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崎的奇妙冒险[综JOJO]》 第1章 生日。 影川龙崎即将度过自己的十一岁生日。 生日当天,母亲奈奈子给他煮了软糯可口的红豆饭,倾向于国外风俗的父亲从靠近家门的商店买来了蛋糕。 影川龙崎放学之后快速完成了课业,乖乖地跪坐在桌边等候父母的到来。 这时小他两岁的妹妹影川宫子虽然坐在他身边,却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厨房处张望母亲的身影了。 看她没耐性的样子,影川龙崎特意从书包里拿出保存良好还散发着热气的三色丸子,这是贪嘴的宫子最喜欢吃的小零食。 果然,她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期待地睁着大大的黑眼睛凝望龙崎。 宫子只有九岁,但比同龄人更高。小学生经常外出游玩,比较起其他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宫子的肌肤莹白细腻,鼻梁秀气,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卷,像橱窗里出售的洋娃娃一样可爱。 龙崎轻轻捏了捏妹妹软软的脸颊,将三色丸子喂给她两个,自己吃一个。 宫子选择了粉色和绿色的丸子,嫩红的小嘴嘶着凉气,小口吃下去,满脸幸福的神采。 事实上,龙崎的外貌同样十分精致,皮肤白皙,鼻梁挺拔,脸型线条圆润好看,牙齿洁白整齐,甚至有比妹妹更为醒目的深蓝色眼眸,在阳光照耀下,双眼如同被睫毛分割出粼粼波光的清澈水潭。 两兄妹的好相貌要归功于父母。 母亲影川奈奈子是典型的日本大和抚子,温柔贤淑,顾家温顺,眉眼清秀标致,骨骼纤细,身材匀称,长发柔顺乌黑,走路时脚步轻慢细碎,举止谈吐带着水一样清淡的感觉。 父亲则是意大利人与日本人的混血儿,带有强烈的混血特征,发尾泛金,眼眸深蓝,身材又高大挺拔得鹤立鸡群。父亲没告诉过龙崎自己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只是一直使用着影川伊的姓名。 龙崎和妹妹宫子分享了三色丸子,玄关处传来木门拉开时摩擦地面的声响。 有人踏上了木质地面,脚步沉重又稳定。 宫子听见声音,笑着说:“父亲回来了!” 龙崎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迎接父亲的回家,身材高大的男人手中提着精美包装的礼盒,一进来先捧着儿女的脸颊在他们额头上印下带着门外寒风气味的吻,接着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 “父亲,你买了什么味道的蛋糕?”宫子总是最积极的那个。龙崎笑着顺水推舟道:“宫子,帮我把蛋糕打开吧。” “好~”宫子拖长声音答应道。 她小心翼翼拆开礼盒封闭的蝴蝶结,将盖子抽起,一股浓郁的奶油香气顿时融入屋内年糕的香味之中。 宫子欣喜地趴在桌上:“是草莓蛋糕!好棒哦!” 影川伊去洗了手,回来坐定在桌边。三人盯着厨房里奈奈子的背影。 母亲很快将热乎乎的红豆糕、年糕、清汤面与清酒端上了桌,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晚饭。 为了吃蛋糕,奈奈子没有做很多主食,影川伊一杯一杯地喝着清酒,龙崎趁母亲收碗时悄悄凑近父亲,父子俩做贼心虚似地分享了一杯清酒。 酒水微微灼辣的口感在龙崎的舌面跳跃着,奈奈子回头时,龙崎又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宫子捂着嘴笑,向兄长眨眨眼。 奈奈子没发现父子俩的小动作,小碎步走向墙边的开关,提醒道:“我要关灯了哦。” “稍等啦母亲!” 宫子手忙脚乱地从拆开的包装中寻找蜡烛的踪影,用细白的牙齿撕开包装纸。 蜡烛有一些哗啦漏了出来,龙崎敏捷地伸手接在掌心。 影川兄妹数出十一根彩色蜡烛,一根根插进蛋糕的奶油里,影川戴上纸王冠,色彩鲜艳的王冠让男孩的脸显出几分可爱的滑稽。 他拿起火柴划亮,用指尖的火花点燃了每根蜡烛。 灯光熄灭了。 一家四口的脸颊被火光照耀得鲜亮醒目,从宫子开头,“祝你生日快乐……”的生日歌便伴随着有节奏的鼓掌声洋溢在这个不算宽阔的房间内。 龙崎等待着歌曲结束,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鼓起脸颊,嘬嘴吹熄了所有蜡烛。 “噢——!!哥哥十一岁啦!” 灯光重新亮起,宫子没有第一时间切开蛋糕,而是凑近龙崎好奇地小声问道:“哥哥的愿望是什么啊?透露一点点就好!” 龙崎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伸出一只食指左右摇了摇:“nonono,如果说出来了,不就不灵验了吗?不过,是很酷的愿望就是啦。” “哥哥好狡猾——” 宫子气鼓鼓地抱怨了一句,但在切蛋糕的时候就彻底忘记自己的抱怨了,美滋滋地叉起蛋糕上的草莓,与刮在塑料叉子上的奶油一起送进嘴里。 龙崎的盘子里也切了一块蛋糕,他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蛋糕,一块奶油从嘴角掉了下来。 在即将落在干净的裤子上时,一条布满了圈叉符号的黑色手臂从他胸口伸出,闪电般抄起桌子上一只崭新的叉子,轻而易举地捞住了下落的奶油,将它刮在龙崎的盘子里,又无声无息缩回他的胸口。 “哥哥,刚才你的餐叉好像掉了欸——唔?没掉吗?” 正在吃蛋糕的宫子望见了龙崎手边新叉子忽然下滑的景象,她探头过去时,那根叉子完好无损地放在龙崎另一只手边,叉子边缘沾着一点点白色的奶油。 “宫子小馋猫,你看错了哦。” 龙崎将一点奶油抹在她鼻尖上,妹妹开始惊叫起来,也想回敬他,但犹豫一下,还是把指头上的奶油放进了嘴里。 “妈妈,快教训哥哥啦——” “龙崎不要欺负妹妹啦,宫子要淑女一点哦,来,拿这个擦擦手吧。” 龙崎微笑着凝视母亲与妹妹,低下头时,却有些失落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除了我之外…… 其他人都看不到“它”啊…… 第2章 替身。 抱着某种不知为何而生的复杂情绪,龙崎微微偏头,望向身边空余的地方。 伴随着他心念一动,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跪坐在了他身边。 那是个浑身长满白色圈叉符号的人形,漆黑的表面有着水波般的轻微反光,肩膀、腰胯、手腕、脖颈处则套着白色铠甲般的外装。 它面部呈现出类人化的五官结构,代替眼珠的部分却是一双雕刻着黑色圈叉符号的白色椭圆物体。 它有类人的鼻子与嘴唇,轮廓形状与龙崎本人很像,而它的脖颈连接头颅,戴着仿佛是卫衣帽兜的帽子,外侧耳朵的部位则镶嵌着缓慢旋转的青铜齿轮。 无论怎样看都不是人类…… 它端坐在龙崎身边,可无论父母妹妹还是外面的同学老师,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它,除了自己。 龙崎望向它,它也转头望向了龙崎。 两人“目光”接触。 这就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如同他双胞胎兄弟般的存在,一个怪诞、诡异,俯身幽灵般的东西。 他其实很早就察觉到它的存在了,但是一直以来,只是能勉强看见它的手臂、手掌之类残缺的部位。 偶尔它出现,也是在龙崎或是跌倒,或是险些被棒球砸中的时候,那时它就会出来保护他,让他免于受伤。 随着龙崎年纪的增长,他意识到那一直陪伴着他的“东西”也在慢慢变得强壮。 “迟早有一天能真正地看见它吧。” 龙崎的心中拥有着这样毫无缘由却坚定不移的念头。 十一岁生日当天,龙崎向蜡烛许下了自己的心愿——真正地目睹“它”的模样! 现在…… 这个愿望,实现了。 “你是谁?”龙崎喃喃道。 他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真正询问对方,因为在这十一年内,龙崎多次尝试与它沟通,但每一次都失望而返。 于是龙崎认为对方并没有能够言谈的能力。 然而下一秒,一个清朗、与他声音相当类似,但更平稳冷淡的嗓音从黑色的诡秘之物口中冒出: “我是‘替身’。” “……什……!?”龙崎在惊骇之下,下意识做出了更大的动作,吃了一半的蛋糕被打翻在地。 家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影川伊望见龙崎盯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心里微微一沉。 “啊、抱歉,我刚才……” 龙崎回头坐定,抿着嘴唇低头收拾打翻的蛋糕。手指沾上了黏糊糊的奶油,他用身边干净的布块无声地擦干净。 正在思索着怎样找出理由解释自己怪异行动的龙崎,忽然感到肩上微微一沉。 他抬起头,影川伊单手搭在他肩膀上,脸颊带着满不在乎的微笑:“因为生日太开心可不行哦,好了,还饿吗?再吃一块蛋糕吧。” 影川伊为龙崎切了一块蛋糕,放在他面前。因为影川伊此刻行动感到有些困惑的龙崎很快将这份疑惑抛到脑后。 也许父亲只是觉得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吧……龙崎松了口气,向影川伊道谢。 在他身边,刚才发出声音,回答他的自言自语,漆黑而带有白色符号条纹的自称“替身”的存在,已经在龙崎下意识中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他的体内。 但是,在经历了“幽灵”回答他询问的事件之后,龙崎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镇定平静、轻松愉快的心情,内心深处不断思索着刚才那一幕出现代表着什么。 “那家伙自称‘替身’……它回答了我的话?在这么多年一言不发之后?” “不过,仔细想想,我之前那么长时间,也只能看到它的手掌、手臂而已,如果没有嘴巴,那么的确是无法说话的吧?所以现在,它说话了,只是单纯的变得完整了而已吗?” 龙崎十分困惑,甚至感到有些可怕。 一种奇妙的念头在他心底扎根生长,让男孩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慌担忧。 这个念头就是: “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或者说,在龙崎看来,是最重要的。 这么多年来,龙崎一直将“幽灵”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作属于自己的工具。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幽灵”的存在并不排斥——谁会讨厌自己的肢体呢? 但是,当它是个拥有自我的存在时……这份安定就无法维持了。 它会一直服从自己的指令的吗?它会对现在的一切感到不满吗?它会伤害自己乃至伤害身边的人吗? 不知道,完全想不出。 龙崎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与彷徨,像风雨中的小舟,分明蜷缩在安全温暖的船舱里,却惴惴不安着海浪甚么时候小船会被打翻。 这份不安一直维持到他熄灯休息。 夜晚万籁俱静,龙崎倾听着屋外一声声的虫鸣,心中复杂难言。他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回想起生日时那跟随了自己十一年的“幽灵”开口说出的话,不禁思索起来。 ‘替身’……是什么呢?为什么会那么说呢?我的幽灵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龙崎在黑夜里睁着眼,心神一动,他忽地感到身边躺着另一个人,手指触及到对方的手指。 只是龙崎并不惊惧害怕,因为这是他想要幽灵出现在他身边的。 一张薄薄的被子里,两个身形相仿,鼻口类似的孩童身影面对面躺在一起,龙崎在黑暗中也能轻易描摹对方抿起的嘴唇、深黑的外表上那些微微发光的白色符号。 虽然很古怪,但一想到它陪伴了自己很多年,大概从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陪在身边了,龙崎即使之前有一些杂乱纷扰的心思,现在看着它,也慢慢平复下来。 “你之前说……你是‘替身’?” “是的。”他的幽灵说,“‘替身’是一种由体内生命能源所产生的具有强大力量的影像,与本体形影不离。我是‘替身’,而你是‘替身使者’。我是你精神的映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但你能说话啊,看上去很有主见。” 龙崎悄悄握住幽灵的手掌,在他这么做时,幽灵就好像一直洞悉了他的念头一样自然地主动张开五指。触摸它的感觉很奇怪,像有人触摸自己——但也很新奇,很有趣。 第3章 传送。 “因为我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替身’,但我本质上和你是一样的。”幽灵说,“我从你出生起就在你体内,只是因为你的精神能量暂时不能让我彻底出现,直到现在。” “如果我受伤了,你会受伤吗?” 龙崎问,他发现幽灵的手指上有着奇妙的螺旋,像凹凸不平但富有节奏韵律的小小山脉。 “不会,但你受伤了,你的精神可能出现动摇,我也就会相应变得孱弱。倘若你死了,我也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幽灵回答,它一点儿也不在乎龙崎摆弄自己的手指,反倒自然地伸手,用指尖触碰龙崎的指尖。 “你会受伤吗?”龙崎问。 “会。如果我被其他‘替身’攻击了,就会受伤,甚至死去,因为只有替身能击败替身。”幽灵温柔地说,“但那样的话,你也会死去的,龙崎。” 十一岁的龙崎虽然明白了‘死亡’的概念,但他对身边是否有和自己一样的人感到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其他替身使者?” “有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但是,有的。”幽灵回答。 “他们和你一样?” “不。每个人的精神和性格都不一样,所以‘替身’的能力与外观也截然不同。” “你刚才说了……‘能力’吧?” 龙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有什么能力吗?” 幽灵——或者替身——并没有用语言回答龙崎,而是先将另一只没有被龙崎抓住的手伸出,掌心向上。 奇妙的景色出现了。 一闪散发着淡淡白色微光的方形图案出现在了幽灵掌心,接着,一只钢笔突兀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图案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是……我的钢笔……” 龙崎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几米外墙角处自己的书包。 书包还好好地拉着拉链,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而它内部的钢笔则出现在了幽灵的手心……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特殊能力吗? “好神奇……是怎么做到的?” 龙崎伸手拿起那只钢笔,像第一次发现它似的好奇地张望起来,“一下子就出现了!” “我将钢笔从书包里‘传送’到了我的手掌上。”他的替身说,“你触摸过的东西,都会出现一个‘锚点’,而我可以利用它们,将物体与物体进行位置的转移或交换。” “你能转移空气吗?” “这恐怕不能。我只能转移拥有确切‘实体’的东西,至少目前为止只能这样。” “现在我觉得你有自我意识更酷了。我能和你聊天,而且这一点儿也不无聊;那些班里的小孩都很愚蠢。我甚至懒得和他们交朋友。” “我理解你,你理解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孪生兄弟更亲密,这是理所当然的。” “真的太好了……” 龙崎沉思着握紧了钢笔光滑冰冷的金属外壳,“除了这个呢?还有什么其他能力吗?” “没有了。不过,你现在只有十一岁,假若你继续长大,精神也会跟着增长,我就会越来越强。” 替身摇摇头,“那时候说不准会发展出其他能力的运用方法。现在……我的传送距离只有十米,我能传送你周身十米内触碰过的任何重量不超过10千克、体积不超过篮球大小的物品。” “只能是我触碰过的吗?” 龙崎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让‘替身’将他把门放在学校门口,这样他就用不着每天早起出门赶电车了。但现在看来不行。 “如果你允许,我触碰过的地方也会变成‘锚点’。”替身平静道。 它伸手握住了龙崎指间的钢笔,发光的方形图案一瞬间出现,下一刻,钢笔消失了。 龙崎知道,钢笔回到了他的笔袋。 “感觉很酷……我能把手伸进去吗?” “可以。但这需要耗费更多的精神能量,如果做得太久,你会太阳穴发胀,头晕目眩,非常难受。” “我就试验一次。”龙崎睁着发亮的蓝眼,对自己的替身露出灿烂笑容。 替身张开手掌,蓝色的微微发光的方形图案竖立着浮现在它掌心,渐渐扩大。另一边,他脸颊下同样浮现出等大的、完全相同的发光方形。 放大之后,龙崎也能清晰目睹那发光图案中恍若星空宇宙般流转不息的绚烂景色——他觉得很美。 同为一体的存在早已知晓了龙崎的念头,后者兴奋地将手指伸入了发光的方形,探入了奥妙旋转着的壮美‘宇宙’。 他的手指从间隔半米外的脸颊下的发光图案后显露而出了。 那场景十分奇妙,甚至有些恐怖。 凭空出现了半截手指……龙崎蜷曲指尖,面前的指尖也同样蜷曲。他没感到任何异样,但他的手指确凿地被‘分离’了。 这实在—— “太酷了吧!好厉害!” 龙崎惊叹道。 堪堪够上少年标准的男孩瞪大了眼睛,清澈的蓝眼倒映出自己目睹的景致,稚嫩白皙的面孔显露出惊叹与惊喜。 这是不属于现代社会平凡的一幕,而他则像打开了潘多拉之门。 这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困倦,而目光中的发光图案则微微缩小了一点儿。他意识到这是自己使用‘能力’导致精神力量被消耗了,于是缩回了手。 光门从替身掌心隐匿无踪。 龙崎张开双臂,替身自然地朝他倒去,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感觉十分有趣,像拥抱着有质感有实体的空气,甚至有种自己‘正在被拥抱’的错位感。 龙崎脸上充满着喜悦的表情,骄傲道:“很棒噢,‘传送门’!” 替身清楚地知道了这是龙崎为它挑选的‘名字’。它同样感到类似的喜悦与骄傲,类人的漆黑面孔上却依然平静。 “我现在要睡觉了,晚安,明天见!” 龙崎满足了自己小小的炫耀欲,倒在自己的被窝里,心情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传送门’回到了他的体内,一只漆黑的、泛着涟漪般轻柔波纹、带有白色圈叉符号的手臂再次伸出,为龙崎掖了掖被角。 一切重归寂静。 第4章 担忧。 影川龙崎不喜欢和同龄人玩。 他们幼稚、愚蠢、吵闹、浅薄,像一块漂浮在春天河面上的薄冰,太阳一晒就化了,让人感到无趣。 影川龙崎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这种特殊不仅在他俊秀的外表、白皙的皮肤、优异的成绩,更在他拥有其他人没有的“超能力”——他的“替身·传送门”。 虽然龙崎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并没有这种超能力,但英雄的家人总是安详而普通的,龙崎并不会瞧不起他们,反而会生出更加强烈的保护欲望,温柔地呵护着他们。 龙崎喜欢英雄。 但他却并不憧憬英雄,而是决定自己成为英雄。 当然了,这些有关“英雄”的东西大部分是他从电视机上看来的。 龙崎有时候也会瞧不起英雄。 因为他们有时候只会大喊大叫,在自己的朋友受到伤害之后流眼泪,责备自己,然后好像忽然就变得厉害了一样——那种感觉仿佛是队友的死亡激发了英雄的斗志。 但龙崎并不会这样。 如果是他,肯定会一开始就充满斗志,绝不会等自己的朋友死了才爆发。 那太愚蠢了,也太可笑了。 龙崎有时候会将自己发现的重要的事情告诉爸爸影川伊。 影川伊是个温和开明的家长,他对待龙崎亲切又温柔,不会反驳他说的话,反而会和他一起探讨问题。 所以,龙崎在向他说出自己对“英雄”的看法时,影川伊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得很对。不过,爸爸对‘英雄’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想知道吗?” “想!”龙崎大声道。 于是影川伊微笑着给他讲了个故事。 那是一个有关凡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位普通的水手,他与父亲一起去海上,但却没发现船上有一个货物是一个邪恶的面具,那个面具只要被人佩戴就会把那个人变成魔鬼。主角的父亲不小心戴上了它。 他的父亲将整个船的人都杀死了,除了他。但并不是不想杀他,而是在准备杀死他的时候,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了,光明将魔鬼变成了灰烬,主角活了下来。 龙崎不禁思索起来,假如自己是那个主角,影川伊父亲,他该怎么办呢? 他想不出该怎么办,紧紧地皱起了眉。 影川伊继续讲故事。 主角虽然活了下来,但这件事摧毁了他的一生,他决定探究面具的来历,要用自己的生命将它毁灭。为此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神秘的老师。 老师教授了他如何用呼吸从血液中汲取更多的生命能量,将其变化为一种近乎于太阳的如同水一般的“波纹”。这种“波纹”可以杀死魔鬼,就像太阳将黑暗清扫一空。 龙崎露出了专注的神情,他对这个故事开始感兴趣了,但是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局。 主角一定会打败魔鬼。 因为所有故事都是这样发展的。 但影川伊的讲述却让龙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主角在努力修行之后离开了老师,前往各地杀死魔鬼,他有一次发现了一只佩戴了面具的邪恶魔鬼的踪影,但那魔鬼没来得及害死很多人,因为它被一个人打败了。那个人是个普通人,让主角想起了自己,主角将他收为徒弟,传授他“波纹”的技巧。 最后,主角为了救他如同幼狮一般的徒弟,在打败魔鬼的路上倒下了,在死前,他将最后的“波纹”连同那份希望一起传递给了他的徒弟。 “故事讲完了。”影川伊道,“你觉得他是一个‘英雄’吗?” 龙崎已经听入迷了,但故事的结局让他非常难受,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 年幼的男孩皱着脸沉思片刻,忽然大声道: “虽然他是一个英雄,但是……爸爸,不对!这个人不是主角!那个‘弟子’才是主角吧?” “为什么不是呢?” 影川伊笑了,那笑容中有种龙崎看不懂的东西。 “英雄并不是只会成功,不会失败的啊。英雄也是会半路死掉的,任何人都会。只要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死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清扫邪恶的过程中本就是危险重重的。” 这样的说法打破了龙崎印象中的英雄形象。 他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但却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是正确的。 “所以,英雄要心狠手辣。”他忽然道,“绝不能心慈手软——英雄要对付魔鬼,就要比魔鬼更加可怕,否则魔鬼不会害怕,也不会悔改,只会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人。” “是这样吧,爸爸?”他问。 影川伊怔了怔,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或许吧。面对恶棍的人要小心不要成为恶棍,但谨慎和冷酷也是面对邪恶必要的吧。这或许是对的。” 龙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影川伊揉了揉自己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温和道,“最近你好像总是一个人从学校回家,是受到排挤了吗?” “怎么会!我只是懒得和他们一起走而已。男孩子非常笨,女孩子老是喊我‘阿龙’、‘阿龙’,谁允许他们喊了?很烦的。” 龙崎闭着眼任由父亲宽大的掌心将他一头黑色短发揉得乱糟糟的,长睫毛下的蓝眼睛如水波般漂亮,“是我不理睬他们。” “这样啊。” 影川伊作为混血儿,并不像真正的日本人那样对社交格外在意,听到儿子的回答便放下了心。 虽然龙崎只有十一岁,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已经觉醒了性别、审美意识,比起其他因为经常在外游玩郊游而晒得黝黑的同学,白皙又俊秀的龙崎无疑很受瞩目欢迎。 影川伊道:“只是这样下去,龙崎会没有朋友的吧?” “我不需要朋友。”龙崎说,有点不服气的样子,“要我装作愚蠢混进其他人里,强行和他们交朋友,不如让我从海边跳进鲨鱼的嘴里。” 身为父亲的影川伊,从这句话中辨认出了龙崎内心深处,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 对于普通人的傲慢之心。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 无论是龙崎偶尔会自言自语,还是他有时候会看向没有人的地方,又或者他抗拒与他人接触。 这些都表明了这孩子的内心已经出现了霉菌般的阴霾,他的心理健康有待商榷。 影川伊迟疑了一下,忽然道:“龙崎啊、你最近是不是有牙齿松动了?” “啊、是的,不过马上会掉下来然后长出新的吧。这就是‘换牙’嘛。”龙崎回答。 他有点困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忽然询问。 “这样啊……说来我和妈妈以前也没有把你带去医院看看牙齿,万一牙齿长歪了脸也会变形的哦。” “欸——!?”龙崎瞪大眼,神色露出了些微的惊恐。 他对于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同样知晓自己的好看,因此不愿意失去它,这时有点着急地问,“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去看医生吗?” “嗯,因为,牙齿还是很重要的嘛。” 影川伊吐出一口气,为自己欺骗了儿子而感到愧疚。 “所以说,这周末,爸爸带你去看一个非常厉害的牙医吧。” 龙崎歪头看了看老爸。他嗅到了一点异样的味道,虽然年纪还小,但他智力并不低。 只是,那可是他的父亲啊。 影川伊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好!” 龙崎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 影川伊露出微笑,他想了想,从包里取出了两张纸币,递给了龙崎。 “之前你的成绩单很漂亮,这是迟来的奖励,不要把钱全部花在游戏机上噢。” “哦!太好啦!谢谢爸爸!” 龙崎的眼睛亮了:“我会好好规划的,放心吧!” 影川伊和龙崎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母亲去外面买菜,妹妹正在屋子里对家庭作业苦恼,现在这里只有龙崎一人。 他低下头,将钞票用手指叠来叠去,好像这不是金钱,而是彩色折纸。 “‘传送门’,你觉得父亲为什么会用看牙医的事情隐瞒我呢?” 龙崎问,他头也没抬,声音却很冷静。 随着他的话语,身边一个黑色帽兜般的影子从他体内分离到旁边去了。传送门道: “他在担心伤害了你的自尊心,让你感到抵触。他大概是想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嗯,我也这么想。不愧是我的‘传送门’呢。” 龙崎将纸币叠成了一架飞机,用一只眼睛瞄准着门缝:“爸爸他可能发现了我和你对话,和你一起玩的事情了。” “但是他看不见我。”传送门接道。 “所以他担心我像小孩子那样,在脑海中‘幻想’出了朋友。”龙崎道。 他轻轻一送,纸飞机朝门那边飞去。 “他担心我神志不清了,想要看看我还好吗。” “这样的话,只要表现出‘正常’的样子就可以了。” 传送门盯着纸飞机。 它飞翔的弧线很不妙,朝地面倒塌下去。 但一瞬间,奥妙的‘门’从头开始吞噬了它,纸飞机从另一边出现了,准确无误地飞到了门缝中。 “你说得对。” 龙崎笑着伸手捏了下。 在他两指触碰前,他的指尖空无一物; 但是在他指尖贴合之后,龙崎轻轻一抽,纸飞机重新回到了他的手掌中。 “以后再小心点吧,别让爸妈担心了。” 第5章 心理。 周末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天空碧蓝,温度适宜。 龙崎下午出门时减了一件外套,没想到太阳很大,依然让龙崎出了一身汗。 他蔫巴巴地跟着父亲坐上电车,经历了二十分钟的车程,抵达了影川伊所说‘非常厉害的牙医’诊所门口。 影川伊牵着龙崎汗津津的手走进医院。他时常将龙崎视为小孩儿——虽然龙崎的确不大,但也早就超过了必须让父母牵着走的年龄了。 不过,龙崎本人倒是十分享受和父母肢体接触,亲密无间的感觉,因此从来不抗议。 “我去挂号,你坐在这里不要乱跑,好吗?”影川伊和声和气地说。 他指了指大厅中等候座位的其中一个空位。 龙崎点点头,主动松开父亲的手掌,走到边角安静处,在不起眼的空位稳稳坐下。 他望着影川伊离开的背影,有点无聊地用手掌撑着脸颊,眼神好奇地飘来飘去。 等候区没有多少人,整体氛围偏向安静,几个中年人正坐在远处看报纸;一个妇女用面罩蒙着脸,眼神忧郁;离他三个座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矮小纤瘦,脸蛋稚嫩,有一头惹眼的红发,正安安静静地坐着。 龙崎对同龄人好奇心更多一点,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 红发男孩看起来顶多比他小一、两岁而已,头发有些长,刘海卷卷地垂在鬓边,眼珠水润,瞧着有种迥异于龙崎俊秀的、精致可爱的面孔。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完全不好奇自己周围的环境。 龙崎一直以来自然也很高冷,自然不会多去关注,只是打量了一下对方就移开了视线,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影川伊很快挂号完毕,牵着龙崎离开了等候区,直接朝三楼左侧拐角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这次他瞒不住了,因为办公室门前的牌子上写着‘心理咨询室’。 不过龙崎也并没有非要拆穿父亲的想法,面对影川伊略带尴尬紧张的视线,他装作没发现那行字一样对父亲道:“爸爸,我想吃冰激凌。” “出去之后给你买。”影川伊摸了摸龙崎的短发,“你先去和医生聊聊天。” 龙崎点点头,走进了咨询室。 咨询室的摆设并不像龙崎想象中那样干净简洁,米色的墙纸下是花色浅淡的地砖,桌椅符合人体构造,还搭配了软垫。 墙边立着一面书架,上面的书不是什么深奥的书籍,而是一些常见的杂志,龙崎甚至在上面看见了最新一期的《少年jump》。 桌子后坐着一个面容和蔼亲切的中年男性,他头顶有点儿秃,穿着一件针织毛衣,桌子上还摆着一杯热茶,看见龙崎就微笑着迎了上来:“你好啊,我叫福山润,你喜欢喝巧克力牛奶还是橙汁可乐?” “可乐!”龙崎说,“你好,我叫影川龙崎,叫我龙崎就好。” 龙崎还是有点惊讶的,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挺让人舒服,福山润也不穿白大褂,笑嘻嘻的样子有点憨,一边给他倒可乐一边还得意的说‘里面的气很足哦’。 他和福山润闲聊起来。 福山润说话好听又不严肃,有时候甚至夹杂着几个笑话,龙崎刚开始还对他不太感冒,慢慢地和他聊顺心了,竟然自己主动把生活中一些琐事倒了出来。 不过他自始至终记得隐瞒‘传送门’的事情,只是随口闲聊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龙崎手里的可乐已经喝光了,和福山润玩了手指绳游戏,福山润笑着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真是辛苦了,这个糖就给你作为离别礼物吧。” 福山润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糖果,龙崎大大方方接收了,和福山润告别,开门踏出了咨询室。 “感觉怎么样?” 影川伊一直坐在外面的公共椅子上等候,看见龙崎出来,下意识站起身。此刻他早忘了之前推脱的‘看牙医’之类的话,有点担心地望着龙崎。 俊秀白皙的少年眨了眨碧绿的眼眸,笑嘻嘻地说:“挺好的。老爸要进去和医生说说话吗?” “爸爸先进去问问情况,你在这里呆一会儿。” 影川伊也不推脱,短促地说完这句话后就钻进了咨询室。 福山润正在收拾龙崎喝过的可乐杯,杯壁上描绘着深红背景的米老鼠,新奇又可爱。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福山润笑呵呵地转头道:“是影川先生吗?请坐。” 影川伊连客套也不愿多说,试探着询问道:“医生,我儿子……” “影川先生,您儿子龙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啊。”福山润笑道,“他估计早就知道您要带他来这里了,不过没有直说而已,他很关心您,也很有主见。” “早就知道?”影川伊怔了怔。 “您也不用特别担心以后这孩子会走上歧途,照我看,龙崎他很骄傲,是不会干脏事的。” 福山润把杯子洗干净了,轻轻用白巾擦拭干净,放在杯架上。 “他是个好孩子,聪明,有主见,心态好,情商也不低。这种孩子在想做什么时是拦不住的,只能为他祝福……他太坚定了,这在未成年中实在很罕见,说句不好听的话,甚至许多成年人都不如他。” 影川伊面色舒缓了许多。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呢?况且还是一位厉害的心理学家的夸赞。但他此刻担心的并非是影川龙崎的为人处世,而是更为紧要的东西—— “有关龙崎那个‘看不见的朋友’,您怎么看?这可以治好吗?” “龙崎他没告诉我任何有关‘看不见的朋友’的事情,但我可以确切的告诉您,今天之后,您就能发现您儿子‘正常’了。” 福山润意味深长地说:“他很聪明,也很懂事,您以后不会再发现类似情况了。” “但我很担心他!他这难道不是在瞒着我吗?”影川伊不满道,“我只是希望他正常的生活,而不要沉迷不存在的东西……” “有些时候,您眼中的‘异样’其实在孩子眼中很‘正常’,如果过多的逼迫、强硬的扭转,其实才算是扭曲了孩子。” 福山润叹了口气,“您儿子心理非常健康,不需要担心,这件事……您处理不了。” “那谁能处理?” 福山润笑了笑:“——时间。” 龙崎坐在咨询室外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自己的小腿。 他最近又蹿高了一截,脚腕从裤管里露出来,让妈妈很操心。龙崎看上去已有少年人的清瘦了,像因为过早发育成熟而不断拔高的竹子,皮肉都好像因为快速的成长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龙崎同样有些嗜睡,在没有碳酸饮料和风趣闲聊的情况下坐了片刻,已经有些迷糊昏沉了。 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轻微又纷乱。 龙崎垂下眼帘投去匆匆一瞥,望见之前那个五官精致的孩子正跟在一个身材清瘦的女性身后,微微低着头,朝这里来。 嗯?难道他也是来看心理医生的? 龙崎心里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好奇,他打起精神,眨了眨眼。等那对母子来到跟前,才确定了他们就是见福山润的,便笑道:“阿姨,我爸爸在里面和福山叔叔说话呢,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女人有些惊讶于龙崎的搭话,但秉持着礼仪温柔地笑了。 她瞧着年纪不太大,一头发尾卷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穿着打扮都很素雅,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愁容。 “谢谢提醒,你是陪着你父亲来的么?”或许是看着龙崎和身边的儿子年纪相差不大,女人微笑着扶住男孩肩膀,将他微微朝前推了推,“我是花京院由美,这是我的儿子花京院典明。” 男孩沉默着抬眼看了看他,声音低低的:“……你好。” 他过于内向的模样并不会让龙崎感到厌烦,反正他压根对同龄的、比他的小的男孩全不在乎,笑嘻嘻地回了句“你好”。 “阿姨,我是影川龙崎,不是我陪爸爸来的,是爸爸陪我来的,他在里面问医生我的情况呢。” 龙崎对自己的状态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意思,他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惭愧的。这种坦然大方的态度反倒令花京院由美略微吃惊地多看了他一眼。 花京院由美微笑道:“刚刚结束诊疗吗?真是辛苦了呢。” “这也没什么啦。就像体检一样,对自己的精神进行检查而已,如果生病了就吃药治好,没有生病就继续快乐生活嘛。”龙崎道,“福山叔叔人还挺好的,可乐也很好喝。” 龙崎轻松的态度似乎感染了一只微微低着头的男孩,他安静地抬头看了一眼龙崎,水润的眼睛像一只警惕又安静的小兽。 不得不说,花京院典明精致的外貌占了很大优势,让龙崎没有像对待那些傻乎乎的同学一样嫌弃,而是想要依靠与他们闲聊来缓解无聊的心情。 “阿姨,我给你变个魔术吧。”龙崎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放在右手掌心握紧,“现在,我的左手里没有硬币哦。把这个放到一边去……” 他的手心浮现出了‘传送门’虚幻的手掌,龙崎合拢左掌,传送门将硬币传送到指间,而他再次张开双手时,本该在右掌的硬币抵达了左掌。 “很不错吧?” “你……!你刚才,手上……?!” 龙崎与花京院典明几乎是同时张口说话。前者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后者,意识到他安静而平淡的脸颊上露出了惊讶与欣喜混合的神色。 那表情…… 简直像是行走在广袤无边的大漠之中的一只孤独的企鹅,忽然看见了同伴一样。 第6章 友谊。 “手?”龙崎将目光转移到男孩脸上,向他摊开掌心。十指修长纤细,指甲整齐干净,雪白的手心像蚌壳的嫩肉,“我的手怎么了?” 方才还内向、安静、如同一只胆怯小兽的男孩此刻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瞳孔中露出燃烧火焰一般灼热的目光。他抿紧嘴唇,手指攥在一起。 接着……他的身边陡然浮现出了怪诞的绿色人影。 那是与男孩身形相仿的虚幻影子,表面有着绿宝石般绚丽华美的色泽,纤细的下肢缠绕为层叠的丝带,单凭外表看去竟然有点咸蛋超人的影子? 不过——龙崎眨了眨眼,身边同样浮现出‘传送门’的身形,漆黑而微微流淌着光泽的帽兜般的影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龙崎略带得意道:“——不过,还是我的‘替身’更帅气啊。……喂喂,回神了?” 在龙崎将自己的‘替身’展现的那一刻,花京院典明整个人都呆住了,渐渐地,眼角竟然泛起浅红,怔怔盯着龙崎的传送门看,直到后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花京院典明才猛然醒过神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急切而喜悦地问。 “影川龙崎……喂,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啊?”龙崎有点不高兴。 “对不起。”花京院典明出乎他预料的微微垂首,干脆地道了歉,而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可以吗?” 花京院由美先前还看这两个孩子像打哑谜似的眼珠乱转,嘴上也说着奇怪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但随即,她听闻花京院典明的请求,不知为何,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向来不愿意与他人交朋友的儿子,竟然主动想和同龄孩子玩耍聊天,这简直是她曾经一直希冀发生的事情。 “当然了,不过等会儿也要快点回来哦,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嗯!我知道了。”花京院典明一把拉住龙崎的手腕,带着他朝拐角僻静处跑去。 龙崎嘟囔了一声“干嘛啊?”但也紧跟着拔腿跑起来——虽然他有点不爽这小子和自己一样是‘替身使者’,让他没了‘这个世界只有我是独一无二的’骄傲想法,但好歹也勉强算是同一类人,就由着他吧。 ——况且他看上去很寂寞的样子。 是和自己一样,懒得去和其他人交朋友?不……不是的,是单纯的因为找不到能够目睹‘替身’的人,所以拒绝认为那些人是可以作为友人的存在吗。 “喂,花京院典明是吗?那什么……你找我有什么要说的?”龙崎在前头奔跑的红发男孩停下之后,垂眼望向他,“还特地带我来这里。” “影川龙崎,抱歉,虽然这话有点唐突,但……你是我至今为止知道的惟一一个能看见我的‘朋友’的人。”花京院典明回过头,盯着他道,“刚才你似乎称它为,‘替身’?” “啊。这要怎么解释呢,好麻烦啊。”龙崎有点苦恼地搔了搔脑后的碎发,“让我的‘传送门’跟你说吧。顺带一提,你的‘替身’有名字么?” “有,是‘法皇之绿’。你的替身竟然可以说话?” “那当然了!你的竟然不会么?果然,和传送门说的一样,每个人的替身都是不同的啊。不过我倒是觉得我的‘传送门’绝不会逊色于其他人就是了。” “你的‘替身’能力是什么?将物品与物品之间转换传送吗……” “这种招式还真酷啊,□□能变成宝石。可惜正常人看不到,不然就能卖钱了……啊,还能发射出去?有意思!但是力量好弱啊。” “你的替身传送门的出拳速度的确很快,不,真的非常快啊,单凭本身的力量和速度就能抵抗一些近身的攻击了吧?” “我在出生时就有替身了。你也是?我就猜是这样,哈哈!” 两人不知不觉间开始了非常愉快的对话,甚至互相交流起‘替身’的能力。花京院典明也从传送门口中得知了所谓‘替身’与‘替身使者’的情报。 法皇之绿凝结出璀璨细小的‘绿宝石’,将其送给了龙崎,虽然距离拉长之后就会消失,但现在为止他依然乐此不疲地抛玩着——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建立了独特的友谊,对彼此产生了熟悉与亲切感。 在花京院由美走来提醒他们暂停对话时,对花京院典明无比忧心的女人目睹了自己的儿子坐在椅子上,笑着转头与龙崎对话,语气有种平时不存在的兴奋,而龙崎则随意地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像好友般搂着他,一边手舞足蹈地阐述一件日常生活中的趣事。 红发卷曲的花京院典明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眼神也太过闪亮,一扫过去的忧郁内向,冷淡平静,仿佛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普通的十岁出头的孩子。 ——双眼不由地发酸,鼻尖也像嗅到了辣椒一样感到刺激难受,花京院由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让那细微的哽咽声闷在喉咙里。她凝望着花京院典明和影川龙崎嬉笑着谈话,这两个孩子好像一见如故一般互相交付了真心。 “女士,请问那是您的儿子吗?”耳边忽然传来了男性成熟的嗓音。花京院由美转头望去,身材高大的蓝眼男人对她微笑。这样的外貌很容易与龙崎产生联系,她恍然地轻轻擦拭眼角,“是的,您就是……龙崎的父亲吧?” “真没想到我儿子竟然会和人这么聊得来,太谢谢您的孩子了。我是影川伊。”混血男人低声道,与花京院由美握了握手。 “不,该怎么说呢,是我该谢谢龙崎君才是……” 两位操心孩子的家长互相寒暄了一会儿,龙崎则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喊着“在这里!”一边同花京院典明来到他们面前。蓝眼的男孩随意拍拍同龄人的肩膀:“典明,你该进去了,还记得我家的电话号码吧?别忘了打电话!” “嗯。我不会忘记的,再见,龙崎。”花京院典明微笑着自然地称呼认识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朋友的名字,又像影川伊微微鞠躬,“再见,影川叔叔。” 男孩挺直脊背,主动地朝心理诊疗室走去。花京院由美向两人告别,望着儿子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龙崎跟着父亲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 在家里等了没多久,一直守在电话边的龙崎就听到了悦耳的铃声。 他立刻将电话接起,脸上下意识露出了笑容:“好慢啊,典明!……嗯嗯,我很ok啦。顺道一提,你还真厉害啊,绿宝石快到家了才消失……啊是是,我肯定会回信的,不过不准嘲笑我写的字喔!了解了解……” 宫子在这时恰好出门,望见正愉快打电话的龙崎,露出了有点吃惊的表情——据她所知,兄长还从没用这种口气和家人之外的人说话过呢。 好奇心让她停下脚步,静静地倾听了一会儿谈话。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虽然细微,却也依然能辨认出是男孩的嗓音——竟然不是女孩子!还以为哥哥找了女朋友呢,失望!宫子噘了噘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屋子。 龙崎没注意到妹妹的到来与离去,他在谈话完毕之后便挂掉了电话。 从此之后,他每个月都多了一项新爱好——写信。 将自己的生活中那些有意思的琐事写出来,顺便添加自己锻炼‘替身’的进程和行动,再吐槽一下那些让人无语的烦心事……大致是这样吧。龙崎每个月都会写信,然后将这封信寄到花京院典明居住的地址。 同样的,他每个月也会收到花京院典明的回信,和龙崎不同,他基本会给出一些龙崎苦恼问题的解决方法,或者把龙崎寄过去不会的数学难题解出来再寄回去,虽然也会聊聊自己的生活和爱好,但读上去比龙崎的生活平淡。 节假日时,花京院典明会收到龙崎的邀请而来他家做客,妹妹在第一次见到花京院时缠着他玩了很久;龙崎偶尔也去花京院典明家——他对那里被温柔贤淑的花京院妈妈招待得很舒服。 如果天色晚了,两个男孩也会因为没有多余房间而住在一个屋子里。每到那时龙崎就准备了一大堆鬼故事,故意想吓唬花京院典明,但在后者同样准备了惊悚的鬼故事讲给他听之后,龙崎放弃了吓唬友人的打算…… 花京院典明十二岁时和父母搬家到了横田町附近,这样一来就与影川家相隔很近了。 龙崎在初中升学时见到花京院典明简直惊讶到不行,他冲上去给了对方肩膀一下,哈哈大笑着和身边小升初的老同学介绍: “——这是我的好朋友!” 在心理诊疗室门口,两位少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并且一直延续了下去。 第7章 旅游。 “龙崎,你看我最近新涂的指甲油,你喜欢吗?” “龙崎君!真是的,今天你在楼梯里没有跟人家打招呼哦?好伤心——” “那个…影川君…可以帮我解这道题吗?听说你这题作对了……” “讨厌!你这女人竟然想趁机和龙崎君独处吗?想都别想!” “没,没有这回事!……咿呀——?” 1988年,夏日绚烂的午后,日本的高中生却一如既往为荷尔蒙而躁动着。天台上顶楼的大片阴影中有一张供学生坐下的长椅,此刻却被一群身穿短裙制服的高中女生占据了。 如同对领地拥有霸占心的猛兽,又好像为了争夺伴侣而互相嫉妒敌视的雌豹,互相之间不断地推搡、争执,只为了能更加靠近女生群中那唯一的男性,将自己的手臂垮入对方强壮的臂弯之中。 ——她们围拢的目标正是影川龙崎。 度过了漫长而短暂的五年青春,步入高二年级的影川龙崎已经十七岁了。 年幼时便懂得呵护自己外貌的男孩,在即将抵达成人的微妙青涩年纪,更让自己独特的外貌优势得以完美发挥。 他漆黑柔软的短直发以时髦的露额发型衬托出脸型的完美,白皙肌肤下是充满力量的男性身躯。双眼正如湛蓝的湖面,又好似无云的天际,格外深邃的凝视着谁时,无法忽视的‘深情’感觉让他极为吸引人。 因为强壮的肌肉显出发育成熟的身体已经超过了一米八五,混血儿完美的五官在英俊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轻挑。曾经嘴里喊着‘那些女孩子喊我太烦了!’的龙崎现在已经化为真香党,不但大刺刺坐在长椅的正中,张开的双臂间还揽着两位为他争执的高中女生,椅子的末端与周围依然围聚着更多青春靓丽的女孩。 或许是基因作祟,或许是习惯使然,龙崎在升入初三之后开始极速发育,他的女人缘也随之不断高涨。龙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甜言蜜语,同时滋生出了对自己性别相反、娇小可爱的女性的温柔体贴之情。 他享受于被女生们包围的感觉,也乐于同他们暧昧地低语。 虽然在男生中经常有‘花花公子’、‘受欢迎的暴力狂’、‘蓝眼睛色胚’这种裹着羡慕嫉妒的称呼,但自从龙崎略微展露过对不良少年的毒辣痛击,这些话便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吐出过。 ——眼下也是一样。 他含着魅力四射的微笑目睹两个女生的吵闹,其中那个性格火爆、曾经是不良少女但又被龙崎‘感化’的女生‘由美’对温柔胆小、学习很不错的‘瞳子’狠狠推搡了一下。 在后者惊呼一声,即将跌倒在地,将怀中书撒到一地之前,龙崎伸出了手。 漆黑、强壮、描绘发光符号的虚幻手臂从他的手臂上延伸,温柔地扶住了瞳子并轻轻一推,让她跌倒的方向转为正对着龙崎。 瞳子一下子跌坐在了龙崎宽阔的怀抱里,引起周围女生一阵“呀——!”的羡慕喊声。黑色厚重的刘海、戴着厚厚眼镜、身材也并不姣好而只是瘦小的瞳子,在嗅到龙崎领口独特的薄荷香气之后,脸颊‘腾’地红透了。 “虽然你气呼呼的样子也很可爱,但为了我而皱眉也会让我心疼呢,由美。”龙崎揽住瞳子纤细的腰肢,将嘴唇凑近少女耳畔,目光却望着正双手叉腰的由美,“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同大家好好相处才不会被老师说。是吧?” “——是、是的呢!”由美在这双动人的蓝眼下,脸颊同样染上晕红,“真是抱歉……呀~人家会好好反省的~——” 预料之内的情况。龙崎微笑着低垂眼睛,用两根手指轻柔地托起了瞳子尖瘦的下巴,让满脸通红的她与自己对视。 “如果是之前那张卷子末尾的问题,我已经有了两种解法,下午去社团前我们再好好交流吧?毕竟现在是午餐时间,让瞳子为我而挨饿可不行呢。” “——咿!唔……!我,我明白了!”瞳子有些呼吸困难地应和着。 她在龙崎松开拖腮的手之后便立刻从他腿上跳起来,因为过度害羞而一溜烟跑下了天台。与此同时,龙崎揽住左右女生,挨个回答她们的问话。 “粉色的指甲油非常适合你,让这双白皙纤细的手更加可爱了。让我在手背上留下一个吻做纪念吧?——啾。” “说的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嗯。那真是我的疏忽了,对不起,分明你这么醒目。当时正在和典明君讨论重要的话题而没有时间,那么现在补上吧?” “讨厌啦,龙崎君~!” “龙崎好温柔,我当然是原谅你啦——” 正在与少女们低声谈笑的龙崎忽然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望向通往天台的楼梯口。此时此刻,那里已经出现了又一位男性,身穿长款制服,有着斯文而俊美的面容,耳垂上稍显女性化的樱桃耳坠并未给他带来阴柔感,反倒令人下意识认为他本就适合红色与绿色的修饰。 在龙崎身边的少女都知道他的存在,虽然比龙崎的受欢迎程度略低一些,但却依然是校园中的风云人物,也是唯一一个几乎与影川龙崎形影不离的男性。 ——花京院典明。十七岁,影川龙崎毋容置疑的挚友。 “啊呀。看来典明来了。真遗憾,各位,现在是用餐时间了。”龙崎用并不遗憾的语气轻轻拍了拍左右女生的肩膀,她们也自觉地站起来,一边笑吟吟的与花京院典明打招呼,一边离开了龙崎身边的位置。 自从影川龙崎用罕见的暴怒对某个试图踢开花京院典明的女生发火,其他女生都明白了,眼前这个态度绅士的红发高中生正是龙崎心中不可诋毁的存在。 ……虽说最后被呵斥的女生完全不怪罪龙崎,反而因为自己是仅有被龙崎发过火的女孩而到处炫耀,说着‘生气的龙崎君也好帅!’之类的话,但她们依然不希望自己被影川龙崎讨厌。 “哟。今天的饭是什么?”在女生们离开之后,龙崎一反之前温柔完美、游刃有余的姿态,相当随性地翘起二郎腿,抬手对花京院典明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和往常一样,不过今天伯母做了章鱼烧和煎鱼,你要哪个?” 花京院典明走到长椅边时,龙崎自觉地往左侧挪了挪,让他好和龙崎一起坐在中间位置。红发的高中生将两个食盒中的一个分给龙崎,后者一边咕哝着‘我不吃刺多的鱼啦!拒绝!’一边打开自觉那份,发现正是带章鱼烧的午饭。 龙崎不禁得意起来:“我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花京院典明微笑着摇摇头,就像龙崎知道他喜欢樱桃一样,他也知道龙崎的好恶,在分配东西时也不自觉地迁就着他了。分明两人之间龙崎才是年纪大一点点的人,怎么到头来反而他更像照顾人的大哥? 兴许这家伙有一张格外讨人喜欢,就算撒娇也不会被讨厌的脸吧…… “——唔!好吃诶!老妈做饭越来越棒了。” 龙崎兴高采烈地吃着东西,并对它进行点评。花京院典明慢也同样一边吃一边点头。两人吃一会儿聊一会儿,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的学生,生活环境几乎一样,互相之间没意义的闲聊也非常多。 等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吃了大半,龙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花京院典明:“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要和家人一起,去埃及旅游?” 第8章 埃及。 “是啊,再过十天就到假期了。”花京院典明笑着回答道,“正巧那段时间漫长又无聊,不如和父母一起去旅游,我还从未去过埃及呢。” “哈……?不叫上我吗?!”龙崎洁白的牙齿上下施加力道,闷闷不乐地将嘴里的章鱼丸子咬碎,汤汁和酱料的香味充满口腔,但他的表情却很臭,“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这次假期我们竟然不住在一起吗!?” “别那么说嘛。我是准备告诉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花京院典明低头夹起煎鱼,“虽然之前每次假期都是在一起玩的,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锻炼替身了。其他时间的话……你不是不喜欢玩游戏吗?” “我不是不喜欢玩游戏,是不喜欢和你玩……”龙崎不满地长叹一口气,“因为你的游戏技术太高了,又是个完美主义,对存档的要求令人发指,我和你打游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赢过你,这种游戏是不会给人带来快乐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下次我让你赢好了。” “你嘴上这么说,但玩游戏时就变得极其认真,把话语全部抛到脑后,还是会把我打自闭吧!我看透了!” “被看穿了。”花京院典明吃完了午饭,将餐具放进餐盒内合拢盖子。他转头望向还在皱着眉咀嚼米饭的影川龙崎,提议道,“不如今天和伯母商量一下,要不要同意你和我们一道去呢?” “——唔。那是当然啦,母亲很宠我的,绝对会同意。” 龙崎对他的询问没有露出任何惊愕表情,声音有点得意。他知道花京院典明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对他的所有要求都会坦然、宽大地包容。 假期很快来临,夏日的酷热逐渐驱散了春日的残凉,街道上一排排高树的叶子绿得浓翠欲滴。 龙崎穿着一件深蓝短袖,踩着一条膝盖处刻意撕破营造时髦感的牛仔裤,腰带上悬挂着咸蛋超人的钥匙扣,背着一只黑色的单肩背包,向在不远处等候着他的友人缓步走去。 “哟。久等啦。”龙崎把鼻梁上的黑色墨镜拉下来一点,露出湛蓝的眼瞳,朝花京院典明充满诱惑力地眨了下左眼,显出一丝轻佻的顽皮。 花京院典明不愧是和他共处了五年的男人,不但毫不动容,还把手头的两个冰激凌全部塞在他手上,“帮忙拿一下,我去开门。” “哦哦,巧克力味的。酷!”龙崎一手拿着樱桃味冰激凌,一手将巧克力味的凑到自己嘴边,舔掉因为炎热天气而稍微融化,从蛋卷筒边缘流淌下来的奶渍。 他看着花京院典明把出租车门打开,又将他手上的行李丢进车厢里,而后才殷勤地伸手,把属于对方那份递过去:“辛苦了典明,还特意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龙崎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爸妈都在飞机站等着,早点过去吧。顺带一提,你付车费喔。”花京院典明钻进出租车里,龙崎紧随其后。他做了个ok的手势,“完全没问题,老爸和老妈一起给了我五万元,然后老爸私下里悄悄又给了我三万。” 这对于高中生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了,而龙崎的语气满不在乎。花京院典明早就知道龙崎的家境很是不错,精通三门外语的父亲一直站在高薪阶层,因而也不以为奇,让龙崎付钱的时候更从没有犹豫过。 两人在车里交流了一下携带的东西,龙崎从花京院典明的包裹侧面形状看出了这家伙竟然还带着游戏机,不由啧啧称奇:“在埃及有电插头吗?” “所以啊,你在旅游前都不做准备的吗?”花京院典明叹了口气,“埃及可不是那种满是黄沙,所有人都生活在中世纪的地方啊。——以及龙崎,你是不是没带洗漱用品?” “啊?那种东西旅店里都有的吧,我用一次性的就行了,东西太多很麻烦的。宫子还在我离开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我带特产,我的包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啊。”龙崎理直气壮,顺便从包里摸出了一块咖啡味口香糖塞进嘴里。 他声音含含糊糊的,“在旅游时,我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跟着去玩,什么都不操心’的那类嘛。” “……你想我用手肘击你的鼻梁骨吗?” “千万务必不要。”龙崎一改嬉笑模样,一本正经地双手举起投降,“我的脸很珍贵的,把你的手肘弄疼了不也很不好嘛。” 花京院典明永远不能让影川龙崎老老实实。对于这点他再次确认并认命了。 影川龙崎保护好了他的脸,顶着依然挺拔漂亮的鼻子从出租车上下来,进入到飞机站,同文质彬彬的花京院夫妻汇合。 龙崎自然地凑到花京院母亲的身边,对她甜言蜜语着“夫人,您今天真是容光焕发”,“这么沉的行李怎么能让您提呢?我来就好了”,惹得花京院母亲一直掩嘴微笑。花京院典明和父亲排队买了车票,而后招呼这两人离开。 前往埃及的飞机在空中花费了九个小时。 在此期间,龙崎主动向身材姣好,面容秀丽的空姐要了一杯冰可乐和一本漫画杂志,与杂志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又印上了饱满唇印的纸条。龙崎将号码收在口袋里,习以为常地对空姐露出灿烂笑容。 中途龙崎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次,等他被花京院典明推醒,埃及便到了。 临近黄昏的埃及风情独特,炎热的风抚|慰着各类迥异于日本风格的或圆顶或尖塔的建筑,行人们穿着别有特色的服饰,长长的袍子遮住了褐色的面庞。 街道上有大量小摊,道路还算干净。龙崎喝着从飞机场买来的可乐,这时候深色的液体已经因为过长的时间而失去了气泡,也不再冰爽了,味道像甜腻的水。龙崎也不嫌弃,咕嘟咕嘟几口喝干,将红色易拉罐捏瘪轻轻一抛。 易拉罐朝地下跌落,一条绿色的触足升起,轻轻一碰,易拉罐便跌进了垃圾桶里。绿色的触足闪烁着宝石般剔透的光泽,从花京院典明脚底延伸。 “谢啦。”龙崎对友人使用替身帮助他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龙崎跟着花京院一家住进了预先订好的旅馆,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埃及特色,更多的是向国际审美靠拢,简洁风的家具与纯色床铺透出冷淡的味道。 花京院典明和影川龙崎住在一间屋子里。 龙崎刚刚踏入客房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汗津津的后背。他将背包颠倒,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上——半融化摸起来软乎乎的巧克力,小镜子,木梳子,一款价格昂贵的发蜡,两套换洗衣服,新内衣。 “热死了,开下空调啦典明。”龙崎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话,一边从新衣服里挑选自己喜欢的一件。在经历了九个小时的飞行,徒步走过埃及被太阳晒得金灿灿的街道之后,他流出的热汗几乎把精心梳理的发型全毁了。 “不要命令别人,要做什么就自己来。” 花京院典明也在流汗,但比龙崎好一点,他没有发达的汗腺和太多累赘漂亮的肌肉。嘴上这么说,其实花京院典明还是按了按遥控器,调整了一下温度。 龙崎嘴上说知道了,伸手抽出一件折叠得很整齐的衣服拉开了浴室的门。 他在喷头下痛痛快快地洗澡,花洒的水声与他自己的哼歌声在升腾的蒸汽中扩散。期间浴室门响了几下,是花京院典明在敲。他似乎说了什么,但龙崎没听清,揉搓着满是泡沫的黑发,嘴里敷衍的嗯嗯啊啊了几声。 他花了点时间保养自己乌亮的黑发和细腻白皙的皮肤——有时候宫子会吐槽龙崎对自己外貌的在意程度,但龙崎从不觉得男人就不需要呵护自己的英俊了,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帅得闪闪发光而其他男生都有点灰扑扑的原因吧。 半小时后,擦干了身体的龙崎站在镜子前满意地打量自己。 从肩膀紧绷饱满的线条到下腹块垒分明的流畅肌肉,无论是脸、身材还是魅力,影川龙崎都是毫无疑问的顶尖。 他略带自恋地摸了摸下颌,彻底洗干净的龙崎带着皮肤上浅浅的薄荷沐浴液味道,一边擦拭黑发,一边踏着蒸汽走出了浴室。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去,稀疏的星子挂在夜幕之中。房间里空荡荡的,虽然开着灯但没有人在。花京院典明呢?龙崎疑惑了一下,但紧跟着想起了洗澡时友人的敲门和说话——大概是去外面吃东西了吧。 龙崎穿好衣服,去敲花京院夫妻的门。 开门的是花京院妈妈,她温柔地笑了笑:“来得正好,龙崎,叫花京院一起下去点餐吧。明天就要拿好照相机了哦。” “刚刚我在洗澡,典明没在房间里。阿姨没看见他吗?” 龙崎有点惊讶地挑了挑左眉,一丝不详的预感抓住了他的胃。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吃饭的时间,而在这个时间,在外出旅游的第一天,花京院典明是不会贸然失踪超过十五分钟的。 ……有点不对劲。难道他被什么事情缠住了? 第9章 催眠。 龙崎下意识没有往花京院典明出事了上想——他是一个‘替身使者’,有什么人能厉害道让一个远程攻击的替身使者出事? “大概是在纠结要选巧克力还是草莓的饮料吧,不出意外就在这周围。我下去看看,阿姨和叔叔先不着急,慢慢来。” 龙崎声音轻快,听不出半点犹豫迟疑,花京院母亲立刻被他的态度打消了心里尚未滋生的一点紧张,微笑着说好。 龙崎转过身,嘴角的微笑慢慢淡化。 他微微皱起眉头,呼唤出自己的‘替身·传送门’,漆黑的替身全然了解龙崎的内心,它朝他点点头,感知瞬息间扩散至周围方圆五百米内。 ——龙崎十七岁了,在他孜孜不倦的锻炼与摸索下,在他不断的成熟和成长中,替身传送门也在不断地变强。 起初只能转移方圆十米内篮球大小的物体,现在却已经能将范围扩大到五百米,同时可以自如地让相当于十个成年男性体积的东西任意穿梭,甚至于能将自己的锚点永久地烙印、不需要触碰地自由转移——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甚至于龙崎还捣鼓出了某种用‘传送门’防御攻击,作为利刃切割物体的能力……只是他从未在生物身上尝试过罢了。 龙崎为自己的强大感到理所当然,他本就应当这样强悍的,因而根本不存在傲慢自大。 这很好理解:一个差生倘若因为某种事件而陡然获得了高分,自然会变得膨胀;但如果一个从差生一直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成绩慢慢上升,最后获得满分的话,就不会为这份成绩感到心态失衡了。 ——影川龙崎自认为他是后者。 他静默地感受着周围五百米内的一切。龙崎曾经触碰过花京院典明全身,也就是说他身上的锚点多得足以让龙崎一眼就能发现,而他在粗略的巡视之后……并没有发现花京院典明在任何地方。 “开什么玩笑?”龙崎喃喃自语,蓝眼中浮现焦虑神色。 虽然不希望往坏处想,但在重要之人有了意料外的情况时,未知依然会让人类下意识地勾勒出凄惨的坏情况。 龙崎快步下楼,紧抿双唇,朝旅馆外走去。 尽管不相信又谁能将一个替身使者无声无息地伤害,但龙崎依然本能地担心起花京院典明。他询问了前台小姐有没有看见红发带耳坠的东方人经过,对方只说他出去了,但去了哪里并不清楚。 龙崎只好推开旅店们,按照前台小姐手指的方向前进——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刚走两步就停下了。五百米的探察范围中出现了大量锚点的聚集,是花京院典明!他还在不断往自己的方向走! 龙崎骤然松了口气,紧接着为自己莫名其妙老妈子一样的担心尴尬地蹭了蹭鼻尖。夏日的晚上同样不好过,零星夜灯下,人影被光拉扯得又细又长,蚊虫嗡嗡作响,是一种独特的埃及才有的苍蝇。 龙崎朝花京院典明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了一百米左右就望见了友人的身影,花京院典明浸在埃及深黑的夜色中,耳垂上摇曳的樱桃坠光滑的表面反射出一点淡淡的光。他依然穿着那件不知道哪里好看的长款校服,挺拔的脊背和修长的双腿在行走中起伏着独特的韵律。 红发的高中生大步走到灯光下,昏黄的色彩照亮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蒙在阴影中。 “……影川龙崎。” 花京院典明呼唤他的全名,这让龙崎感到有一点不适应。 “怎么了?是出去买什么东西了吗?” 龙崎垂眼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花京院典明的脸上带着微笑:“没有。之前倒是买了一点东西……但是跌了一跤,东西全摔进路边的河里了。” 埃及与日本不同,有的道路便是有河水潺潺流淌的。 龙崎意识到花京院典明的确看起来不那么干净整洁了,他发鬓微微凌乱,衣角沾着泥点,膝盖上有些磨蹭的脏痕。 但他的手指上没有抓袋子产生的勒痕。 ——他真的是因为脚滑丢失了购买物品而跌倒的吗? 龙崎皱起眉,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没事吧?回头用药酒擦一擦。现在伯父伯母他们准备吃饭了,我们早点过去吧。” 花京院典明没有挣扎,自然地跟随他的力道回到了旅店,与花京院夫妻汇合。 不知道为什么,龙崎在面对花京院典明时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排斥,他在吃饭时偶尔用眼角余光观察友人,花京院典明轻柔舒缓地用手指整理前额的红色碎发,对他露出温和的、一如既往的笑容。 ……无论外表还是锚点,甚至于替身,都在诉说着花京院典明的确是自己的挚友这一事实,但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有点别扭呢? 是自己的错觉么? 龙崎皱起眉——不。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影川龙崎是替身使者,他对自己敏锐的感知拥有充足的信心,也绝不会忽略自己的每一次异样的感受,他比任何人都信任自己的感官。 花京院典明一定遇到了什么,这才让他显得这样奇怪! 得找他谈谈……龙崎在心里盘算着,他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晚饭,嘴里压根没有品尝到埃及美食的任何滋味。花京院夫妻看出了他的出神,体贴地询问龙崎是否需要早点休息。 “今天的确有点累了,我也想早点睡觉。”龙崎接纳了他们的好意。 他顺水推舟地站起身来,朝楼上自己的客房走去。进入客房没多久,龙崎刚刚拿起手上的杂志,就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 花京院典明从门外走入房中,将学生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龙崎试探着问:“今天你感觉怎么样?现在才九点,睡觉似乎有点早了,要打游戏吗?” “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和你聊聊。”花京院典明婉拒了龙崎的提议。 龙崎轻轻扯了下嘴角,手上的杂志微微下放,露出一双蓝眼睛——有意思,他本来是想和花京院典明聊聊天的,现在被率先提出了? 他微笑着问:“你想谈什么呢?” 花京院典明穿着内衫坐在龙崎旁边的另一张单人床上,他背对着龙崎,声音却清楚地传递了过来。 “你知道……什么是‘安心’吗?” “……哈?” 龙崎为对方选择的话题感到困惑。他越来越能肯定花京院典明肯定遭遇了什么,绝不是美好的事情。他为什么会突然讲这种哲学话题?虽然友人非常博学,但他并不很喜欢谈论深奥难懂又富含争议的知识。 黑发蓝眼的青少年不禁无声无息地叫出了替身,让它藏在床板中待命。 “我洗耳恭听,你有什么好的说法吗?” 龙崎没打算回话这种问题,如果是平时他说不准会讲点白烂笑话,但现在,龙崎已经提起了警戒心。假若花京院典明要做任何过激的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利用对方身上的锚点,快准狠地击晕他! 一旦下定了决心,龙崎的目光便从轻佻转为锐利。他观察着花京院典明。 “对我而言,‘安心’就是能拥有全副身心的信赖之人,就像你一样,龙崎。”花京院典明说,“你和我,我们是‘一类人’,因此和你在一起时,我能知道自己是拥有‘同类’的,因而诞生出勇气。” ‘同类’?这个词汇让人不适,仿佛龙崎是某种非人的生物。 “人都会追求着同类带来的安心与稳定,社会也是基于这基础上出现的秩序。”花京院典明拉开被子,趟进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他喃喃自语般道:“你的‘安心’……是什么呢?” 花京院典明不再说下去了。 他呼吸均匀,仿佛已然陷入梦乡,但另一边,同样半躺在床铺上的龙崎没有半点睡意。他的手指微微蜷曲,神色凝重。 这并非是因为思考花京院典明的话语而导致的,只是单纯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花京院典明简直像被什么洗脑了一样,这种话难道是他能说出来的吗? 仿佛曾经有人在他面前阐述了这话,而后被他牢牢地记住并复述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替身使者…’ ——‘安心就是追求同类…’ ——‘没有两个人的替身、也就是精神,是完全相同的…’ 龙崎在这五年内只见过除了自己之外的一个替身使者,那就是花京院典明。但他同样听‘传送门’说过,这个世界上是有其他替身使者的。 难道,花京院典明是被其他替身使者暗自做了什么手脚? 这么说来,拥有催眠能力的替身也不是不可能存在的啊! 龙崎完全无法真正地闭上眼睛,他一想到有某种恶劣的混球在阴影中操纵着友人的意识,内心深处就泛起火焰灼烧般强烈的愤怒与痛恨。那感觉煎炸着他的心,让龙崎辗转反侧,在黑夜中久久无法平静。 ——竟然对他唯一的挚友出手! 无法容忍、不能原谅,就算这是陷阱,龙崎也要狠狠踏进去! 就在他沉默着发狠时,龙崎忽然听到身边床铺有了动静。几个小时前躺下的花京院典明在此刻悄悄地从床上起来了。 龙崎下意识闭眼装睡。 花京院典明脚步声极为轻柔,他披上外套,打开门,离开了屋子。 难道是去寻找那个控制了花京院典明的人?还是说对方终于要有动作了?龙崎同样穿上衣服,抓起钥匙匆匆下楼——这是揪出那个隐藏的‘催眠替身使者’最好的机会…… 他跟上了花京院典明的脚步。 第10章 陷落。 几分钟后,龙崎意识到自己跟丢了花京院典明。 就在他焦急地想要用锚点探知友人的方位时,一个声音忽然出现了。 “——你是在找我吗?” 分明是疑问句,却硬生生用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念出了陈述的味道。 漆黑的夜幕之下,繁星明亮而美丽,但在此时此刻,星子如同害羞的少女一般,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淡淡雾气遮住了光辉。 在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夜色中,能够照亮视野的只有一盏半新不旧、闪烁着昏黄光亮的老旧路灯。它亮起,熄灭;亮起,熄灭…… 在光第一次亮起时,一个赤着上身的金发男人出现在远处的巷口。 在光第二次亮起时,他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龙崎的面前。 直到这时,龙崎才就着灯光勉强看清他的真面目——轮廓完美的上半身,略长的金发垂在颈后,露出发丝间一枚若隐若现的胎记一角,但更显眼的是如同被砍下了脑袋又重新接上身躯、环绕着脖颈的棘刺形状疤痕。 他面孔美丽到让人感到一阵窒息,而眼珠是邪恶的猩红。 ——龙崎晕眩于他惊人的魔性魅力,分明身躯是强壮而高大的男性,但却好似女人般妖艳但又危险。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黑暗中嘶嘶地吐信子。 冰冷滑腻的手掌轻柔地抚摸上他面庞,被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战栗般的电流,让龙崎的心神也为之震颤。他睁大眼睛,湛蓝的双眼对上猩红的瞳孔——伴随着可怕的杀意与狂气,龙崎转瞬间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拥有着绝对支配的意志。 该死的。这是什么人!? 呼吸,变得……艰难了…… 压迫感让龙崎呃前额渗出细密冷汗,他骤然紧缩的瞳孔正昭显了人类退化迟钝的危机意识突然苏醒了一般,正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尖锐的蜂鸣。 “你就是……花京院典明的朋友,对吗?” 金发红眼的健硕男人轻抚着龙崎的脸颊,他微微带一点沙哑的嗓音似乎饱含着美酒般醇厚醉人的气息。即使他距离龙崎这样近,后者也没能从前者身上察觉到任何一丝属于人类的温热体温,只有狩猎者般令人恐惧的压力。 一瞬间他便彻底明白了,眼前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 ——而是以人类为食的‘什么’。 “哦?已经意识到我不是‘人类’了吗?真有趣,单论智谋方面似乎并不比花京院典明差……相当自傲啊,唯有你的朋友才能博得尊敬?尊重女人,这点倒有点像荷尔·贺斯,不过尊重的方式和他截然相反。” 金发的男人似乎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同龙崎单方面的闲聊。用锋利的语言将龙崎内心的种种情绪与念头全然挑破,这足以将一个人的意志击垮。 ……不行,他,他好强,打不过!根本无法抗衡! 越是靠近,越是了然对方的可怖。如同被刀刃贴着肌肤滑动,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鲜血直流。强烈的压力诉说着让他俯首的正确,龙崎的手脚几乎都因为僵硬而变得冰冷麻木——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不行,决不能向他低头,否则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头颅就再也无法抬起来了,就会寻找借口和理由一直低头,像他脚边的一条狗! 花京院、花京院典明……! 在内心深处怒吼着挚友的姓名,企图从中汲取力量。龙崎睫毛轻微的颤抖了两下,抬眼望向了金发红眼的可怖家伙……一个如同戴着帽兜的漆黑影子倏忽从他身上显现,强壮而怪诞的影子无声无息、毫不犹豫地对金发男人挥动了拳头! ——拳影一瞬间充塞整个空间。 快速到肉眼压根无法看清的速度,强悍到足以碾碎金刚石的力量,因为过度迅猛而令空气被挤压到发出惨烈的轰鸣,气流向周围扩散而扬起无数细小的石子,在金发男人的视野之中,黑色的拳头成百上千地砸来! “没用没用没用。”金发男人若有所思地露出微笑,一只手搭在腰间,一只手斜向胸口。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未曾让他有丝毫动容,反倒像望见了能干臣子的帝王一般,流露出浅浅的傲慢笑意。 仿佛是被阳光镀了一层绚烂金色的强壮替身同样从他身上显出,以相同的快速对拳迎接‘传送门’疯狂而凶猛的拳海!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拳与拳殴打的碰撞声音,宛如钢琴家用百倍于平日弹奏乐曲的速度震透耳膜,龙崎在传送门与金色替身对拳的狂风之下,总算脱离了之前被死死压抑的恐惧状态。他深吸一口气,冷冷望过去,同时毫不犹豫地一步步退后! “嚯?想逃吗?想丢下你的朋友自己逃命去吗?”金发男人随之一步步向前,“你的替身是‘近距离力量型’……在某些方面竟然和我的类似啊。” 他英俊到妖异、白皙至极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嗜血的微笑。 “——可惜,还不够。” 碰!碰碰!连续两声比之前对拳更加沉闷的响声,传送门被金色的替身揪住了一个破绽,瞬间打断了他的进攻频率,径直朝它的面孔一拳砸去! 在这危险关头,传送门双臂交叉地挡住了攻击,手臂被击中的部分却也崩裂开蛛网般的痕迹——龙崎闷哼一声,他的双臂血肉骤然破碎,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痛得令人牙关发颤——替身的伤势是会反馈到替身使者身上的。 “我的‘世界’是最强……什么?” 金发男人坦荡地将自己替身的名字吐露而出,或许这正是对于能够压抑恐惧,拥有不畏死亡精神的龙崎的褒奖。但他尚未说完整句话,双手与双脚就骤然从躯体上分离,如同被毫不犹豫割开的豆腐一般轻易而脆弱。 “逃走?别说笑话了。我绝不会在面对险境的时候逃走……假如花京院典明不被你洗脑的话我会那么做的,但现在可不行!那是你的替身能力吗?如果我杀了你,花京院典明就会恢复了吧!?” 龙崎湛蓝的眼睛里流露出深邃的杀意。 他已经做好了夺取眼前之人性命的觉悟,即使后半辈子被噩梦缠身,即使再也无法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也要将操纵了友人意志的混蛋杀掉! 纵然手脚被割断了跌在地上,金发的男人也只是露出了些微惊讶。他金色的替身回归躯体,支撑着他勉强站立。 金发男人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你是将自己的‘锚点’设定在了地面,用退后的方式吸引我前进,然后将锚点转移到我的双脚上……再加上之前替身与你对拳,我也触摸了你……原来如此。” 这家伙知道龙崎的替身能力!是花京院典明告诉他的么? 龙崎思绪飞转,却没有闲情逸致听闻金发男人浪费时间的废话,他只是快速地制造出一扇传送门作为防御,替身的拳头朝金发男人的颅骨砸去! “——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明白了你替身的能力之后,还去触碰你吗?” 龙崎瞪大了眼睛。 嗡!某种东西在视野里闪现了一下,听闻金发男人说话的刹那,龙崎便骤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这周围……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我要让你以为‘自己可以杀死我’啊。”金发男人以喟叹般的腔调解说道,他猩红的眼睛里盛着愉快,“否则,你的替身如果要逃跑的话,我的确是没办法的。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 金发男人一瞬间出现在了龙崎的右侧。 ‘……发生了什么?刚才怎么了?他怎么可能突然到了我身边?他明明之前还在前面?虽然他的替身‘世界’速度很快,但不会是我看不见的,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到底怎样了!有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啊——!’ 费解与惊怒在龙崎的胸口碰撞。 他想立刻反击,想继续战斗,想挥拳,想开启更多的‘门’。但是他好似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而冻僵的兔子,完全无法有任何移动了。那感觉简直是某种可怖的巫术和诅咒!而他能清晰的察觉到…… 自己的额头上,有什么在蠕动着。 ‘那是什么?什么东西,在往我的,大脑里,钻……呃咕,呼呼,呼,这就是他控制典明的……办…………。’ ——龙崎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金发红眼的强壮男人双手抱臂,以昂然而潇洒的站姿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双手与双脚已经愈合完毕,就如同新生的婴儿一样毫无瑕疵。而他凝视着自己左侧尚未真正成熟的青少年,嘴角带着饶有兴致的微笑。 他等待的世界并没有持续多久,十秒之后,僵硬的英俊混血儿睁开了眼,面向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低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dio大人。”他说。湛蓝的眼眸凝望着金发男性。 名为dio的金发非人类满意地向他伸出一只修长、白皙、指甲尖锐的手。黑发蓝眼的青少年捧住了这只手,将自己的吻虔诚地印在他白皙的手背上。 “去吧,龙崎,为我战斗,为我杀死敌人。你的替身非常强大,无论是空间的切割转移与运用,还是本身的力量速度与耐力……去吧,将乔斯达的脑袋摘下来,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乔斯达,杀了他们。” “——是!dio大人。” 第11章 救援。 影川龙崎从未感觉这样好过。 如同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陡然苏醒,漆黑蒙昧的苍穹中乍然透出一线天光,他仿佛找到了自己这一辈子的目标、方向,满怀喜悦,心情如被擦拭过灰尘的玻璃球一般清晰明亮,轻松愉快。 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地映照出dio璀璨的金发,惑人的红瞳,强壮的身躯带着近乎肉|欲的魅力,连脖颈边那枚星星形状的胎记都显得如此可爱动人。 ——影川龙崎辗转反侧,因脑海中全是dio的影子而难以入眠。 dio大人,dio大人。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影川伊擅长意大利语、英语、日语,因此龙崎也潜移默化地了解其中的词汇与语法,在意大利语中,它被赋予了‘神’的含义。 他认为dio的确是神,是他的神,他的一切,他最高的幻想与期盼。 虽然他的神在赋予了他任务之后,就没有再与他有过联络,只说一切都‘自己去做’,但这正是神给了他信任的表现。影川龙崎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浑身发颤,脸颊涌上血液,简直让他飘飘然欲醉了。 十七岁的高中生总是把爱与欲联系在一起,平日里为女孩儿们飞吻,欣赏女孩儿们每一处可爱美好地方的影川龙崎,现在已经对那些痴迷自己的目光感到厌倦了。他如同苦行僧,又好似狂信徒,与花京院典明的狂热不同,影川龙崎在疯狂地崇拜着dio的同时,又产生了亵渎下流的欲念。 每每当他在睡梦中、厕所内解决身体的热量之后,总会喃喃着dio的名字,无法遏制地回味着与对方黑夜中见面的每一个细节,以此来宽慰自己的心。 喜欢上男性了吗?还是着迷地想要抱神呢? ——这亵渎神的想法带给了影川龙崎无尽的、隐秘的快乐。 平时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现在在他眼中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平时能够随心所欲开玩笑,给他带来快乐和舒心的友人花京院典明,现在也被他视为令人厌憎的玩意——想来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谁不想独占dio大人的目光呢? 因此,影川龙崎与花京院典明之间的关系渐渐淡漠了下来。 在大人们眼中看来,就是这两个自小好得不得了的孩子忽然吵了架。但他们劝也劝了,暗示也暗示了,全然没有用处,只好等待着两人能忽然醒悟和好。 然而影川龙崎与花京院典明是绝对无法和平共处的。 埃及之旅敷衍地结束了,在乘坐飞机将要抵达日本之后,影川龙崎便直截了当地从花京院一家三口里消失不见。他没有同他们告别,也没有同他们说话,花京院妈妈非常担心,但花京院典明却压根没有对此过问。 影川龙崎谁也没有通知,默默地返回了影川家。 在他拉开推门单脚踩进房间里时,熟悉他脚步声的影川宫子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她亲昵地扑入哥哥怀里,撒着娇道:“哥哥,我的埃及特产呢?” “啊。”影川龙崎晃了下神。 背包已经被宫子轻盈地拉开,她没有找到特产,只找到了一叠素描画——全部是一个男人的。对方有着略长的金发,邪肆的眼神,肌肉强壮,笑容冷酷而疯狂,浑身却缭绕着云与光。 “哥哥,这是……?” 影川宫子正在迟疑困惑,手指便骤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 她不禁痛呼出声,低头一看,宫子骇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指尖的一块血肉已经古怪地从指头上脱落,露出其内惨白的骨头。鲜血一股股流出,眨眼沾湿了整条手臂与半件衣服,宫子终于在惊恐与剧痛中哭叫大喊! “呀啊啊啊啊啊——!!!” 她朦胧的泪眼没有望见影川龙崎一如既往那样俯身安慰她,哄她,给她治疗;而是看见最宠爱他的哥哥弯腰一张一张捡起了素描,而后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差点被血染脏了,还好没事,抱歉,dio大人。” 他转过头,垂眼瞥了影川宫子一眼,而后提起行礼,转身离去。 影川宫子仿佛被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影川龙崎冷漠、嘲弄的眼神几乎让她感到晕眩,那目光中出现了真实不虚的残酷杀意。于是一刹那间,她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惊悚恐怖,却让她无比坚信,甚至是笃信不疑的念头—— ——‘哥哥被掉包了’。 “哥……哥哥,我好怕,哥哥……你,你在哪里……!?” 影川宫子战栗着捂住自己受伤的手指,含泪哭泣着朝电话爬去。她一边哭一边拨通了花京院典明的电话,在听到对方熟悉的“喂,您好”的声音之后,影川宫子泣不成声地大哭道:“典明哥,哥哥出事了!!” “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花京院典明的声音顿了顿。 “呜,呜,是……”影川宫子的声音乍然顿了一下。 她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假如忽然去了一趟的哥哥被‘掉包’了,那么和哥哥形影不离的花京院典明呢?对方不可能没发现这个情况。 而且,而且……典明哥的声音,为什么,感觉…… 有点幸灾乐祸……? “——没,没什么,哥哥他忽然…出去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典、花京院哥有什么头绪吗?我也,那个,不怎么了解……你知道吗?” “啊呀。这个吗?我也不太懂呢。抱歉啦。” 花京院典明轻快的回复让影川宫子的心骤然沉默下去,她战栗了几秒,难看地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样啊。打扰花京院了……” 十五岁的影川宫子挂掉了电话,内心深处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我要怎么办?典明哥也被掉包了!告诉父母吗,他们会相信吗?但是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的!我帮助得了哥哥吗?我的手,我的手为什么会受伤……可恶,完全想不通……还有那个dio到底是什么人?是他伤害了哥哥和典明哥吗?我,我得想想办法……” 影川宫子流着眼泪跌跌撞撞地从抽屉中取出纱布与伤药,给自己胡乱上了药,又狠狠地包扎了失去一小块血肉的指尖。继而她取走一部分钱,反着穿上新买的外衣,又拿起了眼镜与口罩。 她穿上鞋子、冲出屋子,朝影川龙崎的方向跑去。 “我做不到的!我救不了哥哥的!我只会把自己搭进去,没用的,没用的!” 宫子的内心号泣着。痛苦拉扯着她的肺部,让宫子如同淹没在冰凉的海水中一般感到强烈的窒息感,也让她无法遏制地发着抖。 “——但是我不去做的话,哥哥无法回来了,怎么办?” “我,我做不到的……但我必须……去做!” “我得救回哥哥!我一定要救回那个温柔和气、真正的哥哥——!” 第12章 空条。 影川宫子小心翼翼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她模仿电视剧里的特工,像个鬼鬼祟祟的窃贼般在各个物体后躲藏,偷偷摸摸地紧盯着影川龙崎,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恨不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对所有投来的目光都报以最高形式的警惕与不安。 所幸日本的‘互不麻烦’风气令路人无视并绕远了影川宫子,叫她得以偷偷跟着兄长影川龙崎登上电车,隔着一道车厢门凝视对面。 ——兄长,不对,那个冒牌货要去什么地方? ——总、总感觉有点可怕,希望不要太远,不然我的零花钱可不够啊! 裹着驼色羊绒围巾、戴着厚重格子线帽,还特意戴上了手套与墨镜的宫子一边将双手放在脸前合十祈祷,一边隔着数个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偷看龙崎。 她的行为没有多么隐蔽,但却在列车中却显得并不显眼——这样‘打量’的目光虽然浓烈,却没能让龙崎稍微转一下眼珠。他毕竟太受欢迎了,在任何地方都被偷偷摸摸打量着的情形让他早就习以为常。 电车在花田町停下了。正在注视着龙崎的宫子意识到他抬脚离开了车厢,也一边小声道歉着一边挤开涌进来的上班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很少做这般粗暴而引人注目的事,一时之间不由得脸颊涨红,头颅低垂到胸口,恨不得自己快点钻进缝隙里消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异常细微嗫嚅。但或许是被这羞涩所连累,宫子好不容易挤出了车厢,却找不到龙崎的身影了。 ——糟了!我应该动作快一点的! ——怎么办,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宫子在墙壁上纷繁复杂的电路线条,头顶不适发出车次提醒女声的发声器,与摩肩接踵的行人中……呆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那一抹熟悉的、挺拔的身影,仿佛兄长变成了一条池塘内的锦鲤,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透过波澜的湖面发现他的踪迹。 到底该怎么办呢?自己的行动是在一开始就失败了吗?宫子不由得沮丧悲伤起来,她眼中渗出了蒙蒙的泪光,抓紧了钱包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指头将皮质的钱包表面抓出了浅浅的皱痕,而另一只手粗暴包扎过的指尖开始抽搐。 十五岁的少女咬紧了嘴唇小声抽泣着,却依旧不肯放弃地朝前走去,希冀能在电车厅门外找寻到理应发现的人。 她的手臂突兀一紧,被左后方的谁用力扯住了。 “啊、……唔唔唔!” 宫子下意识想要大叫,对方却将她强行扯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却在意识到她无法呼吸之后调整了一下姿态,只捂紧了她的嘴巴。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影川宫子?” ——是‘哥哥’的声音! 被发现了,怎么办,被冒牌货发现了!宫子骤然醒悟,但紧接着,被抓住的现状让一个可怕的想法袭上她的心头。 ——会、会被……杀掉吗?还是……更残酷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跟着我来的吗?”揽着宫子纤细腰肢的龙崎松开了手,替她摘下脸上的口罩、眼镜、帽子。乱糟糟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穿着古怪臃肿的宫子僵硬地感受着龙崎修长的手指轻柔擦拭过她的眼角。 泪水被逝去了,这样温柔的力度和询问让宫子不禁怀疑兄长是否已经恢复,但她在小心翼翼抬头望了龙崎一眼之后,意识到对方的眼神依然是残酷的模样,这一切的动作……只是如同膝跳反射般习以为常的举措。 哥哥……呜……宫子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道:“哥哥,我,我只是,担心你。因为哥哥忽然就出门了,所以我,我想是不是因为我的错,所以哥哥生气了。想要上前来……”她咬了下嘴唇,“道歉。” ——如果哥哥仍然是哥哥,但却被‘什么’压制了精神的话!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还有如此熟悉的习惯动作,却会做出那种事,说出那种话了!如果是这样,说不定,说不定我可以‘蒙骗’他! 宫子咬咬牙,闭着眼一把抱住了龙崎的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很担心哥哥,所以不要抛下我!就算有什么情况,我也会帮助哥哥做事的,请,请让我帮忙吧?我会好好帮忙的!” 她将脸埋在兄长的胸口,脸颊可以感受到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与坚实的胸膛。在紧张的等待中,她感到自己的脑后被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了几下。 ——成功了。 “我只是来这里找一个叫空条承太郎的人……”影川龙崎淡淡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不要打扰我就可以了。现在回去。” 宫子顿了下:“好,好的,哥哥。” 她在龙崎背后猛地捏了下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令人头皮发紧的剧烈灼烧着的疼痛中,她缩回手掌,包扎伤口的白色绷带却已经染上了血色。 “嘶!”宫子顿时红了眼圈,“哥哥,我好痛……可以在这里先找个医院治疗一下再离开吗?求你了,求你了哥哥……” 影川龙崎怔了怔,他眼中的阴翳如同晴空上亘古不散的灰霾,但注视着宫子时,那副若有所思的冷酷目光中破开了一缕浅淡的光,如梦幻般转瞬即逝。 “……好吧,但你明天就得离开。” * 宫子住进了当地医院。 龙崎为她掏钱花了一晚上的住院费,然后又给了她点钱,让她不至于没钱吃饭回家。接着他便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没有同宫子再多说一句话。 ‘空条承太郎’……宫子反复琢磨呢喃着这个名字,逐渐下定决心——她得找到他!至少,至少要明白冒牌货对付的人是谁,才能继续下一步到底是协助冒牌货的敌人还是顺势套话……好痛! 宫子的思绪被一阵剧痛唤醒,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正在给她消毒上药的漂亮护士姐姐,对方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叮嘱了一大堆以后需要忌口和小心的情况。 少女无可奈何地将重新包扎过的手放在胸口,整个人钻进黑黝黝的被子里,把被子盖过了脑袋,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温暖的黑暗中享受短暂的、片刻的宁静。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一阵朦胧的、嘈杂的喧嚣从病院门外传来…… “……该死的空条承太郎!好痛!啊啊啊、手断了啊!” “别喊了,少年。你已经算是轻伤了,其他人里甚至有一个连蛋都被打碎了,就算救回来了,恐怕以后也不行了。” “什么——!?那个jojo打人居然这么不留手……我要去告他!” “关于这个,方才警察来过一趟,虽然打你们的人已经进了监狱,但这起案件也被定性为普通的打架斗殴了,你们主动伤人,被别人揍了也活该吧?” “你这该死的医生!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敲开……嗷嗷嗷!好痛!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请不要用力按我的伤口!” “说什么呢这位病人?我只是在给你正常的正骨而已。” 一声连关着病房门窝在床上的宫子都能清楚听到的“咔擦”声,方才那个骂骂咧咧抱怨的年轻男声顿时嚎出一连串惨叫,直到被医生说了“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哦”,而后便是嘴巴被什么堵住的嗯嗯声…… ……好吵。宫子噘着嘴翻了个身。这些不良少年太讨人厌了,那个打人的空条承太郎也真是下手狠辣,连蛋都打碎了听着就感觉很疼——嗯……?嗯嗯? 空条承太郎!是空条承太郎啊!? 宫子“刷”地从床铺上蹦起来,床铺发出了被剧烈运动牵连而产生的吱呀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心脏在胸口快速敲击着肋骨,耳中全是碰碰拍打的响亮声音,她已经彻底清醒了,甚至小心地吞了吞口水。 还好冒牌货因为嫌麻烦立刻离开了,否则他现在也知道了。 那么……此刻,便是她的机会了! 那个‘空条承太郎’因为打人被关进监狱了吗……唔唔唔,得去探探情况然后再把他找出来才行!监狱里,这也是个好地方,这样一来冒牌货也很难进入什么的……对!要赶在他前面……! 宫子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从病房内飞奔而出。 第13章 合作。 影川龙崎缓缓步行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 绚丽的夜灯一盏盏亮起,广告牌上旋转着多彩的光芒,投射在地上的霓虹灯光被龙崎走过的漆黑影子覆盖又抽离,他身边许多人步履匆匆地擦肩而过,年纪大一些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疲倦,而与他年纪相仿的则眼露对未来的迷茫。 这就是这世界上的人类……真是悲惨而丑陋啊…… 影川龙崎收回观察着周围的目光,内心深处对于dio大人的想法愈发赞同——这样悲惨的人类,被dio大人统治才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合该为伟大的神的理念牺牲……正如他自己渴望牺牲的想法。 他刚刚送走了宫子,正在往空条承太郎的学校走去。如果对方在这个时间离开校门,大约会直接与他撞上。 龙崎想起他要杀死的人的相貌——与自己类似的混血儿,拥有蓝绿色如碧玉髓的眼瞳,俊朗、冷酷的面孔,以及全身都花里胡哨好像喜欢打扮自己的女孩子一样,戴着耳钉、穿着特质的校服与帽子,还在腰间缠了两条颜色绚丽的腰带。 倒是像个不良,但这辈子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压根不是什么‘替身使者’,而是光凭借着拳头粗鲁又愚蠢地战斗的普通人……哼。 那个乔瑟夫·乔斯达似乎在美国,也是个很有威望的地产大亨,那种人杀起来才麻烦。而空条承太郎?他不过是个只要轻轻令‘传送门’挥动拳头,就能轻易杀掉的高中生。 龙崎相当自信。他径直前往空条承太郎所在的葡林高中,用他那无处安放的该死的男性魅力搭讪了一位正在往外走的高中女生,轻而易举就从女孩嘴里掏出了空条承太郎的消息——他似乎是因为打架而被关进监狱了。 “啧……这也算是学生吗!竟然会打架进牢子?这不是极道选手才会有的行为吗!?”一直作为好学生,受到挚友花京院数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时常管理不良少年的龙崎感到恼火。 他压根没想过问出空条家地址,好去对付家中,以亲人胁迫承太郎这类卑鄙无耻的事情,只能说是思维方式和逻辑惯性所致。 若是直截了当的杀人,他还能理直气壮,但龙崎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那种下三滥的恶事。他咬牙切齿地暗自诅咒了空条承太郎一番,只好先给自己找个地方住下,等空条承太郎出狱再说…… 他随便找了个宾馆对付了一晚上,在中午时则选择了一家距离葡林高中颇近的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加几个西点应付午饭。 龙崎沉默地用餐,不远处传来几声响动,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客人步入咖啡厅。他身穿长款校服,耳垂悬挂樱桃耳坠,有一头颜色偏深且引人瞩目的红发,正是花京院典明。 “很久不见了,影川。”他端着一杯咖啡,彬彬有礼地和龙崎打了个招呼,坐进了龙崎所在的卡座对面,露出略显阴郁的微笑。 没想到空条承太郎出狱暂且未曾等到,就等到了另一个麻烦…… 龙崎瞥了花京院典明一眼,将咖啡杯端在嘴边啜饮一口,热乎乎的褐色液体带着苦涩与醇香滑入喉管,温暖的味道占据口腔与胃部,带给龙崎寥寥慰藉。他放下杯子,略显不耐:“你来得倒是挺快。” “谁让我知道了你当天下午便到了地方呢?我本打算拜托父母把学籍转到葡林高中,再顺势来到这里,这么一来即使被发现也不会觉得不正常……但你这么着急,让我也不禁焦急起来了。” 花京院典明用汤匙轻轻搅拌散发着香气的褐色液体,奶白的拉花被他搅得乱成一团。他一只手托着下颌,微侧着脸凝视龙崎,深紫色眼瞳中因受到阳光照射而显出边缘的浅金,如同某种名贵的宝石。 “dio大人要求我们杀死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乔斯达,并且希望我们可以在日本土地上就宰了他们……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是来和解的。” 龙崎微微咧嘴,呲出洁白尖锐的犬齿,有些揶揄又有些嘲弄地“哦?”了一声。说来也是……花京院典明这家伙今天对他说话的口气十分平和,险些让他以为——脑海中什么断带了一瞬。以为……什么来着?忘记是什么了…… 他皱了下眉,抛开之前的想法,问道:“你想怎么和解?” “平心而论,你的替身的确很强,胜算也的确比我更大。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是事实。”花京院典明说,“如果你想捣乱,凭借我身上密密麻麻的‘锚点’,你就足以轻易把我和承太郎他们一起拉入深渊。内讧只会让敌人喜悦。” “从dio大人对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乔斯达那么忌惮,就说明了他们本身有着强大的本钱,所以我的建议是,由我先试探空条承太郎,你则在后方等待或观察我的行动,在他们放松的情况下获得充足的情报,而后一击毙命。” “……合理的建议。”龙崎微微点头。 “我会每天都在空条承太郎上学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只要他出狱抵达……他的父母以及乔瑟夫·乔斯达不在的情况下,空条承太郎的优势非常弱,就用这种方式隐秘地试探、攻击他。”花京院典明说,顿了顿又道,“那么,合作愉快?” 他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漂亮的手。 龙崎同样伸出右手,与他握了握,而后毫不留恋地松开:“合作愉快。” * 龙崎知道,花京院典明其实抱着‘不希望打搅他战斗’的想法。 这家伙想自己独吞dio大人的奖赏,想独吞dio大人的赞誉,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随时可以启动处于花京院典明脖子上的锚点,将他的脑袋切下来。所以就算如此也无所谓……只要他不想死,他就得听龙崎的。 龙崎在旅馆等了足足三天,花京院典明那边才传来“空条承太郎出狱”的消息。他没有真正地去看,反正花京院典明也不会把所有消息真正地告诉他。 两人之前说好了,花京院典明在早上行动,影川龙崎则在下午行动。 如果他没能试探出情况,反而失败了,那么龙崎就会是dio大人最后的防线,直接对空条家进行削弱暗杀——龙崎的替身实在太适合“暗杀”了。 他等了一上午,没有得到花京院典明的消息。 “真是废物……算了,我自己行动吧。”龙崎啧了一声,抓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披在肩头。他朝外跨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龙崎皱着眉转头盯了电话几秒,才伸手拿起来接通:“喂?” “……是我,花京院典明。”话筒内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 龙崎顿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花京院典明似乎有点异常,但又有些茫然于是怎样的异常,谨慎地问:“是吗?看来你失败了?”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花京院典明说,“空条承太郎的替身是近距离力量型,和你一样,我被他揍了十几拳。好在‘法皇之绿’是液态与固态之间的存在,可以减免一部分替身反馈到本体的伤势,才让我趁机逃了出来……” 有点奇怪。龙崎微微挑眉。花京院典明说的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的确很奇怪啊——他是不会背叛dio大人的。虽然龙崎对花京院典明不以为然,但这点是确凿的。所以……为什么这么奇怪? 他没有说话,花京院典明继续道:“总之,如果你要行动,你就自己去吧,我的骨头断了好几根,必须先修养一阵……这次就算你是你的功劳了……” “哦?你竟然没有宁肯死也要帮助dio大人的想法吗?”龙崎问。 “……再见。”花京院典明声音低沉地说。 他挂断了电话,而龙崎这回则稍微放下了心——看来他的确是受伤到无法战斗了,否则一定会把这句挑衅的话返还给自己。 ——只能靠我自己了啊。龙崎想。 第14章 战斗。 龙崎打算直接前往空条承太郎家。 如果对方不愿意束手就擒,那就切断手脚。如果宁死不屈,就摘了头颅。dio大人见到活着的乔斯达血脉,一定会对他多加褒奖吧?但倘若自己做不到,就杀掉他们!乔斯达家对他的替身全然不清楚,这是龙崎的优势。 ——龙崎可以不动声色地暗杀、残害乔瑟夫·乔斯达与空条承太郎。 抓住外套,披在肩头。龙崎利索地出门。当下时间大约已经过了中午,正是人们最困倦的时刻。上班族忙忙碌碌,街道上只有零星的旅客、晒太阳的老人、窝在一起交换烟草的不良…… 龙崎特意选择了距离空条家不远的旅馆居住,现在只需要沿着街道走十五分钟就足以抵达堪称豪华、占地面积颇广的空条住宅。他走过一条必经的长长巷道,刚刚走了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哥!哥哥!” “……?”龙崎停下脚步,不耐又吃惊地回过头。 本该在两天前坐车离开的影川宫子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轻薄的裙角在微冷的风中飞扬,长发也随之在纤细单薄的脊背肩头甩动跳跃。似乎因为奔跑过快,她脸颊泛红,尖俏的鼻端同样微微发红,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眸凝注着龙崎。 “哥哥!你在这里啊。”宫子停在他面前,缓了缓剧烈的喘息,伸手将鬓发顺至耳后,“我之前遇到了花京院哥,他叫我来找你呢,据说是和一位大人的新任务有关?那位大人似乎是叫……迪什么的……dio?” 听见dio的名字,龙崎当即把质问宫子为什么不听他说话,依然呆在花田町的事情抛到脑后。虽说倘若当真发布了任务,但不告诉他而只告诉花京院典明的情况有些奇怪,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几率,龙崎也不能不接受dio大人的命令。 他皱眉急切地问:“是什么?dio大人说了什么?” “是一张纸条,稍等,就在背包里,我找一找……” 宫子将手伸向腰间的长款单肩背包,拉开了拉链。龙崎的目光下意识追随向她正在摆弄背包的手,宫子却未曾低下头,而是对着龙崎张开了嘴—— 她喉咙中有一颗变小了的替身,身体内蛰伏潜藏着的‘法皇之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影川宫子喉咙中飞窜而出,体.液凝结出无数绚烂而危险的绿色宝石,如同暴雨般毫无怜悯地击向龙崎! “——咕……!!?” 对身为普通人,又是自己妹妹的宫子毫无警惕,龙崎骤然被击中,整个人倒退数步,被强烈的冲击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影川宫子同样萎软倒下,昏迷过去。 龙崎身上出现了一层人形虚影,在方才即将被击晕、击碎骨骼的紧要关头,他刹那间召唤出了‘替身·传送门’作为盾牌,勉强阻挡住了法皇之绿的贴面冲击。但即使没能立刻昏死,也头晕目眩、耳中嗡嗡作响,恶心犯呕的感觉翻涌上咽喉,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些许。 该死,该死,该死!花京院典明果然背叛了dio大人! 咬牙切齿的龙崎展开探察,但方圆五百米内并未找到除了妹妹宫子之外的密集锚点,花京院典明的替身是远程型,他把替身藏在宫子体内,让她在张嘴的时刻扑出攻击自己!而他本人则远程操控,并不在龙崎的控制范围内。 “花京院典明!你竟敢——呃、这是!?” 滚烫的热量席卷了四肢,火焰组成的绳索锁紧了手脚。逐渐升高的温度让人呼吸困难,龙崎皮肤滚烫,咬着牙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穿着复古的黑人半闭着眼,他身前浮现出人形鸟首、缭绕火焰的深红色替身,绳索般的火焰正从替身的手掌间延伸向他的四肢。 龙崎瞳孔骤然紧缩,是新的替身使者!? 陌生黑人做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足有十米远,而‘传送门’是近距离力量型替身,没有‘锚点’的帮助,攻击距离只有两米。龙崎够不到他,那家伙知道自己替身的弱势!花京院典明!是他泄露了自己的情报!? 呼呼呼呼——! 头顶乍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无数碎裂的石块朝龙崎袭去。与此同时,闪躲在没有‘锚点’之处的法皇之绿同样再次张开双掌,凝聚‘绿宝石水花’,体.液化作璀璨的宝石,密密麻麻朝龙崎喷射而来。 传送门握紧双拳,砰砰砰砰砰!拳影蛮横地充塞了周遭的空间,将所有被刻意抛下的石块、飞驰而来的宝石全部击打飞出。 每一块被击飞的碎石与宝石上都携带着特殊的锚点,它们被返回打飞。一部分石头飞向了头顶与身后——花京院典明在半空取消了替身,绿色宝石隐匿无踪,锚点也随之失去作用。但龙崎的目的正是如此! 至少先逼退一人,否则在龙崎与其他替身使者的战斗之中,在他目前难以动弹的情形之下,法皇之绿无处不在的远程攻击,才是最为碍事的麻烦! 制约着龙崎四肢的黑人尝试以替身阻拦攻击,但却因速度的弱势而难以闪躲或抵抗,眼见石子就要击中他的额头,黑人脸上布满了紧张神色…… 如果要躲开,就必须放开缠绕着龙崎的火焰绳索,如果不闪躲,被带有锚点的石子击中,那么其结果必定是被‘传送门’将锚点转移至额头,自己的脑袋会被整个切开……怎么办!? 危难关头,黑人大喊一声:“乔斯达先生!” “来了!”一个年迈而洪亮的嗓音。一直躲藏在巷子口旁边的墙壁后,让龙崎在他的位置无法看见的死角处,身穿褐色冒险服装,头发与胡子颜色花白,脸上皱纹横生,身材却异常高大强壮,甚至拥有孩童般清澈眼神的老人按住了自己的帽子,手掌间滋生出无数纤细而美丽的紫色藤蔓。 “——‘隐者之紫’!” 藤蔓在黑人面前倏忽生长,编织网络,为黑人阻挡住了足以切断脑袋、割破手脚的危险石子。纵然龙崎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使用了锚点,紫色藤蔓被瞬间切割得七零八落,但无济于事……这藤蔓般的东西无疑是‘替身’。 但却是‘受到伤害,不会反馈给本体’的替身! “你的替身能力的确很强大,但这‘锚点’只能使用一次吧?小鬼,快点投降,否则之后你肯定会后悔得大哭!”老人声如洪钟地对龙崎喊道,“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你的所有能力了,而你对我们一无所知。情报上你已经完败啦!” 龙崎的手脚被固定在地面,滚烫的温度让他皮肤表面产生了剧烈的灼烧痛楚。但这并非是那个黑人真正的实力,他们都在手下留情,为什么? ……以为只要这样,就能让他心软吗? “乔瑟夫·乔斯达……”龙崎的嗓音嘶哑,火焰绳索在他颈间绕紧,英俊而青涩的混血少年冷酷地凝视着强壮的老人,“我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个‘鸟人’啊。你就为自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没有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去死而悔恨吧!” 唯一一块落在地上,具有锚点,并未被龙崎转移或使用的石子表面,突兀出现了水波般的纹路。空间被撕裂了,‘传送门’一拳砸向地面,它的手臂被地上的门吞没,转而从石子上击打而出,径直朝男人最为紧要的下腹部打去! 这样的力量、速度……躲不开!完全躲不开! 被打中一定会当场毙命,传送门力量a的拳头会穿透他的腹部,把他的内脏打成一团血肉组成的绵密的烂泥! “唔噢噢噢——!?” 乔瑟夫·乔斯达的胸腔内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龙崎头顶划过一片黑影。 身穿长外套,头戴被剪碎了后半部分、露出微卷黑色短发的帽子,身材高大的男人自小巷顶端墙头处跃下,一手压着帽檐,一手握紧成拳。一道深紫色虚影附着在他身躯上,如同一件虚幻的宽大衣裳。 男人在下跃的瞬间,以超越音速的敏捷朝‘替身·传送门’的脑袋挥了一拳。 “————欧拉!!!” 第15章 清醒。 影川龙崎晕得干脆利落。 他大约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与替身使者的第一次战斗,就是四个替身使者对付他一个人。这样郑重其事、毫不含糊、快速果断,对方又熟知他的替身能力,而龙崎则对这四人一无所知——作为从未拿替身和其他替身使者战斗过的十七岁高中生,龙崎的失败几乎是理所应当的。 深紫色虚影的拳头像砸面团一样,捶中了一条手臂全部隐没在地面的漆黑替身。‘传送门’左耳处精美转动的齿轮霎那间被砸碎,沉重的力量通过替身直达本体,龙崎一声不吭地歪倒在地,替身与地面的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强壮的老人眼睁睁看着那即将穿透自己腹部的拳头,消失在他皮肤的表面,一下子松了口气,包裹皮手套的手扶住额头: “on my god!这还真够刺激的。承太郎,干得不错,一口气就把这小子打晕了!这次自愿冒险的宫子小姑娘、主动谋划的花京院典明都帮了大忙啊,正好回去告诉花京院,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的朋友了。” 从墙上跳下,面无表情站在晕倒的龙崎身边,高大而矫健的青少年正是dio给龙崎的必杀任务目标之一,空条承太郎。他微微皱眉,低头查看龙崎的情况。一张格外坚毅英俊的混血面孔上,蓝绿色眼珠正略带不悦地凝视着龙崎额头——那里有一处异常的肉凸。 空条承太郎随手指了指昏迷一旁的少女:“……真是够了。老爷子,去把影川宫子带走,有事回家再说。” 乔瑟夫·乔斯达抱起了昏迷的宫子,空条承太郎弯腰将影川龙崎抗在肩上,几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 龙崎神色恍惚,视线虚无,平躺在一张榻榻米上。 空条承太郎面无表情地跨跪在他身上,裹着学生服的臀部压住了他的大腿而使龙崎动弹不得,在紧身内衫中隐现漂亮肌肉轮廓的上半身微微前倾。他脸庞低垂,蓝绿色眼眸专注地凝视着龙崎,宽大温热的双手捧住了他脸庞两侧。 自他体内浮现而出,犹如古罗马战士一般,具备狂野黑发、冷峻五官与强健肌肉的深紫色人形‘替身’同样面无表情,一只虚幻的手却平放在龙崎额头正中,两指仿佛捏住了什么存在感强烈又令人不适的细小玩意。 ——呃。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他是……空条承太郎……?对了,我得、得杀了他……! “不想自己的大脑变成一滩烂泥就别动。”空条承太郎察觉了影川龙崎的睁眼与苏醒,但对那骤然冷酷敌视的目光视若无睹,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动摇,用冷淡又轻微粗暴的口吻说了他一句,“开始了。” “滋……嗤!” 空条承太郎的替身捏住了龙崎额头上微微蠕动、仿佛活着的畸形蛆虫一般丑陋突出的肉芽,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正中出现了皮肉被拔起一般细微的痛楚。 龙崎刹那间明白了,倘若自己稍微动弹一下,额头上的某个东西便会破坏自己大脑、让他死得凄惨至极的事实。生物求生的本能,令龙崎紧张僵硬到强制自己一动不动,只能被迫地把性命放在别人手上。 肉芽被捏住的一瞬间,一条原本吸附在龙崎额头的触足骤然弹射至空条承太郎手背上,深入皮肤探进血管,在皮下显露恐怖的突起形状,犹如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肉触不断朝着空条承太郎的大脑方向飞速进发! ——这、这家伙……这个人……! ——他在救我?救一个想杀了他的敌人?开什么玩笑……?! ——我影川龙崎,怎么可能会……欠他一命!! 影川龙崎的额角迸出青筋。倘若只是随手而为,那么他只会在自己被救之后放过空条承太郎的命,但在下一次见面依然会取走他的头颅。 但是!倘若对方冒着生命危险救助自己,又或者为了救他而死去…… 这种事情,龙崎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他绝不会欠下敌人的人情和生命!这对他来说是比‘失败’更加深刻的耻辱! 肉触在抵达空条承太郎的小臂时,一个漆黑细小的门骤然显现,那根深入他手臂的触足如同被牙签挑出坚壳的蚌肉,强行向无人的方向飞射而出。 “……哼。”空调承太郎嘴角微微上挑了些许。 只是这短短的两秒钟……深紫色替身便捏着肉芽的顶端将其硬生生拽出了影川龙崎的额头,并在发出怒吼的同时,像抽扒鲫鱼的筋一般狠狠一拉,从空条承太郎的小臂中抽出了全部肉芽! “‘波纹疾走’!”身边一直紧张到冒汗,自始至终观察着他们的乔瑟夫低喝一声,戴着手套的手掌间浮现细微的金色电弧,毫不犹豫握住了替身丢开的肉芽。在一股蛋白质的臭味中,肉芽在弧光内消失殆尽了。 空条承太郎拔出了龙崎额头上的肉芽,毫不留恋地起身远离了他。 “呼……唔……!” 龙崎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猛然直起上半身,一边颤抖地喘着粗气,一边下意识伸手摸上额头原本肉芽钻入的部位…… 指尖触及纤细的破损感与粘稠湿热的血,但鲜血因为‘治疗’速度极快,没多久便自动被白血球凝固了,只有一道深红的血痂残留在额头与指尖。 这一刻,龙崎被扭曲压抑的真正的精神解放了。 他想起了一切—— 冰冷的午夜、危险妖艳的男人、被操纵的精神、旖|旎的幻想…… 强烈的耻辱感像汹涌的浪潮一般冲刷着他的意志,这一刻,明白了一切的龙崎几乎想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从未如此渴望自己的替身能力是‘消除记忆’之类可以抹掉黑历史的存在,种种被扭曲的精神一旦释放,龙崎简直羞愧得想死。 他甚至曾经把dio当作了……臆想的……那种、那种人! 对那样的渣滓下跪!还口称什么大人! 令人作呕!恶心! ……龙崎静默良久,手掌死死攥在一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突。 他颤抖的目光逐渐平静,转化为深刻的憎恶与痛恨。 强烈的愤怒令他眼周浮现浅浅的红色,腮帮也因咯吱咬死牙关而绷紧了。 “dio、dio、dio……我非……杀了你不可……!!!” 第16章 觉悟。 龙崎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擦了一把白净额头上的血,看向周围。他正躺在一间典型的日式茶屋内,身子底下垫着榻榻米,本来占据屋子中央部分的茶桌与茶具都被推到了角落,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头戴剪碎了后半部的特制帽子的男人,正背对着龙崎站在茶室门口。 他背影高大强壮,宽阔的肩膀收窄到腰臀,肩膀上升起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显然正在抽烟,但烟味很淡,相反有一股清甜的桃子味道,他在抽的是水果烟,年纪大概并不很大,夹烟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宽大,衬托得指间香烟也变得纤细窄小。龙崎想起夹烟的这只手属于面容坚毅英俊的空条承太郎,这样奇特的反差中竟然显得他有一点可爱了。 空条承太郎救了他,将他从被扭曲了自我的精神,从而狂热盲目的迷信dio的悲惨境遇中拉出,龙崎心情有些复杂,他转过眼神,望向旁边正在笨手笨脚摆弄着茶具,将和高壮身材截然相反的精巧茶杯叩转回来再倒入茶水的白种人老人。他的面容虽然十分苍老了,但却依然能看出轮廓与身材同承太郎相似的部分。 比起空条承太郎沉默抽烟的表现,老人察觉了他的目光,立刻也抬起湛蓝纯粹的眼睛,朝龙崎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怎么样,感觉舒服一点了吧?稍等稍等,我正在弄茶……算了,真麻烦,你喝不喝咖啡?是最好的美式咖啡喔。” 他刚才甚至还想直接把乔瑟夫·乔斯达穿腹……龙崎内心对dio的厌恶与憎恨更上一层楼,他有些疲倦地朝对方弯了弯嘴角:“叫我龙崎就好。咖啡也很好,非常感谢,乔斯达……先生。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碰到一个叫花京院典明的人?还有我妹妹影川宫子,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花京院刚刚拔出‘肉芽’,现在正在里面的屋子里休息。他中午强撑着爬起来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又把你的替身能力全部告诉了我们,还用‘法皇之绿’援助了战斗,现在大概正在睡觉吧。至于宫子小丫头——” “——哥哥!哥哥!” 乔瑟夫还没说完话,茶室外的横向走廊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宫子一边大喊着一边匆匆奔跑进屋,空条承太郎在她撞进来的时候侧了一下身子,免除少女一头撞在他胸口的窘境。于是宫子便猛地扎进了龙崎怀里,撞得他上半身朝后一仰。龙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慰的话,就低头看见宫子埋在他怀里,抓皱了他胸口的衣服,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怎么哭了啊,我可爱的宫子?”影川龙崎心里也有些酸涩,他本以为宫子会向他撒娇抱怨自己被切掉一块肉的手指,可她一旦开始掉眼泪,将心爱的亲妹妹从小宠爱到大的龙崎就更加难受了。他温柔地托起宫子布满泪水的脸蛋,替她轻轻擦去眼泪,怜爱地亲了亲女孩垂在额头上的整齐额发,“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在这里呢。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辛苦你了,宫子。” 呀嘞呀嘞。空条承太郎用手指掐灭了香烟,按了按帽檐,转头瞥了一眼正盘坐在地上的乔瑟夫。后者会意地悄悄起身,和自己的外孙一道离开了茶室,将空间留给这对遭遇了曾经难以想象事情的兄妹。 “呜呜呜…哥哥…我好怕啊哥……简直要撑不下去了…想起哥哥被、被…我就好难受……!”没有了不熟悉的人站在身边,一直忍耐着抽噎的宫子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得一点都不好看,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惨兮兮的。 龙崎抱紧了对他而言异常娇小的妹妹,替她擦眼泪、梳头发,轻轻拍打着少女纤细的后脊安慰。他难以想象,一直天真懵懂的宫子是怎样鼓起勇气跟随他来到花田町,又是怎么在忍耐着手指的剧痛情况下找到承太郎他们,最后甚至不在乎自己受到伤害而愿意让花京院的替身寄宿在自己身体内。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妹妹为了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痛苦,龙崎的身体就不由地因为惭愧与自责颤抖起来。他总是叮嘱宫子,受到委屈了一定要来找哥哥,谁敢惹宫子哭泣他就会狠狠的教训那人,但没想到,现在惹宫子痛哭的人正是自己。 甚至她哭泣的理由,也是担心龙崎的遭遇,担心龙崎回不来了。 “对不起。叫你担心了……”龙崎放缓了声音,用好像畏惧惊扰了什么胆怯的小动物一样的语气道,“我保证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宫子。” 即使‘变好’的代价是让他投身于地狱,即使这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代价。龙崎沉默地下定了决心,他钴蓝色的虹膜在眼睫下冰冷得如同冬日河面漂浮的厚厚冰川。对付dio那种人一定不会是温暖快乐的旅程,因此必须将道德与良知丢弃,像抛开一件炎炎夏日里披在肩头的羽绒服。 此刻的龙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幼时他与父亲有关‘英雄’的对话,那时他说,英雄必须比恶人更恶,比恶人更狠,比恶人更强,这样才能保护身边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用同伴的死伤激发自己的斗志。 ‘我必须拥有觉悟。杀人的觉悟、牺牲的觉悟、狠辣的觉悟、不惜一切的觉悟。没错……这都是必要的。如果为了保护什么,就注定必须失去什么,既然‘失去’东西的只有我,那么这就一定是正确的吧。’ 龙崎抚摸着妹妹的秀发,沉默而坚定。 *** “……就是这样。我在医院听到了‘空条承太郎’这个名字,然后想办法找到警局,正好碰见了空条承太郎的妈妈空条圣子女士,我向她求助,没想到圣子阿姨一下子就相信了我的话,带我去见了承太郎。不过他说自己身上有‘恶灵’,恐怕会伤害到其他人,因此不肯走。” “我们没办法,就又离开了。圣子阿姨这段时间都允许我住在空条宅,她打电话给承太郎的外公求助,说他的外公也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说不定能帮助承太郎,让他安心下来,离开监狱……后来乔斯达爷爷带着阿布德尔先生——就是那个埃及人打扮的人——也来了,他们似乎做了什么,监狱里的温度升高,承太郎像被抓起来了一样撞来撞去!” 经过了长时间的哄妹妹工作,宫子总算收起眼泪,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她一边熟练地使用刚才被乔瑟夫摆弄而不得的茶具,为龙崎和自己行云流水地添茶,一边向兄长讲述,这段时间与他分开之后自己的经历。宫子的声音娇嫩又柔和,她跪坐时的姿态和母亲有种别致的相似,但更有活力。 “乔斯达爷爷的义手都坏掉了,感觉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打架一样!接着承太郎面前的栏杆自己扭开,他走了出来。乔斯达爷爷带大家到咖啡厅里说话,据说又一个吸血鬼占据了乔斯达爷爷祖先脖子以下的身体,而他的复苏和一个叫‘替身’的东西有关,据说因为血脉的缘故,因为命运,必须打败他之类的……” “我们住了一天,我和他们说了哥哥的事情,乔斯达爷爷说不用我操心,一切有他们呢,早上承太郎出门上学,没到半个小时就带着满脸是血的花京院哥回来了,他们说花京院哥是被一种能控制人内心的‘肉芽’寄生了,基本很难□□,又说哥哥的情况大概和花京院哥一样。但是花京院哥额头上还是被拔出了一根很丑的肉虫子一样的东西,他说了一声‘请求你们救救龙崎’之后就昏倒了。” “我在花京院哥醒来之后看了他一次,和他说我想帮忙救哥哥,花京院哥问我‘这很困难,会受伤’,我说我不怕,他们就同意了。让我在看见哥哥的时候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张开嘴就好……接下来我醒来时就在空条宅了,听圣子阿姨说你已经没事了就立刻过来了。哥哥果然没事了,真是太好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花京院哥吧?他也很担心哥哥呢。” 龙崎安静地倾听宫子的描述,他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接过宫子递来的一杯茶水,漱口一次,才慢慢喝下去。热腾腾的茶水气味甘甜,后劲儿微苦,让龙崎心情沉重。他笑着道:“好啊,我们一起去看典明吧。” 第17章 血脉。 龙崎最终还是没能和宫子去看花京院典明。 原因是宫子终于看见了他额头上的血痂,于是一边喊着“我去叫圣子阿姨来!”一边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茶室内。龙崎无奈,只好老实地盘腿坐在地上,等待宫子凯旋。因为这个原本很爱撒娇的小女孩现在一脸严肃的对龙崎说教:“哥哥不可以跟着我走,你受伤了就得呆在这里!现在我照顾你!” 为了不惹宫子往腮帮子里存一打气,龙崎明智地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保证道:“我不会乱跑的,这是别人家嘛。在别人家乱跑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表现。” 不过这话又惹得宫子一阵“人家刚才跑了诶,不会让阿姨生气吧?”的自我怀疑,龙崎只好用对付那些因为着迷他而凑过来的女孩子的语气说:“怎么会呢?宫子这样可爱,跑步时简直像只小兔子,没人会舍得怪罪你的。” 宫子心满意足地走了,龙崎无聊地给自己倒茶。淡绿色的温热液体顺着纤细的白瓷壶嘴落进茶盏内,杯口形状类似盛开的花朵,配合院落中竹节滴水、轻敲基石的空灵声音,已然西斜的日头带来的、照射在木地板上的暖黄光线,还很有些令人愉快的雅致的静谧。 ——直到静谧被一个冷淡低沉的男声打破。 “喂。”龙崎听到背后有人一边靠近他一边说,“过来上药。” 他转过头,望见身材高大,进门时遮蔽住斜阳昏黄光芒的空条承太郎。他强壮的剪影在夕阳下显得十分清晰。阴影笼罩着承太郎,将那双蓝绿色、在光线下反射出微妙色差的眼珠衬托得冰冷而寂然。 但空条承太郎的手上却拿着一个药箱。而他也把最外面套着的校服改制长风衣脱掉了,紧绷的浅紫色内衫在他跨入房间,弯腰放置急救箱时凸显出肌肉隐约的轮廓。分明看脸也是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十七、八岁学生,但这家伙却有种格外……微妙的男性魅力。说不准和龙崎一眼,也很受女孩子欢迎啊? 更加让人不太自在的是,眼前的男人救了他。而龙崎看着他,却莫名联想起那个夜色下拥有魔性魅力的妖艳男人,dio。仿佛他们有某种共通之处。 “……谢谢,辛苦了,空条君。”龙崎为了避免尴尬,努力用异常客气的口吻回答。他看了下承太郎身后:他母亲不在吗?之前宫子不是说找圣子阿姨…… “那女人正在准备晚饭。”空条承太郎的话打断了龙崎的思路,他打开急救箱,翻出酒精棉、气味辛辣的膏药和纱布,一边用熟练到让龙崎困惑他是不是经常受伤的动作给龙崎的额头上药,一边突兀开口说了一句。 龙崎没动弹,任由他给这漂亮的脑袋裹上一层层纱布。他忍耐着承太郎略微粗暴沉重的手劲儿,有些惊讶对方的敏锐。 ……不,也可能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 “既然没睡着就来吃饭。”空条承太郎给龙崎包扎完毕,纱布将他的额头很完美地裹住了,连脑后的蝴蝶结都很结实,“正好老爷子有话跟你讲。” “乔斯达先生竟然有话和我说吗?” 龙崎随之站起,这时他才意识到,空条承太郎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往上,而他自己竟然还比对方矮那么几厘米——这让他有点不爽,着实是男性自尊心作祟。他才十七岁吧?长这么高!怎么发育的?原本龙崎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中已经很高了来着……啊。真是不爽啊。以后的睡前牛奶绝对不能忘记。 “啊。那老头子看着杂志忽然嚷嚷起来,什么‘影川龙崎的脸好眼熟!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了!’……吵死人了。” 空条承太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龙崎解释了。 龙崎嗯了一声,心里也多出了一点儿困惑。乔瑟夫·乔斯达说他很面熟?可是龙崎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亲戚……父亲那边倒是从来不说他的父母,难道是这样?可有一次父亲醉酒,对他抱怨了一句‘我绝对不会像那个不负责任,抛弃妻子孩子,出轨还家暴的男人一样’,这也和乔斯达先生不太像啊。 短短几步路,龙崎已经头脑风暴到他是不是和空条承太郎有血缘关系了,但他在承太郎拉开木门,踏入客厅之后,看见了乔瑟夫,反而将之前的想法一扫而空——白发老人摘了帽子脱了外套,穿着白色内衫大大咧咧地正和一条鸡腿做斗争,好牙口一下撕开一条汁水丰沛的条状肉…… “哦哦!承太郎、龙崎,你们来啦!”乔瑟夫用油乎乎的手比划了一下,“再不来我就把鸡腿全吃光了,你们就只能看着光盘子了。哈哈哈!” ……嗯?乔斯达先生竟然叫了相对亲切的他的名字?龙崎一愣。 “真是够了,别在吃饭时口沫横飞!”空条承太郎眉头紧锁,盘坐在桌边。他刻意为龙崎留出了一点空位。 桌子边坐着三个人:之前的埃及打扮的黑皮肤男性、乔瑟夫·乔斯达、空条承太郎。空位就在黑皮肤男性和承太郎之间,正对着乔瑟夫。龙崎低声道“打扰了”,也盘坐下来,朝左侧的埃及打扮的男人露出微笑,伸手道:“你好,我是影川龙崎。谢谢之前你的手下留情。” 黑皮肤男人正是曾经围攻他的人中,那个有着鸟首人身替身,操纵火焰绳索的男人。他同样哈哈笑了笑,与龙崎握手:“穆罕默德·阿布德尔。一个占卜师。” 龙崎与阿布德尔客气了几句,转头望向乔瑟夫,他正边吃鸡腿,边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还没等龙崎张口询问,乔瑟夫就主动道:“承太郎!你把你的帽子借给龙崎一下。龙崎,你拿着帽子做一下这个表情。” 乔瑟夫调整了一下脸部肌肉,露出了一副傲慢、略带讥讽的神色。 影川龙崎:……? “哼。”空条承太郎竟然没有对乔瑟夫的话反驳,直接将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下来,递给了龙崎。而后者茫然接过,视线游弋在三个人脸上,看见空条承太郎默默地端坐,而乔瑟夫还在努力给他示范表情,有点无奈地呼了口气。 ——好吧,谁让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龙崎略微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侧脸,眼珠则向斜下方看去。他半垂着眼帘,下颌微抬,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将帽子轻巧戴在头上,帽檐的阴影笼罩住了他小半张白皙、英俊的侧脸。 ……乔瑟夫看着这一幕,突然愣住了。 “西……”他似乎喃喃了一句什么,但又半路截止。龙崎恢复了自己原来的表情,将帽子还给承太郎,有点困惑地看向乔瑟夫。而在他的目光下,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抓起身边的咖啡,猛灌进嘴里,等他吨吨吨喝完,才抹了把嘴角,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令桌上的碟盘都跳了挑。 而后,乔瑟夫目光锐利地一手指向影川龙崎,声音洪亮而豪迈: “果然!你是有着齐贝林血脉之人啊——!” 第18章 过去。 “……抱歉,我不太懂……?” 短暂的沉默之后,龙崎一头雾水地发出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疑问:“说来我的全名是「影川龙崎」——” “那个有什么关系?”乔瑟夫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朝自己的外孙一指,“承太郎他还不是现在姓空条,难不成他就没有乔斯达血脉了吗?说来真巧啊,齐贝林和乔斯达的血脉到现在都不是自己的本姓了。” “不、呃,我的意思是,”龙崎用指尖擦了擦鼻尖,“乔斯达先生,你会不会认错人了?我从没有听父亲说过自己的祖先……” “你的下一句话是,「不能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乔瑟夫道。 “不能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呃!?”龙崎惊了一下。方才乔瑟夫的语言,简直像是他彻底看穿了自己的内心一般,那如同赤身于雪地的惊悚感,令龙崎不禁向乔瑟夫·乔斯达这个六十岁往上的老人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乔瑟夫正正地盘腿坐在桌边,双臂交叉,严肃道,“那我直接告诉你为什么那么确认吧。首先,你和西撒实在长得太像了。除了一部分的不同……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及性格之类的,但脸的确非常相似。其次,既然你父亲没怎么和你说过祖先的事情,那也很有可能没错不是吗?” 龙崎下意识点了点头,乔瑟夫的话的确勾起了龙崎的好奇心。但出于天生玩乐的心态,他笑着故意道:“乔斯达先生这么肯定,难道已经调查过我了?” “……咳咳,这个嘛……嗯咳咳。怎么会呢!” 乔瑟夫吭吭咳嗽了几声,龙崎歪了下头:这个反映……不会被他说中了吧。 “——总之!”乔瑟夫扭转话题,“如果你对齐贝林这个姓氏有甚么困惑,那就尽管问我吧。虽说我不是你的长辈,但却对齐贝林非常了解。” “要说为什么,当初我可是很努力地托人寻找西撒的兄弟姐妹啊,不过在知道他们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得很平静之后,就没有再去打扰。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的确有个男人和外国女性生下了一个叫「约瑟夫」的男孩儿——那大概就是你父亲了。至于他为什么又远渡大洋,跑到这个岛国,那就是我不太清楚的事情了。” ——父亲原来叫「约瑟夫·齐贝林」吗?后来才改名为「影川伊」的? “西撒?西撒·齐贝林是你的朋友吗?乔斯达先生。”龙崎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那个人名,“除了他之外,你还知道谁吗?有关齐贝林的事情能否详细地同我讲一讲呢?我对此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那就从最开始,我的祖父乔纳森·乔斯达开始吧……” …… 乔纳森·乔斯达原本是一位贵族的独生子,他的母亲在一场暴雨造就的车祸下为了拯救他而死去,与此同时,乔斯达将一个名为布兰度的男人当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留下了戒指,承诺会报答他的救命恩情。 后来,布兰度病死了,他的儿子迪奥·布兰度——也就是曾经年少的dio——拿着戒指和信来到了乔斯达住宅。乔斯达先生因此将他视为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并宣称迪奥是他的养子。但入侵了这个家庭的迪奥是个天性邪恶的人,他不但一直排挤打压着乔纳森,而且做出了各种过分的事情,企图令乔纳森变成一个只会屈从于他的孱弱的废物,从而夺取乔斯达家的财产。 ——但他失败了。乔纳森·乔斯达是个格外顽强的人,他在精神上无与伦比的坚毅,而意识到自己压根无法用这种方式打败乔纳森的迪奥,也因此改变了策略,用虚假的友好面具对待乔纳森,令他对自己放下警惕。 很快,两人都成年了。乔斯达爵士却因为生病而卧床不起。乔纳森偶然从信中发现,布兰度先生和自己父亲病情惊人的一致,他因此生出了警惕,夺走了迪奥亲手要送给乔斯达爵士的药片,在确认那药片其实是毒药之后,独身前往下三滥和恶棍们生存的烂泥般的食尸鬼之街,尝试寻找毒药的源头。 在那里,乔纳森结识了他一生的好友,罗伯特·e·o·史比特瓦根。那时的史比特瓦根是个混混头子,但他为乔纳森的绅士风度折服,从此跟随着他,成为了他坚定的友人。 “……现在的spw基金会就是史比特瓦根爷爷创造的,他后来还找到了石油,如果没有他,我和爱莲娜奶奶恐怕会生活得比较辛苦吧。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乔瑟夫情绪激昂道,“虽然我很遗憾史比特瓦根爷爷没有和爱莲娜奶奶……” “说重点,老头子!”承太郎不耐烦地道。 “好了好了,我就快说到了!”乔瑟夫只好止住话头,继续道:“……在史比特瓦根的帮助下,祖父他找到了迪奥买毒药的地方,并说服了卖药人作为指认迪奥谋杀的证人,他们回到了乔斯达住宅——” 面对指控,迪奥他装作一副承认自己错误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拿出了「石鬼面」——那是属于柱之男卡兹创造而出,专门激发大脑内潜力的道具,人类只要使用,就会变成无法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他杀死了乔斯达爵士,用爵士的血抹在面具上,而后将石鬼面戴在了脸上,变成了吸血鬼。 乔纳森也因此和迪奥展开了殊死搏斗,在大火摧毁了乔斯达住宅之后,迪奥也被火焰吞噬,重伤的乔纳森就在此刻,遇见了波纹战士,威廉·a·齐贝林! “「波纹战士」?”龙崎好奇地瞪大眼,“这个称呼……感觉好酷啊!” “哼哼,那是当然。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初我可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波纹战士」啊!你看,这就是波纹。”乔瑟夫一被打断,立刻转移注意力。 他单手握住了桌面上承太郎还没喝完水的茶杯,手指间浮现出金色的细微电流,而后将杯子豪迈地杯口朝下——被子里的水竟然如同果冻一般凝固在容器中,没有分毫滴落! 龙崎伸手摸了摸杯沿,眼睛发亮地看向乔瑟夫:“酷!这就是之前乔瑟夫先生消灭那根从我额头上抽出来的……叫「肉芽」的东西时,做的事情吧!” “没错。「波纹气功」可是吸血鬼和柱之男的致命弱点。”乔瑟夫看着一脸惊叹的龙崎,内心深处不仅满足,而且洋洋得意,“怎么样,龙崎!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把它教给你噢!不过嘛,学它可是很辛苦的,你可别半途而废啊。”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乔瑟夫先生!” 龙崎立刻给乔瑟夫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上去。乔瑟夫哈哈大笑,随手放下承太郎的杯子,拿起了龙崎递来的茶水…… 这两个家伙……承太郎从胸腔里长长地出了口气,把杯子放在自己另一侧:“真是够了。老头子,你还没讲完吧?还有你,影川,别前仰太过了。” 承太郎高大强壮,坐姿气势逼人,语气干脆利索,如同黑道大佬般沉着强硬,说话时低沉的嗓音自带不怒自威。他这样的人,仿佛向谁用命令的口气说话都是理所当然的一般,龙崎下意识听从了承太郎的话,老老实实坐回了原处,等他坐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为什么这么自觉地就听了他的话啊?!」 好在下意识听话的人不止龙崎一个,老实不再炫耀波纹气功的乔瑟夫轻咳两声,继续道:“刚才讲到哪里了?对了。……总之,威廉·齐贝林正是追寻吸血鬼踪迹而来的波纹战士,他得知了祖父和迪奥的事情,立刻赶来帮助乔瑟夫,并传授了他「波纹气功」作为打败迪奥的力量。” 乔纳森学会了波纹,与齐贝林先生一道出发对付迪奥,在这期间,为了拯救乔纳森,齐贝林先生将自己最后的波纹传递给他,而后死去了。乔纳森也因此终于打败了迪奥! 但谁又能料到,只有一个脑袋的迪奥竟然依旧没能死去,而是被他的仆人悄悄送上乔纳森与他的妻子爱莲娜前往美国的新婚船只,最终,乔纳森保护了他的妻子与一个陌生的女婴,而他自己连同迪奥、船只,一道坠入深海。 …… 奇怪。龙崎望着讲述中的乔瑟夫,微微皱眉。这个情节——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莫名的眼熟……好像自己从哪里听过似的? 在哪里听过呢?他开始努力地思索起来。 “——在你十岁时,父亲曾经和你讲过类似的故事。”龙崎的耳边传来一个清澈、冷淡的男声,随即,一只黑色的强壮成人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替身·传送门」自发地浮现而出,贴着龙崎的耳侧说。 “对了,就是那个。我小时候和父亲说有关英雄的事情,于是他给我讲了个故事……有关英雄和他拯救的幼狮的故事。怪不得感觉听过!”龙崎恍然。 他转过头,亲昵地与自己的替身额头相抵:“谢啦,传送门。” “不客气,龙崎。”替身「传送门」将双手放在他肩头,声音像湖水般平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无法听见我的话,那时候我太担心你了。不过,现在你没事了,我非常高兴。还好你恢复正常了,龙崎。” 第19章 认同。 龙崎刚刚同传送门聊天结束,一转头就望见了两张震惊脸。 当然,空条承太郎并没有露出那样外露的表情,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乔瑟夫·乔斯达与穆罕默德·阿布德尔就一脸醒目的惊愕——没过多久,阿布德尔的表情收拢了许多,若有所思;乔瑟夫却更加夸张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on my god!你的‘替身’竟然会说话?有自我意识?!” “虽然这类型的‘替身’很少见,但我也曾经听说过有人和他的替身吵架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当真,看来替身和本体的确可以有着不同的思维?”阿布德尔感慨道,“‘替身’果然非常神奇,想要弄懂还早得很啊。” “‘传送门’和我从小就在一起,大概因为我们是共生的关系,所以有这种情况吧。”龙崎满不在乎的说。传送门对几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重新消失,回到了龙崎的体内,而他则看向乔瑟夫,“之后的故事怎样了,乔瑟夫先生?” “唔噢,对了,差点儿忘了要讲。继续继续。”乔瑟夫出了口气,“被救走的女婴便是我是母亲伊丽莎白,父亲乔治则还在艾莉娜奶奶的肚子里怀着。后来艾莉娜奶奶被人救走,史比特瓦根爷爷在祖父死后一直帮助着我们一家,同时调查着有关石鬼面的事情……” 史比特瓦根终于查到了一种名为‘柱之男’的存在,其中的领袖卡兹便是制造石鬼面的真凶。他们在吸纳了足够多的血液能量之后经历两千年沉睡而苏醒,为此,乔瑟夫不得不与他的同伴,也是曾经的威廉·齐贝林的后代——西撒·齐贝林共同战斗,抵抗柱之男。 战斗中,西撒不幸牺牲,乔瑟夫付出了半只手臂的代价,终于将柱之男全部杀死,直到五十几年后的现在,曾经杀了乔纳森,又被抢走了脖子以下身体的dio所在的棺材被打捞出海,受到身体血脉的影响,突兀获得了‘替身’的dio也同样令乔瑟夫、空条承太郎拥有了‘替身’…… “事情就是这样了。”乔瑟夫说,“总而言之,那个操控你刺杀我们的人,就是与乔斯达家族拥有很深渊源与仇恨的迪奥·布兰度!现在则是吸血鬼dio!” 龙崎多看了乔瑟夫几眼,他对于乔瑟夫在自己的事情上异常简略的情况并没有太过在意,虽然和他们相处不久,但乔瑟夫并不残忍狠辣,他对有关西撒事情的简略,很大可能是源自于内心对友人之死的悲伤。 至少一个在过了五十几年还能清晰记得朋友脸孔,从而很快认出与其面容相似的后代影川龙崎模样的人,他与他朋友的友谊应当坚定得让人羡慕吧。 ……稍等一下。龙崎想到这里,忽然微微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乔瑟夫的讲话中,默认了作为齐贝林后代的身份,不再有多少别扭推诿了。 这还真是……龙崎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甚么,他端起自己的热茶喝了一口,让温暖的液体在口中熨贴舌尖,心情有些复杂,但最后归为释然。 齐贝林就齐贝林吧,龙崎知道自己姓影川就行。又不是逼着他改名字,随便怎么样都好,其实‘齐贝林血脉’这个身份也不是那么不好嘛,毕竟乔瑟夫嘴里的齐贝林各个都是英勇无畏、具备着强大精神与胆色的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英雄’——而龙崎,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英雄了。 “乔瑟夫先生,”龙崎放下茶杯,“你们现在已经被dio下令刺杀,目前有什么想法和目标吗?”他顿了顿,神色坚定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杀死dio。如果你们同样有这样的想法,我很乐意加入,但如果没有,我就自己去。” 空条承太郎皱起了眉,乔瑟夫也露出微微愣怔的表情。 两人已经从龙崎的话语中听出了那宛若磐石的坚定杀意,虽然龙崎的语气轻描淡写,眼神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阿布德尔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自惭形秽,乔瑟夫道:“唔……当然,我们也绝不会就此坐视dio肆虐的。” 他露出了一点犹疑的表情,沉吟片刻,才道: “其实我已经打算在这几天之内就前往dio所在的地方了。不过目前为止,用我的替身‘隐者之紫’拍摄出来的‘念照’上,dio都处于一片完全的漆黑之中,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东西,也就没办法知道他身处何处。花京院在勉力放出替身之后就昏迷了,龙崎,目前只有依靠你了解的情况,看看能否得到更多有关dio藏身之处的线索了。”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龙崎微微皱眉,开口阐述。他将自己前往埃及旅游的一系列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尽可能的完善细节,希望能够帮到乔瑟夫等人。 “唔,这么看来,dio的老巢很可能就在埃及了。”乔瑟夫摸了摸下巴花白的胡茬,“他是个傲慢自大的男人,拥有非同一般的气度,很难想象是会因为恐惧而逃离自己所在位置的家伙。不过,龙崎……你之前说,你曾经同dio交手?” 乔瑟夫蔚蓝的眼睛在谈论到战斗时显得清澈而专注,他望向龙崎,后者肃穆地点了点头:“是的。那时候我遇到dio,简直连呼吸都没办法继续了,但最后还是抱着殊死的决心向他挥拳攻击……切断了他的手脚,可是下一刻就恢复原状了,而且,我总觉得……dio他的替身能力,恐怕非常可怕。” 虽然有些贬低自己,但龙崎向来不是为了面子可以疏忽大意的人。他踟躇片刻,便直接道:“一瞬间就到了我的身侧,而我已经被肉芽寄生了,这个时间段里,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和我真正战斗的第一个替身使者,我之前从未接触过其他能力的替身使者,无法确认那到底是瞬移、幻术,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感到毛骨悚然的危险,那是一种我完全无法抵御的预感。” “能够与dio交手而不死,这样的经验已经足够珍贵。”阿布德尔感慨道,“说来惭愧,本人在面对dio时,被那可怕的压力逼迫到只能逃跑了。龙崎,你有了这样的感觉,已经是足够珍贵的情报,说不准就能从中了解到什么。” “我明白的,”龙崎开玩笑道,“一个替身侍者被摸清了自己的能力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这已经足够明显了。我不就是个好例子吗?我会尽可能地回忆细微处,思索他的替身能力究竟是什么的。” “用不着太过在意,”空条承太郎忽然插|口道,“尽力就行了,反正那种家伙迟早会被砸碎。” ……这是在劝慰他这个刚刚脱离阴影、拔除肉芽的人,不要总是想着dio的事情吗?龙崎愣了一下,他之前就对空条承太郎给他拔除肉芽、为他包扎伤口,而对眼前这个高大冷酷少年产生了一定感激,现在就自然而然地往更为温暖处思考了——空条承太郎果然是个好人啊。 他对眼神冷静的高中生笑了笑:“我当然相信空条君了。对了,空条君名字的罗马音是kujo jotaro吧?之前说故事时就注意到了,和乔纳森·乔斯达,以及乔瑟夫先生的名字一样,都带着jojo啊。总叫空条君也太生疏了,能直接这么叫乔乔(jojo)吗?噢、空条君也可以叫我龙崎,或者阿龙!这都是熟悉的朋友和家人们叫的昵称。” 真是够了,不要老是这么自来熟啊。简直和老头子在某种地方像得让人受不了,谁才是他的外孙啊。……空条承太郎压了压帽檐:“…随你。” 龙崎相当高兴地朝他眨眨眼,充满魅力的wink~了一下,习惯性放电。 乔瑟夫哈哈大笑,顺便和龙崎碰了个杯:“‘阿龙’这个称呼,在日本该怎么说来着?对了,是很可爱(かわいい)吧?非常适合你啊龙崎!” 龙崎一饮而尽:“不对啦乔瑟夫先生,更准确的应该是かわいらしい嘛。” “日本的话都差不多,将就着来就行了……”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这时候,饭菜也被空条圣子——本名贺莉·乔斯达,乔瑟夫的女儿,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外国女性端上来了。 她虽然有着欧美人的外貌,举止气质却如同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和龙崎的母亲有点类似,让他对她非常有好感,连忙起身,帮忙摆盘子,还在用餐前亲切又真诚、熟练又热忱地赞美了空条圣子:“您又美丽,又擅长烹饪,空条先生能够娶到您这样的女士,真是令同为男性的我感到羡慕啊。”把空条圣子哄得眉开眼笑,还多给他加了几块点心。 吃饭前,龙崎还特意询问了空条圣子,影川宫子怎么不在这里,得到了对方的回答是“已经提前吃过,现在大概在花京院典明的屋子里看顾”,让龙崎也同样惦念起依然在昏迷的花京院典明,匆匆吃完了晚餐,就急忙朝他所在的房间跑去了。 第20章 释然。 太阳早已下了山,空条宅邸日式院子内有细微的流水与竹节敲打声,清脆悦耳,隐隐绰绰,在夜色中悠然回荡。 廊下挂着壁式挂灯,一盏盏散发出澄净的光晕,照亮了整条走廊,驱散了院子一小半的黑暗,致使这里不至于看不清路。 原先影川龙崎也知道空条家有钱,乔瑟夫·乔斯达是房地产大亨,空条贞夫是著名音乐家,空条圣子是乔瑟夫的独生女儿,空条家在寸土寸金的日本土地着实占据了颇大的一片,就算影川伊作为薪资丰厚的翻译官,影川自小从来不关心钱之类的问题,却也不得不承认:光凭家境,他比不过承太郎。 真是个悲伤的事情啊,这家伙比他高就罢了,之前他的‘替身’虽然是半途觉醒的,却可以从为龙崎拔除额头的肉芽看出也是个极为强力的近战替身。 龙崎心里有点唏嘘,但也燃起了斗志与竞争心——在过去,还没有这样能把他很多地方都比下来的同龄人呢! 龙崎虽然个性洒脱,但无论学习抑或外貌、家世、替身,他从没有输给别人过,也养出了一点隐含的傲气。 这点傲气并不外露,只会在他认同的朋友、异性、家人面前消弭,甚至于花京院典明都不晓得他的傲慢,谁让他是龙崎的朋友呢? 这也是为什么龙崎在学校的男性中,基本只和花京院典明谈笑聊天的原因。花京院典明在社交上可比龙崎出色多了,至少在同性中他名声不错,而龙崎嘛就很一般了,大部分男生都认为龙崎是个懒得搭理他人的花花公子。 不过他们也没说错,因为龙崎心中的一点傲慢,让他压根看不起除了花京院之外的同龄男性。 如果空条承太郎没有救过龙崎,恐怕他对这个同龄人也会生出排斥之心了。 龙崎走到花京院典明睡觉的卧房门口,他收束思绪,轻轻敲了三下门,而后缓缓将木门推开。 卧房不大不小,布置典雅,墙角坐落着便携式书架与一只描绘梅花的高大玉瓶,正中则是铺在榻榻米上的寝具,花京院典明就躺在里头,寝具边缘放着一盏小灯,之后则是跪坐着的身量纤细娇小的影川宫子。 宫子听见敲门声就抬起了头,对龙崎无声做了个“轻点儿”的口型。她身边放着一杯水,手里则捏着一根干净湿润的棉签,之前她正给花京院典明用沾水的棉签湿润干燥的嘴唇。 龙崎也点点头,反手拉上木门,盘坐在花京院典明床头的另一边,他朝妹妹眨眨眼,从小到大一直默契极佳的宫子立刻明白了哥哥想做什么,伸手将手里的杯子棉签递了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道:“人家跪坐半天,腿都麻了啦,本来以为圣子阿姨很‘西式’,没想到反而这么传统……” 她压了压身上穿着的淡粉色描绘樱花图案的簇新和服,有点尴尬。要不是她和龙崎要住在这里,宫子又有点洁癖,穿不了前几天的衣服,她肯定不会问空条圣子有没有合适的新衣服,结果得了这么一身和服,只能跪坐。好在宫子不很娇气,这衣服也足够舒适漂亮,她也就继续这么穿下去了。 “很好看哦,宫子,你很适合粉色,宫子穿着它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你的可爱啊。”龙崎也压低声音,笑嘻嘻地夸她,伸手轻轻捏了下她垂在脸颊边的发辫,“下面哥哥来吧,你先回去休息吧……对了,宫子。” 龙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有些严肃:“这段时间你一直和空条承太郎他们在一块儿,你……没有喜欢上他吧?他可不是个好男人,之前我打听他时,知道他在学校也不拒绝人家高中女生牵着手臂,态度却很粗暴。” “啊?这什么和什么嘛!哥你想多了吧?”宫子惊呆了,“我才不想和承太郎那样的男生交往,他太高了,而且肌肉也太结实了,况且还一身秘密……说到这个,我就要问你了哥,你是不是——嗯——” 宫子斟酌了一下语言:“——有超能力?” “……”龙崎被她问住了。 宫子虽然是询问的语气,表情却很是肯定,可见她这段时间纵使看不见‘替身’,却也能看出奇怪的地方。更何况宫子还参与了痛殴龙崎的战斗,她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现在她想听见自己的亲哥开口告诉她而已。 “……是啊,我,你花京院哥,还有那个埃及人,承太郎,乔瑟夫先生,他们都有。只是你看不到。” 龙崎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决定实话实说,他声音温柔中带着点儿小心翼翼,他担心宫子会因此难过自己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很喜欢幻想吗?而且他也有点为难,不知道宫子是否会因为自己这些年一直隐瞒着她超能力——‘替身’的事情而伤心。 出乎预料,宫子吐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果然是这样啊。虽然有点遗憾我没有,但哥哥有就挺好的。” “这么说来……小时候有个男生拽我辫子欺负我,哥哥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他就像被一拳打倒了,那时候压根不是哥哥说的‘因为欺负了宫子小天使,所以被上天惩罚了’的原因吧?还有之前,有个男生很讨厌的一直纠缠我,结果哥哥知道之后,他在公共场合裤子莫名其妙掉下大腿,露光数十次,还得了个‘脱裤变.态’称号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做了坏事所以倒霉活该’咯?” 龙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宫子说的都是他做过的,除此之外,他还悄悄痛殴并扒光了某个曾经尾随宫子的猥琐大叔,让一个想摸宫子的电.车.痴.汉永久性失去了头发和保护屁股的裤子布料,等等等等……但悄摸摸做和被说出来是两回事啊! “不但如此,花京院典明也参与了。”龙崎小声说。 花京院典明可比龙崎‘坏’多了,在精神上如何打击他人简直练得炉火纯青。 殴打小男孩还是龙崎十四岁时做的,他更倾向于殴打这种暴力手段,而花京院典明则是为龙崎献策,怎样加入使其精神崩溃的小办法。 他甚至还拿法皇之绿绑了一个在学校做校霸,欺负他人的男生去树上,扒了裤子的那种。虽然此人最后只是因为着凉感冒了三天,但其校霸气势与自尊心,早就随着被全校人看清楚的光秃秃的屁股和哇哇哭的眼泪一起消失了…… 花京院典明才是那个狠人啊! 他影川龙崎与之一对比,简直是个天使好吗? “噗哧。”宫子捂着嘴笑了,“所以啊,我完全不伤心哦。反而哥哥你可是因为你的超能力被坏蛋盯上了,你要小心才对。好啦,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也不说什么其他的了,咱们瞒着老爸老妈就行啦。哥哥加油!” 十五岁的小女孩眨眨清澈漂亮的黑眼睛,比了个握拳的手势。龙崎微笑着朝她挤挤右眼,目送宫子起身离开了卧室。与此同时,他下方发出了一个男声: “可别趁着别人睡着说人家坏话啊,龙崎。” 龙崎低头,颇为惊喜:“典明!你小子,醒了也不说话,我担心死你了!” 花京院典明躺在被褥中朝他微笑,因为苍白的脸色、干涩的嘴唇,以及额头上和龙崎一样包扎的纱布,他看上去活脱脱是个病号。龙崎把他扶起来,给他背后垫了几个垫子,让他能舒服点坐起来,才将水杯递过去。 “喝点水吧,你昏迷一天了,估计很渴了。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吃的,给你拿几个垫垫肚子。没事就好。” 花京院典明拿起水杯喝光了温水,舔了舔湿润的嘴唇。 他与龙崎相视一笑,之前□□控时间的不快,与花京院隐含的对连累了龙崎,甚至将他拉下水的歉意,一道融化在这微笑之中。 龙崎理解并原谅了他,而他也同样如此。他们是多年的挚友,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将话说出来,便能互相会意。 “宫子是个好女孩,我知道你迟早会告诉她我们的事情的,”花京院典明说,“替身,她现在接触到了,但却依然很平静,这已经很好了。” “是啊……”龙崎有些感慨,“我其实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强。” ——影川宫子为了拯救她而不惜冒险的种种举动,无视自己手指受伤的坚定意志,这份强烈的‘要帮助哥哥’的念头,已让龙崎为之心疼羞愧了。 “我睡着时有发生什么事情吗?”花京院将杯子放在一边,“正好睡了很久,现在也睡不着了,咱们聊聊天好了。” 龙崎哈哈笑道:“那行啊,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今晚我也住这!” “你昏迷的时候,我遇到了乔瑟夫先生他们……” 漆黑的夜幕之下,床头那展小小的、温暖的床灯照亮了卧室内一片区域。正在开朗讲述着的龙崎的面孔被灯光辉映,暖洋洋的,仿佛勾勒金边。 第21章 决定。 第二日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时,龙崎正躺在花京院典明的被窝里,占据了半壁江山,睡得沉而香。花京院翻了个身,有些朦胧的睁开双眼,不客气的用力推搡了几下龙崎:“醒一醒,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昨晚给花京院典明绘声绘色讲了半宿冒险故事的龙崎迷迷糊糊爬起来,行尸走肉般将手向床头摸去,从小到大和他一起睡在一个房间不知道多少次的花京院典明熟悉龙崎的习惯,自然而然的抓着属于龙崎的衣服放到他手上。龙崎便也相当熟稔的将衣服套在脑袋上,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穿全了外衣才疲倦的睁开眼。 “……啊,早上好。” “不早了,我们作为客人就要遵守规则,在别人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会惹人厌烦的。”花京院典明此刻精神焕发神采奕奕,除了裹着额头的伤口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病患。他猛地拉开木门让阳光照进来,龙崎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朝盥洗室走去:“我洗漱……” 花了十五分钟忙活,两个一样精神焕发的人才一道顺着原木回廊走向空条家的客厅。期间花京院典明同龙崎谈起了dio:“我会和你一起去面对dio的,说到底,这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放着不管这种事情做不到。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无法原谅当时因恐惧而怔住的自己。不管怎么说,我都得直面那个男人。” 他语气沉着,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龙崎却能彻底理解他的心情。同样作为被dio操.控了的人,龙崎对dio的恼恨中还夹杂了些惴惴不安的无措,但他却对这无措的来源感到茫然,只能确定这绝非对其产生的同情与恐惧。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与其他替身使者的见面会在这个时候……” 龙崎微微叹了口气,他的话尚未说完,只到中间,便骤然顿住了。因为一个饱含悲痛与惊惶的声音在不远处发出了嘶哑的吼叫,而那声音——龙崎与花京院典明下意识对视一眼:是乔瑟夫·乔斯达! ——怎么回事!难不成dio还派了其他替身使者来对付乔瑟夫他们吗!? 漆黑的‘传送门’无声无息紧跟而出,一拳砸在身边的木门上,一道发光的门卷着绚烂的星空向两人敞开。早已体验过无数次传送门的替身能力的花京院典明毫不含糊,与龙崎一道跨入门内,两人在另一扇直达客厅的门中走出,龙崎浑身肌肉紧绷:“发生什么事了,乔瑟夫先生!?” 映入眼帘的是神色焦急而无措的影川宫子,正攥着承太郎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面对面吼叫的乔瑟夫,面无表情却眉头紧锁的承太郎,以及侧身半躺在地上,额头浸满冷汗,闭眼昏昏沉沉的空条圣子,与她身边的阿布德尔…… 龙崎愣了一下,下意识弯腰想要抱起空条圣子。但当他的手掌触及金发女人的后颈与脊背时,一种如同某些凹凸不平藤蔓一般怪异的触感印在了手心,而转瞬之间又消失无踪。一根纤细而朦胧的绿色藤蔓的虚影从空条圣子的后背衣领中钻出,接着又如同梦幻般消失了。 ……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小时候还没有完全觉醒替身时的样子? 花京院典明已经上前劝解乔瑟夫,将这对祖孙拉开。龙崎看向阿布德尔与宫子,宫子结结巴巴的说:“刚才我正要和阿姨准备早饭,阿姨就忽然倒下了……我找到阿布德尔先生,但他说、说,是‘替身’在吸收阿姨的生命力……” “什么?怎么会?这不可能?!” 这话对龙崎来说,简直相当于他温柔的母亲其实是个连环杀人犯一样不可思议。从小与传送门相伴长大的龙崎无法理解‘替身会杀死本体’,他在婴儿时都没有被伤害,为什么圣子女士却会—— ‘传送门’俯身凝视了一会儿那缠绕在空条圣子后背上的替身,他语气沉着的说:“是有这样的可能的,虽然极其少见。比如,替身不是从小就拥有,而是临时被强行激发,这样的行动会对身体产生巨大的影响。替身源自于精神,但倘若一个人没有争斗的心愿,那么替身的存在反而会伤害本体。更何况dio并非人类,他对于血脉的影响也会格外强烈也说不定。” 龙崎几乎是一瞬间想到dio夺取了乔斯达家族祖先的□□又觉醒了金色替身‘世界’,血脉影响下乔斯达的其他血裔也会临时觉醒……只是乔瑟夫和空条承太郎都觉醒得如此顺利,甚至可以说十分强劲,以至于给龙崎一个错觉,这没什么。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份觉醒可能会‘失败’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本能的去看宫子,而后意识到他是天生的替身使者,不会影响自己的亲人。说来有些对不起空条一家,他为此无声的松了口气。 “倘若想要拯救空条女士的性命,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杀死dio!除此之外,任何现在的医疗手段都无法阻碍生命的流逝……” 阿布德尔的声音飘荡在这周围,龙崎将空条圣子拦腰抱起,空条承太郎眼神冷酷而焦虑,他紧抿着嘴唇从房间的抽屉内拉出一叠被褥并快速将其铺好,龙崎小心翼翼的将空条圣子放进被窝里。女人的体重那样轻,她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很艰难一般,纵然没有特别熟悉,龙崎也同样为她担忧。 他为空条圣子掖了掖被角,金发碧眼的欧美女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目光空茫的看了一会儿龙崎,又看了一会儿空条承太郎,声音虚弱:“哎呀,抱歉,我好像给大家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圣子女士?”龙崎轻拍了几下被褥,声音很温和,“这段时间也承蒙您照顾了,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乔瑟夫先生和乔乔都很关心你,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类似感冒的疾病而已,你很快就会没事了,相信我们——是这样吧,乔乔?” 空条承太郎无声的点了点头,他伸手去摸兜里的香烟,又在半途停止,只是盯着空条圣子的眼睛,声音冷而沉,压抑着某些即将爆发的情绪:“你这女人不要胡思乱想,给我好好休息。除此之外我来解决。” 空条圣子嘴角虚弱的上扬了一下,她被褥里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空条承太郎的手。这时候乔瑟夫也挤了过来,他脸上已经没了丝毫担忧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慈父的温柔关切:“贺莉啊,你就是太累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真是没办法。来,我帮你把头发梳一下吧,还有脸上也脏了,我帮你擦一擦……” 龙崎让开了位置,他揽住宫子的肩膀,与阿布德尔、花京院典明一道走出了屋子,在外头等着。 他听见乔瑟夫哈哈笑着问空条圣子他梳头发的技术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好,又用轻柔的语气哄着说手指缝隙也要擦一擦。他唠唠叨叨着,空条承太郎却一直是沉默的,龙崎心中有些感慨,伸手摸了摸宫子的长发。 他犹豫片刻,向其他两人道了声抱歉,拉着宫子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宫子,圣子女士现在出现了严重的情况,但是我不能肯定我们在前去杀死罪魁祸首的时候,dio不会再派替身使者来杀死或劫持圣子女士。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完全没有所谓的自尊心,这种事情的概率相当大。我们离开之后,你就立刻回家。这样你才是最安全的,好吗?” 宫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微微摇了摇头:“……不,哥哥,我不能回去。” 如果在以前,龙崎一定会认为这是她小女孩的倔强,从而强令她回家。但现在,龙崎已经明白了妹妹并非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女,她的意志与精神值得龙崎肯定尊重,于是压了压脱口而出的话语:“为什么?” “哥哥和圣子阿姨相处时间不多,但是我却和阿姨在几天前就在一起。虽然圣子阿姨显得有点轻信他人,但是……是她安慰我、鼓励我,相信我的确有重要的事情和空条承太郎说,相信我没有撒谎,并且将我带回了空条宅邸居住。这段时间,阿姨非常关心照顾我,还替我包扎伤口。我在哭着扑进她怀里时,我在最无助的时候,是圣子阿姨伸出了援助之手。” 影川宫子坚定的看着龙崎:“所以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离开!我要陪着阿姨,等待哥哥你们凯旋。这就是我的决定!” “的确,这样一来我有可能遇到危险,但也只是有可能。如果因为一个可能性而将圣子阿姨一个人抛下,我实在做不到这种事情!倘若是真正我完全无法帮到忙的危机,我一定会不拖大家的后腿而立即离开的。我明白什么是‘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之后遇到的一切危难的准备。所以,哥哥,我会留下来,陪伴圣子阿姨。哥哥你……也要好好加油,完完整整的回来啊。” 龙崎深深地望着宫子,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好。我向你保证,我会带着典明一起回来。这是我的承诺。” 第22章 登机。 上午时分,空条圣子因无法承受替身而倒下。 下午时分,spw的专业医疗队就跨海而来,为她治疗了。 一件件高精尖便携式医疗器械搬运进屋,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神色严峻的人在屋子来来回回,空条圣子的身上很快贴满了电极片,静脉输液将营养输入…… 龙崎笼统地看了一眼,意识到其中大部分都是保存空条圣子生命存续的装置,并没有太多扫描或检查的设备——‘替身’造成的问题往往无法用科学解释,也不能用仪器检测而出,这一点乔瑟夫很清楚。 “有了这些医疗设备,一定可以最大程度延续贺莉的生命,给我们争取到斩杀dio的时间!”乔瑟夫与龙崎站在一边,他凝望着医生们的忙忙碌碌,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知道是在同龙崎解释,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们会成功的,乔瑟夫先生。”龙崎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纪六十岁往上本该是享清福年纪的乔瑟夫有一身健壮的肌肉,身形并未如寻常老人那样佝偻缩小,甚至体质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眼神也一如既往清澈年轻,很难让人把他当做一个老年人看待。龙崎很羡慕这点,他认为自己如果能在乔瑟夫这个年纪和他一样,那他就没有太多遗憾了。 乔瑟夫转头看向龙崎,他凝视龙崎时,恐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神色中总难免带上一两分微微怅然的怀念。或许是因为龙崎的长相真的太像他的那位挚友,‘西撒·a·齐贝林’了吧?龙崎本人倒是不介意被这种眼神凝视——他目光下垂,落在乔瑟夫的手上。 不像老人的老人的从一个医护人员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箱子。 箱子在他手掌间咔哒打开,里头只装着一只漆黑的面具:它是一种覆盖鼻子以下部分的半脸面具,其表面是深黑色的,两侧拥有卷筒似的装饰,表面分布着不规则的空洞,内里结构似乎特别设计过,有种规律性的美感。 “这是……?”龙崎好奇地看着它。 “这是辅助波纹修炼的面罩。”乔瑟夫简略的介绍了一番,“波纹本质上是从血液中提炼,呼吸中使用的一种生命能量,戴上面具能辅助呼吸的频率,保持这种频率,就能持续地增长波纹力量。我之前不是说了要教你修习嘛!” 生命力量……空条圣子女士能不能接受这份力量呢?龙崎下意识想到,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是不行的。因为——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乔瑟夫先生早就这么做了。他是不会因为什么规则什么礼仪而置女儿于不顾的。 要么是波纹也无法根除这份‘替身’的‘诅咒’,要么是乔瑟夫先生做不到。 他伸手接过面具,有点好奇地打量着。面具没有勒紧的线做固定,但能很好裹住人的下半脸庞,乔瑟夫招了招手:“来院子里。”他就跟着去了。 乔瑟夫停在了院子中,身后的忙碌声音逐渐远去。龙崎刚刚停住脚步,就看见乔瑟夫反身一指,狠狠戳在他肋下的隔膜上,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酸麻感从皮下蔓延而上,抵达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感到麻木。喉咙被瘙痒着,无形的手捏住了咽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肺部的扩展和缩小示意着他可以呼吸。 龙崎涨红了脸,近乎本能的、出于活着的生命自救之心的,用力吸了口气。 呼,吸。呼,吸。 一种奇特的呼吸方式开始代替了他原本的呼吸方式,重新将氧气传递到他的身体中,与之一道带来的,是某种奥妙无比的‘力量’感。怎么形容呢?仿佛是山麓间光秃秃的大石头上忽然长出了鲜花,经受雷雨枯死的高大树木抽出了新芽。那是生命的力量,一种源自他身体不可思议的感觉。 龙崎感到脚下的土地微微蠕动着,他下意识低下头,却意外的看到脚边的土地慢慢长出了新鲜、柔嫩、漂亮的绿色。有草木生长而出了。 ……好神奇。 “乔瑟夫先生,您看——唔!”龙崎正要略感激动地告诉乔瑟夫这一奇妙景色,谁知道一抬头,脸上就被猛地扣上了什么东西,它咔哒响了一声,像异形电影中的怪物一般牢牢地贴在了脸上,鼻子以下到整个下颌都被裹住了。 乔瑟夫将面具猝不及防地戴在了他的脸上。 “哈哈哈,很适合你啊,龙崎!”他笑容爽朗,双手抱臂,欣赏着龙崎下意识伸手摸在面具上的一幕,“尽可能在我们遇到敌人之前适应吧,这段路程肯定不会太轻松,总之——就是能怎么习惯就怎么习惯。虽然波纹呼吸负担比较重也很累,但作为其中唯二会波纹的我们,说不准还要担负起对抗dio的主力呢!” “唔……我明白了。”此刻的龙崎的下半张脸已经被黑色的面具笼罩了,果不其然,必须使用波纹呼吸才能汲取到氧气,否则就会产生窒息一般的效果。他生疏地摸索、尝试着用呼吸法,很快就能顺畅的呼吸顺便说话了,“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我就能彻底熟练了。” “很自信嘛!那就看你的咯。这面具可以送给你,辛辛苦苦地练习吧~” 乔瑟夫的脸上久违的——从发现空条圣子‘生病’之后就神色凝重的脸上,久违的出现了之前那爽朗、欢快的笑容。 “之后还要再订机票,我们得尽快赶到埃及才行,先回家收拾行李吧。最近的机票是明天早晨七点,我已经订好了,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们马上要出发,这段时间内还是给父母告一声平安比较好。就用‘需要去进行研究工作’之类的话题敷衍一下吧,我已经给你和花京院的学校请过假了。” 令人吃惊,乔瑟夫先生还挺细心的。 龙崎微笑了一下,声音因为闷在面具中有些低沉:“好的。” * 龙崎和宫子成功敷衍了父母。 他在空条家又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新形象让花京院典明好奇地围着他看了又看。龙崎伸手一把勾住了花京院典明的脖子,故意用狂傲的声音说:“我现在已经是波纹战士了,羡慕吗?!” 花京院典明一肘子撞在龙崎小腹上:“这可是大马路上!” 他没怎么用力,但龙崎还是表现出一副仿佛被撞断了肋骨的模样,直到花京院典明一边说“你是小孩子吗?”一边帮他提了行礼,才哼哼唧唧地站直身子。 前往飞机场的路上,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大的蓝眼睛男人与他同样高大的朋友们,这种标配还挺惹人注目,被遮了大半张脸的龙崎也很难靠着脸让其他人把注目转化为脸红的注视了。但他还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龙崎压根不在乎普通人怎么看他。倒不是他脾气好,或者自我意识强烈至极;单纯是他只在乎同为替身使者的、他认可的人对自己的评价与感觉而已。 飞机场宽阔漂亮,高大的穹顶上洒下柔和的日光,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出轻微的嘈杂声,不时望见离别或重逢的男男女女上演着一幕幕情绪收敛的悲欢离合,嗓音优美动听的女声在播放装置内提醒着人们行动。 龙崎、花京院典明、空条承太郎、乔瑟夫·乔斯达、阿布德尔五人依次检验了机票登上飞机,这一回没有了龙崎这个魅力炸弹,负责接收目光洗礼的就只有空条承太郎、花京院典明了。 众人的座位都是紧挨着的,以此可以作为出现了意外情况时互相支援的办法,龙崎的座位恰好靠窗,身边坐着的是空条承太郎,其他人在他们身后落座。承太郎坐定,目光往窗口处瞟了瞟,压下帽子,靠在椅背上略微放松了下来。这时候,飞机上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坐稳了。 龙崎在飞机飞驰之前,对身边的人低声道:“乔乔,我们换个位置可以吗?” 空条承太郎爽快地和他交换了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龙崎很喜欢乔乔这点。虽然看着凶恶但其实很好说话,并且一点不啰嗦,也不会问‘为什么’、‘怎么了’之类无聊的问题,触犯龙崎的个人隐私。 他等飞机平稳飞行,允许乘客走动之后,起身离开座位,前往飞机尾部的公共厕所。倒不是因为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纯粹只是面罩遮住的脸上已经因为闷热渗出了汗水,龙崎这种轻微洁癖、对自己外貌要求极高的人实在受不了这个,他要去把面具摘下来,清洗一遍脸和面具。 无声无息顺着窄小走到进入厕所时,他与一个身材矮小消瘦,头顶秃了一块儿的小老头擦身而过。后者回头看了看龙崎,吧嗒了一下嘴,露出一丝阴惨惨的笑意。 ——影川龙崎……真是凑巧啊。 第23章 暴怒。 “呃……该死,这玩意摘不下来啊?!” 龙崎跨入飞机狭窄的公共厕所之内,反锁了门,将双手放在脸上牢牢贴合的黑色面具上。他尝试从缝隙分离,但直到脸颊边的皮肤发红了也没能做到,顿时有点崩溃:“搞什么,难道是要用其他方式摘的吗?不行,我得去问问乔瑟……” ——碰!! 面前那一小块照亮自己面孔的镜子乍然破碎! 龙崎的话语戛然而止,无数碎片四溅开来,向龙崎飞射而去。但他没有躲闪,任由玻璃碎片飞向他的眼睛……而后在几乎划破他面孔的下一秒从脑后溅开。 镜子上破碎的部分如同被某个尖锐无比的东西射穿了一般,显示出蛛网般的裂痕。龙崎瞳孔骤缩,脑子里闪现出几个字: 是dio派来追杀他们的人! 他猛然回头。狭窄的半空之中正漂浮着一只蚊虫般丑陋的玩意,它收回了一根狭长而尖利,犹如绳索般的纤细口器,复眼冷酷地注视着龙崎。 紧接着,一个油滑、微微嘶哑的老年男性声音道: “……真够倒霉的,还以为能顺势干掉一个落单的白痴。没想到你竟然一直有所防备,用自己的替身能力张开了两扇‘传送门’,紧紧地贴合在自己正面与背面的皮肤上,这样一来,任何攻击就只能穿透过去,以此成为无法被他人攻击到的绝对防御吗?不愧是dio大人所说需要提起警惕的最强的敌人,影川龙崎!” 与此同时,龙崎也感应到了那丑陋的虫子吻部因为穿透了‘传送门’而附着在其上的‘锚点’,没错了,这个飞机上果然存在替身使者!敌人的替身就是那只恶心的虫子! 刚才的攻击……太快了,简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龙崎的后背微微有些汗湿。他的替身耐力与他本人等同,是无法全天出现在身边保驾护航的,因此龙崎只决定在与大部队分开时展开‘传送门’保护自己,果然,这么做是完全正确的,他防住了一次必死的攻击! “哼,这种小手段也想杀了我吗?既然出现在我面前,干脆现在就把你干掉,防止你做出什么可笑的挣扎吧。” 即使心中有些发凉,被遮住了半张脸的龙崎却丝毫没有展现出心惊,而是故作强势地说出了极其危险的发言。这种时刻是不需要对敌人示弱的,恰恰相反,正如他一直以来想的那样——要比敌人更加残忍、更加冷酷! 高大的十七岁的龙崎周身浮现出了漆黑的影子,肌肉健硕庞大的替身‘传送门’面无表情地双臂合拢交叉。与此同时,龙崎单腿向后微微曲起,右手则向前按住了自己想左胸,做出了一个奇妙而富有魅力感的姿势。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哼,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我可不会陪你玩过家家,影川龙崎!” 那完全没有任何自尊心与荣誉感的替身传达着它主人张狂的话语:“白痴!你以为我会和你在这种狭窄逼仄的地方决战吗?现在我就会出去干掉这飞机上的所有人,把他们的舌头拔下来!你追的上我吗?!” 眼前的虫子替身骤然模糊一瞬,以龙崎无法跟上的可怕速度霎那间从他面前消失。口器吻部纵然有他的锚点,但只是伤害那一点地方并不能阻止它! 龙崎啧了一声,替身‘传送门’却直接向他的右侧、虫子替身飞离的相反方向猛然挥出无数个拳头:“嚯啊嚯啊嚯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影瞬间充塞了整个右侧墙壁,在竭力不破坏掉墙壁的前提下,替身传送门的拳击扬起恐怖的飙风,将地面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吹得噼里啪啦乱飞,其中一片划过了龙崎的手,他的手掌侧缘出现了一条血痕。 殴打中了什么的触感。拳影消散,方才消失的虫子替身正从半空无力地怂拉跌落,在地面痛苦地抽搐。它的半个身体已经被拳头打烂了。 “咕呃……!什、什么?影川龙崎……你竟然将传送门放在了门口?怎么可能?!在我说话之后,你压根不会有那个时间临时改变传送门的位置才对!” “啊、那是当然。”龙崎俯视着它,直到这时,他才确认了眼前的替身使者已经没办法再攻击自己了,但依然警惕地没有收回替身,“如果是临时改变那当然来不及,但……我在你对我攻击之后的下一个瞬间就改变了传送门的位置啊。” 老人的声音近乎怒吼:“——怎么、可能!?” “或许对你这种只敢偷袭落单的人的废物来讲,是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吧?‘不保护自己,而去笼罩整个厕所’……你肯定很难想象,是吧?” 龙崎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讥诮的笑意。 “但我在看到你打碎了玻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纵然这攻击不能破坏飞机机体,但这扇门是无法阻止被你凿穿的。也就是说,我意识到了‘外面的普通人会被你杀掉’。虽说我不是那种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生命的圣人,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就用传送门隔开了外面机舱的人和厕所里的我们。” “……咕。呕呃咳咳,混、混蛋……!竟然完全不担心你的脖子被我刺穿……” 那声音带着一种恐惧,被看穿的恐惧。没错,竟然只是从他在他背后偷袭这一个行动,就立刻推断出了他的思维方式,而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保护自己了吗!? 这小子……为什么、这种压迫感……怎么可能! “不甘心,我不甘、心……” 伴随着逐渐无力的抽搐,虫子的声音越来越细小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龙崎冷漠地转过头去,收回了放置在厕所门整块墙面上的传送门,重新放在了自己身上。他拧开了厕所的门。外面正站着一个看上去有点着急的空姐,她温柔地询问道:“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龙崎若无其事地露出苦恼的表情:“不好意思,这面镜子突然就碎了……” 敷衍过了空乘,龙崎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前,出于一阵微妙的不安,他扭头看向了厕所的地面——空无一物。 替身死去之后会消失吗……他若有所思。 龙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路上他观察了一遍在座的乘客,但基本没看出哪个才是死去了的替身使者。等他坐定,龙崎向乔瑟夫道:“乔瑟夫先生,我想洗把脸,但是这个面具拿不下来,要怎么才能把它拿下来啊?” “哈哈哈,当然需要一种奇特的波纹频率了。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乔瑟夫说。但他伸出的双手尚未抬起,整个机身便骤然一晃! “啊!!发生了什么?” “飞机、飞机在摇啊,喂空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机上其他普通乘客都慌张了起来,刚才询问龙崎的空姐连忙安抚所有人:“请大家不要担心,大概是遇到了平流层或者飞鸟吧,很快就没事了哦。”她说着前往飞机最前端检查情况。 ……龙崎下意识皱起了眉。 怎么会、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那只虫子明明已经死去了啊。他下意识看向机舱前端的机长室方向,皱眉等待着。 “呀啊——!!” 龙崎豁然起身,瞳孔缩小,双拳紧紧握住:是那个空乘的声音! 他顾不了什么当即朝前奔去,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龙崎闯入飞机的前舱,一片鲜血浸入他的眼中。机长倒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无力下垂,张开的嘴巴里露出了汩汩的鲜血,他的舌头已经随着生命一起消失了,旁边的副机长也流着血倒在地上,刚才尖叫的空乘被龙崎一把拉住挡在身后。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机长口中缓慢爬出的、半个身子已经烂掉了的虫子。 ——刚才的替身……它没死……它在装死!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暴怒与自责捏住了他的心脏,龙崎浑身肌肉紧绷,懊悔如山海般涌上心头,在他身后,空条承太郎他们也匆忙赶来,目睹了这惨烈血腥的一幕。 “嗬嗬嗬,真是年轻稚嫩到让人发笑,影川龙崎。” 虫子翕动着粉碎的翅膀,无力地老人声音夹杂着疯狂的大笑。 “连对手真正死了没有就放心地离开,真是稚嫩的雏鸟。这两个人的死亡全部要归结在你身上。我‘灰塔’可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乔斯达一行人,你们好好地听着吧!dio大人绝不会放过你们,今后会遇到比这更残忍百倍的事情,而你们——绝对会全部死掉!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在龙崎近乎充血猩红的目光与咬牙切齿中,漆黑的传送门再次挥出了拳头。 第24章 深思。 在‘传送门’的拳头下,虫子很快如烂泥般死去了。 客舱内传来一阵惊呼,一个老人在座位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他微微张开的嘴角处有血迹蜿蜒而下,掰开嘴巴查看,里面的舌头已经烂成一团糜烂的肉,堵塞住了气管。想必这个人就是替身‘灰塔’的真正役使者吧。 刚才受到了惊吓的空乘在龙崎身后瑟瑟发抖,她伸手抓住了龙崎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 旁边的乔瑟夫将机长与副机长的尸体小心平放在地上,自己坐上了沾满鲜血的椅子,开始低头有点生疏地操作面板,控制飞机不再摇摇晃晃。嘴里还嘟囔着,“几十年没碰飞机了,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刺激……喂,那边那个空乘小姐,麻烦你去给其他客人好好说说吧!我们会联络最近的迫降地点,到时候就靠你啦!” 在被赋予了任务之后,空乘仿佛获得了力量一般努力站稳,她擦了擦眼角:“好的,我会安抚住大家的,谢谢你们帮忙。” “……没什么,让这么美丽坚强的小姐自己支撑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没有受伤吧?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龙崎转头问道。 他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湛蓝的眼珠令人着迷,漆黑的短发在鬓边微微垂下一点,遮住了一小块弧度锐利的眉尾。哪怕戴着口罩,想起龙崎最开始他冲进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她拉入身后护住,空乘也有点脸红了。 她急急忙忙松开了龙崎的衣角,朝几人微微鞠了一躬,小跑出门安抚其他普通群众去了。 直到她匆匆离去,阿布德才低头查看着尸体,神色凝重地开口解释道:“昆虫形态的替身……是臭名昭著的‘灰塔’!暗示着破坏、灾祸和旅途的中止。他喜欢用交通意外遮掩自己的杀戮行径,据说做下过导致三百人死亡的坠机事件,是个当之无愧的恶棍。没想到他也成了dio的手下。” “没办法了,坐飞机危险实在太大,我们得想办法换条路线前进。”乔瑟夫边维持着飞机机体的平衡边苦恼地说,“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我老在飞机上碰见麻烦……这算是第三次坠机了吧?让人头疼啊!” 空条承太郎一声不吭,俯身将机长和副机长的尸体带到一边。花京院典明皱起眉,有些苦恼:“现在飞机上出了命案,我们下去之后会不会被要求做笔录?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但更浪费时间的话,贺莉女士她……” “放心吧。我们和命案无关,是普通来救急的乘客。更何况有spw基金会打点,我们很快就能脱身。”乔瑟夫铿锵有力的说,话语中饱含着自信与沉稳,令花京院典明的眉头很快松开了。他边操纵飞机,边招呼承太郎给他帮忙。 在察觉了联系到信号之后,他立刻接听了起来,“哦哦!这不是联系到了吗?下一个地区是香港啊……就这样迫降下去吧。好在‘灰塔’没来得及破坏飞机设备,不然我们还得到海面上迫降,那就更麻烦了!” 龙崎找了个位置坐下,默默地盯着机长的尸体看了一会儿。 他一声不吭,神色深沉而冷漠。 * 为了令保护普通人不受到dio派来的替身使者伤害,以及为了更加谨慎保护自我,迫降在香港的龙崎一行人在笔录结束之后住进豪华旅店中,在夜晚开始之时聚集在一个房间内,开始了一场有关未来的简短会议。 “飞机我们是不能做了,但我们必须在五十天之内抵达那里,抵达dio所在的地方。”乔瑟夫从手提箱中抽出一张精细的地图,他拿油性笔在dio所在的埃及划了一个重重的圈,又在自己等人所在的香港也画了个圈,洪亮清晰的声音极为认真。 “dio那样的男人是个自尊强烈的家伙,我也在刚刚又用‘隐者之紫’查看了他的地址,没错的,那个傲慢的男人纵使派遣手下来阻止杀死我们,他也没有任何‘离开被我们发现了地址的老窝’的打算——因此!” 白发老人戴着手套的强壮左手在垫着地图的桌子上重重地锤击了一下,钢铁义肢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我们只要找到其他更安全的交通方式,就能在五十天内抵达并杀死dio!” 空条承太郎没有吭声。 即使知道他的母亲正在遭受残酷的替身病痛,恨不得立刻飞到dio面前把自己的拳头印在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他也在目睹了今日早上那两位无辜之人死去之时,确凿的意识到了‘替身使者’对普通人压倒性的强大与杀伤力。 他无法说出否定的话语,因而只是因担忧沉着脸,眼睛盯住了乔瑟夫。 ——乔瑟夫提出的选择是利用最不会伤害到普通人的方式,先乘坐游轮,再用潜艇、直升机、火车等等交通工具迅速赶往目的地埃及。 “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埃及当地也派遣了基金会的人去调查和探访。虽然不能让普通人直面危险,但至少dio这个吸血鬼一定不会放弃吸血和作恶,他们的臭味如同地沟里流脓的老鼠,我们一定能从中得到更确凿的线索和消息!” 乔瑟夫的安排细密而果断,全然展现出了与粗狂爽朗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腻与丰富经验。龙崎完全看不出任何欠缺的地方,眼前这个超过六十岁的健朗老人俨然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他具备的决定心与凝聚力正是牵连所有人团结的力量。 龙崎对乔瑟夫很有几分敬佩。 虽然有时候这个男人会像孩子一样露出无邪的笑容,眼神也如此清澈,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乔瑟夫找来了阿布德尔,又有着近乎无解的强大情报类替身,背景雄厚,资金丰沛,人脉广阔,本身也拥有着针对吸血鬼的‘波纹’…… 倘若要龙崎选一个他们中最强大的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目前为止看上去综合实力最强的乔瑟夫。 乔瑟夫将手里的地图卷起来塞进包里,对众人露出了笑容:“就是这样了!联系到的船长虽然已经早有预定,但也得花个一天……既然来了香港,也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臭着脸,在等待的时间里好好玩一玩吧!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龙崎等了一会儿,看其他人没有表示,主动询问道:“乔瑟夫先生,我还有个问题……能否让我彻底地触碰你们所有人?” 乔瑟夫瞬间反映过来他要做什么:“是为了保险吗?这还挺不错的。稍后就从我开始吧,包括脖子、心脏和大脑在内,没问题!” 龙崎环视一圈,包括阿布德尔在内,没有任何人表露不快或反抗的表情。 ……这是怎样的信任。哪怕乔瑟夫和在座其他人都知道自己能用锚点轻易的取走他们的性命,也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命交给自己吗?龙崎微微抿了抿唇:“非常感谢,乔瑟夫先生。唔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声音展露出了一丝难以忍耐的颤抖:“这个怎么取下来?我已经一整天没有洗脸了……!” 乔瑟夫愣了一下,带着点轻微的窃喜和得意,豪迈又愉快地哈哈大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个!你这爱臭美的小鬼头!快来吧,我教你怎么用波纹把它取下来。但是可别趁机偷懒耍滑啊!” “我可不会那么做啊,乔瑟夫先生。” * 龙崎花了十分钟,从乔瑟夫那边学会了怎样使用不同的波纹频率和正负波纹的影响打开脸上的面具,痛痛快快洗了个脸。 他在睡前触摸了所有人的身体,确凿地把握住了他们本身,而后才收拾收拾去屋子里睡觉。 旅店买了三个房间,乔瑟夫阿布德尔一间,花京院典明龙崎一间,空条承太郎自己一间。乔瑟夫倒是说可以和承太郎挤一挤,但是那个要强的高中生直接夺走了钥匙丢下一句不耐烦的“谁敢来我就揍死他”,自己进了房间。 龙崎简单冲了个澡便戴着面具躺进了柔软的被褥中,在他身后,‘传送门’仔仔细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敌人的存在和威胁。 花京院典明换上了睡衣,在龙崎谨慎的影响下,他也令自己的替身‘法皇之绿’在房间内凝结遍布出了细密蛛丝般的陷阱,警惕可能到来的敌人的攻击。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花京院典明忽然问道:“龙崎,你在想什么?” 龙崎闭着眼睛,沉默片刻:“……没什么。” “我跟你已经做了七、八年的朋友,你可瞒不过我。” 花京院典明声音平静:“我好不容易才来给你做心理辅导的。如果是因为之前死掉的那两人,你可以和我说一说,纾解心里的不痛快。如果你说什么没这回事之类的话,我可会用绿宝石之花揍你宝贵的脸的。” 龙崎啧了一声,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隐瞒不过去。 他闷闷不乐道:“真没有,我也就有点不舒服,但不会因为敌人的话动摇。我是疯了才会在意杀死了无辜者的恶人的挑拨吧?又不是思维不成熟的小孩了,不至于。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弱,并且在思考有关dio的事情。” “……dio……吗?” 花京院典明的声音有点发沉,那个男人给他的确带来了深刻的阴影。 “嗯。dio的替身能力到底是什么?我在思考这个。”龙崎阖着眼,眉头却紧皱着,“这里只有我和dio战斗过,我肯定见过他的能力,但,那到底是什么呢?纵然我的大脑在疯狂的回忆和思考着,也无法阐述那种感觉。” “那个男人如此傲慢,却又傲慢得诡异古怪。他真的会是那种枭雄一般自尊的人吗?不,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会用肉芽的方式控制我们。但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不肯离开埃及?我不明白,也无法释怀。说实在的,dio带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尊,那么就是自傲于自己的力量。” “他一定认为我们即使加起来也无法杀死他,只会被他杀死!他如果不这么自傲,不这么确凿的肯定自己的力量,怎么会大刺刺的在埃及不动弹呢?但又是怎样的能力才会如此自负——我想不出,实在是想不出啊。只是我的大脑和我的心在反复的告诫着我一句话:” “——‘如果不搞清楚dio的能力,我们一定无法战胜他’!” 龙崎已经将那两个无辜者的死记在了dio的身上,他被愚弄,□□.控的愤怒熊熊燃烧着,而他的同伴与现在遭遇的事情增长了这份憎恶。 教授了他波纹、如同恩师一般令人钦佩的乔瑟夫先生;沉默寡言、将他和花京院拯救了的空条承太郎;温柔包容了宫子、忍受痛苦折磨的空条圣子女士;即使没有多少交集却依然将性命交付于他、让他在自己身体上留下锚点的阿布德尔…… 他们令这些年只开启心扉,接受了花京院典明存在的影川龙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一种同类般的快乐夹杂着对他们本身的信任与钦佩,结合成复杂多变又叫他感到无法舍弃的真切情绪。 ——龙崎无法理解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他绝对、绝对不想失去它,或让它变质扭曲。 啊啊、dio,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究竟为什么能在一瞬间做到让他的思维都无法反应过来,便将肉芽注入额头,并且抵达了他的身边?那究竟、是什么…… 第25章 遇袭。 龙崎抱着困惑和思索陷入了酣眠。 在苏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被绿宝石水花分布纤细的丝线折射,如宝石般璀璨夺目的光辉在四壁上流淌旋转,如万花筒倒映出的瑰丽色彩,裹挟着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丽。 “……真美啊。”龙崎缓缓地出了口气,因为戴着面具,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闷,“典明,看来没什么问题,可以暂时收回这些丝线组成的网络了。” 纤细的丝线一根根消失,龙崎起身摘掉面具,去浴室洗漱。他晚上睡觉时也要保持着波纹呼吸的感觉的确非常难受,但是龙崎在刻意让自己习惯,甚至达到取代平时生活中呼吸的地步,因此他只是让自己努力适应,并且不会在摘掉面具后舒缓气息,打乱波纹呼吸的节奏。 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在沾满水珠的脸颊上点了一下,金色波纹的脉络轻柔地延伸,将英俊面孔上挂着的水珠一粒粒击碎坠落,水珠如同裹着淡金色彩的宝石,滴滴答答敲击在下方的面盆里,又因为失去波纹加持而融入水中。这一幕如此神奇,龙崎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庞,上面已经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湿痕了。 目前为止,他的波纹质量实在太少,精确度也有待控制。龙崎刚才试了一手,他现在的波纹倒是能充当洁面巾使…… 唔,还是得努力地锻炼啊。龙崎若有所思,从浴室内走出,在自己的包里翻了翻,找出一枚硬币来。他将硬币放置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合住双眼,屈指弹起,铮的一响,硬币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其上则缠绕着金色的波纹。 “用波纹裹住硬币,然后尝试抛起它,在抛起的一瞬间施加力量,让它出现自己想要的那一面……”龙崎默默睁开眼,“这次是……正面!” 在他的眼中,硬币赫然正面朝上! “成功了!这法子果然有用。”龙崎微笑起来,戴上面具,手里把玩着刚才的硬币,快速穿上衣服,和其他人汇合。 他把自己想到的办法告诉了乔瑟夫,乔瑟夫嗯了一声,觉得这法子不错,顺手又教了他一个运用波纹的办法——将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注入波纹,只要倒扣杯子时水不会落下来一滴,那么控制力上就算完美了。 “走吧,今天我特地定了这里最好的一家中国餐厅,说来你们去过中国么?没有?那就意味着只有我一个人去过咯?看来我这次能够大展身手了,点菜方面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好吃到吞掉自己的舌头的!” 乔瑟夫带着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替身使者朝餐馆走去,他点了一桌子的菜肴,各种贝壳、鱼类,一些甜米和乌龟煲成的汤,豆腐以及一大盆鲜红色气味冲鼻的菜肴,还有一些软糯的白色点心。影川龙崎每道都试了试,虽然看起来感觉有些可怕,但实话实说,味道非常好! “原来中国菜这么好吃么?”龙崎有些感动。 他是个食量大的男性,但是日本餐馆中送上来的菜肴总不能让他吃饱,还要顾及着礼仪,有时候难免感觉很烦——他受到意大利混血的父亲影响还是比较深的,对日本古典的东西不感兴趣。这种重盐和重油的食物,以及能将任何肉类都烹调得无比鲜美的技能,实在让他非常钟爱。 众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乔瑟夫结了账,便都往港口处去,准备乘坐船只了。 港口的风景不错,涛声隐隐约约,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周围各种挤挤挨挨的船只在海面上摇晃,巨大的货物市场矗立在中心处,门口有贩卖各类特色物品的小贩,似乎因为看见了龙崎几人高大的身材和不似华人的长相,将他们当做来旅游的游客,走了一路就见一路热情的兜售。 龙崎一路顺手接受他们的售卖,买了肠粉、签子肉和蛋挞,心情愉快地边走边吃,面具就暂时放在包里,吃到了港口也还没吃完。花京院典明给他扯了张纸巾,龙崎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擦了擦嘴,含含糊糊的说了声谢啦。 他们到港口的时候船还没来,几人都坐在市场外的长凳上等待,龙崎看了一眼长凳上缝隙中发黑的污渍,心里有点嫌弃,正好手里的东西也吃完了,就跟身边的友人说了一声:“我去扔个垃圾。” “正好我也想买点水,一起去吧。”花京院典明道。 龙崎应了一声,两人离队而出,朝外走去,问了一个路边正在吧嗒吧嗒抽烟的佝偻老者,得知垃圾桶就在市场背面靠近大堆装着饲料和垃圾的麻袋边,顺着指路的位置到了地方。 垃圾桶藏在阴影身处,桶内与周围的地面上都散落着垃圾,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垃圾味道,湿漉漉的。龙崎不大想走过去,担心弄脏鞋子,就站在原地将手里的废弃塑料纸和签子揉成一团,远远地丢过去,揉成一团的废纸在桶边滚了两圈,摇摇晃晃了一会儿,遗憾地落在了周边。 “啧。”龙崎砸了咂嘴,认命地打算走过去时,身边忽然飞过一团垃圾纸,和他一样揉成了团,但和他不同的是,那玩意精准无误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龙崎下意识扭头,瞧见一叠叠麻袋之后正站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美,肌肉强壮,一头罕见的银发精心打理成过度时髦以至于让正常人难以接受的发型,耳垂上分裂的桃心耳坠微微摇晃,眉毛很淡,典型欧美人的面孔轮廓深刻称得上英俊,神色却带着点傲慢的笑意,一条手臂搭在麻袋边,半倚着望过来,带着点笑意的声音爽朗又轻松: “真可惜啊,看来凭借精确度还是我更胜一筹。” 他略微挺直了一点腰背,音色骤然低沉下来,笑容中也夹杂了些许杀意:“不知道速度、力量和反应上,到底谁更优秀呢?” ——‘替身使者’!是dio派来追杀他们的人! 龙崎的脑海中骤然闪过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通知落后他几步的花京院典明,银发男人半靠着的身体上一道银光闪过,三只鼓鼓囊囊的麻袋骤然呈品字形朝龙崎与花京院典明的方向挥打而去! “……哼。”龙崎的脸色冷下来。周身黑色替身倏忽现出,一拳向那些麻袋砸去,然而就在替身坚硬的拳头即将打中麻袋时,这三个麻袋忽然炸裂开来! 其中包裹着的各类谷物与稻米顿时四散飞溅,被巨大的力量推动,如无数暗器般飒飒笼罩了龙崎全身,但却又因为龙崎自始至终没有放松警惕而为自己加持的‘空间防护’,在触及他的那一瞬间穿到了他的身后,将地面泼洒得一片密密麻麻,顿时耳中全是如下暴雨般的哗啦啦声音,密密麻麻,无法聆听。 铮!铮!铮! 龙崎耳侧响起三声响亮的空气被刺破的声音。他猛然意识到,那是有谁在对他用锐器挥舞了三下,但是因为自己的防护,那些攻击无疑都落空了。 该死,好快!本来以为自己的替身已经足够快了,但一个承太郎、一个灰塔、还有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们的速度竟然都比自己快!遇见的三个替身使者都在某个方面比龙崎更为强大,这让素来好胜心强烈的龙崎感到一阵挫败。 但龙崎随即抹去了那点不甘,心情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同时瞥了一眼地面上远处飘落的麻袋布料,顿时了然了对方的攻击方式: “原来如此……你的替身在将这三个麻袋丢过来的同时,在上方划出了十字,这痕迹深刻却不会让麻袋立刻破裂,而是在抵达我面前之后才会到到达极限,四散崩裂,让那些密密麻麻的稻米散落在我周围。” “你知道我替身近距离攻击的范围只有两米,因此用这些稻米来阻碍我的行动,一旦我踩上去打滑,你就会利用那个机会刺穿我!而我如果利用稻米攻击你,‘锚点’便会从身体上脱离,你就可以趁这个机会伤到我……真是个拥有不错谋略的狡猾混蛋啊。” “哼哼,有点颜色,但实力却令人扼腕。看来这里最强的‘传送门’似乎也就那样嘛。”在这关头,突袭的男人也不再进行无用功,而是挺拔地站立在龙崎不远处,用讥嘲的口吻道,“倘若你就只有这种程度,那么乔斯达一行人想必也能轻松地摘下头颅了。” 他单手叉腰,脊背挺直,双□□错,犹如中世纪骑士一般凛然的身姿显露无疑,周边正站着一个与他身材相仿,银白色如同甲胄般的人形替身,其面孔包覆着甲片,但周身却有种纤细的脆弱感,替身手中的长剑直至龙崎,剑刃闪闪发光,锋锐无比,而男性本身也姿态昂然,气势高涨。 “无论你们是想一起上,还是想与我单挑,那都无所谓,不过既然我提前知道了你们的信息,又恰好在这里碰上,作为礼节的回应,也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单手轻轻搭上额角,“简·皮埃尔·波鲁纳雷夫,正是我的名字,而我的替身,正对应塔罗牌中的‘战车’!寓意为胜利与侵略……” 他以手持剑,朝前挥去,蓝眼锐利如鹰:“——本打算直接找上乔斯达的,不过算你们运气不好,先碰上了我吧。今日,我波鲁纳雷夫特来取你们的性命!” “哈?说这种大话……还真大言不惭啊。” 看着对方这幅煞有其事的架势,与刚才贬低嘲弄的话语,龙崎的火气也上来了,原本打算用卑鄙手段暗算对方的意图也很快消散无踪。 说来奇怪,他如同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倘若敌人的卑鄙无耻的小人,那么他的手段就会比对方更加狠辣无情,但若对手展露出要堂堂正正战斗的姿态,龙崎便也会被激起自尊心,不愿意只用卑鄙的办法对付他了。 “想和我打?好啊、dio的走狗,正好就在这里干掉你吧!典明,你不要出手!” 第26章 俘虏。 糟了,龙崎被激起胜负心了。 花京院典明在友人恼怒的声音响起之后,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但此刻的龙崎可不会搭理他,就算在之后反复地告诫和严肃的要求,想必也会被龙崎笑着满口答应但实际上转身抛到脑后。 这样的性格无疑是惹人头疼的——卑鄙与高尚的结合,矛盾又让人无法真正对此生气。因为他是影川龙崎,所以这也无可奈何吧。 只能暂时看着他了……如果到了危急关头,花京院典明可不会管什么围攻不围攻的。他倒退了两步为这两人让出战斗的空闲,双手交叉在胸前,尽管心中非常担忧龙崎,但说话的声音却刻意显出轻松来,故意要为敌人增添压力: “快点搞定他吧,不然等会儿要等的热可乐都要变凉了。” 专注于敌人而丝毫没有察觉花京院典明真正意图的龙崎露出了一个桀骜的笑:“别着急,顶多一两分钟,或者更短。”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银发男人心态极佳,两人的言语攻势似乎没能对他的内心造成任何动摇,他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眼神却愈发凶戾。 他脚步不动,银光连番闪烁,犹如银色骑士的替身挥动手中细剑,一个个麻袋被挑起、飞向龙崎周身,又在他身边爆裂开来,化作犹如暴雨般的稻米之雨,稠密而凶猛地飞砸四溅! 噌!噌噌!哗啦——刷! 银发男人没有要靠近龙崎的意思,但在他借助雨幕极速地贴近并刺出比稻米雨幕更为快速的轻灵攻击时,龙崎也难以抵御。‘传送门’的双拳往往在挥洒击打出无数拳影,可细剑总能在拳与拳的间隙抓住机会插入其中,宛若传说中火中取栗的猛士,依靠着熟稔高超到极致的西洋剑术与精确敏捷的速度压制龙崎。 他显然知道龙崎的替身能力,因此宁肯自己有时候不去贪那一两剑,也不让传送门的拳头有半点触碰到自己的可能,在大胆而傲慢的语句下,是无比谨慎细致、具有冷静判断的战斗方式。 与此同时,他还在不断地放出挑衅话语挑拨龙崎的神经: “用你那缩头乌龟的战斗方式战胜我吗?如果想用拖延的方式降低我的体力,那你可要等个一天一夜了!” “你的朋友们肯定会在你害怕到不行的时候处于担心而过来吧,十七八岁的小鬼,连怎么‘走路’都是刚刚学会的吧?即使是我波鲁纳雷夫也感到遗憾。” “听说你是天生的替身使者,但是这样粗略的战斗简直叫我发笑,我并非是天生的替身使者,但现在看来,就算不是也无所谓不是吗!” 龙崎低吼一声,脸色微微扭曲,恼羞成怒道:“吵死了!闭嘴闭嘴啊!!” 替身骤然挥拳,这一次的攻击更为凶猛,却也更为凌乱,银发男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对这显然已经乱了章法失去冷静的攻击浑然不惧,他的剑刃骤然从拳与拳中钻入—— 砰!黑色的替身速度骤然增快,在剑刃即将穿过的一瞬间,手掌如捏住一朵鲜花般轻柔却迅猛地朝后一捏! “什、什么!?”银发男人的动作僵持住了,眼睛也骤然睁大。 ——刺出的剑尖被漆黑手掌毫无怜悯地捏住了! 龙崎此刻脸上早已没了那副火冒三丈的表情,而是冷漠平静地盯着他,在他的身前两米处,传送门与其五官相似的面孔上同样神色冷酷,帽兜下的眼睛反射出银发男人略带错愕的表情。 “看来现在局势逆转了,是不是?”龙崎道。 果然是陷阱,在其他陌生人面前,龙崎在生气的时候可不会大吵大闹,相反,他会更加冷静,甚至掩饰自己的怒火啊……花京院典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收紧的手指轻微松弛下来,如果不出预料,马上就要战斗结束了吧。 不过,花京院典明若有所思地看向‘传送门’捏着剑尖的手。 ‘传送门’的速度……是不是比之前更快了? “你的‘替身’速度比之前更快了,”银发男人在短暂的吃惊过后,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这样危急关头,竟然还有心思轻佻地评价龙崎,眼中却流露出凝重神色,“是之前就在藏拙吗?不,不对,你是……适应了‘银色战车’的速度!真是叫人吃惊,你的替身‘成长性’看来不容小觑啊。” “哈,多亏了你毫无意义的花哨炫技,之前可没人陪我练这么久。”龙崎反击他,银发男人之前的挑衅让他的确挺火大,“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清楚并跟上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说‘替身使者’最为重要的是什么,那么毫无疑问,任何拥有一定知识,且头脑清醒的替身使者,都会异口同声的说——是‘成长性’。 成长性摸不见也看不着,更不能具体的说明白,可它却非常鲜明的在任何方面体现而出!年幼的龙崎对于替身方面的进步,哪怕只是鲁莽而粗糙的自我摸索,也让同样努力的花京院典明为之惊叹,现在的他则在不断的战斗中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替身的运用与缺陷,并向那个方向不断地努力着,不断的进步着! 这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天赋,在龙崎的口中却这样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看来不拿出点真功夫不行了。好吧,热身至此结束。”银发男人宣告道,这一次他没有用小鬼之类的蔑称称呼龙崎,而是呼唤着他的名字,“影川龙崎,我得告诉你一点,微弱的优势完全不能作为胜利的砝码,在敌人为此舒了口气时,他就已经变得松懈,从而会被击败了!” ‘银色战车’毫不犹豫地朝左右翻折,与‘传送门’呈现对抗姿态,但在力量方面完全无法与‘传送门’比拟,但目的正在此—— 花京院典明瞳孔收缩,剑刃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音,银发男人没打算把剑拔.出来,而是直接从被捏住的那一截剑刃之后,折断了自己纤长而锋利的细剑! “你……”龙崎也一时之间也被这意外震惊了。 “还没结束呢!”银发男人低喝一声。 咔嚓、咔嚓、咔嚓! 在连续不断的清脆断裂声之后,一片片甲胄从‘银色战车’周身不断剥落,原本纤细的替身愈发瘦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与此同时,替身的周围隐约一晃,第二个‘银色战车’出现了!仿佛分裂一般,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无数替身围绕住了龙崎! 龙崎眼角肌肉轻微的抽搐了一下,他几乎是瞬间反映过来对方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该死,这样的速度……快到让眼睛反应不过来,竟然能通过高速移动分裂出连续不断的重影,之前还不是你的极限吗?!” “我的确没有料到你的成长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但是,即便你的确是个不错的对手,我也不会再放水了。”银发男人在重叠交错的替身之后发出宣告,“三十秒!如果你再不真正地面对我,而是依然保护着你自己,那么我就会在三十秒之后对你的同伴出手!” 龙崎攥住了拳头:“……你这家伙……!” “为了dio大人……即使这非常卑鄙,但很抱歉,我无法肯定你不会再次跟上我的速度,因此我必须这样做!我必须让你和我确实的战斗!”银发男人神色肃穆,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比龙崎好多少,小拇指神经质的抽搐着,“你的朋友……花京院典明,目前不能抵抗我的速度吧?” “就在这三十秒内,影川龙崎,和我波鲁纳雷夫分出胜负生死!” “……是吗?那就如你所愿吧!” 重叠的影子一起朝龙崎举起了剑,此时此刻,龙崎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高度紧张让他神经紧绷,后背潮湿一片,这次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了,他真的能胜过这个具有骑士风度又让人厌恶的敌人吗?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剑影纷至沓来,如同浪潮般一叠堆积一叠,龙崎头皮发麻,寒毛乍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重而舒缓地吐了出来,仿佛带着某种韵律。 金色的网络如同细微的电流一般,在周边厚厚堆积出一层的稻米地毯上无声无息地亮起,血液在脉动,呼吸挖掘出深邃的力量,从脚底一直传达到四面。 “山吹色……波、纹、疾、走——!!” 麻袋中的稻米,从最开始刻意作为阻碍龙崎替身能力之物转化为助他成功的力量,厚重的稻米那极佳的传导性,将波纹完完全全地彻底释放,从龙崎周身一直抵达了银发男人的脚下,在金色的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银发男人瞳孔收缩。 波纹将他面前那一堆稻米骤然炸起,如同无形之手掀起了洪流。 稻米的浪潮扑打在银发男人脸上、胸上。龙崎的波纹还太过孱弱,做不到用波纹让敌人疼痛发麻,却能做到把稻米卷起炸开,把自己受到过的事情还给他! 视野被遮蔽的那一瞬间,‘银色战车’的精度、速度都受到了极大影响,剑刃偏斜,重叠的影子消散变淡,就在这一瞬间,‘传送门’屈指一弹,手指间被折断的一小截剑刃刺破空气,带出一道笔直的痕迹,凿穿了银发男人左侧的耳垂。 银发男人的左耳垂顿时鲜血喷溅,缺失了一小块肉,上头挂着的红色耳坠也跌落在地,但更重要的是,那一小截剑尖,将‘锚点’放了上去。 龙崎伸出手,‘传送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双手交叠、却比他手掌更大一圈的黑色虚影如同半透明的宽阔手套般套在了他双掌上。年轻英俊的混血儿低下头,伸出手,像捧着什么一样朝前一按。 “之前我就一直在观察着你,你的替身剑术高超到令我叹为观止,但是毫无疑问!替身是不会【剑术】的!而你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替身,在我的传送门将稻米用拳头击飞之时,你总会略微躲开,让自己的视线不要被遮盖住……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你的弱点就是,你无法与替身共享视野!” 双手间显出流淌着奇妙漩涡星河的‘门’,引发男人的半个脑袋被龙崎托在手中,他瞳孔颤抖的与龙崎对视,这种脑袋和身体分离却依然活着的感觉让人极其不适,而命也在龙崎手中的银发男人终于彻底失败。 他赢了。毋容置疑,彻彻底底,光明正大的胜利! “我输了……任你处置,”银发男人喃喃道,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 “哼,那当然了,不然你还想再跑么?不过在真正处理你之前,我得先看看你是不是无辜的。”龙崎终于微微得意起来,他伸手拨开了引发男人额前的银发,果然不出预料,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微微蠕动的肉芽。 “我就说嘛!这种在战斗之前不肯偷袭,还要扔个东西提醒我‘要打人了’,搞什么一对一的公平战斗,威胁伤害典明还要提前和我说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心甘情愿臣服恶人的混球!” 龙崎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有点开心地拍了拍银发男人的脸蛋,手感不错,他显然认真剃过胡子,对于自己的外表很上心,这让同样臭美的龙崎有点找到知音的高兴,“dio那家伙真让人恶心。好了,你就睡一会儿吧。” 替身‘传送门’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拳头,对准男人的脑壳砸下去。 第27章 少女。 “呃……” 波鲁纳雷夫感觉自己的脑袋一跳一跳地发着疼。 他努力撑开干涩的眼皮,刺目的光照进瞳孔,刺激得他眼角泛出晶莹泪花。 他感到自己正躺在什么东西上面,耳边是大海荡漾起来时哗啦啦的干净声音,风吹过了耳侧,被发蜡好好固定的银发有一缕萎软下来,在脸颊边轻飘。 ——我的头发! 波鲁纳雷夫猛然惊醒,伸手摸向头顶,果然,一部分笔直竖立的银发已经软塌塌的垂下来,但另一部分还挺拔地上翘着。 没空畅想自己此刻顶着怎样可悲的丑陋发型,波鲁纳雷夫连忙伸手摸向旁边自己的包,他摸了个空,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在陆地上站着,而是躺在一张位于一艘大船甲板的躺椅上。 温煦灿烂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挥洒下来,映照得甲板闪闪发亮。 正在行驶的船只破开风浪,深蓝的大海的波涛簇拥着船只,海水搅动间流淌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浪潮声,咸涩清爽的海风扑面而来。 波鲁纳雷夫呆滞了片刻,下意识回忆发生了什么。 他追寻着那个杀死了自己妹妹的‘替身使者’,一个两只左手的男人来到了埃及,像嗅闻血味的狼一般警惕着靠近了对方,但却在一个光线黯淡的胡同中看见了一个赤.裸上身的金发男人,紧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等等,我之前被控制着去杀死别人!” 波鲁纳雷夫一个激灵,终于回忆起被‘肉芽’操控后的一切。 这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杯黑色的液体递向了他,年轻的男性声音磁性而低沉,带着一种难言的清朗感,口吻相当自来熟: “这杯是你的,香港特色热可乐,虽然现在不太热了,但还能喝。” 接着,便是一阵吸溜空吸管的滋滋声。 “呃,谢谢了……等等!这啥啊!?干嘛搞得我们很熟一样的递东西来!” 波鲁纳雷头脑浑浑噩噩,下意识接过那杯可乐后才冒出不对劲来,他扭头看向递给自己可乐的人——黑色短发,鼻梁上架着太阳镜,脸上戴着一张半脸面罩,身穿休闲裤和大背心,同样躺在躺椅上姿态散漫的年轻人。 影川龙崎一手拿着空了的杯子,用嘴唇吸吮插在其中的吸管顶端,发出吸空的声音,晃了晃手腕,让杯子中残余黑色液体的冰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音。 他听闻波鲁纳雷夫的话,把墨镜往鼻梁上推下去了一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碧色眼珠清澈的倒映出发型散乱的银发男人: “哈?作为失败者给我闭嘴好好听安排就行了,我们可是把‘肉芽’从你脑门上取下来,让你免于一死的救命恩人兼胜利击败者,有点手下败将的自觉吧。” 波鲁纳雷夫一时语塞,他想起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认出了眼前懒洋洋的年轻人就是战胜了他的龙崎,基于对方显然是个不到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而自己已经成年了,就算有什么话也不好对年纪小的龙崎说出口。 更何况,他好像也没说错…… 波鲁纳雷夫默默地把吸管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热可乐,甜腻到无法形容的液体涌入口腔,没有半点气泡的融合,波鲁纳雷夫脸绿了。 “噗咳!这种甜死人的玩意简直腻喉咙!?” “没错,可乐如果不加冰、没有气,那还算什么可乐!热可乐完全是邪道!” 一个豪迈苍老的男声赞同了波鲁纳雷夫的话,影川龙崎把墨镜戴好,抬手打了个招呼:“就是因为不好喝我才喝了一口就给你的嘛……噢!乔瑟夫先生,你出来了啊。这家伙已经醒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牛仔装束,身体强壮,肌肉健硕的乔瑟夫哈哈笑了:“这就是我想做的。” 他看向银发男人:“好了,波鲁纳雷夫先生是吧?你昏迷之后龙崎就带着你到我们这里了,我们也知道了你是被dio用肉芽控制的无辜者,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有些关于dio的问题想问你,为此我们不得不先把昏迷的你带上船。如果你想要离开,在我们下船之后就随便去吧,我们到那边谈——” 乔瑟夫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另一边,那边有两个同样正在晒太阳的人,都穿着全副武装的长款校服,看着就觉得热。 龙崎本人则是换上了清凉的装束,悠哉悠哉的跑到另一边晒太阳了。 他的太阳镜是特地挑选出来的,样子是两块桃心形状的深红色镜片,配合露出大片漂亮肌肉线条的身体,打扮得相当骚包。 目送波鲁纳雷夫和乔瑟夫离开,龙崎伸手摸了下旁边的小圆桌,将剩下的装了冰块带着气的冰可乐倒入自己的杯子中,咬住了吸管。 他打晕波鲁纳雷夫之后,扛着男人和花京院典明顺便买了特色热可乐,而后一起回到了仓库另一边,与坐在椅子上的乔瑟夫众人汇合。 面对大家疑惑的询问,龙崎简单说了下他遇到了敌人,但敌人被种下了肉芽,所以他把敌人打晕带回来了这件事,而后把波鲁纳雷夫往承太郎怀里一推,“麻烦你咯乔乔”。 在承太郎嫌不耐烦的口头禅‘真是够了’中,龙崎愉快地目睹了他的替身‘白金之星’拔出肉芽的全过程——看着就感觉又恶心又疼痛啊,想起自己也曾经挨了这么一下,龙崎对dio的恶感更上一层楼。 众人商议了片刻,决定等波鲁纳雷夫醒来之后询问他有关dio的事情,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情报,但他还昏着,这时候离开的船又到了,干脆把他也一起带上了船——这是龙崎提议的,反正波鲁纳雷夫说了‘随便他怎么做’,那么自然可以被龙崎决定行程咯…… 完全没有把陌生人拐带上船心虚感的龙崎再次喝完了可乐,懒洋洋的享受着日光浴。他已经对自己的运气完全不抱期待了,因此身上也随时覆盖着替身的两扇‘传送门’,免得又有什么能在水里钻来钻去的敌人会突然冒出来殴打他。 此时此刻,倘若有谁触碰龙崎,获得的结果一定是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这样惊悚又让人难以想象的恐怖事情吧。 他竖起耳朵,悄咪咪的在背后听了听乔瑟夫他们的交谈。 片刻之后,对于波鲁纳雷夫也算是稍有了解了。 波鲁纳雷夫是个法国人,有个亲妹妹,但数年前妹妹被一个长着两只右手的‘替身使者’奸.杀了,为了报仇雪恨,波鲁纳雷夫苦练剑术,一直到处搜索着有关两个右手的男人的消息。 这次,是听闻了埃及聚集了大量替身使者的事情,于是前来碰碰运气,但仇敌没有找到,反倒被dio种入肉芽,变成了傀儡。 为此,乔瑟夫甚至脱下了手套,让他看清楚了自己左腕上分明的机械手掌,而非是他臆测中的两只右手,并声称这个伤势的来历是一次‘光荣的负伤’,打消了波鲁纳雷夫些微的敌意。 但他们也同样没能在法国男人身上得到有关dio的线索,在遗憾之后,波鲁纳雷夫以合伙寻找那个男人作为理由,决定暂时和乔瑟夫等人一起行动。 “又抓来了一个苦力啊。”龙崎评价道,再次吸完了可乐。 他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享受日光浴,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但烫得很舒服。龙崎最近也挺想换个小麦皮肤的硬汉风格,正好把身上晒黑点。 “谁在那里!该死,竟然是个小鬼!” “这小鬼藏在了水桶里,跟着我们上船了,竟然是个偷渡的家伙!”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阵吵闹,龙崎慢吞吞地把墨镜拉下鼻梁,眯眼瞅了一眼。 前头似乎出现了骚乱,耳边传来吵闹与斥责声,那个小孩稚嫩倔强的声音倒是很明显,清脆又响亮。 某个小孩上船藏起来被发现了吗?现在的小屁孩还真是有胆量啊。龙崎听了一耳朵,好奇心消失,又把墨镜戴了回去。这件事就交给其他人去管吧…… “你这小鬼,竟然还敢躲?!” 一个身材高大的水手一把抓住了矮着身子想要逃走的男孩后衣领,将他整个提起来。那男孩戴着帽子、皮肤微黑、个头矮小纤细,却相当桀骜,一边拼命甩动着手脚,一边大喊“放开我!”甚至张口狠狠咬住了水手多毛的小臂。 “啊!好痛!”水手痛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男孩落地,转身就跑。 他像一只敏捷的小猴子,穿过了两个围拢过来的水手张开的手臂和岔开的双腿,猛地转了个弯,绕过甲板上耸立的前舱,径直就要跨越栏杆,往海水里扑去。 突然,原本以为空无一物的前舱拐弯后,赫然出现了一个躺在躺椅上的人! “什、什么……啊哇哇!救命!” 现在刹车已经来不及,男孩惊恐的大喊大叫着,脚踝撞在躺椅边缘,挥舞的手在慌乱中打飞了龙崎的墨镜,令其坠入海中,而她自己也因为磕了一下,原本投海的姿势扭曲,变成了撞向坚固栏杆的行为! 就在男孩以为自己会撞得头破血流,下意识闭上眼时,他感到自己胸腹被人猛地托了一把,原本的冲击力荡然无存,脊背靠上了一个坚实温暖的物体,而后传来轻微呼吸的热气,一个低沉而磁性的男声带着点庆幸道: “小弟弟,你这一下可真够厉害的,不但叫我没了墨镜,呼吸也彻底乱了……不要这么着急跳海嘛,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 男孩骤然获救,猛地放松下来,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被人拖搂着放在地上,扭头看去,影川龙崎正揭下脸上面具。 他一头浓密的黑色短发被海风吹得乱舞,阳光为英俊白皙的面孔增添了一丝金色轮廓,碧眼带笑,神色爽朗。 介乎成人与少年之间极富魅力的笑容,一下子令男孩涨红了脸。 “你……你是谁啊!?”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男孩倒退几步,一手扶在栏杆上,一手捂住了自己刚刚被拖抱了一下的胸腹,嗓门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龙崎瞧见他动作,以及黑眼睛中微微闪动的一抹略带羞愤的亮光,才稍愣了一下,手指一颤,回忆起刚才男孩胸口柔软的触感。 也不是什么处.男了,对女性非常了解的龙崎顿时明白了,眼前的小鬼压根不是什么矮小的‘男孩’,而是一个少女,一个打扮成男孩的假小子! 他神色顿时郑重许多,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低于少女,显示他的尊重,含着歉意微笑道:“抱歉,这位可爱的小姐,刚才我情急之下没轻没重,有没有弄疼你?你的脚似乎有点受伤了,要上点药吗?” “什……什么啊!这种语气!别以为我会原谅你,花花公子!” 少女打了个磕巴,深色的皮肤也没有阻止脸颊发红,但却再没有了什么跳海逃命的想法,只是扭过脸去,又偷偷拿眼角看龙崎的表情。 意识到他还是微笑着的,没有生气的样子,少女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那小子往这里跑了!你这小鬼快给我过来!” “咿——!” 龙崎直起脊背转身去看,少女惊叫一声,连忙躲藏到他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摆。 几个气势汹汹的水手赶来,后面还跟着乔瑟夫等人。 龙崎随手拍拍少女发顶作为安慰,对水手道:“这个人我们认识,是乔瑟夫朋友的女儿,没想到她悄悄跟上来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偷渡的窃贼,就这么算了吧。大家辛苦了,回去喝点可乐消消气。” 乔瑟夫会意,哈哈笑道:“是啊是啊,当初他老爹特别头疼这丫头呢!我记得我们在一起说话时,她是叫……叫……” “安。”少女从龙崎背后探出头,小声提醒。 “对!叫‘安’。既然她上来了也不能赶下去,等下一站再联系她父母吧。”乔瑟夫连连点头,神色认真,演技逼真,对比背后面无表情的承太郎,简直像个拿了金马奖的三连冠影帝。 金主都开口了,水手们也只有面面相觑,不再嚷嚷抓住女孩,纷纷离开了。 龙崎这么做倒不是因为过剩的同情心。他们现在处于非常紧急的被追杀状态,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龙崎早已通过刚才的触碰在少女的致命部位增添了‘锚点’,如果她是敌人,这足以一瞬间把她彻底杀掉。 ……但从少女完全没有警惕心的情况来看,倒像是真正的无辜者。 “呼……”少女安这才放下心,慢吞吞走出来,嗫嚅了一会儿,一下子向众人鞠躬,“对不起啦!还有,谢谢你们!……好了,就这样……真是的。” 乔瑟夫道:“你可得仔仔细细说出为什么要上船偷渡的原因啊,小姑娘。” 安瘪瘪嘴:“我知道啦!” 波鲁那雷夫打量女孩,嘟囔道:“这小鬼没胸没屁股的,竟然真是个丫头片子啊……” 安狠狠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你这扫帚头!” “哈?扫帚头?这可是最时髦的发型!什么都不懂的假小子!” “真是让人无奈,但又惹人怜爱的小女孩。”龙崎揉了揉她的头发,躲开了少女拍他的手,传送门突兀浮现,掌心处忽然出现了刚才坠入深海的太阳镜。 龙崎原本轻松的表情骤然一变。 掌心内的太阳镜……被某种尖锐的锯齿状物体弄碎了大半。 “——海里有敌人!” 第28章 爆炸。 “什么!?” 龙崎话音刚落,几个壮汉先后召出了替身,摆出警惕的架势观察四周。 两分钟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波鲁那雷夫先投来狐疑的目光:“喂喂,龙崎,你看错了吧?再怎么说敌人也不可能在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刺刺出现……墨镜上的碎片纯粹是鲨鱼之类的凶猛海洋生物咬的吧?只凭借碎片判断也太——” 他倒是很快入戏,将龙崎等人当做队友的方式思考问题了。 龙崎心道怎么直接叫他名字,这么自来熟?但也懒得提醒。他毕竟不像承太郎那样有着更偏日式的思维,对其他不太熟的人一见面就叫名字而感到别扭。本质上更有西方开放主义的龙崎微微摇头,手指捏着破碎的太阳镜转了转镜腿,让其他人将上方的碎裂痕迹看得更清楚。 “这绝不会是鲨鱼或者任何鱼类撕咬的。” “没错,鲨鱼齿样式多,并不会出现这样均匀的切割痕迹,并且它们对非生物也不具备多么强烈的好奇心,更不会去撕咬太阳镜。” 承太郎冷静地接话,仔细凝视太阳镜片刻,浓密漆黑的长眉微微皱起,在眉心凸显出威严冷酷的褶皱,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分外具有压迫力:“这样的痕迹……更像是某些鱼鳞大小的锋利刀片在水中漫无目的流转切割而出的。这很不正常。敌人也许就在水下!” “原来危险是被龙崎无意间发现了吗!”阿布德尔恍然大悟。 众人将目光投向深邃浩瀚的大海,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在他们逐渐深沉压抑的心理因素中变得深不可测。眼下众人都在这无法用语言描述其伟大的磅礴海面中,哪怕他们都是强大的替身使者,却也没有应对浪潮的办法。 ——假如敌人的‘替身’就围绕在海中,那为什么不直接攻击船只呢? 龙崎的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他的眼神和花京院典明、空条承太郎若有所思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两人与他的想法显然是类似的。 “这么茫然的站着也做不了什么,既然敌人无意出头,那么我们就先做好万全的准备,我去看看救生船是否完好……乔瑟夫先生,这艘船是您的,船上的水手可信吗?”花京院典明微笑着问,同时起身走向船舷边,低头向下望去。 乔瑟夫点头:“那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家伙!绝不会有问题!” “哼,老头子,别把话说得太满,小心闪了舌头。”空条承太郎从兜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叼在两瓣丰厚润红的嘴唇内,扭头朝船舱中水手们所在的地方走去,背后紧跟着他的悬浮着的紫色替身‘白金之星’握紧了拳头。 “承太郎!你要做什么!?”乔瑟夫扬声道。 “既然吃不准谁是敌人,”承太郎冷冷道,“那就都揍一顿!” “喂,这也太粗暴了吧承太郎?下手轻一点!”乔瑟夫无奈地理了理牛仔帽下露出的苍白碎发,叹了口气,目送承太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乔瑟夫先生,海上我的替身‘红色魔法师’很难发挥力量,您更不是战斗类型,我们最好一直待在一起,方便互相照应。”阿布德尔声音沉着,他看向银发的法国男人,“至于这位……波鲁那雷夫先生,你意下如何?” “放心好了,我没打算拖后腿。”波鲁那雷夫同样警惕地看向周围,“既然真有敌人,那就让他尝尝我波鲁那雷夫‘银色战车’的厉害吧!老爷子你离我近一点,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啧,这么大年纪了干嘛还来送死啊!” 乔瑟夫眉头跳动:“哈?我哪里需要你保护了啊你这臭小子!” 这俩人还挺性情相投……龙崎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懵了的少女安,刚才几人放出替身时他注意着女孩的表情,的确没什么异样,只有一副“我在哪你们干嘛到底发生什么了”的不知所措。 “好啦,安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上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你之前既然在水桶中隐藏着,那么是否看见了什么奇怪的、感觉不太舒服的东西或人呢?”龙崎和颜悦色地蹲下身问,“什么都行。”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情况,但你们肯定是被人追击了吧?”安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用试探的眼神盯着他,“也就是说,你们正处于危险之中咯?” “嗯……是的,有一群可怕的敌人在追杀我们,这让我们很可能遭遇死亡,你跟着我们是很危险的,我也无法保证你能毫发无损。不过上岸之后我们会把你送回飞机上让你回家……当然,只要我们还能上岸。” 龙崎没有隐瞒或打哈哈糊弄过去,在他看来女孩无疑间闯入了替身使者的危险战斗中,他有责任告诉她一切,否则若是这女孩被战斗波及而无知地死去了,他哪怕并不为此痛苦,也会感到愧疚和自责。 安瞪大了眼,她从湛蓝的眼中望见了坦诚。作为小孩子,其实很多时候那些大人都是对她不以为然的,包括乔瑟夫等人在内,也全把她当做任性的孩子,但龙崎……他把安当做一个需要被尊重和呵护的“女性”,也把她当做一个需要诚恳相谈的“平等之人”。 女孩的双颊燃烧起来,她咬住嘴唇,拼命地思考着,回忆着自己潜.入船内时发现的一切可疑点——道谢什么的太不酷了! 她要做对影川龙崎有用的人才行! “……我想到了!”安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找桶藏进去,但有好几个桶里都装着什么东西,那种味道,有点微微的腥臭,还有些刺鼻……是‘火.药’的味道!” “——这船里,一定藏着‘炸弹’啊!!!” 龙崎的瞳孔骤然缩紧。 假如敌人的‘替身’就围绕在海中,那为什么不直接攻击船只呢? 一个可能是……敌人就在这船上。 另一个可能是……敌人有办法让船上的所有人都落水! 正在这时,花京院典明隐约带着点焦急的声音传进了龙崎的耳朵里:“糟糕,乔瑟夫先生,救生艇已经被划烂了!是在上船之前就被破坏掉了。敌人就在船上,我们必须小心点,最好汇聚在一起迎战!” “糟了!承太郎!”一瞬间,龙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得起刚刚脱.离了所有人前往船内的承太郎的背影。如果只是替身尚在海中的敌人,那龙崎自然不会怀疑承太郎的胜利,但加上炸.药…… 他起身,下意识想朝船舱内奔去,但在尚未站稳的那一瞬间,一股红热的光骤然自打开着的漆黑的门内……爆.射而出!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和强大的光热席卷了整条船! 龙崎眼前一黑,他感到腰间有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坠入海中,避开爆.炸的可怕波浪。哪怕不去看,他也知道这是花京院典明的替身用“线”缠住了他的腰。在危难关头,他只是本能地拽住身边男孩打扮的少女,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用后背面对爆.炸的灼热余波。 后背接触的海水被一瞬间的热量煮沸了,龙崎后背剧痛,安被他牢牢护在怀中。与此同时,一道传送门倏忽显现:空条承太郎突兀出现在海中! “咕……”空条承太郎的口边冒出一串泡泡,神色残留着些许震动。 他昂贵的校服不知何时已经脱掉,手臂和裤子上有着烧灼的焦痕,脸上更不少熏黑的痕迹,但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着,活到了龙崎用传送门将他送到身边。 然而,此时此刻,龙崎却是已经表现出轻微溺水的征兆了。他并未来得及深呼吸,又遭受了冲击浪的袭击——龙崎的传送门只能有两扇,他将承太郎传送,自己就无法用作屏障自我保护了。 安拼命地从他怀中抬起头,看见龙崎紧闭着眼,一丝血从他口边溢出,又在海水中淡化消失……他受了不轻的伤。 海水中一片混乱,四射的船的碎片割裂了波鲁那雷夫的肩膀,花京院典明的替身延伸出纤长的丝线,将众人牢牢抓住,不至于在危险的海中失散。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在海水中回荡着:【该死的!空条承太郎!】 这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让众人一怔。空条承太郎很快反应过来,替身“白金之星”浮现,从替身的口中吐出了承太郎低沉清晰的声音:【用替身在海水内发言,原来如此……敌人是船长吗?哼,我揍得轻了啊,让你有机会点燃了炸弹!】 其他人反应过来,但他们没法去说话——“红色魔法师”、“法皇之绿”、“银色战车”没有发出人话的嘴,“隐者之紫”纯粹是藤蔓,“传送门”却因为龙崎趋于模糊的意识无法浮现……再加上其他人都被“法皇之绿”缠在一起;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看上去可堪一战、没有被束缚的空条承太郎能与敌人战斗了。 【哼,哈哈,呵哈哈哈哈!好了,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们已经死定了!在海水中,我的替身‘暗蓝之月’就是无敌的啊!!去死吧,乔斯达家族,dio大人一定会好好地赞赏我吧!】 伴随着充满恶意的狂笑,空条承太郎神色冷峻地注意到周边海水产生了轻微的波澜,一股旋风似的暗流将众人裹住,每个人像被凝固在琥珀中的虫子一般在海潮中动弹不得,与此同时,无数细小又坚硬的鳞片般的刀刃夹杂在海潮中倏忽划过脸颊,空条承太郎的脸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他神色一凛,伸手摸了下脸颊上的伤口,血液已被海水带走,与此同时,手臂的皮肤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和之前龙崎太阳镜上破碎痕迹吻合的攻击,潜藏着的敌人果然是这家伙! 空条承太郎回头看了一眼搂着安的手臂已经开始无力下滑的龙崎,又看了一眼捂住嘴巴屏息的乔瑟夫等人,使用替身磅礴无匹的强大力量,骤然撕开了海浪的束缚,朝“旋风”的“风眼”游去! 【……哦?竟然不逃跑而是朝‘风眼’来了吗?哈,承太郎!很好!我要用藤壶将你彻底变成动弹不得的木乃伊,然后把你一刀刀割死!】 伴随着仇恨的声音,空条承太郎蓝绿的眼珠内闪烁着海面的磷光,他终于看清了敌人以及其替身的模样——“白金之星”代替他开了口: 【就凭你那蛤.蟆一样恶心的替身和断了鼻子的丑脸吗?】 【……!空条承太郎!我一定宰了你啊!!!】 * 花京院典明的红发在海水中漂浮,他屏息看向影川龙崎,内心煎熬无比。 ——糟了,龙崎快要溺水了,他肺里的气已经不够了!再加上抱着那个女孩,他不断地在下沉!我的替身哪怕稍微放松腰部的钳制也会让他掉下去,怎么办?怎么办?我离龙崎太远了,身边还有乔瑟夫先生他们……我帮不了他! 就在这时,花京院典明眼睁睁瞧见波鲁那雷夫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自己腰间法皇之绿的丝线,又指了指乔瑟夫,再指了指影川龙崎。 乔瑟夫的“隐者之紫”从掌心蔓延,牢牢地抓在了波鲁那雷夫身上,花京院典明顿时了然,放松了一些钳制波鲁那雷夫的丝线,让法国男人得以如游鱼般从丝线中脱出,在隐者之紫的牵引下慢慢游向垂着脑袋的影川龙崎,伸手抓住了他。 ——这小子的后背都被炸烂了也要保护安、把空条承太郎传送到安全的地方,这种风度和志气不愧于真正的男子汉!上回你饶了我一命,遵从了胜者的仁慈与尊严,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 波鲁那雷夫按住龙崎的后颈,将他的脑袋微微托起,龙崎短而直的黑发在水中漂浮着,脸孔在海水中苍白无比。波鲁那雷夫咬住他的嘴唇,将自己肺部储存的气慢慢吹进他口中。 银发的男人尝到了淡薄的血腥味,夹杂着可乐轻轻的甜。 第29章 力量。 耳中有无尽的流水声音,潺潺响动间湿濡的口腔似被撬开一条细缝,窄而软的物什钻入口中,紧跟着是让火辣辣刺痛抽搐的胃袋得到舒缓的气…… 龙崎耳膜轰鸣、眼球灼烫,他紧抱着怀中的少女,在意识朦胧中得到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但依然无法在咸涩的海水中睁开酸痛的眼,只是闭目任由一条强健的手臂紧紧抓着他,将他带往上方——“哗啦”! 龙崎整个人浮出海面,他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着,感到火辣辣的肺部像燃烧着一般剧痛。怀中的少女安在拼命咳嗽,嗓音沙哑地喊道:“龙崎!你没事吧?” “哈……呼、呼……没事……咳咳咳……” 龙崎边咳嗽边因疼痛不断地抽气,他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背在接触到富含盐分的海水时,简直像刀割一般令人无法忍受。但龙崎咬牙撑住了。 他混沌的大脑逐渐在充足的氧气下变得清醒,意识到右侧有着谁正紧紧地环着他,一丝银色在眼角一闪而过——是波鲁纳雷夫。 “谢了,哈……不过先别放手,我有点浑身无力……” 波鲁纳雷夫哈哈笑道:“我也没打算放手,放心吧,总之先忍一忍——喂龙崎!你看到七点钟方向的几块木板了吗?能把它们传送到这边吗?做得到吗?” “可别小瞧我啊。”龙崎顺着波鲁纳雷夫目光所及瞟了一眼,语气虽然稍显虚弱,但却平稳镇定,“那有什么难的?” 他周身浮现清晰的「替身·传送门」,布满凹凸不平螺旋的手指朝几百米处伴随海浪起伏飘荡、被炸碎船只留下的稀少甲板的残骸一指,便如同魔法一般令三块湿漉漉带有焦黑痕迹的木板一瞬间抵达了落水的几人身前。 这时候随着“哗啦”、“哗啦”几声,又有两个脑袋探出海面,大口喘气,是花京院典明与乔瑟夫。 “龙崎!?”花京院典明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水渍,将潮湿碍事的额发顺到耳后,第一反应看向龙崎的方向。在得到了后者一个慢悠悠地挥手之后才放心地吐出胸口中憋闷着的一口浊气,“呼,大家都没事啊,太好了。海水失去了禁锢的效果,看来承太郎已经把敌人解决了。”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句猜测一般,海面下涌出一股剧烈的浪潮,水花四溅中,脸颊上粘着一小块藤壶、嘴角与锁骨带着细小切割伤口的承太郎扎出水面,将帽子摘下拧干。他掰开脸上的藤壶丢进海里,浅麦色皮肤上残留下一块淡红的印子,表情冷淡地朝众人点了点头。 “辛苦了,承太郎!现在倒是都泡在水里了……不知道距离对岸还有多远?on sheit!这玩意好像进水了!该死的美国牌子,下次我全买德国的!” 乔瑟夫头疼地抱怨着,摇晃了几下手中紧握着的卫星电话。从电话的缝隙中不断地滴出海水……但他仍然不放弃,一手抱住飘来的木板,一手不断摇晃和敲打它,直到通讯装置发出「滋滋滋」的杂音,才对着话筒大声喊: “spw基金会的各位,听得到吗?我是乔瑟夫·乔斯达,我们乘坐的船只被摧毁了!听得到吗?喂喂?on my god!” 在兹拉兹拉的声音中,乔瑟夫的大喊震得周围人耳膜发痛,但无济于事。 中气十足的老人叹了口气,将已经没用了的卫星电话往腰上一塞:“没办法了,只能等待救援。好在我提前跟基金会的人讲好了,如果半小时一次的信息发送没有及时发送,那么就是我们出了事,他们会派人来……不过大概要等挺久,大家坚持一下吧。” “可是……”安的眼睛不住地凝望着龙崎额上涔涔的冷汗和惨白的嘴唇,想说些什么,被龙崎露出的笑阻拦了。 苍白英俊的男人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孩的脸蛋,柔软滑嫩的触感在指尖顺过:“别担心我,我没事的,不会再流血了就好。让一位可爱的小姐担忧真是令我高兴,只是这眼神就足以缓解我的痛苦了。但只是担忧一会儿也就足够了,不然再久我可是会为此心痛的。” 安脸上一红,意识到自己现在依然被龙崎没有任何放松地揽在怀里,亲密无间地紧挨着,虽然她还是个小女孩,但至少已经觉醒了性别意识,想要挣扎,却又顾忌龙崎后背惨烈的伤口,犹豫一会儿,还是微微噘着嘴不动了。 龙崎自然是在装模作样,罕有受伤的他疼得不得了! 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必须得装英雄——如果只有花京院典明,他一定会嗷嗷大叫并把汗水都抹在友人的身上,直到花京院典明无奈地安慰他才停止这种幼稚行为吧。可是现在,不但有他尊敬的乔瑟夫先生,还有单方面视为竞争对手的空条承太郎,更有曾经的手下败将波鲁纳雷夫,以及女孩安和阿布德尔……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因为疼痛呻.吟!? 哪怕把舌头咬断了,他影川龙崎也绝不会哼唧半个音节! 这是男子汉的尊严!!! …… 在海里泡了大半个小时,茫茫无边的一片浩渺深蓝,救援船只还不见影子。日头逐渐西移,海面上浮起一层淡白如纱的朦胧薄雾,温度逐渐降低。 龙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泡在冰冷海水中的下半身了,他只能庆幸现在的季节不是秋冬,否则现在的他一定是真实版泰塔尼克号的杰克。 或许海水没有那么冷,但他失血过多,已经感到晕眩。起初他还能说两句话,但后来只是半昏迷着被波鲁纳雷夫支撑着身躯。 在他陷入彻底的晕厥时,龙崎隐约听到了乔瑟夫的声音。 “看前面!那边有一艘船!” …… 龙崎是在一个狭窄的、类似于休息间的地方醒来的。 他醒来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虽然不是专业的手法和精心的处理,却简单有效地紧紧包扎住了后背。龙崎扶着额头晕乎乎地尝试爬起,紧跟着肩膀被人一按,再次躺在了床上。 “不要乱动。”银发法国人波鲁纳雷夫端着一碗滚烫的水走进了屋子,将杯子放下的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替身「银色战车」,让银色战车的手掌压住了龙崎的肩膀,“你的伤口可能裂开——这不是spw的救援船只,而是一艘海面上陌生且无人的船。上头没什么好的急救措施,忍忍吧。” 他把水分了一半在另一只玻璃杯里,放在龙崎的床头晾凉,自己则双腿交叉,摆出一副自在惬意的模样时不时抿一口热水。 “你给我包扎的?”龙崎摸了摸这陌生的手法。既不是空条承太郎的粗暴式,也不是花京院典明的细致式,对此感到有些吃惊,“谢谢。” “别弄错了,在这里我只承认你而已——换而言之跟其他人不过是暂时搭伙寻找那个两只右手男人的临时伙伴,所以帮帮忙没什么了不起,你当初不也没有杀了我吗?”波鲁纳雷夫不以为意。 龙崎没告诉他,如果波鲁纳雷夫不是被「肉芽」操控而是自愿的,那自己肯定宰了他;而是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在船上搜寻着么?” “对,乔瑟夫老爷子怀疑这船和替身使者有关,他和承太郎到处查看情况了。”波鲁纳雷夫点头,表示对龙崎猜测的认可,“没有水手存活下来……所以花京院典明和阿布德尔去试着开船,那小丫头说身上黏黏的实在不舒服,洗澡去了。” 龙崎微微皱眉:“那女孩一个人么?” “嗯,不过也没什么吧,因为洗澡的地方紧挨着船舱,里面就是花京院典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哦,那就好……”龙崎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抱歉,我再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龙崎感到一阵憋闷,胸腹之间感到勒住般的隐约痛苦。他喘不过气,挣扎了一会儿才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中倒映出几根蛇般的条状物蠕动着在天花板蜿蜒爬行。 耳边传来几声被闷住了嘴巴的唔唔呼喊,龙崎用力眨了眨眼睛,眨去初醒时眼中一层模糊的阴翳,终于看清了天花板上的东西是什么——那并非是蛇,而是一根根原本该安静连接在地面上,滴着水的粗.长的苍白管道! ——是「替身力量」!有「替身使者」来了! 龙崎的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念头,一瞬间,他全无倦意,呼唤出了自己的替身「传送门」,艰难地掀开身上盖着的一层薄被……他之所以因勒制而呼吸困难,正因为有两三根水管爬上了他的胸口与腹部,将他与床缓慢而坚定地缠绕勒紧,陷入肉里,折磨骨骼。 “咳咳……该死。”龙崎心念一动,那些因触碰他而沾染了「锚点」的水管骤然断为三段,噼里啪啦萎靡在地。他一瞬间恢复了行动。 但事情尚未结束。仿佛被触动了蛛网的蜘蛛,原本缓慢爬动的水管意识到龙崎的反抗,他周围的一切——纤细的电线、窄小的床铺、粗.大的水管、破烂的电风扇、生锈的仪器——全部「活」了一般,朝他疯狂地扑来! “喝啊啊啊啊啊啊!”替身·传送门举起双拳,手臂肌肉鼓起,挡在龙崎面前,对周围袭来的一切东西施以狂风骤雨般的拳击! 它耳侧的金属齿轮细微转动,难以计数的拳印在扑来的物体上又将它们无情击飞,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所有物品以龙崎为圆心带着凹陷的深痕尽数倒飞摔砸在房间各处!下一刻,那些物品都如被无形之刀切开一般碎裂为光滑数块。 这时候才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的龙崎立刻转头寻找波鲁纳雷夫的身影。因为大部分物品都被碾碎,于是半融入墙壁、被无数管道死死抓紧的凸起痕迹便被立刻发现了。波鲁纳雷夫头顶的银发无助地飘动,他看起来正在竭力挣扎,发出唔唔声音,但自己连同替身一道被「吞」入了墙壁,无可奈何。 假若龙崎的「替身」并非「传送门」这类空间切割的力量,那他恐怕也会陷入和波鲁纳雷夫一样的窘境吧。 “稍等,我这就来帮忙!”龙崎动用了他放置在波鲁纳雷夫身上的「锚点」,将其转移到了捆绑着他的管道上,而后—— 噌噌噌!无论那管道多么坚固,捆束着波鲁纳雷夫的东西全被分割为两半。法国男人狼狈不堪地甩了甩头:“手臂、大腿和脚趾全被融进墙里了!该死的……呃,替身也是!” “我的「精密度」做不到承太郎那样准确,如果你不介意可能会把你脚趾切下来,我也能把你从墙壁中分离……或者你先融着,我去干掉敌人。”龙崎道。 波鲁纳雷夫当机立断:“我选第二个!” “那回头见。”龙崎毫不犹豫,拔腿跑出了狭窄的房屋,顺着不断扭曲的走廊和颤抖的地板朝下方船腹中奔去。 因为不确定情况,他暂时没有选择直接用传送门抵达花京院典明的身边,而是在不断谨慎地击飞走廊中朝自己袭来的船上物品之后,快速地朝目的地靠拢。 “——绿宝石水花!” 他听到下方二层驾驶舱内传出了一声断喝,是花京院典明! “嗷!?”痛苦的嘶吼声,比起人类更像猴子或猩猩一般的动物。身边的物品不再攻击龙崎,而是好像被痛打了一般颤抖着。 一阵沉重快速的跑动声越来越近,龙崎微微眯眼,闪身在一条小巷墙后,等到那脚步声即将掠过墙角,一条漆黑的带着圈叉符号的健壮手臂才闪电般揍出! “嘎啊啊呜嗷呜呜……!” 浑身带有烧焦痕迹、正在紧急逃跑的壮硕黑猩猩被一拳揍飞,身体在空中飞过优美的弧度后头朝下狠狠撞在地上。龙崎闪身踏出,俯瞰地上被来了这么一下还没能撞晕、反而捂着光秃秃尖脑袋嗷嗷大叫痛呼的动物,哪怕他没有用全力也足以看出这头猩猩的皮糙肉厚,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 “真没想到,一个猩猩也是「替身使者」……” “别跑!”猩猩背后,花京院典明也追了出来,他全身湿了一半,绿宝石水花在掌心蓄势待发,看到了龙崎挡在巷口捉住了它,不由地舒了口气,“龙崎,这艘船就是它的「替身」!它是dio派来的「敌人」,名为塔罗牌中「力量」象征的「替身使者」!” “……也就是说,哪怕干掉它也可以咯?”龙崎微微挑眉。 一只不会说话的猩猩哪怕留了一命也无法告诉乔瑟夫众人dio的弱点,因此……龙崎带着杀意的目光朝下一扫,猩猩呜咽着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他,小眼睛中蓄满泪水,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唔,不过既然是动物,大概也不是有意的吧?”龙崎迟疑道。 黑猩猩压住了心中的得意,愈发明显地做出了求饶的架势,露出自己的肚皮表示臣服和祈祷。花京院典明等人正在赶来,但只要在这之前能把这小子杀了,那就能逃得掉!到时候大海上谁也不能再阻拦它! ——对!就是这样!这个人类,就快点怜悯我吧!我可是一只动物啊?你们不是都喜欢把动物放在笼子里饲养并怜悯它们吗?! 龙崎的脑后缓慢伸出一根带着铁刺的电线,黑猩猩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 “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龙崎话音一转,眼中凶光一闪,黑猩猩的脑袋从它颈子上飞了出去,连带着一股汹涌的鲜血!他脑后阴毒的电线萎软下去,整个船只开始剧烈摇晃、缩小。而花京院典明则已经带着阿布德尔与只裹了一件外套的安,与龙崎汇合。 “可恶的猩猩,它竟然偷看我洗澡!”安对倒在血泊中的猩猩咬牙切齿,这女孩胆子极大,面对血腥的场景,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我们先去甲板上!”龙崎指挥道。 众人一阵风似的到了甲板上,因替身使者死亡而脱困的波鲁纳雷夫和乔瑟夫承太郎也很快前后脚抵达,在惊天动地的颤抖中,豪华但陈旧的游轮变成了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 但再破好歹也算船,众人呆在穿上又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了spw基金会的船只,得到了救援,继续朝岸边进发…… 第30章 服务。 spw的游轮抵达了新加坡繁华的港口,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泊了近十个小时,又干掉了两个难缠的“替身使者”,才终于踏上人类社会喧嚣的街道。感受到城市特有的热闹,龙崎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看向身边抱臂张望的褐肤女孩,“不是要找父母吗?保险起见我送你去吧。” “呃……”安好奇张望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混杂着心虚和强撑的犹豫表情。她背着双手往旁边蹭了两步,吞吞吐吐,“也不用这么着急嘛……” 龙崎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这女孩先前同他们所说,“要去寻找父母”的理由是临时瞎编的,估摸着别说父母了,她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基于乔瑟夫是龙崎尊敬着,并作为这个团队领导者的人,龙崎向脱下了外衫帽子,露出流着汗的臂膀的乔瑟夫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在得到对方的点头之后,龙崎蹲下身,与女孩平视,温和但严肃地说:“安,我想我们应该已经是‘朋友’了吧?” “这当然!”安抢着回答。 “那么……作为朋友,我当然可以为你付食宿的钱,但是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为什么会上船?你的家人都在哪?”龙崎微笑道,“你可以在我耳边悄悄地告诉我。” 安犹豫了两秒,贴在龙崎耳廓低声道:“我其实就是因为想要冒险才自己偷偷上船的啦……我父母他们还在香港。但半年前父亲娶了继母,那个女人对我很不好,我才想离开他们的……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安的情绪低落下来,龙崎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那我们来约定吧,在离开新加坡之前,送你回家,好吗?你已经看到我们的旅途并不轻松,带着你恐怕会让你受伤。” 安沮丧地点点头。龙崎顿了顿,微笑道:“带着我们的联系方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打电话来。当然啦,这两个月就先忍耐一下,等我们旅途结束,我等着你的来电。ok?” “哇……好耶!”安的眼睛亮了,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龙崎哈哈笑着揉了揉她垂肩的长发,带着少女,与同伴们一起前往就近的豪华酒店了。 …… 在旅游旺季,哪怕是价格昂贵的豪华酒店,游客数量也多到无法令龙崎一行人住进连号的房间。 因此,采取了两两一间作为居住的方式。乔瑟夫和阿布德尔一间,花京院典明和空条承太郎一间,到了龙崎这里出现了分歧……安抱住了他的胳膊,并大声发出了“我和龙崎一个屋子完全没有问题!”的发言。 “这不太好哦,安。”花京院典明无奈地说,“哪怕龙崎不会做什么……但作为一个淑女,果然还是自己一间吧?” “少啰嗦!人家刚刚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当然要和龙崎住在一起!更何况,龙崎他不是受伤了吗?身为唯一女人的我才能细腻周到的照顾他嘛!” “现在的小姑娘为了泡男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可恶,竟然有点羡慕。”波鲁那雷夫一边说一边把安的后领子提起来,在女孩挣扎踢打中将她强行与龙崎分开,“我跟这家伙一间,互相才好照应,你就老老实实地一个人住吧,小丫头。” “呃唔……你这个扫帚头男!”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反驳独自一人居住的悲惨境遇,安怒气冲冲地往波鲁那雷夫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带着自己的钥匙上了楼。 “哈?为什么总是我被嫌弃啊!?”波鲁那雷夫相当不爽。 “嗯……大概因为我这无处安放的该死的魅力吧。”龙崎用一种略带得意的微笑和泰然自若的飒爽理了理头发。哪怕绑着绷带,脸色发白,在海里跑了几个小时,他也毋容置疑的闪亮,让波鲁那雷夫反驳不能…… “对了,”龙崎忽然转过身,将自己包里的半脸金属面具——辅助波纹呼吸的面罩,递还给了乔瑟夫。“乔瑟夫先生,我已经能掌握呼吸法了,这个就还给您。十分感谢。” “噢!这么快?很努力嘛。”乔瑟夫收下面罩,锐利的目光观察了一番龙崎的呼吸频率,满意点点头,“按照这个进度,到了埃及时,你也应当具备我现在的波纹水平了吧。很好!” “都仰赖您的教导和帮助。”龙崎感激道。 “这里肯定安全,你们难道不想赶快回到房间洗个澡么?闲聊待会儿再说,我就先上去了。”波鲁那雷夫扛起了自己简陋的行礼。 乔瑟夫将钥匙分发众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龙崎与波鲁那雷夫的房间是912号,他们推门而入,屋内景色一览无余。 干净的地面与一尘不染的洁白床单,落地窗外是环形的阳台,大片灿烂阳光投进屋里,照得墙纸典雅的花纹闪耀着独特的晕光。 虽说嘴上讲着“这里绝对安全”,波鲁那雷夫和龙崎却依然谨慎地观察了房间的四处,确定了没有任何侵入或奇怪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啊哈,看来敌人也是要吃饭睡觉的。没像蜂蜜一样蜇人真不错,我去冲个澡,你随意。”波鲁那雷夫将行礼丢在一张床上,跨步迈入了卫浴间。 刚刚进入其中,他就一眼就看到了浴室墙角边放着的一个呈现坐姿的奇特玩偶,戴着精致的帽子与缀满花纹的小马甲,看上去大概是当地特色。 波鲁那雷夫好奇地拎起它,抖了抖。木偶摇晃着脑袋,呆呆地与他对视。 “嘿……浴室里放玩偶,还真有格调。” …… 浴室禁闭的门里传出洗澡水哗啦啦的响亮水声,以及不靠谱的走掉哼歌。 龙崎把外套脱下来,露出了缠满绷带的上半身。他给自己新上了一回药,又慢吞吞的缠了绷带。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大概再过两天就完全好全。正好这两天睡得很足,现在就拿了本杂志靠在床铺上看。 “咚咚咚。” 忽然,门被敲响了。龙崎有点困惑地将杂志放在一边,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服务生服饰,皮肤深褐,长发垂辫的高大男人。他的脸颊、手指上带有细微的划痕,肩膀处的衣服紧绷着,领口敞开,两手空空。 “你是?”龙崎微微眯眼。 “我是这里的服务生,不好意思,房间的台灯之前似乎坏掉了,能否让我检察一番呢?”男人的嗓音沙哑浑浊。 “呵……”龙崎露出一丝古怪,异样的笑容,将门打开,侧身邀请他进入,“当然,请进……” 然而,服务员没能彻底走进门,一个头戴帽兜的漆黑人形突兀在空中现身,并毫不犹豫地朝他前额猛击出一拳。 这一拳动若脱兔,势若雷霆,带着骤起的狂风与汹涌的杀意……停在了他的额前。 而这个服务员,眼神毫无波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依然在朝里走去,简直像要用自己的脑袋去顶“传送门”的拳头。 于是,在他即将触碰到其拳心的同时……“传送门”的身影一如之前现身般突兀地消失了,只有拳风吹起了他前额的鬓发,让男人的长发如狮子般飞舞了一瞬。 与此同时,龙崎脸上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略显诡异的微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正常、阳光的笑容,让人想起夏威夷海滩上灿烂的金色海波,清爽而直率。 微笑着,等服务员走进屋里,他就将房间的门咔擦一声关紧了。 显而易见,龙崎刚才那一出“笑容突变”、“骤显替身”、“重拳出击”,是一套完整而流利的威胁流程。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套,一个试探的方式。 但凡服务员暴露出一丝不对劲,“传送门”的拳头就不是在额前停下,而是直接打下去,敲碎对方的脑壳了……哪怕今天不是这个服务员出现,而是另外一个人来,那他也势必会收到这种待遇——龙崎对自身的安危和试探暗处的敌人可是不遗余力的。 现在,服务员自然就属于“暂时通过考验”的那类。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龙崎盯着正在捣鼓床头柜的服务员,随口问道。 “稍等片刻……”男服务员低头忙碌。 又过了五分钟,在龙崎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正在洗澡、不断发出哗啦啦水声的浴室,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好像狠狠跌倒的声音,以及一声大喊! 紧跟着……就再没了声息。 龙崎猛地朝前垮了一步,而这时,服务员已经转过头去,对他露出残忍的笑容,并大喝道: “别动!现在波鲁那雷夫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如果你有任何反应,或是我觉得你会做任何事情……我就立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