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归蝶》 第1章 归蝶与信长 漫长的旅途结束了吗? 坐在轿中的姬君挑起竹帘向外探去——只简略地探看了一下,送嫁的礼箱排到后面远远的还感觉不到头。 ——看样子是没有。 在天空出现巨大的奇异光带,她只是抬头看了看那没人注意到的奇怪天空时,自己便失去了对死亡的所有权。 从现代女性突然变成长发披散、穿着几十斤重衣服的平安贵女一个人坐在竹帘后开始,她就陷入了对生命轮回的无限死循环。 老死、烧死、刺死、绞死、溺死、毒死、自杀死…… 曾经无数次经历过死亡又带着记忆不停转生到其她因未知原因死去的长相相似的女性体内生存,然后等待身体又一次死去,再反复经历不同的人生轮回。 按她的话来说,自己的本质就是个甚至连真正的本名都磨灭消散在漫长人生的可怜女人。 刚刚也是,独自站在桥边,给暗杀的人员制造机会,放任自身被推入水中。 水淹的窒息感并不好受,她索性用藏在身上的麻痹毒给自己催眠。等到身体失去全部机能后,大概几秒就困倦又熟练地再次睁开眼,她成为了现名为‘斋藤归蝶’的美浓的姬君。 纠正,是即将成为已婚女人的浓姬。 ‘斋藤归蝶’的父亲是战国时代以阴谋窃国而闻名天下的斋藤道三,人称‘美浓的蝮蛇’。流浪至尾张的美浓原主心有不甘,请求尾张大名织田信秀出兵复国,于是尾张与美浓展开了长久的战争。 数年后,斋藤与织田对战事的高超谋略使得战局依旧僵持不下,双方在都意识到了战争继续下去毫无益处,于是协定了斋藤道三的女儿‘斋藤归蝶’,与织田信秀的嫡长子‘织田信长’联姻。 斋藤归蝶成为了埋藏在尾张,作为斋藤道三的道具与间谍为美浓的繁盛添砖加瓦的最佳人选。 然!而!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未免跟‘斋藤归蝶’太有缘分了点吧? 轮回的时间线混乱纷杂,死去的女性们只能从推理猜测死因,但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重复的宿体。 而‘斋藤归蝶’……回想起来,从安稳的现代生活开始神秘穿越之旅的第二个对象就是‘斋藤归蝶’。 在早就落了灰的记忆中仔细翻一下的话——平安时代的旅程意外结束,那个时候刚恢复意识,头像就像被狠砸了一样‘嗡嗡’响,身边有人似乎要将她扶起来,并对着人说‘您太过分了’、‘就算不喜欢,怎么能问您的妻子是什么人’之类的。 等她睁开眼,眼前衣着十分随意的少年语出惊人来了句——‘去约会吧’——震到了她这个刚从过去穿过来还没回过神的平安京贵女。 于是她在所谓约会实则郊游的时候,按套路地来了个老乡见老乡。 名叫三郎的少年是在高中放学后走栏杆失足摔落突然穿越过来,被他从天而降法砸到的真·织田信长拜托顶名的替身。 一个魂穿,一个身穿,两个异乡人在战国时代顺利开启了略显沙雕的日常。特别是当三郎拿出那本携带过来的历史教科书的时候,让归蝶再次想起了被历史成绩支配的恐惧…… 从成为归蝶夫人到死去之前,相比那个把自己包成粽子伪装化名为明智光秀一心辅佐三郎得天下的真·信长,她不止一次地怀疑穿越来直感超强的三郎才是历史正牌的织田信长。 总是按直觉行动的少年却莫名是那时的她喜欢的类型。作为主公的三郎被评价‘您也有残酷的一面’的时候,也觉得回以‘毕竟是战国时代’的织田三郎信长十分帅气。几十年的漫漫相处中,常常因为对方一两个举动而心动不已。 但不知为何,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直到最后,被早有反叛之心的秀吉围堵,一切都结束在本能寺的大火中,她与三郎只维持着亲近的异性朋友的身份相互陪伴了一生。 无数次的轮回之后,在她早已淡忘了那个古早初恋的此时,又一次地成为了‘归蝶’………果然贼老天是很喜欢耍人的吧! 冷静,深呼吸—— 经历过各种妖魔鬼怪、皇室争斗,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区区归蝶…… 这个身体的年龄………可以的话请宽限她几年。 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十四岁不算早嫁,而女性的地位也不算高。 虽然是女孩,但斋藤归蝶聪颖独立,备受其父亲的喜爱,并被视作珍宝爱惜着长大。 自己的出身并不算光彩,真正的归蝶对自身的未来也考虑过甚多,理解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斋藤道三出嫁前递给归蝶短刀,并说‘如果织田信长真的如传闻中是个大傻瓜,就用这把刀杀死他’——在层层谋略中,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 可也因为归蝶对父亲的敬仰与洞察秋毫的聪敏,无法自由、无奈成为道具的苦痛,让她反驳回‘或许这把刀有一天会刺向父亲呢’这样警示且叛逆的话来。 斋藤·现·归蝶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希望不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谁知道这个‘织田信长’还会不会是三郎呢? 一路到了尾张的那古野城,侍女们的安慰话对她来说就只是絮絮叨叨听得耳朵疼。 按礼制换上无暇的白裳,她恭敬地对着未来的丈夫说:“妾身是浓,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不是三郎。 不只是长相,连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并非三郎的织田信长拥有瑰丽如正在燃烧的红瞳,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热烈、危险,又绚丽。 将因毛糙而蓬起的头发束到脑后的新郎没有规矩地戴上帽子,也未理会父亲‘安分’的暗示,跳脱地向归蝶抛出自己问题:“浓吗?怎么样,你觉得那古野有趣吗?” 归蝶回:“既然是‘今后请多指教’,当然是希望信长大人能带妾身亲眼见识您的属地,这样才能更好地回答您的问题。” 嗯,这人的性格很三郎,是个信长。 不如说,这人能坐在这里跟‘美浓的公主’履行婚礼仪式都是看在织田信秀的面子上……不,从别的地方,比如泥坑什么的…拖回来套上衣服的可能性比较大。 织田信秀制止了自家长子的胡闹,整场婚礼好歹算得上顺利地结束了。 新郎带着新娘安排好住所后,只一转眼,那位比猴子还活泼好动的信长就又不见了。 归蝶坐在软垫上,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看着外面枝叶鲜绿的樱树不禁感叹:女性的织田信长,这是平行世界了吧? 见过各类女装大佬和男装丽人的归蝶,在对方抬头开口的瞬间,立刻分辨出了这位只在年龄上比她大了一岁的信长,是个扮作男装的女孩子。 身为其父亲的织田信秀想必早已对此做足了准备。那从现在开始是不是要时刻小心自己的命,说不定现在房顶就潜伏着忍者……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从不畏惧死亡,浪费别人死去一次的身体也早已没有了负罪感。而这么反常地在意起性命的自己…… 果然对女性的‘织田·尾张大傻瓜 ·信长’感兴趣起来了啊。 久违地对他人产生了兴趣,尤其还与曾经喜欢过的某人在身份上产生了联系,命运制造的巧合近在咫尺,归蝶这种渴求神秘又正处于无聊状态的女人不会轻易放手。 “梅,去厨房煮些红豆。” 作为陪嫁的侍女梅应下离开。 三郎本身不喜饮酒,十分喜爱甜食。在战国时代本就饮食偏清淡,那个人就更喜欢往嘴里塞甜东西了,厨房的厨子们也是一年到头都想着更多的花样做出各种大福之类的甜味和果子。归蝶也私下偷偷学过,有时候把自己做的团子掺到叠成小金字塔的团子里。 实践证明,三郎那个嘴刁的更喜欢正宗的点心师傅做出来的成品。 几十年下来,生手变成了老手,三郎也逐渐更喜欢她做的和果子,最后也是带着她做好的方便携带的点心前往本能寺…… 之后的轮回中,她很少会做点心给别人吃了,基本都是在脱离了贵女的身份后,做了给不怎么拘束、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 ‘斋藤归蝶’也有兴趣学过料理,不会引起怀疑。而且这位性别女的织田信长,有让她下厨的心情。 特别是当这只猴子一样的信长在月色正浓时,翻墙、顺着茂盛的樱树滑下来熟门熟路的一套操作后,归蝶对织田信长的感兴趣程度到了顶点。 虽然知道这人会晚归,但是没想到这么晚……不过团子就是要放凉了才更有嚼劲。 “晚上好。” 归蝶穿着白单衣,披了件浅色外衣,从屏风后两步飘出来故意吓了对方一跳。 脱了鞋,正准备踏上走廊的信长一脚踩空摔在石子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归蝶稍微收敛扬起的嘴角,拢了拢外衣,跪坐在信长面前的廊上。信长抬头时,她将手上的红豆团子竖在这人面前。 “吃吗?红豆的。” “哦…哦。”坐在地上还没回过神的信长下意识接过了那串团子。 红豆清甜的香气、弹牙的糯米还有裹在里面的花生碎——成婚第一天,织田信长被新婚妻子的团子手艺征服了。 至于有没有下毒的可能,一向强运加身的信长看人的眼光也很准,并不觉得归蝶会在这种时候下这种判断。 “地上现在很凉吧?还有石子。”归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在这里腿不会麻的哦。” 然后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碟放在身边,里面摆了几串红白相间的团子。 “我觉得你从外面回来大概会饿,晚上吃太多又很难入睡,所以做了几串红豆团子。” 织田信长从枯山水边缘的石子堆上跳起,坐在走廊上,光脚踩上木台阶。 “唔哦——谢谢啦!你这家伙意外的很好相处嘛!” 归蝶歪头:“是吗。” 这么一看,这股活泼劲确实还是个十几岁,正值阳光青春、活跃在伙伴们之间的少年……少女。 啊……还是个孩子呢。 第2章 兴起 归蝶——!今天做了什么?” 织田信长的嗓门真是所有世界都是一样大,没看见人影,隔着老远都能清楚听见。 等到近在眼前,这人才将声音降下来。 归蝶早就抻开袖子挡在碟子前:“猜猜看。” “什么什么?是大福吗?” “对。”她放下胳膊,把大福端到信长面前,“用了新鲜的水果,吃到什么看你的运气哦。” 自从那碟红豆团子后,信长经常跑过来要吃的。归蝶现在除了看书外也很闲,没有事情可做就乐得去做些和果子。 信长经常宿在外面,跟一同玩乐的伙伴们随便在哪家玩闹累了就在谁家住下。而且这一行为在织田信秀逝世,身为嫡长子的信长继任家督后越发随性肆意。 做好的和果子一天之内没等到人吃,归蝶自己吃的少,常常就让侍女们自己分了。 简直就像是老妈子对上活泼过头的儿子…… 今天的水果大福分量够多,即便单独留了一份出来给小梅她们也完全填得满信长的胃。 “说起来,今天平手阁下也气冲冲地离开了呢。” 信长听到自家教师,举着大福的手突然一顿。 归蝶将茶水放到信长手边,“那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信你却总是气他。明明是老人,照顾你还真是辛苦。” “我才没有故意在气他……”信长喝了茶,嘴里含着东西嘟囔:“老爷子每天都管着管那,刻板的要命,一直在说什么礼仪举止,还有……我有自己的想法,那自然要先按照我的想法来!” 归蝶靠在矮桌上支着下巴,“是是——那么在平手政秀阁下的面前,看在那位年龄的份上,多少收敛一下怎么样?” “唔……”织田信长没再出声,三两下把手里的大福解决掉,端着碟子把整盘点心都拿走了。 “这么不想听我唠叨啊……” 所以这个明明有出众才能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信长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同时收到了哀报——一直负责照顾织田信长的平手政秀阁下切腹死谏了。 不同于三郎的世界,平手阁下被不知名的人暗杀,这位早已头发花白时日无多的平手老爷子是真正用自己的死给了他照顾长大的孩子血的警示。 归蝶再次看到信长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是深夜。 对方没有躺在樱树上看月亮,一反常态地坐在她门前的廊上,对着院子里的枯山水发呆。 听到了轻缓的脚步声,信长也没有回头,这个别苑这个时间会不提灯出来的人就只有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归蝶,你会为自己身份感到迷茫吗?” “你在为自己女性的身份迷茫吗?” 信长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却又叹息着盘腿面向自己的妻子。 “虽然已经尽量避免跟你接触了,但你嫁到尾张这么多年,会察觉也不是没可能。” “周围没有人,暗中保护的忍者也被你支走了,我们都随意些吧。”归蝶轻笑出声,跪坐在信长对面,“你认为,我为什么会给一个初见面的陌生男人做团子?” “……”不是为了讨好自己丈夫的必经之路吗? 从小伙伴那里学来了各种靠谱或不靠谱小知识的织田信长陷入了迷茫。 归蝶一样样指出:“我对自己扮成男性的丈夫十分感兴趣,不如说,真是大胆又让人羡慕。还有你不在意、不畏惧他人流言蜚语,肆意自由的行事作风,我都很喜欢哦~” “…哈哈哈哈——”信长突然捂住脸放声大笑。 伪装早被看穿而不自知,一直被迁就着,连平手老爷子也为了结束其子与自己的不和,同时以命警示自己认真起来选择了死谏。 回想起往日为自己女性身份而纠结不停的自己,实在像个笑话。 “正可谓如猴子一般呐——” 过往种种在早已明辨真相之人眼中如同猴戏,织田信长为此笑得不能自己。 归蝶等对方情绪平稳了些,拿出一份这个时代还没有的甜味羊羹。 “虽然平手阁下才刚以死谏期盼纠正信你的行事作风,按理来说不太合适,但充足的糖分才能让人善于思考。” 同时,美浓蝮蛇的女儿隐晦地露出獠牙,像是曾哄诱夏娃堕落,吃下禁忌果实的蛇。 她将骨碟递到桀骜的女性面前,声线低沉:“织田信长阁下,您有回应平手阁下的期待,以夺取天下为目标的意志吗?” 信长攥住归蝶的手腕一把拽过,被托起的点心轻微摇晃。两人距离极近,藤紫与瑰红的双瞳相互撞进对方的眼中毫不相让,被夜风吹起的黑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 “这是当然的了!”织田信长说。 “吾乃织田尾张守信长!今后,亦将是统一天下之人——!” 归蝶见证过两位‘织田信长’在面对平手政秀一事上的成长,也见证了这个快要二十岁孩子的青春岁月。 如今,这个孩子终于愿意长大了,即将对世人露出潜藏已久的勃勃野心。 == 归蝶给斋藤道三写了书信。 信长需要统一尾张,目前又陷在与弟弟的夺权中,缺少可用之人,拉拢美浓大名十分必要,由她出面也更慎重。 两天后的一清早,梅放下托盘,将一封书信交给归蝶:“小姐,道三大人回信了。” “好快呢,等不及了吗…”归蝶接过信展开。 潇肆的笔锋尽显美浓蝮蛇的本性,字里行间都是对‘归蝶夸赞织田信长’的质疑。 ‘织田信长’目前确实还没什么好名声,在平手傅役‘死谏’一事后更是一落千丈。即便信长为其建立了‘政秀寺’悼念,刮人骨血戳人痛处的言语也没有停过。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道三对聪慧的女儿还在称赞织田信长的举动自然疑惑。以蝮蛇的对尾张的盘算,一定会让归蝶向自己的女婿传达会面的要求。 果然,在信末,斋藤道三提及与织田信长见面,要亲自见识‘傻瓜’女婿的才识。 在战国时代以下克上窃国的道三能与织田信秀争斗数年不落下风,初出茅庐的织田信长却连家督的位置尚且未坐稳就要对上狡猾的美浓蝮蛇,太早了吗? 归蝶把信纸折好,按到匣子里。 信长早已受过了元服礼,是已经下定决心、身怀‘大才’之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算真的有什么在意的…… 斋藤义龙,‘斋藤归蝶’那位义兄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作为三郎的‘妻子’时,斋藤义龙与道三决裂,谋杀了视其如亲子的斋藤道三。 归蝶所在之处属历史,她无法改变历史,也不能改变。在周而复始的生死中,潜意识一直在警告着她‘绝对不能更改历史’。 而且,曾经教导过她的历史老师会拿着那些刚过及格线的历史成绩单跳起来骂她不能白学吧。 小梅为主人打理着鸦色的长发,对上铜镜中那双藤色绮丽的眼,无意识地喃喃低语:“总觉得归蝶小姐,好像变了呢。” 归蝶从镜中注视着侍女,“在你看来,哪里变了?” 梅猛地反应过来,颤抖着放下手中柔顺的长发拜倒在主人面前谢罪:“十分抱歉,我多嘴了——” “并没有在责怪你,只是在问你,‘我’跟以前相比,哪里变了?”归蝶回过头,“比如,我平时哪里与以前相比有不一样吗?” “……是。”梅稍微抬起身,“您在嫁到尾张后,就变得只爱跟信长大人说话了。还有些时候,感觉归蝶小姐虽然坐在这里,但又感觉您并不在这里……只是我的胡言乱语而已,请您恕罪!” 归蝶勾起一缕垂在手边的头发绞弄着。 “花瓶里的花还没有换吗?今天的天气看来会有些热,去摘些颜色清淡的回来吧。” “是!”梅抱着花瓶快步离开了。 人是平凡的生命,人的灵魂是会腐朽的,所以无法真正做到‘不死’。 如果有人强行想要实现‘不死’,只有成为非人之物。即便如此,内里灵魂的腐.败也不会停止,然后这份‘腐烂’的状态就会显现在附着的躯壳上。 归蝶曾在某世作为魔术师见过间桐脏砚这种不断以他人血肉维持自身不死的御三家之一的家主。 在寻求‘不死’的道路上勉强将生命延续了数百年,用吞噬人类生命的虫魔术这种非人之物拟态出人形,假现了‘活着’这样的状态,即便无法缓解地腐烂着、无论是内里还是在外都早就残破不堪却还要挣扎扭曲地活下去。 近乎病态地追寻「根源」的魔术师们所持有的想法不能以普通人的思维去考量。那位外表十分怪异的老人不知为何抱有强烈的‘想要活下去’、‘不想死’的执念,为此参与、干涉了圣杯战争,想要借助「圣杯」万能的许愿机实现这份祈愿,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说到底,以人之身去永存不朽这件事本身就不被自然规则所允许。 而归蝶,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也在以别的方式‘腐朽’着。 与间桐脏砚的精神变得疯狂执着,扭曲到脱离本性不同,她腐朽的是‘人性’,长久的轮回——失去了「死」这一概念的归蝶,对生命变得越来越漠视,属于‘人’的感观变得浅淡起来了。 换句话说,就像个不在编的伪神。 即便怀念着以前的样子努力回想模拟最初的自己,也有种越发不像‘人’的违和感。 “这可真是头疼啊。”被人这样明确指出来即便不伤心,她还是会为自己感慨的。 信长的身份与那份天真执着的野心,让她找到了些自己曾经喜欢憧憬的样子,有种还在世上‘活着’的感触,竟让她稍微理解了令人讨厌的间桐脏砚为何有那样的执念。 ……所以她原来只是喜欢活泼的孩子吗! 第3章 梅 信长一脸欢喜地回来要点心的时候,归蝶对两人在正德寺的会面结果已经了然。 她推了一盘豆沙馒头过去,“看来是好消息呢。” 信长一撩袖子:“正是!” 不仅是信长作出的肯定回答,斋藤道三寄给归蝶的书信中,提到织田信长都是以‘贤婿’、‘爱婿’称呼,一时间对女婿的喜爱超过了自己的女儿。 一切如过去发生过的那样,只以不同的方式重演了。 有了美浓的支持,织田氏内部的家臣们对信长的支持主动热络起来。 ‘织田信长拉拢了美浓蝮蛇’的消息对外没有遮掩,很快被传到敌对方那边去,信长与她弟弟织田信胜对尾张守的争夺战也越发火热凶险。 先是侍女们被反复叮嘱要小心归蝶入口的食物,信长又添置了更多的护卫在她的居所;接着连出入都被限制,无法在居所解决的事也只让身为近身侍女的梅代办。 信长那个嗜甜如命的居然连归蝶无法为她做和果子这件事都接受了。 局面险峻,特殊时期被层层防护闷在房里的归蝶一个人在那抱怨:“信那家伙也担心过度了吧?” 这个时代,在争夺权利地位的时候将柔弱的女人作为要挟牵扯进去,如果无法一举成功,便会沦落到被天下人诟病唾弃的可怜地步。不到无法翻身的险局,不会做出这种下策。 信胜那样的性子不会直接对自己的嫂子出手,现在的有利局面也更偏向作为弟弟的信胜一方。而信长真正要防的也并非自己的弟弟,而是她弟弟麾下那些不可预估的家臣。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归蝶把看书地点移到了轻薄遮光的屏风后。 戒严的院中有了些声响,她从杂谈记中抬头隔着屏风看去,从小巧晃动的影子看得出,是去拿绿豆汤的小梅回来了。 梅穿过走廊,足袋擦过木板发出的沙沙声听起来比平时更急促,有种令人慌乱的怪异感。 “归蝶小姐。”随后,她将主人要求的解暑汤摆在矮桌上,一语不发地跪倒在地。 两人处境的异常被绘着白樱的屏风隔绝在室内,连鸟都不鸣的院落,空气的静谧有种呼吸停滞的错觉。 归蝶放下书卷,“梅,你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是,再有三个月就满十年了。”梅的声音被闷在喉咙里打转,声腔里带着压抑抽气后的颤音。 在被卖掉前遇到了温柔的归蝶小姐拯救了她和弟弟妹妹们,还被尊贵的美浓大名允许了侍奉他最珍爱的女儿,宽和的主人像是上天的救赎般给予了她们一切美好珍贵的东西。 “这样说起来,嫁到尾张也快七年了,现在身边会像以前那样称呼我的就剩你一个了…时间真是比蝴蝶还难留住。”归蝶自嘲地感叹了一下。 梅跪在原地,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从绷紧背后足以见得这个女孩子心理在承受多难熬的拷问。 一周目的‘归蝶’可没遇上过这种事,难办呢——归蝶想。 绿豆原本清亮的汤色上蒙了一层郁郁白雾。归蝶端起汤碗轻轻晃了晃,白雾又顺着水流张力散开。 “是谁?” “被派来的忍者,带着道三大人的信物。命令‘立刻激起织田氏内乱’——但是不对。”侍奉归蝶之前,斋藤道三曾让梅接受过普通间谍程度的教育,在见到归蝶后便全心全意为其所用,专注侍奉这位曾经的恩人。但近十年只是在用心服侍主人的梅,并不意味着掌握的能力有所下降。 她抬起头,“虽然确定信物是道三大人的,但我曾偶然见过那个人侍奉在义龙大人身边……” 曾跟她一起受过特训的那个人拿着弟弟妹妹们的东西奉命威胁发出了质疑的她。 梅不是懂得什么大道理的人,也无法像归蝶小姐那样尊贵、聪慧,受许多人喜爱。面对曾救她于苦海的恩人,只是将一份忠诚献给对方,无论会不会被接受,无论怎样痛苦,她都会赤城地去为身为主人的归蝶小姐做任何事。 “那个男人将药放进了汤里,为了不让他起疑,所以先把汤端了过来,刚才已经安排信长大人的忍者去调查了。” 斋藤义龙与斋藤道三由嫌隙转成敌视且愈演愈烈,这个时候想要挑起信长这边的事端从中取利,是义龙本人还是他那些家臣想出执行的都无所谓了,毒已经被送到当事人面前,那些人就都是同谋。 “信安排了太多层守卫,就把主意放在唯一或许可突破的你身上,兄长他们还真是会想办法。”这孩子虽然什么都不说,肯定也被抓着把柄。 归蝶指尖一下下地轻敲着碗沿,浅笑看着收敛了情绪后仰着头的梅,“这是单纯取命的毒吗?还是说这个有什么别的效果吗?” “‘即便保住性命也会失去价值’——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 归蝶小小惊讶了一下:“哦呀?是故意这样说好让你心里好受些的吧。” ‘斋藤归蝶’十岁的时候,斋藤道三将一堆训练好的孩子的资料摆在她面前,让这个爱女自己选侍卫。最后,‘斋藤归蝶’挑选了曾经有过救助关系的梅成为了她今后忠实的侍女兼护卫。 记得那时候,她的义兄斋藤义龙很不高兴地出现,顶着斋藤道三阴沉沉的脸和斥骂把其他人的资料全都拿走了。这批据说是最优秀的护卫,一旦建立了忠义的主仆关系,主人们很少会去撤换。 会说出这样温和的话宽慰无法为所侍奉的主人尽忠的梅,大概是同期训练过的那批吧。 梅则有些慌乱:“归蝶小姐,我并没有——” “你对他们没有私心,我知道,也从没有怀疑过你。” 听过主人亲自安慰的话,梅缓缓放松,低下头复又仰起,在见到主人竟想要饮下毒汤的动作时立刻起身扑过去,刚松懈了一瞬的身体却已来不及阻止。 浅浅饮下一口带有少许苦涩的汤,归蝶伸手捂上侍女的嘴,即将发出的质问声被堵在掌心。 “那个人还在,别被发现了。”脚下影子轻轻晃动着。 这个时候,归蝶就又庆幸起自己在轮回中不时累积的知识了。 得益于曾作为某个隐世魔术师继承人的身份,以追求根源为目标,一向代代传承魔术刻印积累经验的‘魔术师通常行为’对这个隐世的家族而言并不适行。 或许是诅咒,或许是眷顾,该族的孩子魔术回路一向不优秀,身体却能够通过跟自然物质产生共鸣来驱使它们。决定其能力的为灵魂的质量与密度,通过深入研究实验‘魔术师与自然物质的高度共鸣’以求抵达根源。 比如归蝶的灵魂跟介于虚幻真实之间的「影」十分亲近,除了探听情报,甚至能让「影」转变凝结成实质的东西。 因此,她身体里魔术回路的素质虽然十分普通,学会了秘传的驱使方法后却因极特殊的高密度灵魂能将家族魔术运用得十分出色——虽然最后觉得做家主太辛苦故意早早给了自己安乐死迅速让位。 归蝶因为嫌麻烦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用过自己的能力了,但在梅回来时发觉异样后还是第一时间放出了影子去探查周围,发现了隐藏在附近房顶暗窥的‘陌生人’。 四周戒备严密又隔着屏风,那人倒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声音大些总会听到的。 她把碗放回托盘,拍了拍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别担心,这点量的话我不会死。” 能够大致分辨出毒的种类的归蝶并不太担心自己马上就会去轮回。下入汤中的毒不是会立刻发作的类型,这时候如果让梅叫出来立刻就会被那名‘客人’听到发现异常了。 对于信长和孩子的问题,归蝶一直等着一个合适的理由。现在正好有人送上来,能够不被怀疑的解决,就不浪费任何可利用的事件。 虽然没有必要让那位窥伺的不速之客活着将消息亲自传回去,但看在他跟梅或许有过因缘,信长目前又没有什么空闲,她不能控制影子离开太远,人死在这里也实在是很麻烦等等理由……让这个运气好的家伙捡回了一命呢。 归蝶摸着小梅的头,被主人真正吓到的女孩子抖得不成样子。等这孩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后,才让她端着东西出去和那个人交接。 等过了半响,梅已经回来重新跪在归蝶面前,疼痛感才从腹中缓缓传来。 一丝丝、一缕缕,像是女性每月必会经历的由浅至深的疼痛,缓慢地、无间隙地渗透至全身,致使无力与寒冷…… 在疼痛更甚一步前:“梅……”仅坚持几秒的归蝶败下阵来。 紧咬牙关,忍耐许久不让自己有动作的梅立刻惊呼起来,边喊‘医师’边跑了出去,接着整个庭院迅速乱起来了。 就算是灵魂程度上的不死,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轻松地活着。 她讨厌疼痛,讨厌苦味的食物。 过去,在迷失自我丢弃了人伦道德后,为了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甚至曾让无辜之人差点陷入死地。被人痛骂良久,最后被对方忍无可忍地一掌打醒自己后,那份罪恶感也让她仅仅愧疚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之后那种厌恶自己使用肮脏手段的情绪便再无影踪。 但女性的信长让归蝶开始期待着未来,仅是短暂的七年,看着对方的成长,竟让她也有种时间倒流、真正重新活过来的实感——所以归蝶愿意忍受她不喜欢的事物,以期女性信长在夺取天下的未来里,那并不平和的路能够顺利些。 在对人来说的长久生活中,照顾人的一方付出了真心,被照顾的一方也给出了回应,好似姐妹又似母女的感情让归蝶恢复了些许‘人’的情感,也沾染上了对方孤桀又跳脱的气息。 “信……”归蝶跪倒在地上难耐地紧紧按住腹部,冷汗浸透精心打理过的额发,顺着脸颊流向下巴,落到衣袖席上。 她现在,仅仅是个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却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将孩子一样的信长纳入羽翼之下保护着的普通女性而已。 第4章 新月升起 归蝶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居室门窗紧闭,燃起的蜡烛在她周围晕出一片温暖的光。 虚弱、无力、沉重,还有隐约的刺痛,方方面面加在一起,之前无压力饮下那碗毒的她现在简直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你睡得可真久。” 归蝶被不算小的声音震得耳朵抖了下,努力偏过头向潜在阴影中的人看去,奈何被光晃花了眼,也就只虚虚见到个比周遭颜色深一点的人影。 “晚上好,信…”声音不出意外的哑了,喉咙带着干涸的刺痛。 后续对信长的交代都交给了梅,信长当时得知真实状况后会是什么反应,归蝶拒绝去想象。 对不起,梅。 人影晃了晃,变得高大起来,同沙沙声一起向灯火处移近,她看着那人显现出全貌。 随着年龄的增长,信长作为女性的特征也更加明显起来,为了掩盖住,月匈前的布也越缠越多、越紧,和服也总是松松垮垮的用来遮掩身形。 现在,这个人卸去了伪装,只穿了简易的白单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光影晃动下,周身充斥着肃伐的战火气。 “你生气了吗?”绝对生气了,还怒火滔天一副想要掐死她重来的样子。 织田信长突然倒下来,一手撑在归蝶脑侧,另一手攥在掌心的短刀出鞘,锋利的刀身擦过身.下人耳边,斩落几根乌发,刺穿软枕软垫,钉在席上。 一直被喜爱着的短刀被主人这样唬人用,会无语的吧……这个时候,归蝶还心情飘忽地为刀默哀了一下。 烛火因为信长的动作忽明忽暗,眼中怒气也因不定变化的光线映照得更加清晰蓬勃。 “蠢货——!”艳红的双瞳像是燃烧起来,信长毫不留情地大骂:“谁允许你这家伙自作主张了!!” 归蝶下意识地缩了缩。 被骂也是理所当然的,以信长的性格绝不会让她拿自己的身体乱来,更何况主动喝下了毒。 此时血气方刚的信长,骄傲如她会在得知饮食中被投入毒后即刻逮捕犯人,问出问不出结果最后都会处决,没必要为了他人的猜疑损害自身。归蝶用了这样自损的方式,折了信长的骄傲,也会不由得让她想起平手政秀的死谏。 一路陪伴信长的归蝶最能理解,但却还是选择去那样做,正因如此信长才更生气。 “是我擅自做了决定,抱歉……”归蝶缩着脖子,眼神飘向一边,“对外只要称‘浓姬被人暗算,不小心喝下了致使绝育的药’,基本就能断绝他人对信你身份的呜——” 信长单手掐住了归蝶双颊,物理让她安静下来。 不好,更生气了…… 一定是因为‘织田信长’总带着降智光环,才让她这个心智成熟了无数次的靠谱女性下意识找理由反驳回去。 归蝶动了动,伸手抱住信长往自己这边按;刚醒的病人并没什么力气,信长敛眸,移开按住人家脸颊下巴的手,顺着这股力道倚在人颈窝。 “全都是我的独断专行,对不起。但我不后悔,这是我早已做好的决定,你没必要为此烦恼。” 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一付死不悔改的样子倒像极了任性起来的织田信长——认识到这一点的信长怨气更甚。 两人真正的个性都是桀骜难驯,有些事虽各有各的坚持,归蝶却常会先做出小小的让步。但这次,归蝶异常的坚持与为之付出的行动,让信长不得不让步。 半倚在人身上的女性凑近另一人耳边,声线低沉:“敢在我等大业上半途而废的话就杀了你——”听起来充满警告意味的声音里有种浓浓的委屈感挥之不去。 归蝶立刻顺毛:“是是~在你放弃之前,会一直为你做点心的。” 信长立刻抬起身:“哼!我要吃红豆大福!” “……倒是等我能动了再说啊…”现在这样煽情的场景脑子里也最先装着‘大福’吗?! 信长抽出短刀收归鞘中,架起腿支着下巴歪躺在归蝶旁边。 “美浓那边情况不妙吗,斋藤义龙……” 手上转悠着不动行光,信长把怒气转移到真正的祸首头上。归蝶见状轻轻拽了拽她,“美浓的话,在提出救援前,就让父亲他们亲自决出胜负吧。过去欠下的债,在‘还’与‘攻克’间总要选一个。” 斋藤道三下克上的窃国,强娶已有身孕的女性做妾室,大势已去后总要一件件还回去。 在三郎身边时,归蝶没有遇到美浓方面派来的刺客,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斋藤义龙’,她对这两位名义上的兄长都没什么了解。 但是,斋藤道三与斋藤义龙之间的猜忌恩怨,只有他们自己解决才算完整。归蝶遥远记忆里那刚及格的历史成绩单也表示,‘织田信长’此时不应该参与进去。 “不过,现在也确实没什么余裕。”信长忽然感慨地叹气,“信胜那家伙,一眨眼就成了这么有勇气抢夺家主位置的男人了啊。” 归蝶:“很怀念总是把他欺负到哭的时候吗?”那个总是追着自己姐姐步伐仰望敬慕着的孩子,倔强又没什么攻击性,再小一点儿的时候还挺可爱来着。 “不!”信长否定,“比起那副蠢样子,还是现在的信胜更有趣!” 这家伙笑得完全一副享受在其中的样子。 好可怜,信胜……能鼓起勇气跟这个魔王作对真是了不起。 信长的身形被烛光投映在屏风上,在火身摇曳的光影下,随性的姿态张狂无双。无视掉归蝶自带的看孩子滤镜,这个褪去青涩稚气、嘴角嗜着笑的人终于有了未来‘天下布武’的样子。 归蝶把头重新扭向天花板,问信长:“信,这次的事件,有没有觉得兄长那边哪里不对劲?” “确实,我跟那家伙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急躁的人。”急躁得立刻就要挑起事端,想要趁织田氏内乱时对无法申援的斋藤道三发起进攻,最大的可能就是—— “斋藤义龙身边的谋臣是急性子吗?现在发动战争还太早了。”对各方都不利。 “所以,这次就请你当个什么都没查出来的‘傻瓜’吧。只要‘织田信长’暂时按兵不动,美浓那边有了制约也会继续观望。” “啊,没错。”信长嘴上答应着,身体转了个弯,枕在归蝶肚子上。 肚子上隔着薄毯多出来个不轻的重量,但熟悉的人却有种安全感。归蝶轻轻点了点那个脑袋,被戳到的人哼哼唧唧拨开那根指头嘟囔一句“困了”就安安静静的没音了。 “这样睡会感冒的喂……” 对方闭着眼睛完全没反应。 哦,她忘了,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但是比起斋藤义龙身边有‘急性子’在撺掇,她更偏向某种难以置信的原因,比如……神秘侧。 在那个被派遣来的男人身上,影子探查到了极微少的堕落气息。类似擦身而过,又奔波几日淡化后的程度。 起初归蝶只认为那是巧合。 上有神明八百万,下有不尽魑魅魍魉百鬼夜行。有哪位迷失堕落的神明或妖物正好曾与此次作为刺客潜入进尾张的男人有过照面也不无可能。 ——如果那股气息没有在她醒来后变得更浓郁的话。 也许只是她刚醒来感官过于混沌又敏锐的错觉,但在事件没有明晰前,无法知晓这种猜测是否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答案谜底。 堕落的空气弥漫得浓郁起来,以往敏锐过人的信长竟真的毫无所觉地在睡梦中。 看这情况,不是比猴子还有活力的信长真的白日的要务累到,就是这不详的不洁存在,已经影响到她了。 归蝶不再放任偷闲,「影」向外探张,隐约潜藏在檐角阴影,处于随时警备攻击状态。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逼近这所宅院,比映入眼帘的爬虫类还令人在意,脊骨发毛。 人在面对未知的危险事物第一时间是惊吓,第二是恐惧,少数人会将这份惊惧转化为兴奋和兴趣好奇。很遗憾,归蝶不是那部分少数人。 被污秽侵染堕落的东西正在聚集,存在感明显起来的有四、五只左右,数量对于她们来说并不多,在更多的数量涌过来前,迅速解决它们会更好——前提是信长她还醒着,并且手上有能斩破鬼神妖怪的武器。 目前只有两个女孩子加两把短刀的屋子里,一个不省人事,一个中毒刚醒。 唯一能够作战的,就只有「影」。 长着类似大型蜘蛛脚的怪物有两只,从头部长出尾巴、獠牙衔着短刀的怪物为三只,皆是腐化做白骨模样的不洁之物开始从房顶向门扉处移动。 在月色的光辉下,蛰伏在房檐阴影里的无形武器已准备就绪,保证在靠近门的一瞬就能击穿怪物们的骨头,切断它们的头骨。 归蝶借助「影」的全方位视角耐心等待,不过因为许久没这样专注过又在病中感到有些头晕。 忽然,浅淡的神气与破空声突兀地一齐撞进她的感官——快速而精准的刀影从骸骨怪物的颈腹闪过,利落地将不洁的存在斩杀,清扫这里腐朽堕落的气息。 在那些不详的骨怪消散后,突然出现的几个神明轻巧而优雅地站在檐壁纷纷挥刀收鞘。 在「影」的视野内,犹如新月升起的美丽眼瞳熠熠生辉。 第5章 月光之下 单看外表年龄各异的神明们轻松地解决完异物后,轻巧地落在屋檐上,以不会惊扰到屋内人的声音小声交谈。 长相清秀,红瞳黑发的少年神明对容貌昳丽、拥有新月之瞳的青年抱怨:“话说三日月,为什么你也过来了啊,太刀不怎么适合在夜间的屋顶战斗吧?” “紧急事态,我也是被突然拉过来算到战力里了。连队长都没有安排,也许因为那些新人没有注意吧…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对新上任的时政工作人员也很无奈。 他们这些付丧神与拥有审神者坐镇的本丸不同,是被时之政.府新构建出的灵力系统试作品直接召唤降灵,只能在战斗时短暂显现人形的刀剑,平时以本体的姿态被放置在控制室地下的灵力供给阵中,归属于借助该系统建立下的紧急维护部队则负责对他们本体的养护。 ——目前只是群无主的、为守护历史挥剑的防卫武器。 还在实验期的灵力系统据说是借鉴了其他维护世界运行的隐秘机构的想法与技术,期望创造出一个巨大的供灵原体,为刀剑付丧神们提供庞大的灵力来更高效地维护历史,与妄图颠覆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们战斗时不再束手束脚。 当然,在未正式投入战场前,现在还只是个挂名运营的紧急部门。 新作系统的大多问题已经解决,正在逐步完善各项细节。听说还有个至关重要的核心还未研制完毕,才让正式投入才拖延了这么久,也无法像审神者们那样让刀剑们在机构内拥有人形的身体。 部队最近新招募了不少人才,短时间内还没建立出默契,并且大部分还是不善交际的技术型新人。 如果像平时那样,新手们有熟悉业务的时政前辈们带领指挥也不至于这样混乱,今天却因为时间溯行军们忽然大规模行动,那些能作为战力的人员都被派遣出去了。 在被分散的前辈们忙于出阵的外务时,新系统这边却同时监测到‘溯行军们企图直接刺杀历史关键人物织田信长’的突发事件,刚涌入部门的新人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初次在无指引的情况下正式启用新系统,期盼解决这种要命的危机。 三日月就是被某个慌张的技术人才手忙脚乱地编入队伍迅速传送过来了。 但他还是称赞了一下:“才参与学习两三天的新人能够迅速做出判断并执行,他们也足够努力了。” “那边现在也是乱作一团了,谁能想到敌人居然完全没有顾虑地直接就要对历史的关键人物下手呢。”红瞳的付丧神,加州清光张望着四周,警戒着或许潜伏起来的敌人。 一直没出声的骨喰藤四郎提醒他们:“药研他们过来了。” 两人立刻顺着银发少年的指向看去,被一同送来兵分几处的短刀们已经解决完了其余的敌人,正发挥高机动向三人这边汇合。 仅能从月光反映的微光晃动来判断正在靠近的身影,凭借太刀的夜视能力太勉强三日月了。 平安时期诞生的刀剑付丧神对妖怪的存在更敏锐。是以,在见到短刀们的身影前,三日月率先察觉到了潜在脚下阴影中的妖物——大概是自然生成,由影子中诞生的影妖。 一种善于隐藏的妖怪,平安时期只是随处可见没什么攻击力又胆小的小妖,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少见。兴许是被时间溯行军的气息吸引过来的,却又因为付丧神的神气吓得不敢动而留在原地了。 “运气甚好。” “怎么了,三日月?”加州不明所以,骨喰也看过来。 然后三振刀嘀嘀咕咕地围在一起看疑似影妖的珍稀物种。 在屋脊上跃动着的短刀们跑到同伴身边,见到了三个一起蹲在房檐的大龄儿童。 药研藤四郎站出来,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欢迎欢迎~”三日月示意他们靠近,指了指在三人影子间慢慢移动的一小团颜色较深的黑影。 “看,有一只战国时代的影妖呢。” 小短刀们也围凑过去,比女性拳头还小的一团影子弱小又无助,被六个神明围在中间打量。 “诶?这么一小团,真的是‘影妖’吗?”在三日月明确告知没有危险,也感觉不到恶意后,秋田藤四郎好奇地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反倒是那团黑墨样的影子向一边躲了躲,迅速往下方庭院移动。 “啊,逃跑了!”前田藤四郎小小惊呼了一下。 药研收回了想要切一下看试试的本体,看到那团影子停在了下面木质阶梯上。秋田好奇地盯着那只‘影妖’,考虑着要不要下去。 而下方,归蝶没有力气自己走路,通过「影」将自己移到了门口。 那双新月般的眼睛,可以的话,她想亲眼看看。于是分出了一小团影子装作影妖的样子吸引付丧神们的注意。 秋田只犹豫了一下便轻轻一跃跳下屋檐。时间溯行军已经全部处理完毕,这个时代的异状已经被解决,他们很快就会被传送回时政,所以药研、三日月他们也没有阻拦。 于是,透过「影」视角观察着一切的归蝶微微一笑,废了些力推开拉门。 “晚上好。” 她整个人倚在门壁上,偏头打量了一下粉发的付丧神——不像是长居高天原的神明,也没有妖化神的特征。外表……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军装短裤,从感受到的清冽气息来看,更像是器物化作的付丧神。 鉴于每个人都配备有一把刀,上面的气息还对应了每一位的神气,应该是刀剑类的付丧神。 “呀,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吓到你了吗?抱歉…看来妾身很有吓人的天赋,信有时也会被我吓到。” 除了正面对上这个时代的人的秋田,房上一众毫无防备的付丧神们除三日月外也一齐被惊到。 这个时代还有这么晚不睡的人吗?! 秋田被吓了一跳,整振刀还半蹲着,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晚,晚上好。” “不用那么拘束,解决那些东西累了吧?让你的同伴们下来坐一下也没问题的哦。” …… 秋田惊:“诶——?!为什么会知道!” “打扰了——”药研跳下来站在弟弟面前,在看到归蝶的脸时怔了怔,下意识躲过女性移过来的目光,对秋田说:“是因为那个‘影妖’吧。” 有了药研在前,其他刀剑也纷纷落在庭院里。 依照刚刚时间溯行军的举动,他们所在的庭院应该就是‘织田信长’落寝的地方。而这位毫不慌乱坐在这里的姬君,从服饰装扮来看,大概是织田信长的女眷。 但是,普通的女性会在面对他们这群人时这样镇定吗。 归蝶比较在意的那位付丧神看向她时,眼中新月展露无遗,滟涟微光,没有了对战敌人时的潇冷煞气。但她也只是看了看,对美丽的东西欣赏过后便不再做多关注。 “非常感谢贵方的援手。失礼了,妾身实在没什么力气,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秋田立刻道歉:“我们才是,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 前田则担心地说:“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请您不要勉强自己!” “多谢关心。”这种温柔又乖巧礼貌的孩子,归蝶也很想养一个。“妾身只是被秽气稍微影响了,明天就会恢复。” 信长应该是之前就受到了影响,支撑着到方才那些东西聚集起来时才发作而已。致病的根源已被拔除,凭信长那个体质,醒来后保证还活蹦乱跳。 作为引出这场会面媒介的影子,在姣好的月色下明晃晃地移到归蝶搭落在地的指尖处,顺着披盖的外衣在阴影下消失。 三日月宗近略微上前,“这位姬君,您是在豢养那只影妖吗?” “不,只是个偶尔会出现的孩子。”归蝶回答他,“因为跟巫女有些缘分,所以知道那个——是以人残留在影子中的执念为食,并非必须要斩灭的恶妖……对吧?” “确是如此。”三日月垂眸,看向倚门而坐的女性,还是提醒了她,“像刚刚我们斩灭的异物留下的不洁之气,时常会吸引妖怪前来。影妖这类小妖怪还无碍,若是麻烦难缠的妖物就不妙了,姬君还请记得之后请神官来除秽。” 战国时代不像平安京那样百鬼横行,但既然有影妖出没,说不定也会引来其它大妖。 “妾身记下了。”归蝶颔首。 可就她目前的感触,这些付丧神短暂停留于此留下的清澈凌冽神气,估计真的有妖怪也不敢靠近吧。 即将被扭曲的历史已经修正完毕,监测到这一成果的时政也开始了刀剑们的传回工作。 付丧神们的身形开始消散,金色的粒子在周身浮动。 任务完成就走人,这熟悉的流程——归蝶了然,对他们道别:“看来各位就要回去了,后会有期。” 三日月笑起来:“哈哈哈,这还真是奇妙的缘。那么,后会有期,姬君。” 其他人一人一句地道别。药研一直躲在后面没出声,此时快要回去了才郑重地对浓姬说了一句:“请您保重身体。”随后连同金色的光辉一齐消散。 归蝶确认了从开始就一直躲闪她目光的付丧神是真的认识她,有些许遗憾没有仔细看看那位黑发的少年。 “其他人没见过我的样子,只有他……在未来会认识的吧。”一付尊敬的样子,说不定对她还很了解。 那群付丧神就像是阿赖耶侧的英灵一样,在‘织田信长’即将被刺杀的时候出现,解决危机后无法自主逗留,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地方……像是历史走向的维护者们。 “这年头都流行让‘神’之类的来维护世界了吗……”英灵也算是‘神’一类的神秘又强大的存在。 归蝶隔着白樱屏风看向信长所在的位置,难得的期待起自己这次死后会抵达的未来。 第6章 乱世 没有等到一年,斋藤义龙就如过去那样取代了斋藤道三,夺得了美浓国。 归蝶以为自己会心情复杂,但知道消息的当晚却依旧十分平静地入睡了。她没有产生过自己是‘女儿’的自觉,面对‘父亲’时没有亲情的成分,无数次直面死亡后的麻木更让她无法生出伤心的情绪,以‘斋藤归蝶’这一身份生存的她对此也只能道歉。 另一边,救援不及的信长失去了来自美浓这一后盾的同时,得到了道三死前派人送来的美浓让国状。 而信胜那边也抓住这一机会,与信长开始了真正的抗争。 不沉湎于过去,说放手就放手,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是信长的优点。那是一场姐弟二人谁都没有留情,亦未曾后悔的战斗,浓烈到没有正面参与这场战争的归蝶都感受得到的刀光剑影。 据说,酣畅淋漓尽兴之后,信胜被俘,正心甘情愿准备被信长斩杀,两人的生母土田御前却出面,让信长赦免了信胜。 第二年,信胜再次准备实施谋反计划前,被他的家臣告密。于是信长装病将信胜骗来探病,在卧房用火绳木仓处决了他。 当时坐在繁丽白樱屏障后的归蝶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生在乱世却厌恶战争,聪慧腼腆,人又温温和和的少年最终在乱世结束了生命。 如果那时候土田御前没有出面就好了——归蝶由衷地这样想。 信胜最后,应该在战场上战败,由自己敬慕的长姐亲自动手终结一生才甘心瞑目,而不是无人见证的卧室。 信长有心事的时候,往嘴里塞的东西就变得更多。于是在高甜度的不停摄入后,织田信长,二十四岁,蛀牙了…… “在医师允许前的这段时间,别再想着点心了!” 归蝶无视某大嗓门的哀嚎,突然靠近正滚在地上表达不满的无赖,双手捧住那人的脸下达通知:“你的家臣们答应了会替我好——好盯着你。如果被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偷吃,我就让整个尾张半年没有一家点心铺能开门哦~” 信长:“……” 见识到自家夫人恶鬼一面的尾张守第一次认输了。 信长被迫暂时放弃了甜食,又陷入对今川军来袭的困局中,心情恐怕异常烦躁。归蝶识趣的把烦恼留给尾张守和她的家臣们,自己缩在居所里时不时回忆一下曾经出现过的付丧神们。 ‘会不会再见’之类偶尔期待未来的心情先放一边,归蝶很快就收到了某人的打击报复。 她目前正对送来的‘礼物’发愁。 归蝶先是自我忏悔——不应该为了挡住敌对大名们的怀疑,当时明知道信长会生气还非必要、一劳永逸地喝下送到嘴边的毒;接着她开始抱怨——织田家的孩子只要从那些分支那里抱回来继名就行了,多少个没有!信那家伙那么在意干什么! 最后,她看向那份被送过来的‘礼物’——奇妙丸,一个规规矩矩坐在桌前吃水果的乖巧男孩子。 没错,织田信长送了一个孩子给归蝶养,也就是未来的织田信忠。 信长刚把这孩子抱到归蝶面前时,说孩子是从吉乃那里抱回来的。 想想生驹吉乃那个已经嫁给织田氏分家,跟信长一起长大的活泼青梅,归蝶觉得信长提出养孩子的时候,吉乃肯定一脸动容地说‘被伤害到的归蝶一定很寂寞吧’然后把奇妙丸塞给信长,并欢快地表示让她们跟孩子好好相处…… 在归蝶屏退所有人,让梅带着奇妙丸去洗漱后,开启了狂怼信长模式。 养孩子什么的怎么能那么简单轻率,别任性地抱个回来说让她养就让她养啊!阿市不可爱吗?活泼好动的样子,虽然是妹妹但当成女儿也完全没问题吧! ……到最后,还是拗不过兴致上来的信长养了。 在这种兵临城下的严峻时候,有个听话的孩子也能让压力过重的人缓解下心情。 当然,关于信长甜食解禁后欢天喜地的吃下归蝶送来的水果大福时,酸到抽搐地把里面掺的剁碎成末的柚子也咽下去了的事儿另说。 两个人相互报复的手段谁都不比谁高明,别别扭扭的闹腾方式也就比十岁大了点,偏偏闹起来没完。 比如,归蝶熟练地把菜里伪装成其它蔬菜的苦瓜块夹出来,利落地塞进旁边一脸期待看戏的信长嘴里。 开什么玩笑,活了比织田信长岁数大了几轮不止的人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最讨厌的苦味食物之一! 关于食物的对决,斋藤归蝶完胜。 奇妙丸的确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明明才是个四五岁的小团子,即便被母亲送来做其他人的儿子,也洋溢着笑容规矩又可爱地叫着归蝶‘母亲’。 看得出,他生母吉乃把他教的很好。 今川义元的军队快要将毫无优势的织田家逼迫到极限的时候,织田信长决定发动奇袭。在出阵前,命人敲手鼓,自己跳起了敦盛。作为正室的浓姬带着嫡长子不远不近地看着。 “母亲。” 感觉到袖子被轻轻扯了扯,归蝶低下头。 奇妙丸仰着头,张口是软软糯糯的奶音,“母亲担心父亲吗?” ‘因为知道结局,所以并不担心’这种混账话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出口呢。 “不,”归蝶牵起养子的手,“母亲是在期待着你父亲能带着捷报回来。” 比起正在跳‘人间五十年’自暴自弃中的织田信长,她更愿意看见张扬自傲、自信又充满活力的织田吉法师。 “母亲真的很喜欢父亲呢。”奇妙丸说。 归蝶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小的孩子回答她:“您每次只有在见到父亲时,才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一样。现在也是,期待着父亲战胜后归来。” “这样看,父亲就像是您的星星一样!” 奇妙丸睁大眼睛,篝火燃烧着映在他眼里忽闪着发光。 天光微明,孤寂漫长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有点不对哦,奇妙丸。”归蝶揽着养子的肩膀,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宽大的衣袖遮掩住奇妙丸的身形,从身后看,两人像是大难将临前相互倚靠的母子。 统一了尾张的信长还在手鼓的咚咚声中肆意地舞动着。 “你的父亲啊,说是我的‘星星’不太准确……”因为‘织田信长’不是能永远停留在那里让她看着的恒星。 “那个人,是我的灯火。” 像是在浓墨般沉重冷凝的无月之夜里,突然出现的一捧火光。或许下一刻就会消失,因此才让飘荡在这无尽黑暗中的旅人不自觉地被吸引,为其驻足,最后化身为蛾焚烬自我也要靠近的鲜活光亮。 奇妙丸看向正在跳舞的信长:“意思是,在夜里替母亲您照亮道路的‘光’吗?” “大概。”归蝶揉了揉他的脑袋,“奇妙丸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聪明的孩子向来活得辛苦。 桶狭间的奇袭是织田军一场奇迹般的胜利。 尾张守织田信长如有天助,于突降暴雨中以千胜万,二十七岁一战成名,天下尽知信长公。 而信长一战胜完踏着傍晚霞光回来发表完战后感言,第一时间跑回归蝶居所往嘴里塞羊羹,孩子气的仿佛那个刚刚点完人头赏赐属下嚣张霸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仆从们已经养成了信长公一来就自主清场的习惯,梅顺便把过来蹭点心的奇妙丸也带走了。 “那个是……算了,反正你大多时候都是过来吃的。”归蝶扶额,坐在信长边上沏茶。 “你可是‘织田信长’,做出什么都不令人意外。战斗已经结束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摆出这个样子?” “我在反省啊反省!”信长继续毫无心理压力地吃着原本准备给自己嫡长子的点心,脸上是少见的懊悔。“说实话,这一战根本没想过会赢。本来想着‘失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发动奇袭直击今川义元本人更是完全没考虑过的鲁莽无谋,能够成功也全靠那场暴雨的助力……” 相比出阵前孤注一掷奔着战死而去的信长,在被围堵的困境中重新燃起生机存活下来后的织田信长更加爱惜羽毛。 在臣下面前意气风发,在这里就开始检讨……归蝶小声叹气。 这人虽然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但还是属猴子…… “信……” 信长看过来:“啊?怎么了?” 在三郎身边时,归蝶未曾在意过其他人。在信长身边的这些年,她一直没有见到未来的‘丰臣秀吉’——那个未被织田信长重用前,应该叫做‘木下藤吉郎’的猴子。 她那从不上心且贫瘠的历史知识总算有了点儿存在感,却没派上什么用场。 三郎从不逃避‘织田信长’的结局,反而总是饶有兴趣地跟她讨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生本能寺之变。 现有的未来会发动反叛的是明智光秀还是丰臣秀吉无从预测,谁都无法预知两个还未出现的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个,像是几年前那晚欲要偷袭‘织田信长’的异物,发动叛乱的有可能就变成了一个从未被历史记载的人,最后将罪名安在了他们身上。 所以,无法判断的未来就交给信长自己决定好了。 “要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记得跟我说一说。”归蝶按着盘子说,“别光和你的臣下分享而忘了我。” “唔唔——”信长顺便吃下了最后一块羊羹,彻底清盘。 ……抱歉,还一块都没来得及吃的奇妙丸,母亲还是没能阻止这个点心魔王。 第7章 猴子与金柑头 信长将从今川义元那里缴获的太刀命人打磨成了打刀,兴味正浓地带到了归蝶的居所把玩。 “看呐!怎么样,这个‘宗三左文字’!” 归蝶接过来,对着太阳单手举着刀,刀尖向上。 整个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星星点点地闪着光,刀拵也搭配了信长十分喜爱的华丽样式。 她仔细端详一番,确实是振非常漂亮的刀。 “信,陪我来一场怎么样?” “哈?”信长显然没想到归蝶会用刀,不过却迅速接受了提议。 归蝶拉着她来到一间在女眷聚集的庭院基本没人光顾的手合场,叫来小梅看门,又拉上了门,开始脱下一层层厚重的衣服,最后留下浅白的单衣用带子扎紧。 “先说好,请务必手下留情!”她缓缓抽出刀对准信长,事先求饶:“看在点心的份上~” “用这振‘左文字’对我的‘压切’吗?也罢,今天就随你吧。” 身体只是一个承载灵魂的容器,所以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知识量的增加会受到限制。但灵魂的质量到达一定程度时,就可以脱出这个桎梏。 在旅途中或多或少都会接触新的知识,归蝶不经意或被迫学会几样剑术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 没有终点的路上,总要找点什么做才不至于逼疯自己。 一击打飞斜劈过来的剑,信长紧接着用刀背挑飞宗三左文字,把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女性按倒在地。她问:“你有多久没挥过刀了?光有招式的空架子,肢体却完全没力嘛!” “多久……这可太为难我了。”鬼知道自己多久没用刀打招呼活动活动筋骨了,“从我来尾张的第一天起到现在,你有见我拿过除了菜刀以外的武器吗!” “说的也是——那,游戏时间结束!” 信长没松开归蝶,继续问她,“然后现在,你想跟我说什么?” 归蝶了解信长,信长也了解归蝶。 两个人是能够交托后背、相互信任的亲密友人,当归蝶想要通过某件事隐喻时,信长总会在察觉到后直接问提及事项的本人。 “我这个长久没有再拿起刀的普通女人尚且能抵挡住你几招,专业的刺客就更不用说……”更有可能不是人的说,“人在出名后总是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小心点比较好。” 而真正会动手的下一人,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盟友或家臣。 把人紧按住不动的一方皱起眉,“你不是只想说这个的吧。” 归蝶想:自己真正想要说,能说的什么呢? 这就是知道未来的坏处了。 什么都说不出口,一生只在目送他们的路上沉默着,连些微的挣扎都会被名为‘历史’的巨大力量强行修正。 真的说出来,反而是侮辱了他们,像是他们的人生中深切地刻上无法清洗干净的狡诈耻辱。 “我想回美浓。”归蝶说。 身为历史上记载不多的边缘人物,终究还是推了一把。 门窗依旧紧闭着,却又好像有风从花团锦簇的庭院吹进来。 信长笑起来,“突然这么说,真是任性!” “你是今天才知道吗?”被按在地上半天感到腿麻的归蝶一把推开上边的人,坐起来把刚刚脱下的衣服又一件件地套回身上。 耀眼的红瞳闪闪发亮,信长捋了捋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对归蝶说:“耐心等等吧,反正早已经是在计划中的事。” 或许对今川义元的桶狭间奇袭一战是信长唯一被逼到绝境的鲁莽行事,在对美浓的问题上,信长从未有过大意。 在真正平定了整个尾张后才正式与美浓军展开战略攻势,期间,还不断与正在内乱分.裂权力的某美浓势力往来书信。 ‘猴子’就是在这时候才进入了归蝶的视野。 那只是十分巧合的一次偶遇—— 长时间还未攻下美浓的信长突然来了兴致,要带貌似忧郁的归蝶去城内转转散散心,于是抱着归蝶骑马出去了。 在马棚为她们牵来马的,正是当时作为信长马夫的木下藤吉郎。 归蝶被按在马背上时才看到了这个人的脸,真的是只用一眼就能看出的‘猴子’样,也看出这个一脸激动、用痴汉眼神看着信长的男人大概率不是会举兵反叛信长的忠实粉丝。 在亲眼见识到猴子从怀里取出草鞋摆在信长脚边时,以及时不时喊着“信长大人赛高——!”的那个陶醉得像是追星族见了真爱一样的表情,最后让归蝶给他盖了戳——典型的痴汉粉,彻底的信长厨! 性别为女的信长世界,连其他关键人物的性格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很快,信长利用猴子建成的墨俣一夜城让美浓内部自己完全乱起来,趁势拿下了这片土地。 信长三十三岁时,成为了尾张与美浓的两国大名。 美浓,稻叶山城—— 归蝶坐在布局熟悉的屋舍里,面对改名为松平家康的男人夸赞她的美貌,心里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在信长入主稻叶山城没多久,归蝶见到了未来纵火嫌疑人二号——明智光秀。 目前看起来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举止有礼,做事也十分有三郎信长那边那个明智·真信长·光秀的样子,同时也是个被信长送了‘金柑头’外号的究极信长厨。 单从表面上来说,她看不出这两人中会是哪个动的手,但总算不是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的人。 没必要刻意去怀疑针对,毕竟他们可是‘织田信长’信任过的部下,一切后果,当然也要由‘织田信长’承担,她作为一个历史见证者,只静静看着就是最合适的位置。 总算从‘谋反’的死胡同里钻出来,放松了心情的归蝶给认真学习兵法的奇妙丸亲自端了一大盘水果,享受的听着有了少年声线的男孩亲昵地叫她‘母亲’。 从那之后,信长开始了‘天下布武’的伟业。 除了本能寺大型烧烤派对,信长一生中还经历过三次危机——信长包围网。 第一次,从嫁给浅井长政的阿市送来的两端扎紧的‘小豆袋’得到了提示,让信长立刻反应过来浅井的背叛,在猴子和明智光秀的殿后下逃出生天,随后立刻开始反击瓦解了围困; 第二次,包围网因武田信玄的突然逝世得以瓦解; 第三次,包围网因主力上杉谦信突然的死亡而溃散。 劲敌总会在关键时刻突然暴毙这样的巧合,在他人看来,‘织田信长’确实像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拥立足利义昭上洛;火烧比睿山延历寺,成为了被僧侣们诅咒的佛敌——‘第六天魔王’;将家督之位交给奇妙丸,建成了安土城…… 繁华盛大的安土城中,看着被猴子、金柑头、森兰丸等众多主厨围在中间的信长,二次经历这些事的归蝶表示:她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想静静…… 时间在飞速流逝,身体给出的反馈也十分明显。虽然因自身原因没有老态到一看就是中年妇人,但将近五十对战国时代的女性而言也确实不年轻了。 忍耐着关节等等身体各处的疼痛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常事,换做以往,归蝶会用物理止痛的方式立刻结束这种慢性且长久的研磨痛苦。 所以归蝶十分羡慕基本没生过病的梅。 好像曾经是有能够调解人体痛苦的魔术还是咒术来着,但由于背诵原因而且没什么必要认真学的样子,她完全没记住…… 因为将家督交给了信忠——奇妙丸元服礼时正式沿用的名字,少了些事务缠身,信长整个人变得慵懒起来。 表面看起来还是下一秒就能抓起人‘压切’了的魔王气势,但实际上不止一次的跟归蝶透露出想要安安稳稳退隐的意思。 秀吉个光秀万年如一日的还是究极信长厨。不过…… “织田上总介信长大人,请问您今天为什么又躲到这里来了?” 归蝶想要将某人拽出她衣柜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织田信长’早就不是少时,会在婚礼上天真无拘束地问今后将被‘联姻’捆缚于她身边的姬君是否喜欢自己属地的少年了,但如今却会被过度的主厨追得躲进浓姬的衣橱。 缩在衣橱里的信长把门板合了合,只露出一条缝。从缝里向外打探的红瞳眨了眨,确定周围只有她们两个人,小声解释:“真是的,金柑头那家伙每次遇到猴子都闹个不停,不消失一会儿的话他们就没完没了啊!” 哦,懂了——两个究极信长厨在同一个容器不可溶,并作出了相斥反应。 “你还真是辛苦啊……”天下几近在手,明明都准备退休了还要被下属追着认真工作。 信长侧躺在衣物上,“归蝶,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这样就好。” 归蝶坐下来,背靠在拉门上。 “信长大人——” 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迅速向这边靠近,接着一颗金灿灿的脑袋从大开的窗口冒出来,带进几瓣飘下的落樱。 “浓姬大人——您有见到信长大人吗?” “那个人又不见了吗?”归蝶站起来,对猴子说:“应该出城去了吧…羽柴大人,又要辛苦您去把人找回来了。” 秀吉道谢后立刻又不见了,跟信长年轻时的作风倒是相似……不对,现在也很相似! 然后,天正十年,信长带着人马从安土城出发上洛。 第8章 本能寺之变 天正十年,‘织田信长’上洛,意味着她与信长能够继续相处的人生终于进入了最终倒计时。 黑暗中的火光燃尽时,无法停止前行的飞蛾只能努力在黑暗中挣扎着扇动翅膀,带着寻找到下一处温暖光源的希望活下去。 在那之前,内心却还是本能地渴求着永远停留于此。 频繁的生命交叠已经成了归蝶远离痛苦悲伤的习惯,信长是让她再次鼓起勇气面对分离的承重石。 归蝶在信长身边停留得太久了,是除了轮回的前几次外,再次在产生感情后选择了停留在其身边几十年。 完整地再次经历了‘斋藤归蝶’的一生,尽心地演绎好‘浓姬’的角色——归蝶想,她没有再浪费她人赠与的生命,却也已经足够累了。 永恒是美好浪漫的,但不断地送别过于痛苦,亲眼看着喜欢的家人、爱人,或者友人去死,她想让这些成为最后一次。 这次之后,她差不多可以像以前一样去寻找方法了。 既然有平行世界,总有一种方法会让自己的灵魂锁在寄宿的人体内的同时,还能无梦地陷入永眠的方法。 跟那些吸血鬼始祖们用过的休眠方法差不多的原理。 ——就在归蝶这么想的时候,本能寺大型烧烤事件比印象中更早地发生了。 五月初,信长从安土出发后,归蝶就让梅还有忍者们时刻注意着秀吉和光秀的动向。 归蝶喜静,没有跟信长住在家臣来往的天守阁,而是在城内有自己独立的庭院。 等到晚间,在房中疲倦小憩的归蝶被走动声吵醒,出来见到院中可怜的一众人时才意识到了不妙。 明智光秀那个搞事的金柑头没有出现,梅与一众侍女,还有派出去监视光秀的忍者们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被绑在一起,被搁置在归蝶的院子里。 居所已经被光秀的部下以‘保护’的名义层层封.锁,限制了出行。 摆明了目前没空料理她。 或许对他们这些无从得知光秀反叛意图的追随者们来说,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履行保护‘浓姬’的命令。 院落之外灯火通明映红了一片天空,窸窸窣窣兵甲摩挲的声音像故意被压低了一样,明智光秀带领的军队已经开拔了。 是她大意了。 时刻陪伴在信长身边,只为了能相互陪伴到最后一刻,却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掉以轻心…… 被绑起来的人中,除了侍女们,梅也没有受伤,身体素质本就不错,只是被打晕一会儿就率先醒了过来。 归蝶扶着柱子,想着以前总是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一次次拒绝嫁人提议的梅,如今也是乌发偶见白的中年人了。 她走过去,蹲在不停道歉的小梅面前,像面对信忠时那样摸了摸她有些散开的头发。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手下丝滑的触感让归蝶想起了时常会跑来在树上晃着尾巴的猫,想象着那一身光滑的皮毛应该跟这是一般的柔顺。 “归蝶小姐……”梅有些出神。 美丽的归蝶小姐,数十年过去依旧是无法被夜色掩盖的美艳动人。 随后梅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解开绳子。 归蝶按住她,“你目前还是不离开这里才更好,他们不会伤害女眷,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凭你的能力,只要活下来就会有更好的未来。” 然后,她站起来。 影子在四周的火光下摇晃着,以违反常识的方式覆盖上明亮的墙面,向四周蔓延着,无形地铺盖至整个庭院,延伸到外界。 丝丝缕缕的黑影借助夜色的遮掩,在归蝶脑海中勾画出最快捷的路线。 见到这副场面,梅没有被惊吓住,却慌张着想要制止她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消失的主人。 “归蝶小姐——请您等一下!” “梅……”换上了纯净、方便行走的无垢白裳的归蝶轻轻一跃跳上房檐,像一只白蝶,在再次振翅前最后回了头,“要好好活下去啊。” …… 这魔术回路贫瘠到可以说史无前例——特指在归蝶曾经拥有过的宿体中,就算有灵魂增幅使用起来也着实辛苦。 从安土到本能寺的这段距离耗费了她不少体力。 为了躲过金柑头的部下,她只能让影子实体化走房顶;然后是围满了整个本能寺的桔梗纹,以及开始燃起的火光。 地面无法通过,归蝶在「影」的隐藏下遮掩着气息,从粗壮的树顶将影子凝成实体,构架起通向本能寺楼阁的影之桥。 所幸,下方注意力都放在与信长的小姓众们拼杀上,暂时没人会在意上方。 三郎被秀吉起兵反叛的那个时候,她无用到什么都做不到,连陪伴在身边一起面对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在最后得到‘织田信长葬身本能寺’消息的时候,用护身刀了结自己的痛楚。 归蝶终于落在地上,忍耐住魔术回路使用过度的虚脱和浑身酸痛,在本能寺的回廊上往信长所在的方向奔走。 在超负荷使用的魔术回路和熟悉些了的家系魔术双重辅助下,影子开始自主吞噬无意飞来的箭矢与火焰清路。 信长抵抗时受了伤,正在自己寝屋内依靠在桌边唱着敦盛。 “信——!” 从脚下延伸出的影子猛地伸长打落信长手上对准她自己的短刀。 归蝶扶着门框喘气,“那边、那个用护身刀自裁的傻瓜,别那么着急送死啊。” 信长见到突然出现在本能寺的归蝶,就像见到一只误入的蝶……或是白樱——在四面燃烧的情景下,平息了呼吸,又缓缓走近,停驻在了她面前,一枝白樱在夜晚的篝火中绽放。 除了新婚那天,在信长的印象中,归蝶再未穿过这样纯粹又简洁的白服款式。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信长问。 归蝶叹气:“不是约好了直到最后都会陪在你身边吗?堂堂‘织田信长的正室’,‘浓姬’失约太不像话了吧。” “哈哈哈——”信长大笑起来,一如既往,“确实会是你的作风啊!” 归蝶问:“光秀背叛了,有什么原因吗?” 这也是让归蝶好奇的地方。虽然她接触明智光秀并不多,也十分少见到这位家臣,但金柑头跟猴子一样是个信长厨才对。 “嗯……不知道!”思考一秒后,信长答,“嘛,既然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啊。” 当事人不追究,那就不管那个莫名其妙的金柑头了。 火势已经燃起了近半个房间,外面反倒声音变小了,浓烟劈啪作响的木头灼烧声越来越浩荡,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信,这场盛大华丽的篝火晚会上,最后再送给你一样礼物好了。” 影子与屋内燃烧的火焰鬲虫为一体,在主人的意志下,橙红的火光被渲染褪色,变幻成浅樱色,火舌绽放成一捧捧不知名的花朵,绚丽地开放在四周。 “这是‘天竺葵’,非常漂亮对吧。” “哦哦——这是忍术吗?”信长惊呼,甚至还想上手,被归蝶及时阻止。 “…算是?”这个人一直都是那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 归蝶最后一次紧紧抱住信长。不小心碰到这个人伤口时,对方还抱怨地哼唧出声。 “希望、艳羡、憧憬……从尾张开始就是你擅自带给我对未来的期待,所以今天就是这样的结果!至于你的想法,我才不管!” “还是老样子那么任性啊。”信长单手扶着蹭在身上的人,一手撑着地,“不过,这才是你嘛!” 归蝶跪坐起来,在这个她陪了一辈子的人面前,将那把美浓蝮蛇曾交与她的短怀刀递向信长。 “父亲曾经说过,‘如果织田信长是个大傻瓜就用这把短刀杀了他’。”她笑着说起往事,十分怀念地摩挲着刀鞘,“本来想着不会用上的……如今看来真是合适,这个结局。” 信长将刀举起来摆弄,“哦哦——两个傻瓜吗?不错不错!” “你才是傻瓜……” “哇哈哈哈——既然‘人生五十载’,一起尽情享受这场篝火晚宴才是!” 本能寺火光冲天。 所有的进出口早已被桔梗纹团团紧围,一头雾水的、知晓内情的、被蒙蔽的众人一齐见证着这场在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大火。 这是织田信长存在的最后时刻。 一片橙红的建筑内里,樱色的天竺葵重新化为浓墨的黑影,蛇般地滑动过两人的尸体,吞噬尽她们的血肉,最后像是鬲虫化般消弭。 因而在一切焚烬,人们搜查遗体时,织田信长没有留下存在的痕迹,在叛乱中奇异地消失被当做了逸闻,在民众间隐晦地相传。 一代接一代,人们繁衍革新,直到天空出现巨大的光带,‘人理烧却’开始。 为了防止人类灭绝,自虚空俯瞰地球一切所建成的天文台——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迦勒底,为修复人理,开始使用英灵召唤这一手段。 西历2016年12月22日,人类最后的救世主藤丸立香,击败造成人理烧却的幕后之人——魔神王盖提亚,人理得以修复; 西历2017年12月31日,迦勒底遭外部入侵,全馆冻结沦陷,剩余迦勒底成员共13人与芙芙,乘坐shadow border逃离设施,潜入虚数世界,并准备对异闻带的入侵发起反击; 西历2018年11月23日,shadow border抵达彷徨海,并遇见等待迦勒底一行人的紫苑·艾尔特拉姆·阿特拉西亚与其从者尼摩船长,并在紫苑协助下,于彷徨海成功重建迦勒底。 召唤室,玛修安慰着跪倒在地的咕哒子。 “那个,前辈,今天已经投了两百多颗圣晶石了,真的还要再来吗?” 召唤室外面吵吵闹闹地又围了一堆人,光明正大地偷看自家master沉船现场。 沉浸在今日份沉船的咕哒子捶地:“好不甘心……最后一次,我的手中还有希望!” 她举起最后三颗圣晶石,扔下池子…召唤阵—— 白光散去,女性的从者站立其中。 “servent assassin,遵召唤而来。” 长相美艳,语气温柔的女性留着姬发式,乌发齐腰修剪得整整齐齐,藤紫的眼扫视了一遍缔结契约的对象,随后抖了抖略微宽大的和服。 “真名为……‘斋藤归蝶’,也就是那位织田信长的正室——‘浓姬’啦。现在是本体降临但只是个两星英灵,我很弱。” “因为我是莫名其妙跟抑止力签了契约后直接被丢过来的,所以虽然曾经没有跟你结下缘分,我还是认识你。” “不够气派吗……咳——如果你是个笨蛋的话,就杀了你哦!” 第9章 来自时政 彷徨海,迦勒底第二总部,归蝶、藤丸立香和玛修被叫到通讯室。 起因是几天前,一通求助讯息——时之政.府的请援申请。 迦勒底第二总部建成时,无意中捕捉到了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频道波段,成功建立了不同世界面的通讯通道。 时之政.府是为阻止历史的改变造成未来崩塌而存在的保卫机构,迦勒底是为了避免人类be结局的人理存续机构。 因此,二者最后在‘守护人类’的共同目标基础上达成了友好建交,并有着各方面的互助协定。 几天前,来自时政却是特殊私人通讯的援助申请由达·芬奇lily接通,希望迦勒底能够履行互助协议的承诺,派遣一位英灵作为他们新作灵力系统的「核」一段时间。 此外,还有某件出于个人原因的请求。 在藤丸立香与迦勒底众人还有英灵们的商议后,本次的外界求援被迦勒底接下。 此时被邀请来站在这里的归蝶扶额:“最后决定值外勤的居然是我……虽然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没有其他候选吗?” 藤丸立香:“因为归蝶最靠谱了!” 另一边的达·芬奇lily正在忙着协助技术人员建立私人的通讯连接。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放下手中差不多完成的工作蹭过来。 “前天跟聚在一起的英灵们征求意见的时候,归蝶小姐基本全程都坐在椅子上睡觉没听吧?”某几位差点打起来的事就不提了。 最靠谱·归蝶对此无话可说。 ——谁叫信那家伙跟冲田一直在她隔壁打游戏,结果让她失眠了一整夜啊!谁又会知道第二天会有意见征求啊!而且为什么罪魁祸首的两人还那么精神! 这就是星级差距的影响吗…… 通讯连接成功,对面是两位看起来尚且十分年轻的工作人员。双方打了招呼后,达·芬奇希望对方再详细讲述一下有关本次求助事件的具体内容。 其中金发的青年说:「我们的世界虽然能接受刀剑付丧神的分灵降临并来回穿梭过去,但却无法容纳英灵这样强度过甚的存在,所以非常遗憾,‘英灵召唤’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实现。」 另一位黑发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发送了数据过来,并解释:「人类、妖怪或半妖,都无法同时负担起新灵力系统加持下,多位堪比神明本尊强度的付丧神契约。而只与一位刀剑付丧神,让其与多位数的时间溯行军单兵作战无异于自杀。 要想新的灵力系统正常运转,必须是‘英灵’一类的强大存在。经过试验后,属于平行世界的外部对本世界的降灵,只要不超过一定的阈值就能容纳进来。所以我们才希望迦勒底能派遣一位英灵来协助。」 归蝶移到显示器旁边:“名为世界的容器太过脆弱,所以跟众多英灵签订契约,超过承受阈值太多的藤丸君就不能灵子转移过去那边帮忙了呢。” “是这样吗…”藤丸立香歪头。 达·芬奇lily端起咖啡:“而那边的刀剑付丧神大多来自霓虹,因此对霓虹地域且灵基较弱的英灵接受同调率会更高些——这是之前就与你们时政负责人互助协定的内容之一。还有另一件,是你们的私人申请?” 「是的。」金发的时政人员说,「另一件则属于我们的私人请求…」 金发的青年与黑发的同伴对视了一下,继续说:「因为灵力研究出色,我们又是时政高层的家属所以被直接安排进这里参与新作系统的工作了……算是关系户吧,所以我们经常会在属于高层的楼层走动。」 听到这里,归蝶伸手拍了拍藤丸立香的肩膀:“说起来,你现在也算是迦勒底的高层了哦。” 藤丸立香:…… 「而在一个月内,时政的高层有大约一半左右陆续失踪了,其中包括我的叔父…就是他的父亲——」金发青年指了指黑发。 「不光如此,在追查我叔父去向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一些审神者和他们的本丸都失去了联络和方位坐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么严重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大概是被其他人故意压下来了。」 归蝶问:“你是怀疑你们时政的某些高层做了什么?” 「我们认为不止如此。」黑发青年弯腰操作了几下,一张颜色深沉的图片投映在这边的显示屏上,他推了推眼镜说:「最后经过调查,我们怀疑,这件事或许与这家伙有关!」 屏幕上出现的照片十分模糊,一眼看过去就是黑夜中一团糊在一起的白影,勉强分辨得出这是一名红瞳黑发,穿着白西装配套礼帽的男性。 金发青年说:「他并不是人,而是扰乱历史的吃人鬼的领导者。与我们并不是同一时间点,是身处大正年间影响到了历史发展,必须要清除的鬼。」 对此兴致不高的归蝶先是看了一眼,然后双手捂住眼睛轻轻揉了揉再放下,重新仔细端详了那张照片。 「一个月前,我的叔父在追查有关这个‘鬼’的时候失踪了,随行的付丧神一位都没有回来,与他同行的几位至今无法查明到底是哪些人。但从那之后,审神者、本丸、还有高层的失踪就开始了。」 「只凭我们是无法找到答案的。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希望来到这边的英灵小姐,能够暂时隐藏真实身份,以审神者的身份先帮助我们调查找到我们的亲人后,再作为灵力系统的‘核’出现——因为这算是我们的私怨,所以拜托了!!」 两人一起隔着通讯向这边鞠躬。 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两个人像孩子一样,迫切地希望寻找到疼爱自己的长辈,早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也因为不甘心所以不愿放弃搜救,将希望放在了外人身上。 迦勒底这边沉默了片刻。 “这真是,十分重要的请求……”玛修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习惯性看向自家前辈。 藤丸立香说:“在迦勒底现有的英灵中,能够满足条件同时不会引起怀疑进行潜入调查的人选,身为assassin的归蝶小姐的确合适,但是……” 达·芬奇lily靠在椅子上,双手支着下巴,“这可是重大问题呢,交给我们真的好吗?” 而将注意力一直放在照片上的归蝶终于认出了上面看起来十分熟悉的‘鬼’。 她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这渣…不,这鬼不就是那个轮回里给了她印象深刻的第一滴血,让她下一秒见到三郎的平安京之屑吗?! 她对发色一金一黑的两个青年说:“那边的你们——” 「是!」x2 “我是‘斋藤归蝶’,也就是织田信长的正室浓姬。”归蝶和善地对两人微笑着,“你们的请求已经由我接下了,让我们友好相处吧。” 「……是。」 两个人一致地感受到了背后发凉的灵异现象。 “为什么就突然……”藤丸立香用手指卷着头发。 玛修:“我也不太明白,前辈。” 达·芬奇lily捅了捅橙发救世主:“像这样的情况,按照剧情发展,这个「鬼」大概是归蝶小姐的熟人,而且是仇人的可能性更大哦!” 藤丸立香惊:“这样吗?!” 完全无视了围在一起八卦的几人,归蝶问时政的两人:“关于这个吃人鬼,还有什么别的情报吗?” 黑发青年的回答:「我们得到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这家伙十分擅长躲藏,只在夜晚偶尔出现。能得到这张照片,是我们秘密拜托了位本身灵力就十分强大的审神者派出的一队付丧神几乎全部重伤才得到的。」 “听起来很麻烦的家伙啊……”归蝶记得那人以前就是又怂又暴躁的样子,看起来谨慎实际就是真的在怂啦。 不过时政内部的高层也在失踪就有些棘手,如果在调查期间还在不断失踪,并做最坏打算没有留下活口,对时政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打击和损失……就像曾经的迦勒底。 面对突然对此十分感兴趣的归蝶,藤丸立香不太放心:“归蝶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不用勉强哦。” “我很期待哦,立香!”归蝶眯起眼。 满怀着激荡欣喜又恶劣的情绪,归蝶微笑的弧度因为过弯感觉有点脸抽筋。 她揉着脸,对救世主说:“我希望能去!” 时政的两个青年听后已经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私人拟似灵子转移通道,随时准备启动接收‘斋藤归蝶’。 “我知道了。”藤丸立香没有过问其他,点头表示理解,“归蝶小姐,您是本体降临,那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请务必小心,记得随时联络。那么,这次就拜托您了!” “了解~” 「那我们这边现在就准备连接转移通道。」 “诶——稍等一下!”归蝶打断他们,“请等我先做下准备。” 「衣食住行之类的话,我们这边——」 “你们有谁注意到我是‘斋藤归蝶’了吗?斋、藤、归、蝶、哦!那个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的妻子!”归蝶对未来的队友表示担忧,“你们要是时政的工作人员的话,还记得那个珍宝收藏癖收集了多少刀剑吗?还记得不能对神明交付真名吗?” 虽然对她来说,‘斋藤归蝶’并不是她的真名,但是:“这张脸已经被曾经呆在织田信长手下的刀剑们完全记住了吧!” …… 新人青年们立刻道歉: 「……抱歉,我们忘记了。」 「对不起……」 归蝶去做准备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重新回到通讯室时,时政两个做了些其他准备的年轻人并没有认为她带了什么其他的,重点是脸上——面纱带来的人物辨识蒙蔽效果满分。 身着绚丽蝶纹黑底和服的姬发式乌发美人,眼里盛开着藤花,薄到近乎透明的面纱基本遮不住容貌;用来固定脸上面纱的并不是同一材质的轻薄藤色丝绸缎带,而是固定效果极好的不明材质半透明固体架,看不出连接痕迹,顺从地贴合着耳后,沿着两只耳垂垂下一根纤细的线,线的尾端分别半开着一朵藤花,落在颈窝处。 「请问您是?」 “是我哦,斋藤归蝶~” 在亲耳听到佩戴者本人交付的真名后,时政人员对归蝶有些印象的疏离感触立刻远去,恢复成平时的认知。 效果良好,归蝶满意地点点头,摇动的脑袋带着藤色面纱来回摇晃。 “美狄亚小姐的众多出品之一,结合了我的能力!怎么样?” 最单纯的玛修说:“两位好厉害!” 藤丸立香立刻接着夸赞:“效果超一流!” “这样那些付丧神们就绝对认不出来了吧?对吧!”达·芬奇lily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金发青年抓了抓脑袋:「是!十分高超的术法,我们完全没有认出来。」 「我认为没问题。」黑发青年推推镜框,继续手上的检查工作。 迦勒底员工们鼓掌应和,围观迦勒底每日段子。 达·芬奇lily给归蝶戴上特制通讯器,“一路顺风~” 归蝶跟迦勒底众人摆摆手,消失在传送阵里。 等归蝶的身影完全消失,负责建立灵子转移通道的监管人员立刻报告—— “‘斋藤归蝶’灵基确认,身体灵体化重新构成,成功。” “前辈,前辈——”玛修对藤丸立香说,“归蝶小姐她有跟织田信长小姐说她决定要出外勤的事吗?” 某救世主咔哒咔哒转过脖子,看着玛修:“大概……” 依照那个来回的速度来看,好像没有…… 第10章 甲·拾陆 定位准确地降落在两个小年轻面前后,归蝶仔细检查了自身——确认完好。 但是…… 她好像无法灵体化了。 身处两百多年之后的平行世界的未来,归蝶感受着环境中的魔力,也可以被称为灵力的养分。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的mana枯竭得异常厉害,稀薄得连稍稍调动一下都要费半天劲。 怪不得被聘来的审神者们除了阴阳师或隐世世家,大多都来自两百多年以前…… 这种不断向着恶劣发展的低魔环境怎么可能孕育得出多少灵力够与付丧神签订契约并供给其行动力的人啊!! 没了大环境的灵力来保养,「世界」这个珍贵容器从内里开始变得脆弱,可盛放的内容物也被迫变少了,稍有不慎动作强烈一点就会造成损坏裂痕甚至容器本身被破坏。 为了修正、维护历史,时政就在不停地安排人手穿越过去,这一举动也在影响世界对外来物的容纳程度,连时政总部都必须固定在时间夹缝里才能将各种因素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个未来世界相比另一边简直比纸还脆。 因此才不可能进行英灵召唤,更无法驱使由人们的祈愿化作的结晶——能力超越普通人常识的超规格英灵们。 归蝶目前的大部分供魔来自迦勒底,由于自身是本体降灵,所以也有单独行动的能力。加上有caster职介的良好相性和部分能力,失去外力供魔也能转化自身的部分机能,在保持最低活动程度下勉强维持下去。 ——补魔是不可能补魔的,别想了!休想让她去跟别人补魔! 两人对归蝶面对面的做了自我介绍,仅为姓氏与代号。 两人同出身阴阳师世家,是时茂院家的直系。金发话多的青年代号‘直人’,另一个看起来就靠谱的黑发代号‘秀一’,都是省事地选择了传统入职随机抽到的名字。 对于代号这种问题,归蝶则简单的从名字里取了两个音——知予。 还有…… “不要这么紧张,你们要是一直这种敬畏过头的态度,潜入调查立刻就会露馅的吧?我可是你们时茂院家旁系的‘妹妹’哦~” 端茶倒水又问是否要按.摩什么的就免了。 本来就顶着张高中生的脸,现在又借用时茂院的名义潜入,两个年轻人不表现出好一点的演技立刻就会被老油条们发现端倪。 直人脊背绷直,端坐在位置紧张得上搓手,“毕竟浓姬…知予小姐您可是历史上的名人!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当然会紧张了。” “可是,你们可以兼职的吧?” 归蝶了解到的时政工作人员都是可以兼职为审神者的,就算见到她这个‘历史人物’也不会这么激动吧。 她问:“难道没有和刀剑付丧神们一样出过阵吗?” 直人语气沉重:“实不相瞒,我们都是技术人员,虽然有给我们预留直系的本丸号,作为审神者也可以选择是否亲自出阵,但是……” “为了研究新系统,每天都被前辈们压迫着加班。”秀一推了推眼镜,怨念几乎化成实体:“兼职审神者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能够治愈人心的本丸完全没有时间去启用。” 哦,那真是……太惨了。 归蝶一拍手,把事情拉到拉回任务上。 “回归正题,刚才的传送属于灵力波动不小的降灵术,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吗?” 直人回答:“我们位于新作灵力系统「科內达鲁」的正下方,每天这个时间段都在进行刀剑付丧神们的降灵实验,刚才的降灵会被当成实验波动的。” 混乱的灵力波动正好从上方传来,跟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归蝶引起了微弱的共鸣。察觉到这一点的归蝶立刻将气息遮蔽的作用发挥至最大,中断了不明的联系。 两个年轻人清理了现场痕迹,带着刚刚降临的英灵迅速离开。为了不被发现,只有秀一一个人带着归蝶离开时政总部。 走在路上时,秀一告诉了归蝶操作流程,还提及说:“那是我父亲的私人秘密实验室,离开的路径也属于私人财产,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请您安心。” 归蝶:这孩子辛苦归辛苦,家庭背景是真好啊…… 时空扭曲,两人被传送到一座本丸大门前。 秀一停在了门口,并没有带着归蝶进去。 “方便起见,在等待您做准备的时候,三只辅助您的狐之助以及各类资源小判都已经提前放在里面了。”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我还不出现的话,直人那边就要暴露了。” “具体方法就是刚才说的那样,之后就拜托您了。” 归蝶表示不介意,青年行色匆忙地启动身上的时空转换器离开了。 冠名为「甲」的本丸属于时政创始人们的直系本丸,‘时茂院’位列其中。 「甲」号原本有二十所,随着时政后发的壮大,也才逐渐扩增到了一百所。 但数列靠前的那五十所,则属于时政高层划分给自家孩子的场地,安全系数、坚固程度以及所得的福利,比之其他本丸要高上不少。 就像面前这所甲·拾陆,按时间上来说,是成立最初第十六所被建造出来的本丸,也在时茂院的姓氏内转手多次。 她推开门,三只毛色黄白不一,身上带有红色式神纹路的狐之助立刻跳出来。 毛色较纯的黄毛管狐抬起前爪示意:“您就是时茂院家的小姐,代号‘知予’的新人审神者吧!” 旁边浅白毛皮狐之助一jio把它踢到一边,“给我用尊称啊!” 然后,它恭恭敬敬地正对着归蝶点了点头,声音是狐类特有的细软:“审神者大人,初次见面,我是一号。刚才那只失礼的新手黄毛是二号,这边黄白混色话不多的是三号。呼唤我们的时候,只要叫我们各自的番号就可以。” “嗯嗯,你们好~” 归蝶看着那只二号翻身爬起来抖毛,顿时星星眼:这些毛茸茸看起来很好撸的样子~~ 黄白混色的三号凑近:“请跟我们来,接下来我们将帮助您熟悉审神者的工作。” 归蝶:“多谢。” 可爱,毛茸茸,性格各异。 看起来十分拟人化的狐之助们却是由时政技术部的未来科技制造的量产型有智式神,不能排除正在被监视的可能。 厚底木屐咔哒咔哒地响过长长的回廊,归蝶跟着狐之助们移动的速度却不慢。 她不太了解其他本丸,但这所甲·拾陆的规模跟安土城差不了多少。 一路走过田地、锻刀室、手合场、厨房、大广间等等地方后,她在被带往本丸中枢——天守阁的路上,一号继续说:“您的两位兄长刚才已经联络过我们了,”它用前爪按了按挂在脖子上的铃铛,“这个是我们‘狐之助’专用的联络器。” 二号摇着尾巴,积极地抢过话题:“审神者大人是两位时茂院大人珍爱的妹妹,所以要求我们务必要满足您的一切要求!请尽情地使唤我唔噗——” “失礼了。”浅白的毛茸茸小jio在二号脑袋上碾了碾后收回。 “我知道了。那两人还真是热心过头了呢……”归蝶蹲下戳了戳瘫在地上的毛茸茸,笑着说:“总是这样面面俱到真让人头疼啊。” 远在时政的某人突然抖了抖。 “这里就是天守阁,请进。” 宽敞明亮的室内装潢奢丽,遍布着金钱与权势的痕迹,就像是据此不久,记忆中的安土城天守阁一样富丽堂皇。 狐之助一跳一跳地带着归蝶沿着楼梯走上去。 一层作为召来军议或会客场地;二层摆满了各类图书档案,还有联络器等工作用具作为办公区;三层则是主人居住的和式寝屋。 总共三层的天守阁虽然装修的豪华,但总算是没有更夸张的成分。 偶尔无脑的富人子弟能挥霍到何种程度她曾深有体会。 主场在二层,归蝶在三只狐之助的指导下学会了各种仪器的使用,以及审神者的大致职务。 实际上只是在走过场,会分派给「甲」的任务基本为零,甚至大部分都是「甲」号的审神者实在闲得无聊才主动去接下一些任务。 在最为重要的出阵上,她和狐之助们回到了锻刀室。 “您的兄长说,您喜欢偶尔一个人出阵,所以提前送来了三振尺寸不同的刀剑可以选作您的防身武器,只要不注入灵力即可。” 虽说被其他刀剑看到了,或许会闹情绪…… 一号决定暂时不说。 “这三振分别是短刀平野藤四郎、打刀歌仙兼定、太刀烛台切光忠,都是十分会照顾人的刀剑男士。” 光忠啊…… 归蝶记得,‘光忠’类刀曾经在信长手里一段时间来着,或许是其中一振吧。 不是她特别去记住了那些被某收藏癖收集的名刀,而是信长真的念叨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一听名字就让她脑内循环。 而防身武器……现在她所用的护身刀是被带上英灵座,文献记载中斋藤道三交给‘浓姬’的那把无铭短刀。防身什么的倒是不必再多了,真遇到什么了用着也不顺手。 以及,她擅长的武器不是剑术。 目前在狐之助真正立场不明的前提下,召唤出更多的付丧神们分散它们的注意力,有利于自己独处的空余更多。 三张注入灵力的纸式被放在刀剑上,华光与樱花散去之后,三位外表年纪不一的付丧神显现。 “我叫平野藤四郎,护卫的工作就请交给我。” “我是歌仙兼定,喜爱风雅的文系名刀,请多指教。” “我叫烛台切光忠。能切断青铜的烛台哦……嗯,果然还是不够帅气啊。” 归蝶鉴定完毕——那只看起来最小的付丧神最靠谱。 第11章 迦勒底通讯 本丸就算处于时间夹缝,也模拟着正常的日夜四季,只要审神者没有特意去用灵力改变,就会一直自然循环下去。 归蝶身在迦勒底时还是上午,在到达本丸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在召唤过付丧神后太阳差不多落山了。 两个世界有些时间差,但没有太大的影响。 虽然风雅帅气的两振刀第一眼看起来没有平野藤四郎靠谱,做起事来却非常利落。 歌仙兼定她不太了解,光忠……该说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喜爱料理的伊达政宗吗?连佩刀都这么擅长做饭。 用过晚饭,洗漱过后,归蝶拒绝了守夜的提议。 被选作第一任近侍的平野贴心地为归蝶铺好被褥后关上门,好让她在天守阁安心休息。 归蝶在本丸走过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侦查的术式,尤其是日常落寝的天守阁内。 在确定整个天守阁除了她不再有能够活动的生物后,她从被子中钻出来,在整个天守阁内上下布置满各种反侦查的术式,花了几个小时将这里转化成了她魔术工房。 在完成后,归蝶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凌晨两点十一分。 灵力顺着契约连接着归蝶和刀剑付丧神们。 归蝶能隐约感受到三振刀剑的方位,深夜里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却无法分辨具体是哪一振。 但这样也足够了。 影子无声划过紧邻天守阁的房间,狐之助们陷在小型的催眠魔术阵里。 确定它们不会突然醒过来后,影子脱离附着物竖起,将坐在榻榻米上的归蝶笼罩进两平方米左右的隔绝空间,整个房间地上都铺了一层清浅的灰暗时刻警戒着。 掩藏在袖子里的通讯器被点开,等待另一边的接通。 十几日前,尚且跟藤丸立香等人在异闻带时,达·芬奇lily收到一条来自时政的私人消息,发出这条消息的正是身为时政高层的时茂院。 大致内容是希望迦勒底能帮忙秘密潜入肃清时政内部的‘鬼’。 邮件内容中出现了语序错误和乱码,明显是慌乱中来不及通过正式传输路径,而是用私人的联络器紧急传送来的消息。 可那时的达·芬奇lily一行人在大秦异闻带实在没有余裕,作为御主的藤丸立香中毒,她们又正值决战关键时刻,也辛苦得抽不出身。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政总部的定位本就在时间夹缝中不停变动,那位时茂院的联络信号已经完全丧失了。 或许对面已经等了半天,只间隔了几秒便有了回应,出现的是达·芬奇lily的身影。 「晚上好,归蝶小姐。潜入顺利吗?」 “目前还不好说……从时政到本丸,各处的疑问太多,包括式神在内,敌友都不好判断呢。” 「看来形势严峻啊。」 “确实。”归蝶抱着胳膊搓了搓,“除了之前预估的世界融合的影响,这边魔力枯竭十分异常,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了空气,原因目前还不明确。” 「突然的魔力枯竭吗。」 迦勒底所在的世界与时政的世界为两个分支下相临的时空,从很久以前就在相互融合。类似冰水与沸水缓缓地注入同一容器,最后融合为温水的自然现象近几十年来一直缓慢进行着。 迦勒底与时之政.府成功建立通讯就是融合中的一种表现。以及,身为迦勒底世界线的归蝶曾经却遇到时政的刀剑付丧神,在经过求证后也确定是正在‘从过去至现在’融合的表现之一。 处于两百年以后的时之政.府迟早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种未来。 而时茂院发送消息之后,迦勒底方同时监测到,这种温吞的融合进程突然成倍地加快,冰水与沸水被同时注入进烧热的玻璃杯里,无法判定两个世界是否会承受住这种突然的变化。 两者之间大概率有着因果关系。 可偏偏这种时候,迦勒底适合灵子转移的御主刚刚喝下解毒剂,在药效的作用下躺在医疗室昏睡治疗。 帮助时政清除面目未知的「鬼」,世界融合异常,藤丸立香暂时无法作为战力…… 斟酌之后,达·芬奇lily找上了几位包括卫宫、归蝶在内有单独行动力的从者们,希望能代替藤丸立香到时政那边一趟。 顺便一提,某几位从者因为在商议之前就闹起来,所以真正听了达·芬奇lily讲话的只有那么几位。 恰巧,在打算以一些理由通过正规手段进入时政制定好确切计划之前,时政的两个年轻人发来了私人求助。 达·芬奇lily与计划从者们也在重新联络前新拟定了潜入计划——以之前就协定的英灵借出计划为借口,由归蝶先行探路,从者的传送以归蝶为个人坐标作为保险手段。 探查世界融合加速的原因,确定其危险性,并帮忙清除时政的「鬼」。 那两个姓时茂院的孩子能查到有关「鬼」的内容作为一个帮手,有时政正确定位和内部的援助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说起来,时政的新作灵力系统「科內达鲁」……」达·芬奇lily有个大胆的猜测。 “怎么了吗?” 「比伊邪纳岐、伊邪那美还要早诞生的六代神明,淤母陀琉神与妹阿夜诃志古泥神。淤母陀琉神象征颜面具备,妹阿夜诃志古泥神象征思想自我意识的发生,系统研发人员们将二者合称为「古泥陀琉神(こねだる)」,这便是时政新作灵力系统「科内达鲁(konedaru)」名字的由来。」 棕发蓝眼的美人面色严峻,「如果问题出在它身上的话……」 “……”归蝶无法判定,但如果跟「科內达鲁」有关,“我会尝试调查的。” “对了,还有,今天联络迦勒底的那两个孩子,姓‘时茂院’。” 达·芬奇lily惊异:「真是巧呢!不愧是……真的都是一样的性格。」 遇到问题毫不犹豫地就向不能判定真正立场的强援求助了。 「不用告诉他们吗?」 “我觉得……虽然这么做不对,但那两个孩子的性格,知道了大概会沉不住气……还是先解决问题比较好。” 归蝶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家可爱的御主:“话说,立香…还不知道吧?” 让刚醒来的救世主下一秒就投入新的战场也太没人性了,以归蝶与达·芬奇lily为首知道内情的几人包括迦勒底员工在内,意见出奇一致地什么都没说。 达·芬奇lily眨眨眼:「你走后半小时,她就知道了哦~」 好快! 归蝶才不相信这个托腮卖萌的人无辜。 两人进行情报交流的秘密谈话时,迦勒底那边传来的不寻常震动引起了归蝶注意。 “按五六个小时的时差来算,你那边也是晚上了吧,又是哪个这么有活力?难道是那位穆吉克晚上进厨房偷吃的事被saber脸们发现了后,又加入了路过的狐狸们和不睡觉的英灵们一起玩真人大乱斗吗?” 「关于这个啊~」 归蝶简单光屏对面那个人的笑容深感不妙。 「是织田信长小姐哦~」「轰——」 达·芬奇lily的头发好像隐约被气流吹起来了。 归蝶:…… 她忘了…哦,不是故意忘了,只是那个人跟冲田玩疯了一直没有好好听人说话。所以她昨天跟信长说话时没有含糊不清岔开话题,也没有在去取美狄亚制作完成的面纱时故意绕道! 指尖顺着从耳边垂下的藤花划圈,归蝶冷哼:“沉迷樱saber,只会在缺少糖分的时候想起我的家伙,呵。” 达·芬奇lily:「夫妻冷战呢……」 “全是那家伙的错啦!”只是有一点吃某saber的醋而已,一点点。 这样像个老婆婆碎碎念叨下去,很快要变成明智光秀那个后期越来越阴沉沉的信长厨了。 迦勒底的围观人员友情提示:「打扰一下,冲田总司、织田信长、美狄亚,还有藤丸立香君已经到达门口了。」 话音刚落,被提及的几人已经进了通讯室。 走在前面,刚刚离拆迦近在咫尺的藤丸立香抹掉额头的汗:「归蝶小姐,您太乱来了!」 归蝶立刻双手合十向她道歉:“立香抱歉呐,你难得能稍微休息一下,达·芬奇酱就没有忍心告诉你。我这边搞定之后立刻就会回去啦,不用担心~” 被甩锅的观众毫不慌张,甚至准备好了接下来的瓜。 迦勒底那边,另一个更具有标志性的声音响起来—— 「归蝶——!!你又擅自做些危险的事!」 信长的嗓门一如既往,整个脸挤进屏幕。 归蝶庆幸着自己布置的超绝隔音效果不忘回怼过去,“忙着和冲田小姐亲亲我我的魔王大人终于舍得从里面抽身了吗?哼。” 被波及到的冲田总司:「诶——?!我?」 「亲、亲亲我我…?」信长大脑当机一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在吃醋吗?」 归蝶抱住胳膊:“完全没有哦,你个糖分日常不足的甜食怪!” 「绝对是吃醋了吧!!」 此刻化身一颗颗电灯泡的众人根本插不进话,旁观双人相声。 藤丸立香:「达·芬奇酱,nobu酱一瞬间就认出归蝶小姐了……」 达·芬奇lily:「确实,那个面纱道具只是混淆认知,对直觉系就派不上用场了呢。」 听到声音后赶来的玛修淡定地站在了立香身边:「前辈,这是…?」 计划参与者之一美狄亚单手托住一边脸:「啊啦,只是夫妻吵架。真好呢~」 藤丸立香点头:「嗯,夫妻吵架而已……」 截止到目前为止。 第12章 圣遗孀 橙发御主挂在玛修身上,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在某acher吵着自己也要去时政那边,被拒绝后即将物理性燃起来的时候,归蝶发动了对信长特攻—— “我的房间里有个分层的多功能保险柜,你知道的吧,信。” 信长:「……是。」 防火防盗防信长。 在信长第三次半夜偷吃她做给立香的需静置类食物牙痛后,她拜托了达·芬奇lily做了有定时功能的防信长式分层保险柜,并在动用暴.力时立刻毁灭内容物的设置下使得防失踪效果显著。 “我走之前提前设定了每天下午两点开启一层,施加了时间类的魔术所以保险柜的十层一共有足够坚持半个月的点心量。” “我还跟emiya说好了,我不在迦勒底期间,他是不会为你做点心的——”归蝶微笑:“再闹我就让人启动内容物销毁程序哦,那样就一个都没有了呢~” 信长一脸惊恐:「住、住手!点心是无辜的!!……啊——我知道了!」 归蝶小姐大胜利! 魔人acher一脸颓废地在角落里画圈圈,归蝶和放下瓜的达·芬奇lily重新谈起正事。 “时茂院……不,等我调查之后再谈吧。”在确切求证前,一切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想。“在得到新内容后,我会尽快跟你们通信的。” 达·芬奇lily揽住玛修和立香,对归蝶说:「不要因为那个照片上的白西装陷入私人恩怨而勉强自己哦!至少这段时间内,迦勒底随时能够派往支援。」 归蝶笑眯眯地回应:“没关系,我也是时刻准备好在不造成影响的前提下宰了他呢~” 「怨气…好浓重。」美狄亚道出众人心声。 一边的冲田总司歪头提议:「归蝶,回来的时候要一起打游戏吗?」 “游戏什么的你和信就够了,我只负责糖分补充。” 归蝶深刻明白,她绝对不能接触游戏,一旦碰了立刻就会长久的失去名为‘睡眠’的人间至宝。 在墙角种蘑菇的acher瞬间挤过来,「绝对要小心一点,然后闪电地解决完快点回来——」 “我会注意安全的就这样再见!”归蝶立刻结束通讯。 美狄亚&达·芬奇lily:夫妻危机呢~ 浅蓝的光幕暗淡下去,形成密闭空间与遍布房间的黑影撤回到归蝶身边,慢慢凝聚成一只娇小的黑猫,轻巧地跳到她跪坐的腿上扭着身子蹭来蹭去。 她摸摸黑猫的脑袋,在顺滑的手感下一路撸到尾巴尖。 “你也辛苦了,梅。” “喵~” 基于‘想要以归蝶小姐喜欢的样子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愿望,盖亚就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小梅追随主人而死之后的强烈祈愿,成为了归蝶灵基构成的一小部分。 化身为与主人时刻相伴的影妖,既是侦查护卫,也是攻击利器。虽然因为没有足够的传说和信仰力,以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知性为代价,却能以主人喜欢的猫形态享受着超越信长的偏爱。 归蝶从盖亚那知道了之后叹着气把它抱起来,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撸猫。 那么,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到底是「鬼」的问题呢?还是「科內达鲁」系统的问题呢? 她还是觉得「鬼」的可能性更大。 「科內达鲁」早已在实验状态,研究人员不会犯下最近才产生偏离安全预估范围的严重错误。而「鬼」……时茂院失去联络与它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 更有可能,「鬼」既是问题中心,同时又是造成「科內达鲁」激化反应的导体,造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被近侍敲门的归蝶只想睡死在被子里。 虽然她是英灵,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就算不睡觉也没关系,但那是曾生而为人不能离开的生理反应——睡眠可是人类瑰宝啊! 熬夜伤身,她再也不要熬夜了。 意识还朦朦胧胧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归蝶在平野藤四郎的协助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坐下来用餐。 她之前下达了天守阁二层及以上只允许近侍和狐之助进出的命令,整个人在魔术工房里又有层层的防护,这时候她暂时不用担心被谁闯入认出来影响计划的问题。 可靠的平野正坐在她身边,“主上,您看起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稍后要再睡一会儿吗?” “这个……不,还是算了。” 本来就头大的任务还是不要偷懒了,早点完成调查才能从加班中彻底脱身一劳永逸。 用过早餐,归蝶戴上面纱到二层开始查阅与时政相关的记载和本丸过去的资料,平野自然地随侍一旁,递给她所需要的资料。 一号敲了敲门,得到允许进来后,对审神者申请:“审神者大人,本丸只有三振刀剑男士,您要不要尝试锻刀召唤更多的付丧神呢?” “付丧神们的话,我记得,本丸暂时并不需要出阵和远征,并没有人手不足的问题吧?” 虽然增加付丧神的数量不是坏事,但归蝶担心召唤出来太多‘织田信长’的刀——她对信长拥有过的刀只要一想到就有种莫名的退意。 刀剑们拥有人形之后,审神者总会下意识以人的角度与立场对付丧神们投以同理心。 同样,在潜入调查期间,她并不是在意对方会认出她的身份,而是担心会在隐藏自己时候的闪躲会无意中伤到他们,包括被召唤出来的其他付丧神们。 信长让她的感情完全恢复正常,唤醒她曾经一度失去过的本性,总会在有些时候涌上来这种柔弱怯懦令她不得不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是的。”一号轻轻摇着尾巴,“但是,本丸全部交给三位刀剑男士整理会不会太辛苦了呢?而且,平野阁下要是能跟自己的兄弟们相处也会更开心吧。” 这么说来,归蝶记得自己曾经确实见过跟平野长相相似的付丧神帮忙解决了刺杀信长的时间溯行军。 藤四郎们是粟田口吉光的作品,而据说粟田口刀派单是一向以忠心护主出名的短刀们,似乎就有上百振不止。 至少上百的兄弟啊…… 她看向站在一边的付丧神,“平野,你想要见到兄弟们吗?” 平野没想到审神者会直接这样问。 他扶了扶军帽犹豫了一下,满怀期待地对耐心等待回答的主人请求:“如果您允许的话…” 嗯…… 归蝶放下资料扶正面纱,拿起一本过去本丸的出阵记录压在上面。 “一个本丸只有三位付丧神负责清扫确实太辛苦了,确实是我疏忽了。”她站起来,“反正资源充足,去锻刀室吧。” 付丧神欣喜:“十分感谢您!” 因为昨天就从袖珍的妖精刀匠拥有的锻刀记录那里了解到不同型号的锻刀公式,归蝶照顾着自己近侍的心情,选择了短刀专用的四项数值,顺手扔了张加速符。 灵力形成的樱花与清淡的甘酒气一起显现—— 深紫发色的短刀付丧神脸颊绯红,摇摇晃晃的像个偷喝大人藏酒的小酒鬼。 “嗝~我是不动行光,织田信长公最——喜爱的刀!如何,认输了吗!……嗝~” 归蝶:“你好…”认输了认输了。 她错了,自己这个幸运d+不适合亲自锻刀。 上一秒想着不要召唤到跟信长有关的刀,下一秒人家就来了。 话说那个曾经从她耳边擦过去、跟信长一样气势锋利的不动行光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一定是被放在博物馆里的那些无情岁月…… “不动行光…是吗?”归蝶强忍住嘴角的抽搐,放缓声音介绍:“如你所见,我还是个新人审神者。你是这所本丸里第四振被召唤的刀剑,因为暂时人手不足,所以是想先参观本丸还是留下来都请随意,不用太在意。” 姑且拼命演绎了一个‘跟你不太熟’的新人审神者形象,她已经压住想躲的心尽力了。 “啊?”不动行光对上归蝶略微遮掩的脸愣了下,半醉半醒地对新主人说:“这边没我的事的话,我先去熟悉下本丸。” 少年付丧神脚步慌张地跑出锻刀室,平野为对方离开的状态担忧:“他没事吧…” “平野,你是粟田口刀派的对吧。” 听到主人问话,付丧神立刻收回注意力:“是。” 归蝶笑着对他说:“希望这次能锻到你的兄弟呢。” 在近侍一脸期待和归蝶默默念叨中,新的付丧神在纷飞的灵力中显现身形。 身形纤瘦修长的少年穿着和平野藤四郎相似款式的短裤军装,发色与瞳色都与归蝶十分接近。 祈祷中的审神者还记得,这是那次刺杀事件后令她产生期待的孩子。 新来的付丧神没有像不动行光那样直接进行传统步骤,反而仔细环顾打量了一遍四周,对现状一付完全没料到的样子。 本该躺在新灵力系统地下的药研藤四郎,对照在地板上的温暖阳光恍惚了一下。 “药研哥!” 平野因见到兄长而十分高兴的喊声拉回了药研意识。顺着灵力契约,他对蒙着藤紫面纱的女主人做自我介绍—— “哟,大将,我是药研藤四郎……我和兄弟们都请多关照了。” 归蝶:“你好…”她错了她错了。 药研通吉光……这位是粟田口家的刀! 明明不是幸运e,反而是能够脱离不幸的幸运d+,但她‘浓姬’的灵基还是‘织田信长’的妻子。 归蝶终于意识到作为灵力桥梁的自身起到了什么作用——就是说,一个真正的可移动圣遗物…… 第13章 掉毛是毛茸茸的通病 归蝶放弃思考。 高数值锻到跟信长有关的刀剑概率太大,她不断调整数值不高的公式,自己退到一边让平野去操作,妄图打破圣遗孀…物的影响力。 二十多次实验后,除掉各种废炉和意外后,她做到了。 中间先后召唤出了秋田、前田、乱、厚、五虎退、骨喰、鸣狐几位粟田口家的藤四郎,还有宗三左文字、压切长谷部、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石切丸、蜻蛉切。 成功做到了让自己没有一路奔着全‘织田信长’刀派而去,让本丸往nobu化发展。 时政还没有找回流落在历史浪潮里的全部刀剑本体。没有真正的本体,旗下的本丸自然也无法召唤出相应的付丧神。而有些刀剑就算被找到了,不愿意接受召唤显形也一样约等于没有找到。 猛地多出来的人数虽然是填充了本丸,也让她为计划和安置头疼了一下,所幸有平野小天使这个贴心近侍主动要求帮忙。 “那我就偷懒去稍微休息一下。”归蝶扶着脑袋,“我想一个人回去,狐之助、平野,新来的大家就交给你们了。” 平野:“是!之后会立刻回到您身边。” 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等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老人家的心脏还是受不了啊…… 归蝶拒绝了穿着神父装的压切长谷部的随侍请求,离开锻刀室,走在长长的廊上,双手拢在宽大的和服下,右手不安地摩挲另一只手腕上伪装成首饰的通讯器。 等到再感觉不到那些探究的目光后,她才放缓脚步。 拥有过无尽生命的归蝶本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慌乱,在迦勒底必须亲临战斗也未曾有过退却之意,最多心里吐槽两句立刻投入工作。 会因他人目光而慌张的情绪从根本上就不应存在。 作为一个曾陷在生死轮回中的人,她在一定程度上相信着自己后天长久锻炼出来的直觉。 从所接收到感情来讲,那只一号想要让新来的主人召唤付丧神的目的就如它所说那样,是一种单纯干净的感觉。身为式神,却有着不同于携带某种目的被制造出来的透明纯真感。 可召唤过付丧神从锻刀室出来后,她却有种半只脚踩进陷阱的危机感,却又跟诅咒憎恶之类的恶意有种不同的违和感。 像兔子正被猛兽居高临下俯视的冰冷凉意。 刚才,每当召唤一位付丧神时,她就隐约感觉自己有一瞬好像跟什么庞大的东西联系起来了。 “难道是「科內达鲁」吗…” 昨天降灵时,无意引起那台系统共鸣后才慢一步用气息遮蔽断开的方式,大概失策了……但愿不要直接被监测到,这么轻易就暴露影响到计划。 要真是那样,往唯一算好的一方面想,也算是迦勒底方提前履行了「核」的承诺。 木质走廊上,穿着鞋子踩在上面的‘咔哒’声也显得有些沉闷。 “哦哦,审神者大人!”清澈与蠢萌相结合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一身浅黄毛皮的狐之助从前方路径呈夹角的长廊奔过来,在碰上厚底木屐前用肉球刹住车。 归蝶一惊:“啊啦二号?你不是在跟烛台切进行内番吗?” 二号摇着尾巴,“在下是受烛台切阁下所托,前来询问您对午饭的偏好。您对食物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啊……”她一样样点着,“不要苦味辣味,不要太甜,餐食还是送到天守阁,这样就好。” “是!在下记下了。” 蓬松的尾巴尖带着一撮白毛,管狐心情愉悦的时候摇起来,在空中晃来晃去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二号,现在离午饭时间还很早,不着急的话陪我一起回天守阁吧。” 那撮白糖霜一样的毛毛在空中来回飞舞得更快:“乐意至极!” 归蝶干脆蹲下来抱起狐之助,在灵力的探知下躲避几位单独行动的付丧神们往回走。 无视脚下影子中传来的幽怨声和对怀中管狐无声的猫猫式恐吓,她将指尖戳进触感上佳的毛中手法娴熟地来回揉捏。 被审神者的亲密接触,沉浸在被偏爱的喜悦中的二号先是感到一阵寒意,又完全招架不住这高级的撸猫手法,彻底忽视被某些东西盯到炸起的毛,躺在女主人双臂间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狐之助,你记得这座本丸本来的主人是谁吗?” “不是您的兄长直人大人吗?” 归蝶仰起头,颈边的藤花轻轻垂落在式神的耳尖上。 “那两个人总以保护的名义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年长的人总会喜欢这样做呢……狐之助,你怎么看他们?” “那个…”面对灵魂发问,二号趴在审神者怀里不敢动。它只是个不会看气氛也不会说话的普通狐之助,它害怕。 “直人大人很少来本丸,只是偶尔会来看一眼,另一位时茂院大人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见过,所以……” 审神者低下头:“原来如此,你也不了解,直人那家伙真是冷酷无情。”这是公务繁忙的锅。 二号伸出一只白手套,为前主人辩解:“不不不,直人大人很照顾我们的感受,每次来都会送油豆腐过来!” “嗯,确实像他的作为。”那位金发的青年看起来就是元气满满的类型。 式神继续为前主说话:“那位大人每次都很想多待一会儿,有时候都快走到锻刀室召唤刀剑们了,但经常就被另一位时茂院大人用通讯器叫走了。” “另一位‘时茂院’…是秀一吗?”归蝶轻轻捏住管狐的耳朵,“被带班所以不满了吧?” “不,听称呼是直人大人的长辈。” “这样……啊,到了。” 天守阁前,归蝶放下管狐式神:“记得帮忙对烛台切转达哦。” “是!” 归蝶捏着刚刚碰触过式神的藤花,眯起眼目视狐之助吧嗒吧嗒地跑远。 “没有说谎…” 暗示魔术完美的运行了,狐之助那对她来说低到不能看的抗魔能力根本连阻碍都算不上,无意识地交代已知的那些情报。 狐之助大概对时茂院的了解少得可怜——只廖廖见过几面,来时会给狐之助们带油豆腐——这样的信息除了性格以外基本无法准确推测出什么,在无法排除被时政隐藏的幕后监视的可能前又不能直接去问它们什么…… 从最熟悉的引导人开始怀疑是她的错,但「科內达鲁」系统的接触照目前情况来看必须靠后,接下来如果按计划去一趟大正时期以得到更多关于那只鬼的资料,有关后备的问题,归蝶直觉上总有些担忧。 习惯性地抖了抖袖子,让衣物自然垂下遮挡住手腕。接着,空中一条短而纤细的丝状物在阳光下闪着磷光。 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深色的前襟跟斑斓的蝶纹一起凌乱地状点在上面许多不长不短的浅色细毛。 ——?!!! 噫!可恶,这群狐之助们竟然还掉毛! …… 不动行光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总之先是往锻刀室越远越好的地方跑,然后又不舍地回头,却发现自己在新本丸迷路了。 ‘归蝶,这么一看你的眼睛真是漂亮……不,美丽!藤紫色的就像是这正在盛开的藤花一样。’ ‘多谢夸奖,现在才发现也就你这个睁眼瞎了。还有,你也会正常夸人真是大发现,快像这样去夸夸奇妙丸吧!’ ‘哇哈哈哈——别说那么直白嘛!’ 付丧神脑子里回响着信长公与浓姬曾经的对话。 那些对他来说既是噩梦又如甜美蜜糖的记忆时时刻刻烧灼他的精神。 在得到身体、见到新主人,看到跟浓姬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时,没能守护好主人的失职愧疚感促使他立刻逃离了那双眼睛。 不动行光背靠在某棵盛开的樱树下抱着膝盖蜷在一起。 新主人很重要,他当然自己不应该一直陷在过去。但当他认真回忆织田信长时,对那位战国时代风云人物的印象却忽然变得朦胧。 脑海中浮现出两位‘织田信长’,黑发黑瞳的男性与黑发红瞳的女性——两个都是直觉系的主人,深究起来却又有着不同的性格。 “是不动行光吗?” “唔——谁啊!”沉浸在自我意识里的不动行光被吓了一跳。 黑发的少年与树下的付丧神相距几步,距离不近却依旧闻得到清淡的酒气。 他说:“我是药研藤四郎。没有其他人,可以稍微谈一谈吗?” 药研通吉光和不动行光都曾作为护身刀侍奉过织田信长,按时间来算,不动还要更早些。 不动左右看了看,除了他们确实没一振刀剑在附近。他索性坐在原地,就以这样的姿势和同僚交谈起来。 “和我这振废刀有什么要说的,反正什么用场都没派上…” 药研也不在意,直接挑明主题:“你记得「科內达鲁」吗?” “啊?那是什么,没听过。”不动喝了一口甘酒。 “只是巧合吗……”黑发少年一只手抚上下巴,对此并不意外。“那现在的主人,那位姬君,你有觉得哪里熟悉吗?” 第14章 出阵 压切长谷部一脸郑重:“平野,请务必向主传达。” “可是长谷部先生,主人不是说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会交给你办的吗?” 从烛台切那里取了茶点要送到天守阁,刚从兄弟们的围堵下脱身却还是被半路拦下的平野十分无奈。 长谷部哭丧着脸,“因为!本丸除了内番没有其他事,出阵任务基本也不会派给「甲」号的本丸…” “歌仙负责清洗主的衣物,烛台切负责主的饮食,连每日锻刀的工作也交给了你,还说‘随你喜欢’?!现在本丸的付丧神们多到随处可见……”作为深度主厨的他因无法为主派上用场而心情沉痛。 “主的一切基本都在天守阁内处理,但只是有作为近侍的你才能随意进出那里,可是我们这些最初被召唤的刀剑,从交换御神铃订下正式契约起,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到过主的影子了!” 这,确实……主人一直都没下过天守阁。 平野觉得主人在调查什么。 审神者基本上一整天都会呆在天守阁二层,每天通过终端从某位‘时茂院’大人那里得到一些资料。 温柔的主人总是让他去跟兄弟们玩闹,她却继续查看那些越来越多被加密的文件。平野进言时,她也总会以‘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先处理才行’婉拒。 作为审神者最为亲近的近侍,从一开始就被主人拜托‘什么都不要对大家说’,知道主人的忧虑,被交付了信任,平野虽然不会透露秘密,却免不了为看起来柔软娇弱的主人的健康问题担心。 平野拍了拍跪坐在地上的长谷部的肩膀,安慰他:“总之,我会再试试的!” 远离了连背景板都枯萎的压切长谷部,平野又被坐在廊上喝茶的三日月叫住。 少年还记得,这振平安时期的太刀显形后,跟药研哥来时一样恍惚了一会儿。 “真是巧呢,平野。”总是半眯着眼、茶杯不离手的平安老刀一反常态的放下杯子,抬起头问平野:“能稍微陪我一下吗。” 少年端着托盘,“可是,主人还等着点心……” 三日月宗近笑笑:“想必我们的姬君早就知道了你会被拦下也说不定…” “阁下?” “不用在意,我随便说说的。”一身保暖毛衣的养老型付丧神又端起茶杯,“再等下去,姬君要着急了,快去吧。” “啊,是!” 平野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三日月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前田也一定愿意陪伴您的。”说完,他才发挥短刀机动快速离开。 “哈哈……老爷爷被担心会寂寞了吗。” 坐在原地的太刀看着杯中竖起的茶梗,“总之,应该不会是坏事——大概。” 药研过来找人时,看到一个正在自言自语的哈哈哈失智老刀。 他走到那人面前:“三日月,你见过平野了吗?” “哦,药研。”三日月饮了口茶,“刚才叫了他一下,不过审神者重要的近侍正忙着要送茶点过去,所以没说上什么话呢。” “真是的…”药研扶额,“目前能够确定有关于「科內达鲁」记忆的只有前田、秋田、骨喰哥、加州清光,还有你我,而且对审神者的印象都很熟悉。但是……” 他们作为通过新灵力系统降灵的刀剑,缺少能够进行灵力转换的「核」,无法长时间显现。能够见到、与之说话交谈的人,除了时政的科研人员,就只有在某次夜晚的战斗中发现他们的那位夫人。 ——审神者或许用了什么咒术,混淆了他人对自身的认知。 这样去猜想很容易得出答案,但没有再次见到审神者,没有亲自从新主人的口中得到回应前,一切都只是臆测猜想。 “药研,就算确定了又能如何呢。”三日月打断他,“其他存有记忆的刀剑如今在意的只有‘审神者’这个新主人而已。” “……” 被脑中‘浓姬夫人及时阻止而避免了弑主’之类记忆搅乱的付丧神,无法形容、无法理解自身迫切想要寻求答案的冲动,只顺着本能去寻找答案。 三日月继续说:“过去永远是过去。即便真的是我们曾遇到过的那位夫人,依照审神者的那样的举止,怎么看都是在极力避免被认出来吧。” “刀剑经历千锤百炼被锻造出来,作为兵器渴望被使用是本能,渴求被主人所爱也是武器的本能。如果审神者的名字被力量足够、又妄念深刻的神明所获取,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自不必多说。” “既然主人希望如此,我们这些臣下也应该回避麻烦的产生才是。”貌美的青年站起来,“一味地去追逐不可触及的事物,无法坚守本心的神明如果始终不能得到回应,行差踏错一不小心就会堕落。” “你是不会伤害到主人的‘药研藤四郎’对吧。”他错身经过药研,给予告诫后慢悠悠地远去。 始终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少年付丧神站在原地。 良久,他才轻叹一声。 “真的那么简单能放弃就好了……” …… 天守阁—— 平野摸了摸温热的杯壁,将点心和沏好的花茶轻轻放在审神者手边。 “主人,您的茶点。” “谢谢。” 归蝶关上屏幕,眼前密密麻麻的资料消失。花香满溢,温茶从喉咙滚下去冲淡了疲劳,被压迫了几天的精神稍微得到了缓解。 “平野,如果大多数是夜晚战斗的话,你觉得怎么安排比较合适?” 付丧神想了想:“夜晚的话,短刀、胁差或打刀们的作战能力更具优势;如果白天的战斗频繁,再派遣一两振太刀应该会保险些。” 并非应存于时代之物太过活跃,历史被改变的几率也会增大。 在不影响历史的前提下,时空通道一次性能够允许的传送数量被时政限定为六位。虽然可以反复传送,但时空传送具有不稳定性,定位始终无法精确。曾经某个本丸派出两队,因为时空错位而在传送回本丸前一直没有相遇。 然而这些限制,对极度接近时政分部权限的「甲」号来说,都不算问题。 就像官方总会最大力地维护超级vip的系统一样。 “我知道了。”归蝶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名字,递给付丧神。“想必大家已经在本丸待的不耐烦了,那就开始分批出阵吧。” 平野接过名单,看到自己的名字就在上面。 女性问:“愿意跟我一起出阵吗?” “是!感谢您让我随行!” 活力四射的少年拿着名单兴冲冲地推门跑下楼。 确定不再有其他人后,归蝶把自己摊平了趴在桌子上。 时茂院两兄弟这几天不断提供着时政的一些资料,同时也希望她能尽早去大正寻找那个鬼。 时政建立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仅仅三天,就算作为英灵要阅览她有权限涉及到的全部量也太过勉强。 世界融合的危机不能让她再磨蹭下去,在原地收集、调查各类信息的这三天也是极限了。 三天只睡六小时,她都快跟那个立香口中的金闪闪贤王一样过劳死了。 在其他人进来前,形象什么的都没有睡眠重要! 然而归蝶没有把短刀的机动和做梦的速度算进去。 躺在柔软的云朵上,她刚准备扑向更加绵软的梦之海时—— “主人大人!已经做好出阵准备了!” “嘭——!” 平野惊:“主人——您没事吧?!” 归蝶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在自己的腰上,“没、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刚梦见躺在云海里,下一秒她就被结界的震动突然叫醒,潜意识里想要站起来,结果迷迷糊糊的左脚拌右脚扭到了腰的同时还撞上了桌角…… 不幸啊。 用补足精神状态和治疗的魔术恢复后,她扶着平野移到楼下,在众位付丧神见到前松开手。 天守阁一层的广间初次聚集了三位以上的付丧神,狐之助们则坐在一边小声交谈着。 “久等了。”归蝶站在他们面前,“几天不见,大家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 “本次出阵会以潜入调查为主,所以随行数量不宜过多,大概还会遇上夜间战斗,敌人的话……平野藤四郎、前田藤四郎、小夜左文字、笑面青江、同田贯正国、和泉守兼定、山伏国广、三日月宗近,还有一号,有大家在肯定没问题!” “是!” 归蝶确认过手上的时空转换器没问题后,按下了启动。 ——人烟稀少的荒山上空,苍蓝的天空突兀地出现一圈金色漩涡,标志着这里微弱的时空扭曲。 樱色的灵力携带着本丸的众人落在地上后散去。 归蝶睁开眼睛,按下了飞扬起来的面纱。 “呀~虽然这场面不堪入目,但也算中了奖呢。” 荒山之上,血液一遍遍浸透堆积在此的落叶让整片区域呈现出充满腐.烂腥气的黑红。 在她面前,嘴角不断滴答鲜血的非人之物正单手揪起穿着军装的粟田口家某位短刀。 归蝶:“平野——” “请交给我!” 第15章 惊吓 平野藤四郎的神性不够高,既没有跟太阳有关的逸闻也没有斩鬼的传说,发狂的鬼被他按主人的话砍下脑袋后并没有死,归蝶又让笑面青江上去补了一刀,这鬼才终于化为灰烬消散了。 没有了阻碍,借着明亮的月光就能看清——经历过死斗的地面残留下来的,除了碎裂的钢铁残片,还有不知名本丸审神者白制服碎裂的边角料。 不止一位的。 或许是那些失踪本丸的审神者们。 被救下来的短刀付丧神失去了意识,归蝶检查后发现,他身上的契约被强行断开了。 主人死后,刀剑们身上的契约会被单方面切断,剩余的灵力能够让他们维持一段时间人形。同时还要兼顾战斗的话,没有后续补充无法坚持太久,成为鬼的养料还是消散化为刀剑只是先后问题。 依照场面来看,橙发付丧神坚持的久,他们到来的也及时,归蝶觉得这振博多藤四郎的运气也算个c了。 关于「鬼」,时政一直有关注他们的状况,情报虽然收集得不足,却知道它们隐秘地延续了几百年,也知道它们一些弱点。 这里是大正时期,从资料上来看,是鬼这种生物在现代科技到来之前的最后、却最猖獗的时期。 因为灵力问题,时政一直紧缺人手,爱惜羽翼。时空溯行军极少出现在近代,去处理的一直是时政高层,也从未将大正时代的问题发派给任何审神者。 神性低又无传说加成的付丧神与没有太多反抗能力的审神者,在鬼看来正是营养充足的稀血,那么把任务往这些本丸派遣的…… 故意把这些强度不高的付丧神和审神者投喂给鬼,幕后用这样的方式饲养,促使他们力量得以快速成长的目的实在难以想象。 如果跟世界融合有关,完成了这项任务就能解决,事情反而简单了。 三日月宗近靠近她:“姬君,我们的新敌人除了脖子和斩鬼刀,还有其他弱点吗?” “太阳和紫藤花。还有,只要神性足够高,瞄准脖子斩断也是一样的。”归蝶觉得这振‘三日月宗近’跟资料上佛系得只喜欢‘哈哈哈’跟喝茶不太相似,“没想到,是您会先来问我。” 三日月敛起了常挂在脸上的笑,向前几步,踩在枯叶上咔吱作响,“随处可见的血迹、不知名审神者们残余在此的衣物、碎裂的刀剑残片、还有那振濒临碎刀的博多藤四郎……这样惨烈的场景,恐怕无论是哪一振刀剑都会愤怒关心吧。” “抱歉,是我失礼了。” 归蝶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段深红绳结,“敌人如果只有鬼就好了……” “主人,博多好像要醒了!”平野、前田两振藤四郎激动地看向自家审神者。 她听见,返回重伤的橙发付丧神身边,蹲在地上托起他的手轻柔地输送着灵力。 “前田,平野,我有话想跟他说,能拜托你们带大家去远处吗?” 两振停顿了一瞬,立刻应下。 和其他粟田口短刀一样,博多藤四郎也是个纤细精瘦的少年姿态。他睁开眼,看到蒙着藤色面纱的女性。 “晚上好,博多藤四郎,我是其他本丸的审神者。”女性将那段绳结放进他手里,“刚才顺着灵力找到的……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主人…主人……”状态浑噩的短刀忍了半天终于哭了出来,咬着下唇哽咽,紧握着断裂染血的绳结。 “你刚刚失去主人,本来我不应该这样跟你说,但我现在确实没有时间耽搁。”归蝶停止维持付丧神显现的灵力供应,“让灵力自己消耗完就这样随主而去,还是暂时跟我一起走,找到害你主人的凶手复仇——你要怎么选。” 博多藤四郎还记得自己刚到本丸时,主人的茶色短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同样茶色的眼睛,跟笑容一样温暖又明媚。 那时,他认为这个可爱阳光的女孩子就是自己会一直侍奉的主人。 直到昨天傍晚,主人带着他们一队短刀降临这里。没有见到时间溯行军,而是三个形态丑恶、身上有花纹的非人异物。 一见面,对方就凶恶地扑上来,短刀的反应迅速,立刻做出了反击。 可即便他们将这些敌人的手脚,刺入心脏,也无法杀死这种能够迅速再生、如恶鬼般的异物。 一只鬼的手臂突然变多、伸长,出其不意抓起秋田,丢进另一只鬼突然张大的猩红口中,然后是退、前田。 接着,博多就看着主人茶色的头发被猩红的长物卷起,整个人消失在鲜红又丑陋的嘴中。 可爱又温暖的主人消失了,契约到此被断开。 失去主人的苦痛让被留下的三振短刀强行坚持了一整晚。 付丧神们缠住了两只鬼,在破晓时分,他们看到这些非人之物在阳光中化为灰烬彻底消散。 身上的时空转化器失去了作用,像普通挂饰那样毫无反应。他们想要去追那只鬼,附近却被布置了咒术,兜兜转转怎样都无法离开这片地方,只能留在原地。 等到晚上,一只青白的手爪突兀地从地下出现,抓住小夜后带着他消失在落叶堆积的地面——这片枯林里只剩下博多和乱两振短刀戒备着。 见到了主人和同伴们相继丧命,又在重伤难熬的战斗中目睹了身边同队的最后一位同伴战死。 无法回到本丸,接受了一定会战死的结局,在最绝望的时候又有了新的期望。 博多藤四郎带着哭腔,眼神却非常坚定:“我要跟着您!请让我跟着您!” 归蝶抚上付丧神的眼,用了催眠魔术与治疗魔术。 “重伤的话,现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她抱起博多,充盈的灵力——魔力,透过肌肤的大面积接触被传送到另一个载体,博多的伤势被快速治疗。 溢出的魔力化作自然的荧光星星点点围绕在两人周围,在不远处的付丧神来看,就像闪闪发光的大型灵力块。 突然,归蝶隔着衣物皮肤和骨骼,抬手按住波动频率有些不正常的灵核——有什么非常怀念的东西让她的灵基产生了反应。 影子顺着她的周围绕着圈,戒备着或许会到来的危机。 荧光散去,博多藤四郎陷入完全的沉睡。归蝶抱着他走到自己的付丧神们身边,和泉守兼定和山伏国广看见了要帮忙,一号在她脚边跳来跳去。最后她把博多交给了看起来比较壮健的僧刀。 灵核猛得一震,不好的预感和心悸搅在一起,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糟糕。 刀剑们围护着她下山。 影子隐晦地向四周探去时,发现了并不算太严谨的咒术,但因为这些咒术而难以逃出的审神者们和刀剑来说却是致命的囚笼。 黑影带着削弱存在感的魔术,紧随着脚步,先一步如绸带一般无声打破挡路的咒阵。 天空上,时空的扭曲生成了金色漩涡,闪烁着电光降落下来。 “那个,这里……是哪里?” 黑发的少年穿着审神者的服饰。他摔在地上,摸着脑袋一脸不在状态,“诶…长谷部君——,你在吗——?” “……” 「甲·拾陆」本丸—— 二号听见从大门开启的声音,跟三号和几位付丧神来到门口迎接。 管狐摇着尾巴:“直人大人,您为什么突然来了?” 一期一振对来人致歉:“这位大人,主人现在不在本丸,来访还请改日。” “我知道。”时茂院推了推眼镜,“只是过来确认一下。” 最熟悉的三号察觉到了什么,退了一步:“直人大人,您要确认什么?” 时茂院干脆地关上大门,坐在台阶上摘下眼镜,伸长手把二号抱过来。“只是觉得差不多该开始了。” …… 归蝶见到人的瞬间,立刻按下时空转换器——没反应。 “那是其他本丸的审神者?”有付丧神在小声议论,平野习惯性地看向归蝶。 不提其他本丸,「甲」号的时空转换器只有另一边所有连接被断开时才会失去作用。 三郎会成为审神者是她曾设想过的无数种可能之一,盖亚丢一只英灵过来这边做个审神者维护下历史这种事不稀奇。 可摒弃所有私心情感,三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时空转换器同时出问题,又失去了对天守阁魔术工房的感知,她和三郎的本丸那边应该已经出了问题。 这么快就被发现虽然她能理解,但……这也太快了点吧!! 时茂院的那两位!你们在干什么啊! 归蝶按住面纱悄悄退后,借着付丧神的身形把自己遮掩起来。 世界融合等等问题频出的这种时候,见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混乱。所以还是趁他没发现时…… 三郎扶着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他扭头看过来:“你们…不是我的刀,是落单的付丧神吗?” 可恶的直觉系! 成了英灵还不会遮掩能力,数值清清楚楚地摆在上面,抗魔程度明明没那么高却总是意外的敏锐。 第16章 转动的开始 就算是美狄亚,几天之内匆匆赶工出来的道路,也根本瞒不住直感高得离谱的英灵。 归蝶虽然是assassin,但跟caster职介相性更好。气息遮蔽开到最高,真被这种英灵发现基本就躲不了,现在还带着一堆付丧神外加一只式神,想到跑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幸好,她身边除了‘三日月宗近’这振或许知道了什么却不表态的哈哈刀曾作为秀吉猴子的藏刀,其他都是她特地避开‘织田信长’选出来的,暂时不会陷进某种诡异的修罗场,还有时间让她想想对策。 暂时…… “呦!你们好!”黑发的少年腰间挂着刀,发现归蝶这边后径直走过来。 三日月与和泉守挡在前面。 经过刚才的战斗,刀剑们见到少年后都按上了本体。和泉守问他:“这位审神者大人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您的刀剑们看起来都不在身边。” “不知道。” 归蝶一个没站稳轻轻晃了一下——这直白干脆的回答风格一点没变。 “你是审神者吗?”三郎斜过身看向被付丧神们挡住的人,摸着下巴,“好眼熟啊,在哪见过……啊——归蝶吗?!感觉已经很久没见了呐!” “不用担心,这位是我认识的审神者。”归蝶示意身前护主的众刃收起刀,踏着木屐几步直接站到那个人面前:“好久不见,三郎。明明……还毫无防备突然出现,一直这么懈怠呢。” 虽然不是主人亲自交付,突然从别人口中被迫得知审神者真名的某些付丧神们内心还是慌得一批。 在神明的面前被直接叫破了真名,但被点名的人则完全不慌。 她是盖亚侧的英灵,‘斋藤归蝶’的名字本来就只是一个过去的节点,遮掩自身只是为了不被发现,不被身份缠住让调查进展更加顺利。就算是真的被人叫出自己那个早被忘记的真正名字,这些低位神明也没能力做到神隐她。 最为让她在意的还是紧迫的大事——无论是时政两个时茂院青年都已经判定过这个世界的强度不足以容纳「英灵」,明晃晃显示着「saber」职介的三郎是怎么被扔进来的? 三郎挠头笑道:“真是没想到,从本能寺开始到成为审神者……好久了呐!” 归蝶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审神者的?” “记得,大概三四天前……大概。” 一问一答,她想到了最可能的答案——盖亚趁着她灵子转移的时候,在两个世界的通道连接时,把这人打包一起丢进来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 “被盖亚‘嗖——’的一下丢下来了,突然就踩空——对对!就跟上次一样!”三郎头先着地,人还有点懵。现在听归蝶的话仔细去回想,感觉头晕眼花。 “我掉进一个没有主人的本丸里,还跟住在里面骨头长在身体外的付丧神们打架来着。”少年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他们都输了后,主动跟我说了一大堆,然后我就暂时成了他们审神者。” 哦…哦呼呼……不愧是你,不妙本丸的不妙审神者。 “不过,真是有趣啊!刀剑付丧神什么的,没想到‘压切长谷部’和‘不动行光’,还有‘药研通吉光’全都有,好厉害!” …… “不容易不容易,辛苦了。”女性拍了拍他肩膀,万分的漫不经心,“我们都是死过的人,你还是个天然……” 三郎直接跳过话题:“归蝶,我们为什么突然遇见了?” “………我被邀请来本丸成了审神者,出来做任务。”归蝶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但看样子现在我们两人的本丸应该都出了问题,所以你现在在这里。” 少年看着归蝶点头:“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 三郎又问起他更关注的问题,“归蝶,你为什么戴着遮不住样子的面纱?” 归蝶抱主手,深吸一口气:“因为‘织田信长’实在是有过太多刀,我怕被他们认出来会影响到我的任务啊!这位三郎大人!” “可是你的刀就在后面……”三郎声音越来越低,“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她没回头,直话直说:“反正已经出了状况,这个没什么太大作用只会造成混乱的名字被那些执念深刻的刀知道也没关系,早点晚点没区别。” 从三郎出现开始,就没必要再隐瞒这些单纯又敏锐的付丧神们了。 她更觉得,本丸那边制造出这些事的人不会好心到给她隐瞒秘密。 始终站一边旁听的付丧神们面面相觑,两位审神者熟稔又默契,让刃完全插不了话。 从名字上看,他们明显是在历史中留名的‘夫妻二人’。对此,三日月、前田是早已有过猜测,了然于心,其他刀剑则是不甚在意。 他们的前身本就与‘织田信长’没什么太多交集,过去也早已成为了历史,虽然会怀念,但还是现在活着的主人更重要。 就算是历史人物,既然时政觉得没问题,他们就更不用介意。 “一号——”归蝶回头喊了狐之助一声。 “是!”浅白的管狐式神从后面的短刀堆里钻出来,绕过和泉守跳到最前面,“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印象中的原主‘直人’,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式神抖抖耳朵:“黑色。” 好了,破案了。 从魔术工房那边传到归蝶脑海中的最后影像,是黑发的时茂院,那个戴着眼镜的时茂院‘秀一’抱着二号大摇大摆面无表情地破开了她的结界…… 将保险由三号悄悄交给一期一振,带话给他——在判断遇到无法回避的危机时启动转移全体刀剑——这样避免全灭的后手算是没白费。 她对付丧神们说:“趁麻烦自己撞上来之前,我们先下山。”又示意三郎,“你也一起?” 少年像往常那样随意的牵起归蝶右手:“哦,走吧。” 危机感爆棚的梅从影子中跳出,毛色纯正的娇小黑猫把自己整个贴在归蝶腿上,金瞳紧盯着三郎不放。 就像看着情敌…… 归蝶:“边走,边说吧…” 已经传送到这个时代散落在附近等着接应的付丧神们,由于时代修正力的关系,归蝶只能在临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在灵力另一边的契约者。 付丧神们、三郎,还有她自己都已经被强制性卷进去了,一点内情都不了解容易被人从内部瓦解信任,猜忌从根源处斩断更妥当。 某几振像是为了保护主人而自愿去做一些蠢事之类的就免了。 谁知道现在‘时茂院’到底什么情况,迦勒底还要抓紧联系,她陷入危险被信长知道又要闹腾了……头疼。 归蝶简单几句总结了关于两个世界、「鬼」和时政,包括他们的现状等等这堆已经搅成了一团乱麻的事情。 “我们都只是死者,或许过去曾经闪耀过,但目前只是暂时停留于这个世界上的精神体,太过在意会受伤的哦。” 归蝶目光撇向一边,换成她拽着三郎走在前面的脚步不停,“你明白了吗,药研。” 刀剑们猛地停下来,三日月见此轻笑一声。 “但还是要夸奖一下——自身的隐蔽做得很好哟,药研。”归蝶看向一棵树微笑。 黑发的粟田口少年从树上跳下,低着头不敢去看前主和现主。 三郎见到他伸出只手一指:“啊!这不是药研吗!你的药研吗?” “是是。”归蝶点头:“不过这孩子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她放开三郎快步走到几乎要缩到地里去又不舍得离开的少年面前,没等他说什么或做出什么反应,两手干脆地托起他清秀的脸,稍稍低头直视那双与她眸色近乎一致的双眼。 “你的过去有一部分属于过‘织田信长’,现在却是审神者‘知予’的刀,是我的短刀!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也不用去想其他的,只要作为我的臣下随心所欲、尽情挥刀就好,明白了?” 药研藤四郎愣愣的没回音,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红着脸,声音卡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明白了就跟上,你的其他兄弟和同僚们还等着呢。”归蝶利落放下手,一个人往前走,几振机动高的短刀赶紧跟上。 “哈哈哈,甚好。”三日月一如既往的看热闹。 三郎一脸天然,“嗯,归蝶的风格,但是稍微变了呢。”太近了,作为主上与臣下距离太近了! 后面的人半天没跟上来,归蝶停下转身催促他们:“快点跟上!那些鬼的味道可是还在移动中呢,不要仗着对魔性和神性高就给我大意啊!” 审神者服饰被扯下雪白披肩,干净的衣服落在地上立刻被陈年的污渍溅脏。做完这些,三郎跑向在场唯一的女性:“是~来了来了——” 归蝶看了他一眼,又瞅了一眼还红脸低着头的药研,然后回头瞧见跟他们保持了一小段距离的付丧神们,感受着两条腿边突然出现的毛茸茸质感…… 这种即将不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17章 藤纹 “一号,不许蹭,掉毛。”归蝶拒绝了来自白色毛茸茸的亲近,影猫附和的‘喵’了一声。 ——狐之助,重伤。 付丧神们开始还在忍笑,在山伏国广三日月一人一个咔咔咔、哈哈哈后,他们也毫不掩饰地哄笑。 管狐失去了行动力,整只狐蔫哒哒地蹲在抱着博多的山伏国广肩上,为了防止掉毛一动不敢动。 浅淡的黑影在月色下显不出什么,在归蝶脑海中却将整座山的样子与最便捷的下山路线,以及不留给闯入者半点生机的众多阵术陷阱勾画出来。 一边下山,影子一边不紧不慢的破坏着隐藏在整座山中的咒术。 “总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呢,是太久没见了吗?”三郎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捻开糖纸随手一扔,“要吗?” 归蝶看了他一眼,没接,直接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侧口袋,掏出一把糖来,选了颗糖纸不那么花的,把剩下的又装了回去。“你觉得呢?审神者的制服那么多层,我看你也学会好好穿了。” 少年解释:“那里是冬天嘛!而且我的衣服感觉穿的话会更麻烦的样子,制服只有两层就简单多了。” “果然,没有外界因素你就自由的一批。”所以刚才毫不犹豫的把外套扔了。 糖塞进嘴里,归蝶把糖纸包着某样东西摆弄成糖球的样子,放回旁边这人装着糖的口袋。 “敢弄丢了就宰了你。” “这是什么?”三郎隔着口袋摸了摸,眼神皮卡皮卡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别打开,放在那里比较安全。”归蝶无视他的抗议,想起来身边的付丧神们,对他们说:“他的东西,付丧神绝对不能吃哦~” 无论有没有被外力驯服,失去神性堕落的刀剑们经手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带着能影响其他付丧神精神的浊气,除了时间和擅长破除诅咒的阴阳师,这种气息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 这点微弱的瘴气,英灵本身不怎么会受影响,本就属于同源的刀剑们就难说了。 归蝶把糖球顶到腮帮子上,脸颊的一边鼓起一个圆形。 刚才药研见到‘织田信长’没闹起来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听话又省心的好孩子,经常会自己烦扰着却尽力避免给主人造成困扰。 但是想想看即将见到的宗三左文字和压切长谷部这两振最严重的……… 这么一对比,还是暖人心的短刀们最不让她头疼了。 月亮悬在头顶。 大正时期,没有烟雾的污染,仅一弯细细的上弦月透过枝丫的光亮就能把诡秘森林的路面照得很明亮,轻易就能看见临近山下的点点灯火。 哦,除了大太刀。 具体来说,是指正在被萤火虫围着受了点轻伤的萤丸。 在突然掉到这个时代又正好是夜晚的时候,盘踞在此处的一只同样没有理智的鬼扑了上来。 在大太刀不利的夜战下,萤丸凭借着高度的幸运恰巧斩下扑上来的鬼脖颈后,因为实在看不清前面的路而干脆坐在这里歇着了。 毕竟,如果他真的乱走的话反而迷失的更远。 归蝶顺着契约遇上他时,混在短刀里完全没有违和感的大太刀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差点儿被一块明晃晃的石头绊倒。 这很大太刀。 整座山上已经没有了其他掉落的刀剑,时空扭曲的偏差强度还算在归蝶预料之内。 可是她接下来的工作量,除了解决鬼头头、解决时政问题、探查世界融合根源、成为新作灵力系统的「核」之前,还要加上一条职责上的任务——‘找到失散的付丧神们’…… 归蝶再一次在心里咬牙发誓,她再也不会接这种不停增加附加条件的活儿了,就算立香酱求她也不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总算走出了山,没了枝叶遮挡而豁然开朗的视线更能轻易看清前面不远的小村庄。 他们人数众多,在借宿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家宽敞些或空房间多的人家,或是一家家去分散开借住。 当然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全都变成刀剑收进影子里带进去省时省力,还便于隐藏。 但付丧神也具有神性,有身为神明的自觉与骄傲,这样做未免也太委屈他们了,连归蝶都觉得这样行不太通。 或许是深知鬼的厉害,农家的屋里点着灯火没有外出,院中种着些紫藤,大门也用紫藤花的汁液涂了,这样确实有让鬼避而远之的功效。 被下了忽略咒术,层层封印禁锢无法自由出入的山上就是最令他们畏惧的横行恶鬼,山下却是众多只做防范、聚集一处未搬离此处的人家。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见到一所门上灯饰皆印有藤纹的府邸,是从外看就知道这家一定是资底丰厚的大户人家。 付丧神们和一号显得很高兴,三郎站在一边还是波澜不惊等着归蝶行动;被盯着的人则凑近,在意起门上灯上令她感觉眼熟的藤式纹样。 平野上前敲了敲门。 他刚放下手,门便打开,里面走出一位普通的年轻妇人,后面跟着两位十几岁的黑发女孩子。 归蝶向她们表明来意,解释说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当然可以!”妇人见到容貌昳丽的付丧神们也没有表现出惊奇,微笑着邀请他们进来休息,“不过我家也有其他人居住,晚上大概会有点吵闹,还请各位安心休息就好。” 刀剑们和狐之助都在另一间屋子里休息,作为唯一一个女孩子的归蝶,则被脸上挂着亲和笑容看破一切的妇人将她与三郎推进一间屋子,带着两个女孩子走开了。 久违的同处一室,归蝶莫名紧张,而在场的唯一男性从善如流地铺展开被子,躺下面朝另一边立刻就要睡了。 这样的老样子,让她看得超——不爽。 灯光映照下的浓郁黑影摇晃着顺着墙角延伸向另一个屋子,熟练的迅速构成催眠类的魔术阵,借着影子的视角看着他们一一昏沉睡去后,又立刻构建出保护类的术式。 “我稍微出去一下。”归蝶对着男性的背影撂下一句后立刻不马人影。 并不是她速度c+有多快,而是放开了些气息遮蔽,配合着影子速度跑到房顶上去了。 迦勒底的通讯器开了半天没反应,应该是信号问题。归蝶也就让它开着,等待着对方能联络上。 鬼杀队就像是潜伏于阴影中的影子,是不被官方认可的组织。鬼与鬼杀队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必去翻找那些并不会存于纸上的资料就能理解。 时政对鬼杀队又没什么太多研究,本就身处这样正在变革的年代,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寻找合作,一起寻找打破这片破晓前的最后黑暗时光的方法。 宅邸前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归蝶向那边看去,在房顶上无声移动着。 “那是…鬼杀队受伤的队员们吗。” 互相搀扶的三人穿着黑色的鬼杀队队服,刚才出来迎接归蝶他们的妇人和两个女孩子熟练地对伤情最重无法站立的队员进行急救。 她差不多认识到自己借宿的主人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了——鬼杀队的后备或医疗班之类的定位,反正肯定不止这一家。 还有门口的藤纹,总感觉很眼熟,让她一直在意着。 ……啊,想起来了——改版后的藤家纹,她第一次转世在平安京时经常见到的纹样。 “归蝶,你在干嘛呢?” 想事情太入迷的后果就是半点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被吓到差点从房顶直接跳下去。 太丢脸了……归蝶拍着月匈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没好气地问:“你不是要睡了吗,怎么出来了?” “因为很无聊!”三郎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这话插着腰说得理直气壮。 “无聊的话你倒是回去给我看着有没有人靠近我那群睡了的臣下们啊!” 三郎:“不要。” ……归蝶认输了。 这都是为了完成任务的assassin职介的职业素养。 “随你,反正我本来是出来找我家刀的,带着他们移动太不方便才让他们都睡了。”她感受着附近分散的灵力,影子沿着阴影处散开,制定着便捷的路线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房顶是有利于视野的开阔制高点,从上方俯看能看到一些平常注意不到的东西。 这家的房顶够高,归蝶和三郎借着敏捷a在各个房顶间跳来跳去,一路到了村子外。 有两位正和鬼打起来的付丧神,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 赶过来的归蝶看着大和守安定一刀利落的斩下敌人的头,想起了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 在前几天往来的资料中,有一些记载着其他本丸审神者们刀剑的战力统计评估。而她的刀剑们的强度,好像有点超出其他审神者的太多了。 虽说刀剑的力量跟审神者的灵力成正比,但就以她并未完全解放、还有为了世界容纳顺利而锁住了大半力量的灵基来看,她并没有能促成这样强度的灵力量。 ……… 归蝶一跃而下跳到正在接回自己脑袋的鬼面前,掏出了自己的短刀,不断回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科內达鲁」连到一起的? 第18章 是前夫哦 作为刚诞生不算久的灵力系统,「科內达鲁」仅在维护方面就投入了大量了人力物力,在万众期待中召唤力量更加强大的付丧神,却因为没有转换高度能量的「核」而无法使刀剑们以人形久存,因此也无法长时间战斗。 为了弥补这种弊端,因此才需要像归蝶这样非人的英灵暂时在这个位置上一段时间,等待高天原那边通过许可赐予祝福,通过转生降下一位资质优越的神稚子。 按正常程序,迦勒底派出的英灵一定要先与「科內达鲁」订立正式的契约,在召唤者与被召唤者双方三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三者的契约才会连到一起,付丧神们在灵力的三重增幅下会拥有超过普通刀剑数倍的力量,将作为时政未来面对敌人的主力军。 归蝶仔细重新回想了从迦勒底到现在她的状态,还有刚传送来时政与正上方灵力系统的莫名同调、被盯上的直觉、被盖亚丢过来的三郎、与立场不明的时茂院…… 盖亚作为两大抑止力之一,不会突然莫名其妙丢英灵进来,时间上又对得上…… 那个从迦勒底传送至时政的接收术式,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吧。 归蝶心情极度不爽,瞄准鬼的脖子一刀切。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看到审神者落在袭击他们的怪异面前,利落的一刀重新划断脖子,那个不断挣扎生长着的身体便叫嚷着、烧灼着化成灰烟消失了。 然后,另一个穿着审神者服饰的男性从房顶跳下来,跟他们自来熟地打招呼。 “突然被丢到奇怪的对方吓了一跳吧。”归蝶确认了冲田家的两振刀完好无损,对他们说:“介绍一下,这位落单的审神者是我的前夫——织田三郎信长。”找到了三郎身份定位的她心情愉悦。 大和守安定礼貌地打招呼:“这位审神者大人您好……诶,前夫——?!!” “前、前前啊——”加州清光张着嘴巴被吓到说不出话。 出现在陌生时代地区的惊吓已经远远不及主人与主人前夫这样的关系令他们震惊了。 三郎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嗯,请多指教。” 归蝶抬手,两个付丧神的下巴被往上一推合上。 自己的主人有‘前夫’这件事那么让他们难以接受吗?如果他们知道,她不仅有一个前夫,还有许多个…… 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归蝶不知道被哪一方面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拒绝再去思考。 不过…… 她撩开袖子,伪装成手镯样式的通讯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便于隐藏,通讯器没有设置提醒灯,因此,比起没有信号反而更像是坏了。 达·芬奇lily出品才不会这么容易报废。就算真的没有用了,储存在里面的压缩投影术式也可以凭借归蝶的意识,投影出全息的自己,再用气息遮蔽和影子脱身。 虽然对拥有直感看破的英灵而言就是块没用的铁块,还是一次性的,在危机时刻也只能算个可以一博的鸡肋装置,全靠幸运度的真伪发挥作用。 摇晃了两下,还是没什么反应,归蝶放下袖子,问正在全视角扫描着三郎的两振打刀:“你们困吗?要休息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她摆出主人的架子支使他们去寻找其他散落的同伴们。 在那之前,她让两位付丧神将本体暂时交给她,又让他们转过身去。 两振打刀没有异议的照做了。 就算才相处几天,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刀剑们却还是本能地完全信任着现今的主人。 付丧神中除了佛刀、御神刀、斩鬼刀、刀身上有破除邪魅如明王雕纹的,都无法斩杀鬼,这种缺陷只能用归蝶这个外界因素补足。 刀锋在指尖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三郎看了看,并没有阻止。 微弱的血腥气一闪而过,几滴血珠在魔术的发动下被封进刀剑内里。 让刀剑看着主人用自己的本体划伤自己太没刀性了。 “好了,这是太阳的庇护哦!”她把刀还给两个还在疑惑着的少年。 “这样‘你们’就能指示你们离你们最近的同伴位置,还能斩杀刚才那样的鬼了。还有,下次记得直接瞄准脖子斩断,找到其他付丧神记得提醒他们。”她不放心的叮嘱他们鬼所惧怕躲避的弱点。 “归蝶,你刚才在用太阳的力量吗?还自我封印了神性?” 三郎突然凑近,付丧神们被吓得差点拔刀。归蝶帮忙把他们出鞘的刀摁回去,仔细看了看她的‘前夫’。 “说起来,‘太阳’跟这份不高的‘神性’都跟你有着很大关系呢,我的性格也是。”她扯了扯男人的脸,然后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以后再没有机会,就真的是无缘,她也不会去感慨可惜。 三郎捂着脑袋哀嚎:“诶——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现在不爽了!” 这下又像从前他们在尾张相处时的模式了。 眼见着这对前·夫妇有继续磨下去的架势,加州清光赶紧打断他们。 “主人,我们先去找他们,你们慢慢聊!回头再见!” 说完,他扯着大和守安定飞快跑远。 虽然他也很想跟主人多亲近,渴望主人对他的喜爱,但以那两人周围的氛围——亲昵又冷静,温和又欢快——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那里! 三郎感叹:“走掉了呢。” 确定了他们走远,归蝶问:“你还要跟着我一起吗?我觉得接下来我一个人去会比较好。” “会有危险吗?” “我感觉对方会是个明事理的人。” 归蝶隔着衣服按住怀中的短刀,突发奇想:“我跟‘织田信长’很有缘分呢,三郎。”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我当过‘织田信长’吗?” 听到对方上钩,归蝶笑容甜蜜又愉悦。 “就是说,除了你之外,我还有另一个正史上的叫‘织田信长’的丈夫呀~” 她隐约听到好像有什么碎了。 “还一起共赴本能寺了呢~” 趁着男人大脑当机,行动卡壳的时候,归蝶一个闪身消失。 管他之后会怎么样,现在爽就行了。 因男人的提问而让她回想起了各种糟糕回忆而突然进化为作天作地小能手的女性,完全不在乎之后将会迎来怎样惨绝人寰的暴风雨。 优秀的敏捷度与潜行让她甩下了后追过来的男人,一个人不远不近的站在目标面前。 双手合十,姿态虔诚的鬼杀队队员袈裟上绘写着佛语;身挂佛珠,身形魁梧;额头上横穿一条长长的疤痕。 或许因为目盲,双眼只见眼白;虽然面带悲容,流着怜悯的泪水,臂上却挂着带有长锁链的流星锤。 这个人很强,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直觉都这么告诫着。 本就没怎么用心隐藏,察觉到男人已经发现,归蝶从树后走出来。 “晚上好,我打扰到您了吗?” “鬼,不是吗……”悲鸣屿行冥感知得到眼前女性的与众不同,暗暗戒备着。 “夜晚很危险,不想遭遇鬼的话就早些回去吧。如果实在害怕,无法独自行走的话,我也可以护送你回家,阿弥陀佛…” “感谢您的好意。”归蝶对这样温和的人也有天生的好感,“您这样的人就算死后,如果不留在地狱做狱卒,也一定会升入天堂成佛吧。” 下面某个独角鬼神一定很喜欢这样有责任心的员工。 “我能感觉得到您很强,所以推测您应该是鬼杀队的柱。”她接着说,“这样隐于暗处的庞大鬼杀队背后,一定有一位不断做出决策的贤明领导者吧?” 刚要做出动作的脚又放了回去,“我是想托您给那位带句话……可以靠近您些吗?” 被猜是柱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归蝶也在原地耐心等着。 只是片刻,她就见这位始终泪流满面的人主动走过来,停在两人距离一步左右的位置。 他流着泪,微微低下头,“请讲。” 影子早已遍布在周围,归蝶还是谨慎的小声说:“我来自平安京,有对付鬼舞辻无惨的最优方法。” 悲鸣屿行冥大为震动,面色似是悲愤似是欣喜,惊疑不定紧盯着眼前的女人。 “如果有了回应,请到附近支援鬼杀队的藤纹宅邸传话,我和我的同伴们今晚借宿在那里,明日一早就会离开。” 看了看男人的神色,归蝶笑笑:“您现在或许想立刻带着我到您主公的面前,却又不能判断真伪与危险性而没有行动…是这样吗?” “请您不必担心,一切交由您的主公判断就好。看鬼杀队与鬼漫长的斗争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归蝶向他告辞离开,男人激荡的复杂心情她能感受得到,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出手阻拦。 难得一见的好人……就是看起来不好说话的样子。 再说,下定决心投身鬼杀队走上不见光地消灭恶鬼之路的人,又有多少仅是因为正义感而加入的呢? 没有深仇大恨,谁都不想过时时命悬一线的生活。 第19章 前任相亲对象 刚刚流星锤与肌肤过了安全线的界限,对方随时防备的架势让归蝶差点没绷住,精神紧张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下意识投出一条影子从对方身上穿过去。 这可是负责传话的大使,伤了就不用谈了。 那位男性就算还身为人类,也是具有压迫性的人类强者。临近直面他时,有种面对竖起敌意的男性宫本武藏小姐。 原谅她跟壮汉类的英灵实在走得不怎么近,她对巨大的人或物天生就有畏惧感,平时遇到了都是绕着道走。 经常在一起聊天的也都是可爱的妹子们,就算是下一秒都是能拿起刀边笑边砍人还顺带聊天的英灵,那也是本质与外观可爱又美好的妹子。 喜爱养眼的事物是人的天性。 为了不让人怀疑房间内没有人,归蝶的木屐放在了门口,现在踩着猫步走在房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竟然让她有种做贼的错觉。 罪过罪过…… 感受着四处散落的付丧神们的方位,她确认那两振冲田组的刀正按照先前的计划顺利找到了其他刃,打消了此时再赶过去的念头。 虽然她对接下的工作认真负责,但能偷的懒是绝对要偷的。 归蝶有种预感,她之后的这段日子一定不轻松,说是陷在加班地狱里或许都是轻的。 转转视线就能见到藤纹宅邸的瓦片,估计是被那个信息火乍傻了的三郎半天没追过来,她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踏在各色的瓦上往住处走。 鬼杀队既然是不被官方所承认的组织,能够成为其头领并将其延续下来的人一定有雄厚的财力和势力作为后盾,也必然对鬼舞辻无惨深恶痛绝。 等待了千年、终于或许能窥见曙光的这一刻,一定会让人来邀请她前去见面。 腕上传来轻微的震动,迦勒底那边终于连接上了异时空的通信。 为了避免被发现,归蝶停在一个房头用影子团团包裹住周围后,按下了开关:“这里是归蝶~通讯质量如何?” 「这边是万能的我~」达·芬奇lily的声音和画面传过来,黑漆漆的影之内部亮起了幽蓝的光幕。「嗯嗯~目前来看状态良好。」 “立香呢?” 「刚刚被emiya按着补充营养了,信号突然间断掉的时候可是把立香吓了一跳呢——不过,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现在的话…在大正年间。说来惭愧,我被骗了的样子呢~”归蝶坐下来,“跟迦勒底进行通讯的两个人之一,那个黑发的孩子,在我出门的时候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破开我了设下的结界,利落地毁掉我的魔术工房……幸好在他对我已经定下契约的付丧神们动手之前,保险装置有被启动。” 她托着下巴,愤愤不平,“只不过是通过眼镜来改变他人对他性格认知的手段和十分配合的态度,我居然因为没有注意到而大意了!如果不是那位已经失去踪迹的时茂院老人之前有给你发送过加密消息,我可就相当于被骗了个彻底!” 达·芬奇lily安慰她:「连通讯员都是敌人这件事,就算从开始就防备也难免会被套路嘛,你和付丧神们安全就是大成功了。」 “但是,他送过来的资料真伪先不说,这样一来,我现在就等于暂时断开时政那边的联系了。”归蝶借着影子的视角看着外面离她不远的一位鬼杀队队员顺利解决了敌人,收回了视线。“连返回本丸的坐标都被毁掉了,形势还真是不容乐观。” 「虽然这么说,你不是还有b计划吗?」蓝眼的少女眨眨眼睛,深知对方的性格,「‘暂时’——多疑可是你的特点的说~」 “马马虎虎吧…等——” 影子竖起的圆形围墙被人攻击着,企图从外侧用暴.力轰开。 通讯屏幕还好只是震了震,信号依旧正常。达芬奇lily问:「你那边还好吧?」 “稍等一下,外面有我的熟人……不,还是等下再联络吧。” 对面人点头,「那你要小心一点,bye~」 黑色的障壁褪去,单方面发生冲突的两人面对面互相看了一眼。 穿着和服的黑发男人手拖一条着狼牙棒,额上一只独角,狭长的丹凤眼凌厉地扫过来……这样子直接出现在月下房顶上还挺吓人的。 “哦呀,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我们地狱的前优秀员工吗,这几个月你去哪了?” “好、好久不见,鬼灯大人……” 鬼也是可以转世的。 归蝶曾经做过在地狱降生的本土鬼,还因为是香香姐的亲戚,做了一段时间辅助阎魔大王辅佐官的工作。 然而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是香香姐为了给这位辅佐官大人相亲才安排的候选。主要原因是当时两个人都是面瘫脸,对扑上来的鬼犯人下手一样挺狠,才被那些鬼疯狂炒cp,就连香香姐也心动了才…… 虽然他们两名当事人互相除了上下级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但得知真相后,她就申请去做个人了。 在人间带着地狱的记忆活了一段时间,却因为溺水不幸去世,死后灵魂也没有返回地狱,而是继续转世了。 当初因为体验很新奇,记忆不算深刻,但只要一提起就全部回想起来了。没想到现在又跟这位被·相亲对象见面了…… 鬼灯问归蝶为什么没有回到地狱,她给他简短解释了一下盖亚和英灵座。 对方黑着脸,发出了总经理式的怨念:“虽然也能不是不能理解,但优秀员工就这么被抢了,还真是令人不爽。” ……阎魔大王,请保重。 归蝶确定了对方不会突然打过来,把怀里的短刀又装回去。 “咳咳,您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提到这个,鬼灯就感到火大。 “地狱那边多了些不该死去的亡灵,都说死前见到鬼了,而地狱的搜查员今天在这边发现了有奇怪的结界。”他把狼牙棒扛在肩上,“员工的工作量增加了,文件的处理速度更慢了,结果阎魔大王还偷懒!” 归蝶猜测,那些亡灵应该就是无意中走到山上的人,今天才发现笼罩了整座山的结界,或许就是她和付丧神们一路边走边拆咒术,才令这座山重新进入地狱的探查范围内。 她不认为断她本丸网线的秀一有这个能力。但若真如猜测,跟时政高层又有关系,那该是多强大的阴阳师才能做得到骗过资深的鬼神? 鬼灯攥紧手中的凶器,“所以我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个蠢货胆子这么大——”他看向他的前任临时助手,“难道是你吗?” 她立刻摇手否认,“造成混乱的应该是一群吃人鬼,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解决问题的。” “嗯?吃人鬼,是那些被叫做「鬼」的假货啊,真正的鬼怎么会是吃人的低级货。” 看着那只抓紧狼牙棒的手放松下来,归蝶把话题引到正经事上:“话说,您对吃人鬼的了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鬼对人类社会的影响看起来不太大,但这么多年您都没有派遣人员过来抓捕他们吗?” “看着你原来是地府员工的份上倒是可以特别告诉你。”传说中地狱的实际掌控者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看起来比刚刚更有领导的威慑力。 “大概平安京时期,文书官上报有一位京中贵族阳寿已尽却没有到地狱报道,派了鬼卒们去找也不见踪影,在那之后就出现了被民间称为「鬼」的冒牌货——后来在册却失踪的亡灵还越来越多!” 归蝶不着痕迹的离鬼神远了点:“……真亏您能将千年之前的逃犯还记得那么清楚,不愧是鬼灯大人。” 鬼灯把狼牙棒杵在房檐上,木头被按下去个浅浅的坑。他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他们东躲西藏的能力倒是厉害。我们曾经抓到过几个,在逼问他们头领的时候,刚说出名字就从冒牌货变成亡灵了。” 说出名字就会死——信长剧情游戏上反派的标准人设……嗯?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起来防沉迷游戏? “鬼灯大人,我的任务之一是要去做掉那个令您头疼的鬼舞辻无惨,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合作呢?” 鬼神抓了抓狼牙棒,稍微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确实可以考虑。”他看了看归蝶,“你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表姐了,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确实啊……现在可以吗?明早天亮之前,我还要会见同盟。” “嗯,你表姐……” “啊,找到了!归蝶——” 下面穿来少年的声音,归蝶低头看过去,是三郎凭借着他那超强的直感追过来了。 三郎一跃跳上房顶,距她和鬼灯隔着几个人的距离歪头打量着鬼神。 “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织田信长’吗?总感觉像个鬼一样呢,你认识的‘织田信长’是长这样的吗?真奇怪啊!” 归蝶:……… 鬼灯:“……哈?” 归蝶:“等等,别拿武器!这是误会!” 第20章 前表姐 这俩非人生物差点因为三郎式发言打起来之前,归蝶因为她那曾经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僚爱份上,总算把鬼灯劝下来了。 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女人挑衅,慌是一定会慌的。特别当这个人是个天然黑,疑似出轨对象还在边儿上的时候。 归蝶觉得自己心情又好了。 互相给对方介绍完身份,鬼神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 “我这个灵魂很特殊,一不小心就会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生活,盖亚也表示过为了捕捉到我费了很长时间。”她站在中间摊手,“所以有个名义上的前夫或上司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鬼灯指着她的‘前夫’:“晴路,让这个天然残念蠢货做你的前夫,你表姐知道了绝对会哭出来的!” 三郎指着她的前上司:“归蝶,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个压迫下级的抖/s上司啊,你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没问题吗?” 虽然叫的都是她的曾用名,但双方,都毫不留情啊…… 面对一个天然搞事精和一个冷面前上司的战场,她感觉自己人设都快维持不住了,必须远离火花四溅的房顶。 趁着双方互相瞪视,归蝶踩着影子从房檐小步挪到瓦片上:“你们…慢慢聊,我先去找下我家刀。” 两个男人一起看过来:“等下。”x2 ……… “…怎么了?” 鬼灯深吸一口气,收起狼牙棒:“那些无关人员先别管,一声不吭消失几个月,阿香她工作都懈怠了,快去给我先给她报个平安!”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好,我知道了!现在去,现在去……” 所以说这个工作狂鬼神为什么还没有篡了阎魔大王的位? 阎魔大王真是太苦了,虽然总把麻烦丢给身为辅佐官的属下也是他的错。 “我也要去!”三郎举手:“听上去好有趣!地狱什么的——” “你给我留下!”归蝶两步迈过来摁住他,“我的付丧神们就散落在这附近,有些可能还在更远。虽然寻找他们的工作应该我来负责,但你知道你曾经作为‘织田信长’的时候收集了多少刀吗?” “如果到时候他们在同一时间见到你这个‘织田信长’本尊你知道到时候会是多混乱的场景吗?!——既然你都在这里了,快凭借你的天然先去解决我未来可能看到的修罗场,不许把麻烦留给我!” 她掰开两只企图堵住耳朵的手,“你记住了吗——?” …… 凭实力成功说服天然前夫的归蝶跟鬼灯坐在胧车上,往地府深处飘着。 即将下车之前,鬼神提醒她:“记得先把你脸上阻碍辨识的东西摘下来,狱卒们认不出来会造成混乱的。” 归蝶立刻扯下来。 ——这东西戴的太习惯差点忘了。 还有,她觉得就算把面纱摘下来了,到时候还是会引起混乱的。 下了车,一鬼一英灵沿路走遇上了不少熟人,也有些新面孔的狱卒。不变的是,地狱的业务永远那么繁忙,以及——八卦。 果然,仅仅是跟在这位阎魔厅二把手的身边,那些八卦流言就一刻不停地往她耳朵里跑。 “那是谁啊?” “是晴路小姐,众合地狱阿香大人的表妹,之前是鬼灯大人的助手,后来去现世体验生活了。” “不是说失踪了吗?” “听说是为了逃婚诶!” “为什么要逃婚?是对方太差劲了吗?” “好像是因为听说了结婚对象是鬼灯大人,被吓到离家出走了!” “鬼、鬼灯大人……?!” “噫——这是谋杀吗?!” …… 流言的主角之一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拿着狼牙棒去认真督促了一下工作进程,物理上的。 八卦和地狱罪人是狱卒们高压工作下为数不多能够放松的事项,只要不是太过离谱风评严重被害,当事人对此基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被阎魔厅辅佐官当面听到就难说了呢。 临近众合地狱,鬼灯停下,让归蝶自己进去,他自己要先去阎魔厅办公。 “都这个时间了还要还要工作,您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他临走前放下一句话,“记得到阎魔厅找我,有关那些冒牌货的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详谈。” 众合地狱依旧是美女环绕的地狱乐园,以狱卒花街出名,妲己也在此有经营一家黑心产业。 阿香是众合地狱主任辅佐,狱卒们有七成左右是女性,男性们则因为感情问题离职率很高,被评价为比阿鼻地狱更恐怖的地方。 简而言之就是——这里是贪图美色,无法控制感□□/望,带着不纯动机的狱卒无法胜任的工作场所。 归蝶独自走进去,许多鬼认出来主动向她打招呼,却对她笑着回应感到吃惊。 没办法,毕竟以前那个正处于特殊时期的样子,根本没法正常表达感情。 只是几个月不见的面瘫突然像个正常鬼一样给予回应可是很不得了的事。 不得不说,消息在地狱的传递速度,在花街是最快的。归蝶在前往阿香办公室途中,这位前·表姐已经从对面迎来了。 “晴路!” 身材丰满、浅蓝发色的美艳女鬼,众多男性心中的爱慕对象,统管众合地狱的阿香众鬼来往的街道上抱住了自己的表妹。 “去了人间就消失了,这么久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香香姐……”归蝶被她挤在怀里,缠在腰带上的两条蛇也把脑袋凑过来打招呼。 对于这位表姐,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除了‘晴路’的双亲,这个表姐一直是她最亲近的,阿香也将她一直当做亲妹妹在多方面有所照顾。 突然失踪,除了‘晴路’的父母,她是最着急的了吧。 而阿香自己,则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问过本人的意愿就直接将人推荐到鬼灯身边当助手这件事太过分,晴路才会失踪。 她松开怀里的表妹,扶着对方的肩仔细地上下打量,然后注意到了那双踩在地上的脚。就算有再多问题,她也不会就这样让可爱的妹妹赤着脚站在街上。 一位高大的男狱卒帮忙将归蝶抱到主任办公室,原本聚在办公室里的狱卒们自觉离开,留下两姐妹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香香姐,我现在跟鬼有点不太一样。”没等阿香开口,归蝶主动对她说起了自己的异常。 “这样啊……”美艳的鬼单手捧着脸,“被更上级的神明毫不留情拖去进行其他工作还没法驳回,也不能自由来回,真是辛苦你了。” 总感觉自己的表姐误会了什么,比如遇上了黑心企业什么的…… 归蝶说:“虽然没办法自由来回这里,但我现在很满足。” 遇见了信长,立香,迦勒底,刀剑付丧神们,还重新见到了三郎,能够凭着自己心意存在,她确实认为自己不再有什么遗憾。 见状,阿香不再深究,站起来蹲在另一人面前,温柔地抚上她表妹相比以前更有骨感的脸,顺便捏了捏。 “真的没有了呢。”她按了按晴路原来长着两只小巧尖细鬼角的地方,然后摸了摸那头乌发,温柔的笑起来,说:“还有,你比以前更爱笑了。” 阿香记得这个瘦小的妹妹在以前,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完全不会笑,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旁观,所以才被人说跟阎魔大王的辅佐官很相配。 “如果你觉得满足,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这就好。” 现在这个始终挂着发自内心温暖笑容的表妹很开心,无论她遇上了多么新奇的事,嘴上如何抱怨着,变成了怎样的存在,只要得知‘晴路是愿意的’这一结论就足够了。 她不是想要控制束缚孩子的古板的家长,晴路现在走的道路虽然不可控,但却是当事人自己作出了判断决定留下的。 既然这样,除了不能经常见面,她这个长辈也没什么要抱怨的。 阿香站起来,在归蝶疑惑的目光中,从办公桌下面拿出一只礼盒。 “正好,这个原本是打算等你从人间回来送给你的,现在的人间比起地狱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归蝶拆开解开带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黑底藤花木屐。 “和你的眼睛很相配吧?是我亲自选的。” “是,很漂亮……香香姐?!” 以温柔美艳著称的女性蹲在另一名娇小少女面前,托起她的脚,用软布仔细擦干净之后,将木屐套上去。 少女在她鼓励的目光站起来,抻开衣袖来回转了两圈。 “很合适哦~”阿香拍拍手,“以后的路,我能帮到你的就很少了,一个人要加油哦!” 归蝶仰视着比她高的表姐。 在地狱的生活,是很少见的降生、人间转世、死亡这一全套的过程。从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被这位表姐用这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 第一次吃坚硬的食物时,学习走路时,上私塾时,加入工作时……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在此刻翻涌着,挣扎着冲出记忆深海,宣示着它们的存在。 “谢谢你,香香姐。” 请您之后,也能一直这样无论在何时都能注视着我。 第21章 论胧车到底是什么物种 “那些从冒牌货变成亡灵的家伙,真正死后也还畏惧着那个冒牌货头。”鬼灯对此咬牙切齿,能够探查身前恶行、搜索情报的琉璃镜没法对这些冒牌货起作用,“不过最后总算通过温和的拷问得知他死前得到的情报了。” ‘蓝色彼岸花’,鬼舞辻无惨在整个霓虹岛屿遍寻千年都没有找到这能让他在阳光下行走的花种。 因此,他将血液分给人,像他们变成鬼代替他去寻找,更希望能进化出能克服阳光这一弱点的鬼,再通过吞噬他们获得再次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 就在不久前,从地面上下来的亡灵被查出是鬼舞辻无惨座下上弦,胆小虚伪的亡者只在简单拷问过后便立刻交代出他在死前看到的成功品——在阳光下行走的鬼,灶门祢豆子。 归蝶也是在看到这一讯息后,从些许犹豫转变成立刻从本丸动身。 不过,那位被杀的平安京医师竟然温和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救治了无数人、不怨恨不申辩的性格,在升入了天国之后许久再次被调查的鬼神询问时,才在死因‘因无法治愈平安贵族被其愤怒所杀’一栏上,得知与鬼舞辻无惨有关。 这么心慈的也是很少见了。也幸好他没有立刻转世。 鬼灯端着手:“你的计划……但这确实是一个保险的办法。” 他对归蝶捕捉那只冒牌货首领没有他参与亲自抓回的实施计划略为不爽,但还是赞同了。 归蝶说:“对我来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风险性,重点还是要看对方会不会上钩。” 她推断,那些她看过的有关鬼舞辻的资料大部分都没有作伪。 那只屑距离梦想最近的时候,在追求了千年的渴求与本性太怂之间会更倾向哪一个,不够了解其真正性格的她暂时还是无法做出肯定。但不可否认的是,灶门祢豆子已经成为了无法替换的上好诱饵。 他会来抢夺灶门祢豆子是十拿九稳的事。 鬼舞辻无惨对归蝶来说并不是什么完全不可战胜的对手,她的目的也不是必须要亲自动手,见证他一点点化成灰同样是一件身心舒爽的事。 站在一旁看反派被英雄群殴才是最开心的。 她也只是负责拖延时间跟削弱,况且就算打不过,也有帮手后备着。 她身后可是一大群刀子精,跟一个因传说和地域补正有着高战力,又对「神秘」特攻的三郎。 哦,现在还有个鬼灯前上司。 如果不是因为他太会躲,连狱卒们和鬼灯这样的鬼神都难以抓到他的真身,他现在应该早就被压着免去麻烦的步骤,直接丢进阿鼻地狱接受刑罚了。 考虑到鬼灯记仇的性格,他亲自安排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据说战国时代差一点就能抓到鬼舞辻无惨了,但狱卒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通过自火暴把自己分成了一千多片跑了! 还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屑! 不仅屑,还怂! 有了对比,辛苦给地狱把这些逃离死亡的罪人打下来的鬼杀队成员们,在鬼灯眼里就是看得超顺眼的优质员工候选。 虽然他们多数受过一些必要的刑罚后升上了天国或转世到好人家去了,但因为鬼神招募的手段太过抖/s,没几个正常鬼能受得了,所以还是有不少又从天国回到地狱成为了地府狱卒。 鬼杀队的家人们还被允许可以在监护下,在鬼杀队员将死之时亲自去迎接他们………先来下一遍地狱。 这是对待优质员工候补的先头福利——鬼灯言。 未来长久被压迫的劳工生活先不提,总的来说,生前进行着不断斩杀恶鬼的血战,死后能在地狱或天国与家人相见团聚,也算是结局幸福、有意义的人/鬼生。 归蝶往边上躲了躲,避开一只金鱼草直面的叫声和瞪大的眼珠子。 对,在跟被下属逼着加班的阎魔大王问过好后,他们换了地方谈,现在站在鬼灯养殖的金鱼草花园里—— 一大片金鱼草诡异叫声的海洋里…… 她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情绪的脸快绷不住了。 鬼神跟长势极好的金鱼草相互对视,“你解决完这件事之后,还能自由来回吗?”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等她解决原因,世界融合的差不多,没有真火乍了的话,“来往这里,频率不高的话大概还是做得到的吧。” 时政怎样运作她知道的不太完全,不过想想迦勒底员工除了要确认藤丸立香的存在,还要加班把证明存在的观测工作乘以二多一个她来,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鬼灯:“那不如过来兼职——” “我拒绝!盖亚那边拯救世界正缺人手,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都十分需要我!”归蝶义正言辞,“而且我是被盖亚拉到另一个世界签订契约的,频繁穿过世界壁障会给世界本身带来不可修复的伤害,请您收起这个危险的想法!” 她一定要远离鬼畜抖/s上司的职场阴影,现在只有立香那样的御主才是她的真爱! “啧…”鬼神偏过头,这年头优秀员工怎么就那么难招。 归蝶觉得自己已经对金鱼草的叫声忍耐到极限了,再不走自己就要跟它们同化,马上会忍不住发出那种难以言喻的叫声了。 “鬼灯大人,天快要亮了,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先回去地面了。”她估计那位首领应该已经决定派人过来了。 还有——你这个鬼神都不睡觉的吗? 以阎魔大王的性格,辅佐官不在,处理那么一点文件不用多久就已经去休息了,可她却跟鬼灯一直在这里讨论抓捕鬼舞辻无惨的计划,而且还商议了很久。 仔细这么一想,她好像又一夜没睡…… “哦,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鬼神为了避免归蝶突然回到地狱单独离开路上会引起的麻烦,又选了狱卒少的小路送她到坐车的地方。 因为提前已经跟阿香说会直接从鬼灯这边走,归蝶也没有再返回去跟她道别,怕一个舍不得再多待一会儿天都亮了,人家过来了她这个邀约的却没在,只看到一群还被·陷入沉眠中七仰八歪的付丧神们,那场面就很尴尬了。 路上,鬼灯提起:“因为有些虽然有记录但却不在地狱名册上,而是直接升去天国的亡灵,所以忽视了你这样的存在,以后我们也会尽量加大力度排查。” “……”归蝶:“是吗,请加油。” 她觉得并没有增加工作量的必要,但这已经不是她应该去掺与的了。 死后不要去追寻太多——这是人为了礼敬尊重死者而说的言论。就算归蝶做过鬼降生死去,还是会保持些敬重,对其真正的去向不会细想深究。 她觉得鬼灯真正的用意,是抓那些人回来地狱给他干活的。 ——反正现在都是抖/s辅佐官的活,跟她也没关系。 银发鬼面的胧车们到了上班时间,其中一辆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这不是鬼灯大人吗!哦——还有旁边这位小姑娘,要坐车吗?” “我就不去了,她要去人间一趟。”鬼神往边上挪了挪,归蝶也顺势往前一步,“是,请送我到人间。” “人间啊,我们胧车过了战国时代都基本不去了呢。”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将有门帘那边转过来,“到了人间,如果你能为我指路就上来吧。” “谢谢,人间的路我还是认识的。” 上车时,原上司还是提醒了下原助手:“总感觉那个冒牌货好像有点问题,你多注意一下。” 归蝶知道这是在指什么,向他道了谢,表示自己会注意。 回人间这一路,胧车跟她夸了一路他刚出生的儿子。 ‘我家丝瓜以后肯定能成为出色的胧车吧’ ‘一个孩子会不会太寂寞了呢’ ‘第二个孩子就叫茄子吧’ …… 被胧车诸如此类的话洗脑的归蝶,下车前满脑子里循环都是问号—— 胧车竟然也有后代? 可胧车不都长得一样吗? 那胧车婴儿是长什么样的? 在那之前,胧车到底是怎么生下孩子的? 跟胧车结婚生下孩子的竟然是体型正常的女鬼? ……… 原谅她曾在地狱学习多年,却依旧见识浅薄…… 在初晨来临、白日破晓之前,胧车总算在指引下,抵达了目的地,停在了藤纹宅邸后门。 只不过时间似乎赶得不太凑巧,昨晚疑似鬼杀队的柱带着另一位同样能感受到其实力的面相凶恶的少年也刚到此处。 胧车落在地上显现真身的瞬间,对面人就浑身紧绷,差点拔刀出鞘——啊,是已经拔刀砍过来了。 “风之呼吸·二之型,爪爪·科户风——!” 四道爪形风刃划向突然闯入的非人之物。 在风刃撞上目标前,从地面弹起一片影子,吞噬了一切攻过来的剑气与被气流激起的尘土。没等对方再次攻过来,归蝶撩开竹帘走下车。 “冷静,已经天明了,没有鬼会在天亮出来吧。” 在停止了攻击看到胧车全貌后,面相凶恶的少年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句——“这是什么啊?!” “是胧车哦。”归蝶好心对他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对初为车父的胧车说:“恭祝您新添贵子,礼金我放在里面了,希望下次能去拜访您和您的家人。” 她真的很好奇,那位与胧车结婚生子的女性到底是何等英姿。 第22章 刚下隐,人在产屋敷 胧车离开地面,化成一片雾气消散。 归蝶弯身送别载她过来的妖怪,然后转过身对年纪不大却凶神恶煞的白发少年发出谴责:“那可是一个孩子刚出生的父亲,你对人家做什么呢!” 不死川实弥怒:“那个第一眼看过去就是鬼吧!你这可恶的女人抱怨个什么劲儿?!”如果不是被悲鸣屿行冥拉住,那东西早在消失前就挨上他好几下了。 “是是,我回来的太晚你们才撞上的,我的错,对不起~” 这种利落捧读的认错态度让不死川觉得更火大了。 归蝶嘴上在跟这个比她小了好几轮的少年拌架的同时,影子已经进里面去看了一圈。 付丧神们还陷在构筑的催眠魔术里,无论是谁踏入那个房间,都会在那个魔力浓度聚集足够高的房间里睡去,是她向美狄亚曾经恶补的几项魔术之一。 门上房上的防护术式没有异常,门口也没有倒下什么人,里面的刀剑们似乎进入了深层梦境,小短刀们叠来叠去扭成了一团。 有点可爱…… 在不死川火暴发前,岩柱及时阻止并向归蝶说明了来意——正如预料那般,鬼杀队的头领十分期待和她见面。 特意支开了三郎,等待的就是这个空档,鬼灯的出现让她找到了说得通的理由。 寻找付丧神的工作,处理织田组跟他的修罗场,告知他自己会转告借宿宅邸的主人多等半日,再加上对他说会在地狱多待一会儿——那个天然还没那么快现在就回来。 拜托鬼杀队的柱向宅邸的主人家说明,比归蝶自己去申请延缓要名正言顺多了。 一身漆黑制服,只露出双手和一双眼睛被称呼为‘隐’的人不知从哪窜出来站在归蝶面前,盲眼的柱请她系上遮挡视线的黑布,让这个人背着前往。 或许是看到了刚刚的胧车,她觉得这孩子看她时战战兢兢的。 然后她又疑惑了——怎么看自家上级还是战战兢兢的? “你觉得我能让刚才的妖怪载我到这里,只用一条布加上一个人就不能知道你们保护着的总部在哪里了吗?”在沉默危险的气息凝聚起来之前,归蝶又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啊,这种找回自己的感觉——归蝶食指拿垂落身前的头发绕圈。 姿态端庄却爱捉弄人,总是随心意拉紧再放松他人精神的才是她‘斋藤归蝶’。 缺少睡眠、用脑过度、被三郎的天然撞击大脑、又被金鱼草洗.脑几个小时变身吐槽系的她,终于通过这个暴躁系少年……还有香香姐的温柔恢复了! 归蝶走近隐,在见到对方只露出眼睛的装扮时惊觉自己忘了什么,立刻从怀里拿出被摘了半天的面纱戴上。把头发撩到身后,让隐遮住她的眼睛后,稳稳地趴在了结实又纤细的背上。 “呀~除了我家人,还没有其他人背过我呢。”然后她在一片漆黑中靠近这孩子耳边,作恶魔的低语:“真遗憾~如果你是男孩子——不,就算是女孩子,这也是福利吧~” 说过这句话,归蝶明显就感到这孩子脖子上猛蹿的热度了,托住她双腿的手还抖了抖。 结果旁边不满的音量让她觉得自己耳朵火乍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多话——!” 归蝶闭着眼,转换了影子的视角,“难道说,你其实很想亲自来背我吗~” “闭嘴!我怎么可能背你!”不死川实弥吼回去,“要我背你做梦去吧!”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双手合十:“两位都请冷静,再这样就要吵醒尚在梦中的人们了……” “小鬼啊,叫你安静了。” “叫谁小鬼啊!你这——”疤痕纵横的脸被气得扭成一团。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考虑到隐匿的原则,不死川实弥忍了半天,还是把堵在喉咙里的怒吼又憋回去了。 归蝶观察的视角在影子中来回转换,看着少年脸上变来变去,心情大好。 从踏上这个时代的土地开始,就已经承担起了计划失败的可能性。 在付丧神们面前必须隐藏起的郁闷、担心牵扯更多人进去的急躁、还有再见到三郎之后难以言说如蚂蚁啃咬的复杂心情一齐压着她,敌人潜伏在暗处观测、攀附颈背之上的危机感让呼吸都难以顺畅。 但还好现在,在一切计划运行抵达目标之前,这种因陌生人而得到的短暂休憩还能让她感到愉悦。 归蝶用影子记下方向,闭着眼缓解头痛。 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鬼杀队的主公反应再神速,也不会这样直接让人背着她前往不知何处的驻地,除非她掉落在这里巧合的跟本部很近;也或许…真的很急,鬼舞辻无惨带给他们的威胁比她想的还要大的多。 更或者,两者都有。 猎鬼人从平安京之后苦战至今,现于战斗打响前夕,在尽可能的多招募人员,凝结能够抗衡的力量。 那位领导者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派这两位来邀她前往的呢? 战场之前阻止思绪纷飞是不可能的——得出这一结论后,归蝶就开始回忆她跟三郎的过去的点点滴滴了。 然而把那些记忆翻了半天,却觉得都是加了滤镜美化过的沙雕回忆,有关战斗或争吵的事全都是朦朦胧胧的想不清楚。 再续前缘什么的都是迦勒底不再流行的过去式了,但是……… 被现·信长·丈夫和紧迫诸事缠身的归蝶决定,对方一天不开口,她就当一天聋子瞎子。 ——虽然她现在就在体验真瞎。 然后归蝶又开始好奇了。 目盲的僧人是怎样前进的呢?总不可能像美杜莎一样,就算不去特意探查四周也知道来回的路径。 人类总是能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就像这些会呼吸法的猎鬼人一样,就算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也会用其他部分来补足,然后继续往前走。 虽然被人背着跑了挺久,但归蝶觉得并没有多不好意思,除了懒癌患者这个因素,主要还是——睡眠啊。 这种像坐火车一样摇摇晃晃的感觉,比摇篮曲还管用,她觉得自己现在半睡半醒,全身轻盈得都快要感受不到四肢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她曾经的历史老师愤怒的声音—— “你这女人还要在别人背上赖多久才下来啊——!!!” …… 归蝶利落地从别人身上下来,迅速整理了前襟。“十分抱歉,辛苦背了我这么久。” “这是我们的工作,您客气了!”黑衣服的女孩子浑身绷紧,放下归蝶对三人示意后立刻跑开。 院中,入目即是盛开得异常旺盛的紫藤,之后才是站在回廊上的两个白发女孩子。 归蝶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女孩子们做出邀请的姿势: “欢迎您能到来,这位客人。主公大人身体不便迎接,还请您见谅。” “两位柱大人,请在此稍后。客人,这边请,主公大人在此等待多时了。” 踏上回廊,还未接近那扇绘满繁花的门,诅咒的腐臭气息已经阵阵传出。 白橡发色的美丽女性跪坐在鬼杀队主公的身边,猎鬼人的头领则像死者那样躺在榻榻米上,露在外的肌肤都缠绕着绷带,却无法阻挡诅咒侵蚀的痕迹。 那副从内里发散出腐烂之气的身体,还有因为这腐烂的缘故,比两个女孩子身上更浓郁的熟悉气息,让归蝶清楚了某些事。 在见到之前,归蝶还以为鬼杀队的主公到底跟鬼舞辻无惨有过怎样的血海深仇。而现在见了面,不必知道其他的原因,这份被诅咒的血脉就是最大的理由。 “主公大人,客人到了。”两个引路的女孩子退到一边。 “欢迎,这位客人,能否告知您的名讳呢。”行将就木的男人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连发出声音也似乎在忍耐着疼痛。 “初次见面,还有这位夫人,我是…归蝶。”归蝶靠近被诅咒侵蚀到无法行动的男人,跪坐在他身边。“这样轻率就将我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请到重要的本部,真的没问题吗?” “您有这样做的价值。” 女性小心翼翼扶起男人的半身,即便这样的注意也让他觉得痛苦。 这样的惨状就在眼前,归蝶也觉得不忍:“既然如此,您也有我这样做的价值……就算是对您的敬意。” 影子携带着被解封的微弱力量,被输送到产屋敷的体内。 她这个外来客不应该做出任何会改变历史的举动才对,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但对方拖着这样的身躯也要坚持着作为支柱,挣扎着以另一种方式斩杀鬼的觉悟与坚毅,值得她冒些不大的险。 产屋敷耀哉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体上的轻松,虽不及半年之前的状态,移动手臂或呼吸时却不再有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与疼痛,突然而至的轻松竟有种解脱的错觉。 “只是缓解一些诅咒带来的疼痛小手段,你的寿命就在近期。”最多再坚持几天,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就会彻底失去机动,归蝶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延缓痛苦。 “那么我开始问了——您这一族,代代都是率领鬼杀队的头领吗?” 第23章 来临之前 “请让这孩子一直守在您身边。” 纯黑的幼猫蜷缩着躺在被诅咒缠绕仅剩一口气的男人身边。 因为归蝶对产屋敷耀哉的庇护,些微被隐藏起的力量泄露,如果不用气息遮蔽,计划就无法进行。 既然决心做下,就要立刻用另一种方式紧急补救下,所以她将自己的半身,属于梅的一小部分留在了产屋敷身边。 平常潜藏在影子里,就算出来了没有实体,普通人也不会察觉出异常。 唯一的缺点是,她这个主人不能离开太远,所以在鬼杀队与鬼舞辻无惨的决战前,要暂时住在这里了。 本来还是有其他方法的,但是用在三郎身上了…… 接下来—— 归蝶叹气。 该怎么哄被她骗的绕圈的三郎和那些付丧神们呢?到底要不要现在叫醒他们也是个挑战啊。 嗯……三郎解决好织田组的修罗场了吗? ……… 藤家的宅邸, 三郎坐在房顶思考人生。 那些他找回来或找上来的付丧神们,一进下面的门就睡着了呢。 靠近察看了半天,才突然从盖亚塞进他脑子的一堆知识里想起来——这是魔术吧,催眠类的…大概。 距离归蝶回她原公司探亲到现在,差不多要有十多个小时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虽然借宿这里的女主人提供了食物,还表示归蝶曾对她说过,他们一行人正在找在附近走失的同伴,所以同意了他们在这里继续住几天。 那位妇人和她的孩子看到突然倒下的一大片付丧神都没有表现出惊异,也没有明显的畏惧厌恶。无论怎么想,这里的人也好过头了……总之,这里是要比战国时代和平得多的好时代。 但是,他现在好无聊。 三郎站起来——虽然之前归蝶让他在这里等她,但没说他不能去集市上! 旁边跟他一起蹲了半天的不动行光立刻精神起来:“信长大人,要出阵吗?” 不动跟随着他的信长公回来,看到同伴们突然倒下时紧张了半天。虽然信长公解释了他们只是因为浓姬夫人的术式睡着了…… 说起来,浓姬夫人偶尔会稳压信长公一头呢……尤其在耍小性子的时候。 他侍奉过的织田信长就在眼前,虽然宗三左文字见到信长公一副要拔刀砍上来的样子,那个压切长谷部的作风也莫名其妙,其他刃…不提了。 反正只有跟在信长公身后的他没有中招,睡着的那些家伙就随便吧。 三郎看了看不动行光,曾经被拿在手上的短刀如今化作了人形,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对不起他们。 比如,被对方拉下衣服露出刻印提醒才想起来的——刀匠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宗三左文字身上刻下‘织田信长’的铭文,也不怪对方会在见到他时想砍上来的心情。 那个,应该挺疼的吧。 他迅速道了歉,对方反而更生气了。 归蝶说要他处理修罗场,不过既然他们全都睡过去了,这也是暂时解决了吧。 三郎一拍手,对不动行光说:“好,决定了!我们出去玩吧!” “是!” 然而还没离开房顶,纯白丝线钩织出的蝴蝶飞过来,落在他面前上下拍打着翅膀。 三郎伸出手,白蝶落在指骨突起的关节处,随着缓慢的扇动,将存放在里面的声音传过来。 “诶~这样啊。” 不动行光问:“怎么了,信长大人?” “归蝶说,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暂时不能离开。但是如果我们想要去找她的话,跟着蝴蝶就行——啊,飞下去了。” 注满了魔力的丝线围绕着房间勾画出魔术阵,将强力催眠魔术解除后,又变回造型完善至精美的蝴蝶,落在三郎肩上。 “大家…是要醒了吗?”三郎抓抓脑袋,“总觉得很不妙。” 身旁的短刀立刻表示:“没关系的,信长公!我不动行光会保护您!” “不动,你现在是归蝶的刀吧?” “那个…信长公……” 这样的明确的回答与认真的表情,让不动行光难以笑着发出声音回复,被时间与生命划下的界限在此刻显露无遗。 “不动行光,我有自己的本丸。”三郎声音没了平日的随性,坚定又威严,“虽然我遇见的那个本丸,大家的样貌奇奇怪怪,但我认为,那才是我应该存在的本丸。” 短刀争辩着:“但是,您和浓姬夫人也可以一起管理同一个本丸!” “那种想法是错误的。”今后始终都会维持着少年样貌的‘织田信长’对他曾经喜爱的短刀说:“虽然你曾经是我的刀,我也很喜欢你,可是你还是刀剑付丧神吧?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个人觉得,对你们来说,还是忠于现在的主人比较重要。” 一度沉醉酒中自暴自弃的不动行光,被‘织田信长’话语中明显的拉开距离激醒。 三郎拍了拍没太反应过来的付丧神的肩膀,“嘛,别总想着回到过去,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主人才对啊。” 说完,他跳下去,对逐渐醒来的付丧神们解释原委。 然而天然式的解释,总是简要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立刻被拉进新的、真正属于‘织田信长’的修罗场。 另一边等了半天,只感觉到魔术式解开昨天下的魔术后就长时间不再移动位置的归蝶,总觉得有点慌。 三郎那家伙,该不会还什么都没解决呢吧? 咳咳,确实是她要求太高,虽然是真正的天然黑,但面对的却是两位数的付丧神们,还包括想要砍了‘织田信长’的刀在内……是她自己给的问题过分了。 在遮蔽了全部的气息之后,就算是有契约在身的付丧神也无法凭借灵力找到她,所以才会顺着留在三郎身上的魔力送了那只魔术蝶过去。 这个魔术还是有一次,归蝶在跟美狄亚每日恶补魔术课程的某一天,路过的爱丽丝菲尔小姐一时兴起教授的,连着旁边误入的藤丸立香也一起被按下进行了学习。 果然,魔术虽然贵在精,对她这个半吊子来说,还是学会的数量多少更重要啊! 别人家的宅邸,归蝶也不好随意走动,于是她就坐在回廊上看着院中盛开的藤花。忽视即将到来的危机,这种闲情逸致也是一种享受。 听产屋敷的妻子,天音说,鬼杀队的柱们现在都在紧急训练猎鬼人们,可以变强时间很短暂,必须每分每秒都要加强训练。 可是,作为猎鬼人主公的产屋敷却拒绝了保护,生命尽头的苟延残喘还在谋划着用自己不多时的寿命赚取对抗鬼舞辻无惨最大的利处。 那位不怕阳光的灶门祢豆子被安排到了更安全的地方,还安排了正在研究将鬼变回人的药的医师。 而这里,产屋敷耀哉将自己作为等候鬼舞辻无惨主动上钩的诱饵,即是这几天的夜里,那个屑一定会来。 想到即将见面的那个‘一杀’,归蝶心里隐隐的期待着。 说起来,迦勒底那边怎么样了呢? 现在还是白日,大正时期还没有远程通话这样的高科技,尽力避免被本地人发现高于时代科技水平的情况才是减轻历史负担的正确方法,要通话也要留到晚上,还得时刻戒备着鬼舞辻无惨的到来…… 之后更有提前跟产屋敷打过招呼,即将到来的付丧神们。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更痛苦了。 这个没有冰箱、烤炉、电视机、游戏机、小x书的古早时代啊…… 梅从影子里跳出来,盘在归蝶并拢的双腿上露出同样黑绒绒的肚皮蹭来蹭去。被毛绒绒勾.引的人立刻上手,顺便把脸贴了上去学着猫一样蹭来蹭去。 陪在产屋敷身边的只有梅三分之一大,所以归蝶觉得还是现在她腿上这只摸起来手感更好。 因为蹭脸的可接触面积更大啊~ 但如果太大的话,像狼王罗伯已经是她能够喜欢的最大号了,其中还夹杂着畏惧。 再大就真的只剩对巨物的恐惧了。 啊~~ 这高级不掉毛的触感,比狐之助好撸多了。 “诶?” 归蝶总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狐之助啊! 二号、三号两只可怜兮兮的狐之助还困在本丸不知道有没有返厂格式化。 因为始终戒备的心理,她没有跟任何一句管狐式神订下契约,最后问题却出现她刚刚放下怀疑的人身上,受难的还是并没有错处的狐之助。 这是‘斋藤归蝶’、浓姬被装模作样的小年轻所骗了的耻辱,估计要她很久才能放下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影妖瞬时消失,归蝶摸平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女…男孩子问好。 “你好,你是产屋敷的继任者吗?” “是的。” 黑色短发的男孩子因为身体虚弱,按风俗一直被当成女孩子养育,却也是从小接受了产屋敷耀哉严格的教导,随时为上任做好了准备。 幼小的孩子说:“主公大人命我过来跟您道别,为了计划,一会我就要跟两位妹妹一起转移了。” “这样啊。确实,现在就走才能保证‘头脑’的安全。”归蝶摸了摸他的头发,从男孩子身上传来比产屋敷耀哉浅淡些的诅咒气息。 很快就要开始了。 “加油啊,耀利哉!” 第24章 直接上不是更快吗? 长廊环绕的宅邸,三郎走在前面,提醒身后四下观探、心情轻快的付丧神:“‘这里有病人,所以请记得不要大声吵闹’,归蝶是这样说的。” 药研:“了解了,就像曾经主人只在天守阁活动一样。” 包丁藤四郎点头:“虽然见不到主人很寂寞,但确实不该给主人造成困扰呢。” 加州清光说:“不!这起码比起在本丸主人完全不露脸的日子好多了吧。” 在紫藤花纹宅邸,好不容易先这样那样劝说下付丧神们,三郎暂时让他们放弃为了名额直接拔刀要手合决胜负的危险想法。 或许是数量的原因,拉架付丧神或打断冲上来想要干掉他的刀剑们简直比当年调解家老们吵架还要累。 他想,如果是归蝶的话,或许不必太担心这个问题。 被念叨的归蝶正坐在开满紫藤花的阴凉下喝茶,马上要换班的不动行光说要去给她换壶热水还没回来。 宁静的傍晚前,藤树下,有一号毛绒绒狐之助陪在旁边,她体会到了战前的奢侈惬意,跟迦勒底相似又不同的直接体验。 产屋敷的住所虽然够大,却也不能完全容纳下几十位付丧神不定时的吵闹。毫不隐蔽被鬼舞辻无惨发现数量众多的神明在此,会不会冒险现身都难说。 通过归蝶供给灵力的付丧神们比一般付丧神的力量都要强,特别是适合夜战的短刀们作为暗处的护卫再适合不过。 因此,归蝶对产屋敷耀哉提出了让付丧神轮守制。有刃守在鬼杀队主公身边,她也不担心对方会怕麻烦到省去一切步骤,直接用偷袭之类的手段直取头脑。 听三郎说,付丧神那边很热闹的样子。 给刀剑们定下的住处还是那家他们熟悉了的藤纹宅邸,每日两次,分别派遣三振刀来产屋敷这里轮换着交接护卫工作。 两振守在产屋敷耀哉身边,一振守在归蝶身边。每天为这‘三’与‘一’的名额经常会吵起来的付丧神让三郎的天然都无法压制。 归蝶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能令‘织田三郎信长’头痛的混乱现场,不过太容易引火烧身,所以她还是躲远点好了。 杯中的茶饮尽时,不动行光正好端着一壶新茶过来。 短刀少年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酒气,也不再总讥讽着他自己是无用的废刀,没有醉意,做起事来更是井井有条。 这样严谨认真的少年付丧神看起来才像‘织田信长’曾经的爱刀,三郎果然可以当做恋爱剧情里的万能型攻略男主——各种恋爱类型的~ 归蝶接过短刀新沏的茶,笑眯眯的道谢。 不动行光将茶壶放在草席上,自己站到阴影下。归蝶问他:“不坐吗?” “不用,这样就好。” “但是要这样抬头看你,我总是没有安全感呢。”她放下茶,一下子直起腰向前拉住少年的手,将他拽到地上,惊得狐之助跳起来挪到另一边。 “浓——主人?!”付丧神没站稳差点扑到主人的身上,赶紧调整了姿势僵硬地跪坐下。 归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了不动行光半天,等对方终于肯把眼睛从地上移上来,才再次开口:“嗯,这样正常多了。” “什么正常啊……” “现在的你,才是我跟‘织田信长’的喜爱相配的‘不动行光’。” 归蝶伸出手,掌心贴上对方的脸。 “比我想象的还要圆一点……我一向认为,有时候比起言语,还是直接的行动所传达的意思更能让人理解。”她回应着付丧神不再逃避的目光,“肌肤与肌肤之间零距离时,注意力被集中,话语就更容易被传达到。” “你能够放下紧抓在手的回忆,不再迷茫地跟在我身边,我很高兴。不是作为‘浓姬’,只是一个本丸的审神者,或单纯的女性,我也是渴望被你们付丧神敬爱着,希望能够积极回应你们感情的普通人………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为了隐瞒自己身份而一直不敢走出天守阁。” “所以三郎出现时,我其实是为你们这些总是会陷在过去回忆里无法自拔的刀剑高兴的。我为你们不再被过去所束缚,去正视自己的想法,倾听自己内心的样子而满怀欣喜——明白了吗,不动?” 不动行光双手捧住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抓紧又小心地放松。 “是…是,审神者大人,我也,很高兴……” 啊,这孩子边哭边脸红的样子,好像刚煮好的虾子——好可爱~ “归蝶~我们到了哦~~” 三郎的声音及时打断她想要继续欺负刃的心思,阻止了她的恶魔行径。 “辛苦了,三郎。”归蝶收回手,站起来摸了摸短刀有些毛糙的头发,向换班人员走过去。 “欢迎,大家。今天是药研和包丁,还有加州啊~要先坐下喝杯茶吗?” “我就不用了,”药研说,“不是预计今天敌人可能就会来了吗?我们还是要赶紧去换班才行,对吧,加州清光?” 前主和主人难得有独处时间,怎么能又浪费这种好机会! 加州清光接受到短刀的眼神:“是……” 他确实很想跟主人多点亲近时间,但是哪一位审神者都不会太喜欢偷懒怠惰工作的刀剑吧。明石国行那家伙虽然是个只会吃和睡的人设,出阵时却积极得让刃咂舌。 虽然主人什么都不说,但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做事积极才能被主人喜欢啊! 加州看见背对着他们坐在紫藤树下的不动行光,“不动,怎么还坐在那里?换班了。” 短刀付丧神转过来凶他:“我知道了,催什么啊!” “……” 明明黏在主人身边半天,脾气却还是没变。 不动行光抓起缩成一团装死的狐之助,拎着它丢给药研,红着脸跟归蝶三郎道别,迅速发挥机动跑远。 包丁藤四郎好奇:“他怎么了?” 归蝶摸着自己的脸,笑得一脸无害:“啊啦,这孩子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单纯的加州清光一点都不想知道曾经的浓姬对织田信长曾经的爱刀说了什么! 药研举起狐之助对视,毛色浅白的一号生理性地将蓬松的尾巴拢到腿间。 他曾听歌仙说过,有一次为主人洗衣服时,衣襟上面粘满了毛。而当时,整个本丸,唯一距离接触过主人并有可能掉毛的生物,只有三只狐之助。 少年嫌弃地拎着它离自己远了些,对归蝶说:“那么,我们就先去换班了,我跟稍后就会回来。尽管是白天,主人也请多加小心。” “好~” 看着付丧神们走远,归蝶坐回席子上。 “你的头发,比以前便利多了。”三郎跟过来坐在她身边,听上去像是没话找话。 “在被盖亚捡到的时候就顺着心意剪了,其实想更短点的…”但是没有什么知性的梅硬是从影子里窜出来拦住她蹂.躏自己的头发。 归蝶从颈边挑出一缕来回比划,“不然,你要让我拖着那头重得要死的长发上战场,还要跑来跑去战斗吗?” 巫女狐、紫式部之类的,她这个一般人士没法比,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星assassin。 “说的也是啊…”三郎又问:“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奇怪的人和事物,你好奇吗?” “只是黑白双煞跟各种渐变色而已,说起来迦勒底的多发色到处都是,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个鬼! 为什么这个本该普通的时代会这么……好吧,其实一点都不普通。 鬼、呼吸法、地狱、天国桃源乡、时政…… 怪异会招致怪异,同为不容于普通人之间的怪异就会相互吸引,最后成为类似「此世」与「彼世」的境界,将人与人之外分隔开,互为表里,不再主动见面。 人们为了维护自身所在的「此世」,内在精神总会保护性想要忘却它,对超脱常理的怪异之事闭口不谈。口上说着‘没什么’,全当做自己眼花,没发生过。 所以归蝶才觉得,人类真是麻烦又自私的种族,可却又因为有知性的「爱」而变得可爱起来。 就像因为眼前这个人有值得她停留的价值,所以才没有立刻飞走。 有些话深埋在心底,越接近目标就越难再掩埋起来,只会从壳中发芽,然后破土。 “那个…三郎,我有问题想问你……” 少年转过头:“什么?” 归蝶放慢了呼吸,试探着开口:“如果……当时本能寺之前,是我先不在了,你会为我哭吗?” 光是问出这个问题,归蝶就觉得自己已经羞耻到整个人都尴尬得只要对方现在发出一个声音,她立刻就会从影子里消失。 对方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三郎像是信长上身一样突然扑倒归蝶,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撑在她脑袋一边,把她圈锁在席子上。 这熟悉的场景让她立刻回想起当初自己饮下毒药之后,醒来时见到的压抑隐藏着对她的愤怒的信长。 超——不好哄的那种。 “干、干嘛——?!” “有的时候比起言语,还是行动更能传达想法——你不是这样对不动行光说的吗?” ……这家伙为什么听到了啊啊啊!!! 归蝶默默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一定在抖:“所以…?” 事到如今时过境迁,你这个前夫还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