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未来逆流而上》 第一章 北风吹走了雾霾 夕阳西下,古藤老树昏鸦。华灯初上,天桥车流里人们都在急着回家。 这个城市的傍晚,形成了一道忙碌的风景线。一些人为了生存,一些人为了追求理想,一些为了更好的生活。早上,他们从城市的一头匆忙地奔向另一头;晚上,再奔回去。 一栋全玻璃外观的写字楼矗立在这个城市的cbd,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这是苏孝妍的新公司所在地。从她来到这家公司的第二天开始,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地方,以及那几个奇奇怪怪的同事。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对这份工作有厌恶之情,还是对那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感觉不太舒服。whatever,每当她想尽力弄清楚这种厌恶情绪的来源时都以这个词不了了之。 这是一家创业公司,加上苏孝妍一共5个人。 一个月前,她还在国内最顶尖的电视剧团队任外宣总监,手底下有10人小team,大家非常团结,合作起来也很有干劲。那时候他们负责外宣的电视剧拍砸了,外宣的任务变得格外重要,这涉及到发行部门能卖出去多少和能收回多少成本。苏孝妍的团队辛苦一个月,最后失败了不说,近半年的工资都没有得到。 现在她的title依然是总监,只是部门里只有她一个人。这间公司由5个人组成,有5个部门。每个人的title都是部门总监。 每每想到现在憋屈的境况,苏孝妍就觉得寒心。是的,寒心,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生过气。因为当初挖她去那个团队的人是她的老师。 老师说,我这边缺人手,你能力不错,我有意栽培。 没有问工资福利,苏孝妍去了。 到第三个月不仅没有提工资的事,也没有发工资。因为这个苏孝妍问过几次,老师说年轻人要有耐心,你想想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亏待过你吗?为此还跟老师闹得不愉快了,于是苏孝妍选择了忍耐和等待。 没有收入,却依旧大量支出,本想坚持到电视剧顺利发行,公司将投入的成本收回就有钱发给大家了。结果等来的是老板撤资宣布放弃这个项目并解散团队。 她的老师那时在国外参与其他项目的拍摄,对苏孝妍的求助要么忽视,要么称非常忙回国再联系。三来五往,苏孝妍明白了。也就顺从地离开了,没有闹,没有告。 不能起诉,因为凭着信任没有签合同。不能告诉家里,因为每人会同情她只会骂她傻。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个月天天发呆,一直念叨想不通。人真的很复杂。 在各个银行催还信用卡的电话里,她渐渐找回了理智,就这样她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去之前,她心里就很清楚,为了挣钱还那几张爆掉的信用卡。以及攒钱买车去流浪,远离城市的喧嚣。 老师的行为对她的打击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更多的是心灵上的,还有关于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她一度变得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别人。 从苏孝妍来到这个公司开始,每天下午6点她都准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掉电脑,跟仅有的3个同事saygoodbye。然后离开。 从办公大楼的大厅出来,夕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空披上了一层黑色的罩衣。迎面吹来一阵强烈的北风,多亏了这强劲的北风吹走了冬日的霾。苏孝妍紧了紧自己的大衣,把胸前耷拉着的围巾多围了一圈。回头看了看这栋依然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心想如果明天能不来就好了,然后苦笑着离开。 六点,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大家都朝着地铁的方向前进,苏孝妍一边往地铁走一边从包里翻出套头针织帽戴上,然后融入那千万归家人群里。 回家的路需要换乘4趟地铁,对于在这个城市的打工族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苏孝妍是白领阶层,也依然无法负担市中心的房租。 6点下班,7点半出地铁。出了地铁还要步行20分钟才能到家,苏孝妍对这条路线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不用看路都能准确走回去的地步了。 12月了,掐指一算苏孝妍已经单身一年半了。 这一年半以来她没有体会到什么艰辛孤独之类狗屁空虚生活。她体会到的是自由,是随意,是解放自我。是的,她完全享受这种纯单身生活。她享受阅读,享受音乐,也享受静静地坐在或者站在某处观察人们。甚至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买个望远镜,像法国电影《天使艾美丽》中的amelie一样去观察别人的生活。但是她总觉得这是偷窥,便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回到家后,苏孝妍随手把包扔到沙发里,在门口换了鞋,顺手打开沙发旁边的音响,掏出手机插在音响旁边。然后,苏孝妍所喜欢的民谣调子开始充满整个屋子。 苏孝妍走进厨房,从碗架上取下奶锅,接上些许水放在燃气灶上煮。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只能说明她经常这样做。接着她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拿出一个较大的便当盒,那里面装着的是她亲手包的馄饨,她从里面拣了十来个放到水已经滚了的奶锅里煮,一边煮,一遍跟随着音乐在厨房里舞动身体。 接着她把火关小,走到卧室换上宽松的睡衣和睡袍。再来到厨房的时候,馄饨已经煮好了。 苏孝妍麻利地把火关掉,再从碗架拿出碗。调制调料,端着盛满馄饨的碗三步两步走到沙发边坐下。冬日的客厅,馄饨的香气四散,碗面漂浮的葱花香和冒出的热气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苏孝妍将馄饨放在矮桌上凉着。 伸手取下手机,打开微信,给父母发视频聊天的请求。 自从微信推出以后,苏孝妍就断定这会是未来的主流沟通工具。便直接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为父母换上了智能手机,用智能手机进行视频聊天渐渐成为她们保持联系的最主要方式。也解决了父母对女儿相隔3000公里的思念之苦。 “今天给你爷爷打电话了吗?”刚刚接通苏孝妍的父亲苏志斌就急忙问她。 “还没有,我明天上午打给他”。 “你爷爷这一次比之前都严重,你必须每天都给他打电话问候”。 孝妍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说好的好知道啦。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远在3000公里之外的自己,每次视频通话苏孝妍都会表现的很开心,乐观,时不时的还会俏皮地做个鬼脸。 “严重,当然严重了,他还想赖在医院不走这还不严重。本来医生就说了要么手术,要么回家静养。既然手术太危险决定了不做手术就该回家嘛,老赖在医院医生都催了好几次出院还不想走。”苏孝妍听见妈妈接过话又开始唠叨赶紧换了个话题聊了几分钟就互道晚安挂掉了。 挂掉电话后,苏孝妍三两下吃完馄饨回到卧室躺在沙发上发呆。 爷爷检查出来血瘤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在这之前血瘤是一种什么病家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医生说爷爷肺和心脏旁边有两个比鸡蛋还大的血瘤,同样大的血瘤腿部还有两个,还有其他细小的血瘤遍布全身血管的各个地方。 得知爷爷的病情后,苏孝妍觉得胆战心惊。连打电话给爷爷说些什么比较好都不知道。 师源市是南方一个连四线都算不上的小城市,为了查出爷爷到底是什么病,苏孝妍的父亲和大伯带着爷爷辗转了当地仅有的5家医院,最终在第四家医院查出来了,但是院方说不敢确诊,加之该医院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也没有相应的科室和医生,建议家属必须要去市医院再查确诊。 连夜,父亲和大伯又带着爷爷赶紧到市医院。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最终确诊了,是末期血瘤。 市医院的专家非常震惊,先是数落一番父亲和大伯,后赶紧拿着结果通知所有专家次日一早会诊商量治疗方案。甚至还让助手连夜把病例资料发送到最权威的中国肿瘤医院,请那边的专家也一起出谋划策。医生形容苏爷爷的病情说他是带着几个定时炸弹在生活,并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几个炸弹的任何一个破裂,再先进的医疗团队也救不活患者的性命,只能看着他慢慢死去。 次日早上,治疗方案没有出来,苏孝妍打电话给爷爷,本想说些热乎话宽宽他的心,可是彼此都知道这种病的危险程度,苏孝妍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倒是苏爷爷一口一个孙女你放心,我想得很开,心情很乐观,精神也不错,也积极配合治疗,饭也吃得下,再说我都已经88了,这个年纪走也算吉利。孙女,你就专心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再说,这个医院十几个专家一起会诊商量治疗方案,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苏爷爷一系列话说下来。苏孝妍竟然无言以对,本想安慰爷爷,反而被安慰了。只能说等明天治疗方案出来了再给爷爷打电话。 苏孝妍从小跟爷爷的感情就没那么深,因为那个年代,爷爷辈的都还重男轻女,孝研出生后没有人愿意帮助她母亲照顾她,更别说心疼她了。 爷爷对孝研态度的转变是她考上国家重点大学之后,他爷爷欢欣于老苏家终于有个大学生文化人了,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可惜这孩子是个女孩儿,早晚都是别人家的。 苏孝妍在上大学之前还会对这种事情感到伤心,上大学之后觉得那一代人的思维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改变,便不是很在意了。就这样,一来二往爷孙俩关系渐渐融洽了。 治疗方案出来后,苏孝妍先给大伯和父亲打电话问清楚了情况。 会诊后众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两个方案,一是手术,但是考虑到患者年龄太大,危险性太高不建议手术。二是回家静养,只要血瘤不破就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血瘤破了,就算在医院也救不了命。 经过商量之后,父亲兄弟二人并没有瞒着爷爷,而是全盘告诉了他,让他自己选择。 苏孝妍打电话给爷爷的时候,他刚吃完晚饭。接到孝妍电话后,爷爷说还在考虑,显然能听出一些失落和惆怅,但是他尽量表现得比较乐观不让孝妍担心。 那之后医生就建议尽早出院回家,可爷爷还是在医院生生赖了5天才出院。可以想见爷爷那种不甘的心情和无可奈何的失落。就算在医院多赖几天也没有办法,谁也救不了他。无奈只能随着儿子们出了院。 想到这里,苏孝妍看了看表,已经10点半了,爷爷一定睡了。明天起来给他打个电话吧。 随后苏孝妍起身去洗漱完毕后也睡去了。 第二章 噩耗 第二天,早上8点,闹钟响了。 该死的闹钟,忘了关掉了。 苏孝妍没有睁眼,凭着记忆摸到手机把闹钟关掉之后又沉沉睡去。 期间好像听到过电话铃声响,但苏孝妍为昨天把电话铃声的声音调到了最小而窃喜,这几乎构不成吵醒她美梦的一个因素。 苏孝妍觉得工作日必须面对那几幅怪异的面容已经够心累的了,周末了,必须睡个好觉补一补。 早上9点半,苏孝妍迷迷糊糊醒过来摸出手机一看,3个未接电话,一个来自妈妈秦淑华,一个来自小姨秦淑蓉,一个来自表妹勾婳。 都是8点多钟打来的,看来那个时候并不是梦中的幻觉,电话真的响了。苏孝妍心想。然后把电话扔到一边,决定一会儿再回过去。接着爬起床,伸个懒腰,穿着丝绸吊带和小nei内就下床去拉开窗帘。 “又是一个大晴天!”苏孝妍一字一顿地自言自语道。 冬天的北方,这样风和日丽,蓝天白云的天气对苏孝妍来说简直就像一块人生中的瑰宝,难得。外面酷寒,屋内却如暖春,这就是苏孝妍留念这个城市的原因之一。她喜欢到家就脱去繁重的外套,只着简单宽松的居家服。而南方的老家,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冷。就连晚上睡觉也须裹得厚厚的。 苏孝妍揉了揉眼睛,拿起矮桌旁的玻璃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喝过之后才拿起手机给小姨拨回电话。 声音已经是清醒的状态了: “小姨,那么早给我打电话干嘛?” “本来想跟你说件事,但是现在不想说了。” 苏孝妍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小姨这种卖关子吊胃口的作风,秦淑蓉却屡试不爽,每次都希望听到孝妍的央求:“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苏孝妍知道她的心思,并不打算惯着她。这次也跟以往一样。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说啦,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每当出现这样的情况,秦淑蓉最后都会嗔怒着将她想说的事情告诉孝妍。 可这次却不是这样。 秦淑蓉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有蹊跷!苏孝妍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在意。觉得自己的小姨肯定会忍不住打电话过来的。这都是套路,苏孝妍笃定了一定要当最后的赢家。 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小姨的电话,却等来了姥姥的电话。 苏孝妍的姥姥卫芳是一个精明的女人,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凭着精明灵活的头脑辅佐苏孝妍的姥爷秦德元在仕途平稳进步。最后圆满退休。退休以后两人跟着小女儿秦淑蓉过,老太太要求甚高,总是不满于小女儿的处事或烹饪等事。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 “姥姥” “早上淑蓉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还在睡觉呢,没听见。” “哼!睡觉!怕大家都死了你也还在睡觉!” “姥姥您说什么呢!” “你小姨和你妹妹回你的老家了,知道吗?” “不知道,她们俩回去不带您跟姥爷,太不像话了。”孝妍以为姥姥打电话过来又是想吐槽小姨,便主动地站队开始批评小姨。 “她们回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以往孝妍那么说姥姥都会直接开始吐槽,可这次却忽视孝妍的站队。 聊到这里,苏孝妍才从姥姥微微带有怒气的语气中听出了事情有点不对的苗头。 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不知道” “你爷爷走了你知道吗?” “什么?啥?啊?你再说一遍?” “你爷爷走了!今天早上!”听到外孙女儿这个反应,卫芳不得不再次一字一顿地将这个事情说一遍。 苏孝妍听完了到这个消息之后感觉时间停驻了。心理五味繁杂。 wtf!什么鬼?今天走了,早上? 次奥!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 阿西!我真是废物! “姥姥,我知道了,挂了,再见!” 一系列丰富的内心戏之后苏孝妍没来得及征得姥姥的同意就挂掉了电话。 挂掉之后,本着求证的心理立马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嘟嘟嘟…… 拨通的声音一直在响,就是没有人接听。 哗克!苏孝妍低吼一声。 然后赶紧打给爸爸。 苏志斌这个时候正在同哥哥苏志杰一起运送父亲的遗体回乡下祖屋,没工夫搭理苏孝妍,只说了句在开车就挂了电话。 苏孝妍还是不甘心,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含糊其辞地说很忙没时间讲电话也给挂了。 不依不饶的苏孝妍仿佛找回了带team攻克难题的精神,非得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再次确认这个消息不可。好像在从第二个人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之前姥姥说的就不是事实一样。 她接着打给大伯苏志杰,没有人接。 再打给大伯母庄淑芬,也没有人接。 苏孝妍已经能够确认这是真的了! 不是略有不甘心 虽然从姥姥卫芳说出口的时候苏孝妍就知道那是真的了,姥姥定不会拿着爷爷生死开玩笑的。但苏孝妍仍然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给爷爷打个电话,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然而,这一切都是真的。 爷爷已经走了。 给谁打电话都无济于事了。 爷爷再不会接电话,再不会说我的孙女不要担心,再不会说我的孙女别瞎想,再不会说孙女我等着你回家过年,再不会在电话里问孙女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也不会…… 是的!爷爷再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为什么? 强烈的自责感充满了苏孝妍整个脑子,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懊悔,自责。苏孝妍心想,如果昨天晚上不管时间太晚直接打给他就好了,如果早上醒得早一点打给他说早安也是极好的,如果…… 不管苏孝妍怎么想,也无法改变这个既定事实。 哭了一会儿,苏孝妍开始整理思绪,她知道他们一定为了准备爷爷的后事而奔波忙碌。都没功夫管自己,所以她得自己搞定这一切。 对了,小姨! 苏孝妍想起早上小姨的电话,断定她肯定知情,便赶紧给小姨打过去…… “小姨,我知道了。” “你爸妈不打算告诉你,你离家太远,又要工作,回来还得花一大笔钱。” “这怎么可能,怎么说他也是我爷爷,见最后一面和送行的孝道还是要尽的。”苏孝妍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踱步并对父母老套的做法翻白眼。 “那,你打算回来吗?” “我马上订机票。” “好,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回来了再问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家里见。” “家里见。” 话毕,挂完电话之后,苏孝妍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在空旷的房间里大声嚎叫了几声,摔了两个手边的抱枕撒气:“今年就特么的不能顺利一点吗?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还特么有完没完了。不知道撞到特么什么了,这么背!” 发泄完之后,孝妍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订票,收拾行李,处理工作交接。 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她直奔机场。 坐在候机室里的孝妍深知不能感叹爷爷的离去是突然和毫无预料的,毕竟医生那样说的时候大家就应该有所准备。 可也正是因为医生说只要血瘤不破回家好好休养就没有问题,所以大家理所当然都认为爷爷至少能再活上两三年。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从查出可怕的血瘤到爷爷离世,不到十天的时间。 世事多么无常! 世事多么无情! 苏孝妍看着手里握着的登机牌,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无心在意信用卡是否刷爆了这种事情。就算机票价太高也必须要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为他送终。 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他,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所以,不管以后多艰辛,这一次,都要,回家,亲自,去送他。 世间所有的事,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机场广播里叫着cu7650次航班的乘客开始登机了。 孝妍擦了擦眼泪,起身走向登机口。 第三章 南方 落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12月的南方,天黑得比北方晚一些。 家里派了一个远房亲戚来机场接孝妍,两人不熟,见面寒暄之后一路无话。 师源市近几年的发展速度真是惊人,道路和楼盘的建设快赶上二线城市了。只是商业和工业没有起色,因此很多楼盘都是空的,没有人住。 苏孝妍一直觉得这些矗立在城市边缘的高楼群像极了一座座巨大的墓碑。从远处看来,高楼林立的小区也很像一片巨碑坟场。 师源是曾经是一个古老的小县城,改革开放后渐渐发展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城市。泷江贯穿了整个城市的南北,师源是一个条带状城市,城市依江而建,顺江扩延。泷江堤岸两侧树木挺拔,仿佛站岗的哨兵。 一路过桥,盘山,辗转到蚕乡乡下老家祖屋的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了。苏孝妍老家祖屋位于泷江的东南侧,依山靠水。蚕乡顾名思义以蚕命名,给蚕乡取名字的年代,大家都以养蚕为生,故取名蚕乡。 驱车离开师源市区后,路上就没有了路灯,山路不好走,好在接机的亲戚是本地人,熟路。 从一处山坡拐下去之后,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个地方特别明亮。亮到能看得清楚那是苏孝妍老家祖屋的前院大门。 前院大门敞开着,祖屋由三进三出院落构成,后院东厢房是供奉先祖灵位的地方,西厢房是佛堂。这个布局是清末民初时苏孝妍的曾祖父苏良晖特意请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算过的。东厢房乃祖先灵位之地。西厢房是佛堂,他们压根儿不相信神鬼佛说。自然也疏于对佛堂的打理。 夜晚中的那一团光,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祖屋是苏良晖传下来的,据说苏孝研的曾祖父苏良晖曾经是一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不仅精明,而且胆大。经常南来北往做丝绸生意,那时候生意做得不算大,但也不小。这套祖屋也是苏良晖在意气风发的时候盖起来的,在那个年代的村里可是备受人羡慕和敬仰的。 只可惜苏良晖无福消受这祖屋。据村里人传言,苏良晖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有意无意抢了临乡同僚的生意。一些人大度不计较,另一些人却对此怀恨在心。 在一次深冬,苏良晖带着几个族人运货去临近的城市。却在途中遭遇埋伏被暗杀了。那是民国初年,世道正乱,无人追究,小村落族氏也不愿趟这浑水惹祸上身,便不了了之。 那时候,苏孝妍的爷爷才刚出生几个月。正是苏良晖心满意足开心的时光。听曾祖母回忆说那段时间的曾祖父走路都带着风,哼着小曲儿,逢人便说,苏家有后了。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如今家里后人各奔前程,祖屋由苏志斌所得,并全权管理,修缮。 回到老家之后,苏孝研在北京那种优雅小资范儿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个原汁原味儿小村姑该有的豪放。因为家在农村,孝妍回家从来不会穿正装或裙装,只因不方便,每次回家都是一身休闲便装。爸爸和妈妈见了每每寒心,常常落泪对彼此道:不知道孝妍这孩子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穿得这么寒酸,还不如我们乡下人穿得好。 孝妍每次听到这些总是哭笑不得,她不能拉着妈妈说,妈我的裤子是什么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钱,在哪儿买的,质量很好的,穿起来也很舒服,哪像谁谁谁家小媳妇儿身上的妖艳地摊货……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不能啊!!! 秦淑华哪儿知道苏孝妍说的那是什么牌子,再说也没有任何参照可比性。她们心目中的好就是像个小公主一样漂亮,华丽。孝妍对此总不以为然,她认为华丽那不是生活,那是工作或者场合需要而为之。 苏孝妍回到家后,先去问候了同样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从其他城市赶过来帮忙的小姨。 “记住,你们苏家后人必须要守孝。虽然年代不一样了,规矩也不能乱。” 孝妍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心里嘀咕,什么年代了,得亏我们的根儿在乡下,还有祖屋,那些城市里没祖屋祠堂的人家可怎么给老人送终……一边嘀咕一边往祖屋的大堂走。 “记住,守孝这几天必须要吃素。记好了。”秦淑蓉望着已经走远的孝妍大声喊道。 苏孝妍听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颓废归颓废。可再怎么颓废,自己也是一个肉食动物啊!爷爷啊,你说你走得这么急也没好好交代一下。 算了,亡者为大,必须尊敬。且吃他几天素清清肠吧! 见到父亲的时候,苏志斌告诉女儿这个家里散落在全国各地、东南西北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并一一告诉苏孝妍都有谁回来了。 孝妍听到她们名字的时候,仿佛在脑海里用地图搜索出他们的位置并一一为她们回来的路程画上了箭头符号。最后这个箭头的中心是祖屋,停放爷爷棺椁的地方。 大家共同的祖屋! 缩小版的地图上,祖屋像是一朵鲜花的花蕾,子孙们像四散的花瓣,彼此越走越远,却始终有一个中点联系着他们。 苏孝妍由父亲带领着先去给爷爷上了一炷香,再去一一见过大伯和大伯母等长辈。以往在城市里,大家并没有这么多规矩,不知为何一回到祖屋,老祖宗的规矩总是让人肃然起敬,并一一遵守。 祖屋一切都没有变,除了一些地方的翻修痕迹比较明显之外。依旧是老院落、老厢房、前院、后院以及前院坝外面地里的果树。 道士先生在前院大门外的空地上搭起了两个棚。用来以防下雨。 乡里老家的规矩,人离世后需要请道长核查黄历,找一个适合安葬的日期,在安葬之前需停放在家中堂屋,由道士和法师每日念经超度。晚上需由所有后辈为亡灵通宵守孝。 一般从离世到下葬的日期不能超过7天,若先人走在冬天则可以等一个好日子下葬。若是夏天,遗体在家停放世间不能太长,否则会有腐烂和散发尸臭的风险,就只能择一个就近较好的日期下葬。 据说,下葬时辰的好坏不仅关系到亡人,还关系到他的后代。所以,后代都希望亡人能在良辰下葬。 即使爷爷苏承鹤在城市里生活了三十多年,到老,也需落叶归根,回到祖屋,回到族里,回到家族的小陵园里。 现在,苏承鹤就躺在棺椁里,棺椁就停放在前院堂屋里。 是夜,已过十二点。 苏孝妍急忙催促已经忙了一整天的母亲去休息。 族里的规矩是子孙必须守孝直到先人下葬。秦淑华只是儿媳,不是直系后代,不用跟着守孝。心疼母亲的苏孝妍害怕母亲劳累过度,便赶紧把母亲推到床边让她休息。即便苏孝妍已经把秦淑华推到床边了,她仍然不放心地念叨,明天这么多人的早饭,明天法事的安排…… “你快休息吧,这些事情我会安排的。”苏孝妍的女儿力系数猛增,话一出口妈妈竟乖乖躺下休息了。 这一句话不仅让秦淑华觉得有了依靠,更让她觉得对于苏孝妍的未来不用过于担忧。甚至也觉得苏孝妍花那么多钱赶回来是值得的。秦淑华和苏志斌都不知道苏孝妍已经刷爆了几张信用卡,只是本着节俭的心态觉得她应该为了未来多存一些钱。 安顿好妈妈后,苏孝妍去给父亲找了一床棉被,以免上个月才做了一个小手术的父亲被冻着。 十二月的南方,夜里阴冷异常,苏志斌身体本身不是很好,再加上手术后没有完全恢复让苏孝妍无法放心。这也是她坚持回来的缘由之一,没办法放任父母独自面对丧亲之痛。 守孝有规矩,子孙后代不能睡觉,尤其下葬之前不能沾床。但兄弟姊妹可以轮流休息。 苏志杰心疼手术后还在康复期的弟弟,再者苏志斌第二天还要忙着请十里八乡的族人和筹办流水席等事,苏志杰便安排他裹着棉被在躺椅里休息。 至于苏志杰的两个孩子,他们都各自新婚,家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入夜后便被遣散回城里了。 今夜,苏志杰打算独自守孝。 第四章 盛宴前的准备 把大家都安顿好了之后,苏孝妍决定陪着大伯守孝。 不睡,吃素。只剩下这些能为爷爷做了。 如今的国家,所有地方的人去世后政府都要求必须火葬。 这种制度对于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接受起来比较容易,但苏家是当初的乡绅大族。土葬不仅仅是祖上的老规矩,也是落叶归根,归于自己自家陵园的荣耀。传统中国人讲究个入土为安。为了把遗体运回蚕乡土葬,费了苏志杰不少功夫上下疏通关系,也搭进去几个大人情。 时代不一样了,一切传统的习俗都在简化,有一些甚至被丢弃了。苏家守孝的规矩也一样,坚持的仅剩形式。到苏孝妍父亲这一辈,已经不如苏孝妍爷爷那一辈虔诚。 以往,守孝子孙需要在亡人棺椁前跪上一整夜,一整夜不能吃喝,更别说如厕,直到天亮鸡鸣方才能结束起身。 现在,守孝已经不强制子孙对着棺椁跪一整夜了,只需要一夜不睡即可。甚至有的人家只留下一人守孝,其他人全去睡觉。如今对于吃喝拉撒也不严令禁止,饿了有夜宵,渴了有咖啡和茶,累了有躺椅,冷了有火盆。 苏承鹤以前总爱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念叨完之后总会愤青般接一句:这世道的人,太舒适了,不堪重任!不堪重任啊! 其言不虚! 道长们做完法事就去睡下了,临睡前千叮咛万嘱咐苏家人的事情有两件:一是香不能断,必须在没有燃尽的时候迅速点上新的香供上,三支一炷,不能马虎;二是,亡者棺椁脚下的香油灯不能灭,不然…… 道长大概觉得说下去他们也不懂,反而会增加心理负担,说到这里便没有说下去了,只嘱咐倘若亡者脚下的香油灯灭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叫醒他。 虽然生活在新社会的苏孝妍根本不信这一套,但是为了尊重逝者和他们以之为荣耀的葬礼,也毕恭毕敬应下了。 苏孝妍心想,爷爷走的前两天还在安慰自己不要担心,他肯定是做好了准备走的,不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那种款式。肯定不会半夜起来吹什么灯吓唬后代。 苏志杰担心苏孝妍吃不了这个苦,再加上是苏孝妍是个女孩儿,身体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不要求一定守孝,便劝孝妍去睡觉。苏孝妍态度很坚决,一定要陪着大伯一起守孝。再者,自己父亲在躺椅上半睡半醒,就算是替父亲守孝苏孝妍也不应该睡。除去这些不说,苏孝妍登雪山爬高峰样样不落下,身体素质不成问题。 反而苏孝妍担心年过60的大伯经不起熬夜的折腾,特意为他准备了躺椅和火盆,之后叫上原来为村里打更的老人一起守坐在堂屋,停放苏承鹤棺椁的地方。 打更的老人原是苏承鹤的发小,自苏承鹤搬去城里住之后两人就鲜少见面。他说,承鹤走了,那我们那一拨人就剩我一个了,我得来送送他。 大家听后围坐不语。 苏承鹤出院后一直由苏志杰照料,今天苏承鹤走的时候也是苏志杰陪在他身边。 此时此刻,苏孝妍看着距离自己不到1米的棺椁,爷爷就躺在里面,她非常想问大伯爷爷是怎么走的,爷爷是什么时候走的,走得安详吗? 可看见大伯呆呆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这个时候当着爷爷的面问他。 苏孝妍决定,今晚就聊些其他的话题转移一下大伯的注意力,等到下葬后再问吧。 堂屋的门敞开着,前院外的院坝里搭着的两个防雨大棚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 靠外面的那一侧摆满了花圈,花圈上都有所有亲人写的的挽联。 苏孝妍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感叹大伯和父亲这两兄弟真是细心,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买便为她准备了。 顺着那些花圈看下去,苏孝妍看到了一个在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快10年的名字——苏志梅。 爷爷苏承鹤有三个孩子,老大苏志杰,老二苏志斌,老三是女儿苏志梅。 蚕乡人人都说所有的父母都会偏爱老幺,一点没错。苏承鹤偏爱这个女儿几乎快到了要跟儿子划清界限的地步,甚至连大儿媳妇煮些好吃的给他送过去他都会说实在不好意思辛苦你了,不如给你一些钱这样极度生分和客套的话。如果换做苏志斌那个暴脾气一定会从此与父亲断绝往来。可苏世杰宽厚,忍下了这一切。 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苏孝妍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时候姑姑苏志梅害得全家差点全部入狱,侥幸躲过牢狱之灾后等待苏家人的是巨额的债务。自那以后苏志梅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尽管这样,苏承鹤也在尽力维护自己的宝贝女儿。整个苏家只有苏承鹤能联系到她。 十年,多巧,大家都是近期才还完债务。 苏孝妍看着花圈上的题词:沉痛悼念父亲大人,孝女苏志梅。 “她回来了?”苏孝妍走回火盆边靠着大伯坐下来,用头示意了一下花圈的方向问大伯。 “没有,我跟你爸爸帮她写的。”苏志杰笑了笑对孝妍解释道。 苏孝妍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了看大伯,又看了看那个花圈。心想,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不管怎么样,你爷爷都希望她来或者乐于听到她还好的消息。而你姑姑如果没来得及为你爷爷送上花圈表达怀念,她也会后悔的。”苏志杰对一脸困惑的苏孝妍说道。 “再说,你爷爷临走前也希望我们兄弟姊妹不计前嫌和和睦睦。所以我和你爸爸决定帮家里所有人都买了,帮他们表达了对你爷爷的悼念之情。” 听完大伯的话,苏孝妍觉得暖暖的。家里人好像更团结了,这可能是好事。接着往火盆里加了些碳。 乡下的葬礼,就更和团结分不开了。 鸡鸣后,苏孝妍开始张罗即将到来的道长们和家里族人们的早饭。 道长们最先到,按现代的话来说,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team。一共五人,各有所长。一人年纪最长,可能超过八十,姓孙,人称孙道长。另外四人年纪均在五十上下,他们都是跟随孙道长的徒弟们。一人书法极好,擅写符咒;一人敲锣唱经极好;一人阵法行走极好;一人法鼓极好。 道长们吃完早餐后开始忙活法事的准备工作。念经超度的念经,写符咒的专心写咒,准备冥币法事的人也在忙活着。 苏承鹤去世的第二天,需停放在家做一天法事,次日方可下葬。 乡下族氏的葬礼,像极了所有欢乐的活动。仿佛大家凑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怀念某个去世的长者,而是长者的去世给了大家一个聚在一起狂欢的机会。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接到通知后都自发来苏家帮忙。 妇女自发围着一张圆桌而坐,一边聊着某家的八卦,一边为午宴和晚宴准备菜品。她们平均年龄50岁上下,无论在哪里都是谣言制造的主力军。苏孝妍本来是厌恶这一群人的,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们有几分娇羞可爱。一人撕香菇,一人理葱,一人削皮,一人摘豆角,一人切肉,一人切菜。分工明确俨然一个小team。 男人们自发组成团队去干体力活,那昂首挺胸的画面,好像一群无畏的前行者,让人肃然起敬。他们当中一人麻绳斜背在身上,脸上有一道以前做工留下来的疤;一人将电锯反扛在肩上;一人一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伸手去拿嘴上刚吸了一口的香烟;一人拿着砍刀往前走,一人双手抱臂,傲然前行。这个画面仿佛自带《速度与激情》7里杰森斯坦森医院开场那首payback。大家为了办好这个葬礼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团结在了一起。 这个feel,很棒!!! 苏孝妍心想,这可能就是土生土长的族群力量。一家遇事,万家援手。以己之力能做什么作什么。自然分工自然站队,不需要分配。 昨天回家看到爷爷棺椁和从棺椁缝里看到爷爷干枯泛白的面庞时没有掉泪。这个时候居然眼眶一热,心理暖暖的,竟然掉出了泪来。 午餐,简餐。 餐后,大家都忙碌不堪。 期间,由长子和次子跟随阵法道长沿着阵法走了不知道多少圈。 随后,男人们便被苏志斌带着去了山坡上的小陵园。为逝者苏承鹤修建他的一方陵墓。陵园所在的山坡也是苏孝妍的曾祖父苏良晖选的地方,这里背靠山,面朝河,是风水宝地。苏良晖当初选这个地方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很快就住进去了。 陵园里,苏孝妍的曾祖父苏良晖以及曾祖母项梦岚,奶奶方曼和苏家的老祖宗都长眠于此。现在,苏良晖马上也要住进去了。 按理说,下午的法事子女需要跟随道长在阵法里转足七个回合来为亡者超度。苏志斌转了两个回合之后就带着小伙子们去陵园修墓,明天就要下葬了,时间非常紧张,纵使有十几个人一起干活也不一定保证能完工。苏志杰和苏志斌两兄弟只得分头行动。转到第六个回合的时候,患有高血压和心肌梗塞的苏志杰已经快不行了。他感觉再来一个回合极有可能就随着父亲去了。正值还没有歇够的时候,道长招呼第七个回合开始了。苏志杰的大儿子苏孝军扶着汗流浃背还在喘着粗气的父亲请他准许让自己替他去转阵,道长说不行。子辈尽完孝道之后才能轮到孙子辈,不能乱了伦常。 苏志杰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伸手去接道长递过来的法器。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大哥,我来吧!” 苏志杰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回过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是妹妹苏志梅。 苏志梅一身休闲,看起来根本不像快50的人,只像三十多岁的熟女,跟苏志杰最后一次见她没有什么两样。 看到苏志梅回来,苏志杰也松了口气。点点头,由儿子扶着放心地坐下休息了。 苏志梅接过道长的法器,道长欣慰的看了一眼苏志梅,苏志梅也回报以准备好了的神情。 道长走在前面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新逝显考苏公讳承鹤老人,子女都回来送你了,珍惜这最后一天的相处,明天就好好上路吧…… 第五章-盛宴 一场阵法走下来,苏志梅也冒了些虚汗。 苏家三个孩子皆是好强之人,十年前的那件事,只有苏家三兄妹和苏承鹤最清楚。孙子辈的那时年纪尚轻,只记得家族里发生了大事,但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了。而根据苏志杰和苏志斌的反应,很明显过失方是苏志梅。大家原以为她回来面对大哥一定会感激涕零的谢罪,毕竟出事后苏志杰对她的态度还算宽容。可不然,她依然一副骄傲的神态,仿佛跟以往一样只是一次寻常回娘家,仿佛她还是那个得宠的小女儿。 “大哥,谢谢!”下了阵法后,苏志梅收敛起嚣张的神态走到大哥身边看了看花圈的方向郑重地对她大哥说道。 苏志杰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接着苏志梅径直走到了堂屋的供桌旁,给父亲点上一炷香,再跪下磕三个头。 “爸爸,昨天下午电话里您还跟我开玩笑,今天就急急忙忙走了。您这老头子,说话也太不靠谱了。哪有忽悠完女儿就撒手不管的。您也真是任性,但是现在也拿您没辙儿了。”苏志梅一边念叨一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苏承鹤的棺椁作揖。 说完后苏志梅站起身来到棺椁旁,从棺椁盖旁两个拳头大小的缝里看进去。苏承鹤安详的地躺在里面,因为病痛的折磨,苏承鹤不到十天的时间已经瘦了30斤。原本不胖的身体,这时候看起来就像皮包骨一样。 院坝里大家都为了晚上这顿盛宴忙得不可开交,各自负责一项。 一人拿着组装的桌椅一一安放; 一人拿着一次性的桌布挨桌铺上; 一人拿饮料每桌放一瓶; 一人拿白酒每桌放一瓶; 一人拿香烟每桌放一包; 一人拿盘子和糖果瓜子每桌来一盘。 简单准备完毕之后,老婆子们冲着后厨嗷呜吼了一嗓子,接着便有几个年纪尚轻的男性帮厨用同样稍长的声音回应以示听到了这个讯息。 苏志杰巡视了一圈已经准备好了的桌席,感叹老家族氏之间互相帮衬的力量。根本不用谁安排,大家自发各就各位做事。非常温暖人心。这个规模换做在城里少了十万块是办不下来的,而在族里只花了几千块就办下来了。 日头西斜,道士们为晚上的大法事所做的准备工作也做完了。苏志杰抬手看表的时候已经5点了。众人忙完都各自围坐聊天嗑瓜子儿。 大厨叶伟从早上到现在忙得滴米未沾,滴水未进。三处红砖垒起的临时灶台上放着三口大铁锅。铁锅下面是木柴燃起的熊熊火焰。好不容易准备停当了,只差苏志杰一声令下就能开始翻炒。 帮厨小胖心疼大厨叶伟一天什么都没有吃,午后就端来了些许饭菜给大厨。可叶伟视而不见根本没吃。到了五点,小胖端来一碗米汤央求叶伟喝下,他害怕教自己厨艺的伟岸男人体力不支倒下了。叶伟瞪了小胖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米汤,也没有因此而感动。 “拿走!我在思考,离我远点!” “可是师傅,不吃好歹喝一口吧!” “你第一天跟我吗?” “不是。” “什么时候见过我做厨时吃饭?” “没见过。” “你每次做厨都给我递吃喝我接过一回吗?” “并没有。” “下次能改吗?” “不能!” 叶伟以为自己跟这个傻胖徒弟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依然听到这么个回答。一时怒气,拿眼神鞭他。 “师傅,我给您递饭送水是我对您的孝敬,您不接是您的坚持。”看着叶伟眼神不对,小胖赶紧把笑堆往满脸的肥肉上。接着又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而且!我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说完一口气豪迈地饮下了那碗米汤。嘴里念叨着,米汤又没错儿,倒了多浪费,还是喝进肚子才对得起农民伯伯。 “这死胖子!说多少回怎么都明白不了呢!这二十桌的大型宴席是能大意的吗?吃饱了还能思考吗?真是笨蛋!怪不得你二十个师弟都出师去做了大厨,你还跟着我打下手。胖子你可长点心吧!”看着一溜烟跑掉的胖子,叶伟无奈地摇着头嘀咕道。 葬礼的宴席由三个七份菜组成,故又叫三七菜。 不管冬夏,都是这样。 七个凉菜,七个热菜。七个特色菜。 葬礼宴席的规矩是做单,如果哪家大厨不懂规矩做了双那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据说,只有在父母双亡或双亲临近去世的葬礼上才会做双,不然必定会有一名未亡人跟随亡者而去。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经历过传言中那种不好的事情,所以真假便不得而知。 再者,从来没有大厨做错过,如果他做错过一次,他就砸了自己的招牌。不仅葬礼宴席不会有人再请他,连婚、祭、射、朝、聘都不会再请他。而乡下流水席的厨子,挣的就是丧葬嫁娶的钱,断不会大意到砸了自己的招牌。 与葬礼桌席不同的是,婚礼桌席由六个六份菜组成。也叫六六菜,意旨新人或寿星顺顺利利。 苏世杰走到前院院坝里,对着家族陵园所在的山坡探头张望。就快5点半了,苏志斌带去那十几个修建陵墓的人还没有回来,眼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六点就要开席了,所有的子孙后代必须在场,可又不能去催促弟弟,陵墓可不是小事,一定要好生修建才行。 想到这里,苏志杰又返回客厅走到苏承鹤的棺椁前用手摸了摸表面的痕迹,再看了看双手。不错,已经干了。苏志杰心想。 一旁跪着的苏志梅看到哥哥的动作也起身来到棺椁旁。“是今天刷的漆吗?” “对!爸爸走得那么突然,事先没有准备好。今天临时去镇上的棺材铺买的棺材,临时请的道长,幸好道长他们有时间。棺材上的漆也是道长来了之后一边念经一边刷上的。” 苏志梅听着大哥说这些,不禁又用手去感觉了一下棺材的漆和材质,“你刚刚在外面忙的时候,我想打开棺材盖子仔细看一看爸爸,可是这个盖子沉得惊人。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打不开。” “这么大了你还不懂事吗?开多大的缝,这都是道长计算过的。没有他允许你怎么敢擅自挪动!”苏志杰一听妹妹刚刚差点开棺坏了规矩立马就急了。 “谁知道不能掀开棺盖了,这又没写!”苏志梅只是想回家给父亲送终,没想到大哥又开始训起自己来,当然不愿退让。 “算了!规矩你也不知道。是我着急了,说话大声了。” 听了大哥的解释,苏志梅点点头无话。 “棺材是我同你二哥一起去选的,新鲜木材,上好柏木。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棺材店,这已经是镇上仅剩的一家店里最好的棺材了。”苏志杰坐定接着对妹妹娓娓道来,可见他对父亲的棺材非常满意。 “二哥呢?”苏志梅结果话问道。 “他带着村里十几个小伙子去小山坡陵园给爸爸修墓了。时间紧张明天早上就得入土。还好你赶回来见爸爸最后一面。” “嗯。” “马上就六点了,不管你二哥他们回来没有,六点都必须准时开席。你上外面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听完哥哥的吩咐,苏志梅利落地答应下来,起身往外走去。 苏志梅出来看到已经准备好的一切便站在堂屋门前。 远处,苏志梅看到十几个男人的身影往祖屋的方向走来。苏志梅知道,那就是二哥和村里的小伙子们。 院坝里,有一高一矮两个女人在挨桌检查桌席有没有遗漏。矮的那个女人她认识,那是秦淑华,她的二嫂。那个高的......看着眼熟!难道……孝妍?孝妍长得这么大了! 虽然看着很欢喜,但苏志梅依然只是定定地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十年前那件事,苏志梅给整个苏家带来的麻烦她记得清清楚楚。有的家庭根基深厚承受得起,有的家庭却如遭受灭顶之灾险些破裂。而那些险些破裂的家庭之一就有苏志斌家。那时候秦淑华慌了神,如同咒骂一个跟自己无关的祸害一样咒骂苏志梅给他们家带来的一切厄运。苏志梅从小便被父亲视若明珠,哪里遭受过这等谩骂。 曾经,就算嚣张与犯错,父兄都只会原谅和忍让。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二哥虽然没有跟秦淑华一起骂自己,但是也没有制止秦淑华的并帮着自己说话。而正是这些接踵而至的谩骂才让苏志梅决定离家,离得越远越好。 苏志梅的心中,怨恨秦淑华。 盛宴一切已备妥,只等六点时间一到。 苏志斌把带回来的十几个小伙子安顿好之后走向堂屋,这时候苏志杰知道他们回来了,便迎了出来。堂屋门口,苏志斌看到了苏志梅愣住了,苏志杰出来看着两人说道:“老三刚回来。” “二哥。”苏志杰听到大哥说话之后,出于礼貌叫了一声苏志斌。 苏志斌点点头应下了,转向望着自己的苏志杰:“修好了。” 苏志杰听后长舒一口气,顺顺自己的气,看了看手表欣慰的笑了。一手搭在妹妹肩上,一手搭在弟弟肩上把他们都拥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爸爸走前说希望我们和和睦睦,我们一起努力完成他的这个心愿吧!”,说完三兄妹都抱在一起流泪了。 这美好的复合时光不到3秒便被小跑过来的苏孝军打破了,“爸,大厨说马上6点了。开席吗?”一边说着一边跑过来的苏孝军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人有点不知所措。 “你去守在角落,6点准时敲锣,准时开席。”苏志杰刚说完,苏孝军就一溜烟跑了。 跑到院坝角落的苏孝军将锣提在左手,右手持锤,左手平举看表,当秒表滴溜滴溜走到6点整的时候,苏孝挥起右手用力在左手的铜锣上敲了一下。 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像打仗待冲锋的战士听到了开战的号声般开始行动了起来。 桌席旁的人们举起筷子,撸起袖子开始了欢送前的饕餮盛宴。这是苏家老爷子尚存人间的最后一餐,虽然他吃不到,但没准儿他能感受到。 院子的另一边,大厨在看到所有人举起筷子伸向盘子的那一瞬间,转身一系列响指示意帮厨加大柴火开始准备热菜、蒸菜、汤等菜...... 就这样,在大家把开胃凉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热菜相继端上了桌子,男人们干了一天的苦力活,乐于先吃些凉菜喝两口小酒,女人们也乐于就着这些菜聊些家长里短。 流水席为何称之为流水席,并不是说席间有流水,而是大部分桌席都是开席之后一道菜接着一道菜上,如行云流水,故称之为流水席。当然,这只是蚕乡对于流水席的定义。 蚕乡较周边村落而言,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较为富饶。邻村便不如蚕乡,他们的流水席,流动的不是菜,而是人。也就是说,第一拨客人吃完抹嘴走人之后,当家的再安排第二桌客人接着吃,哪个盘子吃光了再加上。这样的流水席放到习老人家的政策之下一定是大大滴良优良品德。勤俭!节约!不浪费! 由此看来,就算是流水席也需根据主家的经济实力来选择规格和档次的。 农村的流水席,不讲究装盘,不追求美观,但唯一不降低标准的是味道。席间三七二十一道菜,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有飞禽、有走兽,鲜香麻辣酸应有尽有。 席间,说闹声,划拳声,小孩的哭叫声,妇女哄幼儿入睡的哼唱声,小孩游戏声,声声精妙,不绝于耳。 作为主家的苏家人都没有入席吃饭。 办丧事,所有主家不得入席跟宾客同吃。戴孝期间,主家人也不得出入任何其他场所。古老的说法是避免亡灵依附在主家人身上去了别处。 苏志杰和弟弟妹妹们站在堂屋跟前看着眼前的盛况,时不时去需要帮忙的桌前帮把手。就是在眼前这些可爱乡亲们的帮助之下父亲的葬礼才会如此顺利,这顿餐苏家三兄妹都希望他们都能吃好 餐毕。 临乡的人纷纷来到堂屋,年轻人纷纷给苏家老爷子点上一炷香,作三个揖,磕三个头,这是告别的规矩。年长一些或与苏老爷子同岁的人只需要为他点上一炷香就好了。 下葬前的晚餐是最丰盛的晚餐,也是这三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顿。 苏家人需要在堂屋静候所有吃完饭的人前来告别,接受他们的惋惜,也顺便接受他们的礼金。 人去坝空之后,苏志杰抬手看了看时间,整顿流水席只花了三十多分钟时间。道长走出来看着满院的狼藉和残渣剩饭大声说道:“戌时做法,超度亡魂。” 帮厨立马跑出来先收拾出三张空桌来。接着再上满满三桌菜,这三桌分别是苏家人一桌,厨子一桌,道长一桌。各为体系,各自为桌。 这三桌里,只有苏家人一桌全是素菜。 苏家人隔着桌子分别向厨子一桌和道长一桌以茶代酒敬完后,各自开始认真吃完。 今夜,这三桌人都吃得格外的多。因为他们都知道,晚上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为浩大的活动。 第六章 下葬前的法事(一) 吃完饭后,已近七点。 夜幕已经降临,整个蚕乡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着。 吃完饭后的苏家人坐在堂屋西墙根一排椅子上休息。现代医学建议人们饭后三十分钟内不能剧烈运动,最好静坐或慢走。像苏家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静坐三十分钟肯定是做不到的。 道长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古老钟表,对西墙坐着的苏志杰说十分钟后开始法事。 苏志杰恭敬地点点头回应。 烟是苏志斌的最爱,他一直信奉着饭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的理论,因此饭后并没有跟大家坐在一起,而是站在门口抽烟。 一支烟的工夫,苏志斌从门口进来了。对着媳妇儿秦淑华喊道:东西都拿出来准备起来,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一时间,苏承鹤的两位儿媳儿从前院西厢房各自抱出一捆绑得很扎实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孝麻。 这个时候是最能体现苏家人团结的时候,装着孝麻的袋子打开后。年轻一辈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戴这个东西,稍大一些的苏孝军开始帮着堂妹苏孝妍裹上孝布,再帮她穿上孝服并系紧孝服腰间的带子。秦淑华和庄淑芬也互相帮忙穿戴好,苏志杰苏志斌两兄弟互相穿戴整齐之后再帮着妹妹整理好孝布。 这一幕,就是苏承鹤临走前的心愿——希望看到他们和和睦睦。 美中不足的是全程下来,苏志梅和秦淑华都没有正眼看过对方哪怕一眼。仿佛在彼此眼中,对方不存在。虽然苏志梅也没有跟庄淑芬打过招呼,但至少跟她对视过几眼,并无太大仇意。当年,她的大嫂庄淑芬骂她骂得不比秦淑华好听,只是庄淑芬不像秦淑华般慌了神乱骂一气,庄淑芬心里明白得很,只在家里偷偷地骂。因此,彼此脸上倒还过得去。 丧葬大礼,必定是热热闹闹,也必然会引来无数乡亲看热闹。 有的地方办丧事,孝服是从亡者断气那一刻就要穿上直到亡者下葬的。蚕乡的规矩却是要在最重要的法事前郑重穿戴好,直到下葬才取下并同纸钱一并烧掉。 不一会儿功夫,爱看热闹的乡亲们就围到了苏家院坝跟前。 院坝前的两个灵棚,一个被道长布置成为了道场。 另一个则被围观的乡亲们占领了。 苏家是主家,葬礼这种事情,即便是看热闹的乡亲们也不能怠慢。苏志杰吩咐苏孝军带着妹妹去给乡亲们发了些瓜果,面对这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苏孝军是一百个不乐意。 苏孝妍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家人,还有另一个棚有说有笑等着看热闹的乡亲们。她无法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悲伤?荣幸?还是什么? 姑姑苏志梅的儿子,年轻的表弟陈鹏一分钟前还拿着木棍准备把那些看热闹的乡亲们轰走。他一边哭着一边挥舞着木棍跑向他们说:“你们特么的都有病吧?人家家里死了人你们这么高兴,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这是做法事超度,超度你们懂吗?一群乡巴佬,这特么不是开演唱会,围观个屁,都特么给我滚蛋。” 苏承鹤退休后一直跟随女儿一起生活在城市里,即便是在她结婚生子之后。那些年,苏志梅两口子忙于事业,陈鹏基本上是由苏承鹤带大的。南方,母亲的父亲要称外公。但是因爷孙俩感情特别深,陈鹏便一直叫苏承鹤爷爷。 还是个高中生的陈鹏理想中爷爷的葬礼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人人都尊敬的老爷子离开了人世,大家给他准备一个追悼会,所有亲朋好友都到场了。这个追悼会有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仪式上至亲和好友都准备了演讲稿上台讲了一些怀念他的故事。最后还有遗体告别,在场的每个人也都会经过爷爷的遗像再深深地鞠一躬,鞠躬的时候会有两颗没法忍住的泪水滴落在鞋尖或是地板上,有时候也会混杂着鼻涕。而他应该会在一旁扶着哭得浑身无力的母亲。 陈鹏万万没想到,他以为爷爷的葬礼是庄严的,可现实却是可笑的。这一切甚至像一出戏,像一个闹剧,像为了那些无关的围观群众而演出的……他愤怒了。我失去了最亲爱的爷爷,你们却坐成一排等着看热闹。你们这些人真恐怖,我要把你们都赶走,我要还我爷爷一个庄严的葬礼……陈鹏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从一个角落翻出木棍冲向那群围观的乡亲们…… 苏志梅对儿子实行富养政策,他压根儿没有接触过乡下的事物。眼中和脑里满满都是那点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个举动没有吓到乡亲们,确实着着实实把苏家三兄妹吓得不轻。 苏志梅赶紧跑在前头一把夺下儿子手上的木棍,,一边连连跟乡亲们道歉一边拖着愤怒的儿子往回走。而那帮乡亲也只是在陈鹏提着木棍冲向他们的时候愣了两秒,两秒而已,只是停住了正在往嘴里送瓜子的手。之后,便开始了爆笑。 对,他们没有被吓到。相反,他们在笑这个孩子很傻。 傻的另一个意思也许是单纯。 苏志梅心中知道,正是因为这帮肤浅粗俗的乡亲们的帮助,父亲的葬礼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而自己宝贝儿子的这个举动极有可能会激怒当中的某些人。道长说过,临别的法事道场只能有虔诚的超度之心,不能有任何怨怼情绪。 亡魂敏感,易受影响。 将儿子拉回道场队伍后,没等两位哥哥责备苏志梅便先行认错,称孩子没见过这种葬礼,不懂规矩。苏家两兄弟看那边围观的人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拂袖而去的姿态便放下心来。 灵堂前,道长们已经各自着道袍拿法器各就各位。打鼓的、打大锣的、打小锣的、走阵法的,还有坐在道台后面唱经的孙道长。 道台上苏承鹤的纸排位写着亡人的生平基本情况,正前方香炉里供奉的是不能断的红蜡和香,香炉的下方端正地摆着三只碗,一只碗盛饭、一只碗盛菜,一只碗盛汤。筷子平放在三只碗面上。这是苏承鹤在入土前的最后一顿供饭。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阵法道长拿出引魂幡,举过头顶在空中来回来去挥舞了几圈之后。孙道长用一声悠扬的:起…………作为法事的开端。 下葬前的法事,开始了! 第七章-下葬前的法事(二) 随着孙道长一声悠扬的起…… 一时间,锣声、鼓声、唱经声响彻被夜色笼罩着的蚕乡。 另一个棚的乡亲们屏气凝神观看着这出“戏”的开场。随着科技的发展,老人的寿命比从前更长了。相应的,蚕乡近年来去世的人并不多。在蚕乡一般人家给老人的临终法事只请一位道长,宽裕一些的则请三位。像今天苏家这样由五个道长组成的法事在蚕乡并不常见,因此乡亲们都聚集过来想看一看。 阵法道长随着法事的锣鼓唱经声左手持引魂幡,引魂幡高过头顶,右手合十并拢竖持于胸前。一手摇动引魂幡,一边默念经文,顺着特定的万字阵法在阵中行走。阵中行走的路线很统一,是为佛教的万字符。阵法上,万字符的每一个节点上都被供上了香炉,炉内供奉着不灭的红蜡和香。小香炉放在每个万字节点上,乍看之下更像一个三横三纵的阵法,可地上用石灰粉撒出了一个万字符,让人能清楚地看出来这是万字阵法。道长手持引魂幡在万字符里行走了整整七圈。最后一圈在道台前站立,五人合唱经文数十句,五人的和声很浑厚,铜锣声也格外大了一些。 唱毕,阵法道长示意长子苏志明上前。法事开始之前道长跟苏家兄妹沟通过先后顺序,因此没有被叫到的孩子们继续站在道台左侧等待,并无慌乱之态。 阵法道长一手托幡底一手将引魂幡郑重地交给苏志明。 送魂法事上必不可少的一件器物就是引魂幡。引魂幡是用白纸剪拼成一个直径四十厘米上下、长约一米、剪完之后通体呈现圆柱形自然下垂的幡。蚕乡的引魂幡只简单地将幡绑在一根方便手持的特定竹竿上。当然,绑幡的竹竿必须经过道长仔细挑选。 苏家的葬礼孙道长只吩咐徒弟们准备了一只幡,是为白幡。 依礼,白幡应由长子扛举。 但,苏承鹤老翁脚下有四代人,可谓四世同堂。这样的亡者道长理应再准备花、红二幡才是。可习俗凋落,只徒剩形式而已。连道长都不在意细节了。 白幡由白布或白纸组成,送葬的队伍中人若有人举白幡则意味着亡者有子。 花幡由红绿相间的布条或纸组成的,送葬的队伍中人若有人举花幡则代表亡者有孙子。 红幡由红布或纸组成,送葬的队伍中人若有人举红幡则意味着亡者有重孙。 引魂幡这个非常古老的丧葬传统始于古时候,那时候人们认为一个人死后的灵魂不会立刻跟随肉体一起消亡,灵魂或会停留在家附近,或会在它比较熟悉的地方飘来荡去。如果真的是这样,这种情况变会非常不利于灵魂顺利到达阴间。 于是,超度亡魂的人就做出了引魂幡这种可以指引灵魂方向的东西,使得灵魂去到它该去的地方。而灵幡两侧飘带所写的字要求最后一个字必须占上“生”。苏承鹤的引魂幡上写道:金童前引路乘龙东去,玉女送蓬莱驾鹤逍遥。 苏志明接过引魂幡,用左手将引魂幡高举过头顶。 葬礼的规矩:父亲亡则以左手持引魂幡;母亲亡则以右手持引魂幡。手持引魂幡的时候,须将引魂幡杆靠在胸前,幡高过头顶。在明天一早苏承鹤被埋入陵墓之后,这个引魂幡将被插在他的陵墓前,随风飘扬。 阵法道长带领着苏志杰走了一圈阵法,脚步时疾时徐,并无规律,最后落在道台前站立。站立后阵法道长带领着身后的人对着道台深鞠一躬,再念上数十句经文。接着开始第二圈。第二圈,苏志杰依然跟着阵法道长走,苏志斌在道长念完经文后就加入了阵法走在大哥的后面。 同第一圈一样,一圈结束后他们站定在道台前,道长念诵经文后又开始下一圈。 只是每个下一圈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人加入。从苏家三兄妹,到苏孝军这一代五名兄弟姐妹,再到苏孝军的孩子苏笠婉这一代的三个小娃娃。总共十一个人,总共十一圈。每一圈阵法道长都认真在结点处停留,也认真在该加速的地方加速。道长既得顾及到为苏老爷子超度,又得照顾到苏家老小的身体,真的很用心。 每一圈大约需要花5-10分钟的时间。十一圈下来,苏家子孙感觉到更多的是疲惫。悲伤之态竟不那么明显了。苏家兄妹之间甚至开始互相调侃起来:“大哥,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啊!”苏志梅毫不客气地对着气喘吁吁的大哥直言说笑道。苏志杰说:“是啊!不服老不行。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心梗、高血压纷纷找上了我。”说完用手指了指苏志斌:“你二哥这个倔驴肺不好。可是他肺不好还老抽烟。”苏志斌听大哥像个女人一样开始唠叨便赶紧制止了:“行了行了,你身体也好不到哪儿去。别说话了,歇着吧!一会儿还得打绕棺呢!”苏志杰听完弟弟的话之后便憨憨地笑着闭了嘴。 休息间,苏志杰也不忘招呼儿子孝军区给那个棚里看热闹的乡亲们添茶递酒,也顺便加了一些瓜果零食。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些孩子害怕便在法事开始不久央求着父母带着自己回家了,一些是看时间太晚了便也回家了。苏孝军去添酒水的时候,就只剩下村里几个胆大的年轻男人了。 亥时,同样在休息过之后的道长们用一阵锣鼓声提示苏家人,“打绕棺”的时辰到了。这是本场法事的最后一个环节,“打绕棺”的整个过程里锣鼓唱经声不能断。孝子要在道长的带领之下随着道长一起围绕棺材转圈。在这整个“打绕棺”的过程中,阵法道长也是一边行走一边唱诵经文。 道长带领着大家围绕着棺材转过七圈后在棺材前站定,苏家后代依辈分依次在道长身后站立。等候道长念最后一遍完整的超度经文。道长念完之后则表示已成功打开了通往地府的门,这意味着苏承鹤亡魂可以放心离开人世了。 这场法事,在围观者眼中看来或许是有几分悲壮、几分诡异、另外或许还有几分坦然。陈鹏却觉得这场丧葬礼简直就是是一群乡巴佬对生命的嘲弄,是一场矫情而拙劣的闹剧,是一群鲜活却麻木的生命与更冷漠的死神在意志和精神上的较量! 第八章-出殡 第二日拂晓,公鸡开始打鸣。 昨夜法事结束之后道长们便去睡下了。此时他们听见公鸡打鸣声后立马起床准备出殡事项。接连守孝两晚的苏家人已经没有了悲伤痛苦的神情,他们的悲痛在苏承鹤去世的第一天就几乎耗尽了,接下来的两天多多少少有点麻木。再加之,孝子孝孙们在亡者下葬之前必须整宿守孝,晚上又要参与“法事”活动,两天两夜的折腾让苏家后代尽显疲态,自然没多少精力用来悲伤。 苏孝妍被叫醒的时候是坐在矮凳上,她的头靠在苏承鹤的棺木旁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两眼流着泪。可苏家人太忙,谁都没有看到苏孝妍脸上的泪痕。被叫醒后,孝妍被推搡到外面的灵棚,大伯家的堂姐苏孝兰匆忙塞了一碗刚出锅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汤圆到她手里便转身去忙活灵堂的事了。 苏孝兰刚刚走两步就发觉妹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她以为孝妍只是没有睡醒,便转身捧住孝妍的脸对她说:“孝妍,孝妍,打起精神来……”苏孝兰叫了两声之后,苏孝妍才仿佛清醒了过来。 苏孝妍两眼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姐姐说:“姐,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孝妍,姐姐现在现在没时间听你讲梦!这会儿忙着给爷爷出殡呢,送殡不能空腹,你赶紧把这些汤圆都吃了。吃完了过来帮忙。”苏孝兰的心思根本没在恍惚的妹妹身上,此刻苏家最要紧的事是为苏承鹤出殡! 一碗小汤圆,不到两分钟便进了苏孝妍的胃里。 吃完后,苏孝妍到了灵堂。 送殡需在天亮日出前完成,道长们请苏家两兄弟每人各抬棺盖的一方将棺盖打开,棺盖也是新鲜柏木,非常沉,苏志杰同弟弟均使出吃奶的力气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移动开来。 这是遗体告别,让孝家人见亡者最后一面的仪式。 直到这时,苏孝妍才得以见到爷爷在棺材里的全貌。苏承鹤身着黑色棉布寿衣,衣服的布料和做工均为上等。脚着黑色布鞋,只是……双脚被麻绳捆住了。 苏孝妍心想,这个做法真是完美的解释了电影里的僵尸为什么只能蹦蹦跳跳地行走,极有可能也是因为他们被埋进土里的时候双脚是被捆在一起的。 孙道长上前整理了棺中亡者的仪容,衣服等,最后解掉了绑在他腿上的麻绳。虽不似现代殡仪馆入殓礼仪,但古礼也有它的讲究和道理。随着捆脚绳的解开响起的是道长们的锣鼓唱经声,紧接着孙道长退了几步,站在亡者头部一侧。苏家人自发按辈分和大小排序依次去到棺木前见苏承鹤最后一面。依礼,后人不能离棺木太近,只能站定看,也不能伸手触碰,更不能在亡者上方哭泣。 若后人伸手去触碰亡者,亡者或许会感受到了后人的体温,便可能会留恋人间不舍离去。相同的道理,如若后人哭泣时不小心将泪水低落到了亡者脸上或身上让他感受到了。他也会不放心离去,就算离去也会带着悲伤的心情离去。 告别的人群当中,数陈鹏哭得最厉害。苏家其他人,好像都能理性地克制住眼泪。 瞻仰遗容结束后,孙道长上前将麻绳接着系在苏承鹤的脚上。棺盖最后还是由苏家兄弟盖上。 紧接着,十六个壮汉拿着跟他们手臂差不多粗且比他们高出一头的木棍和粗麻绳走进灵堂。他们在商量怎么把这口沉重的棺木抬出去。 厚重的新鲜柏树棺木,加上沉重的棺盖,人手少了根本抬不起来。瞻仰遗容时,仅棺盖苏家两兄弟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挪开。这口棺材本身又是新鲜柏木做成,木头没晒干还是湿的,更要重上几分。因此,抬棺者由十六人组成,蚕乡出殡的规矩是棺木出门后必须一路不停留歇气直接送到墓地里。抬棺人手越多,越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再者,出殡的队伍前呼后拥,显得气派。 棺木抬出灵堂之后,先被放到灵棚里预先架设好的架子上。在架子上,十六位壮汉还要跟道长商量具体的绑法和顺序。 这时,天空飘起了小雨,雨水蒙蒙一层飘落在蚕乡万物的表面。打湿了道路,打湿了棺木表层,也打湿了众人的头发。 出发前,苏志杰需手举引魂幡,带领全家人在鼓乐声中绕棺木左转三圈,再右转三圈,是以表达对死者的眷恋。每绕棺木转一圈,须浇奠一次。绕棺结束后,方能升棺起灵,蚕乡人称之为“绕灵起丧”。 “绕灵起丧”后棺木抬起之前,亡者的长子须双膝跪倒在地。手捧一只供奉亡者的碗痛哭失声,哭着的时候将碗高举过头再用力摔在地上摔破。蚕乡称这个仪式为“摔丧子碗”。在世的人认为摔破供奉饭菜的丧碗,亡者可以将供奉他的饭菜带到阴间去享用,下面的日子将不愁吃喝。 摔过“丧碗”之后,出殡正式开始! 碗破碎的声音一响起,在棺木前准备好的抬棺人“哟嘿!”一声喊齐齐抬起棺木。十六名壮汉,前面四名,后面四名,中间两名。此十名负责抬棺,另六名负责在前后扶棺。棺木太沉,壮汉们需用到极强的腰腹力量,起棺后他们便齐齐开始了哟嘿……哟嘿……的喊声,这喊声不仅能帮助呼气过程中腰腹更顺畅发力,还可以统一节奏让他们步伐一致。 送殡出发后,一路上鼓乐声不能间断,鞭炮也需不停地燃放,凡是灵柩所经过的路线,家家户户必须紧关大门,以防不干净的东西到自己家来。 “苏家显考讳承鹤老先生啊,今年八十八离他子孙而去呐……”起棺后,道长走在最前端开路。两位本村的哭丧妇女走在开路的道长后面开始哭丧。 哭丧也是葬礼中很重要的一环,哭丧妇一路上哭诉着苏家后人对死者的思念之情,历数着亡者的人生经历以及如何让人尊敬怀念,并提醒他的后辈们不能忘记亡者为他们受的苦,对老人要讲孝道。哭丧妇往往会哭得伤心伤意,泪水横流。声音几度哽咽到难以说下去,其逼真动情的程度往往能引导亡者后人失声痛哭。而这,正是她们最主要的职责。 紧随着哭丧妇的是苏家的孝子孝孙们。他们依辈分和大小依次跟在送殡的队伍里。苏志杰手持引魂幡,为父亲的灵魂指引方向。苏志斌端着一个簸箕,簸箕里面放着着一只小香炉,香炉里燃着香蜡,还有一壶酒,一只酒杯和苏承鹤最爱抽的红塔山。 苏志斌身后的送殡队伍中,苏志梅手持纸房,纸房是一栋4层楼的独栋别墅。每一层的结构的清晰可见,甚至每一层的窗户都能打开。纸房别墅门口并排放着两女一男小人像。两女着粗布服,腰间系着围裙,应是保姆一类,那位男子着中山装应是管家。其他苏家后人均人手一只花圈。唯苏志军和苏孝妍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后。 苏志军左手持香蜡,右手拿一旁妹妹递过来的鞭炮点燃燃放。苏孝妍走在哥哥的右边,两肩分别挂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前来吊唁的乡亲们送的鞭炮。苏孝妍必须麻利儿地解开鞭炮露出引线再递给哥哥,出行前孙道长特意嘱咐过鞭炮声不能间断!必须一路燃放,直到送到为止! 一路顺利,眼见拐个弯上坡就到了苏家小陵园。苏孝妍却不小心滑落了将要递给哥哥的鞭炮。 一时间,鞭炮声停了。壮汉的吆喝声也停了...... 夜空,一阵凉风伴着微微细雨吹来,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尤其是抬棺木那十六位壮汉的喘息声。 送殡队伍最前方开路的孙道长首先停下了脚步,往后面看了过来。紧接着,众人随着孙道长的眼神也看了过去。苏孝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竟忘记了接着拆鞭炮,苏孝军见状赶紧从妹妹肩上的口袋里取下一圆鞭炮点燃。鞭炮声向响后,苏孝妍回过神赶紧接着拆鞭炮。 孙道长听见鞭炮声响了之后便接着开路,带领着送葬队伍继续前行。 到达坟地后,壮汉们先将棺木放在坟坑前面,所有送葬的人都要聚拢面向灵柩跪下来。一方面道长们继续击鼓唱经超度亡灵,另一方面安排苏家人在坟坑里面烧些纸钱,此为暖坑。暖完坑后棺木才能由壮汉们抬入坟坑,停放于事先垫在坟坑两侧的土砖上。停毕,道长们一边唱经超度,一边向苏家人发放稻米,苏家后代都必须接着这米,再拿回家煮了吃!据说,这米拿回去吃了可以遮辛寒,让体弱的人不常害病。 最后就是向坟坑填土,做坟! 此时送葬的人都取下孝服孝布随花圈纸房一起烧掉,然后做坟! 至此,苏承鹤葬礼结束! 第九章-他走的那天 做完坟后,天微微亮。冬日的太阳升起得较夏日晚一些,时间刚过七点。依稀可以看见太阳即将从东方升起之前的红霞。 苏家人拜祭完之后,道长们随苏家人一同回到苏家。今日早餐,是此次葬礼的最后一餐。回到苏家祖屋后,乡亲和亲戚朋友们都已到了落座。大厨叶伟远远见着披麻戴孝的苏家人往回走,便开始吩咐帮厨加大柴火烧热菜。 这一餐,苏家人不用遵守任何孝家人规矩,因为送孝已经完成。他们,不需要接着吃素。 跟之前一样,道长们自坐一桌。苏家人自坐一桌。 落座之后,热菜频频被端了上来。道长们吃完之后并不惊动孝家人且自行离去,这是规矩。 席毕,纷纷收拾。 宾客均离开之后,苏孝妍帮助家人将祖屋的设施统统搬回原位。 陈鹏一直冷冷地坐在太师椅上,不动,也不帮忙,只是冷冷地看着忙碌的大家。 西厢房里,苏志杰同苏志梅在谈话。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爸爸的头七过了我就走。票已经买好了。” “既然你执意要走,你有你的选择和你的未来。我也不多说什么。” “嗯!” “爸爸临走之前嘱咐我,希望我们兄妹之间和和睦睦,十年前那件事大家心里能过去就过去吧!” 苏志梅看看哥哥,觉得有些意外,自责让她深深地低下头并点头,不语。 “毕竟妈已经走了十年了。爸爸现在也去找她了。他们一走,能连系我们兄妹三人关系的也只有同胞兄妹亲情了。” “嗯!”苏志梅一边听着哥哥的话,一边简短地应答。她尽量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尽量让回答简短一些。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嘴一张开说出几个字,哭出两声也就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接踵而至的恐怕只能是深深的忏悔以及痛哭流涕,苏志梅不会这样,至少不会在哥哥们面前这样。她是三兄妹当中最要强的一个。 “爸爸走的那天,是我和陈鹏在他身边。我相信你和志斌还有我们全家人都想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些天忙,也没来得及细说。” 苏志梅低着头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等一会儿祖屋收拾好了之后,我们一家人坐在一块儿说说话把。我把我知道的情况都跟你们说说。” 苏志斌说完起身抚了抚妹妹的背以示安慰。 已过五十的苏志梅在哥哥走出房门后捂住嘴痛哭了起来。 祖屋收拾停当后,头七需要用祭祀的物品都被堆在前院的西厢房。 苏家一家人聚集到之前是灵堂的堂屋,依次坐下。堂屋内的陈设已远不如苏良晖那时候的气派,家里好的家具几乎在文革和反右斗争的时候都没了,或被收走充公,或被当场砸掉。现如今堂屋内只剩下几张简单的桌椅,配有茶几。 “爸爸是一个星期前出院的,医院的情况你们也了解我就不多说了。出院之后他需要人照顾,志梅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陈鹏在上高三不可能照顾他。志斌每天很忙很累离得远也没办法照顾。我退休了,平常除了打打牌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收拾几件衣服去了爸爸那边照顾他。” 苏家人坐在堂屋两侧的椅子上静静听着苏志杰说话。 “根据医生的话,我们都以为爸爸能再活两三年。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快。”说道这里苏志杰顿了顿接着说。 “但是我相信他自己肯定知道。这些天我陪在他身边,你们跟他通电话他都是打起十分精神在跟你们说话。挂完电话后脑袋就耷拉在脖子上静静的不出声。好几次我都以为他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其实不是,是他没精神,太累了。” 苏志斌伸手用手指点了点湿润的眼角,像众人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便用眼神示意苏孝妍给大家倒些茶水,苏孝妍这才意识到大家干坐着听大伯讲爷爷。 . 苏志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晚上,我觉得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本来各自低着头听的苏家人听到这里纷纷抬起头对视不解再望向苏志杰。 “那天凌晨,夜里三点三刻。爸爸把我叫醒,他说他要去小便。他老人家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几乎不能独自行走,夜里我便一直睡在他的脚边,以备他夜里需要方便叫。” 苏孝妍端着一杯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依次放到大家椅子旁的茶几上。 “听到爸爸叫之后,我赶紧起来扶他去厕所。他小便后,我再扶着他趟回床上……” 苏志杰回忆着…… “志杰啊!天很快就要亮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打电话给志斌,让他过来。” “爸,您别多想了,这么大半夜,赶紧睡觉吧,明天一早我打电话叫他来。” “不行!你不懂!现在就叫他过来!”苏承鹤的语气很强硬,不容反驳。苏志杰只好给弟弟打电话。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很明显没有睡醒,但是看见是哥哥打来的电话也尽量清醒。待听完哥哥说明情况之后,苏志斌跟哥哥一样觉得老爷子可能病糊涂了。答应马上过去之后又倒下再睡了会儿。 “等你弟弟到了,我有事要交代你们。”苏承鹤看着大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打给志斌便放下心来。 “我书桌左边那个抽屉里面有个黑皮面儿的笔记本,你给我拿过来。”苏志杰按父亲说的找到了那个笔记本递给他。 此时的苏承鹤已经虚弱得翻页都要费半天劲,“你再给我找只笔来。” “您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呀!找纸笔干什么,你先睡觉吧!”苏志杰看着胡闹的老头子,心有几分不悦。 这时,隔壁房间的陈鹏听着说话声过来了。 “大舅,怎么了。” “你爷爷这大半夜吵着要拿纸笔写东西,我叫他明天再写,他不听。”听完大舅说的话之后,陈鹏从苏承鹤的书桌上找出一直英雄钢笔拿到床边坐下问他,“爷爷,这么晚您要笔写什么啊?” “遗书!” 苏承鹤从嘴里突出这两个字之后,陈鹏立马站了起来望向苏志杰。两人听到这两个字都傻眼了。陈鹏立马退了几步,要将笔拿走。 “鹏鹏,早晚得写。还是早些好。” “爷爷,您先睡吧,大半夜写什么艺术,明天早上再说……”说着陈鹏就要把笔拿走。 “鹏鹏,你站住!没大没小!长大了,长壮了,长高了就敢不听话了是不是。把笔拿过来!”已经快走到门口的陈鹏站定为难地看看大舅又看看爷爷。 “给他吧!”苏志杰对陈鹏说。 陈鹏把笔递给爷爷后,在屋里角落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他实在有些担心爷爷。 “志杰,志斌怎么还没到?” 苏志杰抬手看看表,已经是四点三刻。 “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马上就不行了。还有十几分钟,他要想见我最后一面,就赶紧过来!”说这话的时候,苏承鹤是有点生气的。二儿子志斌虽然住的远,但在这凌晨五点,开车过来也用不了半个小时。现在都过了一个小时,可见没有当回事。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吵醒了又睡熟了的苏志斌两口子。 “你到哪了?” “路上。”还在床上的苏志斌怕被哥哥责备,谎称在路上。 “爸爸现在非常虚弱,说话口齿有点不清。可能他说的是真的,你赶紧过来吧。” “马上到。”苏志斌赶紧和老婆秦淑华翻身穿上衣服就开车直奔苏承鹤家。 苏承鹤在本子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阿拉伯数字。一一对应数字所在的银行,写完后检查了一遍递给苏志杰。 “志杰,这是银行卡和银行卡的密码。卡在书桌的抽屉里。”苏志杰听父亲这么说,赶紧上前接着递过来的本子。 “志杰,现在几点了。”此时的苏承鹤已经虚弱到说话声音必须贴着他的嘴边才听得清楚。 “爸爸,已经4点57了。” “算了!怎么等也等不到志斌了。你去把大门打开吧,外面有两个人在等我。”说着,苏承鹤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爸爸,你累了,先歇着吧。外面没人敲门。” “他们三点多就来了,一直在外面。本来四点我应该跟他们走,但我觉得临走之前还是应该交代一下,好不容易跟他们央求了一个小时。最晚5点,我得跟他们走。他们说门神不让进,所以才隔着门喊我开门。你,替我去把门打开吧。” 听到苏承鹤这样说,陈鹏全身汗毛咻地立了起来,赶紧从起身站到大舅身边。一米九的小伙子,躲在不足一米七的大舅身后,画面不是很美观。 “那我去门口看看他们还在不在,有可能走了呢?”苏志杰对父亲说完后走向了客厅外的大门,陈鹏紧紧跟在大舅身后。走到门边后,苏志杰听到父亲那样说,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便先将耳朵慢慢贴紧防盗门听了听,门外一片寂静,并不像有人。紧接着,他打开防盗门上的猫眼,慢慢将脸凑上去往外看——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苏志杰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回苏承鹤的卧室,“爸,我看了,外面没人。您先歇着吧,志斌马上就到了。” 床上靠着的苏承鹤嘴微微张了张,因太虚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志杰赶紧俯身将耳朵贴向父亲嘴边,“志杰,他们在门外。你得把门打开,打开了他们才能进来。去,快去,把门打开……”听完苏承鹤的话,苏志杰越发纳闷,但他看得出来父亲很虚弱,苏志杰只想赶紧打开门告诉父亲外面真的没有人,让他结束这种恐怖的猜想,也希望他能放心休息。便答应了。走出卧室前,苏志杰叫陈鹏留在卧室看着苏承鹤。然后快步穿过客厅走到防盗门旁,打开门的时候却犹犹豫豫。下定决心拧开了防盗门后,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响……楼道里的运动感应灯瞬间亮了,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吓了苏志杰一跳,但灯把楼道照得清清楚楚,门外确实没有人。正要回身拉回关掉房门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把拉开苏志杰正准备关掉的门。吓了苏志杰一大跳。是苏志斌两口子。 几乎与此同时,陈鹏在卧室里呼唤爷爷的声音陆陆续续传了过来。 两兄弟对看一眼,赶紧奔向苏承鹤的卧室。 时间,刚好五点整。 陈鹏站在苏承鹤的床头一边摇着苏承鹤的肩,一边喊着爷爷。床上的苏承鹤,靠在床上脑袋耷拉在胸前,没有一丝反应。脑袋耷拉到那个程度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睡着了。一个是去世了。 两兄弟对看一眼,苏志斌赶紧上前晃动了两下苏承鹤的肩膀:“爸,你不是打电话叫我过来吗?我来了……”话还没说完,苏承鹤随着苏志斌的晃动,身体向相反的另一侧倒了过去。 苏志斌回头看看大哥,两兄弟知道,父亲这是走了。 一旁的陈鹏,瞪着两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两位舅舅哭出了声音:“怎么了?大舅,二舅,爷爷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呀?” “你爷爷他走了……” . 说道这里,苏志杰喝了一口孝妍刚续上热水的茶。 “爸爸下葬前,我私下找孙道长问了我,跟他说了这个情况。孙道长说爸爸口中门口那两个人应该是来接他走的黑白无常。门口的门神拦住他们,他们无法擅自进入房子。所以只能叫里面的人打开。而爸爸离去的时间刚好是五更天结束的时候。死者跟黑白无常讨价还价要时间这种事情很少见。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件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众人听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以为黑白无常只是在电视剧里存在的东西而已…… . “这个本子……”说着苏志杰把那天苏承鹤写密码的黑皮本子拿了出来,摆在桌前。“这是爸爸写遗嘱的本子。里面写了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和卡里相应的金额。” “另外几行字应该是爸爸的遗嘱,上面写着,银行卡里就那些钱,我也不说谁该分多少,你们兄妹自己商量吧。但是有一点,希望你们和和睦睦,不要伤了和气。另,孝妍爱书,我那书桌和书柜里的书就都留给孝妍吧!”苏志杰念完父亲的遗嘱之后,便把本子递下去家里其他人依次传阅。 传阅中,孙子辈没有强烈的离别悲伤之情。但苏家兄妹都默默掉下了眼泪。 其他人看完之后,黑皮本子又传回苏志杰手上。 . “爸爸走后,我是老大,应该为家里担起几分责任。我的建议和立场是,这些钱,两个方案,一是我自己不需要,我们三人谁家里困难这钱就给谁;二是我们三兄妹平分。” 听完之后,苏志斌和苏志梅都表态自己不困难,不希望要得过多。 最终只简单地定下来三兄妹平分。 没有什么狗血争夺家产的剧情,也没有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桥段,苏家的人果真如苏承鹤临终所愿,和和睦睦。只是,这次谈话谁也没有提到十年前那件事。 . 是夜,疲惫的苏家人都回到各自家里沉沉睡去。? 第十章 离开师源 葬礼结束后,苏孝妍同父母回了师源市城区滨江路的家。滨江路是应运城市发展而起的新住宅商区,整个住宅区高楼林立,从十层以上往外望去景观非常漂亮。 离开北港的时候,她向领导请了十天假,因此并不着急回去工作,也不想回去工作。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爷爷离开的前一天,那个周五,她跟女老板姜岚坐在一间咖啡厅里等客户时那个女人的态度。 女老板姜岚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未婚。跟随情人一同创业。有着一头稀疏的过肩中长发。苏孝妍面试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被她快秃掉的头顶下了一跳。男人掉发秃顶很正常,但是女人,苏孝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那天苏孝妍陪她一起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如果会谈顺利,这位客户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为他们的投资合伙人,而他准备投入的钱正好可以维持这家公司未来一年的发展计划。 许是没有话可聊,姜岚想起几天前孝妍说起她爷爷的什么事,便露出招牌v字笑问:“你前两天说你爷爷怎么?你还想请假那事儿。” 苏孝妍其实并不想接她的话,但是出于对金主的尊重,她得接!态度还得端正!“噢,也没什么。就是我爷爷前几天查出了晚期血瘤,医生说很危险,爷爷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前几天跟您和郭总说主要是如果我爷爷突然去世,我需要请假至少一周回家奔丧。”苏孝妍用简单陈述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 “需要给到严总看的资料你都带了吗?”姜岚依然带着v字笑脸问苏孝妍,仿佛刚刚那个问题不存在,也仿佛她没有听到孝妍的回答一样。 “都带了。”苏孝妍本以为在她说完爷爷的情况之后女老板会表露几句礼节性安慰的话,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不仅没说,还这么没教养。苏孝妍压抑住心里的愤怒,不语。 姜岚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只是印象中记得员工家里有事,作为老板应该关心问候一下。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关心,便也没在意听。只听见苏孝妍说完了,她赶紧接着说正事儿。 这!世!道!苏孝妍在心里运气咆哮,脸上却一脸满不在乎地喝咖啡。 “严总名字很有意思,叫严肃。但是人并不严肃,很阳光很风趣。”姜岚开始跟苏孝妍聊了起来。苏孝妍跟她相处了两个月,依然没有分清楚她什么时候说话是在说公事,什么时候是在闲聊天。 “他以前还当过演员,身材超好,家里也挺有钱……” 面对着变脸比川剧演员还快的姜岚,苏孝妍已经打定决心,绝不捧这种女人的臭脚。只默默喝着咖啡,并不接话。姜岚觉得无趣,花痴了一会儿便闭嘴了。 正是那个女人,让苏孝妍感觉到社会的可怕。大家看上去都活着,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但大部分人其实已经没有心,没有灵魂了。 . 第二天早上在家里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后,苏孝妍站在客厅外阳台的栏杆前看着泷江,看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新楼。神情有些默然。秦淑华拿着一杯刚倒上的果汁走出来,一手抚上女儿的肩让她往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把果汁递给苏孝妍。苏孝妍伸手接过果汁,没喝。 “你看起来像一个找不到路的孩子。”妈妈跟随苏孝妍眼神发呆的方向望并对她说道。 苏孝妍听了后不由得会心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母上的法眼。“妈,我觉得我工作这两年以来建立的美好的世界正在崩塌。最近出现了很多情况都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接受范围。我开始怀疑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听见女儿愿意跟自己坦露心声秦淑华很高兴。 远处的江面零星有几只渔船来回滑动,对面山上的炊烟也袅袅升起。农村里的人总是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午饭了。 秦淑华侧过头看了看苏孝妍的脸。这孩子精致的五官上看不出任何生机,这些天她都看在眼里,即使孝妍面带着笑容也掩盖不了她的困惑和难过。这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她陪伴了孝妍成长的每一天,孝妍的音容、笑貌、愁思、悲伤她都尽收眼底,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孝妍有问题。 “对和错,不是绝对的。你这个年纪,正是经历这些的时候。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不是一次性形成的,他们是在你的人生经历当中慢慢丰富的。而你遇到的人和事,都是有立场的。不要抗拒改变,试着认识它,接受它。” 听完母亲的话后,苏孝妍转身抱住了母亲。 . 苏志斌开车送孝妍去机场的路上,孝妍一直看着窗外发呆一路无话。苏志斌不禁有些担心。以前的女儿总是手舞足蹈,临走的时候就像一个老太太一样唠叨个没完。 他非常确信不是父亲的去世给苏孝妍造成的这种伤害,自己跟父亲都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女儿和他一年见不到两面的爷爷了。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正在困扰着这丫头。 . 飞机上,整个儿沉闷下来的苏孝妍自带一股负能量。全程都像一只游魂般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出神状态。 托运行李出神,安检出神,候机出神,登机还在出神…… 简直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只是下意识在移动。 路过头等舱的时候,苏孝妍依然两眼涣散呆滞地看着前方。 行走中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觉得肯定是幻听,并没有理会。 正发神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了手腕,吓了一大跳。一看,此人正是前几天同老板姜岚一起见过的严肃。那位多金的年轻投资人。 “孝妍?”从苏孝妍进机舱之后严肃就看见了她并跟她打招呼,可苏孝妍却没看见。苏孝妍一步步走进严肃的时候,也没有听见严肃叫她。直到严肃一把拉住她。 一时间,她竟没有反应过来,严肃拉着自己的手,她看着严肃,后面的人在说请让一让。 严肃用风一般的速度站了起来并一把扯过苏孝妍让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旁边的位置没有人严肃就坐下了。苏孝妍尴尬地陪着笑,“不好意思严总,刚刚没看见您。” “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子!”苏孝妍今天的状态跟严肃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大不一样。 “谢谢严总关心,我没事。”虽然严肃的颜值很高,放在以往确实会让苏孝妍很心水。但是在两个月内接连遭遇男票劈腿、欠薪不给、信用卡张张、爆掉新公司诡异以及爷爷去世的种种人生变动之后,苏孝妍对眼前这个人根本提不起兴趣。 “你来这里干什么?姜岚派你来出差的吗?”严肃看出来苏孝妍有问题,也看出来她不想理自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知道苏孝妍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我爷爷去世了,我回来奔丧送殡的。我是师源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爷爷……”严肃听苏孝妍这么说,赶紧表示歉意。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毕竟两人都不熟,只是因为工作见过一面。 苏孝妍更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表示没关系,但也不想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此时登机的人已经差不多都上来就坐了。苏孝妍站起身说,“我的座位在后面,我先过去了。”然后对着严肃笑了一下不等他回答就径直往后面走去。 严肃立马站起来,想叫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孝妍往经济舱走过去,坐下。 这时,空姐过去拉上头等舱跟经济舱之间的布帘。 苏孝妍落座后系上了安全带后靠着窗户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这时连苏孝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这只是一种放空的状态。 . “妹妹,过来一下!”严肃其实并不严肃,有时候还有几分俏皮。 刚拉上帘子的空姐听到有人叫,立马走了过去,“您好先生?” “我旁边这个座位没有人订吗?” “应该是没有人的,再说现在机门已经关闭了,就算有人预定也是来不及登机的。” “我后面有个朋友,可以帮她升舱吗?” “好的,您稍等。” 说完空姐就往机头走去。 严肃兴冲冲地走到经济舱苏孝妍的座位旁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一把拉起她,顺道还跟她旁边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苏孝妍全程懵逼脸,直到被拖到头等舱塞进严肃旁边那个靠窗的位置。 坐下后苏孝妍一直惊愕地看着严肃,什么情况!霸道总裁上身吗你!!! 严肃也懒得解释,干脆扯过安全带给苏孝妍扣上。 然后空气静止。 苏孝妍低头看看安全带,看看头等舱,再看看严肃。 严肃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空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好嘴,商业研讨会和见客户都滔滔不绝,之前泡妞也挺顺利的,怎么这个时候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个人在头等舱,尴尬症都犯了。 “你……” “严总……” 都想打破尴尬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说话。 “你先说……” “您先说……” “什么您不您的,都差不多大,别那么死板。” “好的严总。” “我说孝妍,你又不是我的员工,我也不是你的上司。直接我严肃吧。” 苏孝妍看了看严肃,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有了几句正常人之间的对话了。 “严肃,这是……”说着,苏孝妍示意了一下这头等舱怎么回事儿。 “我是北港航空的金卡vip,这个位置没人订,他们给我个面子帮你免费升舱。” “噢,这样啊……”了解了情况之后,苏孝妍放心多了。 . “你还好吧?” “我……” 两人几乎又同时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孝妍回道。 严肃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不太舒服,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从她脸上看得出来,她心很累。可能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睡一觉。不好意思。”苏孝妍觉得严肃把自己叫到旁边来坐可能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跟他说话,只能谎称自己想睡觉。 “没关系,你先休息吧。”听完严肃的回答,苏孝妍立马脸朝机窗靠倒在椅背上。不一会儿,严肃为她盖上了一条毯子。 . 到北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苏孝妍同严肃一起下了飞机,再一起去拿行李。 随后,在严肃的坚持下。送苏孝妍回家。 十一章 走出阴霾 离开师源,回到北港。 这里有苏孝妍的个人空间,她的精神世界。 在此之前的两个月里,她不想跟朋友见面,也不想跟他们联系,甚至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或者说,她害怕接任何人的电话。这期间,她像个行尸走肉般生活在这个城市。 两个月。 苏孝妍原本不是这样。因为接连而来的打击,让她对身边的人,和坚持的梦想产生了怀疑。或者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原本的坚定不移,却产生了动摇。而正是这种动摇让她不知所措。 这个城市有她的梦想和工作,但是现在却觉得很陌生。 . 北港的气候较师源的大不一样。师源位于南方,冬季潮湿,也没有暖气,家里的温度和街道上的几乎一样。而北港不一样,一到冬天,北港的暖气就很充足,苏孝妍喜欢北港室内这样的温度。在家的时候不需要穿得太厚,一件t恤,一件长衫足矣。 一个懒腰,头发凌乱的苏孝妍起身将长衫披在了身上,接着灌满水壶的水放在茶盘旁边的电子炉板上,按下煮水按钮。然后从一旁的竹筐里拿出茶叶罐。 她喜欢喝茶,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事情。 打开茶叶罐,用茶匙取少许白茶放入盖碗内。然后倒入刚烧开的沸水,洗一遍茶。再注入沸水。接着从盖碗倒出清亮的茶汤。 苏孝妍拿起装有清香茶汤的玻璃茶杯走向窗户边,用手拨出窗帘间的一条缝隙。北风吹走了雾霾,今天的天气真好! 从师源回来后,北港家中冰箱里的东西都坏掉了,只得统统扔掉。 特意趁着周末从师源赶回来,是为了在上班前能好好歇一天。所以喝了一杯茶之后的苏孝妍接着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 “苏孝妍,开门……”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苏孝妍家门外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喊叫声。听那架势,不知道情况的邻居可能会以为两人是来要账的。 苏孝妍睡眼朦胧地掀开被子,在确认确实是自己家以后无奈地说着阿西巴起身走向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是苏孝妍的好友朱晨和江慕雪。 两人进门后先检查了一下苏孝妍,江慕雪在确定苏孝妍没问题之后就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开始吐槽。 “苏孝妍你神经病啊!给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神神秘秘消失了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归西了呢!”火爆的江慕雪是苏孝妍刚来这个城市就认识的朋友,她们俩怀揣着梦想来自不同的城市,在同一天被同一家制作公司的不同剧组聘用。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彼此便知道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呸呸呸,孝妍别听她瞎说。臭嘴!”朱辰赶紧安慰一脸生无可恋的苏孝妍并拉着她朝着沙发走去。朱辰也是在她们后两天进入那家公司的新人,因为是新人,加上朱晨有点娘,大部分人都不喜欢他。只有苏孝妍和江慕雪对他最好,便渐渐成为了好朋友。 苏孝妍依然满腔生无可恋的心情,真心觉得这两个人就是祸害……想在拉上窗帘的被窝里颓废一天看来是不可能的。被朱晨推着走到沙发边上的苏孝妍直接躺下,伸手拉上毯子把自己整个儿包在里面并不理他们。 朱辰看到苏孝妍这样实在放心不下,就走过去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像只小狗狗一样趴在那里守着苏孝妍,时不时的还蹭两下。 江慕雪看到苏孝妍没事她就放心了,至于她的这个状态,江慕雪并不担心。她是苏孝妍,她会好起来了!只是这次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已! 江慕雪才不管她的死样子,也不管她的难受,也不管她是否需要安慰和自己的空间。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而苏孝妍比她还雷厉风行,她们所坚信的是向前走,遇到困难踢开它!ko它!让它滚! 苏孝妍这个样子,她以往从来没见过。但是她不认为给她时间给她空间她就能慢慢疗愈那一套说法,她要拉她走出来! . 江慕雪离开第一家公司之后,换了好几份工作,包括给三流艺人当助理。娱乐圈,很势力的,艺人不好过,助理也不可能好过,她就曾经被一个红了一个星期的小演员欺负过。江慕雪是一枚表面很坚强的尤物。她脆弱的一面只有孝妍和朱辰见到过,现在她见到苏孝妍垮掉了,她不能接受她垮掉,她不会让她垮掉。 后来,一次陪艺人去试镜的机会,江慕雪被小公司挖过去当演员参演网络剧。江慕雪跟苏孝妍不一样,她就是奔着台前去的。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便更努力加刻苦很快就得到了认可,网剧的成功不仅给她带来了丰厚的名利,还直接给公司带来了可观的效应和收入。公司也答应了她的要求,高薪聘来她的好朋友朱辰当她经纪人。 外人觉得,短短半年时间,曾经的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女王。朱辰和苏孝妍却认为打他们认识起,他们就知道江慕雪是女王! . 躺在沙发上的苏孝妍对二人置之不理。 江慕雪一把扯开苏孝妍身上裹着的毯子,这个举动没有惊动到苏孝妍,倒是把朱辰吓了一跳,“慕雪,你干嘛呢……”。 “你起开!你蹭两下她就能满血复活吗?起开!”说着江慕雪一脚踢开朱辰把苏孝妍从沙发上拉起来,苏孝妍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被江慕雪提溜起来。 “你去她衣柜里给她找一件衣服。”江慕雪指挥着朱辰。 朱辰不解,“干嘛去啊!” “带她去找那个混蛋问问他为什么要劈腿。”。 “啊?”朱辰表示本宝宝不理解。 江慕雪转身白了一眼朱辰,“可能吗?当然是出门去超市买菜做饭了!找那个混蛋干嘛!还不快去拿衣服!”朱辰赶紧去孝妍房间随便拿了件厚实的外套。 苏孝妍本来是可以自理的,可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也都有想依赖别人的心理。江慕雪来了之后,苏孝妍就一直是一副装死的状态……因为她知道,有这两个人在身边自己不管自己也没关系。他们会管。 苏孝妍就这么任由江慕雪提溜起来,套上外套,带上帽子。包裹完毕之后领出门。 . 出了大楼之后,阳光迎面照来,太阳太刺眼,苏孝妍只能跟在江慕雪身后拖着她的腰带跟着她的速度往前蹭。 刚蹭出门口,江慕雪在一辆红色的路虎揽胜前停了下来,苏孝妍直接撞到了她的背上。 “上车吧!”江慕雪拉开车门对苏孝妍说道。 苏孝妍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着眼前的车,再看看江慕雪。然后就被江慕雪推上车了。 朱辰在前面开车。 “我爷爷去世了……我回师源了。不是故意不接你们电话。我就是不想说话,不想理人。”上了车苏孝妍靠着对两人解释道。 刚起步的朱辰猛地来了个急刹车。跟江慕雪扭头一起看向孝妍。 江慕雪一把打在朱辰脑袋上说,“好好开车”。 孝妍一看两人很紧张,便多说了一句,“我没事。我这个鬼样子不是因为爷爷去世。是我自己,是最近的事儿太多。” 两人都知道苏孝妍说的是什么,便没有多嘴。 “那么,今天为我们做顿饭吧!”苏孝妍从小便对厨艺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随便做出来的食材都很美味,比外面餐馆的味道强过几百倍。江慕雪知道,在以往,只要出现不开心的事情,苏孝妍就会做饭。不管多么严重的不开心,她在做饭的过程当中都能想通并消化掉。 苏孝妍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逛过超市了。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她开始有些想法了。江慕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拖着苏孝妍到了蔬果区,扒开身边的大妈,努力从菜丛中拿出一些菜征求苏孝妍的意见,但每一次苏孝妍都只是摇头。搞得江慕雪气急败坏。 走过普通蔬菜区,苏孝妍在精美的有机蔬果区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普通蔬菜区那边人来人往的选菜盛况,较之而言,她更喜欢有机这边的冷清。拿起一个个心水的菜品看到标签之后,不免傻眼了。这个胡萝卜的价格......跟远远望去那边牌子上写的要贵出5倍多。苏孝妍低着头默默看了看手上的食材,又看了看远处的食材。最后还是以要用好的食材为理由,暂时忘掉已经爆掉的信用卡。直接跳了很多拿在手上。 江慕雪看着苏孝妍这个样子,终于放心了。跟身边的朱辰相视一笑。 买单的时候,苏孝妍摸出信用卡准备结账。江慕雪一把抢了过来,“卡不是都刷爆了吗?还刷?”接着拿出自己的卡递给收银员。 苏孝妍看都没看江慕雪,低着头一脑袋直接撞到朱辰的怀里。 从超市出来后,苏孝妍站在蛋糕店跟前不挪脚。 “怎么?有人活过来了?要进食了?”江慕雪笑着调侃苏孝妍。 “我要吃榴莲千层蛋糕!”苏孝妍眼巴巴望着橱窗里说道。 “小妞口味够重啊,刚刚活过来就要吃榴莲千层~!”江慕雪接着调侃苏孝妍。 “慕雪,你赶紧进去给她买一个。” “说什么呢臭小子,我去买叫你干嘛来的,你进去买。我们车里等你。”说着便把钱包丢给朱辰就拉着苏孝妍回车上了。 结果江慕雪钱包的朱辰一溜烟跑进店里。 . “车,谁的?”上车后苏孝妍问江慕雪。 “一富二代送的。”江慕雪风轻云淡地说,好像并不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慕雪……”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一直这个鬼样子下去可不是办法。” 话刚说完,就见朱辰提个蛋糕屁颠屁颠跑过来。 苏孝妍一把抱住江慕雪的腰,蹭蹭撒娇。 “我记得有人说过,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去买买买,还不开心就要放开了去吃吃吃,边买边吃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们孝妍这是先买后吃!”朱辰上车后一边念叨着,一边发动车子回孝妍家。 . 回家,苏孝妍开始打理食材。整理,清洗,摆放,切菜,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这边,江慕雪对朱辰说,“前两天啊,我看了一篇文章。文章上说当一个人处于一种极端情绪的时候,就应该做一件条理清晰的事来梳理一下。因为手上在做的事儿会让你抽离困扰你的情绪,或许你还能从中受益。” 朱辰偷瞄着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孝妍,回头给江慕雪竖起了大拇指。 . 饭菜上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桌子色彩搭配完美的饭菜让朱辰忍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吃饭之前,暮雪开了一瓶红酒,苏孝妍一定要在开吃之前喝一杯。举杯的时候她说,“谢谢你们和我臭味相投!” 三人一口喝下杯里的红酒之后开怀大笑。接着朱辰和江慕雪拿起蛋糕一人往苏孝妍脸上抹了一小块。苏孝妍也开心地接受者。 今天,不是谁的生日。只是苏孝妍想吃蛋糕了。 . 饭后,朱辰和江慕雪要走。本来江慕雪今天有通告,但是实在放心不下苏孝妍便推了赶过来。 送他们走的时候。在楼下,苏孝妍抱住江慕雪,把头埋在慕雪的脖子里。许久,说了句我活过来了。 苏孝妍说见又见到了生机。就像又一次看见了生活的希望。难过的心情,没有办法很快改变。但是会一点点的接受并臣服!这种从大学出来初入职场的傻白甜总有一日需要转变成心机婊。而苏孝妍难过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抵制这种转变。或者,她是在寻找一种不那么面部全非的转变。她依然想保留一些自己的纯真率性。 放开江慕雪的时候,苏孝妍对朱辰说道:“宝宝你要照顾好她……” 弄得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看到苏孝妍这样,江慕雪和朱辰才放心离开。 十二章 收拾好心情再出发 一早醒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北港市这个地方临海,但距离海边也不是很近,差不多200来公里。以前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但八十年代后全国重点发展工业,庞大的工业让这个城市发展成为一个国际化都市,但与此同时带来的污染也很严重。而最困冬日扰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莫过于冬日的雾霾了。 今天,天空很蓝,看起来很清爽。广阔的蓝天上没有一丝丝白云的踪迹,可见今天的风很大。 穿着小内披着长衫,苏孝妍来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多了几丝。但是苏孝妍并不在意。简单地拢起头发扎一个丸子头在脑后,再褪去身上仅有的几件衣服,打开浴霸开关。落地镜里,是身材稍有松垮但仍显结实的苏孝妍。这两个月,因为心情不美好,懒于动弹没有去健身。苏孝妍举起胳膊看了看对面的镜子,二头肌的线条还是明显。再转过身看了看,背面肌肉的线条还是有的。不一会儿,镜子被热腾腾的水汽蒙住了。 苏孝妍简单冲了冲澡后穿上睡袍去厨房给自己弄了一顿简单的早餐。一个煎鸡蛋,一份沙拉,一杯牛奶。 美好的一天,得用美美的心情和美美的样子去对待。才能不负这么美腻的风光。 翻出许久未穿的厚实的打底裤和亮色裙装,以及高跟鞋。简单化了个淡妆便出门了。 四趟地铁的换乘,才能到公司。 人如流水,穿梭在换乘的路线上。有的人不急不忙,有的人慌慌张张,大部分的人都带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空洞的眼神。苏孝妍看着这些人,想着自己之前的状态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不免觉得后怕。只觉得打败自己的可能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本身这种慢慢消沉的一直,和对一切失去希望的心。 地铁里的广告又换了。一些英语教育机构的广告,还有一些是app的广告,其中一个地铁车厢内小电视上的视频广告吸引住了苏孝妍的实现:广告的大致内容是一个生活和工作遇到瓶颈的女孩放弃了身边的一切,背起登山徒步露营的行囊开始行走,常常涉足荒野,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体会到人需要通过旅行实现自我救赎。而且,旅行的终点不在彼岸,在此岸;旅行的意义也不是在于认识世界,而是在于认识自己。 虽然这只是一个旅行产品的广告,但他的用意和广告词写得很好,真的打动了苏孝妍。 苏孝妍看着这个广告出了神,留下了泪,也坐过了地铁站。 在发现自己坐过站的时候,广告刚结束,她正流着泪,眼睛看往即将关上的车门时发现自己已经坐过了四站。虽然她极力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并快速蹿到门口,可车门也刚好在她蹿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关闭了。 她只能一巴掌拍在车门上低吼一声哗克! 抬手看了看时间,请假之后第一天回来上班可能就要迟到了,为了不迟到,苏孝妍还是在车停到下一站的时候快步跳下车,再迈着轻快的小步子往前跑去换乘对面那辆刚好停下来的列车。这期间,她没有功夫管眼睛,任由它笑着流着眼泪。 脑海里不停响起那句话:人需要通过旅行来实现自我救赎。 她好想像广告中女主角一样出去旅行,好想暂时离开这一切! 可是,离不开!银行每个月都会定时发来信用卡的账单,自己的工资虽然比之前丰厚了不少,但是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彻底还上该死的信用卡。 半年,如果半年之后自由了,那就去寻找自己,寻找世界吧! 回程的列车上,苏孝妍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十三章 回归自我的开始 . 因为坚定了好好面对的心而开心得从下地铁开始就一路小跑到公司的苏孝妍并没有迟到。相反,她是第一个到公司的人。 随着同事陆陆续续到公司,苏孝妍发现同事中多了一人,他的工位就在苏孝妍身后。那是新来的产品总监。对,又是一个总监。 苏孝妍从第二天来这里上班开始,一走进这栋楼就会汗毛全立起来,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要说这楼光线十分充足并不阴暗,虽然比不上什么亮瞎眼的soho,但在cbd的地盘也是数一数二的高端建筑。可不知道为何,进了这大楼总觉得凉飕飕的。 曾经有个相信因果鬼神的朋友告诉苏孝妍,当一个灵魂从你身后穿过你的时候你的后背会刷地凉了,汗毛也会全部竖起;如果这个灵魂从你左边穿过右边的话,那你会感觉左边凉凉的并且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每次进入这栋大楼,总会让苏孝妍想起那位高中毕业后就没有见过的朋友。 . 在以往的工作经历当中,苏孝妍总是会用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跟所有同事熟络起来。 攀谈、聊天,从聊天当中取得信息是苏孝妍的强项。 苏孝妍是一个极爱跟人打交道的女生,她喜爱交谈,喜爱沟通,喜爱通过说话就能解决一个个难题,也喜爱通过交流了解一个人。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她表露的和她隐藏的或多或少你都能看得出来,只要你细心听她说话,只要你在细心听她说话的同时注意观察她的小动作。 可到这家公司来了之后,一切都令她觉得怪怪的。她在初来的头几天曾尝试跟这几位怪异的同事沟通,但是每一次都吃闭门羹。尤其是那位胖胖的财务总监李如珍。从第一次跟她说话开始,苏孝妍就害怕这个女人,可能因为形体关系,这个女人说话总是很大声,声洪如钟,震得苏孝妍颤抖不停,有时跟她说话之前还需要做心理建设,或许还会口吃哆嗦。但,最终令苏孝妍放弃跟她交流的并不是她怪异的性格,而是她的肤浅,深入骨髓的肤浅。 李如珍自恃有男朋友,就经常秀恩爱洒狗粮。可她不甘于仅仅秀恩爱撒狗粮,她想要的是被捧为女王的尊荣感,想要的是比别人高一等的优越感。她在撒狗粮的同时总会顺带几句无端评价没有男票的女人都是自己没本事!没有男人要!失!败!至于有没有针对和影射苏孝妍,她从中品不出来,但觉得这种肤浅的观点,更像是苏孝妍老家蚕乡里那些村落妇女。而不是北港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孕育的儿女。话不投机,半句多!这种思维已经奠定了她们是不可能成为彼此的朋友。苏孝妍便放弃了跟她的交流。 另外一个让苏孝妍放弃了跟他交往的同事是坐在苏孝妍对面的何用,何用这个人真是人如其名。有何用!但这个人,苏孝妍对他出了抱有一丝丝怀疑的态度之外,另一方面还是很欣赏并尊敬他的。怀疑的是,这个人可能没有脑子。尊敬的是,老板吩咐的任务,他挪用私人时间加班加点也会保质保量完成。 至于新来的陶毅,长得就跟犯罪逃逸的通缉犯一样!噢,不,不能这样说。可能说他邋遢得跟逃逸的通缉犯一样比较合情合理。 . 这家公司,每个周一下午都有固定的周会。 周会的内容大致分为三个步骤:一是画大饼,二是表扬;三是批评;四是总结并鼓励大家好好干! 这些步骤都是由ceo郭立志来完成,郭立志的前身是一名销售。这件事从他的形象便能看出来,不高的个子,贼溜溜并很有主意的双眼,反应灵活的思维。而他的合伙人兼情人姜岚是一个女富二代,郭立志做销售时的客户。 “首先要跟大家说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我们的公司在我跟咱们的coo姜岚的努力之下终于融资成功了!明年,我们的公司将迎来阶段性改变的一年,我们需要更大的扩张。也终于要兑现你们的部门不止各位总监一个人的承诺了,从明年起,你们每个人都将配有一个助手。而我们也将要搬到更大的写字楼工作了,你们都将会拥有自己的办公室。”郭立志每次讲话的时候总爱双手交叉放于腹部前方,既像一个礼仪小姐,又像一个认错的小学生。憨态中略显几分可爱。每讲完一段话,郭立志总会带头鼓掌。 加湿器在郭立志的斜后方喷着雾气,更加衬出了郭立志有几分神秘色彩,像一个山神或土地爷现身前的场景。下面,是痴痴望着他的姜岚。 接下来的表扬与批评段落,因为没有认真听,苏孝妍便忽略了郭立志的讲话内容。 直到被郭立志点名才重新回过神:“苏孝妍是我需要特别感谢一下的同事!她有着带领宣传团队的经验和能力,现在一人独挑我们销售部门也干得风生水起,她来我们公司这些时间为我们带来了不少的业绩,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孝妍!因为你的业绩,我们公司才得以继续运转下去。”苏孝妍在下面听得自己都快吐了,赶紧摆手请郭立志别说下去了。 可郭立志却话锋一转:“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在未来要改正一下!你呢,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太硬了,这不是一个女孩子的性格。女孩子应当温婉柔美,如果要一个汉子,我们干嘛要招一个女生呢?这方面,你应该像姜总多学学。她在客户面前的温婉你应该多看看多模仿。”本来已经被恶心得不行了的苏孝妍一听这个,都快抑制不住想反驳的冲动了。 从曾经反驳过一次被郭立志无端噎了回来之后,苏孝妍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她怎么反驳,他们都是她的老板。而他们是雇她是来做事,不是来吵架的。虽然有很多地方不敢苟同,苏孝妍也必须强制自己要忍耐下来。可以不同意,但没必要辩论。在她实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基本会选择要么掐自己,要么咬舌头。总之,不跟他们起冲突对现状比较好。 经过漫长的几秒懵逼和丰富的内心戏之后,苏孝妍温婉地回答郭立志:“好的郭总,我会多跟姜总学习的。”话音刚落,姜岚摆着一脸v字笑回头冲苏孝妍略带娇羞地笑了笑。苏孝妍皮不笑肉笑地回应了一下。 两个小时之后,周会终于结束了…… 每个周一,苏孝妍都会因为自己遗失的两个小时时间而难过。但每每想到这两个小时能帮助自己还上信用卡,她还是能用微笑去面对这一切的。 剩下的时间,她处理了一些上星期留下的杂事。顺便定下了这一个星期要去拜访的客户。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下班。这个地方,她不愿意用生命中宝贵的时间多停留一帧浪费在这里。收拾好东西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 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又出现在了这栋楼的正上方,写字楼里仍然灯火通明。一块块玻璃把大厦分割成一个个小格子,格子里正是那些忙碌的人们。 十四章 一语道破 晚高峰的地铁里人山人海。经过四趟地铁的换乘之后,苏孝妍出了地铁。 地铁口一到冬天就会用大厚棉被挂在门口挡风,出了这个门,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风。 今天又降温了! 地铁口的下方,拉二胡的瞎子老头今天出来了。 以往苏孝妍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都会给他身前的不锈钢碗里放1元钱硬币,放的时候苏孝妍会弯腰轻轻丢进去,一元钱的硬币撞击到不锈钢碗既有清脆的响声同时这响声也不太刺耳。这个程度的声音另施受双方都觉得愉悦,瞎子老头也有被尊重的感觉,他通常都会微笑着点头致谢。 这会儿苏孝妍看到瞎子老头在这里,便赶紧从身上搜罗出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来。伴随着二胡的音乐声,苏孝妍将那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放到他碗里。低声对他说了句,“天冷了,别出来了,该回老家了,让老王带你回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强劲的北风吹了过来,吹得苏孝妍急忙紧了紧裹在脖子上的围巾和头上的帽子。 衣衫褴褛的瞎子苦笑着用河北的方言跟孝妍说:“老王嫌我不卖力拉挣得少,过年回去没钱花让他丢人,让我再干一个星期才愿意带我回家。” 北港市的严寒对于用羽绒服把自己裹到脚踝的苏孝妍来说,在室外最多待上半小时就会冻得不行了。更何况这衣衫褴褛的老瞎子? 苏孝妍气愤地说,“老王他还算是个人吗?不行我帮你报警吧!省得你回头冻死在这了。” 瞎子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再怎么说他跟我也是一个村的,虽然他利用我挣钱,还克扣我应得的钱,但全村就只有他一个人愿意带我这个瞎子出来卖艺讨口饭吃。不管怎么说,我对他还是很感激的。再说,我还指着他带我回家呢。我侄子今年结婚了,我想回去看看……” 苏孝妍已经听不下去了,“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天气冷,多喝点热水。我走了。”无奈,她只能尊重瞎子的想法。说完后苏孝妍就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等一下!”刚走开两步,苏孝妍就被瞎子叫住了。 “姑娘,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苏孝妍走回瞎子身边的时候,瞎子摸索着用手扶着身后的栏杆站起来谨慎地问她。 “没有啊,一切都很好!”孝妍一副乐天派很洒脱的样子对瞎子说道。 “那……你心里在害怕什么?”听到瞎子这么问,苏孝妍不由得一哆嗦。一股冷汗从背后流下。 苏孝妍定定的看了一眼两只眼睛因为常年没有使用而身陷的瞎子之后,一种无法言状的感觉迎面袭来,便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地铁站出口。 . 回到家,苏孝妍窝在沙发里发呆。 苏孝妍从小在我党的社会主义教育下成长到现在,什么佛学鬼说一概不信。今天在地铁旁碰到这样怪异的事情也只能归因于自己今年流年不利。可能瞎子在拉二胡之余还兼职看相,那么跟自己说或许只是看相的前奏。 电视墙边的书柜有点乱,好像被谁动过了。又或许是它们自己倒了也不得而知…… “在苏老爷的头七、二七、三七,一直到六七,这些天一定要记得祭拜。另外,这些日子老人家可能会回家看看,记得这些天不要看镜子。”苏孝妍起身去整理书的时候,看到门口落地镜里的自己想起爷爷下土之后道士说的话。镜子里只有自己,还好。苏孝妍心想。 一边整理电视柜,苏孝妍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害怕!我心里最害怕的当然是信用卡账单被父母知道了!难道我会告诉你吗?”蹲在地上整理最后两本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的苏孝妍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实疯了,怎么会在意那个老瞎子的话。 十五章 拨开迷雾 一个浓雾的早上,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3米开外的汽车灯光也只能看到些许朦胧的光感。 一切都看不真实。 苏孝妍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个地方,因为雾太大了,她甚至都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她只能凭借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觉得这是一条公路。公路上,车辆不断。她不知道路在哪里,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可她走了好长的路也没有发现一个公交站台或者地铁的踪迹,甚至连一个店面都没有看到……这不禁让她越走越心虚,越走越不敢抬起脚步…… 渐渐地,她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或者说,她觉得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人。可是雾实在太大了,她根本看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物体,更别说人了。 苏孝妍走到筋疲力尽几乎快抓狂的时候,她突然回头对着浓雾冲过去,她以为这样就能看到两个跟她一起行走在浓雾中的人……可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冲过去,都没有人……她甚至往路中间跑,她朝着对向开过来的车不停地招手,她希望开车的人能看见她,能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她在哪里,车就不往那里开。这条路,好像特别宽广,那些路过的车上好像有自动避开障碍物的功能一样谁也没看见她,谁也没停下来…… 越走越久,越走越累,她开始慌了,开始不耐烦了,开始狂奔起来想要逃出这个雾境……可是怎么跑,还是在雾境的中央…… 突然,雾中响起一阵熟悉的音乐,她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朝着音乐响起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急……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冬日里厚厚的棉衣。 . 猛地一下,苏孝妍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响着铃声。 身上的t恤早已汗湿的苏孝妍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是自己屋子,没错。那刚才……是一场梦? 确定刚才只是一场梦之后,苏孝妍拿起一旁的手机,是严肃打来的电话。 “bonsoir!?晚上好~”从电话另一端严肃的电话里可以听出来,他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苏孝妍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乌漆墨黑的房间,又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一看,夜里三点多!严肃……你……喝酒了吧?” “没有啊,上次送你回家的时候你不是说过随时都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是那也不是夜里三点多啊!” “现在不是十点吗?”说完这句话之后,严肃立马意识到自己不在国内。上次跟苏孝妍分别之后,自己就到法国出差了。 “十点?什么鬼?” “对啊……十点!”严肃的声音明显带有些许歉意。 “严肃……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忘记自己在巴黎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很吓人的!” “有点事想起来想告诉你,就打过来了。” “什么事?” “一会儿的飞机,明天上午到北港。” “好的,北港人民欢迎您。我能接着睡吗?”苏孝妍哭笑不得。 “那……你先休息吧,明天到了再给你打。” “拜拜!” 自从上次送苏孝妍回家之后,严肃便经常和苏孝妍联系。有时候,只是一些小事也会打电话说上几句。严肃的出现,让苏孝妍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 至于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她无法确定。或许只是互相试探的暧昧关系吧。 这么想着,睡意全无的苏孝妍披着长衫下床来到窗户边站了站。远处立交桥灯火通明,即使是夜里三点多,桥上的车也是车来车往。和梦里不一样的是,远处灯火通明到可以看清楚来来往往的车辆颜色。 . 屋内的光线随着苏孝妍拧开书桌上台灯的旋转按钮而渐渐变得亮了起来,苏孝妍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开始写日记: 2015年12月30日,天气,晴 今天夜里已经是半个多月以来第五次被严肃夜里打来的电话吵醒,不觉得烦扰,更多的是开心。以前总觉得人人平等,不管家庭的贫穷无否,只要自己够努力,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可自从认识严肃以后,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严肃的学识,他对美学的鉴赏,对音乐戏剧的鉴赏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他从小被领着去英国最好的剧院听歌剧时,我正被爸爸领着去看师源的杂技艺术团表演。他在维也纳听音乐会的时候,我被爸爸带着在什么地方呢……即便是后来我努力想要弥补,看很多歌剧,听很多音乐会。严肃身上那种从小熏陶的直觉,终究无法养成。 所以,我开始羡慕他……也很喜欢听他跟我说在法国看了哪些画家的作品,听了谁的音乐剧。有什么心得体验。 …… 写完日记后,苏孝妍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卧室内一片漆黑。 起初,苏孝妍以为是停电了。可是摸到书桌旁边时苏孝妍发现是插线板的开关关掉了。这时候,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苏孝妍背后升起,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去卫生间之前什么都没有关,为什么回来插线板会被关掉? 在按开插线板之后,屋内依然一篇漆黑。 按理说,插线板开了,之前拧开了旋转开关的台灯应该亮了才对。为什么没亮? 屋子里,还是一篇漆黑。 苏孝妍的鸡皮疙瘩都起到手上了,她用汗毛全部立了起来的手故作镇定地拧开台灯的开关。 果然,台灯的开关也关上了。 电脑,也关机了。 突然,苏孝妍意识到家里有可能是进贼了。紧接着苏孝妍退了几步,拾起角落里的高尔夫球杆慢慢往门口走去。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房门关上了。 刚刚从卫生间回来进门的时候,因为看到卧室内一篇漆黑,根本没来得及随手关上门房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怎么会关上呢? 苏孝妍越来越确信家里可能有‘贼’。她屏气凝神一手举着高尔夫球杆,一手去拧门锁。当拧开的门锁反锁的声音“咔嗒”一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时,苏孝妍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止自己尖叫出来。她确信那个‘贼’也许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立马伸手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并快速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和衣柜。但是,除了自己以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恐惧并没有消失,苏孝妍紧接着反锁了自己的房门,到窗边拿到手机哆哆嗦嗦给好朋友朱辰拨了过去,“朱辰,我家里好像进‘贼’了,你快过来看看,我害怕!” “妍妍别怕,我马上过来……” . 二十多分钟后,朱辰从门外取了备用钥匙开门冲了进来。进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根棒球棍,嘴里嚷嚷着:“贼呢?给我出来,小爷来拉,赶紧给我滚出来……” 苏孝妍听到朱辰的声音在客厅响起赶紧跑出去跟他碰面,“吓死了,吓死了……” “苏孝妍,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在门口放备用钥匙。晚上贼上你们家门口地毯一翻就拿到了,这不是白白让人进来偷么?你是不是脑子缺弦儿。哎呀,我这小心脏,担心死我了。” “朱辰,你上我屋再看看去。刚刚我屋是反锁的,可是里面除了我就没人了。怎么能反锁呢……” 朱辰拿着棒球棍,苏孝妍跟在朱辰身后畏畏缩缩进了卧室。跟之前苏孝妍一样,朱辰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第三个人的踪迹。 最后才终于放心下来。 “妍妍,以后这钥匙,可不准再放到地垫下面了!”说着朱辰脱下外套躺在苏孝妍的沙发上,“我今儿晚上睡这了,明天一早慕雪还有通告,我得去接她。”说完,朱辰就自顾自倒下睡着了。 苏孝妍又出去检查了一遍门窗,心有余悸地回到卧室。这时,朱辰已经开始打呼了。苏孝妍为他盖上被子和毯子,自己也上床去睡了。 十六章 意外 冬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只是今天略微被雾霾天挡住了光芒。苏孝妍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穿衣出门了。 自从收拾好心情之后,苏孝妍就决定要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从出门开始,耳机就塞到耳朵里。欧美的乡村音乐从耳机两端分别流入苏孝妍的两只耳朵,耳朵的粮食,绝对,不能亏待! 路过地铁的时候,瞎子老头不在。幸好! 地铁上的人,不管是不是上班高峰,还是那么多。耳机用音乐把苏孝妍和这个世界分隔开来,地铁上的人大多形单影只,或靠椅背疲倦休息,或困倦瞌睡,或大声用微信发着语音发完之后又归于沉寂。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拿着手机低头忙碌着,或笑,或愁。 生活,每天都是这样,却又每天都不一样。 从公司附近的地铁站出来时,雾霾已经被风吹走不少了。抬头的时候,能看见些许刺眼的日光。 路口的红绿灯是红灯的状态,排队等候过马路的人群已经里里外外站了几层。最前面的是几位骑着电瓶车的老大爷,车上挂满了他们从附近超市买的货品。明天就是元旦节了,想必他们是在为了儿孙回家团聚而开心的做着准备。 绿灯,路口的行人以电瓶车为首纷纷冲向马路对面。往北拐的右转弯也是绿灯,在走向马路对面的时候,一位车把手上挂了一大桶5l食用油的老大爷为了躲避右拐的那辆白色外地牌车而侧翻了。那桶油伴随着老大爷的叫骂声向着北边的道路滚了过去,“诶哟喂,特么臭外地的,这孙子,你特么没长眼睛呐!” 已经走到马路中段的苏孝妍循着叫骂声看到摔倒的老大爷和越滚越远的食用油,立即返身去扶他起来。 “这特么傻缺,过马路不看人!缺德玩意儿!” “姑娘,你人还挺好,现在好多人看年纪大的摔倒了都不敢扶。” “这孙子,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老大爷一边捡着掉了一地的年货,一边骂骂叨叨。 苏孝妍帮着大爷把货品都捡到电瓶车上之后,“大爷您等会儿,我去路中间把您那桶油捡回来。”说着苏孝妍看了看两头的车,没车,她快速往马路中间跑了过去。 刚把那桶滚落的油提在手上回头走两步就立马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右转的面包车给撞翻在地了。被撞的时候,那桶油因为外力猛地被甩了出去摔得细碎。油流了一地。为了抢在变灯之前转弯而加速行驶的面包车主见状早已吓得六魂无主,慌乱之下立即加大油门拐过苏孝妍躺着的地方超北边跑掉了…… “孙子,你特么给我回来,撞了人就跑了啊,你特么生孩子没**儿……这可怜的姑娘……”老大爷一边冲着被撞的苏孝妍跑过去一边冲着早看不见影的面包车囔囔道。 不一会儿,路人就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苏孝妍躺在地上,流着血,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想,惨了!惨了!我的信用卡……万一被爸妈知道了,怎么办!!!虽然心里想着这些,可身体没有办法动弹。意识也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 人群中,有人拨了120。救护车不到10分钟就来了。 .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忙着实施临时抢救。刚把苏孝妍流血的伤口稳定下来,电话铃声就在车厢内响起了。医生看看随行的护士,护士立马开始拿起苏孝妍的大衣翻找,从大衣外面的口袋里翻出了苏孝妍的手机,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严肃。 “您好!”护士接通了电话。 严肃听到不是苏孝妍的声音,愣了一下。 “电话的主人在十几分钟前遭遇了很严重的车祸,请问您是她的朋友吗?”没等严肃反应过来,护士接着问。 “什么?对,我是他朋友。她现在在哪儿?”严肃急切地问。 “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刚刚做完临时抢救,她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现在正前往北港二院,请您尽快赶到北港二院的急诊楼手术室。再见。”说完后,护士立马挂掉电话。 挂了电话后,严肃从来接自己回公司的司机手机抢过了车立马开车飞奔前往北港二院。一路焦急,超车,闯红灯。到医院的时候,苏孝妍还在手术室里。急诊处在询问了他之后,把苏孝妍的个人物品转交给了严肃。一条带血的围巾和外套。 严肃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苏孝妍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姜岚,“孝妍,怎么还没有来公司呢?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下午约了客户吧?” “姜总,我是严肃!孝妍她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可能去不了公司了。” “严总?严总?严总您怎么会跟孝妍在一块儿?”不知道是因为没听见孝妍出了车祸,还是女人善妒的天性,姜岚更在意的是男神严肃为什么跟苏孝妍在一块儿。 “比起这个,姜总,您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你的员工?” “啊,瞧我。孝妍怎么样?不严重吧?” “还在抢救中,说不好什么情况。” “我这边下午有客户,去不了医院,我们孝妍就拜托严总费心了。” “您忙!”严肃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 手术室内,医生正在全力抢救昏迷中的苏孝妍。 麻药、输血、氧气、清洗、缝针……忙得不可开交。 苏孝妍好像能看见头顶巨大的晃眼的灯光,又好像身在其他亮堂堂的地方…… 经过长达6个小时的手术之后,苏孝妍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但是必须要转到重症监护室icu里面观察,只能在她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才能出来。 医生护士们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几乎都精疲力竭了,尤其是两位汗流浃背的主刀医生。 严肃看到他们出来了之后立马冲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很虚弱,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些日子。”即便已经很疲惫,主刀医生也要亲自将病人的情况告诉她最亲近的人。 听到脱离危险之后,严肃就放心了。 . 结束手术之后,苏孝妍就被从手术室被推到icu。麻药劲很快就过去了。苏孝妍依然没有醒过来。 第十七章 山里 迷雾里,苏孝妍依然在不停地往前走。 走了多久,最重要走到哪里,她不得而知…… 一边走,她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腿以及身体。脑中不停闪现出被车撞了的画面,可身上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有的只是长途跋涉的疲惫。 苏孝妍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于和昨天晚上相同的梦境中。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很困惑。 不一样的是,今天的迷雾中,任何车辆都没有。目所能及之处,只有暗沉的微光和浓浓的白雾…… 有时候,她能听到不远的地方有人嬉笑说闹的声音,有时候她还能听到动物咀嚼的声音,可当她对着声源的方向大声喊道的时候,回应她的只是无穷的寂静和空旷的回声…… “啊……” “啊……” 终于,苏孝妍再也忍不住冲着茫茫雾境发泄般地嘶吼了几声。这个状况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以及披散着的长发,还顺着她的刘海和几缕前面的头发滴到了棉衣上。 她还在这找不到出口的雾境之中不停地行走着……倔强的苏孝研一定要从这里找到出去的路。因此,她不停地往前走,坚持往前走…… . “孝妍……孝妍……”重症监护室的高级病房里,只有苏孝妍一位病人。苏孝妍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已经是第三天了。严肃一直守在她身边。 每过几分钟,严肃都会尝试着对病床上的苏孝妍呼唤几次她的名字。 医生说,这个时候的病人一般生存意识比较薄弱,如果能在她耳边呼唤她的名字或跟她聊天会帮她建立强烈的求生意念。 这三天以来,严肃正是这样做的。 可三天过去了,苏孝妍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 片场,在化妆间休息的江慕雪一直跟苏孝妍发着微信。 “孝妍,你这几天在干嘛呢?我给你发微信怎么都不回?” “诶,我跟你说,你要再不回我,我今儿晚上可冲到你家去臭骂你啊!” “他还没回你吗?”朱辰一手拿着江慕雪下一场戏需要换的衣服,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从外面进来递给江慕雪。 江慕雪接过咖啡并没有回答朱辰。 “慕雪,不如,晚上我去她家里看一下吧。你也知道,前几天她说家里遭了贼,我还挺放心不下的。”朱辰一边说,一边把江慕雪的衣服挂好。 . 病房里,苏孝妍手机的微信声音响个不停。严肃不知道她手机的密码,并不能帮她查看回复那些信息。再说目前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滴答乱响的手机,只能将手机静音。 病房的窗户外面,杨树的叶子早已掉光,粗壮的杨树大概有6层楼那么高。严肃从病房3楼的窗外望出去,楼下还有几颗万年青衬托着北方冬日的荒凉。 百合花虽然只被拿进来放了十几分钟,它的香味也弥漫到了整间病房。 严肃本来想用花香带来一些嗅觉上的刺激,以帮助苏孝妍的回复。可医生来查病房的时候说不知道病人是否对花粉和强烈的气味过敏,百合花不适宜长久放在她的病房里。 严肃只能把一整束新鲜的百合花送给隔壁病房的王叔叔。 . 雾境中,苏孝妍还在走着。 偶尔,她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很熟悉。她循着声音,问了很多遍是谁,可是那人就是不回答她……只是过会儿叫叫她的名字。 正是这个声音,在她走累了,想停下脚步躺在路边休息的时候激励她。为了搞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苏孝妍一遍一遍追寻着声音的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孝妍感觉自己脚下的水泥路变成了一座木结构的桥。耳边也仿佛听见了小桥下面的流水声,这声音很真切。她用力跺了跺脚,确定了脚下是木结构的桥时,她蹲了下来用手去摸那看不见的木桥……终于,她摸到了一根根拼凑在一起的木质长条……循着这些长条的方向摸过去,她摸到了桥墩。方方的中部,圆圆的顶部。摸到桥墩的时候,苏孝妍像捡到宝藏一样开心的跳着笑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到了方向。 双手抱着木桥墩,往前,还是往后?苏孝妍有些犹豫不决,她往桥的两端看了看,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但苏孝妍记得来时的方向,她凝望着来时的后方,想到刚才诸多次的绝望,她再也不愿意回到那团让自己走到快要发疯也走不出去的雾境之中。她决定赌一次,她要像个瞎子一样扶着桥墩一步一步过桥…… 不知道走了多久,流水声渐渐弱了。雾也渐渐稀薄了。前方依稀能看见一条蜿蜒通往山上的路,山上略微能看见一丝微弱的光。 离开桥往山上走,一路上雾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没有,周围的景色也越发地清晰。冬日北方的山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木,林子里有一些万年青错落地分布着。虽是晚上,但天上那一轮皎月撒满山间。她甚至已经清晰地看到远方闪烁着烛光的木屋。 肚子开始不听话地咕噜噜叫了起来,早已渗透的衣衫被山里的凉风一吹寒意顿生。 松鼠在树上蹿来蹿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来客。 野兔子一部分奔走相告,一部分跟着苏孝妍从山间小路往上走去…… 所有的动物,几乎都随着苏孝妍踏上通往木屋的栈道时,那一声木头“吱嘎”的声音而逃窜得不见了。已经疲惫不堪的苏孝妍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月光皎洁,照亮了下面蜿蜒的山路,也照亮了山下那一团被雾气包围的区域。那个区域并不大,可是为什么自己在里面走了那么久就是走不出来? 苏孝妍伸出双手看了看,再用手摸了摸栈道的木头,还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有感觉,不像在梦里。 那,我在哪里? 我不是被车撞了吗? 这是哪里? 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怀着心里诸多的疑问,苏孝妍踏着栈道一步步走向木屋。 木屋前面的院子里有一个木质的秋千,从秋千的大小判断,那应该是一个半大孩子的秋千。可是这深山里,哪里来的人家? 苏孝妍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透着灯光的门口走去。 “有人吗?” “您好?有人吗?” “请问,这里有人吗?” …… “嘎”……随着声音的响起,古老农村式的双开门随着苏孝妍敲门的动作其中一扇开了一条缝。 门口,苏孝妍接着喊了几声却依然没人应答,她便抬脚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才发现,这个房子,别有天地! 从外面看来,只不过是普通农户一处再简单不过的房子。有菜园子,有堆柴火的地方,有晾衣服的地方…… 可从里面来看,这个地方,装潢得简直就是一个梦想家的天堂。 苏孝妍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同时又觉得很怪异不敢放松警惕…… 屋内的装修可以与五星级以上的高端体验酒店媲美,装修的风格是欧式部落的风格,从装修风格来看,这里像是一位怪蜀黍的家。或者说,也有可能是一位文艺闷骚老处nv的家。 欧式的壁炉里还燃着柴火,头顶的灯周围有10个鹿角搭成的大圈装饰着,落地窗前有着厚厚的窗帘,窗帘下是一张黑色长绒毛的摇摇椅,茶几上放着正在加热的养生壶,厨房里各式厨具一应俱全,餐桌上的餐具整整齐齐,客厅里的书墙上摆满了各式书籍,看得出来这里是一个人住的地方。 “请问,有人在家吗?“苏孝妍一边看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喊道。 第十八章 她们是谁 晴空万里。 严肃光滑的脸上因为破皮而出的胡须茬子而略显疲态,男神的外表渐渐变为大叔风格也别有一番味道。他从医院3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北边城外的山。和山上没有植被覆盖而被太阳照得耀眼的石群。 苏孝妍的病床边,摆着三个颜色一模一样的保温桶。窗户边玻璃圆桌上的水果篮拆都没有拆开。这几天以来,严肃一直在病房陪着苏孝妍。病床的旁边,有一张双人沙发,那里就是严肃这几天休息的地方。 心电监护仪上苏孝妍的心跳平稳,没有一丝变化。病床上的她,面容安详。液体不停地从吊瓶输送到她体内,她给予回应的就只是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心律。 “孝妍,今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严肃从床边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 “故事是关于一男一女的邂逅。”严肃翘起二郎腿,双手手指合拢环绕在上面那一条腿上开始跟苏孝妍说起了这个故事。 “男孩第一次遇见女孩并被她吸引的时候,她或许还不知道。他从她的表达和肢体语言以及神情中读出了巨大的矛盾,她对待这份工作很认真,但似乎又不太喜欢它……”严肃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第二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经历着他所不知道的悲伤。他努力想靠近她,想进入她的世界,想帮她分担,让她时常紧锁的川字眉能舒展一些。”说道这里,严肃想起了从师源回北港的飞机上,苏孝妍紧闭的双眼下不停转动的眼珠,还有那紧锁的眉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苏孝妍这是在装睡。可他不愿扰她清净。 想到这里,严肃眉头拧紧。 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严肃扭头看过去,从病房门中间那块透明的小玻璃中,他看见了公司的运营总监向他示意出去。 严肃回头,再看了看孝妍才从病床边离开。 “严总,今天下午三点的会真的很重要!十分重要!这个会您一定不能再推掉了。”运营总监用近乎啜泣的声音对严肃说。 严肃抬手看了看表,两点半。再从病房门中的玻璃望向病床上的苏孝妍,并不回答运营总监。 他清楚这个会议的重要程度,可苏孝妍目前的请也确实让她放心不下。他不希望苏孝妍醒来之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运营总监见严肃这幅脸孔,也不好多说打搅,只平静站在一旁等着。 严肃从门外凝眉静望了苏孝妍几分钟,头也不回跟身边的运营总监说:“会议不推,时间不变,你们先开,我随后就到。” . “哈喽……家里有人吗?”山里,苏孝妍不知道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多少遍了。喊到她自己都累了。 养身壶沸腾的热气中传来阵阵玫瑰清香,清香渐渐漫至整个房间。苏孝妍走到茶几旁,跪在茶几旁的蒲团上伸手取了旁边陶瓷盆里舀水的小竹筒,再拿出一个青釉的茶碗。拿着竹筒细长的杆从养生壶里舀出一勺清香秘制的玫瑰花茶。双手捧杯放到鼻端嗅两秒再拿开。玫瑰花茶浓烈的热气顺着鼻息进入呼吸道,沁人心脾。苏孝妍再次把茶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将整杯茶一饮而尽。如此往复大约十盏茶的功夫,她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 她起身开始打量起这个主人还没回来的家。她卷起了头发,撸起袖子,将外套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走到了厨房,翻了翻装有菜的框和橱柜……终于在灶台角落那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砂锅里发现了炖牛肉。砂锅的密闭性很好,只有在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炖烂了的牛肉混合着浸入肉里的萝卜味儿铺面而来。口腔从舌根处开始分泌唾液,喉咙也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 在经过又一通的餐具翻找之后,苏孝妍已经端着一个盛满米饭就着萝卜牛腩的大瓷碗,拿着木勺子坐在了那张有着黑色绒毛的摇摇椅上。 “应该不是梦!在梦里怎么可能会觉得饿?况且,这饥饿的感觉还这么强烈,这么真实!”苏孝妍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自言自语。 直到吃完了那一大碗饭,这户人家的主人都还没有回来。 苏孝妍将碗筷放在厨房后又开始重新打量起这间房子。 从外面看起来,它是一间破旧的普通山区民房,可里面却别有洞天。别说装修得极好,没点审美和设计的能力,这屋子是的装修和布置不可能有这么棒。它的风格看起来像一个饱经沧桑的知性大叔躲避俗世的避风港。 究竟是什么人在山上建了这处房子,而又要将它的外表伪装成普通民房呢? 这房子里的陈设设施又是怎么运上来的呢? 带着一肚子的牛腩和好奇,苏孝妍开始认真起审视这处房子。这里,除了客厅之外,还有两处卧室。一间很明显能看出来是客卧,应该鲜有人住。另一间私人物品较多的应该是屋主的卧室。次卧里,两张床,装修依然是欧式风格。台灯,书桌,卫生间一应俱全。倒不像是一处农房,更像一间乡村体检酒店。 顺着客卧的房门走过去,最里面那间应该是屋主的卧室。那个房间的门,半掩着,从中透出微弱的光。苏孝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慢慢推开了那扇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苏孝妍,周围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房里只有一盏落地台灯亮着,光线已经足够令苏孝妍看清楚整个房间的陈设。衣帽架上挂着好几顶风格各异的女式帽子和连帽大衣。正对着床的是一面书墙,这面书墙跟客厅的书墙一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有些年头的相框,远远看去相框里应该是两个女孩。苏孝妍不禁被那个相框吸引着走了过去拿起相框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相片里的两个女孩看起来都只有十五六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搂着小一点那个女孩的肩膀,两人的眼睛笑得像月牙一般,大一点的女孩还露出了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她们很开心。 相片是方方正正的5寸照,照片的边缘还有花边。这样的照片,应该是六七十年代的产物。苏孝妍还只是在年代感的电视剧里见过,连自己家的老照片都没有这种款式的。 仔细看来,照片中年纪稍小的那位女孩笑起来的神情倒有几分与苏孝妍的母亲秦淑华相似,而从长相看来,这两人应该是姐妹。好奇心驱使苏孝妍把照片拿得更近了些,认真在落地台灯下看了起来。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第十九章 初见 “怎么样?”散会后匆匆赶回医院的严肃正遇上医生来苏孝妍病房检查。 “一切如常,平稳,却没有起色。”医生抬头看了一眼极力忍住喘粗气的严肃,接着为苏孝妍检查。“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各项机能恢复得很好。本身伤得很重,但是恢复得很快。至于她这个状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要能醒过来,恢复也指日可待。”医生直起身对着严肃说,“危险期已经渡过了,但是也不能大意,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 医生走出房间后,严肃忍不住攥住拳头用力地说了一声“yes!”。 “对了…”医生刚出门走两步又折了回来,“跟病人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严肃略有为难地回答道,“我没有跟她家人联系,她现在这个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家人说。” “最好还是跟家人联系一下比较好......” . 凌晨三点,江慕雪赶完通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苏孝妍那丫头还是不理我,气死我了。”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棉拖鞋,躺倒在沙发上跟朱辰抱怨。 “好啦,我的小雪雪。这些日子你这么忙。赶快去休息吧一会儿六点还要出发,你哪里有时间去操心别人。”在朱辰的催促之下,江慕雪去洗漱躺下了。 见江慕雪已经休息,朱辰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通话记录里全是这些天他偷偷给苏孝妍拨过去的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今天也是。 朱辰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这几天江慕雪的通告表。通告表里,都是很重要的大广告,对江慕雪未来的发展极为重要。这样满满的通告,无法从中抽出时间去看苏孝妍到底怎么了。 叹着气把通告单叠起来重新放进外套的口袋,朱辰用手机再给苏孝妍拨了过去。 “喂……”电话接通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朱辰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看了看,以为是自己打错了。 “喂……”思前想后,严肃决定采纳医生的建议,试试联系苏孝妍的家人。刚从病房衣柜苏孝妍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就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你是谁?wuli妍妍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你把她怎么了?”朱辰睁大眼睛,充分调度他有限的脑细胞飞快地脑补各种狗血剧情。 “你……是她的什么人?”严肃听着电话里有些娘的声音,又定眼看了看手机屏幕这个男性的名字。 “臭流氓我告诉你,她一没姿色,二没钱。你绑架她你是找错人了,你把她放了,有本事你冲我来……”阳台上,朱辰几乎快忘我的囔囔起来了,突然想起不能让影响了江慕雪第二天的状态,便赶紧压低了声音。 “臭流氓,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严肃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声感到极度不自在。 “喂……” “喂……人呢?” “说话啊!” “第一,我不是臭流氓;第二,苏孝妍还是有点姿色的;第三,没有人绑架她,她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朱辰一下子安静了。北港冬日凌晨三点多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刀刺得生疼的感觉。拿着电话的那只手,许是久露在外面,竟被冻得有些僵硬麻木无法动弹。 “哪间医院?我马上过去……” “北港二院。” . cbd旁边的写字楼跟往常一样,人来人往。 苏孝妍公司的同伴也同往常一样工作,谈笑。仿佛在他们的世界里,在他们的同事中,没有苏孝妍这个人一般。也没有人在意已经好多天没来上班的苏孝妍。 “该死的!瞧瞧她这都是办的什么事儿?要报销发票不给我,要盖章合同不给我,要给客户送礼礼单不给我……”一叠资料在李如珍抱怨的同时从办公桌上滑落了。 “该死的!瞧瞧她这都是办的什么事儿?资料给我了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话音刚落下,她就发现了贴在电脑旁的便签纸上写着“如珍,资料都在蓝色的文件夹里。辛苦你啦!” “这特么脑子有病吧!干特么个事儿还拖泥带水的……”说着李如珍拿起便签纸揉城一团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 苏孝妍在这里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 或者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存在感。 他们互相发现不了彼此的存在,也不在意彼此的存在。 . 随着那两扇古老的门“砰”的一声被人重重推开,苏孝妍吓得赶紧把相框放回床头柜。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门被推开之后,屋外就没有了动静。这寂静的氛围,静到苏孝妍足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门外,主人站在门口审视着屋里的一切。椅子,有人做过;茶,少了;空气中还有几丝残存的牛肉味;有人来过。或者说,有人在这里。 躲到角落的苏孝妍被这寂静弄得很不安,她贴着墙根慢慢往屋外移动出去,出了卧室门口她发现只有敞开着的大门,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她的身后,一个人影不紧不慢地背手跟着她。直到她走出卧房的门。这个略显稚气的声音在苏孝妍身后响起的时候,苏孝妍被吓得应声回头。 她的身后,是一名身着道袍十几岁上下的姑娘。青黑的发丝挽成发髻高高盘在头顶,个子比苏孝妍略高一些。眉眼间虽说是十几岁的容貌,眼神中却有几分饱经沧桑的淡然。这位姑娘的面容,像极了照片中那名偏大一点的女孩…… 苏孝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形象惊到了…… 在苏孝妍转身的这一秒,她眼前这位女道长神情中的惊讶丝毫不少于她。 苏孝妍看看面前的小女道长,再回头看看床头柜上那个梳着辫子的女孩儿。她们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道长直接朝着苏孝妍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越走越近。她走进一步,苏孝妍就退一步,就这样,苏孝妍退到了客厅的书墙边,女道长下一步就站到了苏孝妍的面前。她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苏孝妍的脸,面无表情地从眼睛、眉毛、鼻子一直打量到嘴…… 被一个莫名奇妙的古怪少女壁咚不是一件美好的体验。苏孝妍瞪着眼睛,看着离自己不到两寸远的女道长,觉得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我说……姑娘,你有点吓到我了……” 女道长听了苏孝妍的话后,反背着手退了两步,但依然死死盯着苏孝妍,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苏孝妍被她看得有点发怵。 第二十章 北港二院 夜里三点半,宽阔的长安街上路灯照亮了半边天。一辆红色路虎揽胜从长安街上一座立交桥往北飞驰而去。不远处的电视塔高耸在迷雾之中,那是北港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道路两旁只剩下一排排仿佛被人扒光衣服般掉光了叶子的树矗立在那里,即使是在几乎没有行车的深夜,红绿灯也依然敬业地按规律跳动着。 红灯前,朱辰紧握着方向盘,手指不停在方向盘上敲打,眼睛死死盯着红灯秒数的跳动,上齿咬着下唇,不重,却也咬出了牙印儿。03、02、01、00……绿灯亮起来的那瞬间,他猛踩油门,发动机的轰鸣随之而起,车立即像离弦的箭一般从人行道上冲了出去。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紧缩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一些。 北港二院是北港市最古老的医院,也是北港市最好的医院。这里聚集了全国各个领域里最顶尖的医生,大部分医生都是一号难求。对于那些家中患有重病,又想找高级专家治疗的患者及家属来说,只能深夜来到医院的挂号窗口前排队,站上一整夜,或带上小马扎围着军大衣在北港的冬日偏偏倒到混过一整夜。也有一些经济宽裕的人愿意支付三五百的辛苦费,叫一个专门挣这种钱的票贩子为他排上一夜的队挂号。挂到号,给钱。挂不到,票贩子自己吃亏。这样的生意倒也划算。 到了北港二院住院部楼下,朱辰把车停好后直接朝着住院部大楼跑了过去。从进住院的大厅开始,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味马上就涌进了朱辰的鼻孔,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味。以及白墙和蓝色色调的装饰。墙上挂着一些说明性的指示牌,最显眼的那张是两片巨大的黑肺,下面还有一行黑色的字‘吸烟有害健康’。 三楼,重症监护室高级病房区的大门紧锁,未经允许的人无法入内。三楼护士站的女护士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朱辰隔着台子轻轻的推了推她。寂静的医院里,醒过来的小护士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纽扣印记。咋一看,以为小护士额头上有个洞,着着实实让胆小的朱辰惊了一激灵。 在听完朱辰说完来意之后,小护士直接领着他进了高级重症监护区。 高级重症监护区里,跟其他病房区没什么两样。走廊里靠墙的两侧有扶手栏杆,栏杆上每间病房门口都挂着一瓶免洗消毒液。 330,就是这里了。朱辰推门而进。 病房里,扑面而来的空气中依稀还能闻到残存的百合花香味和快腐烂的香蕉味。 严肃半躺在沙发上休息,听到推门声立马站了起来。 病床上,苏孝妍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另一侧,是心电监护仪。 刚进门的朱辰看了一眼严肃,径直往苏孝妍的病床边走去。苏孝妍的胳膊上缠满了纱布,头上,脸上也是。朱辰俯身仔细看着苏孝妍,她的脸上还能看清楚她圆润的鼻头和丰满的嘴唇,以及那个肉嘟嘟的下巴。 看着从沙发那头慢慢走过来的严肃,此刻朱辰心里有的只是愤怒。这个臭流氓,没准儿就是他撞了我们孝妍,我们孝妍刚从万恶的心情低谷走出来。又遇上这么大个事儿,这下这身体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起来了。看着这个样子的苏孝妍,朱辰眼睛里噙满了泪花花,但是极力忍住了。 朱辰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孝妍这个样子是不是拜他所赐。可下一秒,严肃便被朱辰揪住了衣服的领子拉着走出病房。 “你干什么,你放开……”为了不影响到其他病人,严肃只能小声地吼道。 严肃几次想挣脱朱辰莫名其妙的拉扯,却因为衣领被他死死拽住无法挣脱只得跟着往前走。 朱辰带着满心的问号和愤怒只顾拉着严肃往前走,并不回头理会他是否跟不跟得上,走廊里,他几次拉点把严肃拉得摔倒。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小护士早已被他们拉扯的声音惊醒。见他们从重症监护室区出来,还揪着领子,像要打架的样子,令她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是该去叫其他人帮忙拉开这两个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就这样,朱辰拉着严肃消失在她面前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他们俩一直走到一楼,穿过大厅,走向住院部外面的草坪。脚踩到草坪上的下一刻朱辰就重重地把严肃扔在了草坪上,那架势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我告诉你,别觉得我娘,我是最爷们儿的!你说……我们孝妍是怎么回事?” 北港的冬日夜里的草地上,几乎全是干枯的草渣渣。零下几度的室外,草渣渣早已被冻得硬邦邦的,严肃被莫名其妙扔在这上面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愿意跟面前这个娘娘腔动手,“我看在你可能是苏孝妍朋友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你再碰我一下。我保证你明天也在医院里躺着。” 朱辰的‘男子汉气概’没有给到严肃一个下马威,也没有把严肃摔得多疼。严肃说完之后反而就地躺下了。此时的朱辰,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星星挂满了北港市的上空。只要白天是晴空,北港晚上的夜空一定很清澈,清澈得有时候能看见银河……能看见几颗落单的彗星……甚至还能看见仙女座和猎户座的行迹。 “医生说她是为了帮一个大爷捡东西跑到路中间去被一辆右转的面包车给撞了,那辆车撞了她之后就慌张地逃走了。已经报了案,交警队在查。” 朱辰一屁股坐在草坪前的台子上,侧身看着严肃。“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严肃手枕着头躺在草坪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在重症监护室,今天是第四天。医生说如果能醒过来,就没大碍。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好说。或许过一会儿,或许一星期,或许一个月……” “这些天,我一直打她的电话,你为什么现在才接。” “没顾得上。”严肃起身拍拍身上的干草,打了一个冷战。 没顾得上,口气这么大。这个长着一副小开面孔的人苏孝妍什么时候认识的?该不会被包养了吧! 朱辰刚刚那一丝丝愤怒的小火苗在‘霸道总裁’面前早已被轻易的灭掉了,他自己也知道刚刚有点冲动了,看苏孝妍的样子,她被眼前的这个人照顾得很好。 “我认识你,你是江慕雪的经纪人。我在片场见过你。”看朱辰不说话,严肃接着说。 “上次江慕雪主演的电视剧《天亮了,请回家》导演是我朋友,我去探班的时候见过你。” 那个……大导演……是他朋友?那这个人是什么背景…… “咱们可以上去了吗?”严肃看朱辰半天不说话,外面天气也怪冷的。 朱辰看了看时间,“我……就不上去了。你照顾了她这么多天,也照顾得很好。不好意思,我刚刚……” “没关系。” “她是我和慕雪最好的朋友。今天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慕雪还不知道她的事。一个小时之后慕雪有一个重要的广告通告,只能拜托你继续照顾孝妍了。今天收工之后我会再过来。总之,谢谢了!” 第二十一章 你必须马上离开 壁炉里,柴火的火势渐渐微弱了。没了充足的壁火,房间里多了几丝寒气。“噹……噹……噹……”墙上挂钟的声音吸引了女道长的注意。夜里十一点半。 苏孝妍看着眼前这个离自己仅有两步之遥的女道长,因为瘦弱,显得身材非常高挑。头上的发髻梳得特别整齐,很像带着一顶古装戏里的发套。五官是发育中女孩特有的清秀和精致,只是在这清秀的面容下,没有一丝笑意,让人看了有些瘆得慌。 苏孝妍趁这名怪异的女孩分神之时赶紧侧身退后了两步。 “你是谁?”女道长回过头盯着苏孝妍。 “我是苏孝妍。”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从哪儿来?” “我从山下的雾里来。” 苏孝妍虽然觉得眼前这位姑娘跟人说话的方式不太客气,但想到毕竟是自己先未经允许闯入她的家里也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从来没有人能穿过山下的雾林,你是怎么找到上来的路的?” 苏孝妍一面窃喜于自己运气好找到路走了出来,听完女道长的话又一面后怕如果自己一直走不出迷雾会是什么后果。 壁炉里,火苗已经微弱得看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烧红了的木块。女道士转身抬手一挥,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了。苏孝妍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女道士。特!异!功!能!穿越了?穿越了……可是,不对啊!她这里的装饰完全是现代的风格。欧式部落的格局像极了很多体验式酒店吸引顾客的招牌特色。除了女道长打扮奇怪了点儿,其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穿越的痕迹啊!!!女道长走到门边,拿起门口的半篓木块走向壁炉,“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路上来的?”,她往壁炉里加着木块,头也不抬再次问苏孝妍。 “我在雾中走了很久,后来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跟着流水声找到了桥,穿过桥沿着小路往上走就到了这了。” 壁炉里新添加的干柴迅速被余下的火势点燃,整个壁炉开始往房间输送热气。女道士半跪在壁炉边往里添加柴火的画面,很好看。她的侧脸被壁炉的火照得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在低头拾柴的那瞬间尤其美丽。这样的画面令苏孝妍放掉了对眼前这个大眼萌妹的防备之心,大着胆子走到了她身边。 “我说……姑娘,你为什么这幅打扮,你们在玩cosy吗?” 加完柴火,女道长一个响指打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灯,一双脚尖着地运用腿部的力量支撑自己站起身走向卧室,并没有理会苏孝妍。苏孝妍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响指!开灯!这个技能,太帅……接着在壁炉边学起女道士打起了响指,她企图能关掉或打开几盏灯,可一次也没有成功。 卧室里,床头边,女道长拿着相框看了看,走到客厅沙发旁对苏孝妍说,“坐。” 茶几上,养生壶里的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女道长的行为虽有几分诡异,却又看不出任何恶意。她坐在了苏孝妍之前坐过的靠书墙那一方,苏孝妍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个人,你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认识吗?”女道士举起手里的相框,指着矮一点的那名女孩问苏孝妍。 “她,长得有点像我母亲。” 女道士转过相片,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再看了看苏孝妍,“那……你认识我吗?” 苏孝妍听后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excuse...me???她这是在逗我吗?玩游戏吗?怪诡异的,还是先打听出去的路走位上策。 “我不认识你,也是第一次见这张相片。”紧接着苏孝妍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里出去的路在哪?我还是尽快回家比较好……” 女道长在听了苏孝妍的回答后,沉默不语,她轻轻把相框放到一边。慢慢从茶盘里拿出两个陶瓷杯放在桌上,接着用竹筒舀出两杯茶,分别注入两个茶杯之中,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苏孝妍的面前。 女道长拿起茶杯凝视着相框里那个偏小一些的女孩儿,“已经三个轮回了吗?时间过得真快。”说着,饮尽了手中的茶,“在雾林之前,你发生了什么?” “车祸,我被一辆车撞了,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雾林里面了,可是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我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我还能感觉到疼,还能感觉到饿,还能……” “知道了。” 壁炉的右侧,大门正对着的那面墙,墙上挂着几把剑。其中一把剑身雕刻有一条龙,龙头直达剑鞘,剑鞘中间有一个太极的图雕。女道长起身取下这把剑,抚着剑身,“喝了那杯茶,我送你走。” 苏孝妍一听见要送自己离开这个诡异的山,高兴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门口,女道长拿出一件带有毛领的披风为苏孝妍披上,“听我说,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得过多。你是人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子时之前你若不离开。那要想离开这里就会变得很麻烦,或许永远也没法离开……”苏孝妍听着眼前这张清纯的面孔嘴里说出来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里?” 苏孝妍披着披风,配着丸子头,倒也能显出几分古典美。“你不需要知道这是哪里,你离开这里之后关于这里的记忆全部都会消失。”女道士为苏孝妍整理完披风之后,返身从墙上那一排剑的下方取下一个护身符挂在苏孝妍的脖子上。 苏孝妍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任由眼前这张略显稚气的面孔安排着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女道长扶着苏孝妍的双肩叮嘱道,“记住,出门以后紧跟着我,子时之前若没到鸣山湖湖心小屋,你看到什么都别害怕,只要跟紧我就行了。记住了吗?” “你……你是谁……你是谁?” 第二十二章 湖心小屋 女道长一把把苏孝妍拥进怀里,“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是她生命的延续,我会保护你离开这里。” 秒针滴答滴答响个不停,仿佛在催促她们要抓紧时间上路。苏孝妍被一个妙龄少女模样的可人儿用妈妈一样的行为爱怜了,搞得她一头雾水。她感受着诡异的一切,压抑住强烈的好奇心,眉头紧锁随着女道长出门而去。 苏孝妍的心里很凌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雾草,不会穿越了吧!真穿越就玩儿大发了。这几年穿越剧太流行,难道触发了大量的磁场变化,古代开始开时空黑洞在现代吸人?太扯了…… 出了道长的家,往右走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女道长拉着苏孝妍顺着小路不停往山上跑,为了抄近路不停穿梭在密林间,所到之处惊得树下的野兔飞跑,也惊得树上的松鼠闻声纷纷逃窜。夜里,月光下的山色朦胧美丽。 女道长将剑挂在身后,奔跑的时候披风随风而动,耳畔的发丝也摇摆不停,只不过几分钟便有一些毛毛汗从她鼻尖和额头小水珠般冒了出来。 几分钟后,她们狂奔到了山脊。山脊上,微风迎面从湖心那边吹过来,带着几丝未知名野花的香气。只要顺着山脊北边的路一直往下走,很快就能到湖心小屋。夜空,满天繁星,煞是好看,偶尔有几颗彗星从她们头顶划过。就着月光,苏孝妍隐约能看见山下湖中那一片闪闪发光的水面,以及水面上还有微弱烛光孤零零的湖心小屋。 远处那几座山,看起来也有人住,山上还有几处更大一些的房子。最顶上的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处灯火通明,神像的后面看起来像几处大殿。林子里,在月光的映射下,苏孝妍从匆匆跑过的一些地方依稀能看见零星的白骨。从骨骼大致的形状看来,应该是山里的动物。 “看不出来,你的体能还不错。一路跑上来也没怎么喘气。”女道长赞许地看着身边停下来欣赏美景的苏孝妍。未等苏孝妍回答,女道长拉着她接着在林间奔跑了起来,“现在没有时间看这些,我们快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苏孝妍抬手看了下表,时间,11点56分。还有四分钟。必须要快一点才行。下山的路,跑起来更容易些。女道长老成稳重的做事风格,跟她清秀外表一点都不符合。苏孝妍被她拖着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她。突然,‘咚!‘苏孝妍一头撞上迎面而来一根长弯了树干,应声仰面倒在了地上。条件反射般伸手捂住眼冒金星的脑袋在地上疼得双腿蹬地。 “快起来,没时间了……”女道士不由分说拉着地上的苏孝妍接着往前跑。十几秒之后,她们冲出了密林,眼前就是鸣山湖,只要跑到湖边穿过栈道就能到小屋。小屋的门还开着,必须赶快。 湖心小屋的风格跟日式民俗有些相似,女道长和苏孝妍刚刚踏上栈道的那一刻,小屋敞开的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影,身着道袍,白发苍苍,胡须随着湖面吹来的风微微有些飘动。他站在小屋的门中间,双臂张开,双手伸往两侧的推拉门。推拉门随着他的手即将合上…… “等一下。”女道长大声恳求着。 白发长者听到女道长的声音之后停顿了一下,眼皮都没动随即接着把门合上,“时间到了,你知道规矩。这……就是命,你回吧!” 湖心小屋的门在女道长和苏孝妍只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在她们面前‘啪!‘地一声关上了。跑到门前的女道长丢开苏孝妍的手,双手用力捶在小屋的门上,捶了好多次也没人理会。 “湖心门一旦关上,只有第二天天黑才会开启。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坏过这个规矩,你以为你能破例吗?”白发老者背对着大门冷漠地缓缓道来。 女道长捶门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凝视着身侧的苏孝妍,那孩子用一脸莫名的惊恐回望着她。必须让苏孝妍离开的念头占据了女道长整个脑海,她的眼神变得更贱坚定,她用双手使劲儿掰推拉门,门却纹丝不动。 身后树林里,开始有些声音在骚动。 “退后。”苏孝妍应声后退了两步,女道长也退了两步。女道长伸出双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胸前交汇合一,绿光从随着她嘴里的咒语出现在了她的指尖,一手向上,一手向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太极的图案,图案汇成一道激光状的东西直击门框。 “不要不自量力,赶紧离开这里……”面对刚才那不痛不痒的一击,白发老人并没有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赶紧离开!” 小屋的门丝毫没有被刚才那一击损坏什么,甚至连门框上的木片都还完整挂在门上。女道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气馁。苏孝妍看着低头垂首的女道长,她身上刚才拉着自那股一路狂奔的飒爽几乎快烟消云散。 手表上,时间是夜里十二点零两分。门关上了,那我还能回去吗?如果现在回不去,她说我可能就回不去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这些话后面让人害怕。 砰砰砰……抱着满肚子的疑问,苏孝妍攥起拳头用力砸起门来。“老爷爷,你开开门,道长说只有通过你这里我才能回去,她说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你开门让我进去吧……” “人类!”白发老人在屋内听到苏孝妍的声音后猛地转身冲着门外大声说出这两个字。 与此同时,身后林子里,本来有些骚动的声音也归于寂静。女道长赶紧捂住苏孝妍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在苏孝妍惊恐的点头之下,女道士松开了捂住她的手。提起道袍的前襟,扑通一下跪低头在白发老人的门前。“尊者,她是我一位故人的孩子。倘若今夜回不去恐怕凶多吉少。求尊者通融……” 屋内,白发老人并没有回话。 苏孝妍耳畔一凉,只觉有冷风吹来,风中带有一阵怪异的笑声,吓得她猛地回头……刚一回头,就被像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第二十三章 遇袭 湖心小屋的烛光渐渐弱了,直至全熄灭。女道长的身影随着熄灭的烛光渐渐变成一团黑影,她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抬头的那一瞬间,月光从天上洒下撒到她那略显稚嫩而焦灼的面孔上。她紧紧抓着剑,双脚点地,腾空而起,追向那个巨大的黑影。 苏孝妍微张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因为紧张而变得很大,身后随风传来拎着她那个东西发出的阵阵恶臭。她很害怕,想要逃走,想要喊叫……可张着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瞪大的眼睛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手也自然垂在身子的两侧无法动弹。 世界好像静止了……静止到苏孝妍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树林里传来那些怪异的叫声和诡笑她也都统统都听不见……她的眼前只有自己腾空而起,越退越远的画面……女道长在自己眼前变得越来越小…… 树林里,各种小动物已经早已不见了踪迹。 一只健硕高大的怪物拎着苏孝妍的领子反手搭在肩后,那姿态像极了一个灾荒年间的农民从野地里捡了一袋红薯准备扛到山洞里藏起来。怪物拎着她,跑得很急。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追来的女道长。 怪物的身后,不仅仅只有女道长,越来越多的影子朝着他汇聚了过来,那架势颇有行军蚁的风范。所有的影子,都是冲着苏孝妍而来。跑在前面的怪物,离她很近,近到下一面它们就能碰到自己。 面对着下一秒就能碰到自己脸的小怪物们,苏孝妍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一切……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她以为像所有噩梦一般最关键的时刻总会伴随着一声“啊…………”醒过来……可是,今天并没有这样。这个梦,好像还会持续下去。 “啊…………”一声尖锐的喊叫声撕破了鸣山宁静的夜空。 山上,最顶端的那间殿堂里,睡着的人被惊醒了。但没有在意接着睡去。 下面的院子里,胥然应声惊醒。披上风衣,来到长廊另一侧悬崖边的亭子上向下看去。只见山下那团微弱的太极光。 . 那只怪物面对这惊人的一吼,路出一副毫不在意却又急不可耐的神情。 之前苏孝妍在女道长家里吃的那些美味的牛肉,随着在怪物身上不停颠簸很快就从胃里吐了出来,吐出来之后,苏孝妍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怪物被这小东西的呕吐物恶心到了,随即捻着手指尖一脸嫌弃地把苏孝妍提溜到距离自己有一只手臂距离那么远的地方接着往山下跑…… 咻! 苏孝妍被紧接着赶来的女道长从怪物手上夺了回来。速度之快,怪物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发现的时候,迅速腾空对女道长发起了进攻。三个回合之后,女道长退到了一块平地上,她温柔地将全身瘫软的苏孝妍放在身后的地上,接着画地为圈,圈地而坐,坐起太极,太极护场。 太极场发出淡淡荧光,借由这些光,苏孝妍看清了这些长相各异的怪物,他们的外观面目可憎,都颇有几分生化危机里怪物的感觉。在太极光面前所有的怪物都慢慢变成了人的模样。 看到眼前的这幅景象,苏孝妍从女道长的身后坐了起来,“这……是梦吗?“ “不是。“女道长头也没回死死盯住眼前这帮鬼。 . 山野中,除了山顶有神像的那座殿还亮着光。其他殿和人住的地方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从山顶往下看,隐隐能看见那团淡淡的荧光。 亭子里,被惊醒的胥然身着单衣披着披风看着山下那团太极光,以及百鬼齐鸣的声音,他眉头紧锁,“又是她!“他的身旁,侍者顺从的低下头,什么话也没接。披风因他发怒的重重一甩而扬起,他转身走进卧室,没再出来。 . “臭道士,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敢出来!“太极光前,幻化为人形的怪物是一个大块头,跟他怪物的形象完美匹配。 “他们……是怎么回事……”苏孝妍藏在女道长的背后瑟瑟发抖。 “在神面前,他们都会以人形显现,你刚刚看到的是他们本来的面目,或者说他们内心的样子。”女道长转身拍了拍苏孝妍发抖的双肩,“别害怕,我会送你离开的。” 女道长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无数的嘲笑声。 “人类……哈哈哈……哈哈哈……” “几百年没见过了…………” “她说她要送她离开……” “鸣山湖小屋门都关了,怎么可能离开。” 鬼怪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鬼怪越聚越多,看着正在减弱的荧光。女道长知道自己在这种局面面前撑不了多久,况且这微弱的光保得了一时,也保不过今晚。 啊……身边的一只小鬼被大块头提起来扔向太极光,大块头一刻都不愿意多等,开始像道场发出攻击。 女道长起身将剑插入土中三分,加持道场。“妖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在干什么?哈哈哈……” 随着癫狂的笑声,道场被大块头攻破了。 女道长穷尽所有力量,抱起苏孝妍腾空往高处飞了去。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来到这里?不行,我还有未了的心愿和未处理完的事,我必须要回去,就算要离开我也必须把那些事情处理好才能走。我不能让爸妈知道我的信用卡欠下了那么多钱,我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签下那么钱之后依然过得不好。我不能让他们在失去我之后还要为我背负债务问题。他们会承受不住的……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阻止这样个悲剧的发生。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就这样随着一个大烂摊子稀里糊涂就结束掉了,我只是想回去整理好房间,把脏衣篓的衣服洗了晾起来,把凌乱的书架摆整齐,再给慕雪和朱辰打个电话……这一切都没有做,怎么能突然离开。 还有严肃,我们约好了他回来就会来找我…… . 山崖的一侧,女道长口吐鲜血。苏孝妍手足无措地跪在她身边。 “对不起,我的能力有限,最后也没能送你离开。你只能留下了……”女道长拉着苏孝妍的手安慰她。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这是哪里?” “如果你能撑到天亮,去找一个叫项天鸿,跟着他,求他,帮你……” “道长……” “道长……” “道长你醒醒……” 放下女道长,苏孝妍解开披风,从脚往上盖在她的身上。苏孝妍拿着披风的手在道长脸旁边停留了几十秒,她的脸,即使在这个时刻看起来也带有稚气,眉头紧锁。 第二十四章 脱险 山崖边的另一侧就是峭壁,苏孝妍安放好女道长之后站起来转身,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时她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那是一个只露出了一块岩石板的平台,直通山上的路应该往右走,那是一条小路;往左走,是有着一条通往山顶的大裂缝绝境,那条大裂缝看起来很像一线天。崖边,只有一脚宽凸出来的岩石可以行走。 山下不停传来喔喔喔的鬼嚎,他们似乎在商议,在密谋,怎么才能抓到苏孝妍。 苏孝妍看了看眼下的深渊,和那条直插天际的裂缝,开始顺着悬崖往右挪动。山上似乎静了很多,那些怪异的鬼几乎都在山下活动。从山崖上远远望过去,女道长的家里,还亮着灯。在苏孝妍从岩石板往山路那边挪动不到2米的时候,身边一团绿色的光从道长躺着的地方缓缓升起,升往天际,盖着女道长尸体的披风随即塌了下去。 山下,众鬼随绿光的出现而寂静了几秒,随即便像找到了方向一般喔喔喔互相告知。一时间,山下众多影子往山崖的方向涌来。苏孝妍看着左边只剩下十步距离的山体,因为害怕越走越快。突然,脚下一绊,失足跌下,好在反应快伸手抓住了岩边。身后山下,鬼嚎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了,她长大了嘴,哭花了脸,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发现了她的声音能为鬼影指明方位。 攀着岩边的双手快抓不住了,她咬了咬牙,一定要先离开这个地方。接着脸一侧,将横流了一脸的眼泪鼻涕用衣袖蹭干。擦掉了眼里的泪花之后,眼前清亮了许多,借着月色,她看到了脚边的岩石。虽然穿着一双跑步鞋,好在鞋很合脚,即使只有脚尖踩着岩石也能使上劲儿支撑整个身体。出右手,攀上更高一点的一块石头,然后五指并拢死死抠住,借由右手的悬挂,和左脚脚尖的支撑,右腿立即攀上了岩边,左手随即也伸上来抓住了更高的岩石。 身体,终于回到了岩边。 调整好姿势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挪向山体那方,身后的鬼嚎越来越近了,仿佛马上就会从山体的另一侧冲上来……三五步后,苏孝妍到了山体,随即惊慌失措地朝着山上跑。往上才有希望,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还没跑出几步,她便被身后追来的鬼影们蹿到前面拦住了去路。他们似乎不会让苏孝妍穿过那条通往山上的路,那条路的旁边有一块界碑,天太暗,看不清写的什么。 这一众小鬼,只是那个大怪物打发来拦住苏孝妍去路的拦路鬼而已。并不打算上前上加害于她。小鬼们为了捉弄这个菜鸟,像猫逗老鼠一般左扑右赶,苏孝妍被他们欺负得狼狈不堪。在她意识到自己被这群小鬼像玩弄猎物一般戏耍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她体内保持冷静的那根弦啪地断掉了…… 苏孝妍退回山崖边,捡起石头拼命扔向鬼影。石头击中了鬼影,穿过了他们,在他们身后稳当当地落下滚了几圈,并没有伤害到任何鬼影……即使这样,苏孝妍也像发疯一般喊叫着拼命捡起石头砸他们。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震慑住了而僵持不动,好像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般纷纷转头看着身旁的鬼影…… 往前,没有路。往后,只有回到悬崖边。悬崖是石体结构,有一些地方突出,可以行走或站立。但毕竟风吹日晒裸露在外,并不牢靠。 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苏孝妍顺着来时的路,退回了崖边。鬼影们回过神来时,苏孝妍一脚已经踏上了来时的岩边,她的背贴着岩边一步一步往里移动。有几个前面的鬼影看见急忙冲过来想要抓住她,鬼影冲着苏孝妍伸过来的手马上就要抓住她的前衣领了,苏孝妍见势急忙往后又移了一步,眼前的鬼影在自己面前立刻化为了一缕紫色的青烟。 结界,在鬼影触碰到结界化成青烟的那瞬间,结界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石子一般漾起了波纹,很快又消失不见归于平静。 苏孝妍看着岩石板那边两件重叠的披风,她终于知道女道长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知道有保护屏障的苏孝妍并不顾及鬼影们,她大着胆子慢慢往岩石板方向移动。 刚移动到岩石板,身体便因为紧张而顺着岩壁哆嗦着往下滑,接着一屁股坐在了两件披风上面。 山体那边,大怪物上来了,鬼影纷纷低头让出了一条路。走在前面的,却是一个面无半点血色的美丽少年。大怪物跟在少年身后,唯唯诺诺,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威风样。 少年走到前面,左顾右盼,转身望向大怪物。大怪物立马对着少年半跪下转头对鬼影们喝到,“人呢?”鬼影门低头不敢作答,纷纷抬手指向苏孝妍坐立的岩石方向。苏孝妍被这突出起来的阵势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身后的岩石块,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我主,请等一下。”话音刚落,大怪物站起身拾起身边一块比他脑袋大几倍的岩石朝苏孝妍丢过去。苏孝妍条件反射一个转身,抓着岩体上突出的岩石往左边裂缝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还没站稳就看见刚刚被岩石砸中的岩石板断裂掉下了山崖,随着岩石一起掉下去的还有那两件在空中飘扬的披风。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苏孝妍不敢怠慢,只能赶紧往右边大裂缝的地方挪动,那边的裂缝是凹进去的,应该能避免这些怪物们的石头攻击。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小石头,有的砸中了苏孝妍的背,有的砸中了她的腿,疼痛还能容忍,双眼的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涌,她也不停地用袖子擦掉以保持视线清晰。 终于,再有几步就到裂缝拐角处了,只要过了拐角,石头就砸不过来了…… “废物!”少年闷哼一声,背着的手拿出弹弓,脚一动一题,脚边的几颗石子立马飞了起来,少年伸手抓住了其中两颗,把一颗放在了弹弓上,瞄准苏孝妍正在支撑身体移动的那只手,咻……石头应声而出,击中了苏孝妍的右手。 失去身体平衡支点后,苏孝妍半挂在了岩边,左手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太久,这里岩边的下方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石头,眼看着左手马上就支撑不住了……咻……少年发出了第二枚石子,瞄准了苏孝妍的左手。石子发出前一秒,苏孝妍回头跟少年对视上了,少年只是冲她温温的笑了笑,便松开了弹弓的橡皮……石子飞了出来,马上就要击中苏孝妍的左手了。突然之间,苏孝妍双脚聚集猛登了一下脚边的岩石,身体整个荡了起来,随着身体荡起来她松开了左手,左手离开岩石的下一刻,石子儿击中了左手所在岩石的位置。苏孝妍的身体随着荡的角度,往斜下方落去。一块突出的岩石,两个恰到好处的脚点,制造出了一个完美的dyno。动态攀岩。 大怪物试图用法力攻击苏孝妍,可他们的法力触碰到结界就被完全吸收了,丝毫进不到山崖里。 突然,苏孝妍手抓住的那块岩石出现了松动…… 第二十五章 少年 随着岩石的松动,苏孝妍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天上的星星依然在夜空中闪耀,那条若影若现的银河,由于惨白的月光而变得有些模糊了。 好几次,着落中的苏孝妍都想伸手抓住旁边的岩石,但是都没有成功。 突然,她下降的身体落在了什么上面,一下子停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不安稳的摇曳,身体随之偏倒,眼看着马上就又要坠落下去了。苏孝妍立马反应过来,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边能抓住的一切。 原来,这是悬崖边上的一棵树。 树离大裂缝不远,大约四五米的样子。 苏孝妍运用臂力,小心翼翼地掌握身体的平衡,慢慢地往树上爬。这棵树应该是近些年才长出来的,树干最粗的地方也只有苏孝妍大腿那么大,而苏孝妍是个典型的瘦子,她在心底怀疑这棵到底能不能承受自己的体重,她慢慢摸索,直到找到一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树枝。 在树枝上坐稳了之后,苏孝妍才有时间再次打量身边的环境。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鬼影们都还在因为苏孝妍被打落山崖而欢呼。那个被大怪物称呼为我主的少年,背着手静静的看着悬崖下。苏孝妍紧张得紧紧贴着树干,大气也不敢出。 悬崖边,少年将手中的弹弓扔向悬崖,那表情,那动作,分明是在试探结界。果然,弹弓被结界反弹了回来,并打中了悬崖边的一个鬼影,鬼影立即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右边的嘴角往上一咧讥笑了一声便用法力对着结界一击。果不其然,结界丝毫没受到影响。反而法力被反弹了回来,少年面不改色看着被反弹回来即将击中自己的法力。大怪物护住心切,立即运气建了一个临时屏障保护少年。少年根本不看身边这个使出全身解数保护自己的怪物,只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层结界。大怪物因道行不够,终无法支撑倒下。少年依然没有看他一眼。 “项天鸿,老头果然还是偏爱你。这么多年,结界的威力,有增无减。”说着少年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人类的出现,一切事情都将会改变!”少年一面说,一面转身朝山下走去。 苏孝妍一直坐在树枝上紧紧地抱着树干。月亮渐渐往西边挪了过去,悬崖的这一面,正好洒满了月光。 裂缝往上三十多米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有火光在闪耀。起初,苏孝妍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擦了擦眼睛再一次看了看。没错,那里就是有火光闪耀。瞪大眼睛看着火光处的苏孝妍眼睛里闪耀着希望,她知道这说明那里一定有人。 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昏了头脑,苏孝妍张开嘴刚冲着裂缝想呼喊,却又想起来才离去的怪物和鬼影们。山崖的那一头,已经完全不见任何鬼影了,不过苏孝妍害怕,万一自己发声,就有可能把他们吸引回来。 那个火光,给了苏孝妍希望,也为她指明了方向。就算是穿越了,苏孝妍也要找个能说话的人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恐和紧张让苏孝妍出了一身汗,脸上的汗也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头发因为两次被汗打湿而变得黏糊糊。她用上身紧紧贴在树干上,再用双腿夹着树干,腾出两只手来把湿哒哒黏糊糊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立在脑后。山里的风吹到悬崖上,再从悬崖上吹到苏孝妍的身上,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苏孝妍,爬在树干上慢慢蹭到悬崖边。 她仰头望了望裂缝边那个发出火光的地方,从崖边到裂缝有四五米的距离,可是都是岩石,没有路,石头松动也不可知,路途虽短却很危险。而能到那个像山洞入口一样的地方,只能通过裂缝。 将这条路线来回巡视了好几遍之后,苏孝妍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双手十指于胸前交叉,手掌朝里,拉伸了一下手指的肌肉,再手掌朝外,拉伸了一下小臂的肌肉。紧接着双手握拳,打开,如此往复十来次。再看了看从树干到裂缝边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手攀往树干旁的岩石。有了上一次坠落的教训,苏孝妍在每一次抓到一块岩石的时候,都要试上两三遍它的稳固性。当双手都找到了固定点之后,苏孝妍用双手保持身体的平衡,慢慢地,右脚上到了坐着的树干上,右手随之而上,抓到了更高一点的岩石上,紧接着,左脚也踩上了树干。 双脚呈八字形一前一后占据着树干的支点,准备上另一只脚往裂缝边移动的时候,苏孝妍发现自己的大厚棉衣不仅挡住了视线,还让她移动不便。刚才是因为状态紧急,便没有在意。这时,她抬头又看了看那条大大的裂缝,漫漫长路,不能不在意,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是致命的。于是她一手支撑岩壁,一手拉开棉衣的拉链,上身紧贴岩壁,用腰部的力量保证身体不会晃动,双脚保持着平衡,双手慢慢脱下身上的棉衣并将它系在腰间。 上身露出老的是一件白色的贴身卫衣,宽松的程度刚好适合这样的运动。 接着,苏孝妍双手抓着岩壁,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那些需要牢记的注意事项……脚需要怎么放,在哪里找点,哪些石头必须尽快通过,哪些石头可以让身体稍作休息,没有镁粉,手里的汗应该怎么解决…… 回忆把苏孝妍带到北港市北边一个叫白河的地方,那是一处充满了奇山怪石和美丽河流的天然岩场。这种运动在极限运动的人群中被叫做野攀,是攀岩的一种。这里的人,还算是安全意识比较强烈的一群人,他们在岩场攀岩时几乎都有同伴为之保护……国外有一群人,以野攀不做保护为乐,常常因为疏忽丧命。 苏孝妍在跟前男友分手之前,为了陪伴他,常常跟他一起去白河玩野攀,也正因为那些机会让苏孝妍学会了攀岩。但是,跟他分手之后,苏孝妍就再也没有接触过攀过岩。因为颓废,也缺乏运动,刚刚的那个dyno几乎就耗尽了她肌体的所有协调能力。 眼前这个目测差不多三十多米高的裂缝,不知道能不能爬得过去,而且还是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之下…… 毕竟以前那仅有的几次三四十米野攀是在有保护的情况下战战兢兢地完成的…… 第二十六章 青年 准备好了之后,苏孝妍就开始往裂缝的方向移动。往裂缝边移动的过程必须要小心谨慎,为了保持重心稳定,苏孝妍整个身体下蹲,双臂几乎随时都保持打直的状态。她还记得在白河的时候,那个攀岩教练跟她说这是从猴子那里得来的灵感时自己控制不住地噗嗤一笑,猴子……搞笑。 从树干处到裂缝,四五米的距离,苏孝妍用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三分钟后,她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难题——一条连手指都插不进去的裂缝。山体,看起来是从这里网上裂开,越往上面,裂缝越大。 裂缝跟山崖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夹角。再往上,到了可以伸进一整个手掌的地方。苏孝妍到山崖的夹角处寻找了一个可以踩下整个脚掌的落脚点,它跟山崖壁的距离,正好可以让苏孝妍呈四十五度角交斜靠在那里。苏孝妍左脚踩在那个岩石上,右脚踩在稍高一点的岩石上。背靠在身后的山崖上。从正面看过去,她就像弯着一条腿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睡觉一般。 确实,经过这一大晚上的折腾,苏孝妍有些疲惫了。加上刚刚三分钟里她倾注的注意力和体力,让她更加昏昏欲睡。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几乎都快进入梦乡了,身体也因为随之而来的放松开始往下滑,可就在滑下不到5厘米,身体本能的自救反应便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刚刚自己因为太久没练而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握成拳头的时候竟有些僵疼,骨节和肌肉都有些不听话的开始颤抖了。抬头望着上面那条高高的裂缝,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山下,还有鬼影们嚎叫和穿梭的声音传来。 眼下,就只有往上一条路。 苏孝妍抿着嘴唇,咬着牙,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她顺着夹角爬到了裂缝处,越往上,裂缝越大,风也越大,岩石因为风华也更加光滑,苏孝妍不得不每换一次手,就使劲在棉衣上擦着自己手心里浸出来的汗。在到达能容纳下一只脚宽的裂缝时,苏孝妍几乎找不到周边突出的还能抓握的岩石了。 摆在面前的裂缝,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苏孝妍必须在短短二十秒内做出接下来怎么爬的决定。而实际上,五秒过去了,她颤抖的手在警告她,连二十秒它都无法坚持,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 苏孝妍的手已经颤抖着开始往下滑了,她马上就要从这里掉下去了…… 啪……左手因为体力不支滑落了。 与此同时,左脚被苏孝妍一脚踢进裂缝里,右手手掌打直迅速塞进裂缝,紧接着立马单手握拳,跟岩壁摩擦了一寸的距离,总算支撑住了即将掉落的身体。左手也立马随之而上伸进岩缝中用手掌帮助身体固定,位于身下的右脚也随即斜着插进岩峰中,终于,身体固定住了。双脚的支点足以让苏孝妍不费任何力气便支撑住身体,她开始将手一只一只从岩壁下放下来活动放松。往上,至少还有十几米的高度。苏孝妍不敢往下看,在白河攀岩的时候她就一直不敢往下看,更何况在这种无保护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丧命的情况下。她只能往上看,越是怀疑自己,越是不自信,耳畔却总是回响起教练鼓励她的那句话:“不要放弃,出手就有……” 右手握拳放进岩壁支撑的时候,因为身体下降而跟岩石摩擦的那一寸,刚好是大拇指和小手指靠近手掌的那一根关节。刚才苏孝妍还没发觉,活动的时候,握拳那钻心的疼才让苏孝妍看见,两处关节磨破了皮,磨烂了肉,隐隐现出森森白骨。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苏孝妍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脸抵着裂缝,撕心裂肺地无声痛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累了,哭够了。她再看了一眼因为寒冷已经干了的伤口,咬咬牙,保持这个姿势,只是换手换脚,用裂缝攀岩的方式接着往上爬。 …… 第二十七章 他是谁 身体一颤,即将要滑落的苏孝妍赶紧用肘部抵住支撑着身体。 那个人,坐在洞口看着苏孝妍滑落,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 平衡了身体的苏孝妍,双脚分别踩在山洞入口处和裂缝岩壁一端,右脚用力一蹬,整个儿身体随着冲击力撞进了山洞里,摔在那个坐着的人面前。 想起刚才爬上来的艰辛,自己在下面求救的呼喊以及刚刚跌落时的惊心动魄,这个人一直在这里,却见死不救……想到这一切,苏孝妍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回身确定自己进了山洞之后,摔倒在地上的苏孝妍才敢相信自己从鬼门关爬出来了,刚才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了。苏孝妍蜷缩着身体开始痛哭了起来。 “那个……大姐,这是我的山洞……能不能劳驾你上别的地方去哭……” 话音刚落,苏孝妍开始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见死不救的人。这才从地上坐起来,打量着对面的人。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白衣因为年久日长而发白。一头长发发散漫披在肩上,发尾处好多地方都已打结。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好像苏孝妍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刚才在裂缝下面求救,你听见了吗?”恢复镇定后,苏孝妍盯着青年的眼睛问他。 “听见了啊。”青年不看苏孝妍,而是侧身看着苏孝妍的身后裂缝的岩壁。 “听见了为什么不救我。”苏孝妍挡住青年的视线,接着问。 “为什么要救你?”青年把视线从苏孝妍挡住的一方移到了另一方。 “为什么不救我?”苏孝妍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喊出了这句话,话音刚落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青年。 “我说这位大姐,你们人类生死有命,哪里轮得到我管。你挪挪地儿,别耽误我思考行不行?”青年只看了一眼苏孝妍,便又倾斜着脑袋继续盯着岩壁看。 苏孝妍气鼓鼓地瞪着青年,他一如既往地无视她。气得她站起身往里走,只想远离眼前这个讨人厌的人。 “山洞是我的,你应该往那个方向走。”苏孝妍站起来往里走了三步,刚走到青年的身后就听到青年这么说。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眼下这个无情冷血的青年,青年依然盯着岩壁,根本看不都不看苏孝妍。手指着岩壁苏孝妍刚刚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来的方向。 苏孝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尽量控制住自己马上就要爆发的怒气。一个深呼吸之后,苏孝妍睁开眼睛忽视青年说的话,接着往里走。 “我说大姐……”青年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咚地一声。回头一看,苏孝妍刚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在地上了。 青年看着眼前栽倒在地的一摊,回过头看着岩壁无奈地摇摇头。“真倒霉!”嘴上嘟囔着,站起身三两步往回走,一手拎起栽倒在地的苏孝妍走回洞口准备从山缝里扔出去。 手刚放到洞口甩了两下准备扔的时候,他看到了隔着两个山头顶上的白衣少年在咧嘴对他笑,这笑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阴冷,让他看了以后不禁一个激灵。也正是因为这个笑,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手中,前一秒就扔出去了的苏孝妍被他赶在跌落之前伸手抓住了脚拖了回来。拖回来后一把扛在肩上,再次望向那个山头的时候,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阴狠的怒意。 青年知道自己是对的,那个苦思了几十年未解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答案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笑的是山洞里的青年。他之前紧锁的眉头,也因找到了答案而笑颜逐开,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脸阳光的得意回敬了山头上的少年。 山头上的少年怒视着他,随手抓起一个怪物的头捏碎示威。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狠毒惊了一下,随即撇撇嘴摇摇头转身进了山洞。 进到洞里之后,他把苏孝妍安放在自己睡的床上。这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儿额头上多处蹭伤,有的地方甚至连皮都蹭破了。 为她脱鞋的时候,他看到那双以往从未见过的鞋子上破旧不堪,好几处都已经开了口。脱下鞋子后,是一双穿着被血水渗透的袜子的脚。青年看着眼前这双脚,再看看此时安静得像个婴儿的苏孝妍,随即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诊脉。 好在,只是些外伤,并无大碍。现在应该是因为太疲惫而昏睡过去了。 他找来剪刀为她把袜子剪开,从一旁柴火堆上那口锅里打来一些热水,用毛巾打湿沾着袜子慢慢把袜子取了下来。即使这样的小心翼翼,在有些伤口比较深的地方,熟睡中的苏孝妍也因为疼痛而条件反射地抽搐了几下。 青年用热水帮她清洗了伤口之后,又为她上了些药,再替她接下腰间系着的衣服,为她把被子盖上。 在他准备帮她把右手放进被子里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她的手上好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右手的两侧肉已经磨烂了,纵使烂掉的肉混合着泥土,也依稀能看见森森白骨。看到这里,他把另一只手也拿起来检查。另一只手上,有好几处被锋利的岩石隔开的口子。最深的那条在手掌,从那条口子看下去,能看见手掌里泛红的肉。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和她身上的一切。青年在也没有之前那种无所谓的心态了,他大步走到洞口,透过裂缝看往刚才少年所在的山头。可少年已经离开了。 他一拳吹在山洞的石壁上,扭头走回窗边。 将盆里的水换了一盆干净的,接着为苏孝妍清理起伤口。一边清理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这千百年,进来那么多人,没见哪个能逃脱他的魔掌。”清理完了之后,他为苏孝妍上药包扎。“你居然从他手上逃了,甚至还找了个庇护所,厉害,厉害呀……” 弄好了之后,他为苏孝妍盖上被子。自己到山洞火堆旁的角落里那处铺着几张动物皮的地方躺下睡了…… 第二十八章 我是项天鸿 阳光从洞口照进山洞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得连一丝火星都看不见了。 咕噜噜……苏孝妍还没醒,肚子倒先叫了起来。从睡梦中生生被饿醒,这种体验可不太美好。迷糊中伸手摸着肚子在床上蜷缩起来,就好像蜷缩起身体,把瘪瘪的肚子挤一挤就不会饿了一样。 突然,苏孝妍清醒过来了。立马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在确认自己还在山洞里便放心了下来。 苏孝妍身上盖着的被子虽然破旧,但却很干净,也没有异味。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借着洞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她从床上走了下来。角落里,昨天在山洞入口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青年还在睡觉…… 走出几步之后,苏孝妍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便开始用手摸着脸,额头。额头上的伤口不见了,摸着也不疼了,好像完好一般。她不敢相信地把手拿下来放在眼前看了看,被纱布包扎着的伤口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慢慢顺着借口一圈一圈取下纱布,眼前的手……太不可思议了!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转动了右手看过来看过去,昨天因为握拳摩擦而磨烂的上竟然没有了;左手也是,抓住那块锋利的岩石滑落时划到手掌那一条深深的口子也都不见了。 苏孝妍睁大眼睛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双手,赶紧退回床边掰着自己的脚看了看。果然,脚上的伤口也没有了。太神奇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苏孝妍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打量着这个山洞。 山洞不大不小,换算下来起起伏伏可能也有几百平米大小。进洞后靠近右方的洞里面只有一张床,以及床旁边木质衣架上挂着的几件男人的衣服。中间一点的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宝剑的样子跟苏孝妍在女道士家里看到的那把剑有些相似,中间一些细节也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靠近里面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口铁锅。再往里光线就弱了一些,但还是能看清楚,昨天那个少年就躺在铺满动物皮毛的地方睡觉。火堆旁边的石头上,是一个盆子,盆子里盛着乌黑不堪的水,水中几片布一样的物体若隐若现地浮在水上。 苏孝妍从脚边捡起来一根木棍,将水中的布挑起来。是带有血渍的纱布。 青年一个翻身,熟睡中的脸从山壁的方向转了过来朝着苏孝妍。苏孝妍一下子愣住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生怕他突然睁开双眼。在发现青年还在睡觉之后,她慢慢将纱布放回盆中。 这里的一切让苏孝妍觉得那个青年,应该是一个好人。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打消昨天她爬山来那时候青年留给她的冷漠印象。 山洞里,除了有几处怪异的石头遮挡让这里有点格局之外,所有的空间物体几乎能尽收眼底。 咕噜噜……苏孝妍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她用手按着肚子,以火堆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往四周看了看翻了翻,都没有发现任何食物。那口大铁锅里,只有冒着热气的温水。旁边,放着几个瓦状的碗。没有办法了,先充饥吧。苏孝妍心里想着,揭开锅盖用碗从锅里舀水喝了三碗。 三碗水下肚,肚子不叫了,可依然觉得很饿,因为太饿了,唾液不受自主地频繁分泌再流向喉咙。 不行,得找些吃的。 顺着山石,苏孝妍往上面走了走,山洞里因为常年没有日照,什么植物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能吃的了。 从山石上下来后,苏孝妍走向洞口。尽管天已经亮了,她对洞口,以及山下还是有一些莫名的恐惧。 …… …… 第二十九章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你就是项天鸿?”苏孝妍震惊得一下从半蹲的姿势跪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长发凌乱的青年。 “对啊!” “真的吗?” “真的呀!” “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项天鸿呢?” “你怎么能证明我不是项天鸿呢?” “你能不能不要重复我说的话!”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苏孝妍半跪着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后脚跟上,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她闭着眼睛,捏紧拳头,尽力控制着想骂眼前这个怪人的冲动。 项天鸿站起身,用衣袖拂了拂身后的泥土,翻个白眼并不理会一旁的苏孝妍,径直走向洞口。 苏孝妍平复了情绪之后,赶紧尾随了过来。 “女道长临终前跟嘱托我来找你,因为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让你来找你就来找,你还真是听话。不过没关系,正好,我也要请你帮我一个忙。”项天鸿回头对苏孝妍说道,因为像请苏孝妍帮忙而故意摆的笑眯眯的脸色看起来挺像个变态狂。 苏孝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得微张着嘴半饷没回过神。 “我跟你说啊……”项天鸿一把扯过苏孝妍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老爷子设这个局,他肯定没想到一个人类能进来。”走到石桌石凳旁边,苏孝妍被项天鸿一把按在凳子上,“他肯定也没想到,一个人了进来了,居然还有命到这里来。”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我现在立刻马上要回去……”苏孝妍听到项天鸿说的话,会错情地以为他在夸自己的不易,激动得站了起来。 项天鸿看着眼前这个连自己肩膀都不到的小矮人,又一把把她按回了石凳上,“不要着急回去嘛,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完,他也一屁股坐在旁边相邻的凳子上。 苏孝妍看着项天鸿不慌不忙的姿态有些急了,立马站起来,“女道长说我不属于这里,必须要赶快离开才行,她还说如果我昨天晚上没有离开的话,那么离开将会变成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她说的是特别困难,不是不可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被一群怪物追击,她为了保护我而被他们杀了。但是在她临终前,她叫我来找你,她说你可以帮我。你可以帮我回去吗?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激动,苏孝妍一口气在项天鸿面前说完了这些话,听得项天鸿一愣一愣的。 “可以吗?”苏孝妍看项天鸿没有丝毫反应,接着追问道。 咕噜噜……项天鸿张了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苏孝妍的肚子又响了。随着声音响起,胃一阵抽痛,苏孝妍赶紧用手按住胃退回凳子上坐着。面部的五官因难忍的胃痛而拧成一团。 项天鸿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苏孝妍,又回头看了看洞口。接着思考着什么。 “你是昨天什么时辰到的这里?”终于,项天鸿开口问苏孝妍。 “具体什么时间我记不清了,但应该是午夜前,大约九十点钟的样子……”苏孝妍按着肚子,忍着疼痛回答项天鸿。 “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女道长问过。”苏孝妍抬头看见项天鸿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只能忍着痛再说一遍,“我从山下雾境里上来,我在雾中走了很久,后来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跟着流水声我找到了木桥,穿过木桥沿着小路往上走就到了女道长的家。” “她,那个你口中的女道长,她是谁?为什么要救你?” 咕噜噜……又是一阵肚子的声音。苏孝妍站起来顾不上项天鸿的问题,三两步忍着痛跑到那口大铁锅边用碗舀满了水咕噜咕噜喝下。虽然喝下之后肚子依然不停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但是好在胃里有了点东西,不那么疼了。 喝完之后,苏孝妍把碗放下,慢慢走回桌边坐下。 “她住在半山腰一间民房里,那间房子外观看起来像普通的民房,但是里面却极为奢华……” “原来是那个丫头啊!”项天鸿一听这描述就知道是谁了。 “你认识她?”苏孝妍赶紧沉寂追问。 “倒也算不上认识,只不过帮她捡了一条小命罢了。”说着项天鸿把腿盘到石凳上,把挡住了眼睛的头发往身后拨了拨。“你刚刚说,那个丫头被杀了?” “是的,她为了保护我被昨天晚上一直追着我们的那群怪物给杀了。” “那丫头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居然被怪物给杀了。真丢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听见眼前的项天鸿诋毁为救自己丢了性命的女道长,苏孝妍不禁怒从心起。 “算了,算了……跟你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你说说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吧。” “帮我回去,回到我原本所在的那个社会。” “你是怎么到的雾境?” “在雾境之前,我只记得我经历了一场车祸,我被一辆车撞了,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雾境里面了,可是那时候我的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本来我以为自己死了,雾境是在通往黄泉的路,但是我还能感觉到疼,还能感觉到饿……” “那就是通往黄泉的路。” “什么?”苏孝妍被项天鸿口中的话震惊到了。“那是通往黄泉的路?” 苏孝妍开始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切,她在雾境的迷茫,她的坚持不懈,到她最后发现了上山的路,还有那些奇怪的动物们,“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可女道长说我是人类,那些怪物也说我是人类,如果我死了,我应该是一只鬼才对,怎么还会是人类呢?” “因为你还没死,但你的三魂七魄都已经离开了你的身体。三魂七魄离开了身体却没散,还聚在一起,所以你才会有感觉,像个人。” “那你可以帮我吗?可以帮我回去吗?” “这个……我帮不了你!” 第三十章 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听见对方说帮不了自己之后,苏孝妍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怒目圆政瞪着眼前的项天鸿。 项天鸿被苏孝妍看得有点发毛,便转了个身,“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帮不了就是帮不了。怎么看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苏孝妍不依不饶地走到项天鸿的面前,“为什么?” 项天鸿抬头看了看眼前站着的苏孝妍,接着再转了个身,根本不理会她。 “先是见死不救,后是不要我进洞,现在是连帮个忙都不肯,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冷血呢?”苏孝妍在得知不可能获得帮助之后有点慌了,但还是不依不饶地站在项天鸿跟前。 项天鸿抬头看了看一脸怒气的苏孝妍,接着又转了个身,“人间的万事万物自有你们的法则,虚无境也有虚无境的规矩。” 苏孝妍依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再一次站在了项天鸿的面前,“什么狗屁规矩,你们的狗屁规矩就是见死不救吗?” 这一次,项天鸿没有转身,而是低下头抱着已经转晕了的脑袋,“我说大姐,你能不能别跟着我转了。头都转晕了,你坐下好好说话行不行。” 苏孝妍气得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项天鸿对面的石凳上生气,也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项天鸿当然也不搭理苏孝妍,独自起身走到洞口坐下,两眼跟往常一样继续盯着对面的那面墙,默默深思。 洞口对面的那面墙上,有一副圆轮的图案,圆轮里里外外由五个轮组成,每个轮上都有图案,图案上有很多符咒的形状。离符咒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很多爬山虎一类的植物,有的藤蔓攀爬过裂缝的两边,形成一张独特的藤蔓网,每当正午阳光从顶上洒下,日头西斜的时候,阳光下的藤蔓就会发出一阵绿油油的光,一些地方,阳光从藤蔓的叶子上透过来,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叶脉。很漂亮的形状。而符咒图案的周围,藤蔓却从未靠近过。甚至连一只蜘蛛蚂蚁的痕迹都没有。 洞口的阳光渐渐西斜了之后,苏孝妍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这里……是……虚无境?” “对!”项天鸿站起身走回洞里桌边,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虚无境的规矩是不能擅自插手人类的事情,你看我之前捡那丫头一命搞得现在多狼狈。” 苏孝妍见项天鸿主动跟自己说女道长的事,赶紧认真听着,“她到这里之前也是人类?” “不然呢,你以为虚无境的人修习法术几十年会跟她一样菜?”项天鸿白了她一眼。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来去转了几圈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跟苏孝妍说,“我说,要我帮你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先帮我做件事,我才能帮你。” 苏孝妍用怀疑的眼神斜睨了两眼项天鸿,“你要我做什么?”出于女人独有的直觉,苏孝妍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我怎么知道我帮了你之后,你有没有能力帮我。” 项天鸿是个高傲的青年,虽然不修边幅,但也容不得别人当着他的面质疑自己,尤其是对方还是区区一个人类,“什么?你说我不行?” 面对稍微有些暴躁的项天鸿,苏孝妍决定了解多一些情况。“你为什么住在这里?女道长口中的你应该是能保护我,帮我的角色,你怎么会有求于我。” 项天鸿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这说起话来思路还算清晰的人类,“大姐你说话注意一点,没有人有求于你。是你,”说着项天鸿用手指指向苏孝妍,“有求于我。”在接着指回自己。“而我,只是跟你谈了一个条件而已。”项天鸿又把脚盘道凳子上,“算不上求你。” “坐下,”项天鸿对着自己石凳对面,苏孝妍站起来的位置努了努嘴,苏孝妍虽心有不服,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坐下。 “这么跟你说吧,我在几十年前,因为下到人间去完的时候在雾境里偶遇了你口中的女道长。并为她的深情恸哭所触动,根据她的描述去救了一个本该随她一同奔赴黄泉的人。本来事情结束之后,她就该走她的黄泉路,我也该走我的。可这丫头性子拗,非得要报什么恩,非跟着我走,最后跟着我走回了山里。回到山里没过几天,就被山里讨厌的精灵告诉了虚无境的境主,接着,我就被他派人抓走。来抓我的差人说,带走我之后,就马上处置她。所以,在我离开的前一分钟,我偷偷打开了她的天门。这样她就是这里的一员,他们便不用处置她了。” 话音还没落,项天鸿就起身起铁锅旁拿碗舀了两碗水端回桌边,自己一碗一饮而尽,另一碗推到苏孝妍的面前。 我被抓了之后,就被关在了这里,这里不仅仅是个山洞,它还是个阵。”说到这里,项天鸿忍不住看着苏孝妍哈哈大笑了几声,“老爷子设计这个阵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类居然会到这里来。” “这些年,我一直被关在这里,这个阵不仅控制住了我,还保护了我。阵法能随着我修炼而修炼,随着我成长而成长,随着我的境界提高而提高。不仅如此,当有外界攻击的时候,阵法的结界也忠实地保护着我。” “说人话。” “人话就是,你帮我从阵里逃出去,我帮你从这里逃出去。“看着一脸不相信的苏孝妍,项天鸿的耐心快被耗光了,“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只需要知道在逃出去之间事情上你帮我,我帮你,咱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出去,我帮你回去。其他不该知道的别瞎问。”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人类的社会自有我们的法则,为什么现在又说能帮我回去了。”苏孝妍对此还是很疑惑,加之项天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有点怪异,让她觉得不舒服。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先帮我,我再帮你,这是个交易。” 第三十一章 逃跑计划(1) 咕噜噜……苏孝妍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有吃的吗……”苏孝妍按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问项天鸿。 “跟我来……”项天鸿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苏孝妍,甩下一句话就径直踏着石头往山洞上走过去了。苏孝妍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到了山洞的顶部,这里的四周除了一些藤蔓奇石之外,什么吃的都没有,就连植物也少得可怜,项天鸿对着斜坡上的一面山壁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山壁前面时停下了脚步,熟练地用手拨开了一处藤蔓,藤蔓下是一颗圆呼呼的石头,项天鸿用手抓住那颗手掌般大小的圆石头用力往右拧了一圈,他面前的山壁随即应声向里开了一扇小门。门的大小只足以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的人进去,项天鸿侧身示意苏孝妍进去,苏孝妍则示意他先走,而项天鸿还是示意苏孝妍先走,苏孝妍在项天鸿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摇摇头……项天鸿侧身没有表情地斜睨了一眼苏孝妍,躬着身子迈开脚步往洞里走去,洞外的苏孝赶紧跟了上去。 进了上面山洞的门之后整个山洞就开阔了,眼前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般。这个山洞绵延着往上长了好些藤蔓,最主要的还是上面那个洞口,这里的洞口不同于下面山洞,下面山洞洞口呈椭圆形,较小。这里的洞口在整个洞的上方,它的位置靠近另一侧的裂缝出口,洞口较大,光线充足,充足到足以照亮了整个山洞。 山洞大部分地方,还生长着紫色、黄色、粉色的小花。站在洞门处就能把洞里的情况尽收眼底。面对着眼前的美景,苏孝妍也顾不上饥肠辘辘的肚子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陶醉在这含有淡淡花香的味道里。往前走上几步,地上有一条两脚宽的小溪从顶上缓缓流下来,一直流向山壁,山壁的下方有一个出口,这些水,很从那个出口随暗流流出山去,在山体的了外侧形成一个小瀑布。 小溪蜿蜒从顶上盘下来,溪流虽不大,却足够滋养很多生物。溪流的两侧,生长了好些盘盘错错拥抱在一起的菌类。苏孝妍忍不住跟着溪流,踩着山石一直往上走去,越往上,水流越是湍急,在这小小只有两脚宽的小溪流里四处碰撞,好多水花也因此溅得到处都是。苏孝妍忍不住频频发出惊叹的声音。 走到最上面的山洞出口时,苏孝妍终于明白了眼前这美丽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了。洞口呈扁扁长长的形状,往左,离另一侧的裂缝口不远,甚至从洞口看出去,能看见遥远的山间,那辉煌的殿宇和巨大的神像。 裂缝另一侧出口的上方,有一条宽阔的瀑布,瀑布泻流而下的水,有一部分顺着岩石流进了洞里,滋养了这一洞的花花草草和菌类。 项天鸿在洞口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着眼前的苏孝妍在山石上蹦来蹦去频频发出对眼前美景的赞叹。过了一会儿,他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不是要吃东西吗?赶紧采一些能吃的回去弄来吃了,吃完了好谈谈我们的逃跑计划” “逃跑计划?”山洞的上方,苏孝妍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逃跑计划那是你的,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苏孝妍一边说一边顺着溪流采了一些蘑菇和青菜踏着石块走了下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苏孝妍的注意力被溪流拐角的裂缝处吸引力过去,那里居然长了一颗小树苗出来,生命真是太神奇了,苏孝妍忍不住跑过去看了看。跑过去近距离一看一闻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颗花椒树。树干只有大拇指般大小,树高不到一米,但就是这棵小小的树上却结满了花椒粒。苏孝妍赶紧摘了一些下来揣在衣兜里。 “走了,”毫无耐心的项天鸿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着。 苏孝妍赶紧从山石上三步并作两步蹦下来,刚走到洞口的项天鸿转身从洞门旁边取了两个木水瓢和一只木桶交给苏孝妍,“下面没水,你在这里把菜洗了,再打一桶水下来。”说话的口气太硬,完全像是在吩咐一个婢女干活,话还没说完项天鸿就转身出去了。 “你让一女孩儿干重活儿,你还是个男人吗?”苏孝妍冲着已经躬身出了洞口的项天鸿喊道,项天鸿径直往下走,根本没理会她。 咕噜噜……肚子面对着手上这些美味的菜菜又一次叫了起来,“没办法,赶快吃了离开这个地方吧。” 苏孝妍将其中一个木瓢丢在了项天鸿刚刚拾起来的地方,拿着一只木瓢一只木桶走到小溪边,摘菜,洗菜,再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味道强烈的花椒拿出来好好洗了,接着打了半桶水…… 出山洞的时候,苏孝妍还在琢磨怎么把这个没有把手的门关上。结果门自己慢慢合上,再咔嗒一声关上了。 …… 苏孝妍便提着木桶拿着木瓢踩着山师走下去了,项天鸿依然坐在洞口看着对面的岩壁思考,阳光已经完全从洞口消失了,项天鸿坐在洞口的背影也只剩下一个剪影。 苏孝妍提着木桶走到火堆旁边,从靠山壁的地方拿了几根木柴放在昨晚燃过了的火堆上面,可翻遍了柴火堆怎么也找不到点火的东西。围着火堆转了几圈,苏孝妍刚想开口问项天鸿的时候,项天鸿好像从声音就判断到即将张嘴的苏孝妍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一个响指。紧接着,火就奇迹般地从柴底下窜了上来,火势开始很小,慢慢就变得很大,不一会儿铁锅里的水就被烧开了。愣在一旁的苏孝妍赶紧将菜下锅。 项天鸿一动不动地坐在洞口,直到天色微微有些发黄,直到身后飘来菌汤的香味……他才起身坐回洞里。洞里,柴火堆的火光足以照亮整个洞,苏孝妍看着走进来的项天鸿一声不吭地坐回凳子上,看自己看口冒着香气的锅。 第三十二章 逃跑计划(2) 苏孝妍自顾自地盛了大半碗菌汤坐在柴火堆边的石头上喝了起来,因为太烫的缘故,时不时还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夜正是因为这声音,几米外的项天鸿被惹得不停地瞄像苏孝妍的方向。苏孝妍却一直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也要吃,”终于,项天鸿忍不住开口道,“半碗就好。” 苏孝妍看着坐在石桌边一动不动的项天鸿大爷,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自己有手,要吃自己盛,我又不是你婢女,没义务伺候你吃喝。”说完又端起碗吸溜吸溜地喝起汤来。 项天鸿面不改色地看着距离自己几米远不知好歹的人类,若不是一会儿有求于她,不然早就把她丢出山洞了。苏孝妍沉浸在香浓的菌汤里,根本看都不看项天鸿。项天鸿碍于情面,依然端坐在石桌旁并不动身,但却抵挡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不停把口中源源不断分泌出来的口水咽到肚子里。 坐在石头上的苏孝妍表面享受浓汤之美味,其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里嘟囔着‘死要面子活受罪’,却把自己的碗放到一边,起身找了只大点的碗给项天鸿盛了半碗菌汤端过去放在他身前的石桌上。项天鸿则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直盯着洞口对面的岩壁,双手却在瞄着苏孝妍转身离开的时候捧起面前的那个汤碗。 那碗汤,色泽微白,蘑菇在碗里占了多半,汤面儿上漂浮着几颗青菜,白白绿绿的很是好看,青菜表面的花椒时不时传来椒麻的清香,这清香让项天鸿不自觉地开始流口水。咕隆……口水随着一声喉咙吞咽的声音滑了下去。 项天鸿惊讶地看了看眼前这碗飘香四溢的浓汤,再看了看已经坐回去端起碗继续吃起来的苏孝妍。最终,他也学着苏孝妍的样子开始吸溜吸溜地喝起汤来,当第一口菌汤的汤汁从他的舌尖滑过整个舌面,漫至整个口腔,最终从口腔通向喉咙的时候,项天鸿的味蕾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妙,这一口汤竟然好吃到这种地步。 转眼之间,他一仰头喝光了整个大半碗的汤。碗里就剩下些许蘑菇和青菜。 现在,吃惊的人轮到苏孝妍了。 项天鸿在仰头喝完了汤之后,便再也不顾自己之前矜持的形象,自顾自地走到柴火堆的大铁锅边上自己动手又盛了满满一碗菌汤,再转身笑盈盈地走开,转身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缺点什么东西,便回头看了看一旁惊呆的苏孝妍。她手里的树枝,对,就是那个。项天鸿一面想着,一面笑盈盈地从苏孝妍手中拿走树枝筷子,再走回自己之前坐的地方,坐下,仰头喝汤。 苏孝妍嘴里包着一口汤,看着项天鸿奇怪的举动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她开始怀疑蘑菇是不是有毒,不然眼前这个不苟言笑只知道对着洞口对面岩壁发呆的人为什么会乐呵呵的。太奇怪了。当苏孝妍还在心里感叹项天鸿太奇怪的时候,他又喝掉了满满一碗菌汤,项天鸿再一次走到柴火堆旁,准备盛第三碗。 项天鸿拿着木勺跟锅底碰撞的声音传来时,苏孝妍才清醒过来了,赶紧走到项天鸿面前一把夺过木勺。 项天鸿不解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锅里还有,我还要喝。” 苏孝妍看着眼前这个没有表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喝不着难过还是生气,“你都已经喝了两碗了,剩下那一点是我的。” 项天鸿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苏孝妍,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上前一步,跨到苏孝妍的面前,侧身去够苏孝妍藏在身后的勺子。 苏孝妍这时才算看清楚了项天鸿的容貌,长发虽凌乱却很干净,没有异味,被长发遮挡住的五官也很硬朗阳刚,跟他的身高很符合,颌骨在整张脸上微微大了些,衬托出脸从正面看有些方,像国字脸,但是…… 随着项天鸿侧身去够苏孝妍身后的勺子,苏孝妍改变了刚刚那种想法。 但是……因为下巴尖尖长长,那张脸从侧面看起来,竟然,很好看。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之间有的只是对木勺争夺的对抗,而那两张相距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两张脸却都没有在彼此脸上停留过久。 只一秒时间,这一秒却像一分钟那样长。木勺就已经在项天鸿的手上了,他根本不管一旁怒目圆瞪的苏孝妍,自己把那点贴锅底的汤盛到碗里,站在柴火堆前一股脑儿全喝掉了。苏孝妍全程一副愤怒懵b脸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项天鸿喝完之后,把碗丢在一边的石头上,筷子则递给苏孝妍。苏孝妍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自己的汤做得好吃。项天鸿则一把拿起她的手,把筷子放到她手里便转身离开,离开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苏孝妍那碗还冒着热气没喝完的汤,“汤不错!” 火堆边呆呆站着的苏孝妍生怕项天鸿回身把自己的那碗也喝了,便赶紧回身端起自己的汤碗,坐回石头上吸溜吸溜喝了起来,接着用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在用手中的树枝筷子将蘑菇送入口中的时候,苏孝妍突然想起来这双筷子刚刚被那个怪人用过……噗啊……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嚼烂的蘑菇被苏孝妍一口吐了出来。山洞口,项天鸿回过头看了一眼苏孝妍,苏孝妍故作镇静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表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着项天鸿转头之后,苏孝妍赶紧用木瓢盛了水桶里的水清洗了筷子,这才放心地用筷子接着吃了起来。 一碗菌汤下肚,果然比水强多了,虽然意犹未尽还想再吃,可锅已经空了。没办法,只能回去再吃了。 肚子饱了之后,整个人都好多了。 苏孝妍走到项天鸿跟前,“我们来商量一下逃跑计划吧!” 项天鸿示意苏孝妍在自己身边坐下。 第三十三章 逃跑计划(3) 苏孝妍在项天鸿身边坐下之后看了看洞外,西斜的阳光早已被对面那面岩壁挡住不见了踪迹,目所能及之处只有微微泛白的天光。“说吧,我要怎么帮你,你才能送我回去。” 项天鸿听着身边苏孝妍说出的话,眼睛却还是盯着对面岩壁上那个图案看。苏孝妍见他看得专注,便没有打搅,也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可对面那片岩壁上,无论她怎么看,都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也是她不明白项天鸿一直盯着对面看的原因。 日头又西斜了一些,天光变暗了一些。“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只需要照做就好,不用问原因。”终于,项天鸿开口说话了。他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右侧,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苏孝妍说道。 “好。”苏孝妍回望过去,干脆地答道。 “很好,”说着项天鸿站起身走到洞口,却在洞前停住了脚步,“这个洞被一个阵法镇住了,所有身上有灵气或妖气的人进不来,也出不去。”苏孝妍也站起身走到项天鸿的身边,项天鸿侧身对她接着说道,“如果要强行出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重伤;而是身亡。” 听到这里,苏孝妍想起了昨夜抓自己的那个鬼影碰到那层结界光环的时候化作了一缕青烟,便迎上项天鸿的目光问道,“怎么会身亡,他们不是都已经身亡了吗?”项天鸿看了看眼前的苏孝妍,又慢慢转过头看着对面的那道图案,“身亡就是灰飞烟灭,从此再也不存在。” 苏孝妍忙问,“那我呢?我如果在这里受伤的话会灰飞烟灭吗?”项天鸿听到这个白痴问题的时候对苏孝妍蔑视一笑,“你身上有灵气吗?你身上有妖气吗?你充其量就是一个精气神健全的伪人类。”项天鸿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由自主摇着头笑出了声音,“还灰飞烟灭……哈哈哈……”正笑着,项天鸿突然回身一只手抓着苏孝妍的左肩往洞口推了出去。 苏孝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在这十分之一秒里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要找她帮忙的项天鸿为什么要把自己从这里推下去。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那一刻她只能一边坠落,一边回过身看着身边推她下去那个人那张冷静的脸。 在苏孝妍惊恐无措的表情之下,项天鸿的看着她慢慢从山洞里摔出去,先是因为惊恐而张开的双手,接着是猛地慢慢转过来的头,然后是整个上半身都出去了……这时项天鸿的手顺着苏孝妍的手臂滑到她还没摔出去的手腕处扣紧,不费吹飞之力就把她拉了回来。 “啊……啊……神经病啊!”被拉回来之后,苏孝妍本能地往洞里蹿了几步,特意跟项天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一副快吓哭了的表情。 项天鸿转身看着她,“你昨天爬上来的时候,我没多想。不过现在我确认了。” “确认了什么,确认了你是个冷血的变态吗?”,面对几秒前堕落山崖的恐惧,苏孝妍控制不住地大吼了起来。“推人下去好玩儿吗?要不你也试试……”话音未落苏孝妍就发疯一般冲上去推项天鸿。 猝不及防的项天鸿被慌张的苏孝妍猛冲过来一扑,失去了重心被狠狠地撞了出去。 “砰……”随之而来的不是项天鸿掉落悬崖,而是当他的身体刚被撞出洞口一毫,他就猛地被一阵反弹力撞飞回洞里的方向了。看着瞬间被弹回来的项天鸿,苏孝妍整个人又懵了,惊恐地看着眼前一脸扭曲的项天鸿……随着撞击的冲击力,苏孝妍也被项天鸿迎面撞飞,眼看两人就要被撞落在石头上了。项天鸿一把搂着苏孝妍的腰,一边用力一转,下一秒,苏孝妍的背狠狠地撞在了山石上,再沿着山石滑落了下去…… 滑落下去之后,苏孝妍瞪着两只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疼得打滚的项天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项天鸿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会儿之后便消停了,但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睁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 苏孝妍看在眼里,还是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查看一下。刚才那一瞬间,太吓人了。她等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了,神志清醒了一些之后,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慢慢从摔坐着的地方爬到项天鸿身边试图把他扶起来。 “不!需!要!”面对着跪在自己身边,双手扶着自己的肩准备扶自己起来的苏孝妍,项天鸿淡淡地丢下这句话,“我自己起得来。”说完,项天鸿一个翻身,用手撑地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张了张手臂抻了抻筋骨…… “你……没事吧?”苏孝妍也随之站起来,走到项天鸿身边怯懦地问道。 项天鸿没有回答她,而是再次走到洞口看着对面那个图案,这才对着身后跟来的苏孝妍说,“你现在知道这个结界的威力了吧?” “其实,这个结界的威力我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苏孝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着。见项天鸿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她接着解释道,“女道长最后把我放下的地方,就是山崖外面那块突出的岩石板上,我……我本来以为那里不安全,想往山上的殿里走,结果刚出去就碰见了那群追我们的鬼影,我没办法就退回了山崖,可那些鬼影在想抓我的时候碰到了山崖边上的那层结界,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山崖里面是安全的,所以才往里走……往里走的时候,看到了上面有火光才会一心想着爬上来……” “你是说,昨天夜里你看见了对面那块石壁上的火光?”项天鸿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对啊!所以我才肯定这里有人,才拼命爬上来的。” “可这洞里柴火堆到洞口的距离,加上那几块遮挡的山石,晚上最多能看见洞口有若隐若现的火光,到对面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三十四章 逃跑计划(4) 苏孝妍和项天鸿站在洞口看着彼此,洞口的光线又暗了一些,但依旧能看见泛白的日光。 苏孝妍接着说,“可我明明就是看见了闪耀的火光,才坚定了要爬上来的信念。” 项天鸿听完苏孝妍的话,再往前走了几步,到洞口,盯着那团图案思索了一会儿,最终也没想明白什么。他回过身,朝着苏孝妍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只需要照做就好,不用问原因。” 苏孝妍顺从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项天鸿刚要开口接着说,苏孝妍却伸手阻止了他,“咱们这也算结盟互助了,既然要结盟,得互通姓名才行,不然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怎么向另一个人求助啊?” 项天鸿一下就看穿了苏孝妍的把戏,“你的意思是,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需要知道应该怎么叫我救你,对吧?” 苏孝妍对着项天鸿傻傻一笑糊弄道,“随便你怎么说,我觉得还是互通姓名比较好,我叫苏孝妍,苏东坡的苏;孝顺的孝;百花争妍的妍。你呢?” 项天鸿眉头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百花那是争艳吧!” 苏孝妍反唇相讥,“没文化,真可怕,妍,一个女,一个开,漂亮的意思……”苏孝妍本来还想接着讲,但看到项天鸿一脸嫌弃的样子就果断打住了,“你呢?” “项天鸿。”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苏孝妍听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不仅笑了出来,还笑弯了腰,“向——天——红?”苏孝妍一边笑,一边朝着天上比划。 “项上人头的项,”项天鸿赶紧制止苏孝妍那无端而起的大笑,说道项上人头的时候故意在苏孝妍的脖子前划了一下,苏孝妍立马停住了大笑,他接着说,“天空的天,鸿雁的鸿” 见项天鸿说得如此严肃,苏孝妍也只能忍住笑,一个劲儿地点头。 “现在,我可以接着说了吗?”项天鸿向身边瘪着嘴憋笑的苏孝妍问道。 苏孝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项天鸿无奈,但还是接着说了起来,“刚才我推你出去,是试探结界对你的作用。你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妖气,所以结界对你没用,也不会伤害你。我需要你帮我做的——就是——打破结界!” 打破结界!苏孝妍一听,觉得这可能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这个结界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凡人能破得了的。”苏孝妍这么说着的同时,又担心因为自己无法帮到项天鸿,项天鸿就不帮自己离开……“但是,如果你坚持我能做到的话,我愿意在您英明的指挥之下尝试一番。” 苏孝妍的那点小心思,项天鸿看在眼里,却不拆破。“你们昨天是不是从湖心小屋来?” 苏孝妍拼命点头。 “你把过程大概跟我说一下。”说完,项天鸿就地盘坐。 看着项天鸿坐下,苏孝妍伸出脑袋去看了看天,天色又暗了些,不知道会不会很快就黑了。带着担忧她也蹲在了项天鸿身边。 “太阳落山后,湖心小屋会重新开启,在子时结束时关闭,日复一日都是如此。它的作用有两个,一个是帮助这里的人去到人界,还有一个就是帮助迷失的人重返人界。所以,你不用担心天色太晚。”项天鸿好像看穿了苏孝妍的担忧,对她说道。“但是,这里的人会直到亥时才能全部送走。所以,我们必须在天刚黑就从这里出去,出去了之后再跑到湖边隐藏起来,”见苏孝妍还不开口,项天鸿重新强调了下紧迫性。 苏孝妍听明白了之后,冲着项天鸿点了点头,开始说道,“最开始,我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那个女道长的家,她回来后跟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说要赶紧送我走,那时候我还不清楚情况,直到她一路把我带到湖心小屋。”说着,苏孝妍愤慨地转向项天鸿,“你知道吗?我们好不容易跑到了那里,可是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却在我们面前把门关了,女道长都跪下求他了,他还是不开门,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说到最后一句人情味的时候,苏孝妍想起来自己曾骂过项天鸿冷血,便把看着项天鸿视线尴尬地转向了洞外,“后来身后就出现了好多飘来飘去的鬼影和怪物,我被一只个子很高的怪物腾空抓走了,”可能是腿蹲麻了,苏孝妍就地一屁股做了下来,“女道长就跑过来救我,”苏孝妍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后来,她就跟怪物们打了起来,我……我因为太害怕了,没敢睁眼看……”余光中,项天鸿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过去,她装作没看见接着讲,“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山崖边的岩石板上了……后来,我就……” “后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项天鸿直接打断了苏孝妍的赘述,“那个丫头是为了救你才拼命闯进这结界里的,”项天鸿转头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苏孝妍,“她为什么要舍命救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被项天鸿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发毛,苏孝妍赶紧连连摆手说道,“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还好奇她为什么要救我呢?”说完之后,又赶紧补了一句,“而且,她临终还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你,找你就能帮我。” “这丫头。”稍作感叹之后,项天鸿看着渐晚的天色,随即又进入了正题,“情况我知道了。你听好了,我要你为我做的事情就一件,很简单。”说完项天鸿扬起下巴,对着正前方的岩壁接着说道,“砸了它。” 苏孝妍听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两秒,眼珠滴溜着在项天鸿和岩壁之间来回转,砸了它,砸了什么?砸了对面的山洞?砸……山洞……干嘛? 项天鸿仿佛看穿了苏孝妍小脑瓜里的疑问,“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你照做就好,不需要知道原因。”说着,项天鸿起身进了山洞,冷冷地丢下一句,“砸烂了再叫我……” 苏孝妍赶紧站起身问,“砸哪里?用什么砸?” “砸发光的地方,用什么自己找……”说这话的时候,项天鸿已经躺在火堆边的兽皮上了。 第三十五章 逃跑计划(5) 没办法,这种体力活也是活。苏孝妍嘟囔着,走进洞里找能用的工具。走了一圈才发现,洞里根本没有什么工具可以用来砸对面那坚硬的石壁。 对面的岩壁久经风吹日晒,不牢靠的早在风吹日晒的考研中坠落山崖了,现在的岩石表面,经过烈日的暴晒,经过雨水的冲刷,经过狂风的侵袭,早已变得结实坚硬无比。就算现在拿一柄斧头去砸,也不见得能轻易的砸开。 苏孝妍从山东里捡了些石块站在洞口用力地砸过去,石块撞击到岩壁的时候纷纷变成石粒纷纷坠落在裂缝里。 “石头能砸开我早出去了,要你帮什么忙?”苏孝妍身后传来项天鸿的声音,她也只是转身朝着项天鸿所在的方向张牙舞爪地用口型骂了句神经病,“想离开就赶紧想办法。我无所谓,你就只有今天晚上这个机会,今天一过,你就等着肉体死亡吧。”说到这里,项天鸿便收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苏孝妍听了之后,立刻被深深的不安之感席卷了全身。愣了一下之后,为了搞明白项天鸿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三两步跑到项天鸿身边蹲了下来质问他,“你刚刚说什么?如果说我今天不离开就永远离不开了?这时什么意思?”项天鸿翻身做起来,“确切地说,是会消失……” “什么?你不是说我不会……”苏孝妍不敢相信地问道,脑中闪现出了焦急的父母和那仅有的几个真正担心自己的朋友们。 “我只是说你现在没事儿,又没说你过了今夜还会这样……”看着眼前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六神无主的苏孝妍,项天鸿最终还是决定仁慈一些,“你也知道那石头异乎寻常的坚硬,想要砸了它必须要动点手脚才行。”一旁的苏孝妍经项天鸿这么一提醒,抬起头来望着他,希望他接着说下去,“别这样看着我,我要是能想到什么方法也不至于被关了这么久。” 啊……苏孝妍失望地垂下脑袋,发出一声叹气。 “你有锤子吗?”垂下脑袋十几秒之后,苏孝妍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行了。 项天鸿摇摇头。 “斧头!” 项天鸿还是摇摇头。 “刀!” 项天鸿继续摇头。 “撬棍?” 项天鸿依然摇了摇头。 啊……啊啊……苏孝妍双手抱头乱抓,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的头发拨弄得乱糟糟的,接着抬头又问,“那你有什么啊?” “剑!”说着项天鸿双指朝着洞口的另一个方向一指,苏孝妍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两眼放光仿佛看见了希望,“但是……” 诶,但是……最关键的地方总是有但是,苏孝妍听到这两个字的声音时,就再一次垂头耷脑地跪在火堆边。 “咳……但是,那把剑有灵气……出不了这个洞……”项天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灵气、妖气……还仙气呢!有完没完啊!你到底是什么角色啊,被关在这里,还灵气灵气……你有灵气怎么不冲出去啊……冲不出去灵气有用吗?”苏孝妍一听,就知道自己刚刚关于但是的猜测满分正确,一时担忧和害怕导致了怒从心起,转身连珠炮语般砸向了项天鸿,“趁手的工具都没有我拿什么去砸那石头,用我拳头吗?”说着,苏孝妍把自己的拳头往项天鸿面前挥了挥,项天鸿对这突然起来的拳头,本能地往后倾了倾身子。紧接着,苏孝妍又把自己的脑袋往项天鸿的面前拱,“用我的脑袋吗?”面对这凌乱的脑袋,项天鸿往后倾斜的角度更大了些。 发够了疯,苏孝妍冷静下来之后,根本不管眼前的项天鸿,留下项天鸿在火堆边呆若木鸡,她却起身走到洞边开始想办法。 怪不得这个怪家伙天天盯着这块什么都没有的石壁看,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估计他盯在这边看也没有想出什么方法,所以才会被关到现在。苏孝妍双手环抱于胸前,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如果用工具的话,只能找一个跟硬度更高的,可是我们现在什么工具都没有。这时,耳边回响起了项天鸿刚才说的话,“你也知道那石头异乎寻常的坚硬,想要砸了它必须要动点手脚才行。”动点手脚……对啊,得动手脚才行……苏孝妍在洞口边来回来去走,一边走一遍喃喃地重复这这几个字。 洞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裂缝的顶端只留下些许发灰的一片天际,苏孝妍用手扶着洞口抬头望了望天,再望了望四周。紧接着,她注意到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团晃动的火光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对面的岩壁上,这时候她才明白项天鸿所说的——往发光的地方砸。 随后,苏孝妍拍了拍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破了的跑步鞋,蹲下来把鞋带系得更紧了一些。系完了之后,苏孝妍在洞口的岩壁上踩了踩,果然比昨天合脚多了,滑落和偏差也减少了。 这时,苏孝妍紧贴洞口的左侧,先是双臂打直,平伸于胸前,双掌向外,自由落体般向对面岩壁倒了过去。当双掌支撑到对面岩壁之后,苏孝妍伸出右脚,踩上了对面的一块凸起的地方,双掌张开形成支撑,左脚再抬上山洞壁边形成一个固定的三点支撑,一步一步往上走。 因为在上去之前,苏孝妍把山洞这边的落脚点已经检查过了,每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很放心。这样,她就只需要注意对面岩壁的落脚点是否稳固就好了。 往上三五步,苏孝妍就到了发红光的那团时候跟前。 要说这普普通通的石头是一个技能保护又能困住人的阵法,苏孝妍还真不敢相信。但是这一天以来,不敢相信的事情有点多,也只能暂时先信着了。 苏孝妍通过手的支撑,成功把双腿调换了一下方向。这时,她利用左腿的脚和腿,加上山洞这边的右腿形成一个足以让她腾出双手的支撑,她再从外套的衣兜里掏出一块碎的小岩石在那团发光的石壁上画起了一个圈。 那团发光的石壁,时而清凉,时而浑浊,它的表面好像能变化一般。 第三十六章 逃跑计划(6) 画好圈之后,苏孝妍沿着刚刚爬上去的石壁一步一步慢慢退了下来。 安全退下来之后,苏孝妍在洞口仰头看着那个位置在洞口的左斜上方,自己刚刚画的圈。那里,就是目标。苏孝妍心想。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苏孝妍把头伸出洞口顺着裂缝往上看,那原本发灰的一条天际也被黑暗所取代了。必须得赶紧想一想办法才行。 喀嚓…… 一个清脆的断裂声从洞里项天鸿所在的火堆方向传到苏孝妍耳朵里。 苏孝妍从洞口退了两步,往项天鸿的方向看了看。项天鸿拿着木瓢从木桶里舀了满满一瓢水正准备往嘴里送。 他看到突然从山洞口退进来的苏孝妍,拿着水瓢往嘴边送的那只手停在了嘴前,另一只手则摊了摊手示意,怎么了? 苏孝妍看了看项天鸿,并没有说话,项天鸿见苏孝妍根本不回答自己,只是奇怪地望着这个方向上下左右打量,便自顾自喝起水来了。苏孝妍抱着双臂又往前走两步,盯着对面的石壁看。 突然,灵光一现,好像想通了什么。苏孝妍立马回身走回火堆边,“刚才那个声音是哪里发出的?”问这句话的时候,项天鸿还拿着木瓢在喝水,并没有马上回答苏孝妍。当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的时候,他把手一挥,木瓢随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被他扔进了不远处的木桶里,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火堆边那块原本是巴掌大小但现在已经裂成无数块的石头。 苏孝妍走近那块碎石,单腿蹲了下去,伸手想起拾起来看,结果石头太烫,刚拾起来就被烫得只能立马丢掉。“你刚刚做什么了?”苏孝妍甩了甩被烫了手指的右手,一面拿到嘴边吹了吹,一面起身对项天鸿问道。 “喝水!”项天鸿简单地答道。 苏孝妍顾不得手指的疼痛,立即从地上找了一根树枝捡起来,指着那堆小碎石头问,“这应该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吧,怎么碎的?” “木瓢里的水太满,溢出来洒在了地上……”项天鸿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苏孝妍听着项天鸿的话,眼神在木桶里的水跟火堆只来来回游离,三个回合后,苏孝妍两眼放光站起来兴奋地抓着项天鸿的两只胳膊说,“我想到办法了,你……”说道这里,苏孝妍立马改口,“哦……不,是我,我真是个天才!” 面对眼前迷惑不解的项天鸿,苏孝妍也顾不上跟他说什么。只匆匆地跑回洞口,琢磨到底怎么样才能烧到那面岩壁。 用一个篮子吊着柴火堆,放在岩壁的旁边烧?——不行,那样的话篮子肯定首先烧烂,火堆直接掉下裂缝!这是个悲剧! 用藤蔓缠绕起一个火球,吊着烧?——也不行,藤蔓也会烧断的,火堆依然会直接掉下裂缝!这还是个悲剧! 点起柴火,我一手一根站在岩壁的两端举在它面前烧?——火太小,谁知道得少多久,不过在那之前可能我会因为体力不支掉下去吧?这简直就是悲剧中的悲剧! 想到这里,苏孝妍不禁又看了一眼裂缝下面的深度。在她心中已经演练了很多种方案,但显然这些方案都不成功。 所以,到底怎么做,苏孝妍还没有主张,只能在洞前来回来去走思索。 火堆旁的项天鸿从苏孝妍之前的反应得出她应该是想到办法了,现在又看到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又遇到什么新的问题了,便从火堆那边走到洞口,“说说你的想法。” 苏孝妍看着项天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是说整个想法呢,还是说计划呢,真头疼。后来干脆决定直接说下一步要怎么做,“我想烧它,”接着她开始用手比划了起来,“我刚刚想了吊起来烧,但是怎么做都不太好实现,”接着她指了指那个圈,“现在我在想能不能分别在这两侧岩壁的两端搭起一个支撑,放木柴在那个圈下面烧它……” 苏孝妍画的那个圈,在项天鸿的眼里刚好圈住了那个圆形的图案。图案一层圈过一层,到今天,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果然,它的成长速度永远在我之前。 说完,苏孝妍收回指着那个圈的手,转头看向项天鸿,项天鸿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虽然不太清楚你具体想想要怎么做,但如果你想找支撑的话,也许可以用铁锅下面那个架子,但,不知道够不够长……”项天鸿还没说完,苏孝妍便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他频频点头。然后在项天鸿的话音之下跑到火堆边,以最快的速度双手抻出自己的衣袖护着手,再用垫着袖子的手把铁锅端了下来。 虽然隔了一层棉衣的袖子,但从火堆上端下铁锅还是不免觉得太烫。放下铁锅之后,苏孝妍赶紧把双手伸向耳朵处。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架子做得很是精巧,架子由三根笔直圆滑的钢铁铸成,每一根钢铁的两端都有一根拇指左右长的地方呈九十度角向外弯曲,三根钢铁被一个两节手指长短的厚厚圆环套住,圆环没有固定的位置,可上可下,这就意味着,这个铁架收起来的时候用布一裹非常便于携带,而撑开的时候也可因锅的大小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角度大小来配合。而每根钢铁两端的设计又长过圆环的大小,所以不用担心突然有一根会掉落出来。这个设计实在是太好了。 在感叹了一会儿铁架的设计感之后,苏孝妍还是用衣袖保护着手,一把抄起了铁架往洞口边走去。 这时,项天鸿已经在洞另一侧的石桌前坐下了,一面喝着面前茶壶里昨日剩下的凉茶,一面看着苏孝妍鼓捣事儿。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苏孝妍也知道项天鸿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这是自己的事情,这是自己跟他的交易。便也暂时不在意项天鸿那一副差使人的态度。 苏孝妍把铁架拿到洞口放下之后,便回身几趟去抱了一些木柴过来。如此往返三五趟之后,洞口的木柴已经堆得快到苏孝妍腿部的位置了。这时,苏孝妍用手试了试铁架的温度,铁架仍有余温,但手拿已经不碍事了。 接下来苏孝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退几步扔回了石桌的凳子上,走回洞口,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第三十七章 逃跑计划(7) 撸起袖子之后,苏孝妍从地上捡起了铁架。量了量,发现铁架不仅长度够长,而且再加上圆环的作用,她还可以自由地调节铁架的角度,这样,就可以用一侧斜着支撑山洞这边,用另一侧伸到对面那个圈的下方。 检查好鞋子,拿好铁架之后,苏孝妍再一次小心翼翼地从左侧洞口爬了上去。说爬了上去也不对,其实苏孝妍只是往上跨了两步距离而已。因为一只手拿着铁架,只剩下一只手能在岩壁上支撑身体,她担心越往上走越危险;另一个就是铁架要加在圆圈的下方,这样才比较好烧。所以只需要往上跨几步便可以了。 放好铁架之后,苏孝妍调整好角度。先在铁架上铺了两层木柴,以防止烧空了整个火堆都掉落进裂缝白忙活一场。 随后,苏孝妍在洞里让项天鸿点燃两根木柴准备拿出去架上开始烧,可项天鸿点燃的所有木柴都在出洞的那一瞬间熄灭了。 最后,苏孝妍灵机一动,在洞口码了一些木柴,让项天鸿点燃,自己则拿了两根站在旁边举着耐心地点燃。 这一次,她成功了。木柴出洞之后仍然在燃烧着。可能是因为她举在手上点的那两根木柴没有沾到项天鸿身上一丝一毫所谓的灵气。紧接着,她的火堆成功地架起来了,并且越烧越旺。 今天的天气很给面子,昨天夜里苏孝妍从下面往上爬的时候,时不时有猛烈的过隙风吹来,但今天吹来的都只是偶尔的微风,这风丝不仅毫不影响火堆的火势,火堆还借助这偶尔来的风火势越吹越旺。 时间过去了大约两刻钟,苏孝妍这样默默想着。突然她想起来自己手腕上应该有块表才是,可举起自己已经撸起袖子的两只手,哪只手上都没有。苏孝妍站在洞口两只手交叉着顺着白色卫衣的袖子往手臂处捏。果然,捏到左臂快到手肘的地方,一个硬硬的手感让苏孝妍知道自己的表还在。从小臂上把表抠下来之后,苏孝妍再把袖子往上撸了撸,看见了小臂上被表带勒出的一圈红印…… 不知道什么时候,项天鸿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和项天鸿一起站在洞口看着铁架上熊熊的火焰越烧越旺,画圈那块岩壁本来的火光已经丝毫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烧得通红的岩壁,为了使岩壁更红一些,苏孝妍决定加几根木柴再下手。 加好了木柴之后,苏孝妍回身去洞里的火堆边提那只只有半桶水的木桶。项天鸿满意地走回石桌旁坐下。 等待,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后加的那几块木柴烧得越来越红火…… 夜色又更深了一些。隐约之中,有几声以往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钟声从裂缝的另一端随风传来,“已是戌时,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你是离不开的。”项天鸿听到钟声后这样对苏孝妍说道。 虽然在脑海里换算一下之后,苏孝妍准确得出了戌时的时间,她也深知项天鸿这么说并不是在吓唬她,她自己也很着急,但越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她不停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为了省去每次都使用大量脑细胞去换算时辰,苏孝妍决定将表交给项天鸿这个‘报时器’,“下次,你用这个告诉我现在是几点了,别说什么亥时,戌时,太费脑……”,苏孝妍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从手腕上取下来的表放到项天鸿面前。 项天鸿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东西,又不想表现出自己不会看的尴尬,便用一副嫌麻烦的神情望向苏孝妍。 苏孝妍一猜就知道这东西他肯定不会认。她看了看洞外的火,还得再等一会儿,索性,她从洞边捡了一块小石头来到石桌便,站在项天鸿身侧,在石桌上面画了一个圆盘,再一横一竖画了两条中轴线,接着,苏孝妍凭感觉把他们对应的等份画上,再从最顶端的12开始,从上至下,从1至11,全部都写在相应的刻度上。 接下来,苏孝妍把时辰对应的数字,以及表盘会一直不停运转这件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跟项天鸿解释清楚。 “现在,”苏孝妍一面拍打着自己的小心脏,一面走向洞口,“告诉我,几点了……” 苏孝妍的身后,项天鸿拿着表拧着眉头,看看表又看看对应的时辰,“七点,七点……三十八……”项天鸿清了清嗓子已掩饰自己慢吞吞的口齿,和对着表人世间这件事情的不自信。 等……等…… 等画圈的那块岩壁红得发亮的时候,苏孝妍终于决定开始行动了,她伸出手去拿山洞旁这一侧的铁架,一手拿着铁架,一手拿着一根木柴朝着铁架在山壁的那一端用力地往上一敲,另一侧失去平衡的火堆立即向着裂缝深入跌落下去……紧接着,铁架被苏孝妍用惯性拉回往洞里用力一甩,无意间甩倒了项天鸿脚边不远处,项天鸿下意识地缩了缩脚。把手表收在了怀里。 下一秒,撸起袖子的苏孝妍抄起木桶对准那团红得发亮的岩壁一泼,水遇高温,霎时浓烟四起。喀嚓……嘎……喀嚓……嘎……喀嚓……嘎……碎裂的声音随之不停地响起…… 项天鸿走到苏孝妍的身边,在离洞口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心里觉得苏孝妍听聪明的,但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苏孝妍见自己成功了,便喜不自禁地开始分享这其中的奥妙,“这是由于热涨冷缩造成的。”刚开口说,苏孝妍由于不确定项天鸿是否能听得明白自己说的话,便看向他,结果项天鸿摆着一副有事启奏的表情,苏孝妍翻着白眼却依然欣喜地接着说道,“石头被火烧红了之后呢,石头的表面和里面的温度会变得很高得,这样的话,石头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均匀的膨胀开来。但是!对关键的时候都有但是。但是,这个时候,高温的石头遇到了它的天敌——冷水,之后它表面的温度就会快速急剧的下降,这样的话石头表面就会非常快速地收缩,而石头内部因为没有直接接触凉水,温度也暂时没有下降,自然不会发生什么收缩。”项天鸿看着眼前那个即将碎落掉渣的阵,开始饶有兴致地听着苏孝妍说,“这个时候呢,因为石头内部的温度过高——在膨胀,可表面的温度在降低——在收缩,这样两种不同的角力之下,就导致了这块石头被胀得裂开啦。” 第三十八章 蓝龙 喀嚓……嘎……喀嚓……嘎……喀嚓……嘎……碎裂的声音还在继续,项天鸿和苏孝妍两人各自往洞里又退了几步。 喀……噗簌噗噗………… 终于,那团石头碎落成一小块一小块纷纷掉落进山崖的裂缝里。 紧接着,一条浑身散发着浅蓝颜色的龙形从碎石中现了形,嚎叫着直冲云霄……那姿态,好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乱摇着。 苏孝妍刚想转头问问项天鸿这是什么情况,头还没转过去就被项天鸿一把抓住后衣领提溜了起来。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冲出了洞外。苏孝妍看着眼前乌漆墨黑的山谷,再看看另一侧灯火通明的殿,被项天鸿一手提溜着悬在半空移动的她早把之前想问的问题抛在九霄云外了。 今夜无风,天气不是很好,夜空中只零星看得见几颗星。月亮还在东边挂着。 出于意识清晰之后对掉下去摔死的恐惧,苏孝妍在尖叫呼喊中双手一把横抱住了项天鸿的腰,双腿随即也缠上了项天鸿的右腿。项天鸿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撞得失去了平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在空中便犹如失去了控制的飞机一般一边旋转一边跌落…… 随着苏孝妍的声音越来越大,抱住项天鸿的手和缠住他的腿也越来越用力,项天鸿便放弃了在下坠过程中推开她的打算。事实上,项天鸿也不得不放弃。苏孝妍这个时候的状态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放手的。 项天鸿尽量保持住了两人的平衡之后,赶紧伸手捂住苏孝妍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口型。 . 山上殿堂里,已经准备就寝的各个师兄弟们在巡逻的人看到蓝龙从山隙间痛苦地腾空而起的时候,就被紧急事件的螺号声集结到了神像旁的山崖广场上。 “啊……” “救命啊……” “掉下去了……” “啊……” “你快想办法啊……” “完了……完了……” “啊……” “啊……” 众人刚到山崖边,就陆陆续续从山谷间听到了这些声音传过来。 “那个声音,是人类?”一位稍显青涩的师弟带着满脸的疑问问向身边的同伴。 “怎么可能会是人类呢?人类是不可能再这里活下去的。”身边这位师兄回答道。 其他的人,也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陆陆续续议论了起来。唯独只有凌彬双臂抱于胸前,拿着剑凝眉傲然看向山谷间,并不言语。 那条蓝色的龙,在空中痛苦地折腾了几圈之后,便往山殿最高处飞了过去。 . 被捂住嘴的苏孝妍在身体平稳了之后,才最终收声闭上了嘴。这时候的她,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刚才因过度尖叫而有些痒的喉咙,并示意项天鸿可以把手拿开了。 项天鸿不太放心,“你不能在这里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 苏孝妍听了之后眨巴着两只眼睛点了点头。 “现在,你能正常一点吗?”项天鸿说完之后,见苏孝妍并没有什么反应,接着又说道,“可以,从我,身上,下,去,吗?” 苏孝妍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抬着头一脸假笑堆在脸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呈月牙状,两个嘴角也向上吊了起来,它们同时望着项天鸿摇了摇头。 无奈,项天鸿只得接着往前飞。 一阵凌厉的杀气从身后袭来,速度出奇地块。猛然间,项天鸿一手搂紧苏孝妍,一边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以躲避那道肉眼本看不见的杀气。 待站定之后,项天鸿望向了杀气袭来的方向。 那边的第二个山头上,白衣少年背着手对着项天鸿的方向盈盈笑着。那脸庞,那笑容,用清澈来形容都不为过。 “少主,看您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击中了吧?”站在少年身边的怪物,见少年如此欣喜,便忙向少年拍马屁。 少年下一秒便收起了笑容,一脸冰霜地望向身旁这个怪物。怪物抬头刚好跟他对视上了,立马双膝酸软跪倒在地。 “史来客……”少年悠悠唤着怪物的名号。 “少主,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修炼的,再过个几十年我就能视十里百里了……您放心,到那时候我就不会再乱说话了。”史来客赶紧慌张地主动求饶,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面前这个他又敬又怕的少主惩罚。 . 山殿上,几乎全数的人都忙了起来。 师兄弟中,只有凌彬一人注意到了从夜色里传来的杀气。 火把从山顶一处圆形盛火器点燃,点燃之后,由点火的人只拿着那个圆形盛火两端的把手狠狠地往身后拉,让盛火器自己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荡了出去。荡出去的力度刚好撞上下一个铁球,撞上的那一瞬间,铁球不仅被撞力带着摇摆的起来,还点燃了下一个球上的火,如此下去……从山上慢慢地火球的火光蔓延至整个山间。火光依次渐渐亮了起来,师兄弟也集结完毕了。 . 项天鸿松开刚才紧紧搂着苏孝妍肩的那只手。他的一头长发被山那边来的一阵微风吹起,露出了稍显冷峻的面庞。项天鸿用这面无表情的冷峻,冷冷地看着山头上那个毛孩子,不愤不怒。 苏孝妍顺着项天鸿注视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把视线从项天鸿的身上转移到了苏孝妍的脸上,脸上的笑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接着,看着渐渐被火光照亮的整个山间,项天鸿便不理会少年,他带着苏孝妍转身头也不回地加速飞走了。 依然死死箍住项天鸿的苏孝妍扭头看见了山间发生的火光逐渐亮起来那神奇的一幕,她意识到好像事情搞大了,她应该是摊上事儿了,没准儿还是摊上大事儿了。 这样想着,苏孝妍便弱弱地问项天鸿,“那个……山里的动静和那边要出动的人……是打算来抓你吗?” 项天鸿看着苏孝妍,“不是说好了别问吗?这些跟你没关系,你就别管了。”说完,项天鸿,接着再加了加速。“马上就到鸣山湖小屋了,你记着,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马上就到小屋了,这说明自己马上就能回去了,苏孝妍顺从地抿着双唇拼命点头。这时候的苏孝妍简直温顺的像一只小猫。 第三十九章 等待 过了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到了能看见鸣山湖的上方,湖上小屋的烛光依然亮着,倒映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湖面也显得波光粼粼了。 项天鸿带着苏孝妍就近跳落在木栈道附近比人还高的草丛后面,落地之后,苏孝妍终于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但是双臂以及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和高度紧张,导致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特别酸软乏力。便顺势从项天鸿身上滑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这安全感,大部分来源于脚踏实地。 项天鸿从怀里掏出苏孝妍的表看了看,夜色中,表盘和表针上的荧光处理开始发挥了作用,即使是在乌漆墨黑的夜晚,也能准确看出时间。但是,对于失去了数字指引,只看得见荧光圆点的项天鸿,半天之后才得出结论:“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再过半个时辰......噢,不,半个小时,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能全部离开了。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说完之后,项天鸿便把表递给苏孝妍,示意还给她。 苏孝妍坐在地上对着他摇摇头,“你留着吧,我家里还有好几块。” 项天鸿听完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收起来了。 苏孝妍看到后高兴地说到,“这也算你运气好,恰好今天带了这款中性的,黑色,大表盘,有那么一丝丝休闲和商务的味道。”苏孝妍好像想到什么事情了捂嘴小声乐了几下,“如果我带那款buling,buling的或者那款红色表带小表盘的,也没有办法送给你。” 面对苏孝妍的唠叨和笑声说话,项天鸿冷冷地看在眼里,并不回应。苏孝妍知趣第说得很小声,只有他听得见,但是她并不知道这里的有些人耳朵万般敏锐,很小的声音也能听得很清楚。就这样,直到小屋那头,仅剩的三个还在排着队等待被送走的师兄弟朝着项天鸿所在的方向张望,以搜索刚才那窸窸窣窣不同于这里的声音,项天鸿才凌厉地看了一眼苏孝妍。 苏孝妍马上心领神会,自己拿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随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弯着两只大眼睛对着项天鸿卖萌一笑。项天鸿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苏孝妍,随后依然冷冷地注视着小屋的方向。并不理会苏孝妍。 他只想完成之前的约定,尽快把她送走。送走之后他还有事情要去办,在这里,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这样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进去...... 苏孝妍因为终于可以回去了而有些喜不自禁,整个人很快就从刚才酸软的状态调整出来了,变得轻松愉悦。 山间响起了山上众师兄弟搜查的声音,山谷的另一边,凌彬领了几颗丹药带着几位比他年小的师弟奉命去察看项天鸿所在的山洞。 这些年,项天鸿的饮食起居一直由凌彬负责。凌彬经常带着人去给项天鸿送食物以及砍好的柴火。 起初,项天鸿还企图强留他在洞里,但是时间久了,没有任何作用,便也不为难他了。项天鸿还打过跟着凌彬一起出去的算盘,不过失败了。凌彬对此的态度是听之任之,这是因为在来之前他就知道,只有阵还在,没有丹药进出,只有两个结局——非伤即死。 尽管蓝龙痛苦地呻吟着飞天的那一刻起,山殿里的人就很清楚项天鸿肯定已经不在山洞里了。但为了确保万一,万一不是项天鸿要逃跑,而是邪族进犯将他掳走,虽然项天鸿不是那么容易被掳走的角色,但山上仍然派了凌彬一行人去山洞查看。 凌彬等人到山崖的时候,凌彬自己先对着山谷发力一冲,以试探结界的牢靠威力。这些年以来,他每次带领师弟们来这里都会先试试。他也曾在送完饮食起居的用品之后留在山洞跟项天鸿探讨切磋,也曾在项天鸿的诱拐之下谈论彼此对结界的认识和看法。 在一次次的交流当中,项天鸿和凌彬这两个大部分时间都冷若冰霜的人,彼此之间竟然升起了几分友谊的苗头。这是在以往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生的事情。 而项天鸿和凌彬达成的最后认知,就是,结界里有封印的生物,它的身体跟这结界融合在了一起。它既能抵御外敌,又能困住里面的人。同时,闲来无事它还会修炼提升自己。 出于好奇,凌彬有一次在跟项天鸿谈完之后回到山殿便直接去了藏书阁。在那里,他一待就是好几天。这期间,他曾把所有关于阵法和结界的书都看了一遍。 但是,一连几天几夜的奋战凌彬连困住项天鸿那个阵的名字他都没有查出。自然而然也不会知道解法了。而这些信息,在他下一次见到项天鸿的时候他全盘告诉了项天鸿。 项天鸿听完之后对此完全不感到惊讶。相反,他对凌彬的做法倒产生了一丝感动。对此,他跟凌彬说,“阵是老爷子亲自下的,结界也是他亲手结下的。虽然不知道这个阵的来龙去脉,但这些年一直跟它朝夕相处,也能分辨几分。它有老爷子的威严,也有老爷子的韧劲,甚至管教起我来也丝毫不留情。可想而知,老爷子下这个阵,花了他很大功夫。所以他才需要闭关那么长时间。而老爷子大部分阵,都是私创,秘传,所以那些书上断是不会记载的。七师兄,以前跟你不熟,觉得你是一个冷血的人,现在听到你为我竟然去查看结界的解法,我觉得很是感动,但是还请师兄不要越界,老爷子的处罚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凌彬对项天鸿的反应才看到巨大的吃惊,因为他的本意只是对阵好奇。他本是武痴一名,研究这些在所有人看来都很正常。项天鸿却误以为凌彬是要帮他出去......甚至还说以前觉得他是一个冷血的人......鸣山上下大概除了项天鸿都知道最冷的人是他自己吧...... 湖边,项天鸿回忆着跟凌彬这几十年以来的点点滴滴。虽然从那次的谈话之后,他们两人之间便仿佛有了默契,谁也不提及破阵之事。但项天鸿仍然对自己被处罚关这么多年感到不服气。自那以后,他们切磋武艺,切磋围棋,切磋剑术,斗法......但都对破阵之事闭口不谈。 第四十章 又见面了 最后一个人进去之后,项天鸿从怀里取出表。苏孝妍也站在了他的身旁,同他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小屋所在的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铛......铛......铛...... 山上,穿来了一阵阵钟声。 苏孝妍听见声音后,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项天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表,接着收在了怀里。拿起苏孝妍就往湖心小屋走去了。 . 山崖边,凌彬发功几次尝试冲击结界。结界都没有现形,凌彬好像有所不甘般执着于结界。直到他身边的一位师弟看不下去了,终于,走到山崖的边缘准备尝试以手触界。 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吸引了凌彬得注意,“住手!”凌彬一声威严的厉喝吓得那位师弟快要触碰到结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师弟看向凌彬,凌彬接着吼道,“你不要命了吗?赶紧把手放下,后退!”凌彬站在原地说完,好像他笃定师弟们定会听从自己的喝令。 而这一次,师弟并没有完全顺从,“七师兄,根据你刚才试探的结果,我觉得结界可能并不存在了。”,说完便继续向前伸出手去。 凌彬一行数人对小师弟如此举动举屏气凝神。世事总是如此,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出问题。凌彬已经对项天鸿是否还在洞里这件事存有不好的预感,现在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师弟在他面前受伤,甚至丧命。 接着凌彬手疾眼快立马朝着小师弟的方向快速移动身体,同时已经伸出了一只手准备制止他的冒险行为。说是迟,可那又很快......最后,却在慢在了一毫之差下。在凌彬抓到小师弟手把他往回拉的前一瞬间,小师弟的手就越界了,并且一点事情都没有。 眼下,被惊呆了的一群师兄弟都看着凌彬以及被凌彬护在身后的小师弟。小师弟一年又惊又喜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双手,惊的是自己居然做了这么不可思议的尝试,喜的是自己判断是正确的,自己还没有受伤。 凌彬也惊讶地看着身旁的小师弟。 时间仿佛停止了。 几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几个小时般。 凌彬突然苦笑了一下。对啊!项天鸿这小子是谁啊!他肯定能想办法出去的!虽然自那之后谁都没再提过阵法之事。甚至凌彬自己也没有跟项天鸿解释过自己并不是因为想解救他才对解阵这种事情看到好奇。 随后,凌彬大笑了几声。将剑猛地插入身旁的土里,自己也在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 第四十一章 人去洞空 小虎带着众师弟到了关押项天鸿所在的山洞洞口,他第一个发现了洞口对面那堵被熏得黑黢黢裂开的岩壁,岩壁的中部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出了一个洞。它的表层全部脱落,以至于那个阵法的图案竟一丝一毫都不存在,全部都变成了碎石跌落进裂缝中了。 以往,小虎等人跟随七师兄凌彬来给项天鸿送补给物品的时候,他们都是在外面等候。少数时候,他们会在洞口等候,但项天鸿会跑去洞口看着他们,只是看着他们,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眼神都没有,只是眼珠子直直地来回来去看着那些师弟,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形成了一定的规律,每次来送补给物品,送完之后,他们便出了山洞,回到崖边等候七师兄凌彬。跟随凌彬来送物品的师弟们并不是一直都是同一批人,大部分都是新收上来的。新师弟一般会被差遣去给有资质的师兄当帮手,一是为了学习,二是对他本人的考核。 每一名新加入的师弟,或会被前人叮嘱一些注意事项,或会从师兄们茶余饭后或执勤当日的闲谈中发现一些端倪。聪明的,一般都会很快记住,并对此遵守。 相传,最开始那几年,项天鸿对山尊的处罚很不满,一直试图反抗并寻找破阵之法。因此,在最开始那两年项天鸿每次都会对给他送补给物品去的队伍主动攻击。攻击,倒不是含有敌意或杀意。他只是把这些可怜的师弟们捆绑起来,企图以此威胁让山尊放了他。然而,山尊对他的举动和要求竟然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凌彬从项天鸿被关起来开始,便一直担任了送补给物品''领队''的角色。从最开始的打斗,凌彬只能跟项天鸿打成平手,却无法解救那些跟着他一同进洞的师弟们。凌彬心里也清楚,项天鸿并无杀心,只想要出去找山尊理论。在第一次送完补给物品,项天鸿对他们动手之后,凌彬只问了一句,“老十,一定要这样吗?”项天鸿点头作为回应。两人便直接开打。 小虎从以往的师兄口中得知,第一批跟随七师兄进入洞里的师兄们被项天鸿困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以后,那几名师兄身上的药效早就已经失效了。项天鸿在第二天的时候就不再绑着他们了,失去了丹药的保护,即使身上只有微弱的灵气,也根本无法踏出山洞一步。小虎清楚地记得,那些师兄们正是因为这样整整被困在洞里一个月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困了他们,项天鸿才知道他们吃了丹药,才能随意进出这个结界入口,而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在这期间,项天鸿根本不给他们吃东西,因为项天鸿的所有补给都是定量的。凌彬每月一次或每两月一次带人来给他送补给,间隔时间取决于山里的人在那段时间是否有空闲。 后来,众师兄决定联手从项天鸿手上抢吃的。他们之间便发生了每天几次的打斗。几天过去了,他们的体力和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受了一身的伤不说,还没有从项天鸿那里抢到一丁点能果腹的食物。这几位师兄不得不每日勤加修炼以抵抗越来越瘪的肚子发出来的饥饿感。 后来,他们被项天鸿驱赶到山洞上面的小洞里去,面对着满洞绿油油的植物,几位师兄修炼之余,也吃一些菜叶,喝一些瀑布流下来的泉水充饥。在填饱了肚子之后的修炼当中,每当他们觉得自己进步了一点,便会想着法子试图从项天鸿那里抢走一些正常的食物。可即使他们在夜里行动,项天鸿睡着了也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就这样,当一个月过去了,凌彬第二次来到洞口,这次又带了几名师弟来送补给,小虎听说,从这开始他便不让跟随来的师弟们进入洞里了。 第二次跟项天鸿在洞里见面,凌彬耐着性子按强迫症的规格摆放好给项天鸿的补给物品之后,拿出了剑直接跟项天鸿开战。 小虎听说那几名被项天鸿困住的师兄们听见了两剑相交的声音之后便纷纷从上面的山洞跑了出来,见七师兄正跟项天鸿厮杀,众师兄无一不禁齐声喊道,“七师兄,快带我们离开这儿吧......” 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了,凌彬正在接项天鸿的招。接招之余用眼睛扫了一下山洞上面的师弟们,他们一个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头发衣衫脏乱不堪......最主要的是,一个个饿得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头....... 凌彬挡招之后,跟项天鸿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停了下来质问项天鸿,“你没给他们吃的吗?” 见凌彬停了下来,项天鸿也收了剑,“吃的我都不够,为什么要给他们。” “他们都饿成这个样子了,如果饿死了,山尊肯定会再重罚你。” “你放心,我有分寸。”说完,项天鸿又挥剑上前,对着凌彬冲了过去。一边挥剑指向凌彬,一边说着,“七师兄,今天是不是也带了多余的丹药准备带他们出去。”说话间,剑已经指向了凌彬的腰间。凌彬腾空而起,紧接着在空中几个旋转翻身,刚好从项天鸿的剑尖上躲了过去。 几番切磋之后,项天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一面继续接招拆招,一面惊叹于凌彬这段时间的神速进步。 凌彬则是在算准了项天鸿已经再无精力跟他再战几个回合之后,趁机把丹药袋扔给洞上面那几个瘦得跟皮包骨一样的师弟,再回身拖住项天鸿。 项天鸿看到药袋一出,便要去抢,可这时候的他已经有心无力了,刚刚跟凌彬战的那几百个回合已经让他快吃不消了。项天鸿强撑着看着面前依然灵活自如的凌彬,以及那几个刚刚吞下丹药的师弟们,他气得把剑横手一扔,也不理睬凌彬,便一头倒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上,听着他们离去。 小虎听说就是这样,几位师兄才得以安全地出洞,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而那个时候带队的七师兄凌彬,出洞之后仅撑到出了裂缝便倒下了。幸好新带来的几位师弟们机灵,及时扶住了快要跌落的七师兄。 据说,七师兄回去之后修养了好几天才恢复元气。 从那以后,每次七师兄凌彬去送东西都不会让师弟们进入洞内。而每次,他必然都会跟项天鸿比试上一番。 第四十二章 空空的山洞 自那次被七师兄凌彬救回到山上的几名师弟,经过将近五天的修养之后,便已经恢复了差不多的精力和元气,脸上的肉和气色也红润了几分。 又过了几天,凌彬便叫他们归队进行日常的训练。奇怪的是,他们经过长时间的困顿和饥饿的折磨,不仅身手没有迟钝,招式没有忘却。相反,他们几名身手较之前来说异常灵活,之前的招式练就起来也非常熟练。凌彬抱着好奇的心态观察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在接下来某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把他们单独留了下来。 他自己,亲自,分别跟那几名师弟切招过招。 分别过招之后,还让他们七人一起上。 最后,凌彬发现他们个个身体非常轻盈,反应速度很快。跟一个月之前相比,简直就是突飞猛进。尤其是七人组队进攻,坡有一个新阵法之势。 这让凌彬不禁对他们几个在洞中的生活细节好奇了起来,便开始问他们。先是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问,大家的回答都是对老十项天鸿的抱怨。后来,凌彬逐一对他们进行询问,方才打探到一二。 原来,他们经过了头几天的忍耐之后,便开始按耐不住每天都要尝试几次去抢项天鸿的食物。而项天鸿也很是讨厌,他故意把食物摆在显眼的地方,让众师弟们看得见吃不着。而正是这种行为,激发了众师弟们要去抢夺食物的念头。 起初,他们去抢夺的时候,项天鸿只抓起山石边滑落的一些石子弹向他们,每每弹中便令他们疼痛不已。疼痛使他们退却,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石桌上的食物。后来,师弟们便开始想办法在前往石桌的路线中,一边躲避石子的袭击,一边往石桌前进。即便是这样,也遭受了不少石子的击打。他们,也还是没能靠近食物半寸。唯一的收获是,躲避石子的成功率增大了。 再到后来,项天鸿跑到山洞上面去,当着他们的面用藤条编了一根长长的鞭子。师弟们最开始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都齐刷刷地站在山洞一角怯怯地望着项天鸿。直到他们在半夜三更跑去偷项天鸿的食物时,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每人挨了几记重重的的藤鞭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天项天鸿编这条鞭子是为了抽他们自己。早知道,那天冒着挨石子儿的危险也不能让他把这条藤条编好。这下可好,完全近不了他的身,更别说能把藤条抢过来了。 师弟们不禁暗暗叫苦,刚刚战胜了无数细碎的万恶小石子,更没人性的藤条鞭又来了。 而藤条鞭这一记一记的,还带拐弯,就连躲在山洞上石头后面的师弟也没有幸免。以往,他会庆幸石头不会拐弯,现在不会庆幸藤鞭了。就连他,也挨了几记重的。 听完了师弟们一个个的控诉之后,凌彬便明白了。项天鸿明面上是绑了师弟们要挟山尊,实际上心里还是无半点伤害之意。而且还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之下让他们保持斗志和求生欲望,实在是个能调教人的良师。这样想起来,凌彬不免有些欣慰。 而在很久之后,凌彬将此事禀报给刚出山的山尊之时,山尊也只是淡淡笑道,“他如果好好学,将来也会是一个阵法奇才。” 在那之后,这七名师兄弟便被单独安排到了一个队伍里练习阵法。 以往几百年,凌彬跟项天鸿的相处也仅限于点头之交和各司其职。虽然是师兄弟,关系却不温不火。一来项天鸿虽是师弟,但也是少尊主。二来,凌彬本有些清高孤傲,不喜结伴。再者,两个人都是比较冷淡的性格,凌彬的冷淡当中多少还是对山尊以及自己上面那几位师兄的尊敬,也带有几分对自己领下师弟们的责任。而项天鸿则不一样,项天鸿的冷淡是不羁,是对权威的漠视和挑衅。也正是因为这样,项天鸿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分配着带领师弟群的人。因为山尊担心,项天鸿把一众小徒弟们带向歧途。 但通过山洞围困师弟的事件看来,项天鸿应该是十八名师兄弟当中,最能带领师弟们快速进步的那一个。只不过,他用的方式过于自我,多数师弟对此不仅不会感激,反而有些埋怨。 山洞里,小虎和众师弟们一样,大家都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山洞。在洞口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查看了阵法图案,图案在它们之前来的时候就观察过,这次也确定了完全损坏无疑。加之洞口残存的木屑火堆,更是对项天鸿早已不在洞里这件事又确定了几分。 洞里,他们看到快燃尽的火堆,顺着火堆旁的山石,小虎带领几名师弟去了上面那个山洞,又安排了几名师弟在下面的洞中逐一搜查。 当小虎进入到上面那个洞里,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禁感叹,这里就是最初那七名师兄待了一个月的地方。有石头,有水,有青菜....... 转眼,小虎就到了上面的那个扁洞口处,他伸出手摸着那些藤条。心里想着,这些就是当初那七名师兄挨过的藤条。 如今,那七名师兄的阵法经得山尊的亲自指点,已经练得几近无人可破。而这些功劳,小虎觉得应该归于最初训练他们的项天鸿。想到这里,小虎不免对项天鸿生出了几分崇敬之情。 从进入鸣山修炼开始,小虎就一直听到关于项天鸿的各种传说。他自己早已将项天鸿视为自己的偶像了。可关于偶像,他也只是近几次跟随七师兄送补给物品的时候远远看了看。 在细细查看了山洞之后,小虎等人得出了项天鸿出逃的定论。 山洞里并无打斗的痕迹,显然项天鸿不是被邪族掳走的。另一方面,从洞口的物品判断,他应该是自己想办法逃离的。可是,面对那强大的结界,任何灵气都无法出入,甚至连项天鸿本人都无法走出一步,如果是他自己出逃,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一连串的问题占据了小虎的脑海。 无论如何,项天鸿已经不在山洞里了。得赶快出去告诉七师兄才行。小虎一边想着,一边待着众师弟出了山洞,奔向山崖处。 山崖处,凌彬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四十三章 鸣山湖小屋内 凌彬从山崖边吹来的微风中感受到了项天鸿的气息之后,便顺着气息从山崖飞身跃下跟了过去。 鸣山湖边,项天鸿早已带着苏孝妍走向湖心小屋。 就在项天鸿踏上湖心小屋的木栈道那一刻,白胡子老者便知道木栈道上一高一矮的两名来者是何人。 苏孝妍只见白胡子老者在他们踏上木栈道几步之后便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了小屋的门口,那姿势说不好时阻拦还是迎接。况且白胡子老者还些微有些驼背。基于之前的经验,苏孝妍不禁对白胡子老者产生了一些畏惧之心。于是,被项天鸿拖着的苏孝妍,步伐变得稍微缓慢了一些。 项天鸿从她变慢的步伐当中得知了她的心境变化,他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孝妍,却依然不管她的害怕和小情绪,只管拉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 当他们二人走到小屋门口的时候,苏孝妍从项天鸿身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那位白胡子老者。他的身高高过了门框,高过了苏孝妍目测快一米九的项天鸿,看起来像是巨人国的长老一类的生物。 当项天鸿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跟白胡子老者对视了几秒,后者立即退了几步侧身把项天鸿两人让进了屋里。 项天鸿进了小屋之后,便松开了苏孝妍,自己走到角落里那个舒适的圆桌旁边的布垫上坐下。“这里还跟几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坐下后靠着木板做的墙,项天鸿环视了一圈之后说道。 白胡子老者示意苏孝妍随意坐,自己转身去拿瓦碗盛了两碗米酒,一碗放在项天鸿跟前,一碗放在项天鸿对面,接着白胡子老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在示意苏孝妍随意之后,白胡子老者就没有管过她。而苏孝妍也真的很随意,东看看,西摸摸。最后猛然间想起来正是前一晚这个老头不给她们开门,才导致了女道长的死,才导致了自己命悬一线。想到这里,苏孝妍也没了兴致接着看下去。便随便在离他们二人不远处拣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少尊主,你这是做什么?”白胡子老者坐下后,端起米酒呷了一口缓缓将碗放到面前后问道。 项天鸿在这里整个人感觉仿佛很放松,他听到白胡子老者问之后也不回答,只是浅浅地笑着端起面前的酒碗呷了一口,再把碗放回了桌子上。嘶......啧啧.......吸了一口气,软软地往木墙上靠了过去。 “你是怎么出来的?”白胡子老者接着又问道。 项天鸿依然低头不语,右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襟。 从刚才白胡子老者那句少尊主开始,苏孝妍便竖起了耳朵听这两人的谈话。少尊主这个称谓,彷佛很重要。从白胡子老者的语气和神态来看,项天鸿对他不仅仅是少尊主那么简单。白胡子老者的神态中,除了质问,分明还带了几分关心和担忧。苏孝妍竖起耳朵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的讲话,心理盘算着什么时候插嘴跟二人提及把自己送走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已经天马行空了。她决定,回去以后就当这是一场梦,这场梦,和遇到的这些人,他们虽然没有人情味,但也挺有意思。不管怎么样,这也算得上是一次奇遇。没准儿回去可以上什么网站开个坑,写写自己苏孝妍梦游仙境的故事。没准儿摇身一变成了畅销书作家也说不一定。虽然自己并不期待再次与他们相遇,但对于这样的回忆,她也还是觉得挺好的。 正当苏孝妍天马行空想着的期间,项天鸿和白胡子老者已经喝光了彼此面前酒碗里的米酒。 “守恒叔叔,您就别问了,您知道得太多了对您不好。”项天鸿咧了咧嘴,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开口说道,“我到这里来,主要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说着,项天鸿朝着苏孝妍的方向看了看,“麻烦您帮我把她送回到她该存在的地方去。”项天鸿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后,我还有事情要去办。” 从项天鸿开口那一刻起,苏孝妍就看向了他。更是在项天鸿向白胡子老者提出了请求之后对他投以感激的眼神。 另一方面,苏孝妍一想到快要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见到自己爱的人.......就感到无比开心。 “既然你还管我叫守恒叔叔,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听到了项天鸿的请求之后白胡子老者开口回答道,“天鸿,这个忙,我定是帮不了你。” “为什么?”,听到白胡子老者这样说了之后,苏孝妍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着急地问道。 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以至于项天鸿和白胡子老者都侧头看着她。 白胡子老者的那句话不禁让她联想到昨天夜里,她和女道长千辛万苦都跑到了门口,他都还是闭门不开。也真是因为白胡子老者这种冷漠无情的行为最终让女道长丧命.......苏孝妍听到白胡子老者说帮不了的时候,她的心都凉了一大半。她开始担心起今夜,他们都进到了小屋里,白胡子老者仍然拒绝将他们,并将他们赶往外面。 这样,苏孝妍的思维像拧开的的水龙头一样停不下来,她开始想如果白胡子老者把他们赶了出去,如果在外面再次遭遇昨天那群怪物,这该怎么办? 项天鸿听到白胡子老者说帮不了的时候也很诧异地看向了他,但视线随即被慌了神的苏孝妍吸引过去了。他眼前的苏孝妍,活脱脱像一只走散了的小羊羔。找不到妈妈,只知道在原地咩咩咩乱叫。 “为何?”项天鸿转头问向白胡子老者。 白胡子老者温和地说道,“你不是要我把她送去她该存在的地方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项天鸿接着问到。 “这就是她该存在的地方,”白胡子老者伸出右手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所以,我无法帮你把她送走!” 第四十四章 他怎么会来 “什么?”项天鸿不愿意相信地看了看苏孝妍,“她该存在的地方就是这里?”,项天鸿喃喃重复道。 “难道........” “你是说........” “她........” 一连三句话,项天鸿都没有完整地说出来,可坐在他对面的白胡子老者却频频微笑着点头。好像全听懂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苏孝妍对于眼前两人之间的哑谜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可怕的噩梦,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生病。 “你们说的什么我全部都听不懂,”苏孝妍因为激动,说着说着就着急地跺着脚蹿到了他们所坐的茶几跟前,“我就一件事儿,送我回去!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去?”说完,她把头转向项天鸿,“项天鸿,你别忘了,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说到激动之处,苏孝妍不禁拍起了项天鸿面前的桌子,“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那你答应我的呢!”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苏孝妍几乎是为了强调重要性,一字一拍。这气势不禁令桌边的两位身子都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 白胡子老者不解地看着项天鸿,项天鸿却看着苏孝妍,“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 “守恒叔叔,我觉得那倒未必........”项天鸿看着焦急而暴躁的苏孝妍,对着白胡子老者失了个眼色,“您还是帮我把她送走吧。” “他说的对,您还是把我送走吧........”苏孝妍接着项天鸿的话,瞬间变脸,对着白胡子老者谄媚一笑,笑完还卖萌地一个劲儿眨巴她那双大眼睛。 白胡子看着眼前这两人,不禁哈哈笑道,“有趣........有趣........非常有趣........特别有趣.......” 一个项天鸿想送苏孝妍走,一个苏孝妍想走。 白胡子老者也只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做声。是走是留,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造化。他自不会多言语半句。 “姑娘,万事万物自有上天的安排。”白胡子老者温和地对苏孝妍解释道,“不管你我是否愿意,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了的。我们与之抗争不得,或者说,我们没有能力与之抗争。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不愿意服从的程度下尽量趋利避害。”白胡子老者说到这里,转向项天鸿,“也可以说,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必须两害相权取其轻。”白胡子老者定定地看着项天鸿,“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湖心小屋里,三人各怀心事每每相望。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一试的。”项天鸿起身收敛起玩笑的神态跪坐在茶几前对白胡子老者恭敬地说道,“您之前不也是一直这样教导我的吗?”接着,项天鸿对着白胡子老者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请您把她送走吧。” “我是不能把她送走的,你不用求我。” 苏孝妍看着项天鸿,双眼泛着些许无助的目光令人看了不禁有些怜惜。 “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你知道的,在我面前,我是不会让你把她送走的。” “守恒叔叔,”项天鸿端端正正跪在茶几前对着老者深鞠一躬,“那就请原谅天鸿不敬了。” “这都是命,过了几百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白胡子老者叹了口气缓缓地接着说道,“山尊他,必然会再次把你关起来,并且处罚也会随之加重的。”说到这里,他把头转向苏孝妍看了看,再望回项天鸿,“你这样做,值得吗?” “不用他老人家来抓我,这次侥幸出了阵,本就是要去找他。”说完之后,项天鸿站了起来。“再说,我与这位姑娘早有约定。我不是一个不信守承诺之人,我答应过她会把她送走,就一定要把她送走。” “天鸿。”白胡子老者一声厉喝。 项天鸿只停留了一下,便拉起一旁半蹲着有些傻掉的苏孝妍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白胡子老者立马一拍桌子,整个人随之弹了起来,脚上稍一借力,身子一斜,直直地冲着项天鸿飞了过去。 项天鸿不动声色地顺势把苏孝妍拉着朝前一甩,用左手接了身后白胡子老者的招。苏孝妍见状,立马找了个角落躲了过去。 小屋里,项天鸿面对白胡子老者的进攻,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之下,处处留心小屋内的物件和摆设。十几招下来,没有损坏和碰到屋里任何东西。 突然,两个人都同时停下手上的所有动作,屏气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可外面却寂静得连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他来了?他怎么会来........”白胡子老者说完后,看了一眼项天鸿。两人慢慢放下彼此掣肘的手,苏孝妍从角落边慢慢走到休战的两人身边,刚刚张开嘴想问问他们说的是谁,却被项天鸿一把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巴。 白胡子老者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对项天鸿轻生说道,“天鸿,他这些年的变化很大,”白胡子老者说道这里,朝着项天鸿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们快走吧。虽然通过刚刚的过招,我很清楚你的功力进步了不少,但是他,这些年变得很诡异,你们快走吧。”说到这里,白胡子老者转身将手背在身后,面对着小屋敞开的门,看着远处那个小白点一步一步靠近,他缓缓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不然,也许就走不了了。” 被捂住了嘴的苏孝妍听到白胡子老者说完后,张牙舞爪使劲力气嗯嗯啊啊地叫唤着,示意项天鸿赶紧走。项天鸿却只是把捂住她嘴的手快速松开,再迅速地五只手指朝着她的嘴做了一个收的手势,接着打了一个响指。苏孝妍就这样被项天鸿定在了他们的面前,唯有嘴能动,说话却无声,面目还狰狞不堪。 “你说得很对,我刚刚从山洞出来的时候,就接过他一招。”项天鸿也背着手面对着小屋敞开的推拉门,看着那个许久未见,却又在方才见过的少年慢慢走近小屋。 在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之后,项天鸿从怀里掏出了表看了看,十一点四十五。 第四十五章 白衣少年不找白胡子老者 嗒......嗒.......嗒.......嗒.......嗒.......嗒....... 小屋外,一步一步,回响着有人从木栈道上走过来的脚步声。 “为什么他能在午夜之前下山?”项天鸿把表收起来放进怀里,问向白胡子老者。 随后,项天鸿像之前般定定看着敞开的推拉门前那个越来越近的小白点,即使相隔几十米的距离,项天鸿依然能跟外面一步一步走近的白衣少年对视上。 “现在变得更诡异了,这种情况以前是没有出现过的。”白胡子老者转身看向身后的沙漏,巨斗沙漏里的上层,还有一些沙子没有完全漏到下面。所以,现在还不是小屋关门的时间。随后白胡子老者转向项天鸿,接着劝他,“你还是现在就带她走吧,你们不在,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守恒叔叔,我记得上一回您也这样说的,可那臭小子不是照样半夜来折腾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伤你半分。”项天鸿说话铿锵有力,容不得别人反驳半分。 嗒......嗒.......嗒.......嗒.......嗒.......嗒....... 一步一步,声音越来越近了。 咻.......突然,一声剑音在那个步子的主人身后响起。只见他一跺脚,一转身,一档,剑气便消失不见了踪迹。 他的面前,凌彬拿着剑从山间飞降而下,到距离他有一定距离的栈道上。 “巫浩轩,邪王的宝贝小公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你不在你窝里舒舒服服的待着,跑出来瞎晃荡什么!怎么着,最近无聊了,又想着打守恒长老的主意了?”栈道上,凌彬上前走了两步,却依然和白衣少年巫浩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凌彬,”白衣少年讥笑道,“以你的头脑,你应该清楚,我这一次打得不是守恒老头儿的主意。” 凌彬心里当然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心里打的绝对不是守恒的主意。尽管他知道少年的目标是刚从山洞逃出来的项天鸿,他也不愿意在一旁袖手旁观让这个邪族的少主跟鸣山的少尊主起任何冲突。 凌彬既是七师兄,又是整个鸣山的安全负责人,最重要的,项天鸿是少尊主。无论身在哪个位置,他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项天鸿。 于师兄弟而言,他理应保护自己的十师弟; 于鸣山安全负责人而言,他理应保护所有鸣山人的安全; 于项天鸿的少尊主身份而言,此人更是他凌彬应当赴汤蹈火的去保护。 凌彬在心里想,虽然,以项天鸿那小子目前的功力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 但,做师兄的。哪里能眼见得了别人在自己眼前欺负自己的师弟。或者说,欺负谈不上,谁教训谁也不一定。但是,没问过他这个师兄就想跟师弟动手。这个,凌彬他绝对不允许。 “别废话了,时间未到,这里不是你一个邪族应该来的地方。”说完,凌彬右手执剑向外平举,做了一个示意对方出招的姿势。 “七师兄,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少年巫浩轩一副老成的样子对着凌彬讲到。 “小时候?小时候你还不是邪族呢!”凌彬反驳道。“别废话了,要么出招,要么滚。” “七师兄,你这样拖延时间咱们俩逗会无功而返。”少年朝着凌彬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说道,“你我的目标是一样的,你捉他回复复命,我找他打架。”说着,少年再往前走了两步,“不如,我们联手把他拽出来,”接着他指向门口,“你看,门就在那边开着,再过一会儿,要想打开那道门,可不容易了。”巫浩轩转身对着凌彬接着说,“我们联手拽他出来。我先跟他打架,打完架你再带他走。怎么样?” 凌彬将剑收于身后,朝着少年蔑笑般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带我师弟回山里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一听,便知道眼前这个七师兄并没有上当,“七师兄,多年不见,脑子变得越来越灵光了。” “哈哈哈哈哈哈。。。”听完少年这么说,凌彬爷笑了,“天资不够,勤奋来凑。倒不是灵光了,只是比小时候更努力些而已。” “看来,今天,你我师必须要切磋一场了。”巫浩轩说完之后转身看了看身后小屋的门,依然敞开着。会身后,对着凌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凌彬随即脚尖点地,身体腾空,借势退回到了湖岸边。 巫浩轩摇着头,笑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既然非切磋不可,我们就直接一点,你我都有各自的原因想在那扇门关上之前接触项天鸿。”少年一边说一边起势,“那么,就让我们速战速决。以免误了时辰。” 凌彬见堵死后巫浩轩没有武器,便收了剑,起势回应道,“你错了,鸣山湖小屋也是鸣山的地盘,”说着,转头直直看向巫浩轩,“他在这里,我可以等明日小屋开门再带他回去。” 凌彬说道这里,稍微又些激怒了巫浩轩,“子时一过,我可以带人把这里夷为平地。”说着巫浩轩狡黠一笑,“根本不用等到门再开启。”话毕,两人便打在了一块儿。 短短几分钟过去了,两人却过了不下百招,每一招的速度都出奇的快。少年巫浩轩的招式更是越发让凌彬觉得怪异古怪。 第四十六章 喝了这杯,还有一杯 月已经快挂在鸣山湖心的正上方了,此时的月光看上去明亮而皎洁,仿佛在为湖心的这几位提供照亮的方便。 出去一些有点修为的小妖们敢趴在远处的树后看热闹,鸟兽的迹象早已不见了,每每入夜他们便纷纷躲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中。 凌彬面对着眼前这位攻势越发越迅猛的巫浩轩,除了强忍着对他进步迅速的惊叹之外,还徐硬撑着不显露出自身已经快招架不住的态势。 眼前的巫浩轩,跟当年那个同七师兄凌彬一起在鸣山山尊坐下学艺的机灵缅甸小师弟比起来,仿佛不是同一人。 自巫浩轩离开鸣山,回到原本就属于他的邪族领地之后。他便变得与之前有所不同。在山里跟随山尊学艺的日子里,巫浩轩还不叫巫浩轩。。。他叫项浩轩,项天鸿的弟弟,山尊的小公子,鸣山的小少主。那时,巫浩轩虽机灵,但性格很是缅甸,哥哥项天鸿又是很独来独往的一个人,以至于他鲜少人陪伴,很是孤独。 加之,自从他出生之后,她的母亲,尊主夫人就染上顽疾,最终撒手人寰。自那以后,尊主也不太待见这个小儿子,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尊主的夫人。 “那个。。。”小木屋里,苏孝妍忍不住开口打破寂静。。。。“不是说过了什么时辰。。。我就走不了了吗。。。”虽然苏孝妍也觉得这么严肃的时刻提这样的话有点不地道,可是没办法,一想到之后之前说过了什么时辰自己就走不了了就很焦虑。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我送回去。。。”苏孝妍再一次鼓起勇气朝着项天鸿大声说道。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项天鸿与白胡子老者二人观看外面战局的宁静。 白胡子老者听完苏孝妍的话后看了看项天鸿,默不作声。苏孝妍见此状,也望向项天鸿。 项天鸿收回观战的眼神回望着白胡子老者,片刻之后项天鸿双手弯腰作揖行一大礼,“守恒叔叔,既然七师兄在这里,我便没有什么不放心。天鸿且先送这位姑娘回到她应该存在的地方去。再回来收拾这一切。” 说完,项天鸿便转身拉着苏孝妍的手腕走向小屋的角落。 鸣山湖的湖心小屋,从外面看起来大约就只有5米宽窄的大小。但进来了之后,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项天鸿拉着苏孝妍到了角落的桌子旁,这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精密的小工具的和药水。项天鸿从中取了两只陶制的小瓶子出来,再从旁取了一只银杯纷纷倒进去调了调,再加上些许水,递给身后的苏孝妍。 “这是什么?”接过那只精致的银杯,苏孝妍怔怔地问道。她看着银杯里紫黑色的液体,有些不敢喝下去。 “喝下去,能让你忘记这个恐怖的地方。”项天鸿的手上还在调制着什么,头也不回地回答苏孝妍。“恐怖,你之前是这样形容这里的吧?”项天鸿回想着最开始苏孝妍想离开时的情景。 “喝下去之后,我连你也会忘记吗?”苏孝妍双手捧着银杯,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项天鸿的背影问道。 这一问倒是出乎项天鸿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是用鼻子苦笑了一下作为回应。于项天鸿的心里,眼前这个人忘不忘记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系。“对,不仅是我,你会忘了跟这里相关的一切。”说完后,项天鸿依然头也不回地接着调制手中的东西。 苏孝妍在一旁捧着银杯,看了看银杯里有些恶心的液体,又望着项天鸿的背影,翻着白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也在随后,项天鸿的不理不睬之下,仰头一口气喝下了那银杯里的液体。 就在苏孝妍仰头喝光那一杯液体的同时,项天鸿调制好了另外两杯。这两杯,竟有些像苏孝妍过去常喝的鸡尾酒,盛在玻璃制的杯中,颜色斑斓很是好看,杯面还隐隐冒着些许热气。这一次,项天鸿和苏孝妍一人一杯。 苏孝妍刚把第一个银杯放下,项天鸿就递过来第二杯。苏孝妍心里愤愤地想,“居然担心一杯不够,怕我忘不了,还非要让我再喝一杯。真是够无情的。” 项天鸿看着眼前神色略有不爽的苏孝妍并不愿意结果自己手上这杯新的,便开口说道,“刚才那一个银杯是为了让你忘记这里的一切,现在这一杯是为了送你走。”说完,项天鸿仰头喝光了自己手中那一杯,“我喝这一杯,是为了将你安全送走,履行我对你的承诺。”说完,再次将手中的另一杯递到苏孝妍面前,这一次苏孝妍爽快地接过项天鸿手中那杯彩色液体。 苏孝妍听了项天鸿的话之后,竟生出些许感动。毕竟让一个被尊称为少尊主的人亲自送她去回去,这样的事情以前还没有过。 看着手中彩色的液体,在看了看眼前的项天鸿,苏孝妍仰头咕噜咕噜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七师兄,撑不下去了就不要强撑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外面传来白衣少年巫浩轩的声音,干脆而利落,一点都不像个少年,像极了久经沧桑的长者。 项天鸿一把夺过苏孝妍手中的玻璃杯子,随手放到木桌上,接着拉起苏孝妍的手腕,迈进角落里木屋暗室。 第四十七章 星沙大罗盘 小木屋的暗室里,中间放着一个发着光的大罗盘,那大罗盘之大足足占据了一整张石桌,罗盘前前后后少说也有100来层。上面圈圈层层一百来道,每一道都有不同的文字和数字刻度,每一道都代表了不同的时间空间和地理位置。 苏孝妍有自知之明,自己看一眼便知道看不懂这些东西,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也无需懂它。毕竟,刚才喝下的那杯东西项天鸿说她会忘了这里的一切,那么问了又有何意义呢!苏孝妍便老老实实在项天鸿安排她站着的地方站好。 面对着眼前的罗盘,项天鸿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睁开眼睛之后动了几个罗盘圈层与刻度,接着闭上眼睛略施法术。苏孝妍见状,也学着项天鸿闭上眼睛。项天鸿其实是在从苏孝妍的记忆中提取了她所在的年代、城市和地址。 虽说这些信息项天鸿完全可以直接问苏孝妍。说起来,这些信息直接问可能比较合适,但项天鸿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太愿意同她说话。项天鸿此刻的心情有些沉重,守恒长老和七师兄都是他看重的人,巫浩轩现在强大到什么地步他还不全然了解。但根据刚才的观战来看,凭着这么多年以来,他跟七师兄交手的经验来判断。前面几十招,七师兄都没有讨到任何好处,那么这一战,注定七师兄是断然吃不到什么好处的。七师兄目前能做的顶多就是牵制住巫浩轩,但根本无法占上风。 眼前,将自己从山洞中救出来的姑娘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之下吵着要他履行承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过了子时她就只能留在这里了。所以,自己也必须履行对她的约定,赶快将她送回去。 这种情况之下,项天鸿在白胡子老者跟前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先履行自己跟苏孝妍的二人约定,再回来处理这一切。做这个决定的同时,他也很担忧,但他心里清楚,巫浩轩要闹,最多也是将他二人重伤。巫浩轩倒不至于伤这二人的性命。但今日的巫浩轩,分明是有备而来,看他目标明确,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这里,项天鸿不禁觉得让七师兄以及守恒长老去替自己挡这一切有些不忍。 随着对苏孝妍记忆的提取,苏孝妍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便如快放般在项天鸿面前一一展示了起来。 苏孝妍的出生,她父母的喜悦。她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对她的嫌弃和怠慢。她重孝道,对此并不介意。 苏孝妍初上小学的第一天,便因为一个男孩儿抢了她的铅笔同那个男孩儿打架,苏孝妍一记猛推将对方摔倒在地,将对方的胳膊摔断了,以至于那个小伙子在上学的第一天就回家修养了。也因此,那个小男孩儿又隔了一年才从新上学。 看到这里,项天鸿不禁从鼻孔里笑了出来。 苏孝妍小学六年级的毕业考试结束后当天,她就把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堵在学校门外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表白,小男孩却因为太过于害羞推开她跑掉了。她也因此回家哭了好几天。 苏孝妍上初中后,不好好学习,成绩下降。又遇上青春期,跟父母吵得不可开交。小小年纪丝毫不留情面,说话句句像利刃般直戳父母的心里。她的父母也很是无奈。 ........ 当然,在项天鸿提取这些记忆的时候,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随后苏孝妍的生活中有个叫严肃的男人存在。他在那个社会里,关心疼爱苏孝妍的人。 项天鸿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苏孝妍丝毫没有察觉。她只是随着项天鸿闭上眼睛,以为项天鸿是在做送自己离开必须要做的事情。 项天鸿在提取苏孝妍家的记忆时,定位到了一栋栋高楼公寓群里.......但却在成功定位之后,项天鸿察觉到了一股不太正常的气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作恶的小鬼们把苏孝妍的灯关了,不仅如此把苏孝妍的门反锁了.......后来还出现在苏孝妍的梦里去吓唬她。 而接下来的,便是........在苏孝妍去帮老人捡东西的时候,几只鬼影一起把苏孝妍团团围住,以致于那位开着小面包车的司机根本没有看见马路中间有人,也就根本没有踩刹车........直接冲了过去。直到冲过去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而那个时候的慌乱,让司机手足无措。一个鬼影见状,帮他们踩了油门,一路狂奔,离开了现场。 那些闹事的鬼影气息,项天鸿再熟悉不过。 是邪族的人。 这么说来,苏孝妍之所以会在这里,主要是因为邪族的人搞的鬼。 而邪族这些鬼影在人间出现,没有得到命令或许可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得到了把苏孝妍带回邪族的命令。 项天鸿想到这里,又想到守恒长老之前的话。这里,鸣山,就是苏孝妍本应该存在的地方。一想到这里,项天鸿不禁睁开了眼睛看向苏孝妍。眼前这个普通的人间女子,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能吸引到邪族的人派鬼影去抓她。 虽然通过提取苏孝妍的记忆,项天鸿了解了很多关于苏孝妍的事。同时,对于邪族鬼影去抓她这件事也有很多疑问,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去探究这其中的关联。项天鸿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把眼前的苏孝妍送回去她该待的地方,尽快了却这一桩事。回来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当然,回来之后他一定要找邪族的人查个清楚,为什么去抓一个普通人。 项天鸿一面想着,一面查看刚才苏孝妍脑海中的那栋高楼........接着,项天鸿睁开双眼双指并拢用法力拨动着眼前这个一层套一层的大罗盘。随着他的拨动,罗盘上的光沙颜色也渐渐变得多彩。 第四十八章 奇光异彩的星沙 苏孝妍知道事情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了,此时她的心里也满是歉意。她从项天鸿在意的神情和偶尔的凝眉当中看得出来,那位邪族的少年很厉害。这个时候叫他离开,实在有些不妥。 随着项天鸿收拾停当之后,闭眼凝神施法之后,苏孝妍又偷偷睁开眼睛瞧了瞧身侧的项天鸿,双唇一张一合对着项天鸿说了句无声的抱歉。 霎时,多彩的星沙漂浮在罗盘的上方不断变换着形状,时而为美丽的大好山河,时而为高松的崇山峻岭,时而又是那古风古貌的街道市集,转而却又像是在上海那是古老弄堂里跟随几位身着旗袍婀娜多姿的少妇。。。。 渐渐地,苏孝妍开始认得了星沙变换出来的种种场景。眼前的这个画面好像是她儿时居住的祖屋,却又与她儿时居住的不太一样,这时的祖屋看起来竟要新很多,就像刚盖好似得,祖屋前的院坝里跟佣人戏耍的小男孩儿兴许就是她那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亲的爷爷苏承鹤。 苏孝妍看着眼前这个场景觉得很神奇,不禁往前走了两步,想伸手去摸一摸,“别碰!”,苏孝妍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星沙就被项天鸿一把抓住了手腕。“这都是各自的命,你扰乱了他们的命,会得到上天惩罚的。”项天鸿放下苏孝妍的手,接着施法。 苏孝妍的眼前,又出现了姥姥姥爷结婚的场景。那场景,跟姥姥平日里唠叨的一模一样,年轻时的姥爷就像一个榆木疙瘩,一点也不懂风情,就连娶亲时也不好意思仔细瞧一瞧姥姥。但在看到他们拜完天地姥姥被送入洞房之后,姥爷贴心地拿了一个烘笼进去放在她脚边,又羞怯地赶紧跑出来之后,苏孝妍却忍不住哭了。那个时候姥姥揭开了她的红盖头,那张脸像极了现在的苏孝妍。以前总听奶奶说我们家只有孝妍最像我,还以为那是在开玩笑,便不予置评。现在看来,奶奶那个时候也是顶美的一个女子。只可惜生在乡村,接下来要跟着姥爷吃苦了。 项天鸿看着身侧滑落泪滴的苏孝妍,他知道这一幕实则是亡人去世前看到的一幕幕,苏孝妍却提前体会了这一切。 项天鸿看着脸上挂着泪痕的苏孝妍。。倒没觉得有多么不忍,只是世人这种悲欢离合是种病,会传染。但转而一想也罢,罢也,反正她离开之后这一切终究是要忘记的。。。 转眼之间,星沙已经变成了苏孝妍母亲出生时的场景,那天正是姥爷三十生日,好些亲朋老友前来为他庆祝,姥爷依然还是缅甸。。。唯一的表露便是说,”太好了,我的女儿与我生辰在同一天,倘若以后你们这些老了惹人烦,我便去我女儿家为她庆生,不与你们同乐。”这句话,也只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而已。。。 星沙接下来变换到了苏孝妍的父亲与母亲初次相遇的场景,那个石头堆砌的小桥,那桥头的小商铺,因躲雨站在屋檐下的母亲望着桥的方向,想看看能不能跑过去,却不曾想回头的时候与慌慌张张跑来那毛手毛脚的小伙子撞了个满怀,那小伙子身上的雨水自然也洒到了她身上。。。。 后来便是仍为孩童的苏孝妍在乡下的祖屋外跟阿婆讨零花钱的场景,苏孝妍脾气犟,任性,没有讨到誓不罢休,小年纪便懂得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之法。阿婆去世之前便经常拿这桩事取笑苏孝妍,苏孝妍却说这时阿婆编出来的,她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会使那种攻心之计,现在看来。。。 时间越来越近了,项天鸿心里很清楚,事不宜迟,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怀里的表显示,现在,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需等待罗盘转动到设定的方位,那之后罗盘便会自然而然地从圈层的缝隙当中发出奇异的光芒,这光芒将直冲屋顶,同流动着的金沙一般无二。 在这个这期间,苏孝妍一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在经历了种种前尘旧事的惊讶之中又有点遗憾。 来到这个奇妙的地方,这个叫鸣山的地方,前一天是惊险的意外,后一天自从进了山洞,遇见了项天鸿之后,便有转势。夜晚所见皆是恐怖之物,白日里又在山洞,看不到这山里的全貌。 苏孝妍一面想着,一面觉得如果是直接遇见项天鸿,兴许还有可能在这里留下一下美好的回忆。想到这里,苏孝妍不禁觉得有些对不起之前为了救她而逝去的女道长。 如果直接遇上身侧的项天鸿,女道长或许也不至于牺牲了。 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湖心小屋的门口,白胡子老者守恒双手搭上两侧的推拉门。 第四十九章 鬼影幻 小屋的角落,项天鸿和苏孝妍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罗盘的启动将他们送回到另一个时空。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屋外,白衣少年巫浩轩看着湖心小屋的屋顶隐隐传出飞扬星沙的光芒,便越发想速战速决。在最开始的时候巫浩轩面对凌彬又何尝不是在强撑,他早在最开始与凌彬交手的几十招里,就已经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以为能假以轻松使出这些招数能震慑住昔日他万般崇敬的七师兄,却未料到昔日那个冷峻得有些不开窍的七师兄这些年进步也这般大。 随后的过招当中,为了保持不落在下风巫浩轩已经使出了十足的功力。凌彬当然也不敢懈怠,一面要忙着接招拆招,还要想办法能够牵制住巫浩轩。 又是几番来回交战之后,巫浩轩眼见着小屋门边项天鸿不见了踪影,一同不见的,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女孩。因此,巫浩轩的招数变得越发凌厉阴毒了。凌彬也每每被冲击到快招架不住,只能全神贯注见招拆招。 这期间,两人都多次伤到对方,但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出谁伤得更重一些。两人,都在强撑着。 几招之后,巫浩轩眼见小屋门边守恒长老的双手搭上了门的两侧的推拉门,再看看小屋上方闪亮着的流星沙越发密集变幻无穷,他再也无法淡定沉着与凌彬对战了。 巫浩轩退了几步,做出休战状凝视着凌彬,凌彬也正有借此机会休整一下的想法,便同巫浩轩对视上了。 巫浩轩抬头看了看小屋屋顶越来越密集变幻无穷的星沙,然后看了看凌彬,接下来便起势,用邪法将自己周身造了一方结界,霎时黑色的烟云围绕着巫浩轩,巫浩轩双指并拢朝着左手心一划,一条新鲜的血痕即出现在了巫浩轩的左手上巫浩轩握紧一首心的血,默念咒语。 “巫浩轩!你要干什么!”凌彬看这架势,硬是巫浩轩要召唤什么,他万万没想到巫浩轩才回邪族几年,便习得一身精纯的邪族功力,真不愧是邪族的少主,血液里流淌着的精力学起邪法来是比道法进步快。 巫浩轩并不理凌彬的叫喊,只拼劲全力使出最近新学的一招——鬼影幻。瞬间,无数的鬼影被这道邪法从附近的各个空间里吸了进来,全部都纷纷毫不犹豫冲向了七师兄凌彬。 鬼影幻,是一招极其阴毒的邪法。施法者能在几秒之间先后召唤出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的鬼影相继为自己赴死。这些成群结队的鬼影本是已经死后得不到善终或罪孽太深重不愿意去承受那地狱苦行幻化而成,他们归顺于邪族麾下,得邪族庇护,也与邪族签下生死契约。不仅签下生死契约,但凡跟邪族有生死契约的鬼影都会与邪族主人订里血盟,即在他们使用鬼影幻时受到召唤,从而不受控制地纷纷赴死。至此,灰飞烟灭,再也不存于任何空间。这些鬼影最终都是无法得到善终的,大多选择归属于邪族的鬼影,多少都有些故事,从而不愿再生为人,经历世道轮回之苦。 “巫浩轩,你已经黔驴技穷到这个地步了吗?”凌彬看着眼前纷纷扑过来的鬼影,对着巫浩轩吼道。 其实,这时候的凌彬已经身受重伤,只是他一直在强撑着。面前这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鬼影在平时对他来说并算不了什么,可这个时候他却不敢大意。虽说不敢大意,也要硬气地嘲笑一翻昔日在师兄弟当中总被夸机灵的小师弟巫浩轩,“你以为,就凭这些鬼影,能挡住我?” 巫浩轩心里有数,放在平常,这些鬼影可能只能支撑一小会儿。可今天不一样,凌彬他就算再硬撑着,也断是中了巫浩轩好几招,没有不受伤的道理。再者,恰逢时辰转变,马上就过了子时,这些鬼影的法力也会相应增加一些,至少能拖住凌彬一阵子。 巫浩轩这样想着,看着纷纷显现对着凌彬冲上去的鬼影们。巫浩轩右手伸出一挥,一把剑立马出在他的手上现。 白胡子老者看见巫浩轩使用鬼影幻这种邪术之后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抓着门框的双手紧了紧,猛地加快了速度。 见到凌彬被纷涌而至的鬼影缠住之后,巫浩轩立马脚尖点地,快速朝着身后小木屋的门飞了过去,飞过去的空中,巫浩轩一个漂亮的180度转身,微风吹起他洁白的衣襟和额前的几丝碎发很是好看,速度带起的微风,这微风只一瞬间便到了白胡子老者面前,轻轻吹起了他颌下的胡须,白衣少年的剑尖在双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瞬间插进了门缝,紧接着巫浩轩握剑的手一震,小屋的门,开了一条小缝。 “浩轩!你好大的胆子!这鸣山湖小屋你也敢硬闯!”守恒立马起势接招,巫浩轩也不傻,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必然打不过面前这老头儿。再者,昔日闹归闹,他也不愿意伤了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剑避开剑锋斜拍在守恒长老的手臂,腰间,最后从守恒的脖子边朝着小屋角落飞了过去。 守恒躲过脖子旁的尖峰,便伸手去擒巫浩轩,巫浩轩早已飞出了湖心范围。 此时,鬼影幻的失效也过了,凌彬也斩杀了成千上万的鬼影。巫浩轩飞离湖心的时候,凌彬正累得坐在地上喘气。 小屋角落的暗室里,项天鸿拉着苏孝妍的手腕,罗盘上的流沙从刚开始全部齐齐向上变成了螺旋状。项天鸿闭着眼睛,苏孝妍也学着他闭上眼睛,却依然时不时睁开偷看一眼。这时,她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从暗室木门破门而入的剑冲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啊.......”剑的破墙而入伴随着一声凌厉的尖叫,项天鸿睁开了双眼,睁开双眼之后项天鸿便伸出了右手准备去接住飞过来的剑.......却被因为惊吓扑到怀里的苏孝妍挡住了。剑,随即在项天鸿的眼前插入了罗盘。随着剑的插入,罗盘中其中一盘被戳动了位置。位置不大,但在未来的变动肯定是巨大的,项天鸿刚要伸手去改,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力吸进了星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