹了一口气道:“正邪自古同冰炭,从他韩天福加入血魔教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哪怕他再身殒十次,也抹不去他写在身上的邪修标签。” “可是……”云峥想要反驳。 云牧抬手制止了侄子,继续道:“铮儿,你要记住,人活在世上,不是简单地分清对错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认清形势,把自己放到道德的制高点上。 沧海桑田,很多东西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改变;还有一些东西却是万古不易,比如说正邪之分。你以后要领袖云家,一定要记住,云家之主永远都事正义的一方。 人心最是波诡云谲的,但无论暗地里怎么龌蹉,表现在明面的一定都是道貌岸然的正义形象。为了家族的形象,壮士扼腕之举在所难免。” “这么说,福伯的死是代人受过?”云峥睁大了眼睛,除了不谙世事,这位云家未来家主并不笨。 “没错!”云牧坦然承认,“确切地说是为我而死。‘欲仙散’是他提出来的不错,但是没有我这个家主加城主的首肯,他能做得这么无声无息?我错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欲仙散’竟然是‘尸傀丸’的药引。” “若是知道呢?”云峥问道。 “换别的方式敛财就是,云家争雄天下的脚步绝对不能停止。”云牧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您不是说,正邪自古同冰炭吗?”云峥道。 “正与邪,谁又能说的清?只要是不与公认的邪修扯上关系,没有明面上祸国殃民之举,所有世家大族都是正义的。”云牧道,“铮儿,你是云家的下任家主,你的一切行为都要以云家的未来为前提。所有与邪修有关的事宜都必须与你没有明面上的关系,知道么?若有,必须干净利落地斩断。” “福伯的死就是干净利落地斩断?”云峥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心思的转变。 “世人眼里,他与我无关,我只是被他蒙蔽而已。但在我云家的暮云堂里,永远会有他的供奉。铮儿,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寒了那些为自己效死者的心,无论这人是正还是邪。”云牧道。 ※※※ 郁闷的林之洋随着木青云等人回到了‘梦魂阁’小院的时候,已经是新月西挂,星斗漫天,夜凉如水了。 院门开着,里面亮着灯光,走进一看,‘梦魂阁’的老东家刘微因端着一杯浓茶轻啜着。 提前回来的刘振东亲自伺候,薛甲张大民等人陪着说话,老妇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显得心不在焉。 见林之洋进屋,刘微因马上来了精神。落座之后,刘微因对木青云颔首示意之后,马上拉着林之洋,询问韩天福的具体情况。 对于韩天福的情况,林之洋也是语焉不详,只是将自己同他协同作战的过程说了一遍。即便是了了的几句话,也让刘微因频频点头,似乎听到血煞的消息就非常满意。 刘微因已经八十多了,虽然是精神振奋,但凡人之体怎么也低挡不住深夜不眠带来的疲倦。刘振东低声劝说,刘微因点点头,看一下周围疑惑的眼神,笑了笑,对木青云道:“麻烦了。” 恭送这位传奇的老妇人离开,众人便眼巴巴地看着木青云,对于这些封存在历史中的辛密,谁都是兴致勃勃。 过了古稀的木青云身为镇塔遴选的长官,精气神自然远超凡人。童心不泯的老人也愿意为一众后辈解惑。 木青云咳了一声道:“说起刘微因,话题太多了。修订《梦媒魂引等级指引》,狙击倭国梦媒市场,为联邦梦媒打开海外市场等等。与血魔教有关的,还是要说六十年前。 那时候,二十出头岁的刘微因风华正茂,刚从联邦大学院毕业。那时候,梦魂阁还没有现在这样的规模。 年轻的刘微因就敢大手笔收购各种魂媒至宝,还亲自带人奔赴牧野尸积山,寻找‘孽海花’。 没有特殊的手段,在漫天的血煞中搜寻‘孽海花’谈何容易。刘家的魂修接连惨死,招募的帮手也损失惨重。当队伍只剩下刘微因一个人的时候,血魔教教主赵得住出现了。 英雄救美不算,还出手帮刘微因摘取了‘孽海花’。以赵得住魂帝之能,摘取‘孽海花’时也受了暗伤。也是因此,‘负阴魂帝’赵得住在‘漂杵池’的帮助下,也没有战胜他的胞兄‘抱阳魂帝’赵不住。 但是,当衣衫带血的赵得住捧着一朵鲜艳的‘孽海花’出现在刘微因的面前时,少女的心马上就沦陷了。‘孽海花’代表的就是一段孽缘,这又是一段魂凡绝恋!” ; 第077章,请柬 当木青云说到赵得住英雄救美的时候,刘振东就无声地回来了。关于姑祖刘微因的故事,刘振东从小就零星地听说过一些。刘微因的传奇经历,是每一位刘家自己引以为豪的。 关于个人的情感问题,虽然刘微因不避讳,但是作为后辈还是不宜具体地打听。能有这样的机会,刘振东肯定不会错过。 木青云继续说道:“没有人知道当初‘负阴魂帝’为什么会出手相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女子。毕竟赵得住最出名的还是冷血无情。 围绕在双子魂帝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即便是贵为试炼评核会主席的‘抱阳魂帝’赵不住,人们也只是从他佩戴的那枚‘同命戒’上知道,他已婚。至于神秘的赵夫人,没人得见。 直到赵不住的双胞胎女儿赵欢、赵嗔长大之后,赵得住出手的秘密才隐现。因为赵欢与赵嗔长得跟刘微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来‘负阴魂帝’也是个痴情人。 即便是被人当做了替代品,刘微因也是无怨无悔;即便是魂凡不婚,刘微因也是心甘情愿。赵得住对她却是发乎情止乎礼,这更令刘微因死心塌地。 邪修不能经常露面,刘微因便以打听血煞为乐事。双帝殒命之后,刘微因便自梳长发,终身不嫁。成就了刘家的传奇,书写了一份痴缠。” 木青云说到一半的时候,林之洋便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刘微因的身世与自己的先祖林朝英何其的相似。 魂凡不婚,这是为何?林之洋心里不解,却又十分地庆幸,罗玉静已经魂成,自己爱情该不会有太多的羁绊。 在座的众人心里也都是沉甸甸的,魂凡不婚,如同一道铁律刻在每个人的心底,确立了魂修绝对地位的同时,斩断了无数的青梅竹马。 见气氛有些郁郁,木青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林之洋右手一抹脸,问道:“那方才大家为何都闭口不提刺杀我的血魔教余孽?” 刘振东站起身,拍拍林之洋的肩膀笑了笑,没做声,转身离去。薛甲张大民等不明就里,却也没有多言,纷纷起身离去。客厅里瞬间便剩下林之洋于淑华木青云三人。 木青云也不解释,站起身留了一句“自己悟”,便也离去。是夜,林之洋辗转反侧。 ※※※ 一觉醒来,林之洋又是神采奕奕,仿佛满心的疑惑不解都随梦而去。他就是这样,烦不过夜,恼不留心。批星风,踏晨露,林之洋开始一天的晨练。 得益于魂帝秘制的伤药和体将的强悍体魄,加上处理得及时得当,仅仅一夜的时间,林之洋左前臂的那个贯穿伤表面皮肤已经愈合,只是内在的肌肉经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长好。 当林之洋晨练回来的时候,他的左手已经能够伸张自如,但还不怎么敢用力。 ‘梦魂阁’小院的门口,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正在跟张明松说着什么。张明松抬眼看到林之洋,便伸手一指,道:“你要找的人来了。之洋,幻斗阁有人找你。” 掌柜的闻言回过身来,一脸谄笑地来到林之洋跟前:“可是林之洋修者当面?” 见林之洋点头,掌柜的拱手道:“在下云州幻斗阁一等执事沙通天,见过林修者。” 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张请柬,双手毕恭毕敬地递过,道:“云州幻斗阁乙未真幻年兽测试,特来邀请林修者。咱们家主说了,请林修者务必光临。” “幻斗?”林之洋好奇地接过请柬。因为父亲林西山认为现在的幻斗与魂修无益,所以从小到大,林之洋打遍街头,却没有玩过幻斗。 请柬做得很精致,封面通体金色,背景似乎是一个战场。正中,‘幻斗’两个血色大字浮在战场的上空,虬然有力,如血月当空,仿佛无声的呐喊。 下方的战场上,甲兵对战,将士厮杀,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隐隐能够听到阵阵的厮杀声,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小小的一张请柬用上了幻像法阵,凸显的却是幻斗阁的实力,或者还有改革的决心。 打开请柬,墨香扑鼻,字是正楷,为人手书,力透纸背: “林之洋修者阁下:千年劫难将至,凡我人类当勠力同心。幻斗亦应随势而变。云州幻斗阁欲借乙未真幻年兽测试之机,试为天下魂修构建试炼平台,个中细节,望于九月初八午时三刻亲临云州幻斗阁‘云上沙飞’斗场感受。云州幻斗阁上下恭候修者大驾。: 了了几个字,占了大义,抓了人心,林之洋点点头,道:“恩,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到。” ※※※ 既然是新晋魂修都在邀请之列,自然就不会落下云玲和罗玉静两位最新鲜的魂修了。 早饭在罗玉静的十笼大包子三大碗稀饭和云玲的多吃了三五口中结束。为韩天福的衣冠冢上过香之后,云罗二女就在石屋里看请柬。 二女的请柬跟林之洋的一样,也是特制。云玲道:“静姐姐,这次咱们一定要参加,让他们也见识一下咱们云罗公主的厉害。” 罗玉静点头,眼睛里充满期待。却听云玲继续道:“若是在幻斗当中遇到那个登徒子,我一定跟他不死不休,也算为福伯报仇。” 云玲的话让罗玉静刚升起的点点希望彻底地熄灭,笑容不改,但好看的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现。 ※※※ 同一样式,不同材质的请柬在云州城辖下的各个灵学堂里流传。云木镇,王家演武场,张明宇五人人手一张请柬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制式的请柬自然不能跟林之洋那特制的相提并论,但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张明宇五人是风光无限。大概他们五个是有魂修以来,第一批还在凡人学院里学习的。 同学的敬仰自然不消说,就是老师们,有什么事情也要先过来征求他们的意见。庄义薄死后,加上两位副院长的不幸,云木学院院长之职一直空缺。这段时间里,张明宇五人俨然就是院长。 说到修炼,五人也是小有成就。还是赤魂卒,却先后凝成了各自属性的五行神光。神光虽然只有一点,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五人相信,假以时日,神光自会成线、成片。为此秀气的易香还为五人团队取了个‘逐光之旅’的称号。 课余时间,王家的演武场成了五人修炼切磋的场所。今天的修炼因为请柬的原因而延迟了片刻。 “去还是不去?”王琛拿着请柬问张明宇。林之洋走后,张明宇成了五人组合的老大,曾经挨打的少年展露出不凡的组织能力,把五人的时间搭配地严丝合缝,修炼效率大大提升。 “去,怎么不去?也叫洋哥看看咱们的修炼成果。”心直口快的薛亮说道。林之洋的年龄比五人都大,一声‘洋哥’叫的也不算谄媚。 “可是课程怎么办?薛大愣,你今年的算法课,很有问题呀。”左云提醒道,易香附和。 “那怎么办?明老大,你倒是拿个主意呀。”薛亮显然是知道自己的短板,却也很想去参加幻斗,焦急地看向张明宇。 张明宇沉思了一会,道:“我觉得还是要去。以前的时候洋哥不玩幻斗,是因为居士说那样的幻斗与魂修无益。现在,这请柬上不是说要进行幻斗改革么?让幻斗成为试炼平台。所有跟魂修有关的洋哥都不会缺席的。” “那课程怎么办?洋哥可是要我们都取得好成绩的。不加紧学习的话,合格都是问题。”五人课业代表左云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次测试规模不小,咱们就以学院的名义组团参加,让老师带队,参赛学习两不误。”张明宇说道。 “好主意,不愧是明老大,这点子都能想到。”薛亮一拍大腿,王琛等也点头表示认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浑然不觉他们五人独占教学资源有何不妥,魂修的心里优势展露无余。 ※※※ 相比于魂修的特制请柬,刘德收到的则是一般意义上的斗将以上级别的普通幻斗邀请函。 以前魂牵梦萦的邀请函,现在看上去竟然是那么地刺眼。邀请函放在刘家翠玉坊的一个雅间的桌子上。翠玉坊胖掌柜刘华坐在上手,刘德站在桌子前面。父子二人相似的胖脸上都是怨气。 若是没有张明宇五人魂成的消息,这样的一份邀请函值得刘华摆上一天的流水席。现如今,这样的成就跟魂成相比,就好像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般可笑。 当日围殴张明宇的八人,张明涛张明亮兄弟已经家破,全赖张大民的资助才能继续学业。张大民已经放出话了,若是今年期末二人成绩达不到良好,就休学到香坊学手艺。 孙吉刘德难兄难弟仍是碌碌,但另外四个拿了家中至宝,全心投靠林之洋的居然纷纷魂成,这让刘华心里暗恨伯乐马场的老孙福。若不是他那墙头草的主意,自己的儿子也应该在魂成之列。 曾经的刘华也想拉下脸去求林之洋,可是后来血煞尸傀等一系列的事情来得太突然,林之洋忙得团团转,云木镇一片肃杀,圆滑的刘华就没敢出面。 现在想来,刘华一阵阵的后悔。越想越气的刘华胖手一拍桌子,闷声道:“孙福老匹夫,林之洋、张明宇一群小畜生……” 刘德也是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不去?” 刘华抓起邀请函就要撕碎,转念一想,把邀请函放下:“去,为什么不去。德儿,好好打,往死里打,让他们知道知道,幻斗不是魂修能玩儿得转的。” 同样的场景在孙家的伯乐马场上演,幻斗年兽测试,林之洋还没有出席就多了三个死敌。 ; 第078章,一起 别人在干什么或者想什么,永远都不会影响林之洋的心情。卖相很好的请柬被林之洋随手丢进了背包,关于幻象,老云应该能感兴趣。 九月初八,午时三刻,林之洋记下了日子之后,便招呼张明松吃早饭。幻斗阁的那位一等执事却也不走,原来还有一张请柬要送给于淑华。 云木于家虽然也是有些渊源,但终究不会像林之洋那样,一切行为都被魂帝老爹圈在魂修之上,魂成之前的于淑华也是个幻斗高手。 接了请柬的于淑华也是好奇,幻斗除了闯关,还能有什么变化?难道真幻法阵已经研发成功了? 不过跟林之洋一样,对于到时候就知道的事情,于淑华同样不会花过多的精力去关注。礼貌地送走了沙通天,众人便开始了早饭。 一顿不知道早饭还是午饭的饭很快就吃完了,林之洋拉着想要继续修炼的于淑华重新来到城主府,那一群孩子还不知道境遇如何,关金风‘豹胎丸’后遗症不知道怎么样了,地下世界的辛密需要于淑华的直觉来探索。 在云府家丁一阵阵奇怪的唱名声中,林之洋来到云府的客居小院,正看见对面的月亮门里,一方白色裙角消失不见。林之洋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绪。 未待林之洋静下心来思考,眼尖的小路已经娇笑着扑了上来。二十八个孩子立刻把林之洋和于淑华围成一团。 孩子们的心思最是简单纯朴,谁好谁坏,自有一个衡量标准。自从认识了这个洋哥哥之后,不但有了新衣服穿,还能吃上云米饭加鸡腿。要知道以前能够吃上三天陈的米饭,已经是过节般的享受了。 住处从温馨的金风洞搬到了奢华的符文瓦房,年纪小的再也不用担心碎魂侵扰,也不用害怕被李大嘴捉去吃掉。 孩子们第一次见到了识字里知道的阳光,仅一天的功夫,小路的一头黄发就变得乌黑明亮,乐得她见人就喊:“小路长大了,再也不是黄毛丫头了。” 而这一切幸福的源头就是这个说话算话的洋哥哥,于是林之洋就成为继关金风和张玉露之后,孩子们心中第三个重要的人物,地位尤在为他们提供吃住,跟他们一起玩耍的云玲罗玉静之上。 林之洋抱着小路,看着穿着一新孩子们,心里非常高兴,介绍过于淑华之后,随口问道:“臭屁虫,刚刚过去是谁?” 在于淑华的错愕中,臭屁虫答道:“玲姐姐和静姐姐呀。刚才还玩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事就走了,走得还是那么匆忙。” 林之洋语塞,臭屁虫揉了揉鼻子,道:“洋哥哥,我有名字了,静姐姐给起的,我叫关纤。‘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的纤。玲姐姐说,男孩子不能老叫绰号的。大手和大脚是双胞胎,现在叫关大迢和关小迢,洋哥哥你要分清了。” 随着关纤的话语,孩子们立刻按照顺序在关纤后面排好,林之洋仔细地看过去,‘关云,关弄,关巧……’地念着,每念一个名字,就会有一个孩子挺直了腰,一脸幸福地点头。 “恩,我叫张小路呢。玲姐姐说,男的跟风哥哥姓,女的跟露姐姐的姓,咱们是一家人。”林之洋念完男孩子的名字,怀里的小路说道,‘一家人’三个字咬的很重,显然小姑娘非常在乎。 林之洋听到罗玉静避开自己的消息有些不快,却又被一脸较真模样的孩子们逗笑了,开口道:“好好,叫名字。那,关纤,你露姐姐和风哥哥呢?” 孩子们闻言,立刻哑口,情绪迅速低落下来,关纤道:“风哥哥病了,露姐姐正在屋里照看呢。她不让我们进去,说是怕传染的。可是我们不怕的。洋哥哥,你能进去跟露姐姐说说,让我们进去看看么?就一眼就好。” 林之洋心里明白,大概是关金风的‘豹胎丸’药力发作,变得更加衰老,张玉露不忍让孩子们看到。当下点头道:“好,这位于淑华哥哥就是我带来给风哥哥看病的。” 本被冷落的于淑华立刻成为孩子们视线的焦点,没有七嘴八舌,还是关纤开口:“华哥哥,麻烦你好好给风哥哥看病,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身后,孩子们都郑重地点头。小路也挣扎地下地,跟孩子们一起哀求地看向于淑华。于淑华不明所以,却也不忍拒绝一群孩子哀求的目光,只得点头应诺。 在孩子们的期待中,林之洋推开了小院正屋的门。门是虚掩的,但哪怕心里再着急,孩子们却没有一个敢违背张玉露的吩咐,私自开门偷看。 门里,一道布帘把屋子分成内外两间,外面是客厅,正中摆了一张圆桌,张玉露小小的身子坐在桌旁的主位上,桌上一壶热茶,三个茶杯,茶香袅袅。 见二人进来,张玉露伸手延请,道:“来了?坐!云家的茶还不错,尝尝。” 林之洋于淑华落座,林之洋道:“表姐……” 张玉露一摆手道:“你的身份,我都知道了,临死之前能见到亲人,上天待我不薄,孩子们也算是托对了人。” 林之洋忙道:“表姐别忙说死,我总觉得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张玉露淡然一笑,道:“韩天福已死,‘豹胎丸’便没有了解药,还谈什么转机?”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万事皆有一线生机。况且,我看表姐夫并不是英年早逝之相,我曾祖母的邹氏大衍之术,你该相信吧!”林之洋道。 一番话令张玉露眼前一亮:“哦,何解?” 林之洋摇头:“我的修为不够,参不透。不过我把于淑华于兄带来了,他的魂能是直觉,非常灵验的。当初我能避开你的刺杀,也是多亏了于兄的提醒。” 转折的话再次令张玉露心情跌宕,好看的大眼睛白了林之洋一眼,起身道:“进来吧。” 掀开布帘,入眼就是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老翁。似乎之前目光一直盯着布帘看,所以当布帘打开的时候,老翁的眼睛一亮。 林之洋不敢相信,但是还是从他看向张玉露时,眼神里流露出无限地眷恋中,判断出这个老翁就是自己的表姐夫关金风。 张玉露非常自然地走到床前,把关金风扶起来,大声地说道:“风哥,之洋来看你了。” 关金风这才把目光从张玉露身上挪开片刻,对着林之洋点点头,却又立刻盯着张玉露看。林之洋一眼就能判断出,关金风的生机绝对不会再超过两天。 张玉露在床边坐下,仔细地掖好被角,拉着关金风的手,转头说道:“这就是我丈夫,关金风。自从之洋走后,仅仅一夜的功夫,风哥就变成了这幅样子,我没敢让孩子们看到,怕他们担心,我的话他们还是听的。 风哥也说别让孩子们知道。又过了一天,风哥连话都说不出了,但还是能认人,能听懂话。 我跟风哥说了,若是有一天,风哥认不出我了,我就会一刀刺死他,然后自尽。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没有风哥该怎么活,风哥笑了,我知道他是赞同我的做法的。也许风哥也不想过认不出我的生活吧。 我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许是明天,又许就是今天。但,有风哥陪着,我一点都不害怕。 这就是我们夫妻,于兄弟,你看有什么办法么?” 于淑华看着这对老夫幼妻的奇怪组合,心里一阵莫名的哀伤。鼻子一抽,却突然开口道:“人伦。” 莫名其妙的话令屋里的明白人都是一愣,张玉露道:“人伦?我公公早死,我夫妇又无子,何来人伦之说?” 林之洋赶忙问道:“于兄,到底什么意思,你能说明白么?” 于淑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感觉还是要往下走,到来处去。” “往下走?来处?地下世界!”张玉露、林之洋异口同声地说道。 “事不宜迟,马上走。”林之洋起身道。 张玉露也是着急,却道:“不忙,之洋,你去把关纤,就是臭屁虫,和小柔叫进来,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关纤和张小柔进了正屋,耳尖的林之洋听到两声被压抑的哭声。时间不长,张玉露走了出来,她身后的二小,眼睛有些发红,但神情却非常自然。 张玉露对着孩子们说道:“我和洋哥哥还有华哥哥出去办点事,风哥由关纤和小柔照顾,最多两天我就回来了,你们要听话,知道么?” 虽然有些疑惑,但孩子们还是轰然称诺,似乎这次就跟以前露姐姐出任务一样。 林之洋想了想,还是从小金那里要过最后一块噬魂蜂王浆结晶,魂力切成十等分。把泡水的要领告诉关纤和张小柔,吩咐他们每过一个时辰就要喂关金风喝一碗。 ※※※ 大白天的进入地下,自然不好再走当初张玉露引领林之洋的路。三人出了云府,已是正午。饭点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多,但甲士却是不少。 林之洋带着二人又来到了水云间的后巷。这里已成凶地,人不多,林之洋待要入巷,却被一群甲士拦住,带队的正是云峥。 自从胞兄身死之后,城卫军统领云峥就亲自带领斥候队。或许只有这样,心里交杂着哀伤和疑惑的紫魂将才能感受到一丝的存在感。 林之洋的面子大,法子多,拉过云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根筋的统领便大手一挥,放行。 待三人欲走,云峥却又一摆手,在林之洋的愕然中道:“我跟你们一起。” ; 第079章,河神 陈老大本名陈金城,出生于帝都南郊,陈家三恪堂子弟。自有身体强健,侍亲温顺颇有孝名。故虽未魂成,却得练陈家‘欲还刀法’。年二十修成紫体校。 不知何故,而立之年,狂性大发,杀父弑母,被陈家老族长陈德毅亲自动手,族谱除名。自此陈金城四处流浪,五年前辗转来到云州城。苦无身份,不得入城,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地下世界。 牛耳尖刀名为战心,是陈金城修炼‘欲还刀法’时的奖励,也是他杀父弑母的凶器。凭借它,隐去本名的陈金城在地下世界打出了一片天地。 地下世界三十六洞,七十二窟,紫体校的实力已经堪称顶尖,陈金城轻松地杀了‘无底洞’的原洞主自立,凭借着狡诈和豪爽很快就站住了脚跟,人称陈老大,手下的一群亡命徒里也不乏体术高手。 当时地下世界里,最难惹的当属‘黑风洞’,李大嘴的实力毋庸置疑,他的残忍更是匪夷所思,食人之名可以止小儿夜哭。 最令人羡慕的是‘金风洞’,因为关金风夫妇是地下世界里唯一有身份牌的,金风洞的孩子也都是有归属的,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之下。 异军突起的‘无底洞’却成为了实力最大的。三年前,陈老大在关金风服食‘豹胎丸’的解药,神智衰退的情况下,凭借一把尖刀和一群手下荣登了地下世界联盟主席的位置,负责处置跟河神爷爷有关的事宜。 地下世界的生活非常凄苦,一口吃食,半缕衣衫都能换一条鲜活的人命。真的如韩天福所说的,无家之人,猪狗不如。 地下的那条河被称为‘奈河’。谁也不知道奈河里有什么,但河水不能使用,却是地下世界所有人的共识。地下世界对尸体的处理,通常都是扔进‘奈河’里,片刻之间骨肉就会消失不见。 大多时候,‘奈河’流水非常安静,但每年的都会有不固定的十天狂暴期。那时候肆虐的河水会带起无尽的罡风,卷起扑天的碎魂。一个健壮的成年人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裹挟不见。 这十天被用天干记序,称为‘天干日’。所有地下世界的人在‘天干日’里,只能躲在各自的洞窟里苦熬。熬不过的自然是提前解脱,熬过的还要继续苦难地活着。 所以对这条不知来处,不见去处的‘奈河’,人们心里充满了畏惧。直到十年前,河里出了了个河神爷爷,这种深在人心的畏惧升级成敬畏。 河神爷爷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连称呼都是从一个孩子的嘴里传出来的。 孩子名叫福娃,没爹没娘的。嘴很甜,招人喜欢,有眼力劲儿,很小就能帮人干活,东一口西一口的,也就没饿死。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吃了,可是地下世界里,又有几个不能吃的? 那年‘天干日’,福娃正在‘奈河’边上帮李大嘴磨刀,磨好了,李大嘴答应让他吃顿饱饭。福娃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敢在、能在‘黑风洞’里自由出入的孩子。 河水开始肆虐时,有人看到一阵风过后,福娃就消失不见了,李大嘴的那把破刀掉落在地。再然后,人人惊慌着跑回自己的洞窟,躲避罡风碎魂的侵蚀,也就没人理会消失的福娃。 ‘天干日’刚过,还是李大嘴惦记着自己的那把破刀,毕竟地下世界里每一把铁器都是非常珍贵的,人们才想起可怜的福娃。 立刻有人把李大嘴的破刀捡了回来,李大嘴拿着这把普通的兵刃,脸上竟然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哎!福娃这个可怜孩子!”这也是李大嘴第一次在人们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大嘴叔,你叫我?”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正看见福娃右手拿着一个猪蹄子,边走边啃地进了‘黑风洞’,左手里还拎了一个。 “你是谁?是人是鬼?”众人一阵慌乱,惊恐之情四起,还是李大嘴最先反应过来,强自镇定地问道。 “大嘴叔,我是福娃呀,你不认识了么?”福娃有些愕然。 李大嘴猛地把身前的一个手下推了出去,让他过去试探。瘦小的手下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福娃。 福娃有些诧异,用右手肘拐开瘦子的手,道:“猴叔,你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瘦子也没有名字,李大嘴管他叫猴子,人们都顺着叫,只有福娃管他叫猴叔。触碰手肘的感觉是熟悉的温热,猴子大着胆子,伸手抓住福娃的肩膀,“活的,他是活的。真是福娃回来了。”猴子大叫道。 听着猴子的话,‘黑风洞’的众人立刻围了过来,你一下我一下的摸着福娃。 这个说:“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那个道:“怎么能是鬼呢?我分明就看见了影子的”,盖棺论定,每个人都是事后诸葛。 李大嘴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刻哑口,让出一条路来,福娃走到正襟危坐的李大嘴跟前,把左手的猪蹄子递了过去,道:“大嘴叔,你吃,福娃专门给你带的。” 李大嘴把猪蹄子放到石桌上的盘子里,也不嫌福娃满身的油腻,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亲切的问道:“福娃,跟大嘴叔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福娃口齿伶俐,边吃边说,也能把事情表述明白。不大会地功夫,猪蹄子吃完了,人们也大概了解的原委。 在福娃的诉说里,他是被一个白胡子老人救了下来,他管老人叫河神爷爷。河神爷爷非常的和蔼,把福娃带到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有好多好多吃的。 河神爷爷拍拍福娃的头,让他随便吃,就消失了。高兴的福娃对着屋子正中桌子上的河神像猛磕响头。 这个“天干日”是福娃一生过得最舒心的十天。吃不完的食物,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一切梦里都不会有。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河神爷爷再次出现,要送福娃回来。福娃小心翼翼地拿了两个猪蹄子,说是一个要送给李大嘴叔叔。河神爷爷笑着点头,白光一现福娃就回到了‘奈河’边自己消失的地方。 福娃的描述令众人一阵阵的向往,猪蹄子的香味更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吃是吃不到了,只能就着香味咽吐沫,一时之间吞咽之声此起彼伏。 ‘黑风洞’里有小二百人,能够在李大嘴身边的,都是亲信,加上福娃一共才十个。十人都在想象着福娃口中的河神爷爷的模样,没人注意李大嘴一脸的阴霾。 福娃说者无意,李大嘴听者有心。河神爷爷是怎么回事李大嘴不知道,但是福娃说的地方分明就是自己来时的那个祠堂:“蜃庙”。 ‘蜃庙’的香火是如何的旺盛,李大嘴并不关心。当他被拖进蜃庙的时候正是夜晚,一个带着哭脸面具的修者让李大嘴掌控地下世界,时刻准备着为他效命。 应则生,拒则死,李大嘴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成了地下世界的王者。除了让李大嘴看管关金风的家人之外,面具修者几乎都不出现,但是那种生命被漠视的感觉却如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李大嘴的心里。 ‘蜃庙’的情景一经福娃提出,李大嘴就觉得心中的隐秘仿佛一下子被人揭开,有种赤条条地站在阳光下的感觉。福娃天真烂漫的笑更是让李大嘴想起了自己被逐出家族的原因。 ‘杀子断人伦’,莫名其妙的过程,莫名其妙的结论,陇西学院优秀学子李秀莲被莫名其妙地族谱除名。当昏昏沉沉的李秀莲完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万里之外,云州城郊的‘蜃庙’里,从此李秀莲改名李大嘴。 至今思量,李大嘴悲愤莫名,自己完全是被无耻的小人陷害,只可怜了那无辜的孩儿,眉眼与福娃是那么的相似。 这或许也是福娃能够顺利长大,能够自由出入‘黑风洞’真正原因。看着福娃在自己怀里开心的笑容,李大嘴脑海里一片空荡荡的。 ※※※ 一声尖叫把李大嘴从神游的状态惊醒过来。抬头看去,内洞口之外,一个外洞的仆役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李大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低头看去,怀里的福娃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已发黑,显然是气绝多时,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茫然的李大嘴一抬头,在那个外洞仆役眼里的形象却是怀抱尸体,血盆大口,吃吃傻笑。仆役惊走,李大嘴吃人,尤其喜欢吃小孩心的消息不胫而走。 仆役的尖叫让李大嘴打了个激灵,福娃的尸体掉落在地。惊讶的李大嘴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却被绊了个踉跄,低头四顾,九个亲信全部身死,死状与福娃相同。 一股寒气从李大嘴的脚底冒出,顺着脊梁直冲脑门,李大嘴只觉得浑身冰冷。眼前的情形如噩梦再现,把李大嘴带到了自己‘杀子断人伦’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啪啪啪”的击掌声把李大嘴从噩梦里惊醒,哭脸面具修者再度出现。完全明白过来的李大嘴嚎叫一声,便冲向面具修者。 血光一闪,青体校级别的李大嘴被一脚踹飞,面具修者沙哑的声音道:“你这是何苦呢?多大的福分才能让你修习‘摘心手’!” 李大嘴恨声道:“我的孩儿是被你所杀?” 面具修者摇头道:“可是你亲自动手的呀!” 李大嘴大叫一声,抬手想要自裁,掌到脑门却又停住,对自己,他下不去死手。 面具修者冷笑一声:“好了,别假惺惺的了。要自杀的话,十五年前你就自杀了。记住了,以后每个月给我送一个孩子,要十岁以下的。钱不会少你,就当我买。至于借口,随你怎么想。恩,伺候河神爷爷,这个理由不错。” ; 第080章,河祭 李大嘴确实没有勇气自杀,所以他按照面具修者的吩咐做了。还别说,河神爷爷的故事一经流传,立刻深入人心。 地下世界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仿佛是找到了活着的目的:伺候河神爷爷。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改写自己无家之人的身份。 至于福娃的死,人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偷拿河神爷爷的贡品,犯了亵渎神灵的罪过,死十次都不多。于是每月初五祭祀河神爷爷就成了地下世界的传统。 虽然杀了那个多嘴的外洞仆役,但是李大嘴吃小孩心肝的消息早已流传开来。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的父母把自己不满十岁的孩子送过来,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哪怕这样的机会不足万一。既然这样,李大嘴也乐得不去澄清,左右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名声。 河祭的事情根本不用李大嘴操心,地下世界的人们自发的组成了地下世界联盟,专门处理关于河祭的问题。 至于河祭,若是不包括仪式,就很简单,把人丢进‘奈河’里就行。人选问题,一般都是尸体,如果没有尸体,就用活人。这件事没人置疑,毕竟人牲活祭的事情自古就有。 别的不管,李大嘴要做的,其实就是管好每月一个孩子的名额。这一点,那些无知的父母都帮李大嘴办好了。每一对交了孩子的父母都非常地满意,仿佛如此,他们的孩子就得到了解脱。 所以撇开良心上的谴责,李大嘴活得非常地滋润。美食、美酒加美女,就是正常人都羡慕这样的神仙生活。 李大嘴还是死了,因为一个他不怎么在意的名声,而死在了一个素昧平生,却十分在意名声的魂修手里。对他而言,死得是那么地莫名其妙,正如他的人生写照。 然而世界却不会因为一个人死亡而改变已有的秩序,哪怕这个人生前是如何地风光,所以河祭的仪式还要如期的进行。 无论什么事情,经历了十年,都会涌现出一批资深人士和业内高手。河祭也是如此,小庙祝就是一个河祭的老人。 地下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称呼的都是绰号。比如李大嘴,陈老大,大毛,小高等等,姓名?对无家之人来说,那是埋在心底的痛。 小庙祝的称呼却是来源于他的父亲老庙祝。人们都知道老庙祝以前是一个庙祝,至于什么庙哪个祠的,谁会去关心? 老庙祝下来的时候,带着个大肚婆。才下来没几天,大肚婆就早产加难产死了,留下了个不足月的孩子。 孩子也是命大,艰难地活了下来,于是就有了小庙祝的名字。生活的艰辛总是在无形地蚕食年龄,小庙祝从小就老相,刚过四十的看上去跟六七十岁一样。但是,家学的渊源却让小庙祝在河祭上大放异彩。 自诩能够识水纹辨神意的小庙祝,通过‘奈河’水的变化断言,河神爷爷生气了,所以这个月的河祭必须更加地隆重才行。 ※※※ 李大嘴死了,‘黑风洞’无主,关金风走了,‘金风洞’搬家,原本三足鼎立的地下世界,现在剩下了‘无底洞’一家独大。陈老大的日子过得太逍遥了。 养活二十八个孩子,‘金风洞’里没什么积蓄,但是雄踞地下十五年的‘黑风洞’,说是个宝藏都有些委屈了。 外洞的食物满仓,内洞的珍宝满地,就连‘云米’这样的紧俏货,都有一小把,也不知道李大嘴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现在都便宜了陈老大。 既然小庙祝说河祭要隆重,财大气粗的陈老大大手一挥:贡品数量加倍,外加上童男女一对,人牲一双。 不说贡品,那对人牲与童男女却是一家人。父母的年纪不过二十,双胞儿女已经五岁。 陈老大新富,祭前的这顿如同断头酒的饭,丰盛无比,整只鸡,整条鱼,红烧肉,醋排骨,米饭随便吃,酒管够。 石洞里,年轻的母亲把鸡一撕为二,分给当家的一半,便开始大嚼,嘴里含糊地说着:“大男,二女,你们是要到河神爷爷那里享福的,这鸡就别吃了,鱼、肉也少吃,啃几块骨头就行了。” 大男二女两个孩子穿着一新,仿佛没有听到母亲的话,硕大的脑袋趴在海碗上,拼命的吃着米饭。没有酸气,还泛着香味的米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 年轻的父亲,一口酒一口肉正滋润的,见儿女的模样,没好气地道:“急什么?饿死鬼投胎呀!到了河神爷爷那里平白地给我丢脸,来吃口肉。” 说着拿起筷子认真地挑了两个小块的红烧肉分给一双儿女。肉的美味刺激了味蕾,却让孩子吃得更快。 父亲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好命的,当年我跟你妈挤破头都没抢到伺候河神爷爷的活计。嫌我们年纪大了,刚过十岁怎么就年纪大?” 从小没见过酒的父亲很快就醉了,胡乱地说着话,母亲也不管,自顾猛吃,噎得直翻白眼也不住嘴,两个孩子也是相同的德行。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河祭的吉时就要到了。小庙祝进来一看,掩着鼻子皱眉道:“一家子饿死鬼,没见过吃的?去给他们洗剥洗剥,干干净净地去伺候河神爷爷。” 立刻有两个精瘦的汉子走了进来,淫笑着拉起年轻的母亲,小庙祝道:“手脚干净点,这次的河祭很重要。若是因为不检点,惹得河神爷爷不高兴,小心你们的子孙根。” 精瘦汉子绝了淫心,手底下还是往年轻母亲的敏感部位招呼。那年轻母亲也不反抗,吃吃地笑着,却不忘去拉一下自己喝得烂醉的丈夫。 ※※※ 河祭的位置就是福娃当年磨刀的岸边。这里位置开阔,可以容纳百十人观礼。观礼的一般都是各洞窟的首领等有身份的人,普通人可没有这个资格。 祭台紧靠河岸,夯土而成,分三层,像是一个领奖台。也确实如此,每一个能站在最高处的孩子,脸上都写满了骄傲。现在的大男和二女就是这样。只有来自‘金风洞’的孩子,脸上才会充满了依依不舍或者毅然决然。 小庙祝一脸的猥琐,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神棍,瘦小的身子根本撑不起宽大的礼服。礼服拖在地上,若不不看小庙祝的脸,倒也是仙风道骨。 祭台二层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面供奉着一个白胡子老神仙的神像。神像前,烛火缭绕,四季果蔬,新鲜欲滴。供桌之下,地面是暗褐色的。缭绕的烛香也掩饰不了隐隐的血腥。 童男女站在顶层的的祭台上,年轻的父母一丝不挂,跪在二层供桌之前。微风过处,瘦弱的身子上泛起鸡皮疙瘩,那是兴奋的战栗。对于能够伺候河神爷爷,地下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存着朝圣之心。 小庙祝尽量保持肃穆,不去看年轻母亲那婀娜的身子,尽管他好这个:“吉时到,祭典开始。” 接着是一大堆冗长的祭词,虽然众人不懂小庙祝在说什么,却都听得摇头晃脑的,露出非常陶醉的样子。 “童男女沐浴!”祭词念完,河祭正式开始了。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抬着一盆水,水中飘着不知名的花瓣,缓步走上祭台最高处。女子神色默然地脱去大男二女的衣服,机械地为他们洗好了身子。 洗澡水再度被抬下祭台,瞬间就被观礼的众人抢着喝光,没撒一滴,连那些花瓣都进了肚。传言,这种涤凡之水有着神奇的功效。 “童男女褪凡体。”见涤凡水被喝光,小庙祝道。 那两个精瘦的汉子走上祭台,用一根寸长的钢针在两个孩子的眉心、舌尖、心口、指端各刺一下,借着抹去血珠的机会把一点白色粉末弹进孩子的鼻孔。大男和二女立刻变得浑身通红,精神振奋。 “凡体褪去,童男女晋级仙子。”褪去凡体之后,童男女自然不能再称呼了,要改称仙子,神仙之子。 “仙子斩尘缘。”小庙祝继续进行河祭的下一项。 以往的河祭里,童男女都是孤儿,没有斩尘缘之说。今天的不同,为了让仙子能够尽心尽力地服侍河神爷爷,尘缘是必须要斩断的。所谓的斩尘缘就是手刃双亲,以示自己虔诚的侍神之心。 精瘦汉子把两把尖刀分别交到大男和二女的手中。两个孩子双眼通红,一脸兴奋,提着刀子便来到自己父母面前,只待手起刀落就是一幕人间惨剧。 刀子就要及体,年轻的父母却没有死前的哀伤,眼里都是满足。似乎能够献祭河神就是莫大的荣光。 刀子还是没有及体,俩颗不知道何处飞来的石子把大男和二女手中的尖刀打飞。 刀子离手,两个孩子一呆,眼中流露出迷茫。年轻的父母却立刻变得面色苍白,仿佛就要大祸临头一般,对着供桌上的神像猛磕头。头磕得山响,只几下年轻的父母就血流满面,饶是如此,磕头之势却也不减,这是在尽心求地河神爷爷原谅。 祭台下一片哗然,陈老大站起四顾,小庙祝大怒,高声道:“何人破坏河祭大典?不怕神罚么?” 一个铿锵的声音传来:“老子就在这里,有何神罚,尽管施展!倒是你这断绝人伦的祭典,不怕雷劈么?” ; 第081章,看看 第一次到地下的云峥和于淑华表现地都很自然,没有因为走下水道而感到失了魂修的身份。二人对‘金风洞’的陈设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却也没有降低该有的警惕。 ‘金风洞’里自然是没有人,洞外也是人影皆无。张玉露还在奇怪,正是收集食物的时候,人都到哪儿去了。 说起地下世界的食物来源,其实就是下水道的厨余剩饭。每一个洞窟都比邻一个下水道。洞窟的繁华程度,很大程度地取决于所占据下水道的剩饭量。 采集、分选、蒸煮……地下世界有一套完整的食物处理方法,富裕的洞窟甚至有能力豢养豚鼠来吃肉。 才走了几步,张玉露恍然道:“今天是河祭的日子,怪不得都到处都没有人了,跟我来。” 河祭的时候,普通人是禁止随意走动的,收集食物也要等到河祭结束才行。地下世界里有很多条小路,只有通往祭台的那条才打磨地最光滑。无家之人没有多余的力气,却都有一个朝圣的心。 地面怪石如刀,石硬如铁。嶙峋石锋能够轻易地划破青体校的皮肤。以关金风紫体校之能,也只是历时三年,才堪堪地为妻子打磨了一排回家的爱心落点。 所以对于手无寸铁的地下世界凡人而言,这条朝圣之路是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凝聚的是无限的期望和虔诚。 名为朝圣,路却很普通,跟地上世界的那些有着附加属性的路根本没法比,也就沾了个稳固的边儿。 云峥走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自小谨慎的他不允许有半点的闪失。虽然没有胞兄云锋的斥候天赋,但是开启了魂力的云峥还是能够轻易地分辨出周围的风声。 小庙祝‘仙子斩尘缘’的话隐隐地传来,云峥十分不解。另外三人却都是茫然,近百米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云峥有能力分辨出声音。 低声问过张玉露之后,刚正的城卫军统领勃然大怒。单调的成长环境之下,云峥不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心里满是家国梦的云峥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暴怒的云峥魂力运转,紫气缠身,只一闪身就到了前路的拐角处,正看到大男和二女的弑父杀母之举。情急之下,云峥在石壁上扣出两块石子便打了出去。 云峥的力量控制的很好,石子只是将两个孩子手里的刀子打飞。但,盛怒之下, 还是有魂力不自觉地附在了石子之上,把劣质的刀子撞成的了麻花。在刀石的碰撞中,魂力爆开,厚重的力道让两个孩子动作一呆。 ※※※ 童男女呆滞,两人牲慌乱,观礼众哗然,直面紫魂将魂力压迫的小庙祝则是战战兢兢。多年担任祭祀的心理优势令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强打精神的小庙祝道:“河神爷爷法力无边,我等凡人粉身难得神眷。只有这神圣的河祭大典,才能让我等凡人望河神爷爷项背,你坏了我等好事,还不知罪。” 小庙祝说话之间,云峥已经到了祭台的二层。一身战甲,紫气萦绕的他倒像是天神下凡。如炬的目光扫射一圈,祭台下的观礼众立刻哑口。 冷笑一声,云峥冷冷地说道:“神在虚,仙在天,无法阵,不下凡。你这破祭坛连个符文都没有,也敢说能够招募神恩?真正不怕神罚的,我看是你吧。” 云峥的义正言辞逼得小庙祝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瘦小的身子抵在供桌之上才止步,眼神慌乱,乌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情知不能怯场的小庙祝强打精神,骷髅似的手颤抖着指向云峥,开口道:“河神爷爷是凡间至高神,有求必应的。天上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虚位神仙怎么能比?你已经惹恼了河神爷爷,神罚很快就会降下的。” 随着小庙祝手指的抖动,宽大的袖子里若有若无的白色粉末飘出,慢慢地向着云峥罩去。小庙祝嘴角弯起,一脸的猥琐,似乎云峥辗转呼号就在眼前。 可惜,最多只是远远地看过一个青魂校的小庙祝并不知道魂修之间判若云泥的差距。白色的粉末被紫色魂气完全的拦截下来,在云峥面前如雪般落下,非常地明显。 云峥用手接了些,一闻一尝,登时脸色大变:“欲仙散!贼子原来是你!”说着,探手成爪,便向小庙祝抓来。对于这种让自己家族形象大跌的禁药,云峥是深恶痛绝的。 然而,云峥的一抓仍是没有建功,林之洋及时地接下了这能要小庙祝命的一爪,现场也只有他能够阻止云峥的杀招。但是云峥那决然的气势仍是慑得小庙祝瘫软在地。 林之洋沉声道:“此人尚不能死,云兄你想想,他一个凡人,如何能弄到欲仙散这等的邪药?”云峥想了想,觉得有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小庙祝,转头看向那对童男女。 这一耽误,中了欲仙散的大男和二女又恢复了行动。手里没了凶器的两个孩子,双眼通红地再度扑向自己那对磕头如捣蒜的父母,拳打脚踢牙咬,直欲置他们于死地。 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使劲了浑身的解数也没能奈何了自己的父母。反倒是那对年轻的父母,抬起头来对视,被鲜血模糊了的眼睛里发出狂热:洒向云峥的欲仙散被他们吸了个饱。 云峥看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年轻的父母对望。两人都露出解脱的笑,陡然之间,伸出手来,直直地插入对方的眼中。 食指完全没入眼窝,人登时就死了,另两只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小庙祝一看又来了精神,尖声叫道:“仙子尘缘断,礼成,入祀!” 林之洋回手一巴掌把小庙祝拍晕过去,再回头,两个孩子疯了似的跑向祭台的顶层,云峥震慑于年轻父母的惨状,竟是没来得及拉。 待云峥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已经登上了顶层。云峥起身便追,两个孩子却是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跳了下去,云峥止不住冲势,又或是不想止住冲势,也跟着跳下。台下的众人没有听到落水的声音,却看到白光一闪。 林之洋赶忙登台向下望去,‘奈河’之水有些浑浊,翻涌着不知流向何方,哪里还能找到云峥的影子。 懊恼的林之洋立刻联想如何向云家交代,待要回身,却瞥见祭台的背后刻满了符文。惊喜之下,林之洋仔细辨认之后,才确定这个法阵是空间门的入口。 根据申雉奴留下的《幻术真解》,空间门是真幻魂技之一。像这种最低等空间门最远的传送距离不超过三十米。 有过出入真幻空间经验的林之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奈河’对岸。那里,石壁陡立,顺着水流,延伸开去。石壁光滑如镜,但在林之洋的真实之眼中,二十米之外的石壁上也有着相同的符文法阵。 石壁的背后必定是这个空间门的出口,已经从张玉露那里得知每次河祭流程的林之洋立刻就明白了每次河祭中的童男童女的去向,也解开了李大嘴倒卖儿童的路径。 ‘那里必有蹊跷,过去看看’,打定主意之后,林之洋走下祭坛,提起昏厥的小庙祝来到陈老大跟前,随手如丢垃圾般地扔下。林之洋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的人性?” ※※※ 其实,在小庙祝念到‘仙子斩尘缘’的时候,陈老大就已经有些感触了。当年轻的父母对戳眼睛而死的时候,陈老大的心仿佛是被什么揪了一下的难受。 林之洋冷淡的话如同阀门一样,更打开了陈老大痛苦的回忆。一时之间,痛苦、悔恨、伤心的表情在陈老大的脸上纠缠起来。 陈老大的复杂表情没有引起林之洋的同情,只见他手上青光一闪,十把钢刀落地:“让你的人拿上刀子,看好现场,尤其是这个小庙祝,等城卫军的士兵到来。若是跑了一人,哼哼……”林之洋还是相信,对于河祭的内幕,陈老大并不知情。 林之洋命令似的话语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让迷茫中的陈老大看到了希望。当上了地下世界联盟主席,陈老大那些心腹手下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此次祭典,陈老大带来的心腹正好有十人。 放下心情,让手下捡起钢刀的陈老大又听到林之洋说了另一句让他更加兴奋的话:“此间事了,若是顺利功成的话,我会向城主大人求十个身份牌,你看着办!” 身份牌,无家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它,才能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之下,有了它,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还未等陈老大在心里置疑林之洋的许诺如同画饼,林之洋又道:“顺便说一下,刚才下去的那位,是云州城城卫军的统领,城主云牧的亲侄子,如果不出意外,还是云家的下任家主,云州城的下任城主。” 林之洋的话让陈老大看到了重生的希望,也不再多说话,亲自掏出牛耳尖刀看着观礼众,同时吩咐一个亲信回去搬兵。 不去看满脸兴奋,忙碌不止的陈老大,林之洋转头对于淑华和张玉露道:“于兄,表姐,那祭台之后有一个空间门,云峥已经过去了,我准备也去看看,你们怎么看?” ; 第082章,合适 张玉露没的话说,为了关金风,刀山火海她都会去。没想到,于淑华却也斩钉截铁的点头,一点也没有面对未知的犹豫。 其实看见于淑华答应前往,林之洋的心里莫名地有了底气,对于直觉这种神秘的魂技,林之洋现在很是信服。 阵型很明确,林之洋打头,张玉露居中,于淑华殿后,三人陆续跳下祭台,在观礼众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进了空间门。 下落中的林之洋只觉眼前一道白光,自己就着了地,定睛观瞧,却是身在一个甬道之中。肩头的小金立刻毛发炸开,一脸警惕,背包里也有五彩的雾气护住漫出,护住林之洋周身。 云峥和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林之洋更加地谨慎,小心地打量周围。这里说是甬道,更像是大型墓室里的墓道。 两米多宽,五米多高,一根火把发出惨白的磷光,能看清十米左右的距离,再往前,一片黑暗。这一段的狭长甬道,在火把的磷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阴森。 身后传来呼吸声,不消说,张玉露和于淑华到了。未等林之洋开口提醒,张玉露低声提醒:“小心脚下!” 林之洋赶忙退了一步,向下看去,方才站立之处前方不远,一张扭曲的脸如同恶鬼般张大了嘴,直欲择人而噬。 于淑华道:“这是邪修鬼殿堂的‘不归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作为学院派的杰出人物,于淑华的《魂修常识》课成绩卓越。 林之洋也皱了眉头道:“‘不归路’?先前是‘漂杵池’,这里又有‘不归路’,难道血魔教与鬼殿堂有什么瓜葛?” 于淑华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向前扔去。听到金币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于淑华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只是雕刻而已,不是真正的‘不归路’。” 见张玉露疑惑地看着自己,于淑华解释道:“真正的‘不归路’,血肉铺地,鬼面指路,魂牵梦萦,永堕孤独。也就是说,鉴别‘不归路’真假的最简单方法就是看看有没有血肉的感觉。” 林之洋伸脚试探,果然是实地。只是那张扭曲的鬼面看上去还是那么瘆人。三人小心向前,每过十米身后的火把就会熄灭,同时前方又会有火把亮起,接力一般引人向前。 林之洋右手反握着‘金石簪’,左手一把百炼钢刀带路。昏暗的幻境和明灭的灯光很快让三人忘却了时间。 总是直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一个拐角,发着明亮的光芒。林之洋只觉身后忽的一道风过,却是张玉露冲了出去。于淑华也是一个箭步上前,与林之洋站成一排。林之洋侧目一看,于淑华面色焦虑。 这段不知道长度的甬道里充满了灵魂暗示,让人精神压抑,已是魂将并有着多重灵魂守护的林之洋不觉如何,修为稍逊的于淑华大感吃不消,而身为凡人的张玉露若不是有着坚定的信念,早就崩溃了。 即使有坚定的信念,张玉露也非常的艰苦,情感如潮,一遍遍地冲刷着她紧绷的神经。有父母的思念,有公婆的悲呼,有丈夫的呵护,有好友小秀无声的责问,甚至有那小产早夭孩儿的哭泣…… 毕竟是凡人,当拐角的那抹亮光出现的时候,张玉露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紧守的信念再也坚持不住。那抹亮光里仿佛一团能燃尽所有烦恼的火,引得自己如同飞蛾般地扑过去。 于淑华指着前方,大叫道:“拉住她。” 林之洋顺着于淑华手指的方向看去,张玉露的前方,拐角的阴影里一张鬼面,带着阴笑,大嘴一张一合,如同活了一般。 林之洋打了个激灵,不用说这才是真正的‘不归路’里的一段。林之洋将手中的百炼钢刀用力向着那张鬼面掷去,魂力发动,疾风步用到极致,身子箭射而出,口中喊道:“老云,救人。” 不等林之洋话落,五彩的雾气已经射向鬼面。说到底,‘不归路’还是靠幻象引得人灵魂离体,而导致肉身死亡,身魂化为路上的一张鬼面。 一条完整的‘不归路’超过十米,有过百张的鬼面,引发的幻象非心智卓绝之辈或紫魂将以上实力不能抵抗。但这里只有一张鬼面,单薄的幻象还无法应对老云的魂技‘破幻’。 魂技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破幻’的五彩光箭先张玉露一步射在了鬼面之上。只见那张鬼面如同遭受了莫大的苦痛,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哀嚎。 张玉露脚踩在上面,鬼面也没有做出反应。失神状态下的张玉露继续向前,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拐角的亮光里。 钢刀随后也插在鬼面的额头上,那鬼面却从地上陡然弹起,形成一个鬼头,悬浮在离地两米左右的位置,一双鬼眼泛着死气,盯着冲过来的林之洋看。 林之洋收不住冲势,撞在鬼头的下方。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林之洋身子蹬蹬地后退几步,倒与赶过来的于淑华又站成了一排。 才一会的功夫于淑华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刚才的面色焦虑不全是因为不适。此时的于淑华却是一脸的凝重:“百鬼化身。” 林之洋又拿出一把百炼钢刀,沉声道:“不错,看这样子,最少一百鬼童才是。”他不懂的是魂修的历史,对于各个家族、势力的成名魂技却是知之甚详。 鬼殿堂有种秘法,能够在人刚死的时候,把血肉化开,滋养他还没有散尽的灵魂。半成的概率被滋养能把灵魂重新聚拢起来,成为一个新的灵体,这就是鬼。鬼属阴体,无肉身庇护,最怕阳气冲撞。 ‘百鬼化身’是要最少一百个鬼相互吞噬,合而为一,阴极阳生,最终衍生出肉身。肉身的实力与化身的鬼体有关,鬼体又分为鬼子,鬼童,鬼婴三级。一般来说鬼体越小,肉身就越强大,缺点却是能被特殊的法诀克制和自然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两点。 果然,漂浮的鬼头顺着额头插钢刀的地方开始流血。血越流越多,最后竟如瀑布一般,把整个鬼头都笼罩了起来,只能隐隐看清两只泛着死气的鬼眼。 浓重的腥臭迅速弥漫了整个甬道,有些发黑的血液在鬼头的下面勾勒出一个人体的模样,似乎那身子是从头下长了出来一样。 待一双大脚成型着地,鬼头上便不再流血。林之洋定睛看去,那鬼的肉身铠甲分明,正是一个鬼将的形象。 鬼将把钢刀拔出,抬手在额头一抹,伤口尽消。声如裂帛,鬼将开口道:“本将在此,谁能过关。”那把百炼钢刀在鬼将的手里,不多时就锈迹斑斑,显然是被死气和血煞侵蚀地不轻。 二人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守关鬼将。实力不俗,但主动攻击的欲望却不是十分的强烈。 就在此时,却听得拐角之外,一声尖叫传来,是张玉露。随即,那尖叫又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人生生地扼住了脖子。 “表姐有危险!”林之洋心道,作势要前冲,却被于淑华拉住。 于淑华道:“之洋,你想办法过去援助玉露姐,这守关的鬼将交给我来处置。” 林之洋有些疑惑:“于兄,这是鬼将,你确定能应付地来?” 于淑华笑道:“没了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放心吧,我没问题的。倒是你要仔细思量怎么从这个大个子身边过去。” 那鬼将身高体阔,稍微一伸胳膊就能把不宽的甬道堵个严实,不打败它,通过还真有些难度。 林之洋相信于淑华的直觉,他说了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最少是不会出现性命之危。当下笑了笑,道:“于兄看好了。”说着,林之洋身子右靠,左手挥刀砍向鬼将的腰间,右手隐在身后伺机而动。 裹着青色魂气的钢刀令鬼将感到了威胁,抬手便用刀格挡。林之洋的刀轻易地斩断了鬼将那把已经受到腐蚀的刀,进而砍在鬼将的腰间。 魂力在鬼将体内爆开,把鲜血铸就的躯体炸了个大洞。鬼无肉身之痛,却也气得哇哇大叫,扔了断刀,两只硕大的血手向林之洋的肩膀抓去。 林之洋却是一矮身,右手的金石簪发出尺许的白光,再向着鬼将的腰间刺去。 镇守塔出品的魂器对所有邪修都有着克制的作用,况且林之洋手中还是顶级货。金石簪的光芒令鬼将亡魂大冒,对于这种能够伤害到自己灵魂本体的东西,鬼将不敢怠慢,赶忙弯腰躬身,血手交叉,凝成乌黑的血盾牌,护住腰间。 再看林之洋,趁着鬼将弯腰的功夫,弹身向上一跳,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从鬼将的头顶越过。 落地的林之洋又是连续几个小跳,脱离了鬼将的攻击范围,顺势将左手的钢刀用力掷向鬼将。钢刀同样插在鬼将的腰间,魂力把之前的那个洞炸的更大些。 林之洋左手握拳,对着于淑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冲进了拐角的白光之中。 肉身的损坏对鬼将并无实际的伤害,污血涌出,林之洋两度造成的伤口便恢复如初。 林之洋跑了,受了戏弄的鬼将便把一腔的愤怒全部倾泻在于淑华身上。只见他吐气开声,冲着于淑华无声的嚎叫,魂技‘鬼哭’用出。 那于淑华也不慌乱,手中的‘无量剑’连续挽出几个剑花。剑花在带着星辉在于淑华的身前连成一片星幕。这便是那‘星宿辰光剑诀’第一式的‘星幕’,也是于淑华敢于独占鬼将的依仗之一。 于淑华的另一个依仗却是自己家传《道神通心法》。不到一个月的连续境遇让于淑华的《道神通心法》达到了‘通阴’境。 这一境界要求修炼者独自斩杀一个阴鬼,取鬼灵作为‘通阴’的媒介,眼界颇高的于淑华觉得面前的这个鬼将十分合适。 ; 第083章,鬼娃 陡然的光暗变幻让林之洋觉得恍如隔世,表姐的安危却让他顾不上过多的感慨,心如箭,身亦如箭,合体向前冲去。 速度很快,呼吸之间便出了甬道,视野立即开阔起来。这里是一个大厅,面积跟‘金风洞’仿佛,陈设倒像是一个炼金实验室。 大厅里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从痕迹上看,打斗完全避开了空中地上所有的玻璃管道。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新死不久的尸体,都是一招毙命,看打扮正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周围靠墙的位置是几十个玻璃罐子,一人多高,里面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液体里不停地冒着气泡,不时有孩子的脸贴着罐壁,脸色惨白,眼球也是白的,却还能转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正中是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实验室所有的管道最终的流向都是这里。平台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楠木敞口棺材,棺材盖胡乱地扔在地上,大男和二女站在棺材的两侧,兄妹俩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肃穆。 棺材的上沿与常人的等高,林之洋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台下,云峥一手抓着张玉露,一手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响。林之洋见表姐没有危险,也就放下心来,悄然上前。 云峥扫了一眼林之洋,用眼神示意他噤声。林之洋点头回应,却看见表姐死死地盯着边上的一个玻璃罐子看,眼里满是悲愤。 林之洋扭头看去,那个罐子里的孩子一直贴着罐壁向外看,不像其他罐子里的那样,时隐时现。孩子大概有十岁,眼球中间还有米粒大小的一点黑色没有退去,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什么。 林之洋拍拍云峥,从他手里接过表姐,张玉露的心情仍然非常地激动,却还能控制住。靠着林之洋,张玉露使劲堵着嘴,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流出。 林之洋能够感受到表姐颤抖的身子,有些不解地看向云峥。云峥向着平台努努嘴,林之洋再看过去,那平台之上,棺材之下,竟然镌刻着一个灵爆法阵。 法阵的核心是镶嵌在棺材上那些数量过百的圆晶。林之洋心里默算一下,若是这些圆晶爆炸,加上法阵的增幅,足够把这片洞窟炸塌,到时候地面之上的云州城可能会受到毁灭性的的打击。 法阵已经被引动,却因为枢纽部分被两个孩子踩住,魂力流转不通而暂时没有发作。也就是说,俩孩子一动,法阵就爆。怪不得云峥一脸警惕,禁止声响,原来是怕惊了孩子,仓促引动法阵。 好在两个孩子像是被摄了魂似的,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知道了原委的林之洋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可没有云峥那样大义凛然,只身赴死的慷慨激昂在他这里没有市场的。 林之洋拉了一下表姐,想带她离开。张玉露却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那个玻璃罐流泪。林之洋没有办法,只得看向云峥。 正直的城卫军统领此刻也是一筹莫展,却仍在努力地想办法,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连魂力都不敢动用,生怕扰乱了法阵的波动。 对于法阵,林之洋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帮不上什么忙。跟小金对望一眼,小袖猴已经恢复了平静,想来,它进来时的警惕是来自外面的那张‘不归路’上的鬼脸。 既然暂时没有危险,林之洋便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对于炼金实验室,林之洋的了解完全是来自于他父亲,魂帝林西山。 根据林西山教授的知识,眼前的这个炼金实验室的陈设该是千年之前流行的。不像当下主流的那些偏重产量的流水线设计,千年之前的炼金实验室更注重产品的性能。 陈设有如六星芒阵,低级的炼金师在外面的六个角落里,对炼金原材料进行分类初加工。加工好了的原材料统一地送到中间的平台上,由首席炼金师进行最后的制作。 这样的流程产量不高,但出来的炼金产品一般都会药效增强或者属性增加。最终效果如何,还要取决于那位首席炼金师的实力。所以千年之前的炼金产品一直受到西方世界的追捧,价格居高不下。 如此说来,这个实验室该有千年的历史,或许跟上个千年,大清帝国的覆灭有关也说不定。 想到大清帝国,林之洋又看向张玉露。她爷爷,自己那个不知道几姥爷不就是研究清史的? 这会功夫,张玉露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但神色仍是悲伤。见林之洋看过来,便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写字。 “小、鼻、涕。”林之洋在心中默念。念完却是一惊,难道是‘臭屁虫’关纤口中,跟他抢供奉位置的‘小鼻涕’么?林之洋询问的眼神看向表姐,张玉露点头称是。 见云峥和那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反应,愕然的林之洋拉着表姐悄声来到装着‘小鼻涕’的玻璃罐前。 近距离观瞧,那罐子有二人合抱粗细,不满十岁的孩子在里面能够自由地翻滚,怪不得其他的罐子都是人脸隐约。想来每一个罐子里都装着如同‘小鼻涕’一样的孩子。 玻璃罐上方连着一条管子,蒸腾的血气通过这条管子输送到正中的平台;下方一个阀门,阀门下方是一个玻璃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滴水珠状油性液体从阀门口滴落。 油珠没等落到杯底就变成了粉末,林之洋端起玻璃杯一闻,是‘欲仙散’。原来这里就是欲仙散的产生之地。 若有所思的林之洋回头看了一眼中间的那个平台。距离稍远,看不真切,不敢动用‘真实之眼’只得继续观看玻璃罐。 罐子里的‘小鼻涕’脸色苍白却很圆润,显然是在‘金风洞’里过得不错,至少没有挨饿。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小鼻涕’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眷恋,两只小手撑在罐壁上,左手血肉已经化去,只剩森然的白骨。 张玉露鼻子一酸,眼中又充满了泪花,两只手隔着罐壁,与‘小鼻涕’的手合在一起,额头也是如此。这是在‘金风洞’,张玉露每次出任务归来时都要做的一个动作,如今却深深地印在了‘小鼻涕’的记忆里。 良久,‘小鼻涕’抬起头,用完好的右手向左指了指。张玉露看过去,又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玉露隔着罐壁在‘小鼻涕’的脸上轻抚了一下,便向那个罐子走去。‘小鼻涕’手扒着罐壁,满是不舍,却也没阻拦。‘金风洞’的孩子都懂得分享,哪怕是这生命最后时光的温存。 这张孩子脸跟‘小鼻涕’同样的圆润,眼睛却已经全部变白,对走过来的张玉露也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是鱼缸里的鱼对着外面走过来的人一样,自顾自地吐着泡泡。 张玉露尤是重复着双手相合,额头相抵的动作,口中喃喃道:“‘小秃头’,露姐姐来看你了。” 林之洋心里恍然,却又一惊。恍然的是明白了孩子的身份,惊讶的却是张玉露开口说话。回头看去,平台的三人仍是不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既然‘秃头哥’在,那‘小爱姐’也就不远了。果然‘臭屁虫’关纤记忆里的十个孩子,这里有六个,最早的‘小爱姐’头颅以下都已经化成了白骨。 一圈下来,用时不算短,也不算长。再回到‘小鼻涕’的罐子前,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开来,显然是再也认不出自己心爱的露姐姐了。 张玉露靠在表弟怀里默然流泪,换了个角度的林之洋却发现玻璃罐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沙漏,随着血气的蒸腾,细砂不断的下落,而‘小鼻涕’眼仁里的黑色也在渐渐变小。 细砂落尽,黑色消失,林之洋回头,高台之上,两个孩子有了动作。林之洋站立的位置与棺材尾相对,能够完整的看到两个孩子的动作。 只见他们双手上举,指甲不知为何竟然泛出金属的光泽。紧接着伏身跪下,像是朝拜一样,对着棺材叩首。 三拜九叩之后,大男和二女直起上身,眼中充满了狂热,伸出右手猛然插向自己的左胸。锋利的手指轻易地洞穿了肋骨,抽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两个孩子如同供奉一样,小心地把自己心脏放进了棺材里。心脏落入棺材,孩子的脸上发出满足的笑容,笑容未尽就一头栽倒,气绝而亡,整个过程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平台前的云峥急得直跺脚,随着两个孩子的倒地,法阵枢纽放开,魂力运转正常,灵爆法阵再度发动。流转的魂力如同燃烧的导火索一样,迅速向着棺材上的圆晶的靠近。 在魂力接触圆晶的一刹那,云峥心如死灰,无助地闭上了双眼。但是想象中的大爆炸却没有按照预期发生。云峥睁眼偷瞧,圆晶相继亮起,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把棺材托在半空。 紧接着棺材之中发出晶莹的血光,一阵奇异的香气蔓延开来,香气之中还夹杂着婴儿隐隐的胎音。 嘭嘭嘭……胎音越来越清晰,脉动越来越强烈。不一会儿就声如擂鼓,令人听之欲呕。 林之洋赶忙堵住张玉露的耳朵,运转魂力抵抗。而靠的最近,首当其冲的云峥,更是单膝跪倒,一手拄佩剑,一手捂胸口,浑身紫气萦绕,显然是吃尽了苦头。 就在云峥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胎音消失了,棺材上的圆晶也消耗殆尽,暗淡的棺材砰然落地,空中却漂浮着一个婴孩。婴孩蜷成一团,如在母体中一样。 “鬼娃!”云峥与林之洋齐声惊叹。云峥更是干脆,直接把手中的佩剑向着鬼娃掷去,想趁着鬼娃未醒之际一举将他斩杀。携着紫气的佩剑被一道血光弹开,以更快的速度插在云峥面前。 空中一阵凄厉的婴儿笑声传来,那鬼娃如睡醒一般,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虚立半空。就在此时,张玉露又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声尖叫。 ; 第084章,花子 云玲是个死脑筋,认准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她决定不理林之洋,就连见都不会见他一面。所以林之洋进云府的时候,会有家丁一路唱名,目的就是告诉自家的大小姐回避。 云玲又是个善良的人。自小多病,艰难长大的她最见不得别人的可怜。‘金风洞’的孩子一出现,就立刻抓住了云大小姐的心。而且这些孩子最大不过十岁,恰好满足了云玲当姐姐的愿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论学识的多寡、身体的强壮,这二十八个孩子必定不如人。若论起察言观色,应对得体,引人开心,就是最小的小路也强过养尊处优的云玲一大截。 在张玉露的默许之下,孩子们跟云玲玩的很愉快。两天的时间里,云玲恨不得跟这些孩子睡在一起。 即便如此,一听林之洋到来,云玲还是毫不犹豫地拉起表姐离开。身处两难的罗玉静落后一步,让林之洋看见了裹在裙角里的无奈。 云罗二女并没有走多远,有专门的家丁为她们禀报小院的动向。林之洋一离开,云玲又拉着罗玉静来到了小院。 云玲未觉得如何,罗玉静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异样,好看的眼睛盯着正在无声交流的关纤和小柔。 对视询问,点头摇头,皱眉抿嘴,一系列的微动作之后,小柔冲着罗玉静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罗玉静分明看到了小柔眼里的湿润,想要上前,却被关纤拦住:“静姐姐,刚才洋哥哥还问到你们呢。”林之洋离开‘金风洞’的时候叮嘱张玉露留意罗玉静,小小少年完全记在心里。 一提到林之洋,罗玉静果然停下来脚步,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回头看向正在给孩子们讲《马兰花》的云玲。 讲到马兰花的神奇之处,小路插言道:“玲姐姐,神奇的马兰花真的能满足人们的愿望么?” 云玲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是当然了,只要是勤劳的人们,马兰花都会满足愿望的。” 这一幕与当初罗玉静讲故事的情景一模一样,小路的问题表情都与那时的自己无两,所以云玲自然而然地重复了那时罗玉静的话。 人生的岔路很多,不同人总会选择不同的拐点。小路自然不会像云玲那样有让母亲复活的愿望,在她的心里,母亲的形象已经让露姐姐三个字演绎地淋漓尽致。 “小路很勤劳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很勤劳,马兰花能让风哥哥、露姐姐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么?”小路忽闪的大眼睛盯着云玲看,小心思里非常期待云玲的肯定回答,其他的孩子也都是如此。 孩子的心思最是玲珑,张玉露不说,良久的默契也让他们体味到了浓重的别离之情,更何况关纤和张小柔那满脸的心不在焉,不正是说明有事情发生么? 不过仍然没有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会让本就是焦虑的哥哥姐姐再为自己多费心思。但是当故事里的缥缈希望出现的时候,孩子们还是忍不住会提出自己似乎是奢望的要求。 问题很简单,正确的答案当然是不能。凡人的世界里,无论是多么厉害的魂技都改变不了生老病死的轮回。但是在一片赤诚的注视中,如此简单的问题,云玲竟然无法回答。云家大小姐生怕自己的回答会打碎孩子们那颗玻璃般的心。 不知所措的云玲回头看向表姐,正如孩子有了困难委屈会不自觉地找妈妈一样。罗玉静款款地走过来,鼓励地看了表妹一眼,目前为止她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少了一些人情世故。 灵犀少女弯腰摸了摸小路的头,柔声道:“小路放心,露姐姐一定会回来的。”稍微直了下身子,迎向孩子们渴望的眼神,“有咱们这么多人真心的期待,露姐姐怎么能不回来呢?” 近乎蛊惑的话继续:“所以呢,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吃饱、睡足、玩好,高高兴兴地等露姐姐回来,再一起把风哥哥的病治好。大家说好不好!” 善意的谎言得到了孩子们的轰然叫好,关纤感激地看了罗玉静一眼,便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开始日常的学习。 云玲拉着罗玉静的手,满心欢喜。对于表姐,她有着跟对福伯一样的盲目信心。罗玉静的信心却是来自于跟林之洋的心有灵犀。 看着表妹如花的笑脸,马兰花语浮现在罗玉静的心间。云玲心肠很好,仿佛是爱的使者,自己与林之洋相识月余,感觉却像宿世的情人。只是不知道,爱使撞击宿情,会孕育出怎样的花子。 ※※※ 云峥的副手也是云家的旁系子弟,此时正向家主禀告自己顶头上司的行踪。云牧闻言勃然大怒,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云峥还是没有身为云家未来家主的觉悟。 大人物的愤怒是很恐怖的,城卫军全负荷地运转起来,效率高得吓人。时候不大,在没有惊动孩子们暂居小院的情况下,云峥进入地下世界的原委就被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城主的案头,林之洋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云牧的眼前。 关家那几十人的生死,云牧根本就不在意,但是魂帝之子的安危却胜过了云家少家主的性命。 昨夜的众人再度聚首,清理地下世界,保证云州子民周全的提案迅速被通过。管施华为首,云州魂修为主力,城卫军甲士辅助的队伍迅速建立起来。 鱼贯的队伍如花蕾般,自城主府绽放开来,守住了云州城每一个下水道入口。如狼似虎的甲士雨水一般,涌入地下世界。 ※※※ 在命运没有交叉之前,谁也不会关心那些看似根本不可能的危险。地下世界各个洞窟之主更关心的是势力的重组,林之洋三人刚一离去,骚动就开始了。 陈老大崛起得太快了,各个洞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无底洞’就达到了三甲之列,风头盖过了所有老牌的洞窟。 任何人上台,下面都会有不满的情绪,区别就是程度的不同。当陈老大独自霸占了李大嘴的所有势力之后,潜藏在地下世界的不满情绪愈发地浓重,人们看向陈老大的目光里都能听到铿锵的刀剑鸣叫。 河祭仪式的意外,小庙祝的昏迷,陈老大毫不掩饰的杀意,火星一般点燃了不满的火药桶。 出头的是‘销魂窟’的韦寡妇,一个永远都是衣衫不整的美艳妇人。据说当年李大嘴都畏惧她那两条如蝎尾一般的大长腿,人面桃花,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 林之洋的再度离去,留下的却是无限的危机。于淑华嘴里说的不要紧,直觉或许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那爆棚的信心。 所以说,魂帝林西山诟鄙学堂如温室也不无道理,谨慎如于淑华也不真正理解‘木秀于林’的含义。 鬼将的魂技‘鬼哭’发出之后就是一张哭着的鬼脸,是能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的纯魂技,于淑华的‘星幕’在这方面的防御就差了很多。穿过了‘星幕’的‘鬼哭’,虽然暗淡了许多,但是仍然能够分辨地出来。 鬼脸直接印在于淑华的脸上,让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耳朵里似乎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哭声,紧接着头如针扎般的疼痛。不自觉地后退几步,于淑华双眼紧闭,双手猛击自己的太阳穴。 好在,肆虐的‘鬼哭’引动了于家祖传的《道神通心法》。特殊的魂力起源于眉心,迅速地在于淑华的头脑中扩散开来,一点一点驱逐构筑‘鬼哭’的邪修魂力。 对症下药,事半功倍,以驱魔捉鬼闻名的《道神通心法》建功,于淑华瞬间就觉得耳清目明,睁眼却见一只血手直取自己的面门。 大惊失色的于淑华马上又运转《道神通心法》,手中的‘无量剑’剑光又凝成了一面‘道神盾’,护住头脸。 血手如同‘鬼哭’一样,穿过‘道神盾’之后,仍有余劲,正中于淑华的门,直打得他酸甜苦辣咸,满脸桃花开。 血手又不同于‘鬼哭’,完全体术的攻击直接把于淑华打飞出去,身子重重地落在了五米之外。 落地的于淑华不敢大意,‘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马上又学林之洋,连续的几个后空翻,与那鬼将拉开了距离。 鬼将也不追逐,桀桀的笑着:“渺小的人类,赶紧滚开,如若不然,本将不介意将你生吞活剥。” 于淑华抹了下嘴角的血,也不答话,心中慢慢地思量:直觉里,自己能够战胜眼前这个实力高出不止一筹的鬼将,但是怎么打成这样?刚才的两次交手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重现,直觉天赋再度发挥威力,于淑华迅速地找出了症结。 再度猱身上前,于淑华手中的‘无量剑’带着星光斩向鬼将的血手。热刀切牛油一样,鬼将的血手落地。落地的血手马上化作一团污血,重新汇聚到鬼将的身体中,血手又长了出来。 《星宿辰光剑诀》侧重体术,现阶段以‘星幕’为防,‘星剑气’为攻;《道神通心法》偏向魂技,‘道神盾’为防,‘道神斩’为攻。那鬼将因是新生,却只有魂技‘鬼哭’和天生体术‘血手’两种攻击手段。 以体术防魂技,以魂技防体术,难怪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明白了这些,于淑华打起来就轻松了很多。 初时,攻防转换地不太及时,于淑华着实吃了不少的苦头,好在鬼将被束缚在那段‘不归路’的一米左右,无法持续对于淑华进行攻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于淑华的技能转化越来越得心应手,鬼将半点便宜也占不到了。反倒是于淑华屡屡得手,直观的表现就是鬼将身上的血光越来越暗淡,每次受伤都能迅速好转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攻防的转换都已经变成了于淑华的本能。再一剑刺出,鬼将身上的血光终于消失殆尽,存储在这段‘不归路’里的血气还是有限。 于淑华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中‘无量剑’掷向了‘不归路’的鬼脸。鬼脸如同完全失去水分的馒头一样碎成了粉。鬼将的魂体没了归处,急得乱转。失去了庇护的魂体,不消一时三刻,就会化成漫天的碎魂。 瘫坐在地的于淑华咬破左手中指,一滴血珠弹出。蕴含‘通阴’境魂力的血珠将鬼将的魂体收敛起来。 浮空的血珠如同有了生命,一阵蠕动,一个血玉样的灵体出现在于淑华的面前,这就是他的通阴鬼灵。鬼灵是灵不是鬼,样子非常地可爱,轻飘飘地落在了于淑华伸出的手心里,呆萌地仰视。 于淑华笑道:“可爱的小家伙,跟我侄女似的,就叫你花子吧,跟我侄女的小名一样。” ; 第085章,委屈 飞翔这个技能,一直是人类的向往,据说天界的仙人们都是能飞的。而在人间界,肉身凌空虚步是魂帝才有的能力。联邦的十大魂帝也只有‘哀之魂帝’林西山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施展虚步。 对面的这个黑玉一样的鬼娃能够凌空虚步,显然是已经有了魂帝的能力,该称之为鬼帝才是。也确实如此,鬼娃一现身,几十个玻璃罐子齐声碎裂,里面的孩子呈跪拜的姿势落地。现身的鬼娃一睁眼便开口道:“孽!”这就是鬼帝的封号了。 封号一出,小鬼帝形象马上变成了冲天辫,长命锁,红肚兜,手脚银镯的胖娃娃装扮,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庄严宝相。 与人类魂帝不同,鬼帝有两个方向,大者愈大如山岳,小者弥小似婴孩,眼前的这位‘孽之鬼帝’正是浓缩型的代表。 小鬼帝无意识中挥洒的气机令云峥身上的紫气更加的浓郁,林之洋却能看到他两股战战,显然是正在努力地抗衡鬼帝的气场。 相比之下,有个魂帝父亲的林之洋直面鬼帝气场的时候就轻松很多。最主要的还是林之洋的神魂当中有个闯塔加冠的镇守塔印记。有这样印记的人气势上已经不输于魂帝了。 林之洋手中的金石簪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悄无声息地抵抗着鬼帝的威压。就连肩头的小金也只是小心戒备,并无惶恐。老云从背包里飞出,乌溜溜的小眼盯着鬼帝看。 游刃有余的林之洋更好奇表姐为何如此的激动,关怀中夹杂着诧异的目光看过去,惊叫之后的张玉露死死地盯着浮空的鬼帝,满脸的不敢相信。林之洋轻轻地碰了她一下,不见有反应,便也回过头看那小鬼帝。 细细打量之下,林之洋觉得小鬼帝的长相有些熟悉,正思索着,却见前面红光一闪。原来鬼帝的威压令倔强的云峥突破了境界,晋升为赤魂王。原本萦绕的紫气化成赤色的甲胄,护住云峥的周身。 有了魂甲,云峥便能够抵抗小鬼帝的威压,手中的佩剑挥出,赤色的光芒斩向当空,他想趁着小鬼帝立足未稳之机,一举将其斩杀。‘云门十三剑’在云峥的手里可不是花架子,尤其是晋级魂王之后。 气势十足的一剑,让新生的小鬼帝吓了一跳,本能地向旁边一闪身,那赤芒却如有了灵性一般,也跟着拐弯,正正地劈在了小鬼帝的脑门。 魂王打魂帝,本就是玩笑。云峥那刚猛的一剑,只是斩断了小鬼帝的几根胎毛。挨了一剑的小鬼帝如同受了惊吓的婴孩,哇哇哭了两声,却没感到疼痛,摸摸头,觉得没有受伤,便止住了哭。 那小鬼帝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折损,乌黑晶莹的小手一指云峥,厉声道:“敢打我,揍他!”话音刚落,本来是跪拜姿势的几十个孩子纷纷站起身来,小腿倒腾地飞快,直奔云峥而去。 几个呼吸之间,云峥就被一群血肉不全的孩子围住,拳打脚踢嘴咬,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云峥奈何不了小鬼帝,但是这些半人半鬼的孩子同样奈何不了新晋的魂王。红光闪现,一群孩子就被震飞出去。 燃尽身魂来供养小鬼帝的孩子们哪能经受住如此重的打击,落地之后,骨头都化作了齑粉,只剩一个头颅徒劳地对着云峥嘶号。 看着一地翻滚的头颅,浮空的小鬼帝大怒,一改之前的畏惧,凄厉的笑声再起,身子蜷成一团,快逾流星地向着云峥撞去。 云峥的剑光靠着技巧击中了小鬼帝,小鬼帝的撞击却毫无花巧。每一个动作云峥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又避无可避。 蜷着身子如大号篮球一样的小鬼帝直接把云峥撞飞。落地的云峥马上站起来,却止不住身形,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林之洋赶紧上前撑住云峥的身子,魂帝秘制的‘小还丹’顺势塞到了他的嘴里。 反观被重新弹回半空的小鬼帝,一脸新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个新的玩具。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厉害,小孩子一般,浑然忘记了刚才的震怒。 挥拳踢腿,小鬼帝慢慢地适应这具神奇的身体。云峥却与林之洋小声地说话:“之洋,若是这鬼帝出世,云州城必定生灵涂炭,你我拼着性命也要……” 还未打就拼命,林之洋肯定不愿意,截住云峥的话:“单凭你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奈何不了他呀!鬼帝不是靠打的。”对异类魂修,林之洋并没有多大的偏见。 “你有办法?”云峥不觉地林之洋打断自己的话有什么失礼,听语气他似乎有解决的方法,赶忙问道。 “鬼修是人,而鬼却是由秘法凝聚,靠心结成型的邪物。只要解开心结,鬼自会散去。只是这鬼帝已经是近乎灵体的存在了,解心结的方法不知道管不管用。”林之洋说道。 “那也要试试!”云峥道。 “你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林之洋白了云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云峥无语,林之洋站起身来,走到小鬼帝的身前,拱手道:“恭喜孽帝大成,不知陛下有何训示。” 小鬼帝闻言停下了动作,看着林之洋道:“你不错,有礼貌,不像那个坏人,打我,还把我的鬼奴都打坏了。” 说着小鬼帝用手一指云峥,一道黑色的光芒自他的指尖射出,洞穿了云峥的魂甲。也幸亏云峥神使鬼差地提前歪了一下头,划过的黑芒只是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小鬼帝感到新技能的神奇,抬手又要实验,林之洋赶忙道:“孽帝且慢动手,且听在下一言。” 小鬼帝放下手,有些不耐烦:“你这人真啰嗦,有什么话快说。” 林之洋再拱手道:“陛下,他云峥冒犯了陛下的圣驾,却是该死。但是孽帝初成,便手染鲜血,对名声有碍。况且,这云峥是大家族众望所归的传承者。杀了他,孽帝日后帝王劫必会多一份劫障。倒不如留他一命,也能彰显孽帝大气。” 鬼帝有没有帝王劫,林之洋并不知道,他是根据父亲的经验胡诌的。但是听到‘帝王劫’三个字,小鬼帝明显地一哆嗦,林之洋蒙对了。 不像人类魂修那样,学识都来自于记载,妖魔鬼怪等异类魂修的学识是来自于传承,正如申雉奴所说的,到时候就知道。但是这种学识都是被动的,没人提醒就不会想起。 ‘帝王劫’若是林之洋不提,小鬼帝会依着喜怒杀死云峥。像云峥这样的人物死了,造成的劫障决不能小视。所以说异类魂修艰难,随心所欲的他们不会像人类魂修那样主动地去避开修行的禁忌。 听了林之洋的话,小鬼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是个好人。”又对云峥道:“算你命大,本尊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条手臂,当是惩罚了。” 说着再一指,黑芒一闪,云峥的右臂齐肩斩断。断处并无鲜血,死气已经封住了云峥的伤口。再看落地的手臂,血肉瞬间化尽,只剩森然白骨,显然小鬼帝是不想让他断臂续接了。说话功夫,小鬼帝已经完全掌握了‘死亡之指’。 林之洋也不去看倒霉的云峥,尤是拱手道:“不知孽帝陛下今后有何打算,可否示下,在下也好尽绵薄之力。” 小鬼帝对给自己重要提醒的林之洋很是和颜悦色:“修好鬼奴,找妈妈。你不要动我的鬼奴!”话音未落,小小的身子便带着尖叫向前飞去。 ※※※ 那一地翻滚的头颅不光是引着小鬼帝震怒,同时也惊醒了呆滞的张玉露。林之洋冲向倒地的云峥,张玉露却在忙着收敛头颅。‘小鼻涕’、‘小秃头’、小爱……六个头颅被张玉露小心地聚敛在一起。 说也奇怪,本来还在嘶号的头颅,经张玉露一碰,马上住嘴,露出安详解脱的微笑。六个头颅表情相同地摆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张玉露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蹲下身子,挨个抚摸着,似乎六个孩子仍然活着,正围着自己快乐地喊露姐姐。 小鬼帝说到修鬼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地他瞬间便到了张玉露的面前,抱起六个头颅挨个看。这会功夫,林之洋也跟了过来,护住表姐,小心戒备地看向小鬼帝。 那小鬼帝看一个丢一个,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完了,坏了,修不好了’的话,语气非常沮丧。 第六个看完,小鬼帝抬起头,一脸怨气地看向张玉露,道:“都是你,弄坏了我的鬼奴,你赔。”记起帝王劫的小鬼帝现在也不轻易杀人了。 林之洋道:“几个鬼奴而已,咱们赔就是。还请孽帝列出个清单来。咱们好去准备。” 小鬼帝蹲下身子,盯着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的头颅,幽怨地说道:“不一样的,你们赔不了的,这几个是我最好的鬼奴了,都是能够升到鬼仆的,这个甚至有可能升到鬼监。”说着一指‘小鼻涕’的头,“现在全完了。” 小鬼帝说话的时候非常委屈,加上他那可爱的样子,真的令人怜惜。林之洋想要开口安慰,却听得身后的张玉露开口说话。 ; 第086章,秘密 闻鬼哭,千门孝,听鬼笑,万户丧,这是云峥从小就被灌输的观念。所以他一见到鬼娃出世,就立下狠手,并没有因为实力的差距而有半点的犹豫。 这种观念林之洋就不会有。或许是魂帝教育得好,又或许是自小孤单,渴望朋友,林之洋把所有处得来的都当成了伙伴,对老云如此,对张明宇如此,对小金也是如此…… 所以,见到鬼娃,林之洋并没有太大的震惊。鬼娃的产生过程非常的邪恶,但是并不代表在这种邪恶过程中诞生的鬼娃也是邪恶的,正如恶臭的污泥之中也会诞生出美丽高洁的菡萏一样。 所谓的恶鬼不是被人控制,就是心结所系,错手杀人,之后就破罐子破摔,一人杀,十人杀,百人杀……最后,还没撑到劫障就被正义的魂修斩杀。鬼的形象也因为一幕幕的骇人听闻而越来越低落,最终演绎到了人见鬼就杀的地步。 两种不同的观念造就了两个不同的境遇。刚正的云峥晋级魂王,又断了一臂,再也不能施展云家的招牌‘云门十三剑’了。林之洋却与那小鬼帝有说有笑,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本来就纠结于正邪之分的云峥,看着人鬼之间与常人无异的交流,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 世家子都有相通之处,跟堂哥一样,云玲也是不解人情。外面剑拔弩张,风声鹤唳,云玲仍拉着表姐在小院里看孩子们学习。 罗玉静还好些,能够隐隐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异常。云玲却是真的玩得开心。韩天福的死是她目前经历的最大打击,为了福伯好好活着的云玲却又成功的摆脱了这个阴影。福伯的音容永远地供奉在云玲的心田。 正屋的门开了,张小柔冲着外面的关纤示意,目露急色。一直留心正屋动向的关纤马上对跃跃欲试的云玲道:“玲姐姐,你知道的多,要不你替我带弟妹一会儿?” 云玲开心地点头答应,立刻融入了角色,一本正经地教书。孩子们齐齐地抬头看了关纤一眼,没有说话,便随着云玲学习。关纤悄无声息地进了正屋,罗玉静也随之进去。 一进屋,罗玉静就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这种死气与昨天韩天福流露出的死意不同。它是垂暮老者特有的,是寿命将近的表现。 张小柔急道:“小纤哥,风哥哥喝不进水了!怎么办?” 走进里间,罗玉静看到一个老者躺在床上,歪着头向外看,眼中的神采没剩多少。若不是关纤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扶起来,罗玉静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老者就是两天前看到的那个关金风。 关纤接过张小柔递过的碗,带着哭腔道:“风哥哥,你张嘴喝一口呀。你还要等露姐姐回来呢。” 关金风努力地把嘴张开一条缝,奈何舌头无法蠕动,延命的****全顺着嘴角流出。一滴泪从关金风浑浊的眼角滴落,不是将死的哀伤,是不能再见爱人的遗憾。 关金风的样子让罗玉静一阵恍惚,母亲赵欢的死状与此何其地相似。虽然当时只有三岁,但是如花似玉的母亲几乎是瞬间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妇,丑得令人无法直视。那个场景直到如今,都萦绕在罗玉静的午夜梦回里。 关纤和张小柔无法处理关金风的情况,却难不倒从小有心的罗玉静。果断地喝止张小柔的轻啜,吩咐关纤扶正关金风的上身,罗玉静侧身坐在关金风的身边,用手指沿着吞咽的方向轻轻地揉按他的喉咙,柔声道:“风哥,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之洋、于兄、露姐姐他们已经去找药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慢慢用力,试着吞咽。” 只看到关金风的样子,罗玉静就知道林之洋他们去干什么了。所有人都在积极地努力,关金风身魂虽然衰老,一丝灵智尚存,也不放弃地配合着罗玉静的。 一感到关金风的咽喉开始蠕动,罗玉静马上端过****,一点一点地喂。一小勺水,四五次才能喝完。喝过之后,关金风的精神马上好转了些,喜得关纤和张小柔抹着泪笑。在心里,罗玉静的地位大幅提升。 ※※※ 关金风为生命争分夺秒,地下世界的各个洞主却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吵不休。韦寡妇出面,陈老大心里也突突。虽然他知道,城卫军的老大都下来了,城卫军的大部队来的肯定不能太晚。若是在这段时间里,被韦寡妇他们绞杀,就死得太冤枉了。 所以对于韦寡妇提出的要求,陈老大都是满口地答应。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陈老大那毫不掩饰的敷衍之情? 韦寡妇笑着道:“黑风洞的人手我们分了,你无底洞再分出一半的人手来补偿我们这段期间的损失。”陈老大想都不想,点头答应。就是这一点头,引发了事端。 地下世界里人命最不值钱,但是人命却又是各个洞窟最看重的财富。平日里无休止不间断的劳作,危险时,替自己挡命,甚至能作为‘天干日’里的食物…… 这都是洞主门心知肚明的事情,当陈老大毫不犹豫地点头分派自己的人手时,韦寡妇勃然大怒,柳眉倒竖,粉面含霜:“陈老大,说刚才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必不善罢甘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知道陈老大得了莫大的好处。 林之洋许诺的大饼,陈老大必然不会吐出,面对咄咄逼人的韦寡妇,陈老大再也不退让:“韦蝎子,好处我已经让尽,你们还如此逼迫,说不得咱们要手底下见真章了。” 身份牌三个字一出,恐怕地下世界立刻就会血流成河,直杀得剩下符合身份牌数量的人。如此有违天合的事情,失了林之洋的本意,陈老大不会去干的。 ※※※ 无家之人,没了根本,反而更注重那些传统的东西。他们是希望从那些传统的东西里找到自己的归属。地下世界的纷争用的就是最古老的斗将形式,十局生死斗,平局再加赛。 陈老大挥挥手,九个手下都围了过来。十人包围百人,本来就是个行事的态度,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 九个手下没人背叛,因为背叛的人死地更快更惨,何况能来的都是心腹。陈老大没有多话,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多说,都上点心,赢了就能光明正大的活着了。” 只这一句话,九人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能够在地下世界混的不错的,谁不是长了好几个心眼?他们甚至能够从陈老大的眼睛里读出准备赖账的意思。能让陈老大如此破釜沉舟,那东西呼之欲出了。 斗将一开始就非常地惨烈。十局的生死斗,陈老大这边只有十个人,那就意味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搏命,赢了就能活着,败了只能死去。 洞主一方体术等级都偏高,陈老大这边却都是手持利刃,貌似公平。洞主们平均等级都在青体校之上,而陈老大这边除了陈老大本人是个紫体校的水平,剩下的基本都是体卒的水准,只有套杆瘦子小高勉强够得上赤体校。 好在身居高位的洞主们怕受伤实力受损而影响以后的利益分配,出手有些畏缩,加上陈老大的手下上来就拼命,一时之间倒也势均力敌。 但是体术的等级差距岂是简单的利刃能够弥补的?打斗时间延长的结果就是陈老大的手下一个个地被虐杀。 看着自己的心腹手下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不成人形,陈老大是牙根紧咬,怒目圆睁,手上青筋暴出。 第六个心腹被杀的时候,韦寡妇笑盈盈地说道:“还继续么?”陈老大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韦寡妇也无所谓地道:“既然如此,谁上去帮他们超脱一下。”应者云集,结果也是毋庸置疑。 唯一有了战果的就是瘦子小高。他拼着左腿的寸断,出其不意地用绳索套住了云栈洞朱胖子,趁着他身形受阻的时候,把手中的钢刀插进了他的后背。饶是如此,小高也被朱胖子临死前的一脚踢中了胸口。 陈老大赶忙上前把小高搀扶下来,手一摸,发现仅仅是断了两根肋骨,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叮嘱小高:“我若死了,你告诉林修者,陈金城没有负了他的吩咐。” 这是陈老大第一次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名字,也许他觉着这是最后一次吧,陈老大并没有把握打赢前面的韦寡妇。 小高咳嗽了两声还没有等回答,陈老大一跃上前,挥起牛耳尖刀杀向韦寡妇。‘欲还刀法’全力施展,丝毫没有因为韦寡妇是个女的就手下留情。 韦寡妇娇笑一声,滴溜溜地转身避过,雪白的大长腿忽的一声,如鞭似的抽向陈老大,隐隐能够听到破空之声。 陈老大心里一惊:“这韦蝎子何时竟晋升体将了。这得榨取多少男人的精血。”想归想,手下的动作却没变,刀花一转,迎向韦寡妇劈过来的鞭腿。 韦寡妇的大长腿柔若无骨,绕过陈老大的刀身,足弓狠狠地抽在了陈老大的胸口上,只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韦寡妇也不追击,娇笑道:“陈老大,你又是何苦呢?把事情说清不就没事了?到时,你我双宿双飞,岂不美哉?” 韦寡妇的媚态非常撩人,陈老大却理都不理,猱身再上。韦寡妇美腿如鞭一记一记地抽打在陈老大的身上,力道控制的很好,致伤不致死,她还是惦记着陈老大的秘密。 ; 第087章,抉择 军队的调动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哪怕大人物再愤怒,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签发命令,核对虎符,调集装备,核整人员,一套流程下来,一个时辰轻松地消耗完了。 林之福得了个伍长的职位,四魂修一凡人的配备比别的行伍二魂修三凡人的组合豪华很多,就是那一个凡人也是斥候里的顶尖好手。管施华很在意这个弟子的安危。 因为之前替师尊接待一个来自帝都的朋友,林之福并没有得见堂兄一面。等到他得了消息,林之洋已经进入地下世界了。听了师尊的简单叙说,心急如焚的林之福一待人员装备齐全,就立即动身,循着林之洋的行踪进入地下。 许是玲珑心之间真的有莫名的感应,林之福选择的路径与林之洋分毫不差,不多时就接近了河祭现场。 前方有声音传来,经验丰富的五人一听就知道,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被打。不时夹杂的咳嗽声更加佐证了猜测。 一声娇斥:“说,那姓林的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五人对望一眼,马上加快了脚步。 过了拐角正看见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倔强地看着俯视自己那个美艳女子,一言不发。 美艳女子大笑几声:“陈老大既然你这么死心塌地,我就成全你。”说着,一记鞭腿向着陈老大的心口踹去。谁都知道被这记名为‘蝎尾针’的鞭腿踹中,是必死无疑。 不用林之福发话,五人动作整齐划一,五只符篆弩箭破空而出,只因为先前那美艳女子所说的‘姓林的’三个字。有时候,话是不能乱说的。 ※※※ 跨级别的战斗,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悬念的。当初林之洋对上袁斌,也谈不上胜利,袁斌是输在了自己的心理上。所以就像小鬼帝轻松地斩落云峥的手臂一样,韦寡妇也把陈老大玩弄于鼓掌之间。 初时,实力的碾压确实让韦寡妇感到酣畅淋漓。随着时间的过去,陈老大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是那眼神却始终不变,倔强中带着蔑视和嘲弄。 不变的眼神一直撩拨着韦寡妇的心火。心火大盛的韦寡妇终于按耐不住,也不再去管那不知所谓的秘密,决定成全陈老大。 ※※※ 四个紫魂校外加一个青体将的偷袭,云州第一强军的限制级弩箭,蕴含了五行魂力的符文箭阵,韦寡妇死的一点都不冤。似乎是配合了千百遍,五只符文弩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封得死死的。 在那记‘蝎尾针’击中陈老大之前,符文弩箭携带着风雷之势,把韦寡妇的身体撞飞出去。空中的韦寡妇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符文弩炸成了漫天的血雾。 林之福身形如风,迅速来到陈老大的身前,也不嫌弃他满身的血污,伸手将他扶起,一粒‘醒神丹’塞进他的嘴里。 不大会的功夫,陈老大咳嗽了几声,醒转过来,眼前的一张胖脸倒是让他吓了一跳。 有些时候,陡然清醒的人会有莫名其妙的感知。林之福与林之洋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陈老大仅凭一眼,就知道二人必有联系。不等林之福开口说话,陈老大便道:“林修者,云统领,露娘子都是从那里下去的。”说着一指祭坛的上层。 问明缘由之后,林之福和其他三位魂修都上前仔细地看了祭坛后面的法阵。稍微商量之后,林之福对那位凡人队员道:“云伍长,前面风险未卜,我等先去探路,还请云队长镇守此处,谨防异动。” 凡人队员是云家旁系子弟,名叫云飞,林之福等人没来之前,是这一伍的伍长。因为魂凡的地位差距,才让位给林之福。 好在几位魂修都没有什么架子,行动之间对云飞也非常地尊重。云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现在林之福商量的口吻更是给足了他面子。 形势很容易选择,云飞扬扬手里的长刀道:“之福放心,有我在,必出不了岔子。何况我还有帮手呢。” 此时前去搬救兵的大毛领着手下聚拢了过来,捡起同伴的兵刃,狐假虎威地盯着那百多位洞主。 人少不能包围人多是建立在单体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若是实力悬殊,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谁也不敢说一头雄狮包围一群绵羊是笑话,况且这头雄狮还有一群豺狗当帮手。 ※※※ 云牧高坐城主府议事厅主位,一脸凝重。自家最优秀的子弟,一个战死,一个生死未知,是人都会恼火。大厅里只坐着谌望承和沙展飞两人。一个是德高望重,一个是后勤主管。 厅外忙碌的小吏都是蹑手蹑脚的,生怕惹恼了自家的城主。谌望承开口道:“城主放心就是,管先生出马,云统领必是无忧。” 云牧刚要答话,只听外面蹬蹬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匆忙的身影连续撞到了好几个来往的小吏,闯了进来。 本就心情不好的云牧眉头一皱,刚要发火,却听得带着破音的尖叫声:“卷舒堂,引魂灯,青光现。” 一句话,云牧蹭地从主位上站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跑进来的这个堂叔云江,他是负责云家宗祠卷舒堂的。 世家大族里,每一个魂成的子弟都会用自己的心火在祖祠里点燃一盏引魂灯。人在灯明,人死灯灭。灯焰的颜色代表着魂修的等级,卒校将爵王帝对应的颜色分别是黄红紫青白无。 若果说显位英灵代表的是家族的底蕴,那么引魂灯的数量和质量代表的就是家族现如今的实力。 云家偌大的一个家族,却只有三个魂王,一个镇守藏书楼,一个镇守云家宗祠,都是云牧的爷爷辈,剩下一个就是云州城主云牧了。 而庞大的沙家,魂王就区区只有沙展飞一个。这也是沙家不敢对抗云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云家又多了一个魂王,云牧自然是喜出望外,沙展飞虽然心中淡淡的失落,脸上却也是真挚的祝福,与谌望承一齐起身,拱手向云牧道贺。 还未等云牧回应,堂叔云江摆手急道:“家主且慢,铮儿的引魂灯虽现青光,却是明灭变幻,云山伯和云岚叔正在尽力维护,还请家主尽快定夺。” 引魂灯明灭,不是生命垂危,就是受到莫大的威胁。云牧闻言,脸色一沉,也不回应谌望承和沙展飞的祝贺,也是拱手道:“家侄有难,云某先行一步。谌老,沙兄,此间就拜托了。” 二人自是应诺,云牧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十几丈的距离,三五步便跨过,等云牧到了城主府门口,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套亮银色的云纹铠甲,手中一竿亮银枪。 云牧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十个同样装束的修者,这就是云家赫赫有名的云龙卫了。 每一个云龙卫的修者都是云家最忠诚的子弟,修为最低的也是赤魂爵。十人联合使出的云龙枪阵,就是魂帝都不敢硬捍其缨。为了云峥,云牧是真下了血本。 ※※※ 此时的云峥也确实是陷入了危机。张玉露开口,也不算是说话,更多的是像在哼着一首儿歌。才几个音符,那小鬼帝就瘪着小嘴,黑玉般的身体里开始冒出黑气。 小鬼帝发怒,首当其冲的就是中了一记‘死亡之指’的云峥。伴随着鬼帝的怒火,残留在云峥断臂处的死气开始膨胀。 些许的死气并不能奈何云峥这个新晋的魂王,但是死气中的鬼帝意志却势如破竹的侵入到了云峥的识海之中,疯狂地肆虐开来。 云峥赶忙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不理会那肆虐的鬼帝意志,神识谨守灵台。他也知道,这股魂帝意志是无根之木,不能长久。只要守住灵台,保证自己的神识不迷失,那鬼帝的意志耗尽,自会散去。 但是云峥还是低估了鬼帝意志的强大程度。识海之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承载着云峥神识的灵台,像是一叶扁舟漂浮无定。 鬼帝的意志不如魂帝的强大,却带有无边的怨念。怨念感染,一切皆黑,云峥觉得周围的海水越来越黑,不一会就变得如同墨汁。翻涌的黑气甚至连天空都染黑了。 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意识越来越模糊。一个浪头过来,云峥的神识就被打出了灵台,淹没在无尽的黑色海洋之中。 慌乱的云峥拼命地划水,向着明灭的灵台游去。水越来越冷,耳边似乎传来碎魂的嚎叫。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重复:“放弃吧,休息吧。” 自古温柔乡,向来英雄冢。或许这种满是诱惑的声音能够埋葬很多人,绝对不包括云峥。近三十年苦行僧一样的修行生涯,不仅仅铸就了云峥坚实的魂修根基,更夯实了他本来就倔强的性格。 云峥放弃了所有的念头,不断重复着看似无用的动作。灵台越来越远,越来越暗淡。但是得益于两个魂王的呵护,却一直清晰可见。 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云峥的坚持,鬼帝意志似乎感到索然无味。就像一个败兴的孩子,想要离开,又有些不甘心,皱着鼻子,用力哼了一声。 哼声过后,陡然之间,云峥就来到了灵台之前。无喜无悲的云峥刚要登上灵台,却发现明灭的灵台分为二,一明一暗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明亮的是一直以来的教诲,是正义;灰暗的是刚刚才有的疑惑,是邪恶。正邪到底是什么?邪修鬼物就一定要斩杀么?云峥犹豫了,迟迟不敢抉择。 ※※※ 云家的卷舒堂,两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运转魂力维持着一盏青色引魂灯。好不容易明灭的灯火稳定下来,那一点代表云峥神识的火光却迟迟不肯归位,急的两位老者满头是汗。 ; 第088章,意志 有句成语叫********,还有句成语叫熟视无睹。云峥的识海之中,三十年的记忆一闪而过,父祖的叮咛,往日的教诲,修炼的汗水都化作烟云而逝。 只有这些日子里,那几个与众不同的瞬间,如东方的启明般明亮。每一个瞬间都是那么地奇异,那么地令人耳目一新。 初见时,自嘲的话语中满是叫人难以反驳的斥责之意。 再见时,自己受到了最敬爱的叔父的斥责。 胞兄身死跟他脱不了干系,福伯自裁更是他的罪魁。 面对神志不清的醉汉,自己束手无策,他却简单一拳解决。 面对新生的鬼帝,自己几欲身死,他却如鱼得水。 点滴的瞬间汇集在一起,林之洋的面孔就清晰起来。这个高大的少年如同一块石子,打破了云峥近三十年的平静生活。 水面的平静一旦被打破,涟漪就会扩散开去,一漾一漾的,很难再度回归平静。识海之中,这种现象更加的明显,尤其是在云峥晋级魂王之后。 如果说赤魂将是凡人体术的终点,那么紫魂将就是学院派魂修的尽头。按照学院派的修行进程,只要资源和时间足够,一般的魂修都能修到紫魂将的程度。 若是想要再进一步,修到魂王的境界,非有大气运不行。至于魂帝,那种非人的存在,全联邦叫得上名号的也就那么十个,全天下也就百十来个吧。所以有魂王成一家,魂帝顶一国之说。 云峥在晋级魂王之后,感知比以前扩大了十倍,对于鬼帝意志的体会也敏锐了十倍。正是这十倍的敏锐让云峥更加地痛苦,若不是坚定的信念和深厚的家族底蕴,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也正是因为这十倍的敏锐,云峥的神识最后回归灵台的时候产生了分歧,正邪的抉择让云峥无所适从。神识不能回归灵台的结果就是云峥会变成像林之洋之前那样的一个活死人。 云峥的识海里,明灭的两个灵台都发出带着诱惑的声音:“过来吧,过来吧,我这里才是对的。”只是两个灵台中间那个由记忆的瞬间形成的脸谱,默默无语。 带着自信的笑容吸引了云峥的神识。鬼使神差地,云峥向两个灵台中间跨出了一步。 一步跨出,云家卷舒堂里,云峥的引魂灯青焰暴起,神识归位,两个老者这才松了一口气。松懈下来的两位老者谁也没有注意,引魂灯青焰暴起的时候,内中的那一点炽热的虚无。 只有帝级意志才能对抗帝级意志。林之洋有魂帝父亲的锻炼,又有加冠印记,他的神识已经有了帝级意志的雏形。有林之洋的影响,加上鬼帝意志的逼迫,归位的云峥神识里竟然也带上了一丝的帝级意志。 虽然这丝帝级意志微弱到几乎觉察不出来的程度,但毕竟也是魂帝的种子,不能不说,云峥是因祸得福。 云峥慢慢地睁开眼,正看见林之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男装的少妇,手里拿着一只火把,有些面熟。 ※※※ 张玉露的儿歌没有词,更像是一个怀孕的母亲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充满期待的轻吟。这低吟却引发了小鬼帝的怨念。 怨念是支撑鬼物存在的根本,怨念消散,鬼物也就随之消散。怨念是黑色的,所以小鬼帝肤色如黑玉。看着小鬼帝那张面熟的脸庞,听着张玉露的轻吟,林之洋心里有些明悟了。 明悟归明悟,怨念这东西却不是一个正常的凡人能够抵抗的,尤其是小鬼帝在释放怨念的时候,面目变得有些狰狞。林之洋不自觉地运起魂力,挡在张玉露的身前。 张玉露却伸手去推,林之洋感受到表姐那不容置疑的意志,虽不理解,却也顺势退到一旁,小心戒备。 与林之洋的凝重不同,他肩头的小金和老云尤自气定神闲。仿佛没有感受到鬼帝的森然怒气。 也确实如此,怨气这东西,讲究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不相干的人根本就感受不到其中的厉害。况且妖魔鬼怪等异类魂修都是同气连枝,即使是迁怒,鬼帝是不会对小金和老云怎么样的。 小鬼帝狰狞的表情也没有令张玉露害怕。脸上带着慈祥幸福的笑容,张玉露继续自己的轻吟。 随着张玉露的轻吟,小鬼帝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重。轻吟结束,小鬼帝也变成了一团翻滚的黑雾,漂浮在半空,只两只眼睛发出惨白的光,十分瘆人。 林之洋的眼神很好,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翻滚的黑雾当中还有一丁点儿大小的亮,如隐现星光般闪烁。这点亮光,林之洋认识,正是镌刻在神魂之中的家族印记。 吟罢的张玉露,神态完全不是一个小姑娘,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右臂半伸,似乎是要抚摸,嘴里喃喃道:“小宝,是你么?” 一声‘小宝’就像引燃的导火索,空中的黑雾膨胀几下,轰的炸开。爆炸过后,一个粉嘟嘟的娃娃,叫着‘妈妈’扑向张玉露的怀里。 伴随着那声爆炸,林之洋似乎听到耳边‘啵’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紧接着是阴风带着腥臭扑鼻,毫无准备的林之洋险些没有吐出来。 环顾四周,那些没有被张玉露碰过的鬼奴都化作了一滩脓血,正是腥臭的来源。不知何处发出的光线也变得晦涩起来,仿佛是电压不稳的灯泡,随时可能熄灭。 张玉露带着哭腔的声音也适时传来:“小宝,你怎么了!小宝,你说话呀!小宝,你不要吓妈妈!” 转头看去,张玉露怀里的娃娃发着白光,而那白光只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林之洋这才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实验室原来是个培育鬼娃的结界。 正是因为这个结界的存在,鬼娃这个邪恶的培育过程才能在云州幻金塔下进行。如今鬼娃育成,鬼帝出世,却又心结终了,结界自然会随之消亡。 张玉露的哭声更加地凄惨了。林之洋上前一步,把七颗圆晶呈北斗形状按在娃娃的胸口上。娃娃身上的白光稳定住了,圆晶却在慢慢的缩小。 张玉露止住了哭,看向林之洋。她也知道,圆晶耗尽,白光消失,自己的小宝就会像上次那样再度死去。 不用多说,林之洋已经知道了刚才的小鬼帝,现在的胖娃娃就是自己那个早产夭折的外甥。被那韩天福,应该还有鬼殿堂的人,得了去,拘了残魂,用邪法炼成鬼娃。 十年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因此殒命。此时却不是感慨的时候,张玉露希冀的眼神,令林之洋有些头皮发麻,他也不希望表姐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说来也奇怪,小鬼帝化身胖娃娃之后,似乎是真的变成一个婴孩,也不说话,两只大眼睛只是盯着张玉露看。见张玉露不看自己,便伸出胖胖的小手乱抓,样子十分地可爱。 “小宝本来已经身死,却被邪法炼成了鬼娃。如今心结已解,鬼物自当消散于人间。除非……”见张玉露眼神黯淡,林之洋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除非什么?”张玉露闻言惊喜,又抬起头。对她来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鬼殿堂有种邪法,叫做‘鬼胎’。是用活人来祭炼鬼物的邪法。倒是符合眼下的情形。”林之洋说道。 “怎么说?”张玉露问道。 “就是取成型未出世的婴孩,炼成鬼娃。再刨开母体,将鬼娃重新送回子宫。据说这样能够孕育出鬼灵。”林之洋道。 “但是,活人孕死尸,有违天合,所以母体每逢朔望阴阳即会之时,就会遭受九阴噬心之苦。母体必须是凡人,自古以来,没有听说有人能够挺过来。母死子亡,一尸两命,所以‘鬼胎’之法只是传说。” 张玉露似乎是没有听到林之的后半句,非常俏皮地亲吻了怀里的孩子。“小宝,妈妈不会再失去你的。” 说话之间,张玉露左手翻出金风匕首,轻轻地在自己的脐下一划,也不理涌出的鲜血,对林之洋道:“之洋,剩下的交给你了。”说着把手里的金风匕首和胖娃娃递向林之洋。 林之洋苦笑着接过,道:“表姐,这九死一生的事,你又是何苦呢?” “风哥就要没了,小宝就是我的命,小宝没了,我就没了。”张玉露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之洋接过匕首和孩子,取出一枚内服的药丸给张玉露服下,让她平躺,放松心神。单手的动作却不慢,止血,辨认,划开子宫。 小金俨然是一个合格的护士,适时地用纱布擦去涌出的鲜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或许是看到林之洋总是受伤,自觉地寻来的。老云则用‘致幻’的迷雾遮住了张玉露的五感,以减轻她的痛苦。 子宫划开了,林之洋却呆住了:开口不足一寸,胖娃娃占满了自己的臂弯。见那胖娃娃小宝正笑着对自己点头,小大人一样,林之洋便试着把他放到表姐的腹下。 小宝一沾张玉露的血,胸口的七颗圆晶瞬间消失不见,同时他身上的白光大盛,身子却迅速地缩小,眨眼之间就钻到了张玉露的子宫里。 随着白光闪耀,张玉露子宫上的开口,自下而上,慢慢地合拢。收口之时,林之洋看到小宝又冲着自己微笑点头。 白光消失,张玉露的子宫完全愈合,只剩下小腹的伤口。这点自然难不倒自诩神医的林之洋。 林之洋刚要动手,却听见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如爆豆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几个呼吸之间,张玉露的身体恢复到了常人的模样,附在头脸上的‘致幻’迷雾消散,小腹的伤口随之愈合。 张玉露伤口一愈合,整个炼金实验室马上归于黑暗。在这之前,张玉露的身材却让林之洋感到了惊艳。 林之洋自然不怕黑暗,适应了光暗变化之后,再定睛一看,张玉露已经穿着一件男装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用说,小金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尴尬。 ; 第089章,喜出望外 不管是什么,修到了帝级,都不会轻易地磨灭。小鬼帝的怨念尽去,身魂隐没于张玉露的体内,豹胎丸的药力登时化解,一个绰约的少妇出现在眼前。宽大的长衫遮掩不住傲人的身姿,却怎么也看不出怀胎的样子。 即使看不见,感受不到,林之洋也知道,小鬼帝并没有消亡。等他再度出世的时候,就会化身灵体,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人类的世界里。 灵体是天下最纯粹的存在,是妖魔鬼怪等异类魂修修炼的目标。不同于人类必须有身份牌才能随意行走于镇塔之间,只要是灵体,就能往来无阻。 灵体也分等级,像于淑华得到的那个鬼灵是最低级的存在,要依靠于淑华的心神喂养才能存活。小鬼帝再出世就是鬼灵帝,较之人类的十大魂帝还要高出半筹。关家,或许因为他而扬名天下,也未曾可知。 张玉露也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凡人。表象上看,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有家有身份有传承。本质上讲,她现在就是一个鬼奴,跟那些罐子里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用自己的神魂供养小鬼帝。 但是母子之间的事谁又说的清?看张玉露一脸幸福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千肯万肯的。试问,天下又有几个母亲不愿意为自己的儿子付出一切呢? 幸福的张玉露打了个脆生生的指响,小金便狗腿子似的跳了过去,递出一个火把,还殷勤地给点燃了。之后,小金便得意地蹲在张玉露的左肩上,一脸的踌躇,毫不理会林之洋包子似的表情。 泛着黄光的火焰跳跃着,映得张玉露的面庞流光。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林之洋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吊坠。这一瞬,似乎是自己的母亲复活,林之洋不禁有些嫉妒自己的那个鬼帝外甥。 张玉露盈盈一笑,伸出如葱的玉指在表弟的额头一点,娇嗔道:“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林之洋回过神来,道:“表姐,你好了?知道怎么救治风哥了?”他并没有追问小鬼帝的情况,到时候她自会告诉自己。 张玉露点点头,莲步轻移,绕过跌坐着的云峥,黛眉微皱,明显有些厌恶。她不喜欢想要置自己儿子于死地的人。 来到大厅正中的平台前,张玉露对那两个自刨心脏的兄妹郑重的行了一礼。没有他们,自己的孩儿永远都不能化身鬼帝。 林之洋看得真切,随着张玉露的行礼,那兄妹俩脸上竟然神奇地流出了笑意。或许死去的人也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 平台正中的那个硕大的楠木棺材,看样子至少有千斤重,张玉露却毫不费力地将它搬起放到一边。 “表姐的体术最少也是赤体爵了,或许还要高,看来我是打不过她了。”林之洋这样想,脚下不停,跟着来到平台之前。 先前棺材浮空的时候,林之洋没有注意。现在张玉露把棺材挪开,林之洋才发现,棺材下方,平台的中间有一个一平见方的池子。 池子是四四方方的,充满了墨绿色粘稠的液体,正中央长着一株酷似莲花的植物,顶端只一株莲蓬,直挺挺地向上拔着。林之洋翘首一看,莲蓬正中只结了一颗莲子。 张玉露没有大幅度的动作,非常自然地就上了半人高的平台,伸手摘下莲蓬,交给小金。小袖猴美滋滋地收起,表情极为受用。 张玉露开口道:“这是‘碧血丹心池’,在血魔教中也极为罕见。比之‘漂杵池’更加难得。乃是取九名九龄童的心血,吸取鬼娃之怨气,历时九年而成。 血是碧玉血,没有浩然正气,只有索命剧毒。是我和风哥吃的变种豹胎丸的主药。 莲是丹心莲,整株都是解毒圣品,莲子的功能最佳。风哥服食的解药应该是莲叶炼制的次品。你看,这里有明显摘取的痕迹。” ‘碧血丹心池’林之洋当然知道。与儒修的‘浩然正气’修到极致的‘凝碧血,化丹心’不同,血魔教的‘碧血丹心’却是邪之极和正之极的融合。 林之洋并没问表姐如何得知这些,想来与那鬼帝外甥脱不了干系。顺着表姐的手指看去,果然,丹心莲最外面的一片叶子有那么一块米粒大小的缺口。 看来贼人十分怜惜这颗丹心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去匆匆,来不及摘取。 看林之洋皱眉,张玉露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会心一笑,道:“还能为什么?鬼娃不出世,莲子不成熟。不成熟的莲子,摘取之后一点药效都没有的。况且,看这情景,怕是打斗得很激烈,来不及采摘才是。” 也不等林之洋回答,张玉露一扬下巴,对着云峥努努嘴,道:“他快醒了,过去看看吧。倒是个因祸得福的家伙,便宜他了。” 听出表姐的不满,林之洋赶忙道:“这个云峥可是个好人,就是有些迂罢了。况且他现在的命比咱俩加起来都值钱,动了他,云牧城主还不得跟咱们拼命?别忘了,风哥和孩子们的命还在他手里呢。” 张玉露笑着再一点林之洋的额头:“就你机灵!若不是看他是个好人,哼哼……”小金也乐不可支地看林之洋吃瘪。 ※※※ “云兄,感觉如何?” 林之洋的笑脸让云峥觉得自己还处在识海之中,那一声询问却又让他陡然警醒。警醒的云峥一跃而起,戒备地看向四周,小声道:“莫要惊了小鬼帝。” 一声‘鬼帝’,代表的却是云峥态度的改变。从前他可不会对异类魂修假以辞色,更不会以敬称称呼。 见云峥中气十足,行动敏捷,林之洋放下心来,朗声笑道:“云兄不要惊慌,那小鬼帝心结已了,怨气消散,再也不会对云兄你喊打喊杀了。” 林之洋话音未落,便听得大厅之外,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传来:“谁要打杀我云家子弟?先问过云某手中的银枪答不答应!” 黑暗的大厅再度亮起,云牧手持亮银枪,大踏步地走进来。身后的管施华仙风道骨,手中一把宝剑吞吐着青光。稍待片刻,云龙卫和林之福小队也鱼贯而入,反倒是于淑华,最后走进大厅。 ※※※ 不像沙展飞那样,心中有些惆怅,听到消息的管施华是由衷的高兴、当即就祭出了自己的‘碧血剑’,随同戎装的云牧来到地下。 一路风驰电掣,二人很快就来到了祭坛前面。地下世界那百十号洞主们正被云飞包围着,唯唯诺诺的,丝毫没有之前面对陈老大时的那种嚣张气焰。 百十个为利益蝇营狗苟的无家之人,两大魂王视若无睹。倒是魂王的气势令这些凡人两股战战,当场跪倒的不在少数。 云牧还未开口,戎装的云飞就小跑过来,持家族礼:“禀家主,峥哥已经进了空间门,之洋和之福队长也跟着下去了,那里。”说着一指祭坛顶层。 两道人影闪过,云牧和管施华瞬间就来到了祭坛顶层,只看了一眼,两人对望,点头,不分前后跳了下去。 云龙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家主下落的身影。不用云飞赘言,十人也相继进入空间门。 斩了鬼将,收了鬼灵的于淑华吃过林之福递来的伤药,正在调息。管施华随手挥出一掌,紫色的魂气隐没在于淑华的胸腹,原本发白的脸立见红润。 云牧脚步不停,兀自向前。过了拐角,光亮虽然消失,林之洋的声音却更加的清晰。 ※※※ 云龙卫迅速占据有利地形,枪出如林,把整个实验室大厅控制起来。林之洋倒也没有被云牧的先声夺人摄了气势,搀扶云峥站起来,对着云牧和管施华一拱手道:“见过云城主,管先生。” 见林之洋无碍,云牧点点头,没有理会张玉露,径直来到云峥面前。侄子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是精神明显旺盛。以云牧的修为,明显能够看出,云峥的眼波深处有红霞隐现,这是魂王的表现。 云峥没事,云牧非常高兴,伸手在云峥的右肩一拍,刚要开口夸奖,手掌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令他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在云峥的右手袖子上抓了几下,空荡荡的感觉坐实了猜测,云牧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阴得可怕,几欲滴水。 小鬼帝的‘死亡之指’是直接作用在身体上的魂技,对衣物一点损害没有,就那么站着,谁也发觉不了云峥断臂,非得亲手去感受才能知道。 “怎么回事?是谁?”云牧沉声问道,扫视四周,目光聚焦在有些面熟的张玉露身上,声音却是对着云峥。 小鬼帝化为‘鬼胎’重新孕育在张玉露体内,她丝毫不惧怕魂王的气势压力,落落大方地看着云牧。 云牧的愤怒没有感染在场的任何人,云峥笑着道:“伯父,是谁重要么?关键是侄儿完好的站在这里。缺一条手臂算什么?能够晋级魂王,再重的代价侄儿都愿意。现在侄儿心里只有感激,没有丝毫的怨恨。 说起来侄儿还真是幸运,二十八岁的魂王,古往今来也只有西山魂帝一人而已,现在侄儿做到了。也叫天下人知道,云家也能拔个头筹。” 云牧有些诧异地看着云峥,以前那个刻板的云峥可不会这样。豁达,豪迈,云牧隐隐感到,侄儿身上竟然有那么一丝令自己敬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能够让自己的侄儿转性?云牧很好奇。 冲着云牧点点头,云峥错身来到管施华面前,躬身道:“残缺之人,不能全礼,还请管先生赎罪。云峥多谢管先生援手之义。” 管施华哈哈一笑,拍拍云峥的右肩,感受下他的断臂,却对云牧道:“恭喜云兄,贺喜云兄。云统领今后成就恐怕不再你我之下。” 魂王之上自然就是魂帝了,管施华的言下之意竟然是云峥有机会修成魂帝,这让云牧喜出望外。 ; 第090章,莲子 正道魂修的大众派系是学院派,小众的流派有很多,比较出名的是佛修、儒修和道修三种,侧重的分别是体、魂、识三方面。 管施华是儒修大家,专精魂力运转,在神识方面也有颇深的造诣。所以林之福才会跟他修行魂力运转,所以当他说出云峥的前途不可限量的时候,云牧也是深信不疑的。 神识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神识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预知的能力,像于淑华这样直觉天赋其实就是天生神识强大的体现。 管施华精研神识多年,在预知方面也有些建树。他也能感受到云峥的变化,却说不出所以然,但是凭借着预知能力,也不难得出说出令云牧受用的话。 谈不上是谄媚,管施华的话跟街头算命的话没什么两样,‘恐怕’两字有太大的回旋余地了。沉浸在侄子的转变之中的云牧,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两个字,满意地打量着断臂的云峥,捎带着连本来有些碍眼的张玉露也变得可爱起来。 云牧有些忘形,张玉露却还心系着关金风的病情,悄无声息地捅了捅林之洋。林之洋立刻明白过来,干咳一声道:“云城主,管先生,此地死气颇重,我等修为低弱之人恐怕难以久留,您看……” 云牧闻言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却面不改色地与管施华对望一眼,见他也点头,这才接口道:“既然这样,之洋你就先带着这位……” “小女子关张氏玉露,见过云城主,管先生。”张玉露款款上前,对着两位魂王一礼,报上自己的名号。 “张玉露?那个吃了‘豹胎丸’的张玉露?”云牧愕然了,管施华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不过两人都未做询问,这间实验室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挖掘了。云牧继续道:“那,之洋,你就先带着这位关夫人回去。之福,护送你堂哥回去。管先生,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云家欠管施华一个援手之情,所以,此时云牧也会照顾一下管施华的意见,况且还涉及到了管施华的得意门生。见管施华点头,林之福便高高兴兴上前。 鬼帝结界消失,实验室大厅的最里面出现了一人多高的洞口,靠近时能感受到阵阵的凉风。洞口上方分明就写了‘exit’。 得令离开,又有人护送,张玉露却也不急,坚持之下,还是带走了小鼻涕等人的头颅。 其实话说开了,两个魂王都存了私心,这么大一个明显带着洋味的实验室,肯定有不少的秘密,况且还涉及到一个能够斩掉魂王一臂的存在。少一方势力,自己就能多分一份。 利益面前,魂王与凡人没什么两样。至于说师生情谊,管施华可以对林之福无私,但是对云木镇林家却一根毛都不会拔。事关家族,丝毫不能含糊的。 两个存了私心的魂王却不知道,自己把整个实验室最有价值的东西给放走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 林之洋等人一走,云牧便开始打量这个实验室。林之洋看不出所以然的实验室,在云牧和管施华眼里,分明就是‘心鬼阵’。 ‘心鬼阵’在鬼殿堂里叫做‘虔心结鬼大阵’。与‘鬼胎’一样,都是育鬼的高级法门。二者不同的是,‘鬼胎’是内育之法,须有神智清醒,身体健全的妇人全程参与;‘心鬼阵’是外育之法,只要鬼奴初时清醒就行。 阵法,尤其是高等级的阵法,一直都是各大势力秘而不宣的。邪修不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天下,唯有在阵法上下功夫。邪修大宗的独门阵法一直都被几大正道魂修势力垂涎。 所以,今天不算其他的,光是眼前这个‘心鬼阵’就让两大魂王大呼此行不虚。 云龙卫半数戒备,半数擅长寻踪觅迹的开始翻检地上的尸首,寻找蛛丝马迹。云峥陪着云牧和管施华,小声地说话,把自己的所见如实地反映给两位长辈。 三个魂王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大厅正中最显眼的平台前。棺木已经被张玉露归位,管施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平台上的‘灵爆法阵’,云牧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个硕大的楠木棺材。 许是真的转了性,当时的情景在云峥的口中活灵活现。当说到鬼娃出世,棺木浮空的时候,管施华和云牧异口同声地道:“搬开看看。”管施华是学术派,因着棺木遮住了‘灵爆法阵’的纹路,才起了心思,云牧却是别有所想。 无须两位前辈动手,云峥上前,也是轻飘飘地挪开棺木。‘碧血丹心池’!见多识广的两个魂王再度惊呼。云峥只是在书本里看过,实物却是头一次见,也饶有兴致地打量。 看到池中的‘碧玉血’,管施华再也拿捏不住脸上的平淡,因为他的本命魂器叫做‘碧血剑’。 机缘巧合之下,管施华获得一方真正的‘碧血’。采用心炼之法,历时三年,管施华炼成了这把正气浩然的‘碧血剑’。 说到‘碧血剑’,自古就有。比如大清帝国初期,‘误之魂帝’袁承志手中的金蛇剑,就是在一腔浩然正气之下,化作了‘碧血剑’。像管施华这样,‘真碧血,心神炼’而成的‘碧血剑’,古今尚属首次。管施华也因此十分自得。 但是,物极必反。或许是过于刚正,管施华的‘碧血剑’却迟迟不能凝结出器灵,因而不能晋级为神器。深谙阴阳相济道理的管施华一直想找至邪之血,与自己的‘碧血剑’融合,血魔教的‘碧玉血’就是首选。如今心愿得偿,你叫他如何不激动。 云牧看着那被摘去莲子的‘丹心莲’,眉头紧皱。‘丹心莲’莲子蕴含着庞大的生机,说‘生死人,肉白骨’一点也不为过,云牧要它有大用。现在,莲子没了,云牧升起杀人的念头。 管施华开口道:“云兄,这‘碧血丹心池’,我只取‘碧玉血’,你看可好?” 没有莲子的‘丹心莲’也聊胜于无,云牧想着早早离去,找林之洋询问莲子的去向,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允。 管施华早有准备,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葫芦,小心地将‘碧玉血’收集干净。剩下的‘丹心莲’则由云峥摘取。 收了‘碧玉血’,悬着的心落进肚子,管施华立刻就察觉道云牧的焦躁,随即问道:“云兄,有心事?” 云牧回过神来,解释道:“铮儿所说,这‘心鬼阵’曾经孕育出一个鬼帝。如今却不知了去向。还有那张玉露的身体突然恢复了正常,这其中太多的蹊跷了,我想还是早日问清楚为好。” 管施华点头道:“还是云兄考虑的周全,事不宜迟,这里就交给云统领收拾,你我赶紧出去找之洋询问才好。” 云牧道:“铮儿刚刚晋级,境界不稳,还是回去调养为好。这里有云龙卫就够了。到时候,这‘心鬼阵’图纸,云某自会抄录一份,与管先生共同参详。” 云牧说得体面,管施华也应得干脆。云牧吩咐几声,三人便寻着那出口而去。 ※※※ 没有岔道,洞里却也是曲曲折折的。沿途不是狰狞的鬼面,就是淋漓的鲜血,十分地瘆人。 三人都是魂王,却也无惧。云牧魂气化甲,持枪一马当先,管施华也同样的魂甲断后,护着居中的云峥。 鬼气,血煞,在魂王的魂气的冲撞之下,纷纷化作齑粉。一路有惊无险,很快就出了地下。 出口在‘蜃庙’正殿的神像后面。云州城西南香的这个‘蜃庙’香火鼎盛,天下闻名,白日里,香客都是络绎不绝。 出来时已然天黑,香客刚刚散去,庙祝正指挥着四个小童打扫大殿。见三人突然出现,却是一愣。云牧也不说话,随手一掌挥出,紫色的魂气立刻罩住殿中的五人。待魂气散去,五人均已昏迷。 云牧低声道:“劳烦管先生和铮儿一起,看住这里,我去调兵。勿要跑了贼人。” 也不用安排,管施华和云峥一前一后,魂王气势散出,两个人竟然把个偌大的‘蜃庙’围得水泄不通。 云牧快步离去,云州城的兵丁甲士只有他才能调动起来。 ※※※ 城主府,议事厅,云牧神色肃穆,一道道命令发布出去,云州城的军队修者们再度忙碌起来。连谌望承和沙展飞都带队出去,一个着手清理地下世界,一个却是去接应管施华和云峥。 命令发布完毕,云牧抬腿就往外走,正碰到进来的云攸。‘卷舒堂’云峥的引魂灯火光稳定之后,云攸便知道儿子晋级并且脱险的消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想找大哥来询问详情。 未等云攸开口,云牧一摆手,道:“先别说,我问你,之洋现在何处?” 云攸把自己的担心咽下肚子,回道:“刚回来不久,去了后宅关家住的那个小院了。玲儿和静儿都在……”云攸话未说完,便看云牧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掠过,直奔后宅而去。 ※※※ 小院子里十分安静。进了月亮门,云牧便看到那二十多个孩子扎成一堆,盯着正屋的门看,眼睛里充满着期望。张玉露带回来的几个头颅也面向门口,一字排开。 正屋的门虚掩,云牧向前一跨步,门便无声地开了。刚想进屋,云牧发现自己的爱女正靠近门口,向里面观望。旁边就是罗玉静,二人一般的动作。 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云玲一回头,正看见父亲心急火燎地往屋子里进。如葱的食指放到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云牧哪管那些,进门左右一看,外间只有女儿和甥女两个,抬腿便向里间走去,云玲拉都拉不住。 掀开门帘,云牧正好看见床上那老者吞下了什么东西。着急的云牧抬手便向老者抓去,一心想让他把吞下的东西吐出来。云牧心里明白,老者吞下的东西就是那‘丹心莲’的莲子。 ; 第091章,无情 本来,云牧的战力在云州就是名列前茅。此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被一个凡人吞服,云牧心中的恨意滔天,出手毫不无情。他知道没有入腹的‘丹心莲’莲子还有药效。 ‘探云手’裹着紫色的魂气,风雷一般罩向关金风的咽喉。里屋的众人,包括林之洋在内,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云牧的身形已经到了床前。凡人的性命如刍狗,还未放在云魂王的心上。 近在咫尺了,云牧脸上表情复杂。微弯的嘴角代表着身体的兴奋,略显呆滞的眼神却昭示着内心的挣扎。 大多时候,人都是一种感性的动物。所以,转瞬之间,云牧就摒弃了挣扎,整个身体变得由内而外的兴奋。感觉敏锐的林之洋甚至都能觉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歇斯底里。 中了,云牧心道,终于可以了了心愿。然而,手上传来的感觉却是如中败革,与贯穿人体的畅快截然不同。定睛一看,回过神来的云牧才发现自己的‘探云手’击在张玉露的左肩上。 ※※※ ‘丹心莲’的莲子正是张玉露亲自喂给关金风吞服的。于淑华需要休息,林之福有公务在身,只有林之洋陪着表姐回到了小院。云玲仍是拉着罗玉静避开,却不走远,隔着月亮门偷偷观瞧。得知关家情形的云大小姐很是撒了半天的眼泪。 恢复常人模样的张玉露只是让孩子们稍稍一愣神,熟悉的气息和更显母性的神采让孩子们觉得更加地亲切。至于张玉露怀里抱着的人头,连最小的张小路都没觉得咋样。地下世界的孩子,那一个不是在死人堆里长大的? 将人头交给关纤和张小柔,略作温存,张玉露就跟林之洋一起进了正屋,还示意关纤和张小柔安抚弟弟妹妹们。 六个人头的样貌都是深深地镌刻在关纤、张小柔等几个大孩子的脑海里。没有哭泣,不用分说,把人头面向正屋门口排开,关纤便带着弟弟妹妹们郑重地冲着人头叩首。曾经一心想着牺牲自己的大孩子,终于明白了伺候河神爷爷的真正含义。 安奈不住的云玲又拉着罗玉静进了小院。虽然吃惊孩子们对几个人头的尊敬,云玲却不多问,悄然进了正屋,隔着门帘向里看。相较于跟林之洋之间的恩怨,云玲更想尽快知道关金风的情况。得益于罗玉静陡然升华的地位,孩子们也未加阻拦。 新月已经圆润了很多,月华满地,小院涂霜。最前面的张小路双手互握,下巴抵在并排屈着的两个大拇指指甲上。无声的祈福动作被迅速地重复,孩子们由衷地希望风哥哥能够好起来,希望这简单的幸福能够无限延续。 林之洋的魂力让陷入昏迷的关金风醒转过来。张玉露十年前的样貌映入眼帘,关金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美丽的团圆梦。 柔美的娇娘扶起老迈的丈夫,张玉露细心地喂关金风喝下一些噬魂蜂王浆水。待关金风气息稳定之后,张玉露接过小金递来的‘丹心莲’莲子,喂丈夫服下。 ※※※ 云牧毫不掩饰的杀机早就引起小金警觉。同林之洋一样,张玉露也能够明白站在自己肩头的小袖猴的意思。所以,张玉露只是顺势一侧身,云魂王志在必得的一击就落在了错处。 焦急的云牧想要拨开张玉露,继续杀人取莲子,却听得身后一声清脆问询:“爹爹,你要干什么?”颤抖的嗓音里带着那以置信。女儿的声音仿佛醍醐灌顶,像是封住了穴道一样,云牧的动作为之一滞。 吞个东西能用多长时间?稍微一耽误,莲子就进了关金风的肚子。‘经心乃化,经心归心’是‘丹心莲’莲子的特质,所以云牧才会焦急地取关金风的性命,就是要阻止莲子入腹。 如今大势已去,莲子经过心脏,便化作无限的生机,瞬间冲开锁住关金风识轮里的枷锁,充斥到他的全身。内间的五人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一个满头白发的垂垂老翁,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壮年男子。 恢复正常的关金风一把揽过妻子。魂王含怒的奋力一击岂是那么好相与,张玉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右臂耷拉,望之便知是肩骨碎裂。 林之洋向前踏出一步,将关金风夫妇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牧。在人丁单薄的林氏金坚阁一脉,亲情永远都是软肋。 到底是镇守一方的魂王级人物,只见云牧哈哈一笑,道:“玲儿莫要吃惊,为父也是关心则乱。那‘碧血丹心池’里的东西,岂能随便下肚?不过看关小哥的情形,为父是多虑了。误伤之过,还请关小哥原谅。我这就动手为关夫人治伤。” 说着,云牧想要上前,林之洋却一拱手,挡住他的身形,硬声道:“不敢劳烦云伯父,小侄虽是略懂岐黄之术,治疗表姐的伤势却也不是难事。 况且,表姐久不归家,云伯父此举权当是替家舅张道陵管教女儿了。想来,家外祖张正行会非常感谢云伯父的仗义之举!” 林之洋把‘感谢’、‘仗义’两个字咬的很重,云牧并不理会话意中的嘲讽,真正让他心里一沉的却是‘张道陵’和‘张正行’两个响当当的名字。 张道陵,紫魂王,联邦外交部大执事,负责东洋事物。曾经在东南联合会盟上,斩杀一个扶桑式鬼王,重创一个王级阴阳师,因而成名;在魂帝不出国门的大背景下,代表了联邦对东洋的最高战力。 张正行,紫魂王,张家正宗现任宗主,联邦国史委员会委员,清史研究特级顾问,成名史未知;单凭未知两个字,张正行就成为魂帝之下第一人。 原本以为张玉露和张大民一样,都林之洋的远亲。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一个孤女,竟然是张家的嫡系正宗,云牧感到背后阵阵寒意。 魂凡悬殊是不假,但亲情永远都是割舍不断的,况且张家的‘护短’之名,天下皆知。说云家的势力庞大,也只是云州一隅。跟枝叶满天下的张家相比,云州云家还是弱了很多。 尽管心里闪过无数念头,脸上的表情仍是不变,云牧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药丸,赫然就是云玲当初救人母女所用的‘造化丹’。如今云大侠女已经魂成,用不着了,云牧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锦上添花始终不如雪中送炭。‘造化丹’也不是凡品,相对于‘丹心莲’莲子来说,差的却不止一筹。 云牧的面子工程做得结实,林之洋也不好拆台,毕竟没有必要,也没有那实力撕破脸,当下便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药丸。 云牧送出药丸,说了几句诸如‘安心养伤,有困难尽管提’之类的场面话,便借口军务繁忙,起身离开。 经过女儿身边的时候,云牧顿了顿身形,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拍拍女儿的肩膀,对着罗玉静笑笑,掀开门帘,消失在月色中。 云玲对父亲处事的方法很是满意,连带着林之洋那僵硬的笑容也可爱了很多,虽然还是不与他说话,却也不会扭头离开。 罗玉静不像表妹那样心大,她隐约觉得自己跟林之洋之间多了一层隔膜。跟之前听到表妹决定的感受不同,这层隔膜让罗玉静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灵犀少女也觉察出了姨夫和林之洋之间的无形杀意。 看着林之洋,罗玉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之洋也不与她的目光接触,礼节性地点点头,转身照看表姐。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造化丹’,就那么被随手扔到了床尾,像一块碍眼的垃圾。 ※※※ 张玉露的情形不太乐观。‘探云手’的魂力虽然被内孕的小鬼帝瓦解,但张玉露的身体毕竟是凡人,还刚刚复原,林之洋感觉到她体内的鬼胎蠢蠢欲动,竟有流产的迹象。 与正常的胎儿不同的是,鬼胎母子之间是生命相通的,同生共死。因为没有一个凡人能够抵御住鬼胎死气的侵蚀,所以才会有‘自古鬼胎无成功’的记载。 关金风轻轻地揽着妻子,林之洋出手如风,迅速地把张玉露的肩骨接好固定,一扫眼,小金已经把那枚‘造化丹’擎了过来。 林之洋接过,捏开蜡丸,喂张玉露服下。药丸没有错处,林之洋随手一丢,发泄的是对药丸原主人的不满。小金递过来,林之洋只当它是捡的,用得更是心安理得。 一丢一捡,云玲看得有些纳闷,罗玉静却是明白,心里更加难受,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云玲感觉到表姐的手冰凉,好奇地回头,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会错意的云玲轻轻地拍着罗玉静的后背,小声道:“表姐,不用担心,没事的,关大哥和露姐姐那么恩爱。现在关大哥好了,露姐姐也肯定没事。爹爹的药很管用的,我知道。” 仿佛是印证了云玲的话,吃了药,张玉露的脸色马上好转起来,呼吸也正常了。不多时,只听一声慵懒的嘤咛声,张玉露睁开了眼,正看到关金风的一脸关切。此时此刻,张玉露自己觉得幸福极了。 不等张玉露仔细体会幸福,林之洋干咳一声,小金居然会意地翻出夹板和绷带,递给关金风。 林之洋道:“风哥,表姐的伤势还是要固定住为好。”骨断筋折之类的小伤自然是难不倒曾经名震天下的杀手夫妇,关金风熟练地打夹板包扎,张玉露温柔地配合。 林之洋转身对云玲道:“云大小姐,我表姐一家打扰多日,承情了。先前不知道这门亲戚,现在知道了,万万没有让自家的亲人借宿外人家的道理。在下这就搬家,还请云大小姐见谅。” 云玲不明所以,看向关金风夫妇。关金风自知神智刚刚恢复,也不多言,张玉露却是赞同地点点头,显然是同意林之洋搬家的决定。 云玲一头雾水,罗玉静却是了然,心中暗道:“之洋,你真是这么无情么?” ; 第092章,家事 说无情,还真是冤枉林之洋了,仓促之间,不知如何应对才是真的,十五岁的少年本来就不是情感专家。林之洋小心地避开罗玉静那咄咄的目光,侧着身子出去安排搬家的事宜。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搬家都是一件麻烦事。不说新居的风水,光是选吉日,择良辰,锅碗瓢盆这些零零碎碎的,几天都忙不完。当然,对于活着就是全部的关家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林之洋在云州城里没有房产,不过几天下来,却也混的人头熟。张明松带着‘梦魂阁’的伙计,只一趟就把关家所有的家当带走了。 过节、搬家永远都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尤其是最敬爱的风哥露姐都恢复了正常。幸福有了保障,二十八个孩子就像二十八个精灵,忙前忙后,兴奋异常。 没有过分的喧闹,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配合起来格外的默契。正屋门前,关金风站在妻子的右边,小心的照看着她的右臂,张玉露笑吟吟地观望,金风洞里收集食物的场景似乎又重现在眼前。 云大小姐还带着希冀,小声问:“真的要走么?留下来不好?”好容易有个些玩伴,能过一把当姐姐的瘾,云玲不想轻易放弃。 张玉露道:“云城主日理万机的忙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不要给他添乱的好。之洋说的好,既然与他相认,我们也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 林之洋,又是林之洋!云大小姐真的像剪个小人扎死他:“可是林家在云州城里也没有房产呢!”她说的林家,特指的就是金坚阁林家。十大魂帝,林西山最穷,天下皆知。 “之洋没有,我张家有呀!露堂姐理应住在我张家。”接话的是张明松。张家这几年也被折腾的不轻,张明松还是租房住。他说话的底气来自于桂花嫂。 ※※※ 桂花嫂全名是刘桂花,凡人之体,商人出身,家里颇有资财,二十三岁嫁与州中税吏焦子臣为妻。婚后,二人琴瑟和鸣,颇为恩爱。不到一年,刘桂花便产下一子。 哪知孩子尚未满月,焦子臣按例到城南收税,却在‘蜃庙’附近失踪。同时‘蜃庙’报称,祠中供奉的重宝‘蜃蜕’丢失数片。‘蜃蜕’是蜃龙脱落的鳞片,属于高等级魂修材料,应用范围很广,价值不菲。 两相印证之下,关于焦子臣携宝私套的流言便传了出来。但是,相信的没有几个,因为焦子臣是税吏。 要想当上税吏,不但要通过明面上的镇守塔‘心神幻阵’考验,还要通过暗地里的州府口碑调查。全联邦都是如此,所以税吏就是道德模范,人品标杆,是好人的代名词。 税吏失踪是大事,要全联邦通报的。为了颜面,云州城拿出好大一笔钱做封口费。财货面前,焦子臣的亲族们都选择了闭嘴。固执的刘桂花却只有一个要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个要求州府无法满足,缉捕司的人甚至连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刘桂花大把的金币撒出去,雇人开始四处搜索。不到一年的时间,州府的赔偿就被消耗殆尽。 没钱就典当家产,最后亲自出去寻找,每天早出晚归,累得精疲力尽的,刘桂花是铁了心的要找到丈夫的音讯。 自己没时间,亲族们恼怒钱花的冤枉,刘桂花只能在白天的时候把刚满一岁的儿子交给邻居照看,晚上再接回家。 也是月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漆黑一片,给儿子喂了奶,点燃了魂香之后,刘桂花就沉沉地睡去了。疲倦的刘桂花没有发现,自己的随身香囊何时掉落了,一团碎魂缀着她的衣角进了卧室。 一晚上都是噩梦连连,挣扎着想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待刘桂花完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魂香已经燃尽。略有刺眼的阳光把屋子分成明暗。阳光下,儿子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恐,身子早已冰凉多时。 ‘刘桂花是克夫克子命’的流言很快就传扬开来。源头虽不可考,却也不难猜。 人前的刘桂花永远是那么的坚强和忙碌,寻找丈夫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歇,谁也不知道,大门背后的眼泪有多深。钱没了就去赚,刘桂花永远不会在钱财上亏欠别人,这是丈夫的行事准则。 流言接连不断,‘扫把星’,‘手脚不干净’……人们信任的是焦子臣的人品,对刘桂花,虽然很多人都佩服她的执着,更多的人还是持保留态度。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很快的,刘桂花失去了她最后一份工作。 也就是这个时候,张明松认识了刘桂花。那天的风雨耽误了归程,张明松送货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路过‘蜃庙’,恰好看见伫立不动的刘桂花。 好心的张明松把行尸走肉一般的刘桂花带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火盆,姜汤,棉被,转述林西山的教诲,大部分时间里,张明松都在笨嘴笨舌地重复‘活着就是希望’的话,刘桂花原本冰冷的心又温暖了起来。 悲风苦雨,孤弱女子,城南偶遇,一切都是那么的凄美,现实却很残酷。 刘桂花没了工作,重利的商人父亲早与她断了联系,婆家正恼她害了自己儿孙性命,费了无数的钱财,对她更是不管。 无奈之下,刘桂花只得做起了无本的皮肉生意,当了一个半掩门。好在房子还在自己的名下,刘桂花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张明松自家有苦衷,只能平日里帮着做些劈柴挑水的粗活。一来二去的,恻隐之心就变成了倾慕之意,谁也不愿,也不敢去挑明。 有道是,否极泰来。爷死父丧,认祖归宗之后,张明松终于能够甩开包袱了。几年的相处,刘桂花也敢把自己的一生交给这个热心肠的好人。说起来,二十七岁的刘桂花只比张明松大三岁。 ※※※ 林之洋没有感觉到刘桂花有什么不妥,张大民更是首肯让她孝满入门,刘桂花这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 得知未婚夫堂姐一家要来借住,刘桂花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极快地速度把两侧的厢房清理出来,四邻里借来凉席被褥铺好。 之前已经是家徒四壁了,所以刘桂花很快就收拾妥当,此时正站在大门外,向着街口眺望。旁边食肆已经打好招呼,热汤热饭准备停当,只等着孩子们到来就开饭。 ※※※ 活人有了居所,逝者也该有归处。怜世台前,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托着六个头颅站定,打头两个正是关纤和张小柔。 林之洋主持,木青云、薛甲、张大民、罗玉静、云玲、张明松、于淑华、林之福等人观礼。关金风和张玉露站在主位上,身后是孩子们。 常理说,燃了灵魂的残躯送进怜世台,连个光点都引动不了,根本就没什么看头。偏偏六个人头放进法阵,华光大盛,照亮了半个幻金塔广场。 好在云州城里已经实施了军管,街上的行人不多。即便如此,为数不多的行人也都被华光吸引过来,踮着脚,抻着脖观望。 华光散尽,法阵正中出现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正六面体魂玉。魂玉立刻就被送到木青云的手中,见多识广的老人端详了片刻,叹道:“六合魂玉,多少年没见了。可惜了,若是灵魂完整,躯体健全,说不得关家就能有一个显位英灵了。” 六合魂玉是最高等级的魂玉。使用六合魂玉身份牌的人,若是种魂成功,不出意外的话,都能化成显位英灵的。而且有传言说,上古神兵‘翻天印’的雏形,就是一个六合魂玉的身份牌。说到价值,六合魂玉比普通魂玉高出千万倍不止。 众人羡慕,嫉妒,遗憾,各种表情复杂,只有林之洋若有所思。仪式结束,魂玉辗转又到了关金风手里。人群里立刻就有商人模样的人上前商讨魂玉转手事宜。 关金风倒是有意把这六合魂玉换成普通魂玉,给孩子们做成身份牌。张玉露却拉了一把丈夫,让他把话憋了回去,六合魂玉,张玉露还有大用处呢,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薛甲很满意这个侄媳妇的选择,上前一步,把商人挤到一边,懒得跟这些市侩啰嗦。 ※※※ 屋子里坐了会儿,浅尝了刘桂花端上来的粗茶,木青云、薛甲、于淑华、林之福等外人就起身告辞。云玲倒是想留下,但是身份的差异让她不便在平民的家里久待,也只得跟着表姐离开。 院子小,坐不开老些人,晚饭就在小食肆里。不多的几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把小老板娘乐得不行。菜不丰盛,但是家味十足,孩子们吃得开心,大人们看得舒心。 酒足饭饱,关上门,厢房里安置好孩子们,一家人才在正屋厅间坐定,留下关纤和张小柔末座伺候。 上首的张大民指着素面的侄媳妇介绍:“刘桂花,明松媳妇,已经上了族谱的,只等明松孝满就行礼。说来,这房子就是她的嫁妆。” 又是一番见面施礼之后,张大民问道:“金风,玉露,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关金风还是木讷,张玉露开口道:“大民叔,今后的事还没想好,只想着先把孩子们的身份弄好。” 张大民点头道:“恩,这哥哥姐姐地叫着,也不是个事儿,差着辈分呢。族谱怎么记录的?” 关金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拿出族谱,翻开指给张大民看。族谱上写的分明,二十八个孩子都是关金风的义子。 这是林之洋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族谱,非纸非革,书本状的一沓,能够感受到其中隐然的魂力波动。取一方入谱者的皮肤,经法阵处理,蘸入谱者的五心血书写,这也算一件凡人可用的魂器吧。 张大民也不接手,示意关金风收好,道:“如此,明天一早就随我去府胥司备个案,让木镇长和薛大师做个见证,把这事给定下来。定好了伦常才能真正成为一家人。” 所谓的家事不就是伦常序齿么? ; 第093章,国情 过了秋分之后,夜就会慢慢变长,做梦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所以有夜长梦多的说法。 一夜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能什么都不发生。天亮了,云州城依然是伴着日出醒来,开始一天的喧闹。嘘寒问暖冲淡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摩肩接踵掩埋了地面上散落的鲜红。 沙展飞的手段干脆利落,三十六洞七十二窟的头领全部授首。好在及时报出了林之洋的名号,加上留守的云飞也点头认同,陈老大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地下世界近两千饿鬼一样的无家之人全部被驱逐出云州城,任其自生自灭。走不了的,当时就会被砍翻,丢进患多台。一夜之间,患多台上白光不断,府胥司的魂玉储备也跟着增加了不少。 领头的是沙家子弟,动手的是城卫军的甲士。从干净利落的动作和毫无内疚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些无家之人在他们心中真的是猪狗不如。 连拖带拽的,不到两个时辰,小两千人就驱逐完毕,城卫军的甲士们甚至还有时间来掩饰杀人的痕迹。毕竟城主大人不希望恐慌在普通居民中蔓延。 结束了晨练,林之洋特意去了‘蜃庙’。清晨的‘蜃庙’依旧是人流如织,虔诚的香客们不会去理会庙门口那些门神一样的城卫军甲士。只有寥寥几人好奇地打量庙祝的新面孔,疑问还没出口,就被后来者的催促撵到了脑后,赶忙净心地乞求蜃龙原谅自己的分心。 三个魂王坐镇,城卫军全力出动,大张旗鼓地捉拿一个潜伏多年的邪修,结果可想而知。 只有那倒霉的老庙祝落网。还未等审讯,清醒过来的老庙祝就尸傀丸药力发作,化身为血傀儡。三个魂王合力出手,不用幻金塔的无声之雷,那血傀儡就化作了飞灰。只是‘蜃庙’的秘密再度石沉大海。 个中细节,林之洋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于结果,只看那城卫军上下弥漫的颓然就能猜地出来。心里了然的林之洋匆匆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对关家来说,乙未年九月初四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从这一天开始关家才真正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家。孩子们都早早地起床,洗漱之后,穿着最好的衣服,在香喷喷的早饭里,静静地等待着新的开始。 张玉露在张明松和刘桂花的帮助下,挨个查看孩子们的仪容。孩子们之间也相互的提醒。仪容不整,丢的可是整个关家的脸,所以孩子们非常地上心。 关家的事情,最上心的当属薛甲。老友的香火得以延续让这位云木镇大匠师兴奋不已,一遍遍地叮嘱关金风相关的事宜。张大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薛大师洪亮的声音询问族谱是否忘带。 关金风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这位世叔的问话了,却是依然恭谨如初地回答。 张大民也道:“不要不耐烦,仔细无大错。”转头又对薛甲道:“薛大师,时候不早了,府胥司的人也该上值了。咱们过去吧,不好叫木镇长久等。” 薛甲点头,关金风便吆喝着孩子们出发。关纤领队,二十八个孩子排成两列,整齐的步子迈向城主府,府胥司就在那里。 木青云、林之洋、林之福、于淑华等人已经在府胥司门房里等候多时了。或许是事先打了招呼,或许是木青云名头太大,或许林之洋等人风头太劲,府胥司的人招呼地非常周到。茶水糕点的,让闻讯过来的云大小姐觉得非常长脸,很是夸奖了一番府胥司亲民的办事态度和高效的办事效率。 云罗公主驾到给府胥司注入了活力,上下官吏忙得团团转,只是为了给云大小姐一个好印象。或许云大小姐简单的一句好评,就是自己晋升的终南捷径。 不搭理林之洋,云玲对其他人点头之后,乖巧地给木青云行礼,并承诺自己会让老人回去的时候带走那张楠木椅子。 昨天晚上,云龙卫运回来的那个硕大的楠木棺材冲淡了云大小姐的离愁,分薄了云大小姐对楠木椅子的宠爱。兴奋的云大小姐当晚就睡在了棺材之中,罗玉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从进屋起,罗玉静好看的眼睛就一直停留在林之洋身上。微蹙的眉头,询问的眼神,把个天才少年弄得浑身的不自在,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关氏一家到了,张小路清脆的问候把林之洋从窘态中解救出来。如逢及时雨,似遇解语花,林之洋一下子把张小路抱了起来,开始张罗关家的族谱备案。 关金风记录族谱的时候,条件不足,孩子们的皮肤没有经过法阵的处理,随时有脱落的可能。此次前来,说是备案,主要是借助府胥司的法阵将关家的族谱处理一下。 当然,改口的仪式才是今天的重头戏。之前,关金风和张玉露都服用了‘豹胎丸’,身子如孩童,叫声‘哥哥,姐姐’倒也无妨。如今二人恢复成年模样,尤其是张玉露母性十足,再如此称呼,确实不妥。 族谱交给府胥司的小吏,送进法阵室。从关纤开始,孩子们逐个进到法阵室,再取五心血,重新备案固定族谱。 第一个出了法阵室的关纤,腰杆更直了,似乎更有信心。林之洋唱礼,关纤恭恭敬敬地给端坐的关金风和张玉露磕了三个头,敬上一杯热茶,一声‘爹娘’脱口而出,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双颊。 关金风表情肃穆,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放到一边。张玉露拿起桌子上一枚魂玉递给林之洋。林之洋把魂玉按在关纤的额头,运转魂力,魂玉化作青光,消失不见。从此之后,关纤就是正式的关家子弟,能够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镇塔之间。 一次二十八枚魂玉,也幸亏是昨天那些灰色的进项,要不然,府胥司的正常用度都会被影响。 过了年岁的人上身份牌,非有魂将以上势力的魂修辅助才行,林之洋的实力刚刚好。二十八次行礼,饶是林之洋自诩是个天才,也有吃不消的感觉。凡人之体的关金风和张玉露却丝毫未见疲态,一如既往地接受孩子们的敬茶。 礼成已过午,按照惯例是要大吃一顿的。林之洋从张明松手里接过背包,大手一挥,‘梦魂阁’他请客,小金顺势跳回老地方。小袖猴能感受到今天的张玉露气质不同,站在她的肩膀上,有些不合时宜。 请客吃饭,一直是东方世界千万年来的传统。年轻的轰然叫好,张小路都兴奋地重复着新学的‘吃大户’三个字。 ※※※ 州府掠影,小民生态是小国情,紫禁城里,联邦万众瞩目的办公室里讨论的是大国情。 不半天的功夫,云州城发生的事情就呈到了联邦主席的案头。齐祥边看简报边听秘书的汇报。伶俐的口齿将事情说的明白,仿佛是秘书亲身经历一般。显然联邦的谍报工作非常到位。 放下简报,齐祥笑道:“这个林之洋还真是了得,邪修刺杀,看破阴谋,力抗敌袭,化解暗流,小小年纪就在云州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呵呵,林西山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也没有觉得沙展飞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不妥。话锋一转,齐祥收敛笑容道:“先前,云州呈报的敌舰入袭的事情,外交部怎么回复的。” “还没有定论,反倒是外国使节多次提出抗议,说本国商船在云州无端受到攻击,要求给个说法。”秘书斟酌着话语回答,手不经意间碰了碰腰间的香囊,云州张家的秘制十三香,确实是好东西。 齐祥冷哼一声:“有意思,顶级战舰说成商船,回头问问,能不能买几艘这样的商船。没想到,成平千年,云牧的胆识倒是不弱。云家万载牧守,果然名不虚传。回头就把云牧的话原封不动地抄送给外交部。恩,后面加上‘天下虽平’四个字。让他们仔细思量。” 秘书记好,齐祥又道:“云家的三艘战舰进展地怎么样了?” “动力系统仍是问题,勉强能够正常航行,战斗肯定不行,鸡肋了。说是要等郑家的大匠船师回来后再调试。”提起云家,秘书答得非常流利。 “让船舶司和试炼评核会出人,到云州。争取让云州战舰早日形成战斗力。云州外海扼守着陆地门户,不容有失。”齐祥说道。 “幻斗协会呈报上来的那个幻斗改革的方案进展的怎么样了?”齐祥换了个话题继续问。 “各个州府已经开始着手测试了。因为要借着镇守塔的威能,所以评核会主席剑帝冯金瑞亲自出手测试过,说是可行。现在只等各地的反馈信息了。”秘书答道。 “这事要抓紧,千年劫难将至,魂修必是中流砥柱。此时能够多一个试炼平台,或许千年朝代更迭,在你我手中结束也说不定。到时候联邦的魂修实力就会高上一分。提醒我,明天的例会上具体讨论下幻斗如何改革。”齐祥吩咐道。 “横断山镇南关防御……” “北荒蛮兽清剿……” “邪修实力在普通民众中的影响……” …… 治大国如烹小鲜,齐祥就是一个厨艺宗师,游刃于纷芜的政令当中,煎炒烹炸,就着联邦的国情,做出一道道的美味。 ; 第094章,钩心处,斗角时 大国小鲜什么滋味,林之洋不知道,就连‘梦魂阁’的精致菜肴送到嘴里,都是味同嚼蜡。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林之洋就坐在罗玉静旁边。 孩童无邪的欢笑声声入耳,少女素雅的体香阵阵扑鼻,林之洋只觉得满脑子混沌,连话都说不流利了。 失恃的林之洋看着表姐一家的团圆,感受着其乐融融,心里满满的。 独子的林之洋在爱恨情仇里徘徊,咋摸着恋人的哀怨,心里寡寡的。 与罗玉静之间,林之洋觉得就是一见钟情。细数起来,两人在一起,真正的对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句。但是那种默契的感觉,就好像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不需要挑明,心里自然会把对方当成另一半。林之洋非常喜欢这种默契,他相信罗玉静也是如此。 心灵的舒畅,放到现实里,未必都会尽如人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心旷神怡的默契长满蓬蒿,林之洋真的是心乱如麻。 让张明松宽心,林之洋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不为德亏,嫁娶自愿的婚姻法则。轮到自己身上,却怎么也看不穿那层薄雾。然而,世俗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冲破恩怨交织的情感束缚呢? 几杯急酒,林之洋觉得眼前开始模糊。朦胧中,身边的罗玉静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距离不是问题,让林之洋感觉如坠冰窟的是罗玉静那双眼睛。 依然是那双好看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失望。眼眶里噙着的哀怨能把自己融化掉,恐惧的林之洋只能一杯一杯地狂饮。 说酒是忘忧君,不过是麻醉了大脑,忘记了烦恼,该有的忧愁还是存在。对体将来说,一般的酒精根本就起不了作用。林之洋的狂饮只能加剧自己的烦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就要散席了,罗玉静不再去看林之洋,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脆声道:“各位叔伯兄弟,且听小女子一言。” 清灵的声音才落,厅里立刻鸦雀无声,三个大桌子的人都抬头望向灵犀少女。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与林之洋之间的裂痕,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静静地等待她的诉说,只有林之洋目光闪烁。 之前,罗玉静饮了几杯果酒,此时小脸微红,开口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小女子想喧宾夺主,敬上三杯酒,可使得?” 无人反对,自是满口赞同,罗玉静道:“这第一杯酒,敬关兄一家。拾之洋兄的牙慧,祝贺关家,寂灭十年,重见天光,族谱得续,香火得享。来,满饮!” 酒干杯满,罗玉静又道:“小女子早失怙恃,蒙姨父不弃收养,与玲儿一起长大,最是羡慕天伦之乐。这第二杯就祝各位永享天伦。” 一句话戳到在座每个人的心窝里,云玲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林之洋眼圈微红。罗玉静却又举杯:“这第三杯酒,单独敬关兄夫妇。关兄愿执子之手,露姐愿与子偕老。此等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当浮一大白。” 连续三杯酒,罗玉静的小脸更红,扶着表妹的肩膀才站稳,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对谁,开口道:“钩心处,斗角时,缘断续,自可知。呵呵,几句醉话,见笑了。木镇长,薛大师,张叔叔,诸位兄长,小女子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云罗公主离开了,似乎淡淡的忧伤也随之离去。几息沉默之后,薛甲哈哈一笑,拉着关金风开始灌酒,场面再度活跃起来。 林之洋的心情却随着罗玉静的脚步且行且远。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眼前的喧闹仿佛风翻过的连环画,只见画动,不明画意,不辨人声。杯中酒机械地一杯一杯下肚,白水一般。 ※※※ 林之洋醒来的时候,昏黄的烛火闪动着,已经入夜了。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些许白酒难不倒体将级的身体。意识却有些模糊,床前那个低头缝衣服的女子就跟梦中的母亲一样。 觉察出异动,张玉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给林之洋端过一碗白水,嗔道:“怎得就喝那么多?几辈子没见酒呀!”肩头的小金呲牙咧嘴地嘲笑林之洋酒量不佳。 林之洋倚着床头坐好,接过白水,一饮而尽,却不说话。张玉露把碗再放到桌子上,道:“怎么?有心事?跟那罗玉静有关。” 林之洋还是不搭腔,沉默半天道:“表姐,跟我说说我母亲吧。” 张玉露一怔,放下手中的活计,长出一口气,道:“姑姑?怎么说呢?奇女子,红拂一样的人物。齐爷爷是这么说的。齐爷爷就是现在的联邦主席。” 清清嗓子,组织话语,张玉露继续道:“姑姑双十年华,已然晋级七香净魂,整个张家恢复十三香荣耀的千年梦都落在了她身上。然而,那年春天,与在帝都游历的姑父相遇之后,姑姑就坠入了情网。 姑父当时刚过而立,已经是紫魂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按说前途不可限量。奈何,你们林氏金坚阁一脉,每代都是惊才艳艳不假,却是人丁单薄,而且鲜有能活过一个甲子的。 为姑姑好,为张家家族好,这门亲事我爷爷是极力反对的。姑姑是个倔性子的人,清河堂前,当着所有亲族的面直言:‘我张爱玲生于张家,属于张家不假,但首先我是属于我自己。我的婚姻于德无拒,于法有合,自当由我做主’。 这句话说得我等小辈激动不已,却让爷爷雷霆大怒,指着姑姑的鼻子骂:‘你走,出了这个门,就不是张家人。’ 姑姑扭头就走,第二天一大早却被姑父拉着回到清河堂。紫魂王,又是林家家主造访,爷爷没有怠慢,亲自迎接。 清河堂下,姑父强逼着姑姑给爷爷行礼。行礼之后,姑父一开口,却不是道歉:‘从今往后,她张爱玲就是我林西山的妻子,是我的全部。她亏欠你张家的,我林西山来还,我还不了的,我的儿子还。’” 张玉露声音颤抖,显然是沉浸在姑姑的壮烈爱情之中不能自拔。林之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什么时辰了?” 张玉露一愣,对表弟天马行空的问题不解,机械地说道:“二更早过了,说话该三更天了吧?” 忽的一声,林之洋掀起被子,抓起床头的蟒皮背包就向外掠去,小金身形一闪,追了出去。张玉露看着缓缓飘落的被子,突然失笑:“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 林之洋来到云府后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三更鼓响。街上空无一人,水云间酒楼门前,方桌清茶,素点杯盏,洁白的身影正要起身收拾。 “天色尚早,不如多坐一会儿,对着新月,品茶谈心也是乐事。” 林之洋的话让罗玉静的动作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水冷了,茶凉了,人也该走了。” 林之洋上前几步,在桌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心热着,茶永远不会凉,是不是?” 说着一手将桌上的凉茶倒了去,另一手凭空一挥,一团带了灵动的水恰好满了茶壶,正是水灵雪万里凝结的万里雪水。 林之洋手托茶壶,魂力涌动,片刻之间一壶热茶沏好,凤凰三点头为罗玉静倒上。 放下茶壶,林之洋左手一摆:“借花献佛,且来尝尝。” 语气中带着期盼,罗玉静眼角瞥见林之洋延请的左手有些颤抖。满心的幽怨在那期盼中,在那颤抖中,在那凤凰三点头中消失殆尽,罗玉静款款坐下,眼角再含笑:“如此,就领教之洋兄的茶艺了。” 玉手擎杯,一观一闻一品,茶水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入腹,罗玉静只觉得一线的灵气由喉入腹,紧接着是浑身的舒畅。 长出一口气,罗玉静叹道:“水是好水,之洋兄的茶艺更是不凡,只是小妹这茶有些不衬。” “哪来的不衬?喝茶就是个心境。心合了,白水也是甜品。你说是吧?”林之洋纠正罗玉静话中的遗憾。 罗玉静却不接话,自顾道:“小妹出身北平罗氏,家父罗晓征战南越身死,家母殉情。”说着拉出挂在脖子上的同心戒把玩,“小妹四岁便是孤儿,又是女儿身,为族中长辈不喜,所幸有姨父收养,能跟玲儿一起长大。 家母系出名门,外祖乃是抱阳魂帝赵不住。委身家父,用家母的话说就是自己瞎了眼,看上了个破落户不能自拔。每每提及此事,家母总是如此笑骂,所以小妹一直就想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与之洋兄相识,小妹才解了疑惑。 云木学院,第一次与之洋兄相见,小妹就想说一句,我来了。 学院礼堂,再次与之洋兄对视,小妹又想说一句,就是我。 云木塔前,之洋兄矫健的身手令小妹大开眼界。 之后的吃饭,逛街,甚至拉手,小妹都觉得理所应当。饕餮般的饭量暴露在之洋兄面前,也没有觉得又什么难堪。 离别之后,小妹一直再憧憬,憧憬重逢的场景。魂成的喜悦急于与之洋兄分享,却是相见无语。福伯的自裁,玲儿的决绝,都让小妹难以抉择,昨天的那一幕更是让小妹如坠冰窟。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但是小妹还是不甘心让到手的情缘不翼而飞,留言以待。所幸之洋兄不负小妹所望,如期赴约。” 话至此,罗玉静已经是香腮垂泪,林之洋拉起罗玉静略带冰冷的手道:“一辈人一辈事,你就是你,我再也不会混淆了。如果你不能割舍,我愿意跟你一起去努力偿还。” 话未落,林之洋手上一用力,把罗玉静带了过来,另一只手环过腰肢,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与此同时,小金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 第095章,何处寻,夜惊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6章,日月陷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7章,睡眠仪,作弊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8章,高兴与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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