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人的游戏》 第1页 [现代情感] 《第八个人的游戏》作者:慕长华【完结+番外】 文案: 废弃的学校里,被诅咒的阶梯教室,七个人七根蜡烛,每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熄一根蜡烛,据说讲完七个故事教室里就会有第八个人出现,来实现唯一还活着的人的心愿。 简单地说就是一群作死的大学生的作死之旅 取材自日本鬼怪青行灯怪谈。 微恐怖 内容标签: 恐怖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微,任冥等 ┃ 配角:各种打酱油 ┃ 其它: 第1章 ‘第八个人’【小修】 “任冥,楼然,苏辞,张鑫,齐菲菲,段慈恩,陆微。”那人忽然放下手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这几位同学脸上的惊讶,“咦,还缺一个谁?” “张……张鑫,你在说什么,我们不就来了七个人吗。”唯物主义者的段慈恩声音颤抖地说。 “七个人?”那人伸出一根指头来回数了数,“这不是八个人吗。” 胆子最小的齐菲菲已经靠在苏辞肩膀上哭了起来,却捂着嘴不敢出声‘第八个人’会选择一个人成为替死鬼。 “任冥,楼然,苏辞,张鑫,齐菲菲,段慈恩,陆微……怎么还是缺一个?” ———————————————————————— 又是一场冬去春来的轮回,她坐在空空的教室中瞧着窗外的雪想,那年的雪好大,她记得,那年的雪真大,竟将忘溪山雕琢成一座雪山,山上与天地同色的琼花枯萎,她还记得那年她第一次跳舞的时候,也曾下了这么大的雪吧。 一场错误开始的轮回,只能以错的方式结束它,如果说这里面有什么是对的,大约就是她曾在这场轮回的游戏中,依然执着的等着吧。 第2章 第一个故事、鬼校怪谈【小修】 五十年前被废弃的师大分校,听说这个学校里死了许多人,有跳楼自杀的,上吊自杀的,更有殉情的,死法不一,却都极其凄惨,死后尸骨被葬在学校后的陵园。 大一大二的学生怕鬼,也不敢大着胆子来这里走一圈,清明节的晚上总听说哪个宿舍闹鬼,弄得人心惶惶,都进入了学校的贴吧论坛,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甚至有专门的电视台来做采访。 有人说他们在宿舍阳台看到了身穿白衣缺了一只眼睛的女鬼,有人说他们看到了一种鬼穿着并不符合当下的衣裳,如果有人出声就会被发现从而带往那个世界,这种叫做替死鬼。迷信的人已经找神婆买来护身符,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人依旧不信,即便不信也没有人敢半夜去那个地方,毕竟真没人没事找事做。 学校里有许多传闻,最传闻的不过那一个,三月三的晚上,七个人在那个分校最为著名的阶梯教室里点上七根蜡烛,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讲一个故事,讲完一个故事吹熄一根蜡烛,最后讲完故事的人吹灭蜡烛后,会有第八个人出现实现唯一还活着的人的心愿。 那个阶梯教室被称为学校里最邪门的地方,因为那个教室曾发生过一件碎尸案,涉及七个人,七个人的尸体被搅成肉泥,做成人肉包子,这件事据说还登上了当时报纸的头条,而第八个人听说就是这七个人的怨念,为了转世成人它会实现唯一还活着的人的心愿,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那间教室里确实死过几个人倒是真的。 “简直胡说八道。”陆微扔掉扇子插上电吹风的插座,五月份天气已经这么热,真是不寻常。 “哎哎,你别管是不是胡说八道,陈宁可说了今晚学生会部长们的打头阵,全员到场。”段慈恩放下口红转了个身,一脸神秘地说:“任冥也去。” 陆微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这叫独断,根本就不是商量,就只通知我一声啊。”师大有个习俗,每一届大四的毕业生,都会有一群胆大到无法无天的人要去试一试这个传闻,或许并不是因为胆大,还是因为这就是师大全省出名的原因。 “赶紧准备啊。”段慈恩走到衣柜前挑衣服,“等会儿任冥请客的说,吃了饭我们就直接过去了。” 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恩,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还是多打些腮红吧。 “我可是为了任冥才去的啊。” “知道了,大小姐。” 段慈恩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小外套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说:“哎,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陆微走过去为她正了正衣领子,点头说:“挺好看的。” “那就穿这件了。”段慈恩激动地转身握住她的手,一握上赶忙收了回来,“你手可真凉,就这样还吹电风扇,小心下个月亲人折磨死你。” 她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说:“得了吧,你以为我是你呀。” 段慈恩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美美的左右照照,漫不经心地说:“哎,对了任冥跟那个楼然好好像分手了。” “啊?” “听说是任冥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欢。”段慈恩转过身看着她问,“你怎么想,要告白吗。” 第2页 陆微放下环在怀里的手淡淡的说:“再说吧。” 段慈恩翻了个白眼:“还再说,这都要毕业了,你可真沉的住气。” 陆微要开口解释,段慈恩赶忙打断,“哎,别跟我说什么他刚分手时机不对啊,这话我都听了四年了,任冥跟女朋友分分合合你总说等等,等等总等到他被人捡走。”屋子不朝阳,有时真是冷的吓人,最后段慈恩打了个哆嗦说:“糟了糟了,晚上不能穿这件,这也太冷了,你再帮我选一件。” 她打开衣橱,拿出一件稍微厚点的外套,想了想实在没忍住将右手搭在陆微的肩膀上无奈道:“女孩,信我一次,大胆告白,马上要毕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而且你跟任冥还是同市,多好的先天条件,你咋不知道珍惜呢。” 陆微看着她,无奈的将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摘下来说:“知道了。” 宿舍外种了一排柳树,晚上风一刮,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大一的女孩睡觉喜欢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听到什么响动都能被吓一跳,大三大四的时候就不当一回事了,晚上怎么舒坦怎么睡,传闻仅是传闻,毕竟这两年也没听说学校出过人命,就算出过,可哪个学校没有说死过人的?那些只是意外。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微小心的打量着任冥,男生打开了好多酒,所谓酒壮怂人胆,真是一点都没错,往分校走的时候段慈恩还凑到她的跟前问:“楼然怎么也跟来了,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陆微翻了个白眼,手电前有飞虫飞过:“我怎么知道。” “刚才是谁在说话?”张鑫忽然喊了一嗓子,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的齐菲菲吓了一跳赶紧钻到苏辞怀里。 段慈恩咧嘴笑了笑:“我们我们,你咋呼什么。” 张鑫呼出一口气,憨笑着搔了搔头发,“不是说这地方怪得很,我这也不是害怕。”打头阵的任冥皱着眉心回头,不知道为什么,陆微总觉得他是在看她,当然楼然也发现了,她握住任冥的手,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任冥,我有点害怕。” 任冥扫了她一眼,最终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地说:“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一行人,四女三男,张鑫胆子比段慈恩都要小,所以陆微选择与段慈恩一路,生怕自己还没得心脏病就被张鑫吓出心脏病。 “怎么突然要来这里探险。”陆微悄声与段慈恩走在最后,生怕再吓到别人。 “还不是院里有人说毕业了还没见识过学校里出了名的鬼校,所以要去拜见拜见,任冥作为会长觉得不安全所以要我们打头阵,先来探探。” “就因为这?”陆微觉得有些头疼,“真是吃饱了撑的。” “呦,难不成你怕鬼?”段慈恩看着她紧缩的眉心。 陆微递给她一个眼神,“你觉得我像是不怕的那种?” “那倒也是。”段慈恩笑着牵住她的手说,“我记得大一的时候你看了生化危机都好几天没睡着觉。” “…能别说这个吗。”简直是黑历史。 “哈哈,没事,鬼魂什么的不存在的,这可是二十一世纪。” 陆微抿唇,其实跟那个没关系,害怕就是害怕,这需要理由吗,更何况一个人胆子多么大,生来就决定了的,有的人怕蟑螂怕得要死要活,有的人却能徒手把它抓起来。 她记得自己以前胆子特别小,听说看恐怖片能练胆子,国内外出名的恐怖片看了个遍,此后胆子越发的小了。 就比如说,她看了一眼身后漆黑漫无边际的路。 她其实也怕这样的黑暗,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里就能蹦出点什么来。 五月天正值雨季,尤其是前几天还下了很久的雨,道路湿滑,鞋子比平时重了两倍不止,天气越来越热导致蚊虫苏醒啼叫,偶尔草丛里还有什么爬过的声音,路上种了一路的柳树,说是净化空气,可是风吹过来无边带起一阵恐惧感,叫人不想怕都不行。 就为了看个学校传说把自己吓成这样……陆微瞅了一眼齐菲菲那苍白的脸,啊,真是疯了,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一路走过来吓不死那些小破孩们,胆子跟齐菲菲差不多的估计都能尿裤子了。 探险? 真是闲的,不过都大四了,确实挺闲的…… “哎哎,你们别说了,怪吓人的。”张鑫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齐菲菲最后腿软,声音带着哭腔说:“咱们能不去了吗,我腿软,我想回去。” 周围人面面相惧,似乎都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楼然站出来说:“都到这里了,你忍忍吧,马上就到了。” “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齐菲菲哭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楼然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也不是不怕的样子。 “你们怎么觉得。”任冥看了一眼剩余几个人,最后目光放在陆微的脸上。 “我……” “冥哥,要不咱们回去吧。”张鑫也有些发虚的开始打退堂鼓,“四个姑娘三个男的,确实有点不安全。” 任冥点头,段慈恩说:“我都可以。” 第3页 “苏辞你呢。” “我要去。”苏辞斩钉截铁的说,齐菲菲低啜的声音在夜晚无人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老校区被废弃很久了,路上连盏路灯都没有,可是苏辞却斩钉截铁的说要去。 最终七人投票,一个人弃权,四个人主张打道回府,两个人想要继续走下去。 “回去吧。”任冥看了一眼路的尽头,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的叫人抓不住,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轻松了不少,最起码没有那种压抑的气氛,张鑫偶尔也会说几句话,陆微跟段慈恩走在前面。 段慈恩一脸求知欲的小声与陆微探讨说:“你说苏辞为什么想要去那个鬼校。” 手机没了信号,屏幕一闪一闪的,似乎也快到了寿命了,零点整,手机忽然黑了屏,陆微没当一回事将手机放回包包里。 “不是说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吗,大概是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呗。”手电筒也一闪一闪的,果然淘宝上的九块九不能相信。 “哎哎,你们俩,别讨论了怪渗人的,看路。”张鑫提醒说。 零点多一点,吹过一阵风,似鬼哭狼嚎,手电筒终于停止工作。 “怎么了,怎么了。”光源一瞬间消失,齐菲菲声音颤抖的问,依旧扒着苏辞的胳膊。 “没什么,电池没电了等等换个电池。”陆微从包里拿出一块电池,电池从手电筒里掉出来,她要弯腰去捡,却发现小路泥泞根本找不见电池掉在了哪,无奈换上新的电池,她便再也没有管那块电池的问题。 “苏辞跟齐菲菲在交往?”段慈恩偶然回头看着齐菲菲那个差点要骑到苏浅身上的架势。 “没有吧。”陆微说,顺着唯一一条小路继续往前走,可是走了很久却没有走到尽头,这条路似乎比来时要长了很多? “怎么还没到头?”张鑫终于也忍不住开始抱怨,陆微拿出手机来,却发现手机彻底罢工。 “现在几点了。”她问,段慈恩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十二点四十五。” 走了四十五分钟?他们来时也没有走这么长时间吧。 陆微感觉自己踢到什么,手电筒照见那个东西,虽然沾满了泥泞,却还是叫人一眼认出来,是一块电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乍一看不吓人,但我写的时候真的要把自己吓死了,还有不知道是不是电脑出了问题,死活发不出来,只能换成手机了 第3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小修】 齐菲菲瘫坐在地上,裙子被染成泥色,她终于哭了出来。 “我们完了。” 任冥拿出手机晃了晃,一脸凝重的对其他六个人说:“我手机没电了,你们的呢。” “我的早没电了。”陆微蹲下将电池捡了起来,在这个充电手电筒普及的年代,她依旧喜欢用这种款式很久的手电,她拿着电池刚要站起来却发现电池的头部,似乎吸着着什么东西,她取下来,刚要放到兜里,却发现那东西瞬间黏到了包包拉链上。 吸铁石? “怎么了?”段慈恩问。 “没什么,对了快看看你手机还有电没。” 段慈恩赶忙掏出手机,脸色也大约不怎么好的说:“没电了。” 冷风嗖嗖,无端引出些恐怖的气氛,先是鬼打墙,再是手机没电。 “我们该怎么办。”这些人里唯一还算得上清醒的就是苏辞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比刚才要红上许多的月亮,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如果张鑫不是个男人此刻大约也像齐菲菲一样跪了下去,毕竟他们能趁着月光瞧见他那双不断打颤的双腿。 “只能往前走了。”任冥说,说完转过身重新打头阵。 齐菲菲还跪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我们完了,我们走不出去了。”她的脖子上挂着貔貅的玉质吊坠,手腕上结了一根红绳,看起来像是这些人里最迷信的一个人。 “从前我们那里有个人就是不信这些,他半夜去墓地逛了一圈当晚上就死了。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别吵了。”楼然蹲下去将人拉了起来,拍拍她裙子上的土安慰说,“我们不会有事的。” 段慈恩亲眼看到她的手在颤抖,而陆微却听到她声音里的彷徨。 陆微捏了捏手心里的电池,最终拉着一旁的段慈恩说:“走,跟上去,留在这里也不一定是最安全的。” “啊?”她被人拉着跟在任冥后面,路上风吹柳乱,越往前走,柳树就越茂密,几乎要形成一片林,怎么白天从来没见过这些? 陆微想,身后精神崩溃的众人收拾好自己碎成渣渣的精神,也赶忙跟上来,就像陆微说的,留在这里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柳叶沙沙,树木丛生,阴森恐怖却像没有尽头的一条路,路上仍有人在啜泣,不过却压抑的很好,好到给这条路徒增恐怖。 任冥忽然停住,陆微赶忙站住,抬头问:“怎么了。” “到了。” 面前有一个学校,仅有一个学校,在路的尽头,仿佛是这条小路唯一的终点,有去无回的终点。 第4页 要命的是天上劈过一道雷,像是要下雨。 “要进去吗。”段慈恩有些犹豫地问。 任冥没有答话而是抬脚走了过去,漆黑的学校,空无一人的屋子,占地七百平方米却被遗弃的废校,雷电闪过,陆微捏着冰凉,冷到已经察觉不到温度的手,率先跟了上去。 “哎哎,还真进去啊。”段慈恩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又望望身后的残兵败将,喃喃自语的说:“算了,死就死吧。” “哎,你们快点,在那个教室里集合。”她对着身后的人影喊了一句,赶忙也躲进了学校。 距离校门最近的一栋楼就是那个据说死过人,阴气很重的阶梯教室,教室的门还是从前的那种木门,任冥推门的时候陆微与段慈恩捂住耳朵狠狠的闭上眼睛,真的怕突然出现什么被吓一跳。 想象中可怕的东西没有出现,倒是一推开门迎面扑过来许多灰尘,大概是开门的时候带进来流动的空气吹起了尘埃。 学校已经算是危房,外面的风一大屋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很可怕。 齐菲菲一行人狼狈的走进来的时候,陆微已经打开手电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光的地方才比较安全。 七个人坐在阶梯教室的凳子上休整,比起刚才散乱的模样真的还是与大部队一起走比较安心。 “我们还要讲故事吗。”张鑫坐在任冥身边,声音很是颤抖的问,陆微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现在说故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作法,毕竟大家都这样狼狈,如果不是因为走不出那条小路也不会被迫来到这里。 “现在几点了。”任冥问。 唯一带着手表的段慈恩赶忙看了一眼手表说:“凌晨一点整。” 凌晨一点,陆微想,可真不是什么吉利的时辰。 凌晨十二点到凌晨一点阴气最盛,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不为怪,只是一个鬼打墙就已将把大家吓成这样,今晚该怎么过还是个未知数。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很久没有开口的段慈恩忽然问,“传闻时说第八个人会实现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的心愿,这是什么意思,那六个人都死了吗。” 陆微对学校里的传闻并不怎么了解,当然也有人是因为学校怪谈而报考的这所学校,她当然不是这一种,只是恰好成绩过线,恰好被录取了而已。 没有人说话,大约也是因为没有人试图去了解过。 屋外电闪雷鸣,齐菲菲捂着嘴啜泣,苏辞皱着眉心说:“据说是死了。” 楼然僵住,陆微却想,这种可能性为零,毕竟如果一个学校忽然有超过五个人死去就足以上头条了。 “哈哈,苏辞,你可真会开玩笑。”张鑫尴尬地说。 “我没开玩笑,确实死了,那六个人,确实都死了。” 狂风吹开一扇玻璃窗,风涌到屋子里,在屋中乱窜,冷得人瑟瑟发抖。 黑板上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 “谁在黑板上写字?”张鑫忽然站了起来。 陆微一愣,将屋里的人扫视一圈,没有人挨着黑板,连靠近黑板最近的张鑫自己与黑板也隔着一排桌椅。 “不会吧……”她将手电打向黑板,板擦哒的一声落在地上,七个人的心跳跟着颤了一颤,齐菲菲捂着嘴,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却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是……这里的东西?”苏辞皱眉说着靠近黑板,走近却忽然停住脚站在黑板不远处,“黑板上有字。” 任冥也站了起来,陆微赶紧把手电筒打了个过去。 ‘游戏开始。’ 黑板上写着四个字,右下角却有七条竖线,却不是用粉笔写的,而是像血一样的流下来,苏辞走了过去试探性的弄了一点在手上又放到鼻尖闻了一闻。 “是血。”他皱着眉心如是说。 任冥看着七道竖线上的血滴子说:“谁在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陆微想了想,开口说:“没可能是我们这些人,我们是临时决定来这里的,应该也没有人知道并早作准备。” 诸位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楼然的脸僵住,脸白的跟一张白纸一样,段慈恩的表情不大好看。 “不该来的。”张鑫烦躁的抓了了下头发。 窗外狂风大作,他走到门口要开门,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门打不开?”任冥看了过去。 “谁他妈关的门?”张鑫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门打开,最后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门,年代已久,算不上厚的门板却依旧无动于衷,所有人无声待在房间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甚至都站不起来。 楼然走到任冥身边座下,她颤巍巍的握上任冥的手说:“任冥,我怕。” 段慈恩也怕,四个女孩没有一个不在怕的,段慈恩看了她一眼,悄声对陆微说:“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来了。” 学生会的打头阵,楼然不过是人力资源部的副部长,正部长段慈恩还坐在这里呢。 陆微将眼睛从那双手上收回来转而看向黑板上的几个字。 “你觉得她是为什么来的?”她抬眼问。 “为了任冥呗。”段慈恩与她靠的近些,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陆微轻笑了笑说:“恩,也不错。” 第5页 “你竟然还能笑出来。”段慈恩叹了口气。 屋外电闪雷鸣,雨下的似乎更大了。 “讲故事吧。”沉默之后任冥说。 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去,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不在怕的。 “真的要讲?”陆微不赞同的问。 “讲吧。”苏辞把蜡烛拿出来继续说,“一旦参加游戏就不能中途退出,更何况我们也走不出去。” 七根蜡烛,代表着七个人,火柴淋了雨打不着火,苏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打了几下,终于打着,他将蜡烛发给每个人。 齐菲菲与张鑫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们点上蜡烛,屋子里的风便不再涌动,火苗的火很安定的停在一瞬。 老旧的木门漏风,漏进来的风传出可怕的声音,仿佛鬼哭狼嚎一样。 “一定要讲鬼故事吗。”齐菲菲擦了擦脸上的泪,段慈恩回答说:“也不一定。” 苏辞点了点头看了任冥一眼说:“我先开始吧。” 全员没有异议,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蜡烛,最后轻轻地呵了一口气问屋里的人:“你们知道吗,一母同胞的女孩之间存在某种心灵感应,极个别的情况下一个死去,另一个也不会活着。” 齐菲菲打了个冷颤,火苗映在他的瞳孔中忽的一闪,苏辞说:“我要讲的是两对双胞胎的故事。” 同卵双胞的两个女孩,一个名叫杜折昔,一个叫做杜折珃。 杜折昔是姐姐,却一出世就先天受损不会说话,而妹妹杜折珃天赋却很好,七岁小学的时候连跳两届直接上的三年级,父母花了大把的人力财力在她身上,十三岁的时候奥数比赛得了全省第三名,十七岁的时候钢琴十级,一路走的是顺风顺水。 杜折昔天赋一般,进了残疾人的学校,将就着读完了高中便不再上学,她喜欢读书各种书籍,十八岁的时候她写过一篇随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了稿子,正巧被一家不算很出名的杂志社相中。 同卵双胞的两个男人,一个叫尹润,一个叫尹城。 尹润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销售,尹城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杜折珃在国外硕本连读,读到一半却被临时喊回家,那一天是杜折昔与尹城的订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能保证所有的故事都是he 第4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二)【小修】 尹城曾有过妻子,二十七岁那一年他终于忍受不了妻子的唠叨,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婚,离婚后的前几年总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只见过那些女人一面,然后就不了了之,后来他想着自己大约也就这样孤独终老了,直到杜折昔那一年来到杂志社工作。 他并没有多喜欢杜折昔这个人,不过她的脸长得很漂亮,要娶她也单纯因为她不会说话,不会唠叨,而且温柔体贴,尹城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会跟前一任妻子一样提出诸多质疑。 他爬到那个位子上,什么人对谁有什么想法几乎一眼就能望穿,他当然能看出这个女孩喜欢他。 那天尹城约杜折昔吃饭,吃过饭要走的时候尹城忽然抓着她的手说:“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杜折昔抬起错愕的眼睛,刚要开始比划手语,但是考虑到尹城不动手语,才拿出手机在上面敲出几个字举给他看。 “好啊。”她这样说,脸蛋红红的,还挺可爱的。 尹城想,这样的人就算放着只做一个花瓶,也是很好的。 之后就是见过父母通知家里人,尹家的父母显然没有比寻常人家的父母开明到哪里去,自然也无法对儿子要娶一个哑巴熟视无睹,尹母张玉瑶闹了很长时间,最后以尹城一句,不娶她我这辈子都不娶了收场。 尹父尹深并不参与这场争吵,事实上他很尊重孩子们的想法,尹润工作原因常年在外,家里的事他大都不会管,后来的订婚宴,订婚宴不过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尹城还是第一次听说杜折昔有个同卵双胞的妹妹,就如同杜折昔也是第一次听说尹城有个同卵双胞的哥哥一样。 “姐,这就是我姐夫?”杜折珃来到杜折昔的身边,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听说是什么出版社的总编,从小都很优秀。 杜折昔一直很自卑,她低着脑袋点了点头,当然也没有发现尹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你好,姐夫,我叫杜折珃,你看我跟我姐姐是不是很像啊。”她将下巴抵在杜折昔的肩膀上,杜折昔抬起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比划说:‘什么时候回来的,咱妈呢。’ 尹城皱起眉头,说实话他虽然因为她不会说话而娶她,可是却绝不喜欢她在外人面前打手语,那就好像告诉所有人他尹城娶了一个哑巴。 “咱妈在跟亲家说话啊。”杜折珃抱了抱杜折昔无奈说:“姐,怎么感觉你瘦了。” ‘你看错了吧。’她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尹城看着对面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不受控制的皱起眉心,而杜折昔也看到了他的不愉快,赶紧打发杜折珃走。 ‘你先去找咱妈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好吧。”杜折珃收回手,一撇头看到姐姐头发上的一枚树叶,随手就取了下来。 第6页 杜折珃走后,她才拿出手机敲了几个字给尹城看。 ‘你怎么了?’她问。 尹城抬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字,又看了看杜折昔,说实话,他有点后悔了,他要跟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一辈子,她不会说话,无法与他交流,尹城忽然意识到自己就好像娶了一个木偶,让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她不会与他有任何声音的对话。 他甚至很没有良心的觉得如果要娶,也要娶杜折珃这样有学识有教养,性格开朗的,而不是杜折昔这个哑巴。 “没什么。”尹城说,“我出去透透气。” 杜折昔愣在原地,尹润来找尹城的时候她还站在原地,愣愣的回想丈夫最后的那个眼神。 “折昔。”尹润看着酒店宴客厅外独自站着的人,“你看到尹城了吗。” 杜折昔愣愣的转过身,从小时开始她就对别人的态度特别敏感,刚才那一瞬间她从尹城眼中看到了一丝的厌恶,就像过去那些人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如果尹城没有看到杜折珃他或许就不会突然改变,可是不能,他看到了杜折珃,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他无可避免的像所有人一样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作比较,这一比较谁高谁低已见分晓,一个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美丽高贵,另一个却像是地上的尘埃,连说话抱怨都不会。 所以说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准的。 ‘尹润。’杜折昔转过身比划给尹润看,‘你说尹城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吗。’ 尹城曾告诉她,尹润因为曾经有个客户的女儿患有失语症,特地学过一段时间的手语。 尹润看了眼杜折昔一脸的迷茫,面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他伸出手揉了揉杜折昔的脑袋说:“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他为了你可是差点跟父母断绝关系。” 她一愣,终于想明白,昂起脑袋对他笑了笑说:‘也对。’ ‘对了,你见过我妹妹了吗,她刚过去。’ “见到了。”尹润收回手说:“你们一卵同胞却不怎么像。” ‘不像?’杜折昔瞪着大大的眼睛说:‘很多人都说我们很像啊。’ “我说的是性格。” 杜折昔抬起头看着尹润那张跟尹城相差无几的脸,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你跟尹城也不怎么像。’ 虽然杜折昔与杜折珃如果不说话,谁也无法认出谁是谁,但是尹城与尹润却很好分辨,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同样是双胞胎的原因,杜折昔总能将两个人分出来。 订婚宴上,王玉瑶依旧不怎么待见杜折昔,幸好不待见只是放在心里,该给的东西还是给的。 尹母握着杜折昔的手,眼圈红红的说:“好,很好,小昔,订了婚就相当于嫁出去了,将来可不能跟个孩子一样任性吵架。” “妈。”尹城搂着杜折昔的肩膀说,“我不会让小昔受委屈的。” 尹城信誓旦旦的发誓说,订婚宴后他们就住到了一起,住在一起很久,却没有去民政局领证。 尹家很大,尹城至今还住在家里,一方面是因为从这里去上班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上下班太忙碌,没有时间做饭打扫家务。 之后就自然而然的结了婚,婚后,尹城依然领证的事情,杜折昔也不问,直到有次编辑部的人问起,尹城与杜折昔虽然在一家公司上班,却不是同一个编辑部,负责的栏目不同也很少有遇上的机会,编辑部里跟杜折昔处的不错的女同事问:“你跟尹编都住到一起了还不领证啊。” 她笑笑,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说:“一个证件而已,有跟没有一样。” “哎,可不一样。” 同事说:“你们都住在一起了,也不可能分房分床睡,现在不领证是没问题,可将来呢,等你怀孕了,孩子连户口都落不下去。” 杜折昔愣了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总之你长点心吧,我一朋友就是这样被渣男骗了的,孩子七个月了没办法才去引产,对孕妇危害也大。当然我也不是说尹编渣男啊。”同时将纸杯扔到垃圾桶说,“你上点心就对了。” 杜折昔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怎么上心,直到大姨妈连续两个月没有来的时候她去医院检查回来。 晚上她跟尹城提了这件事,尹城坐在床边扫了她一眼幽幽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我妈前两天闪了腰,今晚上做不了饭,你偶尔也替家里分摊点家务。”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抿唇点了点头。 说起来杜折昔除了读书不行,其余的差不多都懂一点皮毛,就像她从前从没有做过饭,第一次照着菜谱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却不怎么差,就是卖相差了点。 王玉瑶瞧了一眼断成两截还有些焦的鱼,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说:“不吃了。” 尹深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不吃了,你才吃这么一点,医生都说了你闪了腰那是骨质疏松,来多尝尝这个鱼,小昔做的不错。”说着就夹了一条想放进王玉瑶的碗里,却被她一下拨开,鱼落在桌子上,王玉瑶不怎么开心地说:“卖相这么差没胃口。” 其实她早就想挑杜折昔的毛病了,好不容易叫她逮到些把柄,可不得拿出来说一说。 第7页 “进了肚子都一样,别胡闹。”尹深皱起眉心说。 “我胡闹?生病看着菜没胃口叫我胡闹?” 尹城哒的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脑袋要埋进碗里的杜折昔说:“去给我妈重新炒一份。” 杜折昔抬起头,看见尹城眼里的不耐烦,最终点了点头走到厨房。 她炒了好几个菜,终于能叫婆婆满意,王玉瑶却一口也没吃。 “尹城工作一天也累了,再说也过了饭点了,撤了撤了,回去早休息吧。” 杜折昔看了眼没有说话的尹城点头将刚炒出来的几个菜端回厨房,忙了一晚上,只吃了几粒米,杜折昔在厨房的小台子上尝了尝后来炒出来的那几个菜。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凉了。 他们结婚已经整整八个月,晚上杜折昔躺在床上想,确实该找个时间领证了。 只是还不等杜折昔提出这个要求,母亲那边却打来电话,说是杜折珃毕业了要去他们编辑部实习,但是公司跟杜家的距离有点远,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出租房,杜家人的意思是让杜折珃先在尹家住一段时间。 杜折昔艰难的答应,跟尹城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却很果断的应了下来。 ‘真的可以?’杜折昔问。 “可以。”尹城说。 不过王玉瑶却因为这件事对杜折昔的意见很大,虽然她最终也答应了下来,却是不得已而答应的。 杜折珃搬过来那天,尹城破天荒的为两个人请了假。 杜折昔还很高兴于丈夫的体贴。 “哇,你家好大。”杜折珃到尹家后感叹说,王玉瑶冷哼一声悄声说了一句,“乡巴佬进城。” 可惜杜折珃却不是什么乡巴佬,她在国外这几年为人处世就像人精一样,所以就算她听到了王玉瑶的讽刺却像没听到一样走到她跟前,献宝一样的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说:“伯母,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听说您喜欢香水,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牌子的就带了插nnel和guerlin。” 王玉瑶的脸色冷不起来,应该没有那个女人会讨厌香水,她满脸不信的接过香水,喷在手腕上闻了闻,然后一脸惊喜地说:“真的是香奈儿。”她将香水收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问:“你还去法国了?” “我在那里读的硕士。”杜折珃说。 “法国哪里呀。” “巴黎。”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张古画,说是哪个古人的作品,有价无市,她将古画递给尹深说:“听我姐说伯父喜欢画画赏画,我一个同学正好捣鼓这个,据说前几天收到个好东西,特地给我留着,我一想就给伯父带过来了。” 尹深欣喜的接过画轴打开一看,便止不住的赞同说:“是个好东西,是个好东西,这东西不便宜吧。” “没多少钱。”杜折珃撩了撩头发:“朋友友情价给我的,我想着也不能白住。” “有什么白住不白住的。”王玉瑶出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人心如此,就是会被简简单单的东西简简单单的收买。 杜折昔听到这句话脸色明显一变,她看向杜折珃的方向。 没什么,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交际方面很厉害,她习惯了,这么想着她抬头去看尹城,却发现尹城的眼睛锁在杜折珃身上,眼中是很明显的惊艳。 最后她看看丈夫再看看妹妹,她后悔了,很后悔,婆婆对她的态度还不及自己妹妹的十分之一,丈夫看向妹妹的眼神也满是惊艳,可如果她会说话,如果她也是个正常人,她也会被送出国留学,也会巧舌如簧,懂得如何哄人开心,会在心爱的人伤心时安慰,高兴时为他欢呼。 可她不能,甚至什么都做不到,因为她连最基本的语言交流也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扒着电脑写恐怖的东西,哇,感觉要把自己吓死了 第5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三)【小修】 ‘尹城,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晚上杜折昔终于问出口,尹城脱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甚至都不曾抬头去看杜折昔此时的表情,他淡然地说:“等过段时间吧。” ‘我怀孕了。’她说。 可没成想尹城皱了皱眉说:“现在你跟我都是事业发展期,这时候要孩子,我们没时间养,找个日子,我陪你去打掉。” 杜折昔直接愣住,她看着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的尹城。 他从前是这样的人吗,杜折昔记不得了,只不过她忽然发现或许尹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非要娶她的理由,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她。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尹城已经不在,她穿好衣服下楼,杜折珃已经跟王玉瑶尹城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并将她的婆婆哄得挺开心。 “伯母您竟然没看过小李子的剧?” 王玉瑶给杜折珃呈上粥,笑说:“不比你们年轻人,跟不上潮流喽。” “伯母,你看上去可没有多大。”她说:“我最喜欢小李子的一个台词’outwardly , i was everything a well-brought up girl should be .inside ,i was screaming .’” 杜折昔听不懂这句话,可尹城脸上的表情却很惬意,他说:“外表看,我是个教养良好的小姐,骨子里,我很反叛。” 第8页 杜折珃一脸惊喜地说:“哇,姐夫,你也喜欢这句话?” 尹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还挺喜欢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小李子身材变形了,哎,当年也是一枚帅哥,还是我梦中情人。” 尹城无奈的扶额:“说什么梦中情人,你当年才多大。” “嘻嘻。”杜折珃低头啃了一口面包说,“刚上初中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姐从来不看外国片,我也是自己偷偷看的。” 杜折昔确实不怎么看外国片,因为听不懂,可她却知道小李子这个人的,莱昂纳多,刚刚得名影帝。 他的泰坦尼克号,杜折昔也看了很多遍。 “姐。”杜折珃看到她,抬起手跟她打招呼,杜折昔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胃里却一阵恶心,幸好没吐出来。 “咦,姐,你不吃饭就要走啊,伯母做的早餐可香了,你尝尝吧。”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收回手望了一眼尹城,最后失望的收回眼睛,打开门走了出去。 杜折珃凑到尹城身边一脸惊讶的问:“姐夫,你惹我姐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没等我自己走了。” “没有。”尹城答。 “尹城,你等会儿送折珃过去吧。”王玉瑶擦了擦手说。 “啊?不用不用,我骑自行车过去,很快。” “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过去。”王玉瑶看着尹城,尹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妈。” “真的不用。”杜折珃无奈的说,可是尹城已经去取车。 杜折昔挤在地铁上,早八点地铁上人很多,做什么的都有,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闻,她中途下了地铁,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 忽然记起前一天晚上尹城的话,她的心沉了一沉,孩子已经三个月,产检的时候大夫告诉她是个男孩,发育的很好。 尹城的工作算不上多忙,她也是,只是时间稍微紧了点,她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耽误上班也照顾好孩子,可是尹城却不要他。 为什么不要他,杜折昔想不出理由。 “杜折昔?”出了地铁,她看着公交站牌前的一辆suv,车子的主人降下车窗,杜折昔这才看清那个人,是尹润。 “你怎么在这里?” ‘下错了地铁。’她有些窘迫的说,尹润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车,“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杜折昔并没有拒绝,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没有吃早饭刚刚才吐过一阵,现在还头昏眼花,脚底发软也实在走不到公司。 ‘你怎么会在那里。’她问,尹润瞥了一眼说,“上班路过。” 哦,路过,此后无言,气氛极为尴尬,杜折昔遗憾的想,为什么她不会说话。 这么想着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闪过诸多画面,睡的很不舒坦,最后甚至开始做起了噩梦,一直有谁在黑暗中喊她的名字,可她无法给予回应,因为她不会说话,说不出话来,只会像小兽那样悲鸣,而且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纯白的床单,纯白色的墙壁,她动了动身体,看到一旁趴着的人。 “你醒了。”尹润说,“这里是医院,你发烧昏倒了。” 他看了杜折昔一眼,十分无奈的说:“你怀孕了,怎么怀孕了还这么大意。” 杜折昔一愣,伸手就要摸一摸自己的额心,她发烧了?难怪会觉得昏昏沉沉的。 “尹城不知道?”尹润觉得尹城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如果他知道就不会让杜折昔一个人去上班了。 杜折昔摇了摇头,从被子里拿出手说:‘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想要?”尹润不能理解的问,“为什么不想要,我记得尹城尹城应该不怎么讨厌孩子才对。” ‘不知道。’杜折昔也不知道。 医院不敢给孕妇打吊瓶,只是她贫血昏倒送过来的时候扎了一针葡萄糖,计量不多对孕妇也没什么危害。 杜折昔昏昏沉沉再次睡过去的时候,隐隐听到尹润出去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话中他的语气并没有他那个人那么温柔。 她想,怎么尹城对她就没有他的一点点温柔。 杜折昔怀孕的事情最终被尹润捅到父母面前,杜折珃拉着杜折昔的手一脸惊喜地说:“姐,你怀孕了,我就是要当小姨了!”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我可不要给个小子当小姨,我希望是个女孩,小棉袄。”她兴奋地说,甚至已经想好了将来小侄女的婴儿房该怎么装饰。 尹城再也没提什么打掉的话,大约是尹润对他好一通教育,让人醍醐灌顶了吧。 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杜折昔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医生说有小产的危险,先在家养一段时间吧。 王玉瑶虽然不怎么待见她却对孙子挺在意的,平时不常在家的尹润突然搬回家来住。 后来有一天杜折珃忽然来找杜折昔,她一脸绯红的对杜折昔说:“姐,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尹润哥了。” 她微讶,杜折珃继续说:“姐,你得帮我,我想跟尹润哥在一起。” 第9页 杜折昔在惊讶中点了点头,她觉得如果尹润也喜欢杜折珃,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那天产检,尹城杂志社有事情,尹润带她去医院,走之前杜折昔特意带上了杜折珃,她坐在suv后车座上,副驾驶座上的杜折珃叽叽喳喳的找话题,从香薰是什么牌子的从哪里买的,到坐垫做着很舒服,可尹润的回答总是不咸不淡的,叫人失望的很。 下车之后杜折昔有些犹豫地说:‘小珃,要不你放弃吧,我看着尹润并不怎么喜欢你。’ “他那是不知道我有多好呢。”杜折珃很有自信地说,毕竟她在外读书的时候很少有男生不喜欢她,那些不喜欢她的大约就是因为太腼腆,害怕如果被拒绝那连朋友都做不成,她骄傲自负,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不喜欢她杜折珃的人。 或许是杜折昔帮杜折珃帮的有些明显,连尹城都看出来,睡觉前他冷冷的问:“折珃喜欢尹润?” ‘你看出来了?’她在吹头发,关闭吹风机,在手机上打字说。 “你还是劝她赶紧放弃吧,尹润有喜欢的人。” ‘恩?’她一愣,继而点了点头说,‘好,我会告诉她。’ 只不过尽管杜折昔告诉杜折珃尹润有喜欢的人了,杜折珃也不愿意放弃,她问:“他喜欢的人有我美吗?有我博学多识吗,有我能配得上他吗。” 杜折昔摇了摇头,她甚至不知道尹润到底喜欢谁。 “这不就得了。”杜折珃摊开手说:“我姐夫骗你呢,你也信。” 杜折昔想,尹城,应该不是会骗人的那种人。 杜折珃依旧没有放弃,最后她没了办法,直接想出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个烂透了的套路,还想让杜折昔帮忙,杜折昔当即拒绝,设计陷害尹润,这样的爱情得到了又能怎么样,可是杜折珃直接跪在地上恳求杜折昔说:“姐,帮我这个忙吧,我真的特别喜欢尹润哥,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任是杜折昔好言相劝,杜折珃依旧不肯放弃,最后她答应了下来。 “姐,如果这件事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杜折珃带着杜折昔去了酒吧,她在酒里下了药,杜折昔再三确认药没有副作用后才看着杜折珃喝了下去。 手机忽然震动,是尹城的短信。 ‘你在哪?我去接你’ 杜折昔眼中蕴起一丝温柔,她在屏幕上敲敲发了个地址过去,然后又给尹润发了个短信,意思是杜折珃终于要放弃了,结果在酒吧买醉,她一个人弄不动,能不能拜托尹润过来把人带回去。 尹润看着这个短信,勾了勾唇这个借口找的也未免太过拙劣,可他依然掉了个头往杜折昔的位置而去,刚刚杜折昔说什么?哦,对了,说她跟杜折珃在一家酒吧,怀着孕还去酒吧,胆子不要太大。 他并不是因为杜折珃喝醉要去接她,而是杜折昔说,杜折珃喝醉了她一个人弄不动。 午夜十二点的酒吧外灯火通明,天气却越来越冷,她等的在靠椅上睡着,尹润跟尹城是一起到的。 那时发生了什么,兄弟二人又做了什么,杜折昔一概不知,她睁开眼睛,自己躺在陌生的车子上,门开着,偶尔还能听到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恐怖的东西天黑了写的格外带劲,这是为什么? 第6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四)【小修】 车上一个人也没有,她的身上披着一个陌生的男士外套,她恍惚的拿起外套从车座上坐了起来,走下车,车子停靠在江边,凌晨的江畔美得叫人觉得可惜,尹润靠在护栏上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 “你醒了?”尹润分给她一个眼神,香烟的味道传了过来,呛得杜折昔咳嗽了好几声,她记得,尹润应该是不抽烟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掐断烟头,勾了勾唇不答反问:“杜折昔你只是不会说话,应该不是个傻子,不会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吧。”他吐出最后烟气,杜折昔疑惑的问,‘什么?’ 尹润的眼睛却看着天边渐渐初升的太阳,是朝阳。 “好看吧。” 杜折昔点了点头,继续问,‘折珃呢,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尹润睨了她一眼,最终转过身,烟头落入身后的江中,他掰过她的脑袋对准了她的唇静静的吻了下去,不是个温柔的吻,还带有香烟的味道,不过说不上难闻与讨厌,或许是双胞胎的原因?杜折昔愣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吓了一跳一把将人推开。 尹润舔了舔唇角的伤痕,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你什么意思。’她的手在颤抖,尹润却不再看她,他盯着越来越美的朝霞淡淡的说,“杜折昔,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时她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清楚,只是不愿承认,她失望的看了一眼尹润,印象中的尹润不该是这样的。 朝阳很美,美得叫人无所遁形,杜折昔收回眼睛,从大桥上走了下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她拦住一辆计程车,将目的地打到手机上给司机看。 仍是那个酒吧,杜折昔到的时候酒吧还没有营业,杜折珃的手机依旧打不通,她慌了神,捏着手机想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却怕被父母发现杜折珃与她做的事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杜折珃忽然发了短信过来,她说:“姐,成了。” 第10页 杜折昔一愣,拿着手机敲敲打打问:‘什么成了。’ “昨晚上我跟尹润睡了!” 杜折昔顿住,如果她没有记错,尹润今早上五点多的时候还跟她在一起。 ‘尹润现在哪里。’ “刚走啊。”杜折珃抱着白色的杯子,“姐,他说要对我负责哎。” 这是不可能的。 杜折昔想,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直到刚才她才跟尹润分开,忽然,杜折昔心里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尽管那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她没有再回那个短信,而是选择给尹城发了个短信,她问:‘你在哪。’ 那个人没有回复短信,或许是没有看到,或许是熟视无睹,杜折昔捏着手机指尖颤抖的在编辑一行输入‘昨晚你是不是跟折珃在一起。’却删删写写,最终也没有发出去,她不敢问,也不敢知道那个真相,就算是真的尹城应该也不会承认,应该,他应该不会承认。 杜折昔蹲在地上握着手机。 这只是一个意外,杜折昔想,只是一个意外,他们太像了,折珃没有分出来很正常,她们姐妹也很像,尹城没有分出来也很正常,可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这么大一个肚子要怎么伪装。 尹城是知道的!她没办法骗自己。 尹城知道那是杜折珃不是她杜折昔。 她顺着墙壁滑坐了下去。 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理由足以让尹城这么做,因为他不爱她,所以受够了要跟一具不会说话木偶待在一起,尽管起初他要娶她确实因为杜折昔不会说话,安静,且温柔,可婚后这么长时间他才认清,杜折昔不是自己想要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尹城不知道如果他没有遇到杜折珃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可惜的是他已经遇见杜折珃,她与杜折昔不同,活泼开朗,健谈又风趣,跟她在一起仿佛这一辈子都不会无聊。 杜折昔回到家的时候尹城还在家里,他穿着昨天的那身衣裳,杜折昔眼圈红红的尹城却一点都没有在意。 “你昨天晚上在哪睡的,怎么一整晚没回来。”他兴师问罪道,完了从衣柜里拿出领带说,“我妈腰病又犯了,今早上家里没饭你去公司的路上随便吃点吧。” 他穿戴好衣裳关上衣柜门,“早上有个会,我先走了。” 杜折昔拉住他的衣裳,眼圈红红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衣领之间有个若有若无的吻痕,让她更加确信了她的想法。 “怎么了?”他问,杜折昔忽然回神,最终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她不会说话,问不出口,可其实她有许多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对折珃,你说要对她负责是真的吗,可你打算怎么对她负责。 尹城走出卧室,杜折昔躺在床上绝望的想,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尹城是杜折珃的姐夫,是姐夫啊。 杜折昔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不说出来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而是怕自己的妹妹知道那个真相。 又一个月后,她选择沉默不语的一个月,尹润一个月前被派往杭城出差,杜折珃依旧什么也不知道,产检的时候杜折珃陪着杜折昔过去,她看着肚子里小小的一团肉,惊喜的说:“姐,姐,他在动哎。” 杜折珃对着杜折昔的肚子小声说:“宝贝,我是小姨哦。”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心伤害? 杜折昔笑了笑,走出妇产科的诊区,去了趟耳鼻喉科,很早前在尹润的提一下杜折昔曾做过一次检查,虽然检查之后就在也没有什么结果,她已经沉默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不能说话,也没有多大的失望,来之前她接了个电话,医生喊她过去一趟。 医生看了看她的病历最后说:“杜小姐,关于您的问题,我们专家团做过分析,您还是有说话的可能性的。” 杜折昔一愣,杜折珃一脸惊喜的问:“真的吗。” 医生点了点头,杜折珃回过头惊喜的抱住自己的姐姐说:“姐,太好了!” 杜折昔捂着嘴巴,差点要哭出来,二十七年,整整二十七年,她被告知还有说话的可能性,这就好像一个马上要死去的病人,医生告知他还有生还的可能,而那个可能还特别大。 后来她积极接受治疗,尹润也从外省出差回来,几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从不在做任何交流。 杜折昔在躲着尹润,因为她不能问他关于那个吻的事情,所以她选择沉默,而尹润也当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一个月后杜折珃出现妊娠反应。 她偷偷告诉了杜折昔。 十二月的天,很冷,带着彻骨的寒凉与无尽的恶意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身上。 “姐。”从公司下班一起回家的路上,杜折珃一脸高兴的说,“我怀了尹润哥的孩子。” 她呆住,脸上一贯的笑容凝住,真的像极了一具木偶,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后她才问:‘尹润知道吗。’ “不知道呢。”杜折珃笑着低下头说,“我打算晚点告诉她,哎,姐,他答应要对我负责,你说他是不是要娶我呀。” 第11页 ‘折珃’杜折昔很是认真的看着她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姐,你说什么胡话呢。” ‘小珃,你相信姐姐,姐姐不会骗你的,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下。’她不是圣母,还不能看着别的女人生下自己丈夫的孩子,更何况他们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很快就要出生了,她并不怨恨杜折珃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用不知道,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任何事情。 杜折珃变了脸色,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亲姐姐。 “我不管。”姐妹俩第一次闹矛盾,却是因为一个小孩,与那个一个人知道,与一个不知道的错误,“我是一定要生下他的,尹润都答应要对我负责了,有了这孩子他就能娶我,姐,我真的很喜欢尹润,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她要怎么理解呢,该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尹润吗。 杜折珃生气的穿过马路,红灯忽然变绿,是左边驶过来的车的盲点,砰地一声,杜折昔听到声音的时候抬起头,却看到自己的妹妹躺在马路上,身下慢慢晕开了一团血迹,她浑身颤抖,发了疯一样的剥开围观的人冲到马路中央抱起在血泊中的妹妹。 血流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大滩。 “姐,好疼啊。”她声音颤巍巍的说,一声比一声要轻,杜折昔疯狂的摇头,她错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错在哪,可她却觉得她错了。 救护车到的时候杜折珃已经没了呼吸,她到死手都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面有个孩子,不是尹润的,而是尹城的。 尹城一身狼狈的赶到医院的时候,杜折昔像一尊木偶一样坐在病床边,而她的面前病床上蒙着一块白布,白布下有个人。 杜家的父母坐在病床边,杜母哭的晕厥了过去,杜父也是一脸疲惫,看上去比过去老了很多。 “折昔,折珃她……怎么了。” 杜折昔站了起来,她转身看着尹城,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给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她转身,帮父亲扶起地上哭的晕死过去的母亲,让医生将她的尸体带走。 一连串的打击让杜折昔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尹润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正巧看到手术室亮起的灯。 “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杜母醒来后又趴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杜父躲进吸烟室,默不作声。 整整三个小时,医生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慢慢的摘下口罩无言的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大人已经送往病房,孩子没保住。” 尹润抬起头看着尹城那张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脸,真不知道他是为谁而难过。 杜折昔醒来后提出了分手,尹城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孩子流掉的时候杜折昔没有哭,离婚的时候也没有哭,可她看着杜折珃的遗照时眼泪却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最终她拿着家里切水果的小刀,在浴室里结束了自己实在算不上长的一生。 血被留在了浴室里,腥味扑鼻,十二点的铃声敲了整整十二下的时候,杜折昔睁着眼睛看向手中的一张结婚照,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十一点多的时候往后写,写的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吧,我胆子确实挺小。 第7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五)【捉虫】 恒星小区里的住户差不多都知道,杜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天生残疾,二女儿聪明伶俐,出国留学,杜氏夫妇引以为傲,后来两个女儿一个车祸死亡,另一个自杀,两个女儿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自那以后杜家的母亲就变得疯疯癫癫。 “老杜,我真的看到了,是小珃回来了,她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杜母对杜父说,男人只是无奈的摇头并不将这句话当真,杜母回到卧房看着屋子里的女儿还很纳闷的说:“我跟你爸说你回来了,他还不相信。” 卧室里的女儿无奈的笑说:“没事,我知道。” “妈,我出去一趟。”女人说,杜母点了点头,“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回锅肉。” 女人开门的手一顿,回过头说:“好。” 兰溪别苑的尹家。 尹家这几年怪事连连,先是门口的弃婴,一天尹城出门上班发现了被遗弃在家门口的弃婴,婴儿不过刚刚出生却没有呼吸,尹家人报警后法医解刨尸首,发现婴儿浑身上下除了没有心脏,其余都跟普通的孩子没有不一样的,可是孩子却没有心脏,单是这一点就够诡异的了,身上没有一点伤疤,身体里却少了个不该少的器官。 王玉瑶还是有些迷信的,专门请风水师换了家里的风水,门前挂着玉雕貔貅像,后来家里确实没有再出现怪事,可有一次一家人外出游玩时,高速路上车窗上突然出现一只血手,王玉瑶吓了一跳,车子打了个弯,直直的冲断护栏冲了出去。 除了尹深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倒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人员伤亡。 三年后,尹城三十八岁,至今未婚,而尹润依旧是我行我素,王玉瑶也管不了他,尹城则遵循母命开始相亲。 第12页 来相亲的女人大都知道尹城的过去,当然也知道他结过两次婚二婚的妻子是个哑巴,最后在娘家家里的浴室自杀,自杀,这大概是个被所有人忌讳的词,尹城从未对来相亲的女人挑明自己二婚的妻子是自杀的,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他也不会说,当然他也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曾有过两个孩子,孩子的母亲是一对双胞胎,大的那个在双胞胎的姐姐肚子里,而小的那个,则在妹妹的肚子里,只不过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 王玉瑶专门为这件事上过青云山拜见青云观里的观主,青云道人,那道人合算了一下尹城的八字只说他是个命硬的,因为命太硬以至于克妻,克子,可能终身无所娶,更无子,王玉瑶不信,大骂了道人,摔门而去。 “师父。”道观里自小就被青云道人收养的小童轻问,“你为什么要惹怒她叫我们也做不成这桩买卖啊,观里的香油钱都不够了,您再这么任性挑雇主咱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青云道人瞥了一眼身旁的小童,无奈说:“你有没有看到她身上的那个孩子。” “啊?”小童一愣,年过七十的老道人捋了把稀疏无几的胡须说:“鬼婴护母,女子死于子时,子时凶煞,死前又含恨,魂魄大约也只能徘徊九泉无法入轮回。” “师父,你又在说胡话了。”小童扔下自己的师父往道观后头的厨房走,快中午了,再不做饭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青云道人盯着山下崎岖的小路,路上有孤魂,孤魂皆有生前无法抹去的冤屈,因此无法入轮回只能在人间阴地做个野鬼。 冤魂结鬼,鬼有阴煞,每一个都是死于非命。 “尹城?你怎么了?”尹城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阴森森的,他看着对面的女人,长得不错,离过一次婚带着一个女孩,如果不出意外已经就是她了。 他对着对面的女人笑了笑,握上她的手说:“没什么,对了,我记得重临街上有家饭馆不错,今晚带上琳琳去那里吃吧。” “好啊。”女人的脸红了红,悄声道。 他不是因为喜欢才要结婚,单纯是因为到了不得不结婚的年龄才要结婚。 十字路口上车水马龙,尹城去开车,可他一抬头诺大的地下停车场竟然空无一人。电梯的数子忽高忽低,根本不经过地下一层, 尹城坐在车子里,发动汽车,刚要打火就看到车子前面的小孩,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孩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他脚边,两三岁的样子,肉嘟嘟的。 婴孩走到尹城脚边,抓着他的裤脚。 “爸爸。”尹城望着的小孩,脸色并不是很和善的说:“你家里人呢,我不是你爸爸。” “爸爸。”孩子抬起头,尹城吓了一跳,那个孩子脸色苍白,眼睛乌黑,是没有眼白的,他左右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电梯上上下下最后甚至熄灭了灯,他开始慌神,拿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孩子朝他的方向走,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大的小孩哪有能吐字这么清晰的。 “你别过来,我不是你爸爸。” “尹润。”停车场忽然出现一个女人,她弯腰将小孩抱了起来,尹城吓了一身冷汗,刚才,那个女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杜折珃?” 女人抬起头,穿着一身白衣,身上却有无数血点子,她的脸色苍白,眼睛是没有瞳孔的。 “你,你不是死了?” “你不是尹润。”女人脚不沾地,从那么远的距离到他的眼前仿佛只有一瞬。 “你不是尹润。”她狠掐着尹城的脖子,小孩跳到尹城的脖子上,“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女人的眼睛淌出血泪,一滴又一滴落在白色的长裙上,忽然女人被锁链拉住,不得已松开了手。 “妈妈。”鬼婴看着被带走的母亲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猛地咬住尹城的脖子。 尹城惨叫一声想要将小鬼扔下来,可惜怎么抓,都抓不到他。 终于鬼婴跳离他身边,尹城赶紧跑回车子里,飞快的发动汽车鬼婴趴在车窗玻璃上,尹城吓了一跳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撞到了一旁不少的车子,终于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之后他心有余悸的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尹城,怎么了?”方若涵敲了敲车窗,他脸色煞白的从车子里出来,一把将人抱住。 不可能的,他想,杜折珃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她被医生挪入太平间,她不可能还活着。 方若涵愣了愣,脸色通红的将人抱住,尹城的脸色苍白,收紧的手臂还在打颤。 鬼神一事本就不被许多人认同,尤其是在这个并不崇尚鬼魂的二十一世纪,他自己本来就对那些嗤之以鼻,不过之后的事情不得不让尹城产生怀疑。 杂志社来了一名编辑,听说是跳槽过来的,当然这些都与尹城无关,而与他有关的则是这名女编辑长得跟杜折昔姐妹七分相似。 女人的名字叫刘惜然。 尹城私下里总是观察她,可能是视线太专注,以至于同办公室里的人都误会了。 “总编,您喜欢惜然啊。”午休的时候办公室里没剩下多少人,办公室里性子大大咧咧的编辑李梦靠在办公桌上看着尹城说。 第13页 他瞪了一眼李梦。 “你别这么看我,大家都这么说的。” “都?”尹城脸色不好的问,“对呀,惜然长得确实不错,您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不过我可听说了,人惜然结婚了,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儿子,您啊,没戏了。” 尹城看了眼刘惜然的办公桌,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记起刘惜然的那张脸,或许真的是他想错了吧。 尹城这么想,李梦又说:“对了主编,今晚上王科升迁要请吃饭,惜然也去,您去吗。” 他想了想说:“去。” 吃饭的时候尹城一直在观察刘惜然,以至于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去他很快就喝醉,太像了,尤其是侧脸简直跟杜折珃一模一样,最后尹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只是醒来后看见了床头上叠的整整齐齐的领带与衬衣。 第二天上班他问王科,“我昨晚怎么回去的?” “刘惜然送您回去的。”王科处理完手头的稿子头也没抬的说,“您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听说因为回去的晚了,家里孩子还跟她闹了一宿呢。” 尹城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拒绝,不过他还没有谢谢刘惜然,方若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里她问:“尹城,我妈这边着急回老家,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办手续。” 尹城点了点头,这事是他一开始就许诺的,他说:“这周五吧,我轮休。” “成。”方若涵说,想了想又说:“这事我还没跟琳琳说,晚上来我家吃个饭吧,让孩子多跟你亲近亲近。” 尹城应了声好,刘惜然从一旁走过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看上去却格外苍白,她问:“总编是要结婚啦。” 收了线,尹城答,“差不多。” 用了七八年的饮水机忽然传出砰地一声响,水漏了一地,办公室里的人咋咋呼呼问:“哎哎哎,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突然就坏了,哎主任,这饮水机也好多年了,也该买个新的了吧。” 办公室里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刘惜君面色无常的转过身。 晚上车子开往方若涵的流星小区,途中经过一个小公园,公园里的路灯像是接触不好一样一闪一闪的,车子经过的时候路灯啪的一声碎掉,灯罩落了下来砸到车上,而车玻璃上则是一个婴鬼,张着血盆大口灯光还照出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脸上却露出渗人的微笑,尹城吓了一跳,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出了事故。 方若涵等了大半宿没等到尹城,等到的电话却是通知她去医院,尹城出了车祸。 电话里的人报了个医院的地址,一个普通的市三甲医院,只是电话里的说话声却像是收音不好一样掺杂着刺啦刺啦的杂音。 尹润是从电视上知道了自家弟弟出车祸的消息,同时的还有另一个消息,三十三岁的女子失踪在十年前废弃的医院里,尸体像是被猛兽撕咬过一样,惨不忍睹,经鉴定女子名叫方若涵,与此同时,尹城从医院里失踪,不知去向,监控录像里最后一个来探望尹城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怀里抱了个布娃娃。 第8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六)【小修】 尹润接到通知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刘惜然正在接受审讯,作为最后一个见过尹城的人,她有很大的嫌疑,可尽管被怀疑,她依旧平平淡淡的,不害怕,也不紧张,这个表现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难免让人有所怀疑,尹润盯着那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审讯持续到中午,刘惜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好险没跌倒,幸好一旁的尹润扶了她一把。 刘惜然看着尹润那张脸色并不大好的脸,轻声道了一声谢。 尹润盯着刚才扶人的手,还有热度残留在上面,很温暖。 尹家父母这几天都睡不好觉,自家的小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已经三十八岁,很难让人联想到绑架,即便是绑架,可绑匪至今没有联络家人,一点消息也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没有要钱,也没有提要求,可就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王玉瑶天天以泪洗面,尹润看看母亲哭肿的双眼,父亲的愁眉不展,想了想,终于说:“没什么消息也是好消息,我已经请了假,这几天去郊区找找,您别担心。” 尹润去警察局与刑警一起研究了那天的监控录像,录像里显示当天晚上八点多钟尹城被送往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后被送入病房,当时医院的值班人员只给方若涵一个人打了电话,可方若涵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来医院,这时候方若涵大约也已经遇害,而监控记录上午夜十二点钟的时候却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裳来到医院,这个人就是刘惜然。 医院没有给她打电话,刘惜然来医院做什么。 “据她本人所说,那天她的儿子刘庆生病被送了过去,途中她恰巧看到尹城被送往手术室,他们在同一家杂志社工作尹城又是顶头上司,所以她就来看一眼。” 刑警钱景元是尹润的高中同学,他的上司对这件很重视,甚至成立了专案组。 尹润抿唇,没说话,监控录像忽然黑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他指着突然闪了一下的镜头。 第14页 “不知道,这方面的专家说是像受了什么干扰,可具体受到什么干扰,还有待考察。”钱景润最后拿着一根圆珠笔指给尹润看。 “最让我们觉得奇怪的是时间对不上。” “时间?” “对,你看这里。”钱景润指了指监控录像里的时钟,“钟表显示时间是一点三十分,可你在看录像。” 尹润顺着圆珠笔看了过去,双眼瞪大,监控录像上的时间正好是十二点整,时间有误差这个确实可以理解,可是差上一个多小时的,真的是闻所未闻。 “医院的表出了问题?” “没有,后来我们去掉查过,医院的时钟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就是监控录像的时间出了问题。”尹润脸色不大好看的说,钱景元看了眼他握在一起的手,无言将监控倒退了回去,在白衣服的女人进病房之前,时间还是对的上的。 “如果是监控出问题的时候有人故意扰乱了时间,可你自己也看到了,监控出现问题只有一秒钟不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一般没有谁做得到。” “你想说什么。”尹润抬起头,钱景元很认真的说,“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了,你弟弟,尹城他是不是惹到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尹润睨了一眼钱景元,“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这世上难不成还有鬼吗。” “你也先别着急。”钱景元安抚他说,“我干这一行干了少说也有十年,大大小小的案件也见过不少,确实有些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你好好仔细的想想,尹城是不是惹过那些东西。” 尹润坐在凳子上,头疼的扶额,他想了想,终归还是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 “她跟尹城的前妻很像。” “谁。” 尹润指了指监控录像停着的位置,女人第二天前往病房,再出来的时候尹城便没了踪迹,这一次监控录像有长达五分钟的空白,这五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最后他长吸一口气道出那三个字:“刘惜然。” 钱景元是知道尹城的前妻的,毕竟当时杜家把事情闹的很大。 “你是说,刘惜然长得跟杜折昔很像?” “对。” “几分相似。” 尹润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七分。” 七分相似,钱景元想了想问:“我记得尹城的前妻是自杀身亡的。” 审讯室里是不允许吸烟的,尹润上下摸了一摸,还是叫他摸出一只烟,点上放在嘴边。 “死的时候怀着七个月的身孕,骨灰埋在城西的陵园。你觉得会是杜折昔?” “那也不一定。”钱景元如是说,尹润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正赶上周末幼儿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孩子。 街上车水马龙,红灯亮了又绿,绿灯亮了又红,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家酒吧外,后来他总在想,那时他明明知道里面的杜折珃做了什么,为什么还会让尹城留下,可没有如果,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他们谁也无法回头。 “尹先生?”身后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尹润回过头,他看着身穿一身白衣,怀里抱了个孩子的女人。 尹润将人好一番打量,他说她跟杜折昔姐妹有七分相似,其实他错了,她们就像三胞胎一样,叫人不怎么好分辨。 “主编找到了吗。”她拖了拖手中的孩子问。 “还没。” “那可真是大麻烦。” 说完她就想离开,尹润抓住她的胳膊,是温的。 “方便聊一聊吗。”尹润指了指酒吧旁的餐厅。 “不了。”她抱着孩子说,“小孩子等会醒了要闹腾,我先带他回家。”她莞尔一笑,尹润将手收了回来。 “我听说刘小姐刚到新公司一个来月,不知道还适应吗。” “还行,公司人都挺好的,就是尹主编出了这事……”后头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刘惜然抬起眼睛很认真的对尹润说,“真希望尹主编没事。” 说完就抱着孩子离开。 小孩子在怀里不安分的动了动,刘惜然轻声问,“怎么啦。” 孩子从怀里露出半个脑袋,奶声奶气的问:“妈咪,哥哥在家吗,我想跟哥哥玩。” “哥哥在的吧,等回去我问问你姨姨。”女人穿着一身白裙,衣裙上有个不怎么鲜明的血印子,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尹润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貔貅玉碎成了两半。 貔貅意有护宅保平安,真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把玉牌拿了下来,握在手心。 打开房门,房间里的父母依旧愁眉不展,见他回来,赶紧凑上前问:“怎么样,你弟有消息了吗。” 尹润关上门将貔貅玉往面前一摆,说:“还没。” “哎呀,这玉怎么坏了。”王玉瑶心疼的将貔貅样式的玉放在手心,有些心疼的往后走,尹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尹润点了点头,却始终看着王玉瑶手中的貔貅玉。 第15页 玉有安神之用,貔貅更是辟邪,他忽然记起刘惜然那张脸,真的太像了。 当天晚上尹家发生了件怪事,王玉瑶起夜的时候浴室里的等一会亮一会儿暗,她以为是自己糊涂了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灯,可刚走到浴室门前就看到一个巴掌大的血印子,打开门,浴缸里躺了个人,手中抓着一张照片,死死地瞪着门口,一身的血就像流不完似的顺着地板瓷砖淌到脚底。 “啊!”王玉瑶吓得倒在地上大叫出声。 “玉瑶,玉瑶,你怎么了。”尹父拉开床头灯,王玉瑶睁开眼睛原来是做梦,她呼出一口气,额头上尽是汗珠。 “没,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中的那个女人就像是来索命似的,被子里有什么一阵乱动,尹父拉灯重新躺了回去,有些不耐烦的说:“别动了,好好睡觉,一惊一乍的。” 王玉瑶总觉得是什么在扯她的脚踝生疼,她掀开被子,却是一个小孩子,没有瞳孔,嘴里全是血。 “鬼,鬼啊。” 尹深被喊的不耐烦,转过身去,鬼婴看到男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尹润拉开灯看着屋里的父母,一个个都被吓得脸色铁青。 “这是怎么了。”他问。 王玉瑶吓得一直在哭,尹深站在地上,煞白着脸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什么颤巍巍的说:“有脏东西。” 尹润低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却发现她的脚踝上有个伤口,一直在流血…… 把王玉瑶送到医院后,尹润等在长廊上,说实话,这几天他听到的都是神啊鬼啊的,真的弄得神经衰弱,偏他的母亲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叫人不想管都不行。 “小润,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凌晨三点,走廊里的等忽明忽暗,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 “尹城真的还活着吗。” “爸,您只是太累了,看花眼,别多想。”他安抚说。 “那你妈的脚踝怎么解释。”尹深问,尹润沉默了。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阴沉看着钱景元的来电显示,小声说:“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到吸烟室,将电话接了起来,那头的钱景元像是很着急似的说:“尹润,你真的确定刘惜然长得很像杜折昔姐妹吗。” 尹润一愣,听着那边的人说:“我这边查到了点东西,不是关于杜折昔的,而是杜折珃。” “杜折珃?”尹润问,“关她什么事。” “医院里有记录,她是车祸身亡对吧。” “对。”尹润掏出烟,点上,末了补充了一句:“当场身亡。” “她死的时候查出来有一个月身孕!她又没结婚,洁身自好也没有男朋友,你说这奇不奇怪,更奇怪的还有杜折昔,你说她妹妹死了,她干什么要离婚寻死,没有一点道理啊,那可是车祸,跟她又没关系。” 尹润手中的烟落下烟灰,落在手背上,烫红了一块肉。 “喂喂,尹润,你听到没有。” 手机垂在膝侧,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杜折珃死后杜折昔要离婚,又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杜折珃怀了孩子,尹城的孩子,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向玻璃窗,那天他走进酒吧看到杜折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做了什么,尹城主动提出要送杜折珃回去他也没察觉有什么问题。 错了,都错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鬼婴,木偶,白衣女人,杜折昔与杜折珃。 原来竟然是这样。 医院里的灯啪啪碎了一地,整栋大楼都暗了下来,黑暗中烟头发出微弱的红光,他走回手术室外却看到自己的父母躺在地上,而一旁鬼婴张着血盆大口将人咬的一块又一块。 鬼婴的身边站了一个女人,白衣,黑发,墨瞳,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可不就是死后穿着的白裙。 她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一点一点的滴在地上,鬼婴站在她的脚边,脐带还没有剪断。 “杜折珃……”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自己头皮发麻 第9章 第一个故事、双生(七)【小修】 闻声,女人的头转了过来,转了一百八十度,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她挪到尹润的跟前,走得很快。 “尹…润?”一排钉子一样的牙齿露了出来,女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一个身高一百九十二公分,体重一百六十斤的男人硬生生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叔叔,叔叔,你在找我爸爸吗。”鬼婴爬到尹润的肩膀上从肚子里拽出一条胳膊,“爸爸不要陪我玩,爸爸讨厌小小,小小一生气就把他吃了,你瞧他就在我肚子里哦,妈妈很难过,妈妈不喜欢爸爸,你说妈妈会不会让我也把你吃掉?” 尹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不上来,最终昏死了过去。 尹润醒过来的时候钱景元就待在他身边,一瞧他醒过来,赶紧叫来了医生。 “我爸妈怎么样了。” 钱景元端水的动作一愣,水差点撒到医院被子上。 “抱歉,尹润。”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水,很苦,很酸。 第16页 “是刘惜然。”钱景元着急地说:“是她来找的我们,她说你有危险,让我们去救你。” “刘惜然?”尹润皱起眉心,钱景元又说:“等下警察回来做笔录,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啊。哎,对了,你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废院啊。” “废院?” “对啊。”钱景元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二百多斤的体重都压在凳子上,咯吱咯吱的直响。 “就是方若涵出事的那个医院,听说以前那医院里可是死了不少人,平常可没有谁去。” 尹润忽然打了个冷颤,房间门被打开,刘惜然抱着一束百合花走了进来。 “你好,警官。”她的身后还躲了一个小孩子,似乎怕生。 钱景元站了起来,拍拍尹润的肩膀说:“那你们先聊,我晚点再过来。” 尹润点了点头,女人走到一旁把百合花插进花瓶。 “你好点了没有。”刘惜然把孩子抱起来报到凳子上座下,她自己则站在一旁,阳光打进来打到她的身上,暖暖的。 “你应该不叫刘惜然吧。”尹润抬起头看着女人说,“杜折珃。” 刘惜然一愣,既而浅浅的笑了出来。 “我不是杜折珃,尹润,你认错人了。” “我好像 ,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尹润的眼睛一直放在女人身上,她的动作一愣,反应过来,无奈的笑说:“好像是。” “可尹润,我依然不是小珃,她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尹润带有狐疑的眼神打在刘惜然身上,有些疑惑的问:“那你是……杜折昔?” 这一次女人没有反驳,她看着天边最美的阳光,已经九点多,虽然不是朝阳,却依旧那么美丽。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可能也没有那个时间了,尹润,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她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从怀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 “你还活着?”尹润看着女子红润的脸颊,她撩了撩耳畔的头发说:“前几年出去治疗,没想到还会回来。” 尹润抿唇,低下脑袋,悠悠的问:“我听说你自杀,还以为你死了。” 刘惜然,不,杜折昔望了他一眼,眼中忽然流逝过什么,她靠上前吻住尹润的唇,温柔的就像他三年前做过的那样。 尹润错愕的看着女人的动作,直到她的唇离开还没有反应过来。 “尹润,你说你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她无声的下着结论。 “你……” “我呢,我希望她们下一世不要再遇到一对双胞胎,能够开开心心的。” 小孩子吃完棒棒糖要抱抱,杜折昔将他抱了起来,教导说:“小宝,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孩子脆生生地说。 “你喜欢我吗?我……”他抬眼,杜折昔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上,轻笑着说:“后面的话就别说了。” “等......” 尹润猛然坐了起来,床边却没有杜折昔,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不,这本来就是一场梦,花瓶里没有那束百合花,房间门也被关着,可明明是梦却又那么的真实。 医院忽然传来一阵呼喊,来自一对父母,他们趴在女儿的身旁,摸着那具冰凉的身体一直哭一直哭。 “哎哎,隔壁那是怎么了。”查房的护士耳语。 “说是自己家里的女儿割腕自杀,刚去了,哎,可怜啊。” “病人叫什么?” “我看看啊。”小护士瞧了一眼病历表,小声说:“刘惜然。” 尹润的心扑通一跳。 ‘病人叫什么?’ ‘刘惜然。’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了。 为什么杜折昔会那么迅速的救下他,为什么杜折珃没有杀了他,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死,如果那个女鬼真的是杜折珃,那他的父母应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杜折珃的事情才对,倒是杜折昔,母亲一直很苛待杜折昔。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到底是谁还活着,又是谁死了,也没有人能明白了。 他伸出手摸到自己的唇边,一个大男人却红了眼眶。 眼泪忽然落下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在悔恨些什么。 女人离开医院后就不见了踪影,手中的孩子与母亲之间却连着一根脐带,血从身体里一直流到外。 到底那个人是杜折昔,还是杜折珃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尹润接了个电话,钱景元打过来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一样说:“尹润,你知道吗,我们调查刘惜然户口上她根本没有儿子!” 手机里还在通话中,他却看向窗外,窗外一无所有,树是树,草是草,风平浪静,仿佛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大梦。 “妈妈,你说小小跟姨姨还在黄泉等我们吗。”没有瞳孔的幼儿问。 “应该在等的吧。”女人摸了摸孩子的头,白色的裙子上只有一滩小小的血迹,她记起结婚那天,在婚礼外遇见的那个男人。 第17页 ‘折昔,你看到尹城了吗。’ 或许谁都错了,或许她也错了也不一定。 ---------------------------------------------------------------分割线 蜡烛忽的一声被吹熄,齐菲菲打了个哆嗦,好悬没有喊出来,今夜似乎有场大暴雨,雨不仅一点没见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蜡烛被吹熄的那一刻,黑板上又传来沙沙的声音,陆微胆大的拿手电筒去照,却看到一支粉笔自主的在黑板上写字,字体娟秀,像是好学生的手笔,不知道谁踢到老旧的八音盒,叮咚叮咚的声音配上电闪雷鸣尤为渗人。 张鑫慌忙蹲下去关掉八音盒的音乐,死死地将东西抱在怀里,突然粉笔垂直落了下来,木门那里传来扑通,扑通的推门声,没有推开却从门缝里渗进来血,一个脚印子走了进来,众人屏住呼吸,陆微亲眼看着那个血脚印转了个弯在靠近黑板的第一排坐了下来。 而坐在第一排的段慈恩,陆微,楼然与任冥仿佛能看见那双脚印的主人,生的怎么一张脸。 第一场游戏规则。 他们终于注意到黑板上的字迹。 ‘游戏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开口说话的人,会死。’ 血,漫了下来。 “张,张鑫,你怎么了。”齐菲菲忽然开口,张鑫双眼发直的看着屋里的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咦,怎么少了一个。” 众人身体僵住,齐齐看向自己的同学,他歪着脑袋一个一个的数:“任冥,楼然,苏辞,张鑫,齐菲菲,段慈恩,陆微。”他忽然放下手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这几位同学脸上的惊讶,“咦,还缺一个谁?” “张……张鑫,你在说什么,我们不就来了七个人吗。”唯物主义者段慈恩声音颤抖地说。 “七个人?”那人伸出一根指头来回数了数,似乎这回终于齐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他说:“这不是八个人吗。” 胆子最小的齐菲菲已经靠在苏辞肩膀上哭了起来,却捂着嘴不敢出声‘第八个人’会选择一个人成为替死鬼。 “任冥,楼然,苏辞,张鑫,齐菲菲,段慈恩,陆微……怎么还是缺一个?” 屋外电闪雷鸣,齐菲菲忽然看到张鑫脸上的令一张脸,没忍住,啊的一身喊了出来,似乎是刚才那个鬼故事的缘故,所有人都绷直了神经,连咽一咽唾沫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 陆微捏紧了手中的手电筒,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低头,差点没喊出声,吓得将手电筒甩了出去,那哪里是手电筒,那是一根骨头,一根人骨头。 是什么时候,谁做的。 段慈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握住陆微的手,陆微的脸苍白,在场诸位,没有哪一个脸色是好的。 黑板上的沙沙声再想起来,陆微觉得到最后他们不是被第八个人所杀害,就是要被吓死了。 “少了一条。”任冥忽然开口,陆微太阳穴突突直跳。 “什么?” 任冥伸手指了指黑板上的七条竖线说:“少了一条。”七个人齐齐望了过去,那代表七个人的七条竖线明显少了一条,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终会死去? “不要,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了。”齐菲菲痛苦的说。 这时候张鑫却一反方才的样子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走到齐菲菲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所有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齐菲菲脸色煞白的问:“张,张鑫,你怎么了?” 他忽然伸出手掐住一旁苏辞的脖子,陆微他们这才发现张鑫所走过的地方留下来的血脚印。 “第一场的游戏规则,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写这个真刺激,我是晚上写,第二天上午修差不多中午就能发出来了,你们知道头皮发麻什么感觉吗,我写的自己头皮发麻 第10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小修】 苏辞被张鑫掐着脖子直接提了起来,很难想象平时不锻炼的一个人,竟然把另一个一百四十斤的人轻松提了起来,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任是齐菲菲对张鑫拳打脚踢,那个人依旧没能松开手,屋子里劈过一道闪电,照出屋子里的无数人影,漆黑的幽灵。 没有人能上前阻止,甚至说没有人能控制住不让腿打颤,苏辞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额。 而这恰恰应了那场游戏规则,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会死。 他死前盯着自己的同学们,一个个脸色煞白,伸出扑腾求助的手最终垂落在两旁,伴随着咔嚓一身,苏辞被甩在地上,而张鑫也就此昏厥了过去。 血顺着台阶一点一点的流了下来,齐菲菲吓得尖叫着站了起来去推木门,刚才还摇摇欲坠的门现在却像被人死死锁住一样,齐菲菲瘫坐在地上,眼睛无望的盯着木门,这时候门缝里却忽然出现一只眼睛,苍白的眼白,与齐菲菲打了个正眼,她往后一坐捂着嘴,狠狠地捂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那只白色的眼珠听不到声音四处寻找。 陆微站了起来将她扶住,可能是被吓虚脱的缘故,竟然与齐菲菲一起坐了下去,两个人同样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汗液传了过来,陆微强撑着站了起来,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忙,最后还是段慈恩撑着瑟瑟发抖的腿,来帮了她一把,帮她将失神的齐菲菲扶了起来。 第18页 当然她们也看到了门缝里那只在寻找替死鬼的魂。 段慈恩脸色一变刚要出声,陆微赶忙捂住她的嘴继而摇了摇头。 八音盒又开始响,关不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去,木门动的更加厉害。 屋外的鬼推了几次没能推开门,陆微松了一口气,瞧瞧放开段慈恩,转身对屋里的人说:“好了,没事了,不过不要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要太害怕,人在恐惧的时候精神松懈,容易出事,不想死,就鼓起勇气,相信我们能活着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子里的人都听到。 齐菲菲腿软的蹲在地上,陆微走到张鑫所在的地方将他扶了起来,扶到桌子的凳子上,他的烛光前。 “他没事吗。”楼然问。 “死不了。”陆微深吸一口气连打了他几个巴掌,生生将人打醒。 张鑫醒来刚要大喊就被陆微捂住嘴,她瞪视着他狠狠地说:“这屋子里有东西,我松开你,你记得别喊听到了没。” 张鑫慌忙地拿了点头,脸色煞白,手机发冷,身体还在打颤,他显然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只不过自己无法掌控而已。 屋里有水滴的声音,陆微顺着看了过去,却看到一双血脚印,踩着苏辞身下的血,走到张鑫身边,似乎是想重新上身,结果怎么也进不去。 玻璃窗突然啪的一声碎了一片,屋里吹起了冷风,像是怨鬼怒号。 与此同时黑板上出现刺啦刺啦的声音,血顺着黑板流下来,吧嗒吧嗒,一滴一滴的落在讲台水泥地上。 ‘第二场游戏,游戏结束后第一个动的人,会死。’ 六根蜡烛同时颤动,与此同时右下角的六条竖线变成了五条。 “我不玩了,我要走。”张鑫鲤鱼打挺一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正值走到木门前却被门外的‘怪物’吓了一跳。 陆微赶紧跟上去堵住他的嘴。 这时候很久没有说话的任冥忽然开口,他看着黑板上的血迹,很久之后才淡淡的说:“与鬼神的交易,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任冥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走到陆微身边,一双眼睛却没有瞳距,却靠在陆微身上闻了闻陆微的味道,声音沙哑,不像任冥的声音,那声音苍老,看着陆微的眼中闪过仁慈:“我好像见过你。” “任,任冥?”楼然跟上去拉住他,段慈恩看着任冥极为怪异的动作,与此同时屋子里那台八音盒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响了起来,段慈恩终于没能忍住,她啊的一身叫出来,指着任冥脚底的血迹,声音发颤好久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他,他,他不是任冥!” 屋外电闪雷鸣,一个闪电劈在窗户外跟他们隔得是那么的近,与此同时陆微才终于看清那张脸,骨骼外显,是一只没有肉的骷髅头。 她吓的坐在地上,从任冥上衣口袋里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带着血迹,趁着雷鸣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八音盒仍旧在响,陆微忽然记起来,七岁那年父亲答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八音盒。 她慢慢的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楼然拽着任冥的衣角,任冥摔在地上,段慈恩缓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把陆微扶起来。 “你认得它?”楼然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段慈恩立马不干了,陆微拉住她摇了摇头,最终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任冥身上还没有离去的黑影,最后她走到自己的蜡烛前,看着烛火另一边任冥的身影,声音轻飘飘的,像雨滴一样,一滴又一滴的打在人的身上。 “你们相信鬼吗?”陆微问,如果是从前段慈恩一定会说不相信,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陆微认真地说,“我不相信并不代表不害怕,知道吗我并不是因为学生会的要求所以才来。” 段慈恩走到陆微身边探了探她的手,她还记得陆微多么反抗来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跟来。”楼然轻嗤。果然人只有在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时候才会那么勇敢。 陆微回过神一道雷在玻璃窗外炸开,很近,跟他们隔得是那么的近。 “二十年前被灭门的南岭魏家,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我从前不叫陆微,而是魏薇,我的爸爸与叔叔是南岭魏家最后两个人,十七年前,他们死在这里。” 陆微踩了踩阶梯教室的土地。 还在瑟瑟发抖的齐菲菲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她朝这边看了过来,刚才的害怕依旧,可她看着陆微,却像看到另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她问:“你的爸爸是魏康?!” 魏康是谁,但凡打听过关于这间学校传闻的人大都听说过,他太出名了。 “你也知道?”张鑫适时地出声,独有楼然与段慈恩一脸的莫名其妙。 “魏槐都带着半个鬼,南陵的魏家是福溪一带最出名的风水师。”齐菲菲说,“可是二十年前魏家全家失踪,尸体出现在南岭的后山,他们都说,都说魏家人惹怒了鬼神所以遭了报应。” 她看向陆微,陆微说:“别看我,我并不相信这些。” 第19页 “那魏康呢,跟他有什么关系。”楼然举起垂泪的蜡烛,蜡泪落在手上烫得手疼发红,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魏康他就死在这里,是被分尸,而尸体的一部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声音不大,却足以叫人发寒。 屋外电闪雷鸣,段慈恩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也怕却能那么镇定,为什么她会知道面对鬼魂该怎么做,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在场诸位面面相惧,一瞬间所有人跟陆微拉开距离都站在她的对面,刚才还互帮互助一心要活着离开的人们,因为一个名字站在她的对面。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古怪?”楼然声音尖锐地问。 陆微摇了摇头,说过了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 任冥忽然睁开眼睛,跟他隔得最近的齐菲菲背后一寒,任冥将手放在齐菲菲肩膀上,她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跟陆微没有关系。”任冥拿开手。 段慈恩盯着任冥脚底不复存在的血印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怪她紧张,屋子里唯二的两个男人被都上过身,连阳气最盛的男人也被上身。 齐菲菲握紧了脖子上的貔貅玉。 这块玉开过光,姑奶奶说过会保护她的。屋顶传来咔嚓一声。 “怎么了?”张鑫一惊一乍道。 任冥抬头看了一眼:“房顶撑不住了,今晚上的雨有点大。” 这里早就被列为危房,什么时候倒了也不奇怪,咦,不对,分校占地这么大,这周围却是一片树林竟然没有房地产商会来开发小区,这里与市区隔得也不算远,按理说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奇怪,太奇怪了,就好像宁可将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敢惹恼这里面的东西一样。 伴随着屋顶吱呀吱呀的声音,木门就打开的缝大一点,曾经非常想出去的人,如今却宁愿躲在屋子里与屋里根本看不到的鬼魂待在一起。 真是进退两难,留下来会死,走出去,也会死。 “出不去,就留下来,太阳初升的时候一定能离开。” 陆微说:“日月交替,鬼的力量会变弱,如果能撑到那时候,我们就能活下去。” “现在几点了。”任冥问。 段慈恩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刻。 “凌晨两点十五。” “才半个小时?” 对他们来说那么长,仿佛一个世纪,原来才过去短短半个小时。 “啊!”齐菲菲忽然大叫一声,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张鑫再也不绅士的大骂:“咋呼什么!”齐菲菲伸出手指指向苏辞的位置,吓得要哭出来。 “他刚刚动了一下。” “啊?” 齐菲菲大叫道:“苏辞刚刚动了一下!” 所有的人脸色僵住,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刚刚他们亲眼看着苏辞被拧断脖子,如果他现在活过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身体里装着的,已经不再是苏辞。 陆微皱着眉头转身。 “苏…辞?” 第11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二)【小修】 苏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齐菲菲,你骗我们?”张鑫怒视着她,仿佛她说是,下一秒就要给她一记重拳。 “我真的看到了!”齐菲菲憋得脸通红。 “好了。”任冥开口阻止二人,他看向陆微,“你觉得呢。” “我不相信。”陆微肯定的说,“我不是不相信齐菲菲,我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鬼。” “你不信?”任冥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脚印。 “我也记得一个魏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南岭魏家,不过却是福溪一带最好的风水师。”他说,“陆微,刚刚我记起了一些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是你爸爸,魏康的死因。” 陆微淡然的抬头她看了一眼任冥,翘起半个嘴角,烛光微漾,数不清的魂开始骚动,最后陆微瞧了一眼重新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血脚印。 南岭魏家,七十年代的时候大约是他最为出名的时候,土地改革,争斗不休,那个时候法律还没有这么完善,穷乡僻壤的地方有权有势的塞点钱杀个人依然存在,冤死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些人死后怨恨被留在世间称之为气,而这些气就是魂,也就是鬼。 那个年代发生了不少怪事,风水师无法除鬼,也不能除去,毕竟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可是魂经久不散,而人却只有短短数百年的寿命,祖先做的孽加在后代子孙身上,叫家宅不宁,这时候就有了风水师的用武之地。 风水师,只作安家定宅的买卖。 南岭魏家却有些特殊,魏家分两支,一支明面上做风水师替人看家,另一支暗地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被称为降头师,除鬼师。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鬼魂的存在,他们信奉科学,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风水师这个职业后继之人越来越少,而南岭的魏家也只留下两个孩子。 一个名叫魏康,一个名叫魏宁,是一对相差十二岁的兄弟。 继承风水师名号的魏康三十五岁的时候结婚,与妻子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魏薇,希望她一生快乐无忧。 第20页 魏薇满月的时候魏康带着妻女去魏家祖坟上拜了一拜,说自己就此收手,为妻女积攒阴德,再也不与彼岸的那些东西打交道,于是南岭魏家风水师就此断绝。 七年后魏薇七岁,继承魏家降头师的魏宁却忽然找上门来,一脸的惊喜。 “哥!”魏宁喝了一大碗酒后,像是平地捡了几百万一样,十分兴奋的说:“我接下一桩大买卖,三百万。” 魏康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兄弟,或许是与那些东西接触多的缘故,魏宁的脸色极黑,背后里那些人尊称他一声魏老黑,魏宁这个人,不仅皮肤黑,心也黑,给同行下绊子的事情真是没少做,可他的确也是同行里做得最好的,这个名字里一方面有尊敬,一方面却贬斥,不过魏宁不在乎这些,他觉得,他得了这个名号是因为那些人怕他,惧他,才故意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三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魏康掐熄烟,把魏薇递给妻子抱走。 他端起面前的碗,想了又想又放下说:“风险不低吧。” “也不是太高。”魏宁将粥碗递给过来的芝兰憨笑着说:“哎,谢谢嫂子,再来一碗。” 谢芷兰拿过碗,看了一眼魏康也没说话。 “你来找我应该不止这事吧。”魏康问。 魏宁嘿嘿一笑,搔了搔光头说:“真是瞒不过大哥,其实我这一趟是想请你出山。” “出山?” 谢芷兰端着碗过来,脸色不大好看,一脸欲言又止,最终魏康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谢芷兰离开后魏宁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手写的合同。 “其实那个地方危险也没有多么危险,就是之前发生了些蹊跷事,福溪一带也没有什么能人,这不我就想起大哥了,大哥你收手前可是福溪一带出了名的风水师,有您跟着这三百万不是妥妥的,更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三百万在那个时候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魏康瞥了一眼自己弟弟脑袋上的那道疤,那是七年前他甩手不干前做过的最后一桩买卖,雇主出五十万让她们给一个女人下咒,死咒,女人也确实死了,不过那个女人生前却是个善良的人,身上积了不少福德,她还资助了三个大山里孩子,魏康对这一切不知情,那时他向来拿钱不认人,女人死后才生了大麻烦,按理说心善的人死后也无法化作厉鬼,坏就坏在女人死之前发现了是有人在害她,厉鬼折磨死了雇主,最后循着气找到魏宁,魏宁的车子开入鬼城,差点回不来,好险救回来……只回来了他一个,他的脑袋上老长一道口子,没有人知道他在鬼城遇到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连魏宁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警方前来调查的时候魏康才知道,女人是雇主的前妻,跟雇主离婚后嫁给了一个真心待他的男人,只不过男人身患重病,没多久就留下一大笔钱死了。 他们没有得到五十万,却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教训,可惜魏宁不当那是教训,依旧踩在阴阳两道敛财,而魏康则受到了教训选择收手不干这种勾当。 “阿宁,不是哥不帮你,而是哥收手很久了,这手啊,生疏了。还有那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劝你,也别去。” 魏康在一家砖厂干活,挣得实在不算多,养家糊口却足够了,这一次魏宁也不想来找自己的哥哥,自从他七年前收山后魏宁就觉得他是个窝囊废,靠不住,只不过这次雇主开的价实在太高,风险他没有全部讲出来,这次任务风险很大,也因此让他觉得所有人靠不住,这才拉下脸来找魏康,当然也不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而是福溪一带的风水师一代不如一代。 “你再考虑考虑,这可是三百万啊。”魏宁不死心的继续劝说,隔壁小屋里的魏薇却忽然哭了起来,魏康站起来去看,魏宁也跟了过去,谢芷兰抱着魏薇,怎么哄也哄不好,魏康将孩子接过来,一接过来就发现不对了,她脖子上哪来的那块胎记。 是降头,不像是早种上的,因为他会发现。 小薇之前身上并没有这块斑,而自己身边正有一个降头师。 “是你?”魏康把孩子递还给谢芷兰,皱着眉眼回头。 魏宁叼着一支烟,眼中尽是狡邪,他说:“这一趟,您还是真的非去不行。” 魏康握紧了拳头,走过去就给了他一拳 魏宁捂着半边脸,不怒,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说:“哥,哥,我也是没了办法,那可是三百万啊,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拳头与亲情他显然选择了前者。 “解了。”魏康怒视着他。 魏宁靠在墙上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擦擦手,再也没有刚才求人的态度。 “只要您肯答应,我一定就解了。”魏宁说,简直就是个无赖。 “你!” 自己丫头的命捏在魏宁的手里,就算他再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这就好像魏宁这件事必须要他出面一样,魏家的风水师与降头师一个在明助人为乐,另一个在暗害人为生,双方互相对立,互不干预。 魏宁在魏康家门前碎了一口嘴里的残血,等在魏康家门外的小弟瞧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去问:“宁哥宁哥,怎么样魏康他答不答应。” 第21页 魏宁赏了他个眼神,“我出面他还能不答应?” 嘴里有什么硌得慌,魏宁吐出来,原来是自己的牙齿,都发黑了,掉了就掉了吧。 “这单子完了之后,我也去学那些土豪们镶个金牙什么的。”说实话,福溪一带的降头师给的钱实在算不上多,挣得钱不多,担的风险还大,但胜在轻松,虽然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的活计,可魏宁做了一辈子的降头师,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转职业。 魏康看着怀里的小女儿,摸了摸她的顶发。 “爸爸。”魏薇小脸煞白的探出脑袋,悄悄的说:“我刚刚看到宁叔叔肩膀上有个女人,你们怎么不跟她说话。” 魏康的动作顿住,魏宁在养小鬼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会随身带出来。年纪小的孩子眼睛干净,难免看到。 “薇薇怕吗。”他问。 魏薇很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昂起小脑袋说:“应该不怕吧,毕竟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保护我的。” 谢芷兰正巧看到这一幕,她接过女儿,“薇薇乖,很晚了,先睡觉。” 等到哄着孩子睡着,已经晚上十点多一点。 谢芷兰回到卧室的时候,魏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是很久前的报纸,报纸上报道的正是七年前的那桩凶案。 死者姓黄,死的极其凄惨,魏康认识这个人,正是雇佣魏宁的老板。 “薇薇睡了。”谢芷兰走到一边拿掉魏康的报纸。 “哎哎,我这还没看完。” “还看什么,赶紧睡吧。”谢芷兰话不多。 魏康扫了一眼躺在床另一边的谢芷兰,最终躺在她腿上。 “芷兰,我得去。”谢芷兰的身体一颤,声音尽量平静的说:“你应该多考虑考虑我们娘俩。” 谢芷兰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她叫黄岚,不巧,正是七年前被魏宁害死的女人的女儿,也是雇主的女儿。 当年她亲眼目睹父亲被化作厉鬼的母亲杀害,七年过去她对那些很迷信,每年都会为父母烧很多纸钱,希望他们在那边安好,不要来这边作乱。 “阿宁要去的那个地方我以前听说过,邪门的很,八字轻的基本上有去无还。” 谢芷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还去做什么。” 魏康也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叹了口气低着脑袋说:“从前出了点事,他大概是不记得了,魏薇婷,我们的妹妹她就死在那里。如果他知道那地方多么邪门一定不会去。” 魏康说:“魏家我们这一代只剩下我跟魏宁了,就算他再混,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去死。” 谢芷兰的手握成一团,被子被捏皱,魏康凑上前跟她头抵着头轻声说:“会回来的,你还不信我吗。” 谢芷兰低着脑袋,听他说,到最后她点了点头。 魏宁再上门的时候领了一个打扮挺新潮的男人,年纪不小,瞧上去跟魏康差不多年纪,男人姓陆,是这次任务的雇主。 魏康不知道男人怎么称呼,倒是魏宁一直称呼他为陆总,客人上门的时候谢芷兰正拿着一个朱砂包,包里有朱砂桃木,都是辟邪的好东西,她将它缝在男人的里裤上,针脚每走一下,心里就一沉。 总觉得这一行并不怎么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突变 第12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三)【小修】 这一行一开始很顺利,谢芷兰也不知道男人们凑在一起说了什么,偶尔带过一字半句她一个女人家也听不太懂。 魏康走时吻了吻魏薇的额头,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 “爸爸,你要去干活吗。”记忆中的父亲还从没有出过远门,她只知道干活这个词。 魏康将魏薇放下来,谢芷兰握住魏薇的手看着男人说:“我等你回来,一路平安。” “哎哎,嫂子,别说这么不吉利,什么一路平安啊,我们肯定会平安回来的。”魏宁嘴里叼着一支烟,手臂搭在魏康的肩膀上,吊儿郎当的说。 谢芷兰没有说话,带着魏薇回了家。 魏康答应过谢芷兰许多事情,都一一做到了了,她相信他所以没有阻拦,直到魏康一行人失踪的消息传了回来,那个被称为陆总的人狼狈的跑回镇子跟谢芷兰报信。 “嫂子,嫂子。”大清早六点陆总在魏康家门前喊,谢芷兰仓皇的打开房门,以为是魏康回来了,可打开门却没看到人,她问:“魏康呢,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陆总身上有些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他扑通一声跪在谢芷兰跟前说:“嫂子,我对不住你,我们途中遇到了那些东西,魏康哥让我逃,我逃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哪里有什么学校,那就是一个坟地啊。” 谢芷兰手掐得发白,脸上血色褪尽。 冬日里的六点,天还没放明,她记起魏康的承诺,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说:“不会的,不会出事的,他们会回来的。” 实际上他们驱车赶到小树林的时候就已经迷失方向,魏康毕竟做了许多年的风水师,一眼看出里面的道道,赶紧让还没有走进树林的小陆总逃。 “宁哥,宁哥咱们这是……”三个人作伴,除却魏康与魏宁还跟了个类似于小弟的人物,他一瞧这阵势立马吓破了胆。 第22页 魏宁也没说话,他看向蹲在地上的魏康,他手里拿了一个罗盘探方位,不过罗盘的指针四处转,一会儿朝着,一会儿朝那,像是有什么东西故意阻止他们离开。 说实话他还没有见过魏康眉头皱的这么紧的时候,看样子,这一趟真的不该来的,魏宁心里刚冒出这么个念头立马记起了那三百万。 他攥起个拳头想,不能后悔,那可是三百万啊,多少人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 平地吹起一阵风,柳叶沙沙作响,魏宁与小金打了个冷颤,刚刚还晴空万丈,不一会儿天就阴了下来,偶尔还伴随着几道雷鸣。 魏宁抬头有些惊讶的问:“天黑的这么快吗。” 这才下午五点。 魏康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眉头锁的更深。 “下午五点,逢魔之刻,助长了这些东西的气焰。”柳树林里像躲了无数小鬼将他们团团围住,又像是许多死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那我们怎么办。” “回去。”魏康肯定的说,可他们找的很久的路,无论走多久都会走到原点。 “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啊。”小金终于崩溃的说,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必须找出去的路,不然等十二点我们就走不了了。”魏康面色凝重地说:“永远都走不了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金毕竟涉世不深,魏康的话却像鼓点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敲在他的身上。 “这里的东西已经被困了许多年,如果十二点前走不出去只能留在这里陪她了。”小金的腿一软坐在地上,魏宁本来就黑的脸更加黑了。 他仗着自己的本领在福溪一带耀武扬威,抓个小鬼而已不过是手到擒来,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 在他看来鬼神强大纯属无稽之谈,如果他们果真强大还会被他圈养吗。 “哥,不至于吧。”魏宁脸色阴沉,他干这一行大大小小危险地遇到过不少,可说实话与那么凶的东西打照面还是第一次。 他看向魏康,南岭魏家的风水师与这种东西打招呼的次数比较多,而且魏康是他的亲哥哥,就算气他恼他,也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魏康没说话,八卦盘上的指针依然忽左忽右,指南完全失灵,身上所有的电子器材全部罢工,他们就像被这里的东西囚在了这个迷宫,没有出口,只有终点,柳叶沙沙,随风而动,声音就像鬼魂窃窃私语,叫人心里发毛。 “那我们怎么办,是要死在这里了吗。”小金一个大男人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他绝望的蹲在地上说:“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下有一岁的小儿,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魏宁无视神经兮兮的小金转而问向魏康:“哥,那我们怎么办。” 魏康睨了他一眼问:“你有没有问过小陆总要除掉的这座学校里的那个灵的生辰八字。” “啊?” “那边的东西太强,我们过不去,过去了也只能是一个死,话虽这么说留在这里也只能是死,如果小陆总要除掉她大约这个女人也怨恨着他,我们就借女鬼的手离开。” “这种也能办到?”魏宁瞪大眼睛,不过如果这么做了三百万也就没办法到手了,他有些可惜,却忽然明白,留在这里即便有那三百万也没命花了。 他点头,从怀里拿出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 纸遇风而动,魏康咬破自己的手指摁在纸上。 可是八卦盘却久久没有动静。 “怎,怎么样。”小金问。 魏康一抬手,血化作火,瞬间一张纸被烧成了灰烬。 “过不来。”他说,魏宁心中咯噔一下,如果魏康招不来魂,那只能说明一点,有什么在他们之上的东西囚住了女鬼的魂魄。 魏康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天上劈下一道雷,他没了办法,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有大脑空白的时候。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对魏宁说:“我们过去,之前我们一直往后走,现在我们往前走。” “可你不是说我们不是这东西的对手吗。” “对。” “那我们过去岂不是送死?”死,魏宁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可怕。 魏康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就算现在不过去,等十二点的时候她也会过来。” 十里柳林的湿地,专聚阴邪,死在这里的人无法逃脱,路过此处的魂被永缚其中,积怨气,化鬼邪,这两年死在这里的人不计其数,国家发展,地产商想要开发这个地方,却屡出怪事,到最后请来全国内最出名的风水师来探查,风水师一行七人只活了一个,被救回来后还疯疯癫癫的,绝口不提商大阴地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毕竟那六个人的尸首到现在也没能找到,没有尸体也就不能判处死亡,到现在为止警察局的档案上还是报的失踪,而唯一活着的那个却肯定地说他们死了,至于死后尸体在哪,一问他就发病。 周围的建筑物都已经推掉,最后却因为屡出怪事没办法只能终止这个项目,开发商放弃了那片地,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在周围栽了许多树木,长了这么多年已经长成一片林,说实话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地方,有这么大的一片林看起来真是个笑话。 第23页 懂行的人对那个地方三缄其口,不懂的人已经当做是个怪谈,至于那里面死了多少人,又是怎么死的,也没有知道了,所有人都等着那个危房坍塌,就像等着那个牢笼自己打破,释放里面被困的魂魄。 待在这里的早就已经不是普通的鬼邪,魏康很明白,就算一开始普通可是被困这么久,也难免…… 魏康低头轻呵,想不到他七年不出山,一出山就遇到这个,腰间的朱砂布兜还缝在裤子上,他自己却有了觉悟,这次怕是不能善终了。 他将八卦盘拿在手里,走到一个类似曾经是篮球场的地方,铁丝门已经生锈,也仅仅还残留着那块铁丝网,风啸而过,就像小鬼在哭泣,魏康忽然回过头眼里尽是寒光。 这么熟悉的地方,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也有三十岁了。 “阿宁,你还记得婷婷吗。”魏康忽然问。 “婷婷?”魏宁不解的想了想,然后摇头说。 “大哥,你癔症了,忽然说什么呢。” 魏康却很清醒的说:“我们的妹妹魏薇婷,她就死在你脚下的那块地,当年这里还是个学校的时候,你带着她来的。” 魏宁的脸色大变,双手抱着脑袋,想是想到什么,又像是想不起来一样痛苦的抱着头。 “警察只找到了她的头颅,而她的身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天你回去后也像失了魂一样,是我带你去见了福溪一带最著名的神婆子,你还记得姓方的那家神婆子吗,她也死了,就在把你的魂叫回来的晚上。” 小金吓得腿直打哆嗦,天空劈下一道雷,魏康扫了一眼手表,十一点。 “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的。”魏康说出最后四个字,转身继续带头往前走,身后的魏宁盯着魏康指给他看的铁丝网,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却又什么都记不太清楚。 “魏薇婷?” ‘哥哥,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啊。’ ‘不要,别跟过来,走啊,快走,我不是把人留下来了吗。’ ‘二哥,二哥,你在哪儿啊,我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你看到我的手了吗,我看不见它,你看到我的脚了吗,你看到……邵文了吗’ 魏宁脑子里尽是什么人喊他的声音,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一只手,一只血手,手的主人好可怕,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更没有眼睛,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两个黑窟窿,却有血淌了下来,她的手指也很少,一个手掌只有一根指头,脖子是歪的,像被什么折断了一样,她的嘴巴很大,嘴里还含着一根指头像是没有来得及咽下去。 他打了个哆嗦,脑袋里又重新迷糊了起来。 咦,刚才他在想什么来着。 第13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四)【小修】 魏康在前面走,魏宁在后面跟着,中间隔了一个小金,他打着哆嗦,像是马上就要厥过去。 伴随着一阵雷鸣他们到达一个地方,也就是这场任务的终点,那个废校。 魏康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魏哥,怎么了。”小金走进去站在值班室门口躲雨问,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认为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单靠魏康了,语气也跟着尊敬了起来。 魏康拧着眉心看向值班室窗口的一个‘人’,‘它’问:“你们几个人。” 魏康面色凝重的答:“三个。” 黑影数了数,确实是三个,他在什么东西上盖章,盖完了递给小金,小金瞪直了眼睛看着魏康从空无一人的废弃破旧值班室窗口取过什么。 “魏,魏,魏,魏康哥,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啊。” 魏康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没什么。” “啊?” “打声招呼,不然之后会引起大麻烦。”听到这句话,小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魏宁一路无言的跟在身后,大概也明白这种状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倒是小金,一直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雨越下越大,他们躲进了一个教室,教室的座椅一层比一层高,门还是蓝色的木门,屋子里很久没人打扫了,一推开就呛得人没办法呼吸,魏康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扒下上衣擦了擦桌子上的土将八卦盘放了上去,手指上的血还没来得及干掉,小金就抢上前问:“魏哥,我们还能出去吗。” 魏康没答话,在屋子里四处寻了寻,最终走到讲台上拿来粉笔在老式课桌上写了一串数字。 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八字招魂,魂护有缘人,屋里太黑了,小金拿出口袋里随时备着抽烟的火柴,讨好的递给魏康。 火柴被点燃,小金说:“魏……” 火柴另一端却忽然冒出一张脸,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巴。 “啊!”小金扔掉火柴逃离魏康身边。 “你喊什么喊。”魏宁像抓小鸡一样将小金提了起来。 小金直打哆嗦,他指着魏康喊:“鬼,有鬼啊。” 魏宁看向魏康那边,当然没能看到什么,小金也左右看看,却没能发现那个东西。 魏宁松开手声音焦躁的说:“你不是太害怕看错了吧。” “不对啊。”小金四处看了看,也不敢离魏宁太远,他也没有看到刚才的东西。 第24页 魏宁一把夺过小金怀里的火柴,在屋子里点了一支烟,一双狼眸狠狠地盯着魏康,就像一只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生怕他跑掉一样。 “哥,你知不知道血是什么味的。”魏宁突然开口问,“血啊可真臭,洒在身上黏黏糊糊的也不舒服。” 魏康的手指微颤,木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这可真奇怪,明明这外头刮的风看上去也没有这么大。 八卦盘上忽然烧起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雨越下越大,滴打在地上让人心里发毛,漏风的车窗里有风灌了进来,声音就像鬼哭狼嚎,小金已经蜷缩在桌子底下,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听到魏宁的话,他拿开捂着耳朵的手,一抬头却看着一个女人就蹲在他面前,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只是一张嘴大的可怕,脸上的皮肤也已经溃烂,没有眼球的眼眶子里流出夹杂着暗红的血,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有清洗,而她穿着的一身衣裳上却沾满了泥土。 小金刚要喊出来,女人就已经捂住她的嘴,他吓得尿了裤子,水顺着阶梯教室的坡一层又一层的流了下来。 女人身上的恶臭味传了过来,她的力气很大,也不知道小金是不是腿软的缘故,他挣脱了几次却没能挣开,露在外面的眼睛还能看到魏康与魏宁,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小金的视线与听感都被女人夺了去,耳边除了自己呜咽的声音,什么都没有,而伴随着屋外的狂风大作,屋里的另外两个人也不能听到他的呼救。 他踢了踢桌椅企图发出巨大的声音,可不等他的声音传出来,屋里闪过一阵雷鸣。 “哥,你那个包里有什么。” 魏宁问,魏康看了眼已经坏掉的罗盘,他将包从肩膀上拿了下来,人也已经做好的了觉悟,他根本不是这里的东西的对手。 “给薇薇的礼物,前几天刚考了年级第一。”魏康打开八音盒,叮咚叮咚的声音传了过来,魏薇看电视的时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东西,每个女孩子都有个公主梦,她也一样,这很正常。 魏宁的一张脸藏在黑暗中,魏康抬头问:“你刚刚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对劲,魏康四处观察了下,屋门没有开,玻璃没有碎,除了屋子里冷了点,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里有些怪异。 他转念一想,啊,对了那个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在问话了,他走到阶梯教室的通道口,刚要往上走,魏宁突然开口说:“哥,我记起来了。” “我们有个妹妹的,她叫魏薇婷,比我小两岁。” 魏康直起耳朵听着他说,“她啊,就死在这里,二十一岁的时候,被这里的东西留下了。” 烟蒂发出唯一算得上的光,映在魏康眼中,只剩两个红点。 魏宁掐熄烟,猛的笑了出来,一道闪电打了进来,表情狰狞恐怖,脸色还有些发青,不像个正常人。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风猛地变大,无数雨滴像无数怨鬼敲打窗户一样,魏康抬脚想要走过去,可刚抬起脚就看到地上的一团水迹,其实也不像是水渍,毕竟房子再破也不可能有这么一大滩水,木门忽然砰地一声被风吹开,学校古老的大钟突然铛铛敲响。 或许是闪电太过耀眼,他看到了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正中间的那个女人。 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长发,看不清脸,却能看到脖子上挂着一块木牌。 很眼熟,魏康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魏家家散的时候他们得到的东西。 魏康瞪着一双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女人的手腕上结着一条红绳,那时候的女孩子喜欢编这个,魏薇婷也编了好多。 “阿婷?” 闻声女人抬起头,露出那之后的一张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更没有耳朵指头也很少,嘴里却含着一块破布,眼窟窿里有血流出来。 嘴角还有残留着的血。 女人一动有什么落在地上,魏康这才看清,是一具尸体,眼睛被人剜去,张着大大的嘴,胳膊与身体承扭曲状,那是一个人啊。 脚底的血汇成一小滩,电闪雷鸣间,身后不知道什么人拿起一根木棒,狠狠地敲在了魏康的后脑勺,他倒在地上,什么东西顺着额头慢慢滑落,魏康闭上眼睛之前听到什么声音,是八音盒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人的轻笑,叮铃铃,叮铃铃。 叮,不是八音盒,而是哪里的铃铛 ‘一对兄弟,一兄妹,两个选择定一定,一人留下一人走,一人生死一人活。’ 第二天谢芷兰带着警察来到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废校,警犬从草丛中叼出了一块骨头。 顺着蜿蜒小路来到废校搜查了许多房间,值班室里的木门噹的一声落到地上,里面的木头椅子已经腐朽,屋子里结了很多蜘蛛网,后来他们来到距离值班室最近的一栋楼里的一间教室,推开门迎面扑过来许多灰尘,地上干干净净,屋顶漏水,滴下雨滴。 他们在教室最后发现一个男人,警犬露出犬齿狂吠,他浑身是血,双目空洞,怀里却抱着一颗,鲜活,还在滴血的头颅。 魏宁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再也没有人知道。 第25页 ------------------------------分割线 “后来魏宁没有再做害人的勾当,他被送入精神病院,用所有的积蓄接受着最好的治疗,却在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十年后魏康身患脑癌去世,死之后作为他最后的亲人,我妈接管了他的遗物。” 陆微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明晃晃的烛光说,“一个日记本。” 听完整件事的人头皮发麻,他们忍不住去想象,却没等想开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怕的不敢接下去想。 屋里一片寂静,忽然打了一个雷,本该所有人都习惯,可齐菲菲却吓得打了个颤,手腕上的貔貅玉坠子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响,貔貅玉坠子滚到陆微脚边,她弯腰替她捡起来。 “你看什么!”齐菲菲一把夺了过去,护在手心,神色却十分惊慌。 任冥抬起头,靠在桌子上不解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陆微睨了他一眼。 “魏宁的日记本上只记述了两件事,其中一个就是这个。”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真相?因为你还是不相信那就是真相?” “对。”陆微点了点头说:“医生说魏宁精神不正常,我不会相信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说过的话,警方也怀疑这一切都是魏宁的把戏,觉得可能实际上是他杀了那两个,日记上那些不过是他片面的说词,无论到底信不信,魏康死了,小金死了,而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 张鑫的表情有些僵硬,楼然站出来,双臂环胸,像是审问犯人一样的问:“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微回头看着她轻轻的说:“你们怀疑我,我当然就要把这一切讲出来了,我来这里单纯是,单纯是要看一看,爸爸死在什么样的地方,或许,我能找到他失踪的遗体也说不定,也或者我想试一试,能不能遇到小姑姑的魂,你们可能不知道,魏薇这个名字,还是她给我取得。” “你不相信鬼的。”楼然说,她一愣,将脸隐藏在黑暗中,“大概吧,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这时候任冥忽然盯着陆微说:“你刚才说魏宁的日记本上记录了两件事,一件是这个,那还有一件是什么。” 段慈恩走到陆微身边,刚要张嘴质问任冥就被人拉住,陆微拉住她盯着任冥说:“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蜡烛微晃,她轻轻的说:“魏薇婷的故事。” 屋子里一阵风啸,就像女鬼在笑。 “你们知道二倍的根号二是多少吗。” 第14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五)【小修】 故事的开始,是家破人亡。 魏家父母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车子出了问题,一车子人冲断护栏,坠入悬崖,一车人十七个,无一幸免,南岭魏家在这之前开始衰败,在这之后彻底败落。 魏康二十一岁端起风水师的饭碗,替人看风水,久而久之在福溪一带也有了不小的名声,五年后魏宁端起了降头师的饭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专做地下见不得人的买卖,七年后魏薇婷初中毕业,魏康魏宁两兄弟供她读了高中,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她备受宠爱,被两位兄长保护的很好,既没有接触过魏家风水师中的道道,也没有遇上过降头师经常打照面的那些东西。 只不过魏康与魏宁很忙,每个月只有几天在家,与魏薇婷待在一起的只有年纪已经很大脑子不怎么灵活需要人照顾的奶奶。 故事的后续是魏薇婷救了一个女人。 那天突如其来的雨很大,学校考虑到学生的安全提早放学,因为这场雨来的很突然以致许多人没有先见之明的带上雨伞。 校门口等了许多家长,魏薇婷也没有抱什么幻想,她护着小书包跑出了学校大门。 雨很大,很快她就变成了落汤鸡,狼狈的非凡,这种时候跑回去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幸好她也没有那么死板,并没有跑回去而是在一个报停子底下望着凄厉的雨。 “奇怪,今年这场雨下的可真大。”报亭的老板说,她瞥了一眼那个中年人,他将报刊小心的收了起来以防溅湿。 “小姑娘,这把伞先借给你吧。”报亭的老板拿出一把黑色的打伞,魏薇婷忘了那把伞一眼,她已经很久没有跟陌生人讲过话。 “不,不用了。”说完,她再次冲进雨雾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外人讲过话,也没有朋友,那时候称这种为什么来这?对了,是内向。 她太内向了,或许是因为幼时的变故,或许是因为过分空寂的家。 魏薇婷好不容易冒雨跑回家,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整个人像掉进河里刚爬上来的水鬼一样,雨很大,起了一层薄雾,乌云越来越深天色变成不正常的土黄色,像是世界末日要来到。 她隔了老远就看见家门前那个人影,没等她跑到门前,那个人狠狠地摔在路中间,溅起地上的水花。 魏家父母心善,在三兄妹很小的时候他们家里有三条猫,两只狗,都是被人遗弃了,或者流浪的动物,本来干这一行的人就容易福浅,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在积德,为自己以后的子孙后代,魏薇婷耳濡目染虽不至于收养,却总会在书包里备上一块馒头,偶尔路过的时候总会喂一喂。 第26页 虽然这一次,她救得并不是个动物,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活生生的女人,还发着高烧,长发黏在脸上,虽然狼狈但却生者一张叫许多人羡慕不来的脸蛋。 魏薇婷将人带回了家,而这就是厄运的开头。 女人名叫齐玉,据说是京城哪一个大家里的姑娘,这些魏薇婷都不怎么了解,女人醒来后告诉魏薇婷说她是逃婚逃到这里的,由此来看那时候的世道多么的好,人心也没有多么的险恶,不说别的,最起码魏薇婷的心就很好,她相信了女人的话。 齐玉并没有在病好后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照顾魏老太太,这些年魏老太的病越来越不好,一开始还能说几句现在已经说不出话,稍不注意就要拉尿在裤子里。 魏家家境虽算不上贫寒,却与小康相差甚远,说的稍微好听一点叫温饱,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差点揭不开锅,在吃穿都有问题的时候,显然留一个人在家里还要给她工资太不切实际。 魏薇婷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想法,齐玉将四周环顾说:“我不需要你给我开工资,只要给我一张床跟一碗饭,而且我看你一个学生又要照顾老人又要上学忙不开吧。” 齐玉的话一针见血,魏薇婷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胸口。 “哎对了,既然你家里这么穷,那你为什么还要读书。” 魏薇婷一愣,她扫了一眼破旧的家,墙皮一层一层的脱落,墙根已经有了老鼠洞。 “我哥哥们说,只有读书才有好的出路。” “你还有哥哥?”齐玉惊讶的问。 魏薇婷点了点头淡淡的,“两个,都在外地,一个月只在家待一两天。” “那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屋子里的钟摆响了几声,魏薇婷站了起来顺平衣服上的褶子,“都给别人打工,挺危险的。” 齐玉想了想,可能都是高危职业,就没有再问,魏薇婷在厨房做饭,房门被砸响的时候齐玉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男孩,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端着一个小锅,看到来开门的齐玉脸上的表情冻住,往回走了走看清大门的长相又退回来一脸凶神恶煞的问:“你谁啊,怎么在这家?” 这脸变得就太快了,齐玉想,不过她懒得跟十几岁的小孩生气,于是双臂环胸一脸高傲的问:“你猜是谁啊,没大没小的,你妈没跟你讲过要尊老爱幼?” 就在两个人马上要吵起来的时候,魏薇婷也走了过来,她看看男孩又望了眼他怀里的小锅,最终拉着齐玉进门自个儿站出去说:“这是齐玉,我家很远的亲戚,来帮我照顾奶奶的。” “邵文,你怎么又来了。”魏薇婷头疼的问。 被称为邵文的小伙儿不屑的将小锅塞进魏薇婷的怀里说:“我妈做土豆炖肉做的多了,送给你们吃。” 魏薇婷皱起眉心看了他一眼:“你进来等会儿吧,我把锅倒出来你拿回去。” 邵文轻嗤一声说:“你们家太臭了。” 她愣住表情却不那么难看,像是已经习惯,齐玉气的扬起拳头,魏薇婷却开口说:“那你走吧,东西我会还给段老师。” 说着重新走回厨房,齐玉回头对邵文摆了个口型赶忙追上去。 邵文踢了一脚魏家门前的小石头。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魏薇婷,只是学校里的学生大都讨厌她,因为她的两个兄长天天神神叨叨的,尤其是她那个二哥专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像极了流氓地痞,每次回来都要带一堆破事要魏康解决。 “你就这么任由那小子爬到你头上啊。”齐玉气急败坏的钻进厨房,魏薇婷将土豆炖肉倒进垃圾桶。 齐玉瞪大了眼睛,可当她看见小锅里倒出来的是什么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土豆炖肉,不过锅里却有好多蛆。 “我靠,他们这家人也太欺人太甚了。”齐玉怒道,抹起袖子就要出门。 “算了。”魏薇婷拉住她摇了摇头说:“邵文他不知道。” “啊?”齐玉问,“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你怎么招惹到那家人了,他们要这么对你。” 魏薇婷倪了她一眼,把小锅放到水龙头上。 “这个年代,在福溪,可没有什么人会看的起降头师,日子没有过得像过街的老鼠一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家有降头师?”这回轮到齐玉惊讶,她是没有见过真正的降头师,不过却听过不少传闻,齐雄给她选定的未婚夫一家格外信命,合了许多女人的八字最终才选定了她,那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齐玉不晓得,可是她那个未婚夫却信极了神鬼一说,整日神神叨叨的,其中他最爱说的就是‘别得罪小爷,不然小爷我请个降头师,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有的。”魏薇婷点了点头,眼神认真的说:“过去还挺出名的。” 齐玉好奇心被勾起来缠着她问:“那你跟我讲讲呗。” 魏薇婷皱起眉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故事。” 她拒绝了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她。 齐玉留在了福溪魏家,她没有提走的事,魏薇婷也没有赶人,魏康与魏宁一个月后回来时,带着一个大包,包里承着据说是城里人最喜爱吃的零食。 第27页 魏宁看着齐玉,总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魏薇婷再次遇见邵文的时候是在放学的小巷子里,魏薇婷的额头被人砸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邵文一向避免与魏薇婷的过分接触,只是,这一次那些人做的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看见蜷缩在墙角的魏薇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成这样了?他不记得了。 “喂,你没事吧。”他冷冷的问。 魏薇婷抬起头血从额头流到眼睛里,太疼了,她眼眶红红的,邵文一愣,心里闪过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没事。”魏薇婷从地上爬了起来,差点摔倒还是邵文扶了一把。 “谢谢。”她悄声说。 邵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时候他们一起上树嬉闹,吵架斗殴,那时候他们无话不谈像普通的青梅竹马一样,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她忽然转过身轻笑着说:“邵文,谢谢你。”笑的像孩童一样。 她渐渐变得开朗,也交到了朋友,没有再躲避着邵文,却在某一天放学后被邵文的母亲带到一条小巷,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魏薇婷恳求道:“婷婷,你是个好孩子,是阿姨对不起你,可你别招惹邵文,你放过他好不好。” “你们家里有东西,邵文命轻惹不起的,阿姨求求你,别害他好不好。” 南岭魏家与鬼神打交道,一家子人都被那个东西缠上。 齐玉是在第二个月离开的,走之前她叹了口气很是不舍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要去哪,回家吗?”魏薇婷问,齐玉惨笑了笑说:“家是回不去了,不过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 “遇到了一个熟人,她如果认出我,一定很害怕吧。”那时的魏薇婷,并不明白这句话。 后来又一天,魏薇婷照顾奶奶的时候,很久没能说过话的老人忽然一脸惊恐的睁着眼睛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好可怕,你好可怕啊。” “奶奶,奶奶,我是小婷啊。” “别过来,你别过来!” 魏康与魏宁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魏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黑白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久,魏宁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女人说,“我就说觉得那个女人怎么眼熟,你们看,是不是她。” 魏薇婷愣住,那不只是相像了,根本就是一个人。 “她……” “她确实叫齐玉,不过可不是什么富家闺秀,她爸的厂子破产,现在只是个穷学生,死在……商大刚建成便被废弃的学校。” 魏宁说:“一行七个人,死了六个。” 第15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六)【小修】 魏宁最后留在了魏家,而魏康依旧在外行走。 魏薇婷命轻,容易招惹那些东西,这些本人一概不知。 或许是家里有了主心骨的关系,那些憎恶她的人再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流言蜚语逐渐淡去,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转学了。 因为兄弟俩工作的特殊性魏家也搬家了,搬到隔壁镇子上。 一个镇上只有一所中学,她转到了的这一所,学生素质普遍偏高,也没有孤立这样事情的发生,新的班主任对她多次疏导,班里的同学们个个活泼开朗,也不会在背后说坏话,她也不再那么内向变得大胆了起来。 高二那年冬天,她交到了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叫苏玲,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一直排在班长之后,魏薇婷也不错,五十多个人还能排到十几名。 苏玲偏科,英语特别差,如果英语稍微好一点是很有把握拿下全班第一,年级前三的位子的,魏薇婷并不偏科,除却英语特别好,其余一般。 他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去苏玲家里做客,带苏玲去她的新家,那时候的魏康和蔼可亲,就是个没得挑剔的大哥哥。 苏玲行事大大咧咧,很多人愿意跟她做朋友,而她很少有炸毛的时候,唯一特殊的几种情况,就比如现在。 在魏薇婷第三次心算2倍的根号2等于根号6时,苏玲终于忍不住炸毛想要爆敲她的脑袋。 “你再说一遍,二倍的根号二等于几?”她啪啪的拍着书桌,额头上的青筋露出来。 “根号六。”魏薇婷理直气壮地答。 苏玲头疼的扶着脑袋说:“你的初中数学老师马上就要拿着教鞭来打你了。” “啊,是根号八。”她忽然明白过来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发说,“我说怎么跟正确答案不大一样。” 苏玲觉得,魏薇婷是个很好的人,除了让她给她辅导数学的时候,这种时候魏薇婷只能算是恶魔了。 “唉,你说你也不傻,为什么总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看你的物理。”她敲敲试卷上格外鲜红的79分说,“你也不是不会,就是结果不对。” 魏薇婷抬起眼睛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做的其实挺对的。” “那为什么还出错。” “可能,是我太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了。” 苏玲直接把试卷扔在魏薇婷的脑袋上。 第28页 还女人的第六感。 “玲玲,你也别老说我,本来也不傻,快要被你说傻了。”她委屈巴巴的说。 “这要怪我?” “还有啊,我可听英语课代表说了,你这次的英语又考了七十一分。”魏薇婷趴在书桌上笔尖不小心碰到衣服,留下好长一块痕迹。 苏玲被噎着了,英语总分一百,她呢,次次考个七十一,其实已经不算少了,第一名也才考了九十二分。 “课代表让我监督你背单词,明天听写你一定会爬黑板的。”她痛心地说,表情却一脸狡邪,低着头扔在纠结刚才那道题。 “二倍的根号二是多少来着,根号六?” 苏玲:“……”没救了。 晚上六点房间里的灯像是寿命到头一样一闪一闪的。 “哎哎,赶紧换个灯泡,你眼睛受得了啊。”苏玲戳了戳她的肩膀。 魏薇婷揉揉酸痛的眼睛。 “等会儿跟我哥讲,你今晚不回家?天都黑了。” “我跟我妈说了,今晚上待你这里。”苏玲头也不抬的盯着abcd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组成了几万个单词脑子发胀。 屋里突然出现一声响,正在专心解题的魏薇婷忽然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苏玲头昏脑涨的问。 “没什么吧。”她侧过头看了一眼亮起来的灯。 “可能是我哥回来了,对了你吃什么,我去做。” “我都可以啊,我很好养活。”苏玲说,魏薇婷瞥了一眼梨子与苹果,两个苹果一动没动, 三个梨子却都变成了核。 这还叫好养活? 她翻了个白眼走出卧室,去厨房之前先去了一趟祖母的卧房,老人躺在轮椅上鼾睡,薄被落在地上,魏薇婷捡起来重新盖在她身上,她刚走离卧房,老人就醒了过来,刚要喊人就看清站在衣柜前的女人。 “是齐玉?” 女人点了点头,看不清表情。 厨房里的灯忽明忽暗,或许苏玲说的对,他们该换个灯了。 玄关传来一声响,比在卧室里听着的要清楚许多,她一愣,缓缓走出厨房,站在玄关前。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一阵声响。 是……有什么人在撞门? 她不敢开门,可是门却越来越松,外头的人有频率的撞击声,隔不长的间隙,也不短。 门缝里忽然拥进些什么,是水。 不过有没有下雨怎么会有水,她慌慌张张的跑上楼。 “怎么了吗。”苏玲头也不抬的问,“饭做好了?” “没有。” 苏玲抬起头,魏薇婷脸色苍白,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白?生病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说。 魏宁回来的时候晚上八点多一点,一开门就发现门口的一滩水迹,这几天天气晴朗也没有下雨,哪来的这些水? “婷婷?”他走到楼上看到魏薇婷,她嘴里叼着一块苹果,看到魏宁猛地咳嗽了起来。 “魏二哥好。”苏玲打了个招呼,魏宁点了点头问:“门口那些水怎么回事,你倒的?” 魏薇婷考虑到自己的同学,低下头重新算二倍的根号二等于几,边算边说:“你就当我做的吧,哎,对了二哥,我还有道题要玲玲教教我,没做饭,你去做行吧。” 魏宁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并没有立刻做饭,而是走到祖母房间,祖母仍在睡觉,魏宁也没有打扰,赶紧退了出去。 人刚走,还在睡觉的老人立马睁开眼睛,她对着面前稀薄的空气说:“哎,齐玉,你快跟我讲讲,后来呢,后来那几个孩子到底逃出去了没有。” 魏宁的手艺到底如何抛开不说,不过吃饭向来吃一碗半的魏薇婷,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碗筷。 第二天苏玲的英语默写通过了,而魏薇婷还是没捣鼓明白二倍的根号二是根号八,用苏玲的话来说就是她的初中数学老师马上要拿着教鞭来揍她了。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苏玲的英语成绩依旧跑不过她的语数,而魏薇婷的数学依旧将将合格,。 期末考试后过年,魏康从外地买了好多年货,这是一家人第一次把一个年过的这么丰盛,牙齿都要掉没了的祖母也笑的很开心,不过魏宁却发现近来祖母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一个人的时候总在自言自语,偶尔他们没有敲门进去,老人还要闹很长时间的脾气,仿佛他们打扰了她与另一个人的谈话。 魏家的祖籍在这里,可是魏家却只剩魏薇婷魏康魏宁三个人,剩下的那些亲戚大都外姓,嫁了出去也嫁的很远,就像逃一样,离开了这里,其实也不怪那些女人离开,魏家女人八字轻,能活下来的很少,这些为数不多能活下来的人也对这个姓有很深的的怨恨。 每年过年都很平静,今年突然闹腾了起来,或许是家里人全的原因。 他们像平常一样吃过晚饭,房子外贴着对联,饭后放鞭放炮,是一年之中最为开心的时候。 一家欢喜一家愁,同样是今年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另一个人的命运。 第二学期开学搬上来了个转校生。 第29页 魏薇婷看着男生。 是邵文。 这一年冬天邵文的母亲去河边洗衣服时,坠入渔民捕鱼砸开的窟窿里,再也没能活着上来。 “魏薇婷。”下课后,邵文走到她身边,老师刚走出门,班里的同学还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魏薇婷看着身边的男生,实在不理解事到如今他怎么不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邵文低下脑袋。 她愣住,表示不明白邵文什么意思。 “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哦,原来如此,魏薇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苏玲在班里喊了一嗓子。 “都愣着干嘛,数学课代表呢,去叫老师啊,班主任说下午之前要交的默写都交了没。”班里一阵哄闹,学生们离开座位,邵文扫了一眼苏玲最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座下。 平心而论邵文的学习成绩不错,也难怪邵母会那么极端要把她赶走。 “喂。”苏玲杵了杵她的肩膀问:“有事儿啊。” “没有。”她解释说,“就以前的同学。” “同学?得了吧你可别想骗我,同学能一上来就跟你说对不起?” “真是普通同学。”魏薇婷头疼的说。 “我记得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你单词都背过了没。”一句话说的苏玲十分崩溃不得不牺牲半节数学课来狂背单词,本以为英语老师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能次次点她爬黑板,可惜英语老师就是那么做了,由此可见女人的第六感并不是那么的准确。 上午课上完放学之前邵文跟在她身边,她回过头问:“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我搬家了。”邵文说。 “就在你家附近。” 魏薇婷头疼。 “我又回来跟你做邻居了。” 这是冤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自己好乱啊,无数个梗想用 第16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七)【小修】 如果把邵文的肠子从肚子里掏出来看,他的肠子一定是直的,笔直的那种。 魏薇婷数学齐差,就变成了邵文口中的单细胞动物,不会高级的思考,此后邵文就成功的进入她绝不结交的人名单榜首。 他跟她唯一的相同就是朋友很少,不同之处就是魏薇婷因为家庭而被忌惮,而邵文纯粹是自己作死,当然这个作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一直是班主任眼里的三好学生,期望着邵文给他们作弊递小抄的人趋利避害的维持着与他的朋友关系,然而他本人却是个实在正直的不得了的人,脑子大约也是一根筋,一点变通都不会。。 他们虽为邻居,关系却不像一般的邻居那么好,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互相讨厌,而是因为魏薇婷曾告白过。 那时她并不了解这个人,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他的聪慧,她所没有的一切,而得到的却是一个写满了字的笔记本。 “恩?”她疑惑的看着,一整个拢扩了语数外理化生政史重点的笔记本不知所以然,邵文却已经打开自行车上的锁说,“我从不跟傻子谈恋爱,等你爬到全班前三再说吧。” 之后她忍着要拿起擀面杖给他一顿的冲动收下了那本笔记本,之后的事情记不大清楚,只是邵文的字不错,条理清楚,她虽没能爬到全班前三,却进入了全班前十,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当然后头被人举报说作弊这些事情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第一次告白被人当傻子,怨恨倒是没有,不过梁子结下了,直到之后她完全看清这个人,才把他也归类为可怜人,再也没有说在学校后头的小树林里埋小人。 初中的时候邵文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喜爱揪她的小辫,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直到现在魏薇婷的头发都很少。 他们关系虽然不是很好,却一直互相伤害,魏薇婷觉得可能是她走了邵文觉得互相伤害的人没了太过孤单? “你觉得这就是他跟踪你的理由?”苏玲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邵文,这也太病态了。 魏薇婷想了想很是认真的开口说:“也可能他只是单纯的回家,你没听见吗,他就住我隔壁。” 苏玲:“……” 所以他为什么跟做贼一样盯着你? “玲玲,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蠢事?”魏薇婷边走边问。 “啊?”苏玲很认真的想了想问,“从前同学的妈中午来学校送饭,托我带进去,结果我给吃了,这个算吗。” “也算吧。”魏薇婷点头说,“我七八岁的时候吧,以前家那边的后山上有一片苹果林,山顶是一座坟地,我跟小伙伴们上山偷苹果,结果玩到很晚都没有回家还下起了雨,那时候年纪小,也很害怕,等了很长时间吧,第一个跑上山找我的竟然不是我大哥或者二哥。” 她说:“是邵文。” 苏玲皱起眉心问:“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魏薇婷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说:“那么大的一座山,他找到我的的时候浑身泥泞还摔肿了一条胳膊,那时候我就想啊,将来我是要报这个恩情的。” 第30页 苏玲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她走了出去,声音不大也不知道身后的邵文有没有听到。 邵文转学的理由她不感兴趣,大不了再互相祸害而已,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不过奇怪的是那之后邵文不再跟她套近乎,而是老老实实的学习,期中考试的时候成绩超过苏玲,变成了全班第二,恨得她的牙直痒痒。 班级第一是班长,班级第二是学习委员,这是每一个学校约定俗成了的事情。 班主任原本也想撤掉苏玲的学习委员,但碍于邵文是刚刚转学过来,在班里没什么声望怕有人不服,也没有付诸行动,不过苏玲的爱慕者,体育生罗盛却没能忍下去。 罗盛带着他的一众小弟将邵文请到了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大约是将他揍了一顿,至于怎么揍得也没有人知道了,不过邵文第二天没有来上学,而罗盛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罗盛说他是单纯看邵文不顺眼所以揍了他一顿,只是那些小弟里有个立场不坚定的供出了苏玲的名字。 因为这件事影响恶劣,罗盛被退学处理,而苏玲则被班主任委婉的请到了办公室,并委婉的请她让出学习委员一职,新的学习委员是个籍籍无名之徒,不过据说他的老爸是学校里的副校长。 苏玲回到班级里的时候眼眶子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了。 魏薇婷皱着眉心看着她凄凄惨惨的一张脸想,这就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她也只是个穷学生,阻止不了什么,第一次放学之后苏玲没有跟她一块走,说是想一个人静静,在苏玲一个人静静的第三天邵文回到学校。 他的左胳膊吊着,看起来不像是小伤,也难怪校方会直接开除罗盛了。 上课的时候他一只手打不开铅笔盒,哗啦一声,铅笔落到地上,魏薇婷就坐在他斜对面,蹲下去将东西捡了起来。老师看了一眼也没有管她。 “喂,你干嘛要帮他啊。”苏玲小声问。 魏薇婷抿唇同样悄声回答,“你不觉得看上去跟没人要的小狗一样,看着可真可怜。” 苏玲:“…….” 魏薇婷从不同情人,人要接受怎么样的报应,一定跟他做过的事情有关,可她心疼快要饿死的猫,心疼只有十几年寿命忠心耿耿的狗,心疼沙漠里驼人的骆驼,这或许是她第一次觉得什么人可怜,虽然她把人比作一只狗。 此后邵文需要拿个铅笔,打开什么东西的时候魏薇婷总会帮他,而苏玲下午放学的时候又开始跟魏薇婷一道,只不过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一起。 学校里的学生素质普遍偏高,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害群之马。 有的人选择成为混混并不是本性如此,而是他害怕再次被真正的混混欺凌,也不是喜欢才要帮助那些恶人,只是因为帮助他们自己才能平静的活下去,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罗盛走了他的小弟留了下来,本性善良的人开始融入班集体,本性本恶的人就开始找茬,不仅找邵文的茬,还有魏薇婷的,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书包出现在过道里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在从前的学校更过分的她都见过。 只是那时候她痛苦无助,身边却没有任何人,而现在她有朋友,苏玲看见魏薇婷的书包这样被人糟蹋红了眼睛,撸起袖子要跟那些人拼命,学校的老师也不想惹事上身,他们将这样的欺凌当做笑料,公然将别人的高密讲了出来,而之后邵文与魏薇婷面对的就是更加令人困扰的欺凌,没有人能帮他们,因为带头人就是新的学习委员。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隔壁镇子上的学生听说魏薇婷与邵文在这里,他们大着胆子来到这里,早早的候在门口,嘴里叼着烟卷,放学后魏薇婷帮邵文收拾东西,三人无言,只是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平安无事了十几年的国旗杆忽然倒了下来,险险的擦着苏玲的胳膊,倒地的时候砸死了距离校门口最近还在跟人谈笑,从前欺负魏薇婷欺负的最厉害的人。 “啊!”苏玲看着逐渐在眼前晕开的一团血,崩溃的坐在地上,魏薇婷过去扶她的时候才看清她的胳膊上,就算被擦过,也削去一块皮,已经开始渗出血。 因为意外事故的发生,学校里也扬起了一波传闻,不过大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死了孩子的母亲来到学校大闹,最终校方拿钱了事。 魏薇婷记得那个人的母亲,当然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欺负过她的人长得什么模样,那个人的亲生母亲死于痨病,他爸后娶的这个又生了个儿子,从小聪明伶俐,对他说好点是宽容,说差点是不管不顾。 他死了,魏薇婷想,真是活该,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 她想原来自己这么坏,看到人死了还能在心里这么窃喜,还能这么开心,看来她也真不是什么好人。 之后学校里屡出怪事。 光是魏薇婷他们班这个月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生病而请假,这一假竟然请到期末,之后她再也没在学校里见过那些人,而巧的是,那些人正好是欺凌过邵文与魏薇婷的人。 “邵文,我这一题不会你在帮我讲讲。” 魏薇婷打开书指给邵文看,他抬头鄙视了她一眼问:“苏玲呢。” “她英语听写没过被逮到英语老师那里去了,你快跟我讲啊,下节课数学老师如果让我上黑板怎么办。” 第31页 结果是邵文讲了三遍魏薇婷没明白,脑子里全是包含,不包含,因为,所以,之后还被爬黑板,刚才邵文教的忘了个大概,只能憨笑着说:“老师,那个,我不会……” 之后就被请到办公室与苏玲在一张教师办公桌上同甘共苦,期间苏玲还要负责为她答疑。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高二最后一场期末考试,夏天,三个人除了邵文都发挥失常,而邵文超常发挥,一跃成为年级第一,全班第一。 暑假一整个暑假三个人集中在魏薇婷家里,两个学生一个老师,一个恶补数学,一个恶补英语。 在高三第一个学期邵文荣升班长,眼红了所有人的同时得到了一个传闻, 高三二班的邵文与魏薇婷在处对象。 第17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八)【小修】 当然纯属胡扯。 不过这确实影响到了邵文在班里的地位,班主任认为影响极为恶劣,三番四次找他谈话,最后撤去了他的班长之位。 哪怕那只是个莫须有的传闻。 “你觉得造谣的人会是谁?”同时被逮去办公室,一个被迫接受数学老师的亲自教导,另一个背着痛苦不堪的单词。 魏薇婷翻了个大白眼说:“我怎么知道。” “那我跟你说件事。”苏玲放下英语书悄悄说:“咱班新班长,姚东涵。” “谁?”她皱了皱眉头,苏玲接着说,“前班长啊,位子又回去了,你觉得像不像是她在搞鬼。” 魏薇婷换了个姿势拿笔,刚抬头就看到似笑非笑盯着苏玲的英语老师。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搞鬼,我知道你有麻烦了。” “啊?” “苏同学?”魏薇婷亲眼看着苏玲打了个哆嗦。 “你都背好了?我来给你检查检查。” 苏玲被拉走,痛苦的背诵着被灌输到脑子里的陌生知识,魏薇婷依旧在解题,脑子里却很乱,从现状来看,姚东涵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邵文不做班长,班长回到她的手中,或许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只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魏薇婷跟苏玲这么怀疑,脑子没问题的人都这么怀疑,只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姚东涵在接手班长之位的第二天从学校顶楼跳下,坠楼身亡。 学校怪事连连,一桩比一桩离谱,她的尸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血都干掉了,死前睁着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之后法医解剖,结果如何不得而知,邵文被问了几句话,学校又出了很大一笔钱才摆脱此事,不过邵文的班长之位没有回来,警方最终以姚东涵压力太大自杀结案,她的父母在校门前一度哭的昏死过去。 高三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邵文的成绩还稳稳地排在全班第一,又一年春节,苏玲与邵文拜过年后就离开了,后出来的魏宁看到了他的半个影子有些奇怪的问:“邵文以前也这么不爱说话?” “没有吧。”魏薇婷认真的想想说:“不过他母亲去世了,应该跟这个有关。” 魏宁点了点头没再问话。 春节刚过镇上就传来一个新闻,不大的新闻,无非是哪家孩子冬日野游坠河了,尽管很多父母警告孩子不要玩水下河,终会有胆子大的要试一试,就这么点大的镇子,什么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一日就能有很多版本。 魏薇婷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心上,直到元宵节吃饭的时候魏康说:“这几天镇子不太平,有户人家请我去看看风水,可能去个两三天。” “什么人啊。”魏宁挑起一根咸菜。 “就是刚死了儿子的那家人,姓罗,死的孩子叫罗盛。”魏薇婷夹菜的手顿了顿。 “罗盛?” 魏康点头问:“你认识?” 她数了数碗里的米粒小声说:“我同学。” “哎婷婷的学校最近怎么总出事,要不要给她换个学校?” “不用。”魏康头也不抬地说,“不是冲婷婷来的。” “大哥二哥,我上去看看奶奶。”魏薇婷站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魏宁点头说,“去吧。” 对于两位大哥的职业她没有歧视的想法,不过她本人却并不相信鬼神一事,老旧的楼梯发出刺耳的声响,一阶一阶走上去仿佛走到另一个国度,魏薇婷走到卧房,老人坐在书桌前,带着老花镜,颤巍巍的握着一支笔,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奶奶?”魏薇婷喊了许多声,老人都没能听到,最终她走到老人跟前看着那张纸上的简笔画,依稀能看出是什么人的轮廓,奇怪的是眼睛的位置没有眼珠,而是有两道线。 “齐玉啊,我孙子们很厉害,他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你不要担心啊。”她独自一人嘀嘀咕咕,魏薇婷将轮椅拉出来,拉了几次却没能拉动,最后她低下头看到桌子下窝藏着的一个东西。 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就像那幅画上的东西一样。 她吓得跑到楼下,魏康跟魏宁还在桌子前吃饭,看到她这么慌慌张张的跑下来,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了,这么慌张。” “有东西,有东西。”她脸色煞白的说,“奶奶的屋里,有东西。”魏康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魏宁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反应过来后也赶忙跟了上去。 第32页 房门被推开,魏老太依旧在描刻手中的画,不过魏康走过去却没有看到魏薇婷说的东西。 “阿康,你怎么莽莽撞撞的。”老人放下笔一脸严肃地问,记忆中的祖母和蔼可亲,总是温温和和的笑着,还从未教训过什么人。 “齐玉!”老人惊喜的喊了一声,魏薇婷一哆嗦。 她扒着轮椅来到门口,楼下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 “你啊,就放心呆在这里,我的孙子们都很厉害的,那个女人绝对进不来。对了你那五个同学呢,让他们一起来我家吧,告诉他们说,这里很安全那个女人进不来的。” 三个人,六双眼睛,三张脸,面面相惧。 门口传来撞击声,魏康带着魏宁与魏薇婷走出房间门,他走下楼,魏薇婷看到从门缝里涌进来的水,就像有什么引领一样跟着人走。 “哥!”她着急的喊了一声魏康,却被魏宁拉住并摇了摇头。 撞击声依然在,魏康大着胆子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唯一证明有什么来过的除了刚才的记忆,还有一地的水。 “魏宁你好好照顾婷婷,明天我去查查这件事。”魏康关上门转身说。 魏薇婷着急地问:“哥,你要去做什么,还有刚才那是什么,齐玉,齐玉,怎么会是她?” 魏康没说话,魏宁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哥,你,你一路小心。” 学校屡出人命,祖母性情大变,嘴里总念叨着已经死去的人名,还有夜半敲门,魏薇婷被这些离奇的事情折磨的有些憔悴,等到开学的时候还有些萎靡不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开学之后两天苏玲却迟迟没有来上学,放学后魏薇婷约邵文一起去看望她。 一路上魏薇婷唧唧喳喳的说:“苏玲家里有棵大槐树,比我以前家里那棵还要大,去年的时候玲玲带我打槐花,苏伯母做的槐花饼特别好吃。”她边说边走,邵文在一旁听着,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还未有嫌隙的时候,她像只小麻雀一样,十字路口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刚回去骑自行车,差点擦到魏薇婷,邵文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她说话的嘴停住。 邵文将脑袋枕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像是忍耐了好久一样。 “对不起,我喜欢你。” 他忽然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魏薇婷愣在原地好久邵文才问:“不是说去苏玲家吗,带路啊。” 她回神恍然跟上,刚刚的话像是还在耳畔,明明那么小声她却听得很清楚。 ‘我喜欢你。’曾经一起打闹互相找茬,最后她却站在小院子里很是认真的告白说,‘邵文,我喜欢你。’ 之后两个人越走越远,能再走回原地已经用尽了一辈子所有的运气。 苏玲感冒了,一直躺在床上。 看见魏薇婷跟邵文来了,刚刚退烧的她从床上爬起来,三个人一起聊天,从过年的时候发生的趣事一直聊到毕业后的打算。 趁着邵文去上厕所的功夫,苏玲抓着魏薇婷的手一脸神秘的说:“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可要替我保密。” “啊?什么事这么神秘。”她无心的问。 苏玲脸蛋红红的像是还没有退烧。 “我喜欢上邵文了,怎么办。” 她愣了愣说:“我们高三。” “我知道啊。”苏玲气馁的说,“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走的时候魏薇婷也没能想出该怎么办。 不过那天离开苏玲家,回到家后,魏薇婷发现自己自小佩戴的护身符已经发黑,就像烧焦了一样,而他们谁也没能到苏玲恢复健康回到学校,三天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年仅十八岁,死于一场感冒引起的肺炎,而那天魏薇婷的课本中却出现了一团字。 ‘接近邵文的人,都该死。’ 第二天魏康归来,并带回了所有的真相。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叫吴惠。”魏康喝了口水说,魏薇婷的眼睛却盯着吴惠身旁的女人瞪大了眼睛,齐玉。 “商大新校区建成后,移校前一天晚上这七个人曾聚在一起去过被封闭了的教室,那个教室里风水摆放很怪,屡出怪事,这里面却有一个传闻,说是七个人七个故事,每个人讲一个故事,讲完第七个故事屋子里就会出现第八个人来实现唯一还活着的人的心愿。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没有人知道,不过这七个人除却吴惠确实都死了。” 魏康扫了一眼兄妹二人继续说:“这六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知道,有人说是教室里藏了一个杀人狂将学生杀死了,还有人说是被吴惠杀死了,这个吴惠后来精神也不怎么好,三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姓邵的木匠,生了个儿子。” 魏薇婷抬起头看着魏康,听他说:“吴惠的儿子,就是邵文。” 第18章 第二个故事、分尸(九)【小修】 吴惠本不是福溪人,重新放开高考后,她跟随父母亲迁徙过来,中间考了几次终于考上商大,也认识了一群朋友,那时候一个班上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吴惠的班里同学加上她不多不少就那么七个人。 七个人里只有两个女孩,除了她还有一个女孩名叫齐玉,上大学的时候家里还十分有钱,后来就败落了,快要毕业的时候班长提出探险,那天晚上他们都喝得多了些,一群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来到旧校鬼屋,其实她来这里是因为听过那个传闻,她有一个想要实现的心愿,与那些家境良好的人不同她家里十分贫寒,能来上学也是父亲砸锅卖铁执意而为,爷爷奶奶并不怎么喜欢她,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而离世。 第33页 她想要许一个心愿,叫自己变得有钱,最起码摆脱现在这种贫穷的生活,不再为生活而折腰,不再看别人脸色而生活,让支持爱着她的人,生活变好,山村里没什么本事的家长习惯对孩子灌输一个想法,学习才有出路,这是没有错的,可无能的大人们将这个希望强加给孩子们,让他们来承担他们所不能实现的梦想,弥补那些遗憾,到最后这句话都变成一辈子的枷锁。 人性本恶,贪嗔痴欲,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蹊跷的是他们刚到这里就好像被困进了牢笼里再也走不出去,后头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跟齐玉。 她们相依为命直到齐玉拿起墙角的桌凳。 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而被人发现的时候一行七个人,只活了她一个。 后来魏薇婷为什么会遇到已经死去的齐玉? “她应该是来寻仇的吧。”魏宁皱着眉心说。 魏康深深看了他一眼,掏出一支烟点上问:“你觉得吴惠是怎么死的。” 是在冬天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坠入河里死掉的。 等等。 魏薇婷忽然瞪大眼睛,冬天河边湿滑她坠入河里可以理解,可是洗衣服的河畔的水很浅,是为了防止有小孩子出事特地在溪边垫了一层石头,大人下去水不过肩,坠河这个说法未免牵强了许多。 “大哥,你的意思是……” “这个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她的死的确蹊跷。” 魏康说,深吸一口烟看着魏薇婷问:“最近你们学校总出事,这些出事的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共同特征。” 共同特征? 魏薇婷仔细想了想,苏玲,罗盛,班长,以及……那个恶棍。 他们有什么共同特征,她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颤巍巍的说:“都跟…邵文有关…” 屋里砰地一声响,大门外再次传来撞击声,一下一下,叫人心里发寒。 她忽然明白,那个国旗杆一开始倒下的时候要砸的人或许不是那个恶棍,而是她自己,只是角度有些偏,所以打中了那个恶棍。 脖子上的护身符已经彻底变黑,魏康站了起来,与魏宁一起将魏薇婷护在中心。 “外面那个人,是邵文的母亲吗。”想通了这一切,外面那个是谁,就一目了然。 她轻轻地问,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大概是的,她死于河中所以每一次到来都带着一地的水。 “哥,这件是怎么解决。”魏宁看着马上要被破开的门忍不住问。 魏康很认真的看了魏薇婷一眼:“婷婷,我们必须得搬家。”他说,“离开这里,没有邵文,没有吴惠,也就没有齐玉。” 她愣住,听魏康说:“我只希望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你可以爱上任何人,前提是你要活着,你能明白吗。” ‘二倍的根号二是多少。’ ‘你怎么这么笨啊。’ ‘魏薇婷,对不起,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好不容易能回到起点,好不容易能遇见。 “好。”她说,“我听你的,大哥。” 她不是圣人,只会考虑自己,无法因为自己的不满而无理取闹,毕竟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魏康,魏宁与祖母。 年迈的老人搀着楼梯扶手走了下来,她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清明。 “你们都走吧,我留下。” “奶奶,您说什么啊。”魏宁走过去掺助她,老人拉开她的手越过魏康看向他身后的魏薇婷。 “带着婷婷走吧,离开福溪,越远越好,以后不要回来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奶奶!”魏薇婷从魏康身后跑了出来,魏老太摸着她的小脸,声音温柔,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婷婷,听话。” 她揉了揉魏薇婷的头发对魏康说:“魏家的祖业到你们这一代就算完,不要带给子孙后代了,摸这东西的人,没一个好的。” 魏家两门术,一风水,二降头,跟阴间的东西打交道要担受比那多几倍的风险,还要折寿,所以魏家人代代福薄,加上女人阴气太盛是以魏家的女孩很少能寿终正寝,要不就是八字轻被底下那些东西害死,要不就是在接触那些东西的途中遭了意外。 魏老太这个年纪,已经看到不少魏家的孩子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苦了那些嫁进来的女人。 魏康点了点头。 他们悄无声息的搬了家,就像魏康所说,那些东西再也没有追上来,或许吴惠本不是追他们而来,或许吴惠的死真的与齐玉有关,不过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后来魏康果然洗手不干,来年领回了一个女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跟她成亲,至于魏宁,他依然很少回家,偶尔回去一次两次也是匆匆就走了。 魏薇婷没有继续上学,家里的条件算不上好,她进了一个车间,做事干练得了上头的眼缘之后奋斗了两年,升成了车间主任。 他们离开了福溪,在这里没有人听说过魏家,也不晓得魏家做的是什么买卖,只是知道村子里有兄妹三人,大哥在一家砖厂干活,二弟常年在外,像个不学无数的混混,而三妹则在一家制衣工厂的车间,手底下百来十人,也算是一个不大的官。 第34页 两年后魏薇婷二十一岁,不少人给她介绍亲,都被魏康一一挡了回去,后来厂里来了个大学生,说是来打暑假工补贴家用,车间主任打量了他的一身行头,最后将他带到魏薇婷的手底下。 “哎,婷婷,大学生啊,来你这干两天。” 魏薇婷抱着怀里的各种数据表从机器后头探出半个脑袋,应声说:“成,主任,对了,我上次跟您说的事有影没,咱这里的机器真的太落后了。” “老板这两天不在,等他回来了我给你问问。” “行吧。”魏薇婷从机器上下来,梯子一晃,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啃屎时,梯子被人扶稳。 厂里的主任已经离开,她走下来看到那个大学生的一张脸。 “魏薇婷。”那个人说,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 “邵文?”她皱起眉心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他还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考上大学了?”她问,邵文点了点头,她说,“挺好。” 说完四处找了找,正好看到不做事情跟人拉呱的厂里一枝花,刘丫丫。 “小丫,来,你带个人。”她喊道,机器声音很大,刘丫丫没听到,魏薇婷直接带人走了过去。 “小丫,你干嘛呢。”她拿怀里的一沓纸拍了拍她的脑袋。 姑娘终于回神问:“魏主任,您找我什么事啊。” “给你带个人。” “带个人?”刘丫丫抬头看了一眼邵文,脸色刷的一下红了个透,就差在脸上写着,我的菜,好帅几个大字。 “这谁啊。” “大学生,来打暑假工,你带一下,我先去西库看一眼。” “好嘞。”刘丫丫赶忙应了下来,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格外殷勤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吧。”魏薇婷无奈的笑说,“你别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嘿嘿。”刘丫丫尴尬的搔了搔头发。 魏薇婷刚要走就被人拉住袖子,拉住她的人眉心皱成一团,声音讷讷的说:“魏薇婷。” 魏薇婷回报一笑道:“我还有事,让刘丫丫带你,她很负责,比我要能干。”说着手已经毫不留情的扶落那只手,西库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小跑着离开,走的就是逃一样。 她刚走不远,刘丫丫就凑了上来,一脸精明像的问:“你是大学生啊。” 邵文憋了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架子可真大。”刘丫丫嘀咕说。 她从不知道邵文家里的情况,就像她即便已经逃到这个地方也依旧被人找到一样。 谢嫂子人很好,晚上魏薇婷少吃了半碗饭就被发现。 “有心事?”她帮刷碗在摔碎第三个碗时谢芷兰终于问。 她没说话,魏康今晚上加班也不会回来,有关魏家的这些破事她其实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没有,可能是厂里的活有点多,累了。” 谢芷兰半信半疑的瞧了她一眼最终夺过她手里的碗,柔柔的说:“那还不快去歇着,剩下的我来做就行了。” 魏薇婷站在一边没说话,她盯着谢芷兰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嫂子,你以后的女儿可以给她起名叫魏薇吗?” “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没什么,那我去休息了。” 第二天,邵文将她拦住,眼神清明的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搬家。” “魏薇婷,你见到我妈了,对么。” 第19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小修】 湖水冰凉彻骨而寒,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逐渐听不到的求救,精神渐渐不好的母亲,忘记了自己为什么那么狠心,可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吴惠是被邵文亲手推进湖里的。 魏薇婷听得一愣,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邵文当初也并不知道那些美曰其名好意的菜品下头,埋着怎么样的恶意。 苏玲在向他告白的第二天就病情加重,害过他的,威胁过他的都一一死去,父亲每个月都会寄来一笔钱,却从未露面,凄凄冷冷的家里只有一条老狗陪伴着他,而那条狗则在十四岁那一年走完了他不长的一生,后来,魏薇婷再也没有去学校,如果不是魏老太的侄女接她走,或许他一直都不会知道,那一家人迅速搬离福溪,就像是逃一样。 然后他独自一人学习,回家,做饭,过年,独自面对来自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还考上了大学。 十年前离开母亲的父亲终于见了他一面,那之后父亲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女人很和蔼可亲,不像自己的母亲疯疯癫癫,活着也是被人厌恶。 他还有个妹妹,不小心打碎了邵文最喜爱的一只钢笔,听说那个女孩在他离开后遭了魔障,小脸青白还说胡话。 上了大学之后更加离谱,跟他告白的女孩们都离奇惨死,故意找他麻烦的人,失踪的失踪,出事的出事,大一过半就有传闻,人人都说邵文被鬼缠上了。 传言传到邵文父亲那里,那个年代的人对这种事情有所忌讳,邵文的父亲也不例外他迷信于这一些,毕竟他曾见过自己的小女儿中邪后的样子,他带着孩子去看医生,医生说还未见过这样的病例,他请了许多神婆,孩子才逐渐好了起来,那之后再由不得他不信。 第35页 最后邵文的父亲跟他断绝关系,一分钱都不再给他。 “魏薇婷,不该连你也这么恨我。”他的头抵在魏薇婷的肩膀上,声音近乎哀求。 那时,吴泽惠还很正常,邵文也是个活泼的孩子,天天带着她打鱼摸虾,一个女孩子硬是活成了男孩,那时他们都是最好的样子,魏康与魏宁也陪在身边,祖母依旧爱笑,没有齐玉,没有上学,更没有遇鬼。 可惜,一切都变了模样,变得面目全非,叫谁也回不去。 魏薇婷没有说话,她不敢答应,不能答应,她怕死,怕连累家人,更怕让家人伤心。 他们最终分道扬镳,邵文再也没有去工厂,九月份的时候魏薇婷被介绍给了一个男人,在高中当老师,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是的,稳定,不需要挣多少钱也不需要承担那些风险,稳定,就是最好的现状。 他们见了第一面,之后有了第二面,第三面,直到谈婚论嫁。 十一月,天气逐渐变冷。 刘丫丫已经几天不来上工。 魏宁再回家的时候一脸的凝重,魏康敲敲他的碗筷问:“怎么了,好像别人欠了你八百块钱一样。” “啊?”魏宁回神,忙说,“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一点事。” “什么事?”魏康心不在焉的问,谢芷兰给魏薇婷盛满饭。 “还记得邵文吗,听说他失踪啦。” 筷子吧唧一声落在桌上,魏薇婷仓皇的昂起头,魏康看了一眼谢芷兰,后者马上拿来一双新筷子。 “婷婷,吃饭的时候别想太多。” 魏薇婷点了点头,一粒一粒米吃下去,差点夹起一片生姜放在嘴里,显然心不在焉。 吃过晚饭后她偷偷找到魏宁,犹犹豫豫的问:“二哥,你刚才说邵文失踪了,是真的吗。” 第二天魏薇婷头一次迟到,她做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回到福溪。 ‘是啊,听说是信了当年的那个传说一个人去了废校,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听说他是有个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谁知道是什么呢,不过有人看到他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那一年,情窦初开,她抱着笔记本站在邵文对面说:“我喜欢你,你能跟我在一起吗。你跟我在一起有很多好处啊,你看我,数学这么好以后我可以教你了。” 从前她并没有偏科,她的数学很好,成绩更好的。 那个笔记本走之前被她丢在了福溪的老家,连带着丢弃了的,还有所有的回忆。 最终她回到旧房子,这里已经被卖了很多遍,拆迁的机器与工人们已经随时待命,可魏薇婷却扑倒在已经被连根拔出的槐花树旁,不断地在泥土中抠挖,还真叫她挖出一个小盒子。 只不过盒子里的东西却没了踪影。 她又坐车回到家,魏康不在,魏宁刚醒在吃饭,谢芷兰去了河边洗衣服,魏薇婷仓皇的跑到屋里恳求说:“二哥,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废校。” 她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做。” 魏薇婷从小被两兄弟捧在手心里,搬家也好离开也好,她从未拒绝过,这是第一次她以个人的意志提出这个要求,魏宁没有拒绝,却与她约定一天准备。 后来她去见了那个老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第二天魏宁带她来到了废校。 乌鸦在枝头叫,树都掉光了叶子,偶尔风吹过来就像鬼哭狼嚎。 叮铃铃,叮铃铃,七个故事,六条命,五个活人,四段情,三对眼珠,两张嘴,你说笑话,我来猜。 游戏规则,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退出。 树林里女鬼在笑,乌鸦飞了起来,黑压压的像是要罩住,整片天空,树上有血滴了下来,魏薇婷抬头却看到一个脑袋与她隔着不过两厘米,脖子以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脑袋,没有眼珠,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 “邵……文?” 一只鞋,两条腿,三只脚,四条胳膊,五张嘴,六双眼睛,七个耳,一场游戏一场梦,梦中人心疏离,无鬼无神,只有人心。 “啊!” 留下祭品就有一个人能离,一对兄妹,两条命,留下一个,活一个。 “啊,别过来!别过来!” ‘你爱着他,嘻嘻,你爱着他,可惜啊可惜,他已经死了,为了保护你被他的母亲所杀。’ “邵文!”吴慧在水中扑腾,邵文冷冷的转身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如果,你跟她只能活一个,那我选她,对不起妈。” “邵文!邵文!不该连你也这么对我,不该连你也这么对我!” 冤冤相报,一命又一命,欠债还钱,欠命还命,一笔账一笔账,还不清啦。 魏宁在废校外的小树林里被人找到,精神却不大好,经历过什么曾有过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他有个妹妹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重新操起了旧职,福溪一带最狠的降头师魏老黑,他忘了自己的承诺,什么都忘了。 只是年纪尚小,眼睛干净的孩子却能看到匍匐在魏宁肩膀上的女鬼,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一张嘴巴很大,嘴里全是血,虽是女鬼却从不做害人的事,只是一直跟在亲人的身边,一直不曾离开,保护的同时也是加害,驱赶的同时也是吸引,女鬼的肚子上有颗脑袋,据说是她最爱的人的头颅。 第36页 ---------------------------------------------------------分割线 还不等陆微去吹灭,蜡烛噗的一声就被门外的风吹熄。 “几年前,小陆总陆启明突然前往警局自首,警察在陆家老宅里的地下储藏室里找到了魏康的大部分尸体部位,除了他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们看着陆微却总觉得头皮发麻,似乎从她的肩膀上看到一只女鬼。 “能……”段慈恩颤颤的开口说,“能别讲这么渗人的故事吗,怪可怕的。” 陆微没说话,任冥想了想说:“这是魏宁的日记?” “是他书中的一段。”她幽幽道,“魏宁最后还写起了怪谈,怪谈中的人名用的是他熟悉的人,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毕竟他这个作者也不怎么出名。” 魏宁,齐菲菲当然也知道这么一个人,一个小说家,在那个年代虽然算不得出名,可是图书馆里至今还保存着那本书,虽然与怪谈相比算不得多么可怕,可是因为描写的是他们的学校所以被收录其中。 张鑫没说话,怪异的很,屋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门也不再咔咔作响,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能解放片刻。 楼然紧紧地握着任冥的手,整个人要缩紧他的怀里,声音弱弱地说:“任冥我冷。” 陆微别开眼睛。 地上有什么亮晶晶的在发光,八音盒又开始响,是一首很老的歌谣。 叮铃铃,叮铃铃,一对朋友,两双手,三对眼睛,四张嘴,叮铃铃,叮铃铃,别离开我。 陆微蹲下去看清楚那个正在发光的东西,是一枚戒指,很老的款式。 屋里没有任何异样,段慈恩大着胆子走到陆微的身边,握上她的手,黑板上也不再传来写字的声音,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为了赶紧结束这场折磨她赶忙举手说。 “接下来我吧。” “我的这个故事就不怎么吓人了。”她轻快地说:“这是一个不打不相识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多管闲事,郑媛救下了一只快要死去的黑猫。 猫通灵,更何况是黑猫,而郑媛则是在一栋别墅前救下的这只猫,这只猫的前一任主人也就是别墅的住户,刚刚因为过劳而死。 死不过头七,郑媛见过那个人,长得挺帅的一个小伙,据说是个漫画家,死之前还在通宵赶稿,第一发现人是他的编辑,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那只黑猫还安然躺在自己的小窝里等着主人来投喂。 “喵。” 故事,开始了。 第20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二)【小修】 郑媛,生理性别女,爱好男,芳龄二十八,职业,人民教师,入了编制的那种,面容清秀,无不良嗜好,家住帝都三环,手里还有一套拆迁房,妥妥的人生赢家,除了,至今单身,说好听点是喜爱做园丁,说不好听点就沉迷于小说中霸道总裁式的男人,以致与一般男人三观不合。 事情的开始,是郑媛受不了郑老母的絮叨,从一个相册的男人照片中挑出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相亲。 当天,一身西装白衬衣,黑色中跟鞋,素颜,鼻子上还挂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打扮的说好听点叫正式说不好听的就是赶着去参加丧礼。 相亲的对象,据说是某某国际企业的总经理,年薪百万,妥妥的精英,精英人脉很广,长得也不错,放在大街上足以叫任何眼没有瞎的女人脸红,完美的无可挑剔,真的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除了这个霸道总裁脑子有点问题。 “我们婚后,我希望你可以辞去工作安心备孕,等你生下儿子我就给你一百万。” 郑媛觉得她受到了侮辱,不是因为差点被迫辞去工作,也不是因为马上要变成生育的机器,而是因为一个年薪百万的总经理,竟然会想用仅仅一百万买一个孩子。 “一千万。”她嘬了一口柠檬汁,礼貌的擦擦嘴说。 “什么?”霸刀总裁皱起眉头,郑媛好心的为他解释说:“你现在给我一千万,我马上就可以辞去工作跟你领证结婚生一个儿子。”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工作,她捏着一千万与手里的拆迁房,就算后半辈子做个废人,也是个能包养姿色不错的小鲜肉的废人。 霸道总裁脸上五颜六色,这是马上要谈崩的前兆,而男人竟然好修养的忍了下去,郑媛想,她一定没有这么好的修养,由此可见高中背过的师说果然没错,古人真乃世上绝不会撒谎的伟人。 “郑小姐,我想我跟你没有成为夫妻的缘分。” 郑媛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塞下一大块烫嘴的牛排说:“不过当不成夫妻,我们可以做情人,我的要求不高,每月购物车清空就可以。” 男人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对面的女人,过去他应该没能这么幸运的遇到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 他们最终和气散伙,郑媛打了个饱嗝,看着离开的玛莎拉蒂车尾想,跟大男子主义十分严重的男人相亲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骗一顿免费的……额,午餐。 虽然这个午餐从中午两点进行到下午四点,不过一点也不影响她去美食街再搓一顿的打算。 拿出手机喊了几个工作上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美曰其名为恢复单身,在所有人极为可怜的眼神中开心吃喝,期间评论肉质不鲜,下次不来这家了,最后还被抢着付了钱。 第37页 “郑媛,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对郑媛率献殷勤的男政治老师如是说,为了避免一个语文老师被迫听一个政治老师给她开政治研讨会,郑媛十分明确的拒绝说:“不了,我走着回去,等会儿消消食,睡觉之前还能再吃一顿。” “……” 郑媛身高一七五,除非有重要场合,平时很少穿高跟鞋,仓库里唯一的一双高跟鞋还是三年前,从让她头顶变绿的前男友那里收到的生日礼物,一直没扔不是没舍得,而是忘了扔,前天郑老母给她收拾鞋柜的时候发现这双鞋,款式很新潮,看样子还是新的,她拿给郑媛试了试,尴尬的是可能鞋子被放置的时间真的太长,郑媛从玄关走到卧室,鞋子光荣的下岗,皮面分离,差点让她摔老大一个狗啃屎,可她看着那双鞋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最后还拍照发了朋友圈,让无数小伙伴跟着乐呵了许久。 脚上这双是临时买的,可能这个临时也太临时了,以至于鞋子非常不合脚,走了不过两条街,脚后跟就磨起了血泡,说实话她极其想念自己的运动鞋,更懊悔刚才为什么不让人把自己送回家。 好在回去的路上有不少鞋店,她随意挑了一家,脑子里想着自己有什么衣服,本着以后还可以再穿的目的买了一双小白鞋。 于是从鞋店走出来的郑媛,一身西装白衬衣加一双小白鞋。 看起来也并不诡异。 途中经过一家超市,想着冰箱里仅还有两个鸡蛋,她直奔食品区,买了两大兜食品,当然膨化食品居多,所以袋子看着大,实际上是不重的。 每逢这个时候郑媛就想赶紧考出驾照,可怜的是她上次科三被教练员故意踩刹车,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 快要到家的时候经过一片住宅区,很大,该是这附近最贵的房子,房子里还有几个小别墅,买得起的人分三种,包养人的与被包养的,还有一种就是一辈子积蓄都搭进去的,而这一种,用郑媛的话来说就有些傻缺了。 秋初的风带着微微凉意,却不至于太凉,夕阳比以前落得要快,六月份的时候七点半天才开始黑,现在不到七点,天就渐渐地黑了下来。 或许是司机没有看到那只黑猫,或许是黑猫没有立即躲开,当然事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郑媛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不过她却听到了那只猫弱弱的叫声,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平心而论,她并不喜欢宠物,更不是圣母,而救下这只猫的初衷可能因为她是一个弱者,而且是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小可怜,当然仅是路上一只快要死去的小可怜她也不会去救,而这只后来被郑媛取名黑子这样中二名字的可怜猫咪,因为那双湛蓝色的竖瞳而得救。 黑子长的很像她从前照顾过的一只猫,不过那只猫最后却走失了,那一年郑媛二十五岁,刚刚被谈了八年恋爱的男友绿,痛苦的马上就要死掉了,不开玩笑的说,是那只猫支撑她活了下去。 “所以,这就是你给他取名黑子的理由?”兽医李凯看着黑子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如是问,郑媛点了点头说,“对啊,你以前没看过吗,黑子的篮球,长得好像黑子的狗啊哈哈哈哈。” 李凯:“……” 七年同学,三年朋友,他永远都摸不准郑媛的笑点在哪里,就像他也永远摸不准郑媛喜欢怎么样的人,爱看什么样的电视剧,前一秒她会很喜欢西游记,后一刻她就去看爆笑一家人,明明说自己不喜欢抒情片,却把泰坦尼克号来回看。 李凯看着她温润的侧颜,一双手握起黑子的前爪,脸上洋溢着似乎永远不会落下的笑容。 “我听郑阿姨说你今天去相亲了?” “我妈又跟你说了?”她从装着孩子过来的食品袋里拿出一盒子纯牛奶,抱怨说:“我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所以结果怎么样。”李凯问。 郑媛翻了个白眼,从李凯的办公室搜出一个猫咪专用的食盘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脑子有问题,现在有钱的男的是不是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不起啊。” 黑子恹恹的瞅着面前的牛奶,小模样可爱极了,丝毫不像刚才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郑媛摸着他的毛发,黑子也不认生,任她摸,在李凯看来黑子也不是自愿让她摸得,实在是形势在前,不得不屈服。 “女人又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做出那个样子给谁看,简直有毛病。”她说,黑子的毛有些捋不顺,赶紧抬起头问:“哎哎,你快帮他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你看他的毛都打结了,样子也不怎么活泼。” 李凯很是认真的分析了一下情况说:“你要被车撞了也这样,还能怎么活泼。” 黑子忽然抬起头盯着李凯露出牙齿,发出呜呜的叫声,就像……狗在喝退敌人一样。 他伸过去手,手背上被抓出几条伤痕,做这一切的黑子却靠近郑媛的手,任她揉搓。 李凯:“……” “嘿,凯子,你被讨厌了哎。” 这可能是李凯的兽医五年生涯里,第一次让什么动物产生敌意。 “你别笑,这只猫有主子的。”李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等下还要去打疫苗,这是什么日子,遇到郑媛总没好事。 第38页 “杂交的西母猫,像是没主子吗。” “啊?”任是郑媛如何逗弄,黑子都不生一点儿气。 “就是韩平啊,你知道不,那个漫画家韩平,祝你们家隔壁别墅里,前几天刚过劳死,上个月还带黑子来打过疫苗。” 说完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他也跟着郑媛学,什么黑子白子乱七八糟的。 郑媛看着黑子,韩平,她想起来了,是她前不久还追的一部耽美漫画家,中国的漫画行业正迎来寒冬期,前两天韩平刚刚发了说明,仅画了七十几话的漫画,被迫结尾,底下的评论太灿烂不忍心看,有理解的,当然还是不理解的居多。 谩骂,嘲讽,全都集中在作者的后台,郑媛想,幸而她是个老师,无需承担那些负面,更不必讨好谁,每天做好自己的本职,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就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下去,其实也很幸福。 “他啊。”她说,“我还挺喜欢的说。” 黑子弱弱的叫了一声,牛奶站在小胡须上,软萌软萌的。 “那先把它放你这,过两天我来取。”她的笑容重新爬在脸上,“养一只猫其实也不错,以后我养他吧。” 李凯:“……” 我该怎么告诉你,郑阿姨猫毛过敏,你们大楼不允许养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甜了 第21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三) 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一个躲避相亲的女人的潜力更是无限大的。 大楼不允许养宠物, 郑媛母亲猫毛过敏,于是在郑老太第三次扬言有猫没妈,有妈没猫的态度中,郑媛很痛快的搬了出去。 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额,扯远了,只不过郑老太发了很大的火,有大半个月没给郑媛打电话倒是真的, 当然因为没有电话也就没有相亲, 郑媛再也没有接到来自老母亲的相亲通知。 日子逍遥了一阵, 黑子的毛发越来越顺,湛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美丽的像是能将人吸进去,晚上他蹲在漆黑的玄关等着郑媛回家, 一打开灯就能看到他等在那里,像个人一样。 郑媛拿来猫粮,黑子就一直跟在身后, 乖巧, 又可爱。 后来学校里同个级部办公室的政治老师俞严华彻底对她展开攻势。 俞严华不是本地人,但大学却是在本地上的,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考研而是直接就业,帝都的教师并不好考, 他考了三年才考上本地的一所初中,大学的专业是政治与法律,主修马克思主义哲学,对郑媛这个哲学三十分的学渣来说,这是个天神一样的人物。 政治学院的人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中文讲道理估计学校最强,当然外语学院的学生除外,中文与外语遇上一通鸡同鸭讲,谁也不服谁。 郑媛当然不是文科的学生,她主修物理学,应考物理专业,至于为什么在教语文,可真是说来话长。 结果是郑媛教了语文,跟俞严华的座位是面对面。 经过是俞严华在国庆节放假后,捧了一束鲜花进门第三次对她告白。 关于为什么俞严华会知道她家的地址,应该是搬家那天来的同事不小心告诉的,说实话,俞严华今年二十八岁,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男老师找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不行,为什么非得扒拉起来她不放? 郑媛很少生气,这一次却生了不小的气。 “我记得应该说过我们不合适。”她将人请进门,坐在沙发一边,很是直接的说,叫人尴尬的有些下不来台,事实上确实这样,俞严华很尴尬,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给我一次机会。”他皱着眉头说,“我们都不小了,二十八岁,工作相当,门当户对,我长得也不是很难看。” 见过推销自己的,没见过这么拙劣的推销自己的,郑媛眯了眯眼睛说:“不是这个问题。”只是她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男人,虽然说追女人确实要脸皮厚一点。 “那是什么问题,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看不起外地人。”俞严华激动的问,他站了起来不小心带倒一旁的水杯,这个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楷模,而是哪里来的流氓,而且是一个吃不到葡萄的流氓,非常想要吃,着急的眼睛都红了。 “你先冷静一下。”她后退一步,望了眼沙发上的手机,与桌上的水果刀,这个位置拿手机是不可能的,拿到水果刀的可能性还稍微大一点,她矮了矮身子,打算等俞严华过来的时候就去拿刀子,到时候刀子在手,她不信他还能这么疯狂。 只可惜,还不等她冲过去拿刀子,忠心耿耿的小黑扑了过来,挠花了俞严华那张看起来并不算是很英俊的一张脸。 一只体型较小的猫扑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脸上,郑媛吓了一跳,趁乱摸到刀子。 “黑子!” 本就不耐烦,气无处可撒的俞严华抓起小猫,毫不留情的往地上一摔,猫的反应是人的数千倍,可它还受着伤,砰地一声黑子被摔在地上,郑媛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打通电话报了警,告人骚扰。 警方出警迅速,黑子却蜷缩在地上,一直抽搐,期间发出痛苦的鸣叫,却小小的声音,小小的似乎不让它的主人伤心一样,最后黑子舔了舔郑媛的手,呼吸渐渐衰弱了下去。 第39页 警察将俞严华带走后,郑媛带着黑子跑到宠物医院,她搂着怀里的小猫,那么的小小,那么的可怜。 他湛蓝色的眼睛像是大海一样温柔宽厚,看着它就能平心静气。 “郑媛?”李凯从未见过这样惊慌失措的郑媛,她怀里抱着什么,脸色却苍白,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李凯,你快看看黑子。”她将小猫小心的递给李凯,他看了一眼有许多想问的问题,却都暂时搁下。 俞严华那一下彻底摔断了他的脊椎骨,黑子离开后的郑媛伤心了好一阵,风头正盛的时候她甚至像学校请假,很久没有去学校。 听说俞严华得了警告,却没有得到他该有的惩罚,原因是因为他杀掉的只是一只黑猫,仅凭一只宠物的生与死,是无法判一个人该受多么沉重的惩罚,更何况学校给他记得这个打过也不是因为他害死了一只宠物,而是因为骚扰…… 主任在电话里跟郑媛讲了许多,意思无非是让郑媛对此事不追究,毕竟学校里传出一个这样的传闻,对招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郑媛对此沉默,却不是默认。 据说郑老母听到这件事后特地赶到郑媛所在的公寓,甚至亲自开口说要给她寻找一只一模一样的西母猫,李凯也在四处为她寻找这样一只猫,可惜再也没有找到一只能够串的那么好的一只黑色西母猫,浑身的毛发软软的,像在墨中染过一样,宠物医生喜爱宠物,他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一只由他亲手救回来的猫,只可惜它的命跟他的第一任主人一样,都太短了。 学校里同样爱惜宠物的女老师难免指指点点,男人向着男人,女人向着女人,办公室里和和睦睦的老师们,第一次因为一只猫而爆发矛盾,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巧妙地被骚扰这件事上移开。 学生们对此并不知情,他们依旧上着他们的课,流言仅止于流言。 郑媛想过辞职,考虑了很久还是没能痛下决心,就像很多人狭隘的思想一样,她已经二十八岁,也没有孤独终老这个嗜好,只是还没有遇见对的那个人,她当然对一切都无所谓,可如果她对的那个人很好,出身很好,学历很好,工作很好,那为了足以配得上他,她也必须要很好才可以,所以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丢掉自己的工作,郑媛这样想,也很快想开了。 一个月后,办公室里来了个新老师,据说是临时调过来的,当然这跟郑媛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她一看到他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可不是贾宝玉对林黛玉那样的眼熟。 墨色的头发,油油亮亮,不完全像是东方血统的一张脸,以及那对湛蓝色的眼睛。 新老师跟办公室里的都打了个招呼,走到郑媛办公桌前的时候,伸出手,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说:“你好,我叫韩珏,教美术的以后就坐在你的对面。” 一个美术老师,坐在语文组? 她想,这是什么天才安排??? 韩珏的眼睛并不是那种浅蓝,而是墨中带蓝,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他画了一手的好画,不上课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里作画,有时候画人,有时候画猫,有时候画天,有时候画海,他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画的栩栩如生。 他画过最多的是人,画过最多的人是郑媛…… 寄宿制的学校,大部分的学生都在住宿,晚上的时候会留下几个老师查寝,查完寝也就晚上十一二点,没有车的人当然也回不去,学校里有单独的教师公寓供教师午休,查完宿舍后很晚或是赶上下雪天,老师们会选择在学校凑合一晚。 那天郑媛像往常一样轮到了排值班的时候,大晚上,除她之外办公室里只有两女位老师,一位在做教案,还有一位趴在桌子上休息。 学生晚上三节晚自习,九点四十下课,只是八点半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秋日下雨再正常不过,不过雨后路滑,难免出意外,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临时改变放学时间,他们接到的通知是九点放学,学生一片欢呼雀跃,郑媛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里面的两位女老师都不在,似乎是结伴出去散步了。 她重新做回办公桌上打开电脑做着明天要用的ppt,忽然一阵雷劈过来,整座学校暗了下来。 黑暗中对外界声音的感知越来越清晰,幸而笔记本独立电源,诺大办公室只有一台笔记本亮着,身后还是一片柿子林,说实话,怪吓人的。 “喵。”黑暗中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猫叫,走廊里谁在走,她松了一口气想说那两个老师终于回来了,黑暗中就是这样,即便都是胆小鬼,两三个胆小鬼在一起也比一个人在一起要安心许多,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人吓人,吓死人,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胡思乱想。 可惜的是那个人影并不是两个女教师中的其中任何一个,闪电劈过来,她吓得蹲在地上,那哪里是个人,白衣下连脸都没有。 鬼。 她这么想,慌张无措,滑落到地上,不小心碰到了对面办公桌上的一个素描本,素描本里的纸张洋洋洒洒落下,她还未搭眼去看。 办公室终于来了电。 依稀能看到办公室外的东西的脚步,她提着一颗心握紧了手中的扫帚杆,门被打开,门外的人看着郑媛此时的样子愣了一愣问:“郑老师,你这是……在打扫卫生?” 第40页 “啊?”她赶忙将扫把放下,脸色羞得通红问:“韩老师你怎么突然来了。” 男人面不改色的说:“教案落下了,我来取。” 第22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四) “哦。”郑媛想, 他可真敬业。 “那个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她后怕的指了指走廊问, “看到什么飞过去啊。” “什么?”韩珏一脸的疑惑。 “算了算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她说,下课铃声响起来,接着就是堪比四九年建国解放一样的欢呼,郑媛头大的要喊一声安静, 她这里还怕着没能缓过来啊。 “郑老师你先跟孩子们一起去宿舍吧。”韩珏开口说。 “恩?” “等下我关门,明天跟人换了课,第一节 ,还有点教案没写完。”韩珏说, 郑媛想了想, 点头说:“那行, 对了你先留一下门,还有两个老师值班, 也不知道她们去哪了,一直也没回来。” “好的。” 郑媛仓皇的跟上学生的小尾巴, 拉住一个看上去比较熟的学生跟他谈心,无视学生尴尬的脸色,一切都极为和睦, 她可真胆小, 韩珏想。 想完走进门,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咔嚓咔嚓的想。 他走进办公室将东西随手往屋里一扔,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画纸, 画纸上画了一个人,各种神态的都有。 “韩平,你他妈的。”被毫不林香惜玉扔在地上的东西,是一只无头的女鬼,女鬼被扔在地上画出完美的弧线,带着血的味道。 被喊的人没搭理她,而是小心仔细地将东西收好,然后以人做不到的速度迅速回身,蹲在地上,掐住女鬼的七寸问。 “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耳背没听清楚。”一双蓝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放光,震慑所有妖魔鬼怪。 被震慑住的女鬼:“……没什么,今晚月亮真好看,你看又大又圆。” 韩平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一团浓雾肯定的下了死手,咔嚓,咔嚓的响。 他们两个是认识的,那时候他也不叫韩珏,而是韩平,是个漫画家,七十二小时没有睡眠,在这之前体脂不达标,眼下一直有个很重的黑眼圈,三餐不规律,以及那个乱到糟糕的作息时间,最终造成了他的猝死,死的很可怜,却不冤,只是死后却变成了一只猫,被他一直喜爱的女人所收养。 “死前含怨的鬼会留在害死她的人身边。”韩平蹲下来扫看了一眼女鬼没有头颅后十分清晰的脊椎骨问:“说吧,你怎么会来这里。” 受制于人……受制于鬼的女鬼想要挣扎一下,奈何被人抓着魂魄,为了避免散魂的情况发生她不得不怯弱的说,虽然说出来的声音都是噪音,一般人也听不到。 “我说我来找你玩你信不。”女鬼讨好的说。 韩平轻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问:“我说我现在把你撕碎你信吗。” 女鬼:“……我信。” “哎哎哎,别使劲别使劲,我说我说。”本着鬼与鬼之间的惺惺相惜,女鬼放低姿态温顺的说:“其实我是被人召过来的。” “被人召过来?”韩平眯眼,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一分。 “真的真的,你快看我的眼睛。”没有眼睛的女鬼如是说。 “接着说。” “我当时正在跟白鬼打招呼,嘱咐他拉走我的时候轻点呢,结果一阵风吹过来我就被带到一个小树林,林子里有个男人对着一个小木人扎针,木人上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方圆十里没有一只比我还要能耐的鬼,于是我就过来了。你也知道嘛,冤死的鬼一时半会没办法洗去身上的怨气只能帮人实现心愿积攒功德,而且你看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是,我就……” 感受到韩平身上迅速冷下来的气氛,女鬼嘴快的说:“我就是来吓她一下嘛。” “你说的那个男的长什么模样。”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疑惑的问。 “对呀对呀,你看我,没有头的嘛,所以比你们就少了很多功能。”一般的鬼确实不是靠眼睛来认人的,都是靠血。 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没有骨气,最会讲实话的冤死鬼。 办公室里的电压好像不怎么稳,啪的一声重新断掉,宿舍楼里也传来大喊,刚要停的雨又继续下起来,空寂的劈过一道闪电,劈亮半个墙,劈出一张脸。 咚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声响,女鬼吓了一跳躲在韩平身后大喊:“鬼啊,有鬼。” 韩平:“……” 这可能是他做鬼几个月做人几十年中见过的最胆小的无头女鬼。 “你怕什么,你都没有头,怕也是他们怕你。”韩平无奈说。 女鬼恍然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土说:“哎呀,做人久了一时改不过来嘛。” 屋外的声响依旧,咚咚,咚咚,房门忽然打开,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乱糟糟的头发,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哎呀,这雨下的可真大。”那人突然出声,伸手去摸屋里的开关。 第41页 “咦,停电了?”女教师说,说完才看到漆黑的屋子里的人影。 “郑媛?学生们都去休息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办公室终于来电,韩平看了一眼女人身上通红的衣裳,他记得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喜欢红衣裳,就像没有人会留这样长的指甲。 韩平记得这个女人,他刚来那天坐在办公室墙角那个位置还在跟人说郑媛的坏话。 “原来是韩老师啊,对了郑媛哪儿去了。” “郑老师去值班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女人尴尬笑笑,身上的水落到地上,本人活像是个落汤鸡。 “哦。”韩珏收拾起画册,轻说:“那我先走了,陈老师记得打扫干净办公室锁门。” 陈笑笑愣在当场,心中一万个问号,脑袋上顶着六个点,亲眼看着韩珏从办公室里潇洒的离开。 男人不应该怜香惜玉留下来说你先走吧,我打扫干净锁门就行。 她气的跺了跺脚,活像是在哪条河里淹死的人后来变成了水鬼。 “韩平韩平,你竟然放过那个女人哎,她很明显是来吓唬那个郑媛的吧。”无头女鬼跟在韩平身后。 “我来之前还遇见黑鬼了,他说你轮回的申请批下来了让你赶紧去报到。” “韩平?” “韩平??” “韩平……” 最终他回过头瞅了眼无头女鬼的红指甲问:“闭嘴跟去死选一个。” “我早就死了。”女鬼欠揍的说。 “那想不想再死一遍?” 女鬼闭了嘴,跟他隔开三米的距离,之后回答说:“你这个鬼怎么这么不经逗,我还有事,先走了,小莹约我去游乐园玩,再见啦。” 小莹,据说是生前被人掉死的人,死的时候仅八岁,最爱调皮捣蛋吓唬人。 韩平看着女鬼从眼前消失,转身走过通往宿舍楼的小桥,桥名清华桥,宿舍楼为尚清华…… 忽然记起来,上次走过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还活着,不过十七八岁,家里的西母猫不知道怀了哪个小三的孩子,生下两只一模一样的黑色小猫,通体乌黑,色泽光亮,像是墨染的一样,而眼睛是不掺杂一丝无垢的湛蓝色,他喜欢的很,一只他自己留了下来,另一只送给了自己的舍友,据说他是要送给他的女友,二十七班上一个有学霸的样子,却没有学霸心的女孩子。 第一次见面是舍友喝多了不小心睡了一个十分喜欢他的女孩,衣服上都是呕吐物,求他送身衣服过来,巧的是韩平到的时候郑媛已经听到不知打哪传来的风,已经站在房间门前,她怀里抱着那只刚两个月大的小猫,明明眼眶子通红,很硬气的提了分手,并衷心的祝福他们白头到老,断子绝孙。那只小猫咪也被留了下来,就像他曾送过她的一切,都被她还了回来。 那之后小猫咪离家出走,不知道是寻找郑媛还是不堪舍友的照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被不长眼的车主撞死,猫的项圈上写着舍友的联系地址,之后舍友通知了郑媛,她抱走了小猫的尸体,不说一句话的离开,韩平走的时候正巧看到楼下公园里的郑媛,怀里抱着一只猫的尸体哭的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还扬言要为它在小区里建个坟墓,差点被小区的安保带走,过路的行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唯有韩平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凉透的猫咪尸体。 此后八年再无交集,直到他搬进那栋别墅,早七点,如果他能醒来就会看到一身职业装打扮的郑媛匆匆跑过,着急的去赶七点十分的那趟公交车。 那时他只是临时租住在别墅,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住就是到死也没能离开,死后除了庞大的遗产只留下一只陪伴他十年的老猫,那只与送出去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黑猫。 猫通灵,更何况是一只黑猫。 “喵。”宿舍里郑媛听到一声猫叫,迷迷糊糊的以为是黑子还在的时候,她将他揉进怀里,声音疲惫的说:“黑子别吵,再让我睡一小会,在一小会儿啊。” 本想离开的韩黑子平,无奈想,我该怎么告诉你我不是很喜欢黑子这个名字,我该怎么提醒你我不是你养的猫。 郑媛的呼吸浅浅的打在脸上,很痒,却吹起他的胡须,说实话还挺好玩的,外面又开始下雨了,房门外还像是有人在徘徊一样脚步声迟迟不离开,阳台上窜起一团黑雾,生了张青白脸的鬼魂四处寻找替死鬼,看着郑媛像是看见什么美味的食物,他收起爪子瞪了一眼阳台上蠢蠢欲动的东西,喵叫一声,屋外的脚步声也不见了,郑媛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韩平抖着毛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望向门外,等到那边的东西彻底消失不见才收起爪子,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然的躺在郑媛怀里睡了过去。 第23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五)【捉虫】 “我梦见我的猫回来了, 还跟我撒娇。”第二天中午李凯相亲拖着郑媛去给她长眼劲, 结果女方没到,她倒是说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李凯翻了个白眼如是说:“你这是病,得治,黑子不是被你埋到你家小区花园?你还为此被请去了保卫科,不记得了?” 她低着脑袋唑了口果汁。 第42页 “对了, 是有这么件事来着。”郑媛精神奕奕的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当时去赎人的李凯摇了摇头,那栋楼的物业也是迷信说不能动土,而郑媛乱动风水是要遭报应的, 于是乎不想麻烦郑阿姨的郑媛给离开打了电话, 李凯去喝了趟茶, 听了些劝就把人带走了。 幸好只是听些劝就把人带走了,埋进去的猫最后怎么处置的李凯也没有去打听, 如果现在问上一问,如果好还好, 如果不好今天他就别想相亲了。 女方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幸好学校周六仅上半天下午放假。 很会打扮的女人,郑媛看着她一张精致的脸想, 巴掌大的脸, 一字眉,中分波浪长发,黑钻耳钉,不是李凯能驾驭的了的女人。 她埋头喝了一口果汁, 只唑到满嘴的果粒。 八十九分。 剩下十一分看眼缘。 女人感受到郑媛的目光,柔柔的笑了笑问:“你是李凯的朋友?” “青梅竹马。”郑媛说,李凯吓的差点把咖啡吐回杯子里,顺便瞪了她一眼,意思是别搞事。 “哦。”女人意味深长的奥了一声,李凯赶忙解释说,“她瞎说的,我们就是同学。” “从初中开始的同学。”郑媛继续补刀,李凯忍不住警告说,“你别惹事啊。” 郑媛剜了他一眼,瞧那点出息,还没怎么着了就这么护着,这以后是妥妥一妻奴。 女人笑着转头看向李凯,郑媛愣了一愣,怎么总感觉她的眼球有些怪异,而且表情怎么这么僵硬? 整容了? 那八十五分。 “服务员,再来杯果汁。”反正李凯说了,饮料随便喝,他请客。 “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初中时候远足我崴了脚,他把我从学校背回家的。”从前都这么做的郑媛说。 ‘小祖宗,我求求你了。’李凯求饶说。 郑媛跟他打商量,“周末请我出去玩不。” ‘啊?’ “去不去吧。” ‘去去去,你可饶了我吧。’ “成交。”郑媛温柔一笑对那人道,“刚才可能忘了说,我结婚了。” 李凯:“……” 幸好她学的是物理学,不然妥妥的一个职业骗子,无师自通的那种。 总之相亲很成功,李凯难得遇见一个合心的,当然在这个全民看脸的时代,能找到这么一个要求不高能忍受待在一个宠物之家里,还不对任何毛过敏的,也着实不容易了。 眼看没有郑媛什么事了,她刚要在李凯三催五请的目光中退场,就听见女人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叫郑媛。”李凯替郑媛开口说,女人却一直没有回话,郑媛看着女人的笑脸,最终温和的回报一笑道:“郑媛,名媛的媛。” “郑媛?”女人裂开嘴。露出八颗牙齿。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铃铃。 脚下忽然钻出一只猫在郑媛脚边蹭了蹭,它敏锐的盯着与李凯相亲的女人,全身的毛却都竖了起来。 “招财招财。”来的店员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这是我家店长养的猫,平时很温顺的。” “没事。”女人笑说:“我一向不得宠物的喜欢,都习惯了。” 七十五分。 郑媛想。 职业病犯了的李凯指着那只白猫问:“它叫招财?”这都是什么鬼名字? “那不会还有一只叫进宝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 李凯:“……” 黑子,招财,金宝,现代人真任性起个名字都能这么与众不同。 郑媛从店里出来,盘算着是等下回家还是去逛逛商场,刚才只想敲诈李凯一顿,毕竟这种机会不多了,她老妈可是把李凯当做后备女婿,万一她知道李凯结婚了…… 郑媛仿佛能看到自己一天相亲十几次的场景。 虽说是想敲诈李凯一顿,不过游乐园是什么鬼,当时她怎么会想出去这种地方?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这可真奇怪。 “郑媛。”她迷迷糊糊的过马路,却被人拉住,一下像是将人从梦境拉回现实一样,而这个拉住她的人,郑媛抬头看了一眼。 哦,是韩珏来着。 街上川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很快就没有人记得这件事,郑媛却一直窝在韩珏的怀里,半晌她才发觉到那里极为怪异,小心翼翼的躲出来说:“刚才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韩珏低眼看着她,墨蓝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可是,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确定自己不是贾宝玉的郑媛甩甩头,或许她是看多了红楼梦,毕竟上午还在给学生放这段节选。 “韩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问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逛街,逛街不行啊,马路是你郑家开的?还不允许别人逛街了? “本来是打算买衣服的,结果没什么喜欢的。”韩珏竟然还好心的回答她的问题。 “哦。” 下午四点多,肚子咕噜咕噜叫,偏两个人没一个讲话的,只能听到路人的声音,她不大好意思的指指一旁的餐馆说:“快晚上了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第43页 指完她看了一眼店名,四川私房菜。 她如果没有记错,韩珏是从不吃辣的…… 尴尬如郑媛,却不想韩珏开口说:“我记得川禾街上新开了家鲁菜馆,主任他们都说不错。” “那我们就去吃那个。”郑媛很愉快的说,对一个单身女青年来说,一生的追求除了好好工作,就只有吃好穿好睡好不亏待自己了。 当然她不单身的时候也没有亏待过自己。 问世间什么最为尴尬,不是两个不熟的人一桌吃饭,而是餐馆有活动,服务员看到一男一女问了一嘴两位,其余都不问就将他们领到情侣卡座就坐……. 一开始郑媛并未发现不对劲,直到周围唧唧我我的小情侣手牵手过来,互相挑菜喂菜,她才发觉画风不对,并机智的悄悄凑到韩珏身边问:“韩老师,我们,该不会选错位子了吧。” 当服务员开始上菜时郑媛一问,可不是错了,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普通座位没有空位,郑媛只能硬着头皮在情侣专座坐了下来,期间韩珏一脸正常的挑菜吃菜,并贴心的给她拨了一尾龙虾。 “听说你养过一只宠物?” 郑媛一愣,想了想大概明白韩珏为什么会这么一问,毕竟当初黑子那件事办公室里可没少有同事说她矫情,更何况俞严华因为此事被调离,本来在教师这个男女比例极为不协调的行业,男教师就是珍宝,更何况一个办公室里有个男人抬水搬东西什么的也很方便,坏就坏在郑媛破坏了这种方便。 “是养过一只猫,不过最后死掉了。”她咽下一块青辣椒,真辣,辣的她都要哭了,韩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郑媛,眼圈红红的,他很欣慰地说:“我那里有一只猫,黑猫瞳孔是蓝色的,也是西母猫,同事不养了,要给他找个新主人,你要不要养。” “啊?”郑媛咳嗽一声,拿起一旁的水杯狂喝水,喝完一脸痛苦地说:“韩老师这个小龙虾太辣了,你别吃。” 韩珏:“……”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韩珏:“……没什么。” “哦。”郑媛拿过纸巾擦了擦鼻涕,妈呀,这也太辣了,晋城人这么能吃辣? “最近待在家里别出门了。”韩珏说。 “啊?” 他想了想说:“最近,风水不怎么好。” 郑媛:“……” 原来韩老师是这么迷信的一个人,原来帅哥都这么迷信的啊。 一顿饭吃完,因为店员的错误,经理专门来道歉,还贴心的附赠一张减免劵,郑媛觉得,这家店会做生意,她收下了那张优惠券,韩珏那张也送给了她。 “这家店确实不错。”她给出中肯的建议,“韩老师你的眼光真不错。” 韩珏有车,是开车过来的,他将她送到家中,看着她上了楼才松了一口气,最近郑媛身上不怎么太平,他瞪了一眼企图缠上去的邪物。 看来得寻找幕后凶手了。 郑媛回到家,总觉得自己有什么没做成,躺在床上想了又想才猛地记起来,啊,去逛街的结果街没逛成东西也没买,单纯吃了一顿饭,而且说好自己请客结果又让韩老师付钱了。 郑媛在床上翻了个身,最近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累,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想,下次,下次一定要请回来。 阳台的落地窗被吹的直响,奇怪她没有关上吗?可是她太累了,不愿意坐起来。 “喵。”猫叫,铃铛,圆月。 漆黑的猫站在屋子里怒视着窗外的东西。 “喵呜~” 她不是做梦,真的感觉黑子回来了。 猫咪踩着轻快的步子跳到床上,蹭了蹭郑媛的侧脸,她将作弄的猫一下揽在怀里,声音像是撒娇。 “乖昂黑子,让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就给你弄吃的。” 猫咪从郑媛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月光照了进来,照进男人温柔的墨蓝色瞳孔里,他弯腰吻了吻女人的唇。 房间门外传来声响,屋子里的风水大变,像是有什么故意作怪,毫无疑问的是,郑媛被什么缠上了。 第24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六)【捉虫】 早晨郑媛起床后发现阳台窗户竟然还开着, 大概是昨天晚上忘了关, 她宽慰自己说,周日晚上开职工会,白天也没什么事可以在家宅一天,幸好冰箱里的存粮够多,没有工作的时候在家里放上一部电影喝着牛奶果汁, 哼着小曲儿别提多么自在。 所以为什么要结婚呢。 不用被另一个人命令处理着陌生的婆媳关系,更不必提心吊胆他什么时候会出轨,什么时候会离婚,一个人多好啊。 除了偶尔夜深人静时孤单些 影视柜里放着很久之前买的一张碟子, 这个年代已经找不见这样的恐怖片, 就像cvd与dvd已经彻底退居幕后。 影片的开头是一张女人脸, 突然出现在电视上,她吓得心中一悸, 倒在沙发上,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一个人的坏处了, 没有一个胆子大的男人让她缩进怀里,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男人胆子都大,大学里的闺蜜她男友胆子就不大, 大家一起吃饭桌上出现了只飞虫男人吓得躲在女人身后。 第44页 电视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秋天后背凉嗖嗖的。 看恐怖片是为了寻找刺激,刺激过后每天晚上夜深人静尤其是拉灯后,滋味,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不会懂别人是如何的在脑子里,将恐怖的东西加工的更恐怖然后不断的回想回想,最后,吓得不敢睡觉,后果两种,要么拉着别人聊天,要么拉开灯拿出手机刷微博。 郑媛就是那个拿出手机刷微博的人,刷到哪个明星出专辑开演唱会,到哪里又发生了大事,接着打开抖音,看着一个个视频,笑的跟个傻子一样,最终困的上眼皮跟下眼皮黏在一起才睡下。 其实睡的也不那么踏实,晚上像是刮起了风,很吵,半梦半醒的总觉得有什么钻到她怀里,软软的,与此同时风雨均落。 “这几天没下雨啊。”同办公室的语文老师杨亚说。 “没有?”她有些诧异,可是这两天晚上总觉得外面的风不小啊。 “你睡糊涂了吧。”杨亚问,郑媛扶着脑袋想了想,想不通只能承认说:“可能吧。” “哎,对了,这周末陈笑笑请吃饭,让我喊你一声。” “啊?”她疑惑的问,“我跟陈老师不怎么熟吧。” “这我怎么知道。”杨亚翻开教科书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框。 “话我可带到了啊。” “我周末约了人。”郑媛摇头无奈说。 “约了什么人啊。”杨亚低着头研究课文。 “一同学,这周末去游乐园。” “游乐园?”杨亚放下手里的笔,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问:“哎,不是我说,郑媛同志,你今年多大了,游乐园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吗。” “我为什么不能去,这跟我多大有什么关系,而且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吗。”郑媛拿起保温杯离开座位,俏皮的比了个手势,“女人三十一枝花。” 杨亚:“……” 算了吧,她只知道女人三十岁,如狼似虎的年纪啊。 韩珏去上课了,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严谨过分了,主任跟她们一个办公室,里面也很少有人大声谈话,一是怕影响隔壁数学组的老师们批作业,另一个就是怕被政治老师教导素养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在不断的上班与下班中,周末,转眼便至,而从进园到游玩,离开的一双眼睛就像长在了上头,脸上还带着十分花痴的表情,让人不想踩到什么都难。 “处的不错?”中途郑媛买了杯茶,看着李凯的一脸花痴样,忍不住吐槽说:“哎哎哎,别搞得跟头一回谈恋爱似的行吗。” 李凯长得老实,为人也实在,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一头钻进去在也走不出来,前头女朋友不少,个个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深入交流阶段,却没有一个能跟他走入婚姻的殿堂,说其原因,还是李凯这个人太死心眼了。 爱与性,是不可分割的。二十八年来,他一直这么认为。 所以那些女孩跟他上床是因为爱,分手则是因为不爱。因爱才有性,无爱就没了性。 而他的大多数女朋友,都是在于他谈恋爱时脚踏两至三条船,踩的是不亦乐乎,她们与他本不是一路人,却肆意挥霍着他的温柔与老实。 头上绿帽子都不知道换了几顶,也就李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你能改一改你这个恋爱习惯吗,别总死心眼子认准了一个就贴上去,还没结婚就真把自己当老婆要什么给什么,别人给你灌几句迷魂汤就不知道你妈叫什么了,女人是不会真心喜欢这样的男人的。” “喂!”郑媛敲了敲桌子问,“你听到我说什么了没。” “啊?”李凯放下手机,一脸莫名的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得了,刚才那一通白说了。 “我是说。”郑媛忍着额上的青筋说,李凯看了店外一眼却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你先等等。”他疑惑的问。 “什么?” 李凯四处张望,完了问:“外面怎么没人了。” 没人? 郑媛也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就打了个喷嚏,她摸着鼻子想,怎么感觉温度也降了好多,可真冷,以往十一月有这么冷来着? “可能是去别的区了呗,哎,等下,我们去鬼屋玩儿吧,我一个人也不敢去,我记得你胆子比我小来着吧。” 李凯:“……” 所以,我胆子比你小然后呢? 郑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店里的服务员望了一眼桌上大半没有喝的柠檬茶想,刚才那位女客人呢还回来吗?而且她怎么一个人逛游乐园?算了算了外面那么多人一时也找不到了。 铃铃,铃铃,铜铃声起,郑媛愣在原地,好耳熟,像是每天晚上都听过的那个一样。 “怎么了?”李凯看着她一脸凝重的表情出声问,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她说。 据说帝都中心游乐园里的鬼屋,是国内最可怕的鬼屋,在这个鬼屋里分手率奇高,至于高的理由就是,一般男的都要吓得屁滚尿流,而不会管身后吓得腿软不敢走的,女朋友会如何跟他们没关系,毕竟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第45页 “你为什么想要来这种地方。”李凯头疼的扫了一眼门口的女鬼,穿着一身白衣,没有头,可真像啊,可真像,像的他还没有进去就开始头皮发麻了。 “啊?难道不是因为刺激吗?” “刺激?” “对呀,发泄抑郁的一种方式。” 李凯:“……好特别的方式,谁告诉你的。”我一定会给他留一口气。 “我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她说,“他当年劈腿的时候,也是因为跟我在一起觉得枯燥郁闷了,寻找刺激。” 李凯:“……” 走了不长的路,身后无头女鬼跟了上来拍拍她的肩膀问:“姑娘,看到我的头了吗。” “李凯,她跟我说话了,你看啊,好像,快给我们拍一张。”她如是说,肩膀上女人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的脚边还有个吊死鬼,伸着老长的舌头,年纪却看上去不大。 一旁李凯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他盯着从郑媛衣服上滴下来的血,脸色煞白的说:“那个,郑媛,你在说谁啊?” “啊?” “你身旁……没人啊。”李凯说。 郑媛脸色变了变,转念一想又觉得是离开的套路她装作轻松的说:“我跟你说,你别吓唬我,我这几天看了好多恐怖片,你的套路太旧了。” “真的没人!”李凯着急地说。 “小姑娘,我找不到我的头了,能把你的头留下来吗。” 铃铃,铃铃,轻到人听不见的声音。 “卧槽。”女鬼潮流的骂了一句,声音不再那么渗人,转而带上一丝谄媚,她说,“那个姑娘,我逗你玩儿呢,你朋友也是怎么能跟着吓唬你,我还要去吓唬下一批人,慢走不送啊。” “啊?” 李凯的表情依旧苍白,郑媛看着他那张脸越看越气,小鳖孙,人演员都承认是演戏了,你还装,还装得那么像。 “郑媛……你该不是见鬼了吧。” “对啊,我见鬼了。”她忽然笑了出来,气笑的。 “叫笑死鬼,把鬼都笑死了。” 李凯:“……”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后来鬼屋一行格外顺利,也没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在人后,一只黑猫从鬼屋招牌上跳下来,落地变成了一个男人,男人瞪着面前跪着的两只鬼,一只吊死鬼,一只无头鬼,无头鬼无名,吊死鬼叫小莹。 “不错。”男人墨蓝色的眼睛眯了眯,“胆子不小,吓唬人都吓唬到我头上了,不枉费死了这么多年。” “韩平……那个,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猫跟鬼的对决,立场却像反过来一样,一只猫凌驾于两只恶鬼之上,且让其俯首称臣…… “我可以跟你讲个事情啊。”无头鬼十分狗腿子的说,“你女人旁边的那个男的也不是人啊,像是刚刚死,应该还没过头七,气弱着呢,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还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谁?” “你女人旁边那个男的啊。” “那是谁?”韩平身上的温度直降,冻得两只鬼分别打了个哆嗦,糟糕,闯祸了闯祸了,韩平还不知道女人偷吃的事情,太丢脸了,也太丢鬼的脸了。 “那个……”吊死鬼小莹大着舌头说,“我还是听到了,好像是叫李凯?” 第25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七)【捉虫】 李凯。 韩平的眉心皱在一起。 他记得这个人, 是个兽医, 还是个纯良的兽医,脑袋顶上的福慧很深,不像是早夭的命格,如果他死了,只能有一种情况, 是不属于人的什么东西故意加害,毕竟人的一生早就在鬼使的簿子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好像你接手一个游戏账号,从开头到结尾早已被人写好, 你只需要按规定开始与结局。 韩平没说话, 转瞬消失不见。 等他一走, 无头女鬼才松了一口气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指着吊死鬼的女孩说:“你看,你怎么也是个横死的鬼, 戾气也比他一只猫要来的高许多,还是个少了一条尾巴的猫, 怕他个鬼。” 吊死鬼:“…….” 一只连头都没了的厉鬼,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啊,韩平哥, 您怎么又回来了?”吊死鬼大着舌头说。 “韩平啊。”无头女鬼转过身声音温柔的说,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需不需要我们跟着保护她?没问题啊一句话的事……” 鬼屋前吹过一阵风,哪里有什么韩平。 “你看,你这不也是怕。”言罢义正言辞的说, “小月姐,那可是千年道行的黑猫,跟白鬼大人一个祖宗的,先天条件太有利,就算缺了一条尾巴,修个百八十年又修回来了,跟我们可不一样,死一次可就真的死了。” 先天条件太有利的千年黑猫,肉脚上绑了一个脚环,动一下就发出一声响,震慑百鬼,而这只威风凛凛的黑猫,踏着轻快的步子,穿梭于鬼屋中,叫一声,里面的邪物就彻底消失不见。 第46页 “喵。”小猫找到郑媛,郑媛一脸惊喜的看着它,甚至蹲下来对李凯说:“哎,凯子你看啊,他长得好像黑子。” 李凯看了一眼黑猫,却不知为何倒退三步,一个曾爱猫如命的男人此时却怕他怕的不得了,而惧怕他的东西韩平只见过两种,猫毛过敏的人跟鬼,显然一个兽医并不满足第一个条件。 韩平不要脸的任由郑媛将它抱起来。 一双蓝眸竖瞳发出异样的光彩。 显然男人属于第二种。那两只小鬼倒是没有骗他,男人身上的死气未消,魂魄也极为的不稳定,原本红润的脸也变得煞白,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实。 他舔了舔自己的小肉爪,眼睛还没有移回来,已死却没有血气更没有怨恨,看来不是被人害死的更不是出于什么事故而非自然死亡啊,身上也没有被下咒的痕迹,似乎是真的来赴约的。 “喵。” “郑媛郑媛,快把它抱走。” “啊?” 男人站在一旁,脸色发青,手掌放在心脏上,像是忍着莫大的痛苦。 黑猫从郑媛的怀里跳了出去,从离开的身边跑过,蹬着两条小腿,一眨眼就消失在出口 ,等到黑猫彻底离开,李凯忽然跪了下来。 “你怎么了?”郑媛走上去给他顺气。 “没怎么。”他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一时呼吸不上气。” 这是很大的毛病了好吧。 “那我们赶紧出去吧,能站起来吗。”李凯试了试,能凑活着站起来,郑媛一路扶着他,带出了鬼屋。 走出鬼屋能隐约看到人了,李凯却坐在鬼屋外的长凳上,一脸想吐吐不出来的便秘模样跟过山车休息区里的人们一样的菜色脸。 “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怕鬼……”郑媛失望地买来水递给他,李凯刚喝了一口就全撒了出来,并意味深长的看着郑媛。 他那是怕鬼吗,他只是吓的心脏病快犯了! 这什么破玩意儿鬼屋,不知道容易吓出心脏病来吗。 “你休息休息,接下来去做过山车吧。”郑媛说,“我去买票。” 李凯:“……” 一句我想走了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李凯看了一眼郑媛消失的地方,咦,人呢,怎么又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揉了揉双眼,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鞋,顺着鞋子看上去是一个男人,长得挺帅,头发苍白,眼睛带了一点淡淡的红,像是白化病人。 男人也在看他,期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与一支笔,边写边说,“李凯,辛未年出生,面相可亲,长寿,命中无缘,卒于丙申年十月初三,死因……” “喂,你谁啊。”李凯看着眼前的男人,像个算命的似的。 莫名其妙的,他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咒他死,而且十月初三那不是前天吗。 “死因……” 他将人上下打量,实在看不出来也就在死因那里打了个问号,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他瞅了一眼后来的男人问,“老黑,这人怎么死的。” 嗡…… 李凯捂着耳朵却难掩那阵刺耳的噪音。 黑衣黑发的男人嘴张张合合,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最后白头发的人恍然大悟般的说:“这样啊,那不归我们管呗。” “不过韩平来抱怨了。” “啊,那就得给他处理了。”白发男人最终扯出一段老长的链子,也不知道打哪儿扯出来的。 “你也别总惯着他。”被称为老黑的男人说。 白头发的青年扯了扯嘴角,“您这话说的,整个地府就我俩是一物种,我不宠他还宠谁了。” 老黑:“……”这难道就是物种间的惺惺相惜? 郑媛捏着两张票回来,期间撞到什么人,票根落到地上,她说了一声抱歉赶紧蹲下去捡了起来。 等她回到鬼屋前,已不见了李凯的踪影。 “去哪了?该不会逃了吧。”她想,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是李凯的电话。 “喂,你哪去了。” 那边的人好久没有说话,搞得郑媛以为电话坏掉了。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他说,电话里刺啦刺啦的全是噪音。 “啊?你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那边声音嗡嗡的,李凯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郑媛,你小心一点,有人……要害你。” 接着电话被挂断,鬼屋前冷冷清清的,她打了个颤,刚才李凯最后的那句话没有听清,算了以后再问吧。 李凯回去了,那票怎么办,应该是不能退的。 铃铃。 这几天真是魔障了,怎么老是幻听,她回头再三确认了下身后那不存在的铃声,没能看到铃声的主人,却看到一个人,一身休闲装,发色乌黑,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一样的光彩。 “韩老师?” 他的脸上挂着温柔如风的笑容,看到她后淡然的走到她身边说:“郑媛,可真巧。” 郑媛点了点头,是挺巧的。 第47页 “韩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啊。”她好奇地问。 “跟朋友一起来的,结果她们提前走了。”并没有提前走而是跟在韩平身后的两只鬼小声谈论说:“原来韩平是这种人?” “哪种人?我好久不做人了不大明白。” “小人啊” 一直听着的韩平表情有位微变,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只不要命的鬼,两只鬼接收到这个眼神立马退离他三米远。 “他耳朵怎么这么好使啊。” “可能是猫的缘故吧,别老问我啊,我又没有耳朵怎么会知道。” “韩老师?”郑媛看着韩珏越来越奇怪的表情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他说,“韩老师也太别扭了,叫我韩珏吧。” “韩珏?”她问,想了想,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韩珏。” “我朋友也临时有事走了,我这里有两张票,要一起去吗?” “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想,总之不是浪费,在某些时候郑媛还是有些抠门的。 “是什么票?”韩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柔柔的问。 “过山车。”郑媛答。 韩珏的脸色微变。 “韩平恐高吗?” “应该不会吧。”吊死鬼分析道。 “那他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臭?”无头女鬼好奇地问。 “可能是记起了他当年爬到树上下不来的时候吧。” “他为什么会下不来呀。” “黑鬼说他恐高。” “……” “咦,对呀,韩平恐高啊。” 最可怕的不是恐高还要去坐过山车,而是明明恐高还不能拒绝过山车,尤其是心爱的人有危险,他必须时时刻刻待在身边保护的时候,真是痛并快乐着。 上去之前是英雄,下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变成狗熊,但是脸色煞白,丝毫不像平常威风凛凛的时候,真是丢人啊。 郑媛赶紧拿出买的水递给韩平说:“韩老师,你恐高怎么不告诉我啊。” 他明明被吓得不轻,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胆子嘛,练练就出来了。” 这句话郑媛不敢苟同,不远处走来一位孕妇,挺着个西瓜大小的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里拿着软软的棉花糖 路灯灯泡突然啪的一声碎掉,0.01秒的反应时间,韩平眼疾手快的将郑媛护在身下,灯泡碎片落下来,擦着他的脸而过,手拿棉花糖的男孩哇哇哭了起来。 郑媛看着将自己护主的韩平,那一刹那他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韩平的脸上已经出现一道划痕,她的身上仅有一点点碎渣,韩平的背上却满是玻璃渣。 工作人员打通了120因为这件事让孕妇受了惊吓,保险起见韩平与郑媛也被请上救护车,这还是郑媛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救护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忽然记起了当年你还是个小奶猫的时候,害怕老黑把你抱去忘川洗澡,竟然爬到姻缘树上不来了。 老黑:恩,对,是有这么件事来着,毛都湿着还炸了起来,一蹦老高,结果从树上掉下来掉进忘川了。 韩平:能别说这件事吗 第26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八) “年轻人身体底子好, 就皮外伤。”急诊室的医生拿着片子研究了老半天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郑媛带韩平去包扎伤口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 在走廊里大骂他对面陪同而来的管理人员,是孕妇的丈夫,孕妇受到了惊吓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小孩子身上多处受伤,已经上了破伤风, 一家子人突遭无妄之灾。 谁的心情也不好,韩平也不例外,背后做这些事的人倒是很会藏,到现在没露出一点尾巴, 当然他也想过那人是俞严华, 可是韩平观察了他几天, 祖上三代都是老教师,没有做这些的条件, 不像是他。 “韩珏?” 他回神看着一脸莫名的郑媛,听她说:“我送你回去。” 他站了起来, “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郑媛皱了皱眉心, 有些良心不安地说, “我送你回去,虽说只是意外,但毕竟,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的。” 她有些时候还是很执拗的,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郑媛没有驾照,韩平手受伤没办法开车,他们打车过来的,郑媛出去打了一辆车,下午六点多,天已经暗了下来,等到了韩珏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你住这里?”郑媛等着眼前的住户问。 他点头说,“前两天刚搬过来的。” “不是……”她瞪着熟悉的楼,熟悉的电梯,这他妈不就是自己住的公寓吗,她住十七楼,电梯停在十八楼。 所以,我们其实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郑媛想,她搬过来的时候楼上确实没有人住,据说是十八层就相当于十八层地狱,相当不吉利,现代的人尤其是做生意的迷信的很,做点什么决定的时候都要算个卦什么的,更别提住屋这样大的事情。 “怎么了?”韩珏看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问。 第48页 “我,我就住楼下……” “恩?” “我们原来是邻居,这可真巧……” 韩珏回神,想了想输入电子密码,“确实挺巧的。” ‘小月姐,她说巧哎。’吊死鬼说。 ‘真是可怜的女娃,还不知道其实是韩平故意的。’ 黑暗中韩平瞪了一眼跟过来的两只,那俩货瞬间消音。 “你今晚上怎么吃?”她像是早有打算,而他顺着她的话说,“本来打算叫个外卖随便吃吃。” “你受伤了,不适合吃那个。”郑媛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口,不重,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可是却是为自己受伤的,也因此不能不管。 “这样吧,我做给你。” 韩珏挑眉。 “你家里有什么食材。” “在冰箱里,你自己去看吧。” 郑媛点了点头,冰箱不大,却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食材什么的也很新鲜,看上去是刚买来存上去的,锅碗瓢盆也有用过的迹象,可不像是随便吃吃的那一类。 “我做的可能不是太好吃。”她提前给韩珏打了一针预防针,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也不想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因此补充说,“但一定比外面卖的吃着放心。” “恩,我也不挑。”他说,笑颜很好看,仅一刹那迷了她的心。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谈恋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那个晚上,她留在他的家中,电视里放着新闻,厨房里叮叮咚咚,韩珏开着笔电坐在客厅写教案,从厨房的玻璃窗里看到的这一切极为温馨,最起码跟自己的那个冰冷冷的家相比无比叫人觉得心安,难怪有些人会选择跟不爱的人结婚也不想孤单一人。 这才像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我们打赌,这女娃一定喜欢上韩平了。’ ‘小月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前几世都是这么喜欢上他的呀。’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还是听白鬼大人说的,他们每一世都会相爱。’ ‘那他们每一世都在一起了吗。’ 被称为小月的无头鬼悄声说,‘没有哦,因为她每一世都是在他死后才爱上他的嘛,她天生命煞,容易招惹鬼魂,据说是韩平用什么跟鬼使做了交易,换来她世世长寿。’ 水杯哒的一声被放在茶几上,墨蓝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竖瞳,他冷冷的问,“说完了吗。” 鬼魂噤声。 是的,他们每一世都会遇上,遇上并相爱,可能是那份爱太过沉重,连命都看不下去,所以每一世都叫他们天人永隔,郑媛命煞,每一次都早早死去被鬼使拉走投胎,后来他与鬼使做了交易,以记忆为代价叫他在活着的时候永远不能爱上她。 只叹命魂不公,只恨命运作弄。 第一世,它是一只还未化形的小猫,被八岁的她带回了家不至于饿死,十年后她十八岁,被父母嫁给朝中的太子,太子骄奢荒淫无度,听信谗言企图弑父夺位,位子没能夺走换了个举家抄斩的结局。 没有人会为女子或小人收拾,她的父母拒绝承认这个女儿,她的尸首被好心的乞丐埋在了城外的荒丘上。 她死后他终于开智,化为人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守在她的坟前三年,冬日荒丘降雪,厚厚的积雪将那只黑猫埋了个严实,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报答乞丐的恩情,那时老乞儿的身体已经不好,他叼着从药铺偷来的药材,被人发现后乱棍打死。 第二世,她是贫穷的农家女,以采茶为生,而他则是过路的书生与农家女一见倾心,在某个夜里行了夫妻之实,他与她约定一年,一年后她的坟前草已经钻出来,原来他走后父母便做主将她嫁给一个屠户,她誓死不从,并说出自己已是他人的妻子,在他走后第三个月晚被浸猪笼,尸骨无存。 他杀死了她的父母,杀了逼她的屠户,最终天降大罪,将他劈死在那条河畔。来拉他魂魄的鬼使不忍,便与他做了这个交易。 后来她与他再次相遇,反倒是他早早死去,死之前不记得自己曾是一只猫,死之后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韩珏,你尝尝。”她炒了几个小菜,卖相不好,味道却挺香,韩珏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太咸了。 也不怪他觉得咸,毕竟猫的味觉很敏感。 他皱起眉头,强忍着吐出来的欲望。 “不好吃吗。”郑媛紧张地问,她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尝完要端起盘子倒掉。 “这也太难吃了,我再去重炒一份。” “不用。”韩珏说,“就这样,挺好吃的。” 她心里暖暖的,明明不好吃,明明难吃的都皱起眉头了却还要强忍着,这不是她第一次为什么人下厨炒菜,第一次让她下厨的男人曾□□过她的厨艺,第一次做的菜被他无情倒掉,吃坏了肚子的同时,还换来一席辱骂,骂的都是不怎么好听的词语,把她骂哭了。 “今天,谢谢你。”放下筷子,郑媛说。 灯坏掉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算有人能反映过来也必不是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而是选择自保,她见过许多这样的男人,也因此对现在的男人很失望,不愿意轻易交托自己。 第49页 气氛有些尴尬,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她站起来说,“我去开门。” 屋外头的人一下又一下的按门铃,窗户外传来咚咚的像是敲门一样的响声。 郑媛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她刚要打开门就被人拉到一个怀里。 “我喜欢你。”他抱着她,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我喜欢你才要那么做,一个男人理所应当要保护自己喜爱的女人,你根本不需要道谢。” 她傻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太突然了。他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与此同时门外的敲门声停止,厨房撞击玻璃的声音也停下,一阵穿堂风过,虽然冷,却被人从背后拥抱着,温度透过外衣传了过来。 “韩老师……我……” “求求你,别拒绝我。”他抱着她,生怕她再次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不会动,不会笑,无法跟她讲话的尸体,他等了她太久,漫长的时光里只有回忆支撑他而活,命运明明一次又一次的对他那样残酷,却又总会给他一条明路让他们能够遇上。 但她不能什么都不说,她没有推开这个人,任由他抱着,也没有去回应,半晌她才开口说,“韩珏,给我一点时间,我不知道……”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没有拒绝就好。他想,不是拒绝就还有希望。 郑媛虽然这么说,但她自己也差不多该明白,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镇定。 阳台传来一声响,韩珏放开她。 “刚才是什么声?” “应该没什么。”他眯眼看向那个方向。 “我给你时间考虑,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郑媛:“???” 我应该没有听错,刚才我好像被人告白了,但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哦,好。”她潇洒的转身想,男人,果然就是大猪蹄子。 殊不知等到他走后,从破开的阳台方向走过来一个东西,一走一个脚血印,印象中应该没有哪个地方刚刚出现这种横死的人,那就是已经死了很多年被人搞出来的。 这个幕后黑手本领倒是不小,只不过踢到了门板上。 “韩平韩平韩平,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好吓人啊。”无头女鬼小月吓得尖叫。 韩平揉了揉发疼的耳朵提醒说,“醒醒,你没有头,在人的眼睛里比他还要恐怖。” 铃铃。 墨蓝色的竖瞳映着杀气,还不等动手,客厅窗户玻璃被破开,走进来两个青年一个黑发一个白发。 韩平收回爪子,看了一眼窗户的破洞,走到他们跟前伸出手说:“赔钱。” 小白:“……” 老黑:“给。” 第27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九) “白鬼大人, 黑鬼大人。”两只一直躲在韩平身后的小鬼突然冒出来, 找到大的靠山。 “小月?小莹?”白头发的男人看着她们问,“咦,我记得你们俩的轮回申请批下来了,怎么你们还在这里?” “我们去游乐园玩,后来遇到韩平小月姐姐说要来跟韩平道别。” “其实是吓到了韩平的心上人……”无头女鬼解释说, “本来是打算道歉的。” “心上人?”白鬼转头看向正在数钱的韩平。 “你又找到她了?”他问。 韩平没抬头,琢磨着钱没错收进口袋里说,“找到了。” “真不愧是猫。”黑鬼肯定的说。 屋里被人忽视的鬼狂吼一声,整栋楼的灯都暗了下来, 屋里被黑鬼下了咒, 任何人都走不出去。 “所以, 这是个什么东西。”韩平指着那东西问。 小白看了眼老黑,毕竟关乎着上头的命令, 他也不敢轻易做主。 老黑深思熟虑后觉得韩平作为当事人也可以知道那个真相,于是点了点头, 小白这才对韩平说:“此物名怨,历经七世无法投胎,吸取人心中的怨恨而成长, 最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结怨的办法, 所以……才找到你。” “找我?找我干什么。” 韩平给了他一爪,却没能抓到怨。 他看着自己的爪子,这不可能啊。 “怨没有实体,无法被超度, 只能解怨。” “那就解啊,费什么话,我家都要没了。” “解怨需要一个人的命。”一直没有开口反而坐到沙发上喝茶的老黑说。 “谁的命。” “郑媛的。” 韩平的动作一愣,被怨一脚踹了出去。 含恨而死的人死后化为厉鬼,厉鬼被打散魂魄便成为怨,怨的力量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也没有独立的思考根本不需要畏惧,只是这个怨却与别的不同,他虽无智力,却有一个执着,这个执着就是郑媛。 “这跟郑媛有什么关系。”韩平从地上爬起来,眉头紧锁。 “他还未死前曾是个刽子手,第一个被他斩下脑袋的人名叫郑圆圆。就是郑媛。郑媛头七不过,他才听说郑媛原来是被连累的,于是心理素质不高的刽子手撞死在了门口的柳树上,这是第一世。” 第50页 小白接着说,“他死后得了机缘,途径青云观被覌中道人掐出命格,道人说他本性善良,便将他的魂还在一个刚死不久的屠夫身上,这个屠夫就是郑媛第二世的丈夫,名叫童天。” “郑媛誓死不嫁,夜里偷偷来到童天家求他取消婚事,并欺骗童天说她已怀有数月身孕,不能嫁做人妇。童天大惊,一时混乱并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老母亲,才有了后面郑媛被浸猪笼的事情。” “虽说郑媛不是被他害死,却与他脱不了干系,十分苦恼的屠夫最后上了青云山将这件事告知观主,可惜观主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白天发生的事情晚上就忘光了,他丝毫不记得自己曾救过什么屠夫,更别提用什么返魂术,但观主的眼睛挺好使,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的杀孽,于是将他抽魂出体,打散了魂魄,这就是怨。” 他死后怨恨郑媛,化作怨后便常常跟着她,那时候韩平也是世世命短,于是在韩平死后只能是小白跟老黑轮流守着她。 “最后老黑觉得时时看护太麻烦了,于是一个伏魔阵将他带到奈何锁了起来,谁知道上个月竟被他逃脱了。” 上个月,也就是郑媛身边出现怪事的时候,时间正好对上。 小白看着韩平蹙起的眉毛,习惯性的将手放在韩平脑袋上顺了顺,颇有些顺毛的意思。 黑鬼抬了抬手怨就被囚助动弹不得。 韩平听完,颇有些要将怨手撕了的架势。 “正好,我们来聊一聊怎么处置他吧。”老黑倒在沙发上给小白也倒了一杯茶。 “处置?你们不是将它重新抓起来的?” “当然不是了。”可能是物种间的惺惺相惜,小白捋了捋毛,自己的尾巴露了出来,一条白色的尾巴,猫的尾巴。 老黑:“……”他一把抓住白尾巴,白鬼全身毛都炸了起来,他转过身,一个大男人却被拉的躺到沙发上。 “是这样的,怨在地府待得时间有点长,而且地府那个地方你知道吧,寸金寸土,判官提了租赁费,有点高,而且怨的声音很难听刚才你也听到了,邻里邻居的已经好多鬼抱怨了,这次怨外逃,说是逃可能是哪个听不下去的私自放了也说不定,你也知道伏魔咒嘛,很好破的,而且你也恢复记忆了我们就想说你看管怨我们也放心。该说,没有谁看管比你看管更让人放心的了。” 韩平:“……” 这就是你们要把锅甩给我的理由吗,其实想想也不对,本来是自己的锅甩给别人好多年而已。 “为了避免你麻烦,我给你想了两个办法。”黑鬼摸着小白的脑袋给它顺毛,可能是毛顺的太舒服了,也可能是沙发坐的不舒服,大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猫,纯白色,不掺杂其他杂色,只有眼睛红红,典型的白化病症状。 “什么办法。”怨还在嘶吼,吼的声音实在不好听,于是黑鬼一抬手就给他禁了言。 “怨无实体,无魂魄,杀是杀不死的,两种解决办法,一是解怨,一是囚困。”解怨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韩平只能选择第二条,看管。 他皱起眉头,黑鬼爽朗的开口说:“我知道你在人间看管一只怨并不方便,这样吧,我可以把它带走,但是最近地府物价上涨的十分厉害,商店猫粮涨价了,小白都要吃不起饭了,还有那个租赁费……” 黑鬼笑的见牙不见眼,哦,他记起来了,据闻黑鬼这个人在地府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俗称,黑老钱。 韩平乖乖的将刚才老黑给他的修补费掏出来。 所以,他们刚才扯那一通是做什么呢? 韩平看着钱老黑脸上的笑容,现在他十分怀疑那个放怨出来的人就是老黑,目的就是为了坑他一把,可如果事实如此,那就可真是太闲了。 白猫站起来抖了抖毛,他看着韩平舔了舔爪子,想想说,“今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好长时间没人给我舔毛了。” 老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并一手牵着怨一手抱着猫,从客厅窗户破开的洞里离开,走之前幸好他还有良心的将洞补好…… 走之前怨竟然笑了几声,虽然十分难听,而且叫人觉得不舒服。 时间一走,不过八点,原来才不过十分钟,看来是那俩又做了手脚。 “韩平,那个东西是叫怨?”一直没说话,存在感极低的无头女鬼忽然开口说,“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他,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那天晚上郑媛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很久都没有睡着,她抱着怀里的小熊抱枕。 韩珏竟然说喜欢她,喜欢她哎。 心里乐开了花。 这天晚上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睡觉之前将窗户锁上,凌晨十二点韩平从楼上轻快地跳下来,在阳台门上扒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郑媛锁上的窗户,无奈的他在阳台叫了几声,确认里面的人安全后又跳回了楼上。 没办法明天还要上课,太累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黑猫刚刚离开有一丝黑气顺着窗户缝攥紧了卧室。 ‘找到了,她在这里哦。’ 郑媛觉得脸上一阵瘙痒,她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张脸,脑袋很大,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是死人一样的青色,不知打哪出来的血流在了她的枕头上,刚要出声嘴就被狠狠捂住。 第51页 腐臭的味道传了过来,她吓得眼泪不受控制的争相从眼眶子里涌出来。 ‘她在这里,就在这里哦,要我带她过去吗。’ 韩平睁开眼睛,总觉得心里不安,他从床上走了下来要去客厅给自己倒杯水,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是个人。 “你们怎么还没走?”他看着脚下的人,客厅沙发旁两只鬼分别坐了起来问,“刚才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你刚才说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看无头女鬼与吊死鬼,再低头看向脚边的东西,那东西忽然转过身咬上他的腿。 “韩平!屋屋屋屋子里,好多东西啊。” 这一定是最胆小的无头女鬼,没有之一,就算没有头,原来的魂魄该怎么胆小就怎么胆小,丝毫不觉得自己没有头比他们还要可怕,韩平已经没有心情给她分析,他化成猫,脚底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松开嘴,就在她还纳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天而降两只鬼,一直没有头,一只舌头比她的还要长露在外面。 “松开你的嘴!”还不等两只鬼落下那东西自己晕了过去,显然没有头的比她要来的恐怖许多…… “小月姐,她被你吓晕了哎,好厉害!” 韩平跳下阳台,阳台门开着,没有上锁,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一样。 “郑媛?”已经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韩平看着卧室空荡荡的床上没了踪影的人,以及,枕头上触目惊心的血。 “郑媛!” 猫的叫声,穿透力十分的高。 第28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十)【捉虫】 猫会引来同伴。 白鬼来的很快, 来之后就看到了韩平, 宛如当年一心赴死时一样的表情。 “郑媛不见了。”他说,“我没有判官的笔笺进不去生死簿,帮我找到她,拜托。” 白鬼听得一愣,除却改命一事, 韩平从未求过什么人,当年他不过一只奶猫,死后入了地府,一只普通的小猫下一世投的理当还是畜生道, 判官打了个瞌睡不小心将他的名字划归地府管理, 就派到他的手下, 那时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有个人名叫郑媛, 死的极为可怜,他在地府等了三百余年, 终于等到她的一魄,那时他请了二十年的假,宁可受罚, 也从未求过什么人。 “好, 你等等,我马上就去找。”白鬼答应说,这时候郑媛已经消失一段时间。 她被人带走后就晕了过去,在梦中兜兜转转一圈做了一个很长, 很长的梦。 梦中她是外戚王爷的嫡女,十岁那年陛下重病,大皇子监国,皇后做主为她与三皇子结亲,名为冲喜。 朝本内乱,到了太子手中便乱的越发不可收拾,老皇帝病的只剩一口气,天天榻前伺候的唯有三皇子刘崇的母妃襄妃一人。 广东水患,西北干旱,三皇子急的,恨不得有滔天的本领将广东的水给西北挪一半过去。这时候外戚发难,诸侯分封各有各的势力在外,大皇子听信谗言竟要削藩,三皇子拼死上简,最后被关押重王府。 宫中幼子失踪,近十三岁的七皇子不知去向,皇后做主彻查后宫,却查出了一个襄妃勾结南蛮子企图谋害陛下的滔天罪孽。 老皇帝气的打翻药汤,太医验毒,在陛下每日要服的药里验出了毒性,由此襄妃被废,赐鸩酒,三皇子以下犯上,褫夺封号流放西北,永生不得归还,途径漠北的时候不幸身染恶疾,还没到西北就魂归离恨天。 那年郑媛十四岁,还未出阁便成了寡妇。 老皇帝脱离病榻,大皇子交出治权,并顶替了三皇子所有的功劳,荣升太子。 此后两年,郑媛出落得越发婷婷,却从未有人敢上门求取,即便她再多才多艺能言会道也是个寡妇罢了,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是断不会娶一个寡妇的,而且三皇子一事陛下明里没有说什么,暗地里却一直对郑老王爷有所忌惮,这些年从未启用过他,因为此事,郑王府与皇后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只是没想到待她十八岁时时,皇后再次抛出了橄榄枝,陛下下旨,太子下聘娶郑媛为太子妃。 郑王爷毫无怨恨的应了这桩婚事。 嫁与太子既为太子妃,所谓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这可真是天大的殊荣。 只可惜殊荣太短,短的还不及烟花炸一下,她嫁与太子的第二天,还未见其人便听说了皇后与太子谋逆的事实,帖子被呈上去已有一天一夜,难怪迎亲时她未见到太子本人。 那一世她活的实在太短了,短到还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必须要死的理由都不知道便被压上了断头台,刽子手抬刀的手一落,刀很快,她连痛还未感觉的到,便已经断了气,死之前只听到一声猫叫,看着她八岁那年捡到的小猫被人狠狠的一脚踹了出去。 脖子上传来凉意的时候,郑媛才醒了过来,幸好没有看到那张叫她觉得恐怖的脸。 她还看到好多场景,里面是同一个男人,不知为何惨死,每一次都会心痛,却总在心痛之后才明白什么。 后来天亮了。 她的嘴被堵的严严实实,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在一个破烂的大楼里,周围充斥着怪异的声音,总觉得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在那里听过。 整整一天没有吃到东西,整整一天都没能看到半个人影,从黎明初升到夕阳落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下午五点,逢魔交替,她终于挣脱手腕上的桎梏。 第52页 楼梯间传来哒哒的上楼脚步声,她装作没能摆脱的样子昏睡着躺在地上。 可她没能装多久,一桶水对着她兜头洒了下来,十一月份的天虽不至于多冷,但也算不上多暖和。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受控制的喊了一声,继而看向那人。 “俞老师?” 来人姓俞,名严华。 “郑媛。”那人说,眼睛却一闪而闪的光,明明是熟悉的一张脸,声音却格外陌生。 “这一世,你是我的。” “啊?”她疑惑的问,“俞老师你脑子出问题了?什么这一世那一世的,古装剧看多了吧。” 俞严华蹲了下来,怀里的玉佩从胸口掉出来,是一块血玉,玉中有一根头发,乌黑,玉有一环,环中忽然出来了个女人,一张脸完美的找不出瑕疵,却表情僵硬。 她愣了愣,这个女人就是跟李凯相亲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李凯的备注是叫莎莎。 “郑媛?你还记得我吗。”女人的脸皮一层又一层的落了下来,像是墙壁一样脱层,脱到最后露出一张女人脸,依然肤白貌美,唯一不同的是左颊上有一块疤,不大,却很清晰。 “我记得你,李凯的相亲对象,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 女人忽然笑了出来,声音刺耳,引得乌鸦都飞了起来,墙壁上突然出现许多眼睛,他们盯着郑媛说,‘找到了,是由媛,是她。’ ‘严华,杀了这个女人,杀了她,她毁了我们的族!’ “什么声?” 女人忽然张开嘴咬住她的脖子,变了一张脸,狰狞恐怖,郑媛认得这张脸,就是她将她绑来了这里。 “啊!” 血顺着牙缝流了出来,动脉被咬断了吧,她想,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是一伙的,她伸出求助的手,伴着月光却瞧清了俞严华的脸,脸上挂着笑,就像是解恨一样的笑…… ‘我在这里很孤单,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要我带你走吗?’ ‘你能带我走吗?’ ‘能的吧,这个世上我想要做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 ‘那你什么做不到?’ ‘什么做不到?’男人想了想,‘大概是护你一辈子做不到吧。’ 沧澜白玉山下的小桥上女子撑伞与一同困在这里的公子闲聊,雨落下来落在树梢,打在她的油纸伞上,吧嗒,吧嗒。 公子握着那把伞的骨柄,她望着伞外的雾说,“等雨停了接我的人就要来了。” 铜铃,叮铃,叮铃,她从手腕上解下来递给他说,“不要回来了,韩珏,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雨雾缓缓落下,她看清清等在那里的姑娘的一张脸,忽然大惊失色,是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会长在别人身上? 山上镇魂的钟敲响了,她看着女人跟男人,心里却焦急万分。 赶快逃啊,还絮絮叨叨什么,人马上就要来了! 脚步声匆匆而来,他们并没有逃走,女人坠了河,湍流的河水一下将人淹没。 “阿媛!”男人痛苦的嘶吼,他跳到河里忍着全身的不适,四处寻找,找了好久,一直被水冲下山,来到不知名的村落不知名的山外。 在河边堤岸,他找到了女人,只是这时的女人早已没了呼吸。 头嗡嗡的开始疼,她盯着眼前的一幕,总觉得男人很眼熟,可是无论如何都瞧不清他的脸,她着急的想要走近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变成了石头,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男人的身后幻化出九条尾巴,他咬破自己的嘴,血流了出来,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他吻上她的唇。 郑媛脸红的看着这一幕。 后赶来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皆穿着远古时候的衣服,他们看到这一幕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哎,韩平,何必呢。” 脑海忽然一片清明,电光火石间出现了好多画面,她站不稳,身子跟着晃了晃。 ‘公子如此不讲理,与穷山上的恶匪流氓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恶匪流氓有我这么俊朗吗。’ ‘……公子要脸否。’ ‘姑娘说笑了,脸皮乃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呵,公子真是无赖。’ ‘承让,姑娘头发真长。’ 她气急离开。 “哎,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管我叫什么名字。” “呦呦呦,发脾气啦,公子我给你道歉,我姓韩,单名一个珏,字平。” 韩珏? 眼前的脸渐渐变得鲜明,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染成苍白。 “韩珏?” 脸上忽然一片潮湿,她盯着自己的手忽然记起来,对了,她与他早就相识。 那时他依然叫韩珏,而自己却不叫郑媛。 她叫由媛是由氏神女族的后人,以保护天下为己任,一生困守沧澜白玉山,为天下苍生祈福祈愿,却在那唯一一次离开的时候遇见了犹如地匪流氓一般的韩珏,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由氏每一代都会诞下一个女童,女童由由氏神女族中神女诞下,诞下后先带神女便要死去,她们活过最长的不过二十一二岁,而由媛则是被族中的圣巫婆抚养长大的,圣巫婆有个儿子名为严华,神女族的男人没有姓氏,除了族长之外,所谓的族长就是神女的丈夫,很多人都想成为神女的丈夫,不过人选只有一个选拔条件极为严苛,一旦成为神女的丈夫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53页 也因此很少有人真正喜欢神女,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她背后的权利与荣誉,而严华却与他们不一样,古往今来他是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能与神女一同长大的男人 第29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十一) “巫长合过你与严华的八字, 是良佩, 待你年满十八就成婚。” 许久不见的母亲来找她是为了传达这句话,直接造成了她的离家出走。 那一年她十六岁,心高气傲的年纪,文采与功夫都是这一代小辈中最好的,听过中原的佳话想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侠, 偏偏生作一个女儿家,还是一个族中最为重要的人物,生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活着也是为了延续这份血脉。 于是大侠梦便轻而易举的破灭了。 可巧那年族中开了山门放未被选上的青年出山, 她扮作男儿躲过守门, 偷偷逃出了沧澜白玉山, 那一天正是一年一度的七巧节。 十六年,她第一次打量这个世间, 山外的世间很大,新奇的东西也很多, 第一次吃到糖葫芦被街上的小孩无情嘲笑,对上七巧节花灯上实在简单的下联,解开据说是几十年无人能解开的九连环, 在她看来山外人的智商普遍都不怎么够用。 烟雨阁里里有个才高八斗的花魁, 卖艺不卖身,接客之前出一个谜语,答得上来她便抚琴一曲,答不上来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滚蛋。 她跟韩珏的孽缘, 就是因为抢了他要答的谜底,顺便抢了他排队约了有半年的姑娘。 郑媛女扮男装,本以为这里是什么风雅府邸,毕竟山里的教育并未提到过烟雨阁是什么玩意,它的统称又是什么,夫子只说过,山外头的人啊喜欢管好看的姑娘叫花魁。 花魁说的话有些晦涩难懂,翻译过来就是她在这里八年还未见过这样俊俏的人儿,郑媛摸着自己的一张脸想,恩,眼光不错,我确实俊俏,只是,后来传闻中入阁多年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奏完一曲就来扒她的衣裳说是要双修,这可真叫人说不出话。 幸而双修没能双修,二楼窗户外却忽然摔进来一位公子,郑媛从粉色的纱帐里看见那公子粉嫩嫩的一张脸。 娘嗳,他比我还要适合做姑娘。 当然一切只是假象。 最后郑媛以强霸花魁为由被扣了一身的银两,顺便被踢出青楼,而那位花魁姑娘还躲在小房间里哭哭啼啼仿佛真的是个贞洁烈女受了委屈,被怜香惜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公子细声安抚。 山外的人真可怕,这一定是合伙算计她的人。 于是一纸状告到衙门,可惜路见不平的公子是衙门里大老爷的儿子,状没告成,板子却挨了不少,还是被打的莫名其妙。 更巧的是,一出衙门的门,就遇见一场大戏,旁边的花灯坏了无数,老妪头发花白,蹲在地上嚎哭,挡在她身前的是因一题输给她没能得到花魁双修机会的公子,而他的对面,站着的许多人人看似地痞恶霸。 “小子,你要多管闲事?” “公子我从不多管闲事,管的是忙事。” 他穿的风度翩翩,头戴价值不菲的玉冠,器宇不凡活像是哪里的王公贵族,手里拿着一柄三十六股的玉乾坤扇。 以一对群,竟然还赢了。 不明白事态的郑媛以为是公子欺负了那群恶霸还英勇的站出来,做了一回好人。 她皱着眉头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手放在腰上,屁股还在发疼,可惜不敢摸,真像是个孕妇。 眼下她依然穿着一身男装,小公子眯眼瞧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合上纸扇竟好脾气的解释说,“打人,是看他们不顺眼。” 她不赞同的望了一眼四周,继续发表感慨说:“看不顺眼就要打人,那与穷山上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公子身后的小仆先看不下去了,他倒是没有遇见过这么胆大的,刚要替自家公子开口说话,折扇就挡住他。 韩珏好笑的问:“区别大了,盗匪流氓有我这般俊朗吗。” 郑媛:“……”原来山下的男人都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的韩珏有礼数的问,“可还有事,无事韩某很忙就先告辞了。” 郑媛:“……公子可真是无赖。” 他笑了出来问:“承让,姑娘头发挺长。” “姑娘?”一旁的小厮将她上下打量,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的妈,这竟是个姑娘。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韩珏拨开一帮在地上翻来滚去的真正的地痞流氓,他将老人家扶起来亲切地问:“老人家,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妪已经很老了,牙齿都要掉光了,说的话不仔细听也听不明白。 “您这些花灯还卖吗。” “啊?” “我想将这些都买下来。”他说,身后的小厮赶忙掏钱,来看戏的人议论纷纷,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郑媛还是第一次被什么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这一会大侠没当成,面子却都丢光了,她转身悄然离开。 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旁卖包子的小哥热情的叫卖,她捂了捂肚子,手摸上钱袋,对了,里面的钱都赔给花魁姑娘了…… “公子,要不要来两个包子,刚蒸出来的。”小哥热情的问,她凄惨的摇了摇头,背后传来声音:“来两个包子。” 第54页 “哎,好嘞。” 真是耳熟的声音,她想。原来中原的男人都这么小气,她回过头准备与他理论一番,刚回过头就看到一张油纸里面包着还热腾腾的包子。 肚子适时的咕噜噜叫了一声,这一辈子还未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你干嘛。”她怒气冲冲的问,像只被惹怒的刺猬。 “哎你。”刚要说话的小厮又被折扇挡住。 “喏。”他将东西放在她的手里,烫的她差点松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而,温饱问题在前不得不屈服,说到底她只是个女子,不必学君子那一套。 她一脸警惕的掀开油纸,食物的香气传到鼻子里,韩珏看着她这个没出息的样无奈叹了一口气说:“神女族的族长看到你这个样子,大约要以死谢罪了。” 她一愣,反应过这人刚才说了些什么,包子也不要了左右看了看扯着他的胳膊一路扯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开,而韩珏竟然还好脾气的任她抓着。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韩珏心痛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在外行走你这么实诚会被坏人吃掉的。”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小白兔一样。 说完他收起玩味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乖乖听话趁还没有人发现你还能回去,等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她瞪起眼睛,企图从他这里听到被人发现了就不需要回去了这样的话。 很可惜韩珏不会满足她的期待,他想了想说:“被人发现了就会绑你回去了。” “这二者的区别是舒服点回去跟不舒服的回去,所以你选哪一个。” “你到底是谁?”她冷静的问。 韩珏好心说,“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郑媛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严华吗。 “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由媛点头的动作顿住,她猛地抬起头。 木木讷讷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买那些花灯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就是一堆破烂。” “那个啊。”他答,“我钱多,压得慌,偶尔也要撒一撒。” “......” 此次出行没看黄历,经历与结果真是叫人觉得唏嘘,她没能成为沧澜白玉山上第一个成为大侠的神女,却成为了第一个被绑回沧澜白玉山的神女,外出不足一日,还称不上离家出走,只能说是外出串了个门,还不等弄得满城风雨,甚至连山上那只公鸡还没来得及打第二天的鸣,她就已经端坐在屋子里,由婢女伺候更衣,经此,梁子结大了。 可惜的是韩珏不是山中人,每年只有两次允许上山,且每次滞留最长只有一个月,山中无男人,山下的女人也不允许上山,每年会有一批经过精挑细选的男人被送上山,这些人里不是商旅富甲就是皇权贵胄,总之没有一个平凡人,而严华的父亲除外,他是被盗寇追杀至沧澜白玉山的。 韩珏送下由媛,借机探望母亲,也因此在山中住下。 这一住就引来了每日清晨被人寻来切磋武艺,上午切磋读书,晌午切磋棋艺,下午切磋琴技,切磋到最后,郑媛挫败的发现她竟全都不敌,原来不是山外教育落后,而是山外教育两极分隔化严重,以至于好的太好,差的太差,韩珏就是那个太好的。 认清这一点的郑媛虚心求教,不再切磋,而是识时务的缠着韩珏教她琴棋书画,目的则是为了超有朝一日能越韩珏,当然在剑穗中藏毛毛虫,在书本中放春宫图,黑子总比白子少几个这样的事情没少做。 后来韩珏离山,由媛竟有些期待他下次来到,他总会带一些外面没有的东西来给她开阔眼界,糖葫芦梨花糕,雪芙蓉与玉百合,都是新奇的不得了东西,这时她在心中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过去从未在山上看到过韩珏。 她还没想通这个问题便接到了传报,神女由黯遇见一千年怨魂,不敌,魂飞魄散。 皇帝□□定国,杀的是人,神女替天行道,斩的是鬼。 鬼也曾为人,皇帝不会轻易杀一个人,鬼则是一斩就是一群,损的是功德,毁的是寿数,所以尽管神女一词听上去很好,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承担,毕竟谁也不想刚满二十岁就死去。 不巧的是即便不愿承担,也必须有一个人承下,这一代选定的人是由媛,从她开始手刃魂魄开始,寿数就开始了倒计时。 那一年,她十六岁,比别的神女早了整整两年承位,也就注定了她二十岁,年纪轻轻就要死去的命运。 第30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十二) 她从母亲那里接过祝福的时候, 母亲的眼泪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由媛错愕的抬起头,记忆中她的母亲从未爱过她,她只爱与外面男人生下来的儿子,从未爱过这个突如其来不知父母是谁的女儿。 走过一百零一阶上山的路,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她一步一步走的很稳,每走一步都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还有四年,没关系, 你还可以活四年, 很长, 可以做很多事情,后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神女那么命短, 大约是累死的吧。 韩珏时隔多日再次上山,给她带来了一只猫, 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巧犯了神女族的大忌,他们偷偷的将猫养在山上一座废弃了的茅草屋。 第55页 “咱们相识这么久了, 你偷偷告诉我,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终于还是打不过的由媛悄悄问,韩珏笑着将剑扔给她。 “你今年多大?” “啊?”她一愣,说,“十七岁, 有什么关系吗。” 韩珏没说有关系,也没说没关系,树上落下一片叶子,还未落地就被削成两半。 “我从七岁开始学习这些,如今二十七了,若叫你赢了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由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继而无奈说,“那我岂非这辈子都没希望赢你了。” 韩珏忽然记起来,年龄一词在沧澜白玉山上是个大忌,而他眼前这个看似还是个孩子的人,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 他犹豫着将手放在小丫头的脑袋安抚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只不过我厉害过头了,你要跟我比,活到八十岁都不一定能比过我,毕竟。” “毕竟什么?”她着急的问。 他残忍一笑道:“毕竟,我比你早出生,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所以你这辈子一定没希望啦。” 由媛捂着胸口,颇为痛苦的说:“你走。” “你很聪明,你看刚才那句话就很对呀,你这一辈子都没希望赢我了。” 如果有一天韩珏死了,一定死在嘴欠上,只不过他最后却不是死在嘴欠上,而是自杀身亡。 扯远了。 这一年韩珏离山的前一天,由媛心不在焉的说,“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就是你弟妹了。” 他挑眉问,“所以?” “所以,你一定要让我赢一回!” “……”由媛唯一赢过韩珏的,就是执着。 韩珏走之前,由媛邀他下棋,那时候那只猫还活着,韩珏下午走,上午还在下棋,屋子漏雨,一滴又一滴吧嗒吧嗒落下来,最后旧屋竟然塌了,幸好人没事,猫也没事,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抱着猫,两个人在山石间躲雨。 气氛有些尴尬,她犹豫了好半晌才说,“我在这里很孤单,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 他微愣,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于是也调笑说:“要我带你走吗?” “你能带我走吗?”雨滴落下,打在伞上,她轻轻的问。 “能的吧,这个世上我想要做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他说,心里却在想,‘不能吧,毕竟你还是神女,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丢了也就丢了。’ “那你什么做不到?”她崇拜的问,水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 “什么做不到?”男人想了想,想到她不得不的命运,好半晌没有说话,这样一个女孩,在山外的普通人家里,还只会待在母亲的怀抱撒娇,并不需要知道这样的命运,也无需为什么东西豁出命,更不该有不得不这个词出现,‘大概。’他想,‘是护你一辈子做不到吧。’ 她沉默半晌,雨越来越小了,小猫从怀里挣脱,站在雨中面对着郑媛竖起了毛。 “别回来了,韩珏,永远也别回来了。” 这里没有一个好人,不要再回到这里了。 “突然这是怎么了?”韩珏看着她的背影想,‘谁又惹到她了?’ 之后她接了许多任务,每一个都那么凶险,却又每一个都不允许失手,她也没有辜负族人的期望,做的很漂亮,甚至比前一任神女要好许多,她杀了许多鬼,好的,坏的,对人间依然有迷恋的,憎恶世间的,有一直在寻找母亲的老乞儿,找了六十几年还没有找到,有被逮人所害的青年,发疯发狂化作冤魂。 “咦?”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公子,朱红色的眼睛,苍白的发,公子拿着她此次要杀的鬼,看到她后,皱了皱眉头又一脸诧异地问,“郑媛?” 最后她在沧澜白玉山外遇见一个小小的魂魄,小小的像是消失不见,是她前世的记忆,这就是事情的转折。 来年韩珏再来的时候她还未成为他的弟妹,而是死在了嫁人的前一天,死之前那只黑猫就不再对她亲近,大概已经看出了她大限将至,而郑媛死于一场意外。 最后见到的人是严华。 “你要退婚?”严华一脸惊讶的问,“为什么?”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很长,梦里我不是这山中神女,也没有那么多义务,在该出嫁的时候遇见什么人,还未出嫁或刚刚出嫁就死掉了。”她笑了笑说,“很荒唐是吧。” 严华木讷的点了点头,她带他来到沧澜白玉山的半山腰,这里有个茅草屋。 看守茅屋的母猫对她怀有严重的敌意,由媛却推开那个门。 “严华,你相不相信轮回。”她说,手指拿起门后的油纸伞,已经破了,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鼠啃坏了,上面的铜铃却完好,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可真是个长梦,梦中我有许多身份,却总会爱上一个人,我心爱的人命很短,短到我还未爱上他他就已经死去。后来有个人告诉我,其实不是他的命短而是他将他的命给了我,我活着,他就得死。” “你相信?” “我不信。”由媛抬起头看着漏水的茅屋,“所以我要验证这个事情。” 第56页 由媛说了许多难懂的话,最后严华只明白了一个验证,她要验证什么东西,那要怎么验证呢,严华整晚没睡好,第三天就传来消息,神女由媛不敌那邪物,死掉了。 不知是谁的毛笔吧嗒落在桌上,头痛的像要裂开一样,继而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来到沧澜白玉山脚下。 古往今来神女族延续这么多年,还未有说下一任神女没有出生现任神女就死掉的。 严华疯了似的赶到出事的地点,他看到的由媛,苍白的脸,淡色的唇,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全是血,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还记得前几日她说过的话,到她死后也一直没能明白过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的哥哥上门,韩珏上门。 他不再如世家楷范一样长发束的整整齐齐,甚至衣裳穿得乱七八糟的,身上还有个巴掌大的墨点,由媛死后的第二天他就上门,消息还未传到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在韩珏身后的两只鬼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发现了对吧。’白鬼问。 ‘若她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神女,这一世本来是能好好活到八十岁的。’ ‘只怪这天意,天道轮回,不放过任何人吧。’ “姻缘树,连理枝,花开这头并那头,心说心上人是谁,我该去哪里找你呢。阿媛,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他唱着轮回前的童谣,手颤抖的摸上她的侧脸,没有一丁点儿温度,却能听到声音,逃啊,快点逃。 ‘阿珏你在干什么,人马上就要追来了!’ 由媛死去的那一刹那,前世诸多记忆滚滚而来,他们每一世都会相爱,可老天偏不让他们相爱。 猫通灵,他看着她大限将至,身上背负的怨恨,这一世她是这样死去的。 由媛灵堂前布了三层阵,为的就是害怕那些生前有所怨恨的鬼追来,到时候就什么都完了,神女族完了。 ‘她的魂魄不在,老黑你知道去了哪儿吗。’ 黑鬼指了指棺材,‘还在里面,不过头七,魂魄不会离开身体。’ ‘那你说韩珏会像从前一样救她吗。’ ‘不会了吧。’黑鬼的眼睛闪了闪,堂中的蜡烛熄灭。 ‘为什么?’ ‘韩珏只有三条尾巴了。’ ‘对哦,他只有三条尾巴了。’ 猫有九命,一尾一命,千余年才能修炼出一条,不过千年却被败了个干净。 可韩珏依然救回了她,并带着她试图逃离沧澜白玉山,可惜的是山上层层迷雾,叫人走不出这个幻境。 “你说他为什么要救她。”小白问。 老黑看了一眼那二人悠悠道:“可能是因为爱吧。” “爱?那也太不值当了。” 最后他们被逼藏在了从前的小木屋中。 “韩珏,我冷。”她说,身上还穿着死去时的衣裳,虽然血都干透了,韩珏往那里靠了靠,企图给予她一些温暖。 “你说我们能逃走吗。”说完郑媛就后悔了,她不该问这个人,如果他再次嘴欠,郑媛真的忍不住动手。 “能的。”等了半晌只等来这两个字。 “啊?”他握上她的手,暖暖的,她的脸色红了红,对的,他们一定能的。 只可惜,他们依然没有在一起,郑媛看见追上来的人着急过河,一不留神坠入了河中再也没能上来,魂魄不知去向,严华跪在堤岸边,看到他抱着她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嫁给我!” 脖子传来凉意,伤口处传来剧痛,女人依然没有松开嘴,郑媛不知打哪来的力气去推脖子上的鬼,几次没能推开却看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她也是心狠,攥着玻璃就往自己脖子上扎。 鲜血通红,因为失血过多,她也有些眩晕。 那些,都是什么。 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迷茫的想,都是什么。 第31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十三) “你死后, 神女族被怨灵入侵, 族中人没了守护,三年就被灭族。可是那不要紧,与我无关,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没有恨过你, 阿媛,我没有恨过你。” 严华说,可那是不可能的。 郑媛依然迷茫的抬起头,严华拿出怀里的玉, 一脸兴奋的对她说:“我遇见一个高人, 他手里有颗丹丸, 可保魂死后不入地府,我吃了一颗, 还给你留了一颗,阿媛, 你就要死了,快吃下这颗,我们这一生都能在一起了。” 因为失血过多她脑子有些不清楚, 只是严华没有失血却有些疯疯癫癫, 郑媛紧闭着嘴巴绝望的想,今天怕是要绝在这里了。 可笑可笑她学了二十八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死的时候却败给非科学的东西。 那颗实际上是玉,结果却被严华看成是丹丸的东西被送到嘴边, 周围黑压压的一片。 ‘吃了它,吃了它你就是我们的同类了,哈哈,你马上就是我们的同类了。’ 郑媛被吵的不耐烦一巴掌打开那颗玉,近距离盯着女鬼问,死都要死了,害怕这些做什么,只希望死后别变得这么恐怖吧。 “你又是哪位啊。” 女鬼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不记得我了?由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由霜啊,被你夺走一切的由霜啊。’ 第57页 由霜? 不记得,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严华几步走过来掰开她的嘴,疯疯癫癫的说:“阿媛,吃了它,快吃了它!” 有病,她看到那块血色的玉,这他妈是块玉,吃了她还能活啊。 这种时候她还能乱想,‘死韩珏,再不来就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了知不知道,关键时候死哪去了。’ 算了算了,她又想,别来了,万一来了打不过又得死一次。 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之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脑子里昏昏沉沉却闪过许多画面,她曾看过一本书,书里说,人死之前就会有走马灯,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都会在眼前一一闪过。 ‘郑媛,算了我也不催你结婚了,三十之前给我生个外孙玩玩就行。’ ‘……您这思想倒是超前了许多,我都跟不上了。’ ‘还记得你初恋没,人都结婚好多年,二胎都生出来了,也不知道你还在墨迹什么。’ ‘我喜欢你……’ 清冷的佛堂,手中是三十六颗舍利子串成的佛珠,青灯与古佛长伴,佛外有个水潭,潭中种着据说五年开一次的碗莲,那时莲未开,小女孩就在里头养起了小鱼,小鱼儿长到巴掌那么大的时候,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猫将它吃的骨头都不剩。 叮铃铃,叮铃铃,一段爱,七世情,佛道你我生无缘,两个人,三句话,生死皆由命中定,四张嘴巴最怕烦,五颗佛珠赠佳人,六场恩怨系忠情,八卦门前是非人。 叮铃铃,叮铃铃。 她撑着油纸伞等在河畔边看着对面的人,湖面倒映出他的影子,是一只小猫,她看看水又看看人一脸疑惑的问:“公子何名?” ‘喵。’黑猫叫,身后尾巴断了七条,走一步带一路的血,虚弱的趟到地上被好心的鬼使带走。 奈何桥上黄泉路,君在此地候一生。 叮铃铃,叮铃铃…… “韩珏?”她睁开眼睛看到韩珏身上的一身血,严华被钉在墙上,仅剩最后一口气。 “哈哈,竟被你发现真身,韩珏韩珏,我竟会次次败给你。” “韩珏,我记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召集十里怨灵咒怨郑媛的人!”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影,两个青年,一个头发苍白像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可面容姣好,一双眼睛是血红色,就像身下的这一团血。 红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被人护在胸前,心跳的声音传来,扑通扑通,好快,也好吵。 “我有一个愿望,求土地爷实现。”十岁的小女孩在荒林里被遗弃的土地庙前许愿说:“愿我所爱之人,永世相随。” ‘喵。’ ‘呀,哪里来的小猫。’ ‘我捡了你你就是我的了,所以我到哪里你都要跟着。’ ‘喵。’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她想了想,‘二姐他们家的狗跟着她姓孙,那你也跟着我姓,恩,可是叫什么呢,你喜欢什么名字,韩子,韩安,韩玉?’ 她头痛的想了好多名字,最后带回家让父亲帮忙写一个,父亲看了一眼通体漆黑的毛,想了好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珏。 ‘爹,为什么是珏啊。’她大为不解。 ‘珏,是死人嘴里的玉。’黑猫意喻不详。 ‘啊?’她被吓了一跳对小猫嘀嘀咕咕的说,“虽然父亲赐名不能更改,不过我还是给你取个小名吧,珏也太难听了,韩平,韩平如何?” 韩平,平安的平。 她将他从厨子手底下救下避免他变成猫肉火锅,也因此烫伤了自己的一双手,他生世相随却世世命短。 “韩平,你真要救她?”小白按住他的手提醒说,“你只有一条尾巴了,救了她你就得死啊。” “无所谓。”他说,“反正我这条命都是她给的。” 猫九命,忠一主。老黑对小白摇头,小白看着黑猫不忍的开口说:“全地府,只剩我一只猫了。” 刽子手在做这行之前曾是个十分善良的和尚,寺院解散后他还俗,没什么本领,从前在寺庙,每日都要挑水上山正巧一身力气大,胆子也大,便被选作刽子手,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唯做了这一件,悔的夜不能寐,最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佛道因果,他错杀她一条命,还上这条命之前便次次与她相遇,只可惜不得善果,化作鬼怨,白天是常人,晚上就会滥杀无辜。 那一世怨化成一个人的模样,并取名严华,缘份分分合合,本已上了姻缘树,却没奈何三生石上早已有了她的名字,终归是晚了一步,终归是晚了一步,怨而生恨,故成鬼怨。 郑媛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路上渐渐恢复了呼吸,在医院里被抢救了半天终于抢救过来,她醒来时已是半个月后,郑母在她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在逼她成婚,学校里的老师来探望她时小心的对她说了俞老师的事情。 据说他死在工业区废弃的一座老楼里,警方做了多方调查,死因不明,凶手不知去向,也没有人知道他大半夜的去工业区的废楼里做些什么。 第58页 疑案最终以疑案结尾。 “那,韩老师呢。”她问。 “什么韩老师?”杨亚奇怪的说。 “韩珏啊。” 于是在杨亚奇怪的眼神中,同事按响了护士铃。 脑科的主治医师来检查了一圈,最终以她受刺激太大而产生幻觉为由离开,郑媛觉得自己正常得很,应该没有受过什么刺激,末了她抓着韩亚的衣袖问:“我是为什么被送到医院?” 韩亚一脸果真如此的重新将脑科大夫喊了回来。 郑媛:“……”我脑子没病,谢谢。 “你不是相亲结束后大受打击所以被车撞了。” 相亲大受打击?被车撞? 她忽然记起自己最近的一次相亲经过,男方脑子有问题,把她气得不轻,当时是有辆车过来。 咦,是有辆车来着? 记不太清了。 “好像是。”难怪她母上一来就说什么绝不相亲了。 “对了,你刚才问的那个韩什么,怎么着,有情况啊,来跟我讲讲。”杨亚问。 她一脸恍惚的说:“哦,他呀,他叫韩……他叫,什么来着……” 脑科医生半个小时内被喊了三次,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来的时候语气也不怎么好,杨亚忧心的差点跟医生吵起来,她说,“这次是真的!” 可惜,结果显示很正常。 韩……韩什么来着,她扶着脑袋,头疼的要炸开。 ‘姑娘头发真长。’ ‘所以说你这一辈子都赢不了我。’ ‘你很孤单吗。’ ‘最近风水不大好,少出门。’ ‘我喜欢你。’ “郑媛?你怎么了?”杨亚惊讶的走到她身边从抽纸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她。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目光所至之处尽是血色。 “咦,我这是怎么了?”心里叫嚣着疼痛,就像是不得不忘却自己曾深爱的什么人一样。 叮铃……铜铃珰的一声落了下来。 小白将冰冷的黑猫抱起来,老黑捡起那个再也发不出声音的铜铃。 “哎,真是孽缘。” 那之后郑媛辞去了工作,曾好不容易考上的在编教师被她轻易辞去,之后安心在医院里住了半年,郑母郑父不放心于是又让她在家里养了一年,用他们的话来说,“家里有钱不需要你养家,你还是先把自己养好再说吧。” 一年后她重新考取了帝都的教师,并成功考入高中成为正式的高中物理教师。 后来她搬了家,距离学校很远,外出也不方便,却乐在安静,公寓的旁边是前几年刚刚建起来的别墅。 “喵”从公交车上走下来后她听到一声猫叫,一只花猫,毛色均匀,真是上帝的宠儿,小猫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车子压到。 她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却有什么东西疯狂的要往外钻。 ‘李凯,你救救他。’ ‘就叫黑子,怎么样。’ ‘俞老师,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姓韩,字平,单名一个珏字。’那个小巷,他追上来这么对她说。 郑媛扶着公交车的站牌,心脏跳得很快,快的她喘不上起来,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屏幕一黑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快的她一幕也抓不住,最后那一幕幕被定格在某个画面。 冬天很冷,眼泪落下来,顷刻凝成冰。 ‘阿媛,我喜欢你。’ 第32章 第三个故事、黑猫(十四) “她记起来了。”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黑, 一白。 “怎么办,要重新去找判官抹去吗。” “算了。”白头发的人无奈说,“命中皆是缘。” “嗨哎,小姑娘。”他走到郑媛面前,看着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说。 叮铃铃, 叮铃铃,白猫脚上的铜铃在响,好耳熟的声音,好眼熟的一只铃。 七个台阶三条路, 一场选择两双人, 九条尾巴四场梦, 五盏灯笼六种花,叮铃铃, 叮铃铃,踏过忘川水, 看见黄泉路,奈何桥边孟婆汤,姻缘树下三生石, 咦, 这里有一只黑猫。 咦,这里有个人,他的魂魄在哪里? 她看着姻缘树下的那个人,一眶子眼泪都流了出来, 很熟悉,很熟悉的一个人,可是他叫什么来着,她头痛的看着那个人想,他叫什么来着。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闻,猫有九命,黑猫通灵,他的九条命却可以给予他人。” 老黑的脸黑的跟他的名字如出一辙,郑媛愣愣的抬起头,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听说过。” 小白:“……那我给你讲一下。” 这一讲就是从黄昏,讲到半夜,末了在郑媛昏昏欲睡时,递给她一瓶药,递完嘱咐说:“这瓶药可以给你一个了断,用不用,随你。” 郑媛没接,小白说的话就像是江湖术士们骗人时说的一样。 她想了半天才说:“我做过一场梦,梦中我救了一只黑猫,然后我的朋友死去,同事也变得疯疯癫癫,后来我总在想。” 第59页 她看着小白的眼睛很认真的说:“若我没有救那只猫,就好了。”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白瓶扑通一声坠入忘川,坠下去,再也找不到。 三十年后,黑鬼再次见到郑媛时,她已经五十多岁快要六十岁,脸上爬满了皱纹,牙齿掉了几颗,身体却很灵活,很爱笑,也很会说话,她做了一辈子的人民教师,退休后拿着退休工资,养养花,种种菜,跟个老顽童似的过的很开心,却一辈子未婚,没有孩子,更没有丈夫。她的母亲已经快要九十岁,五十岁那年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男孩,很孝顺,继承了他们一辈子的家产,男孩长大结婚,生了三个孩子,一直想过继一个给郑媛养老,却被她拒绝,母亲没有提让她找个老伴的事情,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 “怎么了?”小白问,老黑收回视线,“等回去了问问判官郑媛下一世如何。” “啊?” 小白疑惑的问,“老黑,你脑袋让驴踢了??” 韩珏一事,白鬼一直对郑媛有所意见,又二十年他们带着生死簿去给郑媛收魂,前一天她还坐在阳台晒太阳,她的目光已经很是浑浊,客厅里摆放着母亲的灵位,八年前她的母亲死去,活了一百多岁,是个长寿的老人,三天前她的父亲去世,这世界上再没了她的亲人,弟弟的孩子已经很大,上个月结婚的时候小姑娘还腼腆的喊了她一身奶奶。 那时她想到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枕巾湿了个透,她忽然记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她被严华缠上的那个秋天每天晚上听到的猫叫。 “那个时候,我不能答应那个人的要求,是因为当时我还有许多牵绊,疼惜我的父亲,深爱我的母亲,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他们,更不能让他们伤心。” 她摸着很老的照片,是在游乐园时她拍到的,后来她发现韩珏不小心入镜,那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留给她的照片。 她将自己所有的积蓄以韩珏的名义捐给了慈善机构,不多,是她这辈子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整整一晚上,从夕阳西下到日出渐白。 “老黑,郑媛大概是几点死。”小白问。 黑鬼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太阳。 老人皱皱巴巴的皮肤上全是褶痕,她颤微微的拿出一个小瓶,是当年白鬼给她的瓶子,虽沉入忘川,最后却依然在她的手心。 她仰头,将里面的东西吞下,吞的很慢。 咣的一声,瓶子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黑鬼收回视线,悠悠道:“她已经死了。” 瓶中物为鬼梦相思缠,专门给不愿投胎的魂所服,不需要鬼使引路,更无须守门人看押,一睁开眼她已在罗生门前,踏着黄泉路,途径彼岸花丛,路上无数魂魄,却都目光呆滞,至今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她一路走到姻缘树,没有一个人阻拦,姻缘树下的青年已经醒来,一只没有尾巴的黑猫,看上去滑稽极了,她却笑不出来,他专心的在三生石上刻字,锐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手掌,血落在石上,下一刻,那个名字就会消失不见。 他急得满头汗水,尽管那个名字只有瞬间会留在上面。 她走到他的身边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刻字,别打扰我。”青年不耐烦的说,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他刻的字,忍不住问,“你在这上头刻字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当然有。”他答完,抬起头擦了擦汗,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一个人死后会变成她最希望变成的样子,这个时候的郑媛只有二十一二岁,是她所认为最好的样子。 “你……” “你不必继续刻字,也无需再继续等待,我们不会再错过。”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差点跪下被人扶住。 “韩珏,我们不会再错过……” 地府门开,姻缘树外,白鬼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媛与抱着她的男人,眼睛竟有些酸涩,可笑,他抓鬼千年,看过比这苦情的事情多去了,怎会为这二人落泪。 “小白乖乖。”黑鬼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还是说当妈当习惯了不想把自己的儿子交出去?” “滚” ----------------------------------------------分割线 风渐熄,雨也小了很多,屋子里却越来越冷,大家靠在一起,段慈恩凑到陆微的耳边说:“你可真不会讲故事,讲完那个故事魂去了大半,你瞧我讲的这个,多甜。” 陆微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肯定的点头说:“对,你这个故事真甜,我的心肝都要拧在一起了。” “啊?啊?啊?为什么?”段慈恩问。 房顶的房梁突然发出一声响,砰地一声,有东西落了下来,齐菲菲尖叫着躲到段慈恩背后,张鑫被上过身,她可不敢跟他在一起。 慌乱中齐菲菲不小心踩到苏辞的尸身,张鑫脸色大变,心有余悸的说,“喂,你这么踩他不大好吧。”齐菲菲哪里管一个死人的好不好,她都要吓死了,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心都会变的冰冷,那种说面对死亡还要救人的人,下辈子一定能成为伟人,陆微想,她一定成不了这样的伟人。 落下来的东西砸倒了课桌,将苏辞与他们隔开,屋子被分为两半一半开始漏水,想来是废屋终于到了报废的时候,张鑫看着打在地上的水想了想总觉得不妥,他问:“要不把苏辞弄过来?” 第60页 “弄什么弄!” 齐菲菲犯了大小姐脾气。 “活人都要死了,还管他死人什么事。” 闻言,段慈恩皱了皱眉头问:“我是不是失忆了?我记得齐菲菲挺喜欢苏辞的呀。” 陆微点头肯定的说:“你一定不是失忆,毕竟我也这么认为。” “张鑫,你怎么这么喜欢管死人的事。”楼然忍不住问,毕竟她也吓得不轻,漏进来的水冲淡了屋里的血腥味,黑暗中也看不清张鑫的表情,只听他说:“我这不是觉得他毕竟是被附了我身体的东西杀死的,万一苏辞死后化成厉鬼,我怎么办?” 他越说越气愤,越说,越觉得言之有理。 只是身后的齐菲菲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这里面的那句话将他吓了一跳。 小脸煞白的,叫女孩子看了都不忍心,同情归同情,段慈恩脸色不大好的对齐菲菲说:“你轻点使劲,我胳膊都要被你攥断了。” “段慈恩你在跟谁说话?”楼然的声音传来,陆微顺着声音看去,咦,齐菲菲什么时候去了楼然那边。 等等,不对劲。 “慈恩,快跑!”她拉着段慈恩的胳膊,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胳膊扯了过来。 “啊!”血在眼前炸开了一朵花。 ‘游戏规则第二条,第一个讲话的人,会死。’ 房梁上落下一块木头,不偏不倚是冲着段慈恩的脑袋去的,幸好有陆微拉了一把,那东西才砸到了段慈恩的胳膊上,却也砸的血肉模糊,鲜血飞溅。 陆微脱下外套,使出吃奶的劲搬走木头,期间无人相助,她看到段慈恩的胳膊,刚才还在讲话的女孩,那根胳膊被砸的扁了几分,她不敢去碰她那根胳膊,也不敢试图叫醒她,不过很快段慈恩就被巨大的痛苦折磨醒来,醒来看见陆微满头大汗的在门前卸桌子腿,似乎是要为她固定胳膊,而屋里的其他几个人平平稳稳的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似乎也是怕的不敢动弹。 与此同时,黑板上再次传来沙沙的声音,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去看。 突然窗外变小的雨又大了起来,一道闪电劈过来,任冥看着黑板上的几个字。 ‘游戏规则第三条,你们,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 与此同时右下角的竖线只剩下三条。 “够了。”齐菲菲崩溃的说,她看见自己的貔貅玉变黑,像是为自己挡过什么磨难。 第33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 门外突然传来什么声音, 铛铛铛的像是在砌墙一样, 屋里没有人敢动,雨忽然大了起来齐菲菲低声啜泣,楼然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眼睛却从未从任冥身上离开。 一直聒噪的张鑫突然沉默,段慈恩依然在痛苦的低吟。 木头被折断, 陆微小心拔除了上头的钉子,把自己的外套撕成小布条给段慈恩的胳膊固定在一起,这个时候谁跟谁是一国的一目了然。 人心险恶,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表面没有任何改变, 内心是如何想的, 没有人知道。 段慈恩忽然笑了几声,陆微皱着眉小心的抬起她的胳膊问:“笑什么, 不疼了?省着点力气。” “我就是觉的太蠢了。”段慈恩忍着痛说,“来到这里, 说什么探险,结果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真蠢啊。”她说,脸色却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 屋里八音盒的声音重临, 夹杂着一股香气, 却叫人从脚底开始发寒。 叮铃铃,叮铃铃,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齐菲菲忽然站了起来,屋里的人皱起眉头, 唯有段慈恩一人莫名其妙的问:“你吼什么,我还没死呢。” 陆微继续替她包扎,“可能是声音吓到她了。” “声音?”段慈恩一脸莫名的问,“什么声音?” 陆微的手一颤,表情不大好看的问,“你没有听到?八音盒的声音。” 段慈恩静心听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还未开口说什么,屋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张鑫突然开口说:“接下来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任冥突然抬起头问:“现在?” 张鑫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开口说:“据说,如果一个人失去她的影子,那这个人就是这屋子里的鬼了。” 叮铃铃,叮铃铃,哈哈,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说,“看看你们的脚下,谁没有那个影子。” 结婚当晚木息才发现自己的老公申莳教授没有影子,原来是只鬼,而且还是只地位不低的大鬼…… “离婚可以吗。” “不可以。” 木息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在幼儿园长大,园长的三个孩子都是儿子 ,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女儿,四十三岁那一年顶着风险拿上罚款生下一个孩子,依旧是男孩,木院长的妻子死了心,于是把小儿子当做女儿抚养长大,甚至给他改了户口本上的性别,如果不是那一年的冬天,木院长在园外雪地里捡到那个脸被冻的青紫差点死去的女婴,或许木檀小哥哥就真的变成了女孩。 第61页 咳,扯远了。 小女孩取名木息,意思是宁静安息,木院长及其妻子将女婴当做小公主一样抚养长大,对她好到甚至叫三个儿子以为他们是捡来的,木息七岁的时候大儿子木鸣已经毕业工作,不知道是这个名字的原因还是孩子性格的原因,即便上头有三个毛头小子带着她爬树偷桃,钓鱼爬山她的性格依旧没有变得跟三个哥哥一样开朗,教养极好待人温和,谁抱也不哭,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可人极了。 后来地方改革,各大私立幼儿园兴起,设施不知道比这里好了多少,终于在木息十四岁那年幼儿园的大门被一把生锈的铁锁彻底锁上,那一年木家两夫妻已经六十多岁,木鸣在市区给他们买了套房子隔得很近,正赶上木鸣二儿子降生,夫妻俩也没再工作而是专心养女养孙。 三个儿子大儿子木鸣已经结婚生子,二儿子木骏做了大学辅导员,三儿子木檀在校读书,小女儿木息温柔体贴,前几天被木院长拉着钓鱼,不小心崴了脚怕他们担心,还一直忍着没说。按理说日子应该和和美美才对,只是令谁也没想到的是,好好地木檀却在毕业前夕死在了学校里,死因不明,警察也不愿透漏许多,只是说他们找到人时,人已死去。 木鸣在警察局里扶住哭晕了的老母亲,木骏被人带走调查,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却问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是他的错,没能拦住木檀,是他错了。 六十多岁的木氏夫妻一夕之间老了许多,头发全白,再也遮不住岁月的刻痕,木檀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埋进了陵园,夫妻俩每每记起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儿子,便泪流满面,彻夜无眠。 木息十七岁那年,木园长患了老年痴呆,妻子终于没能经受住幼子丧命的打击,在一场肺炎中去世。 木鸣已经成婚,家里还有三个儿子要养,在这个人人都做了房奴的时代,两个儿子就意味着要买两户房,也就意味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一辈子的积蓄。 后来木息便由木骏抚养,木骏平时不怎么回家他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公寓里,也不知道研究些什么,自从木檀去世后他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诺大个家里只有木息一个人住,高三毕业后木息在一家打印店工作,每天要做的就是坐在电脑面前打字,大学快要开学的时候木骏给了她一笔钱,没说要她还,也没说为什么要给她。 木息收下了那笔钱,回头就记在了自己的小账本上,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要还。 木家人捡到木息的冬天,她被包在医院里特有的白布上,还带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生日是多少号,只是临近冬天,大学快要寒假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算命的瞎子,原因是她看到一个人将十块的当做一百要跟瞎子换钱,路见不平了一把。 “姑娘,我帮你算一卦吧。”她忍着浑身一颤的感觉,轻飘飘的拒绝说:“不用了大叔。” 算命瞎子没说话,五根指头一直在她手心摸,活像是个……色狼。 摸了好一阵,瞎子脸色有些奇怪的问:“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我不知道。”她收回自己的手说,“我妈说,我是被捡来的。” 老瞎子恍然,喃喃了句果然。 “这两年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出过事?”木息刚要走就听老瞎子说,她转弯的脚顿住,回过头听他说,“是个还在读书的好孩子,男,胆子很大,喜欢冒险,生于……五月初七。” 五月初七,她记起木檀,好像他就是这时候的生日,木氏夫妻只会给孩子们过阴历的生日,所以她会记得所有哥哥们的生日。 “小姑娘,你的亲生娘是个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人,你命中的煞是从胎里带出来的除不掉,将来也会带给孩子,不过你会遇见一个大恩人,他能佑你这一世,只是佑不了你的家里人,哎,好自为之吧。” 木息听的一顿迷糊,还等不及去问老先生这是何意,就见他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说说了几句作孽啊作孽。 然后收了自己的小摊慢慢离去。 木息回到学校的时候听说玄武街上发生的事,一个算命瞎子被闯红灯的肇事车辆撞到,当场身亡。 她仍将这一切当做巧合,毕竟她前十八年过的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没出什么意外,最大的人身伤害大约就是那一年的崴脚,崴的比较严重,小孩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叫她在床上躺了三天。 南方的学校没有暖气,大晚上的她瑟缩在被子里盘算着寒假要去哪里打工,前些日子二哥寄给她一些钱她攒攒能凑齐明年的学费,对了大哥说爸老寒腿犯了,再给他买条羊绒裤,虽然他也不缺这个。 木息将这一切盘算的很好,临睡之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撒尿,有强迫症的她披着羽绒服从床上爬了起来,爬起来却看到屋里的一个东西正试图打开房间门。 她愣在原地,冷风嗖嗖的飘过来打在身上,寒意从脚底升到脑袋顶,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那东西回头看了一眼木息,也没搭理她,继续开门,边开边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声音刺耳,难听。 她冷的打了个颤,跑进厕所,直到从厕所里出来,那东西也没搭理她,以为是自己睡的迷糊眼花了,于是钻进被窝里,心里却有一股去不掉的寒,第二天醒来直奔图书馆,同宿舍的姑娘以为她去勤奋学习,毕竟要寒考。 第62页 一出宿舍门就发现学校里多了好多人,穿着奇形怪状的衣裳,有的缺了一只眼睛,有的缺了一只耳朵,有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有的,脑袋上有一支箭。 她一下腿软差点跪了下去。 到了图书馆也忘了要查什么,只是点开学校简史那一块,一字一句读完才发现原来他们学校曾是一个监牢…… 地府罗生门忽开,看门的鬼差仓皇的跑进去禀报:“大人!”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判官正在喝茶,鬼差神色惊慌的说:“人间罗刹女现!” 噗的一声过后,鬼差洗了个脸。 判官扔下看了一半的偶像画册,往阎罗殿跑。 下午的课上完后班长说有事宣布,一个班级的学生留了下来。 从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长的很帅,脸上挂了一副金框眼镜斯斯文文,不像当代小生一样女气,活像是话本子里的斯文败类,当然不是败类的的男人开口说:“倪老师出了点事,在他回来之前由我暂代你们的辅导员。” 木息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到他,她也看到他,那个人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好半晌才咳了一下说:“我叫申莳。” 第34章 第四个故事、影子(二) 新来的导员一上任就开始点名, 木息回头看了眼自己班上的同学,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感觉好多没来。 “木息” “到” 申莳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问:“你为什么叫木息。” “啊?”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 木息成绩优异,待人亲和,很快被推举成为班长, 系有十三个班,班长就是联络学生与辅导员的纽带,那天学生们离会后十三个班长被留了下来,代理辅导员讲完一通话的时候, 这几天一直没怎么睡好的木息竟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隔壁班的班长龚雯雯推了她几下, 没能将人推醒不说, 那人竟然还翻了个身继续睡。 简直没脸看了。 将这一幕收到眼底,申莳好看的一双眼睛半眯了起来, “等下你把我刚才说的跟十二班的班长讲一下。”他对龚雯雯说,后者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看着申莳拿着一个不大的笔记本从门口走了出去。 代理辅导员人挺好的,除却木息之外的十二个人这样想,殊不知等他走出门, 身边立即有人跟上。 “还记得当年那个从罗生门逃走的女人吗。”申莳问表情却冷冷的, 一旁身穿青袍活像是从哪个古装剧组过来的人抬起头听他说,“今天,我遇见她的孩子了。” “您是说……那朵并蒂莲?” 那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臣记得白无常去拿人的时候人已经死掉了。” “人是死掉了,魂都已经踏入轮回, 只是她那个孩子小罗刹呀却被她自己送走了,阴门神鬼易出罗刹,有的罗刹祸世害人,除了便罢,有的罗刹在娘胎便是刹,多做好事还有修成鬼神的机会,可这种毕竟太少了,罗刹修鬼道,哪个一个修成正道前不是将地府闹得天翻地覆?”申莳说,说完哼了一下问,“哦对了,青玄,你可还记得是什么罪?” 被问到的人打了个寒颤,没出声,私放罗刹鬼应打入无间狱,永世不得超生。 “臣,这就去办此事。” “等等。”他出声喊住那人,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这几年人间屡出鬼神,奈何桥上积压的魂太多,黑白鬼使与孟婆都要累死了,算了,不必去查了,直接除了吧。” “啊?” 他抬抬手重复说:“直接除了吧。” 周末木息回了家,木鸣打电话过来问她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她恍然记起来,哦,对了她生日快到了。 “随便过过吧。”她说,那边的木鸣似乎在忙,嗯了声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一进入木骏家门她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可是一出去就能看清,一开始她还有些惊讶,冒着被当成疯子的危险她问过许多人,确定他们都不能看到后,木息才想到一种东西。 阴阳眼。 忽然间她开了阴阳眼,就像忽然间将她扔到一个没有会说人话的猪圈里,茫然无助的很,这种茫然无助持续到她回家,不过几天的功夫渐渐的就习惯了下来,幸而她只是开了阴阳眼,没有天生吸引那些东西的体质,至于这些东西,当做看不到就行了,反正就算那些东西知道她看的到他们也不会伤害她。 阴阳眼对她而言没什么坏处,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容易被当成傻子,因为她总分不清人与鬼,已经许多次以为自己跟人讲话其实是在跟空气讲话。 或许是她疯的太过渗人,在学校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到木骏耳朵里。 木息被挂掉电话后一脸纳闷的去冰箱找食材准备做饭,一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她走到厨房角落一看,工工整整的堆着一沓外卖盒。 学校教职工宿舍着了火,木骏不得已搬回来住,木息盯着那些外卖盒想,真亏他能活下来。 她收拾了下厨房拿着一堆外卖盒下了楼,这个时间点等了好长时间才在小区门口坐上公交车,公交车的司机被帽沿遮住一张脸,看不清五官,一上车她冷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想着这个司机怎么不开暖气,手机忘在了家里她无聊的看向窗外,很安静的车厢,没有行人交头接耳,她忘记摁下车铃亲眼看着司机开过了超市前的站点,仓皇的说了句,“等等,我在这里下车。” 第63页 公交车不一会儿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后门打开,前门却没有开。 奇怪,这个地方有站点吗。 她疑惑着下了车,抬头一看,哎,还真有。 只是这地方怎么这么冷啊,木息想,熟门熟路的找到超市,该说是超市吗其实称呼为商厦更为妥当,商厦二楼开始卖服装,三楼鞋子,四楼五楼不知道,没去过,好像是大型家电休闲中心吧,不过顶楼她知道,美食城,去年生日的时候木鸣一家子加木骏一起在这里吃的饭,听说那里在招服务员,不知道她能不能去。 负一楼地超,东西应有尽有,才大一的学生跟个老妈子一样考虑的很是周全,一日三餐五谷杂粮,瓜果蔬菜,鱼肉蛋白,营养均衡安排的十分妥当,妥当的后果就是她盯着两大袋子的东西犯了难,一个女人是不能的,一个女汉子是无所不能的, 女人的天性是爱逛街,与逛超市,其后果就是木息逛到商场关门,抬头看了一眼超市门口的表,已经晚上十点半。 商业街的灯基本已经关闭,这一块的人比较少,大冬天也没人喜欢在外挨冻,冷风吹过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公交车末班车晚上十一点,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赶紧上去抢座,一上车冻得又是一哆嗦,怎么感觉车上比外头都冷? 毫无疑问,安安静静的一辆车。 “这儿有人吗。”她指了指人影旁边的空位,那人头都不抬的说了一句没有,说完觉得哪里不对,抬头就看到了木息。 木息当然也看到了他,心里闪过一串文字。 流年不利踩了狗屎,坐公交车遇上辅导员怎么办? 大概每一个性格内向的学生都不怎么喜欢跟自己的老师如此巧合的相遇,然而还在别人收下要想日子过得舒坦还真不能当做不认识,于是木息似笑非笑的看着申莳说:“申老师,真巧,您是去哪儿啊。” 申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要去罗生门,就是不知道你去哪儿啊。 “下去。”申莳哒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车上的其他‘人’微微骚动了起来。 “啊?”木息把购物袋放到座位上,听见自己的导员声音十分严厉地说,“下去!” ‘我应该没惹到他吧。’木息想,车子转了个弯开进大道,在一处人比较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后车门打开,司机按了一下喇叭。 木息:“……” 从未骂过人,也没跟谁起过什么冲突的木息提着购物袋走了下去,期间内心十万字脏话一一带过。 此后这个新开的辅导员申莳彻底上了她的黑名单,他给自己找不痛快那自己也给他不找痛快。 一周后的院校转发微博宣传,十二个班级个个到位,而木息却一个字都没对自己班里的人提,原因,太累,忘记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木息内心十万字脏话没问候完的时候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气的能把隔夜饭吐出来,她打开家门木骏正端着一杯水在喝,而木息冻得身上冰渣子都要掉下来。 他盯着木息手里比在冰柜在保存的都要好的冻肉问:“这么晚你去超市了?” “恩,对。”五根指头冻得跟冰棍似的。 “二哥。”她问,“咱们学校里是不是有个导师叫做申莳?” 木骏放下手里的杯子,“是有个叫申莳的人,不过不是导师,而是教授,怎么了?” “教授?” 她奇怪的说:“没什么,就是我们辅导员病了,申莳教授来做代理。” 一个教授级的人物来带本科生。 显然木骏也感到奇怪。 “还有,这个申莳教授,他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啊。”哗啦一声冻肉洒了一桌子。 木骏:“……” 这是谁惹到她了??? “哦对了,大哥打电话过来问我生日怎么过。” “这件事大哥跟我说过了。”木骏答,“睿博还小,大嫂的意思是去她那边吃顿饭。” “她那边?”木息一愣,问,“恒星?” “对。”木骏将杯子放在客厅茶几上走到书房前叮嘱说,“我吃过晚饭了,这会儿要写篇学术论文,你早点睡。” “哦,好的。”将食物一一分层放到冰箱里,看了一眼闹钟,十一点半,如果不是申莳把她从公交车上赶下来,她一定早就到家了!!! 木息打了个哈欠,算了,不吃晚饭了,气都要气饱了。 她走回卧室,衣服还没脱躺倒床上,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给申莳找不痛快。 “阿嚏。” 申莳揉了揉鼻子,判官接过他的小本本问,“您这是生病了?” 他倪了他一眼,“我从不生病。” “对了,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是这样我查过了罗生门内所有的典籍,发现木息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过同样的案例, 罗刹鬼离开罗生门被生下来成人前是人,成人后便缺了影子越来越接近罗刹,是人非人,是鬼非鬼,古往今来还未有人敢去招惹罗刹鬼,更别说除掉,在有罗生门之前罗刹才是百鬼之主,因为她会给敌对的人神鬼招来十世的咒怨,咒,魂飞魄散……” 第64页 第35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三)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 木息有幸见证了三十多年里唯一的一场大雪, 雪花纷飞,飘若柳絮,落在身上顷刻凝成水滴,她们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来到的恒星。 木息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大嫂是个有钱人。 屋里站着一个服务员,小小的木睿博一直在哭, 哭得眼睛都肿了,哭的一屋子人没脾气,木息放到嘴里一块生鱼片,她大概知道睿博为什么会哭。 毕竟屋子里七个大活人外加一只身上都是血, 少了一只眼睛的鬼嘛。 孩子的眼睛最为干净, 如果不是那只鬼的牙齿实在脏, 嘴巴实在大,而且完全不说话睿博大约也不会哭了吧, 木息吃了块鱼豆腐这样想。 大嫂没办法,中途带睿博出去看雪, 屋子里除了服务员,只剩下木鸣,木骏, 木息, 以及木鸣的大儿子,木睿智。 木睿智很内向,再加上跟自己的姑姑与叔叔不怎么熟,吃饱后坐在凳子上坐立不安, 活像便秘,木鸣无奈的放下筷子对他说,“去陪你妈跟弟弟吧。” 孩子得令后欣然离去。 木息夹了一块酸菜鱼想,哎,年轻真好。 “小息,十八周岁生日快乐。”两个人高高兴兴的举杯,木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哎,辣舌头。 “谢谢哥。” “大学生活怎么样。”木鸣关切的问。 “挺好的。”她夹起木鸣给她夹的糖醋藕。 “对了哥,爸呢,咱爸怎么没来。”说到父亲,木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咱爸……在疗养院。” “啊?”木息诧异的问,木骏的脸色也不好了。 “怎么了。”他问。 “爸这几年的病越来越厉害,前天晚上忽然喊着屋里有鬼,在楼上喊了一宿,睿博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自从他出生家里就一直没消停过,楼上楼下的投诉不少,连物管都来找,可这孩子哭,谁有办法,那天……” 木鸣脸色沉了沉说:“那天,咱爸拿着剪刀对着睿博的脖子,说他是小鬼,要杀了他。” 木息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讶。 离开的时候木骏开着车,车上两人无言,木息的手放在安全带上,走前她看了眼那只鬼,难怪她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被剪掉了舌头,她还发现大嫂走到哪里,那鬼就跟到哪里…… “二哥,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她鼓起勇气问,木骏轻点了刹车,幸好马路宽阔要不然非得被追尾不行。 “咱爸是痴呆了。”半晌他说出这么句话,木息点了点头,没反驳,也没告诉他说,其实我能看到那些东西,自从八岁那年偷听到她其实是被捡来的,她就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她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被人当做疯子被人排挤。 车载录音机的频道上突然广播一则新闻。 “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还请广大市民留心身边,女性夜晚外出时请与男性友人结伴。” 木骏抬手关掉频道。 原来该说的话都要烂在肚子里吧,她想,从反光镜里看到刚才一闪而过什么,回过头去看,却看到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学生打扮,很漂亮的一张脸,只是从反光镜里却看不到她。 她咽了咽唾液。 “渴了?”木骏问。 “没有。”她脸色煞白的说,“没有。” 她认识那个女孩,同宿舍的蒋闫萍。 她这是怎么回事? 木骏一回家就钻进书房,说是要写什么学术论文,木息看着跟进去的蒋闫萍,不是,她为什么会缠上木骏?? 周一上午有课,木息提前回了学校,一回宿舍就听到同宿舍的黄莹的说:“蒋闫萍死啦。” “死了?”于冰一脸的惊讶。 “怎么死的?” “跳楼死的,就周六,你们都不在,她就从主楼上跳下来了。”黄莹唏嘘说。 “不是,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谁知道,啊,对了,听说她的马哲被当掉了。” 木息从厕所探出半个脑袋。 “你不会想说她是因为马哲被当掉所以想不开啊。” “不无可能啊。”黄莹摊开手说,木息从厕所出来,语气尽量平常的问,“她是被哪个马哲老师当掉的课?” “木老师啊。”黄莹说,说完一脸惊奇的问,“咦,木息,你跟木老师一个姓哎。” 蒋闫萍曾跟她一个高中,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一等奖学金班里只有一个,一般班长的学分最高,也是默认给班长的,蒋闫萍家里并不富裕,学期开始就申请了贫困生,听说拿够三次三等奖学金,一次二等以上就可以申领国家助学金,只是有个大前提,大学四年不准挂科。 八千多块钱,可以顶两年的学费了。 她一直一个人,跟谁也处不到一块,高中的时候问她个问题也从来不会给人讲解,生怕别人超过她。 她死了,木息想,真可怜。 学生跳楼这件事经过调查与学校无关,也不是什么校园欺凌,而是单纯的学生心理素质不过关,老师是公正无私的,不可能为了单独照顾那个学生特地为他开后门,木骏没有被处分,只是整理了这么多天的学术论文,不了了之。 第65页 木息将蒋闫萍的东西打包好递给她的父母,一对年迈的老人,身上的衣裳已经洗出了茧子,袖口磨出了断线,大冬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羽绒外衫,眼圈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 木息想,真可怜。 快要寒考的时候辅导员给十三个班长开了个会,就是说些关于寒假的事情,申莳作为代理辅导员没有加大群。 木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记起那天晚上自己差点被冻成人形冰棍的事情,恨得牙痒痒,真他妈的冤家路窄。 她头顶乖乖女的招牌,并没有惹事生非,将辅导员的话记在心里,重要的一句不忘,不重要的转而抛之脑后,会后她跟在龚雯雯等人后要离开办公室,还未踏出门就被人留下。 “木息,你等等。” 电灯刺啦一声响,还冒着电火花,木息停住,龚雯雯最后关上了门。 “班导,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申莳瞧了她一眼道:“你们班的微博转发人数不够。” 木息:“……”哦,对了还有这一茬。 “我知道了。”她点头,“那还有什么事吗。” 申莳低着头看着她脚底的一团黑影,推了推脸上的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斯文着说:“寒假多回家陪陪老人吧。” 申莳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还有看着点你二哥,别让他做傻事。” “啊?”木息疑惑的问,学校里没有学生知道她跟木骏的关系,可是,很少有老师不知道木骏是她的二哥。 隐约觉得不回答就不好出这个门,木息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木息走后,申莳拿出一个小本本用笔在小本子上划了一道。 “您!”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他瞪着申莳手中的本子,一脸的震惊,“乱改生死簿要遭天谴,就连您也不例外……” 他没回话,而是问,“人面兽心鬼罗刹,皆诞生于地府罗生门内,青玄,你活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生于罗生门外的罗刹鬼?” 判官很快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果断的摇了摇头说:“没有,罗刹一族行事本就低调,我只见过三位罗刹,哪一个灭之前都要叫人间遭遇一场生灵涂炭,还活着的女罗刹我只见过这么一位,却……从未见过哪一个生于阳间。” 申莳将小本子扔了过去细声说:“是吗。” 寒考前‘百姓’一片哀嚎,‘县令’坐在讲桌前,试卷发下来有窃喜的,有干瞪眼的,也有奋笔疾书的,当然更有写了一腕子小抄的,只不过教师监考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作弊手段没有见识过? 当下被夺了试卷,此场作废,也就意味着挂了一门,来年的补考虽说比较容易,只可惜挂科史却跟随四年,所有的大学都统一规定挂科四门无学士学位证,单纯来混日子的学生依旧满不在意,甚至心宽体胖的想,反正还有三门,考试过后十四天出成绩,命不好的半个学年就丢了学位证,当然木息不是那样的学生。 考完试后她就开始联系寒假工作,正赶上大厦招销售员,轮班制,因为是寒假也招寒假工,木息去试了试,幸运地被录用,负责带她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姓付,打扮的很时髦却有些看不起人。 “哎哎,听说了没,市内惊现凶杀案,专挑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下手。”顾客不多的时候,大家闲聊说。 “呀,那我得叫我男朋友接送我上下班。” “你?”不知道谁冷哼了一声,“人家说的是年轻貌美女大学生,您都二十七了,跟哪个沾的上边?”木息刚来还认不全人,但经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付姐跟商场里的导购员关系都不怎么好。 “你看什么看。”她徒增无妄之灾,被付姐剜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头招待顾客。 “你跟小姑娘置什么气,人家招你惹你了?”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可巧经理来视察,大家识时务的都住了嘴。 等到经理走后,木息看着付姐拿出专柜里价值不菲的商品试用品涂在手背上边涂边骂,骂的很小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换个工作吧,没必要被个傻逼气出病来。 幸运的是成功辞掉了工作,不幸的是外头下起雨来。 冬天很冷,南方湿寒,冷到骨子里,她戴上帽子在路上狂奔,差一点就要跑到站牌前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辆车,跟她隔得那么近,人的反应时间,她没能躲开,幸而车子也没有撞上来,司机打开车门走下车,木息愣愣的抬起头看着那个人,反映了好长时间才开口问。 “班导?” 广播里又在播报新闻。 “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还请广大市民留心身边,女性夜晚外出时请与男性友人结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终于把第四篇夏阳篇拟出来了,本来打算写成言情后来感觉还是纯爱比较适合那个题材,没写过这类的希望不要写崩吧 第36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四) 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有的雨点打在人身上, 有的, 穿过无数的魂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躲开车辆的时候她吓得坐到地上,不幸的崴了脚,刚要从地上爬起来说一声抱歉, 我没事,我这就走,就看清来人。 第66页 “额……”她盯着申莳那张脸,有些惭愧的说, “班导, 我不是来碰瓷的。” “恩。”申莳回答说, “我猜你也没有这么想不开。” 雨落下来打在身上,不疼, 但很冷。 他蹲在木息跟前,背对着她说, “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啊?”她一愣,赶忙摆手说, “不用不用, 我真不是来碰瓷的。” “哦。”申莳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那你站起来走两步。” 木息:“……”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嘴真欠,明明都看出来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其实并不了解申莳,就像她从不知道面前这个对他这样嘴欠的男人从不拘言笑, 还因为不拘言笑的来一个冷面阎王的称号,小鬼见了他抖三抖,就算是地府里那些个凶神恶煞,见了他也无不腿软,很少有人不怕他,就像很少有人知道,申莳这个人原来也会开玩笑,毕竟过去他从不需要对任何人阿谀奉承,从来都是别人来奉承他。 最后她服了软,并不是屈服于申莳,而是屈服于车后头的无数喇叭声。 申莳将她背起来,不远的一段路,不过两三步,很冷的天,呼一口气都能结出一层雾,他的耳朵被冻的通红,眉头微微蹙起,木息看着这个后背。 是个男人的背,小时候木鸣背过她,木骏背过她,木檀也背过她,却没有一个如这个一样宽厚。 说到木檀,木息突然记起来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木檀的忌日了。 三个哥哥里,数木檀学习最好,车子里开着空调,可木息还是冻得打了个哆嗦。 三个哥哥里,数木檀学习最好,也唯木檀一人最为福薄。 申莳从后视镜里看到木息的表情,脸色苍白,眉心紧紧的皱成一团。 到了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扭伤,回去以后弄点跌打损伤膏抹抹,两天就好了。 申莳提着药袋子,按理说冬天很少下大雨,可是外头雨越来越大。 “要我通知你哥吗。” “别。”木息赶忙阻止说,“二哥这几天很忙,别给他找麻烦,我自己能回去。” 她太懂事,申莳想,她怎么会这么懂事。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他问,木息摇了摇头说,“老师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说完真的要走,申莳拦住她,拿出手机放在手心问,“打电话让你哥来接,还是我送你回去,选一个吧。” 他恢复平常的态度,木息皱着眉心抬起头说,“您怎么这么霸道,我都说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木息,我的忍耐有限。”他有些焦躁的说,“三秒钟,不说我就替你选。” 木息:“……” “翡悦城。” “什么?” “翡悦城二区b座2201”木息说,“我跟我二哥住一起。” 申莳挑眉问,“跟木骏住在一起?” 她点了点头,外面的雨小了一些,申莳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将人背起,木息看着等下两个人的影子,一深,一浅。 叮铃铃,叮铃铃,一场雨,两颗心,三个脚印深一浅,四面暗藏数玄机,雨中遇见五六人,各自道了各自名。 “老师,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疑惑的回头看到一颗大树下撑伞的少女,白的衣,蓝的裙,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穿着一身夏衣。 “怎么了?”申莳停下问。 木息指了指那棵树下的女孩子问,“刚刚好像听到谁在唱歌。”她顺着手指望了过去,“咦,人呢。” 申莳看到槐树下的一把透明伞,重新抬起脚说,“你听错了吧。” 她点了点头,发现申莳看不到才说,“可能。” 地下停车场里漆黑一片,木息坐了进去等着申莳去开车的时候,玻璃窗上忽然有只鬼趴在上头来回看,木息一抬头正好对上那鬼一双赤红的瞳。 那东西在车里看了看,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猎物,转而离开,刚走木息终于能喘口气。 以前总听说医院怨鬼多,这下总是见识了,地下停车场里照明不是很好,声控灯像是寿命到了,供明并不稳定,还一闪又一闪的电火花,真像是恐怖片里特有的场景。 申莳启动车子,刚要出停车场就听到车子咯噔一声像是撞到什么东西。 “老师,您是不是压到什么了?” “没有。”申莳放下车窗拿出帕子擦了擦后视镜说,“减速带而已。” “哦。”木息不再说话,申莳瞅了眼帕子上的血。 那个医院听说有医生玩忽职守害死了几个人,又是这个点,真是不怎么太平啊。 木息打开手机刷微博,从某某明星生子,刷到某某明星结婚,刷到最后上眼皮与下眼皮开始打架才慢慢睡了过去。 申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将镜子收了上去。 罗刹怨鬼,聚怨,聚邪,无法被超度,那个女人怎么忍心叫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究竟是什么恨,让她恨到要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害她,害所有接近她的人都凄惨死去。 第67页 木息醒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床上,木骏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的时候,她刚刚忘记自己崴脚的事情,一脚踩在地上,疼的脸都白了。 “你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木骏说,眉心却满是担忧,“要不是申教授把你送过来跟我讲了讲,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哎呦哥,别唠叨了。”木息捂着耳朵,“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下着雨我看着公交车来了,一时心急嘛。” “你急什么?这回是遇见你导师,换个人你试试,不以为你是碰瓷的把你皮扒下来才怪。”木骏说,饿极了的木息凑过去看了一眼红枣燕麦粥,顺手接了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下回一定注意,哎哥,这是你熬的?” “楼下买的。”木骏说,“申莳跟我说了,医生让你先喝点清淡的,明天在吃东西。我等下有个报告要写,你吃完了早点睡知道没。” “我饿……” “忍着!”说完关上房间门,扬长而去。 木息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看着门想,“我应该是崴了脚,而不是崴了胃。” “对了。”木骏忽然打开房间门,木息被呛了一下,听他说,“大哥说小年的时候把爸接回来过年。” “那挺好啊。”木息咳得眼泪都流出来。 “爸在我们这住到年后,你尽早把工作辞了在家照顾爸。” 木息拿了一张纸巾擦擦鼻涕。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正好她也打算辞职。 洗漱完木息躺在床上想,明天一定要去辞职,还有付姐那脾气她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 她迷迷糊糊的陷入梦乡,梦中是八十一道珠帘。 ‘该死,都该死,你也是,我也是,这个孩子也是!’ ‘我诅咒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永永远远都不得好死!’ 罗生门前有个女人肚子大大的,嘴里却一直在咒怨,咒怨天,咒怨地,咒怨人,咒怨肚子里的孩子,女人一路爬出地府,爬回人间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孩子出生在医院里,一出世母亲就还剩一口气,撑着最后一口气被万千怨念所吞噬,黑色的雾缠绕着女人,最后只留下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嚎哭的孩子。 ‘你怎么不去死啊。’ 木息猛地惊醒,额头上尽是虚汗,窗外电闪雷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开的比较小,屋子里很冷,冷的叫人忍不住打颤,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一道闪电劈过来,木息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惨白着脸,瞪得大大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过分长的指甲。 “蒋闫萍?”她喊出这个名字,刹那女人痛苦的跪在地上,对她伸出手,声音刺耳凄厉的说,“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木息睁开眼,阳台无风,无雨,更无雷鸣,身上依旧很凉,但不至于冷到打颤,原来是自己踢掉了被子。 她坐在床上打开床头灯,拿过手机一看,六点多一点,天还很黑,晨雾比较浓,大概是昨天下雨的原因吧,总觉得自己做了个可怕的梦,将脑袋埋在膝间,只是,梦到什么了? 睡意重新涌了上来,她甩甩脑袋,开始换衣服,今天要去辞职,早点去还能在商场逛逛,买点年货,对了家里没有面条了,爸喜欢吃面,得多买点面条来备着,还有蔬菜,木息从不敢让木骏买菜,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木骏是不折不扣的肉食主义者,菜市场但凡有肉卖,就决不看蔬菜一眼,上次好不容易买了颗包菜回来,原来是为了顿排骨…… 客厅传来嗙的一声,木息被吓了一跳,很大的概率是木骏又砸了什么东西,对此见怪不怪的木息微跛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间门,喊了几声没人应,终于在厨房找到木骏,可是眼前的木骏,满身是血,脸色煞白,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活像是哪一部恐怖片里走出来的杀人魔。 第37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五) 假如受害者是个人, 木骏一定是个杀人魔, 而且是个手法生疏的杀人魔,只是,受害者是只五脏六腑还未掏干净的鸡。 “哥你下次别进厨房了!”木息说。 “炖鸡能把自己搞得跟杀了人一样,小妹真是佩服的不得了!” 她蹲在厨房地上擦着被鸡血染红的地板,边说边擦, 擦到最后血染红了衣裳,奇怪,鸡有这么多血? “我这不是听说你病了要大补吗。”木骏悄声说,他没下过厨, 没炖过鸡汤, 听说乌鸡汤挺有营养, 五点多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鲜活的鸡,拿回来自己杀, 只是没想到割了脖子鸡活蹦乱跳的满厨房飞,锅碗瓢盆里都是鸡毛不算, 搞得到处都是血,活像是凶案现场…… “算了。”木息把抹布一扔,看着一地擦不完的血, 对木骏说, “哥,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外面买点油条豆浆凑活着吃点吧。” “那你呢。”木骏瞅了一眼一地的血若有所思的问。 “我路上买个煎饼果子。”木息在厨房地上洒满了洗洁精。 “你别进厨房,我下午回来打扫。” 木骏盯着厨房地上的洗洁精有些吃惊的问:“就,这么晾着?” 第68页 “对。”木息肯定的点了点头说, “就这么晾着。”说完丝毫不像是崴脚一样的离开。 她迅速洗漱完,换了件衣服,在脸上拍了层护肤霜就从房间里走出来,背上背着一个斜挎包,整个一学生打扮。 “二哥。”换鞋的时候她喊了一嘴,木骏已经回到书房,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天天就是写学术论文,房间里无人应答,但是木息知道他已经听到了。 “你要是实在懒,就定个外卖,早上饿肚子不好,那我先走了。”书房传来一声响,木息头疼的关上门,一定是木骏又砸了什么东西,这没什么,很正常,天然呆吗,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走出家门冷风迎面而来,她冻得隆起羽绒服,想要将脑袋也埋进去。 青玄头疼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大爷,他躲在车里,看着穿白色羽绒服的姑娘从楼里出来,一路盯着人,活像是个变态。 “那个,您……这是在做什么?”他问,申莳收回视线,一脸平淡的说:“我昨天害得她崴脚,今天跟着观察观察,怎么了?” “没什么……”听完判官没什么意见,申莳继续开车跟着那个人。 “大人……”判官青玄终究没忍住问,“您知道他们人称您这种行为是什么吗。” “什么?”申莳一脸莫名的问。 “跟踪狂。”青玄答。 “那是什么?” “通俗的来这是一种病,如果要冷静的给这个病扣上一个形容词,那大约就是……”青玄低着脑袋恭恭敬敬的说,“变态…” “青玄。”申莳似笑非笑的说,“我听说地府十八层缺人,你要不要去试试,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青玄:“……” 木息从公交车上下来,没站稳身子晃了一晃,申莳的表情就像便秘一样。 “大人,您其实不必这么忧心,这世上很少有鬼敢与罗刹女作对。”青玄没忍住,他说,“一般的小鬼被她碰一下都要魂飞魄散。” 他瞥了他一眼,“我近来在人间新学了一个词。” “什么?” 申莳的眼睛暗了一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有朝一日罗刹女与地府为敌......”他终没忍住说,“也好除掉” 所以自己的上司不仅变态还精神分裂? 叮铃铃,叮铃铃,一场缘,两个人,翻来覆去至天明,三场露水四道槛,朝阳白露凌冬寒,手下五千域鬼臣,六千年后罗刹怨。 申莳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盖住脸,身上的白衣红了一半。 七道烟花终烂漫,八个人的游戏谁在猜? 呵呵,呵呵…… “大人?”青玄顺着申莳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发现他两眼出神,目无焦距。 一辆车子驶过,没有了女人的身影,他暮然回神,一旁青玄的声音震耳欲聋。 商厦外围了一群人,警笛在响,120停在正门口,木息扒开人群走了进去却看到一个女人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出来。 经理脸色煞白,咦,奇怪不是早上九点才上班吗。 木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上午八点半。 抬出来的女人被救护车拉走,警察正盘问脸色煞白的经理,一旁的几个导购员脸色也不好看,她要过去却被警察拦了下来。 “那个,我在这里打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尽职尽责的警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将她带进了商厦。 “死者名叫付虹,二十七岁。”木息不经意间听到警察的话,脚步慢了一拍,脚腕传来锥心的痛。 “经理。”他被带到一间屋子,屋子里是昨天跟付姐吵过架的服务员与经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段姐说,一脸急色,却没有人肯为她说话。 “请问你跟死者付虹是什么关系?”走过来一个警察问,她一愣,“死者?付虹?付姐她死了?” 她吓了一跳重心集中在崴的那只脚上,当下疼的蹲了下来。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看到她这么个差点三跪九叩的架势愣了一愣,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扶着墙站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昨天下午刚崴了脚……” 木息将昨天的事情跟警察说了一遍,并对经理表达了歉意十分抱歉在商厦有难的时候辞职离开,大冬天的经理揩了揩汗表示理解,她从商厦走出来的时候快要中午,所有人都非常体谅她,毕竟是个学生还崴了脚,是该好好休息养病,不耽误开学才对。 她记起那个女人,偷鸡摸狗,总从商厦里偷东西,但是她死了,她怎么会突然死了? 木息坐车去了别家超市,警察对于付虹的死因只字不提,从经理的表情判断应该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死法,她想起付虹身上的血,咦,太可怕不要想了,不然今晚上就睡不着了。 不过,木息想,那滩血的颜色可真像家里厨房里的那滩。 警察局再次发布一则消息“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还请广大市民留心身边,女性夜晚外出时请与男性友人结伴。” 第69页 路上走过一对闺蜜,其中一个笑说,昨晚去哪里吃的大排档,回去的时候喝醉了,幸好也没遇上坏人。 木息进入超市直奔瓜果蔬菜区,她手里拿着两个南瓜,大的实惠,小的正好一顿,正在纠结她纠结到底是大的还是小的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个人拿走了那个稍微小点的南瓜问,“你的脚不疼了?” 她回过头看到那人,“班导?” 真是冤家路窄啊。 “在心里骂我?” “没有。”她特别狗腿子的问,“您怎么也来这里买菜?” 这人有读心术吗? 申莳眯了眯眼睛,看着木息躲闪的目光,“我住在这附近。” 她抬起眼睛,有些惊讶的说,“这附近?”这附近一圈是出了名的富人区,连菜都比别的地方贵,但是也比别的地方好很多。 申莳点了点头,手推了下眼睛,发出叮的一声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 木息看看自己手里的南瓜又看看申莳手里的那个想了想开口说:“班导,你手里那个南瓜是我先相中的,能还给我吗。” 申莳挑眉,“我看你在这两个之间挺犹豫的,怎么了又想要这个了?可惜呀,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世界上可没的后悔药卖。” 这人好幼稚,木息想,想完奇怪的说,“我刚刚确实挺犹豫的,不过我突然想开了,我全都要,您能还给我了吗,我挑了好一会儿了。” 申莳:“……”咱俩到底谁幼稚。 他年纪比木息大很多也不屑于跟她争强,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南瓜放进她的购物篮,看到里面的瓜果蔬菜,无一不是精挑细选。 “木息。”他突然说,“告诉你二哥,雨天不要出门,容易遇到坏人。” “啊?”她想了一阵,这可能就是同事爱,于是爱屋及乌的对她也特别的好,啊呸。 “您是说那个连环杀人案的新闻?”申莳没说话,木息继续说,“二哥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躲在书房里写什么学术论文,晚上从不出去,更别提下雨的时候。” 她答,拿起两个青辣椒去称称,临走不忘了礼貌的对申莳说,“那,老师再见。” 木息刚走,申莳便也离开,车上判官青玄出现,手里照常拿着那个生死簿,自从上次申莳乱改生死簿后他再也不敢将东西随便给他。 “我一直奇怪木骏看上去不是个长寿的命相,怎么能活这么久。” “您是发现什么了吗?”青玄在一个人的名字上打了勾。 “木氏三兄弟里,木骏的福寿最短是个早夭的面相,却活得最长,而他那个三弟是叫木檀?他的功德很厚,却活得很短啊。” 判官的笔间颤了一颤,青玄抬起头不解的问,“您是怀疑他……” “怀疑算不上,就是有些疑惑罢了。”他说,忽然想起上午的那首歌谣,遂问,“让你去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青玄摇了摇头说,“您是不是看错了,在地府应该没有能瞒过您的鬼……” “看错?” 他记起女人的七言,那可不像是看错啊。 第38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六) 木骏仍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不过地上的血已经处理干净, 中午木息用那只鸡蹲了一锅汤,没有兼职在家的第一天,她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要睡的时候大门传来声音,披上衣服去看的时候正好看到木骏关门的手。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她打了个哈欠, 回到房间继续睡。 一晚上睡的并不踏实,夜里醒了一次听到木檀卧室那边传来声音,可能是回来了吧,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上爬起来做完早饭去喊木骏, 那人却还在睡, 木息觉得她简直就是个全职保姆,在家无聊的很于是出门去看了场新出的电影, 回来的时候赶上冬衣清仓,就留下来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看到中午十二点,回去后木骏已经醒过来,端着一个玻璃杯就往书房走。 “又是学术论文?”木息想不出其他什么别的。 木骏点了点头, 没说话。 木息睡得很早, 也不知道是入冬的原因还是别的,躺下就睡着了,不过睡的并不安心,中途总能醒来一次, 偶尔醒来的时候能听到木骏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就像是谁的指甲在抠墙,总之声音让人听了极为难受,幸好她很累,醒来难受不到几分钟就睡着了。 全职保姆的生活依旧,脚也养的差不多了,正值小年,木鸣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木息已经穿好衣服待命,随时都准备出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周围的许多人都说他脾气好,跟人无冤无仇的,与谁也好相处。 木骏的车子开到养老院,里面很多老人,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痴呆的,家里人忙,没时间照顾所以送到这里的,他们的表情各异,却都不是什么幸福的表情,曾经的木园长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跟一帮朋友下棋,可是她看到的父亲却眼睛木然,死死地盯着窗外树枝上的一片叶子,像极了著名小说最后的一片叶子里的老人。 “爸。”木鸣走到他身边,蹲在脚边轻声说,“我们来接您回家。” 第70页 “回家?”他问,木然的一张脸上,慢慢扬起一个微笑,一旁年纪比较大像是朋友的一个老人说,“老哥哥回家好啊,孩子们来接你了,开不开心啊。” “开心啊。”他突然笑了起来,握住木鸣的一双手说,“我开心。” “鸣鸣,你咋才来接我,睿智都挺大了吧。”老人有时糊涂有时清楚。 “爸,睿博都一岁了。”木鸣笑着牵起他的手。 “走吧,我们接你回家过年。” 木园长抬起头看到木骏,晒太阳晒得红润的脸突然变得煞白,他躲在木鸣身后,像是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声音颤巍巍地说,“骏骏,你别过来,你叫我觉得害怕,你别过来。” 木骏脸上的笑,当场凝在了脸上。 “二哥……”木息轻唤了一声。 “檀檀呢,他怎么没一起来,对了檀檀前几天来看我啦,还跟我说了好些话。” 木鸣摇了摇头,自从木檀死后,他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你也别太在意,他说什么你都听着。”木鸣看了木骏一眼,“总归是咱爸,回去好好照顾。” 说完,他叹了口气,“木骏,你呀就是太少来看他了。” 好说歹说,终于是将人接回了家,老人住在客房里,与木息隔得很远却与木骏的房间隔得很近,临近过年的几天,班级群里全是祝福的留言,她扫了几眼将手机扔到床上,估摸着爸爸要醒的时候赶紧起床做饭。 “二哥。”她嘴里含着牙刷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脑袋,“你已经做好饭了啊。” 木骏点了点头要往客房走,走了一半忽然退回来问,“你今天要出门?” “恩?应该不用,怎么了?” 木骏扫了她一眼,“没怎么,就是你如果出门的话记得带把伞,天气预报说有雨。” “哦,好。”木息点了点头,班级群里热闹闹的。 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下了一款游戏,游戏压缩包还没有解压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人发的消息。 “你链子落我车上了,来取。”她看着短信呵呵笑了几声,想也没想就打了几个字发过去,‘老兄,我不养狗,下次骗人请做好市场调研。’回复完还在想,什么链子,她又不是狗哪来的链子。 发完拉黑,注册了个账号登进游戏,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找她。 咦,怎么就这么巧,她无聊的无聊出蛆来的时候没人找,这一打游戏就一大堆人找。 打开手机,一看,看完第一眼,她揉了揉眼睛,看完第二眼,她撩开袖子。 卧槽,她的手链哪去了? 班级群里刚拉进来一个人,昵称为阎王,那人进群改了备注,申莳,三秒钟后发了唯一一条信息。 “宏隆大厦,d区一楼手机体验店旁的咖啡厅,如果还想要下午一点前来拿,顺便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谢谢。” 这条消息下,整整齐齐的一堆卧槽。 之后这位昵称为阎王的大佬,退了群。 木息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堆卧槽陷入沉思,之后从黑名单中将人拉了出来,想了好半天才打字说,“班导,那叫手链,不是链子……抱歉,您能等我一会儿吗。” 那人回的倒是挺快。 ‘三十分钟。’配图为手链正对着一个垃圾桶。 ‘您扔进去吧。’木息想了想回复说,‘大不了我再捞出来,没事,我不嫌脏。’ 申莳:“……” “你说这种人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申莳将手机递给青玄,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十分精彩。 “牛……牛逼。” “哦。”申莳拿回手机在对话框上打了几个字。 ‘你真牛逼。’ “哥,我出去一趟。”木息说,说完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拿出来一看,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看着那句牛逼,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回复了,她将手机重新放回裤兜。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出门打了辆的,二十分钟到达,等走到d区刚刚好三十分钟,罪魁祸首还坐在咖啡厅里喝着温温的奶茶咖啡,一脸的惬意。 “班导。”她站在座位旁伸出手,鼻子冻得红红的,“我的手链。” 丢人,真是丢人,手链丢了这么多天都没发现,经常戴在手上的东西又是冬天,习惯了藏在毛衣底下,连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幸好这个捡到者本着拾金不昧的精神还肯还给她。 申莳抬起头,看到她的一瞬间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那个目光中的不善她往后站了一站,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味道啊。 “你知道你二哥在家里做什么吗?” “我二哥?”她不解的问,“他能在家做什么,除了写论文就是写论文,恨不得天天住在书房了。” 咦,班导怎么老打听他二哥? “您问这是有什么事吗。”她警惕的望着申莳,他二哥长得是人模狗样,在女人眼里挺帅,男人怎么看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哥是个直男,钢铁直男。 第71页 正在低头喝咖啡的申莳突然呛了一下,脸色别的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她不解的将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 “我刚才有说话吗。”不会是心理活动自言自语出来了吧。 咦,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申莳:“……” “我就是想问问。”他说,木息一双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就像是老母鸡在看待一个即将拐骗小鸡的贩子一样。 申莳:“……” “我是想问……算了,你有没有去过你哥的书房?” “我哥的书房,我去做什么?”木息大为不解的坐在凳子上,服务员过来她点了杯热奶茶。 申莳:“……”青玄!我好想说过只待一会儿吧,我说过的吧。 “那个,木息,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吗。”他没忍住,终于开口问。 “没有啊。”她抱着温热的奶茶,像只准备储蓄粮食过冬的松鼠。 “班导,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师友,亦师亦友,你看你是我二哥的同事,我是我二哥的妹妹,这是我们之间的纽带,所以我们其实除了师生还可以是朋友。” 申莳:“……”我总觉得这个逻辑不大对,是错觉吗,还有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学生,还有第二个吗??? 我是不是来了个假的人间,教了个假的学生??? 店里的小电视又开始播报新闻,“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如今已有三位受害者出现,还请广大市民留心身边,女性夜晚外出时请与男性友人结伴。” 奶茶被喝完,木息将手链重新戴在手上,很普通的一条手链,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申莳收回视线。 外头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阴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开始下小雨。 哎,早知道应该听二哥的带把伞。 冬天的天很少有阴的这么厉害的时候,天空变成一片土黄色活像是星际穿越里的异象,就像哪里有人穿越过来,风中夹杂着一些冰雹,砸到窗户上发出吧嗒的声音。 雨雾下陡然出现了好多东西,有的趴在人的身上,有的在地上慢慢的走,屋里也出现了好多,其中一个一身带血的东西从身边飘过,木息脸色渐渐变成白色,她面色苍白的拿走自己的一片衣角,好险,差点碰到那个东西。 申莳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奈何桥塌了还是罗生门被毁了,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鬼。 “老师,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站了起来,申莳也跟着站了起来。 “您不用送我。”看着这个架势,她赶紧说。 申莳一脸疑惑的问:“我没有打算送你啊。” 木息:“……哦,好的。”这也太尴尬了,比面对老师喊妈还要尴尬一点。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他嘱咐说,木息点了点头,座与座之间的空隙不大,她站起来时被拌了一脚,申莳将人扶住。 “谢谢。”她说,该怎么来的就打算怎么回去,她习惯了能看到那些东西对此也就见怪不怪,值得庆幸的是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不够美味,所有的鬼都绕着她走。 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公交站牌前人少了很多,这个点的市中心等车的只有一两个人。 车载电视依旧在报道新闻,木息专心的刷手机动态,快到站点时选择提前一站下车,从小路跑过去,节省时间。 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走的小路,下雨的时候越加安静,因为安静也能感受到身后跟着什么人。 她被人跟踪了,她马上要被人抢劫了,这么想着脚步也就快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换成了小跑,手上的链子断掉,她清楚地看见它落在泥泞的路上,仅是刹那的犹豫就被人追上。 那个人追上来了!她回头,砰地一声响后,一阵眩晕,不自觉地向后倒去,只觉得脑袋上有什么东西,温热的,粘稠的慢慢从头上流了下来。 “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还请广大市民留心身边,女性夜晚外出时请与男性友人结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丢手链丢了一个月还没发现的人就是我 第39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七) 叮铃铃, 叮铃铃。 血的波纹下, 一个女孩赤脚踩着过来,脚印留在她走过的路上,一个又一个像是一朵盛开在黄泉彼岸的花。 她睁开眼,身上也没有哪里疼,却看到另一个自己倒在一个血泊中, 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脖子上好长一道划痕,两个男人皆带着头套,看不清一张脸, 她听到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说:“不会吧……” 离她最近的男人手中的刀落下, 落在水中捡起了水花, 溅到她的脸上,好冷。 周围的鬼渐渐围了上来, 围上来却跪在她的脚边,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她看着自己的手透过墙壁,穿过那人。 她这是死了? 木息看着尸体下的血渐渐被雨水浸染,她这就算死了?刹那间没经受住这个打击, 猛地昏了过去。 有人持伞而来, 女孩蹲在她的脚边无奈说,“你怎么就这么简单的死了,可真丢我们罗刹鬼的脸。” 第72页 “呀,来接你的人来了。”女孩站起来撑起一旁的伞,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小缝,只看到两个人影,高高的,像是男人。 女孩撑伞离开,走之前嘴里还在清唱。 ‘雨霖铃,涙龙吟,一首曲子唱七遍,五条大路任你选,四个影子永相伴,罗生门前分两畔,三种愁绪惹人烦,六……’女孩的声音轻颤,‘六月百花皆灿烂。’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远的近乎看不见,却能看到她的脚底往生花绽开,留下一地的血脚印,渐渐从身边走远。 “北阴酆都大帝若是知道这件事,定叫您好看。”一旁传来说话声,声音有些不赞同,过了好一会又传来另一个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 “那就别让他知道。” 青玄:“……” 大雨之后人间洗刷,不该存在于人间的东西都被抓了下去,以往比较抗拒的鬼怪这次却主动找到阴差说要下去,人间太可怕了,有可怕的东西在这里。 木息到家的时候申莳正在做饭,饭烧糊不说,连锅都烧糊了。 学校里的课不多,课都排在六到十二周,这段时间正在最清闲的时候,宿舍里的关系不怎么好处理,她干脆搬了出来跟申莳一起住。 说到申莳,木息结婚了。 对象是申莳,据说这是能救她的唯一办法,等到木息醒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上已将她划为了地府一栏,几次她想从青玄那里夺过生死簿,都被严肃的告知生死簿乃是极为重要的东西,除了北阴酆都大帝谁要胡乱篡改都要遭报应的。 木息信了那个邪,当天下午就看到她的丈夫手里拿着一根笔在生死簿上乱涂乱画…… 偶尔想起那天的事情还真是觉得可笑。 她醒来的时候是晚上申莳就坐在她自己的床边,看她醒来递了杯水过来,木息道了一声感谢,低头就看到她面前的这一位没有影子。 “你们阴曹地府里的人成婚都没有年龄限制的吗,我才十九岁,在人间还不能领证。”她有些担忧地说,哪知申莳无碍的笑了笑,更像是书中专门糊弄人的白面小生,“在地府,还未出生的孩子都能结亲。” 木息:“……嗯嗯嗯,你们鬼都好厉害哦。” 出发点是好的,结果虽然不怎么容易接受,但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据申莳所说人死后便要入轮回,这是谁也改不了的道理,就算北阴酆都大帝来也一样,可凡事总有个例外,人间有走后门这种说法,地府也有,来接魂的鬼使半道被人通知今日要牵的魂乃是地府阎罗王的妻子,于是两位鬼差跟阎罗王打了个招呼,就空手回去了。 由此可见权利与地位多么的重要。 “可您为什么要救我呢。”木息不解的问,关于这个问题申莳至今也没有给出回答。 “那我换个问题,您是怎么知道我遇害的。” 他给了一个答案,一脸奇怪的说,“青玄就在这里,什么人死去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嗯嗯嗯,对了这里还有位判官的说。 “最后一个问题。”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您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她简直就是个现代版的十万个为什么,而申莳竟然还好脾气的配合着她。 灯光下,申莳的表情有些叫人捉摸不透,这次他的回答很慢,慢的叫人等不下去,他说,“我不知道。” 地府五帝里的阎罗王,竟也有不知道的事,木息没有往下追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现状,到底是人还是鬼?她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敢问申莳。 学校里没有传出她死掉的传闻,新闻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依旧在逃,却没有出现第四个被害人,而第四个被害人木息,回到家时被木骏一脸奇怪的问,“你怎么刚结婚就回来了,申莳呢,没跟你一起?” 木息:“……” 回去后申莳才告诉她,青玄篡改了人间的记忆。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讲。”她问。 “我想告诉你的。”申莳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解释说,“但是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木息:“……” 三月教职工宿舍重建完成,木骏搬回去之前将老人送回福利院,申莳跟着去了,到的时候老人看到申莳,眼睛瞪的大大的连眨都不眨的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申莳皱起眉心,将死的人却是比较容易识破他的真身,只是木骏听多了他说这样的话,也没放在心上。 “你养父可能活不长了。”回去的路上申莳突然开口说,青玄的生死簿被他拿在手中,他找到那一页,“木成园,生于甲午年享年六十岁,卒于辛卯年三月一十四。” 木息昂起头,眼睛睁的大大,三月一十四。 今天已经三月一十三。 “不行,我得回去。”木息挣扎着要下车却被人拦住,她的眼眶子突然变红被申莳按在怀里,“一切,皆是命。” 他说。 养老院传来死讯的时候,木息穿着一身黑衣服坐在客厅里就等着那个联络她的电话,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等到,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也没有多少不淡定,她说,“恩,大哥,我知道了。” 第73页 葬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木骏的西装颜色格外深,深的就像是在上头泼了一杯水,与此同时木息发现她的影子越来越淡了。 “大人。”晚上青玄递来公务,他们躲进书房去谈事,木息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总觉得日子没有什么改变,她依旧活得如此咸鱼轻松,甚至还搭上了了不起的关系,到现在都无法相像,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那上头连道疤都没有,可是却隐隐作痛,那么疼,血从脑袋上留下来遮住视线,她竟然是死过一回的人哎。 她关掉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坐立不安。 周围的声音忽然无限倍放大,她吓得坐回沙发上,所看到的竟是书房的东西。 “酆都大帝派人来传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如今罗刹一事已经解决,木息也在您的掌控之中应该不会如了那个女人的愿,地下的事情越积越多,孟婆与黑白鬼使都要累死了,这几日涌进地府的鬼魂越来越多,其他四帝都忙的不可开交,据说地府突然出现一个东西,大帝挺在意的想让您去查……” “叫他们再等等吧。”是申莳的声音。 “还等?”青玄诧异地问,“那还要等多久?北阴酆都大帝的人还候着呢。” 申莳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再等四十年吧,木息身上的怨也该散了吧。” 她看到桌上的那个生死簿,申莳从不让她看,生死簿上写着她的名字,名字后头有个括号,里面写着罗刹二字,而整个名字都被划去,她的视线终于回来,渐渐看清客厅桌上的一杯水,水中有涟漪,那里面映出她的样貌。 地府的阎罗王为何要来人间? 原来是来办事 是要办什么事? 原来是为罗刹一事而来。 那,谁是罗刹?她的手敷上自己的眼睛,原来是自己吗。 叮铃铃… 又是那个铃声。 她抬起头,对面忽然站着一个少女,唇红齿白,一张不知道怎么形容却很好看的一张脸,比古诗书中的沉鱼落雁差不了多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少女穿着一件白裙,胸口处却有个血花,从心脏的地方一直延续红色,就像是那里曾破了个大洞一样。 “你……” 女孩看了她一眼,转瞬消失不见。 ‘息,安息的息,木为引,息为定,木息一词镇魂。’ 那一年地府收进来一个魂,已经带进罗生门却发现女人的寿数还没到,鬼使犯了难,去询问判官怎么办,判官的作法是将两只鬼扔进十八层地狱受难,一旦进入罗生门就没有活着出去这个说法,判官在罗生门内距离阳间最近的三途川命人盖了个茅屋,女人住了进去,那时她已有三月身孕吃的喝的皆是地府里的东西,女人的命簿子里没有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按理说这两个孩子是都要死去的,可是在女人寿数到的那一刹那,她生下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的命数出现在命簿子上,第二个孩子却与母亲一同死去。 判官犯了难,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当下请教了阎罗王,正值冬天,在放公假前罗生门前的守备较松,阎罗王的做法是为女人续了一天的阳寿,让她将孩子送出罗生门,该活着的那个送往人间,死去的那个就一同踏入轮回。 女人一脚踏出罗生门,北阴酆都大帝就派人过来说是有罗刹诞世,还是从地府诞世,地府里还活着的人,只有那个孩子。 申莳派人去追,可一个孩子到了人间犹如大海捞针,他派出去的人没有追到孩子,却带回了女人的魂与那个出现在生死簿上幼孩的魂。 “去杀了那个男人,杀了他!” 女孩凑到木息跟前,幽幽道,“当年我瞒天过海,唯救下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到完结,日更三千,完结前捉虫,修文。 第40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八) 木息抱着脑袋, 脑海里出现许多陌生的东西, 最后她茫然的抬起头盯着女孩问:“环?” 女孩点头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她还不是一只罗刹鬼,胆子很小, 害怕探险,喜欢什么人也不敢告白,可她喜欢的人胆子很大,喜欢探险更喜欢游玩, 那一年班里的同学不知道打哪听说来在日本盛行的怪谈, 他觉得很有意思组织了一场怪谈会, 就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 晚上躲过了看门的大叔,七个人点着七根蜡烛, 最开始讲的故事平淡无奇更叫人摸不着头绪,讲完之后只有一种感慨说, 啊,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啊, 原来这个女孩死了啊, 可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没有人会带入进去体验,第六个故事讲完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她吓得迟迟不敢开口,黑暗中只有一盏蜡烛还点亮着,却不在她的跟前。 咦,她的蜡烛什么时候熄灭的。 她数了数,对面这是几个人? 故事用了二十分钟讲完,之后所有人开始报数,她总是最后一个说话的人。 “你是第八个人?” “你竟然不是人?” 不知道哪个男生当了真,拿出早就备好的桃木桩子。 “喂,黄恩浩,戏过了。”有人劝阻他,却被他一铁锤在脑袋上砸了个大坑,那个人死之前都瞪大着眼睛像是不肯相信。 第74页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之后就是一场乱斗,外面风雨越来越大,六个人想一盘散沙,死掉的那个血还在流,将地面染成红色。 黄恩浩的爸爸以养猪卖猪肉为生,当然自己也杀猪,力气大的不得了,他从小帮着家里,力气也比一般人大很多。 很快屋子里逃窜的声音小了下来。 只剩下她与他。 他将她护在身后,像是保护小鸡一样,她被课桌绊倒,黄恩浩抓住她的脚踝铁锤就那样冲着她的脑袋锤了下来。 可是没有印象中的疼痛,她微微睁开眼,什么东西,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是血。 她眼中的泪涌了出来,看见他胸前的木桩。 “任冥?” “傻姑娘。”他微微笑了笑,一张嘴吐出血,洒在了她的半张脸上。 “我喜欢你。” 他倒了下来却死死的将她护在身上,黄恩浩看着手里的铁锤,嗤嗤笑了一声,将木桩狠狠地钉在她的心脏上。 “你不得好死!” 她还是人时,最后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你不得好死。 之后黄恩浩得到了班里唯一一个公费留学的资格,回来后他不再是个被人瞧不起的屠夫,更不是个卖猪肉的,他开了一家公司,办的很大,死的时候甚至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享尽了世间极乐。 那个年代,治安并不好,哪一家死了人也不过定口棺材选个地埋进去,警察没有找到七个人的尸体,因为那七个人的尸体被黄恩浩带回家,剁成了肉泥,掺进了猪肉里。 他听说了几个人的探险后早早的躲在阶梯教室里,趁着没有人说话的时候混入其中讲完了那个故事。 女子为阴死于午夜,死后为煞,二十一年后她依然被困在不大的教室里,每一年她都会遇见一批胆子大的不得了的学生,每一年都会有人误闯此地,她杀了许多人,恨了许多人,直到二十一年后遇见那个青年。 “任冥,你为什么要选这里来探险?”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等我……” 同伴哈哈大笑,女生却叫他不要吓人。 他已转世轮回,记忆一次次被洗的一干二净。 怨而生恨,故成鬼怨,可是,她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已经不能被称为怨,多到连黑白鬼使都不愿从这里借路。 在她杀掉地五百一十一个人后,终于能离开教室,教室外大变样,没有学生,也没有人,只有一片孤孤单单的柳林,继续将她囚困。 她被这里所有的鬼欺负,后来她杀了林中所有的鬼,成了这里的王,偶尔有一次她杀过的一只怨鬼,这么将她形容。 罗刹女。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木息直言说要冷静回了家,木骏并不在家,一个人的家,像过去一样。 “任冥,这样可以吧。”她盯着自己的手,“这样就可以了吧。” 叮铃铃,三途河,彼岸花,奈何桥上轮回家,三生石,连理树……一个人的故事,演给一个人看。 “大人,查到那个女人了,不过不是打听到的,是北阴酆都大帝身旁的文官命人送过来的消息,女人名唤环,姓氏名字都无从得知,只有一个代号叫做环,多年前环在人间被人诛杀,身体被搅作肉泥。” 青玄支支吾吾的说,“那位文官叮嘱我说,请您不要插手她的事情,以后看到了当做没有看到就好,这是北阴酆都大帝的令。” 申莳盯着生死簿半晌才点了点头,难怪这几十年在地府找不到北阴酆都大帝。 他看了一眼时钟,站起来走了出去,再不出去等会儿木息又该喊人了。 “木息?”窗户大开,人也不见,他打通了电话,一直响到忙音也没有被接通。 木息回到家却觉得家里不对劲的厉害,她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刚要喘口气就听见什么东西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睁开眼没看到什么东西,突然沙发后头有只东西扒拉着沙发爬了起来,正巧跟木息打了个照面。 人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徒留下女鬼一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我有这么可怕?可是从前我还是个校花…… 木息醒来的时候,女鬼还在沙发头等她醒来,她一醒来就看到了极为刺激的一幕,女鬼在她眼睛旁边十厘米的地方,好悬没让她重新晕过去。 “那个你……” “罗刹女,求求你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女鬼见她醒来,猛地跪倒在地上,木息牵强的动了动唇角。 这他妈又是什么神展开? 她伸出手试图将鬼扶起来,那鬼却往后躲了躲,她不死心的往前走,那鬼接着往后躲。 木息:“……”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鬼一样?这是错觉吗? “不是,你躲什么?你不比我可怕的多?” “您不知道?”女鬼错愕的抬起头,本就吓人的一张脸更加吓人了。 “我得知道些什么吗?”她现在着实佩服自己起自己的接受能力了。 “您为罗刹女,任何鬼不得近身,若您想,寻常的鬼碰一碰都会魂飞魄散。”那鬼好心的解释说。 第75页 我这么厉害?木息盯着自己的手,不过她刚才管自己叫罗刹鬼,那自己一定不是人了。 “所以,你躲在我家里做什么?”木息疑惑的问,哪知这么一问女鬼重新拜倒,继续说:“罗刹女,求求你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木息:“……”得,又扯回去了。 “好吧。”她头疼的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佩服自己心大的同时问,“那你先告诉我‘我们’是谁?还有为什么是救救你们,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偏偏是我?” “您请随我去一个地方。”女鬼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着木息说,“到了那里您自会明白这一切。”那鬼却连门都没出,带她来到书房前。 “我二哥的书房里有什么吗?”她过去推门,试了几次却都没有推开,女鬼着急的看着木息推门,试探性的问。 “您……不会穿墙术?”女鬼有些犹豫地问。 “恩?那是什么,我必须得会吗?”木息错愕的说,后来木息打听了一下,就好比婴儿出生就会哭一样,所谓穿墙术就是鬼的本能。 “那您抓着这个吧。”女鬼拿来不知道哪里的马桶刷,自己牵着一头,示意木息牵着另一头。 木息:“……” “我一定得牵这个?”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内心十分拒绝! 女鬼残忍的点了点头,十分怀疑人生的木息抓着马桶刷,心里却在总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哦,今天我回家了,然后屋顶落下来一只女鬼,女鬼将我吓晕了一次,一醒来就让我救救她们,本着助鬼为乐的精神,我答应了,可是为了救她们我必须得进二哥的书房不说,还被鄙视不会穿墙术,因为不会穿墙术所以造成了如今的场面,我要去抓一只马桶刷! 强忍着内心的严重不适,木息用两根指头抓着马桶刷,走进了木骏的书房。 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具尸体,不巧,就在木息的眼前两厘米处。 “啊!”她吓得叫出声,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没忍住蹲在地上吐了出来,吐得撕心裂肺,像要把胃摘出来。 “这些是什么。”她问,“这些都是什么。” 四面的墙上各有一具尸体,干尸,尸体的内脏被放置在书房的浴缸里,边缘的血干住,里面的像是放入了防凝的试剂一样,还是鲜红色。 白色的浴缸里一眼望过去是一个心脏,已呈暗红色。 这些都他妈的是些什么。 木息蹲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女鬼在西面那具尸身前停了下来,泪流满面,那大约就是她的身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肝超鬼王了 第41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九) 西方有本书, 书中有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时候得了癌症, 却活了几百年容颜不老,女人每天都会杀掉一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孩子,用她们的血来泡澡,她们唯一相同的就是年轻貌美还未成婚。 她大着胆子走到浴缸前,手在里面捞了几下, 期间身上冷汗直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虐。 手一探下去就摸到一个东西。 她浑身颤了一颤,就像一只被抓住尾巴的猫,里面的东西被捞了起来, 是一副被血泡发的身体, 满是腥臭喂, 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生蛆。 木息吓得松开手坐回地上,不小心撞到书柜, 柜子上落下来一个东西,一个漆黑的头套。 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 她颤巍巍的接了起来。 “喂?” “小息啊。”她的瞳孔忽然放大,满脑子乱哄哄的,不由自主的双手攥着手机。 “二哥……” “你这声怎么不对劲, 怎么了吗。” “没有!”她飞快的答, “二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木檀过两天祭日,他生前很喜欢的一对戒指你记得他放到哪里了吗?” “戒指?”木息奇怪的问。 那边的人沉默一会儿又说:“不记得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二哥!”木息突然出声,声音激动的都变了个调。 “怎么了?”木骏疑惑的问。 “你…你书房的钥匙在哪,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脑。” “我也记不清了,你去网吧吧。”木骏说,手机传来嘟嘟声,木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的面前有一具尸体,是木檀… 到底,是为什么…… ‘小檀,你最喜欢哪个哥哥?’ ‘是二哥!’ ‘小檀,你最喜欢谁?’ ‘小妹!’ ‘小檀,原谅二哥,哥一定会救你回来的,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阴阳连理生枝蔓,苦藤蔓锁一世人。 那一年门口路过一位算命的老先生,他见到还在还在襁褓中的木骏,一脸恐惧的说,“这孩子会为你们家召来灾难,还是从哪捡的,送回到哪里去吧。”那个孩子本名楼骏,是木氏夫妻最好的朋友所留下来的孩子,他们犹豫的对望一眼,最后却毅然决然的选择将他留下,十多年后又一个算命瞎子对抱着木息的夫妻俩说了同样的话。 第76页 之后妈妈拿着扫帚将人打出门。 木檀抱着小小的枕头站在门前,母亲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木檀,你是哥哥,从此要好好保护妹妹知不知道。” “罗刹女。”女鬼跪了下来给她磕了几个头,“求您救救我们吧,那个恶魔囚了我们的魂,我们想去轮回,想去投胎,可我们离不开,离不开啊。” 屋子里又出现两只鬼,魂魄却已经很是淡薄,仅差一点就要魂飞魄散,其中一个她认识,是蒋闫萍。 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她打开房间的门冲了出去,她要去问木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掉木檀,如果木檀没有死,妈也不会因为伤心过度而染上重病,如果他还活着已经毕业,甚至可能已经娶妻,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切。 又下起雨来,今年冬天为什么这么频繁的下雨。 大雨淅沥,她从什么人身边跑过,透明的一把伞,撑伞的是个女孩,她轻轻地问,“你属于哪里,木息。” 她停下,茫然的看着马路上的行人,他们在雨中走得很快,一刻也没有停下。 申莳的心传来一阵痛。 “您怎么了?” 只见申莳脸色苍白的吐出一口鲜血。 “是反噬。”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眼睛在幽暗中越来越亮。 “木息出事了。” 他站起来,转瞬不见了人影。 雨停在了半空,身后出现一个人,木息看着路上的行人,他们的表情各异,最多的却是冷漠,有时候人心比鬼怪要来的可怕得多。 她转身看到身后的人,看清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盛满了泪,她跑过去,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就像一个迷路多时的人终于找到依靠。 “申莳,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问,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别人,她狠狠的抱住他,狠狠地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那鬼将她拥入怀,心里某个地方暖暖的,叫他觉得陌生,却不觉得可怕。 叮铃。 雨幕外女孩转身离开,一层脸皮脱落,露出下面的另一张脸。 ‘这样就好了吧,这样就对吧,任冥。’ 惊慌失措过了,她就被申莳带回了家,他们的家。 这时候记起以往申莳的多次暗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申莳屡次询问关于木骏的事情,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很烫,放在嘴里却没有那么烫,抱在手心里却烫的拿不住。 “你早就知道二哥做了些什么吗。”她问。 申莳皱起眉心,“你知道了?” “你果然知道。”她抿了抿唇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他说,“可是你一直都不明白。” 木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拜托下次提醒能清晰一点吗。 “那。”她攥紧了手心的杯子,盯着白日光下那个不存在的影子问,“我是什么?”尽管她已知道那个答案。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阳间?”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双眼写满了坚定,屋里的灯管忽然爆掉,幸好一直停着电,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亮。 “你是人间千年一度的劫,世上唯一活着的罗刹鬼,只要你想便可拆了地府罗生门,引万鬼入世人间炼狱,是一颗随时都会爆掉的□□。”这一次申莳坦然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手中的杯子突然裂开一道纹,她浑身一颤将杯子放在桌面,刚放上去就见它裂成了几片,像是对这个身份毫不意外。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情,“我……” “你是来监视我的?” “不是。”他皱起眉心。 “那是什么?” 不知道,他想,看着面前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了,刚开始确实是为了监视她而来,后来觉得这个隐患太大就想除掉算了,再后来他发现了木骏所做的事,发现了三十年前逃掉的那个鬼。 木息想,她是世上唯一还活着罗刹鬼,原来那个算命瞎子没说错,她确实天生命煞,命犯鬼神,留下来只会招惹祸患,那她死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她确实死了,被……木骏错杀至死,死后与这位鬼界大佬结成连理还能用木息这个名字行走于阳间,而不至于被鬼官带走。 “我原来确实打算将你监视,必要的时候除掉。”申莳想了一阵说,“可是后来我却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她不解,对于这个答案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有些感慨,自己醒来就听说自己已经嫁了人,嫁的是个实在人,就是总想着要自己的命。婚姻生活极度不和谐,如果可以她想离婚。 “为什么下不了手?” “可能。”申莳皱起眉心,像是自己也不愿说出那个答案,“可能是我……” 屋里突然来了电,没有关的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没有人去拿遥控器,电视广播着最近热门的一部电视剧,中间插了个小广告。 “市内惊现一起连环凶杀案,现已出现六位受害者,目前凶手已被锁定……” 第77页 等等。 木息注意力被电视吸走,没能听到申莳的后半句话,她的视线集中在电视机上。 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后面两位受害者??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没有人说话,木息无视过分吵闹的手机铃声,可是另一头的人却像铁了心一样打算打到电话通为止,木息头疼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人。 大哥二字显示在上面。 “你接吧。”申莳说。 电话一接通就是木鸣焦急的声音,配合着那一边大嫂的哭泣声尤为鲜明。 “木息,你今天见过木骏吗?” 木骏?她的内心咯噔一声,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多想。 “没有,但是我跟他通过电话,怎么了吗。” “我要杀了那个人,我要杀了他,还我儿子,把我儿子的命还给我!”电视里的广告插播的时间长了点,被打了马赛克的女人那么的眼熟,客厅茶几上满是血。 “他杀了睿智,带走了睿博……” 嗡的一声响。 许久不曾开口的申莳突然开口说:“西方巫法里除了少女的血还需要婴孩的血做引,续命,永葆青春,木檀的亲人唯木鸣一人,他的血脉是最好的引。” 木息瘫坐在沙发上,联想到家里的场景,想要站起来却一个头晕重新跌坐了回去,木骏一定在家,警察一定还没有找过去,睿博,睿博说不定还活着! 她想要站起来腿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为什么,她要去问木骏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别去了。”申莳跪下来抱住她,“你救不了任何人,他们的命早已写在了生死簿上,青玄早早就等在那间屋子里等着了,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你早就知道?”她惨白着一张脸,木然的抬起头问,申莳没说是,也未说不是,只是死死的抱着她,安抚她的不安。 木檀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b超显示的是个女孩,夫妻俩很高兴,头顶上的两位哥哥也很高兴,软软的妹妹哎,夫妻俩备下的东西都是女儿要用的,小裙子公主鞋,粉嫩嫩的婴儿床,打着蝴蝶结的摇篮。 谁料想孩子出生竟带把,木园长的妻子没能经受住痛苦与精疲力竭带来的双重打击晕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了身边的婴孩,她不死心的扒拉开孩子的小被子看清腿间的物件,脸色变得煞白,马上又有晕过去的架势。 晕倒是没晕过去不过在病床上多躺了半个月,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开窍,就算是男孩也可以当做女孩儿养啊,等孩子大了在告诉他他其实是个男的就可以啦。 木院长一开始是拒绝的,不仅拒绝还大骂妻子说这是病态,骂的木院长的妻子躺在病床上哭,憋出了抑郁症。 孩子出生后半个月从保温箱里拿了出来,木院长第一次带两个儿子去见小儿子,木骏指着玻璃窗内的小人儿问。 “爸爸,妹妹好可爱啊,你看她睡的多香啊。” 看着两个孩子也喜欢妹妹,木院长很没有原则的答应了妻子的提议。 木檀长到四岁前一直是木骏陪她最多,对于木檀的要求木骏几乎是有求必应。 那天木骏给木檀讲睡前故事哄他睡觉,听完了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木檀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哥哥,你喜不喜欢檀檀啊。” “喜欢呀。”他笑着说,将孩子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那哥哥就是木檀的白马王子了。” 他困的要睡过去,睡过去之前小奶爪抓着木骏的手说,“哥哥,等檀檀长大了要跟檀檀结婚吗,檀檀会洗衣服做饭,一定……是个好的妻子……” “好呀。”木骏抱着孩子说,“等檀檀长大了哥哥就娶檀檀。” 只是婚姻梦破灭的很凄惨,那天木檀尿床,木骏半夜起来撒尿,亲眼看着母亲给木檀把尿,并……看到了他腿间那个自己也有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木骏:没猜到吧,我才是主角 第42章 第四个故事、罗刹(十) 木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就像再也没有人知道那时他受了多么大的打击,缓了多少年才将没了媳妇的想法中走出来。 “就这一次,申莳,让我见他一面。”木息怕的浑身打抖,跪坐在地上, 申莳蹲下去将她抱住。 “之后你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将我除掉也好,带回地府也好,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好, 我想问他, 这一切, 到底是为了什么。” 申莳没说好,也未说不好, 很长时间过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轻到快要听不清。 “我该拿你怎么办。” 木骏浑身是血, 仿佛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他躲在书房里,抱着木檀的尸体跟他一起躺了进去。 “檀檀, 你说人死后有天堂跟地狱之别吗, 如果有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地狱。”他疯疯癫癫的抱着一具不会呼吸不会说话,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她请人调过屋子里的风水, 专门聚邪养煞,可是没有,屋子里却连只鬼都没有,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 那年他唯一见过一只鬼,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动,只有他,只有他这么高兴,高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第78页 有鬼,这世界上有鬼,有鬼就有地狱,所以他杀了木檀,伪造了之后的一切,警察没有抓到他,殡仪馆里丢失尸体,他请人布置了这间屋子。 “可是檀檀,如果你恨我的话,为什么不肯来见我,就算你见我一面,杀了我也是好的,能死在你手里也是好的,我已经上不了天堂了,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 ‘疯子。’青玄无奈的摇了摇头,申莳看向木息。 “我二哥死后……会怎么样。” 青玄望了一眼申莳,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开口说,“还看拉他的人是谁,若是黑鬼便要打入畜生道永世轮回,若是白鬼,便要打入无间十八层,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木息冷的打了个颤,她扫了眼屋内的尸体。 “只是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木檀早已魂飞魄散。”申莳开口说,一旁的青玄脸色不大好,有些后怕的提醒,“大人……” “无妨,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申莳说。 “这是……为什么?”木息不解的问。 “六年前木骏一行人途径陵川,汽车发生故障,出了事故,你可记得有这么件事。” “是有的。”木息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点头,那时木檀刚刚死去不久,木骏外出散心。 申莳的眼睛暗了暗,“陵川有个隧道,是出了名的鬼域,那辆汽车上所有的乘客在回到家后都遭了诅咒,死于各种意外,唯木骏一人活了下来,当然不是因为他哪里异于常人,咒没落到他身上,自然是被别人挡了去,你可知是谁替他挡了这道难。” 下面的话,木息已经不想再听了,可是申莳依旧残忍道,“是木檀。” “这屋子里的摆设专是聚邪养煞,可至今木骏依然好好的活着有木檀的关系,也有你的关系在里面,罗刹为鬼千年前是罗生门内的主宰,但是罗刹好争斗才被逐渐灭绝,一般的小鬼被碰一下都要魂飞魄散,更别提来一来这里,所以哪怕这屋子里的摆设多么恐怖,木骏都会活着。至于说是有木檀的关系,木檀身上功德很厚,这一世死后下一世会投生在一个商旅富甲人的家中,只是他突遭意外魂散于世间,地府欠下的这笔账便记在了木骏身上,他带着这笔账,一般的小鬼便拿他无法,不光要听令于他,还要受制于他。” 木息靠在墙上呵呵笑了起来。 “荒唐,真是荒唐,那二哥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为了谁才要杀这么多人,又为了什么要杀掉睿博他们,遭了这么多孽,做错了这么多只为与那人相守,可他竟然已经魂飞魄散?” “傻瓜。”木息说,“真是天字一号大傻瓜。” 木骏将婴儿的血抽出来放进浴缸,木息多次阻拦,只能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无能为力,可是木檀依然没有出现,他没有出现,木骏疯狂的砸碎了屋中的所有东西,警察撞开门的时候他握着手里的匕首,屋子里的一切都被呈现了出来,心理素质不高的小警察当场吐了起来,没吐的那些倒也不是胆子大,只是反应慢,苍白着一张脸。 木鸣跟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看屋子里的一切,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木骏……” 木骏举着匕首,不知道是谁红着眼睛开了枪,顶着被上级处罚的风险,他甚至都不愿听木骏的解释,因为屋中的一切俨然是最好的解释。 小警察红着眼眶子,鼻子也红红的,在场没有人骂他,或许也是说不出口,他做了这一些事,这些让谁都无法原谅的事。 那一枪并未直接要了木骏的命,他走到浴缸旁,走的很慢,小警察又开了几枪,他终于倒了下去,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说救护车的事,最后他要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木息却知道他是要再看一眼木檀,最后再看一眼那个人。 木息将脑袋埋进申莳的怀里。 叮铃。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本该魂飞魄散的木檀对着一个女孩拜了一拜,顷刻消失不见。 “三……”木息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木息,你要时刻记得。”女孩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说,“作为一方的霸主,罗刹鬼是无所不能的。” “大人……”青玄脸色并不大好看的说,“木骏,魂飞魄散了……” 申莳表达了自己已经知道的想法。 转眼场景一晃,木息与申莳一行人被带着不知带到哪里去,铃声一响,瞬间停住,他瞪着眼睛看着正在专柜前选戒指的木檀。 “先生,请问您是给情人选还是妻子选。”专柜服务员问。 “给我爱人。”木檀笑了笑,眼前突然一亮,对服务员说,“这个,给我那两个,尺寸是……两个男士的。” 服务员一愣,反应过来后,不失礼貌的轻笑,“好的,您请等一下。” 木檀拿着那两枚戒指来到与木骏约定的地方,木骏说要带他私奔的,抛下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不管是不是两个男人,也不管世俗的非议,可是一把刀却没入前胸,那么冷,那么凉。 第79页 “骏骏,二哥一会儿就来陪你,你先去着,二哥一定会救活你……”真是句矛盾的话。 戒指从无名指上落了下来,还未送出去的那一只埋进土里,再也找不到。 叮铃铃。 一对戒指,一段情,一双兄弟,一场劫,入眼皆是迷雾里,他人在看是谁情? 场景散开,什么东西吧嗒落在地上,木息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泪珠。 “大人有罗刹出世了。” 青玄看着环怀里的小婴儿,小小的举起手。 申莳转头对着木息说,“是……木檀跟木骏的魂魄碎片凝化成的新魂。” 她的眼泪停住,看着那孩子在环的手里开心的笑着,单纯,美好,就像是那二人的血脉。 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已经伏法,死后尸体被送入殡仪馆,警察搜查房间的时候找到了四具女尸,被辨认就是失踪的女孩,原本就没抱着还活着的希望,却没成想,人真的已经不在了,四个家庭忽然就像塌了天,整整半个月社会都在报道这件事。 木鸣观看了木骏的日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深入了解这个二弟,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都不了解他,有失望,有感慨,也有自责,最后木鸣将木檀跟木骏的骨灰放在了一起,他回到老家重新整理了一次旧物,却找到一对戒指,一只上用拼音刻着楼骏,一只上用拼音写着木檀,是谁准备的这对戒指,又是因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妻子失去孩子后也变得疯疯癫癫,最后他在家门前发现了一个婴儿,很小,穿着刚从医院里出生的衣服,衣服里塞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只有楼卿二字,他报了警,在找到孩子父母之前将他送到了福利院,确定孩子父母找不到了,又将他领养了出来。 妻子渐渐走出了阴影,或许多年后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许他们会抚养这一个孩子到老。 申莳解除了对世间的暗示,木鸣记起自己的妹妹,她失踪了。 这些都是木息的意思,人跟魂都已经不在了她也不希望木骏身上再有任何罪孽。 “阳间的事情都结束了,我该回地府了。”申莳突然对她说,木息点了点头,她还未从那件事情中走出来。 “您走好。” “我的意思是。”申莳走上前说,“我们一起回去。” “啊?” “啊什么啊,我们都结婚了,难不成我要自己回去?” “不是。”木息头疼的打断他,“我这个样子跟你去?我又不是……”她想说我又不是鬼,转念一想,她可不就是鬼呗,还是只罗刹鬼,最后虽没有祸世,但是始终都是罗刹,据申莳所说,地府好想对罗刹进行过一番屠杀? “不是什么?”申莳不解的问,“前几日我结婚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在地府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一路传到大帝的耳朵里,北阴酆都大帝想见见你,趁这个机会一道见见吧,这里的房子青玄会处理掉,总归我不会再回来了。” “不回来了?”木息继续发问。 “那是自然,你见过在阳间处理政务的阎罗王吗?其他四帝累的都要吐血了,我再不回去大帝也该派人来接了。” “不是,鬼还会吐血?”这可真是见识了。 说时迟那时快,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吓了木息一跳,她靠在沙发上看着那突然而来的人对着申莳拜了一拜道,“大人,北阴酆都大帝问,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带夫人回去,婚宴已经备下了,再不敢回去便要错过吉时了。” 申莳挑了挑眉,对鬼差说,“马上。” 木息:“……” 她好像记起来,那时申莳的答案了。 ‘那你为什么无法对我下手。’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之后的一切称得上是兵荒马乱,从头到尾她都不确定自己对这只鬼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我遇上一只鬼。’拜堂时她想,‘惟愿我能与他生世不离。’ 那时算命瞎子的话萦绕在耳边,低头的时候重新记了起来。 “小姑娘,你的亲生娘是个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人,你命中的煞是从胎里带出来的除不掉,将来也会带给孩子,不过你会遇见一个大恩人,他能佑你这一世,只是佑不了你的家里人,哎,好自为之吧。” 叮铃,宴席的最后,环坐在奈何桥上问孟婆,“你说他还记得我吗。” 孟婆递给来路的魂一只碗,轻声答,“帝从未忘过你,只可惜这个命啊……” 叮铃,她看着脚底的忘川说,“我不信命,只信他,只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木檀跟木骏才是主人公 第43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八音盒在响明明是优美的旋律, 却叫人心里发寒。 “不是我真没听到什么声音。”段慈恩说, 张鑫手里拿着一根凳子腿,忽然笑了出来。 “十年后,楼卿十岁整,木鸣夫妻生下了小女儿,取名木然, 木然十七岁的时候木鸣夫妻先后去世,木然被楼卿抚养长大,改名楼然。” 第80页 楼然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就像是刷了一层白涂料, 她抓着任冥的胳膊, 抓得很用力。 “到齐了, 演员都到齐了,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张鑫疯疯癫癫的说。 “任冥,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点什么。”齐菲菲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任冥。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对不对,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他也是知道的, 齐菲菲, 你在希望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可惜啊,都是真的, 你自己不也知道吗,这一切都是真的。” 齐菲菲的脸色僵住。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张鑫眯起眼睛问,“齐菲菲,齐玉是你的什么人?” 她瞪大眼睛,像是被人剖开心挖出了里面最不该让人看到的东西。 段慈恩糊里糊涂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刚刚,他们一共讲了四个故事,除了她的那一个串起来,一切都是有关系的。 张鑫猛然回过头,脸色铁青的问,“楼然,我是该叫你木然呢,还是环呢。” 木息到最后到底去了哪里,她失踪了尸骨没有被找到,教授的名单里没有申莳这个人,如果这一切都是杜撰出来,陆微皱着眉头想,这一切都是被杜撰出来的吗,那三个故事,真的都是杜撰出来的吗。 风吹进来带进一阵花香,风雨如旧,外头电闪雷鸣,任冥突然抬起头说,“杜折珃没有死,她也根本不叫杜折珃,她叫贺家珃,确实有个姐姐叫不叫杜折昔而是贺家昔,贺家珃死后被送到殡仪馆,看尸人见她还有一口呼吸就告诉了她的家人,奈何那时她的父母一口咬定这个孩子已经死了,心善的看尸人将人偷偷的运了出来,送到乡下的一家小诊所,诊所的医生发现她已经怀孕,不能轻易用药,贺家珃只醒过一次,却执意要留下那个孩子,七个月后贺家珃难产身下一对双胞胎,大的一出世就死去,小的不知去向,生下孩子后贺家珃也死去。” 他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木息。” 张鑫疯疯癫癫的问:“你说呢,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叮铃铃,陆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任冥身上,她问:“段慈恩说是主席组织了这场探险,任冥,为什么要组织这场探险,这一切真的都像张鑫说的那样吗。”她觉得自己也要疯掉了,这种时候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那人一直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沉默无疑代表着默认,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陆微,双眼却写满了疑惑,“我来见一个人。”他说,“总觉得只要来这里我就能见到她,可是,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只要来这里就能见到她。” “见一个人?”藏在黑暗中的人看不清表情,她问,“你见她是要做什么呢。” “陆微,你难道不应该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张鑫倪了她一眼,陆微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笑了出来,“我不需要知道那个,也不必去问,那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你,张鑫,如果你早知知道这一切都是局,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你不怕死吗?还是说你跟任冥一样有要见的人,还是跟苏辞一样有要实现的愿望,又或者。”她眯着眼睛问,“是有什么必须要杀掉的人?” “你。”张鑫瞪大眼睛,他看着陆微,原本她与段慈恩并不在这场游戏里,他们只是为了填补空缺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有可无?不对,张鑫低头看着苏辞的身体。 她,真的可有可无吗。 “哥哥告诉我,我们是被诅咒的一家,家里人都不正常,二叔也是,四姑也是,那个年代很少会有人接受同性恋,更何况是一对兄弟的恋爱。四姑失踪的那天晚上曾给爸爸打过电话,很普通的一个电话,只是嘘寒问暖。” 楼然抬起头刚才还一脸慌张的人忽然笑了出来,在阴森森的屋子里格外渗人,她看着张鑫,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松开抓着任冥的手,“嘘,不要被其他的听到,你已经破坏了这场游戏。” 叮铃铃,一场心醉一场归,两人别怨诉衷情,人有三面,四不回,五个错开,六枚坠,八面玲珑七巧心。 叮铃铃…… 八音盒的声音忽然停下来,这个声音也是这场局中的一部分吗。 陆微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雨,真美啊。 明明这么美,却为什么叫人不敢去看,她盯着任冥,明明还在等,却为什么不能发现。 “张鑫!小心你背后!”段慈恩忽然喊了一声,齐菲菲手里拿着半条凳子腿。 他瞪着眼睛捂着后脑回头,却咕噜噜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这不能怪我……”齐菲菲疯了似的坐在地上,明明吓得浑身颤抖却一直自言自语说,“这不能怪我,谁让你知道这些,谁让你知道这些的,姑奶奶说知道这些的人都该死,对了,姑奶奶说的,张鑫,别怪我……” 房梁忽然坠下来砸到齐菲菲身上,没有人提醒她,她自己也没能发现…… 相思树上相思豆,相思无果相思怨。 大山里的小农村,那里的人重男轻女很严重,生下女儿就要卖掉,生下男孩才能留下来,女人没有尊严更别提地位,几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的时候都有,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女人讨回公道,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被糟蹋了也不能说,说出去只会被骂并迎来一顿毒打,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嫁到这样的山村,山村里的女人却巴不得嫁的远远地。 第81页 国家禁止贩卖人口,可是每年仍有不少少女失踪。 奚环的母亲就是从大城市里被绑来的女人,她被卖给给一个男人,男人很老实,对她很好,幸好她没能遇见那种动辄大骂的男人,只是无论多么好的男人也不会将她放走,无论她多么苦苦哀求,无论她怎样的自杀示威,男人依旧不肯放她回到她的城市她的家。 男人的母亲对她很是苛刻,她虽然幸运的没能遇见坏男人,却不幸的遇见坏婆婆,她被关进一间屋子里,白天手脚都绑着,晚上才会松开,松开的结果却是迎来更为痛苦的折磨,第一次她打碎了吃饭用的碗警告他别过来,后来却被狠狠地抓住夺走了那个碎片,她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第一天晚上,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男人每次离开后总会受伤,女人被摆弄的像是个破布娃娃,屋里所有的凶器都被拿走后她开始不吃不喝,渴望着死亡,可是比死亡来得更快的是男人的母亲。 一个女人总会明白叫女人痛苦的办法,她威胁她如果不老实点就将她扔到村口让牲畜侮辱,被所有的男人糟践。 也不知是妇人的威胁有了效力还是女人已经认命,她开始吃喝,一个月后不辜负男人的日夜耕种,怀了孩子。 十个月后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她还没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生的如何可爱就被妇人抱给人贩子,做了买卖,她第一次听到男人跟母亲争吵,吵得锅碗瓢盆砸了个干净,妇人没有为难自己的儿子,却将她从炕上拖了下来给了几个耳光,那时,她刚刚生下孩子,疼的差点死掉。 能下地后她试过逃跑回到自己的城市,或者去寻找自己的女儿,可惜没能跑出去多远又被抓了回来,三个月后她重新被锁进了那间屋子,只有晚上男人才会到来,到了白天又会离开,很快她再次怀了身孕。 这一次男人带她来到山上养胎生子,第二个孩子,依然是个女儿,可是男人却很喜欢,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读过书的男人抱着女儿给她看。 “就叫她环吧。”男人没有读过书,却知道环是个好字,寄托着好的意思。 他们没有下山,一直在山上生活,直到环七岁那年,下了一场大雨,房子塌掉,男人不知去向,男人的母亲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上山找人,没有找到男人,女人却被一个长相极为丑陋的男人糟蹋了。 丑男人来到屋子里的时候女人正在教环写字,听到人来赶紧让她躲到了床底下。 环目睹了这一切,而目睹这一切的除了环还有后来的,男人的母亲。 她被人骂,骂的很难听,女人经受不住打击从山上跳了下去,尸体顺着下面的河流到渔村被渔民报了警,警察顺着河流网上查,查到了村子,逮捕了人贩子。 警察找到环的时候她藏在溪谷的山洞里,小脸苍白眼圈缩进去一大圈像是马上要死掉一样。 女人的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他们找了九年的女儿,终于找到的时候她却已经死掉了。 环看着趴在母亲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对老人,她跪倒在女人身边,轻轻地问,“妈妈,别闹了,快起来,环饿了。” 老人抬起头看着环漆黑的一双眼睛,那张脸撞进老人的眼里,瞬间泪糊了一脸。 环跟女人长的很像,像到没有人会不认为他们不是一对母女。 最后环被老人带回了家。 办了户口上了学,户口上的名字为奚环。 奚环从没有上过学自然比别人落下很多,她的口音很重能说的话也不多因此被人疏远,很少有小朋友愿意跟她一起玩,大多数的时候她的书包会在垃圾桶,班里的小朋友会嘲笑说应该连她也扔到垃圾桶里。 那一次奚环站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垃圾桶旁的小朋友离开,这样她也好去拿书包,可是书包还未被扔进垃圾桶里就有个个子高高的小男孩一把夺过,并呵斥说,“你们可真不要脸,合伙欺负同学算什么本领。” “任冥,你别多管闲事!”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说,被称为任冥的小同学扬了扬拳头,“我就管闲事了,怎么样,要跟我打架吗。” 他们确实打了一架,并打得挺大的,都惊动了两个班主任,各自叫来了各自的家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班主任还像个孩子一样,对着这位倒完了歉,对着那位道歉,任冥偷偷来到环身边,一把拍在她身上说,“你也有骨气点,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欺负你呀。” 环的眼珠子瞪得很大,任冥叹了口气说,“算了,今后我罩着你了,对了,我叫任冥,你叫什么名字。” 任冥是隔壁班里的小霸王。 “环。”她弱弱地说。 走一步铃铛响一声,走两步就忆起一段情,她迷迷糊糊的说,“奚环。” “奚环?”男孩说,“今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有什么事提我的名字,没有人会欺负你。” 那一年,任冥对她说,你是我的妹妹了,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她无可救药的相信着这句话,很多年后,也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人。 第44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二) 此后整整十年, 他们做了十年的青梅竹马, 他认她做妹妹帮她打走欺负她的人,她则帮他考试作弊,翻墙外出,防火防盗,防老师。 第82页 十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高三那年奚环做了班长,任冥还在混他的日子,奚环到办公室找老师的时候班主任跟她诉苦说任冥不想考大学的事。 “你不想继续上学?”体育课上奚环跟他一起蹲在田径场的一角上。 “对啊,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上学。” “可是, 你高中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呢, 现在很多地方都要卡学历的。”任冥的脑袋撇过去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看着田径场上在训练的人。 “我其实想练体育,不是为了考大学。”他说, 奚环大为不解,练体育又不是为了考大学, 那是要做什么? “把妹啊。”任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奚环:“……” “啊,还有,我想替我哥实现他的梦想。” “任原哥?” 任冥点了点头:“如果他没有退役, 现在一定已经很出名。” 任家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任原一路靠篮球走上去,最后被俱乐部看上打比赛,比赛越大越响,名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任原今年二十七岁,从哪里起来的又要重新回到哪里去,他一直想成为国家篮球运动员,没有那个机缘,也没有那个天份。 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幸运,恰好得到别人用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任冥跟任原很像,他从小接受跆拳道锻炼,身体素质很好,如果他肯靠体育去上大学,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奚环说,“任原哥现在不是在家吗,你可以问一下他的想法,阿冥,我觉得他不会支持你这个决定。” “奚环!”同班的同学喊了一声,她站起来,扫过他脖子上的护身符。 “你再考虑考虑吧。” “奚环,你干嘛呢。”女同学终于跑过来,拉起她的手着急地说,“老师说集合了,快点,去晚了要加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田云,你跑慢点。” 她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人,眼睛一刹那变成血色。 任冥最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成为了特长生,令奚环觉得惊讶的是,原本最有可能反对的任原却十分赞同,任冥身体素质很好,更有任原给他开小灶,天份比别人高出许多学东西一直很快,后来任冥在冬季特招的时候通过了所有必须要通过的考察,原来不打算考大学的他,突然想开了,班主任很高兴,教练很高兴,奚环很高兴。 任冥的成绩应该是不错的,只是体育不好考,聪明的人也不在少,而名额却只有几个,任冥报考了商大,那年理科体育学专业只有两个名额,全国只有两个名额,而单是这一所学校报考的就两个人。 一个叫任冥,另一个叫陈宁。 陈宁家里十分有钱,他自己为人十分和善,他本人属于为兄弟两肋插刀不计后果的那种,是任冥最好的哥们。 五月半,奚老太的身体渐渐不好,正上着课,喜欢被班主任喊出去说了这件事,那时奚老太人已经中风躺在医院里。 面对庞大的医疗费,奚环郑重的下了个决定,她说,“外公,我不读了。”六月六号,奚环守在老太太的病床前,从未与人起过争吵的老爷子那晚发了很大的脾气,将奚环轰出医院的同时还能嘱咐她安心备考,她走后老爷子从怀里取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奚馨才二十岁,奚环很像她,好的地方都像极了她。 那晚老爷子握着老太太的手哭了一整晚,快要明天的时候他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太太眼角留下了一行泪,老爷子拿走了呼吸机…… 第三天考试结束后奚环被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三十多岁的女人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一句话也没说。 奚环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的骨灰已经下葬,丧礼也办过了,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又老了好多,关于老太太是怎么死的这件事一句不提。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中母亲还活着他们生活在一起,老太太做了她最喜欢的炸鸡,母亲抱着她讲故事,老爷子跟人下棋,那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天伦。 成绩出来的时候奚环发挥失常,虽不至于没有学可上,但是依照她的成绩是可以国内的几所知名大学,最后她没能进入那些梦寐以求,别人削尖了脑袋都要进入的知名学府,而是拿着丰厚的助学金进入了商大。 至于任冥,他没能考上大学,最后一场考试前的中午,他帮一个丢失的小女孩寻找母亲,错过了时间点,仅错过了五分钟就无法进入考场。 确实可惜,也有人抱不平,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重来的机会,大多数的人希望他能进去考试,也有偏激的父母说他错过了凭什么让他进去,众人说法不一,所有都按规定来处置。 陈宁考上了商大,商大体育学,并在学校成为了校学生会的副主席。 奚环收回遐想,低头搅动杯里的果汁饮料,“抱歉,没听到,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陈宁溺爱的看着她,她松开吸管,一脸平静的抬头说,“恩,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陈宁愣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片刻,他皱起眉心答,“没事了。” 第83页 奚环站了起来,陈宁马上跟着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她问,“不是说没有事情了?” 陈宁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 “我们在一起吧。” 她低头看看抓着自己的手,最终一把挣开,脸色依旧平淡的说,“对不起。” 她从他身边走过,陈宁双手撑在桌子上问,“你还在等任冥?你难道没有发现他一次也没有喊过你的名字,放弃吧,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只把你当妹妹!” “陈宁。”奚环转过身,声音轻轻的说,“他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再见。” 比起成为灰姑娘她更想变成专吃窝边草的兔子。 学校与家,隔了一座城。 任冥复读了一年,寒暑假的时候奚环祭拜过母亲与外婆会专门去给他补习,兔子来找窝边草的时候,窝边草没有在看书学习,而是在篮球场里与一群平均年龄八岁的小孩打篮球。 她站在网架外,大冬天的他只穿这个背心,也不知道冷不冷,她笑着走向篮球场的门,还未从门内穿过去,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校服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杯,胳膊上挂着一件男士外套从她身边跑过。 “任冥!”她张了张嘴,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被喊出来,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留恋。 “莹莹?” 那个人的眼中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他一次也没有喊过你的名字吧。’ 可笑的是,一切竟真的如陈宁所说,他一次,也没有这样亲昵的喊过她的名字。 奚环去了任冥的家,任原也刚回来不多时非常欢迎她,任家父母也非常喜欢奚环的到来,因为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她能治的了任冥这头倔驴了。 任冥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天渐渐暗了下来。 “臭小子,才回来,又去哪里野了。”一回家,任冥就被教训了一顿,奚环听得不太真切。 “快回屋,人奚环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啊?小妹来了?”是任冥的声音,他说,“也不早说,那我回去了。” 任冥推开门就看到了奚环,她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桌上一张张惨不忍睹的试卷。 “妹子,我发现你胖了哎,果然大学里的伙食就是好啊。” 她拿书打了他一下,手在一张试卷上放着,“我问你,干冰是什么。” “冰呗。” 然后就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地狱教学时间。 满脑子都是一氧化硅,二氧化硅,玻璃,一氧化碳,二氧化碳,守量平衡元素周期表的任冥终于阵亡,他倒在课桌上,忽然抬高左手摸了摸奚环的脑袋。 “真是女大十八变,上了个大学回来就好大的胆子,连你哥都敢教训,忘了当初是怎么躲在我背后哭的了啊。” 奚环愣住,没有甩开那只手,任他那只大手在自己后脑作乱,末了等任冥自己收回去的时候一脸嫌弃的说,“你这头发该洗了吧。” 啪的一声,奚环将书盖在了他脸上。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她站起来刚要离开就听任冥说:“明天有空没,我给你介绍个人。” 她顿住,不知是想到什么也不知道是在躲避些什么,好半晌才回他,“没空,明天我要去市里的图书馆。” “那正好一起啊,我请你吃饭。” 奚环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她跟任家父母说了声后就离开了那家,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雪,路面结了一层冰,过马路的时候路灯突然变红,路面湿滑,司机没能及时停下来。 雪越下越大,最后渐渐变成红色,一颗又一颗的从天上落下来,落到身体上凝成血一样的水珠,奚环睁开眼睛又闭上,红雪落在睫毛上,像一只随时都要飞走的蝴蝶。 耳畔留下来的,只有警铃与救护车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第四个故事为什么会变成男男,跟我正在写的一篇文有关系,当时受了点影响吧。 这篇文的后半部分不恐怖了,主要我也不怎么擅长写恐怖的东西 感谢一直陪伴我的人,前面日更造成字数太多了修文困难,漏洞也越来越明显,等完结前全部一起修 第45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三) “环环, 我是老爷啊, 你还认得老爷吗。” 她摇了摇头,残忍的说,“不认得。” 医院里老爷子守在病房前,医生对着任家人摇了摇头说,“病人脑部受损造成失忆, 我们已经尽力了。” 护士风风火火的从病房里出来。 “你们谁是任冥,病人不肯接受治疗,一直要见任冥。” 任冥一愣,赶紧跟着护士走进去, 他看到的奚环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 奚老爷子长满了皱纹的双手上一层泪, 他抓着奚环的手,哭的像个小孩。 “任冥?”奚环看到他, 一双空洞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光亮,“哥……” 不知道为什么任冥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丫头。”他走到她身边, 将她抱住,“哥在这里,哥在这里啊, 别怕。” 第84页 “我不认识他们。”奚环的声音梗塞, “我好害怕,我不认识他们,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别怕, 别怕啊。” 千机万变罗刹鬼,聚灾聚难聚恩怨。 屋外,百鬼低吟。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她被车碰到了吗。’ ‘她会被车碰到吗。’ ‘不会吗。’ ‘会吗。’ ‘为什么不会呀。’ ‘对呀,为什么不会呀。’ ‘我也没有说不会呀。’ ‘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 ‘她身边的男人呀。’ ‘呀,他身边的男人好可怕。’百鬼骚动,止于一个眼神。 任冥疑惑的看了眼窗外,顺手拉上了窗帘。 老爷子原本是想去学校给她办休学,医生说熟悉的场景对病人恢复记忆有帮助,奚环本人也不怎么愿意休学。 外伤好后,她回了家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不解的问,“我在商大上大学吗?” 任冥点了点头,她小声嘟囔,“我怎么会去了那里呀。” 奚环回学校的前一天,她突然问任冥,“我记得,你好像说想要我见个人。” 任冥摇了摇头将她推进火车站,“以后再带你见她吧。” “她?”奚环奇怪的问,“她是谁呀。” “我的……”任冥皱着眉心苦恼了一阵,最终摇了摇头说,“一个朋友。” 她点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经过检票口。 “妹子!” 奚环回过头,任冥在那里招着手喊说,“我考了你们学校,下一次我去见你。” 她回过头掩住嘴角的笑意,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哦,那就来吧。’ 奚环下了火车,那里等着一个大男孩,穿着厚厚的衣服,尽管如此依旧冻得脸通红,五指都要拢不住,一见她,那人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忙提过她的行李,将人纳入怀中,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你是?”她疑惑的问。 “奚爷爷跟我说你五点到,我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你认得我外公?”她仰起头问,“我曾经认识你吗?” “认得的。”陈宁点了点头说,“你是我女朋友。” ---------------------------------------------------------------分割线 半生情,半世爱,半世姻缘,一人半身。 环有两面,一面善,一面恶,有一天善的那面被分割出来恢复自由,而恶依然被囚困,杀着陌生的人,做着无尽的错事,在每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望着阴云后头的月亮发呆。 后来有一天,恶遇到七个人,分别代表着贪、嗔、痴、慢、疑,疑设计了一切,五个人相继死去,留下的两个人一个五毒俱全名为恶,一个不属于五毒之内,名为善。 恶对她说:“不杀我,每年我都会带七个人为你上供,助你变得更为强大。” 善对她说:“放了我,我的身体就属于你,你可以随意支配并选择离开这里,却不能再滥杀一人。” 叮铃。 ‘我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那么,你要取得什么代价。’ ---------------------------------------------------------------分割线 奚环本想给奚老爷子打电话确认这件事的真伪,陈宁却对她说,“我们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学生会里禁止恋爱,你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谁能证明你没有骗我。”她一脸狐疑的问。 陈宁也犯了难。 奚环甩开他的手。 “你会写笔记。”陈宁最终拦住她,“那天的事情,你一定写在了日记本上。” 她看着他,仍是满眼的疑惑,不过却上了他的车,由他带着来到学校。 陈宁带她来到宿舍门前,她拿出一圈钥匙,一把一把的试,终于有一把能打开宿舍的门,她仰头看了一眼陈宁,将门推开,屋里其他人都去上晚修,奚环走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只存钱罐,是任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熟悉的被单,熟悉的场景。 她坐在床上,基本已经能确定,她曾在这里生活过。 毕竟墙上还贴着当年她最喜爱的明星的巨幅海报,虽然不愿意承认做出这样傻逼的事情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枕头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日记本,她打开,翻到最后,果然看到日记本后最后面的一团字。 ‘一月十七号,陈宁约我出去告白,我……’ 后面的字写了又涂掉,已经看不出原来写的是什么。 “我喜欢任冥。”奚环皱着眉心,放下日记本,对陈宁说,“我只记得一件事,我喜欢的是任冥,如果我伤害了你,我跟你道歉,可我想,我是不可能会跟你在一起的。” “没事。”陈宁笑了笑,毫不意外的摊开手说,“反正你那个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我说过了?”她有些惊讶。 第85页 “对。”陈宁答,“你还说。” 他抬头看着她,“你还说你喜欢的很痛苦。” “好吧。”她低着脑袋,虽然有些懊恼,“确实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这么认真,认真又可笑的叫人觉得很傻。 如今因为痛苦而钻到别人的怀抱,也确实不无可能。 陈宁离开的时候奚环并没有送他,快下晚修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奚环想,他是学生会长吧,公然逃掉晚修带坏榜样应该会受处罚吧。 “陈宁。”奚环看着他走下楼梯的背影,不自觉地喊住他问,“你喜欢我哪一点?” 那个人轻笑了笑答道:“喜欢你喜欢任冥这一点。” “啊?” 她倒在床上,屋外吹起一道风,柳林中一阵窸窣。 宿舍里的姑娘人都很好,一回宿舍看到她回来都跟着愣了一愣,幸而之前陈宁跟她们讲过奚环的事情,几个人围绕在她身边,不断地找话来说,希望她能抛开心中的不安。 只是泪点高的那个女孩依旧没忍住跑到阳台小声的哭了起来。 “你看她,可真爱哭。”其中一个高高的女孩说,说着自己的眼眶子也红了起来,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强装坚强的说:“我叫庄晓是咱们宿舍的宿舍长,你要有事就找我,除了瓶盖拧不开我什么都能做。” 那天晚上她们跟刚进入大学时一样,交流谈话,自我介绍。 后来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讨论,一起打游戏逛街吃饭,尽管奚环依旧没能恢复记忆,可她已经重新以奚环的身份融入进那个集体。 陈宁这个名字,也逐渐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五月半,她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人名为任冥,那边的人声音很高,透着掩不住的开怀。 “喂?”包厢里太乱,她堵住一边的耳朵。 “妹子!”他高兴地说,“我六月十号去找你玩,顺便给你介绍一个人。” 她略一皱眉,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就听到那个人抑扬顿挫的说:“是你的嫂子。” “奚环?怎么了?”庄晓将蛋糕推到她的跟前,“生日快乐啊。”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盯着蜡烛后头的男人,是陈宁,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呢,他忘记了她的生日,第一次忘记了她的生日,仅因为一个女人,可能今后会有第二次忘记,第三次忘记,第四次忘记…… 夏雨春寒,好像还带着冬天的味道。 她送走了同学们,谎称自己还有事情要办,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雨中,一滴,又一滴的雨打在身上,透过衣服,渗入皮肤,可真凉,却能叫人清醒。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伞,遮住了那美丽的天空,就像一只蝴蝶被人捉住,弄伤翅膀失去了自由,再也飞不起来。 “奚环,我送你回去。”陈宁如是说,她低着脑袋点了点头,那时她在想些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后来她生了场病,只是个小小的感冒,却因为延误治疗最终高烧不退,宿舍里的人连夜送她去了医院,陈宁打过去的电话被她的友人接了起来。 病中的奚环,陈宁还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她,他所见过的奚环心上了锁,外表有一层坚硬的壳,壳里住这个名为任冥的男人,只是现在,壳上有了裂痕。 她的眉心皱起一个弧度,陈宁用手抚平她的眉却被人捉住手指,那个捉住他手指的人凑过来半张脸在掌背上蹭了蹭,像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 “任冥……” 陈宁的心,咣的一声落了下去,就像被一盆凉凉的水,从头浇到尾。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好,我,卡文了 第46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四) 那一年高考, 太阳可真毒辣。 那天中午他站在客厅门外, 背着书包准备出发去完成最后一场考试,本要去送他的父亲在打电话,刚要走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名字,任冥,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名字。 他不由得站住多听了些里面的内容。 “看准照片上的学生, 让倩倩拦住他……放心,之后好处一定少不了你的…….” “爸。”他喊了一声,却被男人摆手示意离开,他没走, 一直站在那里, 电话很快被挂掉, 男人走到他身边脸色不大好的问,“听到了?” 他一脸着急愤怒的问, “爸,你要对任冥做什么。” “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男人吼了他, 最后扫了眼陈宁难看至极的脸色,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爸做这么多, 都是为了你, 你的成绩要是能比任家那小子稍微好一点我能操这么多心吗,好了,我在楼下等你,赶紧下来, 马上耽误考试了。” 他愣住,靠在墙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背过的单词都要忘了个干净。 “陈宁。”那天他们一起躺在操场上,刚跑完一万米喘着大粗气,累的站不起来,任冥抹了把头上的汗,“我们考一所学校吧。” “得了吧。”他笑着说,“就你那烂成绩有学上就不错了。” “你得跟我考一所学校。”任冥无视他的话,“到时候也省得你被人欺负了去,是吧,好兄弟。” 第86页 任冥从人工草坪上爬了起来,脖子上的坠子掉出来,陈宁奇怪的问,“哎,你什么时候开始带这玩意儿,娘们兮兮的。” “娘吗?”任冥反问。 “妹子给的生日礼物,不带不行啊。”他答,起的过猛,一个踉跄,幸好站住了,陈宁以为他口中的妹子只是一个女孩,并不当做是认的妹妹。。 “等考上大学了我就跟奚环表白,你说,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啊。”陈宁才明白,原来妹子叫奚环。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喜欢上奚环,更不知道有奚环这一号人,后来任冥带他翻墙外出吃饭,回来的时候刚好被墙根里的学生抓住。 “喂,随意翻墙外出,你这是要记过的知不知道。”他刚从围墙上翻下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桀骜如陈宁,何曾被人这样对待,他刚要出口反驳几句,后头翻进来的任冥赶紧说,“妹子,是我是我,是你哥。” 手电筒照亮了那个女孩的脸,月亮仿佛洒下月辉,他愣住,幸而天黑,看不清他的一张脸。 “妹子,这是我哥们儿陈宁,喂,陈宁,这是我妹奚环,不是纪律委员啊,别害怕。” 那时他想到什么来着,哦,对了他想,原来她就是奚环啊。 所谓喜欢就是那么简单,有时候需要一个眼神,有时候有需要很长时间,他早已记不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她,因为在他认识她之前,他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任冥错过了那场考试,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陈宁也没有去考试,那天他被送到考场,却谎称上厕所从考场里出来,他找了好多地方,考场不允许有电子设备,他也没有带手机,唯靠着一双眼睛在茫茫人海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任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关在那一扇门外,任冥的浑身都是汗水,衣服后背湿哒哒的,看样子是跑过来的,他呆滞的看着那扇高高的门,陈宁从未见过这样的任冥,因为从未见过,所以觉得陌生。 陈宁清楚地意识到他搅乱了任冥的人生。 他蹲在地上,那一瞬间懊悔,愧疚一齐涌上心,臊的他不敢走过去。 陈宁的亲舅舅的商大的副校长,他找了很多关系,顶替了他人的名额,才将陈宁塞进学校,进了商大后原校长高升,陈宁的舅舅也就一跃而上变成了校长。 大一他成为校学生会的副主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的手下管着许多人,心里却空落落的有个地方那一丝愧疚,永远也无法消失。 奚环会出现在商大纯属意外,就像老天爷安排好的一样,毕竟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大学,可如果说她能来到商大是意外,那么在学生会的选拔中看到她那真的是意外中的意外,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了的一样,他的喜欢,也逐渐疯长盖过了那丝愧疚。 “任冥。”那两个字,却打破了所有的命中注定,陈宁觉得他好像就是小丑,无药可救的小丑,有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怀念那年翻墙而过的时光,她站在墙内,甚至叫他产生一种她一直在等他的错觉。 他所有的思想都暴漏在世人面前,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狭隘,自己就是所有人口中的小人,任冥到底喜不喜欢奚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因为那一点可笑的执着,不肯说出口,甚至希望着他们彼此能够错过,永永远远的错过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得到奚环,只要不是任冥得到她,就好了。 奚环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医院的被子上披着一件外套,男人的外套。 “陈宁?”她喊了几声,除了这个人,她再也想不到是哪个男人会将外套落在这里,可等待着她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外套,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不难闻。 那之后陈宁仿佛消失了一样,一开始她还疑惑那人是不是故意躲着她,后来日子越来越接近高考,她也就渐渐地疑惑不起来了。 这是任冥的第二次高考,按道理来说,应该比上一次要轻松,不至于那么紧张才对,毕竟他已经走过一次流程,哪里,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比别人清楚地多,即便如此,奚环依然请假回了穗城,因为她的病的缘故,辅导员干脆的给了假。 如果可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奚环一定不会做这个决定,她按照任冥发给她的准考证找到了他的考场,并在考场外等了他很长时间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等到的却是任冥攥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手牵手从人群中的她面前走过,直到走进考场,他都没能发现她。 不管过去如何,或许如今他真的不喜欢她吧,印象中他从未喊过她的名字,也从未这样亲昵的牵着她的手,他所常做的就是将他护在身后,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最后,奚环给那个永远也不会及时回复他短信的男人发了条短信。 ‘高考加油,我在商大等你。’ 仅十个字,是她唯一能作为朋友说过的话。 或许任冥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个女孩曾不远万里来见他,见到的却是他与别人在恩恩爱爱的样子。 “任冥,你说要带我见一个人,是谁啊?” 女生握着他的手,那人沉溺的笑笑,伸出手摸着他的头发说,“我的一个妹妹,你跟她很像。” 第87页 纤弱的,必须要别人来保护,而奚环已经长大,任冥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她还依旧是个孩子。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一个男人,不会轻易找比他大的女孩做女朋友的原因吧。 奚环转过身,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或许他唯一的错,就是在七岁那年将她护在身后,并承诺她,‘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他最终也没能实现那个承诺,而所谓‘从今以后’是个没有期限的词,她会叫人变得懦弱,再也坚强不起来。 奚环在火车上撕毁了请假条并赶回了和城,原来六月的天,也会冷到让人忍不住出冷汗。 她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若要逃离地狱便要忘记黑暗,可惜啊,人的劣根,就是本性难移。 任冥最终也没能在六月十号那天实现他的承诺去商大找她,因为他的女朋友,那个小女孩在高考之后失踪,监控录像显示她被人捂住口鼻拖到一辆车上,车子用的伪造的车牌,车后还有另一个女孩也被人牵制,可是她却挣脱了束缚。 那天奚环回到学校后穿着新买的衣服,在商大外的冰饮店喝了许多冰镇饮料,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一直等到开往商大的末班车停运,也没有等到他。 桌子被敲了几下,可能是冰饮吃多了的缘故,她趴在桌子上胃疼的直不起腰来,冰饮店里开着空调,非常凉快,学生们偶尔回来这里蹭空调,可是在空调房里汗流浃背的人老板还是第一次见。 “你的胃本来就不好,以后别吃这么多冰饮了。”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到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宁,你不躲我啦?”一说话前胸贴后背,胃就更疼了。 这时陈宁终于注意到她的不适,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皱着眉心问,“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奚环笑着摇了摇头,捉住那只放在她额头上的那只手,轻轻地问:“你曾经说你喜欢我,现在你还能喜欢我一次吗。” 她说:“陈宁,我还能当你的女朋友吗。” 第47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五) “陈宁, 还没有买好吗?”冰饮店的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奚环看了眼女人,飞快的松开了手。 她认识那个女人,文艺部的部长,连恋,文艺部里尽是俊男美女, 想要进去不仅要多才多艺还要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这一任的部长最为夸张,她是商大校花,人如其名, 连恋, 但凡见过她的男人, 很少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站起来,离开座位。 “奚环, 发生什么事了?”陈宁皱着眉头拦住她。 “没什么。”她打开那双手,云淡风轻的说, “可能是冰饮吃多了,脑子都不怎么好使要开始犯傻了。” 没有人会一直在等待永远不会被回应的爱情,陈宁也不例外, 这本是人之常情的一句话却让奚环体会到人的薄情, 甚至她会残忍的想,陈宁为什么不能再执着一点呢,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放弃呢。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已经变成自己最为讨厌的那一类人。 啊, 对了,她捂着发疼的胃,最后看了一眼连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的样貌既没有比过那个女孩也有没比过连恋,既然如此,任冥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陈宁又为什么要喜欢上她呢? 奚环想不出那个答案,而答案自在人心。 她总会喜欢上永远也得不到的人,自以为是自己还有条后路可选,可其实在她拒绝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了,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每天都在赌,筹码是自己的幸福,赢了就会很开心,输了就一无所有,那些愿意成为备胎的人,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了吧,因为太喜欢所以愿意退后一步,哪怕是作为第二,第三,第n个选择,可是人的忍耐却是有极限的,超过了那个决定就可以毅然决然的放手说不爱,说再见。 奚环蹲在地上,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后悔这一天的决定。 她已经没了爱情,不需要将自尊也搭上去。 刚才的一切,就当做梦话吧,因为也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变得那么讨厌。 她走到医院里一个人买了药,可是太疼了,没办法只能留下来打点滴,期间给宿舍里的人发了条短信,庄晓她们马上就要来看她。 合上手机,她想了一阵最终重新拿出来给任冥发了条短信,界面上还是六月七号她发的那条加油短信。 “末班车已经走掉了,任冥你今天不来了吗?”尽管那个答案,她十分清楚,只是没想到的是任冥的短信回的很快,他说,“出了点事。”仅四个字,简短的叫人觉得无奈。 叮铃。 哪里来的铃声? 医院里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边的一把伞,伞上拴着一个铃铛,每走一步就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她拿起伞,周围的一切都褪去,唯留下一个女孩站在一颗大大的柳树下,手中撑了把与这一把,一模一样的伞。 罗刹怨,恩爱镰,千古情愁唱万遍,醉酒当歌无人伴,一诗一伞踏红尘,青蹄踏翻罗帐黯,梦里皆系他的缘。 那时的错过,如今依然也是错过,可笑她被怨恨蒙了眼,迟迟不肯投胎,可笑她独留原地面对万鬼刁难只能逼自己更为强大,而结果却依然是无缘。 第88页 世间已很少有鬼能与环为敌,这世上已很少有鬼不惧她怕她,她带着这累世的罪孽,只会为人召来不幸,曾经她救下过一头差点被豹子捕食的小熊,后来那头熊被人类所捕,上了餐桌,后来她救下一个女人,女人生下一个小罗刹,害的那家人家破人亡,死的死,疯的疯。 最后她用那微薄的功德换来这一世,也是诸多磨难,重重困难,可这些都不要紧,她终于能找到他,再续前缘,可惜啊可惜。 “奚环,奚环?你怎么样了?哎,怎么睡着了……” 她在雾都血花的骨堆里走了好长时间,可是,依然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任冥啊任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是我不好吗,还是我造孽太深?可是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 胃还是很疼,疼到骨子里,梦里她被人背起来,带离了医院,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庄晓,一脸的凝重,似乎想要问什么,到最后也没有问出口,而喜欢这个人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名。 任冥,念着念着眼泪也留了下来,湿了那个背着她的人的后背,能感受到那个人站定。 “怎么了?”庄晓问。 那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空气忽然寂静,静的能听到虫鸟声,蝉趴在树上啼叫,六月天还是很热的。 “对了,你跟连恋在一起的事,她知道了吗。” “她今天遇见连恋了。” “遇见了?”庄晓吃惊的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找个时间告诉她吧,我说你呀,你这么好,大概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么爱她,却又这么简单的放弃了吧。” “我放弃的没有很简单。”他说,将人往上托了一托。 “还说不简单。”庄晓嘀咕说,“这才多久啊,你就接受了连恋的告白,不过幸好她还不是很喜欢你,哎,对了,你跟我讲讲奚环喜欢的那个人的事呗。” 没有传来反驳的声音,她的眼泪重新流了下来,汇着汗水,流到他的衬衣上。 那年夏天蝉鸣的声音很大,吵得她心烦意乱,从未哭过的人眼泪却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为什么? 她在心里问,却不知道,到底是在问什么。 暑假她回了家,一个暑假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打工,快要开学的时候拿出一个月的工钱藏在了奚老爷子的枕头底下,并在那下头摸出了一张老照片,还是黑白照片,照片上三个人,其中一个跟喜欢长得很像。 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时间过去那么久她基本上已经快要记不得她长得什么模样,她的指腹在照片上揉了揉,原来,她就长这样啊。 其实奚老爷子根本不需要她的钱,这几年他的退休工资年年上涨,老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平日里喝喝茶下下棋,跟那帮老头老太太们一起打太极,开销不大一个人生活还是够的,奚环母亲的事情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痛,他将所有的东西给了奚环。 她去见过几次任冥,他都不在家,任家父母开了一家超市,平常也基本上不回家,她等在炎炎烈日下,等到上班没有等到他只能离开。 奚环给任冥发了许多短信,却没有一条能回,怪的她都要以为任冥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九月开学的时候她遇到了任冥,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女孩,还是从前那个女孩,却唯唯诺诺的比那时胆小了好多。 ----------------------------------------------------分割线 有一天,善遇到恶,她对她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了。” 恶笑了一下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人都很坏。”善答。 “坏吗?”恶转过头说,“你觉得,到底是人坏,还是鬼坏?我杀掉的第一个人坟杀了八十八个不满周岁的幼孩,确实是个大坏人,可是那八十八个孩子死后化作鬼婴前去寻找遗弃他们的母亲,后来又有八十八个女子被鬼婴所杀。” 善没有答话,恶继续说:“我在那个屋子里,每年都要杀掉一个人,我只会杀掉其中一个,可他们却有一个能活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好半晌善才抬起头,唯说了一句话:“他们都是坏的。” “他们都是坏的吗?”恶不解的问,“原来在你心中他们都是坏的吗。” 恶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坏的不是一个种族,而是族中的某些人吧,我还曾杀过一个误入的女人,她死后我才知道她为何误入此处,他的儿子是这里的学生,胆子挺大,女人信命迷信,听说这里已经有许多人被害,觉得不吉利便先来探探路,她没告诉任何人,死的时候却是笑着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恶说:“因为她死了,他的儿子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你说,人心到底是善是恶?”善问。 “人心啊……”恶没能回答她这句话。 ----------------------------------------------------------------分割线 “任冥!”奚环高兴地走到他身边,那个人身边的女孩突然吓得躲到他身后,口中喃喃道:“阿冥,是她,是她,就是她拦住我的。” 第89页 奚环脸上的笑,当场僵住,她眯着眼睛想,‘原来,她还记得啊’ “她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奚环终于还是笑着问,无事女孩的话,任冥的脸色并不好,他点了点头,奚环眼中的笑意更深,深的眼睛都要红起来。 “你好。”奚环对女孩伸出手,“我叫奚环。奚幸的奚,循环的环,你是任冥的女朋友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见过的。” 第48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善(六) 天气闷热,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天边的雾那么浓,这场雨一定很大。 任冥抬起头将女孩藏在身后,喜欢看着他,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这样不信任, 这样怀疑的眼光。 “对了,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奚环说,女孩却往后躲得更甚。 “奚环。”任冥说, “我们得谈谈。” 她微愣, 浅浅的点了点头说:“可以。” “咦, 那不是宣传部的奚环吗。”连恋伸出抱着奶冰的一只手,陈宁看了过去, 岂止是奚环,还有任冥。 他刚要抬脚过去, 想了想又收回来,无尽温柔的对身旁的女孩子说:“等下去逛街吧,晚上把你的舍友喊出来, 我请她们吃顿饭。” 一个男人如果愿意渗透进你的生活, 是比任何情话都要来的好听的爱言。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这是一次他用无数次回眸换来的擦肩而过,却显得自己那么的可笑。 连恋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他们来到教职工宿舍楼后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 还是奚环找到的这个地方。 “你要跟我谈什么?” 任冥牵着女孩子的手,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忌惮的问:“幼莹说,那天她被掳走的时候曾见过你,是真的吗。” “六月十号你在穗城吗?”任冥问。 “在的。”她说,“我来接你,可是出了点事。”她轻轻的说,将差点被绑架讲做出了点事。 “其实不止六月十号,六月七号那天,我也在穗城遇见了你们。”她说的这些,大多数的任冥已经听不进去,他揣着一肚子气,就像是单纯来撒气的。 “她说过让你报警,向你求救,为什么……”任冥没有丝毫怀疑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冲奚环大吼说,“你为什么没有......” “我为什么要报警?”奚环不解的问,“就因为她让我报警我就得那么做吗?” “奚环!你知道她被掳走后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吗,她差点被人卖掉,这些都你知道吗想过吗,你明不明白这是犯罪!” 是在说她犯了同伙罪吗?奚环轻笑了声,她看着任冥,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的回来,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 “我知道的。”她笑了笑,背过去看着对面的湖水。 “可是我根本没有理由去帮她啊。”奚环说,“任冥,我嫉妒她,难道你不觉得她的人生太过幸福了吗。” “幸福?”任冥错愕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像是已经不认识她,或许他从来都不曾真正的认识过自己吧,奚环想。 “奚环,你是不是疯了啊!” 那个名叫幼莹的女孩紧紧地贴在任冥的后背上,浑身发抖,小脸也苍白,再也不似奚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多么幸福啊,有疼爱她的父母,有崇拜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喜欢她,这是多么巧的事情,他的这种喜欢喜欢也等了好久啊,也喜欢了好久啊,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稍微喜欢她一点呢,如果不能喜欢她,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你要把我送进警察局吗?”水面起了涟漪,她轻轻的问。 “奚环,你不是个会做这样事情的人,过去的你很善良,对每个人都很好,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过去在你眼中是什么模样,而你大概也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吧,算了,反正我也不记的了。” 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最后她想了想终于开口。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的开头很简单,小男孩保护了一个小女孩,并承诺会永远保护她,然后啊,那个小女孩信了这么句话,就这么着,喜欢了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整整十三年。” 任冥愣住,他错愕的抬起眼睛瞪着奚环。 奚环看着他这个表情,表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啊,小男孩却忘记这一切了,有了别的想要保护的人,于是全都忘记了,后来小女孩为了不让他为难,也叫她自己忘记了,逼着自己忘记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笑。” “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他问。 “你是希望我说是呢,还是希望我说不是呢。”她答。 “告诉我真相!”他蹲下来,手指插进头发里,眼睛都跟着红了,头上的青筋露出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 “真相是什么?”奚环蹲下来,“我也忘记了,可我啊,只记得你那时的承诺,我等啊等,高中的时候你说你要安心学习不谈恋爱,我不能跟你讲,你高考落榜受了打击,我不敢告诉你,你努力复读想要考一个大学我不想打扰你,我好不容易等到寒假终于见到你,可那个说高中不谈恋爱的你已经有了女朋友,任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那天我去篮球场找你,看到她抱着个暖水瓶守在你身边,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子,连车来了都躲不开,心痛的要死掉了,恨不得被车撞死算了。” 第90页 任冥很混乱,这大概是他二十年的人生里最为混乱的一天吧。 半晌,他声音颤抖的问:“是我对不起你,可这一切跟幼莹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奚环站了起来,或许任冥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吧,那天差点被掳走的不只有他的幼莹,还有奚环,可是奚环逃走了,幼莹却留了下来,或许天意如此吧。 她再没有解释什么,不是不想解释,大概是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再也不会相信她的话,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 她没有去问那个幼莹最后被掳去了哪,中途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被找到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或许从一开始,对她而言,一切都没有意义。 奚环觉得她一定是有自虐的倾向,如果不是为什么在瓢泼大雨中未撑一把伞? 任冥与幼莹最终失望地离开,他们没有说起诉谁,也没有说告发谁,这样的沉默倒叫人觉得他们只是一对陌生人,等到他们走后天空下起了雨,奚环在雨中反思,当时不应该告诉他真相的,如果不告诉了真相现在她就不会这么后悔了吧,可是没用的,另一方面她又清楚地知道,即便不是现在,在不久的将来任冥也依然会得知那个真相。 如果没有说,如果不曾承认,如果那天不去制造惊喜,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可是人生有很多意外,不缺惊喜,却没有如果。 从今以后那个会对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那个男孩终于不再属于她,不会将她保护在身后,不会跟欺负她的人打架辱骂她的人争执,更不会知道她是否伤心,是否在哪里受了不能说的委屈,那个人,任冥他终于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不见,认清楚这一点,奚环趴在石桌上突然大哭了起来,伴随着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彻底的消失不见。 ‘她在哭啊。’ ‘她为什么会哭啊。’ ‘罗刹女无忧无惧,无恐无怖,却比任何凡人都要懂得爱恨别离,爱而不得,恨而不愿,别而不能,离而不同。’ ‘别哭了……’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哭的嗓子都要哑掉了。 那一年,奚环在远足的时候崴了脚,任冥背着她下山,中途被一根树枝绊倒,她忍着剧痛对任冥说:“阿冥,我不疼,你没事吧。” 或许在任冥的眼中她一直那么懂事吧,她理该那么的懂事,温柔,又体贴,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妹妹而已,不知道她也会善妒,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女朋友。 奚环边哭边笑,泪水顺着裂开的嘴流入喉咙中,那么的苦,又那么的咸,就像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又苦又咸,只有任冥在的时候还有些甜味,他一离开,她的世界只剩苦与咸了吧。 -----------------------------------分割线 “那么,怎么才能区分对与错又不杀错了人呢。”善问。 “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都杀掉吧。”恶裂开嘴。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区分对错,被困在那里那么多年?”善不解。 “可能是因为我们想要变得仁慈吧。” “仁慈是什么?”善问。 “仁慈啊,就是保护每一个人,做好事啊。” “那坏人也要保护?” “坏人也分很多种啊,有的人被迫变坏,有的人本性恶劣。”恶答。 “好难哦。”善耷拉着脑袋。 “其实也不难,很简单啊。”恶说,“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人,维护你认为对的事情,对坏人从轻发落,感化他们叫他们也变成好人,这个就是仁慈呀。” “那,如果是我不喜欢的好人呢。”善问。 “那就随你处置喽。” -----------------------------------------------分割线 雨太大,路上都没有几个人在走,她走走停停,看着天空中降下的一道闪电,路上几个被大雨堵了去路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偶尔还能听到一句疯子。 她站在雨中,看着身后的一切。 那时她设想了许多场景,跟任冥考在一所学校,跟他告白,他答应后两个人在一起,整整四年不分开,大四的时候一起同居,毕业后一起闯荡,毕业后两年结婚,然后生孩子,生两个,一个像任冥,一个像她,多美好的设想啊。 “奚环,这么大的雨,你疯了吗!”头顶上忽然出现一把伞,打断她所有的想象,奚环抬起头看着那人,微提了提唇角,一张小脸被雨水打的惨白。 “陈宁啊,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我什么?”那人脸色不怎么好看,雨大的就像泼下来的一盆水。 “恭喜你有女朋友啊。”她说,“真好,我刚被任冥甩,你看,多么惨。”她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从伞下跑了出去。 眼泪重新流下来。 后悔吗。 不知道,可是如果不是的话,心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疯了,电脑卡了一下文档没了,都没了啊啊啊啊,天气转冷大家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大晚上鼻子不透气睡不着觉,太难受了 第49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恶(七) 第91页 奚环再也没有喊一声阿冥, 任冥也没了这个妹妹, 他们很少在学校里遇到,就算遇见也装作不认识,真正完成了的从朋友到陌生人的转变。 仅因为一个女人。 一切,开始的那么荒唐,结束的那么悲惨。 恶踏着雾骨的花而来, 那时她的精神渐渐变得不好,舍友也逐渐疏远她,她的身边再没有半个朋友,一切明明不值得可怜。 “阿冥?你怎么了?”听到女孩的声音, 任冥收回视线轻声说, “没什么。” “你看啊, 这两条项链到底哪一条好看。”她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那人却毫无心思的说, “都好看,你带什么都好看。” “那就跟我爸讲, 让他都给我买了吧。”左幼莹如是说,事到如今任冥才渐渐明白那时奚环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她确实很幸福。 左幼莹的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董事, 她们家从来没有为钱的事情担心过, 她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很温柔体贴,像个大家闺秀,诚然她就是一个大家闺秀。 有钱的家庭, 温柔的母亲,疼爱她的父亲,从小就是呼风唤雨的性子,来商大一年就将校花连恋pk了下去夺走了她的宝座,大二的时候就成为了校学生会的副主席,所有的人都奉承她,喜欢她,甚至叫任冥产生了一丝错觉,那时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女孩弱小到需要他的保护? 跟她相比,奚环的童年确实算不上幸福,而且还要用不幸来形容。 他曾后悔过对奚环说出那番话,却并不会为他的后悔而道歉,因为无论她多么羡慕另一个人,也不该将她就那样扔在那里,任她自生自灭,如果不是幼莹的父亲动用了无数手段,他甚至不知道,这么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还是否活着。 如果奚环能够报警,如果她没有扔下她不管。 任冥头疼的想,或许他依然是他的妹妹,他会保护她,最起码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众叛亲离。 任冥大三那年,奚环大四,那一年的清明节,听说奚环一群人去了老校区,一行人,唯陈宁一人活着回来…… “你好不容易离开,如果选择回去,这一世都无法离开。”恶对善说。 “或许你说的一直都是对的,人性本恶,我等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甚至都要以为自己疯了,可依然是错的,都是错的。”善这样说。 “我不需要救那些人,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善说,恶望了她一眼,坐在讲桌上晃荡着两条腿。 “那我们换一换吧。”恶提议说,“你来作恶,我为善,让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一个不一样的奚环,看那时候的任冥会如何选择。” 善点头说:“好。” 恶的眼睛一转,走之前问:“对了,任冥那个好朋友是叫什么来着?” “陈宁。” “陈宁?”恶口中喃喃脸上挂着笑想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那一年,奚环蹲在篮球场上,田云在喊她的名字。 “那你就不要考大学了。”恶说,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任冥扬长而去。 后来,任冥依然落榜,奚环一如既往的考上商大,上学前任冥去送她。 “来年你要不要考商大试试?”奚环接过任冥手中的行李。 “啊?商大分那么高,我考不上吧。” “我会给你补习,教会你那些东西,你要不要考商大跟我在一块上学?” “不是,妹子,你怎么了?”任冥皱着眉头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任冥,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为了我试试吗。”她说的直白,火车站的服务人员开始催,奚环拿着行李赶紧过了安检。 她看着呆愣愣的站在月台上的人,他瞪着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耳朵红红的是害羞了,奚环轻勾起唇角,这个赌,她俨然胜券在握。 原来该是这样的,只是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她给他发了好多短信,头两个月两个人聊天很频繁,对方都绝口不提那句告白的事情,最后一个月,任冥的短信来的越来越迟,从过去的每天一条,缩减成为每周一条,从原来的一句话三两行字,到最后的一句话三两个字。 等到寒假归来,她依然去了那个篮球场,也自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任冥的背心湿透了,结果女孩手里的保温瓶与棉大衣,一脸的笑容,笑的像朵花,别提多灿烂的。 “任冥。”奚环走了过去。 任冥一愣,继而笑容爬到脸上,他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发,边揉边说,“大学生回来啦,来,告诉哥在学校里有没有被人欺负,有的话哥去揍他!”他扬了扬拳头,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女孩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却不敢抬头看奚环一眼。 “暑假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她开门见山地说,倒是问的任冥一脸迷糊,“什么事情?”他不解的问,显然已经忘记。 “如果我喜欢你,你到底要不要考商大。”小女孩的脸,刷的白了下来,白的是那么的快,手指狠狠地攥着那个保温瓶,如果那是个塑料的,一定已经被她抓的变形。 任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无措的说:“不是,你说真的?我以为你那是开玩笑。” 第92页 “阿冥。”奚环掩嘴笑了笑,“我从不开玩笑,这些你难道忘记了吗。” “奚环……”他为难的看着小姑娘,那张小巧可人的脸,变得煞白,嘴唇被咬出血来,眼睛也红红的像是马上要哭一场。 “我……”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说,“你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吧。”她最后依然还是笑着的,尽管心里那么痛,叫嚣着不能放手,奚环很坚强,她比一般的女孩要坚强许多,可正因为太坚强了,从未在他人面前哭过,所以被肆无忌惮的伤害吧。 “今后,我不会再跟你联络,也”她转过身,走的好不潇洒,“不是你的妹妹了。” 所谓爱情总是这样,故作坚强的那个受伤最深,懂得如何讨好人的,才不会受伤,男人喜欢保护弱者,或许在任冥的眼中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背后哭泣的女孩,更不是个弱者,所以才会被放弃,可笑,这竟是她失去他的理由。 任冥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一步一个脚印,不只是他看错还是怎样,奚环的脚印中都带着一丝血迹,逐渐蔓延在她走过的路上,逐渐离他越来越远。 “奚……”他张了张嘴,却被一旁的女孩拉住,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不等任冥追出去就扑进他的怀里,那么可怜,却又像是撒娇,又像是一条铁链将他锁在原地,生怕他会追过去。 “好了,我哪里都不去。”任冥抱着怀里的女孩,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曾经他也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另一个女孩说过话,给她扎秋千架,陪她逛花会,放风筝,过生日,可是那个女孩就在这一刻,他作出选择的时候,彻底与他说了再见。 心好像空了一块,闷闷的,似乎是剧烈运动的原因吧。 车祸如期而至,却不是撞的她,驾驶员误闯红灯冲过了人行路,人行路上七八个人,小到七岁的孩子,大到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都幸免于难,却只有幼莹一个人被车子撞了过去,她被紧急送往医院,做了好长时间的手术,伤到了动脉需要输血,医院库存里却没有符合血型的血液。 “病人是rh型阴性a型血。”任冥知道这件事,自然也知道这种血型多么稀有,巧的就像是老天爷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认识一个人,也是这种血型。 奚环接到电话的时候,奚老爷子正在跟棋友下棋。 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人名,顿了一顿,脸色不大好的拿着手机走到卧室关上房间门才敢接起来。 “任冥。”她换了只手拿电话,“你找我是还有什么事?” 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声音,或许他也明白这个要求多么荒唐,多么的难以启齿,可是他必须说,为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可不可以来医院。” “怎么了?” “……幼莹……她出了车祸,大出血,可是医院没有血…….” “她是rh型阴性a型血?” 任冥咬了咬牙说,“对。” 听到这个答案,奚环却忽然笑了出来,笑的心疼,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任冥,你喜欢她啊?” 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回话,医院乱成一团,他躲到小花园里。 “妹子……” “任冥,你是想要我救她吗?”笑够了,听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掺杂着她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妹妹,她就要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接下来的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他知道这么做很混账,可是那是一条人命,奚环是个善良的人,他所认识的奚环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是个老好人,别人需要她的帮助的时候她从不拒绝,是个烂好人,她仿佛有三头六臂,是无所不能的,让人忍不住去依赖,尽管她才十九岁。 奚环盯着书桌上的一颗水晶球,那是她十五岁的时候任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对了,他既然要这么伤害她就不该对她那么好,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事到如今怎么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反差。 半晌,她才开口苦口婆心似的做着最后的挣扎:“任冥,她太依赖你,依赖的,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可我跟她到底是谁先活不下去呢,任冥,你心里那个,到底是谁呢。” “奚环,我求求你。”可笑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状况下,为了另一个女人。 奚环挂断了电话,她走出卧室的门对奚老爷子说,“姥爷,我出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啊。” “救人命。”她穿上鞋,走了出去。 之后的事情,称得上是兵荒马乱。 奚环来到医院,什么也没有说,在左幼莹父亲的千恩万谢下,护士带她去抽血,最后的最后她的眼睛依然看着任冥,而这个男人却羞愧的不敢看她一眼。 “谁让她来的!这位小姐有很严重的凝血障碍症啊!” 任冥愣住,他靠在墙上,最终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扪心自问,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后来医院里有同样血型的护士献血保住了左幼莹的命。 第93页 那一年的夕阳那么的红,奚环因为这场有名无实的输血,差点丢失了她的性命。 奚老爷子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抬手就给了任冥一巴掌,七十多岁的老爷子眼圈红红的,他将这孩子当做掌中宝,怎么能忍受她无缘无故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没有告诉我,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想说的,可你给她机会了吗?你口口声声都是救命,奚环是个善良的孩子,你都那么求她了,她会不答应吗,她还敢说吗,就算她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左幼莹出院的时候,奚环仍在院中,任冥几次要去都被撵了出来,后来奚老爷子终于肯让他们见面,那天阳光照进病房,打在奚环的半张脸上。 “妹妹。”他微红着眼睛,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想。 “你是谁啊。”任冥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一脸天真地问,那人的双脚像被胶水粘在原地一样,整个人活像是个圆雕。 医生说这次事情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她的记忆受损大概也与这个有关。 任冥跪在病房外,如果他没有提出那个请求,奚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第50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恶(八) 后来, 奚环跟陈宁在一起了。 “环环, 你喜欢他吗?”奚老爷子问,奚环昂起头说,“应该喜欢过吧,我不记得了,不过他说我答应了跟他在一起, 那我一定喜欢的吧。” 她用的疑问句式,奚老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很多人骂她,不理解她,她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上课下课, 吃饭睡觉, 谈谈恋爱,看看小说, 刷刷最近出名的电视剧,后来校花向陈宁告白, 被人残忍回绝,那时奚环正在吃一个冰激凌,“她很喜欢你哦。” 那年, 没出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任冥要考什么学校,也没有前去给他那个惊喜,更没有差点被绑架,必须要做出什么选择, 她甚至连任冥是谁都不知道,只有陈宁对她告白,只有她答应了那个告白。 此后她被好好保护着爱护着照顾着,直到大二的十月份校学生会招新,她在初试考场里监考遇到一个男生,他的眼睛看看试卷又看看她,同监考的学姐跟她打赌说,“这个学弟一定喜欢你。” 她的做法是走到那人跟前声音柔柔的问:“我的脸上有答案吗?” 男生愣住,他张了张嘴吧:“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奚环扫了眼男生的卷子,是体院的学生,姓名那一栏,她拿过试卷,写的是任冥两个字。 “你可以交卷了。”奚环毫不留情的拿走试卷。 “学姐!”同考场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 奚环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她是不认得了才问,“有什么事。” “能不能……”女孩摇了摇头,最终笑着说,“那我也交卷吧。” 奚环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才开考十分钟而已。 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走出考场,奚环这才明白,原来那两个人认识啊,看那动作的亲密程度好像是情侣吧,将试卷放在讲桌上,她想,不过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初试的结果当晚上就分发给了新生,通过的自然通过,有待考察的被分到复试里去,至于那些没有通过的,很遗憾这四年都与校学生会无缘,,不过接下来还会有系学生会来选拔成员。 第二天晚上复试的时候,奚环作为评审却看到了那个提前交卷的女孩,她不解的问学姐,“我记得她的试卷没有怎么填完,为什么会被分到这里?” “这个呀。”曾跟她一起监考的学姐说,“副主席董扇是她亲哥。” “啊?” “你知道这个人我们开罪不起就行了。”奚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晚上陈宁约她一起吃夜宵,晚上的十一点,学校外的小吃街刚刚开始活动。 “今天晚上面试了个女生叫左幼莹,听说是董扇学长的亲妹妹?”她嘴里喊着一口面,嘟嘟囔囔的说,陈宁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递过来一张纸巾。 “董扇跟我说过,他妹妹好像是来参加竞选了,怎么,你遇见了?” 她低着脑袋点了点头,将面吸溜到嘴里。 “她初试的考场是我监考,试卷没写几个字,这下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分到复试里了。” 奚环抬起头,陈宁给她擦了擦嘴。 “说起来昨天考场里还有一个男生,看上去跟左幼莹是情侣,男的一直盯着我看,夏禾学姐都以为他喜欢我,我收走了男生的试卷左幼莹才跟他一起走的。” 她低着脑袋搅了搅碗里的面。 “我记得是叫任冥吧,他一直问我不认识他了吗,我该认识他吗?”奚老爷子跟她讲过陈宁曾是她的高中同学,关于她的一切,陈宁都知道。 陈宁的表情僵了僵。 “算了。”奚环扁了扁嘴说,“就算我曾经认识他,关系也一定不怎么好吧,他之后也没来继续找我问。” “你希望你跟他的关系好吗。”陈宁牵起她的手,奚环抬起眼对面人的眼中映出她的眼。 “你跟他确实认得的。”陈宁说。 第94页 “不仅认得,关系也是很好的,可是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你对他很失望,后来就出了那些事……” 纸永远都包不住火,一个大度的男人,一个真正喜欢着某个女人的男人并不会轻易欺骗她,与其想着如何欺骗,还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感动她,留住她。 奚环对于陈宁的坦白感到惊讶,惊讶过去更多地是欣慰,她看着被陈宁握住的手,反握回去。 “我会对他失望一定是因为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吧。”她笑了笑说,“你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毕竟……” “毕竟?” “毕竟你有钱长得帅又这么爱我,哈哈。” 陈宁:“……” “开玩笑的。”她垂下眼睛,轻轻的说:“我从来都不会做叫自己会后悔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放弃什么人,不论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对谁失望过,我跟你在一起都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要给你一个可能,也给我自己一个可能,你能明白吗?” 陈宁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知道奚环从来都不会撒谎。 “等等。”陈宁忽然瞪直了眼睛问,“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记起什么?”奚环捞了捞已经没有几根面条的汤底。 “老板,再来一碗洋葱炒牛肉面。” 陈宁:“……”你原来这么能吃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我应该曾经喜欢过那个任冥吧。”她垂下眼睛,又忽然抬起头笑着说,“可是你说我对他失望,那应该是他不爱我吧。” 陈宁瞪着大大的眼睛。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可怕,什么伦理科学在这里通通都没有用,不仅电视剧里这样演,现实中也无时无刻不在播出这样狗血的戏份,小说中的皆大欢喜,恐怕也只能存在于空想中吧,毕竟现实来的要残酷的多,生活节奏那么快,快的甚至叫人无法呼吸,所谓的两情相悦,真正的喜爱真的还是太少了,女人喜欢男人的钱权,男人喜欢女人的美貌,那些不在乎世俗看法纯粹的恋爱或许已经快要绝迹了吧。 她曾跟宿舍里的庄晓谈过恋爱观,她跟现在的男友最初也不是因为互相喜欢才要在一起,最开始男方先告白,她感动于他的那份爱,选择在一起试试,他们就像两个不合拍的齿轮,在一起相互磨合了再磨合才最终变成了彼此的独一无二,不是只有一见钟情才算爱,日久生情也是。 洋葱炒拉面端上桌,奚环只尝了一口就特别惊喜地说:“陈宁,你尝这个,这个好吃,特别好吃!” 陈宁:“……”他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奚环已经夹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又吹递到他跟前。 “怎么了?”奚环一脸惊喜地说,“张嘴,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陈宁顺从的张嘴,奚环瞪着眼睛等他的感受,“是不是特别好吃,咱们以后还来这家吃饭吧,我还有很多炒面没尝过,下次你再带我来吧。” 陈宁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喜欢吃面,更从不吃洋葱,可是他却可以为了奚环吃下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这或许就是一种爱吧。 “任冥……”不远处座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眼睛一直低着头,女的一脸的不愿。 “她真的不记得我了。”任冥低着头,声音颇为痛苦的说。 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对奚环说,我叫任冥是你的哥哥,曾保护你的任冥,被你喊作阿冥的任冥,为了你可以跟人拼命地任冥,喜欢你喜欢到放手的任冥……也伤害你诸多的任冥,我还没有对你道歉,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为什么……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辈子他跟奚环隔得最近的时候就是现在,她终于放下一切,只是不记得他,独留下另一个陷在漩涡里迟迟走不出来。 “陈宁,你闭上眼睛。”吃过饭后,他们一起散步回学校,走到女生十八栋下面奚环忽然开口说。 “怎么了?” “快闭上,有东西要给你!”她焦急地用手去捂他的眼睛,陈宁无奈的牵住她作乱的手顺从的闭上眼睛。 奚环踮起脚在陈宁的唇上吻了一吻,陈宁愣住,听到她在他的耳畔轻声说。 “愿你永不会背叛我不会欺骗我,永远都会像今天一样爱我。”说完抱着从小超市里买的零食泡上了楼,可惜,他早就已经骗了她,他早就已经破坏了这个希望。 电话响了起来,他收回视线无奈的笑了笑,他是否在后悔当初的那个决定?或许即便他不做那个决定也能得到奚环的亲睐,又或者他错在太着急了吧。 “喂?” “陈宁。”他拿走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 “任冥?” “是我。”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考到了商大。” “那很好啊,改天聚聚。” “其实我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任冥说,陈宁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出汗。 第95页 “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陈宁答,听得出来,任冥似乎喝了不少酒。 “今天说吧。”任冥说。 “奚环,你还记得她吗,听说她也在学生会里,你能把她找出来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 第51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恶(九) 迎新宴会办在一个三星的酒楼, 奚环喝了点酒, 除了去年迎新的时候她还从未喝过酒,那么辣,麻舌头,那时好像也是陈宁替她挡掉了所有的酒吧,记不是很清楚, 只记得自己被人背了回去,走的很慢,很稳,当然她睡的也很稳。 酒不是个好东西, 醉人, 也醉心, 人是真的醉,心却是被麻痹了。 咦,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记起来了! 可是她却不记得自己答应过陈宁的告白。 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吃菜的陈宁, 算了。 她想,笑着端起酒杯轻抿了一下,被辣的吐了下舌头, 陈宁则拿过她的酒杯, 放在自己面前,明眼人互相递了个眼神,默不作声。 新生里还有人不认识陈宁,却大都认得那个毒蛇的学姐, 毕竟复试那天奚环一个极为犀利的问题,差点问哭一个新生的事情被传的越来越夸张。 宴会中主席象征性的发表了几句说话,四位副主席之一董扇跟左幼莹坐在一起,意思不言而喻,主席讲完副主席讲,各组的组长们由最好说话最会讨好人的宣传部组长严莉为代表讲了几句,即便这样,菜也凉的差不多了。 像这种大型的聚餐很少有吃得饱的,奚环在此之前喝了不少水,中途出去上厕所,他们坐得里面些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新生的凳子,她手中的杯子晃了晃,这一晃半杯酒酒全洒在了奚环今天穿的衣服上。 “学姐,对不起!”冒冒失失的新生想要帮她擦一擦,这一站剩下那半杯也洒了下来,正好洒在低头弄裙子的奚环头上。 奚环:“……” “你还是坐下吧。”她看了一眼那个新生,她旁边的人倒是轻声一笑。 那个冒失的姑娘可不就是左幼莹,她旁边笑的那个可不就是董扇,这一下奚环也有些拿捏不准左幼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了。 奚环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她跟董扇的梁子是结大了。 陈宁走了出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下,最终脸色很不好的看看左幼莹,他没有见过左幼莹但听说过董扇带了个新生过来,意思很明显,是要提拔她,可惜啊,董扇的位子都不及他大,他都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提拔什么人,他凭什么? 陈宁从来都不需要针对谁,因为没有必要,更因为那个被他针对的人太可怜了,可如果他特地针对什么人,那个人一定死的非常惨。 “学长。”陈宁在这个位子上从来不需要向什么人低头,可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喊了一声学长。 “陈宁,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铲起奚环说,“奚环的衣服脏了,我跟她就先走了,散会后你清点好人数一个不落的带回学校就行。” “可以。” 陈宁站在原地,转头对向左幼莹。 “是还有什么事吗。”董扇语气不怎么好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他说,“我听说学生会选拔那天考试开始五分钟有个男生骚扰奚环,被取消考试资格后,有个女孩也跟了出去,卷子都没合格就领到学生会来,是不是有点过分?如果传出去,传到老师那里……”陈宁想了想笑着说,“我是说如果啊。” 董扇恨得摇着后槽牙,本来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跟陈宁计较,可是在新生面前就被这样打压,他的形象该怎么办?意识到这一点董扇睨了一眼奚环说,“哦?有这种事?那我得仔细查查是谁干的,不过学生会里会出这种事,还不是你带了头,起了先例。” 陈宁眯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董扇,奚环是靠自己的努力考进来的,不过您这个妹妹是还是不是,就没有人知道了。”他牵起奚环的手,最后回过头说,“对了,我是说过我比你小一届可以不用喊我主席,不过你也别忘了这个事实才好。” 陈宁带着奚环离开后的酒席简直乱了套,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董扇最后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说了一句。 “我出去抽根烟。”晚了临走时喊走了左幼莹,此举更加重了别人的怀疑,毕竟陈宁说的也没错,奚环确实是自己考进来的,就算不是,那时的陈宁也是新生,他没那本事帮奚环,而这个左幼莹啊,确实是走后门进来的。 没想到校学生会这么好进,那些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进来的学生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一方面她们想要讨厌孤立那个走后门近来的人,可另一方面又害怕董扇给她们穿小鞋,心中真是矛盾啊。 董扇跟左幼莹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大二大三的学生还是第一次见和和气气的董副主席脸阴的那么可怕,毕竟一个大三的人被大二学生压在底下的样子着实不好看,另一方面他这次丢人是丢到了所有成员的面前,最后一方面是左幼莹实在不怎么争气,进到学生会这些天,连最起码的人际关系都没有,天天都围着一个男人转,简直是被灌了迷魂汤。 董扇把她骂的多么惨,从左幼莹那张哭花的小脸上就能看出来。 第96页 以前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董扇很疼爱她的,大声说句话都不愿意,更何况是被这样凄惨的骂。 奚环喝的酒不算多,还不至于到醉的那种程度,可是风一吹就有些上头了。 反观陈宁,他走路走得稳稳当当,丝毫不像是醉的样子,毕竟位子在那里,他不想喝的东西也没人敢逼他喝下去,可是奚环就不同了,奇怪了,她去年怎么记得各组组长没一个喝醉的? 最后她枕在陈宁的大腿上,晚上七点多,公园里来散步的人不少,她枕在陈宁的大腿上,听说八点的时候有音乐喷泉,后来又想到所有不公的事,最终举起手对陈宁说。 “万恶的权力者!” 陈宁:“……” “又在说胡话。”他无奈的扶额说,“今年我可不想再背你回去,你可真是太能闹了。” “陈宁。”她忽然坐了起来,坐在陈宁的大腿上。 “恩,怎么了?” “说你爱我。”他愣了一愣。 “说你爱我呀,说完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哦。”她抱着他的脖子,无比亲昵的说,手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是在摸小狗一样…… “我爱你。”音乐喷泉正好开始,水喷来过来,她笑嘻嘻的说,“恩!” “好乖,好乖。” “那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陈宁抓住她作乱的手,奚环的眼珠在眼眶子里转了一转,忽然低头吻上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笑着说:“我记起来了!” 陈宁的脸色僵住,也分不清到底还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应该开心还是不应该开心。 “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背我回去,任我撒泼打滚,我记得你答应要带我去青海,还为我得罪了付修主席,我还记得你说你喜欢我。” 她抱着陈宁,感受着这个身体的僵硬。 “陈宁我都记起来了,除了我没有答应你我都记起来了,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再答应是不是晚了啊。” 陈宁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问:“奚环,这是真的吗。”他的眼眶子渐渐红了起来,他曾以为,如果这个人知道真相,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会恨自己,恨自己趁人之危,恨自己欺骗她,所以他一直不敢说爱,即便已经得到这个人,也仍不敢相信,他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来后她依然是任冥的,谁也拿不走,一心只爱任冥,无论为他受多少伤都情愿。 音乐喷泉里的音乐是出自哪里,你的心里又记挂着谁? 陈宁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然后刚刚有些酒醒的奚环成功的被转吐了,是的她吐了。 陈宁:“……” “是我的错,我太激动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奚环瞪了他一眼,吐得是撕心裂肺,终于不吐了俩人换了个地,她躺在陈宁的腿上,酒醒了大半。 “迎新会该结束了吧。”她问。 陈宁看了眼手机,九点多了该结束了。 “要不给董扇打个电话问问?新生大都不认识路,别出事才好。” “不会。”陈宁揉了揉她的头发,终于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被当狗摸。 “如果出事了,他也别想留下来了,更何况这里面有他妹妹,你没发现他比任何时候都上心?就今天聚餐的地点都是董扇选的。” “陈宁。”奚环打断他说,“你本性露出来了,太话唠了这样不好!” 陈宁:“……” 我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你居然说我话唠! “陈宁,商量一个事情。”奚环慢慢的坐了起来。 “什么事?” 她伸出手:“背我回去。” 陈宁:“……” “上次我喝的太多了,根本没什么记忆,你再背我一次,我想记住这条路,也想记住你这个人。”她低下头想,‘十年后,二十年后,一百年后,永远都不要再忘。’ 陈宁背上她,将人往上驮了一驮有些无奈的说:“你可比去年重多了。” 她打了一下他的后脑,“费什么话,快走。” 陈宁:“……” “你这么大的脾气,将来结婚后,我会不会吃亏呀。” 她垂下眼睛说:“不会。”很长的路,几乎看不到尽头,他就这么背着她,就像背着她的一辈子,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 路边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暖暖的,温温的,哪里的八音盒在响,诉说着一段关于爱情的故事。 路边车声呼啸而过,夹杂着许多人的说话声,能清楚地听到陈宁的心跳,也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恶想,‘希望他这一生平安健康。’ 叮铃,是谁家的猫落下的铜铃,是哪个人送给她的东西,被谁带走又被谁带回,合栖伞的主人是个聪慧的女子,七世与一个人错过,命中注定要分离,爱与情不能共生,世人的眼光,命运不敢苟同… 第52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恶(十) 人们常说女儿就是男人前世的情人, 奚环趴在陈宁的背上, 忽然来了一句:“陈宁,下辈子我当你的女儿吧。”惊得陈宁差点一把将人扔下去。 第97页 夜风微凉,树叶沙沙,她抱着他的脖子说:“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陈宁想了想最终说出两个字:“有病?” 奚环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上。 陈宁:“……”他忽然跑了起来, 奚环吓得紧紧地抱着他。 “你干嘛呢!”陈宁却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这笑太傻比的原因,奚环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真的好久, 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好像跟陈宁在一起天天都能开怀大笑, 天天都可以肆无忌惮的疯,肆无忌惮的玩, 肆无忌惮的去爱或被爱。 “奚环?”她的笑容渐渐止住,陈宁依然背着她, 他也看向那个男人。 “陈宁?”任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个状况,他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们怎么在一起?”左幼莹牵着任冥的手, 看起来像是刚回来, 奚环眯着眼睛扫过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怎么会这么巧啊,她从陈宁的背上跳了下来。 陈宁也有些惊讶。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一脸的错愕,甩开左幼莹的手走上来, 狠狠地揪住陈宁的衣领。 对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想用武力来解决。 奚环挡在陈宁面前。 “奚环?”陈宁看着她。 “妹妹,你走开!”任冥吼了一声,像只被叼走幼崽的母狼,他的眼眶通红,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子里瞪出来一样,样子就像是一只被人抢走小兽的母兽。 “妹妹?”她攥着任冥的手腕,看了一眼后面小脸煞白的左幼莹,很镇定的说:“快来把你男朋友带走,跟个疯子似的,也不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疯子,奚环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任冥,或许她错了,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那时的任冥拼了命要救她,那一世的任冥说喜欢她,也仅是那一世的那个他而已,他已轮回,一切都早已不一样,他会爱上新的人,也很早就忘了那年教室里的人,只是她苦苦留在原地作恶多端,只想着与他再续前缘,可是哪里来的前缘呢,或许他们本就不该遇上,或许那所谓的喜爱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任冥松开手,改两手捧着她的肩膀问:“奚环,你看看我,我是你哥哥啊,我还没有跟你道歉,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你。”奚环甩开这双手,眉心皱成一团,“该这么说吗,我从未忘记过你,从未喊过我名字的任冥,欺我骗我的任冥。”她看了眼左幼莹,“爱上别人的任冥,差点害死我的任冥,我根本就没有忘过你,何来的记得?” 任冥眼眶子要撕裂,他死死地盯着奚环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来看善的吧,奚环想,陈宁也有些惊讶,毕竟这些奚环真的从未跟他讲过,或许是不值得讲,或许也是没有必要。 “你……” “那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到最后也没有给我答案,正好趁现在你告诉我答案吧。” “什么答案?”他一脸的迷茫。 “你不记得了?”奚环轻笑着说,“你看你都不记得了,还做这个样子干什么,我原来以为我才是那个被你甩掉的可怜人,可是最后,任冥,你跟我,到底谁更可怜呢。”到最后到底还剩下什么呢,回忆?还是真爱? 奚环牵着陈宁的手将他拉走。 “那个时候我问了任冥一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只是做一个选择罢了。”他们坐在图书馆前的小竹林里,奚环轻轻的说。 “你问了什么?”陈宁好奇地问,奚环回头说,“你真想知道?” 陈宁点了点头,她坐在大树的花坛边:“我问他啊‘任冥,她太依赖你,依赖的,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可我跟她到底是谁先活不下去呢,任冥,你心里那个,到底是谁呢。’这个答案,他大概永远都给不了我吧。” “我在。”陈宁上前,拥她入怀,轻轻的说,“今后,我在……”奚环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一个微笑。 “我知道啊。” 幸好她与他还未有后来,幸好她还能遇见另外的男人,那个将她锁在深渊整整百余年的怨,如今也该到了消散的时候吧。 后来,官网贴吧爆出了一堆丑闻,有关于校学生会里的黑幕,各任主席之间的纠葛,不过帖子出来的快,被删除的也很快,再后来副会长董扇被革职,记了大过,而那个由他的手所带进来的新生,理所应当也滚蛋了。 奚环再一次遇到左幼莹的时候,她在学校里过得不怎么好,没什么朋友,还爱哭,看不上简陋的宿舍,整天嚷着要出去住,她再一次见到任冥的时候是在十一月份,那时候天气渐渐的变冷,任冥就等在女生宿舍下面,冻得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有一瞬间,她有些心软,差点要原谅他的时候,不知道记起什么,终于狠心走上了楼梯。 “奚……”她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任冥终于肯叫她一声奚环,只可惜,她已不在等待,再后来是圣诞节的前一天,陈宁脸上带着一道伤,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的脸怎么了?”奚环心疼的问。 第98页 “没什么,不疼了。” “谁问你疼不疼了。”奚环的脸皮红了红,很久后她才知道,那是陈宁对任冥坦白了当年之后得到的教训,以及一个承诺。 “任冥说,他想见你一面。”圣诞节那天的惊喜就是一场实在谈不上愉快的聚餐,有她,有他,也有他,只是,左幼莹没来。 “所以你就答应了?”喜奚环扶额问,“你怎么这么傻,不怕我跟他跑了啊。” “你不会的。”陈宁急忙说,也不知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奚环。 她来到桌边,与任冥面对面而坐,桌上大大小小的菜,都是奚环喜欢吃的。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奚环惊讶的问,任冥点了点头,为她拿起筷子说,“记得,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我都记得。” “哦。”她拿起筷子扫了一眼,“这些事情,之后都忘了吧,你的女朋友不会愿意听到。” “我跟幼莹分手了。”任冥焦急的解释说,生怕奚环接着误会。 “分手做什么?”她盯着菜品问,“你们挺有缘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现在分手将来你不会后悔啊。” 说完,她将杯子递给陈宁,像吩咐下人一样吩咐说:“去帮我倒杯热水,白开,温热,不能太凉,不要饮料。” 陈宁:“……” 奚环看着像条忠犬一样呆愣的他,不小心笑出来催促说:“愣着干嘛,快去啊。” 她是故意支开陈宁,在场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却不好说出来,陈宁认命的拿起杯子,临走还无奈说:“你呀你,今后我可拿你怎么办。” 她对他轻笑,笑容那么深,带着深深地宠溺,叫旁人看的眼红,眼痛,忍不住别开眼睛。 陈宁走后,奚环就像变脸一样,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她放下筷子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无奈问:“任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吃香菜的。” 任冥的脸色直接僵住,扫了一眼桌上五颜六色的菜品,对了,奚环是吃香菜的,可是有个女孩却从不吃香菜,他习惯性地嘱咐服务员所有的菜不要加香菜,还自以为是的准备了这桌菜,可是错了,原来他又错了?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曾经带我去爬树摘槐花,任妈妈做的槐花饼很好吃,你带我爬上那棵树,可我却下不来了,你对我说,奚环,别害怕,哥哥接着你,大胆往下跳,哥哥会接住你的。”她收回遐想,抱之一笑,“那之前我并没有爱上你,我也只把你当做哥哥,姥爷跟姥姥身体不大好,在你家住的那段时间,任原哥要给我磨练胆子,我们看了许多恐怖片,晚上我怕的不敢睡觉,你对我说,别害怕,哥哥会陪着你的,一直会陪着你的。” “永远一个词很重。”奚环解释说,“那时,你许给我一个永远,我无可避免的陷了进去,或许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从一开始就错的那么天真,把你的亲情,当□□情来保管。” 任冥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奚环接着说:“后来,你答应要陪我过生日,每一年都会陪着我,直到你遇见了左幼莹,你第一次忘记了我的生日,这一次是因为左幼莹,下一次又不知道是谁,总归事情有了开头接下来每一次都会错过,我原以为是我来的迟了,可是没想到,只是因为我不够那么重要。” “不是这样的!”任冥抬起头痛苦的说,“不是这样的!” 陈宁回来的时候奚环正在擦嘴,任冥双手抱着脑袋,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吃好了?”他问,眼睛看向几乎没有动过的菜品。 “没有。”奚环说,“突然不想吃菜了,我记得南街有家牛排店,我们去吃那个,周五情侣套餐,很便宜的。”她站起来,任冥也跟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我……我喜欢过你的。” “我知道。”她将他的手推了下去,毫不留情的说,“如若不然,我不会苦等这么多年,也没有放开,可是,你的喜欢太浅了,浅到一个与我相像的人出现,就能轻易迷惑了你的心。” 陈宁看了一眼任冥,那时奚环的心中满是任冥,任冥的心中也满是她,他根本没有插足的可能,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这许多事,如今也只能归结于无缘吧。 任冥到底为什么要找奚环出来,找她出来最开始要问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陈宁看着现在的任冥,突然有些可怜他,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可怜自己一样。 “喂,陈宁,想什么呢,快跟上啊。”他回神赶忙跟上,刚出门奚环就心情大好的说,“我必须惩罚你。” “啊?” “你竟然骗我来见任冥,我都还没想好该对他说些什么。” 陈宁:“……” “那你想怎么惩罚我呢。”他也跟着笑起来,奚环的手指放在唇上点了点,忽然张开双臂,对他说:“罚你把我背到南街。” 陈宁:“……” 我如果没记错,从这里到南街,打车要三十分钟…… 第99页 那个午后,他就这么背着她,走了近二十分钟,背上的奚环在跟他讲童年趣事,是那么的开心。 等到他们离开后,玻璃窗内出现一道看不清的影子,那影子手中拿着一根红线,红线一端拴着任冥,另一端拴在奚环的手指上,那影子看着任冥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剪刀,咔嚓一声,断了那道缘。 “这是,北阴酆都大帝的命令。”那道影子对任冥说,“您将来也别怪我。” 可惜,他听不到这句话,也看不到这个人。 一阵风吹过来,他呆呆的看了眼自己的指头,好像他曾有过什么执着许久的东西,可那是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两个结局,都觉的挺好,好纠结 第53章 第五个故事、半身 恶(十一) 烟花再美终要散开, 戏唱的再好, 也要曲终人散,而他们,谁也无法逃脱轮回。 大二的寒假,陈宁带她去了青海,他们拍了很多美丽的照片, 回来的时候坐上了最美高铁线,一路看山看雪,见到了常年积雪的祁连山脉,他们去看了敦煌壁画, 去莫高窟里游玩, 里面的饭菜可真心不好看吃, 人还多。 大三那年的暑假陈宁带她去了厦门,将鼓浪屿转了个遍, 回去的时候买了点手工小点心,挺好吃的, 大三那年的寒假奚老爷子犯了腿疼的毛病,奚环一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却依旧跟陈宁通电话, 很多时候, 聊到睡着,就那么打了一宿的电话,早晨醒来的时候手机往往只剩一丝电量,还烫得惊人, 陈宁被骂得很惨。 兜兜转转,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任冥依旧不学无数,被下了退学通知,左幼莹在学校里生存不下去她爸爸给她申请了美国留学,很快就要走,而陈宁也要退位,时间过得很快。 那天,奚环靠在陈宁的怀里,身下的草地很软,阳光更暖,她握着他的手,在那枚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指环。 “这是什么?”陈宁疑惑的问。 “你近视了?一个戒指啊。”奚环吐槽说。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戒指。”陈宁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你知道,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她白了那人一眼,低下头吻了吻那枚戒指,诚心许诺说:“希望你永远记得我,别忘了我,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依然是这么的爱我。” “你太贪心了啊。”陈宁将人狠狠地抱住,“你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不只是一辈子的意思哦,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当然,比你清楚。”她想,“我求之不得。” “还有这个。”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铜铃,很老的铃铛,声音却依然清脆。 “这个?”陈宁疑惑的拿着铃铛。 “收了这个铃铛你就是我的人了。”奚环突然站了起来,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轻笑着说:“来,叫两声。” 陈宁:“......” “你看我不打你。”他在追,她在跑,各自笑的那么开心,各自活得那么无忧无虑,不需要思考什么,也没有什么责任与义务要去承担或实现...... 跑累了,追累了,他们一起倒在草坪上,逆光下看不清奚环的表情,只听到她说:“陈宁,记住我,别忘了我。” 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醒后人们依旧是吃饭睡觉上课实习,一切未有任何改变,唯一改变了的,只有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少了一个人。 那天陈宁从梦中醒来,习惯性的摸手机要给一个人打电话,可是打开手机他却犯了糊涂,他是要给谁打电话来着? 脑海里在组织一个大概,对了,是谁来着。 好像是个女孩,长长的头发,长得并不算惊艳,却让他执着了这么多年,她是谁来着? 手机里存着许多照片,他去过很多地方,青海西宁敦煌,兰州以及西安,厦门青岛济南哈尔滨,那些照片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咦,不对,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他的手指放在那个空位上摩挲了很久,最后喉咙竟然梗塞了起来,眼睛一疼,有水落下来,吧嗒一声落到手机屏幕上。 那个人,是谁来着…… 床头放着一枚铃铛,恶一路走回墓地,每走一步脚底就有一朵血花绽开,与她走时不同的是,再也没有铃响,也不会有要人命的七言。 ‘陈宁,希望你下辈子依然能记得我,希望你依然能爱上我,还有……对不起’ 那时,无人能逃离这场轮回,而她无论是善是恶,终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那年罗生门内雾骨的花开尽,开在阳间死人的坟上,开在罗刹的脚下。 善问恶:“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恶轻笑着答:“我与你不同,我不会害他。” 后来借道的鬼帝误入此地,差点魂飞魄散时被恶救下,鬼帝对她说:“你身上的怨很重,若是还想投胎,便要承诺不再伤害误入此地的人,这五十年来你杀掉了三百个人,如今你要实现三百个人的心愿才能转世投胎。” 那还是恶第一次没有伤害什么魂,她得鬼使指引,之后鬼校坟场再无活人受难,后来善重新踏入轮回,而她则继续守在十里坟地,种着雾骨的花,嗅着冬天的寒,再后来她收养了许多凶魂,本想将他们带入正途,直到那年发现那个死相凄惨的青年。 第100页 这笔账没有记在环的身上,那鬼吞了许多小鬼,称霸一方,最后仅有半身的她,竟也罩不住,只能躲在小小的教室里,保护所有误入此处的人们。 屋里的寒渗入了进来,楼然轻笑了笑,她松开任冥的手,用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看着他这个人:“你负了我,很多次,在无尽的轮回中我只能独尝痛苦,可是任冥,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你还在寻找什么?” 任冥的眼神忽然散开,他看看自己的手,回想着刚才的故事,那故事中的一切他都有所感触,爱上环的他,背叛环的他,失去环的他,每一个都是他,每一个,都不是…… 陆微摇了摇头,段慈恩齐菲菲忽然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被吓得一跳。 有血留下来,那么多血,烟花五月,血流成河。 陆微打眼去看却一阵眩晕,接着有好多莫名的香味钻进鼻子里,眼前幻觉连连,她伸手扶住桌子,花花绿绿的世界里,唯有任冥依然牵着楼然的手,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不曾松开......可笑,真是可笑。 “菲菲,你喊什么,看到我不高兴吗。” 这么熟悉的声音,陆微无力的扶着桌子,段慈恩的声音没有传来,她终于不敌那阵眩晕倒了下去,“苏辞……”她捂着鼻子,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 “你做了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苏辞死掉了,你不是他,不是他!别过来,苏辞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齐菲菲拿着手中带血的木棍四处乱挥,她看不到他…… 陆微恍然大悟,“小路上的故意放置来干扰信号的磁石与铁屑,我们时常闻到的花香,苏辞,难道是你计划了这一切吗……”陆微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 “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微,我到底该说你是聪明呢,还是愚笨呢。”苏辞一步又一步,走的极为优雅,“你可能是这些人里活得最清楚的人了吧,我这点小把戏,其实很容易就被看破,可是坏就坏在,这里面有个齐菲菲。”苏辞轻笑了笑,“她胆子这么小,肯定会一惊一乍,这么着,你们也会害怕吧。” 其实陆微早就该发现,从段慈恩说她没有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该发现,为什么之前一直能听到声音的段慈恩再也听不到八音盒的声音,为什么屋子里一直有股奇香。 “是一氧化二氮?” 这次,苏辞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扫了屋子里的几个人一眼,最终轻飘飘的,像是讨论早饭吃什么一样说,“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楼然,谢谢你的故事,我很开心,为了报答你让我这么开心,你就死在这里吧。”风越来越小了,雨也似乎要停止,雾却逐渐大了起来,深不见底的雾霾里,藏着许多身影,也藏匿了许多声音。 眼前的人,似真似假,身下的血,似假似真。 干扰方位的磁石铁屑,屋里阵阵迷药,难怪他为什么会先倒下去,咦,不对呀,这场局如果没有人帮助是完全不成立的,那个掐死苏辞的人…… 陆微瞬间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不可能…… “小心……”她只说出这两个字,就彻底昏死了过去,底层有一氧化碳,这个苏辞为了这场局可真是煞费了苦心,可是,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她总算明白一句话,人心永远比鬼面要来的恐怖的多,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她没办法救她们啊。 很多年前罗生门内有只黑猫叼走了她的铃铛,送给了心上人,心上人死去后,铃铛重新回到猫的脚上,铃铛曾拴在一枚伞上,伞名合栖,后来女子将伞送给一位公子,公子死后便将铃铛带入地渊,再后来公子在地府罗生门内遇见一个女人,他将铃铛送给了女人,女人离开后生下了一只罗刹鬼,那枚铃铛到了那只罗刹手中,罗刹回到罗生门前将铃铛送给了一个婴儿,婴儿长大后将铃铛给了一个风水师,后来的后来,那枚铃铛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楼然。”苏辞忽然问,“你还记得你的半身在哪里吗?” 虽然晕着但是陆微还是能听到他的说话声。 “恶死掉了,听闻鬼校坟场下有个墓,墓里全是宝藏,来了一伙儿盗墓贼,她为了保护擅闯这里的灵死掉了。” 苏辞说。 楼然皱着眉头,她找了好久,都没能看到恶,恶死掉了?才不可能,作为一方的霸主,罗刹女是不无所不能的。 “你难道还不知道?她为了保护人,身上的怨气散尽,已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偏还要保护着几个小贼,结果被怨鬼吃掉了。” “至于那一伙盗墓贼。”苏辞看向齐菲菲,有些残忍的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告诉她吧,毕竟,是你的祖母,齐玉他们干的。” 一开始鬼校坟场从未有人死去,就算曾有人死在这里,也没有人来找过,而传出来的真正死掉的几个人就只有那七个。 那一伙盗墓贼,其实是一群大学生,他们唯一的共同就是贫穷,齐家虽富甲一方,但是那年齐老先生的工厂出了问题,出现了很大的亏空。 一开始鬼校坟场从未有人死去,就算曾有人死在这里,也没有人来找过,而传出来的真正死掉的几个人就只有那七个。 第101页 齐玉他们一合计就要来这里盗墓,可这是个什么地方,在那个年代可是威风凛凛,单不说这下头埋着的三百具骸骨,就是门外那片雾骨的花就要劝退许多人,可是一群穷学生身上一无所有,最大的是胆子,唯一值钱的也就是命了,他们盘算了好些天,最后七个人一拍即合,来了鬼校坟地。 学校下面宝藏没有,倒是有个油田,只不过位置太不好,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敢来,那一年正是个多事之秋,还真叫他们挖开了一座坟。 作者有话要说:  贯穿故事的就是一个,爱,与爱而不得。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大概就是这样 第54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 一个轮回几世的罗刹, 一场场没有尽头的缘, 再也听不到熟悉的铜铃声,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悠悠几载的执念散开,雾骨的花渐渐消散。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局, 那他又是为何要设这场局? 那年鬼校坟场溜进来三个小贼,挖开了环的坟,坟中的金银财宝是很多年前一户姓黄的人家为了镇压她的怨气时陪进去的,目的是为了卖通底下的人让环不要作乱, 七个小贼盗开坟墓, 却在分赃的时候起了争执, 记不得是谁先动的手,只是血的味道引来了鬼怨, 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最后仅留下两个女孩子。 恶带着她们逃啊逃, 最终快要逃出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能够送一个人出去,那要送谁出去呢?最后齐玉打伤了另一个女孩, 她说:“送我出去吧, 你看,我还好好的,你当然要送我出去。” 恶扫了一眼倒在地上血流满地的女人,最终摇头拒绝说:“她就要死了。” “对啊, 她就要死了,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出去?” 恶最终送走了受伤的女人,齐玉被留了下来。 受伤的女子醒来后冒着被抓捕的风险报了警,她还记得齐玉,她还被困在那里,哪怕她有万般不是,终归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没办法坐视不管,只是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后来女人在也不再提那件事,录口供的时候也是一问三不知,她知道的是齐玉已经死掉了,包括她在内的六个人都死了,她不知道的是,齐玉其实并没有死,不仅没死还结婚生了孩子,只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才死掉了。 她的孩子被齐家领了回去,改了名字,后来那个孩子也结婚生子,再后来传啊传,就传到了这一代,这一代,齐家最受宠的小公主就是齐菲菲。 就算齐菲菲是齐玉的重孙女,可是这一切跟苏辞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辞的母亲是齐少一的诸多情人之一。”齐少一就是齐菲菲的父亲。 “很俗的套路,苏丹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遇到了齐少一,齐家的宝贝命疙瘩,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机?她被齐少一迷得团团转,也被他骗的团团转,甚至才大三就怀了孕,怀孕后齐少一承诺要娶她,可是日子一天天拖下去,拖到五个月的时候齐家来了人,扔给她一笔钱让她打掉这个孩子,后来她才知道齐少一是什么人,这些年齐家没少给他擦屁股,他爱上过许多人,仿佛要他天生就该这么多情,大家名媛,当红模特,普通的女职员,或是官家的女子,他爱上了许多人,每一个都承诺要娶她,他游戏人间,活得好不潇洒,孩子八个多月的时候,苏丹差点被齐少一的第二任妻子害死。” 任冥说:“我的母亲,张鑫的母亲,苏辞的母亲,齐菲菲,都是你父亲的情人……可是他却只喜欢了一个人,一直到她死都没能得到她这个人,齐菲菲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残忍的说:“就是你的母亲,俞歌。”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们是不是傻逼?”楼然突然开口问。 “为了这么个破理由来这里?”她轻嗤,“还有苏辞,你也真是够傻的,她是我的半身我们共用同一个魂魄,如果她死了我还会在这里?” 那时她不愿投胎,化为罗刹也要待在人间,她要见到他陪伴他,为了完成死之前唯一的心愿,那她死之前有什么心愿?也不过就是要与这个两情相悦的人谈一场恋爱,可是后来他却不记得她,也不再爱上她,原来他的爱就是那么的脆弱,时间那么短暂,或许所谓几世轮回仅爱上一个人根本就是一场笑话,而她那么多年的等待也是一个笑话,唯一的心愿看上去那么可笑,每一世他都会遇到心爱的女孩,每一世的爱都持续的那么短暂。 如果那时任冥没有死,她也活着呢?楼然忍不住想,是否他们就会在一起,然后过段时间就会吵架分开? 想到这里她突然低下头,有些明白恶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为什么她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任冥,等等。 楼然茫然的盯着自己的双手看,恶是什么?周身一片恶寒,她的瞳孔涣散,善又是......谁? 苏辞的脸色变了变。 屋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一人身,两人怨,三个情人,四段爱,五场露水系姻缘,六道鬼门连理开,七个故事连一连,第八个人就在你们眼前。 屋子里一双血脚印,踩着雾骨的花而来,屋子开了好多花,一朵朵都那么的妖艳。 “我会实现三百个人的心愿。”楼然不受控制的开口说,边说身上一边腾起一股冷汗,边说边走到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轻轻地写,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楼然看着自己动起来的手,脑子逐渐清晰,写完坐在讲桌上,脸上却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手指从各人身上一一指过说:“如今,已全部实现。” 第102页 俞歌一名出自滕王阁序,俞歌年轻漂亮,留学回来的那年二十八岁,俞家与齐家是世交,俞歌三十岁那年齐少一被他爸拎到自己面前说,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姓齐的孩子只能从她肚子里出来。 齐少一不大愿意的抬起头,时隔多年俞歌第一次打量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未婚夫,这简直就是个孩子嘛。 她走过去大方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说:“你好啊,小少一,还记得我吗。” 齐少一仰头看了俞歌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记起当年往俞家扔石头打破窗户后,被俞歌抓住教训了一顿的事情,他冷哼一声,“爸,我是不是您亲生儿子,您就把我交给这个老巫婆啊。” 俞老巫婆歌,二话不说将人放倒,皮笑肉不笑的说:“乖,少一,快叫姐。” 齐少一:“……” 门当户对,喜结良缘,婚礼办的盛大,只有新娘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办给外人看的婚礼,俞歌很清楚她为什么被从国外喊回来,无非是齐老爷子快不行了,有生之年想看孙子成婚这样荒唐的说法,她并不是嫁给爱情,是嫁给了股份,嫁的也说不上是幸福还是不幸福,总归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婚姻也是父母的筹码,不是齐少一,也是王少一,黄少一。 只是没想到齐少一是个猴急的,明明那么讨厌她,毕竟他小时候没少被俞歌教训,教训来教训去,也就教训出心理阴影了,不过俞歌那一张脸长得实在好看所有见过俞歌的人都这么说,齐少一之所以答应娶她也与那张又爱又恨的脸有关系,平心而论齐少一长得也不错,如若不然风流如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情人为他前仆后继,敬酒拜堂成婚,喜宴,之后的一条条都按计划好的来办,唯一没有在计划中的是齐少一还真的打算跟她洞房。 “少一啊,我听说你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俞歌漂亮的脸上扬起一个微笑,一个转身将人反压在下,国外很乱,也因此她健身并学习了跆拳道,二十一岁的时候还拿下了全国跆拳道散打季军。 于是大婚当晚,新郎被俞歌绑在床上,被迫学习了一系列伦理道德。 最后俞歌总结了一下说:“你以前怎么生活的,我不会管,也没权利管,不过今后,还是收敛些的好,毕竟我们已经结婚了,啊对了,等老爷子身体好些了我们就离婚,我听说你私生活挺乱的,这些事暗地里乱就好了,可千万不要放到明面上来,如果有女孩子大着肚子来我面前……” 俞歌勒紧了绳子说:“你自己就看着办吧。” 齐少一也是个嘴硬的,他碎了一口问:“你要怎么办。” 俞歌毫不在意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拍拍他的小脸,简简单单的说:“那就别怪我去给你告状了。” “呵。”齐少一根本不怕告状,毕竟他曾活得那么混齐家祖母还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俞歌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份文件说:“你爸给了我份股权让渡书,现在你手上的所有股权,银行卡,基金都在我的手上,小少一,爸说了如果你惹我不开心了,随时可以将你扫地出门,别忘了他可是说过的,齐家的孩子只能从我肚子里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齐少一脸红脖子粗的问,他之所以能流连花丛那么久,除了这种脸就是他的钱与权,不是他不相信那些情人,而是他那些情人里确实是有几个为了他的钱而来,并不情愿的跟了他,这些人他都还没攻略成功,基地就被连根拔了,这谁受得了。 不得不说俞歌的威胁很有危险性。 “不远,就最近,还记得你喝醉的那天爸跟你说要签的婚前协议吗,其实就是这个。” 她又拿出一堆照片照片摆在齐少一面前。 看清楚那些照片上是什么,齐少一眼睛都红了,这他妈哪里是洞房花烛,根本就是在算账。 “你派人调查我?” “结婚嘛,总要知己知彼才来的好。”俞歌笑的像个魔鬼一样拿出一张照片说,“我记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是个模特?” “这个,好像是你们公司的职员。” “哎,这个这么小,还是个学生吧。”她最后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如果他们不是自愿跟你的,还是跟她们断了吧。” 那天晚上,齐少一被翻旧账,翻了一宿,眼睛一闭就被弄醒,俞歌也是好体力,竟能跟他耗一宿,第二天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下,齐少一犹如被吸干精血一样从卧室里走出来,而俞歌还能精神饱满的在厨房给齐爸齐妈做饭。 齐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瞄了一眼厨房里的俞歌后对老伴使了个眼色说,“俞歌这孩子可真是好,嫁给咱们少一啊是委屈了。” 齐妈点头说:“可不是吗。” 全部听到耳朵里的齐少一脸色阴沉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被齐爸逮了个正着,那声小兔崽子还没有骂出口就想到他已经成婚了,于是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对齐少一吩咐说:“起来了?去厨房看看你媳妇,忙了一早上了都。” “她做的饭我可不敢吃,怕被毒死,我答应了要陪丹丹吃早饭,先走了。”齐少一如是说,说完逃也似的在他家父亲还未把烟灰缸扔出来之前就走了。 第103页 客厅里传来很大一声响,俞歌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问:“爸?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齐母帮衬着说,“就是少一今早上不吃了,俞歌啊,你也别忙活了,让帮佣来就行。” “没事妈。”俞歌说,“我喜欢做这些。” 齐爸差点被气出病来,齐妈扶着他坐下,他看了眼厨房那边无奈的摇头说:“作孽啊,少一那孩子,会遭报应的!” 第55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二) 齐少一会不会遭报应没有人知道, 倒是病重的老爷的病情突然恶化, 想到孙子已经结婚了,心愿改了一改,变成了有生之年想要看到孙子,齐少一冷笑了几声,孙子好办啊, 如果没有自己的父母出手他孩子不知道几个,大儿子估计都三岁了。 想到这里,齐少一对自己的父母说:“爸妈,你们可作孽吧。” 不论怎么样, 齐少一的孩子都不能从别的女人的肚子里出来, 否则不止俞家那边不好交代, 他们齐家在帝都也会颜面无存。 “爸妈,儿子的幸福还没有你们的颜面重要吗。”平心而论, 儿子的幸福确实没有齐家的颜面重要,齐家的父母更不会允许齐家的颜面坏在自己家儿子手里, 更何况他们并不觉得齐少一是幸福的,只是身体上愉悦而已。 当齐家父母将老爷子的心愿告诉俞歌时,这一次她没有潇洒的说, 好啊, 可以啊。 齐妈想,可能是因为俞歌她无论在国外生活了多久,骨子里依然是个传统的女人,怀的孩子, 也一定要是心上人的孩子,那个心上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齐少一,可能是因为这个拒绝的吧。 同为女人的齐妈,没说什么,结果就是俞歌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能告诉爸理由吗。”齐爸舔着张脸问,俞歌今年已经三十岁,事业人生都是最成功的,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大约也是嫁给了齐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齐爸明知是他们捡了个大便宜,但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俞歌却笑着给两位奉上茶。 “我小的时候,祖奶奶一再的告诉我,要活的幸福,人这一辈子太短了,我虽然已经三十岁,但还是想要幸福的,我要的这种幸福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在齐家,不过绝对是现在的齐少一无法给的。” 齐爸齐妈面面相惧的看了对方一眼,“你会想要离婚?” “爸,看您说的。”俞歌掩嘴笑。 “少一的心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我还能等他一辈子不成?”俞歌想了想,“少一还小,如果将来他爱上真心爱的人,难保他不会想要跟我离婚,到时候无论你们在用什么威胁他,他都不会怕的,不过现在我很有自知之明,那个人,绝对不是我俞歌。” “那如果是你先遇到真心相爱的人呢。” “我会不顾一切,抛下所有,跟他离开。”她认真的说,人生太短了,短到有的人还未长大就已经离开,短到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着真爱,老了的时候还在回味自己短暂的一生中,仅有的几件轰轰烈烈。 她要追逐的并不是什么自由,如果是,那她就不会心甘情愿的,被锁在齐家的这个大笼子里,等待驯服他们永远也不会飞回来的鸟儿。 “算了。”齐爸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他拿开报纸,低着头苦笑一声,“少一,确实配不上你……” 他本来就清楚的事情为什么不会接受,确实是齐少一配不上俞歌,她七岁的时候小提琴十级,十三岁全国奥数比赛第一名,二十一岁全国散打季军,二十三岁拿到了国外知名院校的全额奖学金留学资格,一辈子走的是顺风顺水,唯一跌的跟头,就是在齐少一这里。 此后两年,齐少一仍然花名在外齐少夫人出了名的脾气好,竟能容忍丈夫在外面养女人,他喜欢的那些女人照片总是定时被送到俞歌手中,每个月都不一样,这时候俞歌总感叹年轻真好啊,不过齐少一无论在外面玩的多么凶,都没有女人敢大着肚子来到俞歌面前哭一哭。 俞歌自回国一直在齐家的公司里上班,后来俞歌三十二岁,这年齐家公司里新来了一位项目经理,姓项名路飞,叫做项路飞。 “学长?”她看着对面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逐渐漾起一层笑容。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问,“留学结束啦?” “没有。”项路飞吻了吻她的脸颊,亲昵道:“想你了就回来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啊,对了余绥呢。”两年来,俞歌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他在家陪小公主呢。”项路飞揉了揉俞歌的头发,她瞪大眼睛,“菲菲也回来了?” “对呀。” 男人吻俞歌脸颊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拍下来直接发给了董事长。 “那是我一个学长,在外留学的时候他很照顾我,吻脸只是习惯,您知道的,外国人都比较开放。”俞歌被喊到办公室,解释说,她不卑不吭行得正站得直。 “下次注意点。”齐爸脸色不大好的说,“毕竟那么多人在看着,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俞歌忽然记起自己那花名在外的丈夫,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凭什么男人在外养情人就天经地义,她不过被人吻了一下侧脸就要被说三道四? 第104页 她站在屋子里一直没说话,齐爸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出去吧。” 她在原地酝酿了一下,半晌才开口:“爸,我跟少一,可能是真的不合适吧。” 俞歌从来都是懂事听话的在公司她都是喊董事长,她公私分明,如果她在公司喊爸,一定是有非常的理由。 齐爸签字的手一颤,水笔直接画出好长一道线。 “这件事回家再谈,你先出去吧。” 俞歌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两年丈夫在外游玩从不归家在外头有了小三小四小五小n她从来不管,一方面她没有权利管,一方面她没有任务管,毕竟每个人都是自由且平等的,两年来她也从不觉得委屈,谁叫她嫁给了齐少一,可是齐少一做的越来越过分,最后他竟然包养了自己的一个远房表妹,表妹怀了孕被齐家父母给了一笔钱,表婶气不过带着她去了俞家,要为女儿讨个公道,闹得不小,只是俞歌的父母不在国内,这些都被她瞒了下来。 想到这里,俞歌打了个电话给齐少一,那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但始终还是接了电话。 “喂。”他不耐烦地说。 “你在哪?” “苏丹这。”齐少一说。 “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我们走一趟民政局。”俞歌面无表情地说,这两年她为齐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中途放弃留学,嫁给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维持着虚假的婚姻,还要忍受着背后所有人的指指点点,现在她可以因为一个吻被喊上去,下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被怎么样。 “你终于想开了?”齐少一惊喜地说。 “对。”俞歌答,声音中带着少有的失望,“我终于想开了,半个小时后民政局前见。”她说,说完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想过要结束这段婚姻,那时候齐爸齐妈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父母也可能会很为难,可是始终都是因为齐少一太过分她才忍不住提离婚,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俞歌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迷茫的想,在这件事情里,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这段磕磕绊绊维持了两年的婚姻结束的很快,红本变绿本的速度比结婚的时候快不少,戳钢印的时候齐少一还在高高兴兴的跟情人通电话。 “齐少一,我敢断言,将来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俞歌接过绿本,无碍的笑了笑,齐少一轻嗤一声答:“这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俞歌那么认真的看着他,那丝笑容抹去她站了起来拍拍齐少一的肩膀说:“但愿吧。” “今晚回家吃顿饭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伯父伯母。”俞歌走时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她出来的很匆忙,回去的时候正巧被逮住,项路飞经过看到这一幕为她开脱说:“是我刚来有些不熟悉所以让俞总带着我熟悉了下环境。”于是两人一起被骂。 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来,他们相视一笑,俞歌却笑的止不住。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项路飞问。 “是发生了天大的好事。”俞歌答,说完后有些局促的问:“周末我能去你家找余绥玩吗。” 项路飞说:“我看你找余绥是假,见孩子却是真的。” 齐少一虽然百般不愿但考虑到下次被逮住打一顿的可能性,不得已他才回了家,晚上,俞歌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像刚来那天一样,齐爸仍然笑得很开心直说齐少一娶了个好媳妇,中途俞歌拿了瓶酒上来,给各自的杯子满上。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拿出酒来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齐妈笑着问。 齐少一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十分扫兴,最后菜还没吃一口他就匆匆站了起来说:“爸妈,苏丹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齐爸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还没数落齐少一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他干无奈,顺便把俞歌从厨房里喊了出来。 俞歌端着菜出来,一看齐少一不在发生了什么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俞歌,别忙了。”她点了点头摘下围裙递给保姆。 “伯父,今天其实是我把少一喊回来的。”俞歌坐在位子上,齐爸听到这一声伯父立马抬起了头,她声音轻轻的,眼睛却很认真的盯着两位父母说:“今天中午,我跟少一离婚了。” 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杯中酒撒在外溅湿了衣裳。 “为什么……这么忽然。” 其实也不忽然了,结婚第二年齐少一依然在外花天酒地与情人不断,反而玩的更凶了,俞歌忍了下来,俞歌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希望,她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枯燥,且无趣,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短到不能在一件事情上付出更多的精力。 “我的表妹唐英怀孕了。”她说,“少一的孩子,叔叔婶婶去我家给表妹讨公道。”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孩子七个月,已经不可能再打掉了。” “是因为这个?这就是你今天在办公室打算跟我说的?”齐爸问,一直坐在一旁的齐妈没怎么说话,她的手狠狠地攥着衣裳,这件事确实是齐少一不对,玩女人非得玩到丈母娘亲戚那边。 第105页 “今天在公司里帮你说过的那个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果然是怀疑这个,俞歌轻笑了声坦诚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他是我非常仰慕的一个学长。” 俞歌放下杯子说:“曾经喜欢过的。”齐爸齐妈两个人面面相惧,面对俞歌的坦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两年了,我放过少一,你们也放过我,不好吗?” 房门那里传来一声响,齐少一愣愣的站在那里,屋里的几个人没有发现他,俞歌继续说:“两年前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会回来跟齐少一结婚,齐伯父我跟我的母亲一直很感感谢十七年前你救了父亲的事情,报恩的方式有很多,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吧。” 真相到底如何,已没有人知道,是否她的话就是真相更没有人知道。 俞歌站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收拾,嫁过来那天她也什么没带,走的是好不潇洒,她走出玄关看到站在那里仿佛雕塑的人,仅一瞬间的惊讶后脸上就爬上了笑,是真正的解脱,她走到齐少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从今天开始,你彻底解脱了,高兴吧。” 不知道这句话是否给了齐少一打击,不过,俞歌想,应该还是没有的吧。 第56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三) 三年 那一年齐家大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进了老爸的公司上班, 刚从国外挖来的人才项路飞轻易跳槽, 那一年唐英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齐瑾,依然是那一年花名在外的齐少一开始收敛,圈里的人都惊叹齐少夫人好手段,直到离婚证的传出来。 人们只有无奈的叹气说果然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忍的了这样的男人。 征服欲强的女人都以为自己在齐少一心中是特别的, 他心里确实有个人是特别的,可到底谁才是特别的,也没有人会知道了。 俞歌回了家,俞氏的企业越做越大, 最后已不是他齐家能高攀的起的, 离开齐家后俞歌越来越美, 也越活越潇洒,没有人谈论她的对或错,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是个弱者,如若不然她不会被迫嫁给齐少一, 也不会选择离婚,结束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她唯一欺骗过那两个人的事情就是项路飞并没有结婚,她确实喜欢过项路飞,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喜欢她自己也闹不明白, 或许是喜欢这个人,或许也是单纯仰慕他身上的美好,也或许是欣赏这个人。 “你觉的这件怎么样?”那时俞歌正在婚纱店里,项路飞前不久向她求婚, 她也答应了。 “来,让我看看。”项路飞拉着她的手将人拉到怀里,吻了吻她的眉心,“特别好,就像是花仙子一样,我恨不得马上把你娶回家,不然啊,我怕稍不留神你就要飞走了。” 俞歌将人推开一分,脸上漾着微笑说:“贫嘴,别跟我装,这是余绥挑的吧。” “少一?你看什么呢?”唐英牵着齐少一的手问,后来她嫁给了齐少一,也算是如愿以偿吧,所有人都说唐英好手段,那么花心的一个人竟叫她治的服服帖帖的,每逢这种时候她总是笑着不答话。 其实她之所以能嫁进齐家,全是俞歌的功劳,那年她生下的孩子齐家是不认的,后来俞歌跟两个人谈了谈他们才终于松口,他们谈论了什么唐英不知道,不过俞家最近几年一直帮衬着齐家却是事实,不然齐家早已跌出帝都富贵家族之中。 齐少一仿佛一夕之间长大,除了依旧改不掉玩女人,他进入公司,帮着齐爸打理公司的大小事,也处理的极为不错。 那天唐英哭哭啼啼的去了俞家,俞歌送走了项路飞,唐英看到人就跪在跟的跟前抓着她的衣服说:“姐,我该怎么办,少一经常不回家一直待在外头那些小妖精那里,我该怎么办。” 她皱了皱眉,甩开她的手,那之后她一直并不怎么待见唐英,毕竟她明知齐少一结婚,妻子是谁,依旧选择跟了他。 “姐,你不能不管我,你想想小瑾,你想想你的侄子,他还那么小,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父亲。” “唐英。”她打断她的话冷冷的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她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将这张脸打量了个遍,“是凭你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凭你是我的妹妹?别忘了,我没有跟齐少一离婚前你是一个什么身份,你跟你嘴里那些妖精有什么不同?” “姐……我求求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失去少一,失去他,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你没有失去他。”她答,“齐少一从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当初我劝过你,打掉孩子,他根本不是你能驾驭的了的男人,可你听了吗?” 俞歌冷哼一声:“给你忠告的时候你觉得是害你,终于发现错了才回过头来弥补,可是这世界上哪来的后悔药让你吃下去就能让一切统统回到原点。” “唐英,别做梦了,任何爱上齐少一的女人注定悲哀,你见过他真正爱上了几个人?曾经他爱的无非是你这张脸,现在有了新的脸能对他的口味,你觉得你还能留住他吗。” “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没有人做得到。”那天俞歌如是说,对了齐少一根本不会真心爱上任何人,而他嘴里的那些爱都是那么的敷衍,但是他并不是个爱情的骗子,因为他总会对爱上他的人这么说,‘我只爱你这张脸,或许三个月,或者四个月,等我不爱了你就要离开。’ 第106页 没什么,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对与错的区别。 “你并不是幸运到被他看上的第一个女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只是其中一个,可怜又自作多情的女人,明白吗。” “你为什么要同意离婚。”唐英不解的问,“真的是因为你另有所爱吗。” 俞歌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轻轻的转过身,嘴边含着笑问:“你说呢。” 唐英瞪大眼睛。 “你真的……真的……” “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执着,不是你的东西执着下去只会叫自己遍体鳞伤,这是我唯一需要教你的事情。” ‘俞歌,这就是你的未婚夫。’那年他与她的关系并没有变得这样水深火热,不过他应该也不记得了吧,也是,毕竟那时他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指望他记得什么呢,一个十岁的屎孩子,除了玩泥巴还会什么呢,他会懂什么叫情,什么又叫爱吗,不会的吧,齐少一用两年的时间给她证明了,不会。 “少一?你怎么了?”齐少一抱着一个打扮漂亮的女人,身体一颤,“记起了个老巫婆,从小跟我不对付,自打学了跆拳道天天拿我当沙包。” “老巫婆?”女人挑眉问,“是个女人吧。” “怎么。”齐少一吻了吻怀里的人开始扒她的衣裳,“吃醋了?” “哪儿能?你的醋我如果挨着吃还不得累死啊。”女人笑着将他推出去一分,却被齐少一重新缠了过来。 ‘小屁孩你怎么瘦的跟火柴杆似的,不会一阵风吹来就被吹跑了吧’ ‘老巫婆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俞歌将话重复一遍,齐少一不服气的要来跟她打架,最后俞歌像提小鸡崽子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你好美......’是什么时候说出的这句话,他自己大概已经记不得了吧。 噩梦忽醒,他看了眼身边躺着的女人,不对,不是这个温度,不是这个样子,他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咦,等等,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耐烦地接起,那边立刻传来一个奶娃娃大哭的声音,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突然很想抽支烟。 “你大半夜的做什么。” “少一,你回来吧,小瑾吵着要爸爸。”唐英苦苦哀求。 “谁啊。”女人翻了个身说:“吵死了。”那边女人的呼吸一乱。 齐少一拿着电话走出卧室,声音沉稳的说:“我没空。” “你又去了哪个女人那里!”唐英有些歇斯底里。 “唐英?”他将手机拿开一点,冷漠的笑了一声,掐断烟冷冷的问:“你算什么东西,管我这么多,教养这方面跟表你姐比可真是差的远了。” 他挂断电话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墙壁,脑海里那个女人的脸与俞歌那张叫人觉得讨厌的脸重叠在一起。 苏丹挺着好大的肚子找上门时正巧被唐英遇见,她打了女人一顿,差点将人打到先兆流产,后来她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她变得疯狂,变得扭曲,她请人跟踪齐少一,拍下所有与他同进同出酒店女人的照片,并将照片发给媒体,那些女人不是模特就是明星,个个年轻漂亮,有的清纯可人,有的妖娆妩媚,齐少一从不忌口,喜欢的就收在身边,那些跟着他的女人大都心甘情愿,想走也随时都能离开,齐少一一词就像是一种毒,让人染上了,就不愿再戒掉,这些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年轻才俊,还因为他背后的齐氏集团。 后来唐英将主意打到了最近与齐少一来往亲密的富婆身上,她的人被当场捉住,将唐英供了出来,不久后就有警察上门以入室抢劫的罪名将人逮捕。 齐少一来领人的时候唐英一脸的惊喜,可接触他目光中的嫌隙一张脸立马就惨白了下去。 “少一……” “我们离婚。”他说。 “为什么,少一,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爱你了,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不能离开你,离开你我会活不下去的,你想想小瑾,想想我们的儿子。” “唐英。”齐少一在警察局外掐断那跟刚刚被点上的烟问,“你该不会忘了我为什么要娶你吧。” 因为那时她为齐家生下了孙子,更因为有俞歌在。 “不……”她抱着齐少一的大腿苦苦哀求,“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别不要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那人轻嗤一声丝毫不顾及这个女人的死活问题,他分外冷漠的问:“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唐英,我以为你跟你姐一样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可原来是我看走眼了。” 她突然崩溃的喊:“俞歌俞歌又是俞歌,齐少一,你明明不爱任何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她!” 齐少一眯着眼睛,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那天唐英被送往精神病院并不准任何人探视,连她的母亲都不可以,最后表婶子没办法找到俞家,那天俞歌恰巧回家,而项路飞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孩,七八岁大,长的很精致,很像俞歌,却更像另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修了一整天的文,在草稿箱里修的只修了草稿箱里的,然后今天打开一看,还是前天的版本,说实话,很痛苦哦,我都没备份 第107页 第57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四) 那年, 天气很冷, 齐少一又出去跟女人花天酒地,上一次她见到这个未婚夫的时候他才十一岁,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娃子,一眨眼七年就过去了,这年齐少一十八岁, 刚刚结束人生的大考,来年就要进入他爸给他安排的学校就读,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日子就像是泡了无数次的茶叶, 已经变得索然无味了。 俞歌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年仅十八岁的未婚夫, 于是主动请缨去将齐少一捉回来, 后来想起来如果她没有喝那杯酒,或许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而不是狗血的以出国留学为名去生孩子。 “你长得可真漂亮。”喝的醉醺醺的齐少一如是说,撩起她的一寸头发, 俞歌的脸蛋红扑扑的就像是苹果一样,因为这张脸她被许多人赞美过,甚至有个追求她的人专门为她写了首诗, 只是意思表达的不大好, 将她比作西施,而且是一位脾气不大好,功夫又厉害的西施,末了就开始心疼她今后的老公。 那名追求她的学子作完这首诗经过深思熟虑于是决定不再追求俞歌, 俞歌发现这首诗后打上门,将人打进了医院。 说实话,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却能一见面就这么笨拙毫无技巧的赞美的人,她还是见的第一个,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俞歌扶着发疼的额头看了眼身边还在睡的男人,她并不是因为跟他睡了而后悔,毕竟他们是未婚夫妻,不是现在也是将来要睡这么一觉。 后来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她自己也不怎么清楚,或许是被那个十八岁的孩子吸引,也或者是跟自己喜欢小孩有关,她不知道留下孩子到底是对是错直到九个月后孩子出生她才觉得,最起码那不是错的。 学校里她所仰慕的学长交了女朋友,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齐家祖母找到她的时候菲菲已经两岁,已经会咿呀说话,说的最好的话就是mom。 她喜欢齐少一吗? 才不会,她才不会喜欢那个花心大萝卜呢。 “你先带菲菲上去睡觉。”俞歌对男人说。 “俞歌,这孩子,是你的孩子?”表婶抓着她的衣裳,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您来找我是什么事。”俞歌甩开她的手,妇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态。 “是唐英的事情……” “唐英?”她轻呵一身对身后的保姆说:“刘妈,送客。” “俞歌,他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首先,我没有妹妹,我爸俞相生只有我跟我哥俞仲两个孩子。”俞歌走到楼梯上,“其次,她都没把我当表姐,我为什么一次次给她擦屁股?你们可真是脸皮厚的很,还敢一次次找上门?是仗着我爸好说话还是我妈好欺负?” “俞歌,俞歌,你救救她,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妇人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边磕边说,“齐少一那个混蛋在外花天酒地不管唐英也不管小瑾,唐英被人冤枉捉进警察局也不管。”妇人脸上的表情很是生气,好像齐少一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冤枉?”俞歌冷哼一声,“唐英自己做了什么早在历城传翻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她害了多少女人,有多少人被她搞得身败名裂。” “那是那些狐狸精们活该!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齐少一。”妇人喊了出来,喊完又一脸心虚的说,“俞歌,求你,救救她,齐少一欠你一份情,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狭隘,粗俗,浑身上下充满了市井小市民唯利是图的本性。 “当初让唐英勾引齐少一的人是你吧?”她说,妇人的脸色登时有些发白,“自己想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就要自己承担之后的所有后果,没有人天生欠你们的,当然,你们却欠了许多人的,我不会救唐英,就当她在为你们还债。” “刘妈,送客。”俞歌吩咐说。 “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我爸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婚,如果他知道了,相信我,一定会叫你们好看,滚,别再踏进这里一步,脏了我家门。” 大好的心情被搅得乱七八糟,只能靠天使一样的女儿来解闷。 “嘘,别吵,刚睡着。”项路飞小心的关上门,俞歌双臂环胸,脸上的怒意还未消退。 “怎么了?”他温柔的问。 “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个傻子,有点生气,哎对了,你快回去吧,余绥说晚上等你吃饭。”她对男人说,项路飞点了点头,刚要下楼又转过身想了想才对俞歌说,“俞歌,对不起。” 她听得一愣,坏心情一扫而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对不起我什么。” 项路飞的眼睛暗了暗,眼睛里全是这个女孩的笑容与善良他说:“对不起。” “哎哎,停啊,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懂吧。”俞歌轻笑着说,将人往下推了推,“快回去吧,绥绥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别让他担心。” 等到将人送到门口,俞歌忽然问:“学长,你有多爱余绥。” 项路飞一脸的疑惑,却还是认真的说:“想用一辈子来给他幸福。” 第108页 “这样啊。”俞歌笑着说,“那也挺好的啊。” 项路飞是个同,而俞歌就是这个同的妻,没什么,一对假的夫妻,她以女人的身份给他们遮天蔽日,而他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叫她不必受任何人的打扰,专心将女儿抚养长大。 不需要面对催婚与相亲,更无须在孩子与丈夫之间做选择,爱不爱的,她早已麻木了吧。 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齐少一还在睡,十八岁的男孩,只是个孩子,撑不起她的未来,更无法负责,她所能做的就是远走于异国他乡,生下那个或许是她这一生唯一依靠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就像齐家祖母说的那样,姓齐的孩子,只能从她的肚子里出来,那不是威胁,而是在诉说结果。 她走回卧房,“mom”小公主正抱着玩具熊走出来,睡眼惺忪,伸手求抱抱。 “怎么醒了。”俞歌将孩子抱起来,温柔的问,“梦到了大魔王,还遇到了小魔王,一个是项爸爸,一个是余爸爸,他们好坏哦。” “他们怎么坏啦。”俞歌将人抱回卧室里的小床上。 “他们抢走了菲菲的熊熊。” 俞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妈妈也坏,不帮菲菲,还笑。” “好了妈妈不坏,菲菲先睡,明天就带你去余爸爸家里玩。” “好。”小姑娘答应的很快,却将脑袋梦到小杯子底下,“菲菲才不喜欢他们呢。” “好好好,菲菲不喜欢他们,快睡吧,晚饭的时候妈咪再来叫你。”俞歌站起来刚要离开小公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mom,姑奶奶说要带菲菲去看齐爸爸,菲菲还有个齐爸爸吗。” 俞歌愣住,无奈的撩了把头发,心里却在怨骂老太太的多管闲事。 “有的。”可她从来不骗孩子。 “那他一定不喜欢菲菲吧,他从来没有来看过菲菲。” “菲菲,会讨厌他吗。”俞歌问。 “讨厌的吧。”小公主答,“因为菲菲从来没见过他呀,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喜欢呢。” 是啊,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喜欢呢。 俞歌小心的关上门,可她那时也没有见过齐少一,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了模样,变得那么多,轻浮,可怕,彻底变成了俞歌最讨厌的那类人,可是如果真的讨厌他为什么又要嫁给他,如果是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们有个孩子,还会放手放的那么简单,走得那么潇洒。 或许是七年后他已经变得面目前非,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类人,又或许变得是她也说不定。 表婶在俞家大门前跪了几天又去齐家门前跪了几天,齐少一与俞歌没有心软,齐妈却心软派人将唐英放了出来。 “少一,你就当看在小瑾的面子上,她可是孩子的妈妈,孩子每天都在找妈妈,我不忍心啊。”齐妈打电话给齐少一并劝他,最终齐少一沉默着挂断了电话,沉默代表着默认,他默认齐妈将人放出来,却并不代表他还会容忍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而唐英被放出来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偏激,最后甚至捅了齐少一一刀,就在自己家里。 “齐少一,你没有良心,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沉迷于那些妖精怀里,你没良心,你没良心!” 救护车跟警车一起来,唐英以故意伤人罪被逮捕,孩子被吓的晕了过去,而齐少一则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那一刀偏开心脏一点,幸好唐英学的是会计,如果学的是医,这会儿齐少一躺的就不是重症监护室而是太平间。 说来齐少一作风极为开放被偏激的女人打伤的可能性不少,所以他也请了几个保镖,只是,像现在这样在自己家里受害的,却是绝无仅有的。 齐妈亲自将唐英交给警察,唐英的母亲跪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求女人放过他的女儿,齐妈当然不肯,妇人磕破了脑袋也没能换来原谅,却等来了俞歌,俞歌牵着小公主的手,扫过妇人,又看了眼在场的齐爸齐妈强忍着心里的疑惑,最终走到齐家的祖奶奶的跟前问:“您喊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来让菲菲见她亲爸最后一面。” 俞歌:“……” 第58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五) “您在说什么, 我可听不懂, 菲菲困了,我要带她回去了。”俞歌强忍着要骂人的冲动,转身就要走。 “俞歌,少一就要死了,你原谅他吧。”俞歌的手忽然攥紧, 捏痛了小公主,“mom,好痛。”俞歌忽然回神心疼的看了眼小公主被她攥红的手指,眼睛突然一酸。 “老夫人, 我没有怨过少一, 也不需要去原谅。”她的眼中没有怨更没有恨, 如果有哪怕有一点,小公主也不会被这样小心呵护的抚养成人。 对了, 她甚至都不没有恨过,何来的原谅, 那时的齐少一只是个孩子,不,在自己的心里他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做着孩子一样的事, 不会对任何人负责更不会爱上任何人,婚姻对他来说是枷锁,是儿戏。 “妈,你们在说什么啊。”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妈突然开口, 打破沉寂,“什么孩子,什么原谅,少一的孩子不是小瑾吗,他哪还有什么孩子。” 第109页 老夫人望了眼孙媳,转头看着俞歌说:“俞歌,你来告诉他们,你怀里的孩子叫什么。”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戒。 俞歌要走,小公主躲在俞歌身后,老夫人对着小公主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菲菲,过来。”小公主抬头看了眼mom,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老夫人的脸色当下有些难堪。 “她姓齐,叫齐菲菲,是齐少一跟俞歌的孩子。俞歌,你养了这孩子七年,七年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俞歌转身要走,却被人拽住衣服。 “你有孩子了?你有齐少一的孩子了?俞歌你骗了我们?”她一如过去那样甩开那只手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老太太,齐爸齐妈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俞歌,你会回来的。”老太太说。 手里的孩子昂起小脑袋,看着一脸慌张的俞歌,印象中的母亲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不会,老太太,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叫你称心如意的。” “mom?” “菲菲乖,我们走。” “那里面躺着的是齐爸爸吗?”小公主被母亲拉着,她扭着小脑袋回头看到姑奶奶的一张脸,她,为什么在笑? 俞歌开始觉得自己傻,那么多年的书白读了,怎么会轻易上老太太的当,齐家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如果他们想要要回菲菲。 她的眼睛沉了一沉,这个孩子是她的,不会交给任何人。 俞歌并没有回家,一方面是因为太晚已经开始下雨,另一方面是这件事如果被齐爸齐妈知道,八成要被自己父母知道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们思想还很传统,更不知道自己生下了齐少一的孩子,如果他们知道了……俞歌头疼的想,他们八成会让自己为了孩子跟齐少一复婚,齐家丢不起的人,俞家一样丢不起。 “所以,你就来这里了?”项路飞坐在沙发上,手里还在敲一份文件,余绥泡了杯红糖递给俞歌,她小心的接了过来。 “对啊。”品了口,原来是姜汁红糖,有点辣。 余绥抱着小公主对项路飞说:“我抱菲菲去睡觉,你开导开导她。” “恩。”项路飞敲下一个字,突然抬起头说:“你先过来一下。”余绥一脸莫名的凑了过去,被人冷不丁的吻住脸颊,末了那人还舔了舔唇说,“去吧。” 余绥的脸,瞬间就红了个透。 等到人进了屋子,俞歌才一脸嫌弃的咦了一声,“肉不肉麻,我跟我女儿可还在呢。” 项路飞没理她,继续低头弄文件。 “我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俞歌抱着可怜的抱枕,一脸的阴云,不像是个三十多岁一个孩子的母亲,倒像是个小孩子。 “你说他都答应了替我隐瞒菲菲的事情,今儿又突然找我过去直接揭穿了菲菲的身份,还有啊,我那个表婶子,就是唐英她妈也在,你是没瞧见那脸色,活像是要把我吃了。”项路飞敲了一个字,猛然抬头说,“正经点,都当妈的人了,还什么吃不吃的。” 俞歌白了他一眼:“这又没外人,哎,你说她是怎么想的,还有我一直纳闷当年我去美国生孩子,我爸妈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在齐少一身上装了无线探测,还是在我身上装了无线探测,真是神了。” “歌儿,你喜欢齐少一。”一句话,俞歌手里滚烫的红糖水呛到嗓子里,差点砸掉杯子。她看着从卧室走出来走到项路飞身边座下的余绥,脸色变了好几遍,最终咬着下唇也没反驳,也没同意。 “绥绥,他还只是个孩子。”俞歌说,“我比他整整大七岁,如果我是个男的他是个女的这七岁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我比他大,我会比他更快老去,他又是那个样子,我可不想老了被气死。” 杯子很烫,让人心都变得滚烫,她抬起头不经意的瞧见余绥与项路飞手上那一对一模一样的对戒。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就像人们还不怎么能接受女方比男方大很多一样,世界也没有宽宏大量到对所有的同性情侣一视同仁,确实有许多人已经不在意这些,可是大多数的人还是固步自封,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不必与项路飞展开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来做遮挡。 世界总在逼人做着一个又一个无法回头的选择,一旦选错,后果自负。 那年她挺着个大肚子自己溜回美国,如果不是项路飞跟他的同性伴侣余绥,菲菲不可能这么平安的被生下来,甚至悄无声息的由她养大。 那时她已做错了决定,如今不能一错再错。 “我不后悔把菲菲生下来,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介意她被人夺走,她是我的,不属于其他任何人只是我俞歌的女儿。” “那是不可能的。”项路飞头也不抬地说:“她是齐家的孙女,唯一的孙女。” “唯一什么的……”俞歌忽然瞪大眼睛。 “等等,你刚才说唯一?齐家还有唐英的儿子吧。” 项路飞抬起眼睛问,“唐英那时傍着三个大款还跟齐少一在一起,你确定那个孩子真的是齐少一的吗?” “啊?” 第110页 “他根本不是齐少一的儿子,至于亲子鉴定老夫人早就做好了。” “俞歌,当年,是我把菲菲的事情透露给齐老太太。”他突然停下来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我本来打算等结婚后告诉你的,那时你生下菲菲,忽然大出血,怎么止也止不住,快要死掉的时候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是谁吗,是齐少一。” 项路飞将笔电收起来,“何苦呢,你那么爱他,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却将人拱手送人。”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可能做了很多无法回头的错事,事到如今想要回头弥补,不知道算不算晚。 俞歌喜欢帅气一点的男生,沉稳帅气,有责任心钟情,她所暗恋过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模子里的,项路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是齐少一跟沉稳完全搭不上边,更别提责任心与钟情,他可是出了名的花心不知道毁了多少女人的青春,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 “路飞……”余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杯子里的红糖水快要凉掉,俞歌显然是不记得那些的。 “少用这些长辈的语气跟我说话,没有人可以替我做任何决定,就连你也不行。”俞歌皱着眉头说,“那你自己呢,你明明这么喜欢余绥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同妻来遮人耳目。” “因为我爱余绥,也爱我的父母,但是我爱的这些人现在他们却只能成为敌人。”项路飞解释说,“我可以为了余绥抛下一切,甚至忤逆父母,但是我父母亲身体并不好,我喜欢余绥是事实,可我爱他的代价是父母的身体健康,时代在改变,然而老一辈的想法却是根深蒂固的,我可以花一辈子让他们接受余绥,现在他们需要听的不是由我来证明我多么爱一个男人,他们需要有一个儿媳,俞歌,一辈子,很长,而我,不是个赌徒。” 她放下水杯,盯着项路飞看了几眼,无法反驳。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幸运的遇到一个我,也不是所有的人那么勇敢的敢于表达自己的爱,学长,我很佩服你,却又看不起你。” 小公主从卧室屋子里走出来。 “mom,余爸爸,项爸爸,你们在谈什么呢,好晚了,睡觉吧。” 余绥走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回头扫了眼两人:“你们俩说话小声点,别吵了孩子。菲菲乖,余爸爸抱你回去睡觉。” “余爸爸,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还有还有,昨天那个美人鱼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俞歌:“……”她抬头看了眼项路飞。 “余绥很喜欢小孩子啊。” “恩。”项路飞点了点头。 “那你们不领养个孩子?等老了也好给你们做伴。” “以后再说吧。”项路飞揉了揉眉心,有点用脑过度。 “以后说怎么行,赶紧打算着吧,领养个小点的,从小给他塑造人格,跟投资似的在他身上投下一切,等你们老了就开始受益了。” “俞歌。”项路飞打断她的话说,“这个季度的报表我已经传上去了,你核对一下,还有。”他打了个哈欠,“昨天我听孟助理说你上周的项目策划还没审批。” 最后他伸出指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最后,十二点了,我去睡了,你去客房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十点有个会,董事长要回来了。” “就这样。”俞歌看着他的背影想,真像是公司的老总对下属说,“就这样,散会啊。” 她应该来错地方了,这根本不是家,而是办公室。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像是个家,而她曾经所面对的,与齐少一的那段并不长的婚姻里她面对的只是个冰窟,为什么会离婚呢?她想,因为很有自知之明,齐少一不会为她而改变。 结婚两年,他周转于无数女人身边,睡在家里的次数十个指头都可以数的过来,两年,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里,他有了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被打掉的孩子就可以组起一只足球队,也让她清楚的知道,齐少一不爱任何人。 第59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六) 齐妈的电话始终还是打了过来, 那时俞歌正在公司开会, 俞相生与汪乐刚从国外回来,她的哥哥俞仲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养病,公司总部在美国,俞相生与汪乐这一去就是一年, 一回来就听说女儿已经离婚又打算再婚的事情。 “俞歌,你等等,让我跟你爸先缓缓。”俞相生一直攥着手里的茶杯,俞歌好担心那只价值不菲的杯子会被捏碎, 因为他把那脸色如果捏碎的不是茶杯, 一定就是她了。 “这孩子是你跟齐少一的?” “是的爸。”俞歌说, 可怜的茶杯并没有被捏碎,俞歌终于呼出一口气, 但茶杯没碎,等下就是她要被碎尸万段了。 “七年前你说出国留学原来是逃出去生孩子?”俞相生忍着一股气, 咬着后槽牙问。 “留学是真,生孩子,只不过是附带的。” “俞歌, 你傻啊。”俞相生终于没忍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指着俞歌的鼻子问,“还是你觉得我跟你妈是傻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了七年?” 第111页 “mom”小公主躲在俞歌身后, 俞歌将她抱住安慰说:“别怕啊,别怕,老爷只是老年痴呆了所以才乱发火,没事的啊。” 俞相生:“……” “你跟我来书房!”俞歌点了点头,将孩子递给汪乐嘱咐说,“妈,你替我看一下。” 汪乐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的小公主,举手投足全是俞歌的影子,只是五官却像极了齐少一。 “哎,真是作孽。”她叹了口气。 “姥姥?”小公主丝毫不认生的问,她大大的眼睛勾起了汪乐的回忆,登时眉开眼笑的看着小公主,“哎,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啊。” 爱子是每个老人的天性。 “菲菲。”小公主,别扭着眉眼问,“姥姥,姥爷发了好大的火,mom会没事吧。” “没事,你妈能耐着呢。” 俞歌从小就跟别的女孩子不大一样,虽然没给家里闯过祸,但是每次犯错都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年执意要去学跆拳道,后来放弃保研出国留学,大儿子俞仲从小身体就不好,他们一直对俞歌采取放养政策,养的大儿子像个小女儿,小女儿却像个男子汉,有很强的主见,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开始,一切就开始变了啊。 “你怀了孩子,不告诉家里人,还偷偷的生下来?俞歌,你是当你爸妈死了还是自己脑子里有坑,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一声不吭瞒了七年?”俞爸气的头脑发胀。 “我觉得没必要。”俞歌低着脑袋说,“生个孩子而已,又死不了,更何况我告诉你们,你们肯定不是让我打掉孩子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我哥身体不好,你可别把他气死了。” “我看你是要把我气死了!”俞爸拿起墙上的鞭子就要打人。 “爸,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吧。”鞭子没落下来,俞爸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问,“说说你有什么深思熟虑。” 俞歌很认真的想了想,“我跟他迟早要结婚,结婚之后孩子是一定要生的,那早生跟晚生有什么区别呢,再者说,我先生了孩子,万一离婚他连有孩子都不知道,这样女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不好么。” “就跟现在这样?”俞爸极不冷静的拿鞭子指着俞歌的鼻子问,“对啊。” “你还觉得现在的状况挺好?”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俞歌答,“齐少一花心玩女人是改不了的了,我不指望狗改的了吃屎,所以没告诉他有女儿就离婚了,有问题吗。” 俞爸差点被俞歌带进去,他脑子里乱的很,从最终的小兔崽子竟敢未婚先孕生了孩子我要揍她一顿,到现在女婿是个混帐的,结了婚还在外花天酒地,自己家里的人竟然还算计自己家里的人,那个唐英也真是厉害,这么多年俞歌真是受苦了。 一顿鞭子从小兔崽子我要抽她一顿,到好想抽我自己一顿的历史性转变。 “那个唐英现在是怎么回事?”俞爸头疼的放下鞭子,不打算跟俞歌理论,反正最终结果也是气死他自己。 “可能是丈夫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让她恼羞成怒了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跟大片似的,剧情太过跌宕起伏,不想去认真讨论。” “你就那么放过她了?” “那不然呢?”俞歌翻了个白眼,“表婶天天跪在门外哭,我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也要为俞家的脸面考虑一下。” “我听说齐少一要离婚,俞歌,你真不打算考虑跟他复婚?” “复婚?”俞歌没忍住笑了起来,“为了女儿跟他复婚?可是女儿是我自己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也不知道七年前跟我睡了一觉的事情,爸,这样一个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只知道玩女人的男人,你将我交给他,是打算毁了我吗。” 俞爸抬起头,严峻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我以为你当年肯嫁给齐少一多多少少是有点喜欢他的。” “您要是这么想,还是赶紧去配副老花镜吧,眼睛都不怎么好使了。” 书房里突然沉默下来,俞爸冷静了一会儿。 “你喜欢那个项路飞?” “他是我留学时候的学长,对我一直很照顾。”俞歌答。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 “爸,我今年三十二岁了。”俞歌轻轻的笑了笑,“我只有我的女儿,其他任何男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等我老了以后要依赖的肯定也只是我的女儿,等我老的爬不动了,牙齿都要掉光了的时候,他也一样,所以所谓的一辈子啊,其实很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真心喜爱的人,不也是这么凑活着过了一辈子吗。” “你在恨齐少一……”俞歌想,为什么连她爸都这么想?俞爸摆手示意她出去,“算了,你大了,我管不了了,随便你要做什么吧。” 俞歌点了点头。 “你齐伯伯给我打过电话,他们想见见你跟齐少一的女儿。” “我不会让他们见面,因为他们只想要抢走我的孩子,更何况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俞爸想了想也是。 第112页 “改天带那个项路飞来给我看看吧,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了没。” “订了,下月初六。” “初六?那很快了啊。”俞爸答,他坐在老板椅上对俞歌说,“别怪爸对你发脾气,等将来你会明白都是为了你好。” “爸。”俞歌回过头笑了笑说,“我懂的。” “齐少一重伤,今天刚转到普通病房,你要去看吗。” “不了吧,我都是前妻了还去做什么。更何况他那些个莺莺燕燕多了去,我去只会遭人白眼吧。” 俞相生点头说:“也对,你不去其实也是对的。” 只不过俞歌没去找他他倒是主动给俞歌打了电话,真是天下大雪,八百万年来头一次。 那时,齐爸齐妈堵在公司门口要见她,被保安多次打发走后甚至是俞萧亲自出面告诉了他们这个事实,俞歌再没有带着齐菲菲去见过齐家祖母,倒是后来收到过齐家祖母给的一块玉坠子,听说已经请人开过光了,保平安的,菲菲带着它也会少些灾难。 齐少一伤养的差不多了却破天荒的做了一件事。 他断绝了与所有小三小四小五之间的联系,跟唐英果断的离婚,将齐瑾的户口迁走,后来齐瑾改名唐瑾被唐英一家带走,她哭过,闹过,却都于事无补。 城里关于齐家大少的花边新闻少了许多,却在有一天突然爆出一条新闻,据一位跟了齐少一七年的模特说,齐大少一直在寻找一位初恋情人,她的性格容貌通通都不记得,只记得她与他共度了一夜。 “齐少一?你主动找我还真是八百万年头一次,让我想想我们上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吧,哦,对了,是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俞歌提醒他说,提醒完了就开始进入正题。 “你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齐少一:“……” “电话里说不清楚,约个地方,我们见一面。” “见我这曾经的糟糠之妻做什么,看我过得多么撂倒吗,那还真是抱歉我过得挺好的,自打脱离了你,有女儿,有未婚夫,生活别提多滋润。”她抬手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一旁的项路飞立马指出错误,“那里是乙方签字的地方……” 俞歌:“……” “你再出去打一份拿过来。”她靠在座椅上如是说。 “听说你离婚了养了一年多的儿子还不是自己的,真是恭喜恭喜,估计那些替你养孩子的老实人们嘴都要笑开了。” “俞歌,你能别阴阳怪气的说话吗,听上去怪恶心的。”齐少一毫不留情的说。 “小屁孩,是想念姐姐的拳头了。”俞歌眯起眼睛有些不悦的问。 “俞歌,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确认。” “没必要,电话里确认就很好,更何况我觉得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她说,房门再次被扣响,她说了声进来,项路飞拿着文件进来。 “这些天,我听说了很多事情,我爸妈说,我有个女儿,你给我生了一个女儿。” 俞歌写字的手一颤。 项路飞扫了一眼文件,毫不留情的说:“你又签错了。”说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跟他见一面好好谈谈吧。” 俞歌瞪了他一眼,“你顺风耳吗你。” 项路飞:“……” 第60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七) 那天俞歌办公一直心神不宁, 签字签错了好几个, 下班的时候齐少一就等在楼下。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她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走过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俞歌。”她被人喊住,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个人,“绥绥?你怎么过来了。”她看了眼项路飞,“你带他来的?” “歌儿,再跟他好好谈谈。” “你今下午牵坏了三份文件, 其中有份让陆青低三下四去求承包商,才重新打了一份,我知道你最听绥绥的话,就带他来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如果这里没人, 俞歌一准已经掐住了项路飞的脖子。 “歌儿, 听我的, 再跟他谈谈。”余绥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冰凉, 一直在发颤手心在出冷汗,她想了好多, 纠结了好多,整整一下午都心不在焉都是因为齐少一。 最终她转过身,走到齐少一面前, 一脸不耐烦的说:“半个小时后我在齐悦等你, 你不是要谈吗,我再跟你谈最后一场。” 她弃下自己的车,走到余绥身边跟坐项路飞的车一起离开,车上她问余绥:“绥绥,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他谈谈,我们已经离婚了,结束了,双方互不干预,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啊。” 余绥无奈的握着她的手低着眼睛说:“那只是你以为的,事实是你们有个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对陌生人一样相处,更何况我看他有话要跟你说,好好谈谈吧歌儿,不然这一切对菲菲来说也太残忍了,我已经得到幸福,希望你们也能得到。”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中途下车想了好多最终还是打车去了齐悦,其实她大可以不去,也不需要听他要说的事情,可是一切就像余绥所说的这一切都菲菲来说并不公平,她认得项爸爸,认得余爸爸,知道这两个爸爸对她很好,却也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父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想要疼爱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或许,不喜欢她。 第113页 齐少一已经等在那里,没想到以往只会等待佳人的齐少一,有天也会坐在这里等她。 还真是叫人觉得受宠若惊。 “你要跟我谈什么。”俞歌坐在沙发上,齐少一昂起头,一脸认真地问:“我们为什么会有个孩子?” 俞歌眯了眯眼睛:“当然是因为我们睡了一觉。” “可我听说那个孩子已经七岁了。” “是七岁了,春天出生的。”她距实以答,说完想了想问:“你就是来问这件事的?”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最后竟然抱着脑袋说:“我不知道,俞歌,我不知道。” “那可能是你跟太多女人上过床的原因吧。”她点了杯咖啡如是说。 “八年前,我记得那年你刚刚高考结束,我从美国回来去了你家,得到你在某个酒吧喝得烂醉没钱买单的消息,齐叔叔当时那张脸啊,可真是好看,为了避免你被打死,我主动请缨去将你提回来,在酒吧我喝了一杯有问题的酒,打晕了下药的人将你带去了一家酒店,俞氏旗下的酒店。” 她说了一长串话,嘴巴都有些发干了。 齐少一站了起来,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他问:“那时候的人,是你?” “你记得?”俞歌疑惑的问,毕竟那时的齐少一是烂醉,而不是死掉了,自己做了什么应该还知道。 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真是好看极了,咖啡端了上来俞歌润了润喉,只是太苦了,这杯咖啡可真是苦,算了,咖啡本来就是苦的,发甜的是糖而已,很多人的人生就像一杯原味咖啡很苦,遇到了真爱就加入了糖,甜甜的,如果没有遇见,那就一如现在这般苦涩。 她继续说:“三个月后我怀孕了,第一反应是不能告诉你,当时你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后来我选择出国去生下她。” 俞歌摊开手说:“两年后我回国跟你结婚,孩子交给当时很照顾我的医生与他的伴侣抚养,离婚后我就想啊,幸好没告诉你关于菲菲的事情,她那么可爱,那么天真,那么活泼,只看得到世界上的真善美,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不能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人渣,比起让她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人渣,我还是比较喜欢对她说她的父亲死掉了,死在了她出生之前,为保护她跟她的母亲而死,我编造了一个这样的谎言,我骗了她,可是她依旧很开心,所有人都很疼爱她,在被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前,她一直过得很幸福。” 她本不需要对齐少一说这些,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叫菲菲?”半晌齐少一才回答她,那本花式咖啡里的心被搅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内心一样乱呢。 “对,齐菲菲。” “你要问的我已经说完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她再喝了一小口,仍然那么苦,依然没能习惯。 “俞歌。”他拉住她的衣袖,俞歌低头看了眼那只手,齐少一才一脸尴尬的放下手。 “什么事?” “你……你有没有爱过我?”原来他是要问这个? 俞歌笑了一下,一边控制住不要叫自己发火,另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说这话,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齐少一仍然一脸便秘的样子,她低下眼睛,从那杯未喝完的咖啡中看到自己现在的脸,傻瓜,真是个傻瓜,看到自己这张脸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那年你好像也才十岁?”或许绥绥说的是对的,她该做个了断,给自己,也给这个人,她说,“爸爸跟我说,‘俞歌我带你去见个人’然后就带着我去见了你,那年我才只有十七岁,就知道面前这个还在吃屎玩泥巴的小破孩就是我未来的丈夫,你好像很皮,很喜欢跟人打架,可自己却瘦的跟柴火棍儿似的,为了避免我以后的丈夫被人欺负,回家后我报了跆拳道班,一开始,真的好难,我只有挨揍的份,后来渐渐地也习惯了,最后甚至拿到了全国组的季军,之后我出国留学,二十五岁的时候回国,那时候你已经长大,性子大变,我很失望,失望怎么办,我始终是要嫁给你的,可你不稀罕,你都不稀罕了,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变的那么可怜?我对自己说,等你两年,如果你能改正,我们就这样过下去,我把女儿带给你看,让你们做亲子鉴定然后告诉你一切,可是没有,两年后你依然花天酒地,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 她站了起来,最终也没有说那个结果,而结果自在人心。 “其实离婚的时候,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 “那时候你只说,我会后悔。”他愣愣的答。 “对,我只说了,你会后悔,现在你到底有没有后悔,我并不知道那个答案。” 他永远都无法知道她对他多么的失望,就像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们仍然有着婚姻,他依然在外花天酒地,怀里左拥右抱,让表妹大着肚子找上门时,她的心中在作何感想。 可她能怎么办,她的孩子已经长大,而她的孩子还未出生,她只能退让,将这个人让给弱势的那一方。 不,俞歌苦笑着想。 第114页 不应该是让,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属于过她不是吗,她明明从未得到过他。他们这一生,齐少一让俞歌高兴的时候只有两次,一次是那天晚上他抱着她说‘你好漂亮的时候。’ 还有一次,是他们离婚时,齐少一签下自己的名字时。 “你英俊有才华,值得所有的女人去爱,可是你花心,并不值得所有女人为此执着,并为此犯下大错。”她笑了笑,“我要结婚了,不奢望你会祝福,也不希望你来破坏,当然,你也没必要破坏。齐少一,我们做不成爱人,至少,我不希望我们变成仇人。” 她放下这些话,一如两年前一样,潇洒离开,她好像总能这样潇洒的离开自己。 齐少一看着对面空空的沙发以及那半杯没有被喝完的咖啡,痛苦的抱着脑袋,想要喊出来,可是他要喊什么呢,又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她走出门,看到一直等在那里的余绥对她伸出双臂,俞歌笑着走到他身边被她抱住轻笑着说:“真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怎么又来了。” “告诉他了吗。” 她将眼睛埋在他的衣服里,轻声说:“都说了,最后他问我爱不爱他,可是我却忘了问他是否曾爱过我。” 余绥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点了点头说被人从余绥怀里提溜出来。 “学长。”俞歌不气不恼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说:“我已经足够勇敢,将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秘密讲出来,希望有一天你也能。” 项路飞一愣,记起那年她挺着个大肚子,因为孕期高血压晕倒在路边被他跟余绥巧遇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有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又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不够勇敢,所以我在跟自己打一个赌。”她在医院里醒来虚弱的笑着说:“如果我赢了这一辈子都是幸福的,如果我输了……” 她自信说:“我不会输的。” 俞歌白白的脸上浮现起一个笑容,她的表情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爱他爱得那么惨,我何不放弃,恨他恨得那么累,我何不放开。放过我自己也放过他,其实我很早就放弃他了,只不过是自己不死心而已。” 后来……后来齐少一依然打了她的电话,可是俞歌换了号码邮箱所有的联系方式,就像是在跟以前的所有做告别。 她以为自己活得很清楚,原来是终于能从过去走出来。 再后来,结婚那天,项路飞的父母牵着她的手笑的一双眼睛成了一道缝,余绥的表情微苦,人生就像是一杯原味咖啡,有的人咖啡中有糖,所以很甜,有的人咖啡中没有糖,所以很苦,可其实有的人咖啡里的糖很小,不足以冲淡那种苦,有的人咖啡里的糖融化的不均匀,依然能感受到苦涩。 那他们到底属于哪一种?是苦,还是微苦?是甜还是稍甜? 第61章 第六个故事、爱恨(八) “mom你要带我去哪。”小公主牵着自己的母亲背着自己的小书包, 声音小小的问。 “菲菲, 以后不要叫mom,要学着喊妈妈。” “哪里不一样吗。”小公主眉眼皱在一起,俞歌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也没有哪里不一样。”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妈妈。” “我们要去姑奶奶家里。”俞歌苍白着一张脸,忽然咳嗽起来,小公主一脸紧张的握住她的手,俞歌轻轻地摇了摇头笑说, “妈妈没事。” 一条路走到头, 车子开的明明很稳, 一颗心却忍不住的下坠再下坠,今天是老人的生日, 如果她没有猜错,齐少一一定也在。 车门打开, 小公主迫不及待的跑了下来。 “姑奶奶!”门前迎接的人很多,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男人,他站在老祖母旁边, 默默地看着小姑娘从他眼前跑过去, 一路跑到奶奶怀里将她抱住。 “菲菲,姑奶奶的小宝贝。” 男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最后像是忍受不了一样转身离开,眼眶红红的, 就像十岁那年,俞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那么的瘦弱,跟个火柴杆一样,为他学了跆拳道,为他一再忍让,可惜,男人从来都不会珍惜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 齐少一的风评渐渐变好,不近女色,工作认真将齐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却再也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更没有情人,头两年有人领着孩子上门却都被他用一笔钱打发了回去,那些侥幸留下孩子以为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人失望离开,当然也有人不甘,哭喊,都被齐少一以各样的手段威胁逼迫的再也不敢上门,唐英一直待在精神病院,唐瑾被他那有钱的父亲带走改名连瑾。 一切兜兜转转,转眼又是八年,这八年风雨依旧,岁月依旧,走过的是时间,留下的是皱纹,增长的是岁数,不长的是绯闻。 齐菲菲十五岁那年俞歌患了不治之症,俞歌将人喊到跟前,她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眼睛看着项路飞与余绥声音轻轻的说:“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孤孤单单的开始,孤孤单单的结束,什么东西都带不来带不走,钱权也是,爱恨也是。” 第115页 俞歌走的时候年仅四十岁,项路飞跟余绥送她离开,骨灰被洒到大海里,被水冲散,就像她活的那一辈子一样,是那么的自由无拘无束,从不属于任何人,没有什么能困住她。 齐菲菲十六岁的时候项路飞将她送回了齐家,亲自交给了齐家祖母,年仅三十四岁的齐少一看着俞歌的遗照,抱着孩子自己哭的更像个小孩。 “齐爸爸?”齐菲菲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你叫我什么?”齐少一暮然抬起头,齐菲菲一脸困惑的说:“妈妈给我看过齐爸爸的照片,难道你不是我爸爸吗?” “妈妈还告诉过你什么?”齐少一抓着女儿的胳膊问。 “妈妈还说,她很爱您,却因为太爱您了只能成全您。”齐少一的眼睛立刻又红了起来,印象中的俞歌胆子大,手劲大,脾气还不好,学习成绩好跆拳道全国季军,惹不起打不过,像个男人似的那么要强,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孩子,也是第一次遇见那么美的女孩…… 他跟俞歌到底算是什么呢,俞歌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三十四岁的齐少一依然不是很明白。 项路飞跟余绥出了国,那时项路飞已经明确地告诉母亲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俞歌,也不可能再婚。 俞仲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四十多岁的时候结婚有了孩子,俞萧与汪乐一家移民国外陪伴长子与孙子再也没有回来,空空荡荡的城,几家人走掉,又还有多少人留下。 “臭小子!”俞歌的笑颜依然会在梦中出现。 “老巫婆……”可是那人却再也回不来…… ----------------------------------------分割线 雨彻底停了,窗外隐隐只是乌云依然挡着月亮,苏辞居高而上的看着齐菲菲,他说:“没有人要教育我善良,也没有人会保护我,我从一出生就明白的词是弱肉强食,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而没有钱的,就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齐菲菲,这就是我跟你的父亲,教会我的第一件事。你说凭什么流着一样的血,我们要活的这么悲惨,而你却被好好地保护着并养大成人?” 那时他跟母亲活得犹如过街老鼠一样,被父母断绝关系,被所有人轻蔑,齐家不认这个私生子,母亲在印刷厂上班,手磨出了血泡子茧子,指甲都磨掉了,被厂里的同事排挤,被老板骚扰,可是为了养活她自己跟儿子却必须做下去。 十五岁的苏辞打架斗殴抢劫玩女人,将齐少一不好的地方遗传了个十成十,后来母亲过劳而死,他的天一夕之间塌了下来,他去求齐少一救救他,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那时他亲眼看到齐菲菲坐在那辆加长林肯上被‘父亲’送去上学。 凭什么同样是一个人的孩子她会过得那么幸福,而他们却要这样不幸?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的母亲没有背景,没有权利,这就好像齐少一明明从未爱过任何人最后却独独爱了那一个一样,如果俞歌不是俞家的子孙,如果她跟齐少一并未有过婚约或是离婚后她变为平民,齐少一依然不会爱上她,更不会为她性情大变。 现实中哪里会有灰姑娘的故事,都是上流社会上流人士之间的爱或恨,而他们都是悲剧的产物,他们只是他们脚下所踩得石子,生来就是为了铺垫某个人的人生。 死,也是平平淡淡。 如果齐菲菲不在了呢?他们会不会被带回齐家?没有人知道那个答案,他们,也死都不会喊那个人一声爸爸。 “不会的,不会的!”齐菲菲跪在地上,眼泪流了下来,“你在骗我,在骗我!爸爸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他这辈子只有我妈一个女人,只有她一个,也只爱了她一个!” 砰的一声,原本该倒在地上死掉的张鑫却站了起来,用那根打伤他的木棒,以同样的力道还了回去,齐菲菲一阵眩晕,后脑上有血流出来。 晕过去之前都在喃喃不可能,眼中的泪最终淌了下来,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悲哀。 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可能还是不可能,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知道的不会说出去,不知道的……已经死掉。 屋子里的蜡烛,已全部被熄灭。 楼然看着刺入心脏的匕首与拿着匕首的任冥,嘴边含着笑,她张开双臂,刀子刺得更深,她却像不知道疼痛一样扑上去抱住任冥,沾满了血的双手抱着这个人的脸,声音轻轻的,没说一句话,血就滴到任冥的身上。 “你只会喜欢上恶,却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会这么对我?后来我去了罗生门,地府的鬼使说,你是地府不得了的大官,每次入世都喝了奈何水,所以只会与我互相伤害,一开始我不信,后来我信了。任冥,我确实输了,输在太爱你,输在,只有你……” 她到死都没能合上眼睛,手紧紧地抓着任冥的胳膊,任冥狠心打掉那只手。 苏辞倒是先看不下去,他皱着眉心说:“任冥......”她每一世都会爱上一个叫做任冥的男人,苏辞盯着楼然的尸体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只是,那些任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有没有同一个灵魂呢?或许她喜欢上的执着了这么多年的只是任冥这个名字吧,这个任冥到底是不是楼然认识的那一个,谁都不知道,而苏辞也从不在乎这些,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凡人。 第116页 他从未可怜过什么人,因为没有人值得他去可怜,生平头一次,他可怜这个女孩。 他们七个人除了陆微与段慈恩,只有苏辞与楼然来自同一个科系,那时楼然从文学阅览室里走出来,正巧遇到要上楼的任冥跟苏辞,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她是环,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叫环,很喜欢一个叫做任冥的男人,所以第一个会跟任冥告白的人,就是环。 这样就是对的吗,苏辞从地上站了起来,安慰自己说,这样就是对的吧。 屋子里满是血腥。 干掉的,未干的,张鑫揉了揉发疼的脖子:“靠,这娘们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打的疼死了。” “回去去医院吧。”任冥不咸不淡的说,说完他看了眼苏辞问,“你刚才是打算说什么。” 苏辞的眉心狠狠地皱成一团,忽然笑了起来他在可怜谁?他只是个杀人犯而已。 任冥走到陆微身边,手中的刀子映着寒光,明明雨已经停了却又开始打闪,陆微渐渐清醒了过来,眼还未睁开那把映着寒光的匕首已经刺进她的心脏。 那么凉的一把刀,那么冷的眼神。 “任冥。”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疼的眼睛通红,嘴里全是血,“为什么。” 心脏的血喷出来溅红了任冥的半张脸。 为什么?他想,什么为什么,杀人还需要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吗。 他们用麻袋装起几个人的尸体扔到鬼校坟场后的小溪中,在尸体上绑了石头让尸体沉入河底,轻而易举的离开了让许多人忌惮的坟地,路上没有微凉月光,没有大雨滂沱,更没有瑟瑟风声。 “我们回去后该怎么说。” “就说他们被这里的东西留了下来。” “会有人信吗。”苏辞问。 任冥回过头,跟张鑫对视一眼阴森森的问:“会有人不信吗。” 回去路上,除了小路泥坑比较多,路还算得上好走,只是漫长的路无论走了多久却依然看不到终点。 “我们吃药了,应该没中幻觉啊。”张鑫突然开口,任冥在草丛里翻找了下拿走了妨碍探测的磁石。 “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了。” ‘怪我依然相信了他。’树林里有声音传过来。 ‘怪我心慈手软。’是怨女在哀叹。 叮铃。 雾骨的花,绽开在死人的骨头上,绽放在罗刹走过的路上。 铃声由远及近,他们不敢回头着急往前走,却越想逃出去,越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 “不是说不讲完第七个故事,第八个人就不会出现吗。”张鑫着急赶路,咒骂一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他从地上爬起来打眼去看那将他绊倒的东西,是一根骨头,骨头上生了一朵花,红色,象征着妖艳不祥,吓得他赶紧躲远。 ‘任冥。’有人喊了他,苏辞跟张鑫当然也听到了。 “任冥,别回头!”可惜已经晚了,任冥回过头的刹那,路上开满了这种花。 她身穿一身白衣,站在死人的骨头上,脚底是血一般红的花骨朵,手中拿了一把纸伞,像是死人的陪葬品,乌黑的及腰长发垂下,遮住她较好的面,每走一步,铃铛就响一下,他们各自变了脸色,三个人面面相惧的盯着眼前的事物。 一段恩怨,两对人,三人同命,四人局,五道雾骨罗刹门,六个故事系恩怨,烟花七月最烂漫,第八个人就在你眼前。 三个人面面相惧。 “你是谁?”不知道是谁先问。 “游戏,还未结束。”她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刺耳,一旁跟着一个女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好长的血痕从眼窟窿里流出来,嘴里咀嚼着死人的尸体,怀里抱着个骷髅头,嘴巴大大的,像是可以一口咬下他们的脑袋…… 任冥盯着女人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脸上的表情逐渐被瓦解。 她的话犹如罗生门内鬼怨的怒号,让人耳膜发疼,控制不住的一阵眩晕。 女人对着任冥笑了笑,对他伸出手说:“过来,任冥。” 那个被喊道名字的人,像是被摄魂一样真的就那么听话的一步又一步的走了过去。 “任冥!”张鑫与苏辞着急的喊他的名字,可那时候他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话,他的眼睛里全是这个人的影子,乌黑的头发,苍白的裙子。 “你是她,是她。”他走的很慢,却走的很稳,每走一步记忆总会变得更加清楚,很长,很长的回忆,回忆中是他曾伤害过的一个女子,凤簪朱钗,血玉珊瑚镯子落地碎开。 女人伸手抱住他的脑袋,看着眼泪淌下来的男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我到底还要等多少年,你才会明白,我根本不想杀掉那些孩子......” 商大还有个传说,只不过记得的人都在毕业后死于各种意外。 每隔五十年,学校里总会有一个‘任冥’出现,他会无意识的带着六个人前往旧校完成那场游戏,游戏结束后所有人回归现实,最短三年最长五年的时间里,那些人,都会死于意外。 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不,今年一如五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第117页 第62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 那时, 无人会做选择, 因为没有人知道结果如何。 善恶半身,作恶多端的恶,很久前被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活了上千年的魂打散,之后那魂顶着恶的名字,顶着环的半身, 留了下来,因为遇到她,环才记起了自己被遗忘了太久,真正的名字。 “任冥, 还记得我吗。”女人苍白着一张脸轻声问, 苏辞与张鑫僵在原地将无法抬脚离开, 连嘴都张不开,他们就是一个旁观者, 旁观了这一切。 男人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这张熟悉的脸, 他应该是记得她的,他一定是记得她的,只是她叫什么来着? 任冥摇了摇头。 女人身旁的环轻呵一声, 声音嘶哑的说:“看吧, 他还是不记得你,他依然不记得你。” 白衣女人拿出一只很旧的平安符,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那你,还记得它吗。” ‘如果有来生, 你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如果有来生,我根本不会想要再遇见你。’ 男人的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旁的罗刹鬼环又开始张狂的笑。 ‘你看他,他并不记得你,哪怕每二十年带六个人的魂来将你祭奠,哪怕已有八百一十一人为此丧命,他也依然不记得你,一百次轮回,次次错过,如今已有千年,整整一千年了,你明知是错的,还留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男人迷茫的抬起头,女人收回手,脸上挂着苦涩的笑,最终转身从他身边缓缓离开。 “我,没有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根本不知道,困在这里的,与留下的,是根本不同的两个魂,那年他之所以说爱‘她’,保护‘她’,也只是认错了人吧。 ------------------------------------分割线 “一拜天地。”王府中的下人尖着嗓子喊,陆笑鸢的手被丫鬟搀着,人脸色煞白,胸口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玉璋,我好像听到拜堂的声音了,是花轿上门了吗。”她惨白着一张脸胸口的痛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呕出一口血。 “小姐。”玉璋丫鬟跪在陆笑鸢脚边苦苦哀求道:“小姐,我们认输吧,我们回尚书府,老爷夫人一直等着小姐回去,我们回去,长公主前几天还邀您一起下棋,您从不食言的,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二拜高堂。”她扫了眼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最终被扶着站了起来,冷冷清清的阁子外头还能隐隐看到些许红。 今日,是那人的大婚之日,她留在这里的决定如今看上去越发的可笑了。 “夫妻对拜。”窗门上的铃铛又开始响,真吵啊。 房门上结了一层蜘蛛网,她摸了一把上面的灰尘在指尖弹了弹,牵起嘴角笑笑说:“那我们就回去。” 这一年,任洐终于娶亲,娶得是邻国长公主,据说还是任洐亲自请命才能将人取回家门,陆笑鸢想,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她走的偏门,守门的小厮都忙着去喝喜酒根本没空搭理她,路过大厅的时候她偷偷瞧了眼表哥,笑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五官长得还算凑合,毫无亮点可循,就是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也不知道是哪里叫陆笑鸢喜欢上。 她收拾好心情打算离开,玉璋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低头走的很快,一是因为胸口实在疼得厉害,二则是她这身衣裳实在与这个场合不搭调。 只是没想到低着头走,就那么撞上了个人,且是个腹肌尤其发达的人,陆笑鸢捂着发疼的脑袋想,流年不利出门撞人,接下来这几日可能要在家里好好休整休整了。 “你”那公子捂着下巴,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收了起来,他身后的小厮吓了一跳指着陆笑鸢大骂:“你怎么走路的,知道这是谁吗。” 她极为诚恳地抬起头,苍白着一张脸轻声说:“对不住,不知道,不清楚,不想问,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 公子抬了抬眉,低头将姑娘审视,可是陆笑鸢没给他时间让他去审视,低着头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又被人挡了去路。 她一脸无奈的抬起头问:“我应该是给公子道过歉了。” 哪知那人无赖似的说:“公子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陆笑鸢:“……” 她无意于傻子谈道理,只想赶紧回家请个大夫给自己瞧瞧病,病虽然瞧不好,但不留在这里看不到这里的一切,身上的蛊毒大约也就不会发作了,只是没想到她往哪边走,那公子就堵哪里的路。 陆笑鸢最终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无赖公子说着挑了挑眉毛,“你叫什么名字?” 她苍白着一张脸,抬起头牵强的露出八颗牙齿一掌将人拍开,若是从前,若是从前谁能受得住她这一掌,若是从前,谁人不晓得陆尚书家的千金,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别的小姑娘还躲在娘亲怀里的时候她已经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受虐的倾向,也不是因为不受府里人待见,恰恰相反,他是陆尚书的掌上明珠,从小磕了碰了,尚书大人都要与那人拼命,曾经陆笑鸢被一块石头绊倒,尚书大人命人搬走了府中所有的石头。 第118页 咳,陆笑鸢在府中备受宠爱。 陆笑鸢的亲娘是个疼爱孩子的,试问哪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愿意看自己的孩子受苦,尤其是这还是个女孩,陆夫人对着仅五岁的陆千金一哭二闹三上吊,依然没能将她从对武术师父拖走,后来在陆笑鸢七岁的时候陆夫人携千金前往钟灵寺拜佛,路上遇到了一伙土匪,英勇的陆笑鸢将一伙土匪打跑后,陆夫人这才觉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能陆笑鸢天生就与武学有缘,于是也不做干预,这一不干预就是陆笑鸢十七岁那年在青州猎宴上,徒手打死了一头壮年男子无法打死的黑熊…… 陛下很开心,当下给予封赏赐为公主伴读,尚书大人不是很开心,却不能抗旨,于是面色复杂的接了旨,领了命,自此再无人不知陆尚书家的熊千金…… 陆笑鸢入宫伴读那年,正是琼花开的最好的那年,匣玉公主在亲眼看着自己的侍卫没能捉住的小贼被陆笑鸢轻松捉住,当下就要拜她为师求教武功,这武功自然是没学成,却将皇宫搅了个天翻地覆,打碎了勺王爷赠与陛下的寿礼桃花盏,陛下对此一笑置之,皇后对此一笑置之,公主更对此一笑置之。 勺王爷却没能笑出来,由此陆笑鸢与勺王爷任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幸而之后有洐王爷任洐给她解围,这个围怎么解的陆笑鸢当时正在陪着匣玉公主游山玩水,所以不是很清楚,而她之所以知道她被解围,是因为后来进宫的时候勺王爷赏了她一对珊瑚手镯,而不是给她一刀。 经由陆笑鸢多方打听才听说是洐王爷说了一句话,才让勺王爷放弃打击报复的想法,在那句话之前,勺王爷确实准备好了刺客杀手与杀人不见血的刀,准备随时要她的命。 她收回遐想,看着自己被镇痛的手腕,嘴里忽然蔓起一阵甜腥。 若是平常,陆笑鸢这一掌那人没有受内伤最起码也得呕出一口血来,只是如今不是平常,而陆笑鸢这一掌下去,犹如搭在十层厚的钢板上,那人没能呕出一口血来,自己倒先吐了。 公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原本以为公子会受伤刚要赶过去帮忙的小厮愣在当场,陆笑鸢打完这一掌突然笑了出来,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公子盯着她这张脸,越瞧越觉得眼熟,最终竟与一个人的脸重合了起来。 她悲着一张脸退后几步,随意的擦了擦嘴边的血,声音凄惨的说:“三岁习文,五岁习武,练了十五年的武功,全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说完这句话,人一口气没能提上来,登时撅了过去。 “公,公子?” 公子将人抱住,防止她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这府中大红一片,公子将她抱起来,想了一阵对小厮吩咐说:“去跟洐王爷说一声,本王有事就先回去了。” “公子,您认识这位姑娘?”那小厮好奇地问,公子瞧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洐弟成婚,能伤心成这样的女子,大约也唯陆尚书家的熊千金一人了吧。” “啊?”那小厮一愣,她看着女子苍白的面,那实在与传闻中的熊千金大不相同啊。 玉璋在后门等了好久没能等到自家小姐,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寻不到人,再出来却看到自家小姐被一位公子抱在怀里,抱着就坐上了太子銮驾…… 三岁习文,五岁习武,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却为了一个人放弃了所有,值得吗,一定不值得对吧。 第63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二)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 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百零八阶的水榭长廊,走到头能看到一片白琼花,琼花散开是一片皑皑白雪,雪中有个影子好像一直在等待? 那里好像等了个人,只是, 是谁呢。 这大约是每个未出阁的姑娘都做过的梦,梦中的人到底是谁呢,或许已经遇见,或许还未遇见。 陆尚书府中的熊千金, 三岁学文, 五岁习武, 七岁能打退盗匪流氓,十七岁就徒手打死了一头黑熊, 得名熊千金,深的皇帝宠爱, 赐给匣玉公主作伴读,,从此带着匣玉公主上蹿下跳, 偷溜出宫美曰其名为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着就做起了大侠,差点英雄救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刀还没□□就被提溜回了皇宫参加皇帝寿宴, 宴中匣玉公主一时兴起要鉴赏桃花盏真假,递给熊千金的时候不小心打碎,勺王爷脸黑要吃人,请了刺客要陆笑鸢的命,被洐王爷任洐撞上,任洐看了看任韶要杀人的工具弯月刀,幽幽道:“青龙宫的镇宫之宝,可比那人的命要珍贵的多。” 任韶想了想,确实,青龙宫的镇宫之宝弯月刀,可比那熊千金的命要珍贵许多,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与她计较。 却不知因这一句话,就让陆笑鸢注意到了了任洐。可笑的是陆笑鸢注意到任洐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为她解了围,若她知道当初任洐说了什么才给她解围,定会觉得自己可怜。 再后来,皇帝纳了陆笑鸢母亲最小的妹妹为妃,任洐也就合情合理的变成了她的表兄,匣玉公主任匣玉与邻国国君的长女狩鸢乃是好友,那一年东边有些不安份,两国相邀一同抗敌,就派了使臣带着狩鸢公主来到这里,名为和亲,实为巩固两国的邦交。 匣玉公主很高兴,狩鸢公主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怎么反对,他们这样的人,生在帝王家就是身不由己,至于儿女私情就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了,这或许就是匣玉公主能与她一见如故的缘由,狩鸢公主到来后,陆笑鸢从带着匣玉公主一人胡闹,到了带着匣玉公主与狩鸢公主两个人一起胡闹。 第119页 那一年,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吧。 匣玉公主寿宴,所有王子公主皆上门庆贺,皇帝在宫中摆了三日酒宴,搞得比嫁女儿都要隆重,这一年狩鸢公主同住长公主府,实在是皇帝没有想好将她赐给哪一个皇儿,他曾答应过那国的君让狩鸢自己选定自己的心上人。 正巧,那时赶上宫外的百花谈诗会,陆笑鸢就带着两位公主外出游玩,三个人皆穿着男装,玩着玩着就玩去了青楼,青楼这种地方陆笑鸢自己都没能独自来过几趟,狩鸢公主人生地不熟,她也不敢轻易将人放在此处,抵不过两位公主的纠缠,陆笑鸢大逆不道的将公主们带了进去,却哪知从一开始她们的身份就被人识穿,三个人被请入二楼的雅间,房中有酒有茶,却都是下了药的。 在两位公主喝下酒后,不一会儿就来了许多奴仆,一个抵她们两个的膘肥体壮。 陆笑鸢与来人打了一架,虽然她武功高强徒手打死一头黑熊,但是黑熊绝不会拿那么长的棍棒,更不会一来就是几十头,陆笑鸢吃了亏,贼人们也没有得手,酒楼还被差点拆掉,正巧洐王爷从街上路过,从二楼窗户口落下一条长凳,可巧就砸在了他的马车上,惊动了马儿毁坏了路摊,于是也就有了这场英雄救美。 可惜救的不是她陆笑鸢,而是狩鸢公主。 匣玉公主虽然也吃了些苦头,但到底还是与陆笑鸢走南闯北了许多处,武功她虽不及陆笑鸢,逃跑的功夫却是熊千金比不得的。 这场打架中,仅不诣武的狩鸢公主受了大委屈,这些都是她一个深宫千金从未见过的场面。。 “洐哥哥……”解围后理亏的匣玉公主低着头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呀。” 任洐瞥了她一眼淡然开口:“幸亏我来了,不然你们今日还能怎样全身而退。” “这件事能别告诉父皇吗,你知道的,上次笑鸢陪我去了趟江湖,回来就被禁足了小半年……” 可惜任洐极为残忍的走过去,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心情不大好的开口,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你觉得,这事能瞒到明日吗。” 匣玉公主一脸认真地抬起头:“我觉得不能……” 说完自己叹了口气,陆笑鸢左臂扶着桌子,右手刚为了狩鸢公主挨了一棍子,应该是挫骨了,哎,她想,爹又该哭了。 任洐的目光仅在她身上落了一刻钟。 “洐哥……”她的身体僵住,最后低头苦涩的笑了笑,他是在怪自己吧。 任洐从她身边走过去,蹲在狩鸢公主身边温柔的问:“公主,回去吧,记得今日的事,以后千万别外出了,外面的世界虽好,但终是人心叵测。” 匣玉公主走到陆笑鸢身边,一脸凝重地说:“我从未见过洐哥这么温柔的时候,以前我打碎他的琉璃杯,被他带去学骑马,结果爬到马背上下不来了,一直等到晚上母后来我才能下来。” 陆笑鸢抬眼,“所以?” “所以,我觉的洐哥并不是很喜欢太要强的女子,可是你又跟我太像了。”匣玉公主摇了摇头说,“喜欢上谁不好,偏喜欢上这一个腹黑大混蛋,笑笑,你可惨了。” 英雄救美,美人爱英雄,这可真是唱烂了的戏码,可惜不论在哪个时代,终会有一两个人将这台戏拿出来唱一唱,那一次,就是狩鸢公主。 她开始明里暗里的讨好洐王爷,冬天的时候任洐患了风寒,狩鸢公主在长公主府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半夜爬起来做了香囊,后来东边战事起,任洐主动请缨,挂帅前往,狩鸢听说此事将父皇预备给她做嫁妆的千年人参拿了出来,仍觉得不放心,最后求陆笑鸢带她去一趟佛寺,那件事后她再也不敢与陆笑鸢她们外出,唯一破的那一次例则是去了钟灵寺求了一张平安符。 匣玉公主无趣的与陆笑鸢一同待在佛堂外问:“你有没有送给过洐哥什么东西?” 陆笑鸢很认真的想想,然后抬头无奈的说:“一堆麻烦算不算?前几日听说他寻到了一个话本子,心中珍惜的很,却被我拿来垫桌角,你是没有看到当时他那个脸色呀,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匣玉很认真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能从洐哥手底下活下来,我佩服你。” 说实话,陆笑鸢也佩服自己,狩鸢公主进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出来却脸色煞白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悬泪欲滴的样子别提多么可怜了。 陆笑鸢与匣玉问清楚缘由不由分手就走进了佛寺,寺中据说是得到的高僧摆了个算命摊子,狩鸢公主手中还拿着那签,签文上说:“凤凰林中双凤栖,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和尚看到陆笑鸢时脸色一白差点要跪下,着实将人整懵了。 “姑娘,你命中有煞也有福,可惜煞气太重了,你须得等上很长时间这福报才会到来,惟愿姑娘放开心态,还是那句老话,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凡事看开点,别太执着。” 所以这老和尚只会说一句话,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狩鸢公主的脸色稍缓了些,回去之前,老和尚嘟嘟囔囔的说,‘姻缘树上栖双鸢,只是可惜啊,这鸢鸟眼神却不怎么好。’ 第120页 眼神不怎么好的鸢鸟望着那只香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匣玉凑过来小声说,“要不你也进去给洐哥求一只去。” 陆笑鸢想了想,匣玉本以为她要拒绝,刚要找个台阶下,就听到陆笑鸢很认真的说,“也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求个平安符。” 匣玉惊讶的回头,人早已没了影子。 “笑笑呢?”狩鸢诧异地问。 “去给她心上人求平安符去了。”匣玉眯眼看着人声鼎沸的佛堂。 她这么喜欢他,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这只放着平安符的香囊最终也没能送出去,那日,琼花开的好美,狩鸢就在王宫后花园中将那枚香囊赠给了他。 将军卸甲,春风拂面,陆笑鸢发誓她从未见过任洐笑的这么温柔的时候。 那枚未能送出去的香囊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她来的并不算晚,只是没能被他放在心上,或许匣玉是对的,她太要强,哪有男人喜欢这样要强的姑娘。 他曾为她解围,或许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罢了。 战事大获全胜,消息传回皇城,陛下命任洐即刻返程,回来重重有赏,只是没等到任洐回来受赏,陛下又收了封密函。 东方乱,将军战,西起祸患,情缘诀现。 情缘诀,陆笑鸢从匣玉那里听说了这个词,脸色大变,不管不顾的冲出长公主府。 情缘诀,乱情缘。 是西边出了名的蛊毒。 一旦动心,蛊虫噬心,疼痛难忍,是她的师父情缘道人所炼过最毒的子母情缘蛊。 “情缘诀,绝情缘,一旦动心,非死即伤。”神医沈芒如是说。 “何解。” “无解。” 公子的指尖颤了一颤,抬头看着神医问:“无解?” “情缘诀为何不叫情缘蛊?蛊毒可解,可是诀却不能解,不能解,却可以渡。” “渡?”他皱着眉心,沈芒背对着榻上的人说:“对,渡,这位姑娘身上的情缘诀,就是从别人身上渡过来的。” 公子的眼皮一跳,问:“渡此诀可要付出什么代价。” “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芒收拾好药匣子里的东西说:“渡此情诀者,此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 啪的一声,是谁手中的药碗被打碎? 第64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三) “神医说, 洐王爷要死了, 陆小姐,您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他死的。”她走到任洐的身边,在自己的手上划开好长一道口子,血喂到他的嘴边,那将领看呆了, 被匣玉公主带了出去。 “公主,那陆小姐是在做什么呀?” 匣玉瞥了他一眼,唯叹了一口气说:“这人世间的情爱,真叫人捉摸不透……” 一百零八阶的长廊, 一步又一步慢慢的走过去, 等在后头的人看不清脸, 琼花中还有一个姑娘坐在那里,公子走了过去对她伸出手说:“抱歉, 我来迟了,你等的久了吧。” 姑娘摇头笑了笑:“没有, 不久,我也是刚到这里。” 胸口传来剧痛,她缓缓睁开双眼, 琼花开尽的时候白雪落下。 窗边立了个长影, 她迷茫的盯着那人的背影。 “你醒了?”那人转过身,她顺从的点了点头,公子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迷茫的眼睛皱了皱眉头问,“身上还有哪里痛?” 她四下探了探, 自己似乎没有哪里在痛。 “啊。”她忽然反应过来从榻上走了下来指着公子说,“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无赖,你这是把我带到哪里了。” 公子:“……” 门外的侍卫,在门外窃笑。 公子轻咳一声,门外的侍卫止住笑,他的脸上倒挂上一抹戏虐:“精神头不错,说明你命还大的很,对了,洐王爷可知,你这身上种着情缘诀?”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指着陆笑鸢的下颚说:“我倒是有些奇怪,你这样待他,他却娶了旁人,你心里到底在作何感受?” 她有些气恼,拍掉折扇想要走出去,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囚在怀中。 “你做什么?放开我!” “我可以帮你。”公子的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 她挣扎的幅度小了些。 公子瞧着怀里人挣扎的动作小了些,嘴边的笑意抬了抬,声音轻轻的说:“我这里有味药,可以暂缓情缘诀的毒,听闻你当日救下他,陛下将你赐给了他,如今你依然可以回去。”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诱惑的提议,她皱着眉心回头问:“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公子放开她,十六股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不过,我却不是白白帮你的。” “你想要什么?”她疑惑的问。 “任洐手中有一副东边的青龙八卦阵图,你去将那副图取来便可。” “青龙八卦阵图?”陆笑鸢一把推开那人冷笑问:“我听说那可是攸关边防的机密,东面因有这个阵东容这么多年才不敢进犯,你是东容的人?” 第121页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不过可惜了,只是个女子。”他一步步靠近,将人逼到桌子旁。 “我只要那幅图,到底要不要做随你,不过我且提醒你一句,情缘诀,无药可解,若你不尽快做决定,毒入肺腑,一直到你死他都可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到底要不要做,你自己斟酌。” 他放开陆笑鸢走到门边,她扶着桌子,脸色苍白的将人喊住。 “等等。”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撇过眼睛问:“这很重要吗?” 陆笑鸢低着脑袋,感觉天与地都在旋转,那人不看她,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任宁。” 她扶着墙壁问:“任宁?”她的眼皮一跳,“那个深居简出的太子宁?”她看着眼前这张与任洐有些相像的脸,是了,能去洐王府并将自己的带走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平凡人。 “你身为大仁的皇子,下一任储君,要那幅图做什么。” 他回头戏虐的笑了笑说:“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我来问你的答案。” 任洐。只要想到这个人与这个名字,心就开始痛,情缘诀无解,那日她找到隐居山林的师父,师父与她说,情缘诀无解,却可以渡,但是情缘是毒,是天下最猛且无药可救的毒,师父撩起自己的袖子给她看了那胳膊上好长的一条黑痕,痕迹蔓延到心脏,那,就是动情的结果。 她瘫倒在榻上,从前她也是个胸襟宽厚的人,如若不然根本不会待狩鸢公主如一般人,到头来她的胸襟与气量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陛下与皇后听说自己救了任洐许诺自己一个心愿,并不顾他的反对将自己送入洐王府养伤,养伤的日子她从未见到过任洐,所有的事情都是管家赵伯代为打理,他根本不愿见自己。 陆笑鸢想了又想实在不觉得自己哪里惹得他这样讨厌,有的人天生注定讨厌什么人,或许任洐只是天生注定讨厌她吧。 三日后,太子宁再次来到的时候她正在太子府中的牡丹亭中练剑。 说是练剑,只是乱挥,渡此情缘诀必受反噬,师父的一只眼睛瞧不见,也是曾为什么人渡过情缘诀,反噬因人而异,却没想到她的反噬是失去了那一身功夫。 任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牡丹花碎成一片又一片,她拿着剑一通乱挥,最终没了力气,长鸢剑落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闻陆府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艺与舞都是蚌都一绝,如今你没了武功却不知道舞还能不能被称为绝。” “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个?”她走回长亭,坐在亭中的茶桌旁。 “自然不是。”他不生一丝恼意的走到他身边问,“三日之期已至,不知道陆小姐考虑的如何了。” 陆笑鸢抬眼看了公子一眼,传闻仁国太子宁深居简出,无心朝政,说是太子却基本与废黜了差不多,当今陛下最为宠爱三子任洐,这是蚌都人尽皆知的事情,陆笑鸢想了三日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事情,最后干脆直接理解为废太子最后的挣扎。 “我得不到他的心,就要与他为敌吗?”陆笑鸢看着一地牡丹残骸,任宁抬头她却勾起唇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可我救了他,却不是为了看他与别人恩恩爱爱双宿双栖的,我还没有那么大度。” 任宁的脸上爬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折扇遮住半张脸,腰间的佩玉缀着红色的穗。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太子明白就好。” “只是。”任宁走到他身边折扇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问,“如此一来狩鸢公主定会伤心,而你与狩鸢可是再称不上是朋友了,若她受一点委屈叫南皇发难,第一个要死的定是你。” 她拍掉扇子,一脸认真地问:“她会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国家的未来与我何干,我只是个女子,身中情缘诀,你觉得,我还会怕什么?” “如此。”任宁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望了她一眼,浅浅地说:“甚好。” “我已禀告父皇,不日便会下旨将你许给任洐,这味药能暂缓情缘诀的毒性,成婚的时候我赠你一半,另一半等你将那幅图拿来便赠与你。” 她坐在花轿上,捏着半颗药丸,想了想将它重新放回药瓶里。 情缘诀无药可解,连师父这个造出情缘诀的人都找不到办法来救自己,凭什么她就要相信一个外人?还是问问师父再说吧。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今日她要嫁给那个人,虽然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陛下当日许给自己一个心愿大约是可怜自己身中情缘诀,今日之后洐王任洐将有两位王妃,平起平坐,不分正侧,听说任洐跪在龙德殿外三个时辰求陛下收回成命,可惜均被拒绝。 她还未嫁给他,他就讨厌死了她,这该怎么办呢? 陆笑鸢想,自己嫁给他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添堵还是给他添堵,不过她并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今日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洐王妃,死的时候也占着个王妃的位子,他虽恨自己,却终于能记住自己,不会像从前一样将她熟视无睹了吧。 就算再不愿,任洐也要娶她,陆尚书送女儿上花轿之前一双眼睛肿着,看样子是哭了一宿的结果,母亲亲自为自己梳发,梳子每走一下就能看到眼泪吧嗒落下来。 第122页 其实陆笑鸢一直很羡慕父母的婚姻,这一生陆尚书只娶了一位妻,并与她恩爱一生,他们有三个孩子,一女二子,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从小磕了碰了夫妻俩都要难过许久,更何况是要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人。 “鸢儿,你真就那么喜欢他?”说实话陆尚书与夫人并不赞同这门亲事,洐王爷并不喜爱她,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娘。”陆笑鸢抱住母亲的身子,“女儿任性了一辈子,最后再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洞房花烛夜,新郎却迟迟未来,玉璋重新跟在她身边,听说小丫头一直以为丢了小姐,几次自尽都被救了回来。 “小姐,听说狩鸢王妃哭了好些天,今日清晨病倒了,王爷今夜可能去她那里了。”玉璋小心的说,她揭掉盖头点了点头说:“恩,我知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别伺候了。” “可是小姐……”玉璋欲言又止,她无奈的笑了笑说:“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玉璋扁了扁嘴,临走前小声说:“小姐,玉璋总觉得您从太子府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陆笑鸢没答话,累了一天她给自己倒杯水,送到嘴边了才想起来这屋子里没有水,只有酒。 茶盏被放回桌上,红烛烧了一夜,烧的快剩个尾巴的时候任洐终于来到,他褪去了白日里的婚服,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袍子一脸疲惫的推开门,扫了眼婚房与里面的人,陆笑鸢心中一喜,即便再不愿,他终是娶了她,即便再讨厌他终是不忍伤害她,只是她心中的喜却被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冲散,他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父皇答应这件事,可你知道的,我并不同意这桩婚事,也并不喜欢你,我只当你是妹妹。” 妹妹? 陆笑鸢站了起来,或许她犯了许多错他一一容忍只是因为他只当她是妹妹,她砸坏了青楼搞得自己狼狈不堪骨头错位,他毫不关心是因为他知道她武功高强胆子很大,不会受很重的伤,可是在是他的妹妹之前,她也是个女人。 会哭会痛,更会害怕会慌神,她能徒手打死一头黑熊,是因为打不死黑熊她自己就要死在黑熊手下。 “你何苦在我这样不爱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大概。”陆笑鸢终于抬起头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想看你与她活得那么幸福吧。” 第65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四) 当夜, 他们不欢而散。 第二日, 太子宁上门恭贺新婚,任洐的一张脸越发难看,在人发作之前老管家赶紧上前悄声说了段话,他匆匆离开。 “你觉得,他是去做什么的?”太子宁问。 陆笑鸢吹了口嘴边的茶, 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轻道:“这么着急,自然是狩鸢王妃那里出了岔子,不然还能有什么能入他的心。” 任宁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他说:“你倒是看得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 她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又开始痛了, 任宁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开口说:“不知笑鸢王妃有没有空随本王到处走走?” 她将茶盏放回桌上轻声答:“太子殿下吩咐,妾身就是没空也得抽出空来不是?”她倒是识时务的很。 “再有三月便是皇后寿宴, 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玉璋被她差遣了去, 以往她在洐王府住着还未如此转悠过,毕竟那时她是来养伤的,可笑任洐只知她为救自己受了伤, 却不知自己到底受了什么伤, 更不知道他曾被种过情缘诀的事情。 “这里什么时候种上的荷花?”陆笑鸢盯着水榭旁的荷塘,她虽未在府中四处转过,却知道任洐绝不会种荷花的,曾经她赠与他一盆碗莲都被打发了回去, 后来还是皇后告诉她,任洐对花粉过敏,所以府中没有一点艳艳。 “禀笑鸢王妃,是狩鸢王妃命人种上去的。” 她一愣,她曾赠与任洐一盆碗莲,最后却被连盆打翻,他对花粉过敏,原来不止是对花粉过敏,只是讨厌她送给的东西。 任宁皱眉看了眼那一潭的荷花,又扫了眼陆笑鸢的表情,真是可笑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折扇打开遮住陆笑鸢的半张脸,任宁对那丫鬟说:“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应喏,端着茶碗离开。 “如今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任宁收回目光如是说。 她一巴掌拍掉那柄折扇收起自己软弱的样子,轻声道:“我没有后悔,这场赌,我依然胜券在握。” “哦?”任宁再望了眼荷花,唇角挑起,“倒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三日后长公主匣玉上门陪她下棋,她却有些心不在焉,连输五局。 “发生什么事了?”匣玉不解的抬起头,她猛然回神,有些头疼的扶额说:“没什么,可能是昨夜没能睡好的原因吧。”她扫了眼棋局,干脆的弃了子无奈说:“我又输了。” “是洐哥待你不好吗?”匣玉一脸认真地问,她笑了笑,“有什么好不好的,终归他连心都不在我身上。” “你既然知道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我记得,你最讨厌这样单方面强求的事情,勉强而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第123页 她眯了眯眼望着匣玉问:“是不是狩鸢同你讲过些什么?”匣玉心虚的低下头,“她没有与我讲过什么,她那样的性子就算真有什么也会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不会欺负她,可是他们蜀国向来是一夫一妻,她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的病还未好吗。”陆笑鸢端起茶碗轻轻问。 匣玉叹了口气:“怎么会好呢,心病怎么是那么容易好的了的。” “心病?”她小心的放下茶碗,看了眼那一地被铲除还未来得及清扫的琼花残骸,对了,心病怎么是那么容易就好得了的。 “匣玉。”她说,“说大话真的很容易,不过上下嘴皮子一合的事情,可是事情真正落到头上,我才明白,我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方,执着了那么久,却要拱手送人。天底下这样大度的人怕是还未出生吧。” 匣玉不赞同的站了起来,从她身边走过。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嫉恶如仇,大方又美丽,活得比蚌都中任何人都要自由,可你变了,笑笑,你变了,变得我都不敢认了,到底是什么叫你变成这样,你又到底喜欢洐哥哪里。” 她恍惚记起了那片皑皑白雪,雪下的琼花大都枯萎,那一年在她还未打碎桃花盏遇到他之前,其实她跟任洐是见过的,只是这个人却不记得了。 当时她还陪着师父待在忘溪山上,有一天师父外出问诊从京带回了一个青年,青年的盔甲破破烂烂,手里还握着一把青铜剑,浑身上下都受了很重的伤,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师父,这人?” “仁的一位皇子,胆子倒是不小,敢单挑青溪的独狼君。”师父将青年的盔甲脱下来,声音平淡的说:“与你同国,瞧这可怜就将人捡回来了,这小子命也是真好,如果遇到的不是我大约已经死了。” 那年她只有十五岁,还未来得及单挑黑熊,更没有成为公主伴读,剑术与舞学是她学过最成功的两门,因为久居深山十五岁也没能与一般未出阁的女子一样接受礼教,而是躲在这里学习武艺与医术,情缘道人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太多,却是她此生最崇拜的人,师父不仅武功好,医术高,就连舞都是世上最美的,她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 陆笑鸢看着青年脱下来扔到地上破烂的盔甲想,她真的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 那时她并不认得这位身受重伤的皇子是任洐,该说那时她连他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受伤的男人脸上还有几道伤痕,被怜香惜玉的师父遮的只剩眼睛鼻子与嘴巴,就算没有被遮住陆笑鸢也认不出他,毕竟她在仁待得时间并不长,偶尔回去也是因为府中出了大事。 师父将人治了个大概就被一封书信喊去了大梁,陆笑鸢有些痛苦的看着男人因为处理不妥日渐溃烂的伤口,头一回拿起工具给他处理伤口,说来惭愧情缘道人虽是出了名的神医,她的头号弟子却是个医痴,当初她好心救了一只摔断腿的小鸟,上了药只等痊愈的第二天鸟儿便归了西,此后她又救治了许许多多动物,却无一例外都被她残害致死,师父对此极为无奈,只有她心宽的想,大约是因为动物与人是不同的,她没有成为兽医的天份而已,说不准治人又是位神医呢,只是后来师父却不敢让她碰那些药材。 幸而医痴陆笑鸢没能将人致死,只是治的人发起了高烧,情缘道人从大梁回来的时候走之前分明快要好的人,只剩一口气,马上就要归西。 于是青年一直在忘溪山待了小半年才将身体养好,脸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同样怜香惜玉的陆笑鸢不忍心去看,每次换药的时候都被她以各种理由逃掉。 “你醒啦?”青年终于醒来后,陆笑鸢高兴地要去喊师父,却被人喊住。 “是姑娘救的我?”公子问。 “不是不是,是我师父,我师父可厉害了,是她救得你。你等一下我去将师父喊来。”情缘道人当时正在写医书,可怜她的大徒弟是个医盲,如果不是她也没必要写书了,直接将这些东西教给她就好了,情缘想,自己一定是这世界上最苦逼的师父。 “师父,那位公子醒啦。”陆笑鸢跑到药房,看到师父正在写书,情缘点了点头放下笔,同她一起出去。 “师父,你方才是在写医书?” 情缘点了点头说:“谁叫你这么不争气,连最基本的药理都背不下来。” “那您可以再收个徒弟嘛。” 情缘道人却是连眼睛都不抬的说:“忘溪山上只能有一个后继人。” 陆笑鸢尴尬的挠了挠头发问:“那师父您的医术是谁教的。” 情缘道人愣了愣说:“我师兄……” “您看吧,忘溪山也不一定只有一个后继人。” 情缘道人:“……” 他们回到卧房的时候公子正打算从榻上下来,他看到情缘道人的时候动作愣了又愣,最终不确定的问:“海棠?” 陆笑鸢抬头看了眼师父,她知道这个名字,因为情缘道人名为玉海棠。 他是师父的故人? 情缘道人听到这个名字眉心狠狠的皱了皱,她不确定的问:“你认得我?” 第124页 公子点了点头说:“自然认得的。”他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楚溪吗,他一直在等你。” “笑笑,出去。”情缘道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陆笑鸢愣了愣不确定的抬头喊了一声:“师父。” “出去,我与这位公子要单独说几句话。” 师父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变得这么冷漠,一个是在她早晨刚起的时候,另一个就是追问她忘溪山为何名为忘溪山的时候,前一种每天都会发生,后一种只有那些文弱书生十万个为什么才会问,而这几年来只出现过一次第二种情况,那个想要追求师父,自以为学识渊博问这个问题的书生被暴揍一顿扔下了山。 山上的白琼花开遍山丘,光看着也叫人赏心悦目,师父最后失魂落魄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眼睛红红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喂,你欺负我师父了?”她走到房间里语气极为不好的问,公子瞧着她这么个剑拔弩张的模样笑了笑,“你胆子倒是不小,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与我讲话。” “啊?”她愣了愣,忽然记起这人听说是仁的皇子,她爹陆尚书可还在仁为官,若是惹了这个人…… 陆笑鸢甩了甩头想,管它呢,反正在忘溪山上无人晓得她的真名。 “你谁啊,也这么大的口气,不就是个皇子吗。” 那人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陆笑鸢刚要走过去摸摸这人的脑袋是不是又发烧了,忽然被人拉住摁在床上脖子被狠狠掐住,那个掐住她的人一脸阴冷的问:“胆子是真不小,过去还未有人这么与我讲话,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从未被人如此压制过的陆笑鸢愣了一下,于是乎卧房上演了一出全武行,最后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一个是因为受伤无法使出全力,另一个则是碍于对方是个病号没有下死手。 “不愧是玉海棠教出来的徒弟,功夫不错。”他说,陆笑鸢丝毫未听出这话中的嘲讽,她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说:“你也不错,交个朋友吧,我叫徐招财你呢。” “……” “任……”他想了想说:“任洐。” 第66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五) 那时, 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她照顾了他半年,他陪她赏花对月饮酒作诗最后二人竟真的成为了朋友。 “秋日琼花,还是这么美丽。”那年秋夕节,他坐在长凳上说。 “美丽?”她放下手中的茶瞧了眼那人,有些自恋的问, “有我美吗。” 他的将茶杯放回到桌上,人笑了笑说:“自然是你更美丽。” 那时她只知他名任洐,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眉眼如何, 他一直用一面琼玉面具遮脸, 师父说他的脸受了大伤, 这面具,有助于他的复原。 那年冬天很冷, 雪覆盖了整个忘溪山,仁国出了乱子, 任洐身为皇子理该回国。 那天陆笑鸢去送他,雪落在伞顶上,每走一步, 伞下的铃铛就发出一阵响, 临别她递给他一颗药丸声音悠悠的说:“师父说,离开忘溪山的人必须忘记关于这座山所有的记忆。” 他轻哼一声,手中十六股的折扇打开,冷哼道:“真是那玉海棠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从她的手心拿过那枚药丸仰头服了下去。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任洐问, 她认真的说:“师父让我等药效发作。”她打着伞站在雪地里,伞顶积了一层白雪,她等的累了,倦了,忽然对那人说:“任洐,你有没有见识过掌中舞。” “掌中舞?”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那你伸出手来。”他疑惑的将手伸出来,陆笑鸢一跃而上。 传闻从前有女子体态轻盈善舞,曾于一人手掌跳舞,舞姿不落,芳华不减。 叮铃。 铃铛的声音传来,她从那人手心跃了下来,笑着回过头问:“怎么样,我跳的好不好。” “敢问姑娘芳名?此处是何处,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声音。 她一愣,突然有些无法呼吸。 “姓徐。”她缓了缓重新将伞撑起来,背对着那人说:“名招财,此处名为忘溪山,公子只是个过路人。”她说,“公子,雪越来越大了,赶快回家去吧。” 她看着一池子的荷花,扔出一块小石头,扑通一声,石头落入水塘,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裳,染红了一小片池塘。 青州猎宴上,她变成了世人口中的熊千金,转身要揍一顿喊她熊千金的世家公子。 “你刚才在说什么?” “拜见洐王爷。” “那是谁啊。” “你傻啊,那可是洐王任洐。” 任洐?那时她与他隔着人山人海,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一处是人声鼎沸的篝火,另一处则亮着冰冷的白月光。 ‘原来。’她想,‘原来,他就长得这个模样。’ “师父,何为情。”她问自己为情所困为情所伤最终选择避入忘溪山上的师父。 “心动则为情。”师父说。 第125页 “那,何为爱。” “爱?”师父轻笑道,“得不到的才是爱。” 太难懂了,太难懂了,她看着忘溪山上的花花草草说:“师父,我想下山。” “哦,这一次打算去多长时间。”师父专心写她的医书。 她想了想答:“此去,可能再无归期。”笔墨勾出了草纸,师父的眼睛抬头没抬。 “哦,那你就下山去吧。” 离开忘溪山的人必须忘记山上的一切,除了忘溪山的弟子。 师父,何为情。心动则为请。那,何为爱。得不到的,才是爱。 她看了眼倒映在池塘中自己的身影,突然笑了出来,终归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匣玉说:“终归你已失去他,何不成人之美呢。” 成人之美,说出来太容易,可谁又能做得到呢,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师父,我记得情缘诀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种下。” “情缘诀是种给心上人的蛊,被种蛊的人此生再不能爱上任何人,如此,你可有头绪?” 她恍然答:“这样,我就明白了。” 半月后王宫宴会,王公贵族携妻前往,南狩鸢依然在病中,任洐带她去了宴会。 马车上她冷冷的问:“你说可不可笑,你这么讨厌我,这种时候却必须要带着我。” 任洐的眼神冷冷的打在她身上,好半晌才说:“幸而,你还知道我讨厌你。” 她垂下眼睛,心猛然收缩,痛的有一瞬间无法呼吸,她知道他讨厌她,只是说出来的总感觉不一样。 “你脑子是不是受过伤?”她忽然抬起眼睛问,“这性子倒是变了太多。” 任洐:“……” “我们两个,一开始就错了,如今已不可能纠正过来,如今已经不能纠正过来了……” “只要你还知道是错的,那就还能纠正。”任洐说,她笑了笑,马车停下,陆笑鸢独自下车。 “你看你,永远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你眼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既然你觉得一切是错的,那就一直错下去好了,总归我无法回头,你们也只能跟我一直错下去。” 宾客尽欢,礼节周到,所谓宫宴不过是王公贵族们享乐用的噱头,可巧这一次却不仅仅是敷衍,东边的战事大获全胜南国公派了使臣过来,一是为了庆贺,二则是为了南狩鸢。 “狩鸢,今日未到?”使臣南泓烨如是问,任洐抱歉的说:“鸢儿受了些风寒,仍在病中。” “哦?”南泓烨眯了眯眼睛,将酒杯放下说:“可我听说,狩鸢并非染了风寒,而是气病的。” 陛下的脸色变了变,轻咳一声对着任洐说:“洐儿,狩鸢的病还不见好?” 任洐从宴会桌上走了出来,轻声道:“前几日本见好了,昨夜听闻有流星雨儿臣陪她赏了一夜的流星,回去的时候天色已寒,许是又冻着了吧。” 陛下点了点头说:“你的王妃,要多上些心的好。” 陆笑鸢捏着酒杯,杯壁有个小口子,稍一用力,指尖就被划破,她仓皇的抬起眼睛,正对上那边南泓烨一张并不大好看的脸。 她赶忙低下头,心中却泛起了苦涩,这种时候为了不惹怒南国的使臣,她只有与他装作一个陌生人吗? 可悲,真是可悲。 血顺着杯壁流入酒中,又被她端起来一饮而尽,真苦,原来她的血,是苦的。 “兄长?”声乐声落下,有一女子披着大红的衣袍姗姗来迟,南泓烨走到女子身边,回头看着陛下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听闻大仁极重礼教,既然是宫宴,王妃是一定要到的,离家之前父皇多次嘱咐要瞧一瞧妹妹,方才开宴没见到舍妹便派人去了趟洐王府,王爷与陛下不会怪罪我自作主张吧。” 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会,谁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这一去不要紧,竟听说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南泓烨眯着眼看向陆笑鸢问任洐:“不知洐王爷身旁的女子是何人?既然王妃在这里,那坐在那里的定不是王妃了吧。” “兄长。”南狩鸢小脸煞白抓着南泓烨的衣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悬泪欲滴的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自然。”任洐走到南狩鸢身边,理所当然地说:“王妃既然站在这里,那坐在那里的,定不是王妃了。” 或许她早该明白,或许她早该知道,这个人根本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药可救的将他爱上,只是不知她爱的那个,护的那个,到底是当初在忘溪山上陪伴她整整一年的任洐,还是如今这个伤她诸多的任洐。 “哦?”南泓烨眯着眼睛说,“不是王妃却坐在王爷的位子上,在我们南国这可是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南国太子殿下,这可不是你们南国,也无需按你们的法。”任宁的声音传来,缓缓走到宴前对着陛下与皇后拜了又拜说:“儿臣来迟,还请父王母后不要怪罪。” 他的脸上仿佛永远都洋溢着不破的笑,笑的让人觉得恶心,却又心安。 第126页 “你又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任宁,姑且还算是这大仁的太子。” “哦。”南泓烨笑了笑说,“原来是那位废太子。” 陛下的脸当下落了下来,气氛一度尴尬,任宁却无碍的笑笑说:“南太子在大仁这么说倒是有失你们南国的礼节了,不过我们的皇心胸宽大,并不会计较。” “王兄。”南狩鸢咳嗽了声,配着那张苍白的脸真是应景极了,“你别再说了。” “别再说?傻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憋着,你可真是个傻子。”南泓烨终于道明来意,他睨着任洐说:“父皇将妹妹送往大仁是为了巩固两国的友谊,父皇走之前定是提醒过陛下,我王族的姑娘所嫁与的姑娘此生定只有一位夫君,可惜啊,陛下却破坏了那个约定,成婚不足三月,便有消息传回去,说是。”他冷哼一声道:“说是洐王爷又娶了位王妃。” “哦?”任宁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笑眼咪咪的问,“竟有这等事,那敢问南太子殿下,消息是被如何传到南国的。” 皇帝一拍桌子,冷声问:“南国的太子是否有些咄咄逼人?” “应该是陛下先破坏的约定。”南泓烨不卑不吭的说。 “这件事确实是朕处置欠妥,朕曾许诺南国,定不会叫狩鸢公主在大仁受半点委屈,如今坏了约定,你们要如何。” “很简单。”南泓烨说,“南国虽为一夫一妻制,很久前却有一位老祖宗娶了两位皇后,二人平起平坐,就如现在的舍妹,与她。”陆笑鸢昂起头看着那跟指着她的手指。 “只不过老祖宗第二次娶的皇后,却走过了一条钉路,若是她能从万钉路上走过,那我们南国的王便心服口服。” “何为万钉路?” “禀父皇。”任宁拜了拜说:“是一万个钉子铺成的路。” 南泓烨点了点头说:“对,一万颗钉子铺成的路,倒是不知洐王爷舍不舍得您身旁的这位王妃。” 任洐看了她一眼,她本就不抱什么期望,是了,自己在对他期望些什么呢,那时她带着两位公主去了青楼,为了护主一条胳膊被打折,忍着痛仍护着那二人,任洐为她们解了那次围,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吓得蜷缩在墙角的南狩鸢,何曾有她的半点位置? 到底自己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喜欢上自己,不,她看着手指破掉的那个口子想,或许无论自己等多久,他都不会喜欢上自己,她分明知道那个答案,分明已经后悔,却为什么。 为什么依然会对他抱有期待? 第67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六) “太子殿下说笑了。”任洐说, “既然是南国的夫婿, 就要按照南国的规矩来,这一问是否多余了?” 看吧,他向来都是这样,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所以, 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陆笑鸢站了起来,衣裳扫到地,血染到衣裳上。 一万个钉子铺成的路,走上去可能这双脚就废了吧。 “那就, 劳烦南太子去安排了。”她笑着说, 这份从容倒叫人觉得讶然。 “陛下。”爱女如命的陆尚书跪在地上说:“请让下官替女儿走过这条钉路, 臣只有这一个女儿,不忍心让他受苦, 请陛下准了老臣的请求吧。” “算了爹爹。”她说,“算了。” 钉路很快就铺成, 快的让陆笑鸢错以为是早先就预备好的,南泓烨早就挖好了这个坑等她跳,如果她早先知道, 呵, 就算她早先知道,任洐也不会救她的对吧。 “等等。”任宁的折扇挡住她的去路,他难得的皱起眉心,对皇帝拜了拜说:“父皇, 听闻民间有女能做掌中舞,钉路是南国的规矩,可如今在我大仁入乡随俗,仁国仁慈,钉路未免太过残忍,若她今日能做掌中舞,是否可以不走这钉路?” 陆笑鸢抬起眼,掌中舞,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掌中舞。 “掌中舞?”陛下问。 “正是。” “那南太子是什么意思呢。” 南泓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轻蔑的笑道:“掌中舞却有传闻,可能做到的就只有百余年前的舞娘,这么多年还未听说这舞有后继人。”他说,“若你做不到便要走这钉路了,王妃可要小心,别摔下来才好。” 她点了点头,任洐站出来,走到她身边却被人躲开,陆笑鸢看着任宁问:“不知可否借太子殿下的手一用。” 任宁一笑,从容的伸出手,露出掌心的一道疤。 她的眼睑微跳,缓缓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最终轻轻地跃上他的掌心,惊鸿掌中舞,惊艳四座,唯她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暗淡,陆尚书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任洐皱着眉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笑鸢,他从不知道她可以这么美,他知道的这个人,只知道她喜欢自己,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瞧,多么可怜又悲哀。 乐官忍不住为她配乐,宴中的王公贵族都放下酒杯,掌中舞,当年有人在人掌心一舞从此惊动江湖,皇帝也要迎她进宫,可是女子进宫后却不在跳舞。 陆笑鸢不经意的看到任洐的一张脸,眼中有惊艳,有讶然,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什么珍宝。 第127页 舞后,她轻轻的从任宁的手心落了下来,像一只蝴蝶在飞,她站回到地上,腿一软朝着对面的钉路倒去,那时她有武功在人掌心舞几个时辰都没有问题,可是没有了,如今她一如所有平凡的女子,没有武功只剩满心的悲苦。 任宁将她拉住拉入怀中,南太子看得呆了,等陆笑鸢走到他面前都不知。 “不知南太子可还满意。” “你的掌中舞是与谁学的。”他问。 “自然是师父。”她答。 “那你的师父是谁?” 陆笑鸢看了他一眼,她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感。 “家师不喜宣扬” “你叫什么名字?”一旁的南狩鸢脸色白的像要透明,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连咬出血来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不知可还满意。”南泓烨哈哈大笑着道:“仁国有人能做掌中舞还真是大仁的福气,如此本王若执意让她走这钉路,坏了这双脚,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杀了本王,算了吧,算了。”他转头看了眼南狩鸢,看到她苍白的脸,笑容马上收了回去并走到席上,问陛下。 “三日后的猎宴不知这位王妃是否会出席?” 陛下未答,倒是任洐开口答道:“自然会出席,笑鸢王妃想那年也是在猎场出尽了风头,十七岁就能徒手打死一头黑熊。” “十七岁就能打死一头黑熊?”南泓烨的一脸惊喜的望着她与任洐说:“洐王爷可别晃点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子,要如何才能打死一头黑熊,这玩笑,未免开的过火了。” 玩笑? 陆笑鸢的表情一滞,轻道:“那天,妾身不会出席。” 她的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皇帝与陆尚书皆是一脸忧心状。 “笑鸢舞了一曲有些累了,宁儿,你赶快送鸢儿去偏殿休息吧。”皇后赶忙说,任宁点了点头陆笑鸢抬头看了他一眼,低着脑袋被他引着退下。 “咦,为何不是洐王爷去送?” “洐王爷还要陪着殿下与王妃不是?” 她被扶着走出宴殿,一出去,陆笑鸢就挣脱开,她抓着自己的一片衣角拍了拍,仿佛那上头落上了多少灰尘。 “这可是太子殿下设下的局?”她冷冷的问。 “我设的局?”任宁将折扇收起来撑着下巴说:“你该请个大夫给自己瞧瞧,都癔症了。” 陆笑鸢:“……”我觉得,我应该是没病的。 她干脆不理这个人,径直往偏殿走,却被人挡了路。 “您可真喜欢做挡路石。”她轻哼。 “怎么不与我接着争了?”任宁疑惑的问。 “不争了。”她提着裙子说,“反正一定争不过。”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任宁反正是不知道。 今日陆笑鸢穿的衣裳明显有些不合身,走路的时候必须要提着裙角,不然很容易被绊倒,像现在这样。 陆笑鸢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声音不高,不知是不是她故意忍耐,任宁走过去,眼尖的瞧见她擦破的手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蹲在她跟前说:“上来吧。” “啊?”陆笑鸢盯着眼前的背影,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看上去年纪不到,思想倒是迂腐的很,快上来,别让丫鬟们瞧见了。” 陆笑鸢看了眼歪了的脚脖子,眉心皱的死死的,最终犹豫的爬上任宁的后背,她刚靠过去那人就将她背了起来,吓得她一颤。 “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这个路线可不是是去偏殿休息的。 “带你去个好地方。”任宁轻声说,十六股的折扇还被他握在手心,握的稳稳当当的。 “你这样,不怕被人说闲话吗。”她靠在任宁的背上问。 “是母后命我带你去休息的,谁敢说闲话?” 可是流言依然是最厉害的武器,陆笑鸢想,她现在脑子很乱,一闭上眼睛就是任洐冷漠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她死在那万钉路上,他从来不关心她的生死,大概也从未喜欢过她吧。 “任宁,你为何想要那幅画?”她一路都在与他说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人这样的亲切,任宁将她往身上抬了抬,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抿了抿唇,第一次没有回答她的话。 风从耳畔吹过,留下一阵低吟,路上种着叫不上名字的花,树也长得高高地枝叶繁茂,他就这么背着她,走啊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放下来。 “这里是?”陆笑鸢被放了下来,她望着眼前的苑,疑惑的瞧了眼任宁。 “是我从前的苑。”任宁答,苑门上了锁,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银针,在那里戳了好长时间才将锁头撬开,将这一幕收到眼底的陆笑鸢声音沉了沉说:“如果哪天你想不开不想做太子了,可以去拭着做个盗匪,这开锁的技术,可比江湖上的人专业多了。” 任宁:“……” 苑门打开,入眼则是素白。 陆笑鸢吃了一惊,过去她从不知道王宫中有这么大的一片白琼花海。 “这是……你种的?” 第128页 任宁点了点头,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他坐在花厅中的石凳上,笑着说:“从前种的,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来看一看,心情会好许多。” 陆笑鸢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一片花海,可真像忘溪山上的那片。 “对了,方才你问我为什么要那幅画?”任宁突然开口,眼睛却眯了起来,他笑着对陆笑鸢说:“大约就是与你一样,单纯看不过他那么幸福。” “还有。”任宁说,“三日后的猎宴,你必须到场。” “哦?”她站在不远处,脚底踩着素白的花,零落成泥,碾作成尘,并不是一尘不染。 “那日。”任宁一脸高深的说,“会有人给你证明,任洐,到底喜不喜欢你。”他说,“这不是你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吗。” “你在计划什么。” 任宁却笑而不答。 三日后的猎宴,她如约而至,南泓烨高兴地与众位王爷比赛野猎,为了向南太子殿下证明陆笑鸢真的曾徒手打死一头黑熊,任洐带她一同前往,那时,除了任宁无人知道她毫无武功,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毫无武功所以也未有人敢上前挑衅,她虽没了武功眼神却没能退化,也如愿能猎的几只兔子山鸡。 南狩鸢与一众女眷待在安全的地方,也不知是围场的哪一处出了问题,从未出过猛兽的围场里混入了一头黑熊,黑熊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正在发狂。 距离南狩鸢最近的陆笑鸢一箭射瞎黑熊的另一只眼睛,黑熊胡乱的挥爪,女眷们四散而逃,唯南狩鸢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看那一爪子就要拍碎她的五脏六腑,陆笑鸢冲过去,疼痛没有袭来,血却溅了一身,任洐痛苦的回头瞧了眼无碍的南狩鸢又看了眼陆笑鸢,嘴里呕出一口血无奈的说:“真是,活该欠了你的。” 后来的行军射杀了黑熊,三个人狼狈折返,最先倒下的却不是任洐,而是南狩鸢。 随行的太医一脸高兴的对还在包扎伤口的任洐说:“恭喜王爷,狩鸢王妃这是有喜了。” 三个人,受伤的人痛并快乐着,晕过去的人成了人生赢家,而唯一好好的人却狼狈的像个小丑,她站在那里听着太医的喜讯,听完之后总觉得心脏痛的难受,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夜里入寝前,她看到那道情缘诀顺着心脏一道漆黑的疤痕,这道疤昨夜明明还没有…… ‘师父,若身中情缘诀又动情会如何。’ 师父那时一只脚已踏入地府,她虚弱的从榻上坐起来对她说,“情缘噬心,必死无疑。” 不知是不是为了证实这句话,玉海棠死在那个晚上,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她的弟子陆笑鸢埋了她的尸骨缓缓下山,此去,再无归期。 第68章 第七个故事、情缘诀(终) “你得到那个答案了吗?”任宁问。 陆笑鸢苍白着脸望着他问:“这些就是你的计划?” 那人却笑了笑说:“是如何, 不是又如何, 总归不管是不是,你都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总归我不说停,这场局都得进行下去。”他的眼神,是陆笑鸢从未见过的阴寒。 是了, 陆笑鸢想,总归不管黑熊是谁放进来的,南狩鸢都已怀孕,那时任洐要救的人到底是谁?她迷茫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是自己, 还是南狩鸢?或许答案如何, 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任洐终于向她提出了和离。 “我从未碰过你, 离开了洐王府,你依然可以婚嫁。”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陆笑鸢轻笑两声说:“您想的可真简单,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一如你想的那样顺利。” 一月后, 王府失窃, 只丢了一幅画。 任宁拿着那幅青龙八卦图,抬眼看着头戴白帽的陆笑鸢问:“其实,我一直都很不明白,任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他死心塌地。” 她的身子颤了颤, 最终扶着桌子,屋外终于还是下雨了。 她看着面前那把十六股的折扇,轻声说:“师父曾救下一位仁的皇子,他受了很重的伤,手心有一道不长的伤口,因为治疗不当,伤口结痂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时的忘溪山,真的很空,每日除了练舞就是学剑,师父醉心医术根本没有空陪我说话。” 她笑了笑,撑着门口的一把伞,伞下拴着一个铃铛,她说:“这辈子我只为一个人跳过掌中舞,可惜,真是可惜了。” 那半颗药丸落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任宁猛地抬起头,可是她已走入雨中,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每一步都无法回头。 再后来,再后来任宁将这幅图交给了东容七皇子神医沈芒,他答应为陆笑鸢渡诀,这幅图就是他提出的要求,可是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东边的战事吃紧,青龙八卦阵被轻易破掉,很明显是敌人已掌握了阵眼,阵眼只在一人手中,洐王任洐被软禁王府。 匣玉再也没有见过陆笑鸢,府中人都在传,笑鸢王妃被王爷休弃了,传到皇宫皇后耳朵里,皇后亲自上门。 “你真的将笑鸢赶走了?” “儿子只是放她自由而已,从前她活的那么自由,那么开心,留在我身边她只会痛苦。” 痛苦。 第129页 皇后抬起头,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任洐的脸上,从小到大,任洐从未挨打。 “母后?”任洐不解的抬眼。 “情缘诀……那日你身中情缘诀,笑鸢为你渡诀,你知道何谓情缘诀吗,那可是这世上最毒,最无药可救的情蛊!” “您在说些什么?”任洐依然不解。 “洐儿,是我错了,是你配不上她。” 皇后负气离开的,不久狩鸢王妃的孩子出世,一出世便夭折,御医上门,一脸错愕的问:“王妃,您曾在自己身上种过蛊?” 情缘诀分子母,子蛊名为噬心,母蛊名为钟情。 那日佛寺中求得姻缘签,那日香囊中填进去的蛊虫…… 后来,任洐终于明白这一切,狩鸢王妃被打入后院,终生禁足,而任洐则一直在打听陆笑鸢的事情,陆尚书府的家门被他踏了万遍,每一次都被陆尚书的两位儿子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 “笑鸢。”他看着十一月的琼花想,他还得给她道歉,对不起没有相信你,对不起辜负了你。 他不知打哪听说陆笑鸢人在赤溪山,恬不知耻的跑到山下,遇见她。 任洐问:“笑鸢,如果有来生你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她哼笑一声,转身走回山上说:“如果有来生,我不会想要将你遇见。” 日子过得很快,一年又一年。 “太子殿下,下雪了,我们回去吧。”执灯的小厮轻轻的说,他身穿一身白狐裘站在风雪中,仿佛与这山这水融为一片。 山上的女童正在练剑,十三四岁的样子拿着一把比自己高不了太多的剑,舞的很是费力,女童瞧见山下的人,赶忙收剑离开。 “师父。”冷冷的屋子里,唯有药罐子在冒着热气,陆笑鸢躺在榻上,咳嗽着起身问:“何事。” “那人又来了。”女童将剑放在门边,走到屋子的暖炉边,往里面加了把碳柴。 “您真的不见?” “他等的累了自然就会回去,如果下次再遇上就让他回去吧。”陆笑鸢咳嗽着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放下:“媛儿,昨日为师吩咐你背的医理背熟了没有。” “呀。”下丫头从暖炉边站了起来仓皇的说:“厨房还在炖着汤,我得赶紧去瞧瞧。”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陆笑鸢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冻得她拢紧了身上的衣裳。 女童是她从大仁边塞的一处荒城中捡回来的,东容的军队一路披荆斩棘夺去了几座城,屠了几座城,她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空城,求她问诊的病人已经死在官兵的刀下,一座城,只剩一个被藏在米缸里的孩子与她怀里的黑猫活了下来。 说来也怪,当年有师父逼着问医,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如今师父没了,她却像开了窍一样,什么都明白过来。 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从素白的衣袖中露出来的是一道长长的黑痕,与师父死时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徐招财,你呢。’ ‘我叫任……任洐。’ 茶杯从手中脱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对了,他本不需要对自己诉说真相,毕竟自己也对他有所欺瞒。 所以,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她不长的一生有一半是在错误中渡过的,错误的时候遇见了错误的人,说了错了名,认了错的人,爱了错的人,也有了这一身可笑至极的毒。 “太子。”小厮仍在劝,“回去吧。”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在他手心顷刻凝成了水,越是美丽的东西,也就越脆弱,他们错了一次,只能接着错下去。 那枚被收在怀里的琼玉面具已经发黑,他将它放在山下的一颗柳树下,对身旁的小厮说:“回去了。” 雪埋了那个面具,忘溪山上风雪依旧,神医沈芒在山下的墓碑前拜了一拜说:“师母,师妹跟你可真像。”那时沈芒来到忘溪山,道明来意,陆笑鸢瞧了眼窗边上的那盆枯萎的白琼花。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替我告诉他,我不怨他,只怪我自己太傻。至于这情缘诀,就不必了,总归……”后半句话,她没有讲出来,沈芒望了望那朵枯萎的白琼花悄然离去。 女人其实都很像,一辈子都为什么东西而执着,为什么东西而失望,又因为什么而伤心难过,痛苦万分。 “溪公子已继承大统,却空置后宫,是否这任宁会成为下一个?”沈芒看着碑前枯萎的白琼花,转身离开。 “或许这个结局才是最好的吧。” 后来东容与大仁交战,南国坐收渔翁,城破时无人知帝王去向,任洐在南泓烨的人来之前杀掉了被囚禁了很久的王妃,死之前她死死地攥着那柄锋利的刃,那时,她被割掉耳朵,割掉鼻子,挖走双目,双手颤抖本能的握住那把刀,像是头小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任洐,你这辈子喜欢的,到底是谁?” 忘溪山一如往常,女童已长大成人,仁君穿着一身红袍走到忘溪山的脚下,女子正在练剑,看到他后收了剑,恭敬地弯了弯腰说:“公子,家师有一样东西托我交给你。” 第130页 女子从怀里拿出一枚铃铛,送到他的面前,任宁一眼就认出来,是那把伞上的铃铛。 “你师父她……还好吗。”他握紧了手心里的铃铛。 女子的眼睛暗了暗,声音轻轻的说:“三个月前听闻南有一支五百一十一人的军队悄悄潜入蚌都,企图谋害陛下,途径饮川,师父悄然前往,拼死血战,不幸身亡。” 女子的眼睛红了一小片,她说:“我到的时候,师父仅剩一口气,托我将此铃交给您。” “师父还有一句话,托我捎带给您。” “什么话。”他问。 “‘我不叫徐招财,我叫陆笑鸢,对不起,骗了你。’师父是这样说的。”女子对他拜了拜,提着剑回了山上。 原来。他的身子一颤,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 手中的铃铛落到地上,眼前是十里白雪,有一女子执伞而来,看见他,笑了笑问:“阿洐,你有没有见识过掌中舞?” 他记起那枚忘尘,与忘忧长得一模一样却只是糖丸的忘尘,从一开始就未忘记过,只是她希望他忘记,所以他选择了遗忘,情缘道人玉海棠到底为什么给她那枚忘尘并骗她说那样的话,今后再无人知晓。 这就好像再也没有人知道,玉海棠为什么要炼制那样一个无解的蛊。 ------------------------------------分割线 这一切,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任洐问判官要了一个来生,想给他们一个正确的缘,只是依然是错的。 善恶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后来小媛儿被一只猫妖领下山,忘溪山被夷为平地,时代变迁,只有她依然留在原地,忘溪山变成了学堂,堂中来了位学子,每月十五八字轻些的会看到彼岸的东西。 “姑娘。”他撞到她。 “你是?”他迷茫的抬起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瞬间眼睛猛地睁大,“是你,是你!” 那就是他问判官要来的缘,却终是殊途。 是谁先起的头,又是谁在执着。记不得是第多少次的轮回,又有多少人来了又走,她遇见了两个人,一个名为南思鸢,一个名为任冥,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二人是谁,南狩鸢依然爱上他,他,那他呢。 “你不得好死!”她听到南思鸢的话突然笑了出来,有趣,这可真是有趣,那时的南思鸢本要死去,在死去的那一刹那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记起了当年,却还来不及大哭一场被她将魂魄分开,一半名为善,另一半名为恶,她教会善思念与爱,却教给恶憎恨与怨。 “你叫环。”她说,“循环的环。” 那年,一如过去许多次,任冥带来了七个人,这一次的七个人里,有一个叫做南思鸢的女孩,是他前世的爱人。 魂魄被分开,记忆也分半,一半不记得从前,一半只记得任洐。记得任洐的恶作孽太深被她打散了魂,只留下一魄,而她,则顶替了恶的位子,后来这一魄在她遇到陈宁后才还给了南狩鸢。 那后来,后来任冥他再次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 她望了眼苏辞与张鑫,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去吧。”她说,“奈何水洗尽了这一切,而你,你还执着些什么呢。” 没有人能逃掉轮回,可如果他不再执着那一丝缘,轮回也就不会存在,这一切只是她与任宁的恩怨,原本就与他无关,他只是个乱入的可怜人,却执着多年也没能看开,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只记得自己欠下过一个人,所以要偿还此债。 这场无聊透顶又荒唐的游戏或许很早之前就该结束,她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露出微弱的光,或许这场持续千年的游戏,只是为了打发这太过漫长的时间。 “我已实现三百人的心愿,马上要离开这里。”她歪着脑袋,看着任冥说:“时代变迁,岁月不再,忘溪山也没有了,现在想想,你的这场执着也真是叫人觉得可笑。”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那么离谱,错的那么可笑。 如果可以,她不会那么傻傻的靠上去,如果可以在任宁说出名字的那天,她就该问:“你真的叫任洐吗。”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她会告诉他:“我叫陆笑鸢,爱笑的笑,鸢鸟的鸢。” 可是,他们谁都无法回到那个错误的从前。 他们错了开头,只能一味的错下去,谁都不能回头。 第69章 第八个人的游戏 “咦, 任冥, 你刚刚说什么?”楼然抱着他的胳膊,雨依然在下,雷鸣忽然响了起来,照亮他有些苍白的脸。 “脸怎么这么白,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伸出手却被任冥一掌拍下, “任冥?到底怎么了。” 齐菲菲在苏辞身边低啜着说:“苏辞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 “微微,微微, 后来呢, 后来小女孩怎么了?”是段慈恩的声音。 “后来啊。”屋子里传来一个说话声, 声音有些耳熟。 “后来女孩子被哥哥抛下死在这里,十年后他这个哥哥又带了大哥来这里, 女孩死掉了,女孩的大哥也死掉了, 再后来女孩的侄女来找爸爸,找啊找,不仅没找到她的爸爸, 还丢掉了她的性命。” 第131页 这个故事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后来小侄女的魂魄被这里的大人物遇到, 濒死的时候大人物问她‘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你们猜,小小女孩最后许了什么愿望?”陆微轻飘飘的开口问,众人摇了摇头, 她面前的烛光闪了一闪,“她说,我要回去,妈妈还在等我。” “这可真是个好难实现的愿望,毕竟要实现愿望的代价就是这个人的魂魄,于是大人物实现了这个愿望,收走了她的魂魄,借着那个壳子就离开这里回到她的母亲身边了。” “那不是很糟糕吗。”齐菲菲浑身颤抖的问。 “确实很糟糕啊。”陆微答,“可是没办法,谁让她许下了那样的愿望呢。” 呼的一声,她吹熄蜡烛站了起来说:“好了,故事都讲完了,我们快回去吧,天越来越冷了。” 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 “任冥?你还站在那里干嘛?”是苏辞的声音,其他六个人已经走出教室,空空荡荡的教室,为什么他会觉得可怕? “咦?陈宁?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人在说话,那人无奈的将手放在陆微的脑袋上轻声说:“这么晚还不见你回来我有点担心,怎么样,探险好玩吗。” “不怎么好玩。”她小声说。 “还是快回去吧。” ‘有一天你一定会发现真相。’环看着手中的平安符,记起陆笑鸢对她说的话,‘到那时他已轮回许多次,与你终是殊途,即便如此你依然要等他?’ ‘我等他。’ ‘你很爱他。’陆笑鸢对她说,眼中却写满了可怜,‘那时候你们或许真的是相爱的吧。’ 环握着手中的平安符,里面的蛊虫早已毁飞,那时候她与任洐真心相爱,如果没有陆笑鸢的出现,或许也就没有之后的一切,可是他们都错了,做错了开头,只能一错到底。 任冥捂着脸,痛苦的似乎在回忆什么,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只渴望被爱的罗刹。 或许陆笑鸢说的是对的,鬼太容易对什么执着,这样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任洐。’她趴在他的耳边,大大的嘴只能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一次,我先走,如果有缘,希望下一世我们还能遇见。’ 任冥昂起头,刚才,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回去的路上段慈恩一脸诧异的问,“你跟陈宁在一起了?” 陆微头痛的去捂她的嘴巴,仍是晚了一步。 “什么时候的事?我靠,我还以为你喜欢任冥的说,咦,不对呀,那时候你不是打算跟任冥……” 陆微眼疾手快的捂住段慈恩的嘴巴,后半句话彻底淹没在嘴里。 “你打算跟任冥,怎么?”陈宁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框,黑夜中看不清那张脸。 “没什么,你看今晚上月亮好圆啊。” 陈宁抬起头,漆黑的夜,乌云罩顶,虽然已经下过雨,却未雨后天晴,他用眼神掐住陆微的脖子,扼住她生命的咽喉似笑非笑的说:“回去后仔细想想怎么解释。” 陆微瑟瑟的点了点头:“要写反省吗?” “那倒不用。”陈宁说,陆微松了口气,幸好不用,不然你一定会失去我的。 “写一份三千字的探险心得,今晚之前发到我邮箱。” “陈宁。”陆微停住,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魔鬼吗?啊?” 陈宁笑着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陆微重新抬起脚,刚走了不一会儿就被什么东西绊倒,陈宁无奈的蹲在她面前说:“你还真是喜欢摔跤,上来吧。” 任冥看着陆微笑着爬上陈宁的背,是那么的习惯与自然。 不对,有哪里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根本不知道。 “任冥,任冥。”他被人晃醒。 “啊?” “啊什么呀,我们到学校了。”楼然拿好东西陈宁与她一起下车。 “我这是睡着了?” “对呀,睡得好香,陈宁开车送我们回来的,等下他还要去上班,咦,你怎么了,呆呆的,感冒了?” “没有。”他头疼的扶着脑袋。 “没有。” 叮铃。 “喂,陈宁,你刚才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她跟陈宁在前面打闹。 “你觉得呢。” “陈宁,你不是人!”说这话的陆微脸上洋溢着轻轻的笑,她忽然站定,风吹过来带起她的长发,黎明初升乌云逐渐退去,她看到任冥,她对他轻轻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真的很熟悉,真的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一样。 “陆微,快跟上来。” “知道了。”她转身低着眼睛,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 “任冥,你怎么了?”楼然扶着他。 “没什么。”他皱着眉心声音还带着颤音。 “就是头有点疼。” “陆微。” “好了好了。”她小跑到陈宁的身边,笑着说:“我知道了。” 第132页 后来他们平平安安的毕了业,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每一年都会有胆子大的学生要去浪一浪,每一年都有新的消息传回来,可是却再也没有人死去,也无人必须要死掉 那些故事里,本没有人想要死去,那些悲剧里,没有人天生注定演绎悲剧。 故事里的悲剧,止于故事里,多年后聚会的时候大家齐聚一堂,有任冥,有楼然,有陆微,有齐菲菲张鑫段慈恩,也有苏辞,楼然没有跟任冥在一起,她嫁给了一个平凡的公务员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段慈恩活得最为潇洒,本科毕业后考研,研究生毕业后出国读博,苏辞做了销售,生活得很平凡,齐菲菲在齐家的公司里上班,没几年就升到总经理的位子,胆子依旧很小,不过她的对象是个胆子很大的警察,她再也无需躲在苏辞背后。 任冥结了婚,娶了相亲认识的女人,母亲很满意,他还有了一个女儿,很黏他取名任南南,任南南五岁的时候偷偷递给任冥一个平安符,样式很老,中间还缝着一个安字。 至于陆微,地府的鬼们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年,地府罗生门开,他们的北阴酆都大帝领着一个女罗刹进入阴曹地府。 “在想什么?”陈宁走到她身后,陆微笑着靠在他怀里轻笑:“在想如果那时我没有完成三百个人的心愿,会怎么样。” 他抱住她,声音轻轻的说:“不会怎么样,总归不管你有没有实现三百个人的愿望,我终究还是会将你找到。” 陈宁来到她的地盘,那时返魂术已彻底完成,屋中的一切恢复的是那么自然,仅一滴忘川水就让他们忘记了在这里的全部,所有人都还活着,更无人需要死去。 白琼花蔓开在地府奈何桥畔,她无聊的在地府四处转。 路过姻缘树下的一只黑猫与抱着猫的女人,路过一位母亲手中牵着的女孩子,路过一对兄妹,大哥与大嫂牵着他们的女儿,二哥黑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块木头与刻刀,小妹手里捏着情人送的栀子花。 阎罗王不知道去哪里玩忽职守,诺大的阎罗殿只有判官青玄在办公,他拿着那本生死簿,眉头皱的深深地,嘴里嘟嘟囔囔的全是罗刹鬼。 “青玄。”她坐在阎罗殿中的太师椅上。 “你怎么来了?”判官的眼睛却是连抬都不抬。 “来找木息,她又跟申莳去人间了?对了刚刚遇见我的小徒弟了,韩珏的伤养了这么久还没好?” “谁知道。”青玄心不在焉的答。 她无聊的趴在桌上,看到命簿子上的两个名字,好奇的将生死簿夺了过来问,“是木檀与木骏的来世?对了,他们来世去了哪里,是否还在一起?” 青玄脸色一变对着陆微喊了一声:“大帝,您怎么来了。” 陆微浑身一僵笑着回过头说:“陈宁啊,我真不是来打扰地府办公的。” 一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手中的生死簿又被抢了回去。 陆微:“……” “喂,青玄,别这么小气嘛。” “下一世他们生在一个安宁的时代,在那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身份。”青玄如是说,陆微一愣,最后笑着转身。 “那,很好啊。”她说。 “不跟你聊了,再不回去陈宁又要发狂了。” “陆微。”青玄喊住她,“据我所知人魂若想转化成罗刹,必须满足两个转生条件中的一个,一是死于非命化作厉鬼,并残害诸多人的性命,就像南狩鸢一样,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另一个则是饮下奈何水被特许放归人间,可是地府的鬼帝却从未听说哪个敢私自将奈何水带出忘川,那你,你是如何活下了这千年?南狩鸢为何会替你踏入轮回,难道你……” “瑞雪皑皑,白琼花中,公子掌心,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罗刹?”她打断青玄的话,制止他胡乱的猜想,“青玄,理该还有这第三个办法让魂弥留人间。”她笑着走出阎罗殿的门,“这件事别让陈宁知道,他心眼小,若钻了牛角尖,我还要哄好久。” “你既然知道任冥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为何还要看他错下去?”青玄追了出来问。 陆微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错的,可是那时无人告诉我,我是错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青玄最终松开手,皱着眉头说:“你恨任洐,所以要看他们生世相错?” “你恨南狩鸢,所以命韩珏改了轮回,让她替你入轮回受你曾受过的苦,经历你所经历过的一切?” 她轻笑着抬眼问:“你说呢。”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那时白琼花凋谢,她死在忘溪山上的茅屋中,死之前想了许多,最后落到了自己为任洐渡诀的时候。 这一切错得太离谱,她想要纠正一切的时候,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纠正,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她怨,她恨,却不知道该怨什么,又该恨什么,她想要怨恨任宁对她的隐瞒,可一开始是她先撒谎,他无可厚非的要隐瞒自己的姓名。 她想要怨恨任洐,可是到底该怨恨他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第133页 她想要怨恨南狩鸢,若不是她下了蛊,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凄惨的样子,可是南狩鸢的蛊是下给了任洐,与她一开始并没有关系。 想了许多,想到最后才明白,原来一开始错的是她。 “呐,我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那天,南思鸢站在教室里迷茫的看着她。 “你叫环,循环的环。” 那是第多少次轮回来着?她已经杀掉五百一十一个擅闯忘溪山的人,那是多少年后,恶又杀掉三百人被她除掉,善又被她骗入轮回。 不怕死的鬼帝借路至此。 “擅闯忘溪山的人必须要死在这里。” “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骨灰。” “你说……”她猛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问:“你说什么?” ‘这辈子,我只为一个人跳过掌中舞。’ ‘任洐,你见识过掌中舞吗。’ ‘我可以帮你……’ 她抬脚,踏入酆都府,府后种着一片白琼花,花中有个青年手中拿着一柄长鸢剑。 青年看到他笑了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伸手将她抱住,长剑落在地上,白琼花瓣飞起片片,她将脑袋藏在陈宁的怀里,突然笑了出来。 那时,他们错了开头,只能一味的错下去,那时,她苦等千年,只为等到他,所以化为罗刹,所以不能离开。 笑够了陆笑鸢才说:“这是我的剑。” “恩,郁垒在阳间找到的。” 他放开她,将长鸢剑捡了起来递给她说:“试试吧。” ‘姑娘。’那时的老和尚说,‘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望姑娘放开心态。’ 命里有时终是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或许,那时她只是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漏洞很多,也让所有人看不懂,我很抱歉,正文这样就算是完结了,谢谢一直陪伴我的人还有一章番外,然后,我们下本有缘再见。 陈宁应该在第二章 出现过,虽然只出现了名字。 这里解释一下,楼然死掉后南狩鸢从楼然的身体中解放,现在的楼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是环,也没有环的记忆。 魏康是一定会死的,不是被陆笑鸢或者环害死的,是被魏宁杀害的,魏宁跟魏薇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陆笑鸢只会实现一个人的心愿放一个人离开,留下来的那个被环害死,魏宁不知道实现心愿的与杀害被留下来的人的是两只鬼,所以本能的认为这一次只有一个人才能活着出去,三百个人的心愿是因为恶曾杀害三百个无辜人,陆笑鸢顶替了恶的名字就要为恶化清孽障。 番外写的是任宁,玉海棠的故事整体就是个悲剧,因为我原来没有打算写这个,所以尽量在打上完结前赶出来,最后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家。 第70章 番外一、陈宁 那一年, 前一代的北阴酆都大帝路过奈何看到了一抹魂, 他的手心握着一枚铃,死也不肯放开手,孟婆的奈何桥造成拥堵,他一手端着孟婆的碗,一手捏着那枚铃, 任是孟婆怎么抢都不肯放手。 “这是怎么了?”鬼帝走上前,孟婆吓得摔了碗跪在地上。 “这道魂执念太深,即便喝了忘川水也洗不掉前生的记忆。” “哦?”鬼帝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人,他的双目空洞, 并非是孟婆说的那样洗不掉前生, 只是洗不完全,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从这桥上走下去,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这样的魂他每日不知道要见多少, 于是扬了扬手说:“不愿轮回,那就打入十八层去受苦吧。” 那魂被带离不久, 孟婆忽然记起一件大事,对鬼帝拜了拜说:“任冥大人回来了,只是。” “只是, 他很快就又走了。” 鬼帝疑惑的皱起眉心问:“莫非轮回也有上瘾这一说法?” 孟婆:“……” 这谁知道呢。 “大人走之前前往十殿阎罗殿找过青玄。”孟婆说。 “找青玄?找他做什么?” “据说, 是让青玄在命簿子上留了一道缘。”鬼帝笑着眯了眯眼睛,“这倒是有趣的很,那个任冥竟会贪恋人间情爱。” 后来鬼帝前往阳间办事,途径一处, 指着那里的一颗柳树问:“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阴气这样重。” 带路的鬼使打了个哆嗦说:“此处曾名忘溪山,如今住了一位鬼罗刹,已有三百余年。” “这倒是有意思,还从未听说有罗刹鬼能在一个地方待上这么久。” “这位罗刹的心上人葬在此处。”鬼使说。 一只鬼做了鬼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拿回他的尸骨。 “这只罗刹已等了三百多年,都未等到那人去拿他的尸骨。” “那大约。”鬼帝转身说,“那大约是她的心上人已轮回投胎吧。” “大帝。”鬼使皱着眉心说:“她的心上人就是三百年前被您扔到地府十八层的那个。” 鬼帝:“……”难怪,难怪她没能等到他。 那魂被扔在地府十八层许多年,终于有一天一道雷劈到地府十八层,把所有的鬼都吓得瑟瑟发抖,唯他站在那里,冒着被劈焦的风险像看戏似的看着那道雷落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第134页 “大帝,天雷至。”鬼使说。 “那大约,是顶替我的人到了。”北阴酆都大帝那时已缠绵病榻许久。 那魂被领到酆都府,北阴酆都大帝从病榻上挣扎起来,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你?”那时候的魂,双目无神,如今他的眼中充满了光。 “果然受过雷劫就是不一样。”鬼帝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那魂问。 “呵呵,就算我不找你,你也该是时候来找我了吧,孟婆可都说了,这五百年里你已打伤了许多鬼使,嚷着要去阳间。” 那魂低下头,鬼帝饮了口茶,好悬被呛到,最后他放下茶杯问:“你要去阳间做什么。” “去找一个人。” “找人?”鬼帝哼哼几声问:“女人?” 那魂低下头,没有反驳。 “去找她做什么。”鬼帝问,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鬼帝咳嗽着坐到凳子上为自己斟了杯茶:“与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很长。”他说。 “无妨。”鬼帝答。 “我出生在梅花开的时候,一出生就被封为一国太子,享尽殊荣,后来,后来母亲孝德皇后死在她三十岁的时候,没多久父皇便重新封了后,几年后我又多了几个兄弟姐妹,父皇极为疼爱他们,就像母亲还活着时疼爱我一样,经此一国太子就相当于被废黜。”他望了眼鬼帝面前的那杯茶,茶中的茶叶落在杯底,就像那时的他。 “二十一岁那年,舅舅告诉我母亲的死与当今的皇后脱不了干系,那时父皇正打算废黜太子宁,北面战事不断,军心大乱,总要有一个人去收拾乱摊子,那天父皇召见我说,若我能将平息此事便将传位玉玺交给我。” “哦?”鬼帝陈愿眯了眯眼睛问:“你想要皇位?” 他低下头,没点头,也没摇头,却轻轻的说:“如何才能不想?皇子们生来就是为了争权,我若没有争储之心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平凡人家的兄友弟恭在帝王家根本不存在,更何况就算我说自己没有争储之心,可别人信吗,他们大约以为那是我为了叫人放松警惕所设下的阴谋,所以我只有争下去,无论是被逼,还是自愿。” “舅舅对我说,他要帮我,帮我得到皇位查清母后的真正死因,那时的我宛如提线人偶,被所有人推出来利用,只因为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手里没有实权,就算受了委屈,皇帝也不会重视。母后死后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是唯一一个肯在这后宫中将我保护的人。” 他笑了笑。 “当上了皇帝,我就可以下令彻查当年的事。” “可我瞧你,却不像是个想要查这件事的样子。”陈愿说,他一愣,“皇后死去皇帝却未有声张,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深宫内院重兵把守,一个人死去却不会声张只能是有权力更高的人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我听说,那时廉妃娘娘怀着身子,听闻后花园里的莲蓬都被摘了去气的大动胎气,那莲蓬是父皇送给廉妃娘娘的东西,而母后则是听说父皇近来睡不踏实所以摘了些新鲜的莲蓬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他摇了摇头,想了好多,终归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母后的死定与宫中的娘娘们脱不开关系,或许一位,或者两位,总归不管多少,这件事都牵扯太多,若是查下去终有人心不服。” “那场仗我没有败,只是自己身受重伤,被人捡走。” “那山名为忘溪山,是东容的大皇子下一任储君神医楚溪师妹玉海棠的山头,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女孩,她说,她叫徐招财……”他笑了几声,“徐招财……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名字,依照那玉海棠的品味,万不会收一个叫这样名字的孩子做徒弟,她收了,第一件事也一定会给她改名,这件事她骗我的成分居多,所以本着礼尚往来的礼教,我告诉她,我叫任洐。” “呵,任洐,那是廉妃,不,皇后娘娘的二子,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 “这就是你要去找的那个女子?”陈愿问。 他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他点了点头。 “哦?你喜欢她哪里?骗了你这一点吗?” “她天真,大方,善良,武功高强,医术却不怎么样,煮饭一般,泡个茶都能泡的那么苦,她拥有一切我所没有,向往的东西。” “可是,你却告诉她你叫任洐。”陈愿残忍的说。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不是她,是我,所以我得去找她,告诉她这一切,然后问她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将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茶杯哒的一声被放在桌上,鬼帝抬头说:“任洐是我地府的五方鬼帝之一,他误入你们的轮回从此再也走不出来,我可以放你去阳间,只是你需历两次轮回,你说的那个人杀戮太深,你要教化她并等她实现三百人的心愿才能离开,如此你可愿意。” “我愿意。” “你要找的人,或许她也在等你。”鬼帝挥了挥手,“去吧。” 第135页 陈宁点了点头,这一次再无人将他阻拦,连孟婆都恭恭敬敬的送他离开。 “大人。”青玄抱着命簿子跟在鬼帝身后问,“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鬼帝转身回头笑了笑说,“青玄,你说,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一年,忘川水悠悠,鬼帝陈愿化作姻缘树上的一段丝绸,青玄对着大树拜了拜。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却记得陈宁在地府十八层的这五百多年里,未有一日曾抛下过那颗铃…… “你好,我叫陆微。”那个夏天很热,九月份,她走到校学生会的招新招牌前,微风拂面,正好遇见前来视察的主席。 她报好了名被段慈恩拉着去食堂,一转身就撞进陈宁的怀里。 “啊,对不起。”她仓皇的低下头,抬头看了眼被她撞到的人,眼睛一疼不由得重新低下头。 “主席。”报名处的学姐小心的喊了一声。 “你叫陆微?”他的眼睛里全是陆微,下一秒就说出了犹如红楼梦中贾宝玉说过的一样的话。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说,最后笑着对陆微说:“你好,我叫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