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妖仙》 第一章 鸽 子 晨曦未尽,晨雾犹在,弥散在晨露遍布的林间,洗得清晨的山野格外清新。 韩庚翕动鼻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缓缓呼出。伏在草丛里的身子悄悄舒展一下。 一旁,他的那只秃尾巴癞皮土狗乖觉的趴在他的身畔,口水涟涟,却总显着有点蔫头耷脑的。 恰好回转头,看到自己伙伴的这副德性,韩庚笑骂着拍了一下狗头,悄声道:“傻根,精神点,今天我们一定要拿出全部本领来,打点东西回去,可不能让大山他们看扁我们喽。” “傻根”低呜一声,仿佛听懂了韩庚的话,一双本来耷拉着的耳朵勉强地竖了起来,眼睛也放出了贼亮的光来。 韩庚又看了看,觉得很满意,点点头,这才转身过去,凝神盯着林间一条杂草伏倒,蜿蜒而没的小道,很明显,那并不是人行而出,却像是一些体型并不很大的动物惯走形成的。 一束晨光自繁叶间穿过,斑驳光影印在小道上,自韩庚这儿看去,甚至能清晰看到围着光柱盘旋翻飞的点点虫影,偶尔不知道哪枝叶下啾啾鸟鸣凭风送来,愈显林间静谧安和。 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要是能在这里美美的吃上一顿烤肉,再海海的睡上一觉,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一想到香气四溢的烤肉,韩庚略显文秀的双眼情不自禁的眯起来,什么烤鸡烤鸭烤全羊烤全猪的,纷纷在脑袋里飞来飞去,口水已经是不自觉的潺潺而出。 “哎~肚子一饿,就好像已经很久不知道烤肉的味道了,”好不容易收回幻想,韩庚叹了口气,瞥一眼又耷拉下脑袋的傻根,自言自语说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山外的小动物越来越少了,好像连鸟雀也少了很多呢。可惜山里头有猛兽,我又没有山丫爷爷那么大的本事,否则我一定到山里头去,那里可是很容易就能抓到各种各样猎物的。” “说到山丫她爷爷,可也算我们村里头号的能人哩,听说他年轻那会,能赤手空拳打死山里最凶猛的野兽,我现在唯一的这张弹弓可也是他送给我的,他说这一支是他做的最好的一支。可惜我力道还不够,不能完全拉开,要换做是他自己,能把狼眼射穿哩。。。。。。” 小韩庚一边低声的絮絮叨叨,一边摸了一把别在腰间的一支弹弓,还有旁边挂着的挺鼓囊的一个小布袋,想是用来盛装石子之类的。 就在这时,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窸窣声传了过来,那只一直惫懒的癞皮狗突然半挺起身来,一副警觉状,倒把只顾自语的韩庚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了:猎物,已经出现!妙啊,这就叫想啥来啥。 一丝笑容已经悄悄攀上韩庚清秀又带点玩世不恭的小脸上,他在心里暗暗发狠:大山,小虎,还有混蛋文卓,今天就叫你们见识一下韩爷爷我的本事。 紧紧攥了攥拳头,仿佛给自己加持神力一般,小韩庚快速摸下腰间弹弓,两指探囊,灵巧的从那个鼓囊的小布袋里取出一枚石子,放进弹弓的发弹皮块中。 这一系列动作迅速准确,利落干净,显然是常有训练的,透着一股子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干练。 他的眼睛,并没有追随手上的动作,而是始终目不旁视的透过青青草帘,注视着身旁的狗也在注视的方向——那条杂草倒伏的小径旁的一棵小树。 风儿清荡,打了一个旋儿从小树的树梢忽然跌落树下,顿时杂草披靡,青波泛滥。 韩庚眼睛眨也不眨的等了良久,心里暗暗有些着急,正自忖度不知道那后面究竟有没有等待的东西。忽然,一撮灰毛从那树后青尖丛立的杂草里露了出来,过不片刻,一只肥大的野兔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了韩庚他们的视野中。 妙啊妙啊,实在是美妙!韩庚心里大呼快活,这么大一只野兔可是够自己美美吃上几顿也没有问题的了。一边开心,手上却是毫不放松,当下一手握紧弹弓叉身,一手拉筋紧扣藏石皮块,做好了瞄准的姿势。 那野兔能长得这么肥大而没有被捕食动物吃掉,想来也是谨慎惯了的原因,低头吃着鲜嫩的草根,长耳迎风竖起,侧头细听周围的情况。毛茸茸的身下四肢却紧扒地面,一副见势不妙立马飞奔逃窜的样子。 “小宝贝,再往前走几步,乖乖,就这样。。。。。”韩庚紧盯猎物,心里暗暗叫劲,数得几下,一瞬间锁定目标,猛一松手,立刻筋脱石飞,带着小家伙殷殷期盼朝那只肥兔激射而去。 石子划过空中,几乎是贴着草尖带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紧跟着发出短促一声破空断气的尖锐声响。耳听噗通入耳,果然已经是准确命中目标。 韩庚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跳出草丛,撒开脚板朝着目标跑了过去,一边偏又禁不住心中得意的狂喜,发出一长串哈哈哈哈哈的放肆笑声。 那条癞皮狗傻根也像是被感染了情绪,一扫颓靡,身形跳脱,追随而出,还不忘汪汪汪汪的尽几分应尽职责。一时声震林樾,好不热闹。 一把捞起犹自带血挣扎的野兔,韩庚发出一阵不良的嘿嘿笑声。好家伙,这兔子怕不要有近二十斤左右了,果然非寻常家兔可比,可惜在那般利石之下,空有一番气力也早就化作乌有。 “你还是先乖乖祭了韩爷爷的五脏庙再说吧。”满意的打量着手中的猎物,韩庚首先想到是要寻个地方就地取材,把这只兔子烤了填肚皮再说。 但是转念间,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不行,说好要带回去给大山小虎,还有混蛋文卓那班家伙看的,一定不能先顾着自己的肚子,毕竟,韩爷爷我的面子也是很重要的。” “哼哼,昨天大山和小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那么小一只鹌鹑,两人就在我面前显摆,今天我可一定要好好羞羞他们的面皮——对了,还有混蛋文卓,居然敢说我是靠着山丫养活的,奶奶的,爷爷我要把这兔子朝他劈面打过去。” 心里虽然是一股脑地发着狠,韩庚的脸上,却带着丝丝的笑意。 是啊,这几个家伙虽然显得是十足的混蛋,但是,他们却又无疑是韩庚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他们,韩庚不知道身为孤儿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资格享受那种打打闹闹中培养出来的可贵友谊。 还有山丫,那个脸蛋总是红扑扑,一条**花辫子老在屁股上晃来荡去的丫头片子,那个和爷爷相依为命,坚强独立,却又总爱以姐姐自居的小丫头。呵呵,还有山丫爷爷,白白的须发,透着沧桑中掩盖不了的威武。 在韩庚的心里,山丫爷爷无疑是一个无所不能神一样的存在,就是他把从小无依无靠的韩庚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并且教他识字读书,教他捕猎和生存的技巧和技能,还教他很多书上没有,村人不闻而且玄妙无比的东西。 神思飞扬,抱着那只兔子,韩庚有点痴呆的沉醉在清新的林间;沉思里,心更恋恋不舍地氤氲在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里头。 但是,一声声犬吠,很快就将韩庚拉回了现实。 很轻柔的不自觉地笑了笑,韩庚抱着兔子,悠悠然朝狗叫的方向一面趟着步,一面懒洋洋地说道:“傻根啊,快给爷爷住嘴,今天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就有的吃了——不行,不能太便宜你了,说好了啊,今天只能给你吃屁股和兔毛,嘿嘿。。。。。。” 毫无介怀的踏倒一片片杂草,身心得意的韩庚很快在一处陂陀缓丘的空地上发现了他的那只癞皮狗傻根,见它正围着一件物什前窜后跳,忙得不亦乐乎,嘴里也叫个正欢。 “咦,难道还真的被傻根捉到了猎物?不可能吧!如果连这只笨狗都能捉到猎物,那爷爷我今天的面子不是都不光彩了?” 韩庚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好像他嘴里的傻根能捕猎反倒是让自己跌了面子似的。 走的近了,癞皮狗傻根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邀功一样轻扑过来,吠了几声,就叼住韩庚的裤管朝它的“猎物”拖去。 韩庚一脚把癞皮狗踢开,抱着兔子低头一瞅,地上白羽纷乱,果然躺着一羽白鸽,但是用脚拨翻转鸽子,才发现这只鸽子的死因,竟然是腹部被一枚奇形怪状的乌黑物件钉在里面,跌落失血而亡。 “哈哈,我就说嘛,凭你这只笨狗,怎么可能也能像本爷一样神勇哩。”韩庚一副灿然笑容,浑身也轻松了下来,“不过,能发现这只鸽子,也算你这个懒货的功劳一件,嗯,晚上再赏你一只兔耳朵尝尝吧。。。。。。。咦,这只鸽子脚上居然还绑着东西呢!” 韩庚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怀中早已断气的肥兔,傻根立马扑过来,凑上去闻了起来,口水不觉又滴滴答答落下,极是眼馋,却终究不敢下口去咬。 拨开淹没鸽脚的浅草,立刻看清了,鸽子的右足上,绑了一只手指粗细的竹管。细丝缠裹,好像绑定很结实。 果然,费了好一阵工夫,韩庚才把缠着竹管和鸽足的不知名的透明细丝解开。 把竹管小心翼翼捧在手上,韩庚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的更厉害了,一时间,竟然比方才打野兔的时候还要紧张。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呢?”一种不知名的兴奋在韩庚小小心脏中突突乱跳。 韩庚稍一犹豫,便跪了下来,把竹管合在双手中,低声默祝了一会,也不知道对着谁讲,神神叨叨了好一阵,这才用颤抖着的双手,将竹管一端封蜡抠掉,向竹管里瞅了瞅,似乎是件织物。于是便左手接着,右手指轻敲慢倒起来。 很快,一卷丝绢一样的物件轻轻滑落左手,却霍然展开,被风一袭,几乎化在风中飘去。幸得韩庚眼明手快,伸手一把紧紧攥住了一角。 又一阵风轻柔掠过,那幅丝绢一样的东西便蓦然飘扬开来,原本细细一卷的东西,展开来居然足有一尺见方。 韩庚瞧得清楚,那上面,墨痕犹新,笔势跌宕,花花绿绿中,分明是一副地图。; 第二章 小 村 蜿蜒一条小路,穿林走坡,指向目力可及的一个村落。 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底下稀疏分布了百十户的人家在如茵绿草中。偶有那晚起的人家,炊烟正欢,一股股袅袅依依,没入晴空。一派祥和宁谧的气氛。 韩庚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坡面上,嘴里衔了根草棍,手中依然抱着那只死兔子.傻根撒着欢的跑前跑后,显得十分兴奋。 仔细看看,才能发觉,这两位嘴角都残留着未擦净的一抹油迹。那只鸽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满意的抽出手来拍拍胸口,贪婪的眼神却直盯盯的看着早晨的山村。韩庚忽然噗的一声,吐掉嘴巴里含着的草棍,嘿嘿笑道: “兔子现在没得吃,那就先吃只鸽子垫垫底。虽然小点,不过味道倒还不错。哈哈,老天,要是天天能这样,这小日子简直就太滋润了——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鸽子?哼,管他的呢,总之一定不会是这村里的,不过爷爷我吃鸽灭迹,做的清爽,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吧?至于那幅地图,倒是很有些蹊跷,得赶紧拿回去给山丫爷爷看看。” 嘴里呼哨一声,韩庚突然撒开脚,并不沿路,而是肆意踩过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一路溜烟的朝着村落跑去,一边嘴里又大声呼喝着: “傻根,快点跟上啊~~” 眼前忽然一晃,一条土黄色的身影从脚边窜过去,很快就跑到了他的前头,正是傻根。惹得韩庚笑骂了一句,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临近村口,几个韩庚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这几个人被韩庚的笑声吸引住,立刻纷纷围着韩庚跑了过来。却是韩庚熟稔的几个伙伴。 当头一个块头最大,又比其他伙伴高出足有两个头,显得很高很壮的一个黑大个,离得最近,当先几步,伸出粗壮的胳膊,一把把韩庚拦了下来,眯眼不怀好意的贼笑着说: “小庚子,你今天踩着狗屎啦,怎么就捡了这么一个好处啊?” 目光灼灼,盯着韩庚怀里那只肥大的野兔。他身后几个也纷纷嘲笑起来。 韩庚浑不在意的腾出一只手来,在嘴角抹了一把,接着直接顺手在了黑大个的身上。不理黑大个连忙跳开,自顾自洋洋得意的说: “放屁的话,这可是韩爷爷我一个人打的。而且还是两只哩,另一只早就进了我和我们家傻根的肚皮了——大家好朋友嘛,给你分享点油水也是应该的。嘿嘿……” 旁边一个圆墩墩胖乎乎的小子听言,哈哈笑得只打跌,手指着黑大个,想要说话却始终说不出来。气得黑大个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肚皮上,把他打了趔趄,嘴里喝骂:“死小虎,你笑个狗屁。” 小胖子一边笑着喘息,一边语不成句的嚷嚷:“啊哈。。。。。我就是笑。。。。。。笑你这个。。。。。狗屁!” 周围几个小伙伴也都笑了起来。 韩庚看着眼前的热闹,嘴角也不自觉的挂起了笑意。 但是,当他目光瞄到人丛中一个略显文秀,与自己气质上略有相近的男孩子的时候,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那男孩子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温婉一笑,却并不搭言。 “对了,庚子,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人家文卓已经被飞虎帮选中了,过几天可就要进县城做内门弟子了。这不,我们大家正在给他道喜呢。” 那黑大个眼珠转动,拍了拍韩庚的肩膀,眼睛却别有用意的朝他眨了眨。 “什么?这个混蛋家伙果然被飞虎帮选中了?”韩庚被这个消息深深震撼住了,刚才拥有的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忽然坍塌下来。 飞虎帮啊,那可是这百八十里地面上最有名气的门派。成为飞虎帮的弟子,简直是这百八十里地面上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 如果能成为他们的弟子,不光有面子,而且,还能赚很多银子,进了飞虎帮,更可谓是名利双收,一脚踩进富贵窝了。听说那邹阳县城里有头有脸,数得着的人物,可都是跟飞虎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文卓,眼前这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家伙,他凭什么能被飞虎帮选中?而且还是更受追捧的内门弟子?韩庚愤愤的想着,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醋意。 他早就知道,文卓有个亲戚是飞虎帮外围的弟子,正是由这个亲戚跑关系推荐,才给了文卓一个去面试内门弟子的机会。但是飞虎帮一向口碑在外,从不任人唯亲的。内门弟子招募更是严格,非根骨绝佳者绝难进入。 由此可见,文卓自身的条件也的确是异常优秀的。 嫉妒虽然难免,但毕竟是多年的好伙伴,韩庚转过头去,咧嘴朝着文卓笑道: “恭喜你啦,小桌子,不过以后大伙见面就难了,我们会想你的。” 那个叫文卓的孩子淡然一笑,还是那种温婉,神气中却难免一种自得,又有几分与年龄颇不相符的洒然。 他慢悠悠的晃了晃脑袋,眼里藏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嘿嘿,头两年咱们见面的确困难点,不过,我们飞虎帮有个规矩,弟子入门两年后就可以出来帮帮里做事情了,那个时候嘛,我高兴了想来就来,说不定还可以给大家提携提携哩。” 这番话说出来,言下自有掩饰不住的一副优越感,尤其说到“我们飞虎帮”几个字的时候,格外响亮。 几个伙伴中,除了韩庚、黑大个和小胖墩,余者倒是纷纷嬉笑附和了起来。 黑大个皱皱眉头,不悦的说道:“小卓子,别那么张狂好不好?” 文卓耸耸肩,不置可否。 在众伙伴的嬉笑中,韩庚早先的那种炫耀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着被众星捧月围着的文卓,韩庚小小的心灵,终于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一种叫做失落的东西。 就在这时候,黑大个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了,转头大声对韩庚说: “对了,小庚子,刚才山丫正到处找你呢,说是她爷爷找你有急事。我看八成啊,是她有事情找你吧,嘿嘿。。。。。。”说完,他露出一个不明含义的贼笑,让他本显敦厚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狡黠。 黑大个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又惹得周围伙伴们哈哈大笑。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大人,听到他们对话的,也是目光中透着几分促狭,冲着韩庚直乐。 韩庚正感窘迫,想要分辩些什么,忽然,一块石子凌空飞来,正打在黑大个的右腿侧弯上,疼得黑大个一咧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黑大个勃然大怒,一边稳住身子,一边回脸看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正憋了口气想要大声喝骂,脸上却蓦然变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随他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间房舍拐角的地方,此时正脆生生卓立了一位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碎花的棉布衫裤,一根长长的麻花辫清水汤汤的垂在脑后。肤色黝黑光润,模样很有几分俊俏,但此刻,她正俏脸含煞,双手叉腰,怒视着黑大个。 “山。。。。。。山丫。。。。。。?”黑大个嗫嚅着,很艰难的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也只片顺犹豫,忽然转身,朝着背离石子飞来的方向拔足狂奔。 一边跑,黑大个一边嘴里还不忘念叨:“山丫,你这个丫头片子,你大山爷爷好男不跟女斗!有本事,你去欺负你们家庚子去。” 这会功夫,周围那群小孩,连着文卓胖墩他们,都像是碰到煞星一样,早就一哄而散了,伴着一波没心没肺的嬉笑声,忽悠悠地荡出一片清净来。 “庚子,快跟我回家,爷爷有要紧事找你呢。” 见没有别的人在旁,山丫方才怒气张扬的脸这会已经清波荡漾了,笑着冲韩庚招了招手,露出一嘴可爱的小白牙。 “什么事啊?”韩庚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手里还紧紧抱着那只肥兔子。也不知道是看见山丫的缘故,还是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傻根紧贴着他的腿后,也不见刚才那种撒泼的模样。 山丫脸上不见恼,笑着歪了头,故作神秘的冲着韩庚说道:“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是天大的好事呢。嘻嘻——这是你打的兔子吗?这么大啊,小庚子,你真的很厉害呢。” 韩庚终于笑了笑,小小的虚荣心总算得到了稍许的满足。 于是,这两人一狗,带着一只肥兔子,在这普通一天的宁谧早晨,沿着这个小村一条常见的小路,轻松惬意的边谈边走,朝着山丫和她爷爷的家走去。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幕小村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处即景,终将会改变多少人未知的命运。; 第三章 双 姝 日光已盛,却驱不散山麓阴面的那层流岚薄霭。偶尔风流轻转,迷路乍现,倒增添了些许的神秘氛围。 守在通向山里小路旁的一处缓丘上,有三间精致茅舍,被粗大的尖头木桩和荆棘花蔓围绕其中,形成了藩篱中偌大一个庭院,其间最醒目的,无疑就是晾晒着的大大小小的数十张兽皮,不但园中铺满,连着三间茅舍顶上也占满了。 这里,就是山丫和她爷爷赖以为生的家了。 院门是敞开着的,人才一步入,顿时就觉着旭日的光和暖悄然簇拥着漫上身来。韩庚惬意的**一声,长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一下瞄到了委屈地窝在院角的那一分地。 那里面,除了种着两陇的蔬果鲜菜外,其他的,就都是些花花草草的植物,争奇斗艳,有些甚至蔓延而出,爬满了那边整个的藩篱,略作点缀。 这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对此,韩庚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给了一个无声的嗤笑。 恰巧这时,山丫正停下脚步,想要对他说话,妙目一转,把他这个眼神和不屑神情完整地看在眼中,于是不高兴的叫了起来: “死庚子,不许你笑,这可是姐姐我辛辛苦苦才布置出来的呢——快道歉!” 韩庚一脸无辜:“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呀?!” “就有就有,你那点鬼心思还瞒得过姐姐我吗?我不管,快给我道歉,要不然以后都不许你进我们家的门。” 山丫皱着鼻子,瞪眼咬牙,说是生气,倒像在撒娇。 韩庚想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中间茅舍中已经传出一个苍老但不失威严遒劲的声音:“山丫,不要胡闹,快让庚子进来,莫要让两位仙子等急了——哦,你自己就在外面吧,先不用进来了。” 韩庚一愣,山丫爷爷的声音他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但是自从记事开始,还从未听他如此说过话。那种语气中,透着一种庄重,还带着对某人的尊敬——对什么人呢?当然不会是对自己,那么,难道是对他口中的“两位仙子”不成? 还在他恍神功夫,山丫已经一把从他怀里夺过兔子,又一转身,赌气一样在他肩上地使劲推了一把,把他推了个大趔趄,然后扮个鬼脸,就自顾个地朝着旁边自己居住的茅舍跑走了;院门口,傻根正傻呵呵地追逐着一只蹁跹蝴蝶玩得不亦乐乎,仿佛早就把他丢在脑后了,让韩庚大叹无奈。 来到正中茅舍门前,很快定了定神,韩庚此刻忽然觉得,气氛好似一下凝重起来,感觉自己这一脚踏出,仿佛就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似的。 猛然甩了甩头,摒弃一切杂念,韩庚终于使心境平复下来,然后这才伸手,静静推开面前的两扇木门。 房舍中清洁雅致,原是韩庚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一架书橱,一张简易书案,三两把木椅,仅此而已。所谓寒舍,不外如是;但窗门洞开,柔光穿入,恰在案上,手不释卷,答疑解惑,却正当时。 于某些人而言,有这些便已经足够了。由此反倒更显一份卓然不群。 而此时,房中却已经略有不同,书案上并无笔墨纸砚书,倒多了一个精巧的手编果篮,里面盛满了洗净的新鲜果子,都是此处山中特有的。 目光略一停顿,韩庚终于看到了“两个仙子”。 一位紫衣仙子独坐案后椅中,椅子上铺了山丫爷爷最心爱的一张雪狐毛皮。旁边是一把同样铺着雪白兽皮的空椅子。另一位白衣仙子却倚窗独立,只给了韩庚一个侧身。 伊人目光穿窗而出,若有所思,对韩庚进来不知不觉;倒是椅子上的那位明眸皓齿,长着一张可爱圆脸的,正似颇感兴趣,笑眯眯地盯着步入的韩庚。 看两位仙子,年纪似乎都不甚大,但华服玉颜,迥然俗流。 只这一霎那,韩庚突然就有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两位仙子,并不是真实的存在,而真正是画中走出的神仙——此类情节,常听村里大人编排浑说,所以韩庚一时之间无虑其他,首先就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尽管那位紫衣仙子正分明对着自己似乎含笑若语,韩庚依然恍若置身梦中,竟然连看那仙子的面容都不能十分清楚,只是觉得眼前霞光瑞彩中,衬着清晨柔光里模模糊糊的两位佳人。 只这片刻间,诸多念头在脑中狼突豕奔,刚刚收拢起来的心顿又纷乱起来。 “庚子,还不过来拜见两位仙子!” 恰在此时,山丫爷爷略带威严的声音又响起。 韩庚一震,这才惊觉身前几步之遥,一头苍雪的山丫爷爷正自垂手站立一旁,貌甚恭敬。但眼角余光却频频扫向自己,似焦灼又似几分期待。 韩庚苦笑一声,一边暗自自责居然如此毫无定力,一边连忙上前,冲着两位仙子毕恭毕敬深施一礼,道:“韩庚见过两位仙子。” 那紫衣仙子笑言:“不必多礼。” 语声清脆,仿若出谷清啼,只短短四字,由她讲来,却让闻者顿觉神爽,更欲引颈以待。 她又细看了韩庚几眼,却不再搭话,只偏了偏头,朝着倚立窗前的白衣仙子道:“如何?” 那白衣仙子目光并未收回,好像对屋中所有一无关心,却偏偏唇角微弧,作答道:“不枉他费心推荐,根骨虽非绝佳,但亦属中流,倒算是有几分可造之资。” 语声清冷,虽然也是很好听,但比之紫衣仙子,又少了颇多亲近之意。 这厢对答听在韩庚耳中,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其意。偶尔目光触及山丫爷爷,却看老头子一脸难掩的兴奋之色,虽没有说什么,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其中意味要多深长就多深长。 心头一转,韩庚已然隐隐猜测到,这其中所有重心所指,必然是自己无疑。不禁心下暗暗纳罕:他们究竟为何会讨论自己呢? 看这两位仙子年纪,也不过大自己三两岁的模样,不但衣饰容貌直如仙人,谈吐更是大异同侪,连无所不能的爷爷都会对她们如此恭敬,直称“仙子”。 还有,以前听爷爷说过,这世上真有能呼风唤雨,逍遥天地的仙人,难道会是眼前这两个半大的丫头仙子么?不过看爷爷神色,这事也必然只对自己有益无害,其余倒是不必担心的了。 他念头千回百转,脸上却并不露出丝毫异色。耳听那紫衣仙子又道: “既然以师姊观神内照之法都觉得如此,那么这个引路人的资格,就没有异议了?” 那白衣仙子略一沉吟,终于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美眸流转,一张玲珑精致的芙蓉花靥对向紫衣仙子,微微喟叹一声,缓声道: “也好,就还他们夫妇这一个情吧。否则总挂在心上,也是不利于我们修行之道。” 紫衣仙子点头认可,看那白衣仙子,又将目光轻转过去,也不见怪,却不再多问,只把头转向山丫爷爷,含笑说道: “你可想仔细了,他们夫妇的这份厚情,可就就应在此子身上了?一旦定下,那就决不能悔改的了。” 山丫爷爷神情激动,连忙点头应是,躬身道: “两位仙子明鉴,既然山丫那丫头没有这等仙缘,我又视此子如己出,此意已决,绝不会再更改的了。” 紫衣仙子点点头,又道:“既然你已经定了下来,我们也算还了这份情。估计这个小家伙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你先领去说明因由,再让他略作收拾,然后就随我姐妹二人走吧。” 山丫爷爷大喜,连忙告退一声,转身时,冲韩庚一摆手,示意他向两位仙子告退,再随自己出来。 在紫衣女子似喜非喜的神色中,韩庚跟随山丫爷爷出得正屋,朝另一旁寝室走去。 一进屋中,山丫爷爷再也难掩心中喜悦,不等坐下,就用一双大手狠狠按住韩庚双肩,让韩庚身形顿时一矮,眉头紧收。 “庚子,仙缘,仙缘啊!!” 山丫爷爷是如此兴奋,以至于韩庚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按住自己双肩的那两只大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山丫爷爷收回手,右臂有力地一挥,阻止韩庚继续发问,面上却渐渐敛住笑容,露出肃色, “庚子,别的你就不要管了。爷爷只问你一句话,眼前就有一个让你得道成仙的机会,你可否愿意舍弃现在的一切,只为紧紧抓住这一个机会?” “成。。。。。。仙。。。。。。?” 韩庚思维一滞,半响对这简单两字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是成仙!” 山丫爷爷语气极其肯定的说道,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韩庚,“庚子,你大概还记得爷爷以前给你讲得那些关于仙人的事迹吧?眼前这个机缘,如果你能够牢牢抓住,你,庚子,就有可能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仙人!” 韩庚重重地把喉中一口唾液咽进肚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觉得这似乎只是一个极为荒谬可笑的玩笑,但是,当他看到山丫爷爷急迫却严肃认真的神色时,心头一凛,暗暗嘀咕:这,难道都是真的?他嗫嚅着问道: “那。。。。。。那两个丫。。。。。。哦,仙子,难道就是仙人?” ; 第四章 初 涉 险 这回,山丫爷爷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 “她们,跟你一样,也只是求仙正途上的凡人罢了。但是,她们比你先行良多,离那仙人之期自然要近得多;爷爷所言你的机缘,不是她们,而是她们身后的师门。你一旦得她们引入师门,那通仙大道,就自然会在你脚下展现了。” 韩庚点点头,说道:“难怪爷爷您常说,通仙正途,只在诸多仙门而已。那两位仙子,想必就是仙门里的修士吧?庚子只想知道,她们身后师门,比飞虎帮如何?” 山丫爷爷一愣,继而朗声笑道: “飞虎帮?哈哈,那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凡间门派而已,连侧身仙门仆役的资格都没有,比起两位仙子身后的师门,飞虎帮只不过是巍巍青山脚下的一块石子罢了。” 闻听此言,韩庚心头一热,蓦然抬起头,直视山丫爷爷,大声道:“庚子一切都听爷爷的。” “好!”山丫爷爷哈哈大笑,又是用力一拍韩庚肩膀,疼得他一咧嘴。 “不枉爷爷的一番良苦用心啊。庚子,爷爷费心教你那许多东西,原本就是等这样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庚子,等你出去了,你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比爷爷给你讲得还要精彩的多。爷爷给你说过很多次,人这一生,就应该要痛痛快快的活出个样来,男子汉大丈夫,更要志在四方,就算流血流汗也没什么可怕的。” 韩庚听得频频点头,脑海中山丫爷爷讲得那许多慷慨事迹翻腾上来,一时真觉得热血沸腾,仿佛自己已然化身其中,去做那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一双小小拳头,也不知不觉间已紧攥作一团。 山丫爷爷看了看他,略一点头,转身从床头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崭新布包,走至近前,小心放在韩庚怀里,道: “庚子,你那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得了,这是爷爷给你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和一些银子,此去仙门,路途迢迢,总会遇到很多艰险,虽然有两位仙子庇护左右,但爷爷教你的那些求生手段也千万莫要忘记。还有,路上一定要小心伺候两位仙子,切记,遇到事情,一定要多动脑筋,不可一味逞强犯浑。记住了吗?” 见韩庚连忙点头称是,山丫爷爷轻舒了口气,右手搭在韩庚肩上,一时似忘了收回。 就这么怔怔了半晌,仿佛出神,好半天才回转神光,他疼爱地摸了摸韩庚的后脑勺,又是轻叹一声,只说一句:“对于你,爷爷还是放心的。。。。。。”便不再多言,略一转身,当先迈出门槛。 韩庚会意,也不声不响地随后跟去。 余下之事就极为简单,只山丫爷爷进了正屋,和屋里两位仙子交涉片刻。耳听得其中一位仙子笑道: “耽误了这会工夫,我们身有要事去办,也正急着要走,就不打扰清净,先行告辞了。” 耳闻衣裙窸窣,玉珏玎珰,那两位仙子已然移至门外。当先之人,正是发话的紫衣圆脸的那位。 眼看韩庚斜背了包裹,正垂手恭立于门外。那紫衣仙子微一颔首,却并不多言,自顾而行。白衣仙子更是连个正眼也不再打瞧,等韩庚抬头时,两人早已行云流水般联袂出了外院。 心下虽然略感失望,但韩庚也不及细想,只四下张望一下,除了跟出来的山丫爷爷依然侯在两位仙子身后,山丫竟然至今不见,不知是否早已知晓缘由?甚至常伴自己左右的那条土狗傻根也不见了踪影。 苦笑一声,韩庚知道,此时去找山丫和大山他们话别已是不可能,反而在心底,除了些许的难过之外,更有几分轻松,试想若是彼此对了照面,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至于傻根,韩庚清楚,他不在的时候,山丫和爷爷自会替自己照顾妥当的。 眼见两位仙子越行越远,山丫爷爷也已经以目光催促自己,韩庚这才连忙紧跟了几步,走过山丫爷爷时,只说一句: “代我向山丫和大山他们告别,爷爷,您自己也要保重。。。。。。” 话语未绝,忽觉眼眶泛酸,已是哽声,身形再不敢停滞,便头也不回的追随二位仙子去了。 良久,山丫爷爷身体一动不动的立在院子门边,身形已显佝偻,但阳光里,那张满布沧桑的脸上,却掩饰不住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和欢欣。 “爷爷,庚子,庚子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不知何时,山丫悄悄出现在院中,怯声问道。 此时,小丫头脸上殊无方才那般喜色,早换了一副泫然之色,一边还要拼命用整洁的贝齿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流出。 山丫爷爷动了动身体,转过头,慈爱地抚摸着山丫的小脑袋,缓缓道: “那是属于庚子自己的路,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话虽如此,语中却带着诸多未尽之意。 山丫怔怔远眺,看着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的三条身影,她的目光,却只专注在最后那条略显单薄的身形上,痴痴如醉。 终于,两行晶莹再也忍不住,悄然滚落,在她光润的面颊上划出两道美丽的痕迹。。。。。。 韩庚跟着两位仙子已在深山密林中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里,没有人说一句话,没有人告诉他此行将向何处,为何弃官道而偏偏要走山路,也没人有告诉他自己即将投奔的仙门叫什么名字,茫然中,他甚至连两位仙子姓甚名谁都不知晓。 好在山林中的诸多禽鸟已然醒了,耳边啼鸣婉转,啁啁啾啾,倒也热闹,不至于让人无聊发闷。 虽然对视己如无物的两位仙子心有微词,但让韩庚觉得诧异的却是,这条山路崎岖蜿蜒,很是难走,这两个时辰走下来,自己这个惯走的都觉得腰酸背痛,暗暗咬牙;前面的两位仙子,却依旧翩然前行,一如初入山林之时,浑然看不出丝毫疲倦。 这仙子的称呼,果然是有很大的门道的。韩庚心里暗暗想到。 其时正午时分,烈阳正威。而山中葳蕤茂盛,乔木如织,枝叶相连之下,仿佛形成了内外两个世界。让身处山中之人丝毫感觉不到什么热意,反倒被不知哪儿掠来的风袭了身子,情不自禁地要打个寒噤。 那两位仙子好似对这山路也极为熟稔,攀高窜低,浑不在意,仪态之美,犹胜平时。看得跟在其后的韩庚暗暗咋舌。 眼见紫白两色翩飞若举,灵巧如仙,韩庚心中极为受用,更添羡慕;又免不了一番顾影自惭,间或浮想联翩,想到若然自己学了那身功法自己又当如何如何。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身上的酸疼,勉强追在后面,不至于越拉越远。 三人穿过一处险道,眼前陡然放宽,碧翠山隙之中,流出一道清冽山泉,并不壮阔,只细细一条,清波不兴,缓缓穿石夺绿而出,只在高处跌落之时,才发出汩汩声响。 山中妙境,至此方显。 那紫白两位仙子显然也是极爱此处,各自轻盈占了山泉旁的一块青石,在泉下略略洗了两把,又伸手掬了捧甘洌泉水喝了,彼此相顾一笑。 那紫衣的仙子回头朝韩庚招了招手,道: “你先在此处歇息,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等韩庚答话,自顾拉了白衣仙子,两人蓦然纵身而起,循山泉旁岩石飞掠上去,数丈岩壁,只瞬息间,已然到顶,紧跟着没入浓翠之中不见了身影。 这一突然举动,倒把韩庚吓了一大跳,他还是首次看到这两位仙子显露如此了得的提纵功夫,不禁呆呆仰了头,看得出神,心中自忖: “看来两位仙子本领远不止此!先前倒是我以貌取人了。只是,她们年纪都不大,这身高明本领却是如何练成的呢?哎,我若要练成这样,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 痴念虽起,终无所得,然而对即将加入的仙门,却又更添几分期待。 呆了半晌,韩庚不免叹了口气,径自走到泉畔,洗了几把,正准备躬身掬水来喝,耳中忽然听得数声急促犬吠之声,紧又伴着一声惨吠声戛然而止。 韩庚本是机灵过人,虽然耳中那几声犬吠甚是熟悉,但不敢回头,已然知道危险逼近,慌乱之中,觑中左前方一块利石横搁,可堪入手,不及细想,身形一动已扑了过去,耳畔却闻听扫风之声,甚是猛烈,似有巨物从身边堪堪刮过,鼻中更是传入一阵阵中人欲呕的浓浓腥味。 韩庚身小灵巧,已是将那块尖石抓在手里,掉转身形,连连后退,寻得一块岩壁的凹进处,斜过身半倚着,这才凝神看去。 等看清眼前此物,吓得韩庚差点扔掉手中石头,掉头就跑,虽然立刻勉强阻止了这种冲动,但韩庚一颗小小心脏,已是不可遏抑的剧烈跳动起来,口干难咽,一脸茫然,连抓着尖石的手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见方才立足之地,此时已盘了一条巨大怪蟒,正冲着自己昂首吐信,凶戾之情,丝毫不加掩饰的迎面扑来。 这一条怪蟒比成人大腿还粗,浑身黑绿怪纹遍布,长逾数丈的身子盘做一堆,冰冷目光锁定韩庚,虽未再次出击,但上身游移,尺长蛇信嘶嘶有声,十足一副蓄势待发之状。 韩庚惶急之余,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想:“这无名山的山里山外,爷爷走了无数趟,可是从未听他提到过有这种蟒蛇存在,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那犬吠示警,像是傻根的声音,不知它怎么样了?” 心下虽然焦急惶恐,但韩庚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只把身子紧紧依偎着半壁岩石,手里紧紧握着方才入手的那块尖石, ; 第五章 窥 仙 和这蟒蛇僵持了片刻,韩庚头脑中混乱不堪,依然想不出什么对策,眼看那怪蟒却舒展开来,优哉游哉的朝着自己缓缓游移过来。 双目无情,狰狞可辨,看其意态,仿佛眼前猎物,取之只在吞吐之间,反倒不显那么急迫了。 这无疑是一种最蔑视的挑衅,但在力量悬殊的对比中,这种挑衅可谓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被挑衅者,也只有默默承受。 此时的韩庚无疑正承受此种心情的折磨,随着怪蟒游近,他的心已渐渐沉到深渊。但是,奇怪的是,伴之开始那种因恐惧而生的颤抖,反倒不知不觉止住。 他的心神,竟然前所未有的宁静了下来。 虽然暗暗叫苦,但韩庚仍将手中尖石握得更紧,目光湛然有神,直视怪蟒,静等着那怪蟒的突然一袭。 就在此时,眼前怪蟒忽然停住,上身立起,犹如人竖耳倾听状。还未等韩庚明白它此举何意,耳中只听得一个清冷声音冷冷道:“好个孽畜,倒也有几分本事。” 话音未绝,韩庚只觉眼前白光一道,如瀑如练,乍放即收,似乎只绕了怪蟒头部周遭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韩庚正自奇怪,那语声,以他过耳不忘的记忆,自然分辨的清楚,正是那个一直冷冷淡淡的白衣仙子。 可是她这一出,演的是什么? 心念甫毕,忽见那怪蟒偌大一颗狰狞头颅竟然脱身掉落,在韩庚惊异骇绝的目光中,恰正砸进山泉下流,扑通一声,激起好大一片水花来。紧跟着,鲜血自颈部断处疯狂喷涌而出,伴随粗大身躯的剧烈扭动,怪蟒直立的上半身又重重摔落。 只片刻功夫,怪蟒失去头颅的长躯就不再动弹,只是,狂涌出的鲜血,不仅瞬间染红了数丈方圆的山石植被,更是将这泉流浸染个透彻。 韩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久久锁定那条怪蟒的无头尸体,心中激荡沸扬,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在呐喊: “仙家法术,这是仙家法术!!!” 拂枝分叶处,一袭白衣飘然而出。还是那张淡然之极绝美精致的面庞,直如眼前一切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看在韩庚眼中,却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紧随而出的,自然是那位紫衣圆脸的仙子,依然是含笑的模样,却不再前行,似乎害怕怪蟒的血污了自己的脚底衣裙一般,只这么隔着远处看了几眼,便笑对白衣仙子道: “忙了半天,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潜藏在这儿附近,那个逍遥宗的弟子所说的,看来也不尽然正确。倒害我们白白跑了一趟。” 白衣仙子扫了一眼蟒尸,略一闭目,便即睁开,淡淡道:“那东西想必就在附近了,我们再去找寻一番。” 旋即转头看着韩庚,“你可还好?” 韩庚已丢了手中尖石,正看着蟒尸发呆。闻言点了点头,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但神气完足,镇定自若,其表现已经远远超出同龄人太多。想来两位仙子也已明了,自不必多说。 “我们还要去一趟别处,你且在此处等候片刻,等我们回来了,就会带你去师门了。”紫衣仙子道笑嘻嘻的说道。 更不待言,她已先行认准一个方向果断先行掠走。倒是那白衣仙子略一迟疑,又看了韩庚一眼,这才选了另一方向纵去。两人行动迅捷,错落有致,彼此之间暗合多少默契。 韩庚只有怅然苦笑,心忖这仙子做派果然特立独行,人不能度其所为。 忽然之间,又想起那示警的熟悉犬吠之声,一颗刚刚落下的心忽又提起。只稍一停顿,便循着记忆中最后那声惨吠之处慢慢找去。 穿过被怪蟒压倒的一大片灌木杂草,那上面还残留着怪蟒身体上晶晶粘液,泛着淡淡腥味,韩庚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边走边看,一边找寻,一边又提防着,害怕隐藏葱茏中的什么威胁突然窜出。 所幸此处似乎除去那条怪蟒,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怪兽了,连小动物也不见一二。很快地,韩庚就在离着山泉足有十丈远的一处草窝里发现了傻根。 可怜的傻根,此刻早已断了生机,皮毛纷乱,孔窍流血,形状极为惨烈。身上并无咬痕,却像是被一记极大力道抽中身体,以至于尸身也像是被扭断了脊骨一般,颇为特异。那条怪蟒巨力,由此可见一斑。 韩庚缓缓跪倒在地上,也顾不得血污,一把将傻根抱在怀里,两行清泪已不觉悄然顺着双颊自行滑落。 他心里知道,这条傻狗必是怕自己要驱赶它,所以才会一路悄悄追随而来,直至危险临近,又奋不顾身吠声示警,遂致惨祸。 多年相伴,生死默许,这份情感,一朝断绝,却是不容得韩庚不动情流泪。 直过了良久,韩庚这才默默立起,伸袖擦干了泪,环顾四处,寻了泉边一处妥当地方,以石为铲,挖好一坑,将傻根轻轻放进,又用土石填平,更是寻些花花草草置于其上。最后挑了快平整规则的石块埋进半截,露出半截,以为标识。 做完这一切,韩庚在新坟前又默默静坐许久,这才起身,去泉边稍事洗漱,又俯身掬了几捧泉水喝了,便重回坟前,盘膝坐下,将身上包裹解下,放在腿上,眼睛直视前方,一副神情,竟然已是无喜无悲。 这片刻经历,竟似让这个少年成熟了许多。 待得两位仙子面带笑容去而复返之时,见韩庚如此,虽不知原委,亦不免暗暗诧异。 稍作休整,两人重又领着韩庚另觅一条山路迂回前行。这次行进并不多久,已至山路断绝处,三人立在前方阻隔的一块巨石之上,举目眺望,却原来是拐到了山的另一处边缘,此处视野极佳,山麓之外,群山环抱之中,自有一条宽广官道赫然在目,虽已过正午,其上仍有陆续几拨人马南来北往,各行其事。 只是从此巨石到达官道,中间落差足有数十丈,其中更隔着险壁沟壑,还有许许多多的草木清流之属,倘若凡人于此,都势必徒唤奈何,而思另觅他路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盖无捷径而直达也。此无名小山已是如此,那种名山高岳又当如何?韩庚一声喟叹,忽然心生明悟。只是不太明白两位仙子领着自己来此是何意图? 只见那紫衣仙子已是对着白衣仙子微微笑道:“有劳师姐费力了。” 白衣女子略一点头,自纱袖中取出一物,低声急促念了几句,蓦一扬手,忽然将此物甩至半空。 一幕让韩庚瞠目结舌的场景轰然而现,只见那本是大小不及掌心的物件,随着白衣仙子脱手的同时,竟然迎风涨起,触目细看,原来是一艘玉制奇舟,一丈来长,雕刻精美无比,浑身散发着幽幽香味,此时正自静悄悄悬浮在众人眼前半空之中。 韩庚自是矫舌难下,那紫衣仙子像是见惯了的,微笑中一提韩庚衣领,纵身跃入舟中,韩庚正自发蒙,眼前情景一变,自己已身在舟中。 忽然白影一动,那白衣仙子也移了进来。只见她面无表情,双手掐印,一记白光打入舟中某处,此舟悠悠一动,转瞬已飘出山头,到了官道上方。 说也奇怪,此时官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对半空之事竟似视若无睹,依然各忙各的,不得半刻迟延。 “师姐这艘香云舟果然奇妙啊,小妹虽然也有同样一艘,可是却不敢大白天地就放出来惊扰凡人。”紫衣仙子笑眯眯地说道,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一双月牙,煞是好看。 白衣仙子淡淡说道:“你我的这件器物本来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但是我因为一件机缘,得到禁法峰王长老施手,在上面加了一道幻神禁法,运用无碍,自不怕被人发觉。” “哦,可是那个连掌门都刮目相看的号称禁法神通奇才的王长老?如果是他,那师姐这个机缘可是大了去了。” 紫衣仙子皱了皱鼻子,忽又显得有些不服气,“哎,禁法禁法,果然有那么神妙吗? “别不服气,你想想,我们师门十数万弟子,三千精英,能得禁法传授的有多少?能精通于此的又有几个?道法修行,犹有以勤补拙之说,但要学禁法,却只需要天赋和机缘,最是勉强不来的,而一旦学成,即使掌门和诸位师祖叔伯也要青睐有加。比如像那位王长老,本身修为如你我一般,只不过先天九重境界,道法神通很是一般不说,修为进境也属中下之流,以此资质,原本最好结果也只是在从峰上呆一辈子,就是因为他在禁法神通上能有其独到之处,所以才会被掌门看中,委以重任,得以侧身禁法峰,在主峰诸多大能中占有一席之地。” 闻听此言,紫衣仙子不再多言,只默默点头,想来心中也是赞成。 她们交谈自若,不避韩庚,韩庚就算听得真切,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甚了了。更何况,这些原不是他此时感兴趣的东西。 最让他兴奋的是,他正身处半空,体验着一种恍若遨游虚空的自在感觉,虽非亲自步空凌虚,但是想来此种感觉也是不差;尤其拿眼觑那官道上来来往往宛若行蚁的芸芸众生,心向仙道之慨愈是强烈。 这只玉舟漂至官道上空,就自悬浮不动了。那紫衣仙子略一皱眉,道:“师姐,可是在等候那个逍遥宗的弟子?” 白衣仙子点头道:“总是承了他逍遥宗的一个人情,还须当面谢过人家才是。” “哼哼,我看他们未必安着好心,说不定是另有所图。”紫衣仙子倒像并不领情,有点赌气似的说道。 白衣仙子波澜不惊,淡淡道:“八风不动,稳坐金莲。”忽然语声一转,道:“他们。。。。。。来了。” ; 第六章 逍 遥 宗 话音未绝,众人眼前忽然白光一道,倏忽而至,距这玉舟丈许又顿时止住。 事发突然,倒把韩庚吓了一大跳。等他定睛细看的时候,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入眼的,竟然是一柄硕大的巨剑,长逾二丈,宽似门板,剑身银光萦绕,瑞气腾腾,其上前后各站定一人。 当前一位,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颇为英俊的青年,他身后则是一位年过六十,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两人衣着无差,都是一袭锦袍,显然同出一门。 那青年看到三人,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两位仙子可曾得手?” 白衣仙子敛衽颔首,道:“那件东西已然取到。我们姊妹两人在此等候,就是要向贵宗当面道谢来着。”她美目流转,看向那位老者,问:“不知这位仙长是…..?” “老夫逍遥宗长老墨余子,见过青灵宗两位仙子了。”那老者眉轩目动,呵呵笑道:“那株灵药不过是桩小事,何敢有劳两位仙子当面致谢?倒是老夫受我们宗主所托,希望两位仙子能赏个薄面,在我逍遥宗盘桓几日,可以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才好。不知两位仙子意下如何?” 白衣仙子一皱眉,当即摇头道:“墨长老客气了,我姊妹二人身负师门之命,不敢在外盘桓太久,恐怕要辜负贵宗主一番好意了。” “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不过……” 语声忽断,韩庚望去,却诧异地看到那老者嘴唇仍然一张一合,仿佛仍在说着什么。 韩庚不由得心下纳罕,恰巧转头,见那位英俊青年,负手含笑,也正扫眉过来,一副神情,风淡云轻,极是笃定。心中忽然闷闷。 当此时,耳听那白衣仙子和紫衣仙子忽然异口同声,惊声叫道:“此话果然当真?” 一路随来,韩庚从未见她二人这样失态,不免循声看去。但是两位仙子对他却是视若无睹,两人四目同时紧紧盯住那位老者。 白衣仙子则又紧声问道:“墨长老所言可是实情?” 墨余子一脸肃然,拱手说道:“兹事体大,老夫怎敢在此胡言乱语?本门宗主已然在敝宗扫席以待,两位仙子若是不信,可随老夫同去相询。” 白衣仙子不再多言,和紫衣仙子面面相觑,四目只一相交,便不约而同同时点头称善。 那白衣仙子回首施礼道:“如此,有劳墨长老先前带路。我姊妹二人倒要叨扰一番贵宗了。” 墨余子略一点头,也不再多说,手掐法诀,身下巨剑掉头而起,银光闪动间,带着两人惊虹一般坠西而去。他们才一动,这厢白衣仙子也已驱动玉舟随后追上。 只盏茶功夫,一行人就来在座落西面的一个山谷上空,剑舟俱停。眼前所见,郁郁葱葱,景色别致,倒有几分梁园秀色。 但是,比之此处大陆遍地群山,倒也不见得有多大差异,原是极为常见的,即连韩庚也不免暗自嘀咕:难道仙藏所在,只是这个平凡之地?可是眼看众人,却殊无异色。 却见那老者墨余子,微笑着自怀中取出一物,长约半尺,碧色莹莹,赫然是一块雕刻精美的玉牌。 墨余子左手持此玉牌,右手掐诀,神色凝然中,将一股白气打入玉牌,顿时,那玉牌之上的诸多刻纹幽光忽明,渐渐亮起,等墨余子翻转左手,将玉牌正面对准山谷中时,玉牌之上诸光凝聚,已然射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柱,笔直射入葱茏幽深之中。 韩庚正看得吃惊有趣,忽然,只见深谷之中翻腾起团团浓浓的气体,如云如雾,由远而近,眨眼即至,随即便左右滚滚分开,露出中间一条雾藏云匿的青石道来。 韩庚眼睛不眨地看着,已是矫舌难下。除却他,余者都是一脸坦然。 墨余子含笑稽首,道声请字,便携了那青年御剑而下,落向青石道。等两人双足踏地,墨余子将手一招,那柄距地一臂的巨剑蓦然飞起,飞快缩小,变成不过三尺长短,被他拈在手中,信手插入背在背上的空鞘之中。 此时,白衣仙子也已驾舟而至。紫衣仙子笑着拍了一下显得有点痴楞的韩庚脑袋,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提着他跃出玉舟,一同落在青石道上。 白衣仙子亦飘然落地,玉手轻扬,那艘玉舟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其袖中不见踪影。虽然同为仙家妙法,但以仪态之美之妙,却远非墨余子所能比拟。惹得一旁停驻以待的那位英俊青年不禁频频注目,目中更是奇光闪动。 一行人并无多言,循着青石道一路行去,眼前所现,虽然有云雾笼罩,并不分明,但行之不远,道边两旁神秘气体忽然朝着众人来时路径悄然迅捷涌去。 韩庚惊然回首,却见哪有什么云雾存在,四下明山净水,萋萋芳草,历历在目,于那云雾消失之处起,竟似来到了一处截然不同的美妙所在。 众人身处之地,依然是一处山谷,但与初始所见那个山谷,已是有了天差地远的变化。 此谷由三座山峰夹成,韩庚眺目各个山头,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皆半藏红绿之中,只露檐瓦琉璃,其上光彩流转相连,辉映粲然,仿佛天上胜景坠落。偶有人头攒动,才知自有密径可通彼处。最妙的是,当中一峰,垂落一挂百流汇成的瀑布,险峰高绝,飞瀑流湍,隆隆轰鸣,溅珠泻玉,直入一泓碧水清潭中,瀑布之上,云蒸霞蔚处,还有一道偌大彩虹横跨三峰,极为惹人注目。 白衣仙子侧首对墨余子笑道:“贵宗风景倒也别致。看来贵宗主定是个风雅之人。” 墨余子笑道:“只不过加一些简单的幻术罢了,倒是贻笑方家了。” 说笑间,幽径曲折,众人已来到一个千竿篁竹遍栽的所在。 清风疏响里,婆娑竹叶下,一座翠竹亭赫然在目。亭轩之上,横匾题字“掩翠亭”。竹亭中间宽敞,当中一个竹台,上面置着一副竹制茶具,竹台四面方位放着四个大蒲团,其后各有若干小蒲团,其中一个大蒲团上背对众人正自盘坐一人。 见到此人,仍然隔着老远,墨余子就示意众人止步,然后紧走几步,冲着亭中人执礼道:“老祖,青灵宗的两位仙子到了。” 亭中人并不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声:“请几位贵客进来吧。” 语声清雅,虽然未见其容颜,却自有一番印象映入各人心底。 韩庚心中留意,看此人背影,年纪似乎并不老,一袭灰袍,黑发披散,随风飞扬,看情状逸兴飞扬,正是热血壮年。 只是好奇他年纪不大,何以能让须发皆白,能为通天的墨余子如此恭敬,口称老祖?仙家秘事,还真是费人猜解。 到了这,紫白两位仙子似乎也有点拘谨起来,不似先前那般随意了。尤其看到这个灰袍人,更显得如此。 众人进了竹亭,这才看清灰袍人长相,果然如韩庚所猜,看此人年纪不过而立,肤色略黑,面容清俊,三缕清髯,迎风飘摆,观其风仪,如将散发束起,倒像是一位人间大儒。 两位仙子向那灰袍人施礼,道:“青灵宗傲寒雪、宋茜儿见过前辈。”状甚恭敬。 灰袍人微微一笑,说一声“两位不必客气”,目光一转,又看着韩庚问道:“这位是。。。?” 口称傲寒雪的白衣仙子忙道:“这是晚辈正欲引入本宗的一位弟子。” 不待多言,韩庚业已见机跪倒地上,向那灰袍人叩首见礼。 灰袍人捻髯微笑,叫韩庚立起,赞一声“嗯,资质不错”,便扭转头,举手虚引傲宋两位仙子在两侧大蒲团上坐下。墨余子和那青年也已自觉知趣的在灰袍人身后小蒲团上盘坐下来,不发一言。 韩庚正犹豫自己要坐在哪里,那一叫宋茜儿的紫衣仙子朝他示意自己身后的一个小蒲团,韩庚当下默不作声走过去,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盘坐了下来。 灰袍人教傲宋两人从台上茶具中各取了一个竹杯,笑着说道:“香茗在前,请两位仙门高贤自取便了,须知,品茶妙趣,一如饮酒,尽在自斟自饮之中。呵呵。” 傲宋依言各自取壶倾注,倒了一杯,未及品尝,水汽氤氲中,已是满亭流香,令席地闻者顿觉头脑为之清爽。 两人齐赞一声:“果然好茶。”略一沾唇,便浅饮半杯。接着又是一番称赞。 灰袍人颇为自得地一笑,道:“此茶名为‘满庭芳’,是我从昔年游历蛮荒之地时发现的一株异种茶树上采摘下的极品灵茶所制,想当年,为了将此茶树移植入我逍遥宗,倒也费了我不少功夫。呵呵,所幸的是,那株茶树如今已是我逍遥宗唯一拿得出手炫耀一下的宝贝了。此茶所含之灵力,也须得我峰前瀑布潭下所藏灵泉之水同煮,才能发挥极佳功效,对筑基以下修为,裨益甚大。虽然以我现在修为,此茶辅助甚微,但偶尔拿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不错的。” “果然茶如其名!” 傲寒雪杯茶入喉,略一瞑目,便即睁开,脸上神采奕奕道:“多谢前辈厚赐,喝此灵茶,晚辈立刻便觉着大有裨益。”宋茜儿亦然道谢。 灰袍人一摆手,道:“一杯清茶而已,何需如此。” 稍顿又道:“不过,此次请两位移驾至此,想来两位也已听墨长老说清了其中关键,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傲寒雪肃然道:“事关晚辈等晋境大事,愿闻前辈细说其中缘由。” ; 第七章 凶 徒 灰袍人点头,道:“这事说起来略有些复杂。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从头上开始说起吧。” “事情起因就在半年之前,那一次,我逍遥宗和万山门、千碧崖三派的外门弟子联合做一桩任务,没想到却在途中发现了一处**,**里有一具骸骨,在那骸骨之旁,还有一个储物袋。那些外门弟子并无能力解开袋上的禁制,所以就各自设法通知自己门中长老,其余弟子就在原处共同看守这个储物袋。可是没有想到,等我们三派长老赶到那里时,中间却出了巨大变故。。。。。。。”说到这,灰袍人轻轻喟叹一声,似乎有所不满,便又接着说道: “其间,储物袋已经被人劫走,那些留守弟子被此人几乎斩杀殆尽,幸得其中一个机警点的弟子侥幸偷得一线生机,才能事后向随后赶至的三门长老尽述其中详情。据他所言,那个劫走储物袋的人叫做‘万里烟行客’巴行天,是一介颇有名气的先天九重境界的散修,修为与你们两位当在伯仲之间。但是,这个巴行天原本就是凶残狡黠之徒,专好劫杀修为低于自己之人,而一旦碰到修为高于自己之人,立刻望风披靡。所以凶名虽盛,一时倒也无人能奈之何。” “至于此次劫杀三门弟子,想必这个凶徒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所以之后总是隐匿不出。追查其行迹的三派长老一时之间也难觅其踪迹。后来,幸得千碧崖凤吟仙子借其宗主门昆岳无极派镇山之宝乾坤鉴相助,才最终锁定凶徒所在,三派围剿,原本是一件极为简单之事,孰料变故再起,而且大大出乎我三门意料之外,其中细节,我可是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哎~” 一声叹息,灰袍人稍作停顿。眼看在座诸人。 傲宋两女固然侧耳倾听,极为认真。他身后两人虽然原已知晓个中情由,但并无如此详尽,所以听得也是极是仔细。而韩庚虽然有很多听不明白,但是也无懈怠之情,显然颇多好奇之心。 傲寒雪见灰袍人语至转折,却忽然停言四顾,不禁追问一声:“前辈,难道在三派合围之下,还能让这个凶徒跑掉了不成?” 灰袍人又是一声喟叹,苦笑着摇摇头,道:“何止跑掉而已,事实上又是被此凶徒大杀了一番。” 傲寒雪和宋茜儿相顾动容,傲寒雪问道:“不知三派合围之人都是何等修为?” “三个筑基长老,加上二十个先天弟子,还有数十后天弟子。要捉此凶獠,依我三派本意,这等实力必然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嘿嘿。。。。。。”灰袍人略带自嘲一笑,说道:“没想到结果竟然是,三大长老一死两伤,其余弟子各死伤无数,而此凶徒,不但顾保全身,更是安然遁走。” 这一说,傲宋两人更是吃惊非小,面面相觑下,一时无语相对。 灰袍人自顾而言道:“你们大约想不到的是,据第一次劫杀不足半年时间,这个巴姓凶徒竟然已晋升到筑基境界了,而且手持厉害法宝,凶焰赫赫,一时无二。法宝啊。。。。。。嘿嘿,想我身为一门之主,自称逍遥老祖,更以如今结丹修为,所有者,也不过是一件顶阶法器而已。”语中愤懑不已。 话已至此,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已然通透。傲寒雪和宋茜儿两人本都冰雪聪明,自已明了其中关键。 傲寒雪道:“那凶徒短期内破境晋升,以及他手中法宝,想必八成都是得益于他所截得自本属贵派的那个储物袋,这一点已大致确定,但是晚辈不明白的是,前辈何以肯定那丹药不止一粒呢?” 灰袍人点头道:“这就是我要对两位说的关键所在,因为就在七日之前,万山门一处坊市中有一粒筑基丹流出,后来据万山门调查得知,此丹药正是由巴行天手中流出,可惜我们晚去一步,又被这凶徒逃之夭夭了。你们两位想想,这个凶徒要提升自身境界,此药必然已经服用了至少一粒,如今坊市间又卖出一粒,而据悉此凶徒并不如何看重这粒流出的筑基丹,由此种种,可以推断出,那个储物袋中,必然远远不止这些筑基丹。” “而且,令人奇怪的是,这种筑基丹功效之神奇,远超我落天大陆流通之各类筑基丹。那具骸骨来历,也颇为神秘。可惜骸骨最终被昆岳无极派取走,我们也再难知其详。” 这末了一句,让傲宋两人眼中一亮,旋即各自平抑下去。但是一瞬间的变化,即连韩庚也瞒不过去,遑论这位自称逍遥老祖的灰袍人。他话毕一笑,就不再多言了。 沉吟片刻,傲寒雪问道:“既是如此,就不知道前辈邀请我姐妹二人来此何干?以我姐妹两人的浅薄修为,纵然参与此事,也于事无益。” 逍遥老祖哈哈一笑,道:“傲仙子客气了,两位仙子年纪轻轻,就已修成先天九重巅峰境界,距那筑基不过一步之遥。以此能为,天下哪个能轻瞧?何况,两位仙子又是出自‘筑基三千惊天下,元婴金丹香满座’的青灵宗,贵宗在十二上门之中亦列前茅,以此师门,天下又有哪个敢轻瞧二位?” 傲宋二人含笑谦逊几句,脸上神气却是掩不住的自得。韩庚暗暗琢磨,看来自己将要依靠的宗门,竟然是大大的有来头啊。 耳听逍遥老祖又说道: “此次之事,我三派宗主虽然俱是结丹修为,却都不能轻出追凶,就是害怕此凶徒偷偷堵在宗门挑衅,无人能敌。听说千碧崖凤吟仙子那里已经些些吃了点亏。但是若将此事大张旗鼓宣扬出去也不妥。毕竟一则家丑不可外扬,再则利益攸关,一旦宣扬,引来强手如云,势难善结。所以目前此事至今还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后来我们三派合议,商定结果就是各请援手,谁先诛凶,谁先得宝。。。。。。” 说到这里,他看看傲宋两人,微微一笑: “说来此事倒也凑巧,正好让我门下弟子遇到两位高贤。虽然说这个凶徒以筑基修为,又有法宝依仗,极为难斗,但我想,以青灵宗门下能人辈出,两位只需寻一二熟识的师叔伯,解决此事必然易如反掌。” 这番话说出来,听得傲宋两人心头颇为意动。 踌躇片刻,傲寒雪才道:“但不知倘若凶徒伏诛后,那些丹药又该如何分配?” “本宗一无所取,悉凭二位取走。” 此言一出,满亭皆惊。 傲宋两人尚未出言,逍遥老祖身后的墨余子已然急忙道:“老祖,这。。。。。。。?” 逍遥老祖目视阻止墨余子继续说下去,朝傲宋两人微然一笑,问道:“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这个。。。。。。恐怕有所不妥吧?” 傲寒雪满脸讶色,略带迟疑地问道:“如此一来,倒让晚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请前辈明示一二?” “哈哈,两位仙子不必多虑,我这么做,自有我这么做的原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请两位仙子邀请同门相助,夺此机缘才是正理。倘若迟了一步,被其他两派邀人得了去,恐怕就悔之晚矣了。” 傲宋两人又是面面相觑,一副情难自决的模样。 “晚辈还有几个疑问,请前辈为晚辈释怀。”傲寒雪忽然想起什么,不禁又问。 “请讲。” “其一,那凶徒既然逃脱,踪迹难觅,恐怕此时早已遁逃到万里之外,这个没有线索可循的追查,势必难上加难;其二,既然千碧崖能借助昆岳无极派的乾坤鉴锁定凶徒,那么前辈这番筹措之际,也许千碧崖已经得手也未尝可知。” “关于凶徒踪迹,两位仙子不必担心其会逃遁千里之外。因为就在三天前,他还让千碧崖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而据我所知,此凶徒凡事睚眦必报,此番他被我三派逼之甚急,早就怀恨在心,现在仗着修为提升,又有法宝依仗,不惧结丹修士,我断定他此番必然计划着要有所报复才会离开我们三派控制的这八百里莽山地界。我等只需悄然行事,必不会惊扰到他。” “至于仙子第二个疑问,也无须担心。因为那乾坤鉴,虽是昆岳无极派的镇山之宝,搜形索魂神妙无比,但是运用之中却有一个很大的弊病,那就是,每当它使用一次后,必需得两年后才能再次使用。而距上次使用乾坤鉴,至今才不过一月而已。。。。。。” 闻听逍遥老祖一番解说,傲寒雪脸上喜形于色,便不再犹豫。晧腕轻转,一只火红纸鹤出现手中,但见她附近纸鹤,低语数句,忽有赤色灵光轻转,那只火红纸鹤于灵光中竟然展翼伸颈,翩然掠起,接着蓦然迅疾,一溜火光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恰好晚辈正有同门在距离此地不远之处,晚辈正设法呼唤他们前来会合。”傲寒雪微微一笑,解答前为。 余人深为赞叹自不必说。韩庚一路行来,所见愈来愈觉神奇玄妙,远超自己理解范围之外。本来自以为见识已广。可如今见到纸鹤飞形,仍然倍感震撼不已。当下求仙之心愈坚。 逍遥老祖鼓掌笑道:“上门妙法,法不虚传。这千里传音飞鹤术本算不得多大的神通,可是由你青灵妙法施展出来,仍然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啊。” “班门弄斧,让前辈见笑了。” “哪里的话来。高就是高,何必谦逊。不知道傲仙子所请同门,可有把握降服此依仗法宝的凶徒?” 逍遥老祖说到这里,神情显得较为关注。 傲寒雪和宋茜儿相顾一笑,傲寒雪还未及答话,宋茜儿已经迫不及待地笑着答道: “这个请前辈尽管放宽心,这次我们请的第五师兄,乃是我青灵宗同辈之中的佼佼者,相信这次若得第五师兄相助,纵然有十个八个这样的凶徒,加上十个八个那样的法宝,也全不在他的眼中。” 一语既出,震得亭中诸人皆哑然无语。 ; 第八章 巴 行 天 宋茜儿无所顾忌的一番话说出来,原是本性使然。提及所言之人,目光中倾慕之情,毫无掩饰。 众人见了,只当她情之所系,夸大其词。韩庚看她满眼星星飞射,心中暗笑:“先前那许多拿腔作势,总不及她现在的可爱,这才是符合她本性的言辞。” 傲寒雪倒是拿捏得住,她略有浅责地嗔视一眼宋茜儿,宋茜儿吐吐香舌,不再言语。这番小儿女情状,不免让众人皆是莞尔。 “此次晚辈所请,确是门中同辈,我青灵宗弟子有主峰从峰之分,晚辈与宋师妹都是从峰弟子,而此次晚辈要请的第五师兄,却是主峰之上拔尖的弟子,修为神通远高于晚辈等人。方才宋师妹虽然言辞略有夸大,但晚辈深信,以我第五师兄之神通,那个凶徒纵有筑基修为和法宝相助,也是望尘莫及。” 言之凿凿,傲寒雪语中显然对这个“第五师兄”也是极为有信心。韩庚在旁见两人如此,不知为何竟然心中一动,微微泛起了一种异样情绪。 逍遥老祖见傲宋两人显得信心十足。当下也不再多言。殷勤地劝两人斟茶满杯,接着又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几人正聊得欢,亭间半空中忽然一层涟漪波动,犹如水纹乍现,突有一物穿过这层涟漪,倏然飞至傲寒雪眼前,盘旋不已。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只青色纸鹤。 众人都微觉讶异,看此青鹤与方才傲寒雪放出的红鹤别有不同,青光流转中,似乎更为灵动。 傲寒雪玉手轻召,那青鹤乖乖降落在她的手上。傲寒雪掐诀瞑目,只片刻,即睁开一双美目,转手收了青鹤,含笑点头道:“第五师兄已然到了这莽山群中,然尚有他事缠身,暂时不得赶来。前辈,请容晚辈和师妹前去接我第五师兄来给前辈引见。” 逍遥老祖呵呵笑道:“好啊,正有此渴慕之情。且等我为两位打开本门禁制。” 话犹未了,他右手袍袖朝亭外一甩,袖中一道白芒遁走,紧接着,众人只觉眼前情景忽变,但见白芒遁去方向,云烟簇生,漫弄千修,一条来时所见的青石路赫然出现在千竿翠竹林里。明灭烟岚中,颇多幽深之意。 亭中诸人,除却韩庚之外,俱是眼力非凡之人。见逍遥老祖只以一袖之力即可分开禁制,比之来时墨余子诸多施为,那自是高了不止一筹。 傲寒雪暗暗点头,也不停滞,起身告辞,步出亭外道前。复自袖中召出那艘玉舟,放之半空中。宋茜儿也已向逍遥老祖告辞一声,便携了韩庚,随出亭外舟前。 三人如前掠上玉舟,正待驾出逍遥宗。耳闻逍遥老祖朗朗道:“倘若两位回来,只需点燃此符,我自会知晓,为你等打开禁制。” 黄光闪动中,一道黄符浮现在舟中各人面前,黄纸朱纹,历历在目。 韩庚原在村中道士法会上亦看过不止一次道士画符,虽然不知和此符是否有所不同,但大致看去,觉着并无分别。 傲寒雪一边收了黄符,一边朝逍遥老祖施礼道谢。然后驱动玉舟,循着青石路,飞出逍遥宗。 眼见舟飞渺渺,烟路弥散,竹林中一切复寂归原。墨余子这才忙一施礼,语带焦急问逍遥老祖道:“老祖,难道就这么都便宜了青灵宗不成?” 此时,逍遥老祖早已笑容尽敛,目光转冷,他慢悠悠转头,看向墨余子两人,寒声道:“此番一切,尽在老祖我的计划之中,你们不必多言,下去吧。”话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墨余子两人吓得不敢再问,慌忙躬身告退。 逍遥老祖立起身形,在亭中缓缓走了几步,仿佛低声呢喃几句什么,又似有诸多盘算萦心。如此漫无目的的走过几步,身形忽然顿住,抬起眼,看着玉舟遁走方向,一丝笑意不觉已悄然攀上嘴角。 笑意之中,冷酷决然,无需掩饰。 傲寒雪一行驾舟飞出逍遥宗。触目所及,下方已是来时所常见的那般郁郁葱葱。韩庚只觉先前遭遇,恍如南柯一梦,不免又有些痴痴呆呆。 宋茜儿此时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傲寒雪道:“师姐,你觉得逍遥宗此番究竟是做何打算?难道就放着现成这样一个偌大的便宜白白给了我们不成?我觉着很悬啊。” 傲寒雪淡淡一笑,道:“世上哪有这等的便宜等我们去捡?师妹,与其费心去猜他们作何计谋,我们不如去确定一下关于筑基丹之事是否真实,这才是你我应该关注的关键所在。倘若这个逍遥老祖关于丹药之事所言都为真的话,那我们就该把重点着落在这个巴行天身上才是,其他一切,都是虚无。” “嘻嘻,还是师姐高明呀。”宋茜儿笑语吟吟,不忘适机拍一记师姐的马屁,一边又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和第五师兄他们会合吧。有第五师兄在,我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说来也巧,如果不是第五师兄就在附近,我们恐怕就算遇到这样一个好机会,也只能白白放过了。” 傲寒雪点头称是,就不再多言。 韩庚格外心细,看得清楚。他发现,傲寒雪一对笼烟秀眉微蹙,难掩一种忧思。那种情态,无可描摹,却让韩庚心底蓦然一疼。 他连忙收了双目,倚在一旁,假装闭眼休息,实则却独自在心中细细体会这刹那的异样感受,诸多奇妙,难以言传。 傲寒雪沉静若思。倒是宋茜儿,自提到那个“第五师兄”以后,似乎兴致大增,不再淡定。只空闲了片刻,她便故作不在意,实则难掩深以为意的说道: “不知道此次第五师兄来这里,是不是依然是和那位灵师妹有关?” 扑哧一声笑,傲寒雪不禁展开欢颜。惹得韩庚也不由闻声睁眼瞧看。傲寒雪凤目之中,此时已然盈满了笑意,原来冷若冰霜的一位,此刻浑然没了踪影。韩庚固然被这笑容融化,宋茜儿却被这一笑,在玉颜之上泛起一层薄晕。 “在这件事上,你倒是肯动脑筋的很,为什么在正事上不多花些心思呢?”傲寒雪似嗔非嗔的说了一句,待要再言,斜扫一眼韩庚,又行止住。 “反正有师姐你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去想就足够了。我做师妹的,总要有这份自觉才是。”宋茜儿一脸无辜,带点撒娇,又带点耍赖。 傲寒雪一笑,正要再说,忽然面色剧变,与此同时,宋茜儿亦然变色。 两位尚未有所动作,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幽幽然飘至: “两位仙子旅途寂寞,是否需要在下陪伴左右,以慰芳心呢?” 语声怪异,却夹杂着说不出的猥亵下流之意。 “谁?快给我滚出来!” 宋茜儿目视飞舟左前方,怒声喝道。傲寒雪则卓立一旁,恢复冷霜之姿。 “没想到两位仙子竟然这般着急想见在下。在下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又怎敢推辞?这便来了,来了,呵呵。。。。。。” 笑声蓦近,随着笑声,一人忽然凭空踏出,距玉舟数丈之处,凌虚而立。 舟中众人都吃了一大惊。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身华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明明如此赳赳武夫,偏偏说话的语调却带着阴柔,显得十分邪异。 而傲宋两人更吃惊于此人倏忽而现,且能凭空凌虚,直比大能。但观其修为,却要差上许多,心中明白此人能做到如此,必然借助某件宝物。只想通此一节,两人心里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名: “万里烟行客”巴行天。 与此同时,两女不约而同眼神交互传意,只一相触,便明了各自想法。心中却都有了不妙的感觉。 若依照逍遥老祖的说法,这个巴行天专好劫杀修为低于自己之人,且最近修为大涨,又有法宝相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法宝,但能在三派诸多高手围杀下,反而大杀三派之人后从容离去,此人依仗之物必然十分厉害。何况他本身修为就高于两女,如此一来,难免不让傲宋两人开始担心起来。 此去逍遥宗已远,逍遥老祖未必知晓此处情形。而第五师兄又不知具体身在何方?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到此援手。 亏得两人出自上门大派,身在险境,心并不乱。傲寒雪示意宋茜儿先不要说话,目视虬髯客,淡淡说道: “不知道友半途拦住我等,是何道理?” 那虬髯华服的汉子脸上挂着笑意,一副悠然自得之色,他略一施礼,道: “在下巴行天,倾慕两位仙子久矣,如今半路相阻,只为能和两位仙子交好一二,两位仙子又何必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言行之间,竟似颇有礼数。 傲寒雪心中一动,自己所料不差,此人果然是巴行天。而且听闻此人之言,必是跟踪自己一行人很长时间了。只是不知他一路相随,究竟有何算计?当下不动声色道: “道友说笑了,你我素未谋面,如此不觉唐突吗?” “嘿嘿,说得也是。” 一语甫毕,巴行天眼中忽然凶光一闪,“不过,在我与两位仙子交好之时,在下可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还在现场。” 随言既出,只见他右手小指轻轻一勾。 傲宋两人异口同声惊叫一声,不及阻拦,舟中韩庚已忽然自觉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攥起,顿时浑身气力再难发出一二,接着便被此力道猛然一甩,当即跌出舟外,忽悠悠直向下方茂密处摔落。 事变俄顷,思维难转,只在空中跌落之时,韩庚才一瞬惊悚,魂飞天外,但随即凄苦,又倍觉屈辱,暗暗思道:“我这就要死了么?爷爷,山丫,大山,还有混蛋文卓。。。。。。。” 说来也怪,在此生死之间,他依然不忘抬眼上看。依稀之间,傲宋两人惊叫之声犹在耳中,风流轻转里,却已越来越轻,以至杳无。。。。。。 半空沉寂,唯一人一舟对峙。 ; 第九章 巨 木 ? 洞 口 “滴答”一声,一滴冰凉恰巧落在韩庚的左眼之上,韩庚眼皮迅疾的跳动数下,又过了片刻,这才缓缓睁开双目。 触目所及,一片葳蕤;韩庚身感自己仿佛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却多冰凉湿滑之意。晃了晃略显停滞的头脑,举目四瞧,这才发现,迷蒙之中,自己竟然身处一棵大树冠顶之间,身下薜萝垂绦万千之数,交织层叠,在树冠之上形成一张张厚厚的网状结构,其间树藓菌类填充饱满,犹如悬床。 韩庚心中暗喜,自忖道: “幸亏我命大,恰好掉落在这里,倘若掉在别处,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转念之间,忽然想起半空里的那两位仙子,不知现在如何了?忙抬头上看,却见树影婆娑,遮天蔽日,更有薄岚氤氲,只透着蒙蒙光色,根本看不清头顶情形。似乎身处所在,是一个山凹林地。眼前另有一棵醒目的攀天之树撑出此处凹地,又用硕大树冠封锁住这方天地。 韩庚原以为身下这棵树已是高大无比,没想到眼前所见,更是骇人。 眼前这棵巨树,既身躯粗大,立地支天,更是枝叶广阔,无边无际。以韩庚现处位置,竟然不能窥其全貌。 但见云气暗藏,流雾围绕,也只缭绕此树半身以下。偶有云雾流转,仿若此树呼吸之间,吞吐自如。更有水珠滴落而下,打在枝叶上,滴答有声。 韩庚稍稍活动一下身体,觉着并无大碍,当下觑得清楚,沿着身下大树虬枝和伴生薜萝灵巧溜下。刚走了几步,这才吃惊发现,原来,方才自己身处的这棵树,竟然只是长在裸露地面的一截粗逾腰身的树根之上。 逡视周遭,棵棵大树莫不如此。众多树根半藏半露,如一群伏地虬龙,然而殊途同归,皆为那棵撑天巨树所有。 韩庚心中暗道:“早就听爷爷说过,以前他曾见过一木之林的奇观,先前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只看眼前这棵擎天之树,一木百身,遮天蔽日,犹如万林之王。生长成如此异象,也不知其生存了多少岁月?”心中不由得一番感慨。 但是接下来,思及己身,韩庚又不禁暗暗发愁,暗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但从身体感受而言似乎并不算久。天上的那几位现在情形又是如何?想起逍遥老祖口中关于巴行天其人的介绍,心底里,不免替傲宋两人好一阵担心。 随眼看准一截裸露出的树根,韩庚坐下倚树歇息,盘算下一步行止。心头却思绪翻飞,一阵惆怅,不知前途何行?一阵发狠,暗思若学得仙法,再遇到巴行天该如何如何,一阵又联想到傲宋两人,担心愈盛。 心下正自烦乱,偶尔目光又触及眼前巨树,韩庚忽地灵光一动,仿佛心底某处秘窗被打开一缝。韩庚双腿一撑,身体不自觉地从地上弹射起来,眼睛死死盯住那棵巨树,不发一言。心底却是汹涌澎湃,努力想抓住方才那一瞬间的灵感来源何在。 眼前情景似乎极为眼熟,难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不可能!此处距离自己居住的小村估计起码有千百里之遥,以自己能为,绝对无法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难道是做梦梦到过? 也许。。。。。。可是,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样一个地方呢? 韩庚心头千萦百回,始终未得其解。一双手便情不自禁摸鼻拍脑,叉腰捶腿,动个不停,偶尔触及胸前,忽然一顿,豁然开朗。韩庚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物,用手抖开。 一尺见方一张丝绢一般的图上,墨痕宛然。韩庚很快就用目光锁定其上那聊聊几笔描摹出的几棵巨树的形象上来。虽然得到此图之时,韩庚只是匆匆一眼扫过,当时也不明所以。但是以韩庚过目不忘的记性,图上所有依然深刻脑中,难怪方才瞬间触动心机,觉得眼熟。 此时再看这幅绢图,韩庚恍然若悟,这幅绢图中间位置,共有一大四小五棵根部相连的巨树,确定了中心和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以此定位确定周围百里山林的地貌景物,标注十分详尽。 其时光线昏暗,但韩庚天生夜眼,昏昼视物丝毫无碍。山民之中,身具夜眼之人颇多,所以并无人对此感到惊诧。 见此图有助于自己脱困,韩庚烦乱之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仔细看这地图,他很快便发现其中奇异之处:原来图上一切标注大多数正常,只一处山洞入口却是用非常醒目的红圈圈住,另引一旁又画了一幅小图以作详解。 这幅小图形如迷宫,黑绿红三线交错复杂,每至拐点必标识相应颜色的一个数字。似乎是山洞通道的内部概况。韩庚以前也曾遇到过较为复杂的山洞,但是比起这一个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据此图所载,韩庚飞快确定两件事,其一,五棵巨树确定天地方位;其二,此山洞才是这幅图的重心所在!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快确定,图上这五棵巨树是否就是眼前这近百相连树中的五棵?倘若不是,那一切都是空谈。 定了定心神,韩庚执图走到那棵参天巨树前,手抚树干,目视周围,心中暗想:“若然没有猜错,图中那棵定中巨树必是此树无疑,剩余东南西北四棵最为紧要,可是周遭数百上千的树木,却该从哪里开始找寻?” 寻思之间,韩庚又仔细辨识图上那四棵小树,这才忽然发觉,虽然四树形态仿若,但在细微之处,另有不同。若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其树冠垂绦,根系走向,别有差异。看明白其中细节,一丝微笑不觉浮上韩庚嘴角。 费了半天功夫,韩庚绕着参天巨树四周转了一圈,回到原处,瞑目沉思良久,这才缓缓睁开两眼,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眼睛直直盯着那棵救了自己一命的大树。 “原来这就是定位东方的那棵?和我还真是有缘分啊。”韩庚自言自语道,一边走了过去。 一棵定位大树既然顺利找到,循此脉络,剩余三棵定位大树也很快被韩庚找到。至此,思路通畅,韩庚这才发觉,这四棵定位大树俱是百棵连根树中最高大粗壮者。 “现在,就该去那洞穴看看究竟有什么名堂了?”韩庚紧紧攥住那方绢图,心里充满好奇和希望。依他的性格,与其相貌当真有天差地远。外表看去,好似文静秀气,不良于行,但实际上,韩庚骨子里却是一个不甘平淡,喜好冒险之人。 既然主意已定,韩庚也不再思虑傲宋两位仙子究竟怎么样了,以及自己如何再去拜入仙门之事。毕竟这些事情,以自己目前情形而言,也是思之无益,徒增烦乱而已。还不如依着自己真性情,去做些快事为上。 那座红圈特别标出的山洞,坐落距此尚不算远的东南方向,至少从图上看来确实如此。韩庚此时虽然稍稍觉得有点**,但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既拿定了主意,又有了方向,自然重新抖擞精神,循着绢图所示出发了。 穿林走坡,跨沟跃险,原是韩庚早已习惯了的路数。以韩庚身灵敏捷,用不多时就已经沿着山壁一处爬出了山凹之地,待到拐出一处山石,眼前金乌光耀,阴翳尽去。这才算是真正走出了阴林遮蔽的范围。这让韩庚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所幸一路走来,并无危险。途中韩庚寻了处水源,又用身上藏弓弹射下几只傻乎乎的雀儿,用土法制了叫花雀,就着山水饱餐了一顿。就这样,等韩庚找寻到图中所示重要山洞之处的时候,已经是红霞满天,飞鸟归林的晚夕光景。 费劲上了最后一道险峻,悬壁之上,乱色交杂,众绿披拂。此时用眼看去,一如周围景色,看不到任何山洞。但依着图上所示,韩庚很快就锁定了一块爬满藓苔的巨石之后,几步绕过,一身顿时又陷入层层葳蕤之中。 伸手拂开纷乱枝叶以及重重藤萝丝蔓,那个深深掩藏其中的洞口在韩庚眼前便已是一览无余了。 这时的韩庚,情状颇为凄惨。浑身衣物破乱不堪,被汗水重重湿透,他手掌和身上也已被山石划破了好几处,血痕犹新。但是韩庚好似浑不在意,待他一眼看到露出的洞口时,大喜之下早就把一切烦恼弃之脑后了。 先伸头看了看洞里黑黢黢的情景,并不分明,似乎还有水寒之气从中透出。韩庚自身后腰间拔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支自制火把,用火媒点燃了,毫不犹豫地举着便昂然走入洞中。虽然身具夜眼,但对韩庚而言,还是习惯性地愿意借助光亮。 ; 第十章 洞 中 遗 宝 一 洞中情景,并不如韩庚方才在洞口所感觉得那般潮湿闷气,反倒颇为干爽透气。一旦进入,诸般烦躁,一扫而空;即连心神,也自宁静不少。这不免让韩庚心中暗暗称奇。 韩庚手中火把燃烧旺盛,火光范围已将洞中大部分区域笼在其内。拿眼四周逡视一下,发觉此洞似乎并不很大。四面石壁,凿痕宛然,显然此洞已经人工改造过。但是洞中除却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寒之气外,竟是一无所有。 韩庚心中略觉失望,沿着左侧石壁继续向里前行。洞中本来极为宽敞高大,足够一人直立漫行,但越往前走,越是狭窄低矮。行走不过二十来步,石洞已经是变成了一条只能让人俯身缓进的石路甬道。 这条甬道看似曲折百转,仿佛难知尽头所在。 韩庚有点发呆,目前情形,似乎与图上所示,并不相同。手上火把树脂噼啪作响里,韩庚只犹豫了片刻,暗想事已至此,后退无益,倒不如便索性沿着这条甬道继续前行。当下火把前支,小心翼翼弓着身子,循着这条石路甬道向前走去。 孰料这段甬道并不很长,只盏茶功夫,一个转折,就已到了出口。韩庚便觉着眼前复又豁然开朗起来。悬空不知何物,光华四射,将此空间照得恍若白昼。但拿眼往脚下只一看,却将韩庚骇得魂飞天外。 原来自己竟然立于一处深渊之上! 原来那甬道出口,恰在一断壁之上,断壁三步之下,正有深渊临足。深渊之中,有股股水寒之气翻腾上来,刚入洞时感受到的,大约便是此处深渊中溢出的这水寒之气。 渊深难测,即使四周光华极盛,也难照其深处。韩庚将手中火把扔下,倏忽便被吞没,再无踪影。韩庚心道,倘若自己方才一不小心快走几步,只怕此时已是跌进里面,粉身碎骨了。 勉强安抑住狂跳不止的心,韩庚不敢多看,仔细打量四周,这才发现,对面距自己身处所在足有三十余丈远的地方,均匀分隔三处断壁与己对峙而立。而三座断壁之上,均有一处洞口,其下黑红绿各有一色臂粗长链与自己立足断壁相连。 那三处断壁前部分开,后部却共托一体,甚为怪异。如此规律竟然不似天生如此,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除了传说中的神仙,又有何人能有如此神通? 等看清那三条长链颜色,韩庚心中却一动,继而恍然。 初始见那形如迷宫的小图中黑红绿三色线条所示,韩庚还不明所以,现在见此情形,这才了然,明白这三种颜色究竟是何含义。 想通此节,韩庚不由得开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足下这三色长链起来。 这三色长链粗过婴臂,长逾三十丈,两端定死,中部弓悬。也不知是否常年被其下深渊中水寒之气浸润,长链当中大部分看去似乎湿滑得难以留手,泛出幽幽寒光来。 看罢,韩庚不禁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盘算,不知自己是该继续前行还是该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往前走,生死未卜,但诱惑还在;倘若回身,固然无性命之忧,可是这半天的苦,注定是算白吃了。 长吸一口气,让空间里氤氲着的水寒之气充分浸润全身上下内外,韩庚抬头,看看空间顶上,那里光源来处,如日中天,一片强烈白光将上方穹顶完全罩住,看上去并不分明。 接着,韩庚又从怀里拿出那张绢图,重又细看起来。 只看了片刻,韩庚好似又想起什么,连忙从背上解下山丫爷爷交给自己的那个包裹,所幸一路而来,未曾丢失。打开包裹,韩庚眼睛顿时一亮,不禁笑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天意如此?” 包裹里,除了几两散碎银子外,还有一套换洗新衣,新衣之上,另外还搁着一卷丝麻。这是山里人攀爬时防滑防伤专用的缠手和缠足宝物,取材良多,又简易实用,千年传承下来,不知道救过多少攀高就低的靠山吃饭人的性命。 韩庚看着这卷丝麻,心中暗暗高兴。心道天意似乎也要让自己爬过对面洞里去。既然如此,何敢相违? 韩庚取出那卷丝麻,将包裹重又在身上系好。丝麻缠掌缠足完毕,然后全身上下检视一番,觉得并无不妥,这才谨慎跨了几小步,来到断壁三根长链没壁之处。 此地万物沉寂,了无生机,韩庚此时才发觉,唯有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三条长链附身可及,但韩庚心中,好像忽然又少了一把去攥紧的决然。 “哎~要是我有一艘两位仙子那样的玉舟,现在就不必这么发愁了。” 韩庚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自苦笑:“我这可是异想天开了,这才体会了一些仙人的手段,就开始痴心妄想一步登天了。说到底,我仍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何况,即便自己有这样一艘玉舟,我也无法驾驭呀。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根破链子嘛,韩爷我怕个鸟!” 一句久违的韩爷脱口而出,韩庚胆气一壮。轻轻附身,双手交错,卡住当中那根黑色长链,这是自己看图时早已认准的一条。感受了片刻,韩庚手在链上轻滑,将半边身子缓缓趴在上头,此时身已悬空,那深渊中的水寒之气,顿时阵阵袭来,倍觉寒意。 好在韩庚心性坚定,既然决定的事,千难万难也誓不回头。他全身伏在链上,盘腿错臂,小心翼翼,开始往前匍匐而行。 三十余丈,说来在平陆上行走极是简单,但在这悬空长链上,却仿佛通天之道,步步惊心。这样的危险,既是普通成人也未敢轻涉。以韩庚心志之坚,此时更是满心紧张,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马虎。 好容易爬过这条长链,待到韩庚使力攀上对面断壁洞前那块突出平台时,浑身又是一身冷汗冒出。无力半瘫在那,心里却暗暗庆幸中途并无什么变故。 休憩了好一阵,韩庚鼓劲立起,两步跨至洞口,伸头张望,发现此洞与来时甬洞不同,自洞口始,洞顶之上镶嵌着颗颗闪亮之物,光线并不强烈,但是柔光缀连蜿蜒,却足够看清洞中一切。此洞仿佛天然生成,目光所及之处足够韩庚直立前行,但不远处既有折转,却看不到深里情形具体究竟如何。 到了这会,韩庚哪里还有什么犹豫,一步直接跨进洞里,这便沿着洞顶光引迈步前行。转过不远处的那个拐角,眼前石洞忽然变得密如织网,极其复杂,眼看一条直道却千折百转不说,身左身右忽焉别有洞天。人立在那里看,也极容易头晕目眩,何况要去一步步走来。 韩庚原是极为聪颖过人的,怀中那张绢图本来已被他看了数遍,其中小图迷宫样的线路也早被他记得甚牢。原本的几个疑问,等到身临其境时也一一解开。此时又看到眼前情形,细细对照揣摩一番,心中恍然,这才彻底明白图中标注为何。 他小心退到初始进入的洞口,又从怀里取出绢图,张开细瞧,觉得自己所想必然不差,那标注中的数字,一定是这一路进入时的洞口的序数,这样才算是这般复杂山洞的正确走法。只有按照此说,才显得合情合理。何况数字之前,又有上下左右之别,除此理解之外,韩庚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有了这张图,韩庚自觉再无障碍。只需看清缓行,不容有差,一定能到达图示终点所在——那里标示了一柄小剑的形状,却不知意为何指? 心中盘算已定,韩庚手持绢图,重又进入,这回他不再着急,仔细对照图上所示,一步步走去,不敢有丝毫差池。 眼见洞顶之上,缀光逐渐增多,初时还只是一条细线,越往深走,越是宽广,行到后来已是成块成片,甚至镶满洞壁六合。 韩庚很是好奇,走过去细细打量一下,这才发现,发光之物,居然只是镶嵌壁中的一块块大小不一的莹白色石头。 走近细看,这些石头柔光透出,细白柔腻,观之可亲。韩庚试着打算用手掰下一块来,没想到用力去抠,竟然纹丝不动。那些石头仿佛生根嵌在石壁之中,极为牢固。 试了几次,韩庚摸摸身上别无他物可用,何况当前意不在此,也就放弃了取这些石头的念头。 拿眼观看周围,但见白色光石恍如繁星点点,密密匝匝。初始还不觉得,此时再看,光晕层层叠叠,封满前路,洞中怪石渐乱,疑影重重,大有色迷目眩之感。当下韩庚不敢再有分心,遂凝神守中,依着前法继续前行。 一路走过,只见分叉、相连、千形百怪的大小洞口简直以千百计数。从外根本看不出,这内里乾坤居然如此丰富。迷道交错,一念之间,就是天差地远。 韩庚行之后来,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神经绷紧,须臾不松,生怕走错一步,前功尽弃。只在走过紧要处时,留下一些只有自己看的懂的标记,然后默默对照图示,觉得没有差异后,才继续前行,如此,即使以后万一出错一步,也不必退回洞口重新开始。 如此穿洞越石,不知过了多久,行之后来,爬过一处狭仄矮小的顶端小洞,又绕过一段肠行通道,韩庚顿觉眼前豁然大开,已是到了一处宽敞地方。这连环套月的诸多山洞,至此方到了关键所在。 韩庚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累个半死总算到了。不过,这么复杂的东西,毕竟还是难不倒韩爷我。看来韩爷我真不愧是英明神武,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啊,哇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韩庚情不自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回音肆虐,闹得满洞皆闻。 ; 第十一章 洞 中 遗 宝 二 笑了良久,韩庚这才拿眼细细打量眼前洞天。但见这里空间高远深阔,立足所在规整平正,足有二十丈方圆,像是一处广场;广场四围山岩森立,如削如斫,耸立高处足有十余丈,再上就仿佛黑云漠漠,并不分明。 看自己后左右三面倒还好说,只是前方壁立这处山岩之上,在其上部,竟然有一朱红木阁翼然凌空,赫然在目。 韩庚仰了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不甚了了。原来此处洞天,照明也是靠着那些发光白石,但不知为何,此处白石倒远不如外间为多,只零零星星点缀四周半壁之间,光影凌乱,反倒遮住了看向高处的视野,纵然以韩庚夜眼,此时也只能看个大概而已。 等走到朱阁所在岩壁之下,韩庚瞅得清楚,从壁脚之处,有一条被人开凿出的羊肠石道攀壁陡立,拾阶而上,顺着山岩外沿直达朱阁。这条石道靠外一边毫无防护,仅仅只可容纳一人小心行走,显得极是险峻。 忙了一场,似乎还没有到头。韩庚无奈,仰头看了半天,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并不如何着慌。这条石道看起来虽然危险,但在朱阁诱惑之下,韩庚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十几丈的石道,在韩庚脚下越走越短,偶尔觑一眼身旁虚空,登时有头晕目眩之感,当下韩庚不敢再分心,仰面朝上,紧走几步,终于一脚踏至平地,来到那座朱阁之前。 方才在岩壁之下,看这朱阁玲珑有致,并不显得高大。此时再看,这才发现大不相同,此阁泰半嵌在岩壁中,上难见顶,另约一半悬空而出,悬空底部另有若干一般粗细精工修饰的圆木交错斜支,撑在岩壁之上。 细观此洞天朱阁,只见鎏金艳漆,宛如新建,雕梁画栋,精美华贵。但浑身周遭全无一处题字,颇显怪异。 而此时自己立足之处,正是对准朱阁正门前的一方白玉光泽般的石制平台上。这方平台上面刻画着一个大圆圈,圈中诸多纹刻,纷繁复杂,甚是难明。圈内对称又有四个蛋形石洞分布,但内里空空,不知作何用途。 韩庚只看了几眼,就不再注意,而是把目光移向朱阁正门。 推门而入,出乎意料,阁楼里面并非空空,有宝光层层透出,照得辟出的内外两间堂室分外明亮,两室相隔之处并无门窗,唯有一挂碧珠水线的短帘,却不能完全遮住目光,所以韩庚立在门口,内外通透,毫无滞碍,借助宝光看得极是清楚。 外间无甚布置,倒是内室略有简置,一帘,一案,一画,一盆花草而已,一目可尽。 分帘步入时,这才发觉,入手的碧珠水线清凉细腻,皆非凡物。韩庚情不自禁又细细抚摸了几把,这才含笑进入里面。 一脚刚一踏入,最吸引住韩庚眼睛的,无疑就是嵌于内室正中,案前木制地板上石台里那发出炫目光彩之物。 韩庚也顾不得其他之物,径直走了过去,拢目细看,这才看清,此物竟然是一个大逾鹅蛋,光滑溜圆的珠形白石。 珠石与先前进入之时看到的点缀白石极为相似,但要大得多,而且要圆润光滑的多,色泽更为细腻,更为奇妙的是,此石表皮薄薄一层,近乎透明,其中神光深蕴,流转灵动,竟似要脱了石像一般,看似耀眼,实则并不伤目。 韩庚趴在那里,也只一瞥,就看直了眼睛。 所幸,这块圆石并不像韩庚先前所见洞中光石一样镶嵌牢固,只是在简陋的木地板上放立一座石台,石台上精心挖了一个洞口,将之置于其中而已。韩庚只用手细细掏摸几下,就将此圆石从那洞口里掏了出来。 韩庚双手小心捧定这颗光华灿烂的圆石,心中乐开了花,暗暗琢磨道: “这必定是件宝物,恐怕就这一颗石头,也不枉我费了的这许多功夫。” 一念思及,将此圆石托在左手,韩庚立身站起,举目四瞧,想要看看还有什么新奇发现。 如前所见,这间内室之中,所置甚简,唯眼前一张精美书案,案上放着少许物品;案后正面墙壁之上悬挂一幅立轴人物图,画中之人白衣赤足,散发披肩,云霓萦身,看不清面容,但做仰天状,似正长啸山月清风里。笔墨无多,却风采顿出。 这幅画惹得韩庚端详了良久,这才罢眼。 除却这两样,室内唯一还算个物件摆设的,就是放在立轴图下靠着墙根的一盆不知名的盆栽了。 韩庚蹲下身看了看,盆中所栽种的,是一株不知名的绿色植物,说是花,未见花开,说是草,似乎正中位置包蕊藏香,另有玄机待发。只三枚如剑长叶,分三个方向傲然伸展开来。这三枚长叶碧翠如玉,十分喜人。 韩庚看得兴起,情不自禁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但觉触手清凉滑腻,全无毛刺之感。其他却并无异状。 看罢两件物品,韩庚又满怀希望四处逡巡一周,但令他失望得是,偌大阁中,就此再无发现,奇在此阁穹顶高深,迥异常态,居然连个高升处也没有建造。 韩庚这才作罢,径自走回那书案之前,开始细细打量书案之上的物品来。 在那精美书案之上的物品,也是一目了然,无纸无墨,无笔无架,只有一镜一书一袋而已。 镜是铜镜,书是皮书,唯有那个巴掌大小的小袋子,乍一看上去似乎并不起眼,只当寻常女儿家用的香囊,但取在手中仔细看,才能发现异处:此袋入手柔若无物,材质也相当奇特,非布非绸,柔软轻巧,隐隐似有一种玉石光泽从中透出, 更让韩庚诧异的是,袋上既无系扣,也无丝线痕迹,周身浑然天成一般,让人啧啧称奇。 把玩一阵,韩庚始终也无法打开这个袋子,心中不得其解,但却笃定其定非凡物。 放下袋子,韩庚又拿起铜镜,翻来覆去地看,铜镜双面都光可鉴人,但与普通铜镜相比,似乎并无多大差异,一时也难分所以。韩庚只好再放下铜镜,拿起那本皮书来。 皮书厚约三指,每一页都是用相同大小和厚薄的不知名兽皮制成,又以明胶黏合一侧,再用兽筋缝紧,显得制式十分古朴。 在书的封皮之上,有四个暗红色的古怪文字,韩庚并不识得。翻开看里面,每一页密密麻麻蝇头小字,俱是这种古怪文字,中间还夹杂着一幅幅手绘精美的图案。看上去不像是地图,倒像是什么器具的制作图。 翻了半天,韩庚见一无所获,也就不再研究了。他将手中光石放在案上,又从身上将包袱放下解开,毫不犹豫的把皮书和铜镜放了进去;但是当他拿起那个不知名的小袋子的时候,韩庚又细细把玩了好一阵,越看越是爱不释手,略一沉思,信手将之揣进怀中。 最后,韩庚试着将那块发光圆石放在包袱中包紧,惊喜地发现包袱居然丝毫无碍光石的宝光透满全室。如此倒省的自己整天将之拿在手中累赘了。但由此韩庚愈加笃定,此石必是宝贝无疑,心中更是高兴不已。 重新将包袱扎好背上,韩庚心想:“可惜包袱满了,什么也装不下,否则把那挂珠帘带走倒不错啊。至于这画和这盆不知名的植物,虽然看上去有些门道,可惜韩爷我兴趣缺缺。” 转念又一想,“算了,爷爷一再告诫我,做人一定不能太贪心。有这块宝石就足够了,何况还有那书那镜那个袋子,必定都非凡物,我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它们究竟都是些什么宝贝。” 主意打定,韩庚拿眼扫视周围,盘算着是该休息一下还是就此离开。虽然至今未见任何异状,但入门不告而取,终觉不妥,乘早还是先走为妙。 门依然开着,不过几步脚程,韩庚已经心得志满的跨了出来。 就当他要经过门前那个奇特的圆圈时,耳畔忽有人轻笑道: “小友,容老朽送你一程可好?” 话音才落,不容他有任何反应,韩庚只觉身子一滞,已然被人送至圈内,圈中纹刻霎时透出光亮,次第芒动光连,形成圈圈光纹。 紧跟着,四道白色光柱自四个蛋形石洞里冲天而起,直直射入此处空间穹顶深处,静默无声,却显声势浩荡。更有层层光波四下漫开,瞬间吞噬了此处整个区域。 韩庚惊骇万状,未及一言,便晕乎乎直觉天地倾倒,勉强凝神,想看个究竟,也终有不逮。 那浩荡白光席卷而过,来得快,去的也快。满处的光波溢满天地,忽又骤然一缩,朝着中心一处如鲸吞般倏忽而没,只显露出一处光秃秃的山坡童岭来。 长链、深渊、断壁、连环套月洞、朱阁,一切一切,居然随着惊人异象消散也都已全部不见。即连韩庚,也已踪迹全无。仿佛此间本是如此,方才经历的,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罢了。 只是这波光波方一消失,怒吼之声紧随而至,须臾,两条人影极速掠空遁来。 遁光止处,一脸乌云的逍遥老祖怒气冲冲露出真身,紧随身后,另一位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宫装丽人也已现身,两人四下张望片刻,四目忽然同时紧盯光波消逝之地,阴沉沉地半晌不言不语……. ; 第十二章 铜匕 光,只有光。 白光。 弥漫。 仿若另一个世界。 光界。 韩庚睁开眼,看着这个奇特的世界,忽然有着另一种错觉:此时的自己,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什么叫另一个自己?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眼前光影微动,一个白衣老者已经站立在了他的身前,正袖手而立,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神情模糊,说不出是戏谑还是喜欢。 白衣老者近在眼前,偏偏韩庚却自觉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其须发皆白,连着脸庞轮廓似乎都溶在背后那片光色之中。所幸的是,他的声音还是清晰无比: “小友,你从我这取了几样东西,这是你应有的缘分。不过,这几件东西对我来说暂时还有用处,何况以你当下之力,并不能保护它们周全。我就先收回了。等到缘分再至,它们自然会归你所有。现在,为了补偿你,我就送你一柄防身宝匕,你可要小心收好了,想来目下对你来说,它才更为实用。” 语声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调。不等韩庚答复,老者袍袖一甩,施施然步入光界中,再也不见踪迹。 须臾之后,光界破碎,漫天白光,凝练一线,摇曳直飞天外,就此杳然。 韩庚“哎呀”一声,猛然坐起,这才醒觉,原来自己身处所在,竟然是一条道边野地中。此时,皎皎皓月当空,星垂平野广阔,虽不知此是何地,与自己恁熟的山林风景相比起来,却是迥然不同。 四野寂然,风声低呜。但韩庚目力所及,已然看到半里外几家草屋家灯,虽说寥寥几盏,但在这黑夜之中,却足够让他倍觉安心温暖。 只是,方才经历,是真是幻? 韩庚坐在地上,心神忽又恍惚起来。思及老者所言,想到背后包袱里取到的宝物。连忙解下身来,方一入手,已知那个神秘老者所言果然不虚。铜镜、皮书、圆石皆已不翼而飞。其余东西倒是分毫未动。 韩庚沮丧不已,但是想起老者似乎说过要补偿自己一柄防身用器的?包袱里并不曾见。他心中一动,探手入怀,果然,触手之处,一物正稳当当地躺在那儿。 韩庚忙伸手一拽,谁想用力急了些,不但将入手那件东西带了出来,连着又带出一样东西。定睛细看,竟然是他取之朱阁的那个精美的巴掌大小的袋子。看来那老者似乎遗漏了一件东西。 精神一振,韩庚先将小袋子拾起,仔细端详把玩一阵,依然不明所以,这才收到怀里,然后双手捧住另一物件细看。 手中之物,是一柄制式相当古朴的小剑模样的连鞘青铜匕首,跟山野猎人所用放血专用的蟒蛇匕大不一样。此匕首不但短小精致许多,而且仿古纹刻奇多。把握处遍体赤焰花纹,配合匕首青铜材质,月色下分外雅致,倒似是一件精美的装饰品,不像蟒蛇匕,根本不讲究其他,只以锋锐为能。 缓缓抽出一截匕身,韩庚却是一阵失望。 夜色中,并没有看到光华耀眼,整柄匕首抽出,依然如故;青铜匕身之上,已然暗斑遍体。星光之下,看不出暗斑本色,但是皓月之中,这柄匕首暗淡无光,想来是被遗弃之物,不知多久未曾有人使用之故。 再仔细瞅瞅,匕身高脊厚刃,竟然连锋都未曾开过。合着只是一个废材一样的玩物! 韩庚颓然,心中暗骂那个白衣老头缺德,但他心里清楚,那老者一定是异人无疑,或许就是传说里的神仙也不一定。否则何能一道白光就将自己凭空从山中搬移到此处? 事已至此,多埋怨也是徒劳了。韩庚只能心中安慰自己,也许其中另有玄窍不为自己所知也说不定。 好歹自己从出村里伊始,所见所闻,包括自身经历之事,无一不奇,无一不玄,倘若自己在村里,恐怕一辈子也经历不上一件,而只能如许多伙伴那样懵懵懂懂终其一生。 只此一念,那点才起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少年习性,终究难免跳脱,这才转过自我宽慰的念头,韩庚立刻就觉着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看不远处的几家灯火,将匕首归鞘,重新纳入怀里。韩庚一跃而起,抖擞一下精神,撒开脚丫子,沿道路朝着灯光处一路狂奔而去,一如此时就在自己的村里那样。 柴门闻犬吠,月影弄花容。 傍道而立,是迎向韩庚的第一户人家。一看便知是这个村落里中等以上的人家,不但有个挺像样的篱笆扎成的院落,还有几陇蔬菜瓜果和一片说不出名字的花分布园中,其间有堆柴火,其旁一截树桩之上,拴了一只黑色土狗。院中新旧几间屋舍显示其家人丁颇旺。 目视这些,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又回到韩庚心里。可是,那条看起来又傻又楞的黑土狗好像并不能体会到他的亲善之意。居然毫不客气从柴火堆的阴影里窜出,狂吠起来。 一阵狂吠后,在韩庚无奈的苦笑当中,居中屋里,终于有人喝止了犬吠。屋门一推,一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庄稼汉迈步出屋。 他一出屋门,即显得极为警觉状,等一眼看清韩庚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后,立时松了口气,大步流星走到近前,粗声粗气道: “小家伙,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到我家这里……咦,你不是本村的?” 韩庚连忙赔笑说: “大叔,我是投远亲,路过这里的,可是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打扰您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庄稼汉上下打量着韩庚,面色不豫。还没有等他开口,当中屋里一个妇人声音道:“大力,是谁在那儿啊?”语声未绝,一个村妇装扮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外。 月色分明,韩庚只觉眼前一亮。面前妇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布衣荆钗,不饰不妆,但肤若凝脂,自然成就玉骨冰肌;身如扶柳,天生一段窈窕姿态。那妇人此时也正含笑看向自己。未语先笑,让人颇多亲近。 韩庚一边打量,一边自忖,自己村子里可没有如此出挑的人物。 那庄稼汉一见妇人,不豫之色立刻换上满脸笑容。刚想接上妇人话头,孰料妇人妙目一转,似已明了状况,自顾而言:“是借宿的么?还只是个孩子,让他进来住一晚吧!” 庄稼汉应了一声,打开柴门,亲热的搂着韩庚进了院落,顺手复将柴门紧闭。神情转换之快,让韩庚一时还不适应,但是总觉着这个汉子似乎并不是真心亲近自己,倒像是在做样子给那美妇人看。 但盛情难却,韩庚此时也不便推开那汉子的假热情。只好被他搂着肩膀穿院而过,随着美妇人一道进了居中那屋。 屋里整洁,陈设简单,桌凳宛然,一烛摇曳;韩庚一眼看出,这是会客之地。不想乡野村地,也有如此重礼之家。 那美妇人抿嘴一笑,柔声道:“小家伙,你肚子大概还饿着吧?” 韩庚不好意思点点头,未待开口,那美妇人让他坐在那张大木桌边,已然吩咐庄稼汉去热些饭菜端上,那汉子诺诺而退。神情毕恭毕敬,倒让韩庚一时弄不清他俩的关系究竟为何了。 谁想那美妇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那是我的夫家,姓陈。” 韩庚讪讪而笑,心里却暗赞这个美妇人内外玲珑,聪慧过人,只是不知道如此人物,为何偏偏看中方才那个粗莽的庄稼汉子?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转念一想,韩庚心下暗笑自己多管闲事,立刻又释然。 所幸不用太久,那汉子复转回来,手里却多了一个木托盘,里面放了一碗什锦杂菜,一碗糙米饭,还有一碗清汤,一双木箸。 汉子一边将木托盘置在桌上,取出里面物件摆放在韩庚面前,一边嘴里念叨:“来喽~小哥慢用。”又不忘朝着美妇人挤眉弄眼,颇有讨好之意。 美妇人一笑,说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小家伙将就对付一下吧。待会你去取一副铺盖,就让他在这间屋里睡吧,仓促之间家里也没有比这儿合适的地了。”后面却是对那庄稼汉子说的。 韩庚再也顾不得其他,抓起木箸,埋头开始啖食,便连那美妇人嘱咐汉子几句后,起身悄然离去也未察觉。 等他风卷残云清扫一空,那汉子果然已经拿来一卷铺盖,就墙角处铺好。笑着说道: “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待韩庚躺下,便动手将剩碗等收拾到木托盘里,端在手中,自行吹熄蜡烛,哼着小曲出门而去。 见庄稼汉子出去,韩庚重又坐了起来,倚墙靠着。虽然屋里已无烛火,但旁边挑起一扇窗,月华流水般静静流入,倒并不显黑暗。 刚吃饱了饭,韩庚无意入眠,只是微阖了双目,将自己连日境遇从头至尾过了一遍。直觉惊心动魄处,至今思来依然背后发寒。 忽思及傲寒雪和宋茜儿两女,不免又一阵牵肠挂肚,暗自为她们担心。如今失了联系,今后自己修仙之途,势必渺渺。此番遭遇,如果让山丫爷爷知晓了不知道又该如何伤心难过了? 正在这胡思乱想,慨叹不平,韩庚忽地心生警兆,蓦然睁开双目,却先听得眼前有一个声音嘶嘶笑道:“小家伙倒挺警觉的嘛!” 入眼的,是一张蛇形人脸,三角锥型,毛发稀疏。月色下,韩庚甚至连这张脸上蛇皮纹一样的斑块也看得清清楚楚。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个人形蛇怪模样的东西此时正俯身在地,恰恰半附在韩庚近前,吐着分叉的细长舌头,口吐人言,却又夹着嘶嘶之声。一时之间竟然分辩不清是人还是妖。 换了早前的韩庚,早就惊叫起来,但此时的韩庚,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冷冷地直视着这张怪脸,眼中透出的,说不出是坦然还是麻木。 但是他的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悄然探入怀里,紧紧握住了刚得不久的那柄白衣老头口中的防身宝匕。 ; 第十四章 妖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妖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十二上门 看清众人眼中贪婪之色,直似随时会扑倒自己,抢夺什么。那老道不但不惊,反而抚掌大笑:“果然果然。” 石老大勉强抑制住心中的冲动,眉头一皱道:“你又在笑什么?” 美妇人朱唇浅启,含笑道:“该不会是你这个臭老道掩饰害怕,故意假笑吧?呵呵” 老道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们一听断天城,只道必是绝世珍奇。却不想想,我为何能如此坦然告诉你们我身怀断天城之术?” 美妇人蹙眉道:“难道就是因为你刚才所说的什么弊端?” 这次老道没再摇头,反而朝着美妇人露出赞赏之色,颔首说道:“正是如此。还是胡姬美人儿心窍玲珑啊。” 说着说着,嘴里却有口水流出,老道连忙伸袖擦擦。再看向那美妇人时,笑容神情,已然变得说不出的猥亵下流。 美妇人嫌恶地唾了一口,恨恨道:“在说正事,你这老不正经的再这般下作,我叫二哥阉割了你。” 石老大亦沉声道:“不相干的打住,快说重点!” 老道一缩脖子。不理毛脸汉子在那目露凶光。自顾而言道:“事说从头,众位可知断天城的根由?” “废话。”蛇脸怪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悻悻道:“天下同道,哪个不把玄门正宗十二上门的资料挂在心上?除非是不想活了。” 众人点头,表情亦然,愤愤不平之色,清晰可辨。 “哦”老道浑然不为之动,说道:“那蛇老三,把你知道的十二上门资料说给老道听听?” “这个。。。。。。?”蛇脸怪人犹豫一下,看看瘦高个石老大,见其不动神色点头示意,也不再抬杠,介绍说道: “天下宗派成千上万,分布广阔。唯玄门正宗十二上门号称天下至尊,不分轩轾。其余门派,皆被其称之为下门。大约千年以前,此种格局便已形成,千年以下,无数门派妄图冲破此种格局,但是无一成功。” “哼哼,何止无一成功如此简单而已?”美妇人忽脸露痛惜之色,忿忿插嘴道:“哪一次那些妄图冲破格局的门派不都是几乎满门皆殁?这一千多年以来,谁能算得清,在这十二上门的荣耀之下,究竟有多少冤死的鬼魂?” 老道看着她突地作色,愤怒尤盛,忽然想起什么,恍然道:“不说我倒忘了,你千狐门昔年也被他们戮尽满门,自此以后,堂堂千狐门里就再无一个能修成九尾天狐身的。这也难怪胡姬美人要怒气冲冲了。不过。。。。。。” 说罢,不看美妇人脸上变色,向业已停口的蛇脸怪人道:“你继续。。。。。。” “继续?”蛇脸怪人一头雾水,喃喃道:“继续,从哪说?” 老道摆摆手,略显不耐烦地道:“当然是把你知道说说就行。” 蛇脸怪人看他不屑神情,想要发火,可是猛然又想到什么,这才勉强压抑住。继续说道: “所谓十二门,海陆虚界为家,东南西北各三。。。。。。嗯这个透着蹊跷,每次想这资料时候我都不禁觉着好奇,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点。”蛇脸怪人自顾自言道,看看周围,皆戚戚焉于心。 老道笑道:“巧合不巧合,我们无法知晓,那你说这断天城是在哪个方向?” “当然是在极尽北漠,断天峰上,这个。。。。。。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老道耸耸肩,略显滑稽,却让众人为之气结。那蛇脸怪人更是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老道旋即嬉笑道:“啊哈,其实还是有点关系,你们想想,断天城是在北漠,我师门却在这西南八百里莽山群里。那占天神术究竟为何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到这里来呢?” “你这个死老道,别再给老子卖关子了。”那毛脸汉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声打断老道。“相不相信老子能捏出你的蛋黄来。” 他人长的凶恶,说话模样更是骇人,那副神情果然像是要择人而噬一样。 老道好像还真的有些怕他,连忙举手告饶,道:“好好,听我说完,二爷你再发火不迟。” “其实,断天城虽然位列十二上门之一,但与其余十一门大有不同。老道刚才让蛇三爷复述断天城的资料,并非无用之举。诸位请想,所谓玄门正宗,各个俱是同宗本源,共奉一祖,而唯有这个断天城大不相同。它是北漠七十二大宗门以联盟形式建成,这些大家一定都很清楚。” “废话。”毛脸汉子一拍石桌,刚要发火,却被石老大伸手阻止。 “继续说下去。”石老大若有所思。连那美妇人胡姬也仿佛捕捉到点头绪,沉吟不语。唯有那个目光阴冷的青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会微闭双目,竟似在神游他处。 老道指敲桌面,高声道:“这就是问题关键了,你们想,五指犹自不齐,何况这种人多心杂的所谓联盟呢?七十二门,嘿嘿,只怕就有七十二种心思在里面。” 老道眯了双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稍顿又道: “当年,我师门门内高手在抗击十二上门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幸存下来的前辈高手,却从无意中在得到的一部书卷中发现了这个断天城的不传之秘,也就是我此套占天神术的本源之术,可惜,他发现的只是残卷而非完整之术。后来以此为根,我师门历经数代前辈高人耗尽心血方才创出这套占天神术。” “你们一定很好奇,当年我门中高人得到的那部经卷为何?我又何以知晓此为断天城所有?其实很简单,因为,当年。。。。。。这部经卷就是得自于噬幽谷里。” “断天城的叛逃者?!”闻听噬幽谷三字,众人齐口惊叫道。即连那个貌似神游的青年,也不禁失声。随即俱是满脸不信。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不可能。噬幽谷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安然进出的。”石老大蓦然变色,道:“申老道。难道你所说的要取的宝物也是在噬幽谷里吗?” “不错。”老道纹丝不动,却不理众人诸般恼怒,悠然道:“正是这落天三大禁地之一的噬幽谷。怎么,都害怕了吗?” “屁话!”毛脸汉子首先发作,恨恨道:“三大禁地,向来就是弑仙戮神之地,天下有谁不怕?十二上门都已明令门下禁足。何况是我们?臭老道,难道你想让我们去送死不成?” “二弟,”石老大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若有所思道:“如果老道你所说不假,难道你有进入噬幽谷的安全方法不成?” 胡姬其女目中忽然变得炽热,也热辣辣盯向老道。 申老道抚掌哈哈大笑,道:“所以说,石老大不愧是元山五友之首,果然聪明。胡姬美人想必也已想到了。不错,说到现在,我就是想告诉诸位,这路,就在老道我的心里!” 稍顿,申老道接着说道:“当年我门中前辈偶得断天城不传之密术,却同时,也探听到那件宝贝的下落和取得之法,诸此种种俱写在我门中秘典之中。老道忝为门中元老,自然是知晓其中详细缘由的。” 说到这里,申老道眉头一皱,脸露愤愤之色:“本来此宝尚得一二个月取时最佳,但是我刚接到密报,说门中一个跟我不对头的老家伙最近勾结逍遥宗,已将此消息泄露出去,所以不得不赶紧召集大家提早行动。” “哼,逍遥宗那个老家伙恐怕这次也要出手了。”申老道道:“原本以他逍遥老祖一人,就足以让我们退避三舍。何况诸位都知道,逍遥宗、万山门、千碧崖一向狼狈为奸,这次探宝非同小可,倘若三个结丹修士都出动了,那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众人皆默默不语,显然很认同申老道所言。那冷冷的青年忽道:“那如果他们也提早行动了呢?我们不是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申老道眯了眼,微笑捻须,不慌不忙道:“这绝无可能。” ; 第十六章 血禁与血祭 申老道一句否决了青年的猜测。 接着道:“此事说来复杂,因涉及我门中秘辛,老道也不能多言,不过你们只需知道,我的那个对头,他只知道藏宝之地,却并不懂破解之法。凭此就妄想提前取宝,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噬幽谷又怎么会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善地呢?所以这会他们一定还在商议对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提前出手的。” “哦”石老大冷冷笑道:“看你如此自信满满,难道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当然。”申老道傲然道:“为了这件宝,你们可知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在上面?哼,老道我不但舍弃精修的宝贵时间潜心研究门中前辈遗留文字,还多次推演诸多方法,走遍天下寻找诸多破解之法。” “结果被你找到了?”胡姬美人半是戏谑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何况老道我身怀占天神术,当然事半功倍了。换任何一个人,都决不可能做到。” “扑哧”胡姬掩唇一笑,意犹不信。那一笑却是媚态横生,撩人心动。看得老道双眼眯得更厉害。又有口水不自觉潺潺而出。 直到旁边石老大忽然重重咳嗽一声,方才将老道从色与魂授中惊觉过来。 胡姬依然故我,眉眼如丝,笑道:“那你这个臭老道要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做什么,听大哥说与取宝有干系?” 申老道目视众人,皆凝神静听,不禁洋洋自得道:“这就是我所说的提前取宝之法。”他脸上忽然变色,冷冷道:“用纯净之血开启通往宝物之门。。。。。嘿嘿嘿” “血祭之法?”胡姬浑身一颤,忽然叫道:“难道说。。。。。。” “不错,以血祭破血禁,这是古老的法子了,你们千狐门祭月万年,算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了。只不过,你们用血祭是提高修为或治病祛灾。我这个法子,却是去破解噬幽谷外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禁法而已。” “哈哈哈哈。。。。。。”毛脸汉子突然大笑起来,“四妹这是可惜那个新看中的娃子,这下好了,这元山第六友看来那孩子是做不成了。他没这福分啊。” “闭上你的臭嘴!”胡姬美人恼羞成怒,只骂了这句,就不再接话了。眉头却是紧锁起来。 “嗯?”谁想听了毛脸汉子的话,申老道却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他,问道:“咱们的胡美人看中了一个孩子么?” 毛脸汉子并不搭腔,笑声一止,宛如泥塑石凿的一尊。 石老大适时打断,道:“关于血禁与血祭,我倒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在座的,除了申老道你,就是我四妹最了解了。但是四妹一向对此讳莫如深,我们平时也不好深究。趁着出发前,申老道,你不妨给大伙多讲一些,让我们好有所准备。” 申老道在毛脸汉子那碰了一鼻子灰,正自无趣,听闻此言,顿时又是胸膛一挺,老神在在的说道:“这个自然,就是石老大你不说,我也要嘱咐大家的,反正此行取宝,万事小心为上。我们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大家最好都能对这些禁忌略知一二。做到有的放矢。” 略一顿,他继续道:“众所周知,禁地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三样东西:裂虚、魔兽和禁法。这些东西据传都是自太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其可怕程度,任我们怎么想都不过分。” “不过,所幸的是,我们此次所取之物并非真正噬幽谷内,而只在噬幽谷的边缘地带,因此前两种东西我们是碰不到的,加上经过我多方探测和推断,那件宝物只有一层血禁之法防护着,这种血禁之法,只是流传下来的禁法中威力最弱的一种。而且至今不知已经存在多久岁月,威力更是大减。不过要注意,我只是说它是禁法里威力最弱的一种,但是对于妖魔人修而言,倘若不得其法,妄图硬闯,那也绝对是有去无回。” “破这种血禁之法,流传下的,我们能知道的也仅有血祭一法,但是血祭之法又有不同,细节之处若差之毫厘,结果也必然失之千里。其中详细,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此次行事,须有老道我来领头。石老大,你以为如何?” “好啊。”石老大用眼色制止蠢蠢欲动的毛脸和蛇脸汉子,不动声色道:“但是我有一件事不清楚,还想请问老道你?” “请说!” “既然你申老道有信心取此宝物,一人把它取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为何还要拉上我们几个?更甚者,取到宝物后还不自留,愿意将之送于我们?” 老道眉头一挑,道:“不是送,是交换。”他微微一笑:“石老大可还记得我们的交换条件?哎,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你们是很难信任我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改先前嬉皮笑脸,神色黯然道:“宝贝虽好,却终究不及自己的命重要!” 众人愕然,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一说。 “话得接回前头,胡美人,还记得我前面说过的,我身怀占天神术却有弊端一事吗?” 胡姬莞尔一笑,柔声道:“你不说我倒快忘记了呢。怎么这会你倒又提起了?” “人命关天啊,不得不提。”申老道愁眉苦脸相,不再嬉笑,“嘿嘿,泄天机者必遭天谴。老道置若罔闻几十年,事到临头才知道此话诚不我欺。” “哦,此话怎讲?”石老大好像被老道一句话触动心机,双目炯然盯着他,追问道:“从来只听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为何听你话中之意,你好像命不久矣啊。哼哼,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什么好人。” 毛脸和蛇脸两位汉子闻听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不料申老道这回依然愁眉不展。反倒点头应是,说道:“石老大,你这次说准了,我的确是命不久矣。所以我才跑遍天下去搜集续命丹方,谁想好不容易寻到,又将各味药材快要搜集全时,偏偏差一味主药绛灵草,此草极难寻觅,我所知晓,只有你们元山五友拥有,所以老道用此宝物换命一说并非虚言。” “续命丹方你都能找到?”诸人脸上俱透着惊奇,又有几分不信。 石老大淡淡道:“老道,可否让我一试?” 申老道苦笑一声,微瞑双目,道:“请随意。” 石老大略一点头,凝神片刻,眸中忽有两点星芒射出,直奔老道眉心而去,很快没入。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相对无言。 一旁众人知道他在施法探测,俱不言语,一时洞中阒然,只闻火把燃烧噼啪作响之声。 半晌,两点星芒忽自老道体内相继射出,还回石老大双眸之中。石老大略一闭目,便即睁开,脸上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他上下打量着申老道,啧啧道:“想不到这回你说的倒是实话啊。” 当下不再多言。挥手道:“现在旁的先放下,一切等取宝回来以后再说。老道,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老道淡淡道:“既然诸般心结已经解开,当然是可以的了,此去噬幽谷,还需三日行程,路上我们再做具体部署也不迟。记得,要带着那两个孩子。” “哈哈,这个当然忘不了。”毛脸汉子一看议定,边说边要起身。 旁边胡姬冷哼一声,道:“无须劳动二哥大驾,小妹我自会将他们带来。” 话音未绝,胡姬施施然站起身形,也不打招呼,径自向洞口迤逦而去。 身后,石老大沉声道:“四妹,把他们带到灵雀台会合。” 第十七章 噬幽谷 云嶂重重,雾煞滚滚。 一座百仞之山,倒有大半掩藏云雾之中。 这一日,山之南麓一座小坡,半空里忽有猛禽唳音,厉声赫赫,不过片刻功夫,一双铁翅撕破云雾,继而,一只硕大无朋的银角怪鹰自天而降,恰落在这个坡上,甫一着地,怪禽便双翅低垂,整个身形,几乎将整座小坡完全包住。 怪禽身上,从钢羽中陆续走下一行众人。正是历经三日飞行而来的取宝众人。余者倒也罢了,其中最醒目的,当属今天换了一身白衣劲装的胡姬美人。一袭白衣不但尽衬出她曼妙身姿,且增添了些许英气,更是吸睛夺目。 除了元山五友和申老道外,韩庚与元天龙两个少年也被他们夹裹其中。 两个少年虽然神色忐忑,却难掩心中惊奇,自从走下来,四目便绕着那个银角巨禽时不时打量着。 “申老道,你这遮天神鹰卖不卖?”毛脸汉子笑嘻嘻地问道:“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它,可是每次感觉还是神奇,我看我跟它有缘分啊。” 申老道双眼一翻,冷笑道:“哼哼,你倒想得美。这只异种神鹰是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和宝贝才得到的,怎会轻易出让?” 言罢也不多说,把手一招,那只长了一对尖尖银角的庞大怪鹰便似知晓其意般,一对巨翼轻展,避过众人,却掀动一阵狂风,顿时雾霭乱流恰如沸腾,而它那巨大身躯,却在其中已伴之而起,轻轻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没入云雾浓处,不见了身影。 众人都啧啧叹奇。元天龙仰面怔怔看着,忽然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只啊?”说着看了一眼韩庚,果然都是一般艳羡神情。 旁边蛇脸怪人呵呵一笑,说道:“只要你们乖乖跟我们走,到时候就让这个臭道士给你们弄一只玩玩。咝咝” 元韩两人暗暗交互一下眼神,俱是满脸不信之色。却不再有所言语。 众人立在山坡上,看看不远处云流雾转,飘渺之中的那座山头,石老大面色凝重,道:“这就是噬幽谷么?除了这些云雾,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申老道打个哈哈,道:“你以为,天下闻名的禁地这么容易就让你看出名堂来么?”他转身一一扫过众人,说道:“噬幽谷四个入口中的一个就在这座山里,还好我们此次不必闯此关口。但仍然深藏凶险,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大意了。我们都需小心谨慎行事才好。否则,一个疏忽,就可能让我们饮恨在这里也说不定。” “大家都听好了,此行危险重重,也许这些危险对逍遥宗那个老家伙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来说却足以致命。所以一路行事都要听我和申老道共同分配,千万不要独自行动。都明白了吗?”石老大突然喝声道。 扫视一圈,除了元韩两个少年依然懵懂状,其他人都已点头。石老大眼中透露出满意之色,毕竟,这都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朋友,他还是很放心的。唯一的三个外人,除了两个孩子,那个申老道还是要防范一二。 略一沉思,他吩咐道:“这样,我和申老道在前引路,二弟三弟负责殿后,至于四妹和五弟,你们分在左右两翼,将这两个孩子护在当中,若遇到危险,必须首先保证这两个孩子的安全。大家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点头应是。各按其位站立妥当。申老道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面带笑容,抱手在胸,看着石老大在那里安排众人。 石老大看看都已就位,径直走到申老道身旁,问道:“现在,可以出发入山了么?” 申老道点了点头,伸手拽拽自己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道袍。突然意气风发的喊了一句:“走喽。” 一团团分不清是实还是虚的雾团纷纷迎面砸来。除却一身的潮湿,被风袭来,让人却又有说不出的寒意。 众人在当头两人的引领之下,已从一条隐匿于飘渺和杂草乱叶的途径前行,进入到了方才尚在近观的百仞山中。 韩庚随着众人,眼看除了那个老道之外,人人俱是一脸肃然之色,显得分外谨慎小心。倒是那个老道,一路当先,破袖舞风,双步摇摇,于这云雾丛生之地,到颇有几分神仙姿态。当然,不能看他偶尔转身过来时露出的那张污浊又猥亵的笑脸。 既连一旁的元天龙此少年也有不同,他显得仿佛格外镇定。只是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胡姬的身上,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跳跃。那种眼神,绝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倒是。。。。。。倒是与那个老道的眼神颇为相似。 韩庚心中哂笑,越看越觉得有趣。但转念一想,又暗暗发愁,明眼看着这帮妖人现在把自己两人保护似的围在中间,但他们目的一定不纯,看来自己和这个叫元天龙的少年八成前景不妙啊。 偏偏自己两人又被看得如此紧,前后左右具有看守。当然,以这些怪物的能耐,纵然敞开了放自己跑,自己也未必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啊。 倒是这个叫元天龙的少年,难道他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将到的危险么? 心中有所思量,韩庚不禁又抬头看看,孰料这一抬头,恰见那个名叫元天龙的少年正自含笑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与方才那副色与魂授的神情已然大不相同。 韩庚心中一动,亦报以一笑,正待悄悄搭上话头。 就在这时,右边惊变突起。 在小队右翼的,是那位神情冷漠,被石老大称作五弟的锦衣青年。他虽然看起来漠然,似乎一切无所谓的表情,但自走入这百仞山起,他就已暗暗凝神,仔细提防周围异变。 谁想恰在这时,流动的云雾之中,寒风骤然一紧,紧随着一大片云烟如撕下的破布,像被人扔出一样朝着自己迅捷飞来。 他情知不妙,未待出声,身形已然展动,掌中却多了一件寒光凛凛的奇形兵刃,口中这才低喝一声,合身扑上,那片云烟来势虽快,他应对之时更是迅速,喝声未落,那件奇形兵刃已然将那大块奇异云烟划成丝丝缕缕,便即消散。 然而,空空如也。锦衣青年身形不免一滞,正自纳罕,耳听石老大疾呼一声:“五弟小心!”心知有变,回刃四扫,依然落空,右膀却突然一疼,几乎连手中那件怪兵刃都要拿捏不住。 正当他心中惊异,进退难舍之时,耳中却又闻听“砰”然作响,似乎有什么在身边炸开,接着石老大怒声喝道:“哼,吃我这记天风雷感觉如何?” 众人皆已围上,场中情形也已明朗。原来,不知何时,在众人不过丈余之地,竟然多了一个云霓为身的怪物。 这个怪物乍看像只鹿,犄角四蹄俱全,但因身为这满山云雾所造。看上去并不如活物那般生动。 此时,它驻足而立,一动不动,倒像是哪个变戏法者在此地的一件随性作品。难道它就是方才偷袭并伤了锦衣青年的罪魁祸首么? “果然不错,是傀儡之术!”石老大满脸凝重,他转头向申老道问道:“莫非是谁暗中操纵在给咱们为难么?” 申老道还是那副笑嘻嘻贼忒忒的欠揍表情,听石老大问他,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石老大,这回你可看走眼了。这不是什么傀儡术,而是这百仞山里自然形成的东西。”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过看它能接你一记天风雷而不消散,看来我们这次是碰到大麻烦喽。” 石老大接口冷冷道:“申老道,你这个乌鸦嘴果然百试百灵,哼哼,现在大麻烦已经来了!” 第十八章 云兽雾傀 话音未落,场中情景又变,满山云雾忽然凌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撕扯一样,东丢一块,西丢一块。 那些丢弃的云雾,缠绕着满地树枝草叶,石缝地隙,丝丝缕缕,轻曳慢摇,如有灵性一般。 过不片刻,那丝丝缕缕复又纠缠一起,便渐渐形成一个个生物形状,千奇百怪俱全,从草木间,地石缝隙里,纷纷“生长”了出来。 只仿佛一眨眼的功夫,此处山地满处都站立着形形色色的奇兽异禽,并无行动,只随风如幻和在云雾飘渺中,让人身临其境一时如坠梦中。 但是,想想方才偷袭“五弟”的那记凌厉,再看看这漫山遍野数不清的“敌人”,任谁都是心怀紧张,如临大敌。 “啊,我现在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了,”胡姬忽然开口道。她一路行来,脸上少露喜色,更不多话,没想到这会倒有了说话的心情。 耳听她继续道:“以前我看过宗门记载,提到过这种东西,说是‘逍遥五行,禁法为尊;天降神卫,云兽雾傀。’难道这些,都是由此地禁法自然形成的云兽雾傀不成?” 申老道鼓掌哈哈笑道:“没想到此间除了老道我,居然还有人会知道云兽雾傀的存在。胡美人,你果然知识渊博啊;老道只想知道,你宗门记载里,对这云兽雾傀可有什么破解之法没有?” 众人看他神情自若,处之泰然,倒有大半放下心来。料其必有应对之策。 胡姬微蹙娥眉,摇头道:“本门记载中,关于这云兽雾傀也只是只言片语,并无详尽破解之法,”她斜乜一眼申老道,冷冷道:“难不成,你这老道果然有破解之法?” 申老道洋洋自得道:“那是自然。好教胡美人知晓,本道长为此次取宝,筹划完备,还真没有考虑不到的事,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遗漏掉呢?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它们为何现在不攻击我们了吗?” 众人也正觉奇怪,除了方才那个麋鹿一样的云兽雾傀偷袭一次“五弟”之外,的确再也没有一只云兽雾傀再来攻击。 “请你们看看脚下有何不同?”耳听老道洋洋得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低头细看,这才发觉,在众人外围,四方位置地面之上,不知道何时各插了一面长不盈尺的黑色小旗,墨面乌杆,浑看不出任何异状。方才众人俱顾眼前危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四面小旗何时被插上了。 “这小旗有什么讲究?”石老大面沉似水,显然这老道隐瞒了很多重要内容,这让他心中极为不满,恨恨道:“难道只这四杆小旗就能阻止它们?就能破解这云兽雾傀不成?申老道,你葫芦里面究竟卖得什么药?” 老道浑不理石老大在那厉声质问,反而嘿嘿一笑,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道:“这四面小旗是一套的,有个诨名,叫‘蔽灵旗阵’,石老大你可听说过?” 他这“蔽灵旗阵”四个字一出口,石老大面色顿变,倒吸口冷气道:“难道这就是落霞山的蔽灵旗阵?那个号称破一切禁法虚妄之物的蔽灵旗阵?不对啊,听说那‘蔽灵旗阵’总共有九九八十一杆大旗,每一杆旗,都花费了落霞山几代宗主心血,祭炼无数岁月才能完成。怎么会是这区区几杆小旗?申老道,莫非你在开玩笑不成?” 申老道面色一凝,点头道:“石老大,你说得没错,那‘蔽灵旗阵’的确是落霞山镇山之宝,也的确共有九九八十一杆大旗组成,想那落霞山,正是凭借着这个旗阵,才能跻身玄门正宗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四杆旗,虽非那九九八十一杆里的,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落霞山正宗‘蔽灵旗阵’。” 他呵呵一笑道:“当年落霞山祭炼‘蔽灵旗阵’,原本是打算祭炼四杆一套的,谁想祭炼初成,传至三代宗主手里,这位又是一位天纵奇才的人物,偏要舍弃原来,重新刻画蔽灵旗阵阵法,使之用途更广,威力更大,这才成就了如今落霞山的辉煌,至于原来那一套。。。。。。” “于是就落到了你的手上么?”众人这才明白。那石老大更是语带颤音道:“申老道,你没有骗我们?这套真是‘蔽灵旗阵’?” 申老道哈哈大笑:“如假包换,看我试试它们的威力,看看它能不能破解这禁法虚妄之物?到时你就会完全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言罢,他脸上神色一端,掐诀瞑目,口中念念有词,韩庚难得见他正色模样,未免心头暗暗好笑,倒是周围一遭人,俱都全神贯注看他施为。 老道念了片刻,施施然就地盘坐下来,又继续口念法诀,众人正自奇怪,突见他寒眸乍迸,骈指凌空一挑,地上四杆小旗如听其令,忽然拔地而起,各自凌于半空。 申老道口中一字一顿道:“落——霞——九——霄,蔽——灵——绝——杀,疾!” 说也奇怪,那四杆小旗如有灵性,忽又动起,这回却是走马灯一样围着众人旋转开来,刹那间,众人俱感觉到,这旗愈来愈急,转之后来,旗影如连一片,却在其中透出层层黑光。那圈黑光初时吞吐明灭旗影当中,渐渐地,随着旗转迅疾,便一层层脱离出来,朝着圈外一波波荡了开去。 黑光所至,漫山遍野的云兽雾傀如雪遇汤,纷纷泯灭其中。黑光越来越盛,生生不息犹如无穷。只片刻功夫,数不清的“敌人”就土崩瓦解在这看似无奇的黑光层波当中。初时偷袭锦衣青年的那只更是首当其冲,未得幸免。 众人目瞪口呆,原以为死战一场的局面竟然成了现在这般。想想先前遇到的那只云兽雾傀凶悍之处,犹自不信眼前所见为真。 好半晌,待到申老道哈哈一笑跃起,挥动袍袖收了四杆小旗,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再看四下,众多云兽雾傀皆已了无踪迹。 “厉害,果然厉害,好一个‘蔽灵旗阵’,不愧是玄门正宗的镇山宝物啊。”石老大双目熠熠生辉,赞叹道。他上下前后打量一番申老道,说道:“申老道,没想到你不但连落霞山的宝物都能弄到手,还能操纵自如。若不是你再三提醒不许问你师门事情,我还真是好奇,究竟是哪个宗派,能出你这样一位人物?果然了得,果然了得。” 申老道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这套旗阵破解禁法虚妄之物虽然厉害,但真正对敌却未见其长。而且耗费法力太多,不划算啊不划算。如今云兽雾傀虽然被我‘蔽灵旗阵’清扫一空,但用不了多久,它们又能自行生成,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此地再说吧。” 石老大不动声色点点头。看一眼锦衣青年,问道:“五弟,伤不碍事吧?” 锦衣青年点点头,也不答话,石老大环顾一周,说道:“那就继续往前走吧,队形依然,不要乱了。” 于是,众人如前重新调整好,仍由申、石二人当前领着,顺着一处斜坡拐角浅草没处,匆匆离开。 一干人等离去未久,他们原先站立之地,忽地刮起一阵狂风。 风停处,一个高约数丈,庞大无比的人形云兽雾傀逐渐显现出来,他那张巨脸面朝众人离去的地方,盯了半晌,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拟人化的讥讽笑容。 第十九章 血祭之门 双峰夹流,玉泻葱郁。 日光明耀处,山涧里只浮起淡淡青烟,曼舞袅袅。却是一派风光明媚,浑然没了初入山时的那种云山雾罩。回看身后来处,依然云断雾横,一地两景色,忒也怪异。 众人站立山涧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看着清流石上,全身沐浴阳光,觉着说不出的舒适。既连胡姬其女,也敛去了一脸愁思,绽出一丝笑意。这一笑,媚意顿生,惹得那个老道和元天龙这个少年更是频频注目。 韩庚看着两人情状,心中暗暗好笑。心想:如果不是长得差别太大,我一定认为这两个人是父子。 那老道因在前排,频频回头很是醒目,众人都觉恶嫌,但念及此行还需多要仰仗此人,何况他方才又出手帮助,不便多说他。只那毛脸汉子重重哼了一声。 老道犹自不觉,依然如故,谁想再一转头,胡姬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微笑,淡淡道:“老道士,好看么?” “好看,好看,这一路走来,老道我看你胡美人,还真是越看越觉得看不够啊。”老道贼眼一亮,一脸谄笑,口水又快要流出的样子。 “那你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胡姬不动声色,带笑柔声道。 “那是那是,胡美人,你想要老道我怎么表示?尽管说!”申老道春风满面道。 胡姬淡淡道:“别的也就算了,要不把你那套‘蔽灵旗阵’借给小妹我把玩几天如何?” “哦,这个。。。。。。”申老道一时噎声,满脸尴尬之色,说道:“这。。。。。。个。。。。。。好。。。。。。说。。。。。。咳咳咳,对了,石老大,过了此地,我们就可以到达那件东西的埋藏之地了,你看要继续前行还是稍作休整一下呢?” 石老大扫视一下四下,说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点办了正事要紧,要休息等完事了随时都可以。申老道,我们该从哪里过去?” 那老道本是转移话题,才有此一提。听石老大这么讲了,当下不理背后胡姬冷哼,微眯双眼,也四下看了看,说道:“此地有一处幽谷夹道可过,我们需从那里经过才能到达。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出来。” 石老大点头道:“一路行来,我也觉得有不妥处,但是跟你一样,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不管了,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决不能半途而废。我们走!” 众人寻水而上,双峰水涧之旁,果然如老道所言,另有一条隐蔽于葳蕤的碎石小径,通向峰涧深幽之处。 众人皆提防而行,所幸一路幽径,虽然阴暗,却并无任何风险。眼看山谷前方裂隙之处,光色透入,那毛脸汉子冷冷道:“申老道,你说一路危险重重,怎么走来除了那些个云兽雾傀,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难道你是在唬人不成?” 语犹未绝,众人已到了幽谷出口之处,蓦然听得头上有人哈哈大笑道: “稀罕啊,又有贵客到访了。咦,居然是元山五友,老熟人了,哈哈,石敢老弟,你们可来晚啦。” 乍闻此言,老道和元山五友俱是心中一沉。石老大显然熟悉这个话语出自何人。当下并不吭声,只恨恨瞪了一眼满头雾水的申老道,加快几步出了幽谷。 仰头循声而望,这才发现,自己右面,壁立十数丈,有崖翼然突出,其上高高矮矮地站满了形形色色各种人,此时都正在俯视自己一行人,各个脸上带着怪异笑容,颇值玩味。 那出声的一位,此时正笑嘻嘻冲着自己,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摆手示意。 青衣断臂,须发皆白,一如心中所想。 石老大心里轻叹一口气,招手示意众人聚拢一起,众人都明了他欲何为,便纷纷向他靠拢过来。 胡姬身在左翼,伸出右手拉住元天龙,另一边,那个五弟则伸手抓住了韩庚右臂,这一抓力道并不大,但韩庚却有一种无力挣脱的感觉。苦笑一声,韩庚睁眼仔细看那石老大有何施为。 石老大自袖里取出一物,柔软一团,轻轻展开,仿佛是块黑色织纱。他将那纱捏在手中,只轻轻一抖,令韩庚咋舌的一幕便浮显眼前,只见那纱嘭然散开,忽地散做股股黑色烟雾,迅疾将众人围在当中。 韩庚只觉眼前一黑,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光明复现。但是众人脚下,已不是刚才立足之地,而是一个百丈方圆,巨石铺就的广场之上。 眼看周围数百人环伺左右,韩庚这才明白,原来这会功夫,自己已然来到了崖顶之上,好在诸般奇法仙术都已领教过,因此对石老大这一手也只是心里羡慕,并未有太大反应。观看元天龙此少年,亦然如此。 只是没有想到,此处竟然远非在下面看到那般狭窄,而是会如此宽阔。看着脚下平整的块块巨石铺就的广场,难免会猜想这究竟是何人所为?或是何仙所为才对吧? 一想到这或许是仙人遗迹,韩庚忽觉心中那种炙热的欲望又开始沸腾起来。半晌,好不容易压制住冲动,他这才有空打量四周。 巨石广场之上,四根足有三丈高的巨大石柱格外吸引目光。那石柱表面,除了一些刻纹,就是风蚀的斑斑痕迹,清晰可见,好像并无奇异之处。但是石柱分四方而立,在巨石广场上圈出数十丈方圆的地方,在其中,沟壑纵横百道之多,每一道足有一尺多深。 这百道深沟,都是一般粗细深浅,或直或折,或开或合,看在行家眼中,自然有所讲究。但是对韩庚而言,也仅限于赞叹这份鬼斧神工了。 广场上人数虽众,并无一个站立在这四根巨型石柱圈出的位置当中,反而每一个都是一副离那石柱沟壑越远越好的神情,难怪如此大一个广场,韩庚他们在崖下也能看到彼时崖上众人了。 此时,石老大已经领着众人朝那个独臂白发的青衣老者走去,一边打着哈哈道:“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闵兄,别来无恙啊。算起来咱们可有些日子不见了。听说你为取宝痛失一臂,看来传言并非虚假啊。” 他一上来就戳人痛处,随行众人以为那位老者必然翻脸,谁想他浑不在意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可惜啊,石敢老弟你那次没有去,还真是亏大发了。” “哦,此话怎讲?看闵兄之意,那次之行收获颇大啊?当真断条胳膊也不打紧么?” 独臂老者冷笑道:“就是再断一条腿老哥我也认了。哼,石敢老弟,你一定很想知道老哥我究竟得了什么宝贝吧?可惜,我就是不说!哈哈。” 石老大无奈一摊手,说道:“爱说不说,随你便,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不过,眼前这又是哪一出?这个闵兄总能说说看了吧?” 独臂老者嘿嘿笑道:“石敢老弟,既然人都到这里来了,你还装什么糊涂啊?算上你这拨人,这里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七拨人,大家还不都是为了同样一个目的?” “这里”他指指四根石柱围成的区域,冷冷说道:“就是血祭之门!” 第二十章 故人 从独臂老者口中闻听“血祭之门”之言,石老大和满脸错愕的申老道更是殊无喜色,彼此交互一下眼神,却并无答话。 “哈哈,石敢老弟,你是不是很失望啊?”那独臂老者嘿嘿笑道,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副果然如此,不出我所料的感觉。 他伸出那只独手,拍了拍石老大的肩头,也不理睬石老大满脸不豫之色。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石敢老弟,别泄气。其实老哥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心情,那叫一个失望啊。不光咱俩,你看到旁边其他几拨人没有?那跟咱们没差别,都在这里生闷气呢。” 独臂老者幽幽说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石老大强笑道:“还是闵兄看得开啊,我只是奇怪,闵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独臂老者眼睛盯着石老大,忽地微眯双目,笑道:“石老弟何必明知故问呢?哈哈哈” 虽然笑着说出此番话来,但脸上却显露出一副偏不告诉你的老狐狸神情。 石老大见套不出话来,也打个哈哈,错过话题道: “其他五拨人,闵兄可都认识么?我看到乱家三兄弟,和紫乾洞的黑老八,还有那个胖子,好像是铁沙岭的铁胆王,旁边那个浪货,一定是他的姘头浪飞烟。其他的两拨人,倒是面生的很,好像不是我们莽山的吧?” 随着他一边指点,一边介绍,韩庚在旁边比照他所言看去,果然从不远处或挤或疏的数百人中分清了石老大口中那三拨人。 原来,这些人看似杂乱无章地站立,但每一拨人彼此间实际上却有严格区分,而且即使同一拨人,站立也如自己这拨人一般,以一人或几人为首,其余人等簇拥而立。 石老大口中的乱家三兄弟,是三个魁伟大汉,身高相貌远观如一,一身杏黄袍也同出一辙,但三人手中兵刃却不相同,一个双臂套环,一个手扶长戟,一个背插九环大刀。这三人正自聚首商谈什么,对周围熟视无睹,旁边数十随从屏息而立。 隔着乱家三兄弟不远处的一拨人,即是一个大胖子和一衣着暴露的红衣女子为首的一伙。那胖子肥头大耳,不言不笑,倒还显得威严庄重;偏偏倚在他身边的那位红衣女子,身姿妖娆,烟视媚行,一双细长媚眼,一时半刻都不停歇地四下乱抛秋波。 追随他俩的一群男子,虽然爱她风骚,无奈碍于那个大胖子威严甚重,都只敢偷偷瞄几眼,并无过分举动。 倒是旁边人群里,有好色之徒看得眼热,虽然不敢就近狎戏,却忍不住朝那女子挤眉弄眼,狂吹口哨,惹得女子越发得意,愈是笑得花枝乱颤。 目睹此女,再看看一旁白衣蹙眉的胡姬其女,顿少了几分狐媚,多了一段娴静温柔之意。韩庚忽然发觉,胡姬面目清新,宛如初见,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惹人嫌了。不觉心中暗暗自嘲:原来好女人是比较出来的。 忽地心中若有所想,拿眼偷觑,心下哑然。 那申老道初时还一副惶惶然、错愕不已的神情,这会一双小眼早已死死盯住远处那个红衣女子,口里吞咽之声清晰可闻。浑然不在意一旁人的感受。 他这副神情,众人早已见惯,倒还罢了。谁想元天龙这个少年,此时也忍不住原形毕露,一会看看远处红衣女子,一会儿又看看身边胡姬其女,口中竟然啧啧有声,口里低声念念有词,像是在品味什么似的。 这巨石广场之上,有数百之众,男多女少,虽然女子也有数十人,但是当中出挑的,也就属胡姬和那个红衣女子最吸引目光,自不必说。 这胖子和红衣女子,自然就是铁胆王和浪飞烟两人。 距离他们不远之处,只聊聊十数人盘坐一堆,占据一角。这十几个人俱是兜帽盖顶,黑袍罩身,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当头一人,身材偏偏最为瘦小,一袭黑袍不但将之全身罩住,全身上下,更是只露出一双清冷凌厉的眼睛。 当石老大指点之时,这个黑袍人忽然抬头,双目朝此地狠狠一扫,顿令石老大等人为之一滞。 他就是石老大口中所言的紫乾洞黑老八,个头虽小,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即连石老大和独臂老者也颇多忌惮之意。 除此三拨石老大认识的人之外,广场上还零零散散分布了另两拨人。这两拨人看起来与先前几拨人颇有不同,每一拨人大约都是数十人,但是似乎都没有首领,因此看起来稀稀拉拉,仔细看,会发现每个人彼此间似乎仍有防范之意。 “那些应该是一些散修,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才临时组成了这么两拨人。”一旁独臂老者捻须说道。 “嗯,难怪修为看起来高低差别这么大,不过看起来最高也不过先天十重境界而已。”石老大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只是不知道那些老妖怪会不会出现?如果他们都来了,闵兄,那我们这次也只有看热闹的份了。” “呵呵,这个石老弟倒是可以放心,此次宝物虽然对你我而言珍贵之极,但是对那些老家伙来说,却未必看在他们眼里,不值当他们巴巴地跑这一趟。别忘了,他们大都已经修炼出了阳神真火,可以自己炼制高阶法器。我相信,他们对这里的玩意铁定没有什么兴趣。” 石老大眉头微蹙,道:“但我这有消息说,逍遥宗、千碧崖和万山门的那三个老家伙可是已经蠢蠢欲动了。” “哼哼”独臂老者闻言冷笑一声,道:“这几个老家伙的底,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闵某可是最清楚不过了。逍遥宗逍遥老怪、千碧崖凤吟婆娘、万山门寿老妖,这三位,从根子上来说,和你我根本就没啥差别,还不都是这莽山里的精修。现在看起来,他们倒似各个忘了根基,还真都把自己当玄门正宗了。” 那独臂老者犹自愤懑不平,石老大倒似看出点什么,遂笑道:“闵兄,再怎么说,他们千碧崖也攀上了昆岳无极派这棵大树,那可是真正的玄门正宗,我们比不了的。而且,三个老家伙如今都是结丹修为,小觑不得。在下碰到他们,可是远远见了就要绕着道走的。” “屁个结丹!”独臂老者好像被触动了心思,颇为失态的骂道:“没有修成阳神真火,那都是虚丹,就是假丹,废丹!!他们修为就算比我们俩高,那也高得有限。他们那种修为,比玄门正宗的结丹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不要说去比丹道通神天赋神通的金丹修士了。更可气的是,为了抱上昆岳无极派的大腿,凤吟那婆娘指不定卖了多少次屁股也说不定,呸呸呸,简直就是丢尽我们莽山精修的脸呐。” 独臂老者说到到后,不但爆出粗口,更是声调渐强,引得广场上众人纷纷注目观瞧。 石老大见他越说越上火,本欲再言,便即止住,当下含笑不语。只拿眼细看周围那些人。 不远处,乱家三兄弟仍在低头商议着什么,丝毫没有被这里转移注意力;那黑老八一伙犹自沉静如故,盘坐在那,纹丝不动。被吸引的,除了另两拨散修之外,就是铁胆王和浪飞烟这一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