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杀队的我追求起了上弦》 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平成26年12月31日[大晦日],日暮神社按照恒例将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岁旦祭。 为期三天的岁旦祭在神社祭典中只能算是中祭,但近些年来,日暮神社的香火旺盛,在周围街区声誉日隆,作为新年祈福的岁旦祭自然也越办越高调。 鸟居在年前已经让人重新漆过,庙会的帐篷已经搭好,写着[奉祝平成天皇康泰]的御旗也在今天早上一一竖在了神社的参道两旁;下午时分,日暮家的小辈,日暮葵正陪着奶奶仔细清点着各种样式的御神签、御守等小玩意,虽然这是已经重复了好几天的任务,但是年纪尚小的她却依然显得耐心十足。 她将手边足量的塑料珠子放进贴着[御·四魂之玉]标签的箱子里,然后挪动着膝盖去够一旁堆放着的塑料箭矢[破魔之箭]们。 这时,日暮葵的奶奶制止了她的动作:“这些就让奶奶来吧。小葵,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去休息一下,也为晚上做好准备,好吗?” 日暮葵要在今晚凌晨时分连跳三场的神乐舞,这已经变成了日暮神社这几年来的跨年仪式之一,今年也照例给周边的居民们送了神乐券邀请他们前来观看——然而事实上,将美丽又圣洁的祈福舞带给大家的同时,日暮葵也为寒风、通宵和高强度的舞蹈而痛苦不堪着。 因此,奶奶一提起来这件事,日暮葵就苦起了脸,不过,她的反抗也就局限于小小的表情而已,她勉强直起跪麻了的膝盖和小腿,然后扶着墙走出了房间。 日暮葵正是在国三临近毕业的年纪,作为家传神社的子女,她从小就在日暮神社长大,也从小被同样是神官家庭出身的妈妈严格训练了一系列的技能。 虽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药理、野外求生、弓箭、女子格斗术等等这样的技能为什么是神社继承人的必备技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家的小孩都在街道上玩玩闹闹的时候她必须要跪坐在点着晕乎乎艾草的房间里默写天书一样的古文,小的时候也皮过、反抗过,不过她的妈妈是个看上去像一派温柔的大家闺秀、但气起来什么东西都能往日暮葵屁股上招呼的猛虎妈妈,她的奶奶明明是对一切都很宽容和气的人、但唯独在教育日暮葵这件事上总是抹着眼泪由着儿媳妇——总之打着打着,日暮葵也看开了,这大概就是天选之人的宿命吧。 当然,这不是自嘲——日暮葵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的。毕竟她的生日就是在意为[初始之日]的1月1日,她胸口、锁骨下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五芒星的胎记。记得小的时候,日暮葵还指着自己胎记认真地告诉妈妈,这个五芒星就是传说中的晴明桔梗印,她其实就是安倍晴明或者他座下什么灵物的转世,以后是要降妖除魔拯救世界的——她还记得当时妈妈听到自己说出这番话后刷白的脸色。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这将近十五年来的人生中,日暮葵倒是没有接触过任何超自然现象,也没有展现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才能;她的生日只是个依附在盛大又忙碌的岁旦祭边角的一个小小点缀,她的胎记也只是一个她穿衣服时会特意掩盖住的平平无奇的暗红色疤痕。 日暮葵经过主殿前的庭院,几位特意招来正月里帮忙的打工巫女们正一起整理着绘马挂;见到日暮葵走过,女孩们友善地告诉她:“日暮小姐,你爸爸回来了,刚刚从这里走过呢!” 日暮葵的爸爸,日暮草太是位足球运动员,虽然家里继承着神社,但是妻子和长辈们的理解和支持让他也可以安心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很成功,因此也很少回家。不过,再怎么忙碌,他至少也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赶回家里,和家人们度过或长或短的年假。 爸爸绝对带了自己的生日礼物回来!日暮葵高兴地与打工巫女姐姐们道了谢,难得步履轻快地向立在神社角落的三层独栋住宅走去。 在她的身后,打工巫女们不可避免地将带着艳羡与欣赏的视线黏了过去:日暮葵穿着正统的巫女服,白衣绯袴,因为身份是正巫女,所以外面还多罩了一层印有鹤松纹的千早外衣,乌黑的长发由白纸红绳束起,随着她的染上了几分喜悦的步伐在身后轻轻晃动着——毕竟是从小教养在神社的正巫女,光是背影就让人觉得不可比拟。她走得远了,打工巫女们才纷纷收回目光。 ...... 日暮葵走进家中,玄关处果然新增了一双属于爸爸的皮鞋;她蹑手蹑脚地摸近走廊尽头的客厅,准备给估计在那边翘着腿、大喝啤酒的爸爸来一个惊喜! 然而,当她的手摸上门,正要猛地推开时,她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大对劲——客厅内传来交谈声,但绝对不是洋溢着喜悦的寒暄。 “...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明天、不,今晚12点过后就是她的15岁生日了!如果按照你姐姐当年那样,那么——会发生什么你难道就...?”是妈妈的声音;她好像激动地要命。 一阵沉默后,爸爸说话了:“我当然...但,但如果这就是小葵的命运...恐怕是躲不过的。瞳,你已经为小葵打算了那么多,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全部了,之后的一切就要看神明的旨意。当年我的姐姐,不是也好好地完成了她的使命吗?虽然我们如今见不到她,但是我相信她也在那个时代幸福地生活着。” “我不能接受!”妈妈骤然提高了声音,但又像顾忌着什么般压低了嗓子,“我不能接受。我只有葵这一个女儿,我不能失去她——我可不是...可不是你妈妈那种心里明明不舍地要死却还能送女儿走的人——什么幸福的生活?在战国、和妖怪一起?你看看你妈妈,哪天不是在担心受怕中度过的?你看看你的爷爷!每天每天躺在床上只会‘戈薇’‘戈薇’地叫!你难道想让我也过上这样的生活?你难道?就忍心?!” ...... 日暮葵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梯;客厅里争吵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其实对于她爸爸的姐姐,也就是她的姑姑日暮戈薇的事情,日暮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虽然家里人平日里都很少主动提起,但是每当到5月7日那天,奶奶都会买回来一个超大的奶油蛋糕,日暮葵问起来的时候,奶奶就告诉她,这天是她的姑姑戈薇的生日。 活在亲友对话里的姑姑,5.7日会整日红着眼睛的奶奶还有明明已经老得走不动路却仍然会在5.7日下床站在家门口等人的太爷爷;这些悲伤的线索串联起来只有一个同样的悲伤的结论。 姑姑已经去世了。 日暮葵略一思索就能猜出,姑姑应该是死于坠井事故,地点就在神社中心御神木旁终日紧锁着的小木屋里——小的时候由于好奇心,日暮葵还专门跑到木屋门口扒着窗户看过,里面有一口古井,旁边摆着好多吃的用的,估计就是为了祭奠姑姑——当然,后来被妈妈发现了之后,日暮葵遭受了有生以来最惨痛的一次暴打(屁股),最后还被揪着耳朵默写了一百遍[我再也不敢了],反正自那之后,日暮葵永远是绕着那小木屋走的。 可是,日暮葵也思索不通,为什么姑姑的事情会和她的十五岁生日联系在一起,还有什么神明的旨意、命运——爸爸明明是个足球运动员,但说出来的话却神神叨叨的。妈妈也是,估计是担心她十五岁之后会遭遇什么不测?可那也不是暴打你可爱的女儿的屁股的理由啊!不过这些话也就只能她自己心里想想,她可不敢说出来挑战她妈妈的权威。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发来的邮件;这几天大家发来的邮件变来变去都是那么几个内容,要么是说今年元旦会来日暮神社初诣的,要么是说今天晚上拿到神乐券会来看她跳舞的。 日暮葵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感谢的话。 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日暮葵洗了澡,然后换上崭新的巫女服,接着熟练地化妆、编头发,跳舞时要带着的金色头饰实在太重了,她准备到时候临上场了再戴;期间她妈妈日暮瞳也有到她房间里来检查她的准备情况,妈妈大概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光从表情上看不出有之前在客厅和爸爸‘争吵’过的痕迹。 她没有被日暮葵惹生气的时候都是一个温柔无比的鹿妈妈,她帮日暮葵将头尾打理整齐,然后轻轻地摸了女儿的脸蛋:“小葵,先跟你说好,晚上跳完舞之后哪里也别乱逛,赶紧回家里来,等妈妈回来给你煮红豆年糕吃好不好?晚上要贴的暖贴拿出来了吗?够的?那好——对了,你爸爸回来了你知道的吗?这里准备好之后就乖乖和爸爸呆在房间里,妈妈和奶奶等会儿会去庙会帮忙——这次的庙会,你就先别去啦?好吗?” 日暮葵除了一直点头又还能做出什么别的选择呢?她想起了之前在客厅门口听到的那些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妈妈神经过敏。 “乖,”她的妈妈暂时满意了,提起了一件或许能够让女儿高兴一些的事情,“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总是带着你到处玩的那个,‘狛治哥哥’吗?好像因为升学,他们家又要搬回附近来了。以后有他带着你,我也能放心一些,说不定以后你们还可以一起上学呢?” 日暮葵眨了眨眼睛,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在家长面前谈论起异性还是有些尴尬的;她当然还记得以前家就在日暮神社斜对面的‘狛治哥哥’,他是附近街区的孩子王,调皮又闹腾,但是对日暮葵这个邻居家妹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她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充实起来的;以至于后来狛治搬家走以后,日暮葵难过了很久。 当妈妈的的确了解女儿,见日暮葵肉眼可见地心情好转之后,妈妈日暮瞳再度拍了拍女儿的头,有很小心地不去弄乱她的发型:“好了,我到楼下去了,再提醒一遍,不许去庙会,不许乱跑,不许靠近井,跳完舞直接...” “我知道啦!”日暮葵叫道。 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日暮葵从家里出来,手里捧着跳舞时要带的头饰,身上贴了好几张暖贴;暖贴只在贴着的区域产生作用,冬夜里的寒风依旧透过薄薄的衣衫刺着她的皮肤。 夜间的日暮神社在参道两旁点亮了石灯笼,暖黄色的光掩盖了冷白的月光洒在铺着卵石的地面上;这个时间,人们应该都还在神社外、石阶下参加热闹的庙会,连着彩灯、用大音响播放着音乐的庙会正浮起与神社截然不同的人气;日暮葵想起了妈妈的嘱咐,只远远朝那个人声鼎沸的方向投去了短暂的一瞥,随后便加快脚步走进了神乐殿。 日暮神社的神乐殿是半包围的构造,有一处外突的露天高台专门用来进行祭祀仪式;那里安装着的音响和照明灯具大概就是这古朴的神殿内最为现代的物品了。 日暮葵和正忙着排列着殿内席的位置的打工巫女们错身而过,在祭祀开始之前,她得先去殿内供奉的小型神像处净手、焚香、冥想,以示对神明的尊敬。 日暮神社供奉的主神是神道教的最高神,太阳之女「天照大神」,她掌管着神域与人域的光明,佑护她的子民丰收、顺遂、喜乐;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日暮」意为黄昏,逢魔之时的太阳神殿,大概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又有了几分驱魔除恶的寓意,因此也有不少人不远千里专门前来祈求长寿平安。 比起那些信徒,日暮葵其实谈不上对神明、神学有多么虔诚、狂热,只是这些规矩在自小的教养下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不会、也没有必要将这一切剔除掉;她跪坐在神位前,闭眼放空,过了好久,突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混在殿内昏沉沉的沉木熏香中钻进了她的鼻子。 这股香味太过熟悉了,就像是一缕丝线串联出了她脑海深处记忆的碎片。 日暮葵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周遭被诡异的迷雾笼罩着,但依稀可见她还身处神乐殿内,案上的烛火仍然平静地摇曳着,只是原本供奉着的开着白花的榊叶枝被几串开得茂盛的紫藤花代替。 “是在做梦...”日暮葵这么想着,在如此环境下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慌张或恐惧,她顺着脑海中的念头,抬头看向神位。 眼前本来左持草薙剑、右捧八咫镜,俯首对信徒慈爱微笑的天照大神竟然改换成了左手提刀鞘、右手持长刀震怒欲砍的武神模样,她背后木雕的太阳依旧光芒四射;日暮葵愣住了,凭借她过去十几年一犯错就要面天照大神思过的经验,家里、乃至是全国的天照神社都没有一座天照神像是有这个动作的! 此刻,她终于对‘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诡异的地方’这件事有了一个清晰而恐惧的认知。日暮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眼前的神像似乎在发出一股沉重的威压;武神在审视着她。 几秒后,又或是几十分钟后,现实中的日暮葵睁开眼睛,拖动椅子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烛火舔舐灯芯的声音再一次像潮水般向她涌来;眼前的天照大神依旧慈爱地笑着,绿叶白花的榊叶枝高洁地立在白瓷瓶内,一切正常。 “葵,”从庙会回来的妈妈和奶奶已经站在纱帘后冲她招手,“还没准备好吗?” 日暮葵回神,她迅速从跪坐的软垫上爬起来,忍着酸痛跺脚让自己的关节迅速调整过来,一边给自己带上了沉重的金冠头饰;打工巫女们已经开始引有神乐券的客人们进殿内席入座,日暮葵只好从侧间溜到了妈妈和奶奶身边。 她们都已经换好了巫女服,而爸爸和曾祖父则穿上了神官的服饰;零点的醒钟敲响后,岁旦祭的祭祀仪式就正式开始。 爸爸和曾祖父主持祭祀,妈妈和奶奶奉上祭品,日暮葵则在祭祀尾声献上神乐舞,共重复三遍。 神乐舞有许多的舞种,在岁旦祭时通常会跳浦安之舞。日暮葵已经将这个技能练得足够有欣赏性了,她单手拿神乐铃,每做一个动作时三层金铃就会随着她手腕的一点一带发出悦耳的脆响,当她旋转起来时,脚尖轻点地面,空着的手托起系在神乐铃尾端的五色带,檀纸束起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流畅地扩开。 露天的高台下围着不少来神社敲新年钟、祈愿、初诣的人们,其中当然也有日暮葵的同学,他们都仰着头、眼睛中倒映着暖融灯光下仿若神明附身的巫女。 三场舞结束,日暮葵立刻缩着身子回到纱帘后,她的家人们都已经去主神殿旁主持敲钟仪式去了,殿内席的客人们也走得七七八八,只留下打工巫女们还在整理。 “辛苦了!新年快乐!”她们互相笑道。 日暮葵将冰凉的手贴在有暖贴的位置,心里想着的只有赶紧回到温暖的家里去,出了神乐殿,她就将沉重的头饰扯下来,快速向人流不那么密集的小道走去。 主神殿、副神殿和神乐殿呈‘品’型排列,主神殿旁在举行敲钟仪式、副神殿和神乐殿之间摆了好几个摊子在售卖绘马、神签等小玩意,都是人挤人的地方,而日暮葵选择的小道正是在神乐殿靠神社边缘的那条道,挂着照明的御神灯笼,明亮又冷清。 她回去时经过了御神木,再往前走就是那个日暮葵‘再也不敢’进去的小木屋,本着谨慎原则,日暮葵目不斜视地准备经过—— 这时,一阵风起。 夜晚有风本应该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风从一侧幽幽吹来,带着花香、卷着几片淡紫色的花瓣。 是紫藤花。这个时候是冬季,怎么会有紫藤的花瓣呢? 日暮葵不可避免地将眼前诡谲的一切和之前她在天照大神神像前看到的那个幻觉联系在了一起;她感觉这股风正带着奇异的力量将自己往前方推去,推向风的源头——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大门的木屋。 日暮葵是人生第一次踏进这个禁区,就像曾经她趴在窗户口看到的一样,木屋进门、几层木台阶之下有一口光是看上去就觉得上了年纪的古井,古井周围摆着叠地整整齐齐的一大摞色彩鲜艳的衣裙、软绵绵的玩偶、一大堆的御守、[四魂之玉]、[破魔之矢],甚至还有弓和一小篓锋利的箭矢。 风裹挟着花香和花瓣从古井底缓慢而长久地吹来,日暮葵逐渐觉得自己要无法抵抗风的迫力了;她不受控制地往古井方向踉跄跌去,惊惶的呼救被恐惧的情绪哽在喉咙口,将要被拉进死亡的绝望感深深地笼罩着她——这种情绪持续到她看到井底的前一秒。 井并不是幽暗、深不可测的,它的尽头是淡紫色的光亮;随着日暮葵的靠近,井的光芒越来越明亮,那种光并不刺眼,反倒让人有种被初升之阳怀抱的温暖与宁静。 井的对面可能不是死亡。日暮葵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动作迅速地在风的力量攀升到顶峰的前一刻,抄起了井边的弓箭。 随即,她跌入井内。 ...... 井下的空间延伸缓慢又色彩奇诡,日暮葵被风的力量拖着下坠,周身悬浮着一片片紫色由深堕至浅的紫藤花瓣们;原来这就是让她的家人们一直担心着的,和姑姑相关的‘十五岁的奇遇’? 命运不可避,她还是掉进了井里。日暮葵想起了她的妈妈——等妈妈忙完回到家里发现她不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会不会猜到她是掉进了井中呢?如果还可以回去,妈妈会怎么暴打她呢?如果回不去了呢? 还没等日暮葵在心里给自己编好一长串的饶命词,她就感觉脚踩到了实地,随着瞬间消失的无重力感,她膝盖一软、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几秒的天旋地转之后,日暮葵勉强镇定了下来;她此时正坐在软绵绵的层层紫藤花瓣之上,她四处、抬头看了看,摸了摸,确信自己还处在井底。 井不大,双臂延展开可以勉强触碰到;井壁阴冷干燥又有陈垢,不过有几处凹凸不平处可以方便她攀爬上去。日暮葵将弓箭背在身后,动作僵硬地开始沿井壁往上攀登,幸好井底铺了好几层的紫藤花瓣,以至于她所处的位置离井口并不是很遥远;她回想起了国小四五年级那会儿妈妈请私教来教她‘野外求生’的时候,教练看到教授对象是她这么小又对这方面毫无兴趣的孩子时的惊讶和不赞同,之后,日暮葵从教练那里学来了很多她以为会永远没什么用的知识——而如今,‘攀岩’已经派上了用场。 日暮葵爬出了古井;她仍然在小木屋内,暖色的烛光从木台阶之上的窗户缝隙透进来。要不是井边原来摆着的‘祭品’都不翼而飞,日暮葵甚至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仍然身处原来的世界。 她握紧了肩上的弓柄,谨慎地走上了台阶;和之前看到的淡紫色光芒不同的、切切实实来自于人类社会的暖光照亮了她的脸。 在黑暗中呆了好一会儿的日暮葵觉得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一只手推开了木门;她并不觉得躲在门后会得到多久的安全,只期望外面的世界不要太糟糕—— “...!” 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日暮葵微高抬的脚晃在了原地,惊呼声脱口而出——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这虔诚跪倒在木屋前的几排人给结实地吓愣住了。 那些原本垂下的脑袋也因为日暮葵突然推门而出而惊异地抬起,他们发色各异、服饰各异,但统一在腰侧佩戴了一柄长刀——这种早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冷兵器不由得让她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回到了过去。 但是目前的形势还不容日暮葵对此多加思考,因为眼前的、大概是训练有素的剑士们竟然在极短的愣神之后,一致地将手虚扶在了腰侧、做出几欲拔刀的姿态;原本跪在一侧的白色发男子反应更大,他几乎是瞬间从地上暴起,将和日暮葵离得最近的乌发男子护在了身后——青筋凸起的手已经拨开了一段刀鞘,闪出冷白色的光。 日暮葵感受到了气势上的压迫,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神社信徒,若是她有任何冒犯到他们的举动,那么刀鞘之下的利刃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她劈来;日暮葵往后退了退,摊开沁着冷汗的手心,极慢地僵硬地将它们举到半空中,作出了国际通用的投降姿态——虽然有些丢人,但是这种示弱的样子的确让凝固的空气稍微开始流通起来。 “不死川,冷静一点,是人类!”一个看上去稍年长的女性低声提醒道,虽然这么说着,她淡紫色的眼睛仍然紧紧地锁住日暮葵的身影,扶刀的姿势也没有松懈半分。 被称呼为不死川的白发男子脸上横贯而过一道结痂了的疤痕,一看就是被利刃所伤,随着他紧绷着的表情而狰狞无比;他仿佛没有听到女性在劝他‘冷静’,蜷起的肌肉向着日暮葵的方向蓄势待发,但事实上,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牢牢地钳制住了他的动作——只要日暮葵不做出危害性的举动,他就绝不会拔刀砍向她。 然而日暮葵看不出对方潜藏着的理智,她再度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对方看似暴虐的瞳仁简直是吓哭小女孩的利器,日暮葵被那样的眼睛直逼着,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她一边可怜地吱唔着‘我...我’,一边只知道后退——退到了台阶的边缘还不自知,当挪后下一步时,日暮葵骤然失去了平衡,惊叫着往后仰倒而去。 “......”不死川一把拉住了这个可怜又普通的小女孩,轻松地提着她的肩膀把人放到了木屋外的平地上;她背上的弓箭顺势滑下,散落一地。 这时,之前那个被不死川护在身后的乌发男子缓慢而从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旁边挽着长发的女人正小心地搀扶着他;随着男子起身的动作,身后跪倒的几排剑士也纷纷站了起来。 基本确认了日暮葵的无害后,他们总算不那么压迫感十足;其中一个大高个摸着他耳垂下的挂饰,大声地问她:“你是这个神社的巫女?怎么溜进这间屋子的?没有人和你说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吗?”他的语气带着难以忽视的傲慢,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日暮葵这时也冷静了下来,眼前的这帮人看上去还是可以沟通的类型,于是她回答道:“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我是刚刚才从这屋子的井里爬出来...我并没有说谎,这是事实。”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原本平整的水泥参道变成了远古的石子路,照明用的几组石灯笼的内芯不再是钨丝灯泡而是烛火,更为诡异的是,本该作为日暮神社标志性‘建筑’、起码有几千年历史了的御神木竟然被一树同样参天、挂满花枝的紫藤树代替;树木依旧拦腰系着白色的注连绳,粗细高度、甚至枝条的弯曲弧度都和御神木没什么区别,但就是垂下了茂盛的紫色花枝。 同样,神社内其他的景观树也一律变成了紫藤,在浓重的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日暮葵开始不确定了,常识告诉她如果只是从井时光穿越到古代的话,神社的树照理说只会看上去年轻一些,而不是直接改变品种啊? 但是除这个异常之外,这里的布局明显就是日暮葵生活了十五年的[日暮神社]的古早版,于是她愈发坚定、认真地告诉剑士们:“我来自未来,是日暮神社第若干代继承人日暮草太的女儿,日暮葵。就在不久前我经过这条道的时候,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把我拖进了井里...之后就到了这个地方...”这种离奇又可笑的解释让日暮葵越说越没底气,她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慢慢降低了音量。 随后,她又努力强撑起气势,问道:“请问,现在的年号是什么呢?” “......”一时间竟没有人回答她这种听上去傻兮兮的问题。 日暮葵忍住尴尬:“不知道年号的话...难道是战国时代?你们听过德川家康吗?织田信长呢?” 这回,是那个乌发男子回答了她,他的声音十分温和:“是[大正],今日是元旦,往后就是[大正七年]。” 这个男子的半脸溃烂着,在石笼的烛光下透出中毒了般的酱紫色,他的眼睛更是奇怪,一眼被紫色污染显得死气沉沉,另一只眼睛却沉静又明亮地注视着日暮葵;光听他的声音是绝对无法想象这人有如此可怖又痛苦的面庞的。当他开始说话后,本来还进行眼神交流的剑士们统一谦卑而尊敬地垂下了目光。 而日暮葵并不懂这些剑士们的表现意味着什么,她全然关注着男子提供给她的信息:[大正七年]。 她记得大正开年是在一战前几年,那么大正七年大概就在191x年的样子,距离她所在的平成年代2015年就是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差!日暮葵的历史学地一般,她对大正时代比较有印象的几个点也就仅限于大正文豪夏目漱石提出的「大正浪漫」还有...全盘西化后在这时期格外新潮的女仆文化。 可是为了证明自己来自未来,日暮葵试图开始生硬地‘畅谈’她了解的宏观[大正]:“...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竹久梦二等等这些都是你们大正时代的文豪,如果你们在街上碰到他们可以赶紧要签名;还有第一次世界大战...对,没错,你们这会儿应该还没这么叫,反正就是欧洲那边开始打仗,我们国是战胜国...还有大正的年号之后是昭和,昭和之后是平成,平成就是我生活的年代。” “......”全场寂静。 “这样...你们可以相信我了吗?”日暮葵试探道,“我知道这一切虽然很难以置信啦,但是我的的确确是通过那口井到了这里——大概我是背负了什么样的使命而来,所以我们在这个地方相遇说不定不是巧合?” 恐怕是神明的旨意。日暮葵想起了那座武神面相的天照大神像。 她的话语得到了乌发男子的回应,他注视着日暮葵,平和的神色很好地安抚了日暮葵:“的确不像是巧合。那么...你做好回应这未知的使命的准备了吗?” “不...”日暮葵想了想,“与其说是准备好了,不如说是我愿意尝试去回应[使命],但如果[使命]对我的期望过高的话,那还是请它另寻高就比较好。” 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乌发男子的神情有任何的变化,他仍旧温和地看着日暮葵,当注意到她说话时因为寒冷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后,他提议道:“不如到殿内细谈吧。祭拜仪式就先到此为止。”后面那句话他是对周围俯首的剑士们说的,显然他就是剑士之首——只是这人明明是一副孱弱多病的模样。 挽着长发的女人默不作声地走到男子旁边搀扶着他,她的肤色莹白但唇色暗淡,纤细舒展着的眉毛给人一种娴静又忧愁的美感;女人的目光落在日暮葵的脸上,抿嘴一笑:“你的模样像是从我们源家出来的。” “...!我的妈妈本姓就是源。”日暮葵震惊,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的太太...太级的亲戚! “嗯,”女人的笑容蔓延到了眼角,“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她不再多言,扶着身旁同样抿嘴而笑的男子往近旁的神乐殿走去。 “那是天音夫人,旁边的就是她的丈夫、我们的主公,产屋敷大人。”有女孩子在日暮葵耳边小声提醒。 日暮葵认出她就是之前说过话的那位:“谢谢!”她也小声回应。 “不用客气,”这位别着粉色蝴蝶头饰、看上去比她大上几岁的女孩子笑起来,看起来温柔无比,“刚才的情况,我代大家和你说声抱歉。因为...嗯,原因你一会儿就会知道啦。” 他们跟着主公和天音夫人穿过了飞扬着花瓣的紫藤树们,走向了神乐殿。 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一百年前的神乐殿光是从布局和顶端的木结构房梁上来看是没什么变化的。 他们在将来会划为[殿内席]的区域找到若干张竹垫,九位剑士一排入座,产屋敷大人和他的妻子天音则带着日暮葵坐在另一侧,正对坐着的那位高大剑士正握着佛珠、双目含泪地朝着日暮葵的方向似是怜悯地不断说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有一位穿戴着神官服饰的中年男子正给大家端上浓茶,日暮葵仔细看过了,这人虽然神情疲惫又萎靡,但眉宇之间的确和她的父亲有几分相似;当男子将茶端到日暮葵手边时,微妙的大概是血缘纽带上的震颤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而男子只是低低地说了声‘巫女大人请用’,大概把她当作了和这帮剑士是一伙的。 日暮葵有些失望,不过此时产屋敷大人已经开始语调平缓地开始说话了,她便打起精神去听。 他说:“我们是[鬼杀队]。由奉行着「恶鬼灭杀」宗旨的许许多多的剑士们组成。正如你所见,剑士们腰间的长刀便是为了斩尽这世间的恶鬼。” “是的,请不要惊讶。这世间的确存在着杀人、食人血肉的恶鬼,它们保留着一部分人体的形态,或许能直立行走、也会说话,但它们早已脱离了人类的理智和道德界限,恶鬼、不可饶恕。” “鬼从人肉中获取力量,它们的行动、伤口恢复的速度都远超常人,普通人要想抵抗恶鬼是非常艰难的。” “鬼的唯一天敌是[日光],因此它们总是昼伏夜出。理论上,在黑暗中的恶鬼是不灭的。而鬼杀队剑士们所佩戴的长刀[日轮刀]由太阳钢石炼就,挥刀砍下鬼的头颅,是除了日光外唯一能杀死鬼的方法。” ...... 每位剑士佩戴的日轮刀刀型、刀饰各有不同,但不免让日暮葵联想起幻觉中的那位武神腰间的佩刀;如果这种刀就是鬼杀队灭鬼必不可少的武器,那么...... 日暮葵心里猛然有了一个猜测,她问道:“请问产屋敷大人,你们来到这个神社、那间木屋前是在祭拜什么呢?这座神社...是供奉着哪位神明,这位神明又庇佑着什么呢?” “...是在祭拜所有因鬼而故去的亡灵。”是天音夫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神殿中回荡,“这里供奉着太阳之女[大日灵],太阳是鬼的克星,神明将湮灭一切的黑暗与污秽。” [大日灵]就是天照大神的古称;但日暮葵急于了解的是:“那么,神明大人的神像是什么样的呢?是...手持着日轮刀吗?” 天音夫人看向自己百年之后的后代,微微点了头:“日暮神社为「日暮」祈福,阳光照不到的黑夜里,太阳之女将化身为武神,将无尽的力量汇注在日轮刀中庇佑她的子民,以及和她一样提起武器与邪恶对抗的信徒们。” 日暮葵恍然,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在日暮后化身为武神的天照大神将献祭了神乐舞的虔诚巫女牵引到这个恶鬼肆虐的时代,命她完成‘天选之人’的使命。 那么,她将要背负的使命就是——「恶鬼灭杀」。 “那么...”在短暂的沉默后,日暮葵眨了眨眼睛,即使从产屋敷大人的描述来看杀鬼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眼前的这一批剑士们也都是看上去年纪就比她稍大几岁的青年,其中也有温温柔柔的女孩子;而日暮葵对自己一直在好好练习的女子格斗术和弓箭也都挺有信心的,因此,她目前还没有什么退缩的念头,“那么,将这个世界的恶鬼全部杀死要花多长时间呢?不会需要十几二十年吧?”那样的话未免也太久了!等她完成任务回家,估计自己‘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日暮葵的‘无知’让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多么天真而残忍的问题;好在并没有人与她多计较,没有亲历过恶鬼横行的时代的年幼少女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呢? 那位名叫不死川的白发剑士冷冷地告诉她:“鬼杀队和鬼的斗争,从战国开始延续至今已经有了几百年,没人会知道今后又会持续多久。鬼就像是墙上那些恶心的霉斑,只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啊...”日暮葵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这难道就意味着她永远回不去了吗?她毕竟是在和平的年代,家庭幸福地生长了十几年,贸然让她背井离乡、终身在古代当个杀鬼的剑士——这也让人太难接受了吧?! “日暮小姐请平下心来想一想,你还有其他的选择。”产屋敷大人安抚了她,他并没有对日暮葵表现出的抗拒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既然你从井中来,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通过它回去呢?再其次,如果你真的回不到你的时代了的话,我们也非常乐意为你提供其他的去处。并非只有加入鬼杀队这一个选择。” 产屋敷大人的声音似乎有安定心神的魔力,日暮葵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此时,原本静静守候在一旁的神官,那位疑似日暮葵太太...太|祖父的中年男子突然说话了:“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位穿着巫女服的小姐姓「日暮」?” “是的。”日暮葵回答,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如果没出错的话,我可能是你的后代,我的爸爸叫草太,爷爷叫...” 男子倒是对此没有展露出任何兴趣,他打断了日暮葵自曝族谱的行为,转而对产屋敷大人说道:“我们日暮神社的古井,也就是你们鬼杀队每年来祭拜的[紫藤冢],在百年前的战国时代有一个别名,[食骨之井]。相传,我们日暮家族的祖先就是从井中诞生,她天生神明之力,净化了战国时代最邪恶的魔珠[四魂之玉],并且许下了万世和平的愿望。由此代代传承而下的日暮家族才有了供奉高天原主神大日灵的资格。” 终于,他将变得严厉的眼神投向日暮葵:“你既然作为日暮家的后裔,又穿戴上了巫女的服饰,便理应坚定不移地完成你来到这的使命,并且对[‘井’选中了你]这件事感到自豪。” 来自祖先的教训还是比较有分量的;日暮葵想到了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她大概也被‘井’选中去坚定不移地完成了她的使命了吧? 这就是无法逃避的、必须代代降临到日暮家子嗣的命运吗? ...... 除产屋敷夫妇外,聚集在这里的九位剑士又被称呼为「九柱」,是鬼杀队顶尖的战力;每年的元旦他们都会集中在这日暮神社祭祀往生者,也为鬼杀队的剑士们祈福。 “我们称呼这口井为[紫藤冢]。”蝴蝶香奈惠小姐,那位头戴粉色蝴蝶发饰的女孩向日暮葵轻声解释道,她是「九柱」中唯一的女孩子,也理所当然比其他剑士们更与日暮葵亲近些;此时,她正和日暮葵从神乐殿出来,再次走到了木屋之前。 “鬼厌恶着紫藤花的气息,紫藤花相对它们来说大概是一种会伤害它们身体的毒素。日暮神社四周种了四季开花的紫藤树,那些花瓣落下后收集到井中便可以保持终年不败。”她说道,“以花祭人,我们也希望、那些因恶鬼而故去的人们的灵魂能够登上极乐天堂,留下他们意志和信仰永远地陪伴着我们。” 这就是井底有着这么多花瓣的原因。日暮葵走下木台阶,再次仔细地观察着这口井——井不再有着之前奇妙的吸力,也不再飘出花瓣,就像是一口普通的深井。 “蝴蝶小姐,我想再下去看看。”光在井边说不定还没有触动某种‘传送’的条件,日暮葵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回去的机会。 “请放心,我就站在井边,有情况的话就请让我帮忙吧。”蝴蝶香奈惠温柔地笑起来。 于是日暮葵踩着井壁缓慢地登下井,她的脚踩上了柔软的紫藤花瓣,这些花瓣果真新鲜如在枝上的模样,没有一丝将要败坏的痕迹;日暮葵在井中等了一会儿,也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直到蝴蝶香奈惠小姐有些担心地从上方探头往下看——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了,但是[自己真的回不去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下子难以接受。 产屋敷夫妇和剑士们都还在神乐殿中好心地等待着日暮葵,她们便没有再在井边逗留。 回去的路上,蝴蝶小姐突然将她的羽织披在了日暮葵的身上。确实在抵抗着寒冷的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这件底色为橡木白渐进到碧绿再到玫红、状似蝶翼的漂亮羽织。蝴蝶香奈惠笑起来:“没关系哦,我们剑士一般是不会感觉到寒冷的,这和我们的训练方式有关系。” 她并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转而谈起了另一些事情: “日暮小姐,鬼杀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和鬼有血仇的人。人总是趋于安逸。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难言的理由,又有多少人会真正愿意拎着染血之刀过上如此危险的生活呢?” 蝴蝶香奈惠比日暮葵年长,也比她要高上半个头,温柔的样子就像是一位大姐姐。她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她不要...背负起这些东西,就那样普通又幸福地活着。主公还有刚才屋子里的其他柱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日暮小姐,请放心地、理智地作出你自己的选择吧。” 日暮葵已经回不去了;如今面临在她面前的大概只有两个选择:加入鬼杀队,或者不加入。或许在柱还有产屋敷大人的眼中,心中若没有滔天的对鬼的恨意,是难以支撑起与源源不断的与鬼的恶战的。 “谢谢你,蝴蝶小姐。”日暮葵明白了她的好心,但其实在亲眼见证了[井的封闭]后,日暮葵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后路,正如她的‘祖先’所说,她必须坚定不移地接受自己的使命,并学会、为此感到自豪。 “我想要加入鬼杀队。”她说道。 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 鬼杀队的剑士们有一套独特的战斗技巧,统称为[呼吸法]。 水、炎、岩、风、雷这五系呼吸法为基础呼吸法,在基础之上通过使用者的融汇贯通也可以自创出新的体系,如蛇、花和音系。 “这位是水柱富冈义勇,这位是岩柱悲鸣屿行冥,这位是风柱不死川实弥,这位是鸣柱雷行六郎。”产屋敷大人一一为日暮葵介绍道,“这四位柱修行的都是基础的呼吸法,也是相对于其他呼吸法来说更合适新人入门的。” 日暮葵似懂非懂地点头,也在心里把木着脸呆着眼的水柱、高大手握佛珠疯狂流泪的岩柱、白发伤疤凶暴男风柱还有更为年长的眯眯眼鸣柱的名字和脸仔细地记住。 接着,产屋敷大人柔声向这四位柱询问道:“你们几位中是否有人愿意培养这位日暮小姐呢?” 主公先生的话音刚落,那位水柱大人就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愿意。” 现场的空气有了几分的凝滞。 “...!”虽然意识到多多少少会被这些大人们拒绝,但是这么冷酷无情的回应也太伤人心了!日暮葵感觉自己的脸立刻热了起来,被当场否定的窘迫让她的脑子里嗡嗡发作,她缓了一会儿才嗫嚅着说道:“我从小学习过体术和弓箭...也一直有在好好锻炼,不会是完全零基础的...” 水柱大人全然没有回应,半晌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抬起眼神看向眼眶都开始发红的日暮葵:“你是在和我说话?” “哦,你不需要和我解释。”这位名叫富冈义勇的冷酷男子淡淡道,“我不会教你的。”说罢,他的视线又落回了地面。 这位!这么!冷酷!的吗?! 产屋敷大人大概也拿富冈先生没办法,他轻轻地拍了拍日暮葵的手,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旁边几位柱。 “抱歉,我已经有一位在专注培养的继子了。”看上去明明宽厚地多的岩柱大人拒绝道。 日暮葵起先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的风柱大人也低声说:“我也是,忙着到处杀鬼,没什么时间培养继子。” 只剩下眯眼笑呵呵的鸣柱雷行六郎先生,他倒是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友善地问日暮葵:“你说你会弓箭?鬼杀队里我倒是没见过会这个的。能不能展示一下呢?” “好!”日暮葵仿佛看到了希望,弓箭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之一;此时被连番拒绝的她正需要展露一番身手来重整一下信心。 于是,大家又起身去了神乐殿殿前的空地上。 鸣柱先生站在远处冲她招招手:“往这个方向射;不用担心,我会接住的。”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日暮葵的准头,而是在考察着她发箭的力量和速度。 日暮葵将身上的羽织还给一旁的蝴蝶小姐,然后从一路带来的小竹筒中抽出一支尖端锐利的箭矢;虽然将箭头对着人这种事情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是本着对大名鼎鼎的‘柱’的信任,日暮葵熟练而流畅地弯弓引箭,笔直绷紧的小臂和柔韧的弓构成完美的月牙型。 她黝黑明亮的眼睛比对了鸣柱所在的位置,然后富有技巧地松开勾着箭矢末端的手指,她放松下来的手臂在空中由惯性画下一个弧度优美的半圆;那是身穿着巫女服的日暮葵无限接近于一位真正的‘巫女’的时刻。 但是,大家的目光全然被她射出的那支箭吸引住了——这支普普通通的白羽箭矢脱离了普普通通的竹弓后竟然爆发出了刺眼的莹紫色光芒,其中蕴含着的爆炸性的力量和疾风般的速度让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 “雷行!当心——!!” 鸣柱急速往一侧闪避,那支箭穿过他扬起的金发发尾猛地破开了他身后的一棵紫藤树树干,最终呼啸着没入了围墙内;墙上只留下一拳大小的黑洞和布开的龟裂纹。 “......” 在鸦雀无声中,日暮葵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我...我以前练的时候根本没这光...!我不是故意...” 鸣柱先生还单膝、略显狼狈地跪在地上;顿时,惊讶的、沉思的、揣测的视线都汇集在了日暮葵的身上;一时间没有人接话。 直到—— “那是[破魔之矢]。”日暮神官大声宣布道,他说话的语调很是诡异,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满腔的兴奋,他看了看日暮葵,然后又看向产屋敷夫妇,“天音夫人您应该是认识的吧,破魔之矢!我们日暮家的后人射出了[破魔之矢]!” 天音夫人适时地向各位解释道:“是古时灵力最强盛的巫女才能射出的除妖之箭。葵小姐这般的灵力如果是放到战国时代,恐怕是追得上那位桔梗大人的。” 先是[四魂之玉]后面又是[破魔之矢],日暮葵是真没想到自家神社卖的那些塑料制小玩意竟然在古代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么以后要不要做一些御守随身携带呢?——不过,灵力强盛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其实挺厉害的呢? 这么想着,日暮葵偷偷地去瞄不远处水柱富冈义勇先生脸上的表情,希望能看到他的追悔莫及——然而,水柱先生正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连一丝惊讶的情绪都没有! 倒是风柱不死川先生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他向天音夫人问道:“那么大人,灵力对鬼造成伤害吗?” “灵力除妖魔,”天音夫人回答,“理论上不会像日光和日轮刀一样对鬼造成致命的打击。但是...不如尝试一下使用在剑技上?” 在天音夫人的提议下,鸣柱先生将他布着金黄纹理的日轮刀借给了日暮葵;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回所有人都站得离日暮葵远远的。 从来没舞过大刀的日暮葵在鸣柱先生的隔空喊话中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两下自己的呼吸,然后将勉强提到肩膀前的日轮刀卯足了劲向前方的空气劈去。 估计在大家的设想中,日暮葵的挥刀应该同样光芒万丈、霹雳一闪,飞出的剑气可以将可怜的地面撕裂开来。 然而,显然是大家想多了。 日暮葵姿势别扭又底盘不稳,挥出去的刀险些直砍自己的脚;她为了避开,左脚绊了右脚,日轮刀脱手飞出后,她自己也呈一字型倒在了地上,十分丢人。 日暮葵发誓当时在远处的围观人群中甚至有人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大概是憋不住了的半句笑声。 鸣柱先生在冲过来仔细查看了自己的日轮刀没有破损后还是好心地把日暮葵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将笑意浓缩在眯眯眼的笑纹中,拍了拍日暮葵肩上染着的灰尘,说道:“没事!剑技这种东西以后配合呼吸法用心去练习就好!以后就跟着我了,日暮葵!” “我会努力的。”日暮葵羞涩而坚定地承诺道。 ...... 之后,日暮神官的妻子,一位同样作正巫女打扮的女子为鬼杀队的大家端来了精心熬制的红豆年糕。 日暮葵也得到了一碗;她显然是得到了这位祖奶奶的喜爱,因为她碗里的红豆和年糕比任何人都要多,如此区别的待遇让水柱富冈先生都特别侧眼看了下日暮葵。 “好喝吗?锅里还有,吃完了再吃一碗吧。”祖奶奶笑着看着日暮葵小心翼翼地嘬饮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蜜枣色的甜汤;不苟言笑的日暮神官也只装作没有看见,独自往后殿方向去了。 刚才天音夫人告诉日暮葵,(被她打断了的)祭拜仪式之后,还有一个会在朝阳初升时进行的祈福仪式,得此[元旦]成为了柱们一年之中少有的能够相聚度过的节日。 在享用完甜滋滋的红豆年糕汤后,神乐殿内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这些难得相聚的同僚们也有说不完的话,其中最谈得来的要属鸣柱先生和那位带着钻石耳坠、左眼有暗红色‘梅花’印的音柱宇髓天元先生。他们过了会儿还火热地划起了拳,不过还是鸣柱先生略胜一筹,轻轻松松地赢来了不少原本该别在音柱先生头巾上的宝石。 日暮葵和她的祖奶奶还有天音夫人、蝴蝶小姐坐在一起;日暮葵一刻不停地挑着好话讲了许多日暮家以后的事情,在知道自己的儿子或者是孙子、也就是日暮葵的曾祖父快九十多岁了还身体健康地活着,祖奶奶也高兴地一刻不停地笑。 过了一会儿,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日暮神官从后殿方向拖来了一箩筐的古物;他先是将几幅画着相传有日暮家族血统的巫女桔梗守护四魂之玉又死于四魂之玉的御神画亮给日暮葵看。 “呃...既然说消灭了四魂之玉的日暮家族的祖先是从井中诞生的,为什么又说在这之前守护着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有我们家族血统呢?”日暮葵发现了盲点。 她的祖祖父哑着嗓子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假装没听见日暮葵的问题继续给她展示日暮家族的族谱、文献资料还有各种古董。 “这是真实的属于狗妖怪的牙齿和指甲。”祖祖父指着一个木盒里可疑的白色骨头津津有味说着,萎靡疲惫的脸也逐渐盎然了起来,“犬神是我们日暮家古时在妖怪界的保护神。” “神官先生,快要日出了呢。”最后是好心的产屋敷大人解救了她们;不过日暮葵还是被意识到时候不早的祖祖父拉去为祈福仪式做准备了。 作为从小熟悉神社事务的无证正巫女,日暮葵在祖祖父和祖奶奶的简单交代后轻松上手;有了她这位动作利索的年轻人的帮忙,他们顺利在日出前摆好了祈福要用的若干物品。 日暮神社坐落在半山腰上,没有高楼遮挡的远处地平线上渐渐渗起粉紫色的朝霞;之后再是攀过薄云、盛起满眼金光的朝阳。 一时间,向着东方的大家都缄言注视着太阳升起。 但同时,铮铮切切、由远及近的一阵古琴声却打破了寂静;琴声旋律古怪刺耳就像琴弦泣血。 “是...哀乐。”音柱说道,他的视线敏锐地逼向这琴声的来源,那间日暮葵来时的[紫藤冢]之屋。 是谁会在朝阳初升时奏起哀乐?! 几位柱反应迅速地抽刀准备上前,破开木屋门后里面却没有任何人影;那音乐似乎正是从泛着淡紫色光芒的井中而来。 “不,这恐怕不是哀乐。”在众人茫然之时,天音夫人仍然保持着侧耳细听的姿势,她思索着。 突然,她回过头紧紧地抓住了一旁日暮葵的胳膊。 “这是...源家的古曲。”天音夫人的眉毛往下稍稍垂了垂,露出有些动容的表情,“是你的母亲吧...她在弹《思归》。” 古井深处的深处幽幽传来的琴声仍在继续,刺耳又古怪,却好似穿过了无尽的光阴。 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在初升朝阳流转着的灿金色光芒下,被紫藤花花瓣铺满的井底渐渐亮起熟悉的淡紫色光芒。 井下穿越百年的时光通道竟然又一次被打开了。 日暮葵怔在了原地;她身边的天音夫人松了手,改为轻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日暮小姐,回家去吧。” 产屋敷大人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是夜晚的奇遇呢。” 刚收她为徒的鸣柱先生则是稍有遗憾地摊了摊手。 他们的面容染上了阳光般的温暖。 “......”日暮葵觉得自己的喉咙深处微微发哽,一个夜晚培养出的些许奇妙的归属感竟然让她在此时犹豫了起来;她飞快看了一眼一旁面容严肃却并没有出言阻止的祖祖父,然后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三两步走到了自己的新师父鸣柱雷行六郎先生面前,雷行先生笑眯眯地看着她——然而日暮葵并不是想要‘辞行’。她伸手从自己的发间拔下了那支固定着自己编发的金丝太阳纹簪子,乌云般的团发散下,日暮葵只是将它们往肩后拨了拨,她将自己的簪子塞到了雷行先生的手上。 “呀,小姑娘是不可以随便把簪子送人哦?特别是我这种老大叔?”雷行先生吃了一惊。 “不,”日暮葵倒是很理直气壮,“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作为抵押放在你这——我就回去和我家里人交代一下这边的情况、收拾点行李,不管怎么样,反正肯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我才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家伙,说了要拜师、要加入鬼杀队就绝对不会反悔。” “鸣柱先生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您的住所地址告诉我。”日暮神官赶紧低声帮忙补充道,“等这麻烦的丫头从那边回来之后我就把她带过去。” 鸣柱先生沉默了一瞬,然后对着日暮葵笑起来:“那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等地不耐烦了就去把你这值钱玩意卖掉买酒喝了。” ...... 无重力感消失,日暮葵的脚触及实地。 她赶紧往脚下看了看,果然莹紫色的紫藤花瓣们已经消失不见,她脚踩在一片泥泞之上;井中浑浊的空气中明显充斥着刺鼻的酒味。 还没等日暮葵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就听到井的上空传来说话声: “...爷爷,还是别再浇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再弹一会儿。”是妈妈的声音。 更苍老的、曾祖父的声音回答道:“是酒的品质问题!这回我换了仓库里藏了百年的紫藤酒!这回一定可以让葵回来!” “爷爷我来帮你——”爸爸的声音混杂其中,“没错,瞳!当年爷爷就是几桶酒把我姐姐浇回来了的!这个方法是有用的!” 接着便是脚步声、酒撞击酒桶的声音;日暮葵头皮发紧,立刻超级大声地往上喊道:“别——!!爸!妈!别倒——” 她喊得晚了些,浑青色、刺鼻的酒迎面而下,日暮葵紧贴身后的井壁进行闪避,但还是被沾湿了些头发。 不过好在她爸及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井上往下探出了一圈的脑袋。 “真的有用!!”日暮葵听见她妈妈在狂喜惊叫。 “......”日暮葵原本满腔的‘终于回家了’的心情被酒一下子浇散了,‘一回生二回熟’,她身手矫健地三两下爬上了古井,然后冲满心满眼注视着自己的亲人们轻松地一挥手,“哟。” “你哟什么哟!”她妈妈一掌差点把日暮葵打回井里,“叫你到处乱跑?让你别瞎逛赶紧回家呆着听没听见的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们了?祭典进行了一半就停了,大家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这么大人了这么不懂事...!” 自知争辩不过的日暮葵缩头当鹌鹑;不过她爸爸立刻出来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了——小葵,你饿不饿?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没有,你看!”日暮葵展开手臂、接连转了几圈,“我好好的。那边...那边是[大正]时代,我看到了一百年前的祖祖父和祖奶奶,他们还请我吃超级甜的红豆年糕呢!” 日暮葵试图宽慰自己的亲人们;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舒了一口气,特别是曾祖父,他露出了几乎无法掩饰的失望表情。 “戈薇...戈薇...”这位年过九十的老人几近浑浊的眼睛低垂了下去,颤巍巍地、喃喃自语地转身走了;曾祖父的年纪大了,总是念叨着一些含含糊糊的话,腿脚也不怎么方便,日暮葵平时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 爸爸草太轻声告诉日暮葵:“你的姑姑...她也是通过这个井,去了战国。”他是第一次在日暮葵面前讲起他姐姐日暮戈薇的事情。 “再也没回来?” “也不能这么说,”爸爸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妻子瞳的眼神,解释道,“她可以通过这个井在现代和战国之间随意穿梭——大概是她十五岁生日开始那天,持续了大概两年时间,直到有一天,她在战国的‘使命’完成了之后,井就被外力关闭了。” 果然姑姑也是被井选中去完成了她的使命。日暮葵想到。 爸爸继续说道:“井关闭后,她就好好上了几年学直到高中毕业。本来这样就好了,但是你的姑姑——她其实与井那头、战国时代的一位和她一起完成使命的...一位先生相爱了,在这边上学生活的时候大概也是在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位先生的吧。后来,很突然的一天,井突然打开了,她突然就走了、去了战国,那个时候我还在读小学,直到葵,你都这么大了,我的姐姐她还没回来过一次。” “她和你很不一样,她的性子大大咧咧,摔着伤着了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不会打架、弓箭很差,幸好有那位先生在才没有受人欺负,她不会洗衣做饭,一吹风就会着凉发烧...她去了战国,杳无音讯快二十五年了。” “那天,我和爷爷都不在家里,连一句道别都没有说过——我甚至还记得那天我和她为了早餐的鸡蛋吵了架,出门的时候甚至赌气没有说‘再见’。” “小葵,所以,请你体谅你的妈妈还有我从小对你的严格要求,也体谅我们一直瞒着你姑姑的事情,”爸爸摸了摸日暮葵的脑袋,“如果可以的话,爸爸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到不得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她的妈妈抱着胳膊站在另一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听你奶奶说你姑姑出生时胸口也有桔梗印的痕迹,近几代日暮家的孩子就你们两个有,她的事情就是你的、你爸妈我们的‘前车之鉴’,所以葵,从今以后,你一定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会找工人把这口井给彻底堵住,你也从此再也不许经过这条道,知道了吗?” “...可是,”日暮葵回头看了眼已经暗淡下光芒、再次变得平凡无奇的古井,她可没忘记自己的承诺,“我的‘使命’该怎么办?我同样被需要我完成的使命召唤到了那个时代,我为什么要逃避它呢?——妈妈,你也听爸爸说了吧,姑姑都好好完成了她的任务,我当然也要完成我的。你从小教了我这么多的东西,难道就是让我学着玩玩的吗?” “你的意思是什么?”妈妈的反应居然出奇地冷静,“你是什么使命、要怎么完成、又需要多久?你的学业怎么办?你还记得你现在是国三生,一月底要考冰帝的推荐入学考,二月初要考两场私立的升学考,二月底要考统一的公立升学考吗?” “...!”最后一个问题实在是震慑灵魂,日暮葵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忙着帮忙神社的岁旦祭完全忽略了复习,还准备元旦假期后好好学习补上的!她吱唔了一会儿,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呃...我想我在那边也可以准备考试的,而且反正现在是备考复习阶段,不去学校上课也无所谓了吧。至于使命什么的,我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就是让我用灵力帮忙打一些怪物,我昨晚碰到了一个打怪物的很强的组织,有他们的教导和帮助完成使命应该...不会很难吧。”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直视着她妈妈的眼睛,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坚定,但说实话对于这件事自己也不是那么占理,鬼杀队杀鬼貌似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而且学生不务正业...哎,日暮葵简直能想象出她妈妈会说出一万个理由来反驳她! 然而,现实却出乎她的意料——妈妈竟然只是叹了口气,轻飘飘地回应:“你也15岁了,我不该为你的每个决定做主。你自己决定了就自己对自己负责吧。” “!”日暮葵震惊,她妈妈居然不和她搞辩论了! 在一旁也等着母女对线的爸爸草太也吃了一惊;她妈妈每人送了一个眼刀过去:“你以为我不想给你洗洗脑袋吗?只是这个场景已经在我脑袋里盘旋有15年了,如今真的出现了,我反倒懒得动嘴皮子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自己去那什么大正当野人去好了。”她扛起自己横架在井边的古琴,转头就走。 “喂大正可是已经有火车有电灯了的好吗!”日暮葵试图反驳。 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日暮葵因为昨晚的‘奇遇’已经十分疲惫了,她回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泡过澡就躺倒到自己卧室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冬季白昼短,此时窗外的晚霞布满了大片的天空,沉甸甸的光亮将屋内陈设的影子拉得老长。 日暮葵探手把日光灯打开,雪白的光亮有些刺眼;她揉了揉眼睛,然后打着哈欠坐到自己窗前的书桌上去。 桌面的一角叠着厚厚的几本小册子,那是她意向的几所高中的宣传手册;日暮葵把它们一一翻过去,对比了起来。 日暮葵原先的第一志愿是冰帝高中,这所私立名门高校是推荐申请制,她爸爸草太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拿到了一位前校友分量十足的推荐信,并且以日暮葵偏差值65+的成绩,能通过一月底的推荐生考试也算是挺有把握的事情;可是如果要考虑她未来几年内都要在[大正][平成]两边跑的话,离她家隔了几个区、又课业与社团活动任务繁重的冰帝高中就不再是最佳选择了。 相对于对学生有严格要求的私立学校,有些公立高中就显得自由地多,既不会因为缺课劝退学生,又不像冰帝一样强制要求他们修满德智体美全面的学分。日暮葵从家附近开始排查,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所新开没几年的公立学校,[鬼灭学园]。 这所学校中等部和高等部混合,宣传手册上主推的就是校风自由、校服好看、校区漂亮,听起来水水的样子;但事实上,这所学校的整体偏差值高达66,算是东京高中一流中等的水平。 就是这校名有一点点奇怪,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一所正经中学的名字,但日暮葵看宣传手册知道了那所学院所在鬼灭町,附近街区有鬼灭咖啡屋、鬼灭电影院、鬼灭药妆等等,大概只是街区特色吧。 决定好后,日暮葵就出门去找她妈妈商量这个问题;然而今天是元旦,有不少人来日暮神社进行新年的「初诣」,她妈妈在神社庭院的绘马挂那忙得团团转。 日暮葵只好先来帮忙,引导前来许愿的客人们抽签、写绘马;直到晚间,客人们才渐渐少了,她妈妈得以有空听日暮葵的改志愿申请。 “不要马上决定,也不要马上就跑回那边去!”妈妈瞳回答,“明天我会带你出门采购一些要你带过去的东西,还得去医院给你开个长期病例,也可以顺道去那所学校看看。” “好吧。”日暮葵无奈应道,她早该认清她妈妈是个谨慎派的。 ...... 第二天下午黄昏之时,日暮葵整理好了自己的若干行李,内含速食面、薯片、矿泉水、打火石、手电筒、餐巾纸、垃圾袋、指南针、帐篷等等,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如果不是禁止的话,说不定她妈妈还能从哪个地方给她搞来x枪x弹啥的。 奶奶也从仓库里提出了一辆自行车,问日暮葵要不要带去:“戈薇她都是骑着它的,要不然赶路不方便。” “先熟悉了那边的路况再说。”日暮葵还不想搞这么大阵仗。 日暮葵掂了掂自己一动就哗啦哗啦响的登山包,然后挥别了站在井边给自己送别的亲人们。 “要不在家里睡一觉再去吧?”爸爸还是有些挂心。 “不啦,”日暮葵手脚并用地下井,“我师父他还在那边等我呢,都已经在家里多住了一晚了!” 她的脚踩到井底;她的家人探头下来看着。 几十秒钟过去了,还能看到日暮葵严正以待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发生变化。 “......”日暮葵震惊地抬起头和自己的家人大眼瞪小眼,“诶?!我怎么...!” 她话音还没落下,只看到木屋透进的最后一毫暗金色夕阳被夜晚吞噬殆尽,古井再一次拥有了生命般浮起光亮和熟悉的花香。 日暮葵消失在了原地。 ...... 原来如此! 经过这几次在井中穿梭,日暮葵终于弄明白了井的传送触发点应该是阳光;夜晚时可以来到[大正],而太阳升起时可以回到[平成],这两个时间平行的世界正通过阳光串联起来。 她爬上古井,出了木屋;屋外理所当然没有像之前那个晚上一样跪着鬼杀队的成员,只有一树树紫藤花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日暮葵去神社后的木屋里找到了自己的祖祖父和祖奶奶,她还不知道鸣柱先生家住在哪里呢。 然而她的祖祖父显然没有意料到日暮葵会在晚上出现,他仍然穿着他那身神官的布衣服,气呼呼地直敲日暮葵的脑袋:“你现在不能过去,之前和你说过了吧,夜晚会有鬼!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既然决定要做杀鬼的剑士你就必须警惕!还没有自保能力前怎么可以在夜晚到处乱走?!” 日暮葵缩了缩脖子,她也是急着赶过来,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夜晚的禁忌;看来以后还是在家里呆到太阳升起前再过来吧。 于是这一晚,日暮葵在小木屋里和祖奶奶挤了一张床;第二天,祖祖父亲自送她去了鸣柱雷行六郎先生的居所。 雷行先生住在山间,地段偏僻,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烟,不过好在离日暮神社并不是很远,大概有一小时的脚程;祖祖父告诉她:“鬼杀队这些柱大人们都会刻意选择避世的地方居住,一来他们大多外出杀鬼、很少有时间呆在住宅里,二来万一有鬼蓄意报复便会连累居住在周边的普通百姓。” 他敲了敲雷行先生住宅的院门;半晌后,听到大门落锁声。 日暮葵跟着祖祖父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式和风住宅,庭院的一角种着一树紫藤。 雷行先生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门后飞到了他们面前;它歪着脑袋打量了日暮葵一会儿,然后突然用被恶魔掐过的粗哑嗓子大叫道:“日暮葵!日暮葵!鸣柱大人的弟子!” 日暮葵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她祖祖父立刻按住她解释:“这是鬼杀队专门培养用来传递消息的鎹鸦!” 好吧这个世界都有鬼了,会说话的乌鸦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日暮葵自我安慰道。 这只鎹鸦扑棱了下翅膀继续道:“弟子留下!弟子留下!”然后用自己金色的喙子歪头梳理起了羽毛,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祖祖父跟日暮葵道别,“回去的路记住了吧?但是要跟着柱好好学,你得知道柱级别的指导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别老是想着回家!” 日暮葵一一应是。送祖祖父离开后,鎹鸦再度飞起,落到了正对着庭院的木回廊上,日暮葵脱鞋踩上回廊,推开了正中的一扇障子门,里面是一间茶室,有矮桌也有榻榻米,那矮桌上放着一封信。 【弟子日暮葵亲启】 【雷行六郎书】 留信的时间是昨天,看来是刚好错过了。 信中师父说自己的辖区下某处出了些问题,他要花几天的功夫‘处理’一下;并且仔细地交代了日暮葵在他不在的这几天如何在这栋屋子里活下去,又如何进行自我锻炼。 “小宝会监督着你的,不许偷懒!当然,如果被我回来发现你根本就没来的话,你的簪子就不保了!” 鎹鸦小宝配合地大声‘嘎’了一声,用亮晶晶的眼睛表示了它可是只严格的乌鸦。 “我会好好锻炼的。”日暮葵和小宝保证道,然后先去把自己的登山包扛去了客房。 剩下的时间里,日暮葵好好地清扫了屋子的里里外外;从庭院杂草丛生和屋子里到处积灰的情况来看,雷行先生的确不常住在这里。 晚间,她按照雷行先生的嘱咐在上锁的院门后以及回廊前都点起了紫藤花制的熏香,鬼厌恶紫藤花的气味,而这种特制的熏香更是让它们头晕目眩、退避三舍。 如此平安地度过了有一周的时间。日暮葵早晨在院子中练习速度和力量,下午挥木剑,晚上则挑灯复习学校功课;直到她背包里的速食面还有各种零食都吃得差不多了,雷行先生还没有回来。 “你能帮我去给雷行先生送个信吗?问问他现在到哪了,还有多久才回来?”日暮葵问鎹鸦小宝;小宝用它不是很机灵的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嘎’了一声算作同意,远远地飞走了。 终于,等到第二天,庭院的大门被重重地敲响。 “雷行先生!”日暮葵放下肩上挑着的两桶水,飞快地蹦去门口给鸣柱先生开门,“你怎么才...!”她欢迎的话卡在嗓子里。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背着双刀的高个男子,银发抹着镶钻石的头巾,左眼烙着梅花痕的印记,他低头看着日暮葵。 “啊...”日暮葵当然还记得他,“音柱大人?你怎么...来了?” 第8章 第8章 第八章 音柱宇髓天元冲日暮葵扬了扬下巴,他神情平静,但眼下虚浮着的黑眼圈流露出了疲惫;日暮葵接受到信号,往门内让了让,这位音柱先生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景观是被日暮葵精心打理过的,她生怕音柱先生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们这庭院真是不华丽啊”,不过好在音柱甚至没有分一丝眼神给院子,而是径直走到了庭院角落的紫藤花树前。 淡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随着微风在轻飘飘地打着转,日暮葵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扫掉;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宇髓先生身后,对方越是沉默,她越是有一种古怪的好像紧张到要呕吐的感觉。 宇髓天元单膝在紫藤花树前跪下,这时,日暮葵才注意到他单手抱着一个灰布裹着的包袱。 “...”日暮葵试图让自己不要去在意那包袱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她冰凉的手拼命掐了掐自己的咽喉,让突然酸涩无比的嗓子眼能够发出点声音来,“...你在干什么?音柱大人,请不要突然这样...你会让我以为....” 宇髓先生没有理会她,径自摊开了包袱,将那堆冷银色的、灿金色的碎刀郑重地摆在紫藤树下,他在压抑的寂静中双手合十,默念起了什么。 日暮葵被钉在原地,又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她愚钝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那是谁的刀?音柱先生到这里来干什么? 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后,宇髓天元站了起来,他扫落自己肩头沾上的紫藤花瓣,然后走到日暮葵的面前。他审视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帮他收拾些衣物吧,主公会为他置办好衣冠冢。” “衣冠冢...”日暮葵无意识地重复道,她半天才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雷行先生他...他?他不是去自己的辖区吗?怎么会...?柱不是很厉害吗?” 日暮葵第一次体会到活生生的人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离走的感觉,她此时心中更多的是恍惚和不可置信——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怪物夺走了她还没见上几面的师父的性命——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在做什么噩梦? 宇髓天元先生半俯下身子,用粗粝的拇指抹去日暮葵冒出来的眼泪,他本来绷在脸上的平静表情有些支撑不住地滑落下来;但他绝不能显示出动摇来,他可是柱。 “不要露出这样不华丽的表情。”宇髓先生轻声说道,“你的师父很勇敢地战斗了,直到断刀了还在反抗着。他很厉害。” “所以,快去收拾吧,我们今天要把他的刀送去一个地方,你也一起来,快去收拾吧。” 鸣柱雷行六郎先生的衣物很少,除了贴身内衣,就只剩下替换的几件鬼杀队队服;他的房间里私人物品少得可怜,只在衣柜的最里层找到了几个沾了灰的酒葫芦。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全尸、没有遗言、没有子孙孝敬床前,只有他过去珍爱如今却破碎了的日轮刀。 日暮葵不敢细想,她麻木地将他的衣物和自己的行李整理出来,然后按照音柱先生的指示放在的院门外。 “鬼杀队的后勤部队‘隐’会来把这些带走。”宇髓天元说道,他已经将灰色包袱重新裹上挂在背上,“现在,我们去「桃山」。” 桃山住着的前鸣柱,是雷行先生的师傅;雷行先生在遗书中交代了他死后,希望能用日轮刀代替尸骨永归师父身边。 日暮葵被行动速度极快的宇髓先生抱着一路往桃山赶去,终于到午后时分,他们敲响了前鸣柱先生的住宅;来开门的是一个金色头发、发尾带橙色的男生,看上去比日暮葵还要小上几岁,他眨着同样的金色眼睛有些怯生生地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飘忽的眼神在瞟到一边站着的日暮葵后,就立刻直直地黏在了她的脸上。 “咳咳!”宇髓天元咳了几声才让这个呆呆的男生回过神来,“我们找前鸣柱桑岛先生。我是音柱宇髓天元。” “啊!”这位金发男生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是来找爷爷的吗?那你们请先进来吧。”他为他们让开空间,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一旁那位穿着巫女服的漂亮女孩。 “爷爷——有客人!”他一边拉长了声音喊,一边将日暮葵他们引进门;日暮葵发现这里的布局和雷行先生的住宅很相似,连种植着紫藤树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回廊一头传来脚步声;一个矮个老头脚步带风地转过来:“善逸要我说多少遍才听啊!不要大声嚷嚷!要被你吓死了!”他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神情还是轻松的——直到他看到庭院前站着的背着灰色包袱的宇髓天元。 “啊...”这位前鸣柱的脚步一顿,竟然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直直地盯着那个包袱,脸上本来飞扬的神情骤然随着他脸上松弛下垂的皮肤一起重重地堕了下去,他走到音柱面前沉默地接过包袱。 “已经断了啊。”桑岛先生叹道。 宇髓天元一时没有回答;在凝重的氛围下,被叫做善逸的男孩子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他似乎想要问一句‘什么断了’,但被爷爷异样的神情吓得不敢说话。 “到屋里说吧。”桑岛先生似乎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日暮葵;“这是雷行先生刚收的弟子。”宇髓先生帮忙介绍;于是,桑岛先生的脸色温和些对着她道:“让善逸带你去后山玩吧,那边有许多桃树。——善逸!” “好的爷爷!谢谢爷爷!”金发男孩子热情无比,他几步蹦到日暮葵身边,但碍于日暮葵脸上不是很松快的表情,他试探地拉了拉她软软的冰凉的小手;日暮葵没有动。 “去吧,日暮。”宇髓先生也打发她去和同龄人玩,“过一会儿我来找你。” 日暮葵这才被蹦跶着的金色小鸟拉走了。 桑岛先生的住宅比雷行先生的大上很多;他们经过了道场、池塘,终于到了后山的桃林前。 此时还是冬季,桃树不开桃花,更不结桃子果,连绿叶都没几片;牵着女孩子的善逸显然是飘了,完全忘记了这茬。他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头发:“呀,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了。但是桃林在其他时候都是很好看的,春天的时候是粉色的,夏天是绿色的,秋天的时候则会结又大又甜的桃子......”他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多了几分歉意,大概是很遗憾日暮葵难得来一趟只看到了最不好看的桃林。 日暮葵却笑了笑:“我会看到的,只要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四季的桃林都会看到的。” “诶?!”善逸震惊,他橙色的发尾都开始高兴地翘起来,“你会留下来吗?真的吗?” 他确实声音大到吓人,日暮葵心想。不过以后就是师兄妹了,她应该早点适应这一点才是。她解释道:“我的师父也就是鸣柱雷行六郎先生逝世了,我师从他,理应要学雷之呼吸的,虽然他都还没开始...教我...” 日暮葵本想尽量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但是只要她一想起自从神社一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有亲自教导过她,甚至...连她有没有从井里回来都不知道,更可怕的是,日暮葵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如果她早一天回来就好了就能见上师父最后一面了’,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想起来实在让人戳心窝地伤心。 “啊啊啊你...你别哭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善逸看到日暮葵开始一颗又一颗地掉金豆子,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他试图拿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擦眼泪,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几天没洗了肯定不怎么干净;他崩溃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 “你们在干什么——?”此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我妻善逸看向声音的来源,宛如看到了救星:“啊啊啊狯岳师兄快来救救我!我把她欺负哭了呜呜!” 叫做狯岳的黑发男生年纪稍大一些,他裸.露着上半身,一手提着木刀,肩上搭着条毛巾,看上去是刚训练完回来;他拿眼角审视了一下哭花脸的日暮葵,没什么好气地问道:“这是谁?哪来的?” “这是我们的新师妹!” 狯岳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冷冷一笑:“那老头竟然还收弟子?贪心不足!这又是从哪个穷旮旯里捡回来的?” “喂!”我妻善逸虽然有些怕这个师兄,但是还是不能容忍他言语伤害自己的可爱小师妹,他压低了声音告诉狯岳,“你不要说这种话!她是鸣柱雷行先生的弟子,雷行先生他...” “死了?”狯岳挑了挑眉毛,很快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雷行好像是排在我们之前的那位。才当上柱没多长时间啊,这么快被鬼吃了还真是弱啊。” “!”日暮葵满脸震惊地抬起头,连哭都忘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能用如此轻蔑的语气侮辱他与鬼战斗至死的同门师兄,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嫌恶多一些。 “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叫狯岳的男生还毫无自觉,他将木刀撑在地上、吊儿郎当地站着,“我有说错吗?在这个世界,强弱才是永远的排名。比鬼弱就被鬼吃,它们才不会因为你在这抹眼泪就少咬你一口呢。” 被狯岳的话痛击的日暮葵三两下抹掉了眼泪;看到她不再哭后我妻善逸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就看到日暮葵朝自家凶巴巴的师兄冷冷一笑:“‘弱肉强食’,道理不错;但你一个日轮刀都没拎起来、鬼说不定都没斩一个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你难道希望在你死后,你的坟前,人们都用‘你弱所以你活该死’来对你冷嘲热讽吗?!” “你!”狯岳一哽,他的确还没有加入鬼杀队的资格,更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日轮刀去斩鬼——这是他的痛处之一,可怜巴巴地不容别人去侵犯;他一掌甩掉自己的木刀,上前一步拎起日暮葵的衣领,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日暮葵毫不示弱,她此时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对方是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又常年锻炼,即使她练了几年体术也终究抵不过男女力量上的差距——日暮葵狠狠地咬住牙关,自己被打她也就认了,被打地多疼也没关系——他不该侮辱她的师父的! 狯岳可没有什么不打女生的狗屁准则,他睁圆了眼,捏紧了拳头—— “不要——!师兄!不要打她!”没想到是一贯胆小怕事的我妻善逸死死地拦住他,他抱着狯岳的胳膊,眼泪都快出来了,弱小地碍眼,只是苦苦地哀求他不要打日暮葵。 几人僵持之下,在屋内谈了会儿事情的音柱宇髓先生和前鸣柱桑岛先生也出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音柱看着抱成一团、又不是很友好的三个人,又特别关注了一下日暮葵可怜兮兮的脸,他皱起了眉头,“日暮,你怎么…?——你们欺负她?!” 宇髓天元得出结论,根本不待求证地抡起了胳膊,将两个男生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个包。 我妻善逸抱着头委屈地呜呜着,日暮葵正想去安慰他,就听到宇髓先生大声地总结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欺负我的弟子!” “诶诶诶?!” 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怎么这个反应?”宇髓天元抱起双臂,“我这个华丽的祭典之神还不能教你这个小巫女吗?”他头巾上的钻石在阳光下和他的主人一样骄傲地闪闪发亮。 “可是,”日暮葵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原鸣柱大人,“我不应该继续师承雷之呼吸一脉吗?我的师父大概也希望我能够...” “雷行他希望你可以跟着我学习。”宇髓天元回答,“他在遗书中——鬼杀队成员每次任务前都会提交遗书,所以当然有关于你的交代——他说‘如果日暮葵回来了的话希望音柱宇髓能够代为指导,至于雷之呼吸的传承,相信我的两位师弟不会辜负师父的重望。’” 原鸣柱桑岛慈悟郎先生也冲日暮葵点了点头:“我这边有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已经足够了,你也还未真正开始学习雷之呼吸,就听从你师父的遗言吧。” 日暮葵震撼于自己的师父竟然在遗书中也为她安排好了未来,他是不是也是相信着她一定会回来的呢? 之后,日暮葵和宇髓先生告别了桃山。 前鸣柱先生热情地往他们的怀里塞了不少他手作的桃子罐头,之前和日暮葵有冲突的狯岳则根本没出来送行,只有善逸还揪着爷爷的衣角,看着日暮葵和音柱下山的背影,十分委屈:“呜被打了,新来的师妹也没了呜呜...” “善逸师兄——之前谢谢你!”日暮葵突然回头、远远地冲他喊。 “啊!”这位单纯的金发少年立刻高兴了起来。 ...... 返程的途中,音柱先生依旧是用抱着日暮葵的姿势进行赶路的。 在他脚尖的一点一蹬中,两侧的树林倒退出了残影;逆风吹得日暮葵的长发舞起攀上了宇髓天元的下巴、侧脸。 虽然脚步不停,但撩人的痒意不由让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日暮葵,音柱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事情:“你今年几岁了?” “十五岁。”日暮葵乖乖地回答。 她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然而宇髓先生的脚步一顿,下一秒就带着她稳稳地立在了一棵高树的树干上;他拎着日暮葵的手臂让她能够在树干上站稳,单手卸下了自己背上的双刀,然后侧过身来蹲下道:“你上来吧,接下来我背你回去。” “?”日暮葵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操作,但还是老实地趴上他宽厚的背。 之后又飞速经过了一段路,宇髓先生再一次停了下来;他把日暮葵放到地面,重新背好双刀,宣布道:“接下来离我家只有几千米的路了,我们走回去。” “哦。”日暮葵试图让自己习惯这位音柱大人奇奇怪怪的行为;然而他们还没往前走几步,本来大摇大摆地走在她前面的宇髓天元突然回过身子来凑到日暮葵的面前,撩起她的长发嗅了嗅。 “?” “你头发是什么味道?”宇髓先生又拎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表情严肃就像是在参悟什么深奥的学说,“难道是女人香?” “...?”日暮葵被他严肃的样子唬住了,“只是普通洗发水的味道吧?我有从家里带洗发水来...”难道她的气味很特殊?难道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日暮葵立刻学着宇髓先生的动作,闻了闻自己的头发;虽然大正时期已经通了水电,但是显然还没有普及先进的淋浴技术和‘长发救星’吹风机,总之条件有限,日暮葵根本无法保持在现代的洗头频率,因此目前头发的状态也只是没有油到令人发指而已,要说‘有香味’那也是太抬举她了。 “可是我现在身上全都是你头发的香味,”宇髓先生的脸色越来越沉重,“特别是胸口——这样我回去绝对会被我的妻子们骂死的!我完了!她们会知道我抱了你,还把你带回去,而你又超过了15岁、不能装作是小女孩了,我完了!” “......”日暮葵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惊讶他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了,还是应该惊讶堂堂音柱大人居然在如此真情实感地害怕着妻子——不,最让人惊讶的不应该是他在说‘妻子’时居然用到了复数吗? 宇髓先生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然后在路过紫藤树时特意过去采了几串花揣进怀里:“这样可能就闻不出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注意到日暮葵复杂的眼神,倒是颇为自豪地跟她解释/炫耀:“我家里有三位妻子,她们都是这个世界上顶顶华丽的姑娘——当然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华丽的男人,我也知道我自己优秀又迷人,所以更加不能给她们带来这方面的误会。”他翘着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日暮葵之间刻意空开的‘三八线’。 “——毕竟我很爱她们。”他华丽地总结道。 “...啊,这样。”日暮葵挤出笑容。 音柱宇髓先生的大老婆叫雏鹤,二老婆叫槙於,三老婆叫须磨(以上按年龄排序),听他说都是长相明艳的美人;有了宇髓先生之前的恐妻铺垫,再加上日暮葵本人的脑补,她都已经想象出三位美女围绕着丈夫叽叽喳喳、明争暗斗地献媚争宠的可耻画面了。 然而事实上—— 来给他们开门的是大老婆雏鹤,她大概是早就收到了丈夫会在今天回来的消息,温温柔柔地弯了眼睛,笑道:“天元大人,你回来了——这位就是日暮葵小姐吧?欢迎,赶路辛苦了。屋内晾温了茶水,请快进来。”她主动过来揽住了日暮葵的肩膀,还以为会被指着鼻子大骂‘哪来的野狐狸’的日暮葵受宠若惊。 进屋之后,更为活泼一些的二老婆槙於和三老婆须磨也围了过来,不过关注点全然在新来的日暮葵身上;宇髓天元从怀里掏出揣了一路的紫藤花和桃子罐头平分给他的老婆们这才吸引回来一些注意力——之后,他左手揽一个,右手抱两个,十分地雨露均沾,和谐地不得了。 日暮葵佩服不已。 期间,音柱先生依旧贯彻避嫌原则,在三位妻子跟前绝不多看日暮葵一眼;接风茶喝完后,他隔着一间茶室的距离远远地、中气十足地告诉日暮葵:“平日里会由我的妻子们训练你的体能和基本功,到够格之后我再传授给你音之呼吸的五型。我不经常在家里,一切事宜都可以找我的妻子们,如果实在有问题就——”他做出了‘找乌鸦传话’的口型。谨慎到不可思议。 这话又让日暮葵警惕了起来,然而事实上还是她想太多了;宇髓先生的三位妻子帮她安顿好了床铺,一日三餐制作地又美味又精细,虽然日常训练确实是严苛地按照菜单一丝不苟地监督她完成,但训练外的时间都像是三位大姐姐一样无微不致地关怀着日暮葵——每天就差帮她放好洗澡水、给她读睡前故事了。 更加奇妙的是,这三位妻子明明共享着同一位丈夫,但彼此之间依然亲如姊妹。日暮葵怀疑是因为这三位的性格极其互补,雏鹤温柔又宽容,槙於则是个风风火火的小炮仗,而须磨稚气些、但又十分好心,三人黏黏糊糊、橘势大好;再加上音柱先生的确整天在外猎鬼,难得有空回来时又是严格地一碗水端平,精准到日暮葵想要当场鼓掌叫好。 然而,可怜的是,音柱先生对自己的弟子,也就是日暮葵严格到爆炸;每次回来检验她训练成果后都是一脸的不忍直视。 有一次,他还专门给日暮葵召唤出了他自己培育的忍兽“肌肉鼠”,宇髓先生指着这几只头绑宇髓同款钻石头巾的肌肉老鼠恨铁不成钢道:“我都可以把傻乎乎的老鼠训练成这幅模样,为什么你还是细胳膊细腿的?” 拥有超常智慧的肌肉鼠们不满地唧唧着表达它们并不是傻乎乎的老鼠,然而宇髓先生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对日暮葵说:“呼吸法要建立在强健的体魄之上,特别是我使用的音之呼吸,爆破力和速度都是一流的。在呼吸之时将肺扩张开,从鼻腔吸入的气息会闯遍你的全身,若是没有坚实的肌肉将气息转化为剑气,你的身子就会——”他华丽地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成功将日暮葵的脸色吓成了纸白色。 “继续加练!”宇髓天元达到目的,快乐地走了。 白天的力速训练稳步进行,晚上的备战升学考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日暮葵自从到[大正]之后就每日计算着天数,她可没忘记自己二月初有两场私立升学考试,二月底有统一的公立升学考试。虽然她放弃了一月底的冰帝推荐入学考,将公立高中[鬼灭学园]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但是为了保底,日暮葵还是要去考一考另外两所私立院校的。 夜晚,宇髓先生家里通着明亮的电灯——宇髓先生虽然出自忍者家族,他的三位妻子也是女忍,但忍者文化已经在江户时期后就销声匿迹,他们禁.欲、简朴的生活方式也自然没有被一口一个华丽的宇髓先生沿袭下来;他们家不但通水通电,连时新的外文书、洋装都一应俱全。 日暮葵趴在矮桌上和日本史做着战斗,而雏鹤她们则在一旁借用着日暮葵带来的水笔和笔记本练习写字;她们的身世注定了比起文化更善于武斗方面,于是夜晚的集体学习活动是被三位压着磨练了一整日的日暮葵唯一能够扬眉吐气的时候。 等日暮葵背完战国篇的考点后,三位姑娘将各自写满了三人以及宇髓先生名字的纸张交给日暮葵检阅。 “这个「げん」写得太扁啦。”日暮葵仔细看过去,将不够好的点一一给她们指出来,“名字学会之后,我们就从五十音的平片假名开始学,之后你们就可以给宇髓先生写信了。” 她们很高兴地再回去继续练字,一笔一画地描写着[うずいてんげん](宇髓天元)。 日暮葵重新将视线投回到自己边角卷起的教科书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之后什么也看不进去;她想起前一段时间的自己,还在雷行先生的宅邸里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翻着教科书,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早日归来。 是烛火而不是电灯将摇曳着的光亮投到她用彩笔、荧光笔标注着的书页,她耐心、充满了对未来的干劲,那个时候的她可不知道,外面的黑夜蛰伏着一张张獠牙密布的血口,虎视眈眈想要将她正在等待的人吞噬殆尽。 如果有一天之后,音柱先生也再也回不来了,那该怎么办呢? 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二月中旬。 期间日暮葵也回家了几天去之前看中的那两所私立高中进行考试。私立升学考的成绩没过几天就在学校官网上公布了,日暮葵自然也是在合格名单之中;有了两所还算不错的学校作为保底,等月末的公立统一考时她的压力也不用那么大了。 日暮葵班级的同学也多是如此,在她准备要回[大正]的那天,大概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班级line群组里的几个修仙党都还在刷屏讨论着毕业旅行的事情;日暮葵把一直闪着消息的手机关机放回了书柜里,她心里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她的人生轨迹已经脱离常态了,自然也无法体验这种普普通通的乐趣,目前她要做的应该是抓紧时间变强,早日成为合格的鬼杀队剑士才是。 穿越井回到大正世界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正蒙蒙亮;日暮葵不准备去打扰祖祖父他们,直接出了日暮神社。她在这一阶段的体能训练中还是颇有长进的,至少赶路的速度已经有了提升,虽然还没有达到宇髓先生他们那种快出残影的程度,但好歹是将普通人三小时的脚程时间缩短了近一半。 日暮葵回到宇髓宅邸时,雏鹤几人已经起床做起了早饭。浓浓的红薯甜味隔着半个庭院都闻得着;槙於正在廊下给一条有小臂长的肥鲑鱼去鳞,那鱼在拼死抵抗,鱼尾拍打、溅起水花,但还没蹦跶一会儿就被槙於一个刀背给敲昏了。 日暮葵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槙於娴熟的杀鱼去鳞技巧,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杀这么大一条鱼呀?宇髓先生回来了吗?” 脸上沾了血沫子的槙於冲她一笑:“回啦,昨晚半夜回来的,还带来了两位柱先生——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 “喔。”日暮葵点点头,宇髓先生不常带客人回家,看来今天可以借光一饱口福了。 其他两位贤惠的妻子都在厨房,雏鹤在拿着大勺搅拌着锅里黄澄澄的番薯粥,须磨在烤着红薯的炭火旁小幅度地扇着扇子,日暮葵去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获得了小半碗煮地湿糯的红薯粥。 “又是红薯粥又是烤红薯的,”日暮葵吹了吹还在冒热气的粥,“是哪位柱先生这么喜欢啊?” 雏鹤回答她:“是新上任的炎柱先生,他是天元大人熟识的朋友,以前来我们家的时候就说了喜欢吃红薯。” 鸣柱先生去世后,九柱之位就有了空缺,虽然日暮葵还不清楚「柱」的晋升机制,但空位即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也没有对此作过多的纠结。 “那我去训练啦。”她告别了雏鹤和须磨;这么多天的训练下来,日暮葵也渐渐不需要她们的时刻监督和纠正了,主要还是靠自觉。 可惜,日暮葵也能感觉到力速训练对她体能的提升作用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雏鹤她们能教她的越来越少,而她自己的进步也越来越慢——宇髓先生来检查她的训练情况时也很少像起先那样严格,更多的时候是坐在一边看着日暮葵挥刀,挥足了数就可以休息。 日暮葵深知自己的体能还远远没达到能够学习音之呼吸的程度,因此不由得时刻怀疑起宇髓先生这幅表现是不是已经对她的朽木不可雕感到绝望。 她照常做了几组力速练习,再挥刀两百下,剩下的时间则准备温习一下不久前学会的投掷暗器。 日暮葵有弓箭基础,因此投射的准头也非常好,她依次投掷了几轮苦无和撒菱,都是反手一扔就能正中靶心。后来有些无聊了,她就蒙着眼睛、换着角度练习,看不到标识物让她失误了几次,但适应之后她就又可以完美地做到正中红心。 当日暮葵又一次将手中的苦无掷出,熟悉的手感再加上中靶的‘噗’声让她无需摘下蒙着眼睛的布带就可以确定这一次也没有失手;已经练到这份上,大概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吧,日暮葵这么想着,将腰间插着剩下那些苦无的暗器包卸下来,双手交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而,懒腰的筋还没拉到一半,她就突然听到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自己耳边一寸的地方大声说道:“怎么不继续练了?继续加油啊!” 成功地将日暮葵吓了一跳,她一把拉下自己眼上的布带,只见一个橙黄色头发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自己身边;他比日暮葵高上一头,发尾有几簇是火红色的,看上去像燃烧着的火焰,这位陌生男子注意到日暮葵的动作,眯起和发色相同的眼睛,热忱又大方地笑道:“抱歉,吓到你了吧!不过你准头很好,真的很厉害呢!为什么不继续练习下去呢?” “嗯...因为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日暮葵猜测这位就是新上任的炎柱先生,的确像是火一样的男子啊,她为他指了指对面一排红心插着许多暗器的靶子,“再练也不能更好啦。” “唔姆,原来是这样!”炎柱先生点了点头,但显然一点儿也没认可她说的话,他接着问道,“试过在投掷的时候使用呼吸法吗?你应该知道普通的、哪怕是渗了毒的暗器也是无法对鬼造成持久的伤害的吧?” 的确是这个道理,日暮葵也听说过鬼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普通的皮肉伤害恢复起来只是须臾之间,但是也没办法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还没开始学习呼吸法——所以就...” “你是宇髓的继子吧?为什么还没学习呼吸法呢?”炎柱先生似乎热心十足,他将手搭在日暮葵的肩膀上豪爽地说道,“如果有问题不好意思向宇髓请教的话,和我说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哦!” 日暮葵发现这位柱先生并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她的,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在体能上的困难。 “唔,你先挥刀给我看看。”炎柱先生将日暮葵之前随手靠在一边的木刀提来递给她。 虽然被陌生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日暮葵还是努力调整自己,像平时训练时那样短促又有力地挥刀;然而她一击还没落下,一旁的炎柱先生就毫不手软地疾速给了她手腕一掌,骤然自上而下暴涨的压力让日暮葵虎口一颤,下一秒木刀脱手,哐当一声砸到了地面上。 炎柱先生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一击到底是如何伤害了日暮葵幼小的心灵,认真地告诉她:“音之呼吸以爆破力著称,如果在刚才那种速度下就拿不住刀的话,是无法使用出音呼的。再来吧!” “......”日暮葵颤巍巍地捡起刀,手腕被炎柱击中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着,她将木刀高举起来,虎口紧紧扣住刀柄的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刀——她余光一直瞥着炎柱先生,当他再一次举起手准备给她来一下的时候,日暮葵下意识一翻手腕躲开了他的攻击。 木刀并不轻便,但在她翻手复手的瞬间仿佛舞出了残影——炎柱先生止住了动作,日暮葵的木刀也顺利地劈了下来。 “抱歉抱歉,炎柱先生...”日暮葵还以为他生气了,立刻道歉道,“我就是有些怕痛,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躲开了...!” “不...”炎柱先生倒是没在介意这种事情,他有些奇异地看了眼日暮葵,“你为什么要来学音之呼吸呢?——宇髓,总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吧?”他转头大声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场边的宇髓天元问道。 这些柱先生们都很能隐藏自己的呼吸,一个两个都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至少在日暮葵的层次还是察觉不到的。 在自己家中就换上了一身常服的宇髓先生扬了扬眉毛,倒是并没有正面回答炎柱先生的问题,他说:“炼狱,既然你也察觉到了,那就帮我一起来看看吧。” “唔姆,憋着不说,让继子为这方面困扰可不行啊!” 炎柱先生和宇髓先生打起了哑谜;日暮葵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然后投到宇髓先生的脸上:“宇髓先生,你瞒我什么啦?” “还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在准备什么考试吗,告诉你怕你多想,反正也不是什么让人纠结的事情——”宇髓天元走到日暮葵面前,将她的手腕抬起来看了看,她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块泛青的痕迹,宇髓立刻有些不满地转向炎柱炼狱杏寿郎,“喂你下手太没轻重了,哪有这么教小女孩的?” “我以前就教过我弟弟!是个男孩子!”炼狱杏寿郎大方地承认道,他指了指日暮葵,“你刚才也有看到她的应对吧,纯力速型的呼吸法她完全不可以!但是,反应速度还挺好的,基础也不错,不如尝试一下技巧型的呼吸法。” “嗯。我之前也考虑过让她学习雷之呼吸,再根据自己的技巧创造出自己的呼吸法的。”宇髓天元摸着下巴,在日暮葵越来越惊愕的表情下继续道,“但是我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家伙可不是天赋型,一上来就要求她做到这种程度的确太勉强了。” “???”日暮葵受到了心灵的创伤,可怜的心脏也快要被宇髓打击出淤青来了。 “所以,果然还是水之呼吸那一派比较适合她吧。”宇髓天元得出结论,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四周看了看,“诶?富冈那家伙呢?我没和他一起来吗?” “唔姆,我出来的时候也好像忘记叫他了!” “嘛...总不会在我家走丢。”宇髓天元立刻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还不忘小声说那位好像被遗忘了的水柱先生的坏话,“不过把我继子交给那家伙我可是不放心的!” 日暮葵在一旁眨了眨,又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宇髓先生那件‘怕她多想’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她大概是真的没有学习音之呼吸的资质吧。 终于被确认了这种事情,日暮葵一时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起来——具体心情大概就是在咬着牙、痛苦地爬着上坡的人终于看到了下坡的路,虽然可以松一口气,但是,也在深深遗憾着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就止步于此了。 “其实宇髓先生...我月末还有考试呢,你应该缓缓再告诉我这件事的。”日暮葵低叹道。 她本意是想要开个玩笑的,但是沉重的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 第11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喂...”宇髓天元注意到了日暮葵的神情,他微俯下身子和她对视,语气中罕见地流露了一种难办的意味,“果然不应该瞒着你吗?你这种小女孩总是容易想东想西,我之前是想着等你考试结束之后再和你讨论的——” “不是,”日暮葵摇了摇头,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知道宇髓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只是...有些遗憾,对于宇髓先生,也对于雷行先生,抱歉,我果然还是...” 果然还是让大家失望了。明明是被神明赋予了使命的她为什么连学习呼吸法都不够格呢? “这位小姐,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旁的炎柱先生依旧爽朗,他拍了拍日暮葵的肩膀解释道,“呼吸法是贴合于人的剑技,就像是衣服穿在身上,最重要的还是合适。你的体质既然不适合音之呼吸,那么就不妨换别的呼吸法。” “和音呼这种充满宇髓风格的衍生呼吸法不同,‘水炎岩风雷’这五系既然能作为基础的呼吸法,也就意味着它们自从战国时代诞生以来就广泛地含括了不同剑士们不同的体质,‘岩’和‘雷’注重力量,‘水’和‘风’注重技巧,我的‘炎’则需要两方的中和——你挥刀时力量不足,但那次手腕带动的闪避动作倒是可圈可点,倒不如尝试着向水呼发展一下。” “开头的磨合可是很重要的!剑士中连着换了好几个呼吸法的大有人在,我不久前就收了一个新继子,她力量很不错,之前就是跟着岩柱悲鸣屿学习,但遇到瓶颈之后很快就来找我了。唔姆,我这趟出来时,她都已经学到第五式了,进步飞快呢!” “原来是这样...” 见到日暮葵脸上的表情终于渐渐由阴向晴发展,宇髓天元暗含感激地悄悄给炼狱杏寿郎比了个大拇指,对方出生于世世代代担任着炎柱职责的炼狱家族,自然比他人更加了解呼吸法的理论知识,由他来代为解释是再适合不过了。 收到宇髓的赞美,炼狱杏寿郎露出了一排白牙:“既然问题解决,那么,我们就一起吃饭去吧!我闻到红薯的香味已经很久了!宇髓,你真是娶了三个很好的老婆啊!” “那当然!”宇髓天元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被别人夸自己的老婆,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炎柱转移了注意力,正准备再列举几个自家老婆的优点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日暮葵扯了扯;宇髓回过神来,咳嗽了声,“...咳,炼狱你先过去吧。” 日暮葵的纠结显然还没完。 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大正的那个晚上,产屋敷大人也只是问了修习基础呼吸法的几位柱们要不要教导她,这无疑佐证了炎柱先生所提出的基础呼吸法涵盖性更高的问题。这种道理作为鸣柱的雷行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遗言中交待要麻烦音柱宇髓先生代为教导她呢? 即便是因为水/风/岩柱都已经当面拒绝了这件事,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跟随着前鸣柱桑岛先生学习呢? 对于她的疑惑,宇髓先生只是神情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留在桃山上修习雷之呼吸,再由别人告诉你,其实更适合你的是水之呼吸,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会继续、更加更加努力地练习雷之呼吸。”日暮葵的呼吸一滞,一股不明不白的寒意卷上了她的脊背,她仿佛能想象出自己在师父曾经训练的地方一遍又一遍麻木地挥着木刀,从白天到日落。 “我再告诉你,初始呼吸法的门坎并不像我的音呼这么高,你即使力量不足也完全可以学会雷之呼吸的基础招式——你大概也会握刀,哪怕实力不足,但仍满怀‘仇恨’地去斩鬼,最后...”宇髓先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忍心宣告出那样的结局,他宽大的手掌摸了摸日暮葵的脑袋,“这样的家伙我们在鬼杀队里见得太多了,甚至也阻止不了。可是你,日暮葵,主公大人也说过,你的出现可能是神明对我们鬼杀队的指引,哪怕你现在还是弱地可怕,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该止步于此。” “将仇恨从这里,”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尔后滑向心口,“——冷却到这里。记住它,但并不要让它影响你的判断。” 这就是雷行先生的理由。 此时此刻,日暮葵才真正有了一种,她肩负着什么的感觉;她看向宇髓先生,极其郑重地点了头。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日暮葵承诺道。 * 日暮葵和宇髓天元回到前厅时,午餐已经做好了,雏鹤她们正接连将每个人的餐盘端上矮桌。 空气中弥漫着番薯和鱼汤的香味;炎柱先生还有之前见过的水柱富冈义勇先生正并排坐在廊下,虽然是并排,但两人之间却隔了有三人位的空位,见到宇髓回来,炎柱先生充满活力地一招手:“哟宇髓!快来坐在我和富冈中间!他真的太难相处了!” “......”被当面嫌弃了的富冈先生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他才回嘴道,“是你太吵了。” “太难相处了!”炎柱先生睁大了眼睛重复。 “...”宇髓天元有些头疼,其实他也不是很善于和这位水柱交流,不过日暮葵的事情又的确需要参考他的意见,于是他就坐到富冈义勇身边,自认为很爽朗地用手肘撑上了人家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指了指日暮葵,“富冈,这丫头你还记得吧?日暮葵,在紫藤冢遇到的那个。” 富冈义勇抬起头来;这位水柱先生的皮肤很白,窄肩细腰,光从身板上来看的确不如音柱和炎柱先生充满力量,他和头发同色的深蓝眼睛似乎没什么神采,顺着宇髓的话将视线投到日暮葵身上时也是如此,好像兴致缺缺,又好像不怎么愉快——挺直了脊背等着水柱检阅的日暮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宇髓天元继续道:“我也已经训练了她一段时间了,她的体质大概是更适合技巧型的呼吸法,水呼、风呼这类的,你肯定也很了解这方面,帮我看看。” “我并不是很了解...”富冈义勇对宇髓的‘赞美’提出了异议,但还是和日暮葵说,“你挥刀看看。”这大概就是同意指导的意思了。 日暮葵照着他的指示依次进行了横劈、竖劈、翻手腕劈的展示,这些都是很基础的挥刀练习,但加上力速方面的要求,可以明显地暴露出日暮葵的优势和劣势;富冈先生默默看着,最后告诉她:“水之呼吸可以,花之呼吸最好。” “花之呼吸?”日暮葵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位头戴蝴蝶发饰的花柱蝴蝶香奈惠小姐,她看起来就是温温柔柔的、纤细的样子;当时的日暮葵还没有察觉,等到如今进行了许多艰难的训练之后她才意识到,女孩子成为柱级的剑士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宇髓天元摸了摸下巴,对富冈的结论也并没有感到过多的惊讶:“花呼的确是最适合女孩子学习的呼吸法——只是,蝶屋收下的弟子也太多了些,花柱又还有一个臭脾气的妹妹,一堆女孩子折腾来折腾去的,我还是不放心!”他之前还说了不放心富冈义勇,总之是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是很放心吧。 富冈义勇眼神死,不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反倒是安静了一会儿的炎柱炼狱杏寿郎饶有兴趣地说道:“我前段时间就在蝶屋修养过几日,花柱妹妹的脾气的确不容小觑!明明是个小不点儿,但是训人的气势比鬼都可怕!” “就是!”宇髓深有同感,“我上次就不小心中了点毒——作为忍者,那么点毒还扛不住岂不是让人笑话!结果去蝶屋的时候就被那丫头恶狠狠地说了——我还没被老婆们之外的女人这么训过!” 不过,不放心归不放心,但花之呼吸毕竟是水柱先生亲口推荐的、适合日暮葵的呼吸法,相比起来,宇髓天元的‘蝶屋小偏见’就显得不那么至关重要。 雏鹤她们将最后一道主菜萝卜炖鲑鱼给每个人的桌案端上,就招呼坐在廊下的大家开饭。 听到开饭的呼唤声,不光炎柱,连义勇先生也积极地不得了,刷地一下地站起来——在这种方面,他们居然默契地惊人。 番薯粥清甜,烤红薯甜糯,萝卜炖鲑鱼更是鲜香;刚出锅的食物氤氲起的腾腾热气下连富冈先生的脸上都平添了几分人情味。 “我一会儿就写信给蝶屋那边。”走进前厅时,宇髓天元拍了拍日暮葵的肩膀,“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吃饭吧。” 日暮葵点了点头;虽然此时他们还没有真正分别,但是相聚的时刻已经开启倒计时——她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蝶屋来的回信很快由一只鎹鸦送到,信中花柱蝴蝶香奈惠很热情地表达了对日暮葵的欢迎,并且和宇髓先生作好了最后的交接——她会在2月25号,也就是日暮葵结束公考的第二天早上在日暮神社的紫藤冢外等待日暮葵的到来。 ...... 临近公考的几天前,日暮葵告别了宇髓先生一家,背上自己的行装回到了平成世界。 她的妈妈瞳一直对自家女儿在大正有没有好好学习这件事存有怀疑,因此日暮葵一回家就受到了来自她妈妈三百六十度的学业检测——模拟卷*n+私教一对一。 读书读到昏天黑地的状态终于在公考考试结束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彻底解除;日暮葵甩掉笔,在满教室悉悉挲挲的合卷、收卷声中,疲惫又庆幸地喟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公考考场就设立在她就读的国中,但考场位次是全部打乱了的。日暮葵已经很久没有和国中时的同学作联系,自然也没有人同行,她挤在唧唧嚷嚷的人群中一路向家的方向走,直到拐到岔路口、周围人才少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同街那些原本走在前面的学生们突然折返了方向回来,脸上都带着不是很正常的表情;一对挽着手的女孩子们在迎着面向日暮葵方向走来时,还好心地提醒了他们一句:“不要走前面这条路——那些独色帮又在闹事...!” 独色帮?日暮葵愣了愣,她的确很久没来上学了,这附近街区什么时候多了个[独色帮]的特有名词她都不知道;但显然这不是什么好的词汇,因为她周围原本打算往前走的学生们在听到女孩们的提醒都哗然一声,选择绕路了。 日暮葵原本也不想做头铁的看热闹人士,但还是对[独色帮]这个新事物产生了点好奇——她稍微往前方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街道尽头、与一条巷子通出来的交界点上正站着几个青年。 他们统一在脖子上反系了条淡粉色的方巾,正大咧咧地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其中一个男子尤为突出,因为他染了一头和方巾同色的粉短发,刺剌剌地竖着,他虽然没有在吸烟,但百无聊赖地跨坐在路旁的重型机车上,时不时拨弄一下手刹,发出噔的一声重响。 同时,巷子里明显传来相互辱骂和打斗的声音,这些人站在这里大概就是帮忙放风。 日暮葵站那儿久了,在学生越来越稀少的街道上还有些显眼,一个叼烟的青年一下子注意到了她,他冲她恐吓似的甩了甩手,吼道:“学生妹该哪去哪去!” “...”日暮葵的心理素质已经过硬,她并没有被这人吓到,反倒因为弄清楚了‘独色帮’就是个混混集团而有些没趣,她转身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喂喂那个女孩子不是超可爱的吗?干嘛赶人家走啊!拉过来一起玩玩不好吗?” “喂...我们还在办正事吧!”那个叼烟男子有些无奈,“你就这么自信那些黄巾贼不会搬救兵来?” “啊呀,我们不是有狛治在吗?”提议去找女孩子玩玩的金毛混混好像还挺有荣与共地拍了拍机车上的粉发男,“对吧狛治!诶,你看那个女孩子,黑长直、文静气,不就是你的择偶标准吗?!快看快看!” 被叫做狛治的青年被撺掇着抬起了头,他正好和因为听到了‘狛治’这个熟悉的名字愕然回头的日暮葵撞上了视线——狛治那双与发色差异明显的淡蓝色瞳孔猛地一缩。 大概连他也想不到,和日暮葵相隔将近五年的久别重逢竟然是这幅样子。 日暮葵皱起了眉头,她认出了曾经的童年玩伴,虽然人家小的时候就隐隐有成为街头霸王的趋势,但是如此真正亲眼看到他和不正派的人混在一起时,她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她没有再回头看,加快了脚步往反方向走去。 “喂喂...葵!”很快背后传来脚步声,是狛治追了上来;他几步跨到日暮葵前面,试图堵住她的前进方向,但是木着脸的日暮葵并没有停下来——这个染着粉发、单耳点着耳钉、手臂两侧还有纹身的‘不良青年’只好一边试图和日暮葵交流,一边略显狼狈地倒退着。 “......”眼看到狛治就要一背撞上街道尽头、人行道端的栅栏,日暮葵还是良心大发地拉了他一把;此时,通行灯亮起,她抿了抿嘴,继续往马路对面走去。 狛治转了个圈,继续跟在她身后,他摸着自己的粉毛,打着哈哈,仍在厚着脸皮和日暮葵寒暄。 “...”日暮葵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不去那边守着?” “那边?...没事,离开一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狛治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分神往他们的反方向投去一瞥——他的朋友们又是起哄又是做夸张动作的,简直比他自己还要兴奋;狛治转过头,顺手撩起日暮葵垂在肩膀上的长发拉了拉,语气带笑,“你怎么往这个方向走?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我妈上次带我上你家去,你妈妈说你不在家,后来也都没有看到你,你是不是生病啦?都不去上学。” 日暮葵抢回自己的头发,她不是很想和狛治谈论这些话题,更不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因为他们这些[独色帮]堵路才往绕道走的;她转而问道:“狛治,你现在不上学了吗?”她还是比较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啊...”狛治挠了挠头,末梢微微下垂的眉毛纠结地拧起,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也不算没有,就是我妈给我在附近的高中弄了一个体育生名额。你呢?今天好多学生啊,是去升学考试了吗?” “嗯,今天是普通批公考。”日暮葵回答,她发觉自己的心情有了好转,看狛治的粉脑袋和蓝刺青都有那么点顺眼了,她看了看附近街区,提议道,“都到这里了,我想去一趟超市,你要不要一起?” 狛治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相反,他还挺乐意地拍拍胸口,表示:“你想买多少买多少,我给你拎回去!” 日暮葵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毕竟每次去大正,她都会带超级多的速食品和洗护用品。这次回来时,她就干脆把之前带过去的速食面、手电筒、帐篷什么的留在宇髓先生家里了,因为宇髓先生老是外出猎鬼,有时候在深山老林里不一定找得到借宿的地方,这些物品还能给他应急。同理,日暮葵想着花柱小姐肯定也有相似的需要,这次完全可以买多一些,作为礼物送给她。 因此,日暮葵让狛治推了辆购物车,自己走在前面,将饼干、罐头、沐浴露什么的一打一打地扫进购物车里;她还想到自己要去的蝶屋里多是女孩子,那么现代科技之生理期物品也不可缺少。 终于,在眼睁睁看着日暮葵将小山般的女性用品叠上购物车,狛治憋不住了,他瞄了眼日暮葵平静的侧脸,斟酌着用词,问道:“你是准备...毕业旅行去哪个无人区住上几个月吗?” “...差不多,”日暮葵倒是觉得狛治这个猜想还挺贴合自己的现状的,“不过不算无人区,文明水平还是在的。” “......”狛治闭嘴了,他还是老老实实担任搬运工职责吧。 不过之后付款的时候,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被收银员当成同居情侣了...特别是看到日暮葵穿着附近国中的制服,而狛治这么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收银员差点叫来安保人员——最后是以狛治忍无可忍地怒吼“我是她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懂不懂!”才不了了之。 最后,日暮葵和狛治每人都拎着好几提购物袋慢吞吞地往日暮神社的方向走;此时是黄昏时分,沿着上倾坡道爬坡时,只要略一抬头就能看到火红的夕阳在沉甸甸的暮色中慢慢湮没。 比日暮葵快半步的狛治停了下来,他仰头朝着太阳的方向,让暮霭余晖覆满他比常人白皙地多的脸庞,他浅蓝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最后的光亮。 “葵,”他突然说道,“你有没有...一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就在看着太阳落下时——就有一种,啊,黑夜又来了的感觉。” 他的双目中也承载满了霞光,骤然紧缩的瞳孔中竟显出淡淡的字来,但那血刻的字体在一眨眼间又隐没不见;日暮葵只注意到那双浅蓝色眼睛流露出的一瞬悲伤意味。 她还不知道狛治狂野的打扮下,居然有着一颗感时伤悲的内心。日暮葵冲他笑着眨眨眼,宽慰道:“你看,太阳落下,路灯又会亮起来;路灯暗淡,新的朝阳又会升起——你总归是生活在明亮之下的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道路两旁果真接连亮起了暖黄色的照明灯,在灯杆下划下一个金灿灿的圆圈。 狛治神情轻松不少,还隐隐有脸红的趋势:“啊...糟糕,我刚刚说了什么羞耻的话啊...!” “染着最羞耻的发色,说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啊!”日暮葵终于抓住机会狠狠吐槽了他的粉毛——不过还是很懂见好就收的,她笑嘻嘻地避开狛治故作‘恼羞成怒’逼近的动作,跳到前面去问他,“今晚干脆来我家里吃饭吧?是你做苦力的奖励!” “我要吃瞳阿姨做的寿喜锅!”狛治毫无原则地妥协了。 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2月25日的那天凌晨,[大正]的世界下起了小雨。 日暮葵背着沉重的行李艰难地从古井爬出来时,前来接她的花柱蝴蝶香奈惠正撑着一把素面纸伞站在木屋外;她依旧披着那件好看的渐变色蝴蝶羽织,鸦羽色的长发被两鬓淡粉的蝴蝶发饰拢在脑后。 “啊...”日暮葵走到花柱身边,往屋檐外探出手,冰凉细密的雨珠落在她的掌心,“这里的天气和我那边不一样——我来的时候可没有下雨。” 花柱笑起来,淡紫色的眼睛温柔地眯着:“那可真是奇妙的事情啊。由井串联起的两片天空,它们又是为什么要靠这种方式维系在一起呢...果然,人世上还有许多未解的秘密需要我们去探索。” “雨越下越大了,”她将纸伞侧到日暮葵的头顶,“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花柱小姐也知道以日暮葵如今的水平还追赶不上她移动的速度,于是好心地架住了她的胳膊,点地间就将日暮葵带到了风中;她一侧蝶翼状的袖口在风中施施然展开,就像是翩飞的蝴蝶。 和宇髓先生移动时直上直下、逆风冲刺不同,蝴蝶香奈惠小姐的行动轨迹更像是模仿了蝴蝶,她能够在空中随着气流敏捷地变向,当动力不足时,便飘然而下,踩到障碍物再借力回到风中。 她的动作是优雅、柔和地,因此即便日暮葵在为两个人的头顶打着纸伞,也没有感受到多余的阻力。 她很漂亮,又因为凑地很近,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有清雅的花香;日暮葵被她揽着,只觉得飘飘忽忽,想要将脑袋埋到香奈惠可靠的胸怀里。 然而这样的状态还没有持续一会儿,蝴蝶香奈惠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这明显不是她的既定路线,骤然的逆风将两人的长发吹起;日暮葵赶紧抓紧了开始猎猎作响的纸伞。 “怎...怎么了?”日暮葵问道,她感觉到香奈惠小姐正带着自己往着一个方向冲刺;不过,她话音刚落,随着蒙蒙雨珠而来的一股浓重血腥气就让日暮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蝴蝶香奈惠带日暮葵在一个农家前站定。 这是一个修建在林间的简陋木屋,门前的篱笆都扎地疏漏无比;溅着血渍的房门大敞着,黑洞洞地,仿佛通往地狱。 蝴蝶香奈惠极其冷静地冲日暮葵做了一个不要乱动的手势,然后从腰间抽出了她那把冷银色、嵌着粉纹的日轮刀;此时明明是阴天,但阳光仿佛在她的刀尖汇聚。 她挺直了脊背,悄无声息地潜入木屋;日暮葵心惊肉跳地在屋外等着,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令人脖子发寒的‘刺啦’一声肉裂,其余多的打斗声一点儿也没有;尔后,蝴蝶香奈惠镇定的声音传来:“葵小姐,进来帮我忙吧。” 日暮葵稍微放下点心来,摸着黑进入了血腥味浓重的木屋;进屋右手边,有一道淡淡的光亮从窗户间隙划进屋内,日暮葵看清了窗边站着正缓缓将日轮刀收入刀鞘的蝴蝶香奈惠,她纤细的眉毛微微垂下,似是怜悯地看向躺在血泊中还在抽搐着的无头身躯。 那是鬼。 产生这一意识的瞬间,一股寒意从日暮葵的脊椎骨像是触电了一般通上,刺入头皮,扎入心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鬼。 无头身躯还在蠕动着,将颤抖的手无力地探向屋内仅存的那道微弱暗淡、甚至不能称作为阳光的光亮;它的头颅滚在墙角,同样可悲地留着不知是不是忏悔的泪水。 鬼正在慢慢消失,仿佛有厉风在将它们揉碎了、一点点吹散。 “在地狱里赎罪后...”蝴蝶香奈惠低叹道,“愿你来世不再为鬼。” 她的眼神是悲伤而温柔的,这本不该是杀鬼的剑士应有的神情,鬼杀队成员们无一例外地痛恨着恶鬼——可是,她仍然在为自己刀下往生的恶鬼祈祷着。 这就是花柱。 温柔又强大。 有她在身边,哪怕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的日暮葵也不知不觉放稳了心态;她帮着花柱在后院挖坑,安置了在木屋中丧生的一家三口。 对于这些因恶鬼而死的人们,蝴蝶香奈惠更是抱着遗憾,她默念着用于祈福的经文,为他们超度;直到雨过天晴,她们才沉默地从农家出来。 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因为农家的耽误,她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快到了午餐时分。 “这里...”日暮葵有些惊讶;因为和宇髓先生他们不同的是,花柱的居所蝶屋并不是避世而立,恰恰相反,它坐落在一个小而周全的村庄中。 她们走过一栋栋简朴的农屋,和坐在屋前端碗大口大口划着米饭的小孩们打招呼,又踏过田埂、经过水塘,与扛着锄头往家里走的农夫寒暄。 村庄的人们都很尊敬花柱小姐,好像也很清楚她平日里做的是什么工作;蝴蝶香奈惠告诉日暮葵,住在这村庄里的人们大多是过去被鬼杀队所救,他们或是失去了亲人,或是没了住所,在颠沛流离中选择在蝶屋附近扎根。 “蝶屋可以算作是鬼杀队最为中心的医馆,由我还有我那位擅长医术的妹妹共同经营着。”蝴蝶香奈惠解释道,“医馆人流量极大,位于偏僻的地方反而惹人怀疑;而且,蝶屋里衣食的采办、特殊草药的种植都需要人力的帮助,他们愿意留下来,也让我很感激。” 一路上,蝴蝶小姐还为日暮葵大致指点了一下村庄的布局,蝶屋就在村庄最深处,以芥子色的竹篱笆为墙环绕,面对着一大片冒着绿意的草药田;她随身携带蝶屋的钥匙,于是带着日暮葵开锁进去。 蝶屋完全称得上是一座豪华的宅邸,瓦顶木结构的部屋和四季常青的景观树相互掩映,目及不尽,古雅平整的步石道直通庭院深处,两侧种植着紫色、粉色的绣球花,果然有蝴蝶在花间飞舞。 “这里、还有那些都是樱花树。”蝴蝶香奈惠为日暮葵指着,“不过今年的初春气温低,树梢上的花芽都还没冒出几枝呢——开花的话大概要等到四月份了。” 蝶屋的前院并没有人,花柱小姐习以为常:“进大门的这间屋子是给忍,我的妹妹平时修习医术用的,有书房也有实验室,总是放着些瓶瓶罐罐的,算是她的地盘,我们都不常往这走。” 她拉着日暮葵绕过第一进屋子,一边走,一边将她们平常休息、训练的地方一一指给日暮葵;一路上总算碰到了几位披着白色羽织、头戴蝴蝶发饰的女孩子,她们在腰间配着日轮刀,见到花柱便老老实实地鞠躬问好。 “那些孩子都是我收下的继子。”蝴蝶香奈惠轻声告诉日暮葵,“蝶屋里你会遇见许多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披着白羽织的是继子,穿着白裙、系彩色腰带的是医护、后勤,大家朝夕相处,你要尽快适应。” 此后,她们去了餐厅吃午餐;蝶屋人多,也有病号在,无法做到统一时间开饭,因此特意划了庭院正对着的大广间作为餐厅。 每人领一个餐盘,像流水线一样由沿桌掌勺的后勤女孩子盛菜;几个女孩子看到日暮葵是生面孔,并不掩饰她们好奇的目光,还极其热情地往日暮葵的餐盘里多抖了几块肉;日暮葵感动万分。 这时,蝴蝶香奈惠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忍呢?她来吃午饭了吗?” “忍小姐还没有来...”后勤的女孩子们一致摇头回答。 显然这位花柱妹妹是不按时吃饭的惯犯;蝴蝶香奈惠无奈地摇了摇头,让日暮葵先吃,自己转身出去揪人了。 花柱离开还没多久,一个绑着对蓝紫色蝴蝶发饰、穿着白色医护裙的女孩子就端着餐盘坐到了日暮葵旁边。 “你好,”日暮葵赶紧咽下嘴里的饭菜,“我是日暮葵。” “我知道,你是新来的继子吧?”女孩子冲她笑了笑,“我们同名,我叫神崎葵——我已经有16岁了,你应该比我小吧?那我们可以用小葵和小小葵进行区分。” 日暮葵被她逗笑了,见到生人的局促少了几分。 经这位负责医护、后勤的神崎小姐所说,日暮葵的床铺、被褥都已经收拾好,送到她的房间里去了——“你和那位香奈乎小姐住在一起,如果她...”神崎葵压低了声音,似乎正要透露些什么。 但是此时蝴蝶香奈惠回来了;神崎葵不得已止住了声音,冲日暮葵露出以后再细谈的神秘表情。 日暮葵正有些疑惑,但很快被蝴蝶香奈惠身后那位披着白羽织、面容和花柱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吸引了注意力。她应该就是花柱的妹妹,宇髓先生口中‘臭脾气的丫头’,蝴蝶忍。 女孩子的瞳孔是黛紫色的,纤细的眉毛在不笑起来的时候微微扬起,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凌厉;她的手上还抓着一本医书,手掌内侧有淡淡的墨痕,大概是被她姐姐直接从书桌上拖过来的。 “再怎么用功看书,也不能忽略了休息和吃饭的时间啊。”蝴蝶香奈惠掏出手帕,把妹妹的手擦干净,“真是的,还和小孩子一样。” “哼。”蝴蝶忍从鼻子里发出气音;同时,她眼睛一转,敏锐地捕捉到正在偷看她的日暮葵的视线,“...这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她问自己的姐姐。 蝴蝶香奈惠点头,将蝴蝶忍带到餐桌旁坐下,帮两人做了自我介绍;并交代日暮葵道:“我经常会外出猎鬼,并不常在蝶屋,因此你平日里的训练都由我的妹妹代为监督;等饭后,我们一起到训练场检验一下你的程度,如果体能已经入门了的话,之后就由忍她教你花之呼吸的全部招式。” 是和音柱差不多的训练思维;已经熟悉流程的日暮葵点了点头。 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花之呼吸的确是更适合女孩子体质的呼吸法,它比起力速等硬性条件更看中学习者的肢体协调性和敏捷度;日暮葵从小练舞,又有之前的训练成果做铺垫,完成度挺高地通过了蝴蝶忍小姐设置的体能检测。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日暮葵正式开始学习花之呼吸。 「放松上半身,稳住下半身」 「腹部用力,有意识地进行长久的呼吸,让氧气遍及到身体每个角落的细胞」 这些抽象的概念便是呼吸法入门阶段需要做到的事情。 呼吸是人的本能,但「有意识的呼吸」却让本来自然的行为变得古怪和刻意了起来;日暮葵适应了好几日才调整过这样的状态,此后也就算是真正开启了学习呼吸法的大门。 “呼吸法本身只是一种能在人体基础上更进一步锤炼体能、发挥潜力的锻炼方法,它需要配合剑技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但你也应该知道,剑技只是载体,真正能够让你的力速有突破性提升、走得更远的是它背后的呼吸法。”蝴蝶忍在把花之呼吸的全部剑技教授给日暮葵的同时也叮嘱她,“因此,在后续学习剑技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呼吸法的锻炼,切勿舍本逐末。” 花之呼吸的剑技共有七型,每一型只有大致的挥刀方式和模棱两可、玄之又玄的奥义,因此日暮葵学得很辛苦,进度也很慢。而蝴蝶忍早就直言她自己并不擅长挥剑,对别人的教导只局限于理论知识,并不能给日暮葵带来多大的帮助。 同时,日暮葵还发现每日和她一起在训练场训练的其他继子们还在琢磨花呼第一型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其中有不少人已经通过了最终选拔,成为了鬼杀队的剑士。 “花之呼吸入门容易,但精进却是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契机。”蝴蝶忍告诉日暮葵;她在日暮葵训练时通常都捧着医药相关的书籍坐在廊下翻看,“挥刀时剑锋有粉色的剑气就已经到了可以斩杀初级鬼的程度,应付最终选拔并不困难,但真正的花之呼吸剑技,它的剑气应该是如同花瓣一样。就像六之型「涡桃」,学习花之呼吸的人这么多,我只见过我姐姐一个人能够在挥刀时降下花瓣来——这就是柱的实力。” 蝴蝶忍说这话时翘着嘴角,带着可爱的小小的骄傲;日暮葵在这一阶段的相处中也和对方相熟起来,她将训练用的日轮刀放到一边,坐到蝴蝶忍身边,顺手翻了翻她手中的医药集:“那你呢?你不是也已经通过最终选拔成为剑士了嘛,为什么不继续精进花之呼吸呢?” 日暮葵早就发现,鬼杀队的剑士有一套统一的、背后写着「杀」字的黑色队服,蝴蝶忍白色的羽织下也同样穿着这件衣服。 “因为我不适合杀鬼,最终选拔那次也是依靠了运气和我自制的可以麻痹鬼的毒。”蝴蝶忍坦然地回答,她摊开自己娇小的手掌在空中虚握了一下,“我的力气不足以砍下鬼的头颅——这种事情我已经‘证明’了无数次了,还不如省下力气来研究一下医术。” “但是...”日暮葵眨了眨眼睛,“你有一直在进行「呼吸」吧?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学习了呼吸法的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也捕捉到过几次蝴蝶忍产生失误、突然被自己的「呼吸」呛到的‘窘态’。 被揭穿的蝴蝶忍干咳一声,并不否认,只是说:“因为姐姐她很厉害...我并不想拖她的后腿——我在训练的「花之呼吸·全集中」的确可以大幅提升体能,你在「呼吸」运用地熟练了之后也可以试着这样练练看。” 日暮葵点头,起身继续和剑技作斗争。 ...... 在蝶屋的日子非常地三点一线,日暮葵通常只会在训练场、餐厅和卧室三者之间移动。这生活说是枯燥无味吧,但又时刻有着沉重的训练负担,说是充实无比吧,日暮葵又老是觉得十分沉闷。 思前想后,日暮葵决定把产生这心情的责任‘推给’她的室友栗花落香奈乎! 她入住双人卧室的第一天晚上就通悟了之前在餐厅神崎葵欲言又止的事情——她这位室友,完全!不会说话! 不是有缺陷的那种不说话,更不是像某位水柱先生一样的不会说话,而是... “......” “......” “呀,已经这么晚了,香奈乎我们熄灯睡觉吧?” “......” 日暮葵的室友香奈乎礼貌微笑着,然后掏出她那片不离手的铜板往半空中一抛,再准确地压在手背后,看到花色是「表」之后,她才会乖巧地说:“好。” 但如果花色是「里」的话,她就会假装没有听见日暮葵的问话,任由尴尬的氛围在卧室里弥漫开来;经过第一天晚上她们两如此僵持到半夜后,日暮葵已经学会了一招——就是当香奈乎抛硬币的时候站在她身边,一抛到「里」就眼疾手快地给铜板翻个面——虽然日暮葵做出这种专.制行为的时候香奈乎会瞪着她大大的眼睛有些困惑,但看到「表」后又会乖巧地点头。 以上就是她们两个同龄女孩在卧室能做的唯一交流;因此,在一段时间后,连不常碰到的医护后勤的那帮女孩子都和日暮葵嘻嘻哈哈起来之后,她们寝室的氛围依旧凝固无比。 听‘蝶屋老人’神崎葵说,栗花落香奈乎是花柱和忍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子,来时性子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别人不说,她连肚子饿了要吃饭都不会主动提起。 她并不是继子,也很少在医护后勤帮忙,一天里最多的时间就是站在庭院里看花、看蝴蝶,蝶屋的女孩子们总是因为‘她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害怕勉强了她’而很少主动要求她来搭一把手,只有忍偶尔会让她帮忙整理书房——现在,香奈乎和日暮葵成为室友之后,其他人更是避免和她讲话,转而拜托日暮葵传达。 今天清晨时也是如此,医护后勤的小澄、小清和小菜穗——她们年龄相仿,也总是形影不离——三人在日暮葵早起拉伸时跑来邀请她和香奈乎参加今天下午的烧烤大会。 蝶屋的女孩子多,医护任务不是那么繁重时经常会办一些集体活动,前些天时候是后勤的洗床单大赛,不久前是继子们的踢毽子争霸赛,这些天气温回暖,在庭院里举办起烧烤大会来日暮葵也是见惯不怪。 “好吧,”日暮葵担心的是自己并不能邀请来沉默如磐石的香奈乎,她回应道,“我一定尽我所能把那丫头一起拉过来!” 烧烤大会定在午后三时,洗刷竹签铁盘的、布置场地的、加工食材的女孩子们在庭院来来往往、说说笑笑,被这样的氛围影响,在一顿后勤人员也十分不走心的‘垫肚子’午餐后再回到训练场的日暮葵也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继续训练。 她硬着头皮挥了会儿日轮刀,总算达到每日既定的量后大松一口气,走到仍然坐在长廊上埋头看书的蝴蝶忍旁边:“小忍——你不去庭院那边吗?我是训练不下去了,今晚再来补好了。” 蝴蝶忍头也不抬地回复日暮葵:“不去。我对这种活动没兴趣。” 她的兴趣就是屋里蹲、看书、做医学方面的实验,啊,大概还要加一个花柱蝴蝶香奈惠。 “......”日暮葵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话来劝服蝴蝶忍,就像没有话邀请栗花落香奈乎一样,她叹了口气,“哎...如果香奈惠小姐在就好啦——你一个,香奈乎一个,就统统老老实实去参加集体活动了!” “如果是香奈乎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蝴蝶忍拨了拨自己的发尾,视线依旧在书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她的话只是自己无法做出决定而已,你如果希望她干什么事情的话直接说就好了。” “的确如果主动提出什么事情她都会照做。”日暮葵顺着忍的话想了想,“可是万一麻烦她做了什么她不乐意的事情不就很过分了吗?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蝴蝶忍终于抬起了头,她脸上的表情显示了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她回答:“大概是因为香奈乎觉得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吧。去烧烤或是不去,吃饭或者不吃,睡觉或者不睡,都是一样的吧。” “诶...?” “从心理上来说,情感过于单薄的人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以上分析出自我姐姐,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香奈乎心中的声音太小了’,她对别人的同理心强到哪种程度你也知道吧。”蝴蝶忍接着嘟囔道,“给香奈乎那枚硬币也是她的主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就想不出这样主意...” “啊...”日暮葵并没有在意蝴蝶忍后半句日常的吹姐姐+和姐姐做比较地吹姐姐,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是即使是情感单薄到无法做出选择,每个人也还是有偏好的吧。难道吃肉和吃菜的幸福度有可能是一样的吗?要你在香菜纳豆鲱鱼罐头套餐和炸鸡烤肉珍珠奶茶套餐中选一样,难道你会觉得前和后是一样的吗?——我觉得香奈乎需要一个能把握她喜好的人,这样就能引导她选择...!” “或许在人家眼里,这一切只是纳豆和鲱鱼罐头之间做选择呢...不过,你可以试试看。”蝴蝶忍扬了扬眉毛,她重新开始翻看摊在自己膝盖上的书,同时不忘提醒日暮葵,“对了——别人问起我在哪,你可不要暴露我的行踪!我今天可是要把它看完的。” 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日暮葵回前院转了一圈并没有碰到香奈乎,她平时最常站着的樱花树下也没见着人;正当日暮葵准备回卧室看一看时,突然有一只乌鸦从竹篱笆飞下,扑扇着翅膀到了日暮葵跟前。 蝶屋24小时接受病患,派乌鸦前来提前通报也是常事;日暮葵伸出手,想让长途奔波的乌鸦站到自己的胳膊上休息一下,但是这只乌鸦并没有停下,反而沉默又焦急地绕着日暮葵飞了几圈,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它低头衔起日暮葵白色羽织的一角,把她往蝶屋大门的方向拖拉去。 鬼杀队特殊训练的乌鸦都会讲话,有的聒噪、有的言简意赅,但日暮葵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明显有智商但就是憋着话不说的乌鸦;她想到可能是出什么特殊情况了,于是跟在它身后赶去了门口。 蝶屋的大门紧闭着,乌鸦啄了啄门板,显然是希望她来开门。 日暮葵留了个心眼,提高声音问道:“外面是谁?” “.....”门外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属于男子的声音闷闷道,“鬼杀队队员,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 日暮葵拉开门,门口撑着门框站着的男子果然是她记忆里那位凶巴巴的风柱;日暮葵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虽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但是他苍白的脸色也证明了他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不死川实弥冲日暮葵简单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有空吗?...没有急事的话请帮我去拿一些绷带和治疗发炎的外敷药——”他的措辞竟然令人意外地礼貌,配合上他横贯刀疤的恶人脸倒有一些奇妙的违和感。 “啊,可是你不进来吗?”日暮葵还是第一次接触伤患,还是这么一位气势逼人的柱先生,她有些讪讪地挠了挠脸颊,“抱歉,我并不是医护后勤,要不你还是先进来去病房休息一下,我把忍小姐叫来...” “千万不要...!”这位柱先生突然浑身僵硬了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重复道,“千万不要把那家伙叫来!还有那个叫神崎的也不行——” 这时,他那只憋了许久的乌鸦终于忍不住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不死川先生敏捷又残酷地捏住了它的鸟嘴,看着日暮葵,等待着她的回答。 “...”日暮葵猜测这位柱先生可能是做了什么勉强自己身体的事情,这才害怕对上忍还有神崎小姐然后挨骂,但是放任他带走绷带和药回去,万一伤口没有处理好反倒坏事,她想了想回应道,“这样吧,我带你绕小道去治疗屋,她们现在都在庭院里准备烧烤大会,应该不会在屋子里,然后我找个其他人来帮你处理伤口。” 这算是比较合理的解决方案;不死川实弥勉强点头同意了,从她身侧的空当走进了蝶屋。 这时,日暮葵才看清不死川先生的肩膀一侧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他应该有用绷带进行止血,但出血量过大,已经渗了出来。 真的是看着都疼;也难怪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忍会发脾气。 日暮葵赶紧跑到他的另一边去帮忙搀扶他,然而破碎的羽织下可以看到他的另一只手的手臂上也横贯着好几道刚结痂的刀伤,日暮葵又怕自己乱动牵扯到人家的伤口——这是和鬼打成什么样子才受这么多的伤啊?难道也有鬼是用刀做武器的吗? 不死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扶我,只是一边伤口有点发炎而已。”他脚步很稳,跟着日暮葵从小道绕弯去了医疗屋。 正如日暮葵所料,医护后勤的女孩子们都在庭院里;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一个空的医疗室,里面的医疗箱里整齐摆放了绷带纱布酒精等用品。 “麻烦你了...嘶...”不死川实弥在一个病床床沿旁坐下,他似乎是终于忍耐不住伤口的剧痛、倒吸了口气,但仍咬着牙强撑着告诉日暮葵,“你可以走了,也不用叫别人来。有这些用品我自己也可以处理。” 虽然他这么说了... 日暮葵踌躇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不死川先生旁边,帮他拨开羽织——对方因为伤口拉扯着一时无法做出反应,骤然瞪大的眼睛还有点滑稽地可爱。 “可是不死川先生两只手都受伤了,没有帮手的话也会很麻烦吧。”她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日暮葵在之前学野外求生的时候也被教练大致科普了包扎和止血的基本知识,她一边在脑内回忆大致的步骤,一边将不死川先生沾了血的羽织放到一旁——不死川实弥此时身上只剩下了一件鬼杀队队服的单衣,不过人家是豪迈的露胸膛派,倒省了日暮葵一颗一颗给他解扣子的时间。 为了不牵扯到他手臂上的伤口,日暮葵拿着用酒精消毒过了的剪刀把他的衣服剪破,撕开的布料扔在一边。 他一侧绑着绷带的手臂还好,但另一侧手臂结痂的伤口已经完全和衣服布料粘在了一起;日暮葵凑近去,又是浇酒精软化伤口,又是拿钳子小心夹布料。 她毛茸茸的头顶离不死川的脸很近,属于女孩子特有的甜丝丝香气掩过了酒精的冰冷味儿直灌不死川的鼻腔,她发间别着的黄橙色蝴蝶发饰就随着她的动作在不死川的眼皮底下一颤一颤地——他还感觉日暮葵冰凉的手放下了酒精的罐子,转而压住他的手背,她似乎正在开始剥离一片粘合地最厉害的布料,一直在他耳边轻轻地、痒痒地问他:“疼吗?” 不死川实弥大脑空白了一会儿,等勉强找回理智来,他立刻翻手捏住了日暮葵的手—— “?”日暮葵的动作一愣。 只见不死川实弥往后躲了躲,然后面无表情地摸到自己的手臂处,用手指捏起那块粘连着的布料,‘刺啦’一声连布带皮扯了下来。 这下,原本好端端结痂了的伤口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渗血。 “......”日暮葵罕见地感觉到了心塞——这家伙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啊!怪不得忍和神崎小姐会骂他! 而且不死川实弥也不是真的毫无痛感,他咬着牙关、拿起一旁的酒精瓶往伤口上倒时,额头上沁出的一颗颗冷汗就顺着他的眉骨滑下。 他在痛,但是这样的皮肉之痛对他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看着这样的不死川实弥,日暮葵不由得想起了此前蝴蝶香奈惠小姐和她说过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难言的理由,又有谁会真正愿意过上这样的生活呢”;不死川先生也是如此吧。 等全新的绷带换好后,日暮葵又为不死川实弥找来了蝶屋备用的鬼杀队队服;他并没有久留于此的意思,重新换好衣服后就准备离开。 “不死川先生不留下吃些烧烤再走吗?”日暮葵留他,她其实是更希望对方能留下来由更加专业的医护后勤她们检查过伤口再走的。 “不了。”不死川实弥将放在一旁的日轮刀重新别在腰际,他的背挺得笔直,伤口有了新衣服和羽织的遮挡,他此时看起来就像没受过伤一样;他冲日暮葵挥了挥手。 不过分别时,他的视线在日暮葵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抿起嘴唇,虽然这并没有让他凶巴巴的脸温柔多少——他和她说:“好好活下去、早点回家。” 原来不死川先生早就认出了她。 日暮葵笑起来,也冲他摆了摆手。 “希望您也是,武运昌隆。” ...... 从大门那边回来的路上,日暮葵十分好运地碰上了站回樱花树底下看花看蝴蝶的栗花落香奈乎。 听其他女孩子们说,今年的樱花抽芽抽地特别晚,花期可能要拖到四月份以后了;此时的樱花花枝上光秃秃的,只有不明显的淡粉色花芽小撮小撮地隆起——但香奈乎还是乐此不疲地每天盯着它们看。 “香奈乎很喜欢樱花吗?”日暮葵走到她旁边站着。 当然她并没有期待香奈乎能够回应自己,果然,香奈乎只是回过头,冲她善意地露出了个笑容,连个硬币都没打算抛。 “不站在桥上,不站在庭院里,却站在这里应该是因为香奈乎比起其他风景更喜欢樱花。”日暮葵告诉她,“很多事情在人的心中都是有偏好的。这种偏好如果你不主动做出选择的话就永远体会不到,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你如果不去尝,怎么知道纳豆和炸鸡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栗花落香奈乎静静地看着日暮葵,她好像在听,但又没在听,和忍相似的黛紫色眸子缓慢地眨了眨。 “好吧,这种东西不好勉强你——”日暮葵有点挫败,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索性和香奈乎提议道,“要不这样,你看我和你的年龄差不多,我的口味又挺正常的,大概能代表大众少女吧,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我选啥你选啥,我带你体会一下炸鸡烤肉珍珠奶茶的美好?” “?”香奈乎还在呆滞。 然而日暮葵已经等不及了,她一把拉过香奈乎软软的小手往庭院走——她已经闻到烧烤的香味了。 “烤花菜和烤翅你喜欢哪个?”日暮葵将两串烤串摆到香奈乎面前。 香奈乎接过小口地尝了尝,她的确是没有多余表情地把两串烤串吃光了。 于是日暮葵又递来烤韭菜和烤年糕,烤茄子和烤肠——依旧没有试出香奈乎不爱吃的东西。不过日暮葵也很快释然了,因为以上东西烧烤的确都很好吃啊,要她在烤韭菜和烤茄子中选一个更好吃的,她肯定也会纠结不定的。 倒是蝶屋的其他女孩子高兴地不得了,毕竟这次是香奈乎难得参与集体活动的一次,还吃了这么多的烤串——“下次,到天气再好一些的时候我们再举办一次烧烤大会!”神崎葵特意来香奈乎面前承诺道,她发鬓上蓝色的蝴蝶正神气地颤着。 “好啊!”日暮葵拉住香奈乎帮忙应道。 ...... 此后又在蝶屋这样过了几个星期。 期间也有发生不少事情的。例如日暮葵和室友栗花落香奈乎已经完全形影不离了起来,当日暮葵忙着训练时,香奈乎就乖巧地坐在廊边看她,在休息时会安静地递上沾湿了的毛巾;例如宇髓先生隔三差五会找奇怪的理由到蝶屋来,送上一些好看的小饰品什么的,但却不允许日暮葵告诉别人。 花柱蝴蝶香奈惠也回来了几次,亲自指导了好几回日暮葵的剑技。 日暮葵现在已经能做到挥刀时使用呼吸法,让鼻腔内吸入的空气通过呼吸化为花之呼吸粉色的剑气,缠绕上她的日轮刀;有了呼吸法的协助,她也能渐渐朝着剑技要求的程度去挥刀。 “还要再练习。”蝴蝶香奈惠对日暮葵的进步还是颇感满意的,她也没忘记日暮葵优越的[灵力],在指导时很努力地在引导日暮葵将灵力和呼吸法融合在一起。 “你发现了吗?你的剑气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深了,有点偏紫色。”一次训练结束后,蝴蝶香奈惠告诉日暮葵,“说不定等你彻底能够把灵力运用到剑技上后,你也可以融会出全新的、属于你的剑技了。” “呼吸法因人的体质而异,即便是那些运用基础呼吸法的柱们也会在原基础上加入自己的体悟,创造出更与自己默契的剑技;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创造了新呼吸法的人啦。”蝴蝶香奈惠浅浅地勾起了嘴角,像是一个笑容,“如果达到这种程度,小葵,你也就拥有了成为柱的潜质哦。” “香奈惠姐姐,我会好好努力的,努力把自己磨练地强大...!”日暮葵承诺道,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蝶屋深夜里由花丛深处飞起的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清晨屋顶上在迷雾中渐渐升起的朝阳,这样的景色日暮葵每天每天都会见到。 但是,这一切还是不够。 开春以来,蝶屋继子的战亡数实在是太高了。 成为了鬼杀队的正式队员自然会被乌鸦传派灭鬼的任务,她们两两组队、佩戴着日轮刀斗志满满地离开蝴蝶屋,却...鲜少有人能挂着笑容回来。 蝶屋作为鬼杀队的治疗中心,医护后勤的那些孩子也都是见过许多死亡的,可是当曾经一起生活、玩闹过的朋友残破的遗体被裹着白布送进蝶屋,甚至来不及接受她们的抢救——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去承受。 蝴蝶忍和香奈惠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此后蝶屋收留的女孩不再培育为新的继子,蝶屋披着白色羽织的女孩越来越少。 这些时间,女孩子们不再在庭院举办各种各样的游戏集会,幸存下来的继子们也不再出没在训练场,忍又恢复了整日呆在书房、实验室的习惯,花柱香奈惠更是承受着无尽的压力。 日暮葵曾是亲历过师父鸣柱死亡的人,但她在带着和她愈发形影不离的栗花落香奈乎穿过挂着一道道素布、白灯笼的庭院时,也不由得觉得浑身冰冷。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那些曾经明媚地欢笑过的女孩真的再也无法回来了吗? 日暮葵想斩下鬼的头颅,她想笑着回到蝶屋抚平所有人皱起的眉头,她想、多多少少为香奈惠分担一些什么。 为此,她必须变得更强。 时间流逝,四月已至。 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国中升高中这为期一个月的假期,日暮葵完全将自己奉献给了蝶屋,连现代都没回几次;但四月份一到,顺利升学到鬼灭高中的她就再也不敢这么放肆了。 日暮葵和妈妈,也和蝶屋的小伙伴们协商好,大概保持一个在大正三天、回现代一天的节奏,在不耽误训练进程的同时尽量减少日暮葵因为缺课在学业上带来的影响。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晨间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到早八点钟时,虽然已经雨停,但仍然有一层薄薄的乌云将天幕遮挡住;地面是潮湿的,黏着一片片淡粉色的樱花花瓣——现代的天气比大正更加温暖些,三月末就陆陆续续盛开起了樱花,此时更是樱花繁盛的时候。 中学的开学式并没有邀请家长参加,因此鬼灭高中的门口,那些穿着正装的父母家属们正在和他们的孩子道别;日暮葵同样被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送到校门口,她捧着系着彩带的鲜花,穿着学校统一的浅茶色制服被围在中间合影留念。 “恭喜升入高中!”校门口此起彼伏是这样的庆祝声。 日暮葵和她的家人们挥挥手,挎着轻飘飘的书包,一手捏着雨伞走进了校园;学校进门处就有好几树樱花,打着旋儿地落下花瓣来。 日暮葵突然想起香奈乎那么喜欢樱花,香奈惠小姐又几次和后勤的女孩子们提起等樱花开了之后,捡些樱花瓣来做樱饼、花茶这类的——那么这次回去的时候就给她们带些花瓣解解眼馋吧。 通往教学楼的庭院处撑起了密密麻麻两对排的社团/学生会招新的摊位,每个摊位前也摆着五花八门的宣传展板,每当有新生经过时,那些游走在摊位之间的学长学姐们便会热切地拉他们去自己的摊位前看看。 日暮葵也不例外,但她显然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参加这些课余活动的,于是她礼貌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说着“学妹来我们摄影社/绘画社/阿宅交流社”的学长学姐们,然后加快脚步走进了高一组教学楼。 教学楼门口的告示板上正贴着分班名单;日暮葵挤进人群中看了,自己的名字正排在一个画风格外不同的名字[鬼舞辻无惨]的下方,班级是1-a,学号是16号。 鬼舞辻无惨... 日暮葵格外留意了一下,[鬼舞辻]这个姓实在是少见,又因为带上了‘鬼’这个字而显得不是很吉利,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教学楼进门有伞架,和鞋柜一样按照学号排序,日暮葵将自己的透明伞按照次序插到了一柄黑伞的旁边;换好鞋走进铺着室内毯的走道,日暮葵饶有兴致地一边观赏着墙壁两侧挂的书法、摄影作品,一边走上楼梯。 她所在的1-a班在三楼最里侧,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因为是新环境,大家大多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氛围并不活跃。 日暮葵轻轻地推开教室的玻璃门,她的动作引起了坐在离后门较近的一圈学生的注意;日暮葵冲他们友好地笑了笑,配合着教室里安静的环境用口型做了「早上好」的招呼,然后按照着黑板上画上的座次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处。 她的邻座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黑发的男生,他正托手支撑着下巴,专注地看向窗外;当日暮葵拎着她的书包走进男生的视线范围内时,对方愣了一下,已经放空许久的玫红色瞳孔终于回缩。 他在日暮葵友好客气的笑容问候下,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冷淡和疏离。 日暮葵并不介意,她本来也没打算和同班同学混得有多熟;她将自己空瘪的书包塞进桌洞,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刷起了推特。 她的同桌也不再将视线投向窗外,一手绕着自己卷曲的头发,一边懒洋洋地翻着课外书。 到点在礼堂举行了开学式,由高二级一位名叫继国缘一的优秀学长进行了开学演讲,又由姓产屋敷的理事长先生最后总结——知道这位年轻的理事长先生姓产屋敷时日暮葵还是颇为惊讶的,她特意关注过了,他面容清隽,身型挺拔,与产屋敷大人如出一辙的黛紫色眼眸在扫视过学生们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日暮葵想:这次回大正时,一定要托乌鸦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产屋敷大人。百年后他的子孙,正享受着健康的身体,用他独特的智慧和魅力教书育人。 开学式之后就是各班自行组织的领教材、开班会。 a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名叫甘露寺蜜璃的年轻女老师,她长得很漂亮,又有着一头亮色的粉发,尾端还染了渐变的绿色——这样张扬的打扮放在高校老师身上其实并不合适。 再加上她看上去资历很浅,面对这一帮新学生时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台下一些挑事的男生们立刻嘘声、调笑起来;然而刚开始变得乱哄哄的教室很快因为这位老师单手拎起了堆在讲台上、由班级男生们气喘吁吁跑好几趟搬来的教材们而再一次安静如鸡了下来。 甘露寺蜜璃老师随手将那些落地发出‘噔’的一声重响的教材放到教室一角,脸上还是那样微笑着,她拍了拍手,宣布道:“接下来,我们按学号进行自我介绍~” ...... 日暮葵同桌的男生——虽然她早有预料,正是那位排号15号的「鬼舞辻无惨」,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脸色苍白,薄唇血红,时不时会用纸巾捂嘴艰难地咳嗽几声。 当日暮葵在班级同学面前自我介绍了是日暮神社的子女、在大家的掌声和新奇的目光中走回位置后,鬼舞辻无惨才真正将目光投向了她。 他的瞳孔是罕见的玫红色,瞳仁则偏深为酒红,这样的眼睛如果混合了阴冷或暴虐的情绪就会显得恐怖万分——好在少年的眼睛是干净清冽的,他正想要低声说些什么,但一阵气闷;他别过头,低低地咳嗽了一阵,再回过头时,脸上飘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是鬼舞辻无惨。」 他在纸条上写下隽秀的字迹来递给她。 日暮葵并没有参透自己哪个地方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不过还是礼貌地在纸条后回复道:「日暮葵,请多指教。」 鬼舞辻无惨似乎已经对这种交流感到满意,于是日暮葵就将纸条折起随手塞进了笔袋里。 此后就是正常的上课,班会竞选出的学习委员已经将课表写在了黑板一角——上午是甘露寺老师教授的国文和另一位名叫珠世的女老师的化学理论,下午原本有一节历史课,但被社团/学生会的教室宣讲冲掉了。 日暮葵本来就不准备参加任何的社团活动,因此宣讲会时就趴在桌子上刷手机消磨时光,她同桌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脸埋在胳膊肘里估计睡得正香。 原本还好,站在讲台上摁ppt介绍的社团学长学姐们慷慨激昂,底下的学弟学妹们拘束又克制地沉默着,可是轮到另一个社团时,教室里立刻变了一个光景—— 日暮葵在满班级女孩子激动的呼声和男生们的倒嘘声中懵逼地抬起头;只见教室正前方换了一批穿着深色武士服的高个男生们,他们每人都背手握着一柄木剑,站地笔挺。 确实都是养眼的帅哥。 特别是为首的那两个面容相像的男生——日暮葵认出其中一个就是今早在开学式演讲的继国缘一,他们被负责解说的学长用夸张的手势隆重介绍给大家: “这就是我们鬼灭学园王牌社团「剑道部」的两位王牌——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拿全国冠军拿到手软的人生赢家,继国缘一!以及他同样高人气的哥哥,继国岩胜!” 兄弟两在大家的瞩目中木着相似的脸,仿佛在经受残酷的刑罚,不过帅哥不愧是帅哥,在不笑时,左边那位显得云淡风轻、不露喜怒,右边那边则将‘我是酷盖、我不会傻笑’写在脸上。 日暮葵托腮欣赏了一会儿台上的帅哥展览,但当她余光扫过自己的同桌时,她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鬼舞辻无惨仍保持着埋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是—— 日暮葵轻轻地戳了下他,对方的身子僵硬,透过薄衬衫感受到的体温冰冷。 完了,她同桌好像死了! 日暮葵联想到他病怏怏、时刻就要嗝屁的样子一下子得出了结论。她勉强镇定下来,正在立刻尖叫起来和再去检查一下他到底是死是晕之间作着艰难抉择时,鬼舞辻无惨突然极小幅度地动了下,缓慢地、小心地用他已经汗湿了的冰冷掌心包住日暮葵的手指晃了晃。 「我还活着」他传达出这个讯息来。 日暮葵会意,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在干嘛?” 对方沉默了一下,用更轻的、耳语般的音量告诉她:“睡觉、腿睡麻了。” 日暮葵:“......”好呢。 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社团宣讲会结束之后就是学生们自由提交社团申请,并且参加面试的时间,日暮葵便火速地收拾了书包离开教室。 日暮葵在往自己的挎包里一股脑儿塞书的时候,她同桌鬼舞辻无惨似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日暮葵没有在意,她这么着急着回去,是因为今天晚上日暮神社会举行四月间的祈雨仪式,她得回家帮忙。 虽然近年来气候并不干旱,但祈雨仪式已经成为传统,便年复一年地办下去。 日暮葵换上巫女服后帮着奶奶将仓库里堆积了有小半年的旧绘马一麻袋一麻袋地拎出,堆积在平台垒起的火坑中央;旧绘马上写写画画满了祈福者们的心愿,将它们和神签、御守们一起烧掉,既是祈雨仪式的主要步骤,又寓意了「破魔消灾」。 “小葵,你的力气好像大了很多...!”奶奶在看着日暮葵轻轻松松拎起两大袋绘马、步履稳健地走向火坑时,她笑着说起来。 “嗯,因为一直在努力地训练。”日暮葵应道,多亏了花之呼吸,她虽然没有往宇髓先生所期盼的筋肉大汉那种方向发展,但力速方面都有了新层次的提升。 她帮着奶奶将旧绘马堆好,也在火坑一圈系好纯白的注连绳,一切都准备完毕,只需要等到夜幕降临时引火焚烧就好了。 祈雨仪式时也会有住在附近街区的居民来观式,日暮神社会准备好正月里新制的年糕供大家在火边烤着吃;日暮葵猜测她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串年糕,于是手边工作结束后,她就自觉地去帮忙。 正往家的方向走到一半,日暮葵就看到她妈妈系着围裙、脚步匆匆地出来,似乎正在张望着什么。 “妈妈,你去哪啊?”日暮葵叫住她,“平台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 她妈妈日暮瞳这才将投向远处的视线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她有些为难又着急地皱起眉头和日暮葵说:“我有和你说过——你外婆家那边有个远房亲戚来东京上高中,想寄住到我们家来这事吗?完了,这几天又是你开学又是祈雨式的我给忙忘记了,刚才才想起来他应该是今天来...!” 日暮葵眨眼回忆了一下,确定她妈并没有和自己提起这件事——不过她倒是对这种事情并不抵触,身为独生子女的她以前其实还是挺期待有个年龄相仿的玩伴的。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到?你房间什么的布置好了吗?”她问道。 “人家放学后就会过来了吧?可是房间里的床单还没换上去——”日暮葵她那谨慎、喜欢把所有事情提前安排妥当的妈妈有些抓狂了,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嘱咐道,“我现在去整理他的房间,你赶紧去神社门口等着接人,如果来早了的话就带他在附近转一转,先别回屋子,知道了吗?” “哦...”日暮葵语塞。 然而,等她妈妈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家门之后,日暮葵才意识到关键的一点——这人是谁?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这些事情不知道让她怎么去门口接人啊? ...... 日暮葵叹了口气。 此时她正站在日暮神社橘红色的鸟居之下;神社坐落在半山腰上,要下长长的石阶才能走到路边,现在祈雨仪式还没开始,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往石阶上走,日暮葵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便可以第一时间捕捉到任何疑似她外婆家远房亲戚的人。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倒勉强看得清楚,等一会儿后天色暗下来,祈雨仪式开始——那就真是海底捞针了。 好在那家伙并没有让日暮葵等多久。 他撑着一柄可疑的素面黑伞,背盛着火红的夕阳,缓慢而目标明确地走上石阶;走得近了,他才将伞的一侧微微翘起,露出苍白的脸和玫红色诡谲的瞳孔。 鬼灭学园同款式的淡茶色西装制服显得斯文,但他玫红的瞳孔、浓重卷曲垂在两鬓的黑发却平添了几分妖冶;他冲日暮葵点了点头。 日暮葵怔了片刻才惊呼出他的名字。 “鬼舞辻无惨...?” 大概是妖红落日将周遭景物偏斜的影子都衬地沉甸甸的,又大概是这个打着黑伞的少年的眼珠子比夕阳更妖更沉,一股不知为什么有些熟悉的冷意像沾着湿怨气的女人的手冷不丁地划过了日暮葵的脊梁骨,她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鬼舞辻无惨没有在意日暮葵脸上的惊讶神色,只是将另一手拿着的东西递给她——那是她早晨带去的透明伞:“你忘在伞架那里了。” “喔...”日暮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自己的同学啊;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问道,“所以你就是我们家的那个远方亲戚...?” 鬼舞辻无惨轻飘飘地点了头,登上几步石阶走在了日暮葵旁边:“我的本姓是产屋敷,和你母亲的本家源家在古时有姻亲关系。” 他指的是产屋敷大人和天音夫人——日暮葵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她的表情柔和了些,眼神转到对方身后。 “你没有带其他的行李吗?” “嗯,从老家那边过来没有带很多东西。”鬼舞辻无惨将自己略鼓起的挎包揣了揣,“只有一些换洗的衣物,其余的准备再采购。” “这样。”日暮葵其实还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在晴天、又是黄昏时撑着伞,但第一天认识的人问东问西还是有些不大礼貌,于是日暮葵就转移话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带他在日暮神社四处转了转。 在经过平台正中央堆着旧绘马的火坑时,日暮葵还跟鬼舞辻无惨介绍:“这是我们今晚要办的仪式项目,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的话,也可以写在绘马上,我帮你扔进去一起烧了。”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是鬼舞辻无惨却挺在意地偏头看向她,问道:“那么许愿之前,是不是应该参拜一下神社的主神?” 既然人家都这么问了,日暮葵也不好阻止;虽然日暮神社除元旦那几日外并不在午后开放主神殿,她还是给自己的小伙伴开了后门——两人从侧门溜进昏暗的神殿内。 天照大神的主殿神像高达三米,通体鎏金,栩栩如生的面庞俯瞰着他们;日暮葵其实对神像已经有点心理阴影了,但好歹有鬼舞辻无惨这个大活人陪在她身边,他也是一副虔诚的样子,参拜末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円硬币投进了功德箱。 其实日暮葵也猜到了他会在绘马上写些什么—— 「身体健康」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日暮葵心情复杂地接了那块干净的绘马,跨过注连绳,将它堆在了火坑的最顶端;鬼舞辻无惨在她背后喑哑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侧过头难忍地咳嗽起来。 他的面容俊美,但正因为病气缠绕,少了同龄男生的青春健气。日暮葵是从小身体健康,连医院都没去过几次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一下鬼舞辻同学——好在对方没有在意,待咳嗽平息后只是问道:“现在可以先去住的地方放一下包吗?” “啊,好。”日暮葵琢磨着她妈妈大概也已经收拾好房间了,于是带着鬼舞辻同学往自家小排屋的方向走;她妈妈果然已经等在了门口,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妈妈给鬼舞辻同学安排的房间也在第三层,就正对着日暮葵的卧室——那间屋子本来是爸爸草太以前的游戏房,后来用作客房后,日暮葵记得小时候狛治在她家玩得太晚后也会凑合地在那里睡一晚。 房间整体布置是浅蓝色的,临时加进去的书桌上还来不及摆上其他东西;日暮葵趁着妈妈还在叮嘱鬼舞辻同学晚上如何开空调、不要踢被子着凉了时偷偷溜回自己房间里找了几包没拆封的水笔、笔记本等文具给他;鬼舞辻同学在礼貌地应和着她啰嗦的妈妈的同时,也抽空用口型向她道谢。 日暮葵冲他友善地笑起来,脸颊两侧的酒窝浅浅。 ...... 夜幕降临时,祈雨仪式开始。 主持仪式的妈妈将引了火的祈福符咒抛向浇了油的绘马堆;刹那间,墨色笼罩的空间被蹿起的噼里啪啦的火苗照亮,暖融融的篝火气扑面而来,注连绳上下颤动着,投下平整圆满的影子。 穿着巫女服、将黑色长发高高束起的日暮葵在搭起的摊位下为每个前来观式的人们送上串好的手制年糕;鬼舞辻无惨在一旁帮忙,修长白皙的手指将竹签捻起,慢悠悠地递给摊位前直盯着他脸的小姑娘们。 隐隐绰绰的篝火光亮攀上着他苍白的脸,血色的眸子也沾染了些许烟火气;日暮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鬼舞辻很快捕捉到她不时扫过来的视线,极轻地挑了挑眉毛。 “喏,”日暮葵不想承认此事,将手边最后一串的年糕塞到他的手上,转移话题,“我们去烤年糕吃吧。” 鬼舞辻无惨没有意见。 两人凑到火边时,火势已经渐弱,青白色的烟歪歪扭扭地攀上夜空;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的焦气,也有一丝淡淡的木香。 “你不应该离火那么近...!”烧烤老手日暮葵纠正了鬼舞辻同学别扭的动作,她捏着对方的手腕将年糕从火焰的炙烤下拯救回来,“直接接触火芯是会被烤焦的——要像这样,慢慢地转动,一面稍微有些金黄色了就翻过来。” 鬼舞辻无惨沉默地任由日暮葵摆弄着他的手,他比日暮葵高,在她凑近检查年糕的一面有没有变成金黄色时,他就能看到她的头顶,以及发尾卡着的橙黄色蝴蝶发饰。 他吸了吸鼻子,然后面无表情地屏住了呼吸——他不喜欢日暮葵身上的味道。 第19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祈雨仪式结束的第二天凌晨,日暮葵收拾好了行李赶回大正。 今天回来地有些晚了,等日暮葵磨磨蹭蹭地从木屋推门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金色的阳光;木屋正对着的紫藤花林下整齐堆着几排表面磨得黝黑发亮的酒罐——那大概是新酿的紫藤酒。 日暮葵之前在帮曾祖父收拾杂货屋时就搬过好几罐这样贴了封条的酒罐,曾祖父平时舍不得喝这些上了年纪的宝贝,倒是上次在井边作法‘召唤’日暮葵时白白倒了好几罐。 ...... 到达蝶屋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日暮葵对自己脚速的提升还是颇为自得的,运用花之呼吸后,她也可以像香奈惠小姐一样模仿蝴蝶在半空中滑行,顺着气流忽上忽下。 日暮葵本以为蝶屋的大家此时都还在睡眠中,但当她悄声走到庭院后却发现好些个穿着白裙的医护后勤的女孩子们都已经端着铜盆在回廊间穿梭了。 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现象——显然是有新的伤患被送进了蝶屋。 栗花落香奈乎也被吵醒,正沉默地坐在廊下,日暮葵将自己的行李递给她,让香奈乎拿上笔袋和本子回屋里练字去。 日暮葵自己则过去帮忙;走到医疗屋门口,她正好碰见小清、小澄、小菜穗三人捧着荡着血水的铜盆和毛巾出来。 “很严重?”日暮葵拉住她们,“忍已经在里面了吗?” 女孩们点点头,露出遗憾的表情:“是凌晨派乌鸦传来的消息,送来时浑身都是伤口——还有他的哥哥,被发现时已经去世了。” “啊...”日暮葵的嘴角垂了下去,她不喜欢听这种消息,但送来蝶屋的、被鬼所伤害的人们往往逃离不开死亡的魔咒。 蝴蝶忍正弓着身子俯在病床上为这位新送来的伤员抹药,注意到日暮葵来后,她紧抿的唇松动了下,话语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葵,来帮我压住他的手。” 日暮葵依言上前;她已经看清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尚且年幼的、脸颊缠满绷带的少年,他湖绿色的发丝黏腻着黑红的血渍,这种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是和鬼进行了怎样惨烈的战斗才活了下来。 少年的手臂上同样布满伤口,那是属于鬼的爪痕。蝴蝶忍已经对他的伤口进行了消毒、止血等处理,当她指尖沾上的褐色药膏触碰到少年的伤口时,仍在高烧昏迷中的他还是会生理性地剧烈颤抖起来。 日暮葵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少年的指尖因为疼痛而绷直、痉挛着,触及到温暖后,他无意识地攥紧——日暮葵感受到了对方传达来的无尽的痛苦。 蝴蝶忍为他缠绕上最后一匹绷带,方才松懈下紧绷着的肩膀;她也注意到了日暮葵被攥地发白的手掌:“用指甲掐他的虎口。”忍指导道。 “算了,等他睡安稳了就会松开了吧。”日暮葵摇了摇头,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帮蝴蝶忍耳鬓散下的头发抿回去,“你先回去休息,这边有我看着就好。” 蝶屋人手不够,床上的少年又受了如此重的伤,蝴蝶忍肯定也是一夜未睡,她轻轻点了点头,在挪着沉重的脚步离开病床前,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日暮葵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带着潮湿,微微展开的袖子像一只停驻花间颤抖着的蝴蝶。 她在害怕着。 日暮葵也可以隐隐猜出原因。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不久前失去了他的双生哥哥。 “忍,不要想那么多——我带回来了一些樱花瓣,等香奈惠姐姐下次回来,我们就做樱饼吃吧。” “好...”蝴蝶忍哑着嗓子回应。 ...... 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中午时分,产屋敷大人和天音夫人也来到了蝶屋。 产屋敷大人病弱,身体状态似乎比几个月前差了不少;他脸上紫色的阴翳已经扩散到了独眼的眼皮上,似乎还会继续蔓延下去。 他见到日暮葵时神情柔和地与她打了招呼——产屋敷大人的消息十分灵通,自然是知道日暮葵辗转几家柱居所,终于来到了蝶屋。 主公他们是来探望那位新送来的湖绿色发少年的,忍估计此时还在休息,日暮葵就替她陪护在主公身边。 少年在昏睡了一上午后,已经能渐渐找回意识来,只不过高烧和此前的刺激让他情绪激动;他醒了之后自然不肯再被日暮葵握住双手,那双比发色更深的眼睛浓聚着惊惶和茫然,明明是才十几岁的少年,露出这样的神色真是令人难过。 因为缺水缺食,他的唇部皲裂渗血,脸颊透着孱弱的苍白。即便这样,少年也不肯抿下由别人递上来的药水、汤食,连天音夫人亲自来喂也不可以。 之后,忍无可忍的神崎葵试图用一针镇定剂让他平静下来。 “神崎小姐,”产屋敷大人阻止了她的动作,他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抗拒露出丝毫不耐来,反而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能不能让我和时透无一郎单独谈一谈呢?” 原来那个少年叫时透无一郎。 神崎葵自然不会拒绝主公大人,她板着脸拉着日暮葵站到治疗屋门口,手边仍然摆弄着那只镇定剂,显然是准备如果少年还在产屋敷大人面前乱砸东西的话,就冲进去给他一针。 站在屋外并不能很清楚听到他们放低了声音在交流些什么,只有含含糊糊的字句;神崎葵一边耳朵在注意屋内有没有什么大动静,一边和日暮葵闲谈,她说再过些日子就是忍的生日了,村里的人进城买了一个大的玻璃缸,大家准备到时候送给她一缸金鱼。 “反正忍小姐这种宅家派,送金鱼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今早已经派乌鸦给花柱大人传话,让她这次回来的时候带些金鱼,要好看的,像画报上那种头上有花球的那种。”神崎葵一手插腰,另一只手上的注射器威胁地凑到日暮葵鼻下,“你要保守好秘密!知道了吗?” 蝶屋已经很久没有集体活动了,这次忍小姐的生日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知道啦...”日暮葵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那生日那天要不要我带蛋糕来?——就是我家那边的习俗啦,就是生日的时候吃蛋糕、吹蜡烛许愿。” “蛋糕就是西洋那边传来的甜点心吗?”神崎葵想了想,大概也是对新鲜事物存有好奇,她正准备再问些什么——此时,日暮葵突然皱起眉头,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日暮葵支棱着耳朵偏头细听,她好像听到...... “...无惨,以及他麾下的十二鬼月。”是产屋敷大人的声音,他似乎在给时透无一郎科普一些关于鬼杀队的事情。 “怎么了?”神崎葵被吓了一跳。 日暮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虽然「鬼舞辻」这个姓不常见、读音也念起来奇怪,但是产屋敷大人怎么会说出这个名字呢;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对神崎葵露出一个笑容来。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日暮葵回答。 她刚准备再问问神崎葵她们之前聊到哪里了时,她突然看见了庭院那头,蝴蝶忍正气势汹汹地往这个方向冲来;她一手拉着栗花落香奈乎,白色的羽织飞扬,像扑腾而来的蝴蝶。 “什么情况...?!”神崎葵也看清了蝴蝶忍脸上的表情,她揪住日暮葵的胳膊紧张兮兮——估计是害怕蝶屋大家精心给忍设计的生日惊喜中途败露。 日暮葵倒是不觉得能让忍肉眼可见地生气成这样的事情与她的生日有关,她敏锐地察觉到人家的怒气源头好像是朝着自己的。 果然,蝴蝶忍隔着几大步距离就饱含愤怒地吼道:“日暮葵!你给我解释清楚!!” 她一手挥舞着脸色苍白的香奈乎,一手挥舞着一小片纸条,对神崎葵挤眉弄眼的‘你小声一点啊’表情视而不见;看到日暮葵脸上的茫然后,蝴蝶忍的怒气再一次蹿上了一大截,她将那张纸条怼到了日暮葵的眼前。 对方手抖,日暮葵定睛一会儿才看清那张早就被她抛之脑后的小纸条上写的字。 -我是鬼舞辻无惨。 -我叫日暮葵,请多指教。 “怎么了?你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日暮葵没觉得有什么,但在一旁的神崎葵也看到纸条内容并且倒吸了一口气吞山河的冷气后,她才奇怪地看向蝴蝶忍,“这纸条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什么问题?”神崎葵抢在蝴蝶忍回答前惊呼道,声音大到日暮葵单边耳朵发疼,显然已经忘记了主公大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那是...鬼王啊!” “鬼王?”日暮葵还没搞清楚状况,她再度观察了一下手上这张平平无奇的小纸条,要说是什么暗号一样的东西激起了这几个女孩子强烈的反应的话——难道是「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 日暮葵确认道:“你们说「鬼舞辻无惨」是鬼王?——是我理解的那个鬼的鬼王?” 日暮葵以前倒也是模模糊糊地思考过这些鬼是不是有什么领导者的,但是一来宇髓先生的三个老婆还有蝶屋的女孩子们从来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二来她连鬼都没见过几只,当然也不会被科普这类的情报;久而久之这种问题就被她抛之脑后——日暮葵诧异地看向这几个女孩子煞白的脸。 “鬼舞辻无惨,是千百年来恶鬼的始祖。”被她们的动静引到了屋外的产屋敷大人回答了日暮葵的问题;他那只还未被紫色污染的明亮眼睛眼底依旧是平和宽容,他似乎只是单纯地在为还未加入鬼杀队、因此并不清楚内部情报的日暮葵解释道,“叫着这样罪恶深重的名字,普天之下,只有那个将无尽的苦难带给人们、自己却胆小如鼠地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恶鬼。” 被产屋敷大人确认后,日暮葵反而沉默了。 她想起那个俊美又病态的同龄男生,他苍白的皮肤、血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撑着黑色的伞,时不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这就是鬼王...? 此时,蝴蝶忍率先冷静了下来,她纤长的睫毛颤动着,黛紫色的眼睛锐利地注视着日暮葵,她问:“是谁给你的纸条?下面那行是你的字迹,你为什么要写这种话?” 日暮葵勉强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她对上蝴蝶忍的视线——对方正强忍着情绪,坚定又迫切地将解释的机会递到日暮葵的手上;日暮葵冷静了些,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这是我在现代时,我的同桌、同班同学,「鬼舞辻无惨」递给我的。你应该知道此前我并没有了解过什么鬼王,我只是当作是新同学之间的交流...!” 现代、同班同学。 日暮葵的解释离奇,但本着对她这个人最基本的信任,大家都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鬼杀队的宿敌,他们毕生要消灭的对象竟然在百年之后仍然活着,仍然保持着不老、甚至是少年的面容?! 得知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喜事还是哀事;在场几个女孩子都将视线投向她们的主公,产屋敷耀哉。 “我们需要更多情报,以此来制定破解之道。”产屋敷大人面容镇定,似乎并没有被这个消息打击到多少,只是上前几步走到了日暮葵的面前来,他问道,“葵小姐,你还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长相、病弱、来自产屋敷家族,如今寄住日暮葵家。 日暮葵知无不言。 产屋敷大人听完后稍作沉默,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头顶——这样的情报远远不够,甚至不能判定这个现代的「鬼舞辻无惨」的身份是不是仍然是鬼。 日暮葵读懂了主公大人的沉默,她颤抖地回应道:“那我再...回现代一趟吧——如果他真的是鬼的话,我的家人,他们此时正在和鬼共处一室...!” 鬼饿了就会吃人,她的妈妈、奶奶还有年老的曾祖父怎么有能力在恶鬼的獠牙下逃生呢? “葵!”蝴蝶忍并不赞同,“暂且不说是鬼王,连他的手下十二鬼月里那些上弦鬼们的实力都是你我、甚至是柱大人们无法匹敌的,你这样回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是啊,日暮葵甚至还没有加入鬼杀队——在她还是这么弱小的时候,鬼已经将利爪伸向了她的家人、她原本平静无比的生活。 产屋敷耀哉没有说话,似乎是善意地将选择权留给了日暮葵。 可是即便实力无法匹敌,日暮葵难道又会有别的选择了吗? 她必须回去。 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绝境大概能激发出人的潜能,又或是她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实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日暮葵在树林间流畅地穿梭,在疾行间她忍痛保持着花之呼吸,将速度提升至最大——如果她在此时挥起日轮刀,必将看到剑锋所指之处,蔓延开浓烈的紫藤花般莹紫色的剑气。 她麻木地穿过古井,爬上妈妈在井一段特意为她装上的脚手架,推开木屋的门时,外头阳光正好。 春光染绿了御神树,沙沙作响的叶片挽留下暖风的痕迹;黝黑的乌鸦落在无火的石灯笼上,偏头疑惑地看着面露焦急的黑发女孩用一串又急又快的脚步打破了午后的慵懒。 日暮葵不敢大声呼唤她的家人们,靠近家门后她放平了脚步和呼吸,将手搭在特意带回现代来的日轮刀上,汗津津的拇指滑了几下,才拨开刀鞘的一端。 他们家通常不会锁门;日暮葵轻轻地推开了门的一侧往内窥探,所幸目及之处并未看到明显的血迹或是残肢,虽然一切还都是未知,但好在没有一上来就毁灭她所有的希望。 鬼惧怕阳光,哪怕鬼王、恐怕也还未逃脱这一束缚;产屋敷大人和忍同意日暮葵回来的唯一条件就是她必须要时时刻刻呆在阳光下,落日之后就赶紧通过井回到大正——这样至少能够保留住她的性命。 日暮葵想到鬼舞辻无惨的卧室就在三楼,于是脚步轻盈地踏上了屋檐,扒着自己卧室的窗门口往内装模作样地喊道:“有人在家吗?鬼舞辻同学你在吗?——我回来啦!” 毕竟她离开时,鬼舞辻无惨还在假惺惺地装成一副病弱无害的样子,日暮葵准备将计就计,先探测一下对方。 然而她的喊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日暮葵心一沉,终于破罐破摔,想要冲进室内时,她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来自她妈妈如同警报声一样的惊叫: “日暮葵!!你在干什么?!” 她妈妈一手拎着个购物袋,似乎是刚从超市采买回来。她吊着眉毛将购物袋原地一扔,撸起袖子,要不是日暮葵高高站在房檐上,她铁定上来就揪住日暮葵的耳朵——不过垂直距离并没有影响到她尖锐的批评:“你怎么跑上去的?!不要命了?摔下来怎么...!” 妈妈日暮瞳的声音一顿。 因为日暮葵已经极其轻盈地落到了地面,她发白的手指紧紧捏着的开了刃的古刀随着她的卸力‘仓’地一下落到地上;她妈妈一看到这柄危险物品就眼角一跳,张开嘴巴又准备二次开火——日暮葵上前抱住了她。 “太好了...” 她及时赶回来了;趁在一切恐惧发生的前头。 “家里其他人呢?还有、那个家伙,鬼舞辻无惨在哪里?”日暮葵追问道。 妈妈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回答了日暮葵的问题:“...你曾祖父当然还在房间里休息,你奶奶倒是在大殿那边打扫,至于小无惨当然是去上学了啊,你以为每个高中生都和你一样各种缺课的吗?” 日暮葵在听到她妈妈居然叫那个恶鬼‘无惨酱’、而对方这个疑似活了几千年的欧吉桑还装模作样扮成高中生跑去上学时也是真实地恶寒了,她平稳了一下心态,将地上的日轮刀捡起来插回刀鞘里。 她妈妈仍在状况之外,但不影响她新奇地看着自家女儿的大正打扮:“你这个刀从哪里来的?你不是用弓箭吗?这白羽织用料还不错,但是羽织下的裙子太短了——你在下面还没穿安全裤!” 日暮葵板着脸从妈妈手里扯回自己的裙摆,严肃地说道:“妈妈,我现在去学校一趟,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和奶奶他们尽量都呆在阳光底下——我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说着,日暮葵就脚步飞快地窜出三四米远,只给她正准备开始唠叨的妈妈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一切正常的现代,日暮葵也不好肆无忌惮地提速赶路;快到鬼灭町附近了,她便彻底放慢脚步,一边思索着之后的对策,一边往学校方向走。 她在想,这个叫着「鬼舞辻无惨」的病弱少年真的是那个罪恶深重的鬼王吗? 是人是鬼其实通过阳光一测便知;因此她脑海中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疾风般地跳上a班教室的窗檐,然后一把揪住坐在窗户旁的鬼舞辻无惨,把人家从三楼拖到阳光下给他好好晒晒太阳。 然而一切真的会这么容易吗? 此时人模人样的‘鬼王’起码也还是老师同学们眼中的普通学生,如果日暮葵真的当众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话,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反倒打草惊蛇。 她正冥思苦想着。 与此同时,突然从她头顶上方横飞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日暮葵身手矫健地躲过;那个松垮垮、一看就没装多少书的挎包‘啪’地一下落在她的脚边。 日暮葵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一撮粉毛从学校沿边的围墙处冒了尖。 “知道了知道了!先等着,我就出来了...”狛治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学校的围墙;校规宽松的公立所就有这样的好处,围墙上不设铁钉、围栏,给他们这些翘课学生们提供了低调离开的方式。 他刚一脚跨上围墙头,准备转身、潇洒地跳下去时,他刚刚扔出去的书包突然以一个高抛的弧度飞回了围墙里面。 “?”狛治可不相信是书包自己想要飞回去读书,他低头一看,只见日暮葵环着手臂站在外面的围墙下,仰头、挑眉的神态和她妈妈瞳阿姨简直如出一辙。 “啊...葵,你怎么在这里啊?”狛治心虚地摸了摸脑袋,明明骑在墙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日暮葵,但是人家的气势却在日暮葵的眼神下越来越弱。 “我在这所学校读书。”日暮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路上紧绷着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下来,她摊了摊手,“原来你说的附近的公立就是鬼灭学园啊——那很巧,我们现在是校友了。” “哎,你妈妈不是说你的第一志愿是那个冰帝吗...”狛治从围墙上跳下来。 高个子的他穿起鬼灭学园的茶色系制服来的确多了几分学生气,不过粉色的头发、耳钉,还有本来扣上喉结处却被他解开的纽扣和歪歪斜斜的领带又完全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的打扮。 如果日暮葵她妈妈在场的话,铁定要唠唠叨叨地按住狛治,把人家的纽扣、领带、高高挽起的裤脚一一规整好才会放他离开。 好在日暮葵还没有强迫到她妈妈这种程度,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日暮葵指了指学校的方向问道:“现在上到第几节课了?” “下午第二节刚开始,”狛治回答,他扫了眼日暮葵的装扮,“你干什么去啦?这个刀一样的东西是cosy的道具?你不会在什么奇怪的咖啡屋打着什么奇怪的工吧?” “......”日暮葵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索性没有理他。 她着急赶来并没有换上学校校服,这样的衣服的确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口进校园——那就和狛治一样从墙上进去好了。 狛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你要进去得爬墙咯,来,哥教你怎么爬。” 小时候的他就是这样带着日暮葵上树下河到处疯的;不过日暮葵再皮也是个胆子不大的小女孩,爬树怕摔下来,下河又怕沾湿了裙子,缩手缩脚的,狛治的小跟班们都不怎么愿意自己的老大带着这个麻烦精——那个时候,狛治就会耐心十足地专门抽出时间来陪她,哪怕她玩耍的时间少得可怜。 日暮葵也回忆起了那段往事,不过,她现在可不需要狛治来教。 她冲狛治狡黠一笑,然后脚一点地,轻轻松松地踩上了围墙顶部;别在头发上的橙黄色蝴蝶发饰随着她的动作灵巧地颤动起来,似乎就要翩翩飞走。 日暮葵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俯视狛治:“怎么样?” 但是和她猜想的狛治同学目瞪口呆的画面不同的是,对方正刻意地将脸别向另一个方向,作为男生来说长地优越的睫毛不自然地快速扑扇着——他的脸都快红成头发的颜色了。 他哑着声音控诉:“喂你这家伙穿这么短的裙子居然不穿...!” 日暮葵懂了,她面无表情地将裙子拢起,从围墙跳下校园里后,她拽起狛治的书包恶狠狠地掷了出去。 书包在围墙之外被轻巧地接住。 狛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22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日暮葵在校园中穿梭,她对这个新学校的环境还是不大熟悉;几幢教学楼的外观都差不多,她又在特意躲避校园里往来的教工,没一会儿就顺利地把自己拐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位置。 日暮葵猜测从这个体育馆一样的建筑后绕过去应该能回到中庭去,然而就在她快步拐过弯时,好巧不巧地正面迎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肉粉色头发的高个男子脖子上挂着哨子、穿着体育服,明显是老师的样子。 日暮葵反应极快地缩回拐角处——虽然她的动作几乎快出了残影,但是这两个人还是注意到了动静。 “——是谁?哪个学生?”脚步声靠近。 日暮葵心中警铃大作,她现在上课时间不在教室、没穿校服、带着可疑刀具,三项罪名合在一起够她被揪去教师办公室喝一壶的,这样还怎么有时间去大战无惨啊! 绝不能被抓住。 她转头就跑,同时紧张地用视线扫罗着有什么可以让她躲上一躲的障碍物——此时体育馆正有一个学生走出来。 日暮葵三步并作两步向他冲去,几乎像条泥鳅一样滑到了那人的背后;男生很高,又竹子般站地笔挺,虽然不是魁梧那类的身材但还是很好地遮挡住了日暮葵。 被她紧紧攥着背后衣角的男生茫然地正要回头看看这女孩是谁,但又被日暮葵一连声低低的“别别别求你了让我躲躲吧”震慑到,老老实实地帮她直面着向这个方向走来的老师。 “缘一...?”老师叫了男生的名字,稍稍有些无奈地看着长出了四条腿、但还是勉强木着脸帮忙掩饰的继国缘一。 “锖兔老师,”继国缘一冲肉粉色发的剑道部指导老师点头,也和旁边黑着脸无语的继国岩胜打了招呼,“哥哥,你们来了。” 在他们一来一往寒暄时,缩着头的日暮葵认真地考虑了自己如果趁机冲进背后的体育馆之后被瓮中捉鳖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在被称呼为锖兔的老师还是存了几分仁慈,他早就看清那个女孩子身上没穿上校服,但还是给她了一个台阶下:“好啦,躲在缘一身后的女孩子——等我走之后要好好回教室上课哦,不要做出别的违反校规的事情了。” 日暮葵被老师的点名吓得心一跳,但幸好对方很快目不斜视地往反方向走了;只剩下另一个男生环着手臂走到日暮葵的旁边。 他居高临下地对上日暮葵略显尴尬的视线,确认了这人是个生面孔后,再看向自家弟弟:“怎么回事?外校的女生?你女朋友?” “是不认识的人...”继国缘一回答道,他稍微动了动,日暮葵瞬间松开了扒拉着他的手;他转过来,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一丝不解,“你是外校的学生吗?” “不是,”日暮葵将手背到身后,有些尴尬地绷直了指尖,“忘记换校服了,又因为上课时间没在教室怕被老师抓住,抱歉,给学长造成困扰了!”她赶紧鞠躬道歉。 “那么,这是什么?”一旁的继国岩胜用曲起的指节敲了敲日暮葵别在腰间的佩刀;这柄黑漆皮的日轮刀是专门给还没加入鬼杀队的蝶屋继子训练使用的,即便如此,它也是开了刃的危险物品。 日暮葵才不会诚实地回答这种送命题,她讪笑了下,胡乱说道:“是...cosy用的道具。” 她稍稍偏过头,抬起视线看向继国岩胜学长同样琥珀色但锐利地多的眼睛,也不知道对方信了没有——不过,她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越拖就离日落的时间越短。 “拜托了两位学长...”日暮葵将双手合十抵在唇前,巴眨着眼睛,放柔了声音请求道,“我真的要赶紧回教室了,要不然又要被老师批评了...拜托拜托!” 日暮葵对自己的外貌还是颇有信心的,至少小的时候玩些有赌注的游戏她快输了时只要摆出这幅样子,狛治同学就会闭着眼睛让她赢;可是面对两个陌生的学长,其中一方还是个严肃类型的,日暮葵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她哀求攻击的最大输出对象意外中还是个纯情派,他很快一改刚才板着脸的样子,将脸不自然地侧过去,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再度开口时,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动摇:“缘一你来决定,责任也你担。” 继国缘一于是看向日暮葵,他的神色倒是挺自然,他问道:“你一定要带着这个东西去教室吗?——我可以帮你保管,放学后再过来拿就可以了。” 说实话,日暮葵也没有在学校里对鬼舞辻无惨手起刀落的想法;退一万步说,她也根本没信心自己可以用日轮刀把这个鬼杀队花了百年都没弄死的恶鬼的脑袋砍下来。 她听从了继国缘一学长的折中方案,将日轮刀解下来交给他;对方在感受到刀的重量后轻轻地扬了扬眉毛,日暮葵不想再浪费时间,再次鞠了躬后飞快地跑走了。 ...... 日暮葵走进高一组教学楼后,注意到了一旁的伞架。 今天并没有下雨,但不少学生们还是习惯性地带雨伞上学;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柄黑色长柄雨伞也在其中。 难道通过雨伞就可以让鬼不被阳光所伤吗? 日暮葵上前提起那柄雨伞,她本来想把它藏起来的,但是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她将雨伞放回原位,往三楼a班的教室走去。 隔壁的b班也在上课,一位橙黄色头发、发尾几绺是红色的教师正背对着窗户,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激情澎湃的声音在走廊也可以清楚地听到。 日暮葵莫名觉得这个老师有些眼熟,但是她没有想多,快步溜到了a班教室的后门。 “报告!”她敲了敲门,然后走进教室。 午后正是学生昏昏欲睡的时候,灿金色的阳光从开着窗户、掀起窗帘的前排教室洒进,又被最后那扇窗户拉地严严实实的窗帘遮挡住,将教室划分为明暗两块区域。 鬼舞辻无惨正安然坐在阴暗处;他的前桌已经迷迷糊糊地托着脑袋、闭上了眼睛,但他仍然挺直着脊背,注视着讲台方向的样子倒像个优等生。 被日暮葵的敲门声打扰到,那些还强撑着没有睡着的学生们都转头看向教室的后门;其中自然也包括鬼舞辻无惨。 在看到日暮葵后,他露出了稍稍有些吃惊的样子。 仅仅是吃惊而已。 日暮葵在心中冷笑一下——这人果然是千年的老恶鬼,奥斯卡小金人简直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此时,讲台上方原本正用刻板统一的语调讲课的老师叫住了她。 “你是哪个学生?”他冷声道,“为什么没有穿校服?” 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日暮葵本来还没怎么注意到他,但当她看向老师,正要露出一个乖巧讨饶的笑容时——日暮葵的瞳孔骤然一缩。 讲台上穿着丑里丑气的学校统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只哨子的老师,居然长着一张水柱富冈义勇先生的脸?! 他无神的水蓝色大眼睛还有同色的头发,紧抿的嘴唇、蹙起的眉头——即便是富冈先生的后代也不会复刻到这种程度吧? 日暮葵震惊了。 震惊到当场愣在原地;长着富冈脸的老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问题,仍没有得到日暮葵的回答后,他拿板尺一敲黑板,发出‘噔’的一声。 “缺课迟到、没穿校服,到外面罚站十分钟再进来!” 日暮葵被他的气势震慑到,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而来,直愣愣地退到教室外了。 教室内,体育老师富冈义勇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继续开始他刻板又无聊但新学期第一节必上的体育理论课。 日暮葵在外面仔细听了,这人好像的确在尽职尽责地上着课;她又从门缝里扒着往教室里看,鬼舞辻无惨正注意着她所在的方向,冲她克制又像是安慰地点了点头。 日暮葵:......这是怎么回事?! “富冈义勇”的声音呆板,虽然音量不小,但有了隔壁班那个更为激情澎湃的老师的对比就显得有些听不清楚。 日暮葵在走廊上站着,满耳朵都是b班传来的“哈哈哈哈下面我来随机叫个学生来回答问题!答不上来的去操场跑十圈!灶门同学你来回答!”,她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有种神秘的耳熟。 接着,被叫做灶门的男生同样热情洋溢的“是!炼狱老师!”更是让日暮葵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破案了的心情。 她溜去b班窗外悄咪咪往里面一看——那个捧着一大厚本《日本史进阶》、正满意地一拍回答问题的红发少年肩膀的老师,分明就是炎柱炼狱杏寿郎先生! 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日暮葵冥思苦想,试图用某种理论将这一切串联起来时,b班靠走廊的一扇窗户口突然飞出来一只小小的纸飞机,它似乎是由淡黄色的作业簿匆匆折成的,直直地撞上了日暮葵的肩膀。 日暮葵下意识地接过来展开。 纸飞机上写着: 「我妻善逸/line:****/邮箱:****/请联系我吧!!!!」 日暮葵:...... 她顺着纸飞机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金黄色头发、同样也长成日暮葵记忆中那个桃山师兄「我妻善逸」模样的少年冲她红着脸wink了一下。 “......”日暮葵深呼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缓过来。 这个学校里奇怪的事情已经多到爆表了吧?! 第23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十分钟后,日暮葵苦着脸溜进教室。 还是那个她磨拳擦掌准备大战五百回合的鬼舞辻无惨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的,瞳阿姨有让我带请假条给班主任老师,富冈先生不会记你过的。” “这老师叫富冈义勇...?”日暮葵试探性地问道,在得到无惨肯定的回答后,她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长一样的脸,叫一样的名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吗? 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冲到现代来的目的。日暮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鬼舞辻无惨,她目前为止也就见过一只鬼而已,实在无法用气息或是别的什么来判断这人的真实身份。 日暮葵心眼一动,尽可能若无其事地指了指窗边紧掩着的窗帘和鬼舞辻说道:“光线有点暗了,可以拉开窗帘吗?” “抱歉。”意料之中的,鬼舞辻无惨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我对阳光有些过敏。” 日暮葵轻轻挑了挑眉毛。 “不能晒太阳...?”她半真半假地怜悯道,“这样也太惨了。” ...... 下课后,水柱复刻的体育老师果然没过多为难日暮葵,只是又到她位置旁边冷淡地提醒:“下次别忘了穿校服。” 日暮葵本来就对不苟言笑的水柱先生有些怵怵的,这下更是连忙点头应是;等富冈义勇走后,她真情实感地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鬼舞辻无惨收拾书包的动作稍慢下来,他有些在意地偏头看向同桌:“瞳阿姨说你今明两天都有事不会来学校,为什么又在这个时间过来呢?” 日暮葵也知道妈妈暂时没有把自己通过古井穿越两个世界的事情告诉鬼舞辻,她镇定地乱说道:“提早办完了事情,刚好经过学校,就索性进来上接下来的课嘛——早知道这节是体育课我肯定不会来了。” 鬼舞辻无惨“喔”了一声,他神情平静地指了指日暮葵桌上之前被他理地整整齐齐的一摞作业本:“这些都是今天新发下来的,你没带书包的话就放我这里一起带回去吧。” “...谢谢。”日暮葵将作业本递给他,交递间对方冰凉的指尖擦过日暮葵的手背,她背后一凉,强忍着才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看着鬼舞辻无惨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他们都没有报名社团活动,而日暮葵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跑去体育馆拿回自己的日轮刀,因此两人就在稍显默契的沉默中并排走出了教学楼。 鬼舞辻无惨照例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撑着那柄黑伞。为了不让皮肤直接接触到阳光,他穿了上至脚踝的白袜,校裤规整笔挺地顺着他长腿而下,露在黑伞外的部分统一是裹地严严实实的。 对方打起伞后,日暮葵就刻意落后了几步跟在他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认真考虑起趁其不备,冲上去把那柄黑伞揪掉的可能性。 但是,她也必须要加上如果这个鬼舞辻无惨并不是那个大正时代的恶鬼的可能性。毕竟富冈先生和炼狱先生在这个世界都表现地和过去截然不同,好似变成了全新的、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的个体。 鬼舞辻无惨的脚步稍顿,在穿过校门口第一个通行灯后特意侧过伞等日暮葵跟上来;他目前为止的确表现地无害又有人情味,但是...日暮葵并不敢拿自己主观的判断和家人的生命安全做赌注。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鬼舞辻无惨的身边;她刚才已经在手机上查过了「阳光过敏」的症状,短暂的和阳光接触并不致死。 那么,接下来就来验验看你是人是鬼吧——! 日暮葵骤然侧身上前抓住了鬼舞辻无惨举着伞的手臂,病弱少年纤细的手腕被长袖制服包裹着。 就在日暮葵以为对方会被自己的力量轻易带动、从而脱离伞下的那瞬间,平静直视着前方的鬼舞辻无惨似乎早有所察般地持力不动,尔后轻轻一挣就脱离了日暮葵的桎梏。 他依旧稳稳地举着那柄伞,苍白的手指捏着黑漆的伞柄。 “...!” 相比起日暮葵如临大敌的表情,鬼舞辻无惨冷静地多,他偏头看向她,苍白的脸笼罩在伞下的阴影中,玫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日暮葵知道自己还是轻敌了,她僵着脸、瞪着他,保持着戒备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此时,一辆单车正巧冲上人行道来。 单车的主人并没有料到日暮葵会突然后退,他惊叫着捏下刹车躲避;就在他受不住作用力,就要直直撞向日暮葵时,一柄黑伞猛地挡向他的车把,冲击了原先的车行轨迹—— 日暮葵被鬼舞辻无惨一拉胳膊,再度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贴上了对方的胸膛,侧脸因为意外的撞击还有些发疼。 一手按住她后背的鬼舞辻无惨正立在灿金色的阳光之中,他玫红的眼睛、苍白的皮肤还有沉墨般的头发失去了阴影的衬托,显得明媚又美好。 他...正站在阳光下。 日暮葵亲眼见证了这一点,但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通过意识流进她的脑袋。 他不是鬼吗...? 鬼舞辻无惨翘起冰凉的手指稍显强硬地将仍傻愣愣扒着自己的日暮葵抵开,然后捡起掉落地面的黑伞举过头顶,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日暮葵掉头回到学校拿回了自己的日轮刀。 在剑道部训练时间抽空出来的继国缘一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日暮葵的神情实在是魂不守舍,他也就把多余的话吞了回去。 “下次不要再带这种危险物品来学校了,如果你需要练习的话,可以找我拿剑道部的钝剑。”他最终简单地嘱咐道。 放学后的鬼灭学园比上课期间热闹地多,毕竟这里崇尚校风自由,也十分鼓励学生们参加课余活动;往来间都是热热闹闹结伴参加部活的学生们,还有带着袖章在庭院里收拾下昨日的招新装饰的学生会干部们。 日暮葵抱着她的日轮刀,慢吞吞地绕过综合楼门口一堆因为争抢“童磨学长的心理疏导券”大打出手的女孩子们,又在经过高一组教学楼时被班主任甘露寺小姐叫住嘘寒问暖了一番;期间日暮葵还认出了她身边陪着的黑发男子、被甘露寺小姐介绍为是“高二组数学老师”的伊黑小芭内正是鬼杀队的那位蛇柱大人。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日暮葵已经可以很自然地顶着伊黑先生颇具压迫感的视线拒绝掉甘露寺小姐的“一起去吃甜品吧”的邀请了。 最后,她转到行政楼内,在一楼的行政展示厅里仔细确认了鬼灭学园的理事长,那位之前被她误认为是产屋敷大人的后代的青年男子,本名正是和鬼杀队现任主公产屋敷大人重名的“产屋敷耀哉”。 她早该想到的,「鬼灭」和「鬼杀队」之间的联系。 照片中的男子微微弯起淡紫色的眼睛,平和从容地微笑着;他的脸在日暮葵的脑海里渐渐和体虚孱弱、半脸被紫色疤痕侵染的主公大人重叠在一起。 在另一面的现任教职工展示墙上,日暮葵找到了对应鬼杀队九位柱大人的九名教师——不,应该是十名。 日暮葵轻轻地摸上照片里眯眼微笑的雷行六郎先生,他在这个世界里仍然还活着。 照片下的一行小字里标清了他的职务:「高一组物理教师;足球部指导监督」 “那么...就是有再见的机会了。”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不必过上与恶鬼没日没夜厮杀的艰苦日子。 这里阳光正好,他们都还活着。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日暮葵回到自家神社门口时, 正好碰见她妈妈推着自行车从另一头道上走来。 “小葵,”妈妈叫住她, 将车篓里的几盒药膏递给她, “这是治疗过敏的外敷药, 你帮我去给无惨送去, 看着他涂好——我看他好像有点过敏了。” 鬼舞辻无惨之所以会过敏完全是因为日暮葵对他做出了过分的举动,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向她妈妈告状。 日暮葵接过药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盒的边角,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鬼舞辻和我说了,他...是有阳光过敏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病啊?” “嘘...!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生病的事情哦?”妈妈日暮瞳严肃地告诫道,“他从小就身体不好, 即使这样还坚持在完成学业——明明是正青春的时候却连阳光都不能享受, 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戳别人痛脚,知道了吗?” 日暮葵想起之前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 自己的行为大概早就伤害到了他——但是, 她又该怎么对待这个可以站在阳光下的「鬼舞辻无惨」呢? 如果她目前生活的平成世界是不同于那个大正世界的全新时空, 那么,那个罪孽深重的恶鬼「鬼舞辻无惨」的罪过又该不该加之到他的身上?她又真的能够大度到心无芥蒂地和他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吗? ...... 日暮葵拿着药膏敲响了鬼舞辻无惨的房门;她并没有指望对方能够来应门,正准备隔着门提醒他自己将药膏放在门口了——但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很快为她打开了门。 他脱下了浅茶色的西服外套,解散了领结, 只穿着素白的衬衫;原本扣至喉结的领扣同样解开了几颗,露出他惨白色的脖颈皮肤,以及其上密布的过敏性红点。 “...!”他的症状吓了日暮葵一跳, 皮肤越白,就越衬地那些微微凸起的红点斑驳又可怖。 鬼舞辻无惨侧过身去,避开日暮葵落在自己喉颈的视线;他摊开手举至日暮葵眼前,示意她把药膏呈上,同时,他又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别的事情:“如果你今天的数学作业不会做的话可以来问我。” 对方表现出的大度和友善让日暮葵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低声回答:“谢谢...还有,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 “没事。”他轻而易举地选择原谅了日暮葵做的错事,玫红色的眸子甚至漾起一丝温和的意味来。 这样的反应让日暮葵不可避免地起了疑心,但是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她冒犯了,她立刻掩下心里的异常,再次道歉后走出了鬼舞辻的房间。 房门关闭。 鬼舞辻无惨冷淡地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擦过疼痒难忍的脖子。 他出生于产屋敷家族,自小体弱多病,连普通的日光也接触不了;很多人眼里寻常的事物,例如清晨的朝阳、午后在操场上的奔跑,都是他永远触及不到又弥足珍贵的渴望。 迄今为止,为了抓住重获健康的那些渺茫的希望,鬼舞辻无惨已经做出了许许多多的努力。这次孤身一人来到东京,寄人篱下住进日暮神社,也是听从了家里长辈提出的古方——与侍奉神明的巫女家族「结缘」,说不定可以消除他生来的殒损命格,以此作为尝试。 日暮神社继承人的独生女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有所戒备,用无聊的手段检验他是不是在装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家老一派的长辈在和日暮家商量此事时也有刻意将话题往联姻的方向上靠。但事实上,鬼舞辻无惨本人对此事延伸出去的一概好处,如日暮名下的财产什么的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所关注的也只是那个古方是否能够真实生效。 冰凉、带着古怪气味的药膏沾上他的指腹,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给自己的脖子、脸颊上药,触及伤口时的刺痛感没有让他哪怕皱一下的眉头。 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 就像恶鬼为了逃脱猎鬼人的追捕,化为普通人的模样藏匿人群之中;他为了能够在这里长久居住,也愿意伪装出一副和善温顺的模样打消这个家庭里所有人不必要的戒心。 ...... 夜晚来临,日暮葵本应该尽快回到大正去和等在那里的产屋敷大人和蝴蝶忍他们报个平安,但是,她内心还存有一丝的不确定。 夜晚是属于恶鬼的时间;鬼舞辻无惨该不会在此时摇身一变,长出獠牙来吧? 她在门口兜兜转转产生的动静很快引起鬼舞辻无惨出来开门,他已经换上了睡衣,大概是刚洗漱完毕,蜷曲的鬓发沾湿了耷在脸侧,脸上带着些许潮气。 他很有耐心地看着日暮葵:“有什么事情吗?——你带着这些行李,是要去...?” 日暮葵将包裹以及日轮刀往背后藏了藏,镇定地回答道:“有些事情要连夜出门,明后几天大概也不会去学校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希望这个理由不要太牵强——日暮葵心里恶寒。 好在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做出什么煞风景的反应,他只是轻轻地、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玫红色的眼睛盯着日暮葵,似乎在等她开始她的道别。 “咳...”日暮葵把自己尴尬到了,不过她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实在不放心,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低声问道,“鬼舞辻同学,其实在告别前我有一个非常好奇的事情想要知道——请问你有小虎牙吗?就...就是那种长在两边的那种,能让我看一眼吗,一眼就好...!”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反复提醒了几遍自己不能忘记人设后,他咬着牙掀起了自己的嘴唇。 提出这种稀奇古怪要求的日暮葵似乎并没有作弄他的意思,她真的是急迫又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牙齿,然后舒了口气,颇为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 “那我就放心地走啦,再见,晚安!” “...晚安。”鬼舞辻无惨看着她奔奔跳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真是个麻烦又好骗的家伙。 * 日暮葵穿越过古井。 此时是大正的夜晚;日暮葵一边爬上古井,一边内心还有些惴惴不安——此前她从未在夜晚时分赶过路,万一运气不佳碰到鬼就有些麻烦了,毕竟她也不是很确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斩下鬼的头颅。 不过,等日暮葵一出木屋,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了。 木屋外,终年繁盛的紫藤花树下站着一位黑发青年,他的半张脸被绷带一圈圈缠绕着、因而看不出神色,但那双橙绿异色的瞳孔流露出的冷淡和不耐烦让日暮葵心头一跳——他大概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好在蛇柱伊黑小芭内先生并没有过多纠结此事,他向日暮葵的方向走了一步,冷声传达道:“主公大人请你前去他的宅邸进行报告,接下来我会带你过去。你要跟上,走丢了的话我不会管你。” 他说话时,缠绕在他颈间的小白蛇却异常友好地冲日暮葵吐了吐舌头;伊黑先生面无表情地压住小白蛇的脑袋把它按了回去。 此后就是一段疯狂的疾速赶路。 日暮葵不敢揣测伊黑先生说的“不会管她”是真还是假,只好咬着牙努力追着他都快到模糊的背影一路狂飞;要不是她的花之呼吸有所长进,肯定早就被对方甩到了千里之后。 末了,他们站在重山包围间的产屋敷宅邸前,大气不喘一下的伊黑小芭内上前敲了门;由一位打着灯笼的短发女孩将他们带向正厅。 通往正厅的飞石道旁有一处水榭,有成群的乌鸦正栖息在屋檐上;它们很安静,黑夜中黝黑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这个方向。 突然,其中有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直直向日暮葵冲来。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饶是在蝶屋这种鎹鸦往来特别多的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日暮葵也没有分清它们之间的区别;但她看着这只飞扑来的乌鸦样子的乌鸦,却莫名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小宝...?”日暮葵不确定地叫道,“你是小宝吗?” 大概入夜后有乌鸦宵静,小宝只是疯狂地点着头,然后飞到日暮葵的肩膀上啄了啄她的耳朵。 “我还以为你和雷行先生一起...”日暮葵感慨万分,刚到宇髓先生府邸那会儿,她还拜托府上的乌鸦找过它的消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她顺着小宝的羽毛摸了摸它温热的脑袋,它还活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伊黑先生和引路的小女孩都沉默地往前走,并不注意日暮葵这边的动静;于是日暮葵压低了声音和小宝说道:“等我以后成为鬼杀队的成员,可以分配鎹鸦之后,你就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保证,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小宝湿润黝黑的豆豆眼眨了眨,突然在日暮葵的肩上一个借力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再度回来时,它将嘴巴叼着的一个细长的东西放到了日暮葵的掌心。 在朦胧的月光下,日暮葵认出了这支黏上斑驳划痕的太阳纹簪子—— 这是她曾经抵押给雷行先生、作为她一定会回来的承诺。 “...谢谢你告诉我,小宝。”日暮葵微笑起来。 ...... 产屋敷大人正等在正厅。 厅内点上了烛火,又为了使桌案边更加明亮,因而围上了绘着紫藤花和神鸟的屏风。 “主公大人,人我已经带到了。”蛇柱先生简单地报告道。 厅内除了他这一位柱,还有水柱富冈义勇先生;日暮葵曾经听蝶屋的女孩子闲谈的时候提起过,每位柱先生都会有亲自管理的辖区,而水柱和花柱的辖区就是最贴近于主公大人居所的,因此相应的也会有更多由主公直接下达的特急任务。 烛火的暖光将产屋敷大人的五官加深几分,这样看上去的确和鬼舞辻无惨有几分惊人的相似;他看向日暮葵,嘴角微微扬起:“葵小姐,我很高兴你平安地回来了,蝶屋那边我已经派鎹鸦送出了消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请你详细讲一讲你所得到的新情报吧。” 日暮葵的陈述围绕着两个话题展开。 一是她的同班同学,名叫鬼舞辻无惨的男生从目前的检验来看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以照射到阳光而不死,也没有鬼族的獠牙,并且根据日暮葵的观察,他的确是需要喝水进食的。 二就是鬼灭学园里的师生构成。老师们顶着鬼杀队的柱大人们的脸、名字、声音等等,但好像并没有大正时代的记忆;而学生中则有日暮葵认识的我妻善逸这样的鬼杀队预备役,也有鬼舞辻无惨这样的鬼的存在。而且,日暮葵并没有认全鬼杀队的成员,因此在这方面也不能完全作下定论。 她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灯油溅起的噼啦声。 日暮葵倒也不担心他们怀疑自己所说话的真实性,毕竟她能够从一口井里随意穿梭两个世界这样玄妙的事情都被大家良好地接受了;她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将这一切理顺。 片刻后,尚在思索中的产屋敷大人追问道:“你能够仔细描述一下你目前在那个世界遇到的几位柱分别有什么样的细节、特征吗?” “唔,”日暮葵回忆了一下,挑着重点回答道,“富冈先生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就是教我们运动,踢足球、跑步那一类的,我之前也说了‘他’的长相声音就和水柱富冈先生一模一样,讲课就是完全念教材,超级无聊,而且很凶,因为我没有穿校服而狠狠骂了我,让我出去罚站...!” 日暮葵说着说着还带上了点控诉,对着一旁茫然而无辜的水柱先生皱了皱鼻子。 然后她又谈到炼狱先生的大嗓门,最后以伊黑先生的情感经历作为收尾;她说:“...蛇柱先生在学园里是物理老师——物理就是一门神秘深奥的学科——他疑似在和我们班的班主任甘露寺小姐谈恋爱,因为甘露寺小姐之前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去吃甜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用‘你这个电灯泡赶紧给我拒绝’的眼神看我!” 呼!当着正主还有主公的面吐槽而且他们还不能反驳,真的是双倍的快乐! 等日暮葵在心里偷偷地笑完,她发现除了伊黑先生是一副想要劈个地缝钻进去的状态外,产屋敷大人和富冈先生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 “甘露寺小姐...全名难道是甘露寺蜜璃吗?”产屋敷大人得到日暮葵不明所以的肯定回应后,有些困扰地叹了口气,“那么事情就显得更加难办了——葵小姐应该不知道,毕竟这是还没有透露到外部去的消息,甘露寺蜜璃就是新上任的恋柱。” 日暮葵“啊”了一声:“那我们的化学老师珠世小姐难道也是鬼杀队的成员吗?” “珠世...?”产屋敷耀哉似乎是震惊似的怔了几秒,他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的黛紫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日暮葵,“她...并不能算是鬼杀队的一员,但某种意味上,她与我们站在同一阵营。” “「正」是学园的教师,而「反」存在于学生中吗?”产屋敷大人摩挲起下巴,“甘露寺还有珠世的存在...也就意味着光是这个学园里师生的名单都能够传递给我们巨大的信息——如果将这些信息为我们所用,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些只凭鬼杀队目前情报网所搜集不到的至关重要的情报。” “比如能够为鬼杀队所用的新的助力,又比如鬼舞辻无惨还有他麾下那些十二鬼月的容貌、特征。” 日暮葵听懂了产屋敷大人的意思,他这是要将疑似影射了鬼杀队和恶鬼全员的鬼灭学园作为情报网,反推出对鬼杀队有利的信息。 “日暮葵,”产屋敷大人终于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柔和下来的笑容,“我们似乎推理出了紫藤冢将你送来我们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了。” “你愿不愿意,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作为使者将那个世界的信息传递给我们呢?” 其实,在此之前,日暮葵也深刻地思考过她被井选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生在元旦,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胎记是象征着光明的五芒星,但是在大正长达几个月的训练经历让日暮葵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呼吸法上,她是完全没有天赋的。 被神明选中的巫女理应有异于常人的特质,也理应对这个恶鬼横行的世界有所帮助。 或许产屋敷大人所言才是她真正该努力的方向。 日暮葵自然不会拒绝。 ...... 夜深后,日暮葵才从主公大人的宅邸出来;依旧是伊黑小芭内先生送她去蝶屋。 此前鎹鸦有传信,他们隔着一大片药田就看见蝶屋门口挂起了两盏通明的灯笼;几个裹着羽织的女孩子们正挤在门口等待着。 日暮葵知道自己的突然离开让大家担心了,她挨个把软乎乎、脸上混杂着担忧和喜悦的女孩子们抱了个遍,连叉着腰、脸色还不是很好的忍也没有放过。 神崎葵比忍不心狠那么一点点,敲了敲日暮葵的脑袋说道:“手这么冰凉也不知道穿多一点!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在厨房里煮了小豆年糕汤,大家赶紧一起去喝吧——还有蛇柱先生!”她当然也不忘招呼上沉默地站在一边的伊黑小芭内。 但伊黑先生摇了摇头,只是叫住了日暮葵,他的异色瞳孔在夜光下像蛇一样反射着幽幽绿光,但由于他是柱先生,这一切显得又不是那么可怕;他在日暮葵回望过来的视线中难得地露出了有些纠结的神色,最后也只是意有所指地命令道:“日暮葵,不许把关于我的事情说出去。” 关于他和甘露寺蜜璃小姐的事情。 蛇柱大人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日暮葵会意,冲他点点头。 * 厨房里咕嘟咕嘟地熬着大锅的小豆年糕汤。 神崎葵说着“难得一次夜宵就不要在意体重啦”,一块块地往汤里加着冰糖;最后端出来冒着热气的年糕汤果真喝一口就一直甜到了腮帮子。 大家围坐在一起,日暮葵简单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和主公的对话;但是比起鬼杀队情报网这类的事情,女孩子们明显更对「鬼灭学园」本身更感兴趣。 “那也就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小小葵的世界里生活着咯,而且还是校友什么的——以后你回学校去可一定要把我们每个人认识全了啊!” “那当然!”日暮葵不假思索地应道,“到时候我还把大家都组织起来拍一张学院风大合照带回来给你们看。” “啊,如果是那个世界的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蝶屋大合照吧。” 围坐在一起的女孩们听懂了这句话—— 这还是入春以来,蝶屋的女孩子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谈论起那些因鬼而故去的继子们的事情;只不过,在满腔悲伤的豁口处,有一块纱布将眼泪层层裹住,它是不断涌携向前的时间,也是因「那些孩子们也在一个没有恶鬼、没有厮杀的世界里生活着」的些许慰藉。 * 日暮葵在蝶屋的第四天凌晨,产屋敷大人派鎹鸦送来了近几批次鬼杀队甲级及以上成员的名单,还有记录着被柱大人们斩杀的十二鬼月下弦鬼们信息的卷轴。 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高级机密,日暮葵就放心地将它们揣在身上,一路赶回了现代。 她蹑手蹑脚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瞳早就起床在厨房里准备着给孩子们带去学校的便当了;看到日暮葵打着哈欠扶墙进来,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帮忙沏了杯浓咖啡:“你这个样子去学校怎么办啊,还听不听课的?看你这次月考能考多少分!” 日暮葵捧着咖啡还没喝,但已经被她妈妈的话吓得精神了不少,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我现在还刚过开学第一周吧?!怎么你就开始畅想我的月考成绩了?” “机会是留给早做准备的人的!”她妈妈语重心长,一边把盛了煎蛋培根的托盘推到日暮葵面前,“你知道无惨学习有多用功吗?每天晚上都看书到大半夜,周末的时候还特意去买了许多辅导书——你学习上有了不会的地方要认真向他请教,千万不能...” 鬼舞辻无惨居然在认真学习,还秀到了她妈妈面前! 日暮葵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谦虚而老实地直点头;她良好的态度让妈妈稍微满意了些,这才消停了唠叨,转而把粉蓝黄三个便当盒叠到了日暮葵面前的桌子上:“这三盒便当你拿两盒放到书包里去,其中一盒给狛治带去,再叫他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饭。他妈妈这几天回老家、他爸爸又不是会做饭的——我看他肯定没好好吃饭,随随便便就应付过去了。” 日暮葵“哦”了一声,她也不是很好奇妈妈是从哪知道狛治和自己一个学校这个消息的,三两下把最后一口培根划到嘴里后就起身回卧室收拾书包、换校服了。 鬼灭学园的春季校服内搭是白衬衫配茶色百褶裙,外穿同样茶色的西服外套,的确算是周边街区里好看又醒目的校服款式;日暮葵拎着书包慢吞吞地跟在打着黑伞的鬼舞辻无惨身后,一路上也有许多穿着同款校服的少男少女与他们擦肩而过。 已经处在花季末期的樱花树仍固执地在鬼舞辻的黑伞上黏上了几朵粉色;对方一无所察,日暮葵也就坏心眼地假装没有看见。 今天是周一,上午除了复刻上周的国文和化学理论外还多了一节由不死川实弥老师教授的数学课。 日暮葵本来是有些昏昏欲睡的,但在顶着风柱脸、也拥有着同款暴躁脾气的数学老师时不时噔噔噔狂拿手掌砸黑板的声响下也渐渐找回了意识——她探头到鬼舞辻无惨摊开的教材前看看现在是讲到了第几页;周围的同学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被这个坏脾气,一回答不上问题就吹伤疤瞪眼睛的数学老师深深地震慑到了。 下课铃响,恢复冷静的不死川实弥还颇礼貌地和学生们鞠了躬,才离开教室;大家俱是松了口气。 “日暮同学你之前一直没来上课还不知道吧...”鬼舞辻无惨的前桌,一个染着金毛的男生半侧过身来,胳膊肘就大咧咧地撑在鬼舞辻无惨的课桌上,压折了他的教材页边——鬼舞辻无惨收拾笔袋的动作危险地一滞,男生还无知无觉地冲着日暮葵神秘地傻笑,“班级里都传遍啦,不死川那个暴躁老头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你好奇嘛,我可以告诉你!” “......”日暮葵觉得这男孩子的胆子还是挺大的,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她伸手示意人家把胳膊肘往后退退开,顺手帮鬼舞辻无惨抚平书页的折痕后,她才回答道,“你得小心不死川先生听到你这么叫他哦,至于其他我倒是不很感兴趣。” 日暮葵早就从蝶屋的女孩子们那里打听来的风柱先生满身疤痕的来历——他是人类中罕见的「稀血」,血液的气息会吸引来鬼,他就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提高猎鬼的效率。 知道了这种事情,即便这位现代的不死川先生或许没有那么悲伤的过去,日暮葵也是绝对做不到以轻松的口气谈论起他的伤疤的,她对男孩子有礼又克制地笑了下:“抱歉。” “不不...应该道歉的是我!你不是这种...总之抱歉!”金发男生立刻局促又有些羞赧地摆了摆手,转回身去了。 冷眼旁观了这一切的鬼舞辻无惨沉默地将教材合上塞进桌洞,他也察觉到日暮葵几乎是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微侧过头回望过去。 “你生气了吗...?”日暮葵小心翼翼地品味着他脸上的冷静——这可是鬼王的复刻品啊,虽然是人类的身份,但是难道不应该也多多少少展示出些坏人的睚眦必报来吗? 鬼舞辻无惨没有想到日暮葵此时在意的竟然是他的心情,他有些古怪地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低声回答:“...没有。” 虽然没有生气,但他必然是在心里给前桌这个蠢货记了一笔,等待心情不好时报复回来的——不过这样事情,他才不会告诉日暮葵。 * 课间时,日暮葵任劳任怨地跑下一楼,给e组的狛治同学送便当盒。 e组是特长生混合的班级,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顶零散地堆着画材、乐器和体育用品;教室内几乎是掀翻屋顶的吵,日暮葵一眼就看到那个粉色的脑袋被周围一圈的男生围住、正专心致志地埋头按压着手里的游戏机。 怪不得刚才给他发消息也不回。 日暮葵敲了敲教室的门,虽然这动静比起教室里的热闹并不算什么,不过还是引起了几个站在教室的后门一边闲谈一边对着粉饼镜补妆的女生们的注目。 “不好意思,”日暮葵抿起一个友善的笑容,“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狛治同学吗?” 为首的女孩稍显好奇地上下看了眼她,然后回过头拉长了声音、用着熟稔的口气喊道:“狛治——!狛治——” 沉迷游戏的狛治同学这才抬起头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揉乱了头发,应道:“有事快点说!” 女孩有些被驳了面子,语气淡下来:“又不是我有事,你有人找!” “什么有人找...”狛治皱起眉头,在重新投身回游戏的前一秒,他朝教室后门投去不经意的一瞥——日暮葵正站在那里,冲他威胁似的扬了扬眉毛。 “...!”狛治立刻将手上的游戏机如同炸.药.包一样甩到了另一个眼巴巴站在一边的男生手上,对方如获至宝。 “啊,你怎么突然来了...”狛治心虚地别开视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向日暮葵走来。 “因为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复。”日暮葵把手上那盒和他头发很搭配的粉色便当盒递给他,她装作没有察觉到之前那群女生们探究的眼神,只是镇静地通知道,“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还让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狛治看着这个粉嫩、上面还印着小兔子的便当盒有些迟疑,但在日暮葵的视线下还是屈辱地接了过去;他微微俯下身子,另一只手扶着后颈道谢:“瞳阿姨费心了,但是我晚上...有点事情,抱歉。”他含糊地拒绝了。 “喔,”日暮葵也能猜到他的课外生活大概是丰富多彩的,“那我和我妈妈说一下——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也不能到处打架。” 狛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胡乱应了之后,转而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上星期有好几天我来你家门口等你一起去上学,你妈妈都说你有事不去学校了——而且你家里住的那个每天撑着黑伞走来走去的男的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家亲戚?” 日暮葵正想作答;但此时,她背后突然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让开,别挡在教室门口!” ‘挡在教室门口’这个说法着实有些冤枉人,日暮葵和狛治交谈时特意选择了离后门有几步之遥的走廊侧;她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狯岳。 那个桃山上前鸣柱先生的弟子之一,我妻善逸的师兄。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显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穿着松松垮垮的制服,将领结和狛治一样胡乱扯开,露出锁骨一处的皮肤。 日暮葵看着他就想起了大正版狯岳此前讨人厌的强弱发言,但还不等她有所回应,一旁的狛治就先不乐意了,他淡蓝色的眼睛一眯,上前几步彻底将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一手手臂随意地勾搭上日暮葵的肩膀。 他说:“就挡着你了,怎么了?” “你...!”狯岳大概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招来了班上出了名难缠的狛治的注意,但碍于得罪他实在是不明智,狯岳也只能憋气。 狛治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距离地近了就愈发被这种他独有的气息所包围。 有人撑腰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日暮葵心情好转,于是还是大度地给狯岳这个‘熟人’打了圆场,她往前一步脱开狛治的手臂,然后摆了摆手:“算了,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回教室吧——狛治你的便当可别忘了吃!” 狛治脸上的表情稍微软和下来,他冲日暮葵的方向点点头;在女孩子转过走廊尽头后,他才收起那副温和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勾过了狯岳的脖子。 这是和他刚刚对日暮葵做的差不多的动作,但狯岳却被他的力量拖地一踉跄—— “下次就没那么简单放过你了。”狛治慢腾腾地宣判道。 作者有话要说:此后开启日更,不定期加更(看我肝的肝不出来 ps.我发现我写吃的除了x豆年糕汤已经写不出别的东西了,在下次我写出绿豆年糕汤前大家能否给我点意见参考参考orz pps.攻略好惨主要靠好惨自己的脑补hhhh 感谢在2020-03-27 16:47:30~2020-03-30 23: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岐逢乐、姜葱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午休时, 日暮葵向班长要了一张社团申请表带回座位填写。 为了尽快在鬼灭学园搜集到鬼杀队需要的资料,最近的一段时间她都会花更多的时间待在现代这个世界;但是鬼杀队半年一次的藤袭山选拔已经迫在眉睫, 日常的剑术训练也不能中断。 在家里挥舞着日轮刀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日暮葵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申请加入学校里的剑道部社团;大家都说剑道部是学校的王牌部门, 拿全国冠军拿到手软的那种——日暮葵其实也挺好奇那对继国兄弟的真实剑术水平到底厉害到哪种程度, 比起修习了呼吸法的她来说又是怎么样的——如果真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的话, 向他们讨教一下倒也是件好事。 “你要申请社团?”日暮葵将便当盒推在一边、埋头填写表格的动作引起了鬼舞辻无惨的侧目。 “嗯。”日暮葵原本只是草草应了一声的,但是她又想起来自己得多多和鬼舞辻套个近乎,方便从对方身上获取情报;于是她立刻停笔,很是认真地和他胡扯道,“我对剑术啊, 拳击啊, 相扑啊这类还是挺感兴趣的,所以自己也想要试着学学看。” “......”鬼舞辻无惨对她的小爱好不置可否,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自己的蓝色便当盒, 但是当他看到里面的菜色后, 他的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难得看到鬼舞辻有这样外露的情绪变化,日暮葵暗含激动地凑过去看:便当盒里就是日暮葵吃了十几年的极其普通的妈妈风格菜系,猪肝、章鱼香肠、西兰花还有炒鸡蛋。 她妈妈给三人准备的便当一式三份,日暮葵在鬼舞辻的便当盒里看到自己一贯讨厌的西兰花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等等,这种相似的表情——日暮葵好像懂了, 她看向鬼舞辻无惨:“你也不喜欢吃西兰花吗?” “是猪、肝。”鬼舞辻无惨几乎是嫌恶地将便当盒推地远了些,“为什么每天都有猪肝?更加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人类要去吃这种东西?” 另一个世界的你还生吃人呢...日暮葵咽下不合时宜的吐槽, 她想着要不要把鬼舞辻无惨讨厌吃猪肝这件事记录到《鬼舞辻观察手册》里,一边和他提议道:“正好,你不吃猪肝,我不吃西兰花,我们交换一下吧。” “可以。”鬼舞辻无惨赞同,拉过了日暮葵黄色的便当盒。 ...... 日暮葵递交申请表时已经错过了新生正常入社的时间,帮助评判新生剑术水准的一对一对抗赛也已经在上周五产生了最终结果。 “按照我们的惯例,因个人原因错过对抗赛的默认进入三军。或者你需要和新生里二军的第一名对剑,胜利之后才有可能升上二军。”剑道部三年级的部长告诉日暮葵。 日暮葵来参加这个社团的目的自然不是想成为一军出战全国大赛,因此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她追问道:“部长,那么三军平时的训练是什么样的呢?可以正常使用体育馆吗?” “体育馆这么大,你自己安排的话当然是可以的。”部长回答,“三军并不会强制训练,只会由二军来教你们一些基础的入门训练,指导老师的教授重心肯定是放在一二军那边的。” 可以使用场馆、训练时间自由,简直完美契合了日暮葵的需求;她笑起来,冲部长鞠躬道谢。 “没...没事!”剑道部部长摸了摸后脑勺,对着这个本批新生中唯一的女生嘱咐道,“我们社团基本都是男生,你来训练的时候记得换上统一的训练服,如果有人缠着你的话就赶紧来告诉我。” 日暮葵点头,然后在部长的指示下去到综合楼的学生会办公厅给自己的报名表录入。 她走进学生会所在的楼道时,正巧碰见蝴蝶忍抱着一摞资料风风火火地推门出来,她甚至没有分给日暮葵一丝一毫的注意,就这样擦肩而过了——日暮葵受到了伤害,她还是比较想念蝶屋那位嘴硬心软的家伙。 日暮葵敲门后走进了学生会室;进门拐角处的沙发组上对坐着一男一女,他们之间的茶几上堆满了厚厚的资料——日暮葵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位刘海长到盖住眼睛的女生她并没有见过,但男生却是有些脸熟的,正是之前她和蛇柱先生去产屋敷宅邸时前来为他们带路的黑发‘女孩’,主公的孩子产屋敷辉利哉。 日暮葵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她面色自若地和他们问好,心里默默把这个情报记住,然后愈发慎重地走向内侧办公桌后的学生会会长。 她在想,在这个「柱」为教师、「鬼」为学生的学园里,这个学生会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能够役使产屋敷大人的孩子为他工作,这位学生会会长到底会是何方奇才呢? “打扰了,会长...”日暮葵将申请表放上他的办公桌,“我是来找你录入社团申请的。” 中分头的男生这才从繁重的文件中缓慢地抬起头来。 是一张眼下垂着浓重黑眼圈、两腮凹陷,疲惫到吐黑气的脸。 日暮葵:? “请...稍...等...”会长努力地从办公桌上支撑起来,颤巍巍地接过他新的工作。 日暮葵趁机扫了眼他胸前别着的名牌,「高二b组-村田路」。 她记下了这个名字。 在回家后,日暮葵仔细翻找了鬼杀队的名单——还真的给她找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但是资料显示此人目前只是癸级队员,也不知道他是大器晚成还是有所隐藏;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比鬼舞辻无惨爱吃什么有价值多了。 日暮葵兴奋不已;同时她也意识到,如果能够拿到全校学生的名单的话,那么就更容易排查出有价值的信息。 但要说学生的名单...恐怕只有学生会的内部系统,还有相应的任课老师手上才会有吧;看来她不光要刷鬼舞辻无惨的亲密度,还要好好地拉近与老师们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一切都不急,她有自信能够将这繁密复杂的情报网剥茧抽丝成一个个能够对鬼杀队有利的情报。 * 此后的几日,日暮葵很好的贯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一有空的时候就跑去和鬼舞辻无惨聊天套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尴尬,但是尴尬的次数多了之后日暮葵也就得到了脸皮厚度的升华;而且她还发现,鬼舞辻无惨似乎并不会明确拒绝她的‘骚扰’,任何时候都是憋着一股气对她有问必答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绅士风度吗? 总之,《鬼舞辻无惨观察手册》里的内容越记越多;日暮葵已经知道了他在食物、服饰、生活用品、家庭居所、兴趣爱好等多方面的喜好,定向的问题差不多靠聊天弄清楚了之后,她又开始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和对方讨论起“如果你是xxx,你会怎么样”的假设性话题。 大概是日暮葵探寻情报的欲.望太过露.骨,又大概是某天她陪妈妈一起去超市时,极其自然地往购物车里加入了许多鬼舞辻无惨会喜欢的东西;她妈妈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又一天的晚上,日暮葵习惯性地赖在鬼舞辻无惨的卧室里,晃着脚看他在课桌前校对两人的作业本答案;她的妈妈哗地一下推门进来,虽然手上端着份切好的水果拼盘、理由充分,但她锐利的视线却探究性地扫过他们两个的神情、身体距离的位置、还有课桌上摊着的东西。 在那样的眼神下,鬼舞辻无惨似乎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倒是日暮葵坦荡地多,她接过水果拼盘,嘴上埋怨道:“你干嘛不敲门就进来啊,吓死人了。” “我来看看你们做什么啊,”她妈妈仿佛理直气壮,在看清桌上摊的是两人的作业本后又习惯性地唠叨道,“日暮葵,你有题目不会不可以直接抄无惨的,要问清楚再自己做,知道了吗?” “知道啦!”日暮葵直做鬼脸,“而且鬼舞辻也有作业不会做是问我的嘛,他英语可烂地不得了——对吧?”她冲他挑衅一笑。 鬼舞辻无惨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看自家女儿还一直对鬼舞辻无惨傻笑,她妈妈先沉不住气了,咳嗽一声道:“葵,你下来帮我一起榨果汁。” “果汁?不是已经有水果拼盘了嘛...”日暮葵不明所以,被鬼舞辻无惨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椅子腿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今天晚上,爸爸草太也难得回了家,客厅里正响着电视的声音;她妈妈沉默地把日暮葵带进了厨房,指挥她又是冲榨汁机,又是切水果。 “妈妈,”低头给苹果削皮的日暮葵头也不回地和她妈妈说,“鬼舞辻他可不喜欢吃黄瓜诶,要不就别放进去榨汁了——我也觉得果汁里有黄瓜的味道怪怪的。”其实真正不喜欢吃黄瓜的是她,但是如果她说是自己不喜欢的话,妈妈肯定会以营养要均衡的理由拒绝——嫁祸给鬼舞辻无惨,反正妈妈也逐渐知道了对方是个挑食怪,简直是计划通! 然而妈妈半天还没有回应,等日暮葵回过头去时,只看见妈妈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不忍心打击她似的点了点头。 “算了,这种事情也不该阻止你们的。”她说,“你能感到开心就好了,葵。” 日暮葵:...?不就是不吃个黄瓜嘛,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吗? 没有添加黄瓜的水果汁呈现出一种甜滋滋的暖橙色,日暮葵心满意足地端着两杯果汁上楼;在迈上三层台阶时,她抬头发现鬼舞辻无惨正站在楼道拐角处。 他微微皱着眉头,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日暮葵,带着这样的神色站在高处,仿佛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和漠然;日暮葵好像能够想象与这人长着同一张脸的鬼王在百鬼代表大会上是怎么样一种表情了。 日暮葵打了个哈欠,将其中一杯果汁递向他:“内含苹果香蕉和橙子,都是你会吃的成分,还有,没加黄瓜——你讨厌吃黄瓜吗?我就不是很喜欢它的味道。” 似乎是在等待着日暮葵说些其他事情的鬼舞辻无惨抿唇,他确认了日暮葵此时的状态并不像强颜欢笑,这才接过了杯身带着凉意的果汁。 “我和你一样。”他轻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如果有一队人要来杀你,你倾向于躲在什么地方?/如果上帝要赋予你一种绝技,你希望是什么/你做过什么真实又离奇的梦吗?/吧啦吧啦吧啦 好惨内心:草这人是真的烦,问的什么鬼问题,我不想回答,你给我走开啦 好惨现实:e一个问题的话,我认为.... 目前无惨的内心os:这女的整天问东问西,好像喜欢我诶。啊她被她妈骂了,大概要哭着和我说不能喜欢我了吧。什么她被骂了还坚定地喜欢我! 感谢在2020-04-06 23:12:25~2020-04-07 22: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啾啾、伊诺拉、樱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晏啊、寒露 20瓶;迦勒底咕哒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在周末时, 日暮葵回到了大正。 这日刚好是蝴蝶忍的生日,她手拎着大尺寸的生日蛋糕赶到蝶屋门口时, 正巧碰上了提着一袋花球金鱼的花柱蝴蝶香奈惠;她们两彼此神秘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花柱小姐回来蝶屋前刚去过主公的宅邸, 因此也知道了日暮葵在她的世界的新发现;在往后院走的路上, 蝴蝶香奈惠笑眯眯地问道:“我还是有些好奇的——我在那个世界也是老师吗?教什么呢?” “是生物老师, 而且还是我们学校花道社的指导老师。”日暮葵回答, 这些情报她都已经一一记录下来,等会儿准备通过乌鸦给主公大人送去,“花道社的社员都是蝶屋里的孩子们,香奈乎在,忍也在。” “啊...生物和花道, 这些都是美好又和平的事物啊。”蝴蝶香奈惠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透明袋的底部, 头顶着红粉双色花球的金鱼们在水中流畅地游动,她轻声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恶鬼的存在的话, 也许...” 她渐低的话语被途径训练场时传来的舞剑破风声掩没;一划一劈一砍, 再循环,枯燥无味的挥刀练习被做的规整流畅——日暮葵也是从新手期过来的,听到这样的动静也大致能估摸出挥刀者的水平,这大概是蝶屋某个病员在做康复训练吧。 她们到后院和神神秘秘的神崎葵还有其他早起的蝶屋女孩们汇合,忍的生日惊喜聚会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花柱小姐带来的花球金鱼也已经放进了洗净了的方型鱼缸, 小清她们看到了这样漂亮的小生命就挪不开脚步,一个个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表面,看着它们优雅从容地抖动着尾巴。 忍的生日会还邀请了村庄里的孩子们, 时间差不多之后,日暮葵就被神崎葵指挥着去大门那里接人。村庄的孩子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蝶屋,但也十分活泼可爱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但在日暮葵提醒他们这么大动静说不定会被还宅在前屋书房里的忍听到之后,他们就憋着明媚的笑意,将嘴巴紧紧抿上。 经过训练场时,里面训练的动静还在继续;日暮葵让孩子们先在门口等一下,独自走了进去。 “队员先生,”她提高了声音,“今天是蝴蝶忍小姐的生日,不如一起来参加聚会...吧?” 日暮葵有些讶异地止住了话,因为在偌大空旷的训练场中央手持木刀的并不是什么穿着鬼杀队队服的病员,而是不久前还躺在床上、身负重伤的时透无一郎;训练场一侧的柱子旁靠着蝶屋难得一见的客人,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他的右手手臂缠绕着重重绷带,又被系在脖子上的麻绳托起——这样不得动弹的治疗姿势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蝶屋。 不死川实弥注意到了日暮葵,冲她点了点头算做问候;日暮葵也就顺势走到他的身边。 “不死川先生,你是手臂骨折了吗?” “没有...!即使是骨折也不必包扎成这幅奇怪的样子!”不死川实弥反应激烈,显然是对这心有怨言已久,“手臂不能动,别说是出去杀鬼了,连给那小孩做示范都别扭极了——搞得现在的训练拖拖拉拉的。” 风柱先生居然在教导这样小的少年剑技和呼吸法吗? “但是,他的力速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吧...?”日暮葵迟疑地看向仍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挥刀的时透无一郎,他此时的完成度已经和她刚开始学习花之呼吸那会儿差不多了;如果风柱先生认为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能达到这种程度算是拖拖拉拉的话...应该说是幸好他当时没有收日暮葵当弟子,要不然迟早得气死了。 不死川实弥回答:“对于初学者来说当然是如此——这家伙是个罕见的天才,我们这些柱能达到现在的实力也基本上是靠实战积累的斩鬼经验,而他此时就能在挥刀持力时达到的精准把握大概只是凭借了脑内的类似于直觉的东西。” “有这样的能力当然很好,但是,”他皱起了眉头,“他要参加最近这次的藤袭山选拔。” “...诶?”日暮葵震惊,“和我同一批吗?!那不就是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没错。”不死川实弥微颔首,确认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暂且看看吧,有些事情毕竟是急不来的。” 天才的事情,日暮葵也不是很懂;训练场上湖绿色长发随着动作流畅地散开的少年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在这样的年龄背负起与恶鬼之间的血仇,却又被赋予了如此高度的天赋——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大概是日暮葵在训练场停留地有些久了,等在外面的孩子们都不耐寂寞地探头进来,仰着好奇的小脸。 “他也已经训练这么久了,就一起来参加生日会稍微放松一下吧?”日暮葵问不死川实弥。 风柱先生正要回答些什么;此时训练场门口挤着的小萝卜头中的一个突然欢呼一声,踏着小步子冲向了他。 “实弥哥哥!”这个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女孩甜甜地粘到了明明长着一张凶巴巴的坏蛋脸的风柱先生身边;被小女孩一声一声甜腻腻喊着哥哥的风柱神情古怪,但一只手被固定着没法大幅度动作,另一只手又顾及什么似的卡在半空中,最终也只能混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实弥哥哥你怎么都不来村里看弥生呀,”小女孩软软地笑着,“爸爸妈妈都说要给你做饭吃好好谢谢你救了弥生呢。” “咳...因为我很忙,每天都要...”不死川实弥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在看到小女孩露出了稍微有些遗憾的神色,他又改口无奈道,“好啦,有空的时候会去的,真的会去的,你别抓我衣服,去和你朋友们一起啊...” 没想到风柱先生居然吃这一套。日暮葵憋着笑,顺势让他叫停了时透无一郎的训练。 “一起去给忍庆祝生日吧!” 他们一路向庭院热热闹闹走去时,却碰到了往反方向走来的花柱蝴蝶香奈惠。 她蹲下来挨个摸过小孩子们毛茸茸的脑袋,也用温热柔软的手把日暮葵鬓角的发丝抿到耳后,然后她看向风柱,一向微微扬起的嘴角少了几分弧度,她说:“主公传来了紧急任务,我现在就要赶过去。” “在我的辖区内?那...” “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花柱打断了他的话,“主公传我去,就是我的任务了。你们要开开心心地给小忍继续过生日呀。”她转向日暮葵的方向。 “香奈惠姐姐...”日暮葵不知为什么内心有些发紧。 “你要好好陪着小忍那家伙,万一偷偷生我的气就不好了。”蝴蝶香奈惠的笑容让大家无法再作劝阻——这毕竟是身为柱的职责。 她依旧穿着那身淡色的羽织,衣袂纷飞,像一只蝴蝶翩然而去。 蝶屋内,蝴蝶忍的生日会还在继续。 * 从大正回来后,日暮葵总有些心神不宁。 坐在教室里边抠着手指听课时,被妈妈赶去帮忙做神社的各种杂活时,晚上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睡觉时,总会时不时感到心底发紧。 她把这一系列的情绪归结为藤袭山选拔综合症;但日暮葵从来都是对自己在大正的情况报喜不报忧的,她的家人根本无从得知她即将要面临着几乎是生死抉择的选拔——她只能将那些负面的心情压抑在日常的平静中,又通过每天下午在体育馆的剑术训练倾泻出来。 日暮葵是这一批新生中、但却不是三军中唯一的女生;但是和她不同的是,那些女生们加入剑道部的理由似乎只是为了追逐一军当中的帅哥还有那个同样迷人的指导老师锖兔先生。 她们从来不穿比起校服来说更加朴素暗雅的训练服,总是翘着短裙下裸.露的腿坐在体育馆的长椅上;比起三军里一些对她们嗤之以鼻的男生,日暮葵和女孩们的关系倒是还不错,因为她们的视线虽然时时刻刻粘着体育馆另一头的一军队伍,但从不发出打扰人的声音来,看到日暮葵训练告一段落,还会笑着送上水和温热的毛巾来。 “日暮学妹,那我们先走咯?”在一军训练结束后,女孩子们就会自觉地离开,她们也对日暮葵留下来加练这种事情已经见惯不怪了;不过她们还是会友善地提醒,“学妹你不要太辛苦啦,过几个月还会有二三军轮换赛的,以你的实力,打败二军那些家伙肯定没问题的!加油加油!” 其实她们对剑术一窍不通,盯着一军训练也是为了看帅气的青春期少年挥洒汗水而已;日暮葵这阶段的埋头苦练似乎完全被她们解读为了被划分进三军的不甘心——她冲女孩子们笑笑,并不多做解释。 在这个世界,挥刀时由呼吸法凝聚产生的彩色剑气似乎并不能被普通人看见;而日暮葵本人自然是能够注意到自己随着训练程度的加深,变得越来越朝荧紫色发展的剑气的。 花之呼吸因为使用的剑技轨迹状似花瓣而得名,而真正将呼吸法运用到极致时也会自然生花;花柱蝴蝶香奈惠每一击时落下的花为浅色的樱花,而她也曾说,将呼吸法真正的使用因人而异,日暮葵和她的体质、特长俱不相同,发展出花之呼吸的变式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到达区区改变颜色程度,并不能说是创造了新的呼吸法;不过,变色极有可能是落花的前奏,一想到突破之后就能够像香奈惠姐姐那样一舞就飘飘然而下芬芳扑鼻的花瓣来,她就更加努力地训练。 可惜,此岸与彼岸之间似乎被一层迷雾隔断开来;日暮葵不知道如何冲破,只能日复一日地纠结着剑技的完成度。 又是一下午的训练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正在日暮葵准备把今天的加练内容一鼓作气完成掉时,体育馆另一头通明着的长管灯突然暗了下来;虽然日暮葵顶头的灯光并不受影响,但视野一下子变暗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安装着场内灯按钮的墙壁一侧,已经换上校服的继国岩胜正站在那里;他似乎就是存心让日暮葵注意到自己这个方向,捕捉到她的视线后,他一贯清冷的声音隔着偌大无人的体育馆响起:“今天就训练到这个时候吧。屋外天色不好,大概马上就要下雨了。” “啊...”日暮葵回应,但话音脱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这个音量,距离那么远的岩胜学长大概是听不见的,于是她又放大声音,“抱歉!我知道了,前辈!” 下雨的话就惨了,她可没有带伞。日暮葵决定把今天没有完成的训练留到明天补足。 她拿起休息长椅上放的毛巾和矿泉水,正准备从距离她最近的体育馆门出去,但是她晃了下门把,发现这个门已经被锁住了。 继国岩胜仍然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日暮葵走向他的方向。 日暮葵意识到了什么,她赶紧关掉自己一侧的长管灯,然后在骤然暗下来的体育馆中快步走到了继国岩胜的身边。 “抱歉前辈...难道是你负责关灯锁门的吗?”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她训练完都会好好关灯,但是体育馆的落锁事宜她一直以为是校内保安统一完成的——所以学长他每天都这样一声不吭地陪自己到这么晚吗?! 继国岩胜低头将体育馆最后的一扇门锁严实,他并没有回答日暮葵的问题,而是偏了偏头示意她赶紧去女更衣室换好衣服。 这时日暮葵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走廊已经关上了灯,那头的男更衣室已经落锁;日暮葵更加不好意思,冲学长鞠了一躬后,快步向女更衣室走去。 她训练时出了些汗,平时她都会在更衣室里的浴室冲一下澡;但今天情况特殊,日暮葵大致擦了擦汗就换上了自己的校服。 出来时,岩胜学长果然还等在门口。 他对日暮葵的高效率不置可否,一板一眼地落锁,关灯。 天色果真已经越来越暗,乌云团聚。 日暮葵心下愧疚,小步跟着继国岩胜往体育馆正出口走时,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前辈,每次都耽误你到这么晚,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这样了——要不然以后你把体育馆的钥匙交给我,由我来关门关灯,我一定会...” 说到此处,本来目视前方、高冷到不行的继国岩胜突然停了脚步,他看向日暮葵,眼神中带有不自觉的压迫感:“我不会将自己的责任推脱给别人。至于你,如果认为自己在做有益的事情时就不要因为无聊的事情作出让步。” “可是...” “我以后会和你一起加练。”继国岩胜打断了她的话,他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只留下看似轻飘飘的承诺来,“一个三军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我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明天10号上夹子不更新,11号凌晨双更补足,谢谢w 感谢在2020-04-07 22:36:24~2020-04-08 23:3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綾 3个;剑花酒月、伊诺拉、城南&a;栀子 、樱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继国岩胜果真说到做到, 此后每天的下午都会留下来加训。 等天色渐暗,偌大的体育馆里就只剩他们两人一人占据了体育馆的一头;训练用的钝剑劈过空气时呼裂声偶尔重合, 套着足带的脚板蹬地时也能感受到地面在嗡鸣, 休息时看到另一方还在训练, 视线便会不自觉偏移过去。 身为剑道部王牌选手的继国岩胜, 他的剑技的确是好地没话说。 不论是大正还是现代的剑术训练方式, 都理应「先从分解动作开始,再由单击动作做到连击动作,逐渐进入连锁式的练习,最终转入密集型的冲击训练」。 以日暮葵目前的水平,配合上提升力速的呼吸法, 每次训练时也仍需要从连击动作往上练起, 循序渐进,而继国岩胜却可以做到每一持剑就对着定点甩出密匝到看不清回数的冲击道, 足以见得他在力速上的建设。 有着这样的一位厉害的前辈在一旁,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那种会善意指导后辈的类型, 但日暮葵还是凑了上去,眼巴巴地麻烦他指出自己的缺漏之处。 起先,继国岩胜学长还是远远地隔着半个体育馆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批评,后来,他终于气不过日暮葵的笨脑子, 拎着钝剑几步走到了日暮葵的跟前。 他的剑锋一挑,轻易地将日暮葵震地接连倒退——继国岩胜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稍显倨傲地移到日暮葵的脸上,他说:“既然理论进不了你的脑子, 那么,就用我的剑技让你看看什么叫漏洞百出吧。” ...... 又是一日的魔鬼训练结束,日暮葵精疲力竭地挪动脚步回高一组教学楼底下的鞋柜处更换室外鞋。 就在她慢腾腾地换着鞋子的过程中,日暮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活物发出的吱吱声,就从她隔壁鬼舞辻无惨的鞋柜里发出。 学生的鞋柜并不允许放贵重的物品,因而也不会上锁;日暮葵轻松地扯开了他的鞋柜门,正准备一探究竟时,突然一只黑灰色的影子吱地声撞进了她的视野;还没等日暮葵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它就垂直掉落,摔在了地上,发出肉疼的“啪叽”一下。 被摔懵头的老鼠在原地连着划拉了几下地面,才惊叫着朝一处飞驰走了。 “!!!”日暮葵寒毛直竖、目瞪口呆,还拉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玩意?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头看向鬼舞辻无惨的鞋柜——幸好里面并没有放他的室内鞋,只堆了些看上去就脏兮兮的纸团;日暮葵翘着手指扯开来看,都是用彩笔写上的些戳人痛处的话。 日暮葵咽了咽口水。 这是谁这么不要命啊,居然欺负鬼舞辻无惨?! 等日暮葵回家,她小心翼翼地探头进鬼舞辻的房间探寻他目前的心理状况;对方似乎正一如往常地在书桌前写着作业,认真到不死川老师看到都会欣慰的程度,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写的居然是他一向最讨厌的英文...! 这家伙是已经气到咬牙切齿,明天就要去手刃小伙伴的程度了吧? 日暮葵正准备去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然而她刚踏进房间一步,鬼舞辻无惨就警觉地侧过了脸,他难得有些抗拒地往后挪了挪,一手挥着示意日暮葵赶紧跪安——他最近一段时间似乎都是这样冷落日暮葵的,追问起来,他就超级过分地说她身上很臭。 这样明显的嫌弃让日暮葵又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她明明每次训练后都有好好的冲澡,要说有汗臭...难道是因为头发没洗? 日暮葵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之前岩胜学长每次都执着于和她隔空喊话,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 第二天,日暮葵刻意留了心眼。 她昨天就已经清理了鬼舞辻无惨的鞋柜,但并没有将此事大肆宣扬;等今早她和鬼舞辻无惨来到鞋柜前,她不动声色地记住刻意停顿在原地、但发现无事发生后显得有些讶异的几位同学的脸——这些人也是a班的,其中就有鬼舞辻的前桌,那位小金毛。 之后的上下午课间,那些人倒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那金毛男同学还十分友爱地频频转过身来和鬼舞辻还有日暮葵聊天——虽然他大部分话头都是在往日暮葵身上牵引的。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日暮葵还是很佩服这些活跃在反抗鬼舞辻无惨第一线上的人们的勇气的——说不定拿他们的名字和鬼杀队的成员一对照,还能发现他们在大正时也是些优秀的猎鬼人呢...但是同学们,好好活着难道不快乐吗? 这个世界的鬼舞辻无惨目前来看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欺负’他也并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而且作为鬼王的同质体,惹到他了,他难道会客客气气地说没关系吗?——虽然日暮葵此前作死过一次,并且还得到了这人的原谅啦,但是经过她后期的琢磨,总感觉他的原谅成分并没有那么简单。 总之,为着同班同学的生命安全着想,日暮葵在下午的社团时间时去而复返——果然看到还坐在原地收拾着书包的鬼舞辻无惨被那些家伙得意洋洋地包围住。 “鬼舞辻,你真可以啊?让你离她远一点还装作听不见,是不是真以为我们不敢动手了?” 为首的前桌金毛将胳膊肘故意抵在鬼舞辻的课桌上,极其欠揍地碾弯了他平整的书页;另外几个大高个走到鬼舞辻身后,罪恶的手就要触碰到他的肩膀。 金毛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看看你这脸色,我看你就快...” 日暮葵友善地打断了他的话——也拯救了他的生命,她捏起金毛的胳膊无限往上提,另一只手.狗腿地抚平了鬼舞辻书页上的折痕;金毛原本翘腿坐着的姿势因为日暮葵向上的力道而不安地改变,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被日暮葵撞破恶行的惊慌,也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个女孩的力道的窘迫。 日暮葵松手,金毛男生又落回了原位,头发耷拉着,显得狼狈不堪;她转过身子看向鬼舞辻无惨身后的那几个高个男生,她笑了笑:“就这样结束吧,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鬼舞辻也是,”日暮葵低下头,对上他骤缩的玫红色瞳孔,眨了眨眼睛,“不要生气了,气坏了对身体不好,赶紧回家去吧。” 高个男生中还有人想再说些什么,但其中有人压低了嗓音提醒了声“狛治...”,他们又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自觉维护了世界和平的日暮葵拉着沉默的鬼舞辻无惨出了教室。 ...... 之后的几天,本以为靠‘英雄救美’强刷了一波好感度的日暮葵却发现鬼舞辻无惨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还不如从前了! 以前他有多百依百顺,就显得他现在有多小心眼——有时候晚上日暮葵她妈妈和奶奶都没空、日暮葵帮忙做饭时,但凡是放进了一点鬼舞辻无惨不爱吃的东西,他就生气、挑食;遇到什么问题了,但凡不顺应他的心意,指挥他干这干那时,如果不说些好话,他就更加生气,白眼能翻出天际来。 更过分的是,某天晚上偷偷把狛治他妈妈送来的鲷鱼烧全都吃完后,对着气着直跺脚的日暮葵甩下一句:“你就不能当作这些鲷鱼烧被龙卷风刮走了吗?” 从此,日暮葵记录的《鬼舞辻无惨观察手册》里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好话。 不过,即使这样,该套的情报还是要继续套。 此前日暮葵传递回去的消息已经被主公大人充分地应用了起来,听说鬼杀队已经派人首先从繁华的都市里找寻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正好对应了现代这位相关的回答。 这次日暮葵从蝶屋回来,又被主公大人赋予了有指向性的任务——带回能够记录鬼舞辻无惨真容的照片。 然而,大正的鬼舞辻无惨会不会保持着他自己的真容倒也是个未知数;但是多一个情报源总是有利的。 于是,在多次试图偷拍鬼舞辻无惨未果且被惩治后,日暮葵在下午的一节由现代版宇髓天元先生授课的美术课时借着他们俩面前并行着的画板的遮挡,凑到了鬼舞辻无惨身边。 “鬼舞辻,请你成为我这次素描的模特吧!”日暮葵真挚地请求道。 “不要。”鬼舞辻无惨冷酷地拒绝了;但在日暮葵异常可怜兮兮的目光下,他又有些无奈地看向她,“宇髓先生是让我们对着课本上的人像画吧?” “可是,他说的是没、有、模、特的话!”日暮葵强调,她双手合十,“拜托啦让我画你吧,你是我艺术和灵感的源泉,你是我的缪斯女神啊鬼舞辻!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你,不让我画你的话我就枯竭了,整个世界在我眼前都失去了色彩...” “素描本来就是没有色彩的。”鬼舞辻无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冲她略显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恩准日暮葵描摹他高贵的容颜了。 有时候鬼舞辻无惨某些举动流露出来的感觉还挺像是平安京时期坐在层层屏风后、用繁华的衣袖挡住半张脸的小少爷/姬君似的。 日暮葵眯眼笑起来,顺势掏出了她准备已久的手机:“好的,接下来就让我拍你一张正脸和侧脸照,方便我长时间描摹——啊呀,别挡,这么帅,360度无死角,怎么拍都好看的!”日暮葵知道鬼舞辻无惨喜欢听傻兮兮的吹捧他的话,于是一股脑地吹着彩虹。 “你最近怎么老是...”果然,鬼舞辻无惨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嘴巴不自然地抿起,低垂下的长睫毛颤了颤,但好在没像以前那几次被拍那样一定要拿回日暮葵的手机删掉照片。 顺利得到他的真容照的日暮葵计划通。 任务完成的她连带看鬼舞辻无惨都顺眼了很多,接下来的课上就果真老老实实地在纸上描摹起了他。 不过,日暮葵小时候并没有正统学过画画,此前宇髓先生在华丽地传授着素描技巧的时间也全被她用来缠着鬼舞辻无惨了,于是,画作十分惨不忍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本对日暮葵初始好感度超级高的宇髓先生几乎憋了又憋才忍住了他对这幅画的评判,只是饱含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他走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身后。 “嗯,不错。”华丽怪宇髓先生竟然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细节需要再雕琢,但是神韵已经在了。” 课本上那个老妪有什么神韵吗? 日暮葵好奇地探头过去—— 素白的画布上由浅铅色流畅的线条勾画出了一个少女,她以手支颐,纤长的睫毛下清浅的眼眸正定定望着窗外,柔软的发丝垂下,似乎被敞开窗户外的微风吹得轻轻扬起;她的脑后束着一只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的蝴蝶。 “我画地比你好多了。”鬼舞辻无惨轻飘飘的声音从日暮葵头顶上方传来,他的视线擦过她燎红的耳垂。 迅速回神的日暮葵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将自己那个失败的画作翻了个面——“我...再练习练习就会好了!”日暮葵强撑着镇定回嘴道。 鬼舞辻无惨轻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上薄薄的画页,似乎是随手将它飘到了日暮葵的面前。 “送你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先从分解动作开始,再由单击动作做到连击动作,逐渐进入连锁式的练习,最终转入密集型的冲击训练」摘自百科【剑道】,其余全为胡扯 今晚补昨天的更新,因此还有一更w 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五月初学校里将会举办一个校园美化大赛, 这个比赛原本和日暮葵没有什么关系,但班级抽签选定负责人时, 运气迷之有些差劲的鬼舞辻无惨中奖了——以他的体质, 自然不能参加这种要搬着花盆跑来跑去装饰包干区的活动;于是日暮葵就很自觉地顶替了他的位置。 她本人其实还挺乐意的, 因为美化大赛是由学校的花道部全权负责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通过这次的活动加深与花道部里那些蝶屋小姐妹还有蝶奈惠姐姐之间的交流了。 因为班级分布不同, 日暮葵此前能和她们搭上话的机会并不多,平时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也往往只有擦肩而过的份——特别是香奈乎和忍,少了蝶屋这一层羁绊之后,她们简直是王者级别的难搭讪。 这种事情想起来还是有些小小的悲伤。不过, 在日暮葵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看来达成蝶屋现代大合影这一目标也是指日可待了! 又是一天,花了小半个中午摆弄花花草草的日暮葵掐着点冲进化学实验室。 这节课是化学理论的实验课次, 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上课;教室最前方的珠世小姐正在详尽地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和今天的教学计划。 挨着学号的日暮葵自然而然地和鬼舞辻无惨组成了实验小组, 虽然珠世小姐强调了在讲解结束前暂时不可以触碰桌上的药剂和瓶瓶罐罐, 但鬼舞辻无惨才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听别人指挥的家伙,他一边慢悠悠地晃着试管内的不明液体,一边问日暮葵:“天台那边的绿化完成地怎么样?很困难吗,你每次中午都会去很久。” 那是因为要花时间和蝶屋小姐妹酱酱酿酿啊——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日暮葵才不会把自己也从这个任务中感到了愉快这种事情说出来, 要不然鬼舞辻无惨就不会心怀愧疚,每晚勤勉地帮她检查数学作业了! “咳咳,”日暮葵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深沉道,“还好吧,场地清扫好了,构想图也上交了,今天下午再去花道部把剩下那些花卉植株搬上去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沉默了几秒,在往试管内随意滴入了几滴绛紫色的液体的同时,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来帮你搬。” “不用了...”日暮葵想都没想就表示了拒绝,以她现在这种能一口气扛罐煤气罐爬东京塔还气不喘一下的体能,鬼舞辻无惨这小少爷来帮忙只会降低她的效率;但是话说出口,她又怕这人小心眼,于是好言好语地劝道,“花道部的大家会一起帮忙的,我一个人就够啦。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不如早点回家——今天晚上神社里不是要办「神酒仪式」吗?妈妈和奶奶肯定都会很忙,你帮我先回去分担一下吧。” 日暮神社常年大大小小活动不断,月初的各种祭祀仪式也是必须的;「神酒仪式」虽然并没有邀请大家观礼,但诸多流程走下来的确要花一番功夫。 鬼舞辻无惨勉强同意了日暮葵的请求,他扬了扬下巴,将自己的试管往她方向微微一倾,示意日暮葵把她手边的棕瓶试剂呈上来;日暮葵忍辱负重,狗腿地捏了试剂的软塞,红综色的液体充溢满了滴管一头。 “要靠试管壁...”鬼舞辻无惨嫌弃地啧了声,异常冰凉的手指压向日暮葵的手腕。 可是,就在感觉到鬼舞辻无惨触碰的凉意的瞬间,一种古怪的感觉透过他的指尖就像是电流一样刺入了日暮葵的皮肤,顺着血管冲上了她的大脑;在短暂眩晕的同时,她看见了—— 四方、掩遮着窗帘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衬衫、西装裤的七八岁男孩正站在一个木桌前,他面前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试剂。 突然,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双瘆人的玫红色竖瞳。 日暮葵触电般地弹开了鬼舞辻无惨的手指,她惊慌间对上他的眼睛,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着毛闪避开——她连挪几步,到了实验桌的另一端,抖了几下才把手上捏着的滴管插回药剂瓶内;而将这种画面传递给她的鬼舞辻无惨本人却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察,轻哼了声后回身独自做起了实验。 日暮葵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逐渐冷却下来的大脑再度回想起之前那副画面——可是此时,她已经不能再次体验到刚才那样仿佛置身在同一场景时的真实与清晰。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意识到了: 那个男孩是鬼舞辻无惨。 是鬼王,鬼舞辻无惨。 为什么这种场景会通过触碰传达到她的脑海里?!此前日暮葵也和鬼舞辻无惨产生过肢体的接触,但唯有这次产生了异样,难道这种画面的触发需要在类似的环境下才能产生? 那双怨祟的鬼眸到现在还让日暮葵背后发凉;以至于后面的时间里,她都无法直视鬼舞辻无惨——下课后,她就匆匆离开了实验室,直奔花道部。 ...... 花道部部活教室里只有少数社员,其他女孩子应该早就聚集到天台上去给其他绿化活动的负责人提供帮助和建议了。 日暮葵仰倒在沙发上,接过一旁栗花落香奈乎默默递过来的矿泉水后,她发现自己现在的手都还是在抖着的;她拼命给自己灌了几口水,这才使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香奈乎就安静地坐在她身旁注视着窗外,天空和云彩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泛起好看的紫色;日暮葵将自己的手搭上她的时,很快被对方回握,柔软的触感让日暮葵升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鬼舞辻无惨能够在某个场景触发大正时期的「回忆」并且传递给她的话,是不是香奈乎、蝶屋的其他女孩子们还有柱先生们也都可以做到呢? 日暮葵捏了捏香奈乎的手,请求道:“香奈乎,我们一起去外面转转看吧!” 栗花落香奈乎在现代时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如果是被别人请求了的话,她并不会拒绝;于是日暮葵拉着她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转了个遍。 要说学园里有什么能和蝶屋的场景差不多的,那应该就是花卉、蝴蝶这些东西,可惜她们一无所获。 栗花落香奈乎乖巧地被日暮葵牵着手,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滑过一边光秃秃的樱花枝干;连在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也没有触发「回忆」,日暮葵开始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失去信心了——难道这种奇妙的技能仅限于在鬼舞辻无惨、或者「鬼」的身上吗? “算了香奈乎,我们回...”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是香奈惠姐姐;日暮葵侧过身正要回应,就在此时,似曾相识的电流感从她与香奈乎交握着的手传来。 披着白色羽织的栗花落香奈乎正侧对着她,一如过去在蝶屋时那样站在樱花树下;只不过在这幅画面中,樱花已经绚烂地绽放开来,淡色温柔的花瓣慢腾腾地吻过香奈乎的双眼,最后落下,和发丝交缠在一起。 这本该是一个美好至极的画面;可是看到她最喜欢的樱花盛开的香奈乎却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仿佛是痛苦无法通过泪水宣泄而出,仿佛是张皇失措于失去了一切,她颤抖地攥紧自己的手掌,抬眸间,额角的汗水簌地滑了下来。 画面消退。 光秃秃的樱花树枝,笑吟吟的蝴蝶香奈惠,还有神色正常的栗花落香奈乎——日暮葵咬住了下嘴唇,生理上的刺痛让她恍然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无端的幻象而已,和幼童模样的鬼舞辻无惨一样,那只是...大正时期的「回忆」。 属于栗花落香奈乎的、关于樱花树和香奈惠姐姐的「回忆」。 “日暮同学?你的脸色...”蝴蝶香奈惠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上前几步探向日暮葵的额头,“是哪里有不舒服吗?” 香奈惠的触碰并没有带来异样的画面,但温软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樱花气息拂过她的脸庞时,日暮葵却蓦地后退了。 “抱歉...”日暮葵哑声回应表情疑虑的香奈惠和香奈乎。 她们此时关切的表情仿佛隔着一层蒙蒙的雾,不切实际,是虚假的真实。 日暮葵此时已经记不清蝶屋里的樱花树在自己离开大正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了——应该还没开花吧?还没盛开吧? 香奈惠姐姐说回来了要采樱花瓣做樱饼吃的啊。 怎么会呢? 香奈乎不该露出那种表情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吧? 日暮葵奔跑起来。 ...... 夕阳在她前方缓缓落下,当日暮葵登上日暮神社鸟居前的台阶时,灿金色的光芒早已被黑暗吞噬殆尽。 鬼舞辻无惨被日暮葵的妈妈安排来点灯;他掰下神社主殿背后电箱的闸口,刹那间,由灯丝迸开的暖融色火花从一座座石灯笼中心绽开,像是满天星河流淌而下,照亮了长长的参道。 鬼舞辻无惨转过身,看到日暮葵从参道尽头跑来,飞扬起的发丝遮不住她那双像是剔透的宝石般的眼睛里盈满的光亮。 但是日暮葵没有看灯,也没有看他,笔直地冲进道旁一个平凡古朴的木屋中去了。 日暮神社有百年历史,大大小小的仓库里堆满了古物和御神器具,这个木屋即使立在道旁,也从未引起过鬼舞辻无惨的注意;但他还是走向它。 “喂日暮葵,咳咳...”鬼舞辻无惨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屋内扑面而来的灰尘气还让他不禁掩面接连咳嗽了几声,等咳嗽平息后,他再看向那个昏暗的木屋,“你在浪费什么时...” 背后的暖光投进屋内,在古拙的木台阶上倒影下他的背影;台阶之下沉沉地卧着一口看上去年岁已久的古井。 鬼舞辻无惨将视线掠过屋内每一寸角落,又忍耐着用袖口掩鼻走近井口、往下探看—— 在短暂的愣怔后,鬼舞辻无惨意识到,日暮葵好像在这个木屋里消失了。 * 蝶屋的门虚掩着。 没有灯笼,也没有烛火,惨白的新月垂在天际,为蝶屋投下些许光亮来。 日暮葵将一路上警惕地握在手上的日轮刀缓慢地插回刀鞘,她绕过寂静无声的前院,绕过正在花期的樱花树们;庭院是空旷的,正对着它本用做食堂的大广间里亮着黑夜中唯一的一支烛火。 日暮葵突然觉得难过,她来晚了。 原本飘飘浮浮快从她嗓子眼里跳出来的什么东西突然冰冷地永远地坠落了下去。 她向光源走去。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阻挡在了日暮葵的面前,没有点灯的庭院里他的五官被黑暗磨得昏暗模糊,只有背后那标志性的庞大双刀才让日暮葵认出了他来。 是宇髓先生。原来这样优秀闪耀的柱先生在夜晚时也是暗淡无光的。 他俯下身子,双手撑着日暮葵的肩膀,与她对视。 “花柱...她是什么时候...?”日暮葵状似冷静地回望着宇髓先生的眼睛。 “昨天天亮,”宇髓天元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周旋到了天亮,她...” 她尽到了她身为柱应尽的职责。 似乎是可笑的场景重现。直到这个时候,日暮葵才意识到那些好像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其实永远都不会被时间冲淡,它只是换了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方式烙在了你的生命里。 也许宇髓天元迢迢千里赶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拥抱;日暮葵将头枕在他的肩颈,嗅着他护甲冰冷的气息,那一瞬间,她很想将双手掐向自己的脖颈,或许窒息的痛苦可以掩过她此时的悲伤和屈辱,她要掐灭自己过去的一个又一个的笑容,掐走每一个安睡的夜晚。 她想到,扑火者前赴后继、引火自焚,而恶鬼之焰却吞噬足了燃料,将热浪冲上新的高度。 它们是痛苦离散的源头,它们是洗不净的罪恶种子;它们食人杀人却还在黑夜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自鸣得意。 此时,离藤袭山选拔还有二十天。 还有二十天,她就要亲手将一颗颗恶鬼的头颅尽数斩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到,其实之前在200话出来时我就开始考虑留下花姐姐吧,也想出了几个绕开剧情的方法,比如让未来女主穿越回来把花带回现代这种的,但其实大家应该也能明白这种剧情逻辑不通而且难圆,而且此后忍、香奈乎、童磨以及女主角度的剧情都很难再进行下去,我删删改改了很多天还是决定按照原定大纲来(不过可以回应大家的是花姐姐不是忍生日当天走的,本章也有说时间是女主在现代期间的某天清晨,此前布置忍的生日也是想让姐姐能给忍带回她一直真爱的金鱼和再见大家一面)。 其实在写文,特别是写同人时写出自己喜欢的角色的既定命运是一件特别不好受的事情,这一点肯定是和看文的你们是一样的,很多时候,想起锖兔真菰大哥透透忍等等的角色时我从来不会把死亡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相信他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充满笑容地活着的,这也是我想把鬼灭学园和大正联系在一起的初始点;絮絮叨叨了这么多,也希望大家看了本章不要太影响心情,以后的九柱会毫发无损的,结局和番外我也早就想好了,是大家能够微笑着的大团圆w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花柱去世后, 蝶屋却依然正常营运着。 毕竟是鬼杀队最为核心的医馆,她们不该因为悲伤就任性地停下脚步,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就像过去一样对某些事情闭口不谈。 可是, 日暮葵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蝴蝶忍了。 除了端到前屋的三餐会被她吃掉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餐盘送回来外, 她就像在蝶屋蒸发了一样;神崎葵说着“忍如果想要躲起来的话, 我们是永远找不到她的”这样的话,让日暮葵不要再白费心思在蝴蝶忍身上了。 “她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至于你,赶紧去和时透一起训练!”她很凶,将晾衣杆敲在日暮葵脚前的地面上, “如果在选拔的时候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别说忍了,我第一个来处理你!” 日暮葵举手投降, 无奈地退回训练场继续和时透无一郎对练。 天才级别的时透少年进步迅速, 在风柱先生伤愈离开前就已经把风之呼吸学地七七八八;不过日暮葵好歹有这么多月勤勉训练的底子在, 又被继国岩胜学长开了一段时间的小灶,在对招之间也丝毫不落下风,有些时候被对方逼得狠了,还能甩出几道缠着花瓣的剑技来。 她的花是紫藤,莹紫色渐变的花瓣在边缘打着卷儿, 明明是一副柔软的样子却锋利地要命,可以切下来时透少年一撮湖绿色的头发,但花在剑技收招后就又会消散在空气中——总之是一个又漂亮又厉害的衍生招式。 但是训练场里从白天到晚上都只有日暮葵和时透无一郎两个人, 当日暮葵使出这个招式要求对方赞美时,这个疑似有些天然的少年说来说去也只会回答一个“还行”。 他浅色的眼睛就像是湖水,柔顺地倒映着天空的云、树枝上的鸟、提着剑的日暮葵,但却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似乎开始学习剑技,决定加入鬼杀队后,时透无一郎就彻底做到了宇髓先生曾经所说的那样将仇恨从脑子冷却下来,唯有挥剑时的从剑锋源源涌起的青白色剑气在鸣叫着滔天的锐意——他的情绪影响到了日暮葵,她已经学会照常在蝶屋的大家面前露出笑容了。 在最终选拔的前几天,日暮葵回了一趟家。 她从井中缓慢爬出来时,木屋外正下着瓢泼大雨;乌云密布的天空将白日的光线隔断,透出病态的阴青色来。 井的旁边靠了柄黑伞;日暮葵将它撑过头顶,顶着雨幕好好地在日暮神社转了一圈,再度回到温暖的室内时,她的肩膀、脚踝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 妈妈日暮瞳难得休息,在客厅里和奶奶还有爸爸打着桥牌;爸爸在前些时候从球队退休,转而当上了家附近一所足球俱乐部的教练,这样他就能多出许多的时间来陪伴家人。 日暮葵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被催着回房间换衣服了。她套上柔软的家居服后在自己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密码箱,这原本是被用来存放一些贵重用品的,后来还放了产屋敷大人给她的名单和卷轴,她的太阳纹簪子,以及遗书。 日暮葵把那封遗书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书桌下的第一个柜子里。 * 五月末的最终选拔终于来临。 日暮葵和时透无一郎在正午时分启程,到达位于道中的藤袭山山脉时已近傍晚。 在黑夜中散发着莹紫色浅光的紫藤树横绵不绝,绕着山底形成一个周正的环形;入口处,主公大人两个孩子正打着灯笼迎接着这些鬼杀队的预备役们。 他们说,最终选拔通过的唯一条件就是在藤袭山上存活满七天——这是历届铁打不动的规定,日暮葵他们在来参加选拔前就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 藤袭山上有许多被鬼杀队队员们活捉来的恶鬼,它们终年被囚禁在这个由紫藤花构筑的牢笼里;这七天的夜晚,参加选拔的人们需要和这些饥饿的恶鬼对抗,利用一切的力量存活下去、证明自己。 人群上山后就逐渐分散开来,日暮葵也没有选择和时透无一郎同行,独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夜晚的山林是安静的,只有树叶、草丛窸窸窣窣地在夜风中颤抖着,她捏着闪着银光的日轮刀,侧耳注意周围的动静。 偶尔会有鸟雀突然从林间窜起,或是和另外几个握着日轮刀的选拔者打了面照;几番有惊无险的体验下来,日暮葵已经不像刚上山时那样神经紧绷了。 时间已过午夜,日暮葵觉得有些饿,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包饼干边走边吃;保持着这样放松的姿态还没有多久,她就突然感觉自己身侧后方袭来一阵凉风。 日暮葵反手握剑,转身之间鬼的头颅就旋转着被平切了出去,落下一个令人满意的弧度。 因为和她的距离过近,被斩首后的鬼的躯干在惯性下就要朝日暮葵倒下;日暮葵毫不犹豫地抬脚往它的胸口一踹,收脚时再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余的饼干塞进了嘴里,嚼碎。 头身分离的鬼悲鸣着化为一团血雾,日暮葵看着它眼里破碎的光芒渐渐淡去,心里却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阵快意。 她变强了。 ...... 七天的时间很漫长,但在鬼与人的相互追逐、厮杀之间平静地流淌而过。 终于,在黎明之时,日暮葵疲惫不堪地走下藤袭山;金灿灿的朝阳从远处的山峦顶端缓缓升起,将这个世界再一次照得美好又灿烂。 日暮葵走到时透无一郎的身边站着,两个人对视了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使出。 产屋敷家的两位孩子恭喜了在场总共四五个人通过鬼杀队本次的选拔,简单讲解了一下鬼杀队的纪律后,就邀请他们上前自行选择用于制作日轮刀的钢石。 在选材期间,每个正式队员人手一只的鎹鸦也接二连三地跳上了他们的肩膀。 日暮葵选定了一块泛着银光、偏轻的钢石,空闲的那只手轻柔地抚过她久违的朋友鎹鸦小宝的羽毛——这是全新的开始。 * 日暮葵的日轮刀泛着淡淡的紫色,为了适应她的臂展和力量,刀身纤长轻盈,但在缠绕着呼吸法引出的剑气时又可以轻轻松松地斩断恶鬼的脖颈。 和日暮葵与时透无一郎的刀一起被送来蝶屋的,竟然还有蝴蝶忍的日轮刀;带着面具的刀匠先生独自将刀送到了前院。 没有人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 拿到日轮刀、换上鬼杀队队服的第二天,小宝就带回了杀鬼的任务;鬼杀队的队员并不会像柱大人们一样有明确的辖区之分,通常是根据情报的距离就近分配任务。 如果运气不佳的话,任务和任务之间并不会留下休息的时间,连着好几天通宵赶路、找鬼、砍鬼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毕竟事态紧急,稍微有些耽搁,说不定就会和一条生命擦肩而过。 日暮葵的实力并不弱,又或者是因为她目前为止都没有遇上什么有着强大血鬼术的恶鬼,不过即使这样,负伤也逐渐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以至于后来,回蝶屋被神崎葵揪着耳朵大声批评这种事情也渐渐成了家常便饭——看着可爱的神崎葵叉着腰、怒瞪双眼、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日暮葵也终于体会到了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的心理阴影。 终于有一天,日暮葵带着个横贯过自己背部的爪伤回到蝶屋时,恐惧再度升级。 蝴蝶忍,走到了龇牙咧嘴趴在病床上的日暮葵身旁。 日暮葵听到动静侧过脑袋,看到也感觉到久违的蝴蝶忍抬起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日暮葵刺痛着的肩胛骨;日暮葵看不到自己的背部的伤口有多严重,但是也大致可以从已经往生于她剑下的那只鬼的利爪还有蝶屋的女孩子煞白的脸色中猜测出一二。 日暮葵其实是希望蝴蝶忍能够生气的,就像神崎葵那样红着眼眶不停不停地批评她不注意身体,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默、颤抖。 日暮葵探起手触碰到她削尖的下巴,因竭力控制情绪而紧抿起的嘴唇,还有像是蒙了一层浓厚雾霭的黛紫色眼睛。 蝴蝶忍后退一步,避开了日暮葵的手,再度开口时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葵,你这样的伤口恐怕近期都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她的声音从容镇定,嘴角尽力上挑的弧度似乎将一切割裂开来,她说,“我已经帮你向主公请了病假,等伤口止血后的恢复期,你就回家去吧。” “......”日暮葵沉默了一瞬,她有些不忍地将视线从蝴蝶忍的脸上错开,闷闷地趴回床上,“忍,你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我在为之努力的,虽然我现在还远没有到达那种程度,会这样狼狈地受伤,但是...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蝴蝶忍回应,“所以我做的一切并不是将你推开——而是,我希望你能够从另外的一条捷径给予我们帮助。” “...你是指?” “姐姐在临终前和我说了,那个害死她的鬼的模样。” 她就像是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那些话一样,不带一丝波澜和停顿地告诉日暮葵: “那是一只有着一双七彩瞳孔的鬼,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面相和蔼,语气温柔。” “那只鬼使用的武器,是锋利的成对铁扇。” 就是这只鬼杀死了花柱蝴蝶香奈惠,将一切推进了深渊。 日暮葵明白了蝴蝶忍的意思,一股震颤的寒意从她的心房一路攀升上喉哽。 能够杀死柱的,只有十二鬼月里的上弦。而几百年来,鬼杀队的柱们从未斩下过上弦鬼的头颅,因为上弦鬼惊人的恢复力、血鬼术和阴沟里的老鼠那般的‘低调’,也因为在猎鬼途中遇到它们的柱们有去无回,自然也无法传递任何有利的信息——可是,如果得到了它们更加详细的情报,有计划地去围剿,会不会就可以让这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要回到现代的世界,在养伤的同时找到那个人的下落。 * 伤口在两天后止血,日暮葵麻烦陪护她的小菜穗将自己的背部用绷带仔细缠好,这样再套上鬼杀队的队服和羽织,除了行动有些被拘束外倒也看不出来受了什么伤。 回到现代后,正好赶上了鬼灭学园第二月末的月考;日暮葵连肝三天通宵,靠着鬼舞辻无惨的全科笔记和准确率极高的押题才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此后,就是学生们期待已久的体育大会和学园祭。 因为运动社团的学生们不允许参加同社团的项目,于是日暮葵就在班长发放的体育大会报名表上勾选了弓箭一栏。 一旁在将棋和弃权中游移不定的鬼舞辻无惨偏过头来:“体育会和学园祭期间连着十天都不会上课,你难道不请假到那边去吗?” 鬼舞辻无惨不知什么时候撞破了她的小秘密,日暮葵的妈妈就顺势将情况透露了部分给他;日暮葵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闻言只是神色自若地回答:“不会。” 在伤口结痂的期间她都会留在现代,此时举办全校师生参与的体育大会和学园祭正好方便了她打听到更多的情报。 虽然局势有些乱,不过日暮葵还是在心中列下了自己需要去努力的方向。 首先是找到那个害死了花柱香奈惠姐姐的同质鬼。 照理说,他有标志性特征「七彩瞳孔」,日暮葵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具体信息;但是可惜,她特意询问了班级里比较会交际的女孩子,也问过剑道部的高年级学长,得到的回应一律是没有听过学校里有这一号人物。 “你说的是带彩色美瞳那种吗?这样的话学园祭那几天学校里肯定冒出来好几个。”被日暮葵询问的女孩还这样回答。 难道是因为他的特异于寻常色彩的眼睛是血鬼术那一类的...?日暮葵想起自己曾经所见的男童形态的鬼舞辻无惨——这肯定是一种可以拟态的血鬼术。 失去了「彩色瞳孔」这个条件,要在几千号人的学校里找一个「时常挂着无忧无虑笑容」的笑面虎类型学生可真就是海底捞针了。 日暮葵在这个方面暂时一头雾水。 除此之外,还有鬼舞辻无惨。 鬼王是鬼杀队最终极要斩杀的目标,日暮葵自然不能放松对他的观察;可惜大概是她这段时间在大正杀鬼杀多了,有些时候不小心擦过对方冰凉的手,或是对上他血色的眼睛时,那种突然从日暮葵心里升起的颤抖怪异的感觉总是让她觉得别扭——那个时候,她就要拼命抑制住自己扇自己两巴掌或是提刀往他脖子砍的冲动。 不过,既然通过身体接触再经过相似场景可以触发大正时期的「回忆」的话,日暮葵就没什么必要从套话这类七扭八歪的角度寻求情报了,她就顺从自己的内心开始减少和鬼舞辻说话的频率和字数,反正对方似乎并不排斥和她接触。 可是,即便这样,要想拉着有阳光过敏症的鬼舞辻无惨逛遍校园实在是太难了,除非在阴天,或是晚上——夜晚,黑灯瞎火,她牵着鬼舞辻无惨的冰冷的手走在无人的校园里。 啧,那画面简直是玛丽苏邪.典。 ...... 日暮葵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她能够在她的家人面前装地一切正常,但是在她回到这个世界的一整天中和她接触最多的鬼舞辻无惨很早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不过他也懒于主动去询问,那样会显得他多嘴又无聊;只不过在对方眼巴巴求着他陪她去一些地方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会抱着施舍的心态勉强点头同意。 同意了一次之后就会有第二次,很快鬼舞辻无惨就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在漫无目的地陪日暮葵逛着校园。 阳光猛烈时,他们就穿梭在教学楼和走廊之内,日暮葵似乎热衷于拉他去一些类似于生物/化学实验室、图书馆的书架后等偏僻避人的地方;天光渐暗时,他们就撑伞去看校园里的花草湖泊。 答应日暮葵暗示性的邀约其实是鬼舞辻无惨对她某种程度上的纵容,他想起自己家里长辈曾经提过的“结缘”的好处,也确确实实发现自己在住入日暮神社之后身体条件在各方面都有了好转——所以,两人在略显暧昧的独处中,鬼舞辻无惨发现这个蠢女孩似乎总是在蓄力、绞尽脑汁地想要和自己牵上手时,他也是以上位者的姿态默许了这种小小的接触。 不过鬼舞辻无惨也不总是被动的一方,在最近一次他们逛到保健室,鬼舞辻难得存了捉弄的心思,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安分地将手垂在日暮葵一擦即到的位置;他享受日暮葵那种完全将目光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在逗够了这家伙之后,他像是捕捉到老鼠的猫一样掐住日暮葵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骤然惊慌睁大的眼睛,黝黑的瞳孔里完全倒映出他的脸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范围,但由于保健老师就在一墙之隔的值班室里,被鬼舞辻无惨抵到墙边的日暮葵只能将急促的惊呼梗在了嘴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交汇了一会儿呼吸后,鬼舞辻无惨还是仁慈地松开了日暮葵,转而牵着她的手离开了保健室。 穿过教学楼间庭院内为学园祭做着准备、体育馆田径场上为体育大会努力训练的学生们,也绕开庭院内搭建的临时摊位、条幅彩带,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看起来就是趁着学校举办盛会偷闲的情侣。 * 日暮葵觉得鬼舞辻无惨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对方能够在自己尝试着在特定场景稍微擦一下他的手背来检验有没有「回忆」触发时很友好地将自己的手定格在日暮葵手边,这样明晃晃表示他并不介意的行为大大减轻了日暮葵内心的负罪感。 这几天的尝试下来,日暮葵总共新触发了两个新「回忆」。 一个是穿着深色狩衣的长发无惨坐在未拉起遮挡竹帘的屋内的阴暗处,将苍白修长的手掌摊开在阳光下,很快被炙烤殆尽的画面。 一个则是刚刚在保健室触发的,「鬼舞辻无惨穿着白色单衣,嘴唇无色、额角浮汗,他的下首位置跪拜着一个古时代医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骤然间,看上去体虚无比的鬼舞辻无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抽出一旁侍从腰间佩戴的长剑挥手间就把医生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视野一片血红」。 日暮葵被这个场景还有回神间近在咫尺的、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另一个鬼舞辻无惨正掐着自己的下巴这种事情彻底吓懵了。 生命垂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等鬼舞辻无惨放开她,就像平常那样不咸不淡地问她明天就是体育大会了,为什么还不去练习弓箭时,日暮葵先是缓了缓神才勉强镇定地回答他:“我弓箭挺厉害的。” “哦?”鬼舞辻无惨似乎产生了一点点的兴趣,“你不是剑道部的吗?弓箭也练习过?” “对,从小时候就学过。”日暮葵想着反正他们两人还没去过体育馆区,于是回答道,“你提醒了我,比赛前还是练习练习比较保险——你下午没其他事情的话,就陪我一起去吧!” 鬼舞辻无惨又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不过还是微颔首;两个人牵着手向体育馆走去—— 等等!牵着手?! 意识到自己竟然握着鬼舞辻无惨冰块一样的手的日暮葵立刻甩开了他,在日暮葵震惊、复杂的表情下,鬼舞辻无惨将单手插回衣兜里,没有任何的表示。 所以这是误会吧...日暮葵觉得背后发凉。 ...... 鬼灭学园有三个室内体育馆。 日暮葵带着鬼舞辻无惨熟练地绕到三馆内的弓道部练习区,弓道部部长是三年级的矢琶羽学长,他和日暮葵一样也是从小学习弓箭,他们以前还在一个俱乐部呆过。 “日暮葵,”坐在裁判席懒洋洋地给练习者数者靶数的矢琶羽注意到她进来,眯着眼睛和她打招呼、顺带挑衅,“看来你终于想起你的弓箭才能了,今天还来练习,难道是明天想要拿全校第一吗?” 日暮葵对他的语气听惯不怪,毕竟开学那会儿她还无情地拒绝了矢琶羽让她加入弓道部的邀请,说是太忙不参加社团,然后转身加入了剑道部——大概相互争夺经费和荣誉称号的社团们都看学园的长胜王牌剑道部有略微的不爽吧。 “啊,”日暮葵从墙一侧靠放的竹弓中选了一把眼缘比较好的,然后走回鬼舞辻无惨旁边站着,她冲看着自己这个方向的矢琶羽挑眉一笑,“既然参加了就要做到最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哼,口气未免太大了点。”矢琶羽冲他面前空着的位置点点下巴,“来吧,让我看看你比小学时那会儿进步了多少。” 早有一箭轰墙战绩的日暮葵丝毫不慌,她在在场其他训练者或多或少窥视下走上前在起始位上站定,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后,姿态从容优雅地弯弓引箭,微眯眼调整好准头,然后迅速松手;羽白色的箭矢咻地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坚定笔直的射线,然后正中红心。 箭矢尾端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被一击正中的木靶同样震颤着,大家沉默地见证了这场精妙的表演秀。 日暮葵发现自己在射箭时不自觉地泄出了点呼吸法,以至于属于她的紫色剑气竟然缠绕上了箭矢的尾端。 有了这个新奇发现的日暮葵挥停了矢琶羽慢悠悠的“正——中——”的宣判声,她在大家愈发好奇的目光下再次取箭、弯弓,在箭矢射出的同时呼气、吸气,瞬间,暴涨了几倍的耀眼紫光带着片片紫藤花瓣卷袭着箭矢攻向木靶——木靶不堪重负地一晃,由红心向外布出裂纹来,须臾之间列为了几片,散落一地。 体育馆内鸦雀无声。 日暮葵一无所察,她想着如果再加一些力道的话,是不是可以把木靶击地粉碎呢? 正当她准备再拾起支箭矢再试试看时,矢琶羽半个人探过裁判桌死死地按住了日暮葵的手,他惨兮兮地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你最厉害了!这是我们社的公共财产啊!弄坏了就没了啊!” “唔,”日暮葵意识到自己过头了,还是以后回大正的时候找时间练习吧,于是她立刻摆了摆手道,“抱歉抱歉,那这个我来赔偿吧?是多少钱呢?” “不用不用...你只要保证明天别再破坏靶子就好了...明天比赛用的才是贵的...!” “好吧...”日暮葵讪笑一声,这才察觉到半个体育馆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方向,她把弓箭还给矢琶羽,然后低调地走向了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正紧紧盯着她。 日暮葵不免又想起了「回忆」中那个残暴阴鸷的鬼王,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消受不了鬼舞辻无惨这般看她的,于是日暮葵率先露出了一个软和的笑容:“怎么样,我说过我弓箭很厉害的吧?” 鬼舞辻无惨侧过脸,纤长的睫毛垂下:“还算不错。那么你的剑道怎么样呢?” “不算好。”日暮葵诚实地回答,比起那些柱先生们她可是个遇见普通鬼都会受伤的菜鸡一个,“在努力训练中,不够天赋阻挡了我继续前进。” “是吗。”此时,他们已经通过体育馆侧门的通道往出口走去,鬼舞辻无惨突然曲指抵住了日暮葵的后背——后背还在负伤状态的日暮葵一个激灵,痛呼出声。 她白着脸转过身,正想愤怒地瞪着他;结果又一下子被鬼舞辻无惨冰凉的手指掐住了下巴,她被迫和他的距离贴近,再一次到了呼吸交织的程度。 鬼舞辻无惨鼻下满是他厌恶的、却是日暮葵吐息之间,从她嫣红的唇瓣勾出的紫藤花气味,他这次没有避开,只是垂眸看着她,陈述道:“其实你受伤了吧?每次从井回来都会带来一股令人讨厌的血腥味,这次也是,浓重地让人想吐——怎么,你和你妈妈说的普通治疗屋生活可以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吗?” 日暮葵咬起了下唇,她刚才在第二次拉弓时确实是因为加重力道而有些拉扯到了自己背后的伤,没想到这么小的停顿也被这家伙捕捉到了吗?还将以前早就注意到的疑点串连起来,在这个时候揭盘,抓住证据一举把她打得溃不成军——应该说这人不愧是鬼王的同质体吗?! 日暮葵被捏着的下巴有点疼了,她半真半假地吸了下鼻子,可怜巴巴地冲鬼舞辻无惨眨眼:“你也知道我妈妈,如果跟她说的话,她又会想东想西的,而且奶奶他们...我也不想大家为我担心嘛。毕竟也不是什么真的很危险的情况,只是我在治疗屋的时候请求了一个会剑术的前辈教我,然后因为我太菜了,在石头上狠狠地磕了一下才这样的——你千万别和我家里人说哦,你会为我保密的对吗鬼舞辻?” “......”鬼舞辻无惨看到她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于是有些心烦意乱地草草放开她,“不关我的事情。”他冷淡地回答。 “谢谢你!”日暮葵立刻感谢地蹭蹭他。 鬼舞辻无惨扭过头,翘起手指把日暮葵推地远一点。 “你身上太臭了。”他冷酷无情地嫌弃道。 “...!”日暮葵震惊,正想凑过去逼问他刚才到底是谁先捏着人家的下巴不放的,她还没计较呢! 这时,走廊拐弯角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是继国兄弟。 “前辈们好!”既然迎面对上了,日暮葵就大方地上去和他们打了招呼;又因为她和岩胜学长的交流更多一些,于是她又看向对方礼貌地寒暄了句,“你们也是要去进行什么项目的练习吗?” 继国岩胜看向日暮葵,也将余光漫不经意地滑过她身边男生的脸,他的话不多,只是简略地指了指他和弟弟缘一回答道:“我们都选了弓箭。” “啊,”日暮葵了然,在心里偷偷斗志昂然了起来——她倒要看看在剑术上赫赫有名的王牌选手继国兄弟能不能在弓箭这一领域打败得了她,“那你们加油!” 他们再次和日暮葵点头算作道别;这对面容相似的兄弟直直地往日暮葵他们的反方向去了。 日暮葵回过身走到鬼舞辻无惨的身边,接下来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他们就一起回家去好了—— “鬼舞辻,走啦!”她招呼道。 鬼舞辻无惨这才将视线从那对并肩而行的兄弟身上挪开,慢吞吞地跟上了日暮葵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一只有着一双七彩瞳孔的鬼,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面相和蔼,语气温柔。” “那只鬼使用的武器,是锋利的成对铁扇。” 改自原话,把头顶泼血改成了七彩瞳孔,方便女主定位w 感谢大家的支持,肥肥的一章送上w不许说我短了!(气哼哼)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第二天, 体育大会正式开赛。 日暮葵凭借她自己精妙的弓箭技术成功入围了第三日下午举办的总决赛;她小幅度放松着自己有些酸涩的胳膊,然后回教室吃午餐便当。 弓箭比赛结束地比较早, 她到教室时, 参加其他比赛的运动员们都还没回来;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们, 其中还混杂了不少隔壁b班的同学们, 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热热闹闹地讨论着学园祭的事情。 学园祭为期三天,在体育大会结束之后正式开始,有一年级负责的汇报演出,也有二年级和三年级负责的模拟摊位和班级文化展示。 日暮葵他们班似乎要和b班一起演一个舞台剧,具体的情况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但学校有规定, 学生们必须在体育大会和学园祭中选择至少一个项目参加, 于是日暮葵在回到座位后随口问安静坐着翻书的鬼舞辻无惨道:“你不是没参加体育大会吗?那你在学园祭里负责什么啊?” 这普通的一个问题不知为什么引来了鬼舞辻无惨的愤怒——为了表达他自己有被冒犯到,他甚至多此一举地扭过头瞪了日暮葵一眼, 然后继续无聊地翻书。 “...”日暮葵无语, 她猜这难相处又病怏怏的家伙估计被班里参加表演的其他人合伙陶片放逐了。 然而, 事情的真相比日暮葵猜想的要精彩地多得多。 第三天下午,日暮葵结束总决赛,在回教室拿书包的途中碰上了隔壁班的班长灶门炭治郎同学。 他似乎就是在a班门口守着专门等她的,在看到日暮葵慢腾腾地拐进走廊,他就目光发亮地走到她的面前, 自我介绍道:“你好,日暮葵同学!我是隔壁班的灶门炭治郎,请问现在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啊我认识你...”日暮葵不明所以地点头。 于是红发少年继续说道:“情况是这样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两班要在学园祭舞台上合演《斩龙骑士和他的公主殿下》这个舞台剧,目前我们的排练出了点问题——我们原定饰演主角龙骑士的孩子在排练‘斩龙’这一幕时受了些伤无法参加正常演出了,目前找人再重新排练武戏部分的话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想着...能不能麻烦有剑术基础的日暮同学你来参与演出呢?你是我们学校剑道部的成员吧?” 结束了体育大会的日暮葵的确没有别的事情赶着要做,她原本打算利用这个空余出来的时间去全校范围内转转、搜集些情报的,但灶门同学这样合理的请求实在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我可以来参加。”日暮葵回答,在看到灶门同学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后,她又紧巴巴地补充道,“不过离表演只有这么点时间了,你别给我安排很多台词啊,我记不住的!” “我们知道的,日暮同学!所以把你很多的台词都移给了其他角色,你只要完成斩龙那一幕的武戏和最后救下公主的结局部分就可以了!” 日暮葵看到灶门同学的正经又温暖的笑容当时也没有多想——但是等她到了班级训练的舞台上时,日暮葵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 “你你...你没和我说...”日暮葵抖着手指着舞台正中央那个正被另外两个叉着腰的‘女孩’拉扯着头发排练「被欺负」戏的【公主】鬼舞辻无惨,声音因为诡异的兴奋颤抖起来,“所以这是反串戏?骑士是女的,公主是男的??!” 听到日暮葵拔高声音的公主殿下僵硬地转过脸来,他戴了波浪卷的浓黑假发,打着卷儿的刘海遮掩住了眉毛,只露出他显得女气的长睫毛还有其下漂亮地像红宝石一样的瞳孔,挺俏的鼻子,白皙的皮肤,因为尴尬和羞耻绯红一片的脸颊——日暮葵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半晌,她才抑制住自己全身的抖动,揩去眼角冒出的泪花,在灶门同学的安排下去一边看剧本了。 《斩龙骑士和他的公主殿下》就是一个老套又大家喜闻乐见的童话故事,骑士从恶龙的手下救下公主后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为骑士的台词删减,剧本的前面按照流程讲述了公主怎么怎么美弱惨之后就着重叙述了恶龙是如何将沿途一对对情侣拆散,女的抢为老婆,男的收作小弟,并最终掳走了公主的。 最后,骑士登场,以横扫千军之势砍倒了若干小弟们,并且一击砍下恶龙的脑袋后,抱着公主深情告白——故事结束。 日暮葵沉默。 其实这个剧情在武戏这方面她还是挺感兴趣的,但是一想到她挥刀砍下龙脑袋后要救的却是鬼舞辻无惨,日暮葵就有种神秘的、似乎感觉自己叛变了的违和感。 不过既然答应了,日暮葵也不好再反悔——其实鬼舞辻无惨的公主扮相还是很可爱的,日暮葵心想。 台上的排练进行到了恶龙出场,为了显示龙的高大、也为了方便后期被砍脑袋,他们班的学生专门定做了一批半实心的绿恐龙人偶服,龙小弟的服装正常身高的男生穿进去,刚好到龙的肚子位置,而龙boss更加高大,由两个男生钻进去,合力托起。 邪恶的bgm开始响起,由b班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共同扮演的龙boss登场,强势拉扯开情侣群演后,从闷闷的玩偶服内时而传来“放开那个女孩,都是我的,是我的!”的高音,时而传来“哈哈哈哈你太弱了,做我小弟吧!”的呐喊。 将一只单身恶龙的精神分裂、嫉情侣如仇演得惟妙惟肖。 随后,被收作小弟的男角色们都换上了龙小弟的服装,一批绿龙张牙舞爪地向无助的公主冲去——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地被簇拥下台。 “鬼舞辻...!有表情点,表情!你是被迫的!”导演灶门炭治郎纠结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随后,他又赶紧示意日暮葵去舞台左侧等候。 等换场的森林背影场景片悠然降下,腰间悬挂钝剑的日暮葵上台,舞台灯一下从头顶打下,她另一手捏着剧本念着台词,一边在灶门同学的指导下踩上舞台中心的定点。 她的对面,挟持着公主的龙boss上场,由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依次发表了反派宣言后,聚光灯打上鬼舞辻无惨的脸。 公主咬着牙憋出:“奥利赛啊,我亲爱的恋人,这个国家真正的骑士,为我而战吧。” 接着,热血的bgm响起。 龙小弟们接二连三地上场,阻挡在了骑士的面前。 「骑士大喊一声‘受死吧,杂修’然后挥刀和小弟们搏斗,开始因为寡不敌众而节节败退,但在公主的鼓励下重振勇气,终于挥刀砍死众龙。」 日暮葵抽出长剑,西洋剑和日轮刀的刀型、手感都有些微的不同,不过总归都是长型冷兵器,她做了一个起手式,然后在灶门同学的指挥下假模假样地挥刀砍向人偶的手臂、尾巴。 如此费了一般劲后,公主按照流程懒洋洋地说出“加油啊奥利赛”后,灶门同学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非常好,接下来我们就来排怎么把龙的脑袋砍下来——” 日暮葵在动作间早就发现了人偶顶部的恐龙头有一层双面粘连的痕迹,她自信地冲灶门同学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一跃而起,行动间已成自然的吐息化为缠绕在剑锋的紫气,日暮葵流畅地挥剑,在瞬时之间,阻挡在她面前的几只大型玩偶龙头落地,人偶服下还直愣愣地立在那里的群演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日暮葵高高地越过他们的头顶,笔直地冲向最后关卡的龙boss。 一股熟悉的紫藤花气息扑面而来,束在脑后的发尾散开、橙黄的蝴蝶发饰震颤,在一击之间,恶龙的脑袋随着剑光的弧度重重地被甩在了幕布上。 日暮葵脚尖着地,轻盈地落下,然后优雅地将长剑收回了刀鞘内。 全场寂静。 日暮葵冲面前的公主眯眼得意一笑,然后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灶门同学。 “导演,接下来是不是就是要抱着公主离开啊?我抱得动的。” 日暮葵正这么说,突然感觉自己腰下的软肉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日暮葵吃痛,只听阴鸷又屈辱的公主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最后一幕,在鬼舞辻的强烈抗议和灶门同学的妥协下,改为骑士和公主牵着手走到舞台正中央,许下永世甜蜜的诺言。 怀恨在心的日暮葵终于有机会狠狠地掐住鬼舞辻无惨的下巴尖,逼迫他弯下腰来——她亮闪闪的眼睛里全是反抗暴.权成功的自得快意。 被这样对待的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挣脱开她的禁锢,只是从鼻子出气,极轻地哼了一声。 ...... 排练结束后,日暮葵被负责的导演灶门炭治郎拉到一边去温习调度;期间一个金黄色的脑袋直直地挤到了他们的中间——我妻善逸一手粗暴地推开灶门炭治郎,一手握起了日暮葵的手摩挲道:“日暮同学,之前我都给你联系方式了,为什么不联系我啦——我可是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的名字的!我超努力的!所以我们赶紧去约会吧!来吧!” 还没等日暮葵回答,一旁的灶门炭治郎就略显无奈地说道:“不行,善逸,你可是风纪委员哦,今天放学后要去学生会录入本周加减分的吧?而且你老是对见了一面的女孩这样,她会...” 炭治郎同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的日暮葵眼神发亮地回握住了我妻善逸的手,她深情地注视着他,追问道:“去学生会录入加减分指的是可以看到全校学生名单的那种吗?!!” 被女孩子软软的手包裹着的我妻善逸嘤了一声,晕乎乎地直点头。 “好!我跟你去约会!我们一起去学生会室约会吧!”日暮葵果断地决定。 “...?”炭治郎同学欲言又止。 鬼灭学园学生会下设的各个部门中也包含了风纪委员部,我妻善逸同学正是高一组的新任风纪委员之一,本周是他执勤。 “我们就会把那些违纪了的同学的名字摘录在笔记本里,然后在周五时去学生会室登上内部网络给相应学生扣分。”我妻善逸向日暮葵解释道,他金灿灿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觉得能和女孩子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了;他还说道,“这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哦,执勤周每天都要早起站在校门口,记录迟到、还要检查他们的仪容仪表——得罪人不说,还会被经过的富冈老师批评我[身为风纪委员还染头发]!呜呜我头发这个颜色明明是天生的嘛...” 日暮葵安慰了他,其实她也挺害怕这位富冈老师的;这家伙在大正世界的性格明明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但是在这个世界却很爱严肃地指出学生们某些不符合《中学生行为准则》的行为——而且他似乎和剑道部的指导老师锖兔先生私交颇好,日暮葵经常在剑道部的体育馆外看到他们并肩经过。 学生会会长村田同学还在学生会室内独自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各种文件,在看到我妻善逸和日暮葵并排进来,脸色比上次还疲惫衰败几分的他松了一口气,将办公桌让给他们—— “你们先用吧,我去上个厕所,”他像个幽灵一样恍惚地往外飘,“再去吃个中饭,再去吃个早饭——” “他很忙很忙的。”我妻善逸看着他的背影告诉日暮葵,神情有了几分同情,“我听上届学长说,他们这届没有人愿意接学生会会长这个摊子,最后还是抽签决定是谁上的呢。” “......”日暮葵还是决定把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情报先给记住;她转而和已经熟练地输密码打开电脑、登入内部系统的我妻善逸坦白道,“其实我跟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我妻善逸用他那双澄明的眼睛看向日暮葵,脸上的表情已经显露出了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不过他又有些忐忑为难地告诉日暮葵:“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是那种不太好的,我可能也不...” “应该也不算是不太好的吧?”日暮葵抿了抿唇,她葱白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我想要知道我们全校学生的名单,只是名单,后面的联系方式啊,家庭住址什么的我都不需要——这样应该也不算是太过分的泄露隐私吧...?” “唔,”我妻善逸考虑了一下,“你是要在学校里找什么人吗?给你看一下学生名单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果你要拍照,或者导出数据什么的话,是禁止的。” 日暮葵想到自己的手机里也拍了主公提供名单卷轴的照片,这次就先对应一下已知名单,下次有需要再麻烦善逸同学来查看好了——于是日暮葵点了点头,感谢我妻善逸的帮忙。 接下来的时间,在我妻善逸缓慢地整理着本周风纪加减分记录的同时,日暮葵仔细对照了两边的名单,并利用了内部的搜索工具,学生会的内部系统记录的信息很全,不光有历届学生的名单还有全校教职工的就任信息,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绝大多数的鬼杀队成员名字都能在系统内找到。 而那些被斩杀了的下弦鬼则有些特殊,他们成为鬼后的名字似乎是化名,并不能很好对应到。 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确认了这个「鬼灭学园」的成分。 几小时过去,日暮葵和我妻善逸终于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期间鬼舞辻无惨还难得给日暮葵发了条邮件询问她人跑到哪里去了——日暮葵告诉他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也拜托他帮她和妈妈请一个假后,她和我妻善逸并排走出了暮色迟迟的校园。 “我请你吃饭吧,”日暮葵友善地笑起来,“感谢你的帮忙!” ...... 日暮葵请我妻善逸吃了顿寿喜烧,就在附近街区,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就餐地点。 暖融融的热气从冒着小泡的锅炉里冒出,在对坐着的两人面前氤氲起一片雾气;日暮葵单手托腮,在回应着善逸同学的话题的同时,另一只手随意夹起一片软和的肉片放到搅着生鸡蛋的蘸料碟里蘸了蘸。 她卷翘的睫毛在灯光投下一小圈蝶翼般的阴影,托着下巴将饱满地滚着蛋液的食物塞进嘴巴里,两腮鼓鼓地咀嚼时又显得很可爱——我妻善逸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明媚活泼地上扬了起来。 真好啊,他想着。 如果没有撞见她对着另外一个男生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的样子就好了。 *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日暮葵十分坚定地拒绝了我妻善逸要送她回家的请求。 “你之前排练的时候应该也有看到吧,我很厉害的!”日暮葵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如果有谁敢欺负我的话,我就狠狠地揍他哦。” 这的确不假。 我妻善逸考虑了一下以日暮葵展示出的和她那张温顺的脸截然不同的武力值,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估计也是自己躲在她身后的份——于是他摆了摆手和她道别:“回去了要用line什么的联系我啊!” 日暮葵点头,想起了在大正时候他躲在他的师父身后看她远去的表情,于是这次,日暮葵是站在原地等他一步几回头地走远了才离开的。 餐厅离日暮神社有一段距离,日暮葵慢悠悠地步行回去;长期训练和前段时间猎鬼的经验让她即使在一个相对放松的环境里也会放几分注意力警惕周围的动静——当自己背后某处传来可疑脚步声,而她转头后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时,日暮葵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跟踪了。 但她一路上沿着马路前行,偶尔会拐进街道,但也不是偏僻无人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一路跟着她实属没必要;日暮葵心下好奇,存了点猫捉老鼠的心思绕了些路,故意向昏暗的小巷角落走去。 身后的人果然上钩,脚步加急了几分,跟着日暮葵绕进巷角—— 但还没等日暮葵走到合适的深度转身把人瓮中捉鳖,这位可疑人士就三两步追上了日暮葵的脚步,直直地向她的手腕探去。 日暮葵想要挣脱,但在回身看到可疑人士十分可疑的粉红头发后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暴力举动——她的卡壳让狛治顺利抓住了她的手腕,将日暮葵往自己方向一带。 男生有些埋怨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这家伙!知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往偏僻的地方走!要不是我刚好看见,你什么时候被怪物捉走了也不知道!” “.....”日暮葵被梗住,她没好气地心想要不是你这个随随便便跟踪女生的可疑人物在,她也不会刻意往这种方向走嘛——不过她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这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手段说出来肯定又会被这家伙批评一通。 她轻松地挣脱开狛治的手,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狛治被日暮葵问地一愣,粉色的短发在远处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偏橘的色彩。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狛治还是叹了口气,摸摸了自己的粉毛,坦诚道:“我不是看到你和个男的出餐厅,结果那人还没送你回去才跟上来的嘛——” 说着,他又很自觉地以放松的姿态将手搭上了日暮葵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带着她往明亮的街区外走,他拉长了声音劝诫日暮葵道:“这种男生不可行——看着就不可靠,我一拳能打一串的那种。” “选男朋友可不是选保镖。”日暮葵没好气地杠他,“你别倚着我!重死了!” 狛治假装没听到她后半段的话,继续在她耳边灌输道:“那也得有起码的男子气概,像个男人!这种小萝卜头,还有那种病怏怏的,都——不可以!” “...知道啦!”日暮葵弯腰逃出他的禁锢,顺便送他一个白眼,“那我就找一个像你这样抽烟喝酒烫头的好男孩呗。” 狛治沉默了一瞬,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慢腾腾地跟在日暮葵身后:“我这样的也不行。我理想中的妹夫至少也得是文质彬彬那一款的,成绩好,对你也好的那种——我眼光可是很毒辣的,以后有情况交给我把关,我保证帮你把那男的祖上三代的优缺点都给你□□。” “谢谢你了!”日暮葵不带任何谢意的呛声。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日暮神社的台阶下。 “你最近没惹什么坏事吧?”日暮葵还在逼问他,“我妈都邀请你好几次来我们家吃饭了——你的夜晚活动未免也太多了些,那个什么独色帮...” 眼看日暮葵还有继续唠叨下去的意思,狛治无奈地举手投降:“好啦好啦,告诉你!我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段时间都在老老实实地打工,打工!” “你?打工?”日暮葵不敢置信。 “缺钱了就打工呗。应聘的时候把纹身遮一遮就好了。”狛治显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他挠了挠头,将视线转向神社台阶两边白底黑字的御神旗后又转回来看着日暮葵。 他突然用一个小的多的声音问道:“我能提早先预约暑假的烟火大会吗?” “什么?”日暮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烟火大会?那不是八月的事情吗?你现在预约?预约什么?” 狛治被日暮葵一连串的疑问气得倒抽了口气,他的单脚脚尖在石板的地面上摩擦了几下,然后破罐破摔地超级大声地和她说:“预约你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烟火大会!” 他淡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街灯星星一点的暖光,落向日暮葵,又很快擦着她的脸而过。 日暮葵被他难得的害羞反应逗笑了,她促狭地用胳膊肘抵了抵狛治的腰间:“提早两个月来约我,看来真正需要找个靠谱女朋友的人是你嘛。” “...”狛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烦躁地把头发揉乱,然后用指尖指向日暮葵的鼻子,“反正我肯定比那什么萝卜头,黑伞男都早约你,你不许放我鸽子!” “知道啦。”日暮葵懒洋洋地回他,“喜欢看烟花的少男心我会帮你珍藏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爆更了,快来夸奖我这么勤奋的咕咕!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等日暮葵背后的伤好转之后, 她又加大了回大正猎鬼的频率。 五月正是气候转暖、阳光灿烂的时候,日照时间缩短之后, 鬼出没地也没有冬季那么频繁;蝶屋也难得迎来了一个没有新病员入住的清晨。 日暮葵正在训练场里指导栗花落香奈乎呼吸法——绑着粉绿色蝴蝶头饰的她正像过去的日暮葵一样站在空旷无人的训练场中央一遍一遍地挥刀;她展露出的天赋极高, 过去坐在木长廊上看日暮葵训练时也记住了许多学习的要点, 如此, 蝴蝶忍和日暮葵也不再阻止她难得坚定地穿上属于继子的白羽织。 日暮葵的视线扫过那只随着香奈乎有力的动作震颤起来的蝴蝶发饰, 那是香奈惠姐姐的遗物之一,另外一套同色的渐变羽织则被已经成为了新一任虫柱的蝴蝶忍穿在了身上;斯人已逝,活下来的人们将会继承他们并不会随肉身陨灭的遗志,继续坚定地前行。 ...... 又一次回到学校时,日暮葵在某一节课的课间被叫到了教职工室。 倒也不是因为她考试成绩不好或是犯了什么违纪的错误, 把她叫到这里来的蝴蝶香奈惠老师温柔地让日暮葵在她身边找张椅子坐下。 课间时的教职工室很热闹, 宇髓先生正超级大声地和锖兔先生谈论着昨晚足球联赛的输赢情况,炼狱先生在办公桌前啃哧啃哧地嚼着小零食、还笑着问一旁戴着耳塞的富冈先生要不要来一点;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下, 日暮葵需要和香奈惠老师凑地很近才能听到对方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日暮同学呀, ”她慢慢地说道, “叫你来其实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属于不管是这个世界还那个世界的香奈惠都独有的、带着淡淡樱花香味的温热气息正在日暮葵耳边,日暮葵有一阵恍惚,并且下意识地躲避开来。 “...果然,”蝴蝶香奈惠有些在意地皱起了眉头,白皙的手指在她的办公桌上敲了敲, 话语间流露出了几分属于老师的威严,“果然我的感觉没有出错,日暮同学, 你似乎这段时间都在躲着我呢。” 这种交流似乎不应该产生在老师和学生之间,但蝴蝶香奈惠却继续带着一些小小的抱怨语气说道:“上课时间的举手发言也好,下课后偶尔在走廊上碰见也是,连忍还有花道部的其他同学们也说你有好久没来找她们了——嘛,作为老师我也不该和你这么说的,但是作为一个内心年轻,想要继续被你拉住衣服甜甜地叫‘香奈惠姐姐’的大龄女性,我必须得提醒你——” 她笑起来:“有什么别扭就说出来让我们交流来解决,要不然,随随便便就无视我、躲开我,我可不同意。” 日暮葵看着她舒展的眉毛,上扬起的嘴唇,她温柔的笑意和记忆里那个从未走远的人逐渐重合;日暮葵感到了委屈,她很想直面自己的内心大声地告诉香奈惠姐姐——并不是她在躲避,而是你先离开了啊! 但是,脑内紧绷的神经却让日暮葵抑制住了冲动,她先是弯起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扬起了嘴角,她笑着回应道:“只是最近太忙啦,我知道了香奈惠老师。” 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日暮葵告诉自己。 蝴蝶香奈惠似乎并不满意日暮葵的反应,但还是放过了她,她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张彩底黑字的广告券来递给日暮葵:“好啦,看出你最近心情不好,这个给你——这可是在女孩子之中很热门的东西哦!” 日暮葵接过来一看,广告券的正面印着「心理咨询券」,反面则是「地址:校综合楼三楼302室童磨」。 虽然日暮葵并不觉得自己目前需要什么心理咨询,但还是向香奈惠老师表达了感谢。 蝴蝶香奈惠看日暮葵一副还不知道实情的模样,有些遗憾又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回去吧。” 后来,日暮葵才从同班的女孩子那里打听到,这个广告券写作「心理咨询券」,读作「男公关体验券」,拿到这张券的全校师生(男女、年龄均不限)都可以在社团活动的时间去综合楼302室享受由本校高二年级的学长童磨提供的一小时「心理咨询」服务。 听说从302室里走出的学生都大彻大悟、飘.飘.欲.仙,仿佛窥见了极乐世界,而再加上有童磨学长的池面脸加成,此券在女生之中非常热门;在某一段时间曾经炒到过一万日元一张的高价。 日暮葵这才终于理解了当时蝴蝶香奈惠露出的微妙表情。 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理应都是日暮葵应该关注的对象,她本来准备找个时间去302室一探究竟的,但是最近日暮葵的家里发生了一场意外,打断了她原本的计划。 她的曾祖父在神殿的一层台阶处摔了一跤。 年老的曾祖父在近年来的身体状况本就愈发不好,这次的摔倒过后,已经完全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了。 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在医院轮番陪侍了几天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曾祖父出院回家的意愿;妈妈在曾祖父的卧榻前点起了长明灯,也悬挂起了御守与御神箭,和日暮葵一起跪在软垫上为他彻夜祈福。 在听到自己的亲人阖眼昏迷着,不断发出艰难的嘘气声时,日暮葵也难言心中的恐惧和悲痛;她想起自己和曾祖父年龄相差太大,有记忆起,他就是一副颤巍巍的老态,而爸爸草太却时常和她说,他爷爷以前可是一个活泼地不得了的小老头,总喜欢说一些妖魔鬼怪的传说来吓唬他和他姐姐。 “神明啊,请...别再把他们从我的身边带走了。”日暮葵不断地在心中祈愿着。 深夜,长明灯的火焰舔舐着灯芯,在昏暗的房间里浮跃着。 日暮葵和妈妈并排跪坐着,默诵祈福的经文。 突然,灯焰划过油盏,发出小小的噼叭声响;昏迷了好几天的曾祖父沙哑地呢喃着,枯槁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床沿。 妈妈急忙起身,凑到曾祖父的身边轻声问道:“爷爷...?您是想喝水吗?” 曾祖父摇头,浑浊的眼睛瞟向长明灯的火光。 “戈薇...”他执拗地重复道,“戈薇在哪...?” 妈妈反握住曾祖父的手,扭头看向日暮葵:“葵,把你爸爸叫来。” 爸爸和奶奶都坐在外厅里,节能灯的白光冷冷地洒下;日暮葵轻声地和他们说了曾祖父的呢喃。 在理所当然的一段沉默后,爸爸站起来,将宽厚的手压上日暮葵的肩膀:“你在这里陪一下你奶奶。” 日暮葵的奶奶正用手抵着额头,她是一个乐观豁达的女人,很少会露出这样动摇的神情;当夜风吹过前厅的纱窗门发出嗡嗡的轻响时,日暮葵和她一起反应极大地扭头过去看—— 他们在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 祈祷神明的临幸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一个声音在日暮葵的心里这样说道。 如果神明真的足够仁慈的话,那么世界上本该没有痛苦。 她站了起来,走上旋转的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起行李。 当日暮葵将自己的背包再次装地满满当当,并且将藏在床底的日轮刀佩戴在腰侧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房间门口的鬼舞辻无惨淡声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他因为自己身上的病气,很自觉地并不靠近楼下曾祖父的房间;但那里大致是什么情况已经完完全全地写在了这个家每一个人的脸上。 日暮葵看向鬼舞辻无惨,她叹了口气,坦诚道:“我要去找我的姑姑。” “现在?这个时间?”他挑了挑眉,眼神划过日暮葵的佩刀。 “现在。通过井。”日暮葵确认道。 既然姑姑能够通过井去往战国的话,那也就是说「井」的传送并不只限于同一个时代——不同的传送地点在于[井选择人],那么[人]只要达成了井的选择条件就可以完成传送。 就像是日暮葵去往大正必须得是在夜晚那样,古井将姑姑日暮戈薇传送到战国时代依靠的也是姑姑特有的某个条件。 日暮葵站在井边,她在夜晚向井内伸出手时,古井底部就会溢出荧紫色的光芒来;温暖的紫光照亮了她的脸—— 日暮葵想起了在大正世界的祖祖父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战国时代的事情,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通过井去大正询问一下他。 “鬼舞辻,麻烦你等会儿过去和我家里人说一下,我会尽早回来的。”日暮葵和站在她旁边沉默地注视着她动作的鬼舞辻无惨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她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说道,“这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飘浮着紫藤花瓣的浅风伴随着光亮缓慢而长久地吹出,日暮葵再度和鬼舞辻无惨挥了挥手,然后纵身跳下古井。 ...... 大正时代同样是深夜,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祖祖父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祖祖父连夜翻了好几本古籍,向日暮葵建议道:“跨越时间,就应该用相应价值的东西去交换。” 他带着日暮葵去仓库翻找了一番,从地窖中搬出了一罐由蒙尘了的乌布包裹着的酒罐;祖祖父将乌布解开后,日暮葵认出这就是日暮神社代代酿造并且流传而下的紫藤酒。 祖祖父将浮着淡淡酒香的紫藤酒罐递到日暮葵的怀里,他解释道:“古法言,将万事万物连结在一起的纽带名为「产灵」,它是神明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永远流淌着。” “时间是产灵,水、米、酒进入身体和灵魂相连接,也被称为产灵。在神明的高度上,它们理应是一体的。” “产灵...?”日暮葵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那么,也就是我要想跨越时间,必须要喝下同为产灵的紫藤酒作为交换?” 祖祖父皱起了眉头,他摇了摇头:“你可以试试看...”他也不敢确保古籍记载方法的可操作性。 有方法固然是要尝试的,到达了这一地步,也容不得日暮葵再做退缩。 她一手捧着沉甸甸的紫藤酒爬下古井,在井沿边上祖祖父忧虑的眼神下拨开酒塞,将味道诡异、远不如闻起来好喝的紫藤酒倒入了嘴中。 “如果你五天之内没有回来的话,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产屋敷大人!”祖祖父往下喊道。 日暮葵仰头朝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日暮家族的女孩和古井结着密切的缘,她垂下脑袋,在心中默念起自己的诉求时,温柔的古井用盈满的白光回应了她。 仿佛是被神明大人用宽阔的臂弯包裹住,日暮葵感觉自己在缓慢地下沉。 白光淹没之后,她的双脚触及实地。 这是与现代和大正世界的井底完全不同的脚感,松软的土壤让日暮葵恍惚了一下——她又一次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缓自己骤然升起的心跳;再度睁开双眼时,日暮葵变得冷静起来。 她先是抬头,看到深井上空正好卡在圆环正中的一轮明月;借着银色的月光,日暮葵这才低头环顾起井的内部。 奇怪的是,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井的尺寸——她目前所在的这口井展露出的直径要宽地多,这样的认知让日暮葵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 “——你是...神明大人吗?” 根本没有料到井里还有其他人的日暮葵被吓得往前一跳,她的手下意识地拨开了腰间日轮刀的刀鞘,但等到她转身看清自己身后的人时,拔剑的动作却顿住了。 那是一个年幼的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橡白色柔软的头发流转着月光的色彩,他朝着日暮葵的方向扬起他稚嫩、两腮还有婴儿肥的脸来。 他的眼睛处被一条薄薄的黑纱蒙住,在脑袋后系了一个小小的结后垂下。 黑纱似乎并没有阻碍他的视线,男孩望向日暮葵的眼睛,语气认真地重复询问道:“你是神明大人吗?” “...我不是。”日暮葵回答,男孩身上并没有鬼的气息,她疑惑地蹲下,和他对视,“你是不小心掉进这个井里了吗?有没有受伤?” 男孩乖巧地摇了摇头,嘴边抿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我是自己来到这里的。” 男孩所展现出的远超他这个年龄的镇定让日暮葵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但她还是放软了语调,尽力温柔地问道:“为什么?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不是哦,只是因为我应该在这里。”男孩告诉她,“这井是口会吞噬妖怪的好井,我应该呆在这里。” “如果你不是来带走我的神明大人,难道你也是妖怪吗?” 日暮葵再度观察了一下男孩的样子,除去他发色并不常见外,的确只是普通人的模样,她想大概是这个小孩子因为异于常人的发色而被玩伴取笑为‘妖怪’了吧,于是她安抚性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我不是妖怪,你也不是妖怪,妖怪是那种会吃人害人的家伙,但你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吧?那样的话,就不是妖怪,也不会被神明大人带走的。” “是吗?”男孩歪了歪头,他沾染了尘土的手指划过自己眼睛上的黑纱,“既然不会被带走的话,我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嗯这样才对!”日暮葵满意,她帮忙拉着男孩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单手抱起了他,脚步轻盈地踩着井壁飞攀上去。 然而井外的世界完全不如她所料,既没有日暮神社的存在,又没有千百年的标志性道标御神树;周围是荒凉的野地,一眼望不到边。 她回头看向自己刚出来的井——周围的布局,井的规格和沿边的构筑材料都显示了这口井并不是日暮神社的古井。 可是男孩又说这井是[吞噬妖怪的井],那不就是[食骨之井]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日暮葵有些糊涂了,她将男孩放回地上,蹲下来问他:“你是从哪里知道这口井可以吞噬妖怪的?这井也叫做[食骨之井]吗?” 她难道来错了世界,直接到了一个没有日暮神社,更没有姑姑戈薇的世界? 然而男孩却回复她说:“是别人告诉我的哦。” 他的声音稚嫩、语调平和,但却讲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来:“一个叔叔杀了人,把尸体投到了这个井里,但怕被人发现,于是又杀了好几只妖怪,把尸体也一并扔进了这里——后来,叔叔发现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神明把罪恶的妖怪们全都带走了哦]。他又得意又恐惧地告诉了我这件事。” 日暮葵愣了愣,从年幼的男孩口中听到这种人性恶的故事来着实有些让她震惊,她不知道男孩用这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这种事情的同时,他被黑纱覆住的双瞳中流露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呢? 她捏了捏男孩柔软的小手,将稍显冰凉的它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侧;日暮葵告诉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家伙,真正的神明知道了,会降罪于他的。” “啊...”男孩却显得悲伤起来,眼上的黑纱被更沉的黑色晕染,他用指甲被修剪的浑圆、整齐的指尖揩去沁出的泪花来,“真可怜啊,那么代替神明原谅他的人,就要下地狱了吧。” “诶你别哭呀!”日暮葵觉得头疼,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戳中了男孩的伤心点,只好顺着他奇奇怪怪的话回应道,“做了坏事还有包庇别人做坏事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并不是值得同情的哦?以后如果再有人和你说这样的话,你要告诉你的父母——小孩子的话,每天开开心心地长大就好啦。” 话毕,她直起身子再度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男孩所说属实,那么这口井就是和[食骨之井]相似的另一口可以相连两个世界的神井——其实其中的道理也可以解释,如果战国时代的[食骨之井]仍然存在的话,她的姑姑就不会这么多年无法回家、杳无音讯了。 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古井无法再进行传送;那么日暮葵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找到姑姑戈薇生活的地方,用紫藤酒将她带回现代。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定这个时代就是战国,但是看男孩身上穿的服饰的确也是旧时代的风格,恶鬼存在了上百年,这个世界又有着[妖怪],在夜晚带着一个普通的男孩继续赶路恐怕并不是很安全。 于是日暮葵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过几小时天应该就亮了,不如今晚你就和我一起在这个地方熬一熬,明天我再把你送回家?” 男孩点头,乖巧地黏在日暮葵的身边;看着她熟练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条野炊地垫,在一个稍微干净平整的空地上铺好。 日暮葵又去捡了几根枯树枝,刨了个小坑,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此时,她的野外求生技巧和背来背去都没怎么用过的野炊全套工具终于发挥了大用场——以前在大正猎鬼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杀鬼或者奔波在去杀鬼的路上,而需要休息的时候也尽量会寻找有紫藤花花纹的部屋入住,在夜晚呆在露天烤火的机会并不多。 轻易被点燃的小小篝火在夜色中映着暖红色的光亮,不断攀上的火苗舔舐着空气,将热溶溶的温度传递给坐在火边的他们。 “你饿了吗?我烤点东西来吃吧。” 日暮葵从背包里拿出几根包装的火腿肠拆开串在竹签上,然后动作娴熟地放到火焰上方烤了起来;火腿肠的表面很快滋滋地冒油,馋人的肉香随着篝火的噼里啪啦声渐渐升起。 当火腿肠外层的肠衣被烤地金红酥亮后,日暮葵将其中一只烤肠递给了男孩;男孩低头观察了一下这个新奇的食物后才慢腾腾地接过来送到嘴边。 “嘶...!” “啊呀你要吹一下再吃的嘛,刚烤过肯定很烫啊!”日暮葵有些无语,这孩子怎么傻呆呆的;她凑过去帮忙将烤肠的竹签拉离男孩被烫地微微发红的嘴唇,然后示范性地吹气,“呼呼...要像这样,吹得不烫了再吃,知道了吗?” 火光将男孩精致的五官刻地更深,他似乎是懵懂地回望着日暮葵凑近的脸庞,但眼睛处蒙上的黑纱又将他真正的神情无限地模糊化。 “你...为什么要把眼睛遮住?”日暮葵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小口小口咂嘴吃着烤肠的男孩语气平静地告诉她: “因为我的眼睛是妖怪的眼睛,很恐怖也很丑陋,露出来会吓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妖怪吧?明明聆听不到神明的声音,却代替它给予世人、甚至罪人救赎,这样是会下地狱的吧?] 「时间是产灵,水、米、酒进入身体和灵魂相连接,也被称为产灵。」改自《君名》,是本文很关键的一个设定w 感谢在2020-04-11 15:26:31~2020-04-13 19:1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落、伊诺拉 2个;迷迭香佛卡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黎 35瓶;迦勒底咕哒恶 10瓶;lolo 5瓶;瑕吓吓吓?、西里奇 2瓶;yarai、一只四色圆珠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天光微亮时, 日暮葵就一手抱起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男孩,男孩对他家的具体位置描述地模模糊糊, 日暮葵便干脆先带着他一路走出了野地。 一路上经过了一个小村庄, 日暮葵向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询问了附近的情况;因为日暮葵身上穿着白衣红袴的巫女服, 农妇只是把她当作了游历四方的巫女, 在日暮葵接着询问了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日暮」的神社、或是「食骨之井」后, 农妇摇了摇头,给她指了一个新的方向:“沿着东边的村道一直走的话,能看到附近最大的神宫,里面其他的巫女也许能回答你的问题。” 日暮葵向女人表达了感谢,转而一路东行;她的脚程很快, 点地之间就可以向前跃进几十米, 振飞的雪白衣袖抚过趴在她怀里的男孩的脸,农妇口中的神宫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神宫比普通神社的排场要大得多。通往主神殿的参道两排整齐飘扬着绘着「奉祝天正之御大礼」的黑白御神旗。 「天正」是战国时期的年号, 这个认知让一直心存疑虑的日暮葵稍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 由圆木围成的方正神宫中正巧有一位披着鹤松纹千早外衣的正巫女手持着一捧椿叶枝经过。 日暮葵追上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日暮神社我并没有听说过, ”巫女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睛望向远处的神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食骨之井]我倒是有些印象。相传这口井堆积了太多太多妖怪的尸体,井中的妖气将周边的万物吞噬、寸草不生,是古时代一位有名的巫女翠子大人净化了它, 并且种下了意为[守护]的神树;此后就有一个巫女的村落在附近代代衍生了下去。” 井和井边的御神树,这显然就是日暮葵想要知道的情报;她放下了半颗心,向这位巫女大人追问道:“那么, 请问您知道它具体在什么地方吗?是朝哪个方向走呢?” “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巫女摇了摇头,但还不等日暮葵露出失望的神情来,她就温和地补充道,“不过,请和我一起来,我带你问一问堇大人吧。” 这座神宫的主巫女堇,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婆婆,她佝偻着厚重的背、却将银白的长发束起、衣袖挽起,独自在神殿背后的水井旁动作利索地清洗着草篓里晒干了的紫藤花瓣。 黛紫色的花瓣在潺潺的流水中沉浮,脱水后还沾染着莹亮饱满的水珠;堇婆婆布满皱纹和青筋的手抓起花瓣,将它们放进白色的纱布中揉搓、沥干,不一会儿,纱布就染上了浅淡的粉紫色。 “婆婆,”巫女半蹲下身子在堇婆婆的身边大声说道,“有别的地方来的巫女向你打听[食骨之井]的具体位置!” 原本对她们的到来置若罔闻的老人这才缓慢地抬起了头,她周围皮肤耷拉着、却异常澄明的眼睛先是扫过日暮葵怀里安静注视着她的男孩,再沉沉地落到了日暮葵的脸上。 “是巫女的话,就来帮我制酒作为交换吧。”她看着日暮葵。 “婆婆,她赶时间呢!”年轻一些的巫女有些为难;再看向日暮葵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抱歉,显然她也无法左右堇婆婆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的。”日暮葵回应道,只要这之后可以告诉她正确的地址,那么加速赶过去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日暮葵将怀里的男孩放回地面上,然后学着堇婆婆的样子挽起衣袖、净手,然后抓起紫藤花瓣散进水中;井水是微凉的,入水后的花瓣就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在波澜着的、倒映着头顶树影的水中浮浮沉沉。 “紫藤之花终年不败,每一朵花瓣里都积蓄了日光;在避光的瓦罐中缓慢地沁出酒香,而花瓣永存,酿造出的才是时间。” 她发红的手指抄起花瓣,由纱布抿干,再放置进一侧的深色酒罐中;一旁年轻的巫女适时倒入佐料后,日暮葵再用红绳仔细地酒罐封口。 制酒的过程重复而繁琐;但花瓣隐隐约约的沁雅香味、井水的凉意还有微风抚过的微痒触感仿佛将这一切温柔缓慢地镌刻进时间之中。 日暮葵想起了祖祖父在古籍中翻找到那句话: [时间是产灵,水、米、酒进入身体和灵魂相连接,也被称为产灵。] 这...就是产灵吗?只是由巫女手酿的紫藤酒,就将她从遥远的未来拉进这个时空。 在一旁注视着日暮葵制酒的男孩撩起她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的墨黑发丝,帮她抿在耳畔;发间杂了一片黛紫色的花瓣,他却没有帮她摘下。 一切终了,已经是午间。 就像日暮神社做的那样,紫藤酒被深深埋在神树下的土壤里,等待十年后、又或者是千百年后,它的有缘人将一切拂尘再现。 堇婆婆终于满意,佝偻着背走到日暮葵身前。 她说:“[食骨之井]的所在地是七十多年前那位守护着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大人的故所,你只要一路向东行,沿途打听[巫女桔梗]便可以到达目的地。” “只是,如果你是奔着[四魂之玉]或是[食骨之井]前去,”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它们已经在善恶的相噬□□同陨灭了。失去了存在于世的意义,神明也不再聆听信徒的祈愿。” “但是,如果用同质的产灵作为交换...神明大人也许也会动容的吧?” “产灵...吗?”堇婆婆眯起了眼睛,她似乎因为日暮葵知道这种事情而感到微微的惊讶,但很快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要知道,和神明的交易是会付出代价的。” 日暮葵沉默,又很快像是没有听到婆婆说的话似的扬起了笑容。 “我知道了,感谢您。”她挥了挥手,与两位巫女大人道别。 午时的阳光正耀眼地挂在天际,日暮葵遥遥地望了一眼她即将前去的方向,然后蹲下身子认真地和拉着她衣袖的男孩说:“我并不知道你不想要回家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但是你很懂事,也应该明白,接下来的路程我并不能再带上你。如果可以的话,就告诉我你家的位置,我送你回去吧。” 男孩抿起了嘴唇,为日暮葵指了一个方向。 ...... “就到这里,剩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回去。”男孩从日暮葵的怀里跳下来,他转身仰面看向日暮葵,素白的指尖突然抚上了自己眼间的黑色纱布,“姐姐想要看吗?我的眼睛。” 日暮葵注视着他,嘴唇微张;她正要说些什么时又被男孩从嘴角轻泻出的笑声打断:“不会给你看的哦。姐姐看了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把我抛在这里了。” 他蓦地伸手到日暮葵的发间,将一小片的紫藤花瓣捏在指尖、放在手心。 “这就是纪念物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不会再见了。”日暮葵不忍心许下谎言编织的承诺,她想起自己一直都没有询问男孩的名字——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不会再见了。 * 日暮葵一路东行,在暮色沉沉之时也没有停止赶路。 只是,在踏着树枝疾行飞过林间时,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日暮葵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迅速调转方向的同时,拔出了自己腰际的日轮刀。 前方果然有鬼,体型庞大、叼着一只断手摇摇晃晃地往着一个方向走去;它充满食欲的浑浊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新目标。 被恶鬼的压迫感惊吓地浑身直颤的男人背靠着一棵树的树干,他惊慌地大喊着,僵直的双腿已经容不得他再逃跑,只好闭上眼睛冲着鬼前来的方向胡乱挥舞起自己的日轮刀。 那也是一柄日轮刀。 自天空而降的日暮葵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揪着男人的衣领将他带上半空中,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躲过了恶鬼的一轮攻击,在轰然倒下的大树的巨大动静中退后了几十米。 日暮葵如果带着这个男人的话就不能继续轻盈地移动,于是她不由分说地将人往自己身后一推:“快跑!” 她双手交握在自己的刀柄上,并不宽阔的肩膀挡在了男人面前。 这是日暮葵第二次遇到异形鬼,上一只异形鬼给她的背后带来了三大道至今还没完全消退的伤疤,而这只庞然大物——她又能活下来吗? [能不能活下来]总是日暮葵迎面对上恶鬼时第一个在她脑海里产生的问题,然而真正呼气、吐气,将荧紫色的剑气攀附上日轮刀的刀锋时,她反而不会再想那么多;点地而起,逆风直上,躲开一个又一个的攻击,如果不慎被鬼的利爪、獠牙挫伤,必须要忍着疼痛继续有节奏地呼吸,笔直地攻上恶鬼的脖颈。 紫色的剑光一闪,恶鬼筋肉密布的脖子被平整地切滑开来,斜斜地往地上坠下。 但还不等日暮葵稍微松下一口气,无头鬼尸却挣扎地向她扑来——日暮葵此时这在它的拳头和树干的夹缝之间,因为砍杀的巨力而怔松下来的手臂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无处可避。 就在日暮葵即将要硬生生抗下一击时,一道耀眼的火光拔地而起,须臾之间,将恶鬼的残尸燃烧殆尽。 她勉强平稳落地,狼狈地在实地上踉跄了几步后,抬头看到了正缓慢地将日轮刀收回刀鞘的男人。 这是... 日暮葵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继国...?” 那个束着战国时期剑士特有的高马尾的男人,听到日暮葵的声音后才转过脸来,看到他脸上的红色云纹印记之后,日暮葵才确认,这是继国兄弟中的弟弟,继国缘一。 明明就在刚才挥刀使出了精彩绝伦的一击,但他的神色平静淡然,似乎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走到日暮葵的跟前,低头看了她手上仍紧紧攥着的日轮刀一眼,问道:“你不是鬼杀队的成员,你是从哪里拿到的日轮刀,又是谁交给你的呼吸法?” “我...”日暮葵哑然,她偷偷地将自己的日轮刀背到身后,突然升起来一种被教导主任所凝视着的感觉,她嗫嚅道,“能不回答吗...?我刚刚砍了鬼,挺累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继国缘一沉默了一瞬,往后退了几步,他说:“那么,就跟我回鬼杀队的总营休息一下吧,等你情况好转之后再回答那些问题。” “不行!”日暮葵立即摇头,“抱歉,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办,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了——抱歉!” 继国缘一似乎并不习惯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别人,日暮葵明确拒绝之后他也只好别开眼睛去,从腰间摸索一阵,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她:“这是可以快速止血的药。” 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接过;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等会儿撒上继国缘一给的药、再缠上她随身携带的绷带,也算是妥善处理了伤口。 “这之后如果你想要谈一谈这类事情的话,”他继续说道,“可以找家纹为「紫藤花」图饰的家族帮忙传话,鬼杀队会收到情报的。” 日暮葵点了点头,她想到继国缘一竟然是这个时代的鬼杀队剑士的话,他背后的鬼杀队肯定也有更多有价值的情报;等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完成之后,她一定要回头来联系到他们,再做询问。 ...... 杀鬼的小插曲耽误了些时间,等日暮葵一路找到已故巫女桔梗大人曾经居住的村庄时,天色已近破晓。 平整种植着庄稼的农田,圈养着的家禽、马匹,当天光照亮这个小而周全的村庄后,日暮葵无端升起的紧张情绪渐渐平和下来。 早起的村民看到她的脸还有装扮后都露出了新奇的、了然的神色。 “您是戈薇大人的亲人吗?您的眼睛,还有嘴唇,喔,和戈薇大人可真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呢,您是来走亲戚的吗?” 血缘关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血脉之下涌动的情感大概与生俱来;日暮葵在村民的话语中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的姑姑,她十五年来未曾见过一面的姑姑和她有着相像的眼睛和嘴唇。 此时,突然有暴躁的男声从一间木屋内传出;等日暮葵转身去看时,那个银发、穿着一身火红色衣服的男人已经一脚将木门踹开了出来,凶巴巴地看向他们的方向,说话间还挥舞着他的拳头:“什么事大清早就吵来吵去的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面露无辜的村民们正想解释,这时从敞着门的木屋内横飞出一只草鞋,又痛又准地啪到了红衣男人的身上,另一个激昂的女声怒骂道:“犬夜叉!和你说了多少次出门要穿鞋!赶紧给我穿上!再把家里地板弄得脏兮兮的,我饶不了你!” 女人从木屋内插着腰出来,浓墨般的乌发披在脑后,她也同样穿着白衣绯袴;只需要一眼,日暮葵就可以认出,她就是自己的姑姑日暮戈薇。 在盯梢着被称呼为犬夜叉的男人老老实实穿上草鞋后,日暮戈薇才转过头来,对着村民们露出了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容:“抱歉,又吓着大家了。不过为什么今早外面这么热闹...” 日暮戈薇的话音在看到被村民围绕在正中的日暮葵后骤然卡顿住,她惊异地和日暮葵对视;此时,红衣男人走到了日暮戈薇的身边,他的反应就大得多,在和日暮葵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男人瞪大了眼睛,用他指甲尖尖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日暮葵的脸,头顶上非人类的耳朵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起来。 “嚯戈薇!这人和你长得好像啊!” 这种事情,日暮戈薇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稍微有些迟疑地往日暮葵的方向走了一步,问道:“你是...?” “我是日暮葵,是日暮草太的女儿...”日暮葵主动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在确认了眼前人就是她的姑姑后,日暮葵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位;她紧紧地抱住姑姑的腰,将不由自主沁出来的泪花蹭到了她雪白的上衣上,日暮葵明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她说,但所有的话涌到了嘴巴还是变成了无助、委屈的一句,“姑姑,曾祖父他...他在家等你,奶奶也是,爸爸妈妈也是,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啊...!” 日暮葵感觉姑姑环着自己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了,戈薇又惊又喜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你居然来了,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为什么我试了这么多年却永远无法通过那口井?” 日暮葵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自己是如何通过[产灵]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简略地告诉她;说话间,日暮葵意识到时间不等人,便焦急地拉着姑姑的手,请她立刻照做、回到现代去。 日暮戈薇最终还是从日暮葵尽力掩饰着的神情中察觉到了异样,她紧紧地回握住日暮葵,和她相似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葵,告诉我,是家里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日暮葵难受地点头,又一阵酸涩的感觉涌上她的眼角:“是曾祖父。” 得到了日暮葵的确认,她的姑姑戈薇反倒镇定了下来,她转身指挥犬夜叉赶紧去挖以前巫女埋下的紫藤酒,然后牵起日暮葵的手快速地向[食骨之井]的方向跑去。 [食骨之井]所在的森林郁郁葱葱,林间有野雀、乌鸦的叫声,而曾经串连起了这个世界和现代的古井在一片生机中沉默着。 日暮葵拦住正要喝下紫藤酒的姑姑戈薇。 “让我先试验一下。”她独自上前一步,捧起一罐罐紫藤酒尽数倾进古井之中。 神明大人,她想,是我先用产灵与您做出了交换,那么,就让我延续这一切的代价——来唤醒这口长眠的神井吧。 沉睡了数十年的[食骨之井]渐渐地升起朦胧的白光来,井壁蔓延的青藤开出了紫色的花朵。 两个世界的通道再一次开启。 ...... 日暮葵跟着日暮戈薇和犬夜叉回到现代。 连着两天的奔波还有与鬼对战的疲惫之感,在走出木屋、看到熟悉地沉静立在一旁的御神树之后才渐渐地席卷了日暮葵的头脑和身体,不过任务完成之后的满足感也让她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姑姑他们赶着要去看曾祖父,已经匆忙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了;在日暮葵视野的尽头,她看到听到了动静从家里出来的奶奶、爸爸还有妈妈,他们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日暮葵远远地看着他们。 “喂日暮葵。”她听到身后传来鬼舞辻无惨的声音。 大概是她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日暮葵看着鬼舞辻无惨都顺眼了不少,她冲他眯眼笑起来:“我说了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现代的天气是阴天,不怎么妙的乌云正积压在天际;但正因为这样,鬼舞辻无惨才可以不用撑伞就从室内出来。 他并没有对这个家时隔多年的团聚有一丝一毫同理的幸福感,他只是有些难办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日暮葵很蠢似的无奈道:“日暮葵,你别傻笑了,有这种心情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知道瞳阿姨...她对你擅自作主去找你姑姑这件事有多生气吗?她...” 鬼舞辻无惨的忠告戛然而止。 因为日暮葵的妈妈已经气势汹汹地从不远处杀过来了—— 她妈妈先是对日暮葵劈头盖脸一顿骂,越讲越气后看到日暮葵还试图回嘴,扬起手就要打她——吓得日暮葵火速躲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背后,然而盛怒下的妈妈完全忘记了要给鬼舞辻一点面子,连带着沉默地挡在日暮葵面前的他一起打。 硬挨了几下打之后,日暮葵意识到此时不可以和她妈妈起正面冲突,于是一拉鬼舞辻的手,飞快地往反方向逃去。 跑得远了,还能听到她妈妈插着腰的歇斯底里。 “我——错——啦!!”日暮葵意思意思地喊回去。 然后拉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鬼舞辻无惨坐到了神社沿边的石像上。 鬼舞辻的下巴、胳膊处已经开始可怜地泛红,自然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日暮葵却完全不在意她妈妈的批评,她一手大咧咧地揽上了鬼舞辻无惨的肩膀,然后传授给他自己的秘诀:“习惯就好啦!” “......” 鬼舞辻无惨捏着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肩上掰扯下,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嫌弃地推回去,他冰凉的手指拉上日暮葵白色的衣袖,露出其下缠绕着的绷带。 “喂你...”日暮葵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嘴硬道,“就是有点擦着了,这有什么啊!”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让她得逞,长长的睫毛随着他垂下的专注视线微微颤动着,在帮她调整了一下渗血的绷带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他或许是想要表达嘲弄或者嫌弃? 日暮葵却不小心心跳如鼓了起来。 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苍白俊秀的侧脸,几乎忘记了眨眼。 鬼舞辻无惨偏过头来,与她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话语有什么不妥,甚至在看到日暮葵在傻愣愣盯着他时,他也只是稍微有些好笑地用专属于少爷的无茧的柔软指腹擦过日暮葵脏兮兮的脸,滑过她纤长的睫毛、她的眼角,然后插进柔软的发丝间,将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允许你休息三十秒。”他不再看她,神情专注地研究起了正对着的墙面上斑驳的纹路,“这是你活着回来的奖励。” 日暮葵的手紧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在耳边因为紧张的情绪升起的嗡鸣声中她不断地回忆自己过去和鬼舞辻无惨的相处——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进展到了这么亲密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指出磨磨头、缘一在战国的时间问题,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w 本文大概就是战国、大正、现代三条线,方便剧情紧凑,时间轴会缩短、模糊,大家可以不用特别在意xd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曾祖父的病情在见到姑姑戈薇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渐渐好转了起来。 又一天晚上, 日暮全家围在餐厅咕噜噜地煮起暖融融的汤豆腐火锅时,曾祖父也难得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在桌边连吃了好几块被煮至软和的豆腐。 “明天吃炸鸡块吧!”他还挥舞着筷子和大家要求。 氤氲着飘向房顶圆盘形的节能灯的热气吹红了日暮葵的双颊, 她也变得像一杯一杯对着喝酒的爸爸草太还有姑父犬夜叉一样脸色通红。 “太热了吧, 居然又吃火锅, 现在可快要到八月了啊...!”日暮葵把手当作小扇子, 一边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扇风,一边大声地在鬼舞辻无惨的耳边抱怨道。 不大的餐厅内实在是太吵了,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爸爸的大笑声、姑姑和妈妈讨论着她们少女时代那个明星的婚后八卦声、奶奶劝曾祖父早点回去躺着休息的声音彻底盖下。 鬼舞辻无惨没有听清日暮葵说了什么,再度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他的脸色虽然仍然是苍白的,但日暮葵看到了他脖颈上的薄汗。 “走啦, 我们出去透透风。”日暮葵索性拉他起来, 推着他的后背向房外走去。 屋外的空气至少比餐厅里清爽一些,夏夜的凉风缓缓地袭来, 带着远处栀子花的香味, 总算拂走了扰人的燥热;清朗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 衬地周围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日暮葵和鬼舞辻无惨并排朝御神树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她回过头时,看到他们的影子被光影无限拉长,又和沙沙树叶透下的斑驳树影交汇在一起,宁静无比。 学校的第一学期早已经结束,暑假都过了一大半;期间, 日暮葵依旧过着大正、现代两头跑的生活,偶尔猎鬼负伤回家时,也被半知情的鬼舞辻无惨一起帮忙打着掩护过去了。 “明天我要再去一趟姑姑生活的那个世界。”日暮葵踢着脚底的小石子告诉鬼舞辻无惨。 她从来没有和他讲过自己隔三差五通过古井去的是什么地方, 在那边挥舞着开了刃的长刀到底在干些什么,而她姑姑生活的世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定居、十几年没有回家这种事情也同样像某种禁忌一样,并不会在这个家里被大声谈论起来。 因而,日暮葵开启这个话题后,鬼舞辻无惨只是用他玫红色的眼睛转而看向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了。就和你说一下。”日暮葵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径自走到了御神树下,伸出手贴上粗糙的神树表皮。 她想起来,自己在战国时期碰到的那位年迈的巫女曾经和她说过,和神明以产灵作为交易,是会付出代价的;这段日子,她也许都是用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神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家庭和睦团聚,在大正时的猎鬼经历疲惫惊险,但总归没有让她赔上生命;那么,神明拿走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日暮葵也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在大正猎鬼期间,她抽空去了一趟主公大人的府邸和他讲述了自己在战国时代碰到继国缘一和其背后鬼杀队的事情。 产屋敷大人告诉她,如果代代流传下来的情报没有出错的话,那么[战国时期]的鬼杀队剑士应该就是创立了初始呼吸法的那一批、鬼杀队历史上最强大的剑士们。 “此前你传递来的关于[剑道部]王牌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的情报我也详细阅读了,虽然鬼杀队的初代名单中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名字,但是[继国]的确也被文献记载为是战国时代最早使用呼吸法的那位剑士的姓——或许,就是那位继国缘一先生吧。” “初始呼吸法,战国时代的鬼杀队,诸如此类的情报就请你带回来了,我的孩子。” 日暮葵再次整收行装,踏上了去往战国的征途。 在日暮葵下井之前,她的姑姑戈薇递给了她一条串着个疑似用某巨型兽利齿雕成的口哨的项链,戈薇盯着日暮葵将项链套进脖子后告诉她:“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口哨,会有好人来帮助你的。” ...... 由紫藤酒贯通的古井已经可以轻松地连接起战国时期的食骨之井,日暮葵在清晨的阳光和满森林的鸟鸣声中从井中爬出。 要想找到紫藤花之家并不困难,日暮葵很快得到了鬼杀队传递回来的口信,邀请她前往鬼杀队的总部。 战国时代,战火还在分踞的各个国家间燎乱;战争带起的欲望和怨气滋生出了源源不断的妖怪,这些妖怪的实力虽然大体上比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鬼要弱地多,但仍然会对普通人家产生危害;日暮葵的灵力对它们奏效,破魔之矢也频频派上了用场。 到达鬼杀队总部所在的城池已经是傍晚,鬼杀队的剑士们并不像大正时期那样分地避世而居,并且因为官府的禁刀令而尽量避开繁华的城市行走;战国时期的他们在相对繁华的城池内有一栋宅邸,任何与猎鬼相关的委托都可以上门来找到他们。 傍晚正是猎鬼者们出门完成委托的工作时间,日暮葵敲响鬼杀队宅邸的木门时,只来了一位普通的家仆将她迎进门。 “您就是缘一大人说的巫女大人?”家仆确认了日暮葵的身份,恭敬地请她到偏殿入座,“缘一大人还有鬼杀队的其他大人们都外出猎鬼了,请您在偏殿稍作休息,我为您安排床铺和入浴的热水。” 日暮葵点头谢过;偏殿内点着浓重的薰香,她实在有些闷了之后,便走到长廊上透气,这时,日暮葵听到回廊的尽头传来一下又一下挥剑的声音。 很少有人能够把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连击做到如此流畅、迅猛,日暮葵心下好奇,放轻脚步转过了回廊。 月色下,一个高个男子正在庭院之中练剑;脊背笔挺,呼吸间闪着月光余晖的剑锋重而稳地直指天畔,一道道月弓形状的剑气随着他的力道飞向夜空,但很快湮灭在暮色中。 日暮葵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识地模仿着某个动作,但因为屡次的效果都不如人意后,又饱含愤怒地将手中的日轮刀倒插进庭院的石子地面上。 “来给我解开绷带!”他对着空气命令道,然后气哼哼地坐到了回廊边上。 四下无人回应。 “......”日暮葵这才意识到这人大概早就发觉了她的存在,并且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供他使唤的婢女。 “快点,为什么还愣着!”男人催促道,一边自行解开了腰带;外衣顺势滑落,露出他半边缠绕着绷带的精瘦后背;未被绷带遮挡住、但密布着长长短短结印了的旧疤痕的皮肤,底子其实也是光滑细腻的。 月下美男。 日暮葵受到了刺激,想要出声提醒对方,又觉得有些尴尬;她小幅度地后退了一步——男人终于不耐烦地侧过身来,半边月光半边夜影的脸是日暮葵所熟悉的眉眼。 这是...战国时代的继国岩胜。 在日暮葵被他吓了一跳的同时,继国岩胜的反应也不小;他火速背过身去,拉回上了自己的衣服,一边飞快地系着腰带的同时,就像是日暮葵占了他什么便宜似的怒道:“成何体统!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日暮葵更加尴尬了,她妈妈以前和她说过看到裸.男眼睛是会长针眼的。 此时,没有在偏殿找到日暮葵的家仆也闻声赶来,又是鞠躬又是赔罪地向继国岩胜解释了日暮葵的来历。 “会呼吸法的巫女?”神情终于正常了点的继国岩胜用眼角扫过日暮葵,然后又将脸刻意地朝向另一边,对家仆命令道,“这是缘一惹来的麻烦,我不会管。带她下去。” 家仆立刻唯唯诺诺地称是,躬身要引日暮葵离开;但是日暮葵止住了他的动作,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稍有兴奋的光芒,纤细的手腕一翻,从自己腰际悬挂的刀鞘中抽出她浮着紫纹的日轮刀来。 “既然继国...前辈在练剑,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继国岩胜终于回过头来直视着日暮葵的眼睛,他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似乎是克制又忍不住轻蔑地一哼,“就凭你?” 他果真和现代的岩胜学长一样受不得一点的挑衅,虽然嘴上并不承认,但身体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修长的手臂一把捞起他插在地面上的日轮刀;剑花一翻,长刀已经被他直直地指向日暮葵的鼻尖。 “不知好歹的女子。”他冷冷地抿着唇,“得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呼吸法。” “岩胜学长做这种表情还是蛮恐怖的。”日暮葵一边这么想着,然后仰身迅速躲开对方毫不留情袭来的一击;银色、紫色的剑气重重撞击后相斥出滚滚热浪,将庭院地面上的沙石呲啦地霹雳而起。 这个世界的继国岩胜使用着呼吸法,但是在剑技的使用偏好、连击时会先下攻再上挑等等诸如此类的习惯性动作上都和现代世界的岩胜学长一模一样;而且一定要对比两人的剑术程度的话,除去对方在呼吸法作用下每一击带来的月弓状特技有些难以躲避外,战国时期的继国岩胜在力速和对对手行动的预判上甚至有些不如岩胜学长。 不过即使对方的剑术有些那么点小瑕疵,吊打日暮葵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日暮葵还是咬着牙在对方迅猛的攻势下勉强支撑了几个回合,剑气幻化出的紫藤花瓣甚至比他的月弓先一步擦破了继国岩胜的侧脸。 在终于暴力一击挥飞了日暮葵的日轮刀后,继国岩胜的脸色甚至比之前比试前更加难看了,他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日暮葵密布着汗珠的脸,似乎是看在日暮葵是个女孩的份上才抑制住了拎着她的衣领怒吼“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动作的!”的冲动;他重重地气哼一声,挥袖转身离去。 这个岩胜前辈也太凶了吧! 日暮葵甩了甩自己被刚才那一击震麻的手肘,把自己可怜的日轮刀捡回来插入刀鞘,面色讪讪地跟着家仆回客房休息了。 第二日早晨,外出猎鬼的鬼杀队成员们才陆陆续续地回来。 战国时期能够使用呼吸法的剑士也只占少数,在继国缘一的引荐下,日暮葵一一见过了分别使用水、炎、岩、风、雷五大初始呼吸法的剑士们。 同时,作为交换,她已经将自己的来历、目的详细地告诉了这些鬼杀队的主力剑士们,虽然通过井来自于异时代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挺不可信的,但是身为剑士之首的继国缘一并没有提出异议来,其他剑士们也就默认了日暮葵的特殊性。 他们都是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其日轮刀和剑气也随着呼吸法的差异产生了变色,威力剑技等和大正时代的柱大人们似乎是不相上下的。 这就是历届鬼杀队最强的剑士...?日暮葵心存疑惑。 并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产屋敷大人明确要求了希望她能够通过此行找出战国时期剑士们实力强大的秘诀,以此来提升鬼杀队的战力;如果他们本身实力就相距不大,那么这一切也就失去了意义。 似乎是或多或少看出了日暮葵含蓄的疑惑,一位剑士笑着和她说:“我们这些人的呼吸法全是缘一教的,目前的实力也远远比不上他,如果你要学习什么杀鬼经验,还是好好跟他讨教讨教吧。” 一旁的继国缘一沉静地扶袖喝茶,注意到日暮葵转过来的视线后,他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略略点头表示同意。 继国缘一使用的呼吸法才是所有呼吸法的正宗,[日之呼吸],他手持黑刃日轮刀,斩击间爆发出几乎通天的耀眼光芒;被刀刃划开的障碍物燃烧着太阳沿边的火焰,经久不息,仿佛永远刻在了刀痕之上。 这才是太阳的本原。 继国缘一将长刀背在手后,微微扬起的长发擦过他波澜不惊的面孔;日暮葵被震慑到,看着他的样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继国缘一也没有想好该怎么把自己的猎鬼经验总结成通俗易懂的话传授给日暮葵,他想了想,然后告诉她,“日之呼吸共有十三型,如果你想学习的话,我可以教给你。但是呼吸法因个人体质而易,记住剑技容易,真正运用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一层道理日暮葵也想到了,[日之呼吸]需要爆发出极致的力速来,战国时期这么多素质良好的鬼杀队成员在缘一的指导下仍不能使用日之呼吸,只好退而求其次、衍生出属于自己的呼吸法变式来;那么以她甚至连音之呼吸都不能承受的体质,她又怎么可能真正学会[日之呼吸]呢? 但是,她不可以,她背后鬼杀队许许多多的同伴中总有人能比她更进一步;这一代完成不了,便代代流传下去,就像是不灭的紫藤花,他们的意志将会有着跨越时间的传承。 ...... 不过,学习日之呼吸的剑技似乎并没有日暮葵想象地那么困难;参考她此前学习花之呼吸剑技时犹如盲人学步的痛苦,日暮葵原本都打算在战国时代消耗完她剩下的暑假了,但是事实上,她对日呼剑技的上手之快已经到达了继国缘一都有些惊讶的地步。 难道是花呼和日呼的剑技之间有相似的地方?日暮葵总觉得日呼的一招一式在学习起来有着微妙的熟悉感和契合度,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便不再多想——要不是她的确没办法使用日之呼吸,日暮葵也许会以为自己在此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呢。 日呼共有十三式,继国缘一只先教会了她前十二式;日暮葵不敢偷工减料,虽然自身实力在呼吸法的限制下并不能达成缘一的完成度,但还是认真地把要点一一记在了脑子里。 在她勤勤恳恳练习剑技的期间,继国岩胜竟然也隔三差五来看她;最初他的本意估计是来找日暮葵再次用剑技彻彻底底把她打趴下的,后来却只站在庭院那头远远地看日暮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日之呼吸的前十二型。 终于在一天的夜晚,继国岩胜披着冷冷的月光主动跨过了庭院,在正对着日暮葵位置的回廊处持剑坐了下来。 即使是处于相对放松的姿态,他也习惯于将脊背挺得笔直。继国岩胜将透过琥珀色瞳仁的锐利视线投至日暮葵的身上;日暮葵立刻动作一僵,无端地产生了一种被豹类野兽盯住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紧张地看向他。 “继续。”继国岩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疑问,只是命令道;属于成年男性的微宽指节轻击日轮刀的刀柄。他在成为鬼杀队剑士前肯定是什么武将世家的公子,若不是这样,他的身上又是怎样同时兼具了高位者的倨傲和武夫的军命严明。 月色笼罩的庭院寂静无声。不久前日暮葵好像还听到前门处传来了什么乱哄哄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兴奋地说些什么,但很快和草丛间惊起的蚂蚱一样沉落下去;现在,只有月光,她还有继国岩胜。 日暮葵机械地挥剑,如芒在背,连刀锋与空气的摩擦都不再那么有力;她自觉没趣,顶着继国岩胜的目光兀自收了剑,走到他的面前。 “到底怎么啦?” “继续练剑。”他不满,“有什么事情也和你无关。” “可是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怎么可能练习地下去啊?”日暮葵索性到他旁边坐着,引起对方皱着眉往另一个方向大挪了几步,与日暮葵之间隔了有一臂距离。 真是个古板的家伙。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继国岩胜直视着前方回答,“是一件好事。大概。”虽然这么说,他却紧抿了唇。 ...... 日暮葵果然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有一位剑士在几天前外出猎鬼时觉醒了「斑纹」,据这位剑士回忆,他当时正处在被死神扼住咽喉的一瞬间,与恶鬼同归于尽的信念充斥满了他的头脑,他握刀的双手开始震颤,无穷的、几乎要将身体和理智一起燃烧的热气突然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尤为热辣——这种与剑气同色的小块印记在攀附上剑士面额的一瞬间就让他的实力暴增,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了战局,将咧着獠牙的恶鬼轻松斩首。 日暮葵此前也注意到过继国缘一额角处的火红色云纹印记,没想到这种「斑纹」的存在竟然才是他的实力远超于常人的原因之一;然而,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似乎是斑纹与斑纹之间有着强烈的磁场一般,在第一位剑士开启斑纹之后的短短数日,第二位、第三位剑士也觉醒了斑纹,自此实力大增。 他们骤然拔高了一个维度的战力让鬼杀队几乎所向披靡了起来;日暮葵这才意识到,原来「斑纹」才是让战国时期的鬼杀队剑士们成为最强的原因。 这个新发现激励到了她;既然斑纹的开启具有奇妙的连带性,那么只要她觉醒斑纹后再带到大正时代,鬼杀队目前的战力就会得到质的提升! 连着好几天晚上,日暮葵都兴奋地睡不好觉;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自己开启斑纹之后是怎么样像切菜一样削掉一只只恶鬼的脑袋,然后拎着屠刀走向鬼舞辻无惨时,对方又是怎么样抱着她的大腿哀求她不要杀死他的。 在滑进梦乡的前一秒,鬼王的脸和少年鬼舞辻渐渐重合在一起;他玫红色眼睛带着令她动容的悲伤,虚幻的双手捧上她的脸。 他说:“死亡会将我们分开。” 梦境中,日暮葵嘴角抿起的笑意渐渐滑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日六已成常态(抹眼泪)如果大家还爱我,我会努力保持的qwq 感谢在2020-04-14 00:00:14~2020-04-15 21: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伊诺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剑花酒月、樱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舞辻无惨、草席、渡边幸子 10瓶;御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后续的训练也在跟进。 斑纹的事情彻底调动起了大部分鬼杀队成员的激情和信心, 一时间大家都积极开展起了觉醒斑纹相关的训练;日暮葵也不例外。 可惜原本亲自教授她日之呼吸的继国缘一身为天生斑纹的强者,每日都被向他讨教经验的鬼杀队成员们围地水泄不通;日暮葵不光挤不进去, 连日常的日呼课程也被迫中断在十二型——于是, 她转头去请教鬼杀队公认的第二强, 继国岩胜。 他使用的月之呼吸同样也是由日呼衍生出的新呼吸法, 但是比起初始呼吸法的那几位剑士们, 他显然并不是很愿意向别人传授自己的剑技,每日的训练也是独自在避人的庭院一角进行。 继国岩胜对日暮葵明摆着的‘退而求次’行为深恶痛绝,白天她主动前来请教,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丢给日暮葵;然而,深夜时他却依旧时常抱剑靠在庭院一侧的墙面上, 远远看向日暮葵训练的方向。 这种双标行为很快引起了日暮葵的不满, 她拎着日轮刀气势汹汹地走到继国岩胜的面前控诉道:“为什么老是来看我训练!看我训练又不指出我的错误,难道看我不停地犯错又不停地训练很快乐吗?...等等!你不会真的...?” 日暮葵突然想起了现代的那位岩胜学长发表过的‘你这个三军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言论, 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同质的继国岩胜是在拿她笨拙刻苦的训练模式当作激励自己的素材吗?! “......”某种程度上被戳穿了的继国岩胜不自然地别开脸去, “只是想知道弱者可以做到哪种程度而已。” 夏夜特有的萤火虫从墙角的草丛间盈盈飞起, 落到离他们近处又湮下不见。 日暮葵插着腰仰头告诉他:“努力本来就是不能用强弱区分的。生来就站在高处的人毕竟只占少数,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我们这种靠努力补足天赋的人。” 继国岩胜听出了日暮葵话中的影射,气得忘记了男女大防,扭头剜了她一眼;日暮葵知道对方也不会真的上手揍她,于是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 最后果然是继国岩胜败落, 他愤恨地侧过身,以此刻意表示出了他并不与弱女子计较;但却继续说道:“弱者就应该有弱者的自觉,一个人的界限在何处, 能否突破、超越,这种事情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妄想依靠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把你带到全新的领域?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继国岩胜似乎是被最近「斑纹」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了,很多事情也只是他心中的杂念和无端的猜测;他为什么要把这番话说给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听? 他将自己的日轮刀重新别回腰间,一拂袍下并不存在的灰尘,紧抿着唇,转身就走。 就在此时,日暮葵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笃实,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好听。 她说:“那么,你就要放弃超越你的弟弟了吗?” 似是嘲弄,似是否定;将大家早就察觉到、却避而不谈的事情撕裂在他面前。 但是盛怒下的继国岩胜转过身来时,只对上了她稍显遗憾的神情。 “我是那种对自己追求着的事物,无论代价、只要有一丝一毫可能性就会愿意去尝试的人。那么你呢?人的一生这么漫长,没有谁会在一出生时就被限定住了终点,此后的一切,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 ...... 人的一生如此漫长;但如果变强的代价是无限缩短你的生命,而你穷其一生想要超越的人是一座仰头望不尽的高峰,那么这一切还存在着意义吗? 继国岩胜没有再继续回嘴;只是将手掌重重地压上日暮葵的头顶,作出一副被她说服了的样子。 * 学习日之呼吸和觉醒斑纹似乎是两头相接的一个环;真正使用出日呼需要斑纹在力速上的辅助,而要想觉醒斑纹至少也要达到将呼吸法使用到极致的状态。 日暮葵向其他已经开启斑纹的剑士们求教的结果并不乐观,再加上继国缘一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她也渐渐地走向了摸鱼模式;在继国岩胜谴责的目光下,开始了她的夏休期。 战国时代的日常生活的确不大方便,虽然鬼杀队所在的大型宅邸家仆齐全,但是没有通电就意味着在炎炎夏季,没有电扇,没有空调,更没有冰激凌;就在日暮葵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回家一趟,或者回蝶屋看看时,鬼杀队所在的城池开始声势浩大地准备起了一场盛会。 夏日的竿灯祭。 对于这种往常只能在电视节目上看到的民俗祭典,日暮葵还是颇感兴趣的;她白天在庭院里训练时就经常看到高墙之外有几枝高大的干型长竿被准备灯祭的人们嘿哟嘿哟地扛过去。 几日后的夜晚,城池中央的主干道两侧张灯结彩;绚烂的灯火像是天际引下的银河,照亮了这个古朴的城市。 街上人头攒动,小商小贩们拉起的街头店铺同样悬挂着小而明亮的花灯;日暮葵走近去看,她左手边的小摊上摆着好几个色彩艳丽的纸糊的面具,她随手捏了一个画满了眼睛、咧着獠牙的恶鬼面具贴到身边人的脸上。 继国岩胜动作飞快地挡了一下,脸色更加不好了。 “这么不情愿就赶紧回去嘛,我难道还保护不好我自己吗?”日暮葵冲他做个鬼脸,然后向问她要不要买面具的小贩摆了摆手,径自走离了店铺。 继国岩胜依旧跟上,在拥挤的人群中仍然能保持走到日暮葵身侧。 竿灯祭最热门的节目就是舞夜灯竿;日暮葵看到过的干型长竿此时被挂满了一只只通明的彩灯,由年轻力壮的男人单手举起,托在手心、顶在额间。 人群中满是赞叹声;日暮葵也毫不吝啬地为男人欢呼鼓掌,换来了继国岩胜嗤之以鼻的哼声。 继续前行,就到了主干道正中的神社,一个露天的神台上,有几位巫女正在隐约的伴乐声中跳着神乐舞;她们手中的三层金铃随着流畅的动作清脆地响起,驱离走了夏日的睡意与恶障。 日暮葵还是第一次作为观舞者站在台下;当一曲完毕,周围人都开始赞美地鼓掌时,日暮葵也难得体会到了继国岩胜刚才的心情,她一手压下继国岩胜半抬起来欲鼓掌的手,然后仰面和他说:“巫女的神乐舞,我也跳得很好。” 她说着,右手虚握作为神乐铃,左手托起衣袖,给继国岩胜比划了几个动作;日暮葵的本意是想炫一下技,但是手腕翻转之间却无端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她手中拿的不是神乐铃,而是那柄紫纹流光的日轮刀。 她难道是练剑练得麻木了,连自己从小跳到大的神乐之舞都和它混淆在一起了? 不,不对... 日暮葵在脑中重新梳理起日呼的第一型到第十二型——每一招每一式都逐渐趋同,金铃清脆的声响应和起日轮刀咻地划开空气的劈裂声,每一点每一划都重合地恰到好处。 日暮葵止住动作,压抑着自己满腔的心跳声,不确定地看向一旁的继国岩胜:“前辈,请告诉我——日呼的最后一型,到底是什么动作?” 继国岩胜沉默地注视着她红扑扑的脸,那种兴奋的神情,满眼倒映着长街上的万千灯火;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冰凉的剑柄贴着日暮葵柔软温暖的手心,被他常年握刀磨成硬茧的手掌包裹着。 继国岩胜有礼又克制地一手虚扶上她的腰,剑花从第十二型开始,在神乐舞结束后空荡无人的观赏广场翻飞起来;夏夜无风,但被迅速有力的动作带起的长发混杂着好闻的花的香味迎面而来。 十二型末,日暮葵凝神;只见继国岩胜压下自己的手腕,复又上挑,以一个自然的连击将轮回的线绳绕回了起始的第一型,划下一个平整圆满的环形。 日之呼吸的第十三型,竟然是「周而复始」。 将招式连结在一起,正是日暮葵每年元旦在天照大神神像的注视下一遍遍献上的神乐舞。 继国岩胜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使是完全依靠着他的力速在挥动手中的剑,日暮葵也不住地喘气着;混沌的脑子却像是周遭旋转着的花灯一样炸开一道道绚丽的光——神乐舞,日之呼吸,井,使命,她的人生,似乎被无形的线,串成了无尽的圆环。 这一切的一切自从她降生于世,胸口的五芒星胎记散发出耀眼的紫光后,就已命中注定。 ...... 从竿灯祭回来之后,日暮葵在日之呼吸剑技上的把握突飞猛进。 继国缘一在此基础上指点了她,又告诉她这段时间由剑士们总结出的开纹技巧。 “保持着呼吸法的常集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双手与日轮刀的连接处仿佛像火烧一样,连续使出剑技,便可爆发出斑纹。” 日暮葵平时使用的花之呼吸是柔化的水系一派,水火相克,照理比其他呼吸法更难产生斑纹;于是她就把一门心思扑在了日呼之上。 终于在一天的夜晚,日暮葵体会到了继国缘一所说的那种灼热。 它就像是窜动的火苗,从她的心口一路滑向全身上下的脉络,最后化为滚滚热浪涌向她的手掌;日暮葵将日轮刀挑起,荧紫色的剑气在高温之下化为了蓝火,将飘浮、缠绕着的紫藤花瓣熔为焦粉。 她的脖颈处起初很烫,但很快就演变为拉扯向五脏六腑、连呼吸都困难的痛;但这一切都不及成功开启斑纹带给日暮葵的喜悦。 日暮葵看向庭院那头肯定在远远看着的继国岩胜,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得意,却发现他似乎正大步向她走来——神情凝重;他的嘴巴在她眼前开开合合,做着重复的口型,声音却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周遭开始旋转,被黑暗吞噬。 * 日暮葵在发烧。 似乎在惩罚她过去十五年都没有怎么生过大病一般,她在一个异时代一病不起。 和她差不多时间倒下的,还有一位鬼杀队剑士,前几天刚满25岁的生日。 鬼杀队的所有人都来看望过他们,城中有名的医生也几乎把宅邸的门槛给踏断;但一切都没有好转。 此时,所有剑士们才真正意识到,「斑纹」的开启并不是神明赐予他们的礼物;这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而代价是生命。 继国岩胜跪坐在日暮葵的床铺旁;素白的冷水帕覆上了她滚烫而苍白的额头,因为燥热而缺水翘起死皮的嘴唇紧闭着。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教她第十三式了。 「斑纹」的开启或许只是向天借寿这种事,他早有所查;只是在她那副笃定了神明会站在自己那边的自信下,放纵了这个弱者笨拙地超越着她本该命定的界限。 “我是那种对自己追求着的事物,无论代价、只要有一丝一毫可能性就会愿意去尝试的人。” “那么,”继国岩胜沉沉地俯视她,“你后悔了吗?” “......”他本以为还在昏迷中的女孩微微晃了头,沙哑的声音从她的牙关泄出,“曾经也有人和我说,和神明做交易就会付出代价——” “原来代价早就已经降临到了我的身上,它允许我穿行在时空之中,也抹去了我生命最后的零头。” “如果我早就知道这样的后果,或许我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根本不会学习呼吸法、斑纹。可是,时至如今,我仍然认为我所作出的一切选择都是遵从我心的正确选择,如果这就是战胜恶鬼必须要取得的法宝的话,那么不是我做,也会有人代替我——人的意志本该就是薪尽火传,生生不息的。” “不。”继国岩胜摇头,他用他宽大冰凉的手挡住了日暮葵的眼睛,他说,“没有人会那么博大。死亡会带走你生前的一切,如果所有的努力会被死亡击溃的话,你的存在、你的努力就会毫无意义。” 鬼杀队的大家就会。 日暮葵看着继国岩胜为她投下的黑色,她想起了雷行先生、香奈惠姐姐还有其他所有的人,没有谁的死亡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她并没有反驳他,只是微微侧过脸。 “能帮我拿一下我脖子上挂着的口哨吗?...我的手好像已经抬不起来了。” 姑姑之前和她说过,遇到危险时吹响它,便会有一位好人来救她。 由犬牙雕成的白色哨子被日暮葵断断续续地吹响,此后便是似乎无事发生的沉寂。 继国岩胜将帮忙抵在她唇边的哨子离地远了一些,正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屋外妖风四起。 浓厚、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乌云在鬼杀队宅邸上空团聚,继国岩胜反应极快地将手按上了自己的日轮刀刀鞘,然而眨眼之间,一个银发的男人就已经站在了日暮葵的床畔。 他明显是一只妖怪,且绝非等闲之辈。 非人的狭长瞳孔冷冷地俯视向日暮葵,妖怪问道:“你是谁?” “我的姑姑...是日暮戈薇。” “是吗。”妖怪面色一哂,然后将有着尖锐爪牙的手探向了自己腰侧的长刀。 不过,他也只是将手搭在了刀上;妖怪微微皱起了眉头,眼风随意地扫过提刀戒备着的继国岩胜,说道:“我的天生牙可以拯救肉.体的死亡。灵魂和肉.体的分离,我也无能为力。” 原来这种虚无之感,是灵魂渐渐从肉.体剥离的感觉。 日暮葵阖上眼,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想了想,再度请求道:“我的背包里有这段时间记录下来的关于日之呼吸还有斑纹的笔记,您既然是妖,大概也享有无尽的生命,那么,就麻烦您帮我将这些东西送给...大概是几百年后,大正时期的鬼杀队主公,产屋敷耀哉先生。可以吗?” 妖怪沉默了一瞬,像是默认了一般带走了她的背包。 妖风渐散,只留下他冷淡的话语在虚空中回荡。 “——弱小又麻烦的人类。” 继国岩胜的瞳孔皱缩,像是被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 良久,他才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啊,”日暮葵笑起来,“就把我带回来时的地方吧。” ...... [食骨之井]吞噬了她的躯体,在一片白光之后,她最后存在过的印记也消失不见。 继国岩胜在井边停顿了一会儿,再回身离开时,又是寻常那副冷酷倨傲的样子。 * 日暮葵在一片白光和花香之中醒来。 她枕着柔软的花床,视野所及之处是漫天飞舞的紫藤花瓣。 日暮葵愣了许久,才慢腾腾地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但动弹不得;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进入死后世界之时,有温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虚空响起—— “[食骨之井]本是妖井,虽然曾经被古巫女净化,日久演化为神,它骨子里还是有妖的邪性,若与它置换时间,它便会收走人的寿命作为代价。” 所以,她才在爆发斑纹的一瞬间透支完了她仅有的全部寿命。 “那么,我现在是已经死了吗?”日暮葵问道。 虚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样继续道: “[紫藤之井]才是善恶分明的神井,它最初诞生于一个美好的愿望,也被代代往生者以源源不断的使命和信念所灌溉,它是善之纯粹,也是最为公正的审判者;善者复生,恶者陨灭,任何人都不可避免。” “日暮葵,你被[紫藤之井]选中,又被它召唤回了善的灵魂,你应该更加坚定不移地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无论今后遇到什么样的困苦,也请记住——” “将灵魂献给神明的巫女,神存,则永存。” ...... 周遭的光亮渐渐淡去,日暮葵再一次回到了狭小昏暗的井内。 屋外照进的点点日光,夏季的蝉鸣和燥热,仿佛有一双手将美好的世界重新捧到了她的面前。 日暮葵将手肘抵在了自己的眼睛处,芬芳的紫藤花香再一次溢满了她的鼻腔。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其实在为以后的he做铺垫啊!(震声! 这章太哲学了,卡到我秃头;没到6k字,明天的更新会再多写一点补上的w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0-04-15 21:25:11~2020-04-16 22: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落、綾、伊诺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lewy 100瓶;アカシ 10瓶;糖糖ゞ黑猫゛ 2瓶;十三·d、言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从战国回来之后, 日暮葵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在身心俱疲的同时,她又陷入了两难的纠结之中——她该不该把「斑纹」的事情告诉产屋敷大人呢? 斑纹的开启虽然会大大提升鬼杀队的实力, 但又会让大家陷入活不过25岁的诅咒—— 日暮葵摸上自己的脖颈一侧, 只要她使用出呼吸法, 这一处的肌肤上就会显出流云状的斑纹, 这是她蜕变为强者的象征;但她又不能忘记当初斑纹显现时那一瞬间的痛苦和察觉到生命正渐渐从体内流失的无力。 鬼杀队的大家已经为猎鬼背负上了一切, 他们手拎染血之刀、在普通人阂眼安眠的夜晚与死亡做着缠斗;这样的他们却要在获得力量的同时,将弥足珍贵的生命终止在区区25岁吗? 也许日暮葵不该替他们作出决定。 但是,将选择拱手送上的她早就猜出了大家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那么,这样的她,是不是...亲手将她的同伴们引向了死亡? 在这样感性和理性的双重困境下, 日暮葵几乎茶不思饭不想, 唯一能让她觉得生活稍微有些盼头的只有晚饭后的夏季特供冰激凌甜点。 但有些奇怪的是,她的家里人似乎也能够察觉出日暮葵这几天的游移不定, 善意地给出了她独自思考的空间;连她爱唠叨的妈妈在看到日暮葵脸上明明白白的纠结后, 也暗叹一口气, 给她每天多挖一点点的冰激凌。 然而,这样的宽容和理解在时间逐渐驶向八月末时,渐渐被消磨殆尽。 又一天晚上,日暮葵照例美滋滋地咂嘴享受着自己的冰激凌时,她的妈妈终于看不下去了—— 既然男主角之一鬼舞辻无惨已经上楼去了, 她就代表全家八卦的视线向日暮葵询问道:“葵...!你作出选择了吗?” “?!”日暮葵被吓了一跳,“...什么选择?” 她可绝对没有在家里暴露过自己在战国、在大正具体在做些什么,她的家人自然无从得知她此时的纠结。 大概是被日暮葵此时茫然的神情无奈到, 她妈妈绕过餐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劝慰道:“葵,我们都知道作出选择很困难,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男孩子。但是如果你不表明自己的态度的话,伤害的可就是两个人了...” “?”日暮葵震惊,“你在说什么?” 这下,全餐桌原本还有些隐忍的视线已经明晃晃地集中在了日暮葵的脸上;日暮葵疑惑且理直气壮地和他们对视,用眼神充分表明了自己一点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这下明白了自己女儿这段时间的纠结根本不是他们所理解的纠结的妈妈日暮瞳恨铁不成钢地扒拉住日暮葵的脑袋晃了晃:“当然是花火大会的事情啊!你到底是和无惨去,还是和狛治去啊?!” “......”日暮葵无语,她挥开自己妈妈的手,然后莫名其妙地回答道,“你们干嘛关心这种事情啊,狛治老早就约我了,我当然是和他一起去啊。” 而且,鬼舞辻无惨那家伙最近似乎是心情不大好,自从日暮葵回现代以后就基本上以后脑勺对着她——这家伙目前能套的情报就那么多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没有利用价值了!日暮葵才不要继续像以前那样腆着脸讨好这个臭脾气的少爷呢! 日暮葵的回答让餐厅的八卦群众陷入了沉默,只有犬夜叉愉快地向大家摊出爪子来:“我赌赢了,给钱给钱!” 日暮葵:“......” * 吃完甜点上楼时,日暮葵正好对上了拿着洗浴用品准备去浴室洗澡的鬼舞辻无惨。 对方根本没看到她似的,抬着下巴要和日暮葵擦肩而过。 此等刻意的姿态不由得让日暮葵在意了起来——难道这家伙的心情不佳也是受了烟火大会的刺激? 她直白的视线终于让鬼舞辻无惨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依旧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日暮葵先开口。 这家伙已经傲娇到一种程度了吧! 日暮葵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退几层台阶转到鬼舞辻无惨的面前;这种仰视的姿态的确能让他心情稍微愉快一些,日暮葵早就侦破了这人的喜好,她有点想笑,但还是掩下嘴角的弧度,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狛治,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然后,一起去烟火大会呢,也是我们好几个月前就约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自己想表达什么呢?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她只好眼巴巴注视着鬼舞辻无惨,希望他能理解。 “...”对方的呼吸一滞,似乎是日暮葵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他就不怎么温柔地伸出手把日暮葵拨到一边去,径自走下台阶了。 日暮葵冲他的背影气愤地做了个鬼脸。 她以后再也不会向他解释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 八月的最后一天,烟火大会如期而至。 当晚除了盛大的烟火表演,也有庙会祭典;新时代的夏日祭比日暮葵曾经在战国时代观赏过的「竿灯祭」多了几分现代的气息。 暖黄色的灯光打亮了正对两排的商贩摊位,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们正携手经过,木屐与青石台面的撞击声、小孩子捞起金鱼后的欢呼声混杂在沿路连着电线的音箱正反复播放着的背景音乐中,显得热闹无比。 日暮葵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浴衣,精心编制好的盘发上插了一簇饱满垂下的紫藤花条;可惜,狛治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花的味道,捂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们先去祭典上逛一圈,然后再去湖边看烟花。”他告诉日暮葵今晚的安排。 烟花秀在八点准时开始,每年都是在本町的观景湖中央搭建平台作为发射基地,绚烂的烟火打上夜空之后,虽然在附近街区都能抬头看见,但没有遮挡物的湖边无疑是最佳的观赏地点。 日暮葵对狛治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跟着他在祭典两旁的摊位消磨时光;人流摩肩接踵,有一个穿着深色浴衣、脸覆着狐狸面具的橡白发男生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簇拥而过了。 日暮葵正觉得他莫名有点眼熟,转头去看时,男生高挑的背影已经淹入了人潮之中。 “怎么了?”狛治跟她一起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日暮葵摇了摇头;她要收回视线时,又突然看到对面一个卖着塑料能面面具的摊子前,继国岩胜和他的弟弟继国缘一正站在那里。 店主挑了一个长满眼睛的恶鬼能面,忙着推销给他们。继国缘一大概是不善于拒绝这种场面,在店主的能说会道下讷讷地把面具捧在了手上;而一旁的继国岩胜则敏锐地察觉到了日暮葵的视线,他偏头看向她,随后,稍嫌冷淡地与她隔着人流和灯火略略点了点头。 日暮葵被身旁的狛治拉了拉胳膊这才反应过来,她迅速回以笑容,然后转过了头——经历了这么多人和事,日暮葵当然清楚不同时间线里的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个体;曾经的记忆也只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湮没,最终封存在她一个人的棺椁里。 只是,仿佛战国时期属于他们的故事并没有落下帷幕。她从后世而来,已经知道了他们并没有斩杀鬼王、完成使命的结局,只是,作为曾经鲜活地生活在她面前的人们,他们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冲向最终宿命的姿态,她多么想亲眼见证。 还有,那个永远追逐着高峰的继国岩胜,他完成心愿了吗? ...... 狛治和日暮葵绕了小道往观景湖走。 总算从人潮中挤出,勉强能够享受到几丝从湖的方向吹来的凉风;日暮葵松了口气,一手忙着整理自己刚才被人群撩乱了的编发。 狛治帮她提着刚才在祭典套圈、扎气球得来的小礼品们,看着日暮葵的动作,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上几周是不是挺忙的?” “唔...”日暮葵叼着自己的皮筋,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有些吧。你来找我了吗?” 狛治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向她语气沉痛地反省道:“原本是想给你带一件礼物的,去了好几次,也在你楼下叫了好几遍你都没应——然后我就爬了你家客房的那扇窗。” “......”日暮葵似乎明白为什么客房现主人鬼舞辻无惨气成那副模样了,不过她还是很相信鬼舞辻帮忙打掩护的能力的——穿越古井的事情日暮葵并不打算告诉狛治,于是她就不动声色地‘喔’了声,等待狛治开始大骂鬼舞辻无惨。 然而,狛治却自此沉默了下来。 夏夜的蝉鸣将远处祭典的人声掩盖,月光流淌在他们相隔开一拳距离的空隙间。 如果他们还能像小的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该有多好,没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也没有横挡在她卧室前冷冷地说着‘你凭什么进去’的新居客。 他或许是这么想着的。 日暮葵见狛治没有回答,安置好自己的头发再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的小纸袋。 “礼物。”他笑起来,“补今年错过的生日礼物。” 日暮葵有些感动,把纸袋中精致小巧的太阳花耳饰小心翼翼地捧到手心时,还小小地嘴硬道:“补了今年的,还有去年的,前年的,你不知道欠了我多少个生日礼物呢。”虽然她也欠着他的就是了。 狛治跨过了那一道月光,重新将手挂到了日暮葵的肩膀上,他笑嘻嘻地在她耳边说道:“好啦,以后的都不会忘记,错过的都会补给你的。” 此时,有几道明亮的白光从湖心窜起,在巨响声中在夜空中排列成「2015」的烟火组合。 烟花秀正式开始。 这本该是最绚烂震撼的一幕。 只是,在烟火打上夜空的一瞬间,狛治与她相触的皮肤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电流感—— 无声的烟花在日暮葵的脑海绽开。 穿着浅色浴衣的狛治,他的眼里倒映着漫天的光彩;他身边同样仰头望着夜幕的女孩子,并不是她。 ...... 比起在意狛治身边的女孩是谁,更加让日暮葵内心发凉的是—— 能够让她触发回忆的,只可能是「鬼杀队」和「鬼」中的一类。 她早已经核对完毕学园里全部鬼杀队成员名单,而狛治并不在里面。 * 在鬼灭学园开学前,日暮葵回了一趟大正。 彼时,鬼杀队内部正好要召开半年一次的「柱合会议」,在战国时期获得了重要情报的日暮葵同样被邀请前往。 她和蝴蝶忍到达主公居所后没多久,其他几位柱们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让日暮葵震惊万分的是,和她同期通过鬼杀队选拔,离他第一次摸日轮刀也就两个月时间的时透无一郎竟然已经自创了衍生呼吸法[霞之呼吸],还靠此一举斩杀了下弦,成为了新一任的霞柱——才一个多月不见,日暮葵就要对这位曾经勾肩搭背、平起平坐的少年尊称一声柱先生了。 这种落差实在有些大。 不过好在...时透无一郎已经不记得日暮葵是哪位了,湖绿色的眼睛不带停顿地扫过她,专注地观察起了草间冒出的小团蒲公英。 倒是长情的宇髓先生大步走来关怀起了日暮葵,顺便和她甜蜜地抱怨一下自己家里的三个老婆:“她们听说这次你也会来,喏,特地让我带了牡丹饼来——我说了一路带过来,饼屑会撒地到处都是的!真是麻烦的女人,你说是吧?” “哈哈...”日暮葵干笑。 虽然和各位柱先生们在大正不常碰得到,但是在现代,日暮葵每天轮着上他们的课,单方面的熟悉度和畏惧值已经很高了,因此和每个人,包括第一次见面的恋柱甘露寺蜜璃小姐打招呼时,也能很自然熟悉。 几个月不见、依旧热情似火的炎柱先生炼狱杏寿郎也是个自来熟,他走到日暮葵旁边,朝气蓬勃地一拍她的肩膀:“日暮小姐!听说你在新的地方学到了很厉害的招式,能不能现在就给我们看看啊!” 他的声音立刻把另外几位原本站在外围、并不参与他们谈话的柱先生们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来;日暮葵在几方注视下,讪笑着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剑技展示——摔了一跤,还把雷行先生的爱刀扔了出去;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又一次有了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水平的机会。 日暮葵屏息凝神,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在呼吸转变间,一股熟悉的灼热感攀上了她的脖颈。 在斑纹的带动下,她融合了日呼和花呼剑气的蓝色火焰舔舐上刀锋,紫藤花瓣浴火却仍随着剑光所指凛然而至;只消一击,作为障碍物被搬来的巨型沙包就在烈日光芒下化为了灰烬。 这一击若是转移到恶鬼的脖子上,威力也不会削弱半分。 日暮葵却仍有些遗憾,即便开启斑纹,能使用日之呼吸,她也完全达不到继国缘一那样的水准——因此,也无法让各位柱大人们亲眼所见本原呼吸法的强大震撼。 在场的柱们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 “已经很努力了,葵。”蝴蝶忍轻轻握住了日暮葵炽热的双手,自日暮葵来到蝶屋起,一点一滴的进步她全都看在眼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家伙到底付出了多少啊。 产屋敷大人被他的孩子们搀扶着从内厅走出;黛紫色的双眼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可他的声音依旧宽和、从容。 他说:“葵小姐为我们来回了制胜的法宝。我的剑士们,请坚信,胜利将从我们这一代延续。” 就像太阳终究会升起,一切的黑暗都将被光明压制。 * 九月,鬼灭学园开学。 在大正的压力下,日暮葵注定是不会以轻松的心态开启校园生活的;自从烟花大会一夜之后,日暮葵就不可避免地对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狛治,产生了疑心。 可惜目前学园里唯一被确认为同质鬼的鬼舞辻无惨目前身上有的全部特质,狛治都没有——特别是以前被日暮葵猜测为会成为「鬼」共同点的畏光,也不适用于体育特招生狛治。 其实狛治也有可能是其他时代的鬼杀队成员,就像继国兄弟他们这样,日暮葵就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在现代寻找情报逐渐陷入瓶颈后,日暮葵就花了更多心思在大正教各位柱大人们开启「斑纹」这件事情上了。 不过,她也就是复述了一遍此前继国缘一告诉她的开纹技巧,然后再根据斑纹会传染这一特性,依次到各位柱大人们的府上住了一段时间。 然而各种呼吸法对应的「斑纹」各不相同,而适用花呼变式虫之呼吸的蝴蝶忍因为其依靠的是涂在刀刃上的紫藤花毒而不是剑技来斩鬼,理论上来说并不可以开启斑纹。 当然,其中具体的理论日暮葵也不敢断言;她只好隔三差五回学校,抱着大佬的同质体发表的言论肯定是正确的这样的盲目信心,跨服询问现代版的继国缘一学长——对方虽然也不是很明白日暮葵口中的呼吸法到底是什么,不过还是很耐心地听着她手舞足蹈地描述,最后再给她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见解。 最终,在多方的努力下,那些本就天赋异禀的柱大人们终于纷纷觉醒了「斑纹」。 他们至始至终都对日暮葵曾经在柱合会议上反复强调了的25岁诅咒避而不谈——仿佛这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代价。 炼狱先生甚至大笑着和日暮葵说:“如果没有斑纹的存在,或许我们连25岁都活不到呢!” 这些话并不能很好地安慰到日暮葵。 大家的面颊、脖颈染上各色斑纹的同时,她又开始反复做起了噩梦。 在又一个夜晚在被虚空抽离走灵魂的恐惧下冷汗连连地醒来时,日暮葵一边默默向神明祈祷着,一边想到,或许她应该去进行一下[心理疏导]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dbq失去全部存稿的我太弱了,又没有写到6k(躺平 也许我明天可以! 感谢在2020-04-16 22:52:28~2020-04-17 23:0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アカシ 2个;有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婶婶想吃土豆 20瓶;陆臧 5瓶;禁烟鬼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综合楼302室。 日暮葵敲响沉重的大门后, 很快有一个染着金发的漂亮女孩为她打开门。 “有券吗?有券就进来。” 女孩子用不怎么友善的视线上下扫视了一下日暮葵,接着懒洋洋地指了指室内的办公桌:“学长不在, 在便签上登记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排到你了会短信通知。” 日暮葵被女孩子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她走到办公桌前, 那本大开着的便签本被登记地满满的, 只有上头几位才被人用圆珠笔随意地画了个勾、表示已经完成咨询——这样来算,要排到日暮葵也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 “你以为童磨学长整天闲着没事情干吗?咨询室就是无聊的时候拿来消遣的玩意。”女孩子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彩绘的长指甲,嘲弄的语气却直冲日暮葵的脸,“别以为拿到券就能随随便便接近他了,能不能...” “其实...”日暮葵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有些无奈, “其实我就是单纯来做个心理咨询,你想多了。” 女孩子的话音一顿, 很快瞪圆了眼睛看她——这样惊讶的表情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你傻吗?花这么多钱买来券就是正儿八经做心理咨询?有这个钱去学校外找个正规医院不好吗?” 日暮葵语塞:“...可是不是大家都说这位学长的水平很高吗?” “哈!”女孩子被她逗笑了, 长长的指甲点在嫣红的嘴唇间,“要不是看上了童磨学长的脸,谁要花钱来给他讲故事逗他哭啊。一万日元,买几只口红不是更划算吗?” “......”日暮葵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在家里看看鬼舞辻无惨的免费帅脸难道不香吗? 她抓回笔在自己的姓名、联系方式栏划了一道杠。 在出门时, 日暮葵又突然想起来,冲女孩眨了眨眼睛:“这张券现在还能卖出一万日元吗?有什么贩卖途径吗?” ...... 女孩子俨然一副和日暮葵哥两好的态度,热情地把日暮葵拉进了一个line群。 “这个是出券的群。”她亲切地指导道, “一般出券都是在网上谈好,然后当面交易。这几天都还没有人出券,也不知道最近涨到多少钱了,一般都在八千日元上下浮动,开学季会涨价。你也可以等买券的女孩子在群里报价,觉得价格合适去私聊她就行。” 还挺像地下交易的。 日暮葵在女孩子的帮助下逐渐熟悉了流程,喜滋滋地捧着手机回教室了。 她想,把券卖了赚到的钱可以请香奈惠老师去喝杯咖啡,或者攒起来给狛治买生日礼物。 走到教室门口,日暮葵刚好撞上鬼舞辻的前桌金毛同学慌慌张张地出来,对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纠结为难的神色,并且伸出手试图阻挡日暮葵再往前走。 “怎么了?”日暮葵愣了一下,对方的细胳膊细腿当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轻松地拎起金毛的手肘把他挪开——然后,日暮葵就看到了自己的座位此时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占据。 女孩子美艳夺目,铂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卷翘的长睫毛下勾人的桃花眼正直直地盯着鬼舞辻无惨的侧脸;她原本一手托腮、姿态随意地靠在日暮葵的课桌旁,但见鬼舞辻无惨并不为她的视线所动,于是翘起白皙的手指撩人地一戳对方的肩膀。 鬼舞辻无惨终于动了动,慢腾腾地侧过脸去与女孩子对视;日暮葵的角度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看见那个女孩子双目发亮,掩唇好看地笑起来。 “那可是二年级的谢花梅学姐,一个两个的都是美人,鬼舞辻那家伙也太好运了吧...!”周围的同学,特别是男生大多都痴痴地看向那个闪闪发亮的美少女,她眼波流转间的神采都让人不禁呼吸一滞。 日暮葵顿时有些火气上涌,不明不白的情绪让她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等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请...学姐不要乱坐别人的位置。” 日暮葵对上谢花学姐一瞬间失去笑意的眼睛,对方的瞳色是四叶草那样的绿色,好看又明艳;被这样的美人注视着,日暮葵都有些心头发跳。 从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刚才让她不管不顾走上前的底气全部化为了羞赧的潮气一股脑涌上了日暮葵的脸,此后本该理直气壮的指责也被她吞咽了回去。 日暮葵往后挪了半步。 此时,被夹在中间的鬼舞辻无惨没有预兆地突然站了起来,谢花梅软绵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顺势被甩了下去。他微微避开学姐再度抬起来的手,冷淡而自持地俯视着她:“学姐,就像她...我的同桌说的这样,以后再有此类的事情在教室外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谢花梅抿起了唇,狐疑地抬眸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左右看了看:“我知道啦。不过就是坐个位置嘛,干嘛这么凶巴巴的——小气鬼!”她收了二郎腿站起来经过日暮葵时,还冲她一拉眼睑、做了个好看的鬼脸。 “......”日暮葵更加气闷,跺着脚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鬼舞辻无惨极轻地挑了挑眉毛,视线在她发红的耳垂处停顿几秒,又装作没看到,继续清心寡欲般的翻起了课本。 然而,他的课本还没被无心地翻过几页就再次被一只手重重地压住。 鬼舞辻无惨顺着爪子主人的方向看过去,无奈道:“又怎么啦?” ——她是谁?和你怎么认识的?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日暮葵几乎要脱口而出。鬼舞辻无惨平时的人际关系极其简单,突然在他身边出现的家伙肯定有什么值得探究的情报,可是...这些问题是不是太过隐私了?直接问的话,她目前这种奇怪的心情实在让她无法像以前一样用那种坦然的语气说出口了...! 日暮葵深呼了一口气,忍耐着满心的羞耻感努力和他正常地对视,正想草草地回答一句‘没事’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掌被冰凉的属于鬼舞辻无惨的指尖触及了。 他的眼睛被垂下来的卷曲鬓发遮挡,但嘴角却抿起了一个错觉般温柔的弧度;自己的手背、微微绷起的指尖都被他似是漫不经意地划过,像是撩起的火种、酥酥麻麻地一路燃烧开来。 日暮葵瑟缩着下意识想要把手收回,鬼舞辻无惨却早有所察般的紧紧地反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对这只擅自闯进他领域来的猎物势在必得—— “她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不必在意。” 这根本不是日暮葵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混沌的大脑、懵懂的心脏却完完全全地被这一句话填充至满。 她颤抖起来,骤然燃烧起来的心绪几乎要湮没不停在她脑海里叫嚣的理智—— 此时,她才惊觉,一切朦胧的、被自己刻意忽略过去的情感早已将她推到了万丈深渊之前。 停下来,再往前走的话,一定会摔地粉身碎骨的吧? 日暮葵咬住了下唇,在鬼舞辻无惨渐渐冷却下来的视线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才没有问你这个。” 她转过了头。 * 晚间的时候,日暮葵浏览起交易「心理咨询券」的line群。 虽然是浏览,但其实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而已。 所以,当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跳进她的消息界面时,日暮葵盯着它足足愣了好几十秒才慢吞吞地通过了。 「150915:小姐妹,你在卖券吗?[笑][爱心]」 「150915:嗨嗨?还在吗?200000一张你卖吗?」 日暮葵盯着那一串的零又发了一会儿的呆,才猛然意识到这家伙出的价格居然是20万? 日暮葵哆哆嗦嗦地回复她:「姐妹,你是不是多按了几个零啊?」 对面很快回她:「诶有吗有吗?唔,20万没有错诶。你觉得价格太低了吗?」 「没有没有!」日暮葵赶紧回复。 1万日元已经可以买两只比较高档的口红了,那么20万就可以买四十只?! 日暮葵甩掉脑子里的口红计价法,扳着手指算了算;她家神社还是挺赚钱的,日暮葵她妈妈又从来不在生活上克扣她,因此日暮葵的零花钱已经是同龄人中比较富足的那一类的,但是要存到20万日元也需要她抑制消费冲动差不多半年时间才能办到! 这是什么富婆一掷千金只为买帅哥一笑一小时的神仙现场啊! 但日暮葵还是遵循了本心,劝富婆理智一些:「不过...你不觉得20万有点太高了吗?这个券只有一小时时效的哦?」而且是纯聊天,大概率不能做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富婆回她一句:「怎么,你觉得童磨大人不值这个价吗?[笑][疑惑]」 当然不值啊!姐妹你怎么回事!! 这个价格你都可以去学校外面找那罗啥开瓶香槟了! 日暮葵打字的手微微颤抖,她想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朴实无华吧,说不定20w也就是她们少吃一顿饭的程度。于是她斟酌片刻回了个笑脸,配字:「你开心就好:)」 在金钱的面前,日暮葵很快一扫之前的忧郁,翻身趴在床上,向对面询问起了具体的情况。 富婆有问必答,态度良好,也详细地给出了日暮葵面交心理券的时间和地点;彻底打破了日暮葵对对方是否在驴自己的顾虑。 既然是在学校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模式,日暮葵相信以自己的武力值根本不可能出现被对方逃票的情况,于是她喜滋滋地接受了这比天降横财。 第二天,日暮葵如约来到活动楼顶层的天台。 上学期期中的校园绿化大赛时,日暮葵就是代表他们班在天台有一块包干区;虽然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是显然花道部的成员们还是在尽职尽责地打理着这些花草。 她搭起了篱笆栽种了一批紫藤花,种下时还是一片青藤,而现在已经垂下了像瀑布一般的花枝;日暮葵伸手去触碰时,有淡黄色的蝴蝶惊起,向着远处翩翩飞走。 天台的门在约定的时间被准时推开。 但走进来的并不是日暮葵想象中奢侈品绕身的小富婆,而是一个高个男生。 他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他那双偏棕色的瞳孔,橡白色的头发略长、几乎要擦到肩膀上;在看到日暮葵后,男生先是冲她友善地眨了眨眼睛,接着极其自然地向她走来。 日暮葵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对方很快挡在了她的面前。 “哟!”男生自来熟地双指在额角一比,低头冲她轻佻地wink一下,“久等啦,小、姐、妹~” “......”日暮葵无语,原来她昨晚互发可爱表情包、聊了好几个小时的富婆酱居然是个男的——而且... “其实你就是童磨学长吧,你好无聊啊...难道你是在靠这种方式打听自己的市场行情吗?”日暮葵为自己打水飘的20w扼腕痛惜,虽然这交易本来就听上去挺假的,但这种新型碰瓷方式她也是始料未及。 “诶——?”男生拉长了声音,显得有些无辜,“我才没有呢,这位同学,我可是认真来和你做交易的。” “是吗?”日暮葵立刻把手摊到了他的面前,抬头盯着他确实还挺赏心悦目的帅哥脸,“那好啊,20w拿出来,我把券给你。” 童磨眯眼笑起来,露出了两头尖尖的小虎牙,他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有些困扰地说道:“啊怎么办,我忘记带现金了呢。不过,用抵押应该可以吧?” 他在口袋里摸了什么出来,握在拳心,举到日暮葵的手掌上方。 日暮葵才不信他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抵押物,眼睛不自觉盯向他煞有介事地移向自己掌心的拳头。 几秒后,童磨慢慢松手,将空无一物却温热的掌心和她相触。 “童磨大人一小时1万日元,20万的话,那就陪你20小时咯。” 日暮葵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她立刻触电般甩掉对方的手,在自己的校服上使劲擦了擦;顺便掏出了罪恶的心理咨询券,递还给他。 “学长,倒卖你的一小时公关券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就此别过!”日暮葵和他错开身子,拔腿就跑;顺便为自己错过了被这家伙进行心理咨询而感到暗暗的庆幸。 但当日暮葵冲到天台门前正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听见一门之隔的楼道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我要带你去找日暮同学摊牌!” “你从哪里知道她往这里来了?” “这关你什么事!” 是鬼舞辻无惨和他黄毛前桌的声音;说话间,天台门的圆形把手一颤,就要被拧开。 日暮葵背后一凉,想都没想就眼疾手快地反向固定住门把,膝盖也使劲抵上了门侧。 对面用蛮力旋了几把门都拧不开,又暴躁地直撞门;日暮葵饶是力气大,也被对方震地有些头晕。 但很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日暮葵身后的童磨也十分好心地将一只手抵在了铁门上,男生的力量和体温在同一时间将日暮葵环绕在他的臂弯里。 日暮葵偏头试图用凶狠的眼神逼退他,但童磨却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一样眯眼笑起来,他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嘘!」日暮葵咬牙切齿。 童磨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保持着僵硬又无声的抵门姿势许久。 只听一门之隔,黄毛疑惑地说:“天台的门怎么是锁着的?难道我同学看错了?怎么会!” “无聊。”鬼舞辻无惨冷冷地嘲他,“接二连三地触犯我,看来你上次还是没吃够教训。” “...你!”金毛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你别以为你和理事长是亲戚就可以在学校里胡作非为!信不信我把之前的事情告诉老师,你...你这个魔鬼,在她面前做出这幅样子...!” 鬼舞辻无惨嗤笑一声,室内鞋和地板的撞击声响起,似乎是掉头要走。 然而金毛还没有死心,怨愤地喊道:“我迟早会让她知道一切的事情!你背地里是什么人,还有你住到她家里,做出那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脚步声一顿,接着,鬼舞辻无惨放轻了些、愈发透着凉意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黑夜中蜿蜒前行的毒蛇:“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就会后悔为什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 良久,久到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开始打响,日暮葵才堪堪从抵门的姿势松懈下来。 她知道鬼舞辻无惨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该知道的。 那个阴冷怨毒、罪恶深重的鬼王,他的同质体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病弱温顺的普通少年?! 她只是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可笑又固执地认为或许他们并不相同。 一旁靠门而立的童磨似乎是颇为理解女孩子此时心情般地忧心忡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暗示她:“这种时候只有逃课去打电动才能抒发内心的愤懑啊!” 日暮葵白了他一眼,但又确实很不想回班级看到鬼舞辻无惨的脸;于是她叹了口气,妥协道:“走吧。” ...... 鬼灭町附近的商业街就有一个电玩城。 日暮葵从小被她妈管的严,自然不可能出入这种场所;而童磨学长一看就是此地的常客,他掏出钱包在柜台处换了游戏币——当游戏币拿到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问她:“小姐妹,你有满十五岁吗?没满的话学长我就不带你进去了,我们找个甜品店坐坐也挺好~” “我的名字叫日暮葵,还有,我已经满十五岁很久很久了。”日暮葵不满。 “唔,真的?生日几月几日?” “2000年1月1日。可以证明了吧?” “哈,”童磨笑起来,答非所问,“我记住了。” 他推着日暮葵去尝试各种新鲜的电玩机;此时正是正儿八经的学校上课时间,能头铁到穿着附近学校校服在这里大玩特玩的也就他们两个人。 日暮葵上手投掷类的游戏机格外轻松,从小的舞蹈经历也让她在跳舞机上毫无压力;只是,样样游戏压了童磨一头的她在夹娃娃机上惨遭滑铁卢。 又一只好不容易钩住的玩偶从笨拙无力的夹手上脱落时,日暮葵忍不住暴躁地将自己紧张地都出汗了手掌在娃娃机的玻璃上一拍,留下一个无力又可怜的手印。 原本纵容地旁观她在娃娃机前败家的童磨此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要不我试试看吧,我也是第一次玩这个。” 日暮葵正需要有人用同样蹩脚的抓娃娃技术抚平她内心的伤痕,于是十分积极地把童磨拖到了自己旁边。 “你想要哪个?”他笑眯眯地偏头看她。 日暮葵嘲笑:“你还挺自信,能夹上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唔,你说的有点道理。” 童磨便做出了严正以待的神色,也不再和她插科打诨,捏了两枚游戏币掷进机器中,专注地盯着玻璃。 从侧面看,这家伙的眼睫毛也挺长的。日暮葵漫不经心地想到。 他操纵着夹手,将它移动到了机器最侧面——虽然是游戏,但这家伙也太乱来吧,那种角落怎么可能夹地到嘛! 日暮葵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屏息看着夹手缓缓落下;这家伙运气还挺好,夹手竟然真的卡住了玩偶的标签,缓慢地将那个丑绿丑绿的悲伤蛙勾了起来。 接下来十几秒钟,日暮葵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标签还真就颤巍巍地就着夹手松松垮垮的铁钳正中出货口! 当机器发出叮的一声后,玩偶通过闸口滚落时,日暮葵还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是怎么办到的?!!”她睁圆了眼睛的样子还傻地挺可爱的,随后日暮葵立刻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想要爆揍童磨,“你又骗我!你根本不可能是第一次玩!!” 童磨轻轻松松地挡住日暮葵的拳头,将那只悲伤蛙挂到了她的手腕上:“哎呀,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第一次。”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日暮葵咬牙,把他拉到了另一个挂着巨型娃娃的机器前,指了指其中一个粉色可爱的小白兔玩偶,要求道:“我要这个。” “哎,好吧,我尽量。” 就在他们两人凑在娃娃机前叽叽喳喳说着话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日暮葵?” 这个声音还有点耳熟。 日暮葵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时,刚好和穿着便服、同样捧着一把游戏币的锖兔老师还有富冈义勇先生撞上视线,三人进行了长达近几十秒的眼神交流后。 日暮葵率先反应过来,拉着一旁不明所以的童磨拔腿就跑。 夏季燥热的暖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扬起,夕阳的红光则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 都快跑到街尽头了,还能听到富冈义勇先生怒吼: “你们两个——回学校——罚站——!”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啊(躺平 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逃课去电玩城的壮举自然是以日暮葵和童磨两人双双被留校做课后劳动作为处罚而告终。 日暮葵又正好是锖兔老师负责的剑道部部员, 她的课后劳动就直接升级为了独自打扫剑道部专用的体育馆,为期整整一周! 锖兔先生是个表面上温柔好说话, 但实际上固执地不得了的男人, 他对体育馆卫生的要求类比他平时对剑道部一军选手那样, 规规整整, 容不得一丝偏差, 这下彻底苦了日暮葵。 而且更可恨的是,这几日晚上通过line和伪富婆童磨学长聊天时,对方还幸灾乐祸地告诉她,他清扫奖杯陈列室的任务有的是温软可爱的女孩子们帮忙,顺便配图几张, 悠闲地就像度假。 最后一次清扫体育馆是周五那天, 日暮葵按照锖兔先生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拖洗着体育馆的地面,力求达到锃亮的效果。 拖地和练剑大概是不分上下的累, 当日暮葵气喘吁吁地终于把大部分的场地拖干净了之后, 她才友善地提醒仍然占用着剩余场地在努力练习的继国岩胜:“学长, 时间不早了,要不就练习到这里吧?”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反手将钝剑收入刀鞘中放入置物篮内。 这学期以来日暮葵就很少留在剑道部加训了,不过继国岩胜似乎还是将上学期的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 “学长真努力呀!过几天好像就是全国大赛了,你这样加倍训练的话一定可以在比赛中拿到好成绩的。”日暮葵说道, 带着笑容的表情将话里友善的意味愈发放大。 然而继国岩胜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松动,他将搭在休息长椅上的毛巾抖散开来擦了擦汗湿的头发,一边直直地走到日暮葵的面前来。 仍然有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 属于男生的热度随之传来;继国岩胜低头看着她,倨傲地宣布道:“不只是好的成绩,我要打败缘一,拿到全国第一——这才是我的追求。” 话毕,他琥珀色的瞳孔仍落在日暮葵的脸上,似乎在等着她有所反应。 日暮葵立刻配合地捧场道:“你可以的!” 对方这才略微满意,半强硬地拿过了日暮葵手上的拖把,将白毛巾往肩上随意一搭,自己拖洗起了剩余的场地。 在这个和平的世界,人们剑道水平的高低并不再是意味着生死,输赢这种东西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残酷性,转化为了更为纯粹的、胜负欲下的争夺。 如果这个世界的继国岩胜终有一天可以打败弟弟缘一的话,说不定也是战国时期的那场追逐以另一种形式落下帷幕了呢。 “全国大赛是什么时候开始呀?我也会去给大家加油的!” 继国岩胜拖地的动作未停,半晌才轻描淡写地回她: “别的不用,看最后一场就行了。” 来见证我,是怎么成为全国第一的。 ...... 等日暮葵和继国岩胜磨磨蹭蹭地锁门关灯,从体育馆出来时,外面竟然已经下起了雷雨。 夏雨闷热,虽然雨花并不大,但黏腻在身上肯定不会好受。 日暮葵求助的目光转向继国岩胜,对方果真从挎包里摸出了一把折叠伞来。 “走吧。”他把伞偏到日暮葵的一侧。 继国岩胜比日暮葵高得多,并且一看就没有多少双人打伞经验,除了知道要照顾女生、把伞尽量移到她的头顶外,其余技巧一点也没有。 两人顶着狂风、闪电、雷声走到校门口时已经完全成了落汤鸡,日暮葵光.裸的小腿还沾上了不少泥点,继国岩胜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不过这也算是个新奇的体验。 日暮葵又突发奇想,在燥热的风和远处传来的一阵雷鸣后大声问继国岩胜:“你要不要吃可丽饼!里面裹冰激凌的那种!” “......”继国岩胜低头与她对视,神情中流露出了几分无语,“你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吃?” “真的想吃!雷雨天吃冰激凌赛高!” 此时,校门口对面的通行灯亮起。 继国岩胜虽然抿了唇没再说话,但还是跟着她穿过马路、来到校门口的一摊可丽饼店前。 “哪种味道?”他竟然很主动地掏出了钱包。 “不...不用学长请客啦,倒不如让我来请你吧?”日暮葵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也开始掏钱包。 继国岩胜打断了日暮葵的动作,把伞柄塞到她手上:“你站在这里。不说口味的话就默认草莓。” “...!”日暮葵纠结了一下还是叫住他,不好意思地说,“想吃芒果味的。” 不一会儿,继国岩胜回来,一手拿回伞,一手把裹着芒果冰激凌、上面还有满满的水果酱的可丽饼递给她。 “吃的时候注意脚下,不要踩到水坑。”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日暮葵受宠若惊。 “只是补偿你打扫了这么多天体育馆。”继国岩胜语气镇定,“内务本来是由一军负责的,只不过这几天大家忙着训练都不想干,你又刚好犯了事...” 接下来的话日暮葵已经意会;她回忆起自己这一周的腰酸背痛,苦涩含泪狠狠咬了一口可丽饼。 继国岩胜一直把日暮葵送到她家的门口。 他估计是一直没把这附近香火旺盛的日暮神社和日暮葵联系在一起,还颇有些讶异。 “学长再见!”日暮葵冲他心情愉悦地摆了摆手,“你新年的时候会和家人来我们神社初诣吗?那个时候我会在神乐殿那边的平台跳神乐舞哦,我...跳神乐舞挺厉害的。”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 继国岩胜顺着日暮葵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个肃穆庄重的神殿,他点头,似是承诺:“会来的。” ...... 日暮葵藏好了可丽饼的包装纸,又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确保不留破绽之后推开了自家的家门。 她妈妈正好在玄关旁给几盆多肉植物浇水,看到日暮葵一个人进来,她还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一个人?无惨呢?” “鬼舞辻?”日暮葵这几天可不想听到这家伙的名字,她将皮鞋踢到它应该呆的地方,闷闷道,“他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诶,可是外面下雨他出去接你了啊?你们没碰到吗?” “!”日暮葵心一跳,但很快还是拉下脸往浴室的方向走,“没碰到。我去换干衣服了。” 妈妈日暮瞳也看出了自家女儿和鬼舞辻无惨最近这几天好像闹了别扭,隔壁吃饭时不小心擦到对方还要假惺惺地来一句“不好意思”“没关系”,但小年轻的矛盾她也不好多话,只好叹口气继续浇花了。 * 日暮葵简单地冲了一下澡,然后换上了家居服。 在热气缭绕的浴室里,她伸手抹去镜子上一小块的雾水,朦胧的镜面倒映着她红扑扑的脸。 日暮葵长叹了一口气,把额头抵在了微凉的镜子上。 此时,浴室的磨砂门被有礼地敲响,门外模糊地显出人影。 日暮葵被吓了一跳;这种做作的敲门方式,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马上好!”日暮葵故作镇定地提高声音,同时飞快地把自己随手团起来的湿衣服、乱飞的洗浴用品还有满地的水渍和头发一一清理好。 一切准备完毕后,她还不忘把自己刚才抹出来的那小块镜子哈了口气重新填满,然后冷着脸打开门。 鬼舞辻无惨果然站在门外。 满浴室的潮气和芬芳的沐浴香味扑面而来。 日暮葵微微侧过身子和他擦肩而过。 然而在肩膀稍微触及的一瞬间,日暮葵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对方冷不防地拉住、扯回——在怔愣的脑子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已经被鬼舞辻无惨猛地抵在了浴室内的墙上。 挂在一旁的毛巾架都为之颤抖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感到疼痛,因为后背和墙面之间早有他的手臂横挡开来。 一时的惊惧和隐晦的心思让日暮葵忘记了说话,只能像脱水的鱼一样无力地喘息着;与她相距极近的鬼舞辻无惨也没有打破这段暧昧的静谧。 他透过被雨水沾湿了的额发注视着她,良久,才慢慢抽回环抱着她的手臂,转而将浴室的门重新关好,拧转、上锁。 清脆的上锁声这才激起了日暮葵的危机意识,她用手抵住洗漱台,试图支撑起自己发软的身体。 “你...你想干什么...” 鬼舞辻无惨看上去的确是刚从屋外回来,浅茶色的制服被雨水浸渍成了更深的色彩,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被高高扣起的衣领。 他若有所察地当着日暮葵的面单手松了松领结,白皙的指节绕过喉结、将上两颗扣子尽数解开。 日暮葵顺利被他接连几个动作迷地晕乎乎的,她咽了咽口水,在剩余的为数不多的理智下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努力发出正常语调的声音来:“如果你要洗澡的话,请让我出去。如果你要和我说话的话,请不要...”脱衣服!!! 鬼舞辻无惨完全是被她的反应娱乐到了,他将双手支撑在日暮葵背后的墙面上,垂下头、凑地更近了些,冰凉的气息打在她的眉间。 “是要和你说话,问几个问题而已。”他慢悠悠地告诉她,但玫红色的眼睛却带着些许凉意,“学长买的甜品、好吃吗?” 他果然看到了...! 日暮葵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的心虚到底从何而来,毕竟她和继国岩胜学长可是天地可鉴的良好前后辈关系! 不等日暮葵回答,鬼舞辻无惨接着逼问道:“周一带你逃课的那个家伙、又是谁?” “还有,”他的手指勾过日暮葵耳垂上的太阳花耳钉,语气愈发危险,“邻居家的哥哥,嗯?” 这等刺激仿佛是在和有强大血鬼术的恶鬼正面对线,对方一个连招横劈而来,原先已经开始砰砰直跳的心脏现在就像要和日暮葵表演原地爆炸一样震颤起来。 和她紧挨着的鬼舞辻无惨怕是也听到了她的心跳声,他故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你...离得太近了...”日暮葵从牙关里挤出声音来,软绵绵的手抵上了他的肩膀——当然推不动。 鬼舞辻无惨收了一只胳膊回来,把日暮葵的手捉到了自己的唇畔。 不再冰凉、逐渐染上潮意和温热的吐息打上她的指尖,他紧紧盯着她,明明是强硬到几乎逼迫的姿态,却像是在祈求她般说道: “日暮葵,回答我。” 告诉我,你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多更一点w ps.作者对所有‘xxx为什么这么香’的评论统一作答为:当然是我写得好!为什么不多夸夸你们准时日更又爆更的小可爱我呢!点击作者收藏就可以拥有持续的快乐啊xd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日暮葵感受到指尖处的酥麻就像是电流直通到她的心底, 激起一阵甜蜜的痒意。 她怎么会不为之动容呢? 朝夕相处的美好少年,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 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就像是澄澈华贵的红宝石, 完完全全倒映着她的脸。 可是, 日暮葵也亲眼所见, 这张清隽的脸做出扭曲怨毒的神态、那双染血的眸子将一切生命睥睨而下, 他与她如今紧紧相握的手也曾提起了长剑、将无辜者的头颅斩落。 你们是同样的人吗? 日暮葵很想问眼前的少年。 即使你不是鬼,但是你的为人处事又会不会有那位鬼王的影子呢? 半晌,日暮葵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看向鬼舞辻无惨,终于将那句盘踞在她内心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鬼舞辻,在那之前, 请告诉我吧。” “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你展露出的一切, 是真实的吗?” 鬼舞辻无惨的神情冷了下来,捏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几分, 他放轻了声音:“为什么这么问?” “你对你的前桌做了什么?”日暮葵注视着他脸上每一寸的表情, 她不希望此时他仍用虚与委蛇的谎言来打发她, “鬼舞辻无惨,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的行为是错误的,这才瞒着我...” “他还是和你说了。”鬼舞辻无惨忍不住冷笑,俊雅的面具终于化开了裂纹,“我以为, 那些已经足够让他闭嘴了。” 他松开了日暮葵的手,转而狠狠地捏向她的下巴——此时,鬼舞辻已经无法很好控制力道, 日暮葵在被迫抬起脸与他直视时,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血腥气。 他曾经也这样勾起过她的脸,却不是暴虐、愤怒地。 日暮葵的鼻尖开始泛红,盈盈的水光在眼底汇聚。 任何疼爱她的人此时都会感到心疼。 鬼舞辻无惨不着痕迹地泄了点力气,却依旧逼迫她屈辱地仰头迎合上他。 “他是怎么和你说的?说了是被我如何踩在脚下,还是说了鼻子灌进厕所水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那样丧家犬的模样是不是实在让人发笑?!——他是不是也和你说,我对你的...一切全然是作假,只是为了在你的家里有一席之地?” “你做出这幅表情,是觉得我曾经的曲意逢迎很是可笑,还是要大义凛然地指责我、只因为我扫除了一个挡在你我之间的路人?” 末了,他在日暮葵的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日暮葵,那么此时,你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红宝石化为殷红的血色,他的瞳孔微缩,却愈发在张狂下显示出他从未展露出的锋芒来——这才是鬼舞辻无惨啊。 病弱无力只是他的伪装,撕裂了表皮之后,那个睚眦必报、睥睨于一切之上的上位者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仿佛心中的缺口终于被缝合,在黑夜中无尽的奔跑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指明灯;可是日暮葵却只是摇头,眼泪簌簌地滑落。 似乎是被她的泪水灼烧到,在盛怒下的鬼舞辻无惨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他别开目光,平息了一下呼吸,同时松开了她的下巴。 日暮葵的下巴尖早已经开始泛红,在近乎于骨头错位的痛楚被减轻后,她又感觉到鬼舞辻无惨的指腹覆上了那处红痕,别扭的、又似是怜爱地摩挲起来。 那样被内心的情愫牵引出的举动又怎么可能是不真实的? “我知道的...”她承认道,颤抖的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肩膀,“我们之间——” 由两方并不单纯的动因,阴差阳错交汇出的情感,不应该就那样被全然否定。 可是...... 隔断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所谓的伪装,更不是他对本就有错在先的同班同学做出的以牙还牙—— 而是,日暮葵心中的那道坎,她的立场。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或许不应该问鬼舞辻无惨,因为他只是活在他的纯粹之中;然而日暮葵想要被确认的、他的善恶,也只是对于自己的安慰而已。 安慰自己并没有喜欢上错误的人,当她提起日轮刀走到鬼王的面前时,这份感情并不会成为她的拖累。 “抱歉...”她手上的力道收紧,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日暮葵感受到了鬼舞辻无惨骤然的僵硬,但还是低声说道,“至少现在,不可以。” 她身上特有的、让人厌恶的紫藤花香气一阵阵地冲上他的鼻翼,鬼舞辻无惨本该震怒,本该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她怀着对自己的偏见又屡次接近。 意有所图的讨好,明明面对着他、却总是好像在透过层层屏障窥视着别人,过去的一切疑点一时间都鞭挞着、叫嚣着。 但是,在此时,一阵诡异的电流感从他与日暮葵相触的皮肤处攀升而上。 鬼舞辻无惨冷冷地俯视着跪趴在自己脚下的女子,看她恐惧地瑟缩、又无力地探手去摸被甩在一边的断刀。 蝼蚁一般的人啊。 他将脚狠狠地碾上她纤细苍白的胳膊,在听到从牙缝里溢出的哀嚎和令人齿冷的骨裂声后,他才露出了快意又残暴的笑容。 浓重的血腥味、她暴露在他视线下的一节白皙的脖颈、碍眼的太阳花耳饰。 他居然觉得饥饿,想要折断、啃噬、吮吸,将她一点一点拆开,再吞之入腹。 这样的心情不似作假。 这样的他也同样真实存在着。 ...... 虚晃之后,鬼舞辻无惨突然推开了日暮葵。 “我知道了。” 他极其冷静地抹去她的眼泪。 * 日暮葵常常在想,她在现代世界所做的一切是有用的吗? 为了鬼杀队搜集来的情报,真的对他们产生了帮助吗?她和鬼舞辻无惨的接触会不会只是为她徒增了不必要的情感烦恼? 鬼杀队对鬼王踪迹的探察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而其他上弦鬼则更不用说,就像那只杀死了香奈惠姐姐的鬼一样,她没有在这个学园里找到任何其他的线索。 就像是陷入了瓶颈。 在无望的挣扎中,东京本就短暂的秋季转瞬即逝。 日暮葵换上了冬季的呢制制服外衣、在脖子上缠绕起一圈圈的麂色围巾后,又像每一个女孩一样依旧光.裸着小腿,将老后关节炎等问题抛之脑后。 东京2015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于12月下旬,一夜之间,屋外已成一片银装素裹。 地面上积雪刚及脚踝。晨间时就听到姑姑日暮戈薇在高声指挥犬夜叉不要乱扔雪球,要好好地把参道上的雪水清理干净。 今年的过年,日暮神社照例会举办岁旦祭;并且因为这个年关,家里多了好几口劳动力,祭典将会更加地隆重盛大。 新一批的打工巫女、2016特供的绘马和御守、油漆过的橘红色鸟居、新置办的御神旗,一切就像是平整的轮回,将要给这一整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周末时,日暮葵在玄关处换上长靴外出。 屋外的空气带着股寒意,呼吸之间就会浮起一团白雾;日暮葵摩挲了一下双手,沿着参道向神社的台阶走去。 今天,在网聊了许久的童磨学长的软磨硬泡下,日暮葵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出去再续电玩城之约。 虽说是商场地下新建的电玩城,广告也做的声势浩大,但日暮葵总是提不起兴致来。 当两人乘下电梯、走到电玩城门口,而童磨意外地偶遇了一群见着他就双目发光的女孩子后,日暮葵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被女孩子们娇俏又热情地包围着的童磨无奈地将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日暮葵为了不让他太难办,于是主动地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道:“那么学长,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吧。我还有点事,就先走啦。” 这个理由着实找的有些敷衍,不过日暮葵相信有女孩子们环绕的童磨很快就不会在意她的提早离场了。 然而,还没等日暮葵往反方向走上几步,就听到背后一阵吵闹声,随后她就被突围而出的童磨拉住了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收了笑容,将单手插在裤兜里,也不再像平时那样花样百出地逗她发笑。 “抱歉。”其实日暮葵也能看出对方邀请自己出来玩,是抱着能够改善她最近心情的好意;但是她回馈这份好意的笑容已经在最近日复一日地在大正时代杀鬼、在现代找着无用的情报的繁杂事物中消磨殆尽了。 童磨低下头来,浅棕色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他静静注视着她时,日暮葵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圈水光,将瞳孔和巩膜区别开来。 啊...日暮葵突然想苦笑,她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逻辑呢?不比在战国时期的那个同为白橡色发的男孩不得不用黑纱蒙住自己的双眼,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不想要被别人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眼睛,有的是伪装的技巧。 现代也好,战国也罢,很多线索就摆在她的面前,却因为她的一叶障目,失去了最佳的使用机会。 在直升往地面的观光电梯中,日暮葵忍不住伸手触碰上童磨的双眼。 对方微微一愣,纤长的睫毛扫在她的手心,却并没有拒绝。 “你想要看吗,我的眼睛。” 他的问题穿越百年的时光再一次兜兜转转到了她的面前。 答应的代价也是同样。 只要看到了他本来的模样,就不可以转身离去。 ...... 日暮葵摇头,将视线移向了在电梯缓慢上升间玻璃门外重新展露出的风景。 他也许就是杀死了香奈惠姐姐的恶鬼...的同质体,就像鬼舞辻无惨一样。 可是,日暮葵已经无法再像当初接近鬼舞辻无惨那样接近他了,由虚妄、偏见交织出的相处只会伤害到无辜、却真实跳动的心脏。 * 日暮葵回到了蝶屋。 小清和小菜穗正在打着灯笼的蝶屋门口左右贴着年符,小澄则插着腰站在远处比对着正斜;年符画的是一名剑士在紫藤树下斩鬼,配字为[平安顺遂][武运昌隆]。 “忍呢?在书房吗?”日暮葵问她们。 “忍应该在后厅那里。”女孩子们露出了让日暮葵心神领会的为难表情,“你得小心一点,她正为香奈乎小姐偷偷跑去参加藤袭山选拔这事生着气呢!” “她去藤袭山选拔了?!”这事日暮葵听了也要生气。 香奈乎在剑技和呼吸法的学习上的确颇有天赋,上次日暮葵离开蝶屋时,她就可以使用呼吸法吹爆一个半人高的硬皮葫芦了;可是藤袭山选拔虽然并不困难,但变数颇大。不和她们商量就独自跑去,要是带了什么伤回来,看她怎么收拾这丫头! 日暮葵在后厅找到了蝴蝶忍。 她背对着敞开的大门,跪坐在厅正中央的方正鱼缸前;暖色的烛光在玻璃上打出摇曳的影子,花球金鱼们在清澈的水中无知又自由地游动着。 蝴蝶忍已经尽力去笑了,她模仿着香奈惠姐姐的样子,咬牙支撑起了蝶屋;但是,即便她将目光放得温柔、嘴角抿出笑意来,真正熟知她的人还是知道,她在生气着。 蝴蝶忍听到动静,微微侧过身,眉眼舒展开来:“葵,你回来了。” “嗯。”日暮葵应道,她在蝴蝶忍的身后跪下,疲惫地将额头抵靠在了她的肩上。 在这条道路上,没有谁是真正强大的。她们能做的,只有在无言的沉默中相互扶持。 蝴蝶忍将手轻轻地搭在日暮葵的头上,就像姐姐曾经经常对她做的那样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葵,已经很努力了。” 日暮葵却闷闷地摇头。 “对不起...”她呜咽着,“是我太差劲了,是我做不到。” 如果能早点发现「回忆」,或是在战国时代认出童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而且,连忍的嘱咐... “我好像在现代找到他了,那个杀死姐姐的恶鬼。”她察觉到忍的肩膀一僵,抚摸着自己头发的手也停顿了下来——忍在满心期待地等着她说出什么关键的线索来,可是,日暮葵只是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对鬼杀队一点帮助也没有——” “不,不是的。”蝴蝶忍平静地打断了她。 “你从你的世界带回了药品和物资,补缺了鬼杀队的不足。” “你带回了柱级成员和鬼舞辻无惨的情报,为鬼杀队缩小了搜索的范围。” “你带回了本早已失传了的日呼和斑纹技巧,提升了鬼杀队的战力。” “你,你这个人本身,成为鬼杀队正式成员半年,已经斩杀恶鬼40余只,马上就到了可以晋升柱级的标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愈发温柔,“只要击杀一只鬼,就会有数十人获救。你的出现,你的努力,怎么会是无用功呢?” “我们,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都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小葵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多么安心,多么让人充满希望的事情啊。” 泪水浸湿了她肩颈处。 蝴蝶忍转过身来拥抱住了日暮葵,她在她的耳边说道:“所以,没关系的。找不到它的情报也完全没有关系的,葵。在你为我们拼命努力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落下脚步啊,大家都开启了斑纹,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我们也迟早会找出那些恶鬼的踪迹,然后,将它们一一斩杀干净。” 即使我身陨灭,也必将恶鬼斩除。 蝴蝶忍的视线轻飘飘地擦过自己手腕处细小的针孔,随后落到了屋外沉沉的夜色中。 * 平成27年12月31日[大晦日]也终于到来。 今年日暮葵她妈妈的神经明显没有上一年那么紧绷,还默许了日暮葵在祭祀仪式开始前跟着戈薇和犬夜叉逛了逛庙会。 今夜,日暮葵依旧是要在凌晨时分的寒风刺骨下连跳三场神乐舞,只不过非比往昔,如今她学会了呼吸法,即使没有浑身暖贴加成,也依旧可以不惧寒冷地跳一整夜的舞。 她依旧在天照大神的神像前净手焚香,在跪拜下来时,日暮葵还有点惴惴不安,生怕神明大人又把她召过去点评一下本年业绩,但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沉重的金冠头饰别到编发间,日暮葵托起尾端系着五色带的神乐铃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旋转起来时还有些恍惚;当余光扫过高台下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一张张脸熟的面孔,日暮葵又忍不住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啊,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舞毕,日暮葵赶着回井那头赶下半夜的场,一想到主公还有柱大人们正在等着自己,她就又加快了脚步。 匆匆走进木屋时,井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正沉默地注视着古井,笼罩着柔光的紫藤花瓣缓慢地从无尽而明亮的井底悠悠飘浮而上,似乎在邀请着、诱惑着他。 日暮葵吓了一跳,几步上前拉住对方的衣角、确认他并没有被古井的吸引力所控制之后,她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疑虑地盯着他:“鬼舞辻,你在这里干什么?” 鬼舞辻无惨扫开她的手,与日暮葵简单地错身而过,走到木屋门口了,才轻飘飘地掷下一句话来: “只是,说句生日快乐而已。” “生日快乐。”他盯着远处挤在主神殿排着队撞钟的热闹人群,克制地重复道。 * 年后没过几个星期,蝶屋来了三位特殊的病号。 当日暮葵第一次去探望他们时,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就像是命运下的相逢一般,她慢慢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灶门碳治郎,嘴平伊之助,还有我妻善逸,是你们。” 三个仰躺在床上被神崎葵逼迫着吃药的男孩子们一时都怔住了,几秒后,离她最近的我妻善逸认出了日暮葵来,超大声地喊道:“师妹——!!你居然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呜呜到师兄的怀抱里来——唔唔唔!” 他努力展开自己因为蜘蛛毒素而被缩小的小胳膊,满脸幸福,但又因为吵到了神崎葵而被对方不耐烦地暴力捂住了嘴巴。 神崎葵才不愿意让日暮葵被这个色眯眯、调戏遍了全蝶屋上下医护女孩的金毛扩音器抱,她一手把日暮葵拦在自己身后,叉腰怒道:“小小葵可是我们蝶屋的女孩子,才不是专门来看你的!如果你再对她油腔滑调,我...我就不让你药后吃糖了!听懂了没,听懂了就点点头。” 被捂住嘴的我妻善逸乖巧地拼命点着头,总算被神崎葵松开嘴巴后,他将小拳头放到嘴巴略一咳嗽,对日暮葵深情道:“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对~吧~~?...唔唔!” 日暮葵笑眯眯地无视了再次被禁言的我妻善逸,看向三人中明显更为理智的灶门碳治郎:“灶门同...灶门君,听说你们此前在那田蜘蛛山斩杀了一只下弦鬼,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方便描述一下他长什么模样吗?” “呃...其实是水柱富冈先生斩杀的。”灶门碳治郎摆了摆手,但还是很详尽地告诉了日暮葵她想要知道的情报;看着她认真地一边写写画画,他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请问这些资料记录下来会有什么用处吗?” “我会在现代找到可以和情报相匹配的...啊,对了,你们应该还不知道——” 日暮葵笑起来,自我介绍的同时也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在大正和现代的情况。 她已经挺习惯应对初次听到这种事情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人们了,为了再增添一点可信度,日暮葵的指尖依次点过三个男生:“最右边那位对应的嘴平同学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上过社区报纸的那种,因为他好像是被野猪养大的,而且野猪头套之下有一张帅气、倒不如说是漂亮的脸;你,灶门同学貌似有好多兄弟姐妹,而且你是长子,还有一位在初等部的美人妹妹,不过她嘴里好像总是叼着一块面包,不太爱说话;至于善逸嘛,就那样,你们懂的。” 此番话一出,连躺在一旁持续沉默着的嘴平伊之助也转过了头来,野猪头上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她。 “这可真好啊!”灶门碳治郎爽朗地笑起来,“大家都可以平安地生活在阳光之下,我的妹妹叼着面包,这可真好啊。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小小葵小姐!” 日暮葵喜欢他脸上发自内心的、阳光般的笑容,她拍了拍手宣布道:“之后的几天,会由我和其他几个蝶屋的女孩子们一起负责起你们的康复训练,任务比较艰难,习惯就好啦。” 男孩子们或多或少都被日暮葵温温柔柔的样子所迷惑,在心情愉悦地如约来到训练场地之后才知道,她口中的‘任务比较艰难’真的不是在吓唬他们—— 当日暮葵一击将灶门碳治郎的木剑挥飞出三米远、转身把嘴平伊之助一个背摔扔到地面上,再走向瑟瑟发抖的我妻善逸时,对方已经完全不敢喊她师妹了,抹着眼泪都想要躲回一旁凶巴巴的神崎葵背后。 日暮葵无奈地和其他几个女孩子对视了一眼:“那么,还是从最基础的力速训练开始吧。香奈乎把关,你觉得他们水平差不多了之后再来和我对练吧。” 三个男孩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 此后的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时候日暮葵从训练场经过,听到里面再一次充斥满了哀嚎声、笑闹声、击剑声,她都会忍不住鼻子一酸。 如果推门进去,还能看到戴着各色蝴蝶发饰的女孩子们转过头来笑着看她,那该有多好啊。 这是多么天真无畏的时候,她经历过,她们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从[攻略篇]转为[灭鬼篇],大家喜闻乐见的各种掉马对线现场就要来了w 感谢在2020-04-19 22:46:12~2020-04-20 23:3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玖楠 29瓶;全村最坚定的闪厨 20瓶;虞姒 17瓶;迦勒底咕哒恶 5瓶;yau、最萌红小豆、八岐逢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在恢复训练的间隙, 灶门碳治郎来找过日暮葵询问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事情。 据碳治郎所说,他在那田蜘蛛山和下弦鬼对战时, 正是因为回忆起了他父亲当年所跳的神乐舞, 并将它应用于实战之中这才挽回了自己的性命。 日暮葵此前也经历过从神乐舞中修习到呼吸法剑技这种事情, 而且, 她还发现了碳治郎的额头上有一块和继国缘一极为相似的暗红色印记——但要说这就是天生的「斑纹」的话, 碳治郎目前的实力还是和当年继国缘一相差太多太多了。 “你...难道是继国家族的后代?”日暮葵持有怀疑,在看了对方的火之神神乐舞后,她的这种预感更加强烈,“你的神乐舞虽然多有变式,但很明显是衍生自日之呼吸的十三型剑技。还有, 你的耳饰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吗?——这就是继国缘一先生当年所佩戴的太阳纹耳饰啊!” 灶门碳治郎却茫然地直摇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卖炭家庭, 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卖炭的。至于火之神神乐和耳饰据我父亲所说都是家里代代相传下来保护家族平安健康的。您所说的战国时期就开始使用呼吸法的剑士们还有什么日之呼吸,我的的确确是从未从长辈那边听说过。” 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 灶门碳治郎和继国兄弟确实长得不是那么像;或许是他们祖上有过交集, 所以才将呼吸法和耳饰变相传承了下来也说不定。 日暮葵这段时间特意关注了灶门碳治郎的训练情况, 他原本是师从前水柱鳞泷先生学习水之呼吸的,水呼本就门槛较低、对使用者的身体素质要求并不高,碳治郎虽入门但并没有将水呼本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而以他目前的力速也还远远达不到修习日之呼吸的程度。 “总之还是先把基础的力速训练做好吧。”日暮葵得出了结论,也麻烦小菜穗她们三人好好地帮助碳治郎锻炼他的呼吸法,“忍之前让香奈乎保持呼吸法全集中, 然后吹爆硬皮葫芦的那个方法就挺不错的。” 碳治郎得到了方向上的指点,再加上他本人的努力,在这段时间的确是进步飞速;在看到他咬着牙一边支撑呼吸法全集中, 一边不断地挥剑时,不常夸人的蝴蝶忍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你,葵。” 日暮葵却有点小小地吃味:“我看他来了,蝶屋的女孩子们都围着他转,小葵是,小菜穗她们是,香奈乎居然也是,现在你也表扬他了——是不是过几天他就要顶替我成为你们心中的小可爱了?!” “谁知道呢。”蝴蝶忍坏心眼地逗她。 不过,蝶屋的确需要年轻健气的少年来激活一下,有这么几个热热闹闹的男孩子在,大家的笑容都会比平时多一些。 很快,三位少年的康复训练差不多完成,他们在那田蜘蛛山意外断掉的日轮刀也被骂骂咧咧的刀匠送上了门。 日暮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断过刀,在友善地和刀匠先生们寒暄,并且托他们向自己的刀匠佐佐木先生问好时还被对方紧紧地握住了手,感动道:“日暮小姐是最爱护日轮刀的了,真羡慕佐佐木那家伙啊。” ...... 日常很快到达了尾声,带着任务的鎹鸦来到蝶屋时,日暮葵还颇有些惊讶——她被主公大人派去一个名为[无限列车]的地方协助炎柱炼狱杏寿郎先生完成杀鬼任务,而灶门碳治郎三人也会她同行。 炎柱先生会出手的任务难度系数肯定不低。如果鎹鸦传来的情报所述准确,目前为止已经有四十多人在[无限列车]中离奇失踪,鬼杀队派出的其他队员也纷纷在这辆列车中失去了音讯;日暮葵作为甲级成员,被派去协助炎柱先生倒也是合情合理,但是要带上碳治郎他们三人..... 也就是说主公大人十分看好他们三人的实力啊。 * [无限列车]是青叶县开往道东的一轨蒸汽机车的名字。 虽然速度上和现代的轻轨电车完全没法比较,但在大正时期的确也算得上是十分时髦的交通工具了;列车在站台上停靠,喷吐出大股蒸汽后,大多是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从车上走下。 食人的恶鬼,就潜藏在这外表光鲜亮丽的蒸汽机车里。 日暮葵走过售票处、月台等地方,仔细盘查并且确认了并没有鬼的踪迹后招呼上还在叽叽喳喳地研究着蒸汽机车的三个男孩子们,他们穿过设计地宽阔的走道,终于在一节车厢内找到了炎柱先生;他火焰般的渐变色发、特别是头顶上那两撮对称的红毛依旧是那么醒目。 而且,他正在大口大口地扒拉着列车特供便当,并且不停地赞美着它的美味,应该说是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跳跃着足以感染在场所有人的食欲。 “炼狱先生晚上好,您今天的胃口也很不错呢。”日暮葵绕过他座位旁叠地有半人高的空便当盒走到炼狱先生对面坐下。在宇髓先生家见识过他能举着桶仰头大喝红薯粥之后,日暮葵已经可以做到对此类状况熟视无睹了。 另外三个男孩子们就无法像她那么淡定,不过也很快被炼狱先生的热情所感染,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了一起。 窗外的天色渐暗,远处麦田之上、显得低矮的天空正逐渐显现出诡谲的蓝紫色来。 其实日暮葵在接到这个任务以来就一直有一种并不好的预感。恶鬼并不群居,它们通常独自游荡在山野荒地间,捕食落单了的旅人或者独居的农户。而那些能够混杂在人群中的鬼,应该是有着强大的血鬼术或者拟态的能力——这些都是对猎鬼者来说极其不利的。 就像现在,她察觉不到一丝异常,一切都诡异地平静着。 可是敌在暗,我在明。说不定他们在踏上列车的一瞬间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敌人布下的密网之中。 正在热情邀请着碳治郎三人成为他的继子的炼狱先生也不忘爽朗地拍拍日暮葵的手,将新一份的列车便当推到她面前:“葵小姐,吃饱了饭才有杀鬼的力气呀!吃吧吃吧,这真的很好吃!” 有强大又可靠的炎柱先生在,日暮葵倒也不是那么的担心。她冲他笑了笑,然后接过仍然还冒着热气的便当。 ......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列车内亮起了暖色的灯光。 有一名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走到他们这节车厢检票。 不过这人有些奇怪,声音孱弱无力、脚步虚浮,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萎靡神色;但他的确是人类没错。 日暮葵将下意识握住日轮刀刀柄的手松了松,视线仍然紧盯着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挨个收走他们的车票进行检票;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突然,日暮葵察觉到了异常——一股浓烈的、属于鬼的气息就像是撕裂了本来的屏障、骤然扑鼻而来。 炼狱先生的反应更加快一些,他已经站起身来,大步跨到了列车中央的过道上,挡在了列车员的面前。 凭空出现的巨大异型恶鬼将周围无辜的人们吓得惊叫了起来。 不过混乱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炎柱先生在一击之间就将那只恶鬼的头颅轻松斩落,火焰灼烧的温度、明亮的光芒在一息一瞬席卷了整个车厢后又掩入他的刀鞘中,只留下空气中还残存的一丝焦味。 炼狱先生笑着安抚了乘客们,然后又回到位子上坐下,甚至连大气也没多喘一下。 这就是柱级的实力。 之前还推推拒拒的三个男孩们纷纷崇拜地请求炼狱先生收他们为继子,前后态度的对比让日暮葵也忍不住发笑起来。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这样的感觉诡异又古怪,日暮葵努力地半睁着眼睛,在看到炼狱先生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也通通仰倒在座位上时,她才惊觉不妙,开始发软的手捏向自己的日轮刀——然而下一秒,她已经昏睡了过去。 ...... 日暮葵站在御神树下。 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它粗糙的树干,却发现自己在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刀。 这是什么...?她不由得有些疑惑,自己从小一直练习的明明是弓箭,怎么会在腰际悬挂着一柄长刀呢? 日暮葵试着放松,但自己的手掌就像是被僵硬住了一般仍然紧贴着刀柄。 抱着这样不明不白的情绪,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夏季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打下,蝉鸣和风吹绿叶的沙沙声悠扬长久。 日暮葵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想要回房间里睡一个午觉。 此时,她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是鬼舞辻无惨。 他站在阳光下,手上拎着一个渗着小水珠的便利店袋子。 “这样可以了吧?”他无奈地将袋子朝着她的方向敞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各色口味的冰激凌,盒装袋装的一应俱全,“全给你买回来了,每样都有芒果味的。满意了吧?不生气了吧?” 他似乎是在抱怨,但是走到日暮葵身边后又很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 她被紧紧粘连在刀柄上的右手就这样轻松地被他扯开、握在掌心,鬼舞辻无惨的手依旧是冰凉的,但在夏季又显得很舒服,日暮葵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又捏了捏,换回仍然直视着前方、拉她回家的男生惩罚似的松开她不安分的手,很快又与她十指交握。 在经过木屋时,日暮葵莫名地放缓了脚步。 鬼舞辻无惨看向她:“干什么?再不走冰激凌就要融化了。” “可是这里...”日暮葵竟然也没有被她最爱的芒果味冰激凌牵扯动心思,她皱起眉,反拉着鬼舞辻无惨向木屋的方向走去。 仿佛像是在一片迷雾中看到了远处的灯光,她的心脏突然像活了过来一样砰砰地跳动起来;但在日暮葵猛然推开木屋的大门时,她发现里面只是一间普通的储物间,堆砌着灰尘和古物。 日暮葵茫然地回头和鬼舞辻无惨对视,对方不客气地在她的脑门正中一敲:“走啦。” 日暮葵这时又心心念念起了自己的冰激凌,她眼巴巴地看着鬼舞辻,又撅着嘴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满意地得到了一根橙黄色的冰棍。 走到家门口,正好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推推搡搡、吵吵闹闹地跑出来,他们看到日暮葵和鬼舞辻无惨,扬起稚嫩的脸蛋甜甜地笑起来。 日暮葵震悚:“什么?!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咳咳,”一旁的鬼舞辻无惨似乎是被呛到了,平复下呼吸后他忍不住白她一眼,但又并不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你是脑子被太阳晒傻了吗?那是你姑姑的孩子!” “哦...”日暮葵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些傻傻的,姑姑戈薇和犬夜叉在一起这么久当然会有孩子啊。 他们进屋把冰激凌存到冰柜里,然后回到开着冷空调的卧室里。 日暮葵大字型趴上她蓄意已久的鬼舞辻无惨的单人床,他素色的被褥被整齐地叠着,日暮葵大咧咧地把它弄乱,又凑近去嗅,能闻到一股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气息。 “你在干什么啊,这举动就像变态。”鬼舞辻无惨无情地嘲笑她。 日暮葵哼了声翻过身子,伸出腿,要求道:“腿酸,帮本小姐捶捶,反抗则赐死。” “......”鬼舞辻无惨屈辱地半蹲下来,照做。 日暮葵感受到了空前的快意,她享受了一会儿对方规规矩矩的按摩后,又指挥他端茶倒水,讲笑话逗自己开心。 “对了,别忘了晚上帮我把暑假作业给做了。唔,算了,以后的作业你干脆都做两份好了。” 鬼舞辻无惨阴测测冲她一笑:“还有什么要求,趁我心情好一并提出来吧。” “嚯!那得让我好好想想。” 日暮葵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滚了几圈,又滚回了鬼舞辻无惨的眼皮子底下,他玫红色的眼睛安静又无奈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再耍出什么花招来。 “嗯,那就——”日暮葵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他。 她笑起来,酒窝深深。 “亲我一下。”她要求道。 ...... 日暮葵勾住鬼舞辻无惨的脖子,听他在自己的耳边克制地喘息着,她突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瞬间,也许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吧。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能不能让她迟一点醒过来? * 日暮葵是在一阵轰鸣声中骤然睁开眼睛的,她发现自己正被善逸颠簸地抱着往前逃窜。 她的视野所及、他背后的列车已然脱离了轨道,被一团诡异的□□包裹着轰然倒下——那是鬼...? 那个用类似于沉睡能力的血鬼术的鬼?它是已经劫持了列车吗? 日暮葵挣扎地想要脱离我妻善逸的怀抱,她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日轮刀,想要往回去救那些无辜的乘客们。 我妻善逸制衡不了她,只能在几乎陷入应激状态的日暮葵的耳边大声地、一遍遍地重复道:“鬼已经死了!大家都得救了!” 就想要验证他的话一般,缠绕着车厢的鬼肉渐渐地化为了虚无,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渐渐地淡去。 日暮葵垂下了手。 “你们...都醒过来了,对吗?”她问道。 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一股脑涌上的屈辱和羞愧之感几乎要把她淹没。 在大家都在提刀战斗的时候,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妻善逸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茫然,又觉得日暮葵脸上的表情有点可怕:“我也是刚才列车脱轨时才被震醒的啦,虽然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日轮刀来着——不过列车上的那只恶鬼确实是炼狱大哥还有碳治郎他们斩杀的...诶?他们人呢?还有弥豆子妹妹!他们......” 此时,一股气浪自远处的山林旁直直升起。 像是招式与招式之间对冲,蔓延开来的强大压迫感。 “怎么会...?” 一切都已经结束,怎么会还有战斗?! 突然,他们都嗅到了空气中再次传来的浓重血腥味。 “炼狱先生——!!” 是来自灶门碳治郎的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炼狱先生&a;碳:看女主睡这么香,还傻笑流口水,算了,别叫她起来打架了 弥豆子:呜呜呜! 猪猪:我要打架! 善逸:zzzzz(梦中大号) 女主:dbq大家,我沉迷美色,我太菜了(不过真的爽) 下一:(看了女主的梦)麦艾斯麦艾斯!!老板不要啊——!重金求一双没看过此梦的眼睛! 作者:哎,谁叫咱们同人不让过度描述原著剧情呢(摊手) 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炼狱杏寿郎先生的斑纹是琉火状, 在竭力使用[炎之呼吸]时就会大面积地攀附上他的侧脸。 火焰缠绕着他的赤刃长刀,在斑纹的辅助下引出的万丈高的剑气·炎虎直直地吞噬向他面前的敌人。 滚滚热浪席卷而至, 将方圆几里的荒草灼烧殆尽;几乎撕裂开空间的斩劈如同虎啸, 震耳欲聋;随之爆发的强光让疾速向他们的方向奔来的日暮葵几乎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有鬼能够逃脱这样强势的必杀一击呢? 可那只恶鬼却只是咧开嘴巴, 在迎面而来的冲击下显得兴奋又斗志昂然。 “杏寿郎!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吧——!”它叫嚣着。 苍白到发冷的肤色, 如同禁锢缠绕在他的手臂、胸膛、脸庞的青色纹身, 还有那头显眼的粉色头发,鬼一晃,陷入了和炼狱杏寿郎缠斗的浓烟中。 太快了...是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到的疾速。 鼻腔中充斥满了灼烧、血腥、泥泞、尘土的气味,耳鸣中一瞬瞬地晃过刀锋划开血肉、深至脊骨的闷声。 等烟雾散尽,炼狱杏寿郎已是浴血, 用震颤的血刃勉强支撑着保持站立、挡在所有人面前的姿势;而他的对面, 那只恶鬼随意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最后一丝血水,除了裸.露的胸膛处还有一道在快速愈合的伤口外, 几乎毫发无损。 它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似怜悯地对炼狱杏寿郎叹道:“杏寿郎, 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技所砍出的伤口,对鬼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 “而你,以死与我相搏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如何挣扎,依靠人类这样孱弱的躯体是注定无法战胜鬼的。” 他伸出来自地狱的手,施舍般的邀请道:“来成为鬼, 成为强者,与我永远地战斗下去吧!” 远处的天空已经亮起了青白色的微光,恶鬼精瘦的背影、亮眼的粉发, 还有它微微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嗓音,每一处、每一点升起的致命熟悉感都像是恶魔的利爪紧紧地攥向日暮葵的五脏六腑。 她的脑子开始混沌、分裂。 一股意识在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能将强大的炼狱先生伤成这样的恶鬼,只可能是上弦——它在诱惑着炼狱先生,那种姿态就像是玩弄着掌心的甲虫,下一秒就会将他压制、碾碎;炼狱先生会死,大家都会死的。 另一股意识却在拨弄着她的心脏、翻滚着她的胃,将恶鬼的背影和另一个少年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他的笑容,他的气息,漫天的烟花。 炼狱先生大声地拒绝了恶鬼,再度举起了他的血刃;恶鬼似乎是遗憾地摊了摊手,复又在掌心团起一个术式。 眼前的一切被无限放慢—— 日暮葵感觉到自己竭力在嘶喊,但好像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喊了些什么?还是只在无力地尖叫? “狛——治——!” 穿越过荒地,跨过百年的时间。 恶鬼愕然回过了头。 他的瞳孔中一左一右刻着血色的[上弦][叁],瞳孔为金色,而巩膜却是日暮葵所熟悉的淡蓝色。 只在一瞬的失神间,炼狱杏寿郎的利刃就已经舞到了它的头顶之上,不带丝毫停顿地爆斩而下;恶鬼狼狈错身,但还是被砍去了一边手臂。 鲜血迸绽开来。 猗窝座捂住自己的伤口,动作间难得有了破绽,慌乱之下被气势愈发暴涨的炼狱杏寿郎连连逼退。 但很快,血肉模糊的伤口又被诡异跳动着的鬼肉充填;它再生出了手臂,尖锐森白的鬼爪直直地掏向炼狱杏寿郎的胸膛。 炼狱是它能够认可的强者,身上燃起的斗气比他曾经遇到的任何一位柱都要耀眼;不过,身负重伤,又与它周旋了这么长的时间,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他已是强弩之末。 天边的朝阳在缓缓升起。 可即便只有一瞬的时间,这样的炼狱杏寿郎又怎么可能再次扛过上弦的攻击呢? 但他还是用虎口渗血的双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日轮刀,用宽厚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即将要扭转战势的一瞬间,猗窝座的手臂却一僵—— 一柄流转着紫光的日轮刀破开了他们周身翻滚起的砂石尘土,朝着它的脖颈刺来;它被迫中断对炼狱的攻击,连退几步的同时,用手臂轻松地挡开了日暮葵的刀。 猗窝座布满青纹的手臂像是石头一样坚硬,只需要一使劲就会把她的日轮刀折断;失去了断刀的日暮葵将会被它在一击之内捏碎心脏、头颅、脖颈或是任何一处地方——她会流血,大概也会疼地哭起来,最后死掉,就像千百年来它杀死的那些柱们一样。 人类,女人,就是这样脆弱到不行的生物。 猗窝座轻飘飘地掠过了她,在错身而过间,收起鬼爪,只是用曲起的指节将她握刀的手腕咔嚓折断。 日暮葵痛呼出声,扭曲的手腕却仍紧握着自己的日轮刀,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完全敌不过上弦之叁,但是——她必须要挡在炼狱先生的面前。 他不能保护大家了,便由她来。 “狛、治!”日暮葵从未用如此怨毒愤恨的语气喊过这个名字,但是,它,这个狛治只是必须要由他们来杀死的恶鬼而已。 “!”仿佛是又一次被这个陌生的名字击中,猗窝座的动作一顿,转眼间已被日暮葵的日轮刀贯穿了胸膛。 她剧痛的手腕早就失去了劈斩的力气,将刀深深抵入后,她也再也握不住刀柄。 刺眼的日光终于在此时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 在天光的逼迫下,猗窝座甚至顾不上拔下她的刀、多说一句话,只能狼狈地向不远处的树林逃窜而去。 失去日轮刀的日暮葵,淌着鲜血的炼狱杏寿郎,还有挣扎着的灶门碳治郎几人,在场所有人都无力再去阻拦这只恶鬼瞬间远去。 它隐没在避光的山林间。 灿烂的阳光照亮了万物。 一时间,大家只能疲惫地喘息着。 * 他们在任务中遭遇了上弦之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鬼杀队。 虽然伤势惨烈,但好在也是活着回来了。 炼狱杏寿郎先生当时流的血最多,但好在并没有伤筋动骨,包扎了伤口、修养了几天后又是一条上能杀鬼、下能狂吃的好汉;反倒是日暮葵,惯用手的手腕折断,被强制赋闲在蝶屋,顺便教起了灶门碳治郎日之呼吸的十三型剑技。 这次,蝶屋的小伙伴们并没有过多责怪她的不小心——倒不如说,她们是在暗暗庆幸日暮葵对上上三鬼并没有赔上性命,只是断了只手回来,因此对她时时刻刻嘘寒问暖、关爱有佳;日暮葵在灶门碳治郎那里丧失的蝶屋小可爱身份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在蝶屋修养期间,各位柱还有主公大人也都亲自前来探望过他们。 经此一战后,鬼杀队终于得到了切实有用的关于上三鬼的情报,它的长相、血鬼术还有大致的实力,再配合上日暮葵所知道的现代同质体的一些信息,鬼杀队内部开始讨论起应对此鬼的战术对策,并且隐秘地着人去探寻它的藏身之处。 而且,日暮葵并没有向大家隐瞒上弦之叁的现代同质体与自己的关系,因此在接受慰问的同时还得到了不少同情的眼神—— 哎...其实她倒也没大家想得这么矛盾啦。 在最初几天的翻来覆去过后,日暮葵还是决定用“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个体”论来麻痹自己。现代的狛治是她的青梅竹马,和她想要长着同一张脸的上三鬼死有什么矛盾呢!顶多以后把鬼杀死了之后,补偿给狛治同学以爱与关怀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也同理。 她这么安慰自己。 ...... 在蝶屋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日暮葵拆了石膏;现代的鬼灭学园正好到了期末考试周,她虽然手腕受伤多有不便,但好歹是完成了本学期的任务。 春假再度开始。 刚入夜,结束了考试的日暮葵背着新行囊穿过古井回大正。 她的脚踏上柔软的紫藤井底部,井底泛起的朦胧白光渐渐地淡去,随着微风飘浮着的紫藤花瓣也缓慢地落下。 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样。 但是当她攀着井壁爬上,一只手扒拉着井的边缘准备出来时,日暮葵却突然看到了令她灵魂震颤起来的一幕。 一个...不,应该说是一只鬼正支着脚,随意地靠坐在井的边缘,日暮葵伸出来借力的手就和它的躯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鬼似有所察,悠悠地回过头来看了日暮葵一眼。 这一眼把日暮葵吓得寒毛倒竖,攀附着井壁的手骤然松开,身后背包的重量带动她瞬息间仰面摔回了井里。 扑通一声。 虽然有井内层层的紫藤花瓣垫着,但这一下还是结结实实地把日暮葵摔得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恶鬼,上弦之叁还俯在井边,保持着向她伸爪、似乎想要拉她一把的状态。 日暮葵才不相信它有这么好心,她一面徒劳地死死瞪着它、戒备着对方的动作,一面将手按在了自己的新日轮刀上。 “你想干什么...?”她从颤抖的牙关里挤出声音来。 如果这个上弦鬼想要杀她,那么应该在刚才她失手的一瞬间,对方尖锐的利爪就会捅穿她的喉颈,血溅紫藤井。 实力被压制地彻彻底底,生命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上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日暮葵发抖起来,却可笑地从这无尽的绝望中体会到了一丝平静。 “如果你想要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情报来的话,绝对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提高了声音,“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上弦之叁仍然在井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屋外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它一丝血色也没有的鬼脸;在听到日暮葵的话后,它有些可疑地别开了视线。 几秒后,从井上掷下来一道银光,精准无误地插在了离日暮葵脸旁约莫有两掌距离的地方。 以为自己要被一刀刺死的日暮葵:...... 太可怕了,吓到尿裤子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日暮葵僵硬在井底半晌没动,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其他奇怪的操作后,她才颤巍巍地、手脚并用地从井底跪坐起来。 它刚才掷进来的,是她之前的那柄日轮刀。 被擦洗、打磨地崭新的刀锋模模糊糊地倒映着日暮葵惊愕的脸。 她在日轮刀丢掉后还被自己的刀匠佐佐木先生疯狂地批评了,同材质的新刀仍在刀匠村打磨中,日暮葵目前携带的只是当初在蝶屋训练用的刀。 此时,她握着自己被上三送回来的旧刀,一时间百感交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把敌人的刀送回来难道是什么上弦鬼才有的礼仪吗?还是为了当面羞辱她?! 日暮葵不敢作出过激的举动,只好僵硬地抬起脸,试探地去看那只鬼的表情。 正巧,上弦之叁也低头注视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它那双血字的金瞳一眨不眨地,在与日暮葵对视后,它说:“你有新刀了。” “......”日暮葵头皮发麻,不敢应声。 对方似乎认为日暮葵还盯着它是在等它继续说话,于是,在一人一鬼的干瞪眼中,它又想了想,缓慢地补充道:“我以为你还需要,拔.出.来的时候就没弄断。” “......”谢谢?这个时候难道要道谢吗?!! 日暮葵要哭了,即使满腔全是对它的脏话,但还是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谢...谢...” 对方似乎满意了,但依旧盯着她。 目光足以类比于日暮葵盯着芒果冰激凌,或是炼狱先生盯着红薯。 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上三突然掩面打了个喷嚏。 放下手时,它的鼻下全是血,嘀嘀嗒嗒地淌了满下巴;不过又因为鬼飞速的自我治愈,血很快止住。 它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去了下巴上的血。 日暮葵这才想起,这里可是被紫藤花树包围的紫藤井啊。 虽然在普通人类的鼻子里只能闻到花香味,但对于惧怕紫藤花的鬼来说,此地应该是布满毒气的地狱,行走之间、视野之内全是毒素,俗称连呼吸也痛! 所以,这只鬼为什么还呆在这里...?还有,它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难道鬼杀队每年在这里祭祀的事情已经败露,它是来踩点的?可是,这才三月间,为明年的事情踩点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吧。 而且,日暮葵又想起了自己的祖祖父和祖奶奶——这只鬼来的时候难道是已经把他们给...吃了,所以现在才饱地不想吃她吗?! 日暮葵在井下愁地白头,井边的上弦之叁却还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终于,日暮葵憋不住了,她想着自己还是干脆跟它拼了吧——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得先写封遗书告诉主公他们自己的死因,让他们以后远离这个地方。 于是她盘腿,从背包里拿出了笔和纸专注地写写画画起来。 日暮葵找到了别的事情干,上三却有点闲不住了。 它用良好的视力看清了井下的那个女孩似乎在写字,不过它并不认识字,于是问道:“你在写什么吗?” “......”日暮葵不知道怎么回复它,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过对方并不满足于她潦草的回应,又追问道:“这里光线那么暗,你人类的眼睛怎么看得清呢?” “看不清啊。”日暮葵头也不抬地回它。 她的确看不清楚,朦胧的月光只团在井的上端,日暮葵只能凭借自己多年抄作业练就的盲写技巧在黑夜中抓瞎。 上面的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很好心地建议道:“那你上来写吧。” 等我写完了,马上就上来和你对线。日暮葵气得咬牙。 日暮葵的沉默让鬼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它又补充道:“我不会吃你的。放心好了。” “我上次还和我妈保证冬天不吃冰激凌呢。” 上弦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过还是耐心地重复道:“我是说真的,我猗窝座从来不吃女人。” 日暮葵的笔一顿,然后在遗书后飞快地补充道:上三说它不吃女人,留我全尸,希望大家能够给我火化,把骨灰撒向大海。 遗书完毕,日暮葵把纸笔又塞回自己的背包里。她想这只鬼既然都把她的日轮刀还回来了,大概也不会贪图她的身外之物,于是就放心地把背包放在紫藤井内——她还在淡色底的背包正面用红色的记号笔极其醒目地书写了「内附日暮葵遗书一封!」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她抹掉脸上的眼泪,握刀再度攀上了井壁。 作者有话要说:上三:吧啦吧啦吧啦吧 女主:你这人可真t烦!几百年没和人说过话了吗? 上三:(掐指一算)去掉吃饭和打架的前言,正常交流应该你是第一个 女主:...... 这段井内的剧情其实是[本文我最想写的片段第三名](第一第二名还在后面没出现) orz我奇奇怪怪的萌点 注明: [杏寿郎,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技所砍出的伤口,对鬼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 而你,以死与我相搏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如何挣扎,依靠人类这样孱弱的躯体是注定无法战胜鬼的。 来成为鬼,成为强者,与我永远地战斗下去吧!]删改自原著原话 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上弦之叁注视着她。 年轻鲜活的少女, 纤细的一拧就断的脖颈,白皙嫩滑的皮肤以及其下随脉搏跳动的血管。 它突然想起另一个讨厌的鬼告诉过自己, 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她们的身体因为孕育生命而有着强大的营养;被獠牙刺穿后细细软软的痛苦呼救和哭声, 像是被猫咪挠过的反抗和挣扎, 这些都是用餐时的好助兴。 咬住她的脖颈, 用舌头挑掉经脉,就会有温热猩甜的血液喷出。 猗窝座不可避免地咽了咽口水。 但即便如此,不吃女人是它的底线。 而且,这个女孩子,它也不想杀她。 所以, 当日暮葵翻转着手腕, 将缠绕着剑气的日轮刀向它的脖颈直直砍来时,猗窝座也只是默默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看女孩子的剑因为阻力脱手而出, 它又顺便帮忙捏住了她的刀锋。 鬼血顺着指缝滴答滚落, 不过它并没有在意。 这个女孩子的剑技倒不能被批评为漏洞百出, 剑气触碰到它的身体时,猗窝座也能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灼痛,但是毕竟只是经验、体质均有不足的小丫头,应付那些弱小的下弦说不定还行,但是想要杀死它, 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猗窝座再一次将日轮刀扔还给她,见对方一副被戏弄了的表情还准备握刀继续时,它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粉发:“反正就你这水平肯定杀不死我, 而我也不想杀你,就别这么麻烦了吧。” “...!”日暮葵的手腕还没有完全复健完毕,能使用出日呼的招式已经是勉强所为。见自己的大招也能被这家伙毫不费力地抵下,日暮葵只好破罐破摔地冲它怒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在这里堵我?!” 恶鬼还挺好脾气的,被她吼了也不见生气。它复又在井边坐下,似乎是要和她话家常一样问道:“这里是你家吗?你住在紫藤花下面?但你不是人类吗,要怎么在花瓣之下呼吸?” 啊啊啊!日暮葵烦躁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以她的人脑根本无法理解这只鬼的脑回路,只好又举起刀朝着它拼命捅去。 上弦之叁视线也不移一下地用指尖抵住她的刀尖,强大的后坐力让日暮葵的手腕发出了疑似二次骨裂的脆响。 日暮葵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日轮刀铛地一声又掉在了地面上。 “...你太脆弱了。”猗窝座没想到这都能伤到她,它想了想,妥协道,“算了,你不想说话的话就别说,坐着吧。” 日暮葵被它的反应噎住了,半晌才纠结地回复道:“你来这里难道是想和我说话吗?” “没有吧。”恶鬼将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后颈,可疑地别开视线,“只是偶然经过附近,闻到这里有你的味道,还挺浓的。......。” “......”日暮葵也沉默下来。 上弦之鬼存活了上百年,吃人杀人,即便它现在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无法泯灭这家伙的丑恶和罪孽深重。 它的手里有几条人命呢?它导致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雷行先生又是不是被它杀的呢? 她又想到,这只鬼能够追踪她的气味,这也意味着如果让它继续窥视着自己,一路顺藤摸瓜,就极有可能拔出一直隐蔽着的蝶屋或者主公大人的居所!这样的念头就已经足够让日暮葵心灰意冷了,她捕捉不到上弦的气息,更不可能知道它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离开了,自己在白天赶路留下来的气息也会被它察觉到吗? 诸多问题盘旋在日暮葵的脑海里,但敌我差距实在太大。恶鬼目前并不想杀自己,或许是有什么怪癖或者存了什么诡异的心思,可是如果自己再接二连三地挑衅对方,它说不定也会不耐烦。 她这条命,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一些啊;既然不能离开这里,她必须得想出一些别的法子。 日暮葵慢慢地顺从对方的指示在地上坐了下来,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三就在她两步之远的地方坐着,胳膊肘支靠在井的边缘,竟然还一副挺放松的样子。鬼化后变得更加浓密的粉睫毛随着它低垂下的视线微微颤动,不过,日暮葵发现它居然不会眨眼睛,好像也没在呼吸..... 如果不是隔一会儿就要打一个爆血雾的喷嚏,或是擦一擦突然留下来的鼻血的话,它真的可以做到一动不动。 这样的怪物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怪物已经刻意忽视日暮葵的视线有一会儿了,不过它还是忍不住转头回视;吓死人的金色瞳孔打量着她。 “你很害怕吗?一直在发抖。”它再度强调道,“我坐到天亮就走。不会杀你的。” 日暮葵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镇定地反问道:“怎么样都不会杀我吗?” “不会。”对方不假思索地予以了承诺。 “那好啊。”日暮葵开始得寸进尺,“那你站起来,当我的剑靶,砍掉你的脖子就算我赢。” “......”上三有些头疼的样子,但还是依言站起来。 它看来是真的不把日暮葵放在眼里,连和她决斗的兴趣都没有,脸上写着你这种水平几百刀也砍不死我。 日暮葵当然知道以自己现在手腕的力道根本砍不进它铁块一样的脖子,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挥起刀,向它冲来时,却收刀用自己的身体拼命一撞。 “!”没想到她打得是这种主意。 上弦三原本下意识伸出的鬼爪在触碰到日暮葵之前又被迫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自此,两人双双跌入紫藤井中。 压在下方的猗窝座陷入紫藤花之中,紫色的花朵像是毒蛇啃噬、腐蚀着它裸.露在外的皮肤;空气中弥漫着血与花香混杂的古怪气息。 鬼与人类是宿敌。 这只鬼大概也想不到它眼里懦弱无力的女孩会为了让它死去,拼命地用身子压制住它的挣扎,她手中的日轮刀也作为致胜的工具在下落的作用力下直直地扎进它的胸膛。 鬼被钉在紫藤井底。 可惜,区区紫藤井内的紫藤花并不能杀死能够急速分解毒素、并且再生的上弦鬼,哪怕它痛苦、失血,也不会死去;即使被日轮刀贯穿,它也不受任何阻碍地一瞬间暴起,翻身压制住了日暮葵。 鬼终于忍无可忍,将冰凉的利爪抵上了日暮葵的喉咙。 真是悲哀啊。明明已经努力过了。日暮葵想到。 可是,鬼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们在黑夜的井底对视,交织着粗重的呼吸声。 鬼的金瞳一眨不眨,被这样的它注视着,日暮葵突然升起了一丝可耻的愧疚之情;她张了张嘴巴,努力从干涩的嗓子里发出声音来。 但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鬼的手颤抖地从自己的喉颈攀上了后脑,它揪住她的头发,粗暴地掰过她的脑袋。 露出致命的、随着急促呼吸颤动的脖颈。 冰凉的嘴唇、舌尖、利齿,游移在滚烫的经脉之上,野兽在她的耳边兴奋地喘息着。 它想要吃了她,很想很想。 日暮葵说不出话来,在生死的一瞬间只能用自己无力的手拼命推开它。 仓皇之间,鬼爪划过了她的手臂,鲜血四溢。 仿佛是为这场盛宴敲响了餐前铃。 她听到了鬼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而,井底随之他们动作被沙沙揉乱的紫藤花却在此时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悠悠飘起,井底再一次充盈满了暖和的光亮。 他们被无形的吸引力挟制住一切力量,慢慢地陷入了井底。 ...... 光亮散去。 躺在冷硬硌人的新井井底的日暮葵看到了圆形井口之上的夜空。 有星星啊。 日暮葵混沌地想着。 恶鬼将冰凉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颈处,大喘着气,在沉默无声的几十秒后,它从日暮葵的身上翻身下来。 它背对着她,没有带丝毫犹豫地拔下了自己身上的日轮刀,在衣服上擦了擦血放回日暮葵的手边。 鬼肉很快将它空落落的心口充填满,上弦之叁将单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似是沉思,又似是忏悔。 半晌,它居然说道:“抱歉。” 日暮葵没有回答。 她晕乎乎地、缓慢撑地站起来,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双腿的知觉。 上三在一旁正用余光关注着她的动作。 日暮葵与它回视,语气平静地谈起了别的事情:“如果我的经验没有出错的话,我们应该是通过井到了一个新的时代。通俗一点说,就是跨越了时间,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是一口新的井,这里既不是[食骨之井],也不是她曾经遇到幼年童磨的那口井。 由于此状况不是第一次,刚才又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情,日暮葵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诡异地平静的。 上三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它大概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摸了摸自己的粉毛,然后向日暮葵摊开手:“总之先上去,你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吧?” 鬼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日暮葵咬了咬下唇,默认了对方的帮助。 恶鬼单手将她抱起,只略微点地借力就从井底飞速直冲上了天空。 失重的恐惧感随即而来;夜风将日暮葵的长发吹起,她别在脑后的蝴蝶发饰同样在疾速的阻力下开始大幅度地扑扇起来——她从来没有飞得这么高,这么快过。 鬼察觉到了日暮葵扶着它肩膀的手张皇地缩紧,立刻下落,脚踩上了一棵高树的树干。 “抱歉。”它又一次在她耳边诚恳地道歉道。 日暮葵缓了缓,突然从心底涌起一股无力。 这家伙是什么品种的鬼啊,为什么毫无和她处于敌对方的自觉! 内部矛盾暂且不提,日暮葵和上弦三在井的周围勘测了一番,发现这附近是一片荒山;不过倒也能看到山林间有几户农户的居所,考虑到上三这个身份并不是很人类友好,而且此时又是在深夜,他们便没有去打扰。 当初晨的阳光隐隐有要从山岭之上升起的预兆后,上三就用似乎是暗含渴望的眼神看向日暮葵。 日暮葵压下心里诡异的感觉,和它一起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 和鬼一起在山洞里躲阳光,日暮葵发现自己总能时时刷新自己的新奇体验的记录。 她在进山洞前让上三劈了点树枝,上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地照做。 “你要干什么?”当日暮葵在山洞内围了一圈小石子,然后用日轮刀劈砍着树枝时,一旁的上三好奇地问道。 “生火啊。”日暮葵头也不回地答他,“你平时躲山洞的时候都不生火的吗?” 上三挠挠脸侧:“我生火干什么啊。而且我很少...”它意识到自己被套话,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被识破的日暮葵哼了一声,将树枝递给它:“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自诩为强者吗?钻木取火给我看看。” “......”上三接过树枝。 ...... 小型的篝火很快燃起。 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山洞里侧,虽然还是能听到轻微的积水滴答还有不明生物令人头皮发麻的唧唧吱吱声,但至少还是有了光明的依仗。 人是有趋光性的。日暮葵将手凑到火边取暖,感觉自己稍微平静了下来。 上三蹲在她的旁边,它并不怕火,同样也体会不到灼热的火苗带来的温暖,但是它看到了日暮葵终于稍稍柔和下了眉眼。 火光让她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 猗窝座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日暮葵假装没有看到它绿油油的眼神和上下滚动的喉结,随手拿树枝拨弄了下火焰后,她问道:“你们鬼白天会睡觉吗?” 猗窝座摇头。 “那你们白天干什么?就窝在老巢?” 猗窝座点头。 “啊,那真是太可怜了。”日暮葵假模假样地惋惜道,“见不到太阳,你的鬼生丧失了很多乐趣啊。你老巢在哪?或许我愿意在白天的时候带礼物前去拜访一下你。” 猗窝座被她逗笑了,但嘴巴还是严实地很。 于是日暮葵挠了挠下巴,从另外一个角度问道:“那要不这样,我们别说你了,对你也不太好。你干脆和我说说看你的伙伴,[十二鬼月],其他上弦都有谁,血鬼术是什么,分别住在哪里吧。对了,还有鬼舞辻无惨。” “......”上三眼神复杂地瞥她一眼,首先告诫道,“最后那位,你这种人类还是别随随便便叫它的名字。” 然后,它又补充道:“至于其他,我不会问你你那方的问题,你也别问我的。总归是对你不好。” 这只鬼居然还正正经经回复了。 日暮葵也没指望它真能蠢到卖队友,于是她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别的无聊问题,例如活了几百岁啦,当上弦鬼有没有薪水啦,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想过造反啦这种。 上三估计也是闲着无聊,一一作答。 末了,它还透露了点特殊情报:“你最好少在鬼的面前提起那位大人,它会知道的。看得见。”它点点自己的瞳孔。 此话把日暮葵惊起了一声冷汗。 上三吓唬过她,看这只好不容易才温顺了些的小兔子再度炸毛,复又安抚似的解释道:“它也只是偶尔会看。平常都是感知着我们的情绪,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变化的话,它也不会注意到。那位大人,它也很繁忙。” “可是我们现在是在异时代了啊。而且我们刚才在井里那段,你情绪不怎么平静吧?它也没有感知你——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脱离它的控制了?” “不知道。”上三并不是很愿意和鬼杀队谈论起鬼王,总感觉有种背叛了的错觉;而且,鬼王的恐惧早已深植每一只鬼的内心,它才没有那个胆量去随随便便试探大人的底线。 “好吧。”其实,日暮葵也感觉和鬼一起用神秘的语气谈论它们的鬼王还是蛮奇怪的。 两人在火光前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几分钟后,日暮葵实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对这只鬼太过放心了,居然敢在它面前睡觉——不过想想也是,它如果真要杀自己,现在自己都已经在奈何桥前吨吨吨孟婆汤了。 毕竟是实力的碾压。 她闭上了眼睛,发出清浅的呼吸。 猗窝座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几秒,又刻意地错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猗窝座:咽口水 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第二日, 或者应该说是当夜。 日暮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正面对上了上三幽幽的鬼脸后, 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上三也看上去也稍微松了口气, 它以探究的语气问道:“人类都会睡这么长时间的吗?你已经一动不动有十多个小时了。” “...啊。”日暮葵有点尴尬,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 她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自己僵冷的四肢, 突然, 日暮葵的动作顿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脚踝处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在缓缓地滑过。 日暮葵木着脸问道:“喂,你有把你的什么地方贴着我的脚吗?” “?”蹲在日暮葵旁边的上三摇头;然后茫然地发现她的神情变得诡异且僵硬起来——随后,属于女人的高声尖叫灌满了它的耳朵,那一瞬间上三有一点想把自己的耳朵给摘下来, 回炉重造一番。 “不就是蛇吗?”猗窝座上去把那条危险地喷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踢地远了一些, 又无奈地在日暮葵的抱怨下亲手了结了它的生命,末了, 它回头看向已然蜷缩在火堆旁的女孩子, 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连鬼都不怕吗?蛇难道比鬼要可怕吗?”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日暮葵不想回答,她从洞穴的地面上爬起来,愤怒地跺了跺脚:“我们赶紧找方法回去!我不要再和你住山洞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十几分钟后,日暮葵还是乖乖地蹲在火边姿态娴熟地烤着上三从湖边用她的日轮刀插来的鱼。 没有调料的烤鱼味道实在一般, 但没有东西吃了也只能这样凑合凑合。 日暮葵将其中一支烤鱼递给上三;对方毫不掩饰嫌弃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以吃其他动物的肉吗?”日暮葵委婉地建议道。 “吃了也没用。”上三回答,“不顶饱的。而且还难吃。” 这样的回答也理所当然。 日暮葵叹了口气,无味地咀嚼着烤鱼。 她一定是疯了才和这只恶鬼呆在一起, 如果被鬼杀队其他人知道了恐怕被开除队籍都有可能。 看日暮葵肉眼可见地消沉下来,上三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抚她的话来。 毕竟这是鬼与人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 ...... 趁着刚入夜,他们在附近山林找了几家农户打听了一些信息。 普通的百姓并不能说清楚这个时代具体的时间,不过还能知道此时还是战国割据的时代,而他们刚驾崩的天皇曾用年号为[天正];日暮葵想起了当初在神宫所看到的[奉祝天正天皇]的御神旗,也差不多摸清了此时代应该是她上次来到战国的时段之后,并且两者之间相距时间并不久。 那么,只要找到[食骨之井],日暮葵就可以顺利回到现代。而且,或许她可以想办法把上弦之叁骗到鬼杀队的总部——以继国缘一的实力,肯定能够轻松斩杀这只恶鬼。 不过,这其中也许会有时空悖论。在这个时代杀死上三真的可以让它在未来不复存在吗?她也不清楚。 虽然此方法有些冒险,但是可操作性还是挺高的。上三在她向人家问路时,总是刻意远远地站在一边;在日暮葵向它保证了自己知道一个可以回去的方法后,它也便不再多问,随着日暮葵指挥的方向赶路。 鬼的行动速度极快,如果直奔着鬼杀队所在的城池而去的话,恐怕几小时内就会到达。可为了不让它起疑心,日暮葵还是装作并不识路的样子,和它在附近的山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天。 其实,处心积虑地欺骗别人,哪怕对方是一只鬼,那样的感觉也不是很好受。特别是上三用它那张和狛治酷似的脸认认真真地向她建议如果跟不上它的赶路速度,它并不介意抱她;住不惯山洞,她可以独自一个人去住旅店这类的。 日暮葵时常忍不住想,这只恶鬼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们是宿敌,它是怎么会这样轻易地相信她能抛弃人鬼之间的恩怨将它带回原来的世界这样的诺言呢? 日暮葵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它对自己的特殊情感是来源于之前她无意中喊的那声[狛治],可是,它又从未和她提起过相关的事情——仿佛,仿佛就像是能和她呆在一起就足够了。 难道...它共享着它现代同质体的情感吗?——不,不可能。这样的念头很快被日暮葵否决掉,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且不说它逆反了客观的时间顺序,这个鬼版狛治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对日暮葵的熟悉感,更多的只是某种疑似纵容的心态。 按照进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进鬼杀队所在的城池,也许这就是终结了。 日暮葵用树枝拨了拨篝火,终于将自己心里的纠结换了一种方式问一旁的上三:“喂,鬼,你为什么不杀了或者吃了我?” 上三盯着火光回答:“没有为什么。不讨厌你而已。” “那么你很讨厌那些猎鬼人,或者那些被你吃掉的人吗?” 上三想了想:“也不是很讨厌。不过有些猎鬼人还挺烦的,但有几个实力不错,吃掉也挺可惜的。” “那你为什么吃掉他们?” “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杀掉柱会被表扬,吃的人越多,实力提升越强,也会被表扬。当然,也是因为饿,想吃。” 它的坦诚让日暮葵沉默了一瞬,随后她告诉它:“再过几年我也会成为柱,或许也用不了几年。我已经杀死有四十多只鬼了,再多几只就达标了。” 上三终于看向她,它稍微有些苦恼地想了想,似乎是在为她出谋划策般地回答道:“那就别再杀鬼了,不要成为柱,没用的。鬼是杀不完的,脆弱的人类也注定战胜不了我们。你挺好的,不要成为柱,那样会死掉的。” 鬼为强者,人类为弱者;这是它一贯向每一个讨伐它、又死于它的手下的剑士们传达的事实。 几百年来,它一直坚信不疑着。 “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鬼吗?”日暮葵比自己预想的要冷静地多,“因为你们先杀害了我们的家人、朋友还有许多重要的人。你们让我们失去,痛苦,绝望。是你们先做了罪孽深重的事情啊。” 恶鬼并没有反驳,它尖锐的指甲拨了拨地面上的小石子,像是妥协:“好吧。” 他们的确是站在敌对方的。 它半晌后又补充道:“上弦之中,你可以来杀我。” 要运气好一点,别碰到童磨。它在心里说。 “那个时候也不会杀我?这样就违抗你们鬼王的命令了吧。” “有点。”上三突然眨了下眼睛,“不过,大人说的是[不要让柱活着回去],你可以不回去,一直在我旁边。杀我。” “......”日暮葵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轻声回复,“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那样的话,我会一直一直努力训练,总有一天会把你的头颅给砍下来。” “那样也挺好。”它颤了颤它纤长的睫毛,似乎是怜悯地告诉她,“能够杀死我的话,你也不容易被其他鬼杀掉了。” “为什么不想我死?”问题又循环回去。 它的答案还是:“因为不讨厌你。” “鬼的生命很漫长,也挺无聊的。晚上那么安静,白天又需要呆在屋子里,如果你在旁边的话,我并不讨厌。” 它金色的鬼眸注视着她,似乎觉得承认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日暮葵突然觉得沉重。恶鬼的心脏也是在跳动的吗?它们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半晌,她才问它:“不讨厌,是喜欢吗?” 恶鬼愣了愣,似乎是在认真体会着‘喜欢’二字的意思。 然后,它摇了摇头,确认道:“是不一样的。” “那么,这种不讨厌是来自于我曾经喊过你‘狛治’吗?”日暮葵盯着它,她似乎有了头绪,“那是你成为鬼以前的名字吧?”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上三却很平静,睫毛在眼睑处投下剪影,“但应该是的。” 它用苍白的鬼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像是在指点街边的水果或是地上的石子,但却说道:“当时听到你这么喊的时候,这里有点奇怪。回去的时候,我掏出来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却是感觉到了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没写完,深夜还会有一更补足,大家别等,明天来看吧w [4.25 1:22 结尾部分修动]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难道变鬼之后都会失去记忆吗?”日暮葵追问。 上三想了想, 这个应该并不涉及内部机密,于是告诉她:“有些会, 有些不会, 我认识的一些鬼都没有这样。” “我没有成为鬼之前的任何记忆。换句话来说, 就是我, 猗窝座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是猗窝座, 不是人类,也不是狛治。任何人类的情感和回忆对于我来说都是多余的,那会让我弱小。” “那么,为什么你身为鬼的心脏却仍然会因为人类时的名字而跳动呢?” 上三显然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 它有些释怀地回答:“我已经作为鬼生存了几百年, 往事也全然是往事了吧。那些东西再记起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吃几个人让我变得强大...”它自觉地闭嘴了。 日暮葵却第一次用有些在意的眼神注视着它,她否认道:“记忆当然是有价值的东西, 对人是这样, 对鬼...也是如此。你连你为什么成为鬼都忘记了, 那又是什么东西支撑你不惜做出这种罪恶深重的行径还要活下去呢?别说你觉得吃人是快乐的。” “你不是这样的...鬼。”日暮葵终于承认。 “成为强者是你的目标。”她的眼睛倒映着灼灼燃烧的火光,神情却有着怜悯,“那么,你是在为谁强大呢?为你自己吗?”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狛治,她的青梅竹马;他总是用保护的姿态挡在她的面前, 从小就是。 他们是一样的吗? 如果,你的强大是为了保护一个连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人,那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上弦之叁被日暮葵的神情刺痛, 它别开视线,但却坦诚了自己心中早有的猜测:“我大概在过去有一个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但我没有做到。” 啊,果然是这样。 日暮葵想起那晚的烟花,过去的狛治身边的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她仍然藏在它心脏的某个角落,偷偷溢出的怀念还让如今的猗窝座仍充满温柔,她去哪里了呢? “对她是喜欢吧。”日暮葵若无其事地擦掉自己的眼泪。 猗窝座看着篝火。 它点头。 “大概是的。但已经没有用了。” “不能回忆起来,或许是不敢。那会让我活不下去。” ...... 夜晚,日暮葵让上三在城外等待,她独自一人进了城。 街区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她很容易来到了鬼杀队的宅邸前。 但是让日暮葵惊讶万分的是,这座宅邸门口原本挂着的鬼杀队牌匾已经被摘下;她敲门半天没有响应,偷偷地从墙上翻进院子的时候,却看见,她曾经熟悉的庭院陈设、一草一木都已是被烈火燃烧殆尽后的废墟。 这里不再是鬼杀队的总部。 具体发生了什么,日暮葵连问了好几户住在附近的人家才隐隐约约弄明白——原本为鬼杀队提供了这座宅邸的继国兄弟因为某个原因被赶出了鬼杀队,剩下的成员们在愤怒中放火焚烧此地后纷纷离开,行踪未知。 距离此事发生已经有十余年了。 日暮葵在城内茫然地兜兜转转了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真正让她恐惧的是,她自今早以来的忐忑不安正逐渐地平静下来。 好像,她现在并不想上三被鬼杀队所杀死。 或许今早和它的对话是错误的。她竟然对鬼产生了怜悯之情。 难道就这样带着上弦之叁回到现代吗? 杀不了,然后就放任它回去继续作恶吗? 它可能有着悲伤的过去,可是那些被它伤害的人们就不无辜吗? 这是她绝对不可以逾越的底线啊。 日暮葵抱头纠结着。 正在此时,突然有轰然响彻的噼啪声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 长街上的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向声音与明亮的来源。 在靛蓝色的宽大夜幕中,有一团又一团的烟花正随着流畅笔直的光束打上夜空,复又绽放开来,将点点星光衬地黯然失色。 烟火是美丽的,但更令人难忘的应该是将流光收束的瞳孔、被光影照亮的脸庞。 ...... 日暮葵并没有在城外找到本应该寸步不离蹲守在原地的上弦之叁。 她看向最后一朵烟花消散后的夜空,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烟花绽放过后的空气中会有一股浓重的火.药.味,顺着这个气息并不难找到烟花大会真正的地点。 日暮葵沿路寻来,却依旧没有发现上三的踪迹。 她心下焦急,忍不住怀疑上三不会并没有跑来看烟花,而是饿得受不了,跑去吃人了吧? 这时,日暮葵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一丝血腥味,她越往那个方向疾奔,就越发现那气味正在变得更加浓重、令人作呕。 那不是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的血液。 朦胧的月光洒在空荡的街道,许是刚刚才放过烟花,四周是死亡般的寂静。 日暮葵心惊肉跳,手腕一翻,已经拔出了自己的日轮刀。 突然,在靠近目的地的街角,晃出了一个人影。 是上弦之叁。 日暮葵却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因为它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血迹,它只是它。 也许是别的恶鬼。 日暮葵上前几步想要和它说话,但这时,她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它的神情。 “你...?” 上弦之叁似乎没有看到挡在它面前的日暮葵,只是轻飘飘地从她的身侧晃了过去,它直直地走向一个挂着白色哀布的宅邸。 那是一个道场。 空荡的场厅里躺着两具棺椁。 日暮葵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她看着上三,又或是狛治的背影。 井为什么把他们带到了这个时代? 井说它是善之纯粹,[善者复生,恶者陨灭]。 回忆起了一切的恶鬼,将会在无尽的悲伤和悔恨之中陨灭。 它杀死了那么多人,它本就应该是恶者啊。 可是...为什么,身为鬼杀队的她,在雷行先生和花柱姐姐的墓前,在紫藤冢之前深深地发着毒誓的她,在为着恶鬼流泪呢? [因为恶燃烧殆尽后的本真是善]神明回答了她。 [悔过是善,放手是善,赎罪也是善] [善者将会在紫藤之中复生] 在紫藤井底重新睁开双眼的上弦之叁猗窝座已经摆脱了恶鬼的掌控,明白了他的宿命。 ...... 日暮葵也应该立刻通过[食骨之井]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但是,她远远地看到了桥边站着的墨色和服的男人。 他猩红的眸子正幽幽地落在她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42章末尾有修改] 怕大家难受,后面有段都懂的地方就没细写了。总之往好的一面看就是,大正三哥恢复记忆,加入主角阵营,成为二五仔。再剧透一下就是井会帮善者达成心愿,所以结局大正三哥会心愿达成。 大正三哥的温柔是恋雪小姐姐埋下的,他几百年来或多或少也有猜到一点,但在无惨洗脑包下还是一股脑地变强,不去多想;对女主是[不忍伤害/保护]+[渴求陪伴],其实也是现代三哥一直的角色定位,比[恋人]更深的家人关系。 大家如果是三哥的忠实股民的话可以移步去42章评论下看看[皮卡九最可爱]小可爱写的if线内容w 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鬼舞辻无惨若有所思地看向日暮葵。 它光从外表上来看, 更像是一位清隽的贵公子,墨色收腰的和服愈发将它衬地身量挺拔, 微微蜷曲的鬓发平添了几分忧郁的神色。 如果不是它染着鲜血的利爪刚刚才从另一个少年的眉心离开的话, 或许, 无知的少女会被它的皮囊所欺骗。 鬼王将鬼爪上残留的血块漫不经心地用舌尖轻卷, 然后吞之入腹, 阴冷如蛇蝎又红如璀璨宝石的鬼眸冲日暮葵微微一眯。 它像是要拂走一粒尘埃一样随意点向她,和俊雅的面庞稍显不符的低沉嗓音道:“猗窝座,杀了她。” 被称呼为猗窝座的少年,又或者是鬼,正因鬼化进程的痛苦而蜷缩着, 但听到鬼王的命令, 它仍然强撑着、思绪混乱地从地面暴起。 鬼化会消耗大量的血液,丧失神志时自然需要用吃人来补充能量;它已经苍白如鬼的脸上只有疯狂和食欲。 一瞬间的变故让日暮葵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 训练有素的肌肉记忆已经带动起自己的手臂将日轮刀死死地抵挡在向她扑来的恶鬼面前。 恶鬼此时还没觉醒血鬼术, 只会靠蛮力和冲劲向她张开自己布满獠牙的嘴巴;日暮葵连连败退, 高强度的压迫让手腕处的阵痛再一次扩散开来,她几乎拿不住日轮刀。 就在恶鬼将她压制到冰凉的地面,失去理智地将要张嘴撕扯下她身上任何一处的血肉时,远处的鬼舞辻无惨终于像是达成了什么目的一样轻轻一笑。 日暮葵在混沌的挣扎之中突然听到了一声琵琶弦音。 下一秒,空洞的鬼脸、深邃的夜幕都旋转着消失;眨眼间, 她已经身处另一个陌生之地。 无尽的地下鬼城,装饰布局典雅古朴,亭台楼阁间有幽幽的火光将一切点亮。 日暮葵首先是看到了天花板处倒立着一只抱着琵琶、黑发掩面的女鬼, 她一动不动着,被遮挡住的脸庞看不清神色;一瞬后,突然有另一张倒悬着的脸逼近了她。 日暮葵突然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的脸。 鬼舞辻无惨哼笑一声,用冰冷的指腹擦过日暮葵的脖颈,它只需要一个用力就可以擦破女孩细软的肌肤、渗出密集的血珠,顺着她倒挂着的姿势嘀嘀嗒嗒而下。 这是鬼的城池,自然需要血的助兴。 倒错开的姿势让鬼王更加容易睥睨这个蝼蚁一般弱小的人类女孩,它冷冷的视线扫过她混合着愤怒和恐惧的面色和克制不住颤抖起来的睫毛,熟悉的眉眼和脑海中那副多余的画面渐渐重合——那是它在找到自己的第一位[合作伙伴]时,血液交汇间存入细胞的、作为把柄一般的存在。 女孩仍然紧紧攥着那柄日轮刀。 鬼舞辻无惨感受到了鬼的情绪,忽觉兴味,它微微动了动指尖,全权服从于它指令中的鸣女拨动了琴弦。 日暮葵失重落下,但在落地的一瞬间又漂亮地翻身而起,流转着紫光的日轮刀直直地指向离她只有几步距离的鬼王。 不自量力,却是拼死一搏。 但,鬼王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日暮葵心下一惊,可剑已出手,自己本就是实力上被鬼王碾压的存在,即使其中有什么陷阱,她也必须要直入其中。 她薄而锐利的刀锋在劈砍到鬼王脖颈的一瞬间,突然被另一柄横插进来的日轮刀猛然震飞;日暮葵注意规避着鬼王的血鬼术或是一旁琵琶女鬼的攻击,但丝毫没有料到自己的日轮刀会以这种方式被击飞。 这种、熟悉到令人震颤的方式。 日轮刀节节滚落到冰凉的台阶之下,日暮葵的虎口裂开了血纹,震荡的麻意和她心下突然升起的寒意几乎瞬时掩盖下了她手腕处张牙舞爪着的痛楚。 “你......”她发出毫无意义的呢喃。 持剑挡在鬼舞辻无惨面前的恶鬼不为所动,鬼面上三对、六只鬼眸正一眨不眨地落在日暮葵的身上,它在看她,又似乎没有。 它苍白的手缓缓将‘日轮刀’举起,指向日暮葵的鼻尖,却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良久,它用命令的语气道:“去把你的剑捡回来。” 仿若在战国时的初见,又杂糅了之后每一日的旁观、教导,这个曾经应该是继国岩胜的恶鬼就像是要检验他们这么多年的分别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那样要求道:“举起你的剑,日暮葵。” 只是这一次,剑下并不再是输赢,而是生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成为鬼?这样的问题拥堵在日暮葵的心中、口中却在它冷漠的鬼视下被另一种名为被背叛、愤怒的情绪所充填,日暮葵用颤抖的、早已失去知觉的手握起了她的日轮刀,学着它的姿势,直直地指向了它的鬼面。 可是,她怎么可能战胜地了它呢?在人类时就做不到,成为鬼了之后更是如此。 恶鬼紧抿了嘴唇。 它仍然使用着月之呼吸,弯月状的剑技随着流光道道而来,划破她的衣袖、头发直到皮肤;它并没有在戏弄着对手,只是堂堂正正地使用着人类时的力量,将日暮葵一击又一击地挥退。 末了,它的刀锋如一道银光探向人类最为脆弱的心口,却又欲盖弥彰般的略一抬腕,将她的日轮刀横劈折断。 流紫色的碎刀撒落一地。 女孩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呕出了一大口血来。 恶鬼因为那猩甜的血液而颤抖,但还是笔挺着脊背将自己的鬼刃收回了刀鞘中。 鬼舞辻无惨立于高台,俯视着它拙劣又可笑的[合作伙伴]。 他的嗓音在偌大的无限城内回荡:“黑死牟,这就是你献给我的忠诚吗?” 拥有了新名字的恶鬼在鬼王的威压下沉默地下跪,将情绪与心声尽数呈上。 像是干涸已久的枯井终于潺潺出水流,雾色笼罩的夜间终于倾泻起月光。 鬼舞辻无惨冷冷地俯视着跪趴在自己脚下的女子,看她无力瑟缩着探手去摸一旁的日轮刀。 “就是这样蝼蚁一般的女子吗?”它沉沉问道,视线终于从她的脖颈处收回。 黑死牟垂下视线。 瞬时之后,鬼王悠悠收回了再次沾染上血气的鬼爪。 被破开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日暮葵的视线之前,它的六只鬼眸仍是人类时的琥珀之色,它朝着日暮葵的方向,面色没有丝毫的痛苦或是愤怒,只是淡淡地闭上了眼睛。 在越来越迷糊的意识中,日暮葵隐约看到黑死牟的身躯缓缓站起,然后将那颗头颅安回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鬼肉将丑陋的伤痕填补至新。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那个在庭院中负剑而立的继国岩胜哪里去了呢? ...... 听着噼里啪啦的篝火声转醒的日暮葵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山洞之中。 她睁开眼睛,盯着平整无趣却倒映着灼灼火光的天花板有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之后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日暮葵已经没有再穿着之前那件沾满血污的鬼杀队队服和羽织,贴身的衣物也已经被换过,她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当然,让她更加不自在的是,在屋内背朝着她坐在篝火之前的继国岩胜正裸.露着上半身。 鬼化并没有湮灭他身为人类时留下来的疤痕,日暮葵盯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一会儿,继国岩胜才慢慢地侧过身来。 它的长发依旧束地高高,被它随意拢在肩前;将半边身子暴露在她视线下后,日暮葵才看清它在做些什么。 她的日轮刀正插在它的皮肤之上,攀附其上的鬼肉一边抵抗着太阳刚石的灼热,一边跳动着将碎剑拼合在一起。 她的日轮刀正染上鬼的气息。 “嘶...”日暮葵想要下床把自己的刀给夺回来,但是浑身的伤痛牵扯着她,她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记重击。 继国岩胜,又或者说是黑死牟的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阴暗的屋内只有火苗舔舐着木柴的燃烧声。 日暮葵向她的身体妥协,老实地躺在卧榻上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谈起了别的话题。她问,声音虚弱:“后来,我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发生什么。” “那么你为什么变成鬼?” “......”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因为有了「斑纹」。因为不想就这样在25岁死去。” 日暮葵想起大火后,鬼杀队总部的一片荒芜;又恍然得知了为什么大正时代的记载中并没有继国兄弟的名字,只有他们模糊的姓,原来,是因为背叛。 抛弃一切,背叛了鬼杀队;就因为鬼拥有着无尽的生命...? 可是,那多出来的许多光阴可是拿阳光,拿许许多多人的性命换来的啊。 日暮葵认识继国岩胜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知道曾经的他虽然脾气冷硬,但确实不会草菅人命;能让出生自武士世家,从小就被教导着握剑、守护的他走上另一条罪孽深重的道路。 其中的原因恐怕和他的弟弟继国缘一有关。 原来,他穷极了他原应有的一生也没有追赶上那座高峰。 日暮葵的断刀重新被拼凑完整,黑死牟终于站起来,将那柄闪着诡异色泽的‘日轮刀’递到日暮葵的手边。 他用六眼低垂看向她,滑过她苍白失血的皮肤,失去往日神采的双眸,还有皲裂起皮的嘴唇。 “你的伤很重。” 这一切又变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过去已经死去了的你还能够再一次回来,难道你这一次也不会死吗?” 日暮葵摇头,她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她很确信:“我并不会因为死亡,而背叛自己的灵魂。” 所以,请不要把那种请求说出口。 日暮葵与黑死牟对视,她突然想起了当年他们一起走过的竿灯祭,那场在神台之下的神乐舞。 他是不希望她死去的。 或许是当年她的‘死’,给他留下了人类脆弱无力的证明。 可是,人类最伟大的向死而生,延续的并不是肉.体,而是意志。 “人的肉.体总会消亡,但唯有意志,消灭恶鬼的意志将会代代传承。” 她将手从被褥里挣扎探出,摸到了那柄已然被鬼肉侵蚀的日轮刀,用自己仅存的力气将它死死拗断。 她笑起来:“我永远也不会作为鬼而活下来的。” “而你,在漫长的岁月走到尽头的那个时刻,应该后悔莫及——” “为什么在向前追赶的途中,忘记了为何而追赶。” ...... 黑死牟俯下身子,将日暮葵鲜血淋漓的手掌捧到嘴边。 它克制地在她的手腕处覆上一个冰凉的印记,然后将一个熟悉的、本该遗失了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掌心。 是以西国犬妖的利齿雕刻成的口哨。 他说:“作为人类,好好地活下去吧。” *** 鬼舞辻无惨站在古井之前。 他将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虚摊在荧紫色的光下。 紫藤花瓣悠然地擦过他的手腕,带起一阵痒意。 他本在沉思着,回忆着。 但古井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更为耀眼的强光。 等一切虚幻消失,鬼舞辻无惨看到了井下一动不动的日暮葵。 她带去的背包正侧倒在一旁。 淡色布纹上用红色笔写着熟悉的字迹: 【内附日暮葵遗书一封!】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吹口哨) 杀生丸:(随吹随到)......没过几年怎么又是你? 女主:没错!对了,上次让你给产屋敷大人带的信不用带了,我自己拿过去就好了。 【逻辑圆上了!】 以及,好惨准备加入战斗,本文也要步入尾声啦w之前的伏笔也都收的差不多了,马上开始梦幻联动,疾速杀鬼~ 感谢在2020-04-25 04:25:56~2020-04-25 23: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check大成功 408瓶;柠檬温茶 7瓶;阿尔、最萌红小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鬼舞辻无惨俯下身子用冰凉的手指探了一下日暮葵的鼻息。 她还在呼吸。 他的指尖稍稍放松下来, 为她抹去眼下干结了的泪痕,又抚平她在恐惧和痛苦的梦魇中皱起的眉头。 “不会再这样了。”他轻声承诺道。 如果这一切就是神明降下来的惩罚的话, 本就理应由他来独自承受。 ...... 日暮葵在昏昏沉沉中看到了许多虚晃的影子, 她想要说话, 但嗓子太过干哑;她想要醒来, 却疲惫于面对。 突然,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包裹住了。 他说,没关系,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吧。 日暮葵从温凉的触感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安稳感,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做过的一场梦,她不愿意醒来。 她实在有些累了。 *** 日暮葵再度睁开眼睛时, 率先看到了医院特有的雪白天花板、竖立的吊瓶架。 她稍微动了动, 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骤然的力道收紧。 一个粉红色的脑袋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瞳孔是好看的淡蓝色,属于人类长度的眼睫毛颤动着。 即便如此, 日暮葵还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几秒钟后, 她才从相似的眉眼中分辨出了狛治, 她所真正认识的那个狛治。 “葵,你醒了。”他板起了脸,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脸上的担忧掩盖下去,“你怎么可以因为减肥就不吃饭呢!” “...?” 狛治将日暮葵脸上古怪的神色看作了蠢事被他揭露开的尴尬,他继续点着她的额头絮絮叨叨道:“你胖吗?你不胖啊!你这种小鸟一样的体重, 我单只手就可以把你扛起来!你减什么肥?啊?是不是那个黑伞男说的?!要不是我堵不到他,我早就把他按在地上狠狠...!” 狛治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日暮葵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她温热的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顺着他的脖子侧淌下, 还有源源不断的趋势。 “...喂!你小心...还在输液啊!”狛治动摇了起来,他被迫埋头在女孩子柔软却带了些医院消毒水气味的发间,在僵硬了几秒钟后,他才有些为难地埋怨起来,手也环上了女孩子单薄的背,“你这家伙,让人担心了这么久...还用这一招来对付我!” “好啦好啦,不说你就是了。”他妥协,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狛治的声音在日暮葵的耳畔,说话时带起的温热气息打上她的发梢;日暮葵环抱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最终还是把灼烧着她的心脏的多余的话吞咽了下去。 她把狛治推地稍微远一些,让他能够看到她的脸;虽然是不怎么好看的病容,还惨兮兮地哭上了一场——但日暮葵还是努力地笑起来,弯起来的发红的眼睛将几滴莹莹的泪珠挤落,她急忙用单只手的手背抹去。 不知道那种令人难过的事情的狛治,能够在阳光下尽情奔跑的狛治,陪伴她度过了童年、如今又再度重逢的狛治,这一切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傻瓜...”狛治帮她把眼下的泪痕抹去,“应该这样笑起来的人可不是你啊。” “而且,”他稍稍有些同情地捏了捏日暮葵的脸,“你有这心情笑的话,不如还是担心一下怎么和你妈妈解释这件事情吧...?” 日暮葵突然失去了笑容:“......” 日暮葵的妈妈本就对她所描述的井外世界的情况保留着疑问态度,这下晕厥着被送进医院可就完全瞒不住了! 不过好在,西国犬妖的[天生牙]在拯救了她的性命的同时也治愈了伤口,日暮葵此前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迷;或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欺骗妈妈说其实情况一点也不严重。 日暮葵好好地在心里打了腹稿,忐忑不安地等待听狛治说是回家拿病历本的妈妈回来检验。 她本来以为是一场艰难的战役,但是真正来到她病床前的妈妈却对别的事情闭口不谈。 “我给你煲了汤,起来喝一些吧。”妈妈只是这样说着,轻轻地摸了日暮葵瘦削下来的脸颊。 活着回来就好。 日暮葵从之后来陪护她的家人们每一个人的沉默和温柔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她想起了自己放在书桌柜子下的遗书,也许终于是被他们看见了吧。 她写道: [爸爸妈妈,奶奶,曾祖父,还有姑姑和姑父]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没有回来] [那么请不要为我等待] [这是很自私又任性的话,但是我希望能由我来说] [我为我的使命奉献了,为我们代代侍奉的神明竭尽所有] [我确信这一切是有价值的事情,也死得其所] [当元旦之日神降之时,神明也会继续将恩泽普照] [我的家人们啊,不要为我驻足,继续前行吧] [看到太阳花开,可以稍微一些想到我] ...... 每一次的相聚都应该为下一次的分离做好准备。 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 *** 此后的几日,日暮葵老老实实地在医院做了一回病号。 她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好人缘又或者是海王属性有了清晰的认识。 由于对外宣称为[减肥过度],每一个来探望她的人大包小包提来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零食、补品。 不死川老师带了疑似手制的萩饼,炼狱老师带了红薯大礼包,宇髓先生连送了好几天他老婆手制的病号餐(日暮葵是有心想要问问他的老婆到底是哪位的,但是又怕知道不可思议的真相,于是强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还有灶门同学组织的b班代表、说是顺路经过的继国兄弟、带着墨镜口罩摸进来的童磨学长以及偷偷来感谢她在鬼舞辻无惨面前为他求了情的金毛同学等等都送来了礼物。 本来单人间的病房都已经快被礼物堆满,结果班主任甘露寺蜜璃小姐带着她的男朋友伊黑先生来时又一人捧了一小山的吃的。 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还热情地邀请日暮葵来摸摸她每天每天吃很多零食和甜品都没有任何走形的a4腰,以此来证明断食减肥有多么不可靠。 老师你这种才是天赋异禀的个例吧...日暮葵虽然很馋也很想摸她细细软软的腰,但还是选择在伊黑先生的死亡视线下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每一个来探望她的小伙伴都挺和善温柔的,连富冈老师都在锖兔老师微笑的捏手臂下和她多说了句“好好修养”,唯有那群花道社的女孩子们,一进病房就把日暮葵围住,戳着脸批评。 其中的主力当然是神崎葵,蝴蝶忍也时不时冷不丁地插一句嘴,连香奈乎也会在日暮葵求助的视线下别开眼睛不去看她,任凭一群女孩子把她从减肥不吃饭一直数落到上学期不常去花道社、组织聚会也不来这样的陈年旧事。 最后还是香奈惠老师拯救了她,捏了捏日暮葵的脸,笑眯眯地问上一句:“下次不敢了吧?” 在这些来探望的朋友中,出现地最频繁的竟然是童磨学长,如果算上他上午来、下午也来的次数的话,频率都快赶上每天必打卡的狛治了。 他似乎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零食和礼物能带给她,也很善于说些逗女孩子发笑的话题。 也托腮,用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盯着她,轻声说:“如果有烦恼的事情,是可以向我倾诉的哦。” “如果说是烦恼的事情的话,”日暮葵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告诉他,“应该是某个人来看过我之后,总会有哪个科室的小护士来缠着我要他的联系方式吧?” “唔...”童磨作出了一副心理咨询师的样子,正经地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一个甜蜜的烦恼嘛。下次还是让那个家伙爬窗进来好啦。” 日暮葵又一次被他成功逗笑。 她心想之前302室那个女孩子说的也不是很准确,童磨学长明明也挺会让人开心的。 童磨伸手去绕起日暮葵披在肩上的长发,结果对方一点也不留面子地一下子给他拍掉了——不过他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地邀请道:“日暮学妹,等你病好之后就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一部你会感兴趣的电影哦。” 日暮葵想了想,点头答应。 ...... 等童磨走后,陪护她病房的护士小姐来给日暮葵换上新的点滴瓶,期间她还不忘冲日暮葵暧昧地眨眨眼睛:“还说不是男朋友?人家都去找医生仔细打听了你的病情,还询问了注意事项哦?” 日暮葵叹了一口气:“真的不是。” “那就是那个每天都来看你的粉发的那个?” “那个是青梅竹马。”日暮葵严肃地重申,“本人女,单身中,目前没有任何心思搞对象。” “啊...好吧,”护士小姐似乎有些失望,大概八卦一下她的病人也算是无聊的职场生活中的一点点乐趣吧,她回过身随口说道,“其实原本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最早把你送来的那个。” “你其他家属那时好像都在外出,他一个人代办了好些流程呢。不过你醒之后他就没进来看过你吧?我后来也只在走廊那边碰见过他几次。” “......”日暮葵垂下眼睛,轻声回答,“啊,他没有来看过我。” 一次都没有。 那双紧握的手,在耳边模糊的话语,就像是她的臆想。 但明明却真实存在着。 ...... 日暮葵出院后,终于在家里堵上了鬼舞辻无惨。 让她稍微有些松一口气的是,他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定要说的话... “你今天不小心晒到太阳了吗?”日暮葵看到他脖颈处、脸侧还有手腕上缠上的绷带和创口贴;对方的眼神稍微避开了些,但还是神色正常地略一点头。 “以为是阴天...所以忘记带伞了。”他这么解释道。 此后,他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沉默。 日暮葵正挤着笑容想要再说些什么来结束对话,然而,鬼舞辻无惨只是探出手将她的嘴角抿了下去。 “不想笑就不用笑。”他别开脸,“丑死了。” * 之后,日暮葵花了一番心思在紫藤井底掘花瓣三尺翻找她之前带去大正的背包,但是一无所获,当然,她也再没有在那里碰到过猗窝座。 回蝶屋之后,日暮葵旁敲侧击地问了蝴蝶忍,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她们有没有去紫藤冢找她。 蝴蝶忍只是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啊呀,最近有些太忙了。你很久没有回来吗?我看你的小宝也一直不在,还以为你一回来就去出任务了。怎么了吗?” “唔,”如果内附遗书一封的背包真的被他们发现了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日暮葵不疑有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最近时间辛苦啦。” 鬼杀队的大家在这段时间的确很辛苦,也收获颇丰。 听说是日暮葵此前送去的情报对应上了一些新的疑点,由宇髓先生和炼狱先生带领的鬼杀队队伍低调潜入了一处名叫吉原花街的声色场所,将潜伏在此地的恶鬼[上弦之陆]斩杀,并大获全胜。 提供了情报的日暮葵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处发挥了巨大价值,但还是颇为与有荣焉。 毕竟这是千百年来,鬼杀队第一次斩杀了上弦。 以此为变局的开端,似乎那位苟藏在阴暗之中的鬼王也开始渐渐不安了起来,竟然主动派出了另外两位上弦鬼想要摧毁鬼杀队的根基·锻刀匠的村落。 村落被大火焚烧。 这个噩耗和恋柱、霞柱还有灶门碳治郎他们在锻刀村成功斩杀两名上弦之鬼的喜报一前一后传来时,日暮葵一时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她被一旁的神崎葵紧紧拥住,后者正在她的耳边又惊又喜地大喊道:“怎么会这么巧!他们都在锻刀村!他们成功了!” 是啊。接二连三的成功让日暮葵觉得脑子都有些轻飘飘的了。难道这就是神明的回馈吗?鬼杀队真的可以将与鬼的战斗终结在这一时代吗? 他们似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 在大正残余的事宜处理地七七八八之后,鬼灭学园的新学期也正常开始。 日暮葵没有忘记她此前和童磨学长的电影之约,在开学后的一天下午,日暮葵如期赴约。 和童磨学长约会有一点难办的是必须要兼具侦查和反侦查能力,那家伙明明知道以他在学校里的高人气会很容易被女孩子认出来并围堵住,但还是乐此不疲地把约会地点放在了鬼灭街区的鬼灭电影院。 “我觉得你非常享受这种隐秘的刺激。”日暮葵看着他又是墨镜又是口罩,还用围巾把自己醒目的头发给围住,成功变成了一个从另外的角度来说更加引人瞩目的可疑人士,中肯地评价道。 “bingo!”童磨翘起指尖,在墨镜下多余地wink一下,“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日暮葵突然后悔。 不过童磨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可靠,但是选的电影的确是日暮葵会喜欢的类型。 她倒也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童磨能够精准狙中自己的偏好,毕竟这部名叫《君の名は》的电影故事发生的背景就是一所古老的神社。 电影的简介上表明了是恋爱题材的电影,影院中也多是成双结对的情侣,但真正吸引日暮葵的却是其中神灵的元素。 巫女、时空与结缘。 以酒为产灵,绳结为缘,连接起时空的交汇。 一切的影射让日暮葵不由想起了她曾喝下的紫藤酒,跨越过的时空。 电影说,巫女所制之酒是巫女们的“半身”,经此便可将身体的一部分献给她们所侍奉的神灵。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她亲手酿造了紫藤酒,[紫藤之井]才真正地与她连接在了一起。 因而[神存,则永存]。 巨幅荧幕明明暗暗的光影打上童磨的侧脸,他冷淡疏离的淡色瞳孔此时才真正有了别样的色彩。 他注意到日暮葵的视线,微微地偏过头来。 这时,日暮葵才看清,他眼中的色彩并不是光线交织,而是他本真的样子——如同神眷的七彩之瞳。 他笑起来。 ...... 回程的路上,童磨摘掉了全副武.装,指尖随意地勾着他的墨镜。 延伸的坡道之上,逢魔之时,迟暮的夕阳正在缓缓湮没。 日暮葵沉默着,但童磨却在兴味盎然地与她分享观影体验。 “哇,那个男主人公也是的,居然到山洞里仰头喝下了作为女孩子‘半身’的口嚼酒——不过这样子才可以和女孩子穿越时空相见嘛。日暮学妹看这一段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可是超感动的。” 之后,他还兴致勃勃地拉住她问道:“日暮学妹,你也是巫女吧?你也会做口嚼酒吗?” 这大概是男生特有的关注点...? 日暮葵摇了摇头:“口嚼酒应该是古法沿袭,电影里也是[宫水神社]那样秉承着古老传统的神社巫女才会用这样的制酒之法。” 她正经的回答让童磨有些失望,他又撩起她的长发,微微的拉扯感让日暮葵无奈地偏头看向他。 那双七彩的瞳孔正在夕阳的金灿光芒之下。 他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是你做的话,不管是什么酒,我都会喝的哦。” “...?”被这样注视着的日暮葵感到了一丝古怪,她试图后退一步拉开与童磨的距离,“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事情?” 童磨缠绕着她的发丝的手指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他一眨不眨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了[上弦][贰]的血色印记。 “因为,”它笑起来,“很想再一次见到你啊。” 上弦之贰·童磨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它的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梦幻联动来了! 抱歉今天晚了...因为很想写到这个剧情再结束!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上弦][贰]的血字在瞬时之后隐没。 但日暮葵可以确信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 她强压下心底涌上的颤栗之感试探道:“童磨学长...?” 不, 它绝对不可能是童磨学长。 那种恶鬼才会有的、看待食物的眼神...! 揪着她发尾的童磨轻轻地应了一声,它那夺目的七彩之瞳仍沉沉地落在日暮葵的脸上;不再有黑纱相覆, 它终于能够看清她的样貌。 年轻女孩子细腻的肌肤透着薄红, 明净的双眸里含着浅浅的水光,她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的鼻翼、微张的唇畔都是它曾经在心中细细描摹过的模样。 “啊...”百年来无趣生命中的小小执念终于心愿得偿,童磨复又叹息, 好像是稍微有些遗憾似的用指腹擦过她细软的脸颊, 泪水充溢满了它流光似的眼眸,又莹莹地顺着眼角滑落。 “那么,让我吃掉你吧。那样就不会离开,会与我永远在一起了吧?” 无人的长长坡道之前,童磨掐着日暮葵的脖子将她抵上围墙,它乐于观赏她此时无措又慞惶的神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捏起了她的一只手指塞进嘴里。 微咸的口感让它兴奋地震颤起来,但几下吮吸之后,它所渴望的血液、肉脂却并没有随着舌头的撩拨翻涌而出——是皮厚吗?童磨觉得有些异样, 但还是眯眼笑一笑, 想要安抚眼前的少女,然后它用自己尖利的獠牙磨上她的指骨。 虽然会有些痛。它想着, 用力咬了咬。 没咬动,还有些硌牙,总之没有以往轻松。 童磨放过了女孩子的指尖,湿润的唇舌舔舐上她的手背, 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它的瞳孔终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一缩,像是要再证明些什么一样凑上前去吮吸日暮葵的脖颈。 正巧有一个家庭主妇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牵着她女儿从坡道走下,看到在墙边姿态粘粘乎乎的高中生男女,她面露讶异,然后把女儿的眼睛捂住,匆匆地走过了。 “......”日暮葵终于忍无可忍,刚才一时的冲击和惯有的恐惧让她下意识不敢反抗,但是回过神来之后她发现童磨压制住她的力气其实根本不大。 怎么说呢,男性的确会在力量上更有优势;但是日暮葵好歹也是在大正时代好好锻炼过的,抵抗这种程度的力量简直不在话下。于是她单手将还在自己脖子处啃啊啃的童磨往外一推,然后,扯住它的肩膀和手肘来了一个潇洒漂亮的过肩摔。 动静大到街边的行道树都抖了一抖,远处回过头来的母女神色更加讶异了。 日暮葵掰了掰自己的指骨,绕到仰躺在地面上的童磨身侧俯视着它。 童磨的脸上、眼间落满了夕阳鎏金色的光芒,本该是记忆中被灼烧、被消融的痛苦,它却在一片怔愣之后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温暖。 久违的那种名为光明的事物虽然染上了迟暮的诡谲,但仍然轻抚过它的脸庞。 没有恶鬼的利齿,上弦的压制性力量,也不会在阳光下死去。 它的躯体明明属于人类,但灵魂却似乎是从另一个时空而来。 只是灵魂是上弦之贰而已,日暮葵劝自己冷静,如果现在手刃这家伙恐怕最后伤害的还是童磨学长的躯体。 她用鞋背踢了踢对方的脸,让它把视线从太阳处转移回自己的身上。 她问:“上弦之贰,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做了什么?” 童磨像是隔着重重浓雾一样看上她的脸,它将自己的手附在了心口,却答非所问。 “背好痛,脑袋也是。”它说。 日暮葵对它的耐心十分有限,蹲下身子来非常暴力地掐住它的两腮左右晃动了一下它估计被摔懵了的脑袋:“回答我的问题!快点说!” 它直愣愣地被日暮葵反复蹂.躏几下后,终于艰难地在她的桎梏下张开嘴巴。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要散尽,远处的云霭将光明收束。 在日暮葵凶恶的视线下,童磨仍是非常不怕死的定定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万物的起始与终结,名即为缘。 日暮葵愣了愣,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在沉淀下的暮色之中,童磨眼底异常的情绪渐渐被收拢。 半晌,他用带着薄薄冷汗的手将日暮葵推地远一些,翻身干呕了起来。 ...... 童磨在一个大殿中央睁开眼睛;昏暗避光的殿内点着长明的青灯,焚烧着昏沉的檀香,冷漠又压抑。 来到陌生地方的慌乱很快被身体深处传来的犹如被万虫啃噬的痛苦所压过,他的喉间、鼻腔中俱是积血,他咳嗽出了一滩滩的血水。 毒在融化着他,但他却又在愈合着自己;分裂与聚合两厢拉扯着,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苟活着而已。 但是真正让他‘恐惧’的应该是这一切的痛苦和复杂的情绪——他只能单单从意识上认知到它们应该存在;就像是心脏早已就不再跳动,世间上一切的爱.欲伤痛都无法扯起他的嘴角。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将怀间那个引得他不停打出血雾喷嚏的毒酒酒罐远远地扔出去,看它在纹着金色七宝池莲花的地毯上咕噜噜地滚远。 身体愈合时耗费的大量精力让童磨饥肠辘辘。 他吞咽着口水,在空荡的大殿中寻找着;他明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翻啊翻,终于在神座之下的一个金纹雕花壶中找到了香气的来源。 那是一颗属于女人的苍白头颅。 头颅带动着玉壶从他的手中重重脱落而下时,又有幽幽的声音在童磨的脑子里响起。 “童磨,”那个男人似乎愠怒着,冰冷的气息从脑核一直通到他的心口,“你很吵。” 可疑的、纷杂的心音让被打扰了的鬼王通过上弦之贰的血目随意环顾了一下他的极乐之殿。 没有任何的异常。 半晌,吵闹烦人的童磨突然冷却了下来,它勾起染血的爪子将头颅珍藏回它最喜欢的那只玉壶中后,又慢慢地走向了歪斜在地毯上早已将佳酿漏尽的酒罐。 它虔诚认真地向它的鬼王解释道:“刚才试着把脑子掏了一半出来,果然只有半颗脑子是无法保持清醒的呀~真是...有趣的体验。” *** 日暮葵向古井疾奔而去,与堪堪从参道一侧绕出的鬼舞辻无惨擦肩而过。 她没有看到他探究的神色,兀自跳入了井中。 日暮葵来到产屋敷宅邸时,产屋敷大人刚好结束与风柱和音柱先生的议事,由天音夫人搀扶着越发孱弱的他正要躺回寝殿。 日暮葵将黄昏之时,上弦之贰与它的现代同质体灵魂交换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 主公大人沉默良久。 是天音夫人先为日暮葵解答了她的疑惑,她说:“黄昏之时,逢魔时刻,应是此岸与彼岸之间的夹缝最为薄弱的时候。人与鬼之间的交界变得模糊,便会容易被污浊之物沾染。当其化为透明,由欲与缘为媒介进行交换,便可以穿透。” 日暮葵想起了那部电影,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也是如此相隔了时空,当男主人公饮下作为女主人公[半身]的口嚼酒之后,他们终于在黄昏之时相遇。 巫女所制之酒本就有产灵、半身等诸多的说法,但本质都脱离不开[与神明交换,以此来获得永恒或是跨越时空]。 如果童磨和她描述的场景没有出错,那么当时被他扔出的毒酒酒罐内应该就装着当年日暮葵在神宫之中亲手制下的紫藤酒。 上弦之贰以其为媒介,跨越时空穿透到了现代童磨的身上。 可是如果说黄昏、她和紫藤酒都是这一切达成的契机的话,怎么会巧合到这种程度呢?此后,这样的机会还会出现吗? 产屋敷大人终于从深思中回神,他被紫色阴翳侵染了的双眸定在一处,他用温和沉稳的语调安抚了日暮葵:“不必惊慌,上弦之贰的意志拘束在人类的躯体之中,相信以你的实力并不会被他影响;而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两两交换中掌握到主动权。” “拿到上弦之贰的情报,一举击溃。” 这样的提案实在是太过诱人,日暮葵一想到那只杀死了香奈惠姐姐的恶鬼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逍遥快活,她的内心就充满了愤怒;但即使被那种情绪灼烧着,她仍然无法忘记现代世界的童磨自‘交换’回来之后苍白的脸色。 堕身为恶鬼,那对身而为人类的他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 “或许这就是神罚。”童磨学长笑眯眯地摸了摸日暮葵的脑袋,一日过去之后,昨天黄昏时的不安神情已经从他的脸上淡去,“毕竟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应该吃掉了不少的人吧?” “还专门挑那些可爱的女孩子吃掉,可真是残忍的恶鬼啊。” “但是你们并不是一样的。”日暮葵认真地告诉他,“而且或许昨天的那一次交换只是巧合,或是终结,你并不需要为它承担上丝毫的压力。” “我知道。”童磨嘴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此时,他们又站在昨天那样的位置。日暮葵试图从童磨的脸上找出丝毫的勉强来,但是对方也只是稍显亲昵地将她的脸转到了坡道的方向,和他一同看向正渐渐堕为鎏金色的夕阳。 “但有一点我还是很了解它的,”童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要有丝毫的可能性,它都会去尝试。” “哪怕相距很远,他都会拼尽全力地来到你的身边。” 逢魔之时,再度来临。 恶鬼温热的指尖触碰上了她的侧脸。 是上弦之贰。 日暮葵回过身,毫不客气地揪住它的领结,逼迫它俯下身子来。 她看着它敛着水光的七彩双眸,假模假样地笑起来:“你又来了。” “嗯。”被人类血液染的温凉了的恶鬼微微垂下眸子,将她的手送到嘴边轻咬,“我又来了。”它说。 日暮葵不相信恶鬼会存有人类的情感,她将自己濡湿的手抽回,淡着表情问道:“你一共还有多少我做的紫藤酒?” 恶鬼想了想,回复道:“不知道。因为不记得你是在哪个地方埋的酒了,于是把神社里的紫藤酒都带了回来,后来混在一起了,就不知道了。” 当时年幼的它是被日暮葵抱着赶路,眼上又覆了一层黑纱,不记得神宫的具体地址也是正常的事情;它并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她。 日暮葵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挂心现在在另一个世界的童磨,他真的可以在恶鬼的居所里找到他们所需要的情报吗? 而眼前的这只恶鬼,它会不会早有所察,为他们刻意布下陷阱呢? 日暮葵的神游天外让恶鬼不满了起来,它拉了拉日暮葵的头发,然后掰着她的脸让她朝向自己。 “这个时候,不许想别人哦?”它微微眯起眼睛。 日暮葵忍下心中把它暴打一顿的冲动,往后退一步,离它远了些;然后,语气真挚地邀请它一起往坡道上走——离夕阳越近就可以越拉长阳光照射的时间,她家所在的日暮神社便是附近街区能看到太阳最后下落的地方;这样也许可以为那边的童磨多拖延一些时间。 上弦之贰似乎是对她很信任的样子,它就像是曾经童年时那样紧紧地跟在日暮葵的身边,看一群群归鸟划过橘色的天空,穿着和他们相似校服的少男少女挎着包笑闹着走过。 童磨突然拉了拉日暮葵的衣角,指着一群小学生手中捧着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啊?闻着超级香!” “是章鱼烧。”日暮葵被对方充满暗示又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她心里满是对它的脏话,但还是叹了口气,带着它穿过马路。 就当是填饱童磨学长的肚子好了。 日暮葵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掏出了钱包。 章鱼烧店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捏着手中的蕃茄酱罐在热气腾腾的章鱼烧上挤下一个笑脸。 日暮葵拖着纸盒的下方将有竹签的那一端朝向童磨,看着它吞咽下口水,眼神发亮地捏起竹签,将整只小丸子塞进嘴里。 “...!烫烫烫...!”它龇牙咧嘴,不住地往自己的嘴里扇风,好不容易把食物吞咽下去后,它立刻伸出被烫地发红的舌尖降温,生理性的泪花都挂上了眼角。 日暮葵感到了有些扭曲的快乐,没想到这家伙过了几百年还是毫无长进,蠢笨又猫舌;她故意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正在用指尖揩着眼角的童磨怔了怔,又有莹莹的泪珠渗出,它若无其事地擦去,红着鼻尖笑起来:“很好吃。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东西。” 他们登上坡道和日暮葵神社的台阶,转身之时,山头边的夕阳已经只剩下灿烂朦胧的光晕。 “你不该成为鬼的。”日暮葵突然和它说,“不论是因为什么。” “是吗?”童磨想起了昏暗的神殿内,冰冷的教台之上无尽的岁月——它从未这样回首看过往事。 胸腔中重新跳动的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脉搏中滚烫着的血液,还有突然升起的那种...心情正在渐渐地撕扯着它的过往。 但当落日的余晖真正散尽之后,它又突然有些释怀了。 “那就这样终结吧。”它想。 ...... 真正的童磨恢复了意识。 他看到日暮葵用那样急迫、渴求的眼神看向自己,但却快要被重新翻涌而来的情绪冲击地失去理智。 他将呼吸深埋在女孩子柔软的发间,他想说,每一年神乐舞时,他都会来看,看头戴金冠的女孩带动着耀眼的神乐铃,旋转间飞扬起五色的彩带;台上与台下,那是生来就带有神眷般七彩瞳孔的他距离神明最近的一次。 他并不是聆听神明之音的神之子,真正应该拥有神眷的应该是她才是。 如果早一点来到她的身边就好了。 童磨却只是在日暮葵的耳边平静地叙说道:“它在万世极乐教......” *** 翌日正午时分,以虫柱蝴蝶忍为首的鬼杀队队员包围了处于避世山林中的万世极乐教。 注着紫藤之毒的日轮刀狠狠戳进恶鬼的七彩之瞳。 恶鬼被毒素席卷。 枯紫色的鬼肉停止了愈合,它死于紫藤之毒下,又被拖进烈日之下消殁殆尽。 鬼杀队在极乐教的教厅之后发现了几间堆满紫藤酒酒罐的屋子,里面的毒酒已经被喝得七七八八。 “如果是你做的话,不管是什么酒,我都会喝的哦。” 这也是它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结局篇,此后还会有一章番外w我们不见不散~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成功斩杀了上弦之贰后, 日暮葵也被主公大人邀请前去参加柱合会议。 本次柱合会议的议题应该与灶门碳治郎他那变成鬼了的妹妹灶门弥豆子有关。 此前日暮葵也在蝶屋见过这个小女孩, 她时常缩在哥哥的木箱之内,用圆滚滚的眼睛悄悄地从缝隙里偷看他们。 弥豆子明明是鬼, 但是并不吃人, 也对蝶屋的其他女孩子们很友好;忍同意她待在大广间内,还将装着花球金鱼的鱼缸放在她旁边给她解闷;神崎葵拿着新鲜漂亮的小玩意耐心逗她时,她偶尔也愿意从箱子里爬出来, 和女孩子们玩一会儿。 灶门碳治郎加入鬼杀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他的妹妹从鬼变回人, 但毕竟千百年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大家虽然同情、鼓励着他们兄妹,但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希望渺茫的。 直到——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传来。 日暮葵和蝴蝶忍一起来到产屋敷宅邸。 今日天光正好,但主公大人却一反常态地将柱合会议放到屋内召开。 各位久违的柱大人们都跪坐在下首,鬼杀队接二连三斩杀上弦的战绩十分鼓舞人心,他们相互攀谈、交换情报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轻松。 日暮葵同样被这氛围所感染,和蝴蝶忍一起吃着天音夫人特制的樱饼时都带上了几分笑容。 一刻钟后,主公大人被天音夫人搀扶入座。 他的身上带着不可避免的病气,非必要的说话也只能由天音夫人代劳;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愈发恶化了, 蝴蝶忍是一直负责照料着他的, 每当说起这件事,也只能神情暗淡地叹一口气。 产屋敷家族因为祖上出了鬼舞辻无惨这只罪孽深重的怪物, 便代代深受着诅咒;若想要根治那样的病情,必须从源头入手,早日斩杀鬼舞辻无惨才行——大家正因为是知道这样的事情,所以也都迫切地希望, 与鬼王的战役能够尽早爆发。 他们的主公大人,为了鬼杀队鞠躬尽瘁的主公大人应该要活着看到他们的胜利啊。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等待会议的开始。 但是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屋内的沉香在沉默中缓慢地燃烧着。 正当日暮葵准备和蝴蝶忍悄悄交流一下是怎么回事时,背后的回廊之上又一次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阖着的殿门被推拉开来,一个身影绕过屏风。他背对着天光,将随身携带的黑伞靠立在门侧,墨黑蜷曲的头发、殷红的薄唇还有玫红色双眸随着他侧身的动作悠悠转过来。 “...!”日暮葵在震惊和慌乱中一时忘记了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直愣愣地看着他向他们走来。 鬼舞辻无惨,她所认识的那个鬼舞辻无惨,在经过日暮葵时稍微停顿下脚步、俯下身子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他熟悉又沉静的脸庞就在日暮葵的眼前。 日暮葵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她屏息,任他抬起手,用冰凉的指腹摩挲过她涨红的脸颊;她在他荡着清浅笑意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表情。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人出言打断。 鬼舞辻无惨准备再直起身子,但日暮葵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反手拉住了他。 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是什么时候找到了鬼杀队?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情加入我们的? 所有的问题乱糟糟盘旋在脑海里,日暮葵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没什么底气的反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因为你也从来不和我说。”鬼舞辻无惨沉沉地看向她,终于是不忍心她太难过似的胡乱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啦,不要这幅表情。抱歉,瞒着你了。” 他走到产屋敷大人的身旁入座,从容地应对所有柱的目光;他的忠诚度和合作性早已在第一次和这些人见面时在阳光下的暴晒与此后提供的所有精准情报和战略中得到了检验。 他就像是这场战役的主导者那样运筹帷幄,将一切推上合适的位置,只是为了终结这一场跨越时空的孽缘,还有,保护他那傻乎乎的「天选之女」。 ...... 从蝴蝶忍还有其他柱们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那每一场斩杀上弦的胜利之战又怎么可能是全然毫无准备的呢?从吉原花街到锻刀匠的村落,内有鬼舞辻无惨在现代获得的情报,外有在紫藤之井重生的上弦之叁猗窝座的配合,他们不光将鬼王骗得团团转,也欺瞒住了本早该知道这一切的日暮葵。 也就是这时,日暮葵才意识到本次柱合会议的召开,根本就不是为了讨论克服了阳光的弥豆子,而是为了谋划一场以她为饵、引诱鬼王上钩的最终之战。 日暮葵颤抖起来,在舌尖漾开的樱饼早就失去了甜味,她看向正在语调平缓地和几位柱们商讨着策略保障的鬼舞辻无惨。 他说:“鬼王为了能够再一次站在阳光之下早就穷其所能,灶门弥豆子克服了阳光的消息已经通过上弦之肆的眼睛传递给了它,它定将亲自采取行动。” “且据鬼那方的情报所说,它正急于探查产屋敷宅邸的所在地。若让它得知灶门弥豆子正在产屋敷的宅邸被保护起来,那么它大概率会抛弃所谓的谨慎与苟藏之策,主动从阴暗处走到我们的面前。” 主公大人肯定了他的猜测:“它会来的,产屋敷家代代相传的[预知之感]让我知道,它一定会独身一人来到我的宅邸。” 下首位次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却率先皱起了眉头:“之前讨论时并不是这样!怎么可以让主公大人您正面对上鬼王呢?!” “如果宅邸附近有柱的埋伏,只会让鬼王猜测到这一切是个陷阱,引起它的疑心。”产屋敷大人摇头,他几近枯槁的苍白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妻子天音,“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又不如说,面对上鬼王是我这仓皇一生中的一场执念,有一些话,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由我来告诉它。” 他早已失明了的双目竟然依旧有着别样的神采,他用一如往常那样慈爱的神情看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人类的意志是永恒不灭的。” “大家都为这一切牺牲、贡献了,有幸得到你们的信任的我,又怎么可能在此时脱逃呢?”他笑起来,“这并不是去送死,我的孩子们,有了你们的帮助的我只不过是接过了神明投下来的紫藤花枝。” 他朝日暮葵所在的方向略一停顿,然后转脸向一旁的鬼舞辻无惨:“是死是生,也全看神明的意旨,不是吗?” 鬼舞辻无惨轻轻一笑。 日暮葵无端觉得古怪,哑然了好久的她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颤抖地问道:“所以,我们该怎样对付鬼王?” 在一片沉默中,是蝴蝶忍握住了日暮葵冰凉的手,她放柔了声音,动容地微微垂下眉梢。 她说:“上二之战中,我们带回了它剩下的半罐紫藤之酒。” 可以作为媒介交错时空的产灵,将鬼王的灵魂替换。 鬼舞辻无惨垂下了视线,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旋转着茶盏。 日暮葵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他,她冷静地指出:“灵魂交换的时间段仅限于黄昏,而鬼王即使再急于找到弥豆子的踪迹,也不会在有阳光时外出。因此...!” “产屋敷家宅建造于四面环山之底,总是这片地域最先日落的地方。”产屋敷大人平静地打断了她,“如此布置原本只是为了隐蔽和汇聚神灵之气,现在看来却恰好有了全新的用途。鬼王只敢在黑夜中行走,以黑夜的遮蔽洋洋自得着,但它又怎么知道眼见的黑夜与光明会在时空之间周转呢?” “当然,这也是变数极大的法子。此招不成,便需要由各位剑士们直接对上鬼王和它麾下的十二鬼月——这本就是我们弥足珍贵的机会,千百年来的尝试,如今只看能不能将这一切终结于我们这一代。” 各位柱大人们默认着,这想来也是他们这帮人早就想好的说辞——他们全都瞒着她,蝴蝶忍是,主公大人是,鬼舞辻无惨也是。 “那么,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日暮葵觉得内心郁结,几乎都要气得笑起来,“干脆把鬼王杀死之后再顺便通知我就好了啊?!” “葵...” 蝴蝶忍想要安抚她;但日暮葵很不客气地将她的手甩开,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自己发酸的眼角,大声道:“蝴蝶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瞒了我很多事情!你每天躲在屋子里拿自己的身体在研究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与上弦贰的战斗,要不是我找到了新的方法,你会不会就那样傻傻地伤害自己?” “你...你有我们大家啊,你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帮助大家,想让大家能够露出笑容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是认为我太弱了,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为什么...?” 日暮葵看向同样沉默不语的鬼舞辻无惨,她咬牙切齿:“还是认为我的意志不够坚定到杀死...鬼王吗?” 她看到蝴蝶忍纤细的五指无力地张开,不死川先生别开了脸,宇髓先生微微张开了嘴巴,炼狱先生将脸上的笑容渐缓。 “你是这样想的吗,葵?——可是,你也总是将难过的事情藏在心里,将你独自为我们作出的牺牲闭口不谈。我们是朋友,是战友,并肩前行时也是希望着能够分担你的压力和痛苦的啊。” “你明明已经做的够多了。就像是你说的,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所以在你退下来休息时,我们连你的那一份好好努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次,换我们来走在前面,也是华丽的体验呢!” “唔姆!看到充满冲劲的葵小姐,我们斩鬼都利索了不少呢!” 他们这样说道。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日暮葵突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鬼舞辻无惨从上位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抹去她的眼泪:“只是让你稍微休息一下而已,最终的战役还需要你这样意志坚定的家伙,把它彻底杀死。” 灵魂互换之间,它即为我;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可以做到那样铁石心肠就好了。鬼舞辻无惨想到。 *** 平成27年,也是大正8年的一个下午。 午后下了一场雷雨,虽然很快雨停,但浓黑的积云仍然沉沉地压在天际;一片闷热潮湿中,被雨刷新地油绿的树叶正慢慢地将残存的雨珠积汇在叶尖儿,再骤然滴落。 日暮葵蹲在产屋敷宅邸庭院的一枝树干之上,被层层的绿叶遮挡仍能看见正对着庭院的大广间内,主公大人在天音夫人的服侍下仰躺在被褥之中,他们的两个孩子正在院内唱着和歌、玩着手掬。 日暮葵的旁边还倚坐着一只鬼,他的名字叫俞史郎。 俞史郎就像是日暮葵见过的任何一只鬼一样并不会呼吸,一动不动时是真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他懒于和日暮葵说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用他的血鬼术隐蔽住了日暮葵的存在。 他和他的‘主人’珠世小姐都早已经脱离了鬼王的掌控,并且在此战役中加入了鬼杀队的阵营;珠世小姐善于制药,在成为鬼的百年时光中,她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混合毒药,极有可能摧毁鬼王的细胞——此时,这剂毒药就在日暮葵的手中。 他们静静等待着。 本就被雨云半掩半藏的夕阳很快隐没在四方群山的遮蔽之后,周遭昏暗下来,阴风阵阵。 如果鬼王足够谨慎到在深夜再来产屋敷家,那么黄昏之时的交换计划就会完全作废,将由在远处蛰伏着各位柱们用最直接的战力与鬼王厮杀;日暮葵不知道她惴惴不安的心此时更加偏向于哪种期许。 她咬紧了下唇,和俞史郎一起紧巴巴地关注着产屋敷宅的入口处。 万籁俱寂,她几乎听不到风吹树叶的瑟瑟之声。 但突然,庭院里突兀地响起了脚步声。 鬼舞辻无惨凭空出现在庭院之中,脚踩着蜿蜒的飞石道,被擦抹至崭新的皮鞋与古朴的石板地面清脆地撞击着;它穿着新式的西洋服饰,挺括的黑色西装外套在阴风中猎猎而起,人模人样的恶鬼松了松它衬衫口的领带,在大广间前驻足。 “多么悲惨的丑态啊,产屋敷。”它阴冷却故作怜悯的声音幽幽响起。 鬼王,已然现身。 产屋敷耀哉在妻子天音的搀扶下虚弱地半坐起来,脸上仍是平静;庭院内他们的两个孩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来客般依旧热闹地互抛着手掬,清脆的童音带着稚嫩和活泼,她们在念着童年的儿歌。 “无惨,”产屋敷耀哉微微笑起来,“能够以这样的姿态见到你,已经是我们的胜利了。无惨,你独身一人来到这里的原因,我猜...是你从千百年前开始,一直在做的美梦——永生不灭。” 鬼舞辻无惨皱起眉头,将它玫红色、瞳孔直立又细长的鬼眸落向产屋敷耀哉,它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我得到弥豆子,这个梦想将马上成真。” 产屋敷耀哉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在气喘平息之后,他依旧带着笑意,笃定地宣判道:“无惨,你的梦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你将止步于今夜,将千百年的罪孽终结于此。” 鬼舞辻无惨似乎觉得这个病弱的男子只是在大言不惭而已,它怜悯又傲慢地抬起下巴,命令道:“把弥豆子交出来。” 它背后的树干之上,日暮葵已经弯弓引箭;箭尖上饱蘸着珠世淬炼出的毒药,羽矢末粘连着俞史郎能够遮蔽气息的鬼符。 俞史郎终是不放心,揪着她的手肘叮嘱道:“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先机只有这一次!” 日暮葵冲他轻轻一笑,弯弓拉至半月的弧度,箭矢对上鬼王的后颈处,她紧绷的指尖骤然松开;缠绕着蓝紫色火焰的破魔之矢咻地正中目标。 鬼舞辻无惨被呼啸而来的暗箭刺中,踉跄一步,却并未倒下;它反手化为缠绕着鬼肉的利爪直直地掏向日暮葵所隐藏的树干,高大的榕树瞬时化为几段倒落,日暮葵和俞史郎惊险地避开,被迫脚踩上庭院,和鬼王只有几步之遥。 鬼舞辻无惨自然是感觉到了自己脖颈处的毒,但也只是轻蔑地冷声道:“雕虫小技,这种剂量的毒我须臾之间就可以分解掉。” 然而,它血色的鬼眸在看清日暮葵的脸后却微微一缩,鬼舞辻无惨用难得探究的视线打量着她,它正要说些什么;此时,原本平整如常的庭院地面突然向上蜿蜒出了带刺的铁黑色荆棘。 它们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攀附上鬼舞辻无惨的身躯,鬼王的肉.体从内部被大量的细小倒刺卡住,无法用蛮力挣脱——它嘴角渗血,再顾不得庭院那头的日暮葵又或是产屋敷,专注地动用全身活跃的细胞将肉刺尽数吸收。 “鬼舞辻无惨...!”它突然听见有饱含愤怨的女声在喊它的名字。 一时不察,被这一变故激地满身冷汗的鬼舞辻无惨定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百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它的那女人,珠世竟然混杂在荆棘丛中奋力将她的手掏向自己的胸膛—— 连带着荆棘一起被吞噬掉手臂之后,珠世反而笑了起来。 她快意地向鬼王宣判道:“无惨,你吸收了我的左手对吧?你可知我的手中握着什么吗?!” “是能让鬼变回成人类的药!”她满心是对这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鬼的愤怒。 鬼王的瞳孔骤缩。 他们在两厢僵持,日暮葵这头大家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那只射入鬼王脖颈的箭矢上除了淬毒也涂了紫藤之酒,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鬼王的灵魂还没有被鬼舞辻无惨替换?! 黄昏之时、紫藤之酒,难道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达成吗? 珠世的力量渐渐被鬼王压制,它双目怒睁,飙涨的鬼肉正飞速地吞噬着荆棘;珠世因为离它极近,也即将被它裹食入腹中。 一旁的俞史郎揪心着珠世的安危,但又因为被她提前嘱咐了不许在此时加入战局而踌躇不前着。 他们低估了鬼王的恢复速度,如果它赶在潜伏在外围的柱们赶过来之前就挣脱了荆棘的束缚,而它又有着能够瞬间移动的血鬼术,那么今日的布局就全部白费,而且甚至会对后续的再战造成致命的影响。 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快来吧,快从那个世界来到我们的身边。日暮葵在心中默念着,她又在思考着,这一次的交换和上弦之贰那次又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吗?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了日暮葵的脑海——她想到,如果产灵只作为媒介,那么驱动灵魂跨越时空的或许需要有「想要见到她」那样的念头。 被注射进紫藤酒的鬼王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她又根本不在另一个时空,又怎么会进行灵魂的交互呢? 这样致命的问题难道被大家忽略了吗?她居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日暮葵连跑带扑地冲向正冷然立在大广间之内的产屋敷大人,她的呼喊将要脱口而出—— 这时,她突然看到产屋敷大人微微一笑。 他们精心设计的计划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缺漏呢? 紫藤之酒一式两份,若鬼王对它并没有反应,那么就由现代的鬼舞辻无惨来喝——他想要穿越时空来到日暮葵身边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抱歉...”她身后、庭院正中的鬼舞辻无惨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咬着牙忍痛道,“做了点别的事情,我来晚了。” 他忍着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的嗜血之欲,将几欲喷薄而出的痛苦咽下心底;鬼舞辻无惨把虚弱喘息着的珠世推出荆棘之中,鬼的治愈之力让她很快恢复了被鬼王吞噬的躯干。 俞史郎上前拥住她。 日暮葵回身看向鬼舞辻无惨,他实在是有些狼狈地过分了。本来穿在身上的西服早就被荆棘和鬼肉搅碎,他白皙的躯体密布着汗、血和疤痕;为了摧毁鬼王的躯体,他在珠世的指导下强撑着不去分解注入体内的药物,粗重的呼吸压抑着隐忍的痛苦呻.吟。 日暮葵想要穿越荆棘去抱住他,或者连带着自己也被荆棘扎地遍体鳞伤好了。 他是有多痛啊,这样骄傲的人。 她向他走去。 可鬼舞辻无惨却别开了脸,他低哑着声音,剧烈起伏的胸膛将所有的情绪强压下去,他似乎在请求着: “日暮葵...不要看我...” 日暮葵被他的话刺中,颤抖却又听话地背过了身;毒药腐化着鬼的细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鬼舞辻无惨墨黑的头发变得惨白,他喘息着,抑制着本能的反抗,任凭珠世耗费了百年心血制成的药在他的躯体里肆虐着。 他想到,自己在日暮神社的鸟居之下饮下紫藤酒前,坏心眼地叫来了学校剑道部的学长继国缘一——希望在两方互换之间,他代替着那只怪物承受如此痛苦之时,它也不能有一丝的好受。 在恍然间来到陌生地方的鬼王一睁眼就对上了眼前继国缘一的视线,对方虽然服饰有些奇怪,但的的确确是刻在它千百年记忆中的样子——鬼王发抖起来。 ...... 不消一会儿,鬼杀队的九柱和灶门碳治郎等人全员到齐。 在另一个世界的夕阳渐渐湮没之时,残暴罪恶的鬼王的灵魂骤然回归身躯之时,象征着力量的斑纹攀上他们的面庞,剑士们举起了自己缠绕着各色剑气的日轮刀。 高台之上,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见证了这一幕。 千百年来人与鬼的争斗,最后终结于他们这一代。 此后,再也不会有恶鬼与诅咒,阳光将降临世间每一处角落。 *** 正在崩溃瓦解的无限城中。 猗窝座将一小瓶的紫藤之酒抛给了席地而坐的黑死牟。 闭目修习的黑死牟沉默片刻,问道:“你接下来会去哪?” 猗窝座稍微有些吃惊地扬扬眉毛,要知道这位上一因为位居它之前,此前可从未主动和它说过话,不过它又有些坦然,毕竟一切都要结束了。 它回答黑死牟道:“那位大...不,鬼王死后,我们这些鬼也将不复存在。我想趁仅剩的一点时间回我之前的家看看,也给...我的父亲、岳父还有妻子上一柱香。” 它做了那么多罪孽深重的事情,是一定会要下地狱的吧?那样就绝对碰不到他们了。 猗窝座又觉得有些释然,它挥挥手,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黑死牟:“你也要抓紧时间,不要留有遗憾啊。” 遗憾...吗? 黑死牟缓慢地睁开了它的鬼眸,手中的紫藤之酒正散发着致命的毒气。 它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将酒瓶脱手扔出;瓷制的酒瓶咕噜噜地滚下无限城下的台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就像她当年的那柄日轮刀。 本来,就已经不留遗憾了。它想。 *** 日暮葵远远地看了一眼在产屋敷宅邸之中浑身插.满了日轮刀的鬼王。 它早已回天乏术。 或许以这样的姿态迎接清晨时分的阳光,就是它千百年来的罪孽鬼生最后的结局吧。 日暮葵穿梭在暮色沉沉的山林之中,她再也不需要以防万一将日轮刀提在手上,在蓝紫色的呼吸法的驱动下,她像是一只姿态轻盈又优雅的蝴蝶,飘飘然乘风而行。 她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她要回去和他团聚。 大正时代的日暮神社被终年不谢的紫藤花树环绕,荧紫色的花瓣在夜风中悠然而起;日暮葵走进紫藤冢,井底充盈着的光芒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暖明亮,就像是被初升之阳怀抱。 井的对面并不是死亡,而是无尽的希望。 她跃入井中。 [紫藤之井]告诉她,你是纯粹的善,你与神明同在。 日暮葵笑起来,她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对着神明祈愿道: [虔诚的巫女愿用她的长生换所有的善都能善终,愿鬼杀队的主公去除诅咒,愿开启斑纹的剑士不再耗用生命,愿帮助了鬼杀队的无论人还是鬼,都能够心愿得偿] [也愿这世间再无恶鬼,愿神明之光照亮太平盛世] ...... 光亮散尽,突然回到黑暗之中的日暮葵眨了眨她暂时有些视物模糊的眼睛。 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了。 鬼舞辻无惨在她的耳边轻声宣布道: “现在,从此以后,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日暮葵将额头贴上他的肩颈。 “那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呀。” 所有人一起,在阳光下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今日双更到番外!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已经基本上还原了我一直以来的构架,也完成了所有预定的情节w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不要嫌太短啦、完结太快啦啥的,我从上一本的9w多完结到现在写到20w左右已经是个大进步啦w以后肯定也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 我们先不说再见,留到下章番外再说~ 第48章 番外 第四十八章番外 今天是岩柱悲鸣屿行冥先生的28岁生日。 逃脱了斑纹的诅咒, 开启了崭新的人生;这样意义重大的日子, 当然需要用一场惊喜生日会来庆贺。 生日会放在产屋敷大人的宅邸,这几天秘密筹划布置场地的鬼杀队队员来来往往, 引得原本还被蝴蝶忍强制勒令卧床休息的主公大人也出来凑热闹——他还背着蝴蝶忍偷偷告诉几位柱们, 大广间内的「热烈庆祝小行冥年满28岁」的横幅和七彩的绸带都是他被他妻子护着、攀着梯子挂上去的呢,言语神色中都带着小小的骄傲。 鬼杀队毕业、跑去再就业的各位柱们难得在今天齐聚一堂。 寿星悲鸣屿先生还没被接来,音柱宇髓先生就很不客气地一肩抗了一大罐酒到处吆喝人和他拼酒量。 转了一圈, 他逮住了坐在廊下目光放空的水柱富冈义勇, 捶胸顿足地用“我以为我们是好兄弟!关系超级好的那种!结果你连酒都不陪我喝!”等一系列话诱惑了水柱——半小时后,长廊上躺了两个不省人事的醉汉。 恋柱甘露寺蜜璃小姐则是完全被蝶屋女孩子们送给悲鸣屿先生的礼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小橘猫,眼睛水汪汪的,额头上还有一圈白纹,倒是和悲鸣屿先生有一种迷之契合度。 可是没想到高高大大的铁血硬汉型男子最喜欢的东西竟然是软乎乎、喵喵叫的猫咪! “这个秘密可是我们拜托不死川玄弥费尽千辛万苦打听出来的哦!”神崎葵代表所有蝶屋女孩们提前预定了本次岩柱先生最喜欢的生日礼物的冠军席位。 “噗哈哈!”恋柱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旁边头顶着一条有些委屈巴巴的小蛇的蛇柱伊黑小芭内先生默默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只猫。” 他的小蛇闻声一抖,都快哭出来了。 恋柱小姐赶紧摸一摸小蛇软软凉凉的脑袋告诉它:“不用不用,我只要你一个就够啦。”她还不忘偷偷冲伊黑先生眨眨眼睛,逗得他立刻别开视线,耳根发红起来。 围着的一群人中, 只有灶门碳治郎竖起食指严肃道:“大家不能用外表来限定一个人的喜好哦!你们别看伊之助整天带着野猪头套跑来跑去、凶巴巴的, 其实他最喜欢的是紫藤之家的那位阿寿婆婆和她洗好后呼哇呼哇的新衣服!” “唔哦!”大家又震惊了。 “八卫郎——!!”被戳穿的嘴平伊之助气得有些神智不清了,甚至要拿头槌击打他;碳治郎怕他受伤, 于是好心地飞快逃走了。 吵吵闹闹的男孩子很快你追我打地冲过庭院,刚好撞上被我妻善逸追着到处跑的灶门弥豆子,关系错综复杂的几个人又混乱成一团;栗花落香奈乎远远地看着他们的方向,稍微有些担心。 几个大孩子和产屋敷大人的五个小孩子擦肩而过, 他们手里抛着的手掬都快高飞到天上去。 在一群完全忘记了布置生日会场地的人中,只有村田路格外地忙碌,他哭兮兮地种萝卜似的在庭院里排列着桌椅,经过了在水塘边试图和金鱼对话的时透无一郎,又苦着脸请求大咧咧坐在空地上偷吃明明是自己带给悲鸣屿先生当生日礼物的红薯大礼包的炼狱先生往旁边稍稍。他想:“喊我来参加生日会是不是就是来压榨我的劳动力的啊嘤!” 过一会儿,寿星悲鸣屿行冥先生终于被不死川兄弟像是劫持一样用黑布套着脑袋来了。 黑布摘下来后,悲鸣屿先生的白瞳中都快晕出了螺旋纹。 不死川实弥还丝毫没意识到有啥不对劲地和他的兄弟一碰拳头,得意洋洋道:“这家伙光蒙着眼睛肯定能猜出我们往哪方向走了——我们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在山林里绕了又绕才过来的。惊不惊喜啊!给老子说惊喜!” 被不死川勾搭着肩膀的悲鸣屿先生泪目。 不久,从狭雾山来的前水柱鳞泷左近次先生、桃山来的前鸣柱桑岛慈悟郎先生还有刀匠村的几位刀匠代表也都纷纷到场。 众人热热闹闹地在庭院入座。 但在几秒之后,围聚在一起的大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日暮葵呢?” “对啊小葵呢?” 几排脑袋看来看去,愣是没从人群中找到日暮葵。 “她是不是说从她家那边带生日蛋糕来啊?”神崎葵想起来,“她一个人带的了那么多蛋糕吗?我都说了让我们一起去帮忙的,但是她说不用——肯定是路上遇到...” “谁说我一个人的——?”日暮葵的声音带着明媚的笑意适时传来,她在庭院那头的隔门处探出了一个头,笑眯眯的,又有些神秘兮兮。 所有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她往庭院内蹦了几步,冲着她的身后作出邀请的姿态:“铛铛铛~看我带谁来啦?”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一群小萝卜头挤了进来。 他们奶声奶气地喊道:“悲鸣屿先生28岁生日快乐!” 是鬼杀队众人完全脸生的面孔,但是悲鸣屿先生却愣在了原地,他虽然目不能视,却怎么会忘记这些孩子们的声音? 那些他曾经收留、却被恶鬼残忍地杀害了的孩子们。 他感觉到自己的怀里蹭了一个热乎乎的脑袋,小女孩的脸上肯定挂着甜甜的笑容;悲鸣屿行冥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沙哑:“你是...沙代吗?” 女孩子点了点头,又想到葵姐姐说这个大哥哥看不见东西,于是用小手回握住他粗粝的大掌上下用力地晃了晃道:“是的大哥哥!我的名字叫沙代!诶诶你别哭呀...是沙代让你不高兴了吗?” 悲鸣屿行冥摇头。 女孩子于是松了口气,大声告诉他:“那么就开心地笑起来吧!在生日的时候笑啊笑,才能一直一直开心下去!” “...好。”岩柱先生抿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熟练的笑容。 他可以精准地捕捉到日暮葵所在的方向,冲她轻声道:“谢谢,辛苦了。” “才不辛苦呢。”日暮葵远远地冲微笑着的产屋敷大人眨了眨眼睛。 此时,又有人从她身后走出来。 “是啊,你可一点都不辛苦。”锖兔老师摸了摸自己低酸了的脖子,“这帮小孩子可都是我还有蝴蝶两个人帮你哄着的啊!” “我嘛,因为这些小朋友都很可爱,所以很开心啊。”蝴蝶香奈惠则将手搭在了日暮葵的肩膀上;她在几排朝着这个方向目瞪口呆的脸中一下子就认出了蝴蝶忍来,她忍不住笑起来,在日暮葵耳边说道,“我在这个时代的妹妹看起来更加傻里傻气了,我好喜欢啊!” “留了长发的义勇确实看起来也更呆了。”锖兔赞同。 “哎呀老师你们别堵着路啦,我们提着蛋糕都重死了!”后面排着队的花道社女孩子们不满地小声嚷嚷。 一时间,熟悉的面孔涌入庭院。 “嚯古代版的理事长还有老师们,震惊!” “我怎么感觉这个时代的忍更加有女人味一点啊!不过神崎葵还有香奈乎你们在哪感觉都一个样!” “灶门班长你好你好!你妹妹终于不叼面包啦!我妻风纪委你好你好!别...别一直拉着我的手啦!” “哈!我就说玄弥你绝对和不死川老师是亲兄弟啊!还死不承认!看我回去怎么揭穿你们!” “哎真羡慕你啊义勇,我当老师当地可是烦死了,男子汉就应该仗剑行走天涯!诶我们来真刀实枪地比一场怎么样?诶诶兄弟别谦虚啊!” 诸如此类的谈话声充满了庭院。 原本整齐摆放着的桌椅全部被推搡乱。生日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原定的座位早就坐不下,大家索性把桌椅又堆了回去。 村田更加想哭了,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持续到他被几个可爱的女孩子甜甜地叫了‘村田会长’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他打听了一下,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可是当了学生会长,学生们之间的老大!简直太有出息了!他感动万分。 一番跨时代聊天之后,日暮葵提议大家现在趁好看的巨型蛋糕还没切,赶紧先来张全员大合照。 日暮葵摆好摄像机位、设定了延迟之后回过身,发现大家把寿星悲鸣屿先生身边的中心位置特意给她留了出来;日暮葵笑嘻嘻地挤过去挽住悲鸣屿先生的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抱着沙代)。 “咳咳!”日暮葵另一边的蝴蝶忍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 日暮葵立刻和她旁边的香奈惠姐姐一人一边霸占了她的手肘。 “所有人都挽起手——要照相啦,三——二——一!” “茄——子!” “为什么要说茄子?”这是来自古代方的疑惑。 日暮葵跑去相机处一看,果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没说茄子而神情古怪扭曲,拍出来的效果堪称黑照;于是她严肃地解释道:“茄子就是会让大家拍照的时候高兴地笑起来的口号,每个人喊的时候都要咧开嘴,茄——子!这样。”她示范了一下,结果被醉乎乎的宇髓先生指着鼻子嘲笑了。 “再来一次!三——二——一!” “茄——子/番——薯/呼啦华丽!” “!”日暮葵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重来!三——二——一!” “番——薯/萩——饼/呼啦华丽/鲑鱼萝卜!!” “......” “日暮葵你刚才是不是自己说了番薯?!” “早知道我说‘全部吃的’好了唔...!” “那我...会说你。” “我说米——饭/我的话选香椿芽/天妇罗才是最好吃的!!” “再来再来!再拍一次!”众人纷纷嚷嚷。 日暮葵忍无可忍,她拍着大腿吼道: “芒果冰激凌天下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全篇完结!鬼方的话我脑子里的梗都写得差不多了所以就不另外写番外了,而且jj并不让写不同男主的if线,所以抱歉啦w 希望大家看完之后能收获快乐,喜欢的话不妨评个分w 感谢这一段时间的陪伴,也感谢我基友的爱与鼓励,下一本写《我的青春除了吃还剩下什么》与《人体描边大师》,希望能够再见w(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