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记》 第一章 阴曹地府 他心中大惊,他无意间从江湖朋友嘴里知道,西安城地底深处有个盘结复杂如同迷宫一般的地下幽泉,因其泉水终年为黑色,毒气甚重故命名为黑水,饮用者立死无疑,无人敢靠近,是以历任西安知府就依托黑水泉建造地底的深牢大狱,全都由南山上采集来的巨型青石堆砌而成,整个大牢如同十八层地狱,一来镇守妖气甚重的黑水泉,二来关押江洋大盗亡命之徒、死囚重犯和朝廷的钦命要犯。 这个暗藏于黑水泉底的深牢大狱,江湖上还有个恐怖的名字,叫做阴曹地府,一来大狱建在一百多米深的地底腹心,阴气深重,毒气笼罩;二来里面刑具种类繁复,惨烈异常,任你是钢打的汉子,铁打的猛男,在这里走一遭,如同魂游地府、鬼门关上转一圈,九死一生,从里面提出来的没有活人,只有死人的累累白骨和被折磨成行尸走肉的傻子,武功全废功力尽失,三岁小孩一指头都能打倒的傻子。最可怕的是,在阴曹地府深处有一个蛇窟,里面生长有无数巨大的蟒蛇,最残忍的是一个蛇王,遍体金黄色,头顶有个数尺长的肉角,深红色。蛇王身粗力大,数十丈长。每每有死刑犯被投进蛇窟,只听见扑哧扑哧的吞噬之声,眨眼间尸骨无存。西安城大牢从太祖洪武年间修建,至今垂二百余年,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能够从这里偷逃脱身。他拼命地寻思自己被抓进黑水大牢来的前因后果,不漏过一个细节,但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计,却始终搞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天前,他刚刚在西安城北做了一票,抢了梧桐巷一家长年走西口、在口外做毛皮药材生意的大东家,杀了两个强悍的凶仆,将这家刚娶的儿媳妇肆意戏谑了一阵,弄了一万多两银子,还有珍珠玛瑙、人参貂皮、象牙熊掌之类,他将所有东西都藏在一个神鬼莫测的隐秘地方,然后,他穿着崭新的长衫,哼着小调,混迹在城市末日醉生梦死的人潮中,去闹市追欢买笑。 他进入朱雀门,抬头看时,前面有家“凤翔酒家”甚是气派,雕梁画栋,两边悬挂一副对联,上联是“浮名浮利过于酒”,下联是“醉得人心死不醒”,横批是“不醉不来”。 凤翔酒家是西安城最负盛名的酒家,其中的招牌菜如带把肘子、手撕驴肉、葫芦头、羊肉泡馍、肉夹馍等,名震关中,方圆五百里无人不识。不一会儿,六个精致菜品上齐后,店小二打开了一坛三十年窖藏的西凤酒,霎时间满屋飘香,李如墨端起凤翔酒家特有的海碗,见酒色清冽透彻,酒味充鼻,甚是够刚够硬,够烈够猛,他一仰脖,一大碗酒倒入肚中,虽美酒穿嘴而过,但入口极辣,不过下肚之后稍过片刻,却有一股香气从五腹六肺溢出,清软绵延,李如墨精神亦为之一振。 这西凤酒出自西安城西一百里外的凤翔镇,相传为玉皇大帝赐给周文王姬昌的,遂成为王侯将相所用,秦汉到隋唐之际是更是朝廷的贡品,价格极其昂贵,王公贵族也只能是偶尔品尝,寻常百姓是难得一见。他慢悠悠喝完酒吃完菜,浑身通泰,朝外面一看,天色已经麻麻黑,饱暖思**,他酒足饭饱,想起这条街最有名的妓院“秦娃馆”,那里人间绝色美目盼兮,肤白胜雪,他再也忍耐不住,他会钞以后,打着酒嗝,趁着酒意,晃晃悠悠,朝秦娃馆漫步而来。王朝末日,乱世之秋,朝不保夕,人不如鬼,所有人都拼命穷奢极欲,追欢买醉。 他器宇轩昂走进秦娃馆,**见是财神爷上门,乐不可支,巧舌如簧,马上说新来了一个秦娃馆的花王,此女名叫横波,年纪很轻,风姿多情,李如墨为之心动,马上掏出一百两金子,塞给**,**笑逐颜开,高声叫喊,让龟儿将李如墨请进房间,盘香薰房,上菜备酒,遂请出横波。 果不然,一阵暗香以后,横波袅袅婷婷而出,两人坐下喝酒,三杯酒下肚,横波妖冶动人的脸上挤出几滴泪水,她抽抽啼啼说她是本地良家妇女,丈夫被贼寇所杀,尸骨无存,自己被隔壁光棍老王长期奸占,玩腻之后卖到这销魂窟里来,生不如死。 李如墨见她楚楚可怜,如同梨花带雨,便额外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好好伺候。 见到银子,横波笑脸如花,温柔如水,柔若无骨,应了古语女人是水做的,而美女更是前世今生如狐如水,左一个大哥、右一个亲爹的叫得李如墨心花怒放、血脉喷张,横波使出了浑身解数,曲意逢迎,款款深情,数度风流缠绵,真是烟花柳巷绝佳品种,情浓之际,横波吴侬软语,李如墨始终不明白,秦娃馆里少有秦地碧血巾帼红颜,怎么多是恣情妖冶、身材动人的吴地小美人?但李如墨还是开心地笑了,这横波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良家妇女,而是一个久落风尘的老窑姐。 之后,之后是什么呢?仿佛是喝了一杯横波的花酒,突然迷迷糊糊,像大粽子一样被人五花大绑扛到了这里。难道自己是被人下了迷药,是横波吗?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迷药呢?为银子吗?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几百两碎银还在,看来不像是横波算计自己,难道另有其人躲在暗处算计自己?此人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想来想去,他心里毫无章法,头顶不时渗水下来,如同冰水一般寒冷透骨,他唉声叹气,这深牢大狱建在黑水泉底,才会不时渗水,这囚室更阴湿异常,真应了江湖上黑水大牢“离开地府九尺九,阎王还在头上头”的恐怖传言。但无论如何,自己要能活着出去的话,第一个先去秦娃馆杀了横波,她未必参与谋害自己,最少也是一把扫帚星,江湖上有禁忌,自己因为这把扫把星这次无缘无故地着了道,必须要杀了她,才能解开蛊毒,否则就会噩梦连连。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石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如墨呼地一声爬了起来,只见厚重的大石门上开了一个手掌般大的小窗户,窗户外面有点点亮光,如同鬼火一般,再远处是一条用石头砌成的长长的台阶,一级一级往上延伸,幽深看不到头。 小窗户外一个面目可憎的老者,瞪着一双诡异的眼睛,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嗬嗬”之声,紧接着,一双粗糙的手将一个黑硬的窝头从小窗口塞了过来。 李如墨心里发狠,不去接窝头,而是远远站在那里,奶奶熊爷爷蛋破口大骂,那怪人一句话也不说,又是嗬嗬几声,索性将窝头丢到地上,随即关上小窗户,慢慢离去。 他又你奶奶哈熊、贼你奶奶、日你先人大骂一通,骂累了,他就四处乱撞,但是周围坚硬的石壁,重逾万斤,纹丝不动,他气力用尽,嗓子骂哑,也没有半个鬼影来搭理自己。 而那个送窝头的老狱卒对自己的高声叫骂根本就置之不理,仿佛是一个天聋地哑之人。 迷迷糊糊,没日没夜,不知道又过了几天,他实在饿得不行,就爬在地上,将地上的窝头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全然不在乎那是比石头还硬的窝头疙瘩,上面沾满了灰土和老鼠屎。这一切与自己在外面的花天酒地相比实在是恍若隔世,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开始。李如墨一开始内心并不害怕,甚至有几分好玩,他自诩自己不就是嫖妓喝酒,游手好闲而已,自己所干的其他惊天大案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有什么证据掌握在官府手中,只要自己不主动去说,神仙也不知道。他从小在乞丐堆中长大,炼就了钢牙铜嘴的功夫,他不愿意说的东西,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得到片言只语。 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性格暴烈,他认为自己无法脱身不想再无畏拖延下去的时候,他绝对会自断筋脉而死,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要让所有的关于李如墨的秘密都随他入地府而去,所以他内心非常坦然。 一连多日,没人理自己,李如墨心里也在犯迷糊,西安城这些狗知府狗衙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既然使这么大的劲,玩弄阴谋诡计将老子弄进来,又把老子往这里面一扔,如同死狗烂娃一般,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他李如墨一般,他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因为他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一号人物,可在西安知府的眼中如同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一样无关紧要。 一个月、两个月,竟然没有任何人理会自己,和他说半个字,他从到平静到无助最后是愤怒绝望,每天他从狭小的小孔看出去,外面依然是幽深的甬道和长长的台阶,除此之外连只苍蝇也没有。在暗夜之中,偶尔会传来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李如墨清楚这里不是别处,而是江湖上称之为十八层阴曹地府的黑水大牢,每隔几天,都会有惨叫声隐隐传来,仿佛是有人在饱受苦刑,都受刑不过的哭泣声,有哭爹喊娘的求饶声,还有临死前断断续续的断气挣扎声。 李如墨心想,这阴暗潮湿的黑水深处,随时都有江洋大盗魂入地府,在此惨烈地走完人生的道路,被凶残狱卒索命而去,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在此屈枉而死,成为地府里面的孤魂野鬼。 尤其是到了晚上,他感觉到有无数的曲死鬼魂在自己周围游荡,渐渐地,他开始思量着,难道真是自己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迎来因果报应?这天晚上,李如墨正在沉沉大睡,忽然间觉得眼前有幽幽鬼火闪烁,鬼火背后,有几个鬼影站立着。 “抬——起——头——来!”一个阴森尖利的声音似乎贴着他的耳朵说,同时有丝丝凉气向他脖子上吹过来。 李如墨浑身疼痛,耳畔的声音如此恐怖凄厉,他忍着脖子断裂一般的危险抬起头来,睁开眼睛。 三个飘忽不定的影子站在自己面前,他静睛一看,浑身如同跌入冰水一般,面前是三张从未见过的可怕的脸,是三只凶狠无比的鬼脸。只见中间一人面如白纸,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渗出斑斑血迹,显然是刚刚吃过什么活物,手中持着一根长长的哭丧棒,看样子是地府的勾魂使者。另外两个影子站在勾魂使者左右,一个头大如马,一个头大如牛,青面獠牙,神清恐怖,手持勾魂幡,像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 李如墨被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暗自叹息道:“看来自己阳寿已尽,阎王爷派勾魂使者和牛头马面来捉拿自己的阴魂来了。” 只听勾魂使者厉声道:“李如墨,你可知罪?” 李如墨浑身如同筛糠般,祈求道:“三位鬼爷爷,鬼叔叔,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勾魂使者阴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黑水城底的阴阳饭吃了几个月,难道自己还不知罪?你一生杀人放火,奸**女,盗人钱财,犯下累累罪行。尤其可恶的是,八月十五,你杀死城南钱大人一家十八口,血案历历在目。钱大人乃是西安城首屈一指的绅士善人,你竟然血手灭门,罪行罄竹难书,你已经触犯天条,惹得天怒人怨,阎王爷点名要抓你。”李如墨知道自己平日作恶太多,今日是大限来临,但天生的争勇好胜使他不愿意放弃求生机会,他辩解道:“勾魂爷爷,牛头马面叔叔,我李如墨杀人无数,但所杀之人都是些贪官污吏,还有为富不仁的小人,作奸犯科的恶人,我所作所为也算是替天行道,为阎王爷出力,你们阴曹地府要以此来治我的罪,李如墨虽然不服,但终究犯了杀戒,我甘愿受罚,下油锅,上刀山,我李如墨眼睛绝对不会眨一下。只是你们说我八月十五那日,杀了城南钱家满门十八口,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这件事情,你们就是告到阎王爷那里,我也不怕。” 勾魂使者怒道:“好一个奸滑狠毒的李如墨,阎王爷岂是尔等肖小所见,不待你见到阎君,你就已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阴曹地府的诸般酷刑,下辈子当牛做马,为鱼为羊,任人宰割,为虎为狼,然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看你还嘴硬吗?” 李如墨听勾魂使者如此一说,心中果真有几分害怕,他因为自己的奇特遭遇,对冥冥中神鬼虚幻之事竟十分相信,一旦让自己身受阴曹地府的惨烈酷刑,斩腰割舌,挖心刨腹,他浑身冷汗直流。 他小心翼翼道:“勾魂使者,求求你救救我。” 勾魂使者口气有所缓和,道:“你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前世孽障,此生皆需偿还,你等着领死吧。牛头马面,准备勾魂,将他的阴魂直接押到十八层地狱去。”李如墨大喊饶命。 马面拿起手中的勾魂幡往李如墨头上一罩,李如墨登时觉得眼前一黑,脖子一凉,那东西如同细丝,越勒越紧,李如墨觉得口鼻内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渐渐呼吸困难,头昏眼花,心中哀叹道:“今日终于丧命于勾魂使者,看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以为能够逃过阴曹地府的追命,可惜……”就在这时,站立一旁的牛头忽然低声朝勾魂使者道:“勾魂使者,我曾经看过阴曹名册,此人身怀圣物,命不该绝,还有三十年的阳寿,请勾魂使者核实清楚以后再行勾命不迟。” 勾魂使者怒道:“你看他这个短命样子,真象是身怀圣物的有福之人吗?牛头,你一定是弄错了。” 牛头躬身道:“此事非同小可,牛头如何敢欺骗勾魂使者,还望尊使明查。” 勾魂使者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手上忽然多了一本厚厚的名册。他伸出右手,轻轻翻动名册,到了十几页的时候,忽然轻轻念道:“李如墨,身藏圣物,延其阳寿三十年,享受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地府特命。”勾魂使者念到此处,对着李如墨鞠躬道:“原来李君竟然获得圣物庇佑,在下失敬、失敬!”然后对牛头与马面道:“既然上天有命,非我等可以左右,咱们可以回地府去复命了。”李如墨脖子上猛地一松,呼吸顿时顺畅,他由死到生,竟然捡回一条命,心中暗暗兴奋。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如同电光石火一般,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怪事,那是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他无意间碰到一个浑身冻僵的紫衣老者,浑身是血,被人杀死在雪地里,他怕老者曝尸荒野,想着将他埋了,却不经意在老者身上捡着一个神秘的玉匣,难道圣物就是此物不成? 勾魂使者三鬼准备离去,马面似乎心有不服,他忽然道:“使者请稍等,既然此人身藏圣物,按照阴司规矩,我等务必要如实相验,否则阎君追问起来,恐怕我等难逃办事不力之罪。” 勾魂使者一听言之有理,对李如墨道:“李君请恕罪,按照阴司阴规,我等必须要如实验证,李君可否拿出圣物让我等一观?” 李如墨心里一急,生怕三鬼留下多生事端,道:“我千真万确有圣物,我李如墨一万个胆子怎么敢欺骗阎君和诸位大哥,只是……”他忽然脑子一动,想道:“既然圣物如此神奇,就连阎君、勾魂使者、牛头马面都躬让三分,我一旦让他们知晓密藏圣物之地,只怕他们也会生出异心,觊觎圣物,自己若失却圣物保护,只怕再也无法逃脱这阴曹地府,还不是要死在这里?所以最好是逃离这阴曹地府之后再拿出圣物才行。” 勾魂使者见李如墨忽然不再说话,厉声道:“李如墨,你竟然敢欺骗本使者,你如果拿不出圣物让我等检验真伪,就加你一个欺骗阎君的重罪,只怕……嘿嘿,到时候的处罚更是厉害至极。”李如墨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想既然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自己也没什么可以害怕可以顾忌的了,他忽然挺直身子,大声道:“是死是活我安天命,你们就来试试吧,看看你们厉害阎王小鬼厉害,还是圣物的法力厉害。”当下伸手出去,等待勾魂使者及牛头马面的惩罚。 勾魂使者狂怒反笑道:“好一个胆敢与阎君作对的死鬼,让你尝一尝醍醐灌顶的厉害。”随即伸出右手,搭在李如墨的头顶,李如墨觉得一股极为阴冷的寒气从自己的天灵盖直灌而下,如同一柄钢刀直插进来,难道这就是阴司中的“醍醐灌顶”吗?那寒气愈来愈烈,李如墨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渐渐地,他全身凝固成冰块。忽然,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就此什么都不知了。 ; 第二章 我本邪恶 等李如墨再醒来时,难忍的疼痛如同密密麻麻的钢针一般刺向他的赤裸的全身,他仔细回忆起勾魂使者及牛头马面前来索命的每一个细节,如同鲜血淋漓的可怕噩梦,庆幸的是自己竟然从勾魂使者和牛头马面手里捡回一条命,难道世间有阴曹地府及生死轮回的故事吗? 四周冰冷坚固的石板宛若铜墙铁壁,插翅难飞,无边的黑暗将李如墨完全与外面隔绝,这种黑暗让他心中抑郁难忍,想找人发泄,但是却无任何人和自己说上半句话,他如同疯狂的困兽一般四处乱碰,直到精疲力尽,倒在坚硬的石板地上。 眼泪涌上他的脸颊,在如豆的泪珠中,他似乎看见自己短暂的生命里,有鬼魅魍魉横行无忌,有狼豺虎豹吞噬生灵,有尘世男女白眼讥讽,一切压抑得如同阴云密布不见天日,他对自己一生经历的黑暗与血腥记忆犹新。第一次黑暗,是他出生之时,弱小的生命一来尘世,如同进入苦海一般,他感受到寒冷与黑暗,于是放声大哭,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觉得无助害怕与孤独,那种钻心的黑暗让他多年来噩梦连连。 第二次黑暗,是他五岁之时,在那个黑暗悲戚的下雪之夜,他父母被仇家追杀,匆忙之际将他塞在木板床下一堆破旧的烂棉絮里,他才得以幸免。不知道过了多久,父母鲜血从床上滴落进棉絮里,凝成血痂,他脸上的眼泪已凝结成冰,虽然他至今不知道仇人是谁,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父母惨死的恐怖、无边无尽的黑暗,让他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黑水大牢的黑暗则是第三次,也许是他一生最后的黑暗,他明白,虽然自己陷入一个奇怪的迷局之中,历经生气考验,但无论如何,他不再是一颗幼小的树苗任人折断,他已经长大成人,一定要杀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开始静下心来,回忆起了许许多多往事,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世经历,诡异血腥,如同天上变幻的云海一般。他混混沌沌长大,从来就没有享受过人世间的任何爱怜。 当年,父母突然遭遇重大变故,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他从乞丐堆里长大,他试图不去想这些事情,但是这些遥远的往事经常会深入到他的梦境,刺痛他的心,他的心在慢慢地流血,之后是结成疤痕;在每一个伤心悲惨的夜晚,这些往事一次次闯进他的心里,他的心一次次被刺破,一次次流血,一次次结成疤痕,数次之后,厚厚的疤痕将他的心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他的心冰冷异常,坚硬异常。 他从小体弱多病,气单力薄,加之长相猥琐,一直被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乞丐凌辱打骂和奴役使唤,他骨瘦如柴的身上鞭痕累累。他从小就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吃饱肚子是什么美妙感觉。他像一棵小草在风雨中飘零,似乎随时马上就要凋落,被人重重的一脚深深地踩进污泥里,消失在尘埃里。 但一切的改变,源于去年那个风雪迷漫的夜晚,他非常清楚地记得,在城南乱葬岗破窑里,他像条狗一样,原本饿的快死,想出去找点吃的,谁知刚出了破窑不远,脚下有东西绊了他一下,他拨开积雪,发现一个身穿紫色袍子的老者,躺在雪地里,背心一个大大的血洞,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所刺穿,鲜血已经将周围的积雪染成一大片殷红色。多年小乞丐卑微的生命养成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漠,他见紫衣老者是被人从背后偷袭,被什么奇怪的物事贯胸,震裂五脏六府而死,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难让他起死回生。他想到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凶狠仇杀,自己一介草民,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他准备要搬离这里,虽然这破窑是他唯一的栖身之地。 但是,他忽然有一种神奇的感觉,觉得这个老者曝尸荒野下场悲惨,与自己不祥的命运有几分相似,心生怜悯,他用全身力气把紫衣老者尸体拖到一旁小树林里,扫去浮雪,用硬树枝挖了一个坑,将紫衣老者郑重地埋葬了,这片小树林原本就是乱坟岗,埋葬着许多死因不明的孤魂野鬼。 就在他要往老者尸体盖土之际,老者袍子里忽然掉出一个模样古怪年代久远的玉匣,和一本脏兮兮的薄薄的羊皮册子,李如墨回头四望,树林里杳无人迹,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一个人来,他小心翼翼将玉匣拿在手里,想要打开,却找不到机关在何处,他苦笑一声,准备将玉匣与老者一起埋葬,但转念一想,这玉匣也许是老者珍重之物,自己暂时保存,将来有人要讨取,自己也好完璧归赵,随手将玉匣装进兜里。他站起身来,准备填土,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来,那本脏兮兮的羊皮小册子被风吹来,哗啦啦响,露出里面奇形怪状的人像,他内心好奇,将小册子捡了起来,封面没有一个字,只是画了一轮高挂天际的残月,诡异恐怖,打开一看,十七八页的羊皮小册子里,画了许多丑陋的人形,都是裸体僧人,右手食指作剑,左手成掌,仿佛在练习一门古怪的武功。李如墨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他知道这上面的招式肯定极为厉害的功夫,他自小对打打杀杀没有好感,捡了秘籍也没有丝毫的快感,心里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从小册子上面怪异的字和模样怪异的黄褐色上面发现了一丝不祥之气。他鬼使神差也将小册子装进兜里,然后将紫衣老者埋葬,又覆盖上浮雪,以免野兽损坏老人家尸身,做好这一切,他拿了自己破烂铺盖,也是他唯一的家当,搬到另外一处离此十里的桃林之内栖居。 后来,他果然在羊皮小册子最后一页的角落上发现了八个非常细小的奇怪古篆字,李如墨是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个,但他留了一个心眼,他将上面的字分开抄下来让外面的人辨认,合起来是“不祥神功,慎之慎之”八个字。 他心里一震,明白这羊皮小册子上面记载的乃是绝世神功,但这武功招数阴毒,极为不祥,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晦气,带来杀戮。 但正好在这一天,他又被一群城南屁孩暴打一顿,愤怒让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报仇,他忽然觉得捡了羊皮小本子是上天对他的可怜,让他在几乎无法活下去时获得可以复仇的绝世武功。 复仇的欲望和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废寝忘食地照本宣科地修炼神功,在神功即成的当天晚上,他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他知道紫衣老者如此年纪绝对一身功力,比自己高明多了,也莫名其妙地死在荒山雪夜,看来江湖世界鬼神莫测,变化无常,自己练好羊皮小册子上的功夫,他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功夫,更要掩饰身份和武功招数,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他留着一头乱草般臭气熏天的长发,从农家柴房捡了一把生锈的柴刀,来到自己曾经多次被欺辱和戏弄的地方,这是一座被群丐霸占的破败山神庙,也是乞丐们经常议事的地方,这群原本可怜的乞丐,在一个凶狠的乞丐头子的带领下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乞讨乞食,而是成为名副其实的强盗。 面对昔日敌人,李如墨手中的柴刀已经抖动,可是山神庙里的依然一无所知,一来因为他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二来群丐正在外面大堂享受抢来的美食。而那个四十多岁的乞丐头子正准备享受小乞丐为他抢来的一个女人。 他们已经瞄准猎物好长时间,那是一户小康人间,爹娘膝下一个刚刚长成的女儿,袅袅婷婷,甚是动人。他们潜入到这户良善人家,杀死了年迈的父母,将可怜的少女黑巾蒙面、五花大绑,抬进老大霸占的山神庙的一处密室,欲哭无泪的少女,并撕破她单薄的衣衫,发育成熟饱满的胴体摆在乞丐头子的跟前时,他眼睛直了,浑身发抖,嘴角流出了哈喇子。 他将少女拉到在自己的脚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的动作很慢,一边脱,一边观察嘴边的猎物,她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紧紧地闭着眼睛,全身在发抖,泪珠滑下她的脸庞,溅落到身下的茅草之中。这正是乞丐头子最喜欢的女子,娇羞,温柔,纯洁,无助,他一生耍狠残忍,稳稳地当着自己的草莽皇帝、绿林霸王,享受了无数这样的女子,他有时候觉得比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老儿还要风流自在。 他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丝线,带着帝王般的傲慢准备享用这让人难忘的美餐,他的眼睛忽然跳了一下,他忽然看见一个丑陋瘦弱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此人什么时候进到自己这个防卫严密的小宫殿,他都没有丝毫察觉,他全身的欲望刹那间变成一阵冷汗,渗出到他光溜溜的脊梁骨,面前这个瘦弱男子的眼光里充满了恨,正是多年来被自己欺压戏弄的小乞丐,当年他曾经如同一只狗向自己摇尾乞求,今日,这个瘦弱的小乞丐面无表情,沉声命令道:“继续干你的好事,不要停!” ; 第三章 覆雨翻云 乞丐头子心里恼恨有人打搅美事,准备抓起放在旁边的长刀,但是他的眼光刚看过去,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小乞丐手中的柴刀顶住了他的喉结。乞丐头子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机会,小乞丐的动作太快,是他当乞丐几十年来见到的最快的身手,如同鬼魅。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不得已伏下身,试图进行一件本该是非常惬意的事情,但是几次他都没有成功。 小乞丐淡定无比,冷声道:“我叫李如墨,是你手下的小乞丐,你还记得当年欺负小乞丐的事情吗?” 乞丐头子常以打骂小乞丐为乐,从来不去问对方的名字,不知道有多少如小猪小狗一般的小乞丐死在他的手里。但他生性狠毒,绝对不会服输,他还是想扑过去,拿起自己的长刀。 乞丐头子看见小乞丐眼睛里的恨如同星星一般在刹那间爆发,寒光一闪,自己吃饭骂人琢磨事的宝贝头颅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门后的尘埃里,颈腔喷出的热血将那女子浇了个满身血红,赤裸女子大叫一声,魂飞魄散,晕死过去。 李如墨一不做二不休,大踏步出门,进入外面的乞丐窝中,用手中迟钝的柴刀将曾欺负他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干乞丐杀了个精光,一把火将乞丐老巢烧了个片甲不留,将十多年所忍受的窝囊气全部撒了干净。那天晚上,乞丐头子抢的那个少女白花花的肉体使李如墨在突然间受到强烈的刺激,那苦苦哀求的无奈,那娇嫩的肉色,那凹凸玲珑的曲线,那柔软喷香一般的感觉,李如墨从此对女人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追逐和贪婪。 他贪财如命,花钱如流水,但他更好色,见了漂亮女人如蝇逐血,千方百计要弄到手才肯罢手。 财主官宦人家的钱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大户人家的女人就是他的奴隶,自己想什么时候拿钱就什么时候拿,什么时候想玩财主家的女人就什么时候去,柴刀往美女头上一架,不管是半老徐娘还是黄花闺女,乖乖地脱衣解带,任他摆布。 李如墨彻彻底底变为一名独来独往的飞天巨盗,纵横西安城及关中方圆几百里,过的是一种风流快活的亡命生涯,日子如同神仙一般舒服。他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更兼会使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学武功,西安城知府衙门、大小捕快都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他甚至偷偷向知府衙门提供其他江洋大盗的落脚地,每天得意快活地看着一个个江湖小蟊贼被西安城府剿灭,自己却一根汗毛也没有损失,心情愉悦爽利,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微笑着入睡,早上微笑着醒来。 短短几个月,他抢掠聚集了巨额的财富,都秘藏于城南一处极为隐蔽的石洞深处,无数的美妇名媛、闺中处子被他糟蹋,他成为官府缉拿的头号江洋大盗,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行事极为小心,每次都精心打扮,要么是书生要么是士兵,要么是僧人道士,要么是胡人蛮夷,每一次作案都能凭着自己的狡猾和精绝武功安然而逃。有一次,他偶然在一处破庙听几个丐帮六袋弟子说起,几个月前,京师丢失一件极为厉害的大内圣物,乃是被一名炼月教长老盗走,此人来到西安,准备用圣物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南城破窑附近被一个厉鬼模样的白衣男子所杀,身上所带圣物及炼月教武功秘籍不翼而飞。 李如墨听到此处大惊失色,这些传言与自己遭遇如此耦合,那个冬天,他亲手所埋的紫衣老者难不成就是盗取圣物的炼月教长老?若是如此,自己修炼的武功招式就是炼月教的神异武功。 不知何故,听到“炼月教”几个字,他心里害怕无比,浑身战栗,不可终日,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炼月教是何方神圣或者何方妖孽,但是他想起羊皮小册子封面上的残月,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他也曾想偷偷将圣物与武功秘籍还给死去的紫衣老者,埋在他的尸身旁,但他又想,也许炼月教徒正在四处寻找圣物与武功秘籍,自己现在去,有可能自投罗网,若他们不感谢自己,反而怪罪自己私藏圣物私炼武功杀了自己怎么办?思前想后,他横下一条心,该死吊朝上,过一天算一天,也许所谓炼月教长老一事是传言也说不定,只是他行踪更加诡秘,深居简出,白天在城南桃林里睡觉,晚上出来作案,一时倒也没被发现。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月,他以为此事被人遗忘,渐渐放松了警惕,然后大摇大摆去喝酒嫖妓,却鬼使神差地被人捉拿进阴曹地府。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不可思议、十分邪门的事情果真降临自己头上,难道是死去的冤魂找他索命,或是埋入地下的炼月教长老前来报应不成?他甚为惊异,站了起来,在黑暗的囚室中走来走去,脑子里闪过一幕奇怪的场景,想起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 李如墨记得,那天他埋葬那个紫衣老者来到桃林深处安顿好后,从兜里掏出玉匣,玉匣样子很是奇怪,周身淡淡紫色,似乎用很古老的宝玉制成,上面刻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怪图案和弯弯曲曲形如蝌蚪的文字,他不知道这玉匣有何意义,但此物既然是老者生前贴身所藏,肯定关系重大。他只看了一眼,觉得头昏眼花,脚下似乎地动山摇,他身子摇摆之际,那玉匣自动打开,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一股极亮的紫色光线缭绕于桃林之内,光采夺目,宛如祥云一般,又如无数灵蛇乱舞,脚下积雪消融,枯枝败叶变绿并且茂密,他昔日被乞丐头子虐待留下的疤痕不翼而飞,浑身充满了力量,他魂飞天外,赶紧将玉匣合上,连里面是什么东西也没敢看一眼。 紧接着,他发现周围几丈之内,布满了老鼠毒蛇刺猬乌龟鸟雀的尸体,他们都是在冬眠之际死于非命,还有更远处有十几只狼也都莫名其妙而死。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事,绞尽脑汁,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但自己刚刚隐约看见的紫色光芒与那日的紫色光芒竟然十分相似。他弯下腰,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个冰冷坚硬的窝头,大口嚼了起来,腹内稍微有点东西,头脑渐渐清晰起来,许多杂乱无章的乱像粉粉褪去,他忽然惊醒起来,无论勾魂使者牛头马面还是江湖大盗,口口声声所要寻找的圣物,难道就是这个玉匣不成? 他原本不相信世间有什么圣物,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他不相信,他此刻最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玉匣果真是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圣物,怎么会被关押在黑水大牢?如果玉匣不是圣物,自己怎么会从勾魂使者牛头马面手中活过来?这些都是自己猜不透的秘密,背后的故事都被封藏深牢大狱之中,不见天日,将和自己丑陋的皮囊肉身一起灰飞烟灭。但无论如果,自己有一半的胜算,若玉匣真是圣物,自己又何怕之有? 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李如墨被禁身在深牢大狱,始终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半句话,他开始焦躁起来。 再过了不知多少日子,李如墨觉得无奈与伤心,孤独与寂寞,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他甚至希望勾魂使者与牛头马面再一次来找自己,最起码他还有人或者鬼说一句话,他每天都用心练功,在心烦意乱之际,就用脚不断地踢着厚厚的石壁。 忽然有一晚,他似乎听到上面传来的鸣蝉阵阵,心想外面已是六月盛夏酷暑,但是在这地牢深处,却依然是丝丝的寒意,不单是从脚底的大青石,更多的是从自己的心里面。 李如墨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开始怀疑玉匣的真实性,也许此物与圣物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不过自作多情而已,否则,自己怎么会被永远遗忘在这地府深处?有时候想,自己与其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下去,倒不如被狗知府拉到刑场,万众瞩目之下被鬼头大刀砍了脑袋痛快,那寒光闪过,脖子一凉,鲜血喷出的感觉是非常爽快的,也为死去的冤魂报仇,但老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渐渐地,他已经麻木了痴呆了,形同行尸走肉一般。忽然有一天,厚重的大石门被从外面缓缓打开,一队全身铠甲的兵士涌了进来,将他押了出去。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活物,一个被囚禁多日不见天日的武林高手,他甚至想趁机杀出一条血路,但他刚刚一用功,就全身如同针刺一般,醒悟自己的琵琶骨被铁索所制,自己几乎就是一个废物。还有,他根本不知道这戒备森严的地牢有几道大石门,迷宫的出口在哪里。他强压制住这个念头,能够上到地面之上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其他之事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狗知府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将自己压赴刑场凌迟处死,自己也总算是死在阳间,也让外人知道,自己干了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情,而不是如地老鼠一般含冤屈死地下。 ; 第四章 张网捉蛇 走过了漫长阴森的石头踊道,上了不知道多少台阶,转了不知道多少弯,他眼前一亮,一行人终于来到一个很大的屋子前,屋子很气派,雕梁画栋,巍峨挺耸,门口站着许多衙役。走了许久,他已经是气喘吁吁,一来身上有精钢镣铐,二来琵琶骨被锁,他浑身内力尽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大屋旁边的庭院里有几棵李子树,叶子碧绿,枯枝上面挂满了绿翠的李子,如同绿灯笼一般煞是好看。耳畔是尖锐的蝉鸣之声,优雅动听。 李如墨想自己腊月被关进黑水城底的深牢大狱中,到今天第一次被提审,却已经是盛夏了,不仅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忽然,李如墨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扭头看时,大屋的另一侧,是一个巨大的花坛,里面是无数争奇斗艳的梅花,在北地边陲苦寒的西安城,梅花本属稀罕之物,李如墨以前也只是在名门大户才看见,没有想到在盛夏季节,竟然长得如此娇艳,不知道用了什么奇异招数。 李如墨被兵士押进了大屋,这里就是西安城知府衙门所在。一个兵士用刀背往他的后心使劲一砸,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堂前,脸几乎磨擦到脚上的青砖上。兵士高声喊道:“城南钱府灭门凶手,江洋大盗李如墨带到!”但是,案台之上却没有人答应。 过了一会儿,衙役又喊道:“禀大人,翰林府灭门死囚犯带到。”李如墨偷偷抬头看时,只见案台之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百鸟朝凤蟒带官服,手里拿着狼毫笔,正在伏案批阅奏折,正是西安城知府,李如墨未入牢笼之前,偷偷打听过知府情况,知道他姓万,单字一个邦,京师人氏。 “好,好,好!”万知府满面笑容说道,不知在说奏章好,还是将犯人带上来好。 万知府说了这一句话后,又埋头在奏折上批来看去,竟没有把台下的杀人凶犯当回事,但见他一会儿眉头紧锁,面有忧色,一会儿又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知府身后站着一个人,看装束是师爷,表情严肃整齐,面貌却甚是清秀,的确有几分江南人士的风采。自古无师爷不成衙,师爷名满天下,诉讼钱粮无一不通,看眼前的这位师爷能坐稳西安知府衙门师爷宝座,绝对不会是寻常之人。 李如墨心中十分有气,想自己当初纵横西安城,何曾被人这么轻视过?早知道西安城的知府大人是这么一个昏庸糊涂的狗官,自己当初就应该杀入知府衙门,掳尽他的财物,侮辱他的女人,最后一刀砍下他的狗头,放一把火把这个西安城最好最高的知府衙门烧个干干净净,怎会有今天的羞耻?但他琵琶骨被铁索锁定,全身功力尽失,我为鱼肉、人为刀徂,只能任人宰割,却没有任何办法。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堂上除了万知府的嬉笑怒骂之外,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窗外蝉鸣悠悠,幽香阵阵,李如墨知道,只有梅花香气才如此馥郁。 良久,万知府终于抬起头来,瞟了李如墨一眼,似乎十分不解,他淡淡地问道:“堂下这个小狗贼小烂人犯了什么罪?”口音是地地道道的京师口音。 带刀衙役刚要禀报,只听一个清脆声音道:“回知府大人,此人名叫李如墨,四个月前在城南钱尚书府入室盗窃,意图**,罪行败露,连害翰林府十八条人命,放火烧毁无数房舍。”原来是知府身后的师爷在回答,听口音是浙江一带,恭恭敬敬,得体稳妥。李如墨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无论官府老爷多么窝囊多么迷糊,他背后的师爷尤其是绍兴师爷绝对不可小视。 “啊,杀人重犯?!”万知府老爷眼中露出惊恐,大声疾呼道:“赶快让兵士们上前护卫。” 叶师爷一动不动,淡淡道:“回老爷,犯人琵琶骨被锁,他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出老爷您的手掌心。” 李如墨见眼前的万知府窝囊无德,衙役费了几番口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犯了何罪,就将自己提到公堂之上,简直是迂腐透顶糊涂之极,自己以前见过的贪官污吏却也没有这么稀松,他心中却在丝丝冷笑,看这个猥琐的狗知府到底如何判案。万知府头微微低着,小声道:“大胆狂徒李如墨,快点将你血洗翰林府的事老老实实交待出来。” 李如墨大声喊道:“回老爷,我没有图谋**,我没有杀人,我根本就没有去过钱府,我李如墨绝对是冤枉的!” 万知府问道:“大胆淫贼,你手上十多条人命还敢狡辩,简直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说,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八月十五,我在……容草民好好想想。”原来,知府所问的八月十五,就是李如墨在销魂窟“秦娃馆”风流潇洒后,稀里糊涂被拿下送到了西安城深牢大狱的日子。 李如墨想到那晚与横波在一起度过一个缠绵的夜晚,虽然一个大男人在妓院里嫖妓,不太爽气,但是与十八条人命相比,招妓总比丢命强,此刻也只能将此事招出来,解除害死十八条人命的嫌疑。 他脑子里快速琢磨,为了能让自己的脑袋稳稳当当地长在脖子上,他还是爽快地坦白了自己是在妓院里过夜。 李如墨回道:“回老爷,八月十五那天,小人是在西安城中的妓院里。” “妓院?在那一家妓院?”万知府此时才真正抬起头来,眼睛一亮,看来好色是男人的天性,都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李如墨只见朝堂之上的万知府四十多岁,相貌清瘦俊美,两撇漂亮的胡须,倒不失为一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万知府见李如墨吞吞吐吐,不耐烦道:“今天一连审了八起案子,尽是些奸盗图财鸡零狗碎的小案子,老爷我的脖子都快累断了。快点说,别婆婆妈妈的。” 李如墨仰起头,答道:“回老爷,八月十五那晚,我在西安城秦娃馆,真真切切一晚上都呆在那儿,别的哪里也没有去,什么城南钱翰林府,我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我是冤枉的,与钱家灭门血案没有任何关系。” 万知府脸上似笑非笑道:“大胆李如墨,你说你在秦娃馆嫖妓,老爷我就信了?你可有人证?” “当然有。”李如墨大声喊道:“那晚是秦娃馆的横波小姐在伺候小人。不信,老爷可以派人找横波小姐来当面对证。” “来人呀,速到秦娃馆,将横波小姐拿来。”万知府喝了一句,扔下了一支狼牙签,外面来了一个捕快领命,捡起令签,快步出了大门,飞身上马,马蹄踩在外面的青石板路上,得得作响,绝尘而去。 李如墨心中寻思,眼前这位西安府万知府看似呆头呆脑,傻里傻气,胆小怕事,自作多情,但是呆傻荫萌得可爱,不像别的官府老爷那么阴险奸猾狡诈,贪赃枉法,说起来这狗官还有点官德,心中倒对他倒有了一丝好感。 就在此时,万知府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有意无意朝他脸上看了过来,李如墨心里强硬如铁,迎着万知府眼光看去,突然间,在万知府猥亵无奈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狠毒,如同毒针一般突然刺中他的心脏,他浑身直冒冷汗,为什么会这样?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是什么背景?眼光为何让人浑身战栗?但转瞬之间,万知府目光开始左顾右盼,似乎恢复了先前的浑浑噩噩。半个时辰之后,马蹄的得得声又响起在门外的青石板路上,那衙役飞跑进来,将一个大包袱往万知府案头一放,退到一旁,垂手而立。李如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师爷上前一步,将包袱慢慢打开,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包袱里竟是一颗血迹干涸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秦娃馆的横波小姐。 李如墨脑袋“翁”的一声,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几个月前的晚上她和自己春风一度,此刻却魂游地府,成了无头之鬼,到底是为了什么?那衙役禀报道,横波小姐八月十五晚上被人所杀,尸首分离,秦娃馆怕惹上官司,就将头颅尸身和血衣钢刀之类统统扔进一座枯井之内,过了几个月,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本想继续隐瞒下去,没想到官府突然介入,他们哪里敢隐瞒,就一五一十招供出来。横波小姐首级被从枯井之内起获。 李如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所笼罩,而操纵大网之人极为狠毒。他原本以为只要请出横波小姐,就可以洗雪自己钱府杀人灭门嫌疑,没曾想横波被杀,自己被人扔进了黄河,无论如何是洗不清了。 他正在纳闷,只听万知府喝了一声:“大胆案犯李如墨,竟然敢欺骗本府,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招的。” ; 第五章 黄雀在后 说完此话,万知府又从案头抽出一支签,扔到堂下,大喊一声:“给我用刑。” 霎时间上来四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将李如墨按倒在地上,撩起他的下衣,操起水火大棍,照着他的屁股,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一百棍之后,李如墨觉得眼冒金星,两条腿没有任何感觉。 李如墨大喊:“冤枉!冤枉!小人冤枉!知府老爷,您口口声声说小人杀了翰林府十八条人命,可有人证?老爷如果找不到证人,李如墨宁可自断舌头而死,你们谁也别想让我背上杀人灭门罪名。嘿嘿,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到找阎王爷告阴状,让你们遭到报应,一个个被厉鬼索命,不得好死。”李如墨一来兀自侥幸于圣物的无上威力,二来天生狠勇好斗,从来不愿臣服于任何人。万知府显然被激怒,他俊秀的脸上满是怒气,高声喝道:“死硬死硬,天生的贼骨头,毛坑里的臭石头。李如墨,血衣钢刀都在,还有何冤枉?我再问你一句,城南钱翰林府十八条人命灭门大案是不是你做的?” 李如墨道:“回老爷,那些钢刀血衣都不是小人的,灭门血案确实不是小人所为,小人着实冤枉。” 万知府将手里一只湖州狼毫一把折成两截,怒道:“李如墨,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今天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证人!”知府一声吆喝,只听一阵衣衫飘动,大堂里静悄悄的,李如墨只觉得鼻翼间一阵极奇异的暗香袭来,似麝非麝,勾人魂魄。 李如墨一看,一个自己生平未见的绝色美女出现在视野里,那女子冰肌玉骨,娇嫩如花,宜喜宜嗔嫩脸,眉如新月初描,杏眼似秋水横渡,含情脉脉的站在那里,美得淡雅绝俗,丝毫不带人间烟火,简直是凌波洛神,无可比拟。 李如墨一生摧花折柳,潜伏于高堂大户的内室,见过无数美女名媛,但眼前这个女人却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李如墨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地燥热起来,仅有的一点魂都被她勾走了,冰冷的心忽然掉入一个温暖的水中一点点融化。那女子跪在堂前,低头不语,李如墨见她身材婀娜多姿、玲珑起伏,心中直骂自己瞎了狗眼睛,西安城有这样的尤物,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与她比起来,自己以前风流孟浪玩过的女子只能称得上是残花野草,无一人能及得上她一分。 知府背后师爷手里摇着一把竹扇,踱步上前,拉长声调道:“红儿,你从实道来,钱翰林府十八口是如何死的?” 李如墨心里一动,这少女怎么起了一个这么平庸的名字?只听叫红儿的少女哭诉道:“小女子名叫红儿,是钱翰林家的丫鬟,自小服侍主母,名为主仆,情同母女,八月十五腊,是主母六十岁寿诞之日。” 她的声音如同秦岭山里的杜鹃一般好听,公堂之上没有其他半点别的杂音,所有人都在听着她的声音,享受着她的韵致,两旁的兵士也都瞪直了眼睛。 叶师爷道:“红儿,你快说与本案有关的案件情节,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他一反刚才的暴戾,声音里充满了温柔,似乎也为这个红儿的绝色所吸引。 红儿轻轻点头道:“是,大人。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月亮刚刚升上东天,这凶徒手持一把钢刀闯进钱府,想趁着办喜事来往人多之际图谋偷窃,无意间他闯到丫鬟小翠房中,看见小翠年轻貌美,意图**,小翠虽身单力薄,但性情刚烈,宁死也不让这恶贼得手,这恶贼抽出钢刀,架在小翠的脖子上威逼,小翠一心要寻死,便将脖子往刀刃上一抹。 “可怜……可怜小翠姑娘当场魂归西天、香消玉殒。这恶贼**未成,闹出一条人命,准备趁机逃走,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喊:‘抓贼呀,杀人啦,有人被杀了。’原来是另一个丫鬟小玉过来,正好看见暴徒作恶,她大声嚷嚷,当时院子里一片大乱,这恶贼怕暴露行踪,又挥刀杀了丫环小玉,然后这恶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刀一个,将翰林府之人一一害死。” 红儿讲到这里,已经是浑身颤动,抽泣不止,宛如雨打梨花。 万知府抬起头来,问道:“红儿,你既然说是面前恶贼杀死主人家十八口人,你又是如何躲过此劫侥幸逃脱的?说,如有半句假话,本府绝不轻饶。” 红儿道:“回老爷,奴家不敢。那天晚上晚上,小女子因为多喝了几杯水酒,正好闹肚子,那时正好在……这才躲过一死。”说道这里,她声音更加细小。万知府怒道:“大声说。公堂之上,人命关天,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红儿早已经羞红了脸,忸怩半天,方才小声道:“是,老爷!当时,奴家内急,想找个地方方便,但当时天色昏暗,于是,奴家便在花园里到处乱走,看见前面花木茂盛,于是就藏在里面小解。老天见怜,让奴家躲过了一死,但是,也让奴家看清了这恶贼的真面目。老爷,你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呀,要为翰林府满门十八口人命做主呀。”声细如蚊,女儿娇羞态十足。 李如墨没有去听那绝色女子蕊儿在说什么,只是在想:“他奶奶个熊,真要和这个女子睡上一觉,死了也值。” 万知府大喝一声:“红儿,你抬头起来,看一看公堂上这凶徒是不是去年八月十五晚上钱府十八条人命的真凶案犯?” 蕊儿抬起头来,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李如墨,看了片刻,怒道:“回老爷,就是他,看他贼头贼脑的样子,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 但是,李如墨却在一瞬间惊呆了,怎么会是她?一时间,他浑身发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万知府道:“红儿,你可要看仔细,钱翰林系皇亲贵胄,满门十八口灭门凶案,惊动朝廷,圣上龙颜大怒,下旨限期破案,你可不要胡乱做证。否则,弄出一个欺君妄上的大罪,你能承担得起吗?” 红儿道:“回老爷,小女子报仇心切,请老爷恕罪。这恶贼身材都与那晚凶手极为相似,相貌……那天晚上月影斑驳,那恶贼黑布蒙面,动作灵活,奴家不敢乱讲。但……也似乎差不多。”红儿一双眼睛始终绕着李如墨看个不停,虽然满眼怒火,但在李如墨看来,一切都不重要叶师爷沉吟了一下道:“红儿,你要好好看仔细,要是放纵了真凶,圣上怪罪下来,别说你,整个西安府衙也吃不了兜着走。” “回老爷,奴家不敢。”红儿站起来,走近李如墨,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光似乎扑朔迷离,又似乎下定决心,然后她跪下来道:“回老爷,那天晚上奴家看得不甚清楚。但是奴家记得…记得那个恶贼背上有一撮黑毛。” 师爷道:“你是从何得知他身体细节?快点说。” 红儿低声道:“回老爷,奴家记得非常清楚,恶贼**小翠之时,将自己的上半身脱得赤条条的,屋子里燃着红烛,是以奴家虽然站在院子里的花木丛中,但是依然很清楚看得见恶贼背上的一撮黑毛,丑陋无比。现在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宛如昨日,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 万知府仰头哈哈大笑,道:“李如墨呀李如墨,你伶牙利齿,狗嘴钢牙,这次我看你如何狡辩?衙役们,将这个恶贼的上衣扒掉,看这个贼骨头还有什么话说。” 李如墨心中偷偷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背上绝对不会有一撮黑毛,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他从小就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后来无意间练成武功,作奸犯科,锦衣玉食,多次去泡堂子,多次去嫖宿姑娘,从未听过有人说起自己在背上长黑毛。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三下五除二将李如墨的上衣扒了个精光,然后将他瘦骨嶙峋的后背对着万知府,公堂上所有的人包括万知府、叶师爷和红儿,都一齐向他的后背望去,大堂上一时安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几乎一齐冒出了愤怒的火光,李如墨却是如坠冰窖,他的背上确实有一撮黑毛,和红儿所说的一模一样。 万知府冷笑两声,大怒道:“无耻恶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李如墨一脸迷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设计下这么周密的圈套让自己钻呢?自己虽然作恶多端,但也没有必要费这么的心血来陷害自己。此时,他觉得自己十二分的沮丧,十二分的愤怒,十二分的冤枉,他内心的凶狠狂勇之劲爆发出来,他宁可让知府下令将自己拉去刑场一刀杀了,也不愿莫名其妙地承担杀死皇亲国戚的罪名。,他全身温温痒痒的很舒服。 ; 第六章 蛇神庙内 李如墨双手伏地,想挺立而起,但是双腿血肉模糊,已经站不起来,他连续几次试了几次,都是中途摔倒,他索性趴在地上,大声喊道:“皇天在上,我李如墨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钱府之事一千个一万个是有奸人设计陷害草民,我绝不会服气绝不会认账,你们若要贪赃枉法一意孤行判我有罪,我李如墨宁可自杀而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哈哈!”他仰天狂笑,嘴里全部都是鲜血,神态甚是悲壮和恐怖。 万知府有些错愕,随即怒道:“无耻贼子,不愧是茅坑里的石头,人证物证俱在,你依然贼硬贼硬,难道本府就怕了你吗?来人呀,给本府大刑伺候!” 一帮兵士操起手中的大棍将李如墨围了起来,准备动手。 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一个洪钟般嗓子道:“万大人,这个案子关系巨大,以目前证据认定李如墨为杀人真凶,为时过早,还望大人三思而定夺。”声音未落,当下走进一个汉子,身材高大,腰挂长刀,一双眼睛冷峻严厉,却满脸沧桑之色。 万知府一见来人,愣了一下,不悦道:“李捕头,你不要忘记,你因为秦王府失窃兵符一事,被上司免职,已经不再是西安城的捕头,这事就不要过问了。” 李如墨心里一喜,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来人乃是西安城总捕头九指搜魂李清风,号称九指搜魂,是大大有名的神捕。 李清风朗声道:“回大人,我李清风虽然不再是西安城的总捕头,但西安衙门的许多弟兄都在为这件案子操心劳累。依在下看,一来此案疑点太多,目前尚无确凿真凶;二来此案关系重大,钱府十八条人命,属于通天大案,属下觉得这样的灭门大案,必须要办成铁案,抓住真凶,审理得清清楚楚,才能给圣上和朝廷一个交代,才能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万知府不悦道:“钱府突遭巨变,我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只是,钱府丫鬟红儿是唯一的活口,也是唯一的在场证人,她一口咬定是李如墨意图**杀人,难道还会有假吗?” 李清风抱拳道:“秉大人,属下最近听到一些民间传言,有不少歹人潜入西安,趁机浑水摸鱼,作奸犯科,也许是他们杀人劫掠,栽赃陷害李如墨。总之,属下觉得案情复杂,关系重大,还望大人明鉴。” 万知府沉吟道:“我也想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再行结案,只是上面催促厉害,圣上甚为关注。”一直不动声色的师爷向李清风做了一个禁声不语的手势,轻轻将嘴巴靠近万知府的耳朵边低声说道:“老爷,李捕头言之有理,此案是钦定大案,圣上甚为关注,这李如墨先不能用刑,此人如此强硬斗狠,只怕用刑过度,此贼嚼舌而死,没有口供,而且背后的诸多疑点无法搞明,对上无法交差,不如暂且将他收入大牢,再行侦缉罪证。此案长安城关注甚广,坊间议论纷纷,须办成铁案,否则将来圣上怪罪下来,恐怕对大人有诸多不利。”虽然叶师爷声音细微,但是李如墨内力甚强,倒听得清清楚楚。 万知府双目四处乱转,显然在斟酌这里面的玄机,随即他一拍惊堂木,喝道:“李如墨身犯重罪,论律当诛九族,只是此案关系重大,尚有同伙未曾归案,部分罪证还需搞得一清二楚,暂且将李如墨收监。” 红儿低声哭道:“万大人,你可要为奴家做主,这个恶贼不死,奴家也无法活了。” 万知府沉吟道:“红儿,你意欲为钱家报仇,其情可谅,其心可嘉,但是本府何尝不想早日抓住凶犯,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又可以告慰钱翰林在天之灵。只是李如墨死不认罪,也许真凶另有他人,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府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衙役们,将李如墨押入深牢严加看管,不得有失。红儿,本府念你举目无亲又有奇冤在身,就暂且居住在本府客舍之内,随时准备上堂作证。退堂。” 一声吆喝,万知府走进后堂,下去的时候,他脚步踉跄,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看来漫长的堂审,对万知府而言的确闹心累人。但李如墨却莫名其妙地觉得他的眼神里在掩饰着什么,万知府的目光很深很毒又似乎很淡很空,李如墨几十年看破人情冷暖,练就一双慧眼,觉得他怪异变换的目光背后隐藏着残忍与暴虐。 李如墨琵琶骨被锁,行同废人,他心想一旦自己卸去这厉鬼一般的诅咒,恢复昔日功力,这里牢房围墙再高十倍,人手再多几百几千也别想拦住他。想到这里,李如墨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盼望着知府大人赶紧将真正的钦命灭门凶手缉拿归案,自己才能脱离苦海,继续享受花花绿绿的锦绣日子。李如墨在黑水大牢的石室之中烦躁无比,心神不宁,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一生命运奇诡,如波浪一般有浪花,更有潜藏的漩涡陷阱,他心本善良,并非天生恶人,但命运捉弄,他却走上杀人夺命之路,虽算不上恶贯满盈,却也是作恶多端,他也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恶有恶报,迟早有一天不是为仇人所杀,就是被老天诅咒而亡。 他想到外面的尘世间,人性黑暗,残忍寡情,善恶颠倒,大多数都是忙忙碌碌一生,不是死于贫穷饥饿、生老病痛,就是死于刀枪之下,牢狱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安享长命百岁之福,终老床帏之上?人生原本短暂,自己一生快意恩仇,已经足矣。 但城南钱府十八口灭门血案确实不是自己所为,但此事前后想来,到底是什么人犯下这等谋逆大罪,而且处心积虑要陷害自己?另外他们到底是如何才步步将自己陷入到这早已经布置好的口袋?这些血腥诡异却曲折离奇的冤情死前若不洗雪,自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尤其是红儿,她面貌如此美丽,她的一举一动,更像一个人,一个他心目中的女神,但红儿却不是那个人,她与自己以前素不相识,又怎么会来到此铁心举证自己?他觉得世事如棋,不可琢磨。 到了晚间,一切都归于沉寂,他躺在石板之上,想起去年冬夜那个奇怪的际遇,觉得心手发热,一时不能自已。那个冬天,是他有记忆里的最严寒最饥饿的冬天,大雪他贫病交加,满身伤痛,三天没有吃一口饭,终于倒在城南饮马集的路口,他衣衫褴褛,一身恶臭,路人之人都是鄙视憎恶的目光,到了夜间,不时有野狗过来撕咬,远处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睛,他知道,那是野狼,在期待着一顿美食,就等着他咽气或者还未等他咽气,它就会扑过来,将他瘦骨嶙峋的躯体撕破吞下。 从他生下来,爹娘屈死,只剩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如同一颗尘埃一般,根本就无人知道他的存在,感觉他的喜怒哀乐;他也很乖,很善良,从不与人动手打架或者算计他人,只是看着别人的目光卑微地活着。 大雪纷纷扬扬,渐渐将他覆盖,他叫天天不应,感觉到死神的手,在勒紧自己脖子。他就要死了,明天大雪过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他只是这个苦难世间蝼蚁一般的匆匆过客。就在这时,天地混沌一片的雪地里缓缓走过来一个白衣少女,她的面容那么娇美明丽,她的笑容那么圣洁无暇,她伸出善良温柔的双手,如同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般,赐给他棉衣和食物,将他从地狱门口救活,甚至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枚银钗交给他,让他变卖成银子好好过下去,这白衣少女给了他希望,从此他再也不杀穿白色衣服之人。 那枚银钗,他自然舍不得去卖,他一直将银钗揣在怀里,每当他想起那白衣少女之时,他就会将银钗拿出来细细看着。可是,在他被稀里糊涂抓进大牢的那个晚上,那枚寄托着他无尽相思的银钗就此不见了踪迹。 他看见红儿的一刹那间,他还以为遇见了那个白衣少女,但两人相貌虽然相似,但那白衣少女纯洁如仙,轻柔如水,而红儿则是低声下气,优柔寡断,他在心里并没有怪罪红儿一丝一毫,很大程度上就因为她与白衣少女有几分相似。他浑身越来越冷,知道夜色已深,四周如死一般沉寂,地狱里隐隐约约惨叫哀求生逐步响起,知府衙门将自己关了几个月,突然放出去过堂,审问一次,又搁浅下来,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境地,一旦迟迟抓不住真凶,或者西安知府衙门顶不住压力,就会不顾自己没有招供的事实,而是编造证词,成具上报京师,皇帝朱笔批下,自己为钦命要犯,擅杀朝廷命官、皇亲国戚,按照大明朝的律令,定当凌迟处死。 ; 第七章 千毒破心 李如墨身在江湖,自然知道凌迟处死的惨烈,那就是将犯人割上上千刀、上万刀,三天三夜,犯人哀号而死,犯人家属有给刽子手行贿的,刽子手就会手上加力,让犯人早日脱离苦海,及早超度。所有人都会围观这个灭门凶手,也许那个白衣少女也会去观看,她会为自己哭泣吗?或者她会说自己瞎了眼,在雪夜救助了一个铁血无情的垃圾,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也许,红儿也会观看,她会拿了自己的身上割下的肉去祭奠钱府一家,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若在以前,他绝对会用自己一死,结束自己如蝼蚁一般屈辱的生活,在地狱里重新开始新生。 但他看见红儿的一刹那,他想起了白衣少女,想起她清纯如水的眼神,自己绝不能为恶人顶缸屈辱而死,他忽然间有了强烈的求生念头。 他虽然出身微尘,混迹草莽,但禀赋异于常人,聪明机智过人,以前都是深藏不露。他将今日公堂之上情节细细捋了一遍,隐隐约约觉得敌人精心布设的奸谋露出一个破绽,如同无数繁复杂乱的丝线几乎要露出一个隐藏的线头,但当他要细细思量之时,突然觉得头昏眼花,头脑里飘飘洒洒地出现许多怪异的东西,牛头马面,大蟒怪兽,蛤蟆蝎子,八王鱼虾,让他双手发抖,无法稳定心神,他全身焦躁万分,好不容易悟出的蛛丝马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破解。他抬起左手,咬了一口,很疼很疼。一直到他疲惫不堪昏昏欲睡,那头疼欲裂感觉才渐渐减轻。一天又一天,李如墨被每晚如期而至的噩梦折腾得异常烦躁,他虽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但是这种漫漫无期的煎熬,让他宛如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的心情也愈来愈暴躁。 他突然想到,江湖上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圣物会不会改变自己的处境呢?若自己祭出那个神奇的东西,会不会就可以活着离开这十八层地狱阎王殿? 他又摇摇头,自己先前被牛头马面索命,宁可咬烂舌头去死,也没有透露圣物的消息,又怎么会贪生怕死呢?难道……难道是自己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模模糊糊的爱不成? 往事无法回首,生死离别,恩怨情仇,翻腾起伏。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佛祖座前的结网蜘蛛,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并痛下决心,今后不再干伤天害理之事,浴火重生,才能对得起绿衣少女的知遇之恩。 但自己悲伤的命运仿佛跟他来个大玩笑,他没有作案,却莫名其妙地被卷入钱尚书灭门大案,真是让人感叹。也许,自己一直作恶,还不会有如此结局,难道行善就会有恶报吗?或者善恶不分,本就是这乱世的血腥常理,谁让自己自作多情去行善,才带来今日之身陷囫囵?他脑子里一会儿恶一会儿善,变幻莫测,连他自己也把持不住。 但他琢磨半天思前想后之后,还是决定继续保守圣物秘密,大不了一死了之,谁也别想得到圣物,只是,将这个秘密带入地狱有些可惜。这天午夜,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正灵魂出窍,漫游天际,忽然感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石板床前,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几个月来,他的囚室里除了勾魂使者及牛头马面索命以外,从未见过半个外人,连狱卒都从未进来过。 他抬头看时,借着外面甬道里微弱的光线,他发现床前之人全身黑衣,身材瘦小,黑布蒙面,可脸型似乎有些眼熟。 他刚要说话,黑衣人一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拉下了脸上的蒙面,李如墨依稀识得眼前之人就是每日一次给自己送饭的狱卒,那个天聋地哑的老人。李如墨心里奇怪,这个老狱卒为什么会蒙着面进入囚室? 老狱卒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李老弟,看你这几日烦躁异常,在下才冒死进来,陪你说几句话,解解闷。”李如墨心中的惊讶更是到了极点,自从几个月前进到囚室,这老狱卒从未说过一句话,任凭自己如何叫骂,他都是无动于衷,自己一直以为老狱卒是个天聋地哑之人,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说话,而且口齿伶俐。 老狱卒仿佛看见李如墨内心的疑虑,紧接着道:“李老弟,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说话?我告诉老弟,这是我入公门吃这碗饭二十年第一次讲话。”李如墨更觉得匪夷所思。 老狱卒叹口气,道:“三十年前,我和你差不多一样的年龄,因为家里贫穷才进入这地底深窟当差。哎,整整三十年,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听过太多的人间冤屈,经历了无数的生杀预夺,说句心里话,经年累月呆在这下面,我都已经老糊涂了,一不留神,还以为自己生活在阴曹地府里。” 李如墨听眼前此人竟然在阴曹地府呆了二十年,一定对这里的情形极为熟悉,当即道:“老先生久居这黑水大牢,应该对这里了如指掌,这里真是江湖上传言的西安城下数百丈幽深地底的阴曹地府吗?” 老狱卒轻轻摆摆手,道:“唉,一言难尽,不说也好,不说也好。” 李如墨见老狱卒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顾忌,急忙道:“老先生,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十条命只剩半条命了,这下面的情况我知道了也只当消遣,绝对没有机会泄露上去的。”然后又连忙作揖。 老狱卒摇摇头道:“李老弟,这下面杀气太重,妖孽滋生,来下面当差戒律极严,每个人都发过毒誓,谁泄露了这下面的秘密,谁就会受到天谴,天打五雷劈,断子绝孙,灾难无穷!” 李如墨听到这黑水大牢的规矩如此严酷,诅咒如此恶毒,也不禁心中发怵,但此刻身陷地下大牢,命悬一线,却也想知道这黑水城大牢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老狱卒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看李如墨的面相,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光亮,他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喜色,他低声道:“李老弟,以在下当差三十年的经验来看,老弟应该是被冤枉的,罪不至死,要洗雪冤屈、逃出生天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老狱卒这么一说,李如墨忽然觉得黑暗中冒出了一丝希望,他一把抓住了老狱卒的手,几乎是大声说道:“前辈救我,前辈救我,在下的的确确是被冤枉的。” 老狱卒四顾左右,四周空无一人,他又走到囚室门口,朝外面仔细察看一会儿,这才回到囚室,朝李如墨抱拳道:“在下姓贾,名雪,若李老弟不嫌弃,叫我一声贾大哥即可。” 李如墨几乎没有迟疑地喊道:“贾大哥,小弟高攀了。对了,贾大哥,小弟我确实是被人冤枉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出去!” 贾雪微微冷笑道:“嘿嘿,你是被冤枉的?!五百年来,难道冤死在这下面的的人还少吗?”他见李如墨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老弟信得过大哥,就请将八月十五晚上发生的事端仔仔细细说一遍,看大哥能否帮老弟找到一丝破解的法子。” 李如墨大喜过望,于是将自己在八月十五那晚的情况详细地向贾雪陈述了一遍。贾雪一边听,一边不时地捋着自己稀疏的胡须。 李如墨无非将公堂上说给知府大人的情形向贾雪重复了一遍,隐瞒了自己以前所犯过的诸多罪恶,他要让贾雪相信,自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与钱府灭门大案没有一丝瓜葛,是无缘无故被抓到这里来的。当然,他更隐瞒了自己无意间从紫衣老者身上捡到羊皮小册子和玉匣一事。 贾雪仔细听完李如墨的陈述,捻着自己的胡须,沉吟许久,他一跺脚,道:“李老弟,他们设计的奸谋真是毒辣,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李如墨一头雾水道:“贾大哥,谁设计的奸谋?他们,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 贾雪又沉思良久,悄声道:“这是一个惊天大奸谋无疑,但大哥也未搞清到底是何人精心布置这样一个陷阱?他们要置你于死地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李老弟,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有什么仇家没有?”李如墨至此才明白,自己这么身陷地底牢笼,并非西安知府衙门捉错人,而是有人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他更是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自己,自己以前作案的时候都是蒙面,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但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对手实在是太厉害太高明,设计将自己灌醉后,五花大绑捉拿进深牢大狱,用铁链锁住琵琶骨,随后展开了一系列周密的行动,包括杀死钱府满门十八口,杀死横波小姐,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们甚至伪造了自己背上的一撮黑毛,显然是处心积虑。目前所有的一切对自己非常不利,自己纵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难道……难道是那个被自己所杀的乞丐头子死后复仇不成?听说此人耳目甚多,交际广泛,他有一个义弟,功夫甚是厉害,难道是这个义弟操纵着一切?可是,他又如何能买通西安知府衙门,将自己牢牢地钉在这地底大牢?” ; 第八章 蝶舞飞扬 李如墨反复思忖,不得要领,而眼前这个贾雪,终究是初次认识,对其背景不甚了解,所以他也有意隐瞒了许多往事。 贾雪见李如墨欲言又止,知道他不愿和盘托出所有隐私,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勉强。这时,只听走廊里一阵阵阴风吹进囚室,仿佛厉鬼惨叫一样,呜呜直响,贾雪的脸色忽然变得甚为难看,贾雪又一次走到门口,朝外面细细察看,然后走到李如墨身旁,低声道:“李老弟,他们设计的奸谋有四个破绽,四个大大的破绽。” 李如墨一头雾水,道:“四个破绽!什么破绽?贾大哥,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小弟愿听大哥明言。” 贾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如墨,满脸严肃,道:“李老弟,这伙人心思周密,手段凶残,目的就是要值你于死地。但是,所谓百密一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第一个破绽就是,他们诬陷你在八月十五杀死钱翰林一家十八条人命,应该是将你从杀人现场抓获,但是,你却是在‘秦娃馆’斗酒买欢时被他们所抓,按照常理,一个人就是再凶残,杀了那么多人,还跑到秦娃馆去斗酒买欢,而且全身赤裸,毫不顾忌,世间有这样冷酷无情残忍的凶手吗?我觉得老弟你不是这样的人,这显然有悖常理,但他们为什么还要抓你呢?这是本案第一个破绽。” 李如墨觉得贾雪分析很有道理,不愧是多年在公门混饭吃,对这些疑难杂症自有独到见解,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破绽呢?不禁对贾雪肃然起敬。 贾雪在囚室里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又道:“这第二个破绽,就是窑姐横波小姐之死。” 李如墨一愣,辩解道:“横波小姐之死?她肯定是被人所杀,但绝对不是被我所杀。” 贾雪微微一笑,道:“对,横波小姐的死明显就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转移视线。李老弟,你想想,假如你是杀人凶手,你怎么会多此一举,先去狎妓再去杀她呢?岂不是让秦娃馆的人都知道你是凶手?这从常理上也无法解释清楚。” 李如墨恍然大悟,道:“大哥说得极是。除非我和她有深仇大恨,否则我不会无缘无故将她卷进来多杀一条人命,多此一举。” 贾雪背着手,在囚室里继续走来走去,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停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向囚室外面看了一眼,仿佛怕有人偷听似的,确认外面无人,他才走到李如墨身旁,低声道:“第三个破绽,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破绽,就是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据你自己所说,你当时在‘秦娃馆’被人用酒灌醉,到底是什么人灌醉了你?到底又是什么人通知官府衙门去抓你?我推算,找到这个关键人物,离真正的凶手就不远了。” 李如墨恍然大悟,他一直对自己酒醉之际被抓入大牢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听贾雪这么一说,明白是有人苦心孤诣要置自己于死地,急忙道:“贾大哥聪颖机智,小弟望尘莫及。大哥,你一定要救我,我是冤枉的。官府指认的罪名我可是一件也没有干过。你一定要帮我洗雪冤屈。” 贾雪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别急,别急,李老弟,还有一个破绽,一个最大的破绽……” 李如墨也是一阵高兴,颤声道:“还有什么破绽……到底是什么破绽?” 贾雪低着头,一边沉思一边在囚室里走来走去,忽然,他停下脚步,嘿嘿冷笑几声,道:“是……对,这个破绽也是他们最歹毒的地方,他们既然知悉你在秦娃馆喝酒嫖妓,而且被灌得酩酊大醉,衙门来抓人,只需一根麻绳铁链足矣,绝对用不着特制铁链穿透你的琵琶骨?” 李如墨想起自从进入阴曹地府以来,就被人用铁索锁住琵琶骨,一身武功无法施展,难道对手已经暗中知道自己身负绝世武功?以前,他也想到这个环节,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可终究没有想到为何如此,嘴里不由自主地高声道:“他们为啥要如此待我?如此折磨我?” 但他忽然有一丝警觉,这贾雪贾大哥第一次与自己照面,为啥要帮自己破解这么多的破绽?他在心里钦佩贾雪同时,心里也留了一个心眼,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贾雪见李如墨脸色变幻不已,说话吞吞吐吐,脸色微微一变,叹息道:“李老弟,你肯定怀疑,大哥我一直在地牢下面给死囚送饭,天聋地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消息?大哥虽然没有参加衙门的堂审,但是老弟不要忘了,大哥在这下面当差三十年,知府衙门许多人都是我的老部下,大家彼此混在一起,你帮我,我帮你,互通曲款,这些细节情状怎么能够瞒过我呢?” 李如墨被贾雪说中心思,脸色微变,但囚室之内光线昏暗,贾雪并未留心,李如墨内心稍安,他这才明白衙门里的人事错综复杂,互通信息,共同进退,自然瞒不过心思缜密的贾雪。 贾雪仿佛也陷入久久的沉思,试图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又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寻出蛛丝马迹来。李如墨看着沉思不语的贾雪,知道他对自己冤狱一事很是上心,心里感激,心想将来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于他,但此刻自己身陷囫囵,并不知道能否看见上面的阳光,心里抑郁不平,轻声问道:“贾大哥,难道这里真是传言中的阴曹地府、龙潭虎穴吗?怎么外面没有一个人说起这里情形?” 贾雪叹道:“每一个送到这里的死囚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一开始都不想承认这里是西安府最残酷的阴曹地府,但无论如何努力挣扎,结局都是一样,就下来的每一个死囚都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且没有一个死囚能够留下全尸,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还是谋图造反的书生,最终都在这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你说,这样的深牢大狱与龙潭虎穴何异?与阴曹地府何异?人死了,自然不会复生,不会复生,又怎么会说出这里的秘密?”贾雪说到最后,语音低沉,似乎也是无能为力。 李如墨心中惊悸不已,但更多还是哀叹,不知有多少人屈死这里,也许他们的家人还在没日没夜地思念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阴曹地府的孤魂野鬼,连一缕头发也留不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些死囚死于非命,他们的尸体又是如何处置的?难不成都喂了野兽妖怪?” 贾雪一愣,微微点头,道:“李老弟,你知道的确实不少,连野兽妖怪之事也知道,嘿嘿,真是不简单。他们活着在阴曹地府接受酷刑,死后被扔进地牢下面的黑水河,成了大蟒蛇的腹中美食。不过,李老弟,这些神鬼之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一旦泄露天机,会遭天谴,难逃杀身之祸!” 李如墨心中更是一惊,道:“贾大哥,大蟒蛇到底怎么回事?”他自小最怕蛇,每每看到花花绿绿的毒蛇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若是大蟒蛇,岂不是更加恐怖? 贾雪却忽然转身,道:“李老弟,这是天机,绝对不可泄露。好了,大哥在这里待太久了,怕他人起疑,我要赶紧出去。”李如墨想挽留他,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拉着贾雪的手,不愿意放开,这是他来到囚室数月之久,唯一和他说这么多话的人。 贾雪悄悄地出了囚室,厚厚的大石门又密密地从外面关上了,囚室里顿时一片黑暗,四周隐隐约约传来酷刑谑杀的惨烈叫声,李如墨来回走动,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感到双腿无力,腹中一阵发饿,便躺在冰凉的石床上,将贾雪和自己的谈话细细地过滤了一遍,心里却是疑团丛生,他到底是什么人?真是这里的老狱卒吗?他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是为了让自己花巨资买一条命吗?也许他在这下面当差没什么油水,找机会弄点钱也极为正常,只是他身份神秘,行动诡秘,自己对他没有任何了解,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接下来的几日,送饭的另换了一人,也从不理他,似乎天聋地哑一般,只是将冰凉的窝头从石门上的小孔扔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李如墨更加焦躁异常,他不停地在石室之内狂乱散步,似乎在企盼着什么,难道是企盼着贾大哥能将自己从这里解救出去吗?他似乎又不是十分相信贾大哥有这个本领。一时间心里乱如麻草,上下起伏,了无定处。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守卫的狱卒将他带出去鞭打一顿,骂他一顿,那样也比这样不死不活要好。 ; 第九章 磨铁 到了第七日的晚间,李如墨正躺在石板之上胡乱寻思,忽听旁边脚步声响,李如墨回头一看,贾雪已然站在他的身边,背上一个黑色的包袱,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李如墨连忙站起身,问道:“贾大哥,有什么消息没有?” 贾雪叹了口气,脸色甚是冷竣。 李如墨心里格蹬一下,难道情形竟然不妙?或者胡大哥出去没有寻访到任何杀人真凶的线索? 贾雪也不说话,坐在石床之上,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一股酒香溢了出来,李如墨心中奇怪,只见贾雪打开包袱,从里面拿了一坛酒与不少牛肉鸡鸭之类。 李如墨虽然没有得到宽心的消息,可是他多日未知酒肉之味,早已经馋得口水直流,却不知道贾雪在搞什么名堂。 李如墨见贾雪看着这些酒肉一言不发,似乎甚是郁闷,当即笑道:“贾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难得大哥有这么好的心情?” 贾雪又是长长叹口气,缓缓道:“不瞒李老弟说,这次为兄出去打探情况,却甚为不妙。” 李如墨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杀人真凶依然没有消息?” 贾雪道:“这件事为兄也是极为奇怪,钱翰林家惨遭灭门血案,可是至今毫无消息,为兄在西安城的大街小巷、寺庙赌场多加查访,更无一丝线索,与平常大大不同,真是奇怪!” 李如墨道:“肯定是敌人布置严密,计划周详,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贾雪摇摇头道:“敌人果真凶残狡猾异常。唉,一切都是天命。李老弟,为兄劝你想开点,能吃就吃,能喝就喝,不必太在意了,说不准过几天想吃都没机会了。”说完,眼里流出两滴眼泪。 李如墨心中一沉,难道自己末日来临了?当即问道:“贾大哥,难道西安府近日有杀人处决行动?” 贾雪道:“唉,此事大哥原本不想告诉老弟,只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听说翰林府灭门大案朝廷相追甚急,西安府衙门近日就要上报卷宗,判你个凌迟处死,以儆效尤。老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兄今日也是来为老弟压压惊,咱们兄弟好好喝一场,管他狗知府如何判决。” 说完,贾雪给两个杯子都斟满酒,自己先行拿起一个,一饮而尽。李如墨心中难受,但也不愿意在贾大哥面前露怯,也是一仰头喝了一杯。 但是李如墨始终牢记言多必失的古训,尽量作到不动声色,他与贾雪只是第二次谋面,虽然他热情异常,但是江湖险恶,还是谨慎为好。 两个人边吃边喝,边喝边聊,渐渐地话就多了起来。李如墨道:“贾大哥,今天你我兄弟二人喝酒言欢,甚为投缘,小弟知道身犯重罪,不好斡旋,但是小弟还想知道难道果真就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贾雪喝了一杯酒,道:“此事甚为复杂,敌人计谋严密,现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李如墨想起了上一次贾雪所分析的案情,不禁问道:“大哥,你上次说我这个案子疑点太多,难道知府大人都不曾过问?” 贾雪道:“知府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么多的细节,你没听说过无府不成衙吗?这件案子自始至终都是听命于师爷的,只要师爷点点头,应该是可以延缓的。” 李如墨奇道:“堂堂一个知府,怎么会听命于小小的师爷?” 贾雪嘘了一下道:“老弟,你有所不知,知府大人都是读书做官之人,满脑子的圣贤书,如何知道官场的尔虞我诈,如何知道银子是怎么来的?搞的得最清楚的就是知府衙门里的师爷,而且师爷中以西安衙门的师爷最为狠毒,最为强悍,西安城做官经商可以不知知府万大人,但没人不敢不识师爷。” 李如墨想起自己在公堂上受审的情形,师爷确实是狂傲自大,而万知府则是唯唯诺诺,没有什么主见,也真印证了奴强欺主的古语。 李如墨心中也自在寻思,自己身陷囫囵,难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爷,他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不成? 贾雪见李如墨在沉思不语,问道:“老弟在想什么呢?”李如墨叹道:“小弟我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死就死了,没有任何遗憾,只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贾雪沉思片刻道:“李老弟,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大哥也只能祝你早日进入极乐世界,早日托生,进入轮回,下辈子大富大贵。唉,如果九天飞狐重生,也许可以解开这个谜团,还你一个清白。” 李如墨手里筷子差点掉下,他奇道:“九天飞狐?江湖上真有此人?” 贾雪叹口气,道:“九天飞狐是古往今来第一等的豪侠仗义的大英雄,上天入地,遨游九天,无所不能,无往不利。可惜,听说年纪轻轻隐居荒山古刹,因为躲避一个极厉害的对手,也不愿抛头露面,着实让人扼腕。”李如墨混迹草莽之时曾听说过九天飞狐的名头,可惜离自己甚为遥远,自己从来也没有见到过九天飞狐的真实面目,还以为是江湖传说。但是此刻听贾雪说起九天飞狐的神奇,禁不住异常神往。 李如墨道:“九天飞狐如此厉害,又怎么会有极厉害对手?” 贾雪道:“据说他的对手名叫白面阎罗,此人冷血残忍,以前在江湖之上谁都不知道,此人竟然得到炼月教上辈高手的秘籍,这几年隐身荒山古刹苦练武功,练成了失传多年的幽冥鬼指,不久前刚刚出道,大开杀戒,震惊江湖,更加上此人拥有武林第一奇毒九尸九蛊丸,更是杀伐决断,连九天飞狐也极为忌惮。” 李如墨哀叹道:“贾大哥,九天飞狐已经归隐,再提他也都是枉然。”他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贾雪道:“对了,李老弟,九天飞狐已经归隐江湖,这事真是奇怪。对了,……为兄想起来,即就是没有他们,但只要有一个宝贝,照样可以解开目前的谜团,让你脱离藩篱,远走高飞。” 李如墨心里猛地一颤,奇道:“宝贝?到底是什么宝贝?” 贾雪哈哈一笑道:“李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宝贝谁也没有见过,据说原本保存在朝廷的大内深宫,不久前流失到江湖,无数人为他而死……李老弟算了,这宝贝谁也没有见过,也许根本不存在,说了也是白搭。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如墨想起自己数日前曾被阎王爷帐下的勾魂使者与牛头马面追命,被西安知府衙门打入死牢,但最终却绝处逢生,其间曲折繁复外人难以置信,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什么,难道冥冥之中这个宝贝与自己有缘,但是他不愿意与贾雪说这么多,淡淡道:“宝贝果真如此厉害?” 贾雪仰头望着牢房之顶,羡慕道:“如果老弟有宝贝相助,岂但从阴曹地府脱身,以后更是位极人臣,富贵无比。唉,怎么看老弟都不像是有宝贝之人,但为什么能几次化险为夷,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如墨故意叹气道:“我李如墨烂命一条,怎么会有宝贝相助?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 贾雪摇摇头,自己解嘲道:“是呀,你一个江洋大盗,被关进阴曹地府的死囚,又怎么能有宝贝?你即就是有宝贝,到了此刻,也无法使用,宝贝发挥不了作用,也是白搭。算了,算了,就当大哥酒后吐真言,宝贝一事不得再提,否则就会有报应来临,死无葬身之地。看来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弟能否躲过此劫,只怕就看……唉,算了……”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如墨肩膀,缓缓走出了牢门。 又过了七天,忽然囚室里破天荒地来了两个衙役,他们一看见李如墨就拱手道:“李大哥,恭喜你,西安翰林府十八口灭门血案的真凶已经抓到,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真是苍天有眼,大哥,您这可是数百年第一人呀。” 李如墨早就已经麻木了,苦笑道:“如果真能够出去,我一定请两位老哥哥好好地喝一杯。”两个衙役一边口中道谢,一边提了李如墨,走过漫长的阴森甬道,穿过一道水门,一道火门,上了不知多少台阶,李如墨眼前一亮,三人已经来到知府大堂。李如墨进了知府大堂的那一刻,心跳加速,因为红儿正站在旁边,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跪在大堂正前,高高朝堂上依然是万知府及一干虎狼衙役,鲜衣怒马,脸带杀气。 万知府见相关涉案人员已经带到,大喝一声:“大胆李七,快点将你八月十五在城南钱翰林府所犯的罪行从实招来,否则,这西安城深牢大狱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 第十章 湖海散人 李七一开始还嘴硬,但是万知府几个重刑下来,李七就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终于受刑不过,招认那天晚上因为喝酒过量,到城南去玩耍,看见钱翰林府家办喜事,就想到里边浑水摸鱼,他偷偷摸摸来到了后院,正好看见丫鬟小翠美丽非凡,他淫念大炽,意图**,没想道小翠刚烈异常,李七失手将她杀死,正巧被他人看见,惊动了府内诸人,他恶念顿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翰林府十八口全部杀死,制造了轰动一时的灭门大案。 杀人之后,李七害怕受到朝廷严惩,所以一路越过山海关,跑到辽东,因为那里是满清的治下,大明朝廷鞭长莫及。但李七自己则因为舍不得西安城一个刚搭上的姘头,几个月过去,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就回到西安城探听消息,刚一进城门,就被埋伏在贩夫走卒之间的暗探捕获。李如墨见李七确实和自己身材面貌有些相象,但是骨头却比自己软多了。 红儿大叫一声:“就是你这个狗贼,我和你拼命。”扑了上去,两个衙役将她拖开,红儿惨笑道:“大人、夫人、小姐,红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之后,身子一软,倒在堂前,脸上却满是泪水。万知府把惊堂木重重一拍,高声喝道:“钱家灭门血案真凶已经抓到,本府判贼人李七一个凌迟处死,尽快形成卷宗上报朝廷。李如墨属于冤屈,原本早日放回,但因李七盗窃钱家金银珠宝尚未归案,差遣李清风秘密寻找。李如墨尚仍需在牢中羁押数日,作为人证,红儿也出堂作证完毕,本该遣回钱府,但钱府已经无人,红儿暂且居住于本府客舍之内,退堂!”惊堂木一拍,万知府退入后堂。 李如墨嫌疑初步解除,衙役将他押在西安西门外一个普通的牢房,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朵朵,听着远处的鸡鸣狗吠,一切都那么亲切,这里与自己前几个月所居住的地牢深处相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他无缘无故遭受数月牢狱之苦,今日始得解脱,禁不住感慨万千,世间万苦人最苦,世间万恶人最恶,世间万难人最难,自己已然全部尝过,一旦自由,必将大开杀戒,将一切都挽回来。 但他奇怪,以李七那个怂样,确实不像是绝人门户杀死官府的江洋大盗,但此人在朝堂之上已经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啥都认领了。 他在监舍里可以自由走来走去,每日里有人送来吃喝,却鼻子间总有淡淡的香味,让他难以忘怀。 但有两件事让他怀疑,一是自己已经解除了铁索穿琵琶骨之苦,怎么武功内力没有一丝恢复?二是每到晚上,他依然会昏昏沉沉,烦躁无比,自己原本以为是阴曹地府的鬼魂作祟,现在看却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天晚上,李如墨正在想红儿到底是谁,为何与白衣少女如此相像,忽然,贾雪已然来到自己房间,李如墨虽不知此人到底在自己解除牢狱之苦上出了多少力,但他一直尽心竭力地帮助自己,心中还是十分感激。 贾雪四处张望,极为神秘地说道:“老弟是否信任大哥?”话声诚恳已极。李如墨此时心中,确是苦厌江湖上人心的险恶,极盼能够找到一个真正能够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一生更无他求,缓缓点了点头。 贾雪朝李如墨拱手道:“最近几日,为兄一直在思考,这次老弟突然之间逢凶化吉,能够安然离开西安城的阴曹大狱,成为数百年来第一人,为兄觉得甚为奇怪,难道有什么贵人在暗中帮助老弟?如果真是如此,我觉得马上就会有更大喜事发生在老弟身上,此乃上应天命之事,老弟千万不要拒绝,否则,就会于天地不善,惹得天怒人怨,必遭天遣。” 李如墨听贾雪这么一说,沉默不语。他暗暗觉得贾雪所说与自己无意间所获那个玉匣有极大关系,真是此物具有逢凶化吉的神奇功能吗?但他不愿意透露此物秘密,当下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贾雪都知道了什么。 贾雪见李如墨眼里光芒闪动,显然是有意隐瞒,轻声说:“李老弟,我有一个朋友姓牛,一身神功绝技,天生聪明至极,对尘世间事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尤其是善于察天观地,可以设置法坛,窥探到人的生前身后事,灵异异常。江湖人送外号‘三绝先生’。前几日,他刚从云贵一带采药回来,咱们这就去看看他,让他算算命运。” 李如墨惊讶道:“贾大哥所说的三绝先生,可是牛冠三牛老先生。” 贾雪点头道:“正是牛老先生,老弟可曾熟识?” 李如墨平日里登堂入室、劫财劫色,干的都是下九流的宵小之事,最怕的就是两个人,牛冠三算是第一个,此人乃关中大儒,嫉恶如仇,另一个则是西安城大名鼎鼎的九指搜魂李清风,有名的铁手判官,贼人最怕这样的克星,当下摇摇头,苦笑道:“我这样的小角色连牛老先生的面也无缘见过一次,怎么会熟识?贾大哥见笑了。” 贾雪微微点头,道:“牛老先生学究天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西安府人人都说,寻常之人此生能与牛老先生见面三次,即可足矣。” 李如墨奇道:“为什么一生见牛老先生三次足矣?”贾雪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缓缓道:“第一次是少年时,找他学武艺,可以学到天下无双的剑法,足可以纵横江湖;中年时,人生风雨如晦,命运多桀,往往需要去找他请教禅理,指点迷津,才能豁然洞开,受用无穷;第三次,当然是年老时诸病缠身,找到牛先生,金针飞渡,包你康复如初,耄耄老人变成健步如飞的少年。哈哈,这些虽然都是江湖传言,但老弟马上就可见识一下真假了。” 李如墨听到牛冠三如此神奇,心中景慕异常,但是也暗中担心,此人洞察阴阳,可以察看身前身后事,自己以前所犯的鬼蜮伎俩一旦被他发现,那将甚为尴尬,他若铁面无私,自己会有杀头之祸,心中甚是犹豫。 不待李如墨反应,贾雪拉着他出了衙门,拐过几条街,来到一个极为隐秘的小巷,这小巷深处红墙青瓦,两旁槐树浓阴,阴凉阵阵,两个人一进此巷,顿感心旷神怡。 贾雪似是到了旧游之地,路径甚是熟悉。沿着小巷往里弯弯曲曲走了甚久,两边古槐愈加古朴,树干粗壮,枝叶茂密,可以想象初春时节槐花盛开之日,香雪如海,飞舞轻扬,美不胜收。小巷的尽头,是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走到近处,只见大门旁边写着“孤庄”两个大字,署名“王铎题”三字。李如墨读书不多,不知王铎是名震当世的大秀才,书画诗词皆为一绝,但觉这几个字初看儒雅俊秀,仔细看时,却又透着英武凌厉之气。大门两旁是两只石狮子,造型逼真,是极为罕见的马踏匈奴的极品。 贾雪走上前去,抓住门扉上精光雪亮的大铜环,回头沉声道:“这里面机关重重,甚是危险,切不可四处乱走,一切听为兄安排。”李如墨点了点头,心想:“这座孤庄,地处闹市一隅,僻静幽雅,从两旁人家高门大户来看,显然都是西安城大富大贵人家的寓所,住的不是巡抚总兵一类的地方大员,也是祖荫绵厚的官宦大家,每一家都是家财万贯,自己以前杀富济贫,怎么竟然不知道这个地方?但这些人与牛老先生是邻居,江湖小毛贼谁又敢在这里作案?” 贾雪持铜环敲了几下,然后放下铜环,退在一旁。过了半晌,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家人装束的老者,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李如墨微微一惊,老家人目光炯炯,步履稳重,显然是身负上乘武功,他看见贾李二人,躬身说道:“两位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贾雪拱手道:“西安知府衙门后辈贾雪携好友李如墨,有要紧之事求见牛老前辈。” 老家人道:“我家主人刚刚云游归来,正在歇息,并不见客。”说着便欲关门。 贾雪恭敬道:“在下确实有急事,要请老先生化解,相烦通报为盼。” 老家人甚是不乐,退了回去,一会儿出来请两位进去。 两人进入孤庄,但见院子甚大,花木葱茏,十几株桃树就点缀花丛之中,院子对面是一座高大的屋宇,却看不见路,两个人在老家人的带领下,左饶三下,右偏四步,终于来到大厅门口。 贾雪低声道:“牛老先生精于奇门五行之术,他这些花树,都是依着诸葛亮当年《八阵图》遗法种植,以防自己不在时,住所被仇人偷袭。”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贾贤弟,多日不见,你有何难题?”贾雪和李如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材高大的老人从旁边一间雅舍中推门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态度庄严,威仪风骨。李如墨心中奇怪,难道此人就是名震天下的牛冠三? ; 第十一章 九指搜魂 贾雪拱手施礼,恭敬道:“老先生,在下今日冒昧讨扰,就是相请老先生帮在下一个大忙。” 牛冠三道:“请问贾贤弟,有什么事情需要化解?” 贾雪道:“在下这位朋友名叫李如墨,乃一名老实本分的乡民,最近遭人暗算,但却始终无法知晓奸人是谁?所以特请老先生利用玄虚大法,看一看他的来世今生,也好揭开这个谜底。” 牛冠三道:“这些虚幻之事,真真假假,本不可全信,既然贾贤弟和这位如墨小兄弟这么信任老朽,那老朽就献丑了。”当下牛冠三领着两人进入大屋,里面的奇幻异景登时让李如墨目瞪口呆,迎面的墙壁上是无数光怪陆离的奇妙世界,沙漠大海日出日落,男人女人白人黄人,雪山草场高山大泽应有尽有。 李如墨还没有从惊讶中回醒过来,牛冠三道:“请李施主闭上眼睛。” 李如墨此时已对贾雪所言深信不疑,当下依言轻轻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什么?自己前半生受苦受累,不知道后半辈子命运造化如何?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牛冠三的声音远远传来,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上绵绵传来,又仿佛在自己的耳边倾诉,朦朦胧胧然而又甚是疲惫,他道:“李施主,请睁开眼睛这边来看。” 李如墨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幅很大的图案,在茫茫的草原上,草木茂盛,一只壮硕的苍鹰,挥舞着翅膀,扑向下面的一只兔子,那兔子神情惊恐,浑身发抖。李如墨心中一颤,这一定是自己前世的写照,不知道自己是上面捕食的老鹰,还是即将被吞食的兔子。 接下来,在牛冠三的指引下,李如墨依次往下看去。第二幅图,上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和一个婴儿,男子在烈日下锄地,脸上汗珠滴落到脚下的土里,女子在河边洗衣,河水呵气成冰,女子的手臂被冻得通红,脸上布满愁容,那婴儿因为冻饿正自放声大哭。李如墨想到自己父母当年如此之苦,内心恻然而痛;第三幅图,是一帮土匪模样的人用长刀杀死了他的父亲母亲,年幼的他躲在床下,担惊受怕,奄奄一息。 看到这里,李如墨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曾经在阴曹地府般的黑水大牢里发过毒誓,有朝一日出来,一定要找到杀害爹娘的凶手。 再往下看,第四幅图,身材瘦小的他躲在一帮乞丐群中乞讨为生,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第五幅图,则是一个蒙面男子正在一户官宦人家劫财劫色,这正是自己被捕前的江洋大盗生涯。随即大屋里一片黑暗,又过了片刻,李如墨眼前一亮,原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挽着一个女子的手在一个极大极美的湖边悠闲地散步嬉戏,而在湖边不远处是巍峨的宫殿,数不清的家仆奴婢。他看不清那个女子的容貌,只是从她的身材和轮廓来看,她是一个绝色的美女。在两个人身后,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面容竟然与贾雪有点相似,这第六幅图,应该就是自己的后半生。李如墨想到自己后半生如此富贵无双,心中的喜悦畅快自是无以伦比,但他强压喜悦,淡定自若,随后他按照牛冠三的指令,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前又重新恢复了光怪陆离的玄幻样子。两个人在牛冠三的指引下出了大屋,来到院子里,但见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与刚才在里面相比,恍若隔世。 牛冠三满脸喜色,朝李如墨拱手道:“李施主,你命中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并非是施主积德行善而来,而是圣物带来的机缘,天机不可泄露,望李施主不要错失良机,否则将来上天相谴,在下不免也要受到牵连。只是不要忘记,你身后之人才是助你成就大业的不二人选。”牛冠三所指之人,正是贾雪无疑。 他想到贾雪先前所言,与今日牛老先生为自己所占卜的命运不谋而合,当下对贾雪更是深信不疑。 两个人重重地谢了牛冠三,出了孤园,回到大街之上,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红尘男女,李如墨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拉着贾雪的手,来到了凤翔酒家。 美酒佳肴上桌,两人聊起江湖上的诸多事情和下一步打算,兴致很高,大声谈笑。店小二见是知府衙门的长官到来,热情接待,百般奉承,两个人推杯换盏,尽兴而欢。贾雪端起一杯酒,满面春风道:“李老弟,大吉大利,可喜可贺,大哥说的没错吧,这都是命中注定,从牛老先生刚才所言来看,老弟有圣物相助,命中注定的荣华富贵任谁也拿不去。不过,据牛老先生根据天象断定,九月十五,月圆之夜,黑水城下蛰伏二百余年的一条得道大火龙即将出世,如果没有圣物庇佑,结局极为惨烈,尘世破碎虚空,西安城将变成一片废墟,无人能够生还。我问起牛老先生可有何法破解,老先生私下里告诉我,只要能够找到圣物,就可让玄虚之事变成现实,改朝换代,重整社稷,这千秋万代建功立业的机会千万不能错失机会,否则就会追悔莫及,抱憾终身。” 李如墨想起玄虚中的图画,湖边的建筑乃是皇宫,自己竟然有开国称帝的绝佳运数,内心如何不喜?不过,他经历太多阴谋诡计,对人性复杂幽暗更有深解,当即沉思片刻,缓缓道:“圣物果真如此神奇吗?” 贾雪叹口气道:“李老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谨小慎微,保守秘密,不肯泄露天机半句,果真是铁嘴钢牙,滴水不漏,厉害,大哥佩服。不过,老弟说不说,大哥从你能逃离阴曹地府,就已经猜测你手里有牛老先生所说的圣物,只是时机未到,大哥也一直暗中保守这个秘密。老弟,到了此刻,咱们必须要顺天应人,精心图谋,才能占据主动,更要同舟共济,将来方成就大事。”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中年男子,身着衙役服装,腰佩长刀,手里拿着两个木匣,一声不吭交给贾雪,贾雪微微点头,打开木匣,里面是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乌黑头发,李如墨一惊,不明白贾雪此举何意,贾雪笑道:“托圣物庇佑,大哥差人找到了昔日杀你爹娘的恶人,他们都是南山的土匪,一直潜藏很深,但终于还是露出马脚,被大哥派出衙役所杀,这一下也算血债血偿了。” 当年,他五岁之时,爹娘被杀,此事一直是他心灵深处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阴影,折磨他多年,可是,还未等到他动手,贾雪大哥就替他报了仇,李如墨感动无比,他见两个仇人呲牙咧嘴的死状,按照以前的想法,他一定要将两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但历经无数沧桑起伏,尤其是黑水大牢的恩恩怨怨,他心里仇恨却烟消云散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对贾雪再也深信不疑,直觉得此人在自己性命悠关之际对自己施以帮手,算的上是自己命中救星,更是与自己一起开创大业的极佳帮手,他拉着贾雪的手,道:“贾大哥,不瞒您说,小弟手里确实有一神秘之物,与传说中的圣物极为相似,只是不能确定它是否就是圣物?” 贾雪双眼瞪得如同灯泡一般,道:“恭喜老弟,贺喜老弟,看来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逃不出命运之手,也躲不开牛老先生阴阳之眼。对了,江湖上无数高手都在寻找圣物,可惜都没有机缘,老弟又是如何得到圣物?为兄帮你一起参悟。” 李如墨道:“此事说来极为怪异。那是去年一个大雪之天,小弟无意间在栖息的破窑之外发现一个紫衣老者,活活被人刺破心脏而死,我心生怜悯,挖坑将老者埋葬,以免他瀑尸荒野。”当下将自己那段亲身经历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讲述出来。 贾雪听完李如墨所述故事,连连击节叹息,甚为高兴,道:“李老弟,你所碰见的紫衣男子就是炼月教的左护法。据江湖传说,正是他从京师大内盗走了圣物,来到西安城,进而在九月初六,要控制火龙,颠覆朝廷,谁想却为白面阎罗所杀。老弟无意间得到此物,真是天随人愿,造化无比。恭喜,恭喜!” 李如墨满面喜色,道:“贾大哥,对于圣物的使用法门,小弟我是一窍不通,从未试过力量。吃完饭,咱们即刻去取出圣物,然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参透圣物秘密,若真如牛老先生,咱们也好享受那王侯将相的威风八面,骄奢淫逸。”他早已经按奈不住心中的狂喜。 贾雪一听大喜道:“老弟富大命大。等你将圣物拿到手,我们参悟秘密,我们哥俩好好地闯荡江湖,干出一番事业,再也不怕任何人。” ; 第十二章 清风明月 李如墨心里高兴,拍着贾雪的肩膀道:“贾大哥,你放心吧,我李如墨这一辈子只要能干出一番大大的功业,绝对不会忘记贾大哥你。咱们喝完酒,我就让大哥你见识一下那个神秘的圣物。” 他看见贾雪大哥为了自己委曲求全,内心感动,自己所藏的圣物不知是真是假,正好也需要牛老先生、贾雪这样的高人相助才能破解玄机,释放功力。他脑子里偶尔会想起,刚刚被送来的两个土匪脑袋怎么都是黑发,他们害死爹娘可是几十年前的事啦。但他酒憾之际,又怎么会想这么多?正在这时,对面桌子旁坐下来一个衣袍破旧的男子,他长长的黑发将脸遮住了,看不出容貌美丑,看不出年纪大小,此人面前除了一只大碗,什么东西也没有放。 长发男子朝着李如墨的方向,似乎是无意慢慢地展开手中的一个帛卷,上面也是一幅画,与自己在牛老先生家看见的有几分相似,只见画上有一个赤膊的僧人,面带笑容,一手伸直,一手持匕首,后面有一只神态阴鹫的老鹰,紧紧地盯着这个人。 李如墨心中一惊,不知道此画是什么意思,当下不做声,悄悄观看。因为长发男子坐在贾雪的后面,加之动作很轻,李如墨又装作醉眼朦胧,偷偷观看,是以贾雪并未察觉背后有人。 紧接着,长发男子又展开第二幅画,画上僧人将自己手臂上的肉割了下来,送到老鹰嘴里,老鹰迟疑着吞下肉去;第三幅画,则是这个僧人一边割下自己的肉一边往前走,老鹰边吞肉,边跟在老僧后面;第四幅画,则是老鹰站在一个笼子里,外面的老僧面露狞笑,开始用刀割老鹰的肉。 李如墨心中暗暗吃惊,不知道长发男子是何居心,但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僧人用自己血肉诱惑老鹰,最后将老鹰骗进牢笼里,心里忽然一动。这时,长发男子又展开一幅图,原来是一人正愣愣站在白布旁,看着白布上的图画,而他旁边站着另外一人,脸带奸笑,手持利刃。而在白布的后面,则躲藏着一个道士,正将剪裁好的人物花鸟高高举起,好让白布正面的人去看那些纸人纸花透射出来的影子。 看到此处,李如墨心中猛然一亮,原来画布中这个老僧想要抓住这只老鹰,于是假意对它很好,哪怕连自己身上的肉都肯割,可是一旦他将老鹰诱骗到笼子里,他就露出残忍面目。最后这个道士正在用几个纸人、纸兽来迷惑站在白布之前的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脑子里忽然灵机转动,难道这个长发男子暗示自己正在被人欺骗吗?他忽然想到,有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正等着自己去跳。想到这里,李如墨惊出了一身冷汗。忽然,他鼻翼间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撩人心扉,又似乎若有若无,李如墨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曾经在什么地方闻过。但他突然觉得这香味在混混沌沌的陷阱里打开一个缝隙,让光线透了进来。 他顺势装作醉眼朦胧,爬在桌上胡言乱语,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这奇怪的香味,那缝隙渐渐变大,他脑子里灵光一现,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如同被霹雳击中一般,清醒了许多,这奇异的味道只有钱翰林府的丫鬟红儿身上才有,自己当初在西安知府大堂闻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怀,因为这香味实在是太特殊了,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从贾雪身上隐隐约约闻到? 其实,李如墨刚才闻到的香味甚是细微,一般人包括贾雪绝对闻不出来,也许是命中注定,李如墨原本内力过人,虽然身陷黑水大牢,琵琶骨被穿,受了许多皮外之伤,羊皮小册子上奇异招数无法施展,但他的真气充沛,耳鼻之功远胜常人;二来他长期独居于地牢深处,对外面一丝一毫味道尤其是女子的香味甚为敏锐;三是他当初过堂之时与蕊儿相距甚近,那种似麝非麝的味道梦魂萦绕,刻骨铭心,几乎每到晚上都要梦到她。还有,那两个杀父仇人的黑发脑袋,到底有啥不对? 想到此处,李如墨突然感到极度恐惧,似乎有了答案,可是这答案又实在是太可怕太诡异,无论如何自己不敢去面对,他只是安慰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贾大哥如此待我,怎可瞎起疑心,无端怀疑他陷害自己?”但这奇异的香味让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浑身发抖,心惊肉跳,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将自己无形但又牢牢罩在里面,但具体是何人张网,是贾大哥?自己却绝不敢相信。李如墨心中一片混乱:“若说是贾大哥设计陷害自己,他是为了什么,为圣物吗?可是,自己被抓紧黑水大牢前从未暴露过武功底数,也从未对它人说起圣物之事,贾大哥那时候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圣物?他想起有一日,在劫掠城北一家参商时,遇到两个镖师全力抵抗,便使用炼月九式将他们杀死,难道就是这个疏忽无意间被人发现,暴露了羊皮小册子上武功招数,从而顺藤摸瓜想到了圣物。” 贾雪依然不停地向自己敬酒,李如墨干脆来个将计就计,爬在桌子上装作酩酊大醉,他酒量原本比常人要大,但他在阴曹地府遭受折磨几个月,身体已极度虚弱,加上突然间无数疑团在折磨着他,他心力憔悴,却又真真实实地醉得人事不醒。 贾雪几次问起祭出圣物一事,李如墨却毫无回音,最终烂醉如泥的李如墨被贾雪派人架回到牢房。贾雪一直问了圣物之事许久,但李如墨只字不提,贾雪才悻悻离去。 躺在冰凉的床上,李如墨渐渐苏醒,头脑里一片混沌杂乱,又是一片鬼影闪烁,曲折离奇,他像要爆炸一般,屏心静气,将羊皮小册子武功心法默念几遍,才略定心神。 他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思前想后细细过了一遍,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错怪贾大哥?也许白天之地附近种植什么名贵珍稀花卉有这种奇特的香味也有可能,或者自己鼻子骗了自己。 他抓起地上的一只破碗,里面还有点冷水,他一口喝了个精光,最近几日之事却怪异至极,连大名鼎鼎的牛老先生都为贾大哥效力,看起来很正常,但又觉得不同寻常。 他仔细检查一下房门,他忽然感到恐怖,凶手离自己很近,一直就隐藏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也许某一天,神秘的凶手突然用一柄利刃刺穿自己的心脏。冷冷的血,冷冷的风,冷冷的手,冷冷的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一个平静柔和的声音低声道:“李施主,住了大半年黑水大牢,走了一趟阴曹地府,自古此地血腥,有来无回,施主侥幸回到人间,极是不易。”李如墨回头一看,借着外面暗淡星光,说话之人,正是白日里在酒楼遇见的长发男子,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袍子,站在他的身边。李如墨心中骇异无比,此人是何时进入自己的监舍,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但听此人口中话语,似乎对自己并无敌意,而且还作画提醒自己,李如墨满脸惊讶,不知道如何回答。长发男子神色凝重,口气平淡道:“李施主,你眉毛下新添一条积阴德的纹路,原本会福寿双全,奇怪的是,纹路杀气突然愈来愈浓,长此下去,却是断头之相,灭门之相,不知施主被人引向一条不归之路?” 李如墨心想长发男子定为化外高人,若他要害自己,自己早就死了多回了,当即躬身抱拳道:“在下李如墨原本命贱如猪狗,乃江湖上不入流的小混子,原本无知无求,谁知半年前,突然被打入黑水大牢,死也好,生也罢,与我而言,都是无法掌握之事,我李如墨认命,不知道前辈所指为何?” 长发男子缓缓说道:“神异之物,虚妄之极,只是人心险恶,有污圣物。施主面犯杀气,只怕难逃命中一劫,死后入十八层地狱。” 李如墨道:“十八层地狱又奈我何?” 长发男子微微叹息,缓缓道:“施主在地狱多日,看见无数冤魂离开尘世,地狱未空,尘世几多磨难,你心本善良,为何同流合污,为何为虎作伥?” 李如墨想起自己少时蒙受苦难,都因天日不开,恶人肆无忌惮,自己既然深受其害,又怎么能加害于更加弱小之人,自己受白衣少女只恩,也曾发誓要善待世人,当即双奇跪下,道:“前辈,我李如墨不愿意窝窝囊囊被坏人利用,让西安城蒙受破碎虚空之大灾。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长发男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如此甚好,也不枉圣物庇佑百姓之功。对了,我这里有一些药丸,能够治疗一些刀剑之伤、内外虚痨、中毒迷魂之类的症状,你如果信得过在下,不妨试上一试!”说完此话,长发男子轻笑数声,笑声未落,人忽然不见。 ; 第十三章 怪异 李如墨见长发男子动作怪异,行动如同鬼魅,迅捷异常,实在无法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他来到门边摸了摸大门,依然冰冷,没有一丝缝隙,此人又是如何进退自如?难道会缩身隐形不成?不是真鬼魂又是什么?李如墨心里一阵颤抖,心想自己在黑水大牢里碰到勾魂使者和牛头马面,夜夜听到地狱厉鬼的惨呼,现在尚且不明白背后缘由,今夜又碰见的长发男子又是何方神圣?若说他是鬼魂,白天之时,他在日头下明明有浅浅的影子,又该如何解释? 他摊开手掌,低头看时,掌心果真有几颗黄色药丸,李如墨心中不再迟疑,将一只黄色药丸吞入腹中。霎时间,一股腥臭在腹腔之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压抑不住往外涌出,李如墨再也无法忍受,冲了出去,牢舍之外是一条溪水,他俯身溪水之畔,哇哇大吐,仿佛要将自己肚里所有东西甚至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似的。 他呕吐了一阵,觉得肚子里稍微舒服一些,心中怀疑道:“这长发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药丸里难道有毒?自己差一点给他害死,下一次见他我绝对要问个明白。”忽然,他愣愣地看着河面,十几条鱼仿佛醉酒一般,疯狂地四处游动,不多会,一个个精疲力尽后,挺直身子,眼鼻出血而死。此时,李如墨才觉得五脏六腑受用无穷,心中惊奇万分。 更奇怪的是,这晚他竟然没有再做以往那些烦恶之梦,内力恢复如常,武功招式纯熟如初,难道长发男子所赠之物竟然是医治内伤的绝好之药? 一连几天,李如墨按照男子交代,服食黄色药丸,内力精进不少。西风劲吹,天地苍茫,忽然在一天早上,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李如墨的额头,湿漉漉的,凉森森的,他伸手去摸,原来是一片水滴。李如墨抬头去看,但见天空彤云密布,片刻之间,西风转紧,水珠如同星星点点一般落下来,越下越大,眨眼间牢舍外面的院落里已积起半尺深的积水。李如墨身体日渐复原,内力渐渐充盈,他这才明白自己被关进黑水大牢的阴曹地府,不但被铁索锁住琵琶骨,内力尽失,而且被人秘密下了奇毒,具体是何种毒药,自己无从得知,但肯定是一种极为厉害极为诡异的毒药,每日秘密下在自己饮食里,自己毫无知觉,是以浑身一直无力。更为可怕的是,他从黑水大牢里出来还没有逃过毒手,依然被人下毒,到底什么人如此狠毒呢?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敌人在下毒,也不知道这长发男子的真实身份,但无论怎么说,长发男子给了他解药,将宿日奇毒解得干干净净,在关键时刻提醒自己,使自己避免泄露圣物秘密,面遭灭顶之灾,此人应该不是敌人一伙。 李如墨站在监舍的窗户旁边,满怀兴致观赏着雨景,他想起自己终于脱离地狱阴曹的藩篱,身藏圣物,有长发男子暗中相助,心情十分舒畅。 远处彤云密布,雨雾如丝,远处花园里杂花生树,生机盎然,李如墨轻叹一声,原来是盛夏到了,自己去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被人抓到这里,已差不多过去大半年多光阴了。 一连几天大雨,牢舍外一片汪洋,他忽然想起红儿,想起在西安府大堂时惊鸿一瞥,她的美妙与多姿,内心深处渴望再见她一面,其实,数日来,红儿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撞击他的心,他已经离不开她,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内心深处的相思煎熬,与自己当日身处地牢深处一样,痛苦异常。只是因为他当时奇毒未解,虽知道红儿就居住在离此不远之地,一丈余的高墙难住了昔日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 到了傍晚之时,他鼻翼间似乎传来红儿那沁人心脾的异香,他一颗心再也无法抑制刻骨的相思,终于,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无论如何要见红儿一面。他四周一看,自己处在一个小小院落里,周围的监房里关押的都是一些打斗、偷窃、逆许、骂人之类的轻犯人和小喽罗,只有一个年迈的衙役在看守着院子的大门。李如墨走到那个老衙役跟前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老衙役看见李如墨走过来,眼皮翻了一下,动也没有动,继续做着他的旖旎春梦,梦中他骑白马跨长刀,进出西安城的每一个高门大户,将水灵俊俏的闺女媳妇睡了个遍。 李如墨微笑着道:“老哥,想不想去喝几杯?” 老衙役的眼睛睁开,使劲吞咽了一口,上下打量着李如墨,但依然没有动。 李如墨哈哈一笑,在老衙役奇怪的眼光中,他将右手两个指头伸进嘴里,取出了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老衙役的眼睛直了,因为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囚犯手中拿的是一块金子,一颗用黄金打成的假牙。 李如墨冷声道:“拿上这块金子,出去整治一桌酒菜,咱哥俩喝上几杯,剩下的归你。” 老衙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块金子,自己一年当差也挣不下,世界上竟有如此好事,到手好处不拿才是傻瓜。老衙役眉开眼笑地出去,很快哼着小曲回来,整治了一桌上等酒菜,两个人开怀畅饮,天南海北,家长里短,闲聊甚欢。 酒足饭饱之后,李如墨悠闲自得大摇大摆地回到监舍,老衙役依然在喝酒,看都没看李如墨一眼,他正沉浸在美酒带来的享受之中,虽然私会囚犯上头处置甚重,可是只要不是钦犯死囚,谁也不会管那么多,况且外面还有几丈高的铜墙铁壁,在知府衙门,吃囚犯喝囚犯,本来就很稀松平常。又过了一会儿,老衙役终于烂醉如泥,呼呼地打着酒嗝。 李如墨将房门从里面紧闭,悄悄打开窗户,一纵身,从很高很高的墙壁上跳了出去,如同飞鸟一般。 风雨如晦,暗夜寂寥,如墨缓缓行走在风雨里。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内功,小小的西安城数千衙役捕快,谁也奈何不了自己,想到一会儿就可见到心中尤物,他心情非常之好,如同自己以前每次去大户人家作案一样。 风雨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凄惨的哭声,悲愤交加,他朝哭声看去,远处一户人家,家门口高挂招魂幡,周围有左邻右舍在烧驱除凶神恶煞的道符,他心里奇怪,悄悄走了过去,问起旁边一老者,这家何人亡故?老者叹口气道:“这家两个男人睡得好好的,半夜被人割去脑袋,不是恶鬼作祟是什么?大家都赶紧驱赶恶鬼。”李如墨问起两死者年龄,老者道:“都是三四十岁的精壮劳力,太可惜了,剩下孤儿寡母该怎么活?”李如墨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是杀人灭门凶手似的。他七拐八拐,来到红儿所栖身的衙门馆舍,夜幕已经深了,李如墨发现一处院落里,大门紧闭,从门缝看见靠边的一间屋子亮着灯光,他有一种预感,红儿就住在里边。 他飞身进入院落,轻轻地走近这间馆舍,从窗户向里面瞄了一眼,里面的一切让他很生气,但一切又似乎逃不出他的意料之中。 红儿面向窗户,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喝酒,那中年男人背影声音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儿暖在炉子上的酒,蕊儿却喝得很少,只是在男子的苦劝威吓之下才勉强喝上一点。 男子端起了一杯酒,醉熏熏地道:“红儿,等大哥成就大事之后,你跟着我享尽荣华富贵,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李如墨心里难受万分,自己喜欢红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与她远走高飞,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儿竟然与其他男子喝酒言欢,也许自己从来就没有进入她的心里,他心生沮丧,“我将我心比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眼泪差点滚落出来。 这个男子到底是谁?他的声音似乎也是陌生之人。 红儿侧着脸,幽幽灯光下,她似乎并无喜色,轻声道:“大哥,我最近不知何故眼皮直跳,浑身不自在?对了,他若发现被人欺骗,他的性子刚烈,只怕会闹出大事。”李如墨听到“欺骗”两个字,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谁欺骗谁?红儿嘴里被骗之人就是自己吗? 男子哈哈大笑,咬牙切齿道:“红儿,你还不知道,他已身中奇毒,全身无力,夜夜噩梦,又怎么会来此闹事报仇?再说,就他那三脚猫功夫,也跳不出监舍外面的高墙,大哥一个指头就杀了他。”李如墨心中又是一惊,男子口里的他是吗?自己常常出虚汗,浑身无力,夜里做噩梦牛头马面常来闹事,难道是自己被人下毒?还有所谓监狱高墙,与自己经历一模一样。 ; 第十四章 炼月九式 只听红儿继续道:“你曾经说他内力奇特,寻常毒药未必有用,他中了什么毒?”男子冷声道:“你放心,他所中之毒是炼月教奇门毒药‘孟婆汤’,是武林第一迷魂汤,可以让人忘记身前身后事,甘心任人驱使。若使毒之人把握不好,就会治人于死地,即便华佗在世,也解救不了。”男子说话之际情绪激愤,声调有异,显然是一个自己最熟悉的人。 李如墨听到这里,浑身更加寒冷,他脑子里逐渐打开一个缺口,一丝光线透了进来,但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红儿奇道:“‘孟婆汤’?如此毒辣,不知道你为啥要如此毒辣手段对付他?” 男子怒道:“李如墨狡猾如鬼,我的目的就是用‘孟婆汤’控制他,再布设一个圈套,用破解前世今生秘密作为诱饵,想方设法得到圣物。”他完全恢复真声,千真万确是贾雪无疑。 李如墨听到此人说起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丝温情,而是充满了恶狠狠的恨意,一颗心如同跌入冰窖之中,尤其当他听到“想方设法得到圣物”八个字,心中震惊无一言表,他脑子里的疑团都一一清晰起来,这个阴险毒辣的阴谋一层层剥开神秘的面纱。 李如墨多年如地沟老鼠一般生存,对女人和香味有异乎寻常的敏感,当初在西安府大堂之上,他第一次闻见红儿身上的异香,他就久久不能忘怀,但那次贾雪请他喝酒,正要套出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忽然从贾雪衣服上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与红儿身上一模一样,于是,他硬生生将到嘴的秘密吞了下去。 这几日,虽然他心存狐疑,但他一直不愿意往贾雪贾大哥身上想,但今晚的一幕,把他的梦幻全部击碎了,因为李如墨在一瞬间听出这个背着自己与红儿喝酒的男子正是贾雪。 自己从一开始进入黑水大牢,就被贾雪“孟婆汤”所控制,怪不得浑身无力,所有武功无法发挥,所幸自己被黑发男子的灵丹妙药所救,否则自己永远发现不了这个诡异的秘密。 他一时无法将这一切阴谋诡计与对自己情若手足的贾大哥联系起来,世事难料,人性荒唐,实在无法接受,眼泪涌出他的眼眶,他在想,贾大哥竟然也喜欢红儿,这可如何是好?贾大哥年纪虽然大了点,与红儿并不般配,但他对自己有恩,自己又该如何取舍?还有,他表面上对自己这么好,为啥要在背后算计自己? 他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圣物,他心里除了无穷无尽的悔恨与沮丧之外,又增加了很多疑团,尚需进一步揭开。红儿也是一脸不解,问道:“什么圣物值得大哥如此大费周章?” 贾雪冷笑道:“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江湖上知道之人极少,你就别打听了,知道越多,死的越早。” 红儿叹息道:“既然这么危险,那我还是不要知道算了。”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贾雪忽然回过头,朝窗户外看来,出乎李如墨意外,贾雪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子,但声音是贾雪无疑,他先前说话嗓音与平时不同,似乎蓄意掩饰,但方才一旦露陷,索性不再隐瞒,但与他声音变化相比,他外表变化太大,他平时见到的贾雪已经七十多岁,老态龙钟,而眼前之人四十多岁,精明强干,若不是此情此景,李如墨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两人联系在一起,看来贾雪为了骗过自己,不单化妆易容而且变声,真是煞费苦心。 过了一会儿,贾雪忽然笑道:“红儿,你不是很关心李如墨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到圣物的故事吗?” 蕊儿淡淡道:“我一直觉得李大哥是一个无辜之人,他怎么会牵扯进来的?” 贾雪看着眼前淡淡的灯炎,幽幽道:“据古老传说,在京师有处异兽洞,里面藏有一个神秘无比的朝廷重宝,据说此物改天换地,神异非凡,保卫大明朝廷福运二百多年,被庙堂江湖尊为圣物。数百年来,江湖各大门派都想将此圣物收入囊中,无奈朝廷防卫严密,许多高手有去无回,神秘死去。前年腊月,一位炼月教的高手联合扶桑忍者和少林高手,历经无数艰苦磨难,从戒备森严恐怖离奇的异兽洞盗出圣物。” 李如墨此刻才知道,自己无意间获得的圣物竟然有如此背景,自己却一无所知。他心里十分奇怪,炼月教是何门何派?为啥要如此大费周章盗取圣物? 红儿道:“炼月教又是啥教?这位盗取圣物的前辈一定是厉害了不起的高人。” 贾雪道:“炼月教是江湖上一个极为厉害的门派,更是一个活动神秘的组织,以前在辽东,最近几年才来到西安,这位神勇无比的前辈姓叶名讳叫碧城,是炼月教的左长老,此人多年前神秘失踪,离开大家而去,无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的炼月九式在江湖算是江湖一等一的功夫。他能够从异兽洞盗取圣物,非同小可,可不幸的是,他携圣物赴西安途中,遭遇西安百年不遇的大雪,在城南破窑之前,左长老却与一个命中注定的克星狭路相逢,这个克星就是最近神秘崛起的白面阎罗……”红儿惊呼道:“白面阎罗,这名字就让人夜不能寐。” 贾雪道:“白面阎罗外表并非如厉鬼般可怕恐怖,反而风神俊秀,宛如白面书生,只是他的武功神出鬼没,出手如同厉鬼,但更可怕的是他练成了千古绝学幽冥鬼指。那个大雪之中,成为炼月教永远的痛,左长老不幸被白面阎罗的幽冥鬼指击中,血洒破窑,殉教牺牲,四名前去接应左长老的四名高手全部殉教。” 红儿道:“左长老这么厉害,都被白面阎罗所杀,看来此人真是名不虚传。” 贾雪道:“白面阎罗如同厉鬼一样,残忍弑杀,血腥冷酷,你以后可要多多留心。” 红儿点点头,贾雪忽然朝四周看了一眼,生怕有人突然闯入,道:“白面阎罗杀了左长老和四个徒弟之后,正要抢夺装有圣物的玉匣,忽然,关中第一儒侠牛冠三突然来到破窑之前,白面阎罗杀了左长老,已是精疲力竭,他与牛冠三二话不说,又一场恶战,惊天地泣鬼神,残酷无比,两人都是内力损耗严重,谁也杀不了谁,大雪纷飞,天气苦寒,两人比拼内力,最后都油灯枯尽,武功尽失,被冻成僵硬的雪人。”贾雪接着道:“叶长老死于白面阎罗的幽冥鬼指,你说巧不巧,他正好倒在李如墨所居住的破窑门口。那天大雪异常大,叶长老尸身很快被大雪覆盖,而白面阎罗在两场恶战之后,也是油灯枯尽,一丝不能动弹,再也没有气力去取玉匣,不久他与牛冠三也被大雪所覆盖。一时间,破窑大雪夜,一具尸体,两具快要成为僵尸,就在这时,有人出现。红儿,你说巧不巧?这李如墨正巧栖身在破窑之内,他晚上饿得不行,从破窑出来准备弄点吃的,他一出来,踩着雪地里则已僵硬的左长老,李如墨吓了一跳,他摸了摸,左长老浑身僵硬,呼吸全无,他以为地上尸体是被土匪所杀的过路商客,鬼使神差将叶长老埋入不远的桃林之内。这龟孙也不是吃素的,他顺手牵羊将叶长老随身携带的装有圣物的玉匣据为己有。” 红儿道:“这事真是匪夷所思,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圣物,就这样轻而易举落入李大哥手里,真是天意,他能收敛左长老尸身,多少还有些善心,也算是回报。” 贾雪怒道:“什么李大哥,他就是一个不劳而获的阴沟虱子,我虽然没有这样机遇,但圣物迟早还是我的。” 李如墨以前曾听荒野丐帮弟子说起过,盗取圣物之人乃是炼月教左长老,但后面之事却是第一次听说,今日方才明白,是白面阎罗所打乱了炼月教部署,杀死左长老于破窑之外,自己一念之差,捡着便宜,练成神功,但福祸难测,带来后面无穷无尽的奸谋。贾雪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圣物,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蕊儿沉思片刻,问道:“贾大哥,小女还有一事不明,当时左长老已死,死无对证,大哥又是如何知道李如墨身上藏有圣物?” 贾雪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其实,当初叶长老被杀之时,身上除了装有圣物的玉匣之外,还有一本炼月教至高无上的秘籍《炼月九式》。这李如墨外表猥琐,内心诡计多端,他得了圣物不说,还练成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炼月九式》,一夜之间武功突飞猛进,西安城小乞丐李如墨成为采花大盗,从此以后他作恶累累,因其极善于伪装,另外精明如鬼,冷血无情,使用柴刀故意掩饰武功,他自以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炼月教四处寻找圣物与秘籍,却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仿佛凭空蒸发一般。”红儿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 第十五章 鹰愁崖高 贾雪接着道:“但李如墨百密一疏,终于在城北一次劫掠中暴露了炼月九式武功,露出庐山真面目。炼月教暗中将他藏身之地搜查多次,却没有圣物一丝消息,再打探此人情形,知道此人从小在乞丐堆里长大,偷奸耍滑本是他的拿手绝活,为了从他手里拿到圣物,炼月内想了许多办法,但都无法套出圣物藏在哪儿。” 李如墨现在才明白,在自己不知不觉情况下,炼月教真是煞费苦心,对自己了如指掌,迂回曲折,真是毒辣。 红儿道:“如果圣物果真在李如墨手里,将他抓住审问,不就可以得到圣物了吗?炼月教何必要将他抓进黑水大牢,受这么多的苦?” 贾雪恨声道:“李如墨是西安**赫赫有名的铁嘴钢牙,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货,鬼精溜滑,一旦知道圣物有改朝换代法力,他岂能容易交出?另外此人刚烈无比,弄不好,他咬舌自尽,炼月教所有努力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炼月教这才布设一个周全之计,派人杀了钱尚书全家,然后诬陷李如墨,将他从秦娃馆抓进黑水大牢。”红儿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挂满脸颊,如同梨花带雨一般,她喃喃道:“炼月教真是作孽。钱家十八口,秦娃馆的横波小姐,李大哥所受的地狱酷刑,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是炼月教的虎狼之人杀死我养父母钱翰林一家,一切都是炼月教精心安排的。” 贾雪拍手鼓掌,道:“无论是钱家还是赵家,结局都是被灭门,目的就是要李如墨被抓进阴曹地府里来。” 蕊儿抹了抹眼泪,幽幽道:“炼月教目的就是给李如墨坐牢一个江洋大盗的罪名,将他陷害进黑水大牢,然后伺机夺取圣物。要抓李如墨进来,随便一个罪名都行,为何要杀这么多人?我养父母和丫鬟仆人又何罪之有?他们对我虽然不很好,但终究养育成人,死的不明不白。” 贾雪怒道:“李如墨就是一条极难抓到的大鱼,而钱府全家、李七、牛头马面都是鱼饵。你在钱府,名为养女,实则把你当丫鬟使唤,你竟然帮他们说话?炼月教杀了钱府十八口,解救你出火坑,你应该感谢炼月教才对。” 红儿无语,十六年往事历历在目,从她记事起,她就被人欺负,尤其是主母,目光极其歹毒。她大冬天在河边洗衣,许多苦难都终身难忘。 她道:“但李如墨李大哥外表粗鲁,其实内心很善良,他被抓进阴曹地府,受了不少苦,那么多刑具伺候,真是可怜,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她又嘤嘤哭了起来。 李如墨听红儿面对一个凶狠的杀人魔鬼,竟然为自己解脱,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心里对她的仇恨有几分减低,当下继续凝神倾听。贾雪听红儿似乎对李如墨怜悯之中有几分情愫,有些恼火,他在屋内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害怕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再也忍受不住,冷笑道:“你如此婆婆妈妈!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圣物关系江山社稷,关系千百万人头,十分重大,来不得一丝一毫大意。为了圣物多杀几条猪狗般的小人又有何罪?你不要忘了,将来,所有知道圣物秘密者都要死,要怪也只能怪李如墨,此人着实可恶,圣物不知被他藏在哪个鬼地方,始终软硬不吃,炼月教上下想了许多办法,始终无法撬开他的铁嘴。” 蕊儿哭泣道:“炼月教一定是折磨他,怪不得他身上那么多伤疤。” 红儿轻轻叹口气,似乎对李如墨陷入如此复杂的圈套而担心,李如墨站在窗外,甚为感动。他心里也在想,这贾雪不是好人,但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阴暗地下的狱卒为何对所有的一切掌握得如此清楚? 贾雪冷笑道:“对付一个江洋大盗不用酷刑如何能成?炼月教派人扮作勾魂使者,牛头马面,对他严刑拷打,百般折磨,比地狱酷刑还要惨烈,无奈此人横竖不吃,如同死过一回,铁口钢牙,一言不发,当真是少见!最后,被逼无奈,又想到一个绝招。” 红儿听到这里,轻轻“啊”了一声,停止了哭泣。过了片刻,贾雪道:“炼月教逼他开口,但他宁死不屈,最后只能使出李代桃僵之计,他以为要被凌迟处死,突然宣布抓住了真凶,放他出大牢,他必然会沾沾自喜,进而放长线钓大鱼,探出圣物真正藏身之地。” 红儿道:“李大哥既然已经慷慨赴死,炼月教诡计怎么会得逞?李大哥又怎会按照他们思路走下去?”贾雪道:“李如墨冷血残忍,但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其一就是他童年父母被杀,他特别相信命理之说,生平最信虚幻神鬼之事,炼月教安排人假扮成牛冠三,让他坚信自己与圣物有缘,相信只有我贾雪才能帮助他破解上面的玄机,他很快就会心甘情愿把圣物交给我。我一开始就布局了这步棋局,还有,我派人在城南乡下随便杀了两个人,拿回两只首级,让他以为报仇了,更加坚信这一切,最终供出圣物秘密。”说到这里,贾雪突然停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听到此处,李如墨几乎昏倒在地。 红儿突然惊醒,厉声道:“你,是你!贾雪贾大哥,我早就该想到,你参与了一切。你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是知府衙门逼你干的,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牢卒,你又怎么操控这一切?” 贾雪哈哈一笑,一脸洋洋自得,道:“你看看我是不是普通狱卒如此?”贾雪伸手抓过一个茶杯,但听丝丝声响,茶杯冒出丝丝白烟,片刻功夫,贾雪右手一翻,那杯热茶竟然变成一个冰块,红儿脸色惊讶无比。 贾雪道:“既然说了这么多,我也就不再隐瞒,红儿姑娘,我真实身份并非知府衙门狱卒,而是炼月教十二护法之一,否则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所有一切都是我参与设计的,甚至李如墨狗贼的琵琶骨也是被我刺穿的。” 红儿惊叫一声:“十二护法?” 贾雪抬头看了看窗外,满脸敬仰,语气虔诚道:“我炼月教有五百多年辉煌历史,昔日创建于西域,是一个极为厉害的组织,专一刺杀不听话的人。为师同门一共十二人,按入门先后,分别在左右长老门下修习炼月九式,左长老门下,共有六人,分别按照日月星辰江河排列,而右长老门下,也是六人,按风雨霜雪雷电排列。那个雪夜一战,接应左长老的贾日、贾月、贾星、贾辰、贾江、贾河六人全部殉教,这些可都是教内厉害人物。左长老一脉全军覆没,只剩下右长老也即是我师父这一脉。我的师父武功最为厉害,一手炼月九式中原武林罕逢对手,加之擅长施毒,炼月教至毒“孟婆汤”为害最烈,确实是一个极为难对付的角色。我在第二代弟子中,排名第五。”红儿听到此处,目瞪口呆。贾雪继续道:“几年前,我接受师父秘密命令,杀死了一名老狱卒,易容扮作此人,潜入黑水大牢,就是为了配合炼月教的行动,刺探情报,图谋大事,苦苦等待报效我教机会。前年冬天,圣物丢失后,师父秘密调查数日,知道圣物在李如墨手里,便安排下此连环棋局,整个计划天衣无缝,高明无双。” 红儿道:“你们炼月教上下行事如同鬼魅蛇蝎一般,你师父也不是好人。他又是谁?” 贾雪叹口气道:“从十年前,我等就没有再见过师父真面目,也不知道师父行踪,每日里只有一个人传递情报,接受指令。师父精于易容,肯定就在西安知府衙门,但谁也不敢去查问。” 红儿道:“你们炼月教此招真是厉害,神不知鬼不觉,你师父还有你都潜伏在知府衙门,将知府衙门蒙骗在里,将李大哥蒙在鼓里。唉……” 两个人这一段对话,李如墨听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虽然他一直不想往这里想,但一切都真真切切摆在自己面前,不由得自己不信。 自己一开始杀人抢劫时隐瞒武功,后来一次在城北,遇见几个强手,他使出了炼月九式武功,暴露了武功开源,贾雪眼线众多,见多识广,从此便便识破了我的来历。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初炼月教左护法叶孤城为活死人所杀,身上所携带圣物与炼月九式秘籍同时丢失,江湖上一旦有人忽然会施展炼月九式,反推过来,自然逃不脱干系。贾雪武功见识见识如此厉害,却迂回曲折,曲径通幽,非但没有用强,而且精心布设陷阱,也许真如他所说,我李如墨性子刚烈,绝不会轻信他人,一旦被逼,宁可自刎,吞药断舌,自绝经脉,也绝对不会吐露秘密。于是他们制造冤狱、假意关怀、步步诱惑令我感动,最后他目的几乎达到,他根本不问我圣物一个字,却让我主动求他去揭开圣物的秘密。贾大哥啊贾大哥,你的奸计可真是毒辣之至周密之至了。 ; 第十六章 幽冥鬼指 李如墨想到这里,心里如同喋血一般,明白,自己不过是炼月教早就布置好的一枚棋子,贾雪易容变声控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危险随时伴随着他,可他没有一丝察觉。想到这里,心中只有愤怒和悔恨。 他也明白,贾雪所杀的两个人只是两个无辜之人,并不是真正杀害父母仇人。红儿看着贾雪的狂傲默然无言,忽然她问道:“你只需夺回圣物即可,千万不要伤害李大哥,你当真能答应我吗?” 贾雪道:“你放心,我只是偷偷在那个傻瓜饭中放有‘孟婆汤’奇毒,此刻,他一定是奇毒发作,睡的如同死猪一般,恶梦连连,却一时半会不会死。” 红儿道:“你刚才说到,李如墨一个弱点是信命,还有一个缺点是什么?” 贾雪道:“他还有一个弱点,就是痴情,以前有个梦中情人,白衣少女,几次梦中呼喊,与你想象,这才留你一命,也是这一招,如果其他招数不行,还要利用你的美貌接近她,诱使他上钩,进而得到圣物。不过,目前看还用不着如此,不过,你因为长相,害死了钱府一家人,也是命中注定,你多多超度他们吧!” 红儿抹干泪水,沉吟片刻,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红颜祸水,害死钱府,我罪莫大焉。我现在就担心李大哥,炼月教行事卑鄙龌龊,只怕计划快要完成了吧?” 贾雪脸色忽变,一把抓过酒杯,斟满酒,怒道:“本来一切按计划进展顺利,只是中间出了一个小纰漏,李如墨真他妈的鬼精鬼精,诡诈狡猾,不知何因,圣物秘密他刚刚说了一半,却突然醒悟了什么似得,从此闭口不言。我觉得,背后有高人指点,难不成是九天飞狐或者活死人?对了,咱们不说这些烦心事,喝酒!”说完,一扬脖,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红儿幽幽道:“李大哥外表粗豪,嘴硬心软,心肠善良,却成为受害人,变为你掌中玩物,他一定对你无比信任,言听计从。红儿倒祈求他赶紧交出圣物,尽快离开西安这是非之地,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对了,贾大哥真有办法解开李如墨身上的‘孟婆汤’奇毒?” 贾雪笑道:“我在炼月教多年,当然有‘孟婆汤’的解药。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与我远走高飞,嘿嘿,否则我贾某可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他解除毒药。”贾雪忽然奇怪道:“你与李如墨萍水相逢,为何认定他是好人?” 红儿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自小就记得这么一张脸,他多次进入我的梦里,对我有恩,我才这么关心他。李大哥受了这么多委曲,老天真是不公。” 贾雪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在地上,歇斯底里道:“你眼里只有李如墨这个狗贼,无论李如墨如何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容易吗?在炼月教,除了师父我贾雪怕过谁?我当初加入炼月教,兄弟六人,按照入门先后排序,都是纵横江湖的武林高手,可是自从被炼月教的‘孟婆汤’所控制,身不由己,历经千难万险,建立不少功绩,只能甘心卖命至今。据我平日暗中观察,我师父行踪诡秘,为人刻薄寡恩,无论忠心耿耿还是虚与委蛇,每个人都会落得个悲惨下场,我辛辛苦苦得到圣物,但功劳都是师父的,当弟子的又能怎么样?想想将来有朝一日会莫名其妙被杀,谁心里不寒?我的心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有,师父最近他终于成功研制出蛊毒,更加厉害,天下无敌,就连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也不是对手,我等想想都害怕,说不准哪天就成了僵尸……” 说到这里,贾雪忽然闭口不言,仿佛发现了说漏了嘴,留下什么危险似的。 李如墨极为紧张,一言不发,难道是贾雪发现自己?一旦如此,只怕对方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他缓缓调节呼吸,将炼月九式内力凝聚于双掌,只待对方揭破,自己进去即可下手杀人。 红儿见贾雪说得正详细,忽然闭口不谈,甚为奇怪,道:“僵尸?什么僵尸?你师父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贾雪叹口气,道:“红儿,师父为人刻薄残忍,炼月教的传说太过诡秘,我怕你知道得越多,反而死得越快。炼月教门规极严,一旦让师父知道可了不得,别给自己添麻烦。” 红儿道:“若脱离炼月教,以贾大哥的机智武功早就可以成为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大侠名宿,比这八大护法要强得多,邪教迟早被剿灭。” 贾雪迟疑不绝,忽然道:“蕊儿所言极是,所幸老天让我先得知圣物端倪,若圣物果真落入我手,可以一展此生抱负,离开炼月教干出一番大大的事业。我们一旦大功告成,咱们一起远走高飞,躲到一个地方参悟圣物秘密,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你的养父母也会为你骄傲的。我要自己与你双飞双戚,我一生最喜欢你了。”说到这里,贾雪神情甚是激动。红儿幽幽道:“我虽是穷苦人家出身,吃糠咽菜长大,在钱尚书家当牛做马,遭受非人待遇,但从未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乱世之中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可以。小女子半生凄惨无比,承蒙养父母照顾,他们却被你所杀,我活在世间已经不孝,荣华富贵又岂能奢想?我奉劝你,武功高超有什么用,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死在别人的刀剑阴谋之下,还不是一无所有?” 贾雪一楞,情绪激动道:“为了圣物,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红儿规劝道:“私取朝廷圣物,这可是灭门死罪,你叛教而出,也将为江湖所不容,还是三思而后行?” 贾雪哈哈笑道:“等圣物在手,我一夜之间便可成为武林至尊,整个武林都唯我贾某马首是瞻,谁敢与我为敌?江山社稷,王侯将相,都是我任意耍弄之物。天地俱灭,天翻地覆,所有与我为敌之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难道他们变成鬼魂来追杀我吗?到时候,我身边美女无数,你难道不动心?哈哈哈!”他高兴之际,一张脸涨得通红,如同野兽一般。” 红儿脸色宁静,道:“你即便拥有天下拥有四海,红儿也不稀罕,命中有时就该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半生颠沛流离,心早就死了。”忽然,贾雪发疯一般将红儿扑倒在旁边的床上,一双大手胡摸乱捏,长满粗硬胡须的脸紧贴红儿白嫩的粉脸,红儿四处乱躲,想要喊叫,但樱桃小嘴已经被贾雪的酒气熏天的大嘴所堵,她好似一只洁白的羔羊渐渐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突然,贾雪停住了动作,脸色煞白,浑身难受,如同针扎一般,怒道:“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如墨愤怒之极,再也无法忍受,推开窗户,跳了进去,手里握着正是昔日纵横无忌的柴刀。 红儿大叫道:“李大哥救我!” 贾雪欲火焚身之际被人搅了好梦,回过头来,看到李如墨,如同看到鬼魂一般,满脸都是惊讶。 李如墨道:“贾大哥,你是最相信的大哥,竟然每晚在我的饮食里面下毒,让我夜夜做恶梦,还以为是恶鬼追命,你还让人假冒牛冠三老先生,煞费苦心伪造玄幻场景,虚构我的前世今生,假装杀了我的仇人。我就想问个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贾雪脸上颜色不停变换,慌乱之际在寻找对策。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亲手编织的周密牢笼,在最后关头出了漏洞,但诡计已被识破,再做辩解徒劳而已,他干笑两声,冷冷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无需我再多言。” 李如墨道:“既然如此,你别怪小弟我心狠,咱们从此割袍断义,兄弟恩情一笔勾销,再次相遇就是仇人。” 贾雪哈哈大笑道:“兄弟情分?我炼月教何时与他人有过兄弟情分?你不过乡间一个小混混而已,我与你结拜,不过为了得到圣物而已。再次相遇?笑话!李如墨,圣物在你手里,我既然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就让圣物在真正阴曹地府陪着你吧,又怎么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他右手一动,手里多了一柄剑身极窄的长剑,长剑抖出九朵剑花,突然刺向李如墨面门,李如墨柴刀一挡,右臂还是被刺中,登时鲜血淋漓。 他心里原本想着贾雪能念在兄弟情分之上,做出一番解释,没有想到他一上来就突施杀招,李如墨心底狼性被彻底激发,他手中柴刀呼呼劈出,一时间屋内刀光剑影,两个人大战在一起。 红儿脸色煞白,凌乱头发被刀风剑气所激荡,来回飘动,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李如墨无意间获取羊皮小册子,练成了炼月九式所载的九招武功,但是他练功一味求快,根基不太扎实,在江湖上对付寻常武师和一般门派弟子绰绰有余,但碰到贾雪却是险象环生。 贾雪虽然只学了师父五招炼月九式,但浸淫几十年功力,招式路数炉火纯青,两个人交手几十招后,李如墨便处于下风。 ; 第十七章 黑水往事 再战十几招,贾雪心里隐隐害怕,他右手长剑刺出,李如墨身子一晃,躲过长剑,柴刀径直从自己无法想象角度劈来,贾雪不假思索,左手一把将红儿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眼看红儿即将血溅当场,她吓得容颜失色。 李如墨没有想到贾雪如此卑鄙,手中柴刀略一迟疑,贾雪长剑伸出,刺中他持刀的手腕,柴刀落地,鲜血溅出。 贾雪狞笑道:“既然得不到圣物,我又何须再费心思留你在世间?” 红儿大叫道:“不要!”但贾雪冰冷的长剑依然朝李如墨当胸刺入。 李如墨内心一片平寂,自己一生宛如浮萍,被人算计,最后死在一个自己曾经最信任但却是最狡猾的奸人手里,一死百了,再无遗憾,他暗暗叹口气,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就听贾雪轻微哼了一声,李如墨情知有异,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立的贾雪长剑不动,身子僵硬,表情怪异,双目圆睁,眼珠直直看着前方,不再转动,而一只黝黑无奇的松球跌落在地,旋转着滚入黑暗中。 李如墨心里骇异无比,上前两步,仔细一看,贾雪口鼻流血,已然死去,胸前一个窟窿,鲜血渗出,显然是被松球击中要害而死。李如墨死里逃生,急忙将红儿拉到身后,环顾左右,再无他人,不知道何人用小小松球将贾雪这样的炼月教高手杀死? 李如墨朝窗外看去,外面依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不见任何人影,显然这杀死贾雪的背后高手已经迅速遁去,不愿意露面。李如墨关上窗户,红儿如同受惊兔子一般兀自浑身颤栗,李如墨想起贾雪布设毒辣诡计,最终却是这个结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外面凄风冷雨,如同苍天流泪,李如墨心里也在流泪,他实在无法想象面对这一切。 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搂住了他的腰,那股夺人心魄的异香让他沉醉,他知道,这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这个面对凶悍奸诈之徒威胁依旧为自己辩护的女人,才是他一切的寄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将她拉到怀里,他目光里充满了柔情。 红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浑身发抖,似乎十分害怕,过了片刻,红儿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焦急道:“李……李大哥,你是怎么来的?贾贾……雪不是说你被服食了毒药,全身内力尽失吗?” 李如墨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细细告诉你。贾雪这狗贼没有伤着你吗?” 红儿摇摇头,道:“他以前纠缠过我几次,但都被我打发走了,这次要不是李大哥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如墨轻轻抚摸着红儿秀发,柔声说道:“红儿,你和我一样,都是森林里的羔羊,被狼豺虎豹所欺负,你受苦了。” 红儿没有想到,自己与李如墨仅仅三次见面,第一次乃是他琵琶骨被铁索穿过,浑身褴褛,血迹斑斑,差点死在西安知府大堂之上,她因为急于报仇,对他并未多看一眼,便指认他为钱府灭门凶案凶手,第二次,依然是在西安知府大堂,李如墨被免去冤狱,乃数百年从黑水大牢活着走出第一人,她不禁多看他两眼,这一下,她发觉他很像自己梦中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何,自从她长大成人以来,她每每夜里都会想起一个男子,这男子面貌不佳,但对自己有恩。从此,她就牢牢记住了李如墨样貌,后来从衙役嘴里听到李如墨的故事,心里竟然隐隐约约有几分斩不断理还乱,今日,多亏李如墨救自己出虎口,他非但没死在黑水大牢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功力,真是一个奇迹。 在闪耀红烛光艳中,她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以及他的眼中冒出来的柔情、爱怜,红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后天南海北,刀山火海,贫穷富贵,也许就要与他牢牢捆绑在一起。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冷风吹来,窗户洞开,飘洒雨点溅得两人一脸一身,旁边原本挺立的贾雪尸体怦然倒地。 李如墨道:“贾雪被杀,炼月教耳目众多,迟早会查出真相,他们残忍嗜血,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师父又是一个极刻薄寡恩之人,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进黑水大牢前,在一个僻静之处买了一院宅子,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一个时辰以后来接你,搬到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炼月教狗贼找你的麻烦了。”红儿微微点头。 李如墨看着地上贾雪面目狰狞的尸体,狠声说道:“谁冒犯你,谁就要死;谁打圣物的主意,谁就要死。我去处理一件事,让贾雪永远从世上消失。” 说完,李如墨右手轻轻抓起贾雪的尸体,从窗户轻轻跨了出去,迅速地消失在外面的风雨夜幕中。 红儿道:“我只盼离开这里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从此可以安安静静地呆着。”但是她的声音是那么微小,以至于连自己都听不到,更不用说早已经消失在风雨中的李如墨。 凄风冷雨中,李如墨心道:“我与贾雪互换衣服,毁去面容,扔到自己居住的监舍里,去,明天西安知府衙门的人都会知道我李如墨被人杀死在监舍里,实际上死的人却是知府衙门的老狱卒贾雪,也是炼月教的护法贾雪。真正的自己则可以借尸还魂,李代桃僵,再也不怕知府衙门追击。”李如墨提着贾雪的尸体沿着寂静的小路前行了两里地,前面是一片小树林,再前行就是自己临时栖身的监舍,李如墨脱下贾雪衣服,与自己衣服换了,然后用石头将贾雪面目砸得粉碎,然后背着贾雪尸体飞身进入监舍院内,两个时辰前喝醉酒的老衙役兀自未醒。 李如墨从窗户进入自己房间,将里面弄得稀烂,然后将一抬手,将贾雪已然僵硬的尸体扔到地上,既然此人当初能够设毒计让自己为十八条人命顶缸,自己今日也让他为自己的假尸体顶缸。 除掉了贾雪,阴霾多日的心情如同晴天一般,李如墨心情非常舒畅,他再次从窗户飞出,赶到红儿处,红儿早已收拾好衣物,在屋内焦急等候,他二话不说,带着红儿极速离去。 李如墨将红儿带到一处秘密购置的宅子里,地处南门里的一处小巷之内,宅院内古槐枝繁叶茂,浓荫匝地,三间房间隐藏于浓阴之中,甚是幽静,红儿心情为之一静。她漂泊半生,总算有个落脚地方,心里对他更有了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感情。 李如墨帮红儿准备好诸多米面蔬果之后,站在院子里的一株柿子树下,沉思冥想,他心静如水,这颗树下一丈深处,埋有一个大缸,里面藏有他杀富济贫的金银财宝,将来时机成熟,自己就会取出宝贝,但目前时机还不成熟。一来贾雪的师父厉害无比,贾雪说起师父新进修炼怪异武功,闭口不言,看来非同小可,还有炼月教党羽遍布,他们若不除,终究是祸患无穷; 他脑子里还有几个疑点,那个在黑水大牢里送给自己解药和在酒馆内提醒自己的长发男子到底是谁?他显然是帮助自己又不愿意露出真面目;那个雨夜帮助自己杀死贾雪的到底是谁?会是那个长发男子吗?或者另有其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还有,他最关心的是,红儿为何与雪夜帮助自己的白衣少女如此相像?她们都是什么人?许多杂乱无章的景象让他无法成眠。 四周一片寂静,红儿早就睡觉了,他思索良久,毫无头绪,摇摇头,苦笑几声,叹息几声。第二天,李如墨化妆成老乞丐,来到西安知府衙门附近探听消息,只见监舍附近加了许多站岗的士兵,几个衙役议论纷纷,大概是说李如墨终究还是福薄命短,从黑水大牢出来,却无端被人杀死在监舍,面目尽毁,看来还是劫数难逃,这黑水大牢的诅咒如影随形,还是要了他的命,也有人说,一定是贾雪这个王八蛋杀了李如墨,拐走了红儿,夺走了圣物,此刻不知去向。 他混入乡里坊间,打探消息,西安城地面小江湖上草莽龙蛇依旧紧锣密鼓,虾兵蟹将依旧忙忙碌碌,但民间传说李自成大军正风起云涌一般,西安城危在旦夕。 原来,去年冬天,李自成大军在潼关原被孙承宗率领的朝廷主力打的落花流水,闯王李自成带领十七个兄弟逃出天罗地网,遁入商洛山中,不到一年,东山再起,眼看就要进逼西安,达官贵人早就逃的差不多,老百姓无论如果都是死,索性胡吃海喝,挨一天是一天,苦中作乐,李如墨苦笑一声。 到了晚间,他趁着暮色苍苍,他再一次来到槐树巷内假牛冠三的住处,这里乃是炼月教的一个据点,蒙骗他的两个炼月教弟子正在等待贾雪,迟迟等不及,两人索性喝酒行令,大呼小叫。李如墨眼中满是仇恨,突然出来将两个老贼打倒在地,两贼武艺稀松平常,根本不是李如墨对手。李如墨一声不响地从自己的嘴里取出一颗牙齿,将里面的黄色粉末倒进桌上的酒杯里,接着将杯中的酒水倒进了两人嘴里,这几下,干净利落,没多久,两人手抓腿蹬,惨死当场。 ; 第十八章 骊山惊魂 夜已深,他再一次来到槐树巷,他特意准备了一桌酒菜,与红儿一起喝酒,这是他八月十五被抓进黑水大牢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他拔掉酒壶的塞子,一股酒香喷笔而出,红儿只是简单吃了几口菜,看着窗外的一株龙爪槐,心里说不出的哀伤,而李如墨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烧刀子一般的烈酒,直到酒壶中的酒水点滴不剩。 烈酒入愁肠,美人在身畔,渐渐地,李如墨想起许许多多往事,父母被杀时的无奈,被群丐欺负时的无助,被关进黑水大牢里遭受追魂使者牛头马面折磨时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他觉得自己短短一生似乎在不幸与痛苦之间,苍天有眼吗?有何单单让自己承受这一切痛苦?到了最后,他满眼泪水,嚎啕痛哭起来,面对苍天大地,面对佛祖圣女,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所承受的折磨都是应该的,也许上天在考验着他。 忽然有一天,否极泰来,他的痛苦折磨变成回报,他竟然破天荒地爱上一个人,他干涸的心渐渐被雨水浸润,他坚固的心被松动,透过一丝阳光,虽然这个女子甚至还诬陷过他,但他觉得这就是命运之门的神奇,他们都是被遗忘的人,当他真正地喜欢上一个女人,他觉得他曾经深恶痛绝的尘世并非黑暗一片,而是充满了乐趣。 他在等待机会,一心要办成几件事:一是寻找杀害父母的仇人,虽然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但他坚信天网恢恢,作恶之人一定会被惩罚;二是暗中探出贾雪师父及炼月教的秘密,有机会与他们周旋到底;三是为揭开红儿身世之谜。办妥这几件事情,他便会带着红儿挖出金银珠宝,远走高飞,到杏花春雨江南,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隐姓埋名,过十辈子神仙一般的日子。 李如墨默默地看着红儿,一言不发,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他觉得她粉白雪嫩的脖颈如同白天鹅一般可爱,但他却不是唐突佳人的人。 她觉得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情,不再是以前那个粗鲁的江湖亡命之徒,他的目光如水,缓缓地抚慰着她的全身,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他炽热而多情的目光所融化。她接纳了他,她知道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吃尽了人间的苦头,他知道她是一个贫寒家庭的苦命女儿,饱尝人间的辛酸,他们彼此之间惺惺相惜。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儿伸手摸了摸李如墨沧桑的脸颊,低声道:“李大哥,你吃了不少苦,如果能让你减少痛苦,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说到此处,她低下头,声音如同蚊子一般。 李如墨大为感动,捂住她的湿润的小口,安慰道:“傻妹妹,李大哥又岂是趁人之危之徒?妹子,你若有丝毫不愿意,哥哥也不会强迫你。” 红儿眼眶红红,低声细语道:“李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宁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别人委屈,你一心怜爱世人,却屡屡被人算计,就想你明明对我这么好,却不愿意说出来,怕我不愿意,怕我违心答应而委屈自己。我红儿此生从未爱过任何人,但是奇怪的是,我看见你一面,就明白,此生此世你是我的恩人,我要报恩,更要把你伺候得好好的,这是我的唯一的目的。你越不向我表白,越不问我缘由,我心里越是不安。” 李如墨道:“大哥面相丑陋,不懂温柔,又怎能配得上妹子?你不安慰我,更不需骗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的大恩人?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你,你一定是记错人了。” 窗外雨滴落下,打在梧桐槐树树叶之上一滴一滴,如同呜咽一般。 红儿泪水雨下,幽幽道:“李大哥,我又何必骗你?其实,我的老家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自小被人送给钱尚书府收养,虽说是养女,但一直被当做丫鬟一般使着,但不管怎么说,钱府就是我的家,谁知道天降大祸,炼月教狗贼为了诬陷你,杀了钱府一家十八口,你也杀了贾雪这个始作俑者,也算为钱府满门报了仇,但我的身份却永远成了一个迷,我的生身父母不知道在不在人世。”红儿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将油灯捻子挑亮,望着窗户外的瓢泼大雨,幽幽道:“我都不愿意想,每想一次都会受一次伤,鲜血淋漓。”此刻她看着明灭闪烁的灯火,双眼已是泪流满面,许久,她才微微叹口气,一时间没有说。 李如墨忽然看见她胸前一个玉如意,温润无比,绝非民间所有,问起来由,红儿道:“这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我偷偷藏了十六年,他们一定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否则怎么会不来找我?” 李如墨柔声道:“红儿,你放心,我们都是孤苦伶仃长大,都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但我一定要帮你找到生身父母,只要他们还活在世间,你一定可以见到他们,把他们接到一起,让他们颐养天年,好不好?” 屋内红烛燃烧,忽然,李如墨一抬头,看见窗户上有蜘蛛新结了一张网,一只蜘蛛坐镇网中,企图捕食落网虫豸。 李如墨拿起一根细细柴棒,在蜡烛上点燃,举起烧着的柴棒,准备蜘蛛网烧掉,红儿拦住他,李如墨不解地看着他,红儿悠悠道:“蜘蛛捕食虫豸,也是是命中注定,所有一切,包括你我,都是佛祖座前的有罪之身,祈求修成正果。李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保持一颗善良之心,佛祖就会将你变为佛。” 李如墨道:“你有勇有谋,聪明精明,倒是女中豪杰。”蕊儿脸颊一红,低下头去。 李如墨吹熄了柴棒,看着蜘蛛捕食,心想难道尘世之人若不想当卑鄙龌龊的偷食者蜘蛛,就只能是频死被吃的虫豸,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儿沉沉睡去,李如墨吹熄灯烛,关好房门,无限留恋地出了院门,槐树巷出人意料地宁静,李如墨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是炼月教吗?他觉得炼月教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奇怪的想法,酒足饭饱之际,他趁着夜色,飞步出城,来到自己昔日栖身的破窑。 故地重游,百感交集,但李如墨却没有心思去吟咏诗词,他直接来到破窑不远处的树林里,低头四处寻找,前面冬天,这里积雪一尺,他曾亲手埋葬紫衣老者,那是炼月教左护法叶孤城,现在却是芳草萋萋,没有多久,他看见前面一个大坑,上面所盖的土都是虚的,他捡起旁边一个粗硬树枝,使劲将上面浮土拨开,忽然,李如墨的眼睛直呆了,当初埋葬叶孤城的地方空空如也。难道是野兽夜间出来,将老者的尸体吃掉,还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是炼月教弟子?还是山野厉鬼野兽之类?李如墨看着那如同怪兽大嘴一般的大坑时,心头感到一丝寒意。他进入破窑之内,这里他度过了悲惨的童年,这里的日日夜夜写满了屈辱与痛苦,破窑之内久无人居住,一片霉烂之味,李如墨合衣躺在地上,想起昔日苦难,尤其是爹娘惨死情景,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第二日,他出了破窑,朝南看去,一座俊秀山峰横在天际间,就是名冠天下的终南山了,闭关修炼地,修道第一家。唐朝诗人王维有诗写到“太乙近天都,连天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李如墨贫困潦倒之际,无意间在破窑获取羊皮小册子,为了修练神功,最终落脚到城南的一片桃林深处。 暮春日来临,桃林花开千亩,落英缤纷,幽香扑鼻,招来蝴蝶朵朵,煞是好看;秋天来临,果实累累,点缀其中,让人垂涎欲滴。李如墨喜欢的就是这里的安静,他在桃林深处搭间茅屋,想长久隐身于此。 他选择桃林,还与刘禹锡的一首唐诗有关“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里桃花朵朵,隐藏着他内心深处一个梦。 他回到自己搭建的茅屋之内,一切都原模原样地丝毫未动,只是多日无人,茅屋内一股霉臭之味。 他很快收拾停当之后,便踱步桃林深处,飞身上了一颗最大的桃树,上面枝繁叶茂,他坐在两个树叉之上,修炼了一阵“炼月九式”,他只待在此却一个心愿,便带着红儿一起远走高飞。但最近之事一件件浮上脑海,内心如同波涛汹涌一般,一波未平一波起,久久不能平息。 将“炼月九式”全部修炼一遍,他觉得内力更加充盈,真气流动,他唱起了一段秦腔,这段故事说的是南北朝时期刘裕自小家贫,给人放马,最后建功开国之事。 第三日,他的足迹踏遍城南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他一边寻找那个白衣少女,一边寻思破解圣物的秘密,但都一无所获。 ; 第十九章 集合 白面阎罗脸朝南山,脸色柔和,露出羡慕道:“我何曾不想与你隐居终南山,明月松间照,青泉石上流,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可是……可是,每每我一想这些,就会全身如同被万枚毒针所刺,痛苦惨烈,无以复加,只要我一想到复仇,一想到杀人,就会全身通泰,神清气爽,我想,一定是炼月谷炼月老祖的诅咒在作祟,我已经被毒誓所困扰,被仇恨的诅咒所困扰,如同作茧自缚的虫子,满身全身毒,只能去毒害人,一旦去想你,去做善事,要褪去毒性,虫子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我不服气,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做主,可惜,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拜托这满是罪恶的毒誓,我没有选择。”白面阎罗说到这里,脸面扭曲,双目放光,肌肉抖动,如同被困魔窟无法脱身的野兽一般。 一阵山风吹来,撩起他的衣襟,她看到他后背前胸两肋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这是他为了不去作恶而与内心的魔鬼抗争的结局。 田婉儿看他如此难受,心里哀叹惋惜痛苦,尤其是他为了自己几次想要脱离苦海,付出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她的心也如同自己被万枚毒针刺穿一般难受。她紧紧地把白面阎罗抱在怀里,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襟,是呀,造化弄人,谁又能左右这一切。 就在这时,山坡下传来水陆庵激扬的钟声,白面阎罗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回身一把将田婉儿抱住,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婉儿,自打我看你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怜惜你,想要不顾一切保护你。我也曾经发下毒誓,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为此,我宁愿让我功力减弱两成,让我折寿二十年,让我承担一切的上天的惩罚。” 田婉儿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哭道:“无悔,我宁愿你永远都是我的无悔,而不是白面阎罗。我也不要你为我自戕身体,自损阳寿,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你这样做。”白面阎罗脸上肌肉渐渐松弛下来,他看着山脚下不远处掩映在红墙绿树丛中的千年古刹水陆庵,自言自语道:“婉儿,这几天,我一直在你家周围藏着,看着你家灯火通明,看着你满怀心思又强装欢笑,我随时可以进去将田家杀了鸡犬不留,但是我没有,我不愿意你伤心,不愿意看到你失去爹娘,我有时候宁愿皈依我佛,可是……可是,身体内仿佛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你要报仇,你要报仇。这个声音恶毒无比,我抵挡不了,我无能,我……” 田婉儿捂住他的嘴,深情款款道:“这不是你的错,造化弄人,魔性入心,非人力可以化解,你能试着去行善积德,已经不错,都是这些可怕的九尸九蛊丸潜入你的体内心里,散布入你的五脏六腑,你无能为力,我知道,我从未怪你,你……”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办,脑子里一片混沌。 白面阎罗忽然抬起左手,放在嘴边,用力咬去,登时左手小拇指被他咬掉,他喃喃道:“我愿意为你放弃这一切,可是……我自己无法改变。”田婉儿见白面阎罗为了自己如此自残身体,内心苦痛,她将白面阎罗仅剩四个指头的手捧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白面阎罗笑道:“对了,婉儿,听说水陆庵有一个高僧,曾经穿越死生今古,看破沧海桑田,佛法高深,已成神圣,也许他能解除这一切冤孽。为了你,我愿意去试一试。” 田婉儿大喜,霎时间破涕为笑,这个老僧她见过一次,但是不是这么厉害,真能解开附在他身上的魔性,她心里也没有底气,但不管怎么说,他刚刚魔性发作,听到水陆庵的暮鼓晨钟,反而安静下来,也许真可以试一试。白面阎罗见田婉儿很赞同自己主意,高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赶过去。”他一把抱起田婉儿,腾空而起,飞身往水陆庵而去,田婉儿但觉得耳畔风声呼啸,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片刻功夫,两个人已经到了水陆庵大殿之前。 一名僧人不认识二人,合十问道:“二位施主有何贵干?”田婉儿恭身答道:“我们来找……来找大师,就是经常在后院扫地的大师父。” 僧人道:“扫地僧今日进山采药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请二位在此等候,稍安勿躁。” 田婉儿微微点头,与白面阎罗一前一后进入大殿,但见大殿墙壁上一层层布满了泥塑,都是佛经里面的故事,泥塑造型逼真,故事佛法高深,田婉儿感到这水陆庵外表不起眼,却隐藏着深奥无边的佛理。 白面阎罗看着墙壁上的佛经故事,心有所动。两人穿过大殿,来到后院,数株巨大的菩提树遮天蔽日,极为阴凉,在中间一株菩提树下,端坐着一位中年女尼,她双目紧闭,嘴里正念念有词,正是江湖中恶人闻风丧胆的贼人克星南海神尼。 田婉儿知道神尼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想躲开神尼,便拉着白面阎罗悄悄朝一旁走去。忽然,南海神尼睁开眼睛,正声道:“婉儿,这人是……白面阎罗!”她立马神色大变。 田婉儿道:“神尼,白面阎罗决心要洗心革面,专程来水陆庵求大师指点迷津,与过去一刀两断。” 南海神尼双眉倒竖,怒道:“好一个洗心革面,与过去一刀两断?白面阎罗,你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累累罪行岂能一笔勾销?” 田婉儿道:“神尼,他被炼月谷魔性所缠绕,迫不得已杀人,现在,他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请神尼成全。” 南海神尼道:“婉儿,老尼原本要尽全力帮助田家对付这个大魔头,你却与他勾勾搭搭,你一定是被他蛊惑,快点醒醒吧,他是无恶不作的白面阎罗,岂是那么容易回头?” 白面阎罗在一旁一言不发,但他脸上肌肉一鼓一鼓,似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 田婉儿心里大急,道:“神尼,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他为魔性所困,本非他本心。神尼若不救他,他就会回归魔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 南海神尼仰天长叹道:“老尼一生从未怕过谁,只要是作奸犯科,老尼就是入地狱也要与恶人周旋到底。白面阎罗,你前几日,趁我与炼月教右长老叶碧城两败俱伤之际,派晋南二鬼来暗算老尼,卑鄙龌龊,手段下三滥,老尼最恨的就是这等小人。”田婉儿紧紧拉着南海神尼之手,哀求道:“神尼,他是好人,您救救他。” 南海神尼一生经历情海风波,对男女私情之事极其厌恶,她见田婉儿一直替白面阎罗说话,心中不悦,冷冷道:“老尼一生最恨的就是口是心非的小白脸,始乱终弃的伪君子,婉儿姑娘,此人杀了那么多人,却假装对你柔情有加,难不成你被这大魔头欺骗了?” 田婉儿正要分辨,但听一个同样冷冷的声音道:“婉儿,你看到了吧,不是我不想从善,而是自以为是的名门正派不同意我从善,我能怎么样?我吃了多少苦,总不能跪下来求他们可怜我,我还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与其那样,我不如死了。”她抬头一看,眼前那张俊秀的脸上多了一层薄薄的面具,正是让江湖闻风丧胆的白衣厉鬼。 南海神尼一见如此情形,心中一凛,大声道:“好,好,很好,老尼今日就领教一下武林第一的幽冥鬼指与九尸九蛊丸。” 白面阎罗同样昂首长啸,道:“人人都说南海神尼是地狱猎手,是世间恶人的终结者,我是恶人,我是大大的恶人,我就见识一下神尼的蛇岛寒血剑。”一时间水陆庵内剑拔弩张。 南海神尼原名龙蛛,本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武林四大世家为东蛇西城,南宫北刀,东蛇乃是指东海蛇岛寒血剑,岛主龙光龙兴兄弟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龙蛛是他们的妹子,自小脾气刚正,青春貌美之际被一个浮浪男子齐横刀所骗,从此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她有幸与天蚕圣女学过数招武功,出道以后,除恶扬善,威名远扬。 前几日,她刚刚从岭南云游归来,听说炼月教图谋不轨,遂杀上门去,与炼月教右长老叶碧城一场恶战,身受重伤,也将叶碧城打了个报废状态。 那日,她正在水月庵闭关修行,徒儿阿音来祈求她救救自己女儿红儿,南海神尼不甚被晋南二鬼尸毒所偷袭,全身无力,若不是李如墨相救,她一世英名差点阴沟里翻船。一个是成名多年誉满天下的正义化身,一个是满身怨恨一心复仇的邪恶传人,两人一出手都是不同凡响。南海神尼最近几日用心调养,内力已经恢复,她心里有气,当下也不客气,怒喝一声:“今日老尼就会会你这最毒的复仇者。” ; 第二十章 双掌 双掌当胸拍出,石破天惊一般,内力将四周衰草枯枝席卷而起。白面阎罗一把抱住田婉儿,身子轻飘飘往后十几步,轻轻将她放在一旁,那张厉鬼面具没有一丝表情,他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领教一下神尼的神功绝技。”双手成爪,往前一抓,十股劲气激荡而出,从南海神尼掌力中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随即往外一抓,瞬间将南海神尼双掌活生生冻僵锁住。 南海神尼一生锄奸诛恶无数,血雨腥风,惊涛骇浪,号称地狱猎手,性格比男子还要豪迈,敢与阎王争高下,不向恶鬼让半分,一遇强敌,内力顿时被激发而出,她长啸一声,双掌反手往中间一按,与白面阎罗十道指力僵持在一起。南海神尼功夫根底乃是正宗蛇岛擒龙手,三十岁后与天蚕圣女学得最高深精妙的天蚕宝典功夫,后来,又无意间在君山之上一处高崖上的洞穴内参悟到一本无名氏的先天功,一身修为早就出神入化,她纵横四海,从未向任何歪魔邪道低过。 她双掌与白面阎罗十指抗衡,一时性起,催动内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去,白面阎罗脸色一变,心道:“这神尼真不是一般人物,江湖上只怕除了九天飞狐外没人是她对手。”但他突然身子高高飞起,头下脚上,十指突然冒出丝丝白烟,随即周围树木花草都被冻僵在地,南海神尼心里奇怪,对方怪异指力难道就是幽冥鬼指?她不敢大意,擒龙手与如来神掌交互使用,一时间险象环生。 但十几招之后,南海神尼突然觉得对方内力渐渐加剧,一阵刺骨寒冷让她周身渐渐难受无比,她心里大骇,自己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洪亮的大钟之声,如同佛音一般散布四方,白面阎罗一听这佛法无边的大钟之声,脸色一变,动作变缓,南海神尼终于喘了口气,瞬间她明白这大钟之音乃是白面阎罗的克星。 白面阎罗正被毒魔入心,正千方百计想要杀了南海神尼之际,被这佛音一干扰,霎时间神情恍惚,内力消退,接连被南海神尼擒龙手击中。他极目四望,发现大钟就安放在菩提深处的大殿顶上。 原来,水陆庵为了让钟声鼓声传的更远,就将大钟大鼓安放在大殿之顶,暮鼓晨钟,唤醒醉生梦死的灵魂。 白面阎罗左手五指抓出,逼退南海神尼,右手五股劲力暴涨,一把将大钟抓了过来,悬在半空,准备毁了大钟。 南海神尼大惊,这白面阎罗幽冥鬼指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好深境界。她见白面阎罗目露凶光,知道他要对大钟不利,当即双掌按在大钟上,不让白面阎罗用指力毁了大钟。 两大高手再度以内力抗衡。就在这时,远远跑过来一个僧人,朝南海神尼大声喊道:“神尼,不好了,田大人一家被锦衣卫抓走了。” 田婉儿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没有倒地,而白面阎罗则面露喜色。南海神尼问道:“区区几个锦衣卫怎么是华山派对手?田羽冲谢羽飞他们怎么不阻止?” 僧人道:“是田大人不让华山派弟子插手。他说他一生堂堂正正,就是到了金銮殿也不怕。还有,他说就是死,也是大明鬼,不愿意成为乱臣贼子。” 南海神尼长叹一声:“田大人性命休矣。”她心里一痛,白面阎罗指力突然如同十根毒针一般刺了过来。 南海神尼大怒道:“田大人忠贞爱国一心为民,白面阎罗,你竟然活活将他全家往死路上逼。”她使尽全力,白面阎罗也拼尽全力,眼看大钟缓缓升起,突然间天崩地裂一般,大钟碎成一片片,如同乱飞的花朵一般。 这股强劲的气浪冲来,田婉儿被一把冲出高高的围墙,跌入外面的一个水沟之内,她登时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时,四野一片沉寂,她朝水陆庵看去,没有任何动静,田婉儿心急火燎,急忙往西安城赶去。 一路上,她心雨飘摇,不知道该如何去陈述,沿途见好几队士兵盔甲鲜明,到处抓人,其中有不少还是秦王府的兵丁,街上到处贴满布告,圣旨下达缉拿田弘余孽,所有进出城门之人都要一一排查。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田婉儿大哭一场,浑身颤抖。田婉儿怕被官府和炼月教教徒认出,从河沟里掏出污泥抹在自己的脸上,将一头秀发弄得凌乱异常,胡乱缠绕在脑后,然后对着路边的积水一看,明眸皓齿的小女孩早已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的乡下少年。 到了田府门前,但见熟悉的大门却紧闭着,往日的车水马龙已不复存在,她想要走近去看,早有一个守卫的士兵走了过来,言语粗暴,一顿呵斥。 田婉儿想找人问一下,但附近之人一听田府之事,一个个都用惊恐的眼光看着她,飞速逃离,仿佛十分害怕似的。 终于,田婉儿看见拐角有一个茶棚,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守着茶摊,百无聊赖地驱赶蚊蝇,她迟疑不决,最终还是一咬牙走了过去。问起田府的事,那老头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孩子,这田尚书多有本事的一个人,却遭遇横祸,被皇帝降罪,下了一道圣旨,说田大人私通李自成,谋害钦差,偷盗兵符,私藏圣物,圣上下旨严查,全家老小十多口被锦衣卫抓走,听说要押回京师凌迟处死,听说啊,就连田尚书的大女儿,皇宫里的田贵妃也被打入冷宫。哎,你说,这人活一辈子,荣华富贵,到头来却是……田大人冤枉呀!对了,听说李闯王对田大人惺惺相惜,他本来离开陕西,听说田大人被抓,又要进兵西安,给皇帝施加压力,朝廷少不了田大人这样的能干之人。”说到这里,那老头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左右顾盼,见附近无人注意,这才又说道:“孩子,你快走吧,朝廷钦犯的事,最好不要打听,否则,被京师来的锦衣卫查着,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田婉儿想不到爹爹一语成真,敌人奸谋终于得逞,崇祯皇帝不辩是非,自毁长城,将田府抄家灭门,刚愎绝情,刻薄寡恩,爹爹多年为国为民,一腔热血竟然得不到圣上丝毫怜悯。田婉儿心中苦极,眼泪抑制不住刷刷滚落,她低声说了谢谢,低着头急忙快步离开。 突然,不远处一阵兵士吆喝声,婉儿心里慌张,趁着天色昏暗,出了南门,沿着一条干涸的沟渠往前猛跑,不知道跑了多远,忽然脚下一滑,身子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待站得起来,却发现双腿手臂上被划破许多口子,鲜血将衣服浸染得面目全非。她从树林里折了一棵手臂粗的杨树枝当成了拐棍,一瘸一拐地往东爬去。田婉儿决心去救爹爹娘亲,她沿灞河河谷一路向东行来,见附近百姓人人衣服褴褛,饿得面黄肌瘦。行出百余里后,见数十名百姓在汤峪附近的山间挖掘树根,艰难咀嚼而食。更有甚者,挖掘地下观音土张口下咽,这种观音土实际上是一种矿石,初食之后有饱胀的感觉,但是食用三五次之后即会腹腔中毒全身浮肿而死,可是百姓无以为食,明知道观音土可以致人于死命,但是饱死总比饿死强,于是成群结队争相食之,有的则当场中毒身亡,尸体横放路边,肚皮敞开,晶莹透亮,惨不忍睹。不时见到饥民在山野之处煮了饿死的死尸来吃,田婉儿见关中百姓如此凄惨,心头难受,也不敢多看,低头匆匆而过。 前面出现一个小市镇,名叫陈家滩,只见无数农民齐声高唱,唱的是:“朝求升,幕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一名军官带了十多名兵卒,大声吆喝:“你们唱这种造反的歌儿,不怕杀头吗?”挥动鞭子,向众百姓乱打。大家四散而逃,但是也有许多胆大的待官兵走后,悄悄地聚拢起来,打听闯王的农民军到了那里,有一个大汉高声喊道:“闯王不来,大家都是饿死,听说闯王再次领兵前来,我们正要造反!咱们这就去寻闯王!”一下子几十个壮汉结伴往秦岭深山方向奔逃而去。 田婉儿见了这等情景,闷闷不乐,心想:“关中大地自古即为繁华富庶之地,号称八百里秦川,百姓安居乐业。眼前世局败坏如此,竟然成为杀人越货的屠宰场,天下如何不乱。 无怪闯王声势日盛。这可验证了古话,饥寒生盗贼,仓廪实而知礼节,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也只好上山造反了。”心里一阵伤心一阵难受。当晚,她在一个破庙栖身。夜深人静,她想起爹爹娘亲的慈爱,可一旦被锦衣卫抓进镇抚司,丢官送命是小事,更可怕是是他们会被整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还要凌迟处死,昭告天下,那是何等惨烈?想起白面阎罗的狠毒,自己一心一意地想与他鸳鸯双栖,蝴蝶双飞,但他却三心二意,冷热变换,让她无法忍受,还有人世的冷漠艰难,她拿起一根草绳,一头绑在破庙的门框之上,另一头打了一个活套,她站在门槛之上,慢慢将头伸进活套之内,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到阴曹地府与爹爹娘亲在一起,她甚至想着,爹爹娘亲肯定在奈何桥边等着她,等着她苦命的女儿。 ; 第二十一章 惊天一战 就在她双脚松开门槛的刹那间,她想起那日晚间,爹爹曾经反复叮嘱自己的话语,让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寻死,一定要坚持下去,言语果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回荡,爹爹妈妈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感到草绳像厉鬼的手深深勒入自己的脖子里,她细若游丝,渐渐头脑一片空白,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直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到周身寒冷,她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神坛之前,她捡起草绳一看,草绳中间被什么利器齐刷刷切断,难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她出去四处寻找,却没有一个人影。 四面一片漆黑,她感到恐怖无助,活着真的很难。但她死过一次,却反而激发了生的欲望,她想到自己一死,将来谁为爹爹娘亲报仇,为哥哥报仇?自己一定要找到九天飞狐,为爹爹洗雪冤屈。 她哭一阵怨一阵,思一阵恨一阵,迷迷糊糊中眼前满是爹娘受死的惨状,鲜血淋漓。不一会儿,那白衣男子与金甲男子又浑身血淋淋站在自己跟前,然后又是无数的金甲巨蟒蠕动着张开血盆大口,让人恶心呕吐的臭气让人不寒而栗。 田婉儿大叫一声,逃出破庙,往东追去。眼看四处暮色苍茫,阴风凄惨,让人毛骨悚然。翻了两个山坡,却依然找不着人家,田婉儿又跌跌撞撞前行了十几里,天色全黑,田婉儿又饿又怕,正狼狈间,忽见远处有一点火光,心中喜道:“终于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但愿能够找到人住的地方。”当下迈开步子,向着火光走去,越走路越偏僻。月光下,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两间茅屋,筑在一处极高的悬崖之下,四周是极高的茅草,显然是作为掩护之用,走近之人极难发现里面的茅屋。只有晚上,看见那如豆的油灯才知道这里面还有人住。一只瘦小的黄狗在大声吠叫,扑了过来。田婉儿挥动手中的木棒,那瘦狗才不敢走近,只是低声汪汪乱叫。 就在这时,一旁茅草丛中出现了一个手持油灯的女子,她青布包头,眉清目秀,见如此之晚,还有人路过此地,甚为惊讶。 田婉儿扭过头,压低了嗓子,道:“我是过路客人,错过了宿头,想在府上借宿一晚。”中年女子见田婉儿一个人,身单力薄,衣衫褴褛,面目黝黑,不似坏人,略一迟疑,淡淡道:“请进来吧。” 田婉儿走进茅屋,见屋里只有一张木床,桌椅俱全,收拾得有几分江南风格,她鼻子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香味看了过去,只见茅屋内外门种满了修竹绿树以及兰花茉莉之类,中年女子点着锅灶,烧了一壶热水给她喝。 田婉儿心中不胜感激,执意要给钱,可是一摸兜,随身携带的碎银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忽然摸到一枚银钗,心想此物乃是自己过十六岁生日之时爹爹送给自己的,一直藏在身上,可此时随手掏了出来,口中言道:“大姐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中年女子接过银钗,脸色一变,拿在手里反复看个不停,随即,她轻轻叹了口气,一张脸在灯光下默默发愣,但依然不失绝代风华的美人胚子。 中年女子忽然道:“你这银钗是谁送给你的?” 田婉儿道:“是我爹爹送给我的。” 中年女子微微点头道:“甚好,甚好!”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过了一会儿,女子将银钗还给田婉儿,勉强笑道:“谁人没个有灾有难的时候,帮人一把都是应该的,这个银钗如此贵重,你还是好好收着,在西安城可值得一院宅子呢。。” 田婉儿生性善良,不忍心看到百姓困苦,时常接济穷人,有时候随手拿起爹爹送给的金银宝贝送给百姓,如此说来,有几十院宅子被她送了出去。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田婉儿想起锦衣卫的凶狠,脸色大变,那女子道:“不要怕,我这个地方别看是破旧茅屋,院子里茅草都是布置有讲究,他们再大本事也会迷路。” 田婉儿忽然想到这女子孤身一人住在这偏僻之地,不怕野兽不怕恶人,只怕也是武林人士,心里敬佩不已。这一夜,她在一个陌生的茅屋与一个陌生的女子共处一室,却睡得很香,她隐隐觉得这女子几次起来掌着灯,偷偷凝视自己,嘴里莫名其妙地叹息哀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田婉儿早早起来,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去寻找爹爹,女子看着洗去一脸污垢的田婉儿,脸上露出无比仰慕的表情,她喃喃道:“昨晚,我看你举止温婉,绝非寻常女子,没有想到你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田婉儿脸上一红,双目却暗淡道:“谢谢姐姐收留一夜,无以为报,若今生有缘,一定会报答,若今生无缘,下辈子一定……一定报答。”她一生从不亏欠人情,但想到自己也许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中年女子,内心伤悲。 中年女子脸色被朝霞映照,也是绝色无比,她平静淡泊,嘴里轻轻道:“我是佛祖座前的一盏灯,人生那复记东西,小姐,前路难行,你要多多小心。”田婉儿一惊,此语爹爹曾经给自己吟诵过,乃是唐朝女诗人鱼玄机的一段诗,她怎么会说,难道她与爹爹……她忽然想起爹爹曾经提起的阿音,一切似乎都明白了。她微微点头,出了柴门,就要往东而去。 中年女子忽然道:“领队的锦衣卫指挥使名叫候世禄,精明强干,他知道田大人一心为民,害怕有人抢走钦犯,昨晚往东而去,在地上留下车辙,是故意四面施放迷惑药。” 田婉儿奇道:“姐姐乃隐居世外神仙,又如何知道这么清楚?”中年女子道:“田大人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得罪不少人,朝廷也怕钦犯被人劫走……按照我的估计,锦衣卫会从黑风岭过去,宿营在华清池。小姐,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必有好报。从此地去华清池,沿着那条山脊就到了。”她伸手一指,却是与官道毫不相干的一条小路,田婉儿心想,若不是她指点,谁也想不到这锦衣卫会玩孙膑捉庞涓的把戏?这一条道甚为荒僻,沿途都是鸟屎兽粪,人迹罕至,田婉儿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跋山涉水,渴了喝山泉,过了半天,早已经是饿得只剩一口气。忽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棵粗大的枣树,春夏之际,枣树枝叶甚是繁茂,她偷偷爬了上去,吃了好几个,腹中顿时安生起来。 四周寂静无声,山风阵阵,远处传来阵阵野兽的哭嚎,田婉儿孤苦一人,不知道要往何处去,她看着四周起伏连绵的群山,内心大悲。 她想起,自己昨日还在爹爹娘亲漆下承欢,此时爹娘却是身入囫囵,泪水禁不住滚下来,滑过她的脸颊,滑落到地下,轻轻地滴落在青青野草之上。野草无语,清风无言,美人却早已经心碎了。 黄昏时分,她终于来到骊山脚下,不远处林木茂密,高大建筑巍峨入云,就是华清宫。华清宫历朝历代都是皇家园林之一。其旖旎的山水风光和千百年来流淌不尽的温泉资源,备受历代帝王的青睐,相继在这里修建离宫别苑。这里遗留有周、秦、汉、唐、明、清等历代文化遗址、园林景观、古建筑及古树名木等文物资源,尤以唐明皇与杨贵妃缠绵的爱情故事而蜚声天下。 更兼一代诗仙李白在此写下传颂千古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更让此地名扬千载。 历经一天的喧嚣繁华,华清池渐渐归入平静,四周一片漆黑,田婉儿四处寻找关押爹娘的地方,但此地屋宇相连,根本不知道何处,她心急如焚,只能一处处寻找过去。忽然,田婉儿听见前面有轻微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低声道:“师兄,锦衣卫这群狗贼够狡猾的,不知道把田弘一家抓到哪儿去了?咱们寻找了两天,竟然还摸不着门道?” 另一人道:“师弟,也就区区两天,他们能插着翅膀不成?据咱们暗探回报,锦衣卫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宿于此地,咱们细细寻找,一定就在此地。可惜,听说田弘全家被抓,唯独婉儿这鬼丫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那可是比仙女还要美貌的绝色小美人,看一眼都会永世不忘。”先前那师弟笑道:“师兄,你平时都是正襟危坐,谁知道心里也有小九九。” 田婉儿偷偷看去,只见两个紫衣人正偷偷摸摸四处寻找。 师兄怒道:“你懂个锤子,这田婉儿乃是圣女一般的神仙人物,谁要不想,谁他妈就不是人?” 师弟道:“不过,听说只要拿到圣物,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唉,田弘这老贼一定知道圣物下落,咱们找到他,一定要好好地搜一搜,不但能搜出金银财宝,要是搜出圣物下落,咱们兄弟就今非昔比了。”田婉儿一惊,不禁“呀”了一声,情势紧急,看来炼月教弟子也在寻找爹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就在这时,前面一阵刀剑之声和叫骂之声突然传来。 ; 第二十二章 找到 田婉儿透过灌木林看去,前面就是华清池的大门,大门洞开,门内是一个精致的花园,花园里数十名锦衣卫甲士与五六个紫衣人鏖战,领头一名紫衣人,身材粗壮,紫布蒙面,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十分凶狠,却不认识。 锦衣卫领头之人名叫候世禄,是一名百户大人,武功不弱,他大声喊道:“兄弟们,田弘对我等有恩,咱们不能让炼月教狗贼得手。”说话之际,呼呼劈出两刀。 让田婉儿没有想到的是,哥哥田羽冲手持长剑,浑身是血,正帮助锦衣卫抵御炼月教。 紫衣人领头蒙面人也不说话,寒光一闪,一柄单刀砍过来,田羽冲手里长剑一挡,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使他手中长剑差点脱手,他见面前之人身材高大,浓发扎虬,丝丝粗黑的胡须甚为凶悍。 田羽冲怒骂一声:“狗贼,看剑。”长剑寒光闪烁,直往粗壮紫衣人当胸刺去,这一剑,他用了十成的内力,隐隐挟风雷之声,月光之下,更显得夭矫如龙,端的是凌厉之极,此人更不答话,挥刀拦住,两个人恶斗在一起。 田羽冲在这柄剑上花了数十载寒暑之功,单以剑法而论,在华山派中可以数得上第三、四位,但与这蒙面人翻翻滚滚地拆了数十招,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对手的长刀宛若巨龙,挟苍天风雷之音而飞翔九天,威力惊人。田羽冲久战不下,虽然未落下风,但作为华山派弟子中的楚翘,今日竟然与一个蒙面贼子纠缠百招以上,眼见爹娘情势危急,不由得焦躁起来,剑法忽变,自快转慢,招式虽然比前缓了数倍,剑上的劲力却也大了数倍。不料,对方刀法紧跟着变动,始终克制着田羽冲剑法,又是数十招,田羽冲忽然醒悟,退后两步,朝紫衣蒙面人怒道:“你们是泰山派的?” 紫衣蒙面人嘿嘿一笑,并不搭话,身形转动,忽然将田羽冲的宝剑粘住,田羽冲大惊,以为对手的内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其实,对方在长刀的根部,安装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机关,正好可以用此锁住田羽冲手中长剑,这也正是紫衣蒙面人手握长刀能够克制宝剑的原因,两个人一时间粘在一起。 刚刚到此的师兄与师弟手持兵器悄悄掩了过去,田婉儿看见方才师兄身材瘦长,但动作诡异,他偷偷杀出,一脚将侯世禄踢翻,将几名锦衣卫砍倒,挥刀往里冲,田婉儿再也忍耐不住,手持木棒冲了出去,以棒当剑,将瘦子拦住,但田婉儿的剑法很少用过,三招之内,就被瘦子逼得狼狈不堪,田婉儿内心急躁,施展出华山派绝学清心剑法的精妙招式,虽然险象环生,但也能勉强抵抗。 忽然,瘦子长刀斜劈,一股极强的内力顺着长刀压了过来,田婉儿抵挡不住,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飞鹫,轻飘飘连人带剑栽倒在花丛之中。 就在这时,与田羽冲比拼内力的紫衣蒙面人也将田羽冲打倒,持刀上前几步,来到关押田弘的房间之外,哈哈一笑,高声道:“姓田的,以前你在朝廷,对我泰山派百般打压,今日我泰山派就是来取尔等的命。”出乎意料,里面却寂静,难道爹娘都已遇害不成,田婉儿心中益发悲苦不堪。 紫衣蒙面人怒道:“姓田的狗贼,快点将圣物交出来,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只听房间里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不是炼月教的奸徒,你是泰山派的弟子,为何要来此白白送死?”田婉儿心里隐隐觉得不对,爹爹口音怎么与平日不太一样?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少废话,圣物人人可得,就凭我泰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凭我手中的刀,难道不行吗?”蒙面人咬牙道:“田弘,你这个狗官,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现在该偿还了。我最后再问一句,圣物到底在什么地方?” 屋内之人不慌不忙,一字一顿道:“你自己有本事来找。” 蒙面人讶了一声,低声道:“田弘,你这条死老狗,死到临头竟然如此嘴硬,长青子倒要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田婉儿心中明白,眼前此人并非炼月教前来寻仇,而是泰山派之人假扮炼月教前来抢夺圣物,持刀之蒙面人名叫长青子,乃泰山派大弟子,他见田弘已为阶下囚,竟然如此刚直不曲,长青子再也忍受不了,上前几步,一脚踢开窗户,飞身而入,眼看梦寐以求的圣物就要到手,多少荣华富贵就要与自己相随,他心里高兴至极,就在此时,长青子一声惨叫,身子飞了出来,直挺挺挂在一株高树之上,一动不动,显然身子僵硬,口鼻出血,死状恐怖。 田婉儿正在与瘦子恶战,忽然听见爹爹房内惨叫之声,紧接着看到爹娘房间窗户微微晃动,又有两人持刀闯了进去,刀锋闪动,紧接着又有人尸体分家,鲜血喷溅。 田婉儿忽然觉得心静如水,爹爹此生追求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到头来却免不得成为刀下之鬼,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所谓造化弄人。 她内心悲苦,以为爹爹已死,心神一分,感到瘦子内力源源不断地涌来,宝剑被长刀磕得远远飞起,落入花丛之中。 瘦子哈哈一笑,刀锋一转,照田婉儿脖子斩来, 忽然,一旁田羽冲大叫一声:“狗贼偿命吧。”长剑寒光闪动,从后背刺入瘦子身体,洞穿而过,瘦子脸上笑容还没有消退,转眼成了刀下之鬼。田羽冲状若疯狂,持刀冲入紫衣人群里。几个紫衣人身形晃动,将田羽冲牢牢围在中间。田羽冲已为爹娘被杀,内心痛苦万分,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保得爹娘安全,万念俱灰,内力源源不断而出,一时间将一群紫衣人杀得丢盔卸甲。 突然,从脚下花丛中伸出一把刀,斜刺向他的下腹。原来,方才那师弟见师兄被杀,趁机偷袭田羽冲,要为师兄报仇。 这一刀来得无影无踪,田羽冲待得发觉,对方刀锋已到小腹,纵然退后,也已不及,危急之下不及多想,他伤心之极,大喊一声:“去死吧!”双掌往此人的小腹推去,这一推中含著他修为数年的华山派上乘玄功内力,但听喀喇一响,花园里一大片鲜花落叶哗啦啦落了下来。此人喷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坐倒,委顿在地,眼见活不成了。 田羽冲哈哈大笑,已然疯狂,他几步过来,拉着田婉儿手,道:“爹爹是否有罪,原本都要等到京师由圣上在朝堂之上公开审判,可这群紫衣人,却害死咱爹娘,咱们兄妹与这群恶人同归于尽。”婉儿微微点头,挥剑砍杀,突然,一旁灌木中突然鬼魅般飞出来一人,紫衣蒙面,一掌打在田羽冲肩膀之上,田羽冲不及躲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田婉儿见眨眼之间哥哥生死未卜,悲痛欲绝,一双眼睛几欲冒火,她惨叫一声:“狗贼,你们杀我兄弟,害我父母,我和你们拼命。” 紫衣蒙面人笑道:“娇滴滴的二小姐,却是不要命的东西。”田婉儿一愣,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多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此时她终于听出,这蒙面恶贼,正是那日在太白极顶之上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炼月教恶徒贾电,乃是炼月教护法之一,怪不得掌力如此之强。 新仇旧恨涌上来,田婉儿忽然觉得一切都无足轻重,她眼含热泪,大声问道:“贾电,我田家与炼月教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贾电一愣,接着哈哈大道:“田家的小姐,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知道在下名头。好,今天我让你死个明白。说,李如墨在什么地方?圣物又在什么地方?” 田婉儿怒声道:“你们贼喊捉贼,简直是无耻之至。田府也绝对没有什么圣物,李如墨也与田府没有关系,你们苦心孤诣,简直是白费力气,况且,即就是田府真有,你们这些狗贼也休想得到!” 贾电惊讶万分,他奇怪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怎么如此凶悍,随即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你爹爹田弘私藏圣物?” 田婉儿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田家私藏圣物,你们炼月教上下都是大傻瓜,你们都被蒙骗了。”贾电一愣之际,田婉儿娇斥一声,手中长剑往贾电刺去,贾电恼羞成怒,刀背往田婉儿颈上劈去,将她的宝剑震飞,田婉儿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涌出来,软软倒在地上,她心中骇然,这贾电武功厉害之极,远在自己与哥哥之上。 贾电道:“快点说出李如墨与圣物下落,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田婉儿觉得人世间的所有委曲痛苦都无法与失去爹娘哥哥的悲痛相比拟,万念俱灰,她又想起炼月教狠毒无比的手段,她心中酸痛如同刀割,她把心一横,径直往贾电的刀上撞去,眼看就要尸横当地,香消玉殒。 ; 第二十三章 升天堂前 忽然旁边的花丛中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即闪出一个瘦高的人影,灰布蒙面,目光如水,把她往旁边一拉,横身拦在田婉儿的面前。 田婉儿在刹那间觉得这个灰袍人与数日前在太白极顶救出自己的蒙面人十分相似,是敌是友,她尚且不知道,但是她凭自己的直觉,却觉得这个灰袍人对自己、对田府上下没有什么恶意。 贾电长刀砍到,灰袍人回手一掌,一股极为阴毒的力量击出,贾电手中的长刀高高飞出。 这时,田婉儿听到灰袍人低声说道:“小姐节哀!你难道不想等九天飞狐来解救老爷吗?”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灰袍客怎会知道? 只听灰袍人缓缓转过身,朝贾电道:“贾电,你们炼月教为非作歹,这次竟然轻信江湖谣言,惨害田家老少,田老爷一生忠勇勤政,关爱百姓,你们逆天而行,我倒要看一看,你们炼月教的阴谋诡计如何得逞?” 贾电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上次在太白极顶你杀了我的徒弟殷不归,今晚上我手下几名弟子又因你而死,哈哈!你真是厉害呀厉害!”话音未落,长刀径直往灰袍人头顶砍落。灰袍人双掌迎击,只听“砰”的一声,贾电胸口受到灰袍人重击,嘴里喷出一口血,往后便倒,那灰袍人踏上一步,就要上去将他击毙,田婉儿眼见这个凶徒都是罪恶伏诛,心中略感宽慰。 就在这时,只听背后有人说道:“好厉害的素女功,可惜,你太小瞧了我炼月教的武功,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炼月教鬼阴九式的真正厉害!”只见一个形如竹嵩一般的紫衣人不知何时站在灰袍客的后面,灰袍人刚说:“阁下是…”竹嵩紫衣人身形闪动,快若鬼魅,灰袍客侧身,“砰”地一声,四掌相击,树枝震动,田婉儿斗然间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袭来,眼前金光闪动,霎时间被冲出去好远,全身没有半分力气。灰袍客身子飞了出去,跌落一旁,露出丝丝黑发,却是一个妙龄女子。她勉强站立起来,一把撕掉面纱,不是别人,却是丫鬟莲儿,她脆生生娇立在花园之内,风华绝代,虽生死悬于一线,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威仪,镇定自若。田婉儿霎时间明白,上次终南绝顶遇险,就是她救了自己。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潜入田府到底有何企图? 那竹嵩般紫衣人笑道:“上次你到终南极顶撒野,让你逃跑,这次没有这么幸运。女流之辈,能有如此武功,也算奇才。南海神尼是你什么人?” 莲儿满脸是血,不置可否,只是将婉儿挡在身后,道:“谁也不能伤害婉儿小姐。” 竹嵩般的紫衣人道:“你是南海神尼的弟子,怪不得素女功这么厉害。” 贾电高兴道:“师父,你终于来了,给咱们出口恶气。” 紫衣老者道:“田婉儿和莲儿对我们很重要,绝对不能死,抓她回去。”他说完此话,忽然不动,只是看着方才田弘遇害的房屋。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明月照耀着花园,诡异无比。过了片刻,竹嵩般紫衣老者道:“何方神圣隐身于田弘房内,借机偷袭?” 屋内之人沉声道:“叶长老,别来无恙,你每次露面都是血雨腥风,不过,这次你如意算盘打错了,田弘早就秘密离开此地了。你刚刚看见自己徒子徒孙被杀也无动于衷,真是魔鬼心肠。” 紫衣老者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有想到这屋内君子认出他的身份,冷声道:“阁下何人,你知道了?好,咱们就不再啰嗦,你杀死我炼月教弟子,今日死期到了。” 忽然,在地上打坐的竹嵩紫衣老者身子斜斜飞起,向屋内攻出一掌,道:“阁下还不现身吗?”他人原本在数丈以内,突然出手,动作鬼魅一般。 与此同时,从屋内飞出一个衣服华丽的蒙面老者,宛如大鸟一般落在花园内一株高树之上,他脸色如霜雪一般煞白,却无一根胡须,冷冷道:“叶先生,别来无恙?” 紫衣老者看着华服男子,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内九真堂崔前辈,阁下隐藏很深,却也来趟这趟浑水,幸会幸会!” 在一旁受伤严重的锦衣卫侯世禄一听,大喜过望道:“原来是九真堂的前辈。” 崔九真眼睛斜睨了侯世禄一眼,又看着紫衣老者,冷声道:“阁下是威震武林的炼月教右长老,为何投靠满清鞑子甘心充当走狗,还想图谋我中华锦绣河山?” 紫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大明朝已经完蛋,朝廷尽是尸位素餐之徒,你何苦要为他们卖命?以阁下武功见识,若能效忠我后金朝廷,何愁荣华富贵?崔九真想起大明皇帝一个个刻薄寡恩,对臣子稍不如意动辄抄家灭门,心里打了个冷战。 他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叹息道:“人各有志,咱家身为皇帝身边之人,世代蒙朝廷恩泽,为何要与你这样的狗贼同流合污?” 就在这时,远远高山之巅,一个遥远的清冷的嗓音道:“叶先生,崔先生,你们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奸诈小人,你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了此时竟然还敢找田弘麻烦?”这声音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在远处飘动,阴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崔九真朗声道:“阁下何德何能?管的了天下之事?” 那阴冷无比嗓子道:“你们可以不怕我,难道不怕幽冥鬼指与九尸九蛊丸吗?” 叶长老与崔九真心里猜测终于变成了现实,两颗心如同跌入冰水之中,他们知道,此事有白面阎罗插手,其他所有人的期盼都成了泡影,两人不由自主地一阵伤。 叶先生祭出招炼月九式,崔九真缓缓抽出长剑,寒血剑法绝情绝杀,锐利无比,但幽冥鬼指与九尸九蛊丸太厉害,眨眼之间,只怕所有人都要血溅当场。就在这时,远处一阵萧声与琴声,远远而来,一开始如同春蚕潜伏,又如同钱塘大潮滚滚而来,及至到了近前,那如同闷雷滚滚,闪电烈烈,萧声尖利,琴声沉闷,你来我往,交错纠缠,实在是让人无法回避,无法化解。 只听密林之中,一个尖利嗓子道:“尔等都该死”,随即一个脸戴人皮面具如同厉鬼的白衣男子飞身而出,在半空中盘旋不止。 忽然,满天星斗一般,他发出无数暗器, 暗器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但见黑衣闪动,突然出来一名长发男子,他身形飘逸,宛如千手观音,电火石光之际,将所有暗器接住了。 田婉儿看不见长发男子本来面目,但他低头沉默寡言,神情似乎甚为落魄,对诸多江湖恩怨、人间离乱风波都淡然置之,显然曾经遭遇过极大的变故,才勘破红尘,心灰意冷。 她曾经听到江湖上关于九天飞狐的诸多传说,说此人也曾经喜欢一个少女小怜,小怜身世凄苦,饱偿人间艰辛与苦痛。两个人同病相怜,在秦岭深山报柱石处惺惺相惜,海誓山盟,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 八百年前,唐朝状元裴航中第之前从京师长安赶回湖广老家,在秦岭深山的蓝桥附近遇见一个美丽少女,两人,一见钟情,少女为了考验他,让他在蓝桥抱柱石处等候相见。谁料大雨顷刻间倾盆而下,山涧水势汹涌,洪水奔涌而下,眼看快要将抱柱石淹没,别人劝裴状元赶紧逃命,也许女子之言是骗人的,但裴航不为所动,始终站立在抱柱石前痴痴等候,忍受泣风冷雨,最后少女现身,原本是天上仙女,喝退洪水,原来是借此考验男人,裴航舍却性命,才得仙女垂青,抱得美女入怀。 九天飞狐与小怜的境遇却远没有裴航仙女的幸运圆满。原来,九天飞狐原本是秦岭深山一个农夫的儿子,爹爹妈妈为奸人所害,他幸为华山派弃徒风无涯收为关门弟子,修习华山派清心剑法。而风无涯则是华山派掌门人令狐玄的大弟子。 九天飞狐那时初涉江湖,因为在京师保卫圣物,而被白面阎罗九尸九蛊丸所伤,所幸那时白面阎罗功力有限,而九天飞狐又幸为三绝先生牛冠三以先天真气打开全身筋脉,幸得不死,但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九天飞狐无意间闯入神秘的邪门禁地锦绣山庄,不但无意中化解了身上的奇毒九尸九蛊丸,而且获得华山派失传多年的武功秘籍《菊花宝典》,练成了震古烁今的无上武功。九天飞狐在雪域绝地,经过无数磨难,终于揭破了江湖上头号巨寇元凶的通天大秘密,与江湖第一邪派锦绣山庄展开一场匡世血战,小怜为了救助九天飞狐,迫不得已修炼天蚕宝典,从此绝情绝欲,不能再有儿女情爱之事,卿卿我我之乐。 ; 第二十四章 盖世 九天飞狐虽然在小怜的帮助下修炼成了绝世功夫,放眼天下,已是震古烁今第一人,但是他心中始终铭记着与小怜的海誓山盟,独自远赴西域雪山塞外岭南寻找小怜,奇怪的是,小怜自此音讯全无,杳无人迹,九天飞狐历经三年寻找未果,从此郁郁寡欢,远离红尘,将自己关闭在秦岭深山一个与世隔绝的偏僻角落,时刻乞求上苍能够保佑,在有生之年能够再度与小怜重逢。 田婉儿对这个故事并不熟悉,莲儿却听师父南海神尼说过,她想到这样一个多情的男子竟然沦落到如此,不禁慨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世间多少卑鄙龌龊猥琐的男人,只会如猪狗一般苟且偷生,如鬼魅一般算计他人,如蛇蝎一般心肠心狠,而如此痴痴傻傻的有情郎真是可遇不可求。白面阎罗初遇强敌,内心毒障暴涨,冷血残忍被激发而出,他朗声道:“一个月前,李如墨被炼月教下了孟婆汤奇毒,我还以为是哪个世外高人在背后帮他,今日才知道是飞狐大侠已经出山,好,好,今日,你我在烽火台一决高下。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面阎罗纵声长啸,笑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掠过山川沟壑,掠过树梢屋顶,随着他的身影突然向骊山之上滚滚而去。 叶长老与崔九真急忙掩住耳朵,以免被这绝世内功震断心脉。田婉儿一愣,莲儿过来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但自己身体却摇摇晃晃。 雷霆般笑声过后,一片狼藉,功夫较浅紫衣人和锦衣卫都在地上打滚,显然已经被震断了心脉,状若疯狂。 田婉儿此时回头去看,莲儿也是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她一把将莲儿搂住,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去说。 莲儿道:“咱们赶紧去烽火台救田大人。”她调剂气息,震慑被扰乱的心神,拉着田婉儿往烽火台上奔去。山势陡峭,但莲儿素女功很快恢复,两人到了烽火台,却见到一幕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一座城堡一样的烽火台,高高耸立在骊山之巅,高几十丈,笑看红尘多少事,笑看王朝多少变迁,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烽火戏诸侯旧地,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 田弘以及几个家人都被绑在高高的烽火台上,下面堆满了火药硫磺之类,他脑袋低垂,头发散乱,脚下是万丈深渊,山风吹来,他囚衣如同鼓风一般,整个人似乎都会随时掉下去,看他憔悴痛苦样子,显然是饱经折磨。田婉儿看着高高在上的爹娘,无能无力,只能放声大哭。 白面阎罗就站在烽火台一角,长发男子则站在另一角,两人相对而立,表情凝重。 长发男子道:“白面阎罗,你看见了吗?这么多人无辜丧命,这都是你一手制造的惊天血案。” 白面阎罗冷笑道:“十六年前,西湖奇冤铸下隔世冤仇,非用鲜血来化解不可。” 长发男子道:“往昔之错,已然筑成,无法更改,但罪不在田弘,罪不在这些无辜逝者。白面阎罗,收手吧!”白面阎罗道:“田弘乃是帮凶之一,血债血偿,无法化解,我杀了他一家老小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如此一来,田弘奸人倒成了大明朝的功臣,接着会被狗皇帝赐予功名,风光大葬,在阴曹地府世世享受祭祀,我绝不愿看到这个结局。只有设下圈套让他犯下谋逆大罪,他才会被狗皇帝剥夺一切功名,随后在镇抚司忍受所有人间酷刑,紧接着被拉出午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千刀万剐,每一片血肉都被京城无知的人们买回去吃进肚子里,他全家处死弃市,落入千古骂名,这才是我的终极心愿。” 长发男子道:“田弘之上还有崇祯皇帝,他不过一个耳提面命的大臣而已。” 白面阎罗道:“狗皇帝自然逃不过报应,不过,现在这个计划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我还是先解决当前之人。” 长发男子迎风站立,沉吟片刻道:“世间断无解不开的罪孽,百年之后,一切冤孽都变成风,变成雨,飘飘洒洒,无处可寻。阁下还是放下这一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白面阎罗怒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忍受了人世间的无边无际的苦,我随时可以回头,可那些作奸犯科的大恶人大坏蛋,那些高居庙堂的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禽兽,他们做了那么多恶,又何时回头过?他们甚至杀人放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来回头?既然世道如此,我为什么要回头?” 长发男子道:“庙堂之事自有天意,我等无法左右,不过,阁下也看到当今天下方乱,水深火热,皇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公大臣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这何尝不是报应?但我等江湖人物,除恶扬善,扶危济困,乃我辈本色,焉能以一己之私而怨恨全天下,怨恨所有江湖上无辜之人?” 白面阎罗怒道:“田弘一家我并未赶尽杀绝,还有一个女人,她为田弘守了十六年寡,我也并没有为难她。” 长发男子九天飞狐道:“田弘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只要田弘活着,她即便是守寡内心也是快乐的,而你要杀田弘,无疑是毁了她所有的一切,你还敢说没有波及到她?”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中年美妇忽然走了出来,缓缓走到烽火台下,冷风扑面,撩起她的衣裙,她面露深情,不过,这所有的深情只为一个频死的人而流露,田婉儿认出此人正是在山野茅屋之内收留自己之人,一时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中年美妇抬头看着被吊在烽火台上的田弘,失声痛哭,她沿着烽火台陡峭的青砖缝隙,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她爬到了田弘被绑之处,一把抱住田弘裤脚道:“相公,我是阿信,我是你的阿信,我来看你了,你受苦了。”田婉儿想到爹爹曾经给自己所说的那段往事,这女子竟然在此时来陪着爹爹殉情,看来生死两依依,痴痴情深重,不禁眼圈红了。 田弘从昏迷中醒来,低头看见脚下悬在半空中的女子,泪流满面,哽咽着道:“你是阿音,你真是阿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俩,我想了你整整十六年。” 阿音将脸紧紧挨着田弘裤脚,抽泣道:“相公,我也是,我也是。” 田弘柔声道:“阿音,你可曾后悔认识我这个负心薄幸之人。” 中年美妇仰着头喃喃道:“我不后悔!”人间万苦相思最苦,多少苦难往事,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到处去寻找他,但遇见的不是虎豹豺狼就是蛇蝎恶棍。最后,她将女儿产在水月庵附近的草丛中,她万念俱灰,在一颗孤树之上上吊寻死,却被南海神尼所救,从此,一个人青灯古佛,闭关自守,孤苦伶仃。 田弘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这十六年来,我夜夜想着你们,可是,我心里装着都是国家大事,黎民百姓的疾苦,为天下人忙碌,唯独忘了你,苦了你,负了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终于在一起,只是委屈了你。我死了,一了百了,再无牵挂,却单单放不下你娘俩,前几日,我刚刚知道你的下落,知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你为什么今天要来此做傻事?”中年美妇道:“相公,我是你的阿音,你享福也好,受苦也好,我做不了主,无法陪你,但是你要死了,我一定会来陪你,这件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她紧紧搂住田弘的腿脚,嘴里轻声吟唱着一首江南小曲:“我们是风,是雨,我们都是尘世间的微尘,我们都是炼狱里无辜之人;我们是鱼,是羊,我们都是恶人案板上的猎物,我们都是佛祖座前蛛网里的蚊蝇。”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在那桃花盛开的西湖边上,有一个穷苦但美丽的渔家女,她家家祖祖辈辈传家的田产被恶人霸占,爹娘被杀害,自己更被恶人凌虐欺负,佛祖座前,一个少年英俊的少年救了她,将恶人惩罚,她感受到此生从未遇到过的感恩与心动,她知道他有妻儿老小,有家室背景,根本不可能相守一生,但她愿意以身相许,愿意为他生一个美丽的孩子,她愿意夜夜想着他,恋着他,愿意为他去死,愿意付出一生的代价。 阿音一句句低诉道:“相公,阿音日夜为你祈福,默默在暗处,你要死了,我就会义无反顾与你一起,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田弘道:“你我同心,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白面阎罗怒道:“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可能,绝不可能,田弘,我要让死的轰轰烈烈与众不同,阿音,我要让你看着田弘狗贼一家化为灰烬,日日夜夜噩梦不断。” ; 第二十五章 阎罗 阿音道:“白面阎罗,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吗?我的眼已经瞎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突然伸出将自己双眼挖出来,鲜血淋漓,白面阎罗登时惊呆,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如此贞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田弘长啸道:“好,好,阿音,这辈子我欠你们母女太多,下辈子我当你的眼睛,我们永远不分开。阿音,既然你如此刚烈,我田弘又岂能窝窝囊囊而死。白面阎罗,你来吧,我不怕你,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为厉鬼与你永远周旋下去,你别想一走了之,你就等着我田弘来自地狱的诅咒吧!”白面阎罗怒道:“哼,田弘还有阿音,你们的报应就在眼前,你们的私生女红儿已经被我所杀,你们现在被绑在这烽火台上,等一会儿就会化为狼烟,让京师的崇祯皇帝惊醒一下,用不了几天,我就要带领百万雄兵踏平京师,将他的天下他的江山收入我的囊中。这是我与崇祯皇帝的个人恩怨,你就不要多生事端,这天下第一的冤案,天下又有谁有本事来化解这一切?” 九天飞狐似乎沉思,又似乎看着远方,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既然你如此心狠手辣,以千百万人头为自己的筹码,我是天下人,自然要管天下事,你也是天下人,自然绕不过我。” 白面阎罗怒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他右臂一扬,一团白色物事直奔阿音而去,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田婉儿惊叫道:“匕首,是匕首!”她想,以白面阎罗的功力,这把匕首一旦刺中阿音后背,她哪里还有命在? 九天飞狐右臂微微一抖,一团黑色物事迅疾飞出,后发先至,将白面阎罗发出的白色物事收在里面,然后深深钉在阿音脚下的青砖里,原来是一只鞋,阿音原本已经支持不住了,这把匕首带着鞋正好钉在她脚下,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白面阎罗所发为匕首,而九天飞狐所发为鞋子,一早一晚,却几乎同时到达,相比之下,白面阎罗已经输了一局。白面阎罗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冰霜。一时间,烽火台两侧,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相对而立,莲儿、田婉儿两人站立当场。九天飞狐看着天上的圆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一个遥远的但又是诡异无双的噩梦。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奇怪的箫声从白面阎罗处传来,那箫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忽轻忽重,宛若鬼乐魔音一般破空而来。 九天飞狐脸色凝重,急忙对莲儿道:“快点将耳朵里塞上棉絮,保护好婉儿小姐。记住,退后十几步,藏身在松林之内,千万不要出来!”莲儿见九天飞狐神情如此冷竣,知道他颇为忌惮的凶险对头终于要出手了。 田婉儿听着这箫声虽然诡异,却又是如此熟悉,竟然与自己在灞水之上所听到的箫声十分相似,只是今日听来,这箫声似乎没有一丝的柔情,反而充溢着无尽的仇恨和杀气。她还要去听,莲儿已经从衣服上撕下棉絮塞住她的耳朵,将她拉到后面的黑森林里,两个人隐身在一株巨大的千年松树之后,心中忐忑不安。 九天飞狐低头看见侯世禄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地上,显然在惊吓之下已经呆若木鸡,迟疑一下,飞身而下,抓住他的衣襟,轻轻一扔,侯世禄落在莲儿与田婉儿身后,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田婉儿与莲儿躲在松树之后,悄悄向外张望,只见在月光之下,九天飞狐神色极为凝重,忽然他伸手从背后卸下那个长长的物事,打开之后,却是一把铁琴,九天飞狐沿着烽火台之间的空隙缓缓游动,边走边弹奏手中的铁琴,脚下沉稳有力,似乎暗合着阴阳八卦方位。莲儿知道这是一种平日修习上乘内功时所用的姿式,必是对手极为厉害,九天飞狐是以不敢有丝毫大意,要出全力对付。 而白面阎罗则手持长萧,缓缓行走在烽火台之上,他身材瘦长,白衣飘飘,脸上带着一个人皮面具,面色煞白,却诡异无比,包含着无穷无尽的仇恨。 此时,骊山之巅,山风劲吹,松涛阵阵,田婉儿、莲儿两人听着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二人**弹琴,箫声伶俐而琴声低回,忽然觉得人间多灾多难,人生在世,了无一丝甜蜜与快乐,而那箫声琴音里面似乎又是来自地域的鬼魅之音,包含着来自阴曹地府无穷无尽的诱惑,引得人心中把持不定。 莲儿猛然间想起师父南海神尼曾经教习过她的一门古怪法门,专一抵抗外来的靡靡之音,当下凝守心神,不为琴萧之声所动。 听了片刻,只觉琴萧之声一柔一刚,相互激荡,心中的烦恶逐渐减少,而此时她终于明白,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正在以琴萧对鸣之势比拼内功,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功力稍弱只怕会丧失对手音律杀气之下,如同高手比武过招刀剑无眼一般凶险。想到这些,她如同豁然开朗,运起师传的内功心法,屏气凝神,感觉到心无所滞,身在局外,静听双方胜败,乐音与他心灵已不起丝毫感应,只觉心中一片空旷澄明。 田婉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面阎罗,只见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愈加煞白,宛若厉鬼一般,头顶犹如蒸笼,缕缕热气直往上冒,双手持萧,袖子被劲风呼呼鼓起,看模样也是丝毫不敢大意。而九天飞狐却似乎与开始时没有更大的变化,他的脚步依然是不急不缓,隐然是如同溪流之下的岩石一般坚韧不拔。 这时,田婉儿耳畔忽然一阵锐利的箫声大响,只见那白面阎罗纵身跃下,在四处的松树之间来回穿梭,身形快速绝伦,加之身着白衣,脸带人皮面具,宛若厉鬼一般。显然,白面阎罗催动内力,想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将九天飞狐的铁琴之声压倒。而九天飞狐依然是低回萦绕,但是脚步甚是凝重,缓缓抗抵那锐利的箫声,铁琴之声虽然东闪西避,但始终平和无双,只要箫声中有些微间隙,便立时穿透而出。 莲儿忽地想到师父南海神尼曾经教她柔能克刚,心想白面阎罗箫音刚猛,只怕要落败,果然当玉箫吹到清羽之音,稍事露出破绽,猛然间铮铮之声大作,铁琴重振声威,宛若铺天盖地一般。而那箫声状若疯狂,穿透耳畔的棉絮丝丝进来,莲儿霎时间感到心肺快要崩裂一般。 莲儿近年来遭遇诸多变故,当初随着南海神尼学习神功,后来隐居田府,但暗中时常浪迹风尘,尤其是每日站立在南山之巅,遥望脚下起伏山峦沟壑,心思沉寂,专一于武功心法,此时听着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以乐声比武,双方消长之势、攻合之道,与师门所传的素女功暗合,本来有些艰涩的地方细节,经过两人如同以音律苦斗死拼,渐渐悟到了其中的一些诀窍,诸般细微之处、点滴之别,有豁然开朗之意,不禁暗暗喜欢。 她回头看时,一旁田婉儿脸上却是一片迷茫,在皎洁的月光之下,田婉儿脸上的灿烂的微笑,诡异无比,蕊儿心中一沉,暗叹一声不好,以为田婉儿功力低微,已经被萧琴的魔音所迷惑。 其实,莲儿心中难受至极,她始终想不明白,既然白面阎罗知道自己是田弘的女儿,是仇人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故意和自己结为知己?难道他有意要戏弄自己,或者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身上的毒瘴?或者…或者………,田婉儿忽然觉得那个复仇的少年手持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刺进自己的心脏,她的一颗少女之女在片刻之间碎成片片。 忽然,莲儿听那箫声愈来愈高,愈来愈尖,愈来愈急,分明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而九天飞狐的琴声则是浓浓密密,丝毫不给箫声任何破绽,莲儿想再过片刻,两人之中必将会有一人走火入魔而死。 就在这时,月光之下,只见白面阎罗高高跃起,头下脚上俯冲而下,箫声已然冲到最高,九天飞狐站立在一株松树之下,奋力拨动铁琴的琴弦。斗然间,箫声与琴声如电石火光一般猛然相交,宛若山崩地裂一般。 白面阎罗身子如同飞鹫一般,往前飞舞三丈,稳稳落在一株松树之下,紧接着,他手中的玉萧四散崩裂,而九天飞狐手中的铁琴也拨断了所有的琴弦。 月光之下,两个人相对站立,一动不动。这时,白面阎罗脸上的人皮面具碎成破片,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俊秀的男子脸庞,只见他大约三十多岁,眉清目秀,额头之际有一处明显的伤痕,显得诡异无比。就在这时,莲儿听见身后田婉儿发出一声低呼,回头去看,只见田婉儿望着由恐怖凄厉面容变回本来面目的白面阎罗,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既是痛苦,又是无奈,既是快乐,又是煎熬,既是期待,又是失望,那表情奇怪至极,莲儿此生从未见到任何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的表情。与此同时,在如水的月光之下,她分明看见有两滴亮晶晶的泪水从田婉儿白玉般的脸颊之上缓缓滑落。 ; 第二十六章 苍茫 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各自依靠着一株千年苍松巍然而立,谁也不说话。此时,月光如水,四野松涛阵阵,偶尔夹杂山泉的激流之声,如果不是刚才两人以琴萧之音进行一次震古烁今的生死对决,大家都会觉得今夜月明星稀,山野寂寂,人间闲愁,淡若春梦。 一阵清风轻轻吹拂而过,卷起地上的朵朵梅花,飘飞起伏之际,渐行渐远。九天飞狐道:“真是上苍垂怜,炼月老祖独孤宝的绝世功夫有了传人。” 莲儿幽幽道:“九天飞狐,无所不能的九天飞狐,难道你就眼看着人间的灾难困苦,而无动于衷吗?” 九天飞狐缓缓转过身,一双如电的目光向田婉儿射来,田婉儿见他微微沉思片刻,目光里包含着郁闷无奈和惋惜,道:“莲儿所言极是,在下三年来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只顾些许个人琐事,差点忘了人间的苦难与不幸,也差点忘了江湖的血腥与阴谋。” 田婉儿喃喃道:“九天飞狐,您救出我爹娘,救出阿音姐姐,我愿以死报答。” 九天飞狐仰面向天道:“婉儿姑娘,令尊大人一生为民,刚直不阿,今日出了此事,实为三秦百姓之不幸,只是生死有命,难逃天理循环,令尊也许是在偿还昔日西一桩宿债。” 此言一出,田婉儿无言以对,爹爹曾经亲口告诉她一段西湖往事,后来参与此事诸人一个个离奇死亡,无一能得幸免。据爹爹推测,当初的少年冷小蝶没有死,而是处心积虑要报仇,看着神鬼莫测的白面阎罗,容色憔悴的白衣少年,想起他手段的残忍血腥,又想起他的温柔隽怡,田婉儿一阵惊悸,一阵甜蜜,焦灼之下,心里憔悴。莲儿道:“九天飞狐大侠,田大人一心为民,忠勇刚直,但最终全家惨死,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西湖奇冤吗?飞狐大侠昔日曾经有言,无论有什么灾难临头,都可以化解,难道这传言本是一个骗人的传说?” 九天飞狐叹道:“在下才疏学浅,德能欠缺,最近数日,却未能化解田大人一事。但是在下自认为一挪千金,丝毫没有改变。在下曾经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做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 九天飞狐道:“婉儿,你记着,你已经身陷情瘴,你脑子里的情郎却是你田家致命的杀手,死生本在一念之间,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田婉儿已经身陷怨孽,心中的情郎与灭门杀手关系本系一人,一会儿是灞水之上偶遇的白衣男子,一会儿是‘西湖边,杨柳岸;隔世仇,不共天’的白面阎罗,实在是男子割舍。 她想,白面阎罗虽然凶残,可当初被残害的少年却是无辜的,他那么悲惨,有谁怜悯过他。田婉儿想起灞水之上白衣男子的风神潇洒,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境,金甲男子与白衣男子的生死决战,想起梅蝶飞舞的壮烈,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印证一个诡异的梦境,印证自己此生的凄惨命运吗? 田婉儿上前一步,道:“十六年前,爹爹与当今圣上在西湖做了错事,以致起了孽缘,但死了那么多人,一切都该结束了,若有人要死,我愿意代爹娘去死。” 白面阎罗脸色扭曲,冷冷道:“十六年仇恨,冤有头债有主,不会食言,必遭报应。” 田弘远远道:“女儿,你不必为父求情,爹爹死就死了,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活着出去,好好活着,爹爹无牵无挂,此生足矣。” 九天飞狐静静看着田婉儿,知道她此刻定然是心潮起伏,不能自抑。当下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连绵群山,沉默不语。许久,田婉儿喃喃道:“难道这都是上天安排的吗?为什么要降临到我爹爹的身上?九天飞狐,婉儿求求你,无论如何要救救爹爹,不,求你放过他,放过那个可怜的少年!”白面阎罗闻听此言,面无表情。 莲儿奇道:“小姐,那少年就是田家大仇人,他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如何能放过他?” 田婉儿大声道:“不,大侠,请你救救他,他真的好可怜,他从小受了这么多的苦,大家都欺负他,他是无辜的!”说到这里,语言已经凌乱不堪。 莲儿忽见田婉儿神色恍惚,说话颠三倒四,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丧失神志?难道那个隔世的冤仇真的要降临到她的身上吗?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暗中连连叹息。她想,待会不论发生了什么,自己宁可入阿鼻地狱,也要保得小姐的安宁。 九天飞狐道:“阁下当年遭受苦难,逃离云贵僵尸洞生天,其后血手报仇杀死了那么多人,也算了不起了。” 白面阎罗仰天长啸道:“哈哈,你知道冷家少年的痛苦吗?十六年暗无天日的地狱烈火,他的心早就死了。他在云贵大山炼月谷僵尸洞里面发毒誓,一定要让当初陷害自己的奸人一个个付出代价。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赴京师寻找他的梅儿。此时,他还不知道,在梅儿被抢走的第二年,当时的大明朝天启皇帝龙驭宾天,兄终弟及,信王登基,成为至高无上的崇祯皇帝。” 九天飞狐道:“冷家少年的仇人竟然成为大明朝的皇帝,真是命中注定了一切不幸。这个少年据说还进入深宫,试图干一件惊天动地之事,我也想印证一下三年前的故事。” 白面阎罗目光里凶气闪动,道:“好,我今日索性将这个人间最悲惨的故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免得留下一丝遗憾。三年前,为了报仇,冷家少年将自己易容之后,混进宫中,假扮成一个内务府的小杂役五德子,每天在大内深宫秘密查寻梅儿和皇帝的踪迹。” 九莲儿奇道:“找到梅儿姑娘没有?” 白面阎罗叹息道:“梅儿当初无奈之下北上京师入大内深宫,被崇祯狗贼策封为皇贵妃,虽然每日里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深受皇帝的宠爱,可是她并不快乐,整天在一群缤妃宫女面前强作欢笑,在没人的地方却又暗自掉泪,每当夜幕降临,她的落寞如同北国的秋雨落叶一般无法排遣,她默默地怀念邻家少年,怀念那个西湖边打鱼的情哥哥。”九天飞狐道:“冷家少年后来寻找到梅儿姑娘,不,应该叫做梅妃了吗?” 白面阎罗叹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大内深宫深似海,更何况一个新来的小小杂役,他又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偷偷查寻,谈何容易?可是经过将近一个月,他没有任何进展,他心里难受万分,不知道梅儿究竟在何处? 就在这时,太监宫女纷纷传言宫中一个贵妃得了重病,将要咽气,内宫忙着在准备后事,乱成一团,冷家少年便混在一群太监宫女中,赫然发现要死的贵妃正是他日日思念的情人梅儿,他多少次躲过内宫侍卫的眼线,潜入各处宫殿寻找,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梅儿早已经被打入冷宫,一直居住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废弃破庙里,怪不得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找见。 “不久,在冷家少年暗中注视的眼光中,梅妃艰难无比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前她口中一直在喊着两个字‘蝴蝶’,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东西,只有远远躲在暗处的冷家少年明白,那是他的梅儿姑娘在呼喊情郎的名字,冷家少年的名字叫做冷小蝶。‘蝴蝶’是他们当年私定终身时梅儿对少年的暗语私称。梅儿久久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是因为她坚信她的蝴蝶一定会再来看她,可是,她失望了,她折腾了许久,才黯然而逝,一代美女竟然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自始至终,那个抢她进京的冷酷的皇帝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冷家少年亲眼目睹了梅儿死前的惨状,他的眼泪涌了出来,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流眼泪,他的眼泪已经流尽,他的心终于彻彻底底地死了。” 田婉儿忽然想到自己在院子里看见的那只神秘的蝴蝶,那只紧紧缠绕着梅花宁死不屈的蝴蝶,怪不得有蝶舞争春的奇异现象。想到冷家少年与梅家双儿的生死绝恋,自己心中却是一片凄凉。 九天飞狐听到这里,也是唏嘘不已。白面阎罗面无表情,继续道:“冷家少年心中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他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心爱的梅儿妹子,他忍受了无尽的艰难险阻,就是为了能够看她一眼,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凄然而逝。当天晚上,皇宫大内多处着火,包括梅儿被贬的冷宫破庙在内的一百多间宫殿被烧成一片废墟,死伤宫女太监宿卫无数。” 九天飞狐道:“一如侯门深如许,从此萧郎是路人,梅儿与冷家少年生前终于没能相聚,老天如此不仁,怪不得冷家少年会如此生气,要去刺杀皇帝。” ; 第二十七章 杀 白面阎罗道:“阁下说得很对。冷家少年最初只想寻找到梅儿,可是自从梅儿凄凉死去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在盘算着如何要杀死狗皇帝,终于,他发现了皇帝的寝宫,他如获至宝。一天晚上,他蒙面去刺杀皇帝,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绝世神功,杀死皇帝简直像捏死一只臭虫一般简单,但是事实上他想错了。” 莲儿奇道:“难道以冷家少年的幽冥鬼指竟然杀不了皇帝吗?” 白面阎罗幽幽道:“他低估了皇家的力量,低估了朝廷密如蛛网般的大内高手。其实,那个时候,他的幽冥鬼指只练到第六重,还没有修炼到以指为剑、任意而为的地步。那天晚上,冷家少年潜入到皇帝睡觉的寝宫,没有等他动手,四面花草丛中埋伏的侍卫就将他重重围住,少年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这些侍卫身上,出手一点也不留情,但是侍卫一个个奋不顾身,死了一批又来一批,无论如何也斩杀不尽,眼看就要得手,想不到忽然来了一个大大的高手。嘿嘿,你们不会想到,这个高手只是一个长发披肩的乡下少年,但却是冷家少年一生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胆识豪气、武功机智都超乎寻常,两人一战几乎摧毁了内宫的亭台楼阁,冷家少年看无法杀死皇帝,悻悻退去。最让他恼火的是,他本以为自己从僵尸洞出来没有敌手,却败在一个少年手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看着九天飞狐,叹息道:“当年,那个长发披肩的乡下少年与你一模一样。”淡淡月光之下,九天飞狐道:“当年的飞狐神功刚成,去京师追查一桩案子,却与冷家少年相遇,原本不想管这隔世冤仇,但为了国家,为了一个少女的心愿。唉,往事不提也罢,紫禁城一战,乡下少年阻止冷家少年要将皇宫变成炼狱,冷家少年难道还不死心吗?” 白面阎罗怒道:“哈哈哈!冷家少年怎么可能放弃?如果就此放弃,那就不是冷家少年了,他所忍受的痛苦都白白忍受了。他想到要杀死皇帝一来很难,二来,如果只杀死皇帝一人,未免太便宜了他,最好的办法将皇帝的江山推翻,让那些锦衣玉食的皇室之人全部杀绝灭族,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找到圣物,利用圣物的威力,让江山易帜,社稷易主,那样将会是血流成河,人头落地,让朱家子子孙孙所享受的荣华富贵民脂民缟全都吐出来,那是何等快意。哈哈!”说到这里,白面阎罗禁不住仰天长啸,他的声音又细又尖,仿佛夜空中的枭叫,凄惨异常。 九天飞狐沉默不语,侧头看着白面阎罗,淡淡道:“冷小蝶,三年一别,别来无恙?” 山风吹过,如同鬼哭一般,冷小蝶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不错,我就是冷小蝶!其实,你就是那个长发少年,你我三年前在紫禁城有过一战,彼此两败俱伤,以前的痛苦往事,我告诉你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世人,我冷小蝶多么无辜多么可怜。九天飞狐,你也算一代天骄,可惜你知道这些也无用,谅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有参与当初西湖之事的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其实田婉儿早已知道白面阎罗就是当年西湖边的复仇少年冷小蝶,也是自己在灞水之上偶遇的白衣男子,可是此刻听他亲口一字一句说出口来,田婉儿还是感到心中一阵惊悸,尤其是冷小蝶眼中射出的冷酷与杀气,仿佛穿透层层松林,她感到阵阵寒冷。良久,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只有山风吹过,呼呼做响,夹杂着深山老林里虎啸猿啼,甚为阴森恐怖。 九天飞狐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冷先生,你也算是古今中外难得的大情圣了。” 冷小蝶静静地看着九天飞狐,目光闪烁,忽然涌出丝丝杀气,仿佛要在刹那间爆发出来。 九天飞狐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当年西湖岸边之事都是年少轻狂惹出的事端,还望冷先生能够慈悲为怀,以生灵为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冷小蝶仰头哈哈大笑道:“放过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当初,谁又发过善心放过我?九天飞狐,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冷小蝶的复仇只是一个开始,就在不远之日,江山易色,人头落地,才能算得上是尘埃落定,到那时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九天飞狐道:“在下深知冷先生幽冥鬼指的厉害,只是身在江湖,若看见红尘杀戮而袖手旁观不是我辈的作风。对了,在下知道冷先生也一直在寻找圣物,只有通过圣物的无上法力,才能颠覆大明朝江山社稷,让崇祯皇帝亡国灭门。可惜,圣物一事并不如冷先生之意。” 冷小蝶一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隐瞒。大内皇宫历来深不可测,戒备森严,冷家少年听一个频死老太监讲述了一个多年秘而不宣的秘密,他说,在大内皇宫深处,藏着一个历代皇帝视圣物、关乎皇家龙脉和风水的秘密圣物。” 九天飞狐道:“太祖皇帝当年下旨要历代皇帝严加看管,江湖上知道此事之人并不多。” 莲儿听到白面阎罗提及圣物的秘密,更加是凝神倾听。田婉儿虽然知道圣物秘密,但圣物与冷小蝶相关却是第一次听说。冷小蝶一楞,道:“圣物是大明朝的镇国至宝,是老朱家的家底,也保佑着老朱家这么多年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定要抢到手,最少也要毁了圣物。” 九天飞狐道:“当年你阴谋行刺圣上未果,就改变初衷,萌发了更大的野心,你想要将朝廷的江山社稷颠覆,你知道以你目前的力量,绝对达不到目的,当你知道了圣物的传说,你就开始觊觎圣物。你终于获知圣物藏身之地,但你进入几次,都被里面极厉害的机关所阻,功败垂成。后来有一天,你听到圣物被盗,你惊讶之余,迅速遁出皇宫,四处寻找圣物,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后来,他无意间听到亟语‘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出现在西安城,你猜想那盗走圣物必然会出现在西安城,于是你就在西安城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关于神圣圣物的秘密,田弘曾经详细地告诉给自己的女儿田婉儿,所以田婉儿知道的要更清楚,但莲儿却是第一次听说,几乎不敢相信。 九天飞狐接着道:“阁下是绝顶聪明之人,但阁下如意算盘也有疏漏之处。你得悉炼月教左护法叶孤城从皇宫大内盗走圣物,要到西安城凭借法力改朝换代,于是你埋伏在叶孤城必经之地,将左长老打成重伤,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没有得逞……”冷小蝶怒道:“嘿嘿,那个下雪天,冷某已经除掉了叶孤城,也杀了他手下四大护法雾霜雷电,要不是牛冠三这个老贼从中作梗,我早已经将圣物收入怀中,还会有这么多周折吗?” 九天飞狐道:“阁下说得很对,如果不是三绝先生无意间惊破你的杀局,只怕阁下已然得到圣物。可是,冷先生,你想过没有,你练成幽冥鬼指,滥杀无辜,先是杀死王钦差,杀死阎无忌,杀死晋南二虎,前前后后杀了很多人,江湖上早已经是无人不知,风声鹤厉。如果你得到圣物,不但是整个江湖,就连整个社稷江山都将是血海汪洋,你的心也可是够狠的。” 冷小蝶道:“此刻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难道人死可以复生吗?难道仇恨可以化解吗?难道崇祯这个狗贼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就没有天遣吗?我不信!九天飞狐,你追踪监视我多日,也一直在暗中保护田弘一家,当时,为了看田弘被罢官灭门这出好戏,我主动避开你,没有与你交手,今天咱们就在这荒山古刹见个分晓。” 九天飞狐道:“前世的怨孽,既然无法化解,咱们就来个了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各安天命。” 冷小蝶哈哈大笑声中身子突然一晃,田婉儿与莲儿眼前一花,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九天飞狐身子斗然跃起数丈,高空中叫道:“冷先生,既然如果,在下就领教阁下的幽冥鬼指。” 月光之下,只见周围数棵千年古松树摇晃不已,显然是冷小蝶以极快的身法在松树之间来回穿梭,寻找九天飞狐的破绽,而九天飞狐身子从天而落,猛然间一个转身,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莲儿与田婉儿惊异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天际之间传来一阵巨响,显然是两人猝然相逢,四掌相击。 紧接着,两人从松枝之间缓缓落下,脸色皆极是凝重。莲儿心中一急,想要上前帮助,刚要抬脚,全身却无比酸软,不能动弹,原来九天飞狐刚才与冷小蝶比拼内力,萧琴争鸣之际,她虽然及时护住耳膜,但是那锐利的箫音依然刺破耳畔,震慑心神,到了此时,全身依旧软瘫无比。 ; 第二十八章 背后狼人 忽然间,九天飞狐长啸一声,身形一晃,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的短剑,短剑舞动,抖出九朵剑花,登时莲儿、田婉儿皆是感到胸腹中气息一畅,浑身仿佛被笼罩在冷冰冰的雪水以后再度浸入温水中一般舒服,名震天下的九天飞狐甫一出手,就与众不同,端的是杀气非凡,锐利无比。 冷小蝶身形不动,十指缓缓伸出,幽冥鬼手与九天飞狐的剑尖一粘,登时心中一阵紧急,两人不由得惊叹一声,怎么对方的内力这么好? 石火电光之中,冷小蝶与九天飞狐同时腾空而起,两人在空中迅捷无比地相交了十几招。秦岭之巅,月华如水,冷小蝶与九天飞狐宛若两条飞龙在半空中夭矫盘绕,幽冥鬼指锐利无比,剑气纵横,九天飞狐短剑招招夺命,惊险绝伦。数百招后,冷小蝶心中一急,催动内力,幽冥鬼指登时伶俐无比,可是始终无法突破九天飞狐的短剑网阵。 忽然,冷小蝶十指齐伸,十股剑气直奔九天飞狐而去,九天飞狐猛然间一个矮身,短剑径直从冷小蝶的十指之间穿过,在离冷小蝶咽喉半寸的地方莜然停止,冷小蝶脸色煞白。他没有想到的是,九天飞狐一个倒纵而出,身子已在数丈之外。显然,刚才九天飞狐放了冷小蝶一马。 冷小蝶颤声道:“三年不见,你更上层楼,九天飞狐,恭喜你……终于练成了天蚕宝典上的绝世功夫……嘿嘿,嘿嘿!”声音里却满是怨恨,仿佛被抽调了骨头死的。突然,冷小蝶眼中闪过一股怨毒,仰天大声道:“好好,你蒙老天垂青,有诸神庇佑,练成了天蚕宝典上的功夫,我却孤苦伶仃,昔日天蚕圣女杀了我师,这冤仇埋藏了四十年,很好,很好!今天,我倒要见识一下天蚕宝典的神奇,一雪我师被杀之仇!”此时,冷小蝶脑子里一阵迷茫,一阵怨恨,三年前,他在紫禁城偷袭皇帝,被乡下少年所拦截,他被废了武功,迫不得已返回云贵炼月谷僵尸洞,重新苦练功夫,又是三年不见天日的炼狱煎熬,他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九天飞狐造成,今天必须要彻底来一个了解。他此时已经近乎疯狂,自己苦练多日的幽冥鬼指功夫一向所向披靡,这次竟然又败在年纪轻轻的九天飞狐手下,心中的郁闷绝对无法舒展。他见九天飞狐身子刚停,大吼一声,十指剑气弹出,向九天飞狐激射而去。 九天飞狐一言不发,只是挥动手中短剑凝神应对,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 冷小蝶不断地催动内力,攻势一阵高过一阵,九天飞狐却是不动声色,那短剑法中的绝世妙招,就如同秦岭绝顶松涛阵阵,风雨如晦一般,让人无处藏身,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那惊心动魄一刻的到来。莲儿知道,用不了百招,冷小蝶又将落败,只是九天飞狐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下一次,九天飞狐还会给他机会吗?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娇怯的身影从密密的松林之中跑了出来,哀求道:“你们俩别打了!飞狐大侠,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正是一直藏身在树后的田婉儿。 莲儿刚才一直在关注九天飞狐与白面阎罗之间的匡世决战,一个疏忽,没有留意,让田婉儿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 九天飞狐与冷小蝶都站立原地,与从未遇见的对手比拼内力,心无旁骛,不敢稍微分心,忽见这个不要命的女子跑了出来,只见她满脸都是泪水,神情似乎已经痴狂。 九天飞狐一边收回尖锐剑气,一边缓缓道:“婉儿,事已至此,你来此劝阻又有何益?” 田婉儿伸手拦在白面阎罗前面,斩钉截铁道:“九天飞狐大侠,婉儿得罪了,只要我田婉儿有一口气在,就不让你伤害冷公子一分一毫。”冷小蝶没有想到田婉儿会突然出现,更想不到田婉儿为了他的性命而向九天飞狐求情时,他脸上的表情是诧异、惊愕、不解、怪异。 九天飞狐叹道:“一切都是怨孽!婉儿,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田婉儿回头深情看着冷小蝶,哀求道:“婉儿自知此事不妥,但婉儿却明白冷公子受了多少的磨难,他的心里是最苦的。” 冷小蝶脸色大变,忽然哈哈大笑道:“田婉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当初在田府花园之外**,又制造机会与你在灞水之上相遇,都是为了报仇,要让你田家家破人亡!嘿嘿,难得你如此痴情,哈哈哈,真是老天作弄。田弘当年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谁能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儿,真是报应!” 此言一出,田婉儿顿时感觉到如同冰水浇顶,穿身穿心而下,眼前猛地一黑。可是,她内心始终缠绕着那个美丽的梦想,一个白衣少年挽着一个美丽少女的手,漫步在西湖碧波荡漾之上,虽然她的心在滴血,可是她宁可相信冷小蝶的残忍都是伪装的,她对视着冷小蝶的目光道:“冷公子,不管爹爹当初做错了什么,婉儿都愿意以身承担。所有的一切罪孽,都由婉儿来担着。”说完,田婉儿缓缓闭上眼睛,两颗泪水缓缓滑落。九天飞狐知道,此刻田婉儿心里定当是如同刀割一般,可是情孽已种,谁又能够化解得开? 莲儿见田婉儿冲了出来,生怕她有什么危险,也紧接着从大树之后冲出,护卫在田婉儿身畔。田婉儿睁开眼睛,看着莲儿脸上的焦急,却没有任何表情。 莲儿知道田婉儿此刻的心情定然是异常难受,他冲冷小蝶拱手道:“冷先生,所有仇人也大都为你所杀,再深的冤仇,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能了结?” 冷小蝶道:“我说过,隔世冤仇,不共戴天,我要当初所有的人必须全部去死,即就是只剩崇祯一人,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九天飞狐看着田婉儿的痴迷,幽幽道:“自古以来,人间有多少冤仇,有多少不幸?任谁有多大能耐能改变花落花开,江河东逝?人生如此,生离死别。得饶人处且饶人,又有什么有**份?” 田婉儿见冷小蝶报仇之心极为强烈,内心已然是片片碎裂,当即走上两步,向他道:“无悔,你我灞水之上萍水相逢,婉儿将你视为大哥,视为平生知己。没有想到你心中只是想着报仇,而将人间真情视为草芥,小女子伤心断肠,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只是当初,西湖岸边的惨剧,爹爹亦不能脱得了干系,冷先生尽管来杀了我报仇,婉儿情愿死在你的手里,但有一丝悔意,天诛地灭!” 田婉儿此时已经陷入情瘴之中,她无论如何无法将自己的风尘知己与隔世宿敌联系在一起,此时只怕只求一死,可是,她内心却是多么希望冷小蝶能够化解这段冤仇,可仇恨埋藏多年,早已经是绝情绝杀,他对田婉儿的情愫丝毫不予理睬。 莲儿见田婉儿离冷小蝶如此之近,只怕随时会有生命之虞。当即道:“冷先生,难得婉儿小姐一片痴情冰心,感天动地。阁下既然处心积虑要与田家为仇,却又为何去欺骗一个未经人世的深闺处子。” 冷小蝶思亿自己当初为了报仇,原本想故意接近田婉儿,在田府之外的旷野之上**,引得田婉儿春心萌动。不久,又是自己在灞水之上故意制造与田婉儿不期而遇的假象,进一步使得田婉儿身陷情网,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当着田婉儿的面杀死田弘,让田婉儿伤心断肠而死,以报当年自己与梅儿所遭受的血海深仇。可是,每当晚上,他独自一人,抚摸着伤口,却总是难忘那张纯洁无暇的脸。 此时,他见田婉儿已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却依然如此情根深种,却是自己未曾料到。冷小蝶本是多情多义之人,只是后来遭遇巨变,性格孤僻,寡情绝意,但他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想享受少女的真温情,一时间,冷小蝶也有点痴了。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松林里窜将出来,大声喊道:“冷先生,亏你还是一个男人,受了这样的冤屈还有什么话好啰嗦,快点将他们全部都杀死,为梅妃报仇。” 说话之人正是泰山派长青子。原来,他偷偷上到烽火台,想顺手牵羊干坏事,九天飞狐与冷小蝶比武之初,怕他死于乱斗之中,将他高高抛起,扔在田婉儿与莲儿身后,三人都亲眼目睹了九天飞狐与冷小蝶的惊天一战。后来,田婉儿见冷小蝶明显露出败绩,随时会死于九天飞狐的夺命短剑之下,不顾九天飞狐的忠告,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拦在九天飞狐与冷小蝶之间,试图化解两个人的决斗。而莲儿心中担忧田婉儿的安危,也是不顾自身安危出来保护田婉儿。 ; 第二十九章 逃跑 这个时候,长青子身上穴道已解,他本想趁机逃跑,一来他想杀田弘已经暴露了身份,知道自己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九天飞狐法眼,此人也是赌徒心态,心中寻思只要冷小蝶能够将九天飞狐、田婉儿与莲儿杀死,自己不但是以后没有一丝担忧,更可以向朝廷向表功邀赏,将来的荣华富贵何愁没有。 长青子狡猾多诈,他一直暗中关注事态的进展,此时见九天飞狐与田婉儿寥寥数语,冷小蝶心中似有所动,不禁大急,他索性把心一横,冲将出来,大声呼喊,扰乱冷小蝶的心性,趁机将水搅混。 果然,冷小蝶正在郁闷之际,闻听长青子之言,登时心中又被插上一刀,魔性大起,他想起自己昔日所受的无穷无尽的折磨,性情忽然大变,怒道:“隔世冤仇,不共戴天。田婉儿,莲儿,九天飞狐,你们都是看热闹的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敢嘲笑我,就等着领死吧!”十指剑气冲出,将十几颗巨大的松树击倒了。这一下变故,出乎田婉儿、莲儿所料,更出乎九天飞狐所料。 九天飞狐大叫一声:“小心!”身子前飞,已然拦住了冷小蝶的幽冥鬼指,但是左手一阵奇痛,已经被冷小蝶的幽冥鬼指所伤。长青子哈哈大笑道:“冷先生,泰山派生平最佩服的就是有仇必报的好汉!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眼见战火再起,得意至极,长笑不已。 九天飞狐不敢大意,右手短剑化出无数剑花,将冷小蝶周身笼罩,冷小蝶一时间无法接近田婉儿的身畔。 冷小蝶冷笑一声,左手忽然一晃,莲儿但见眼前红光一闪,大叫“不好”,九天飞狐亦是微微冷笑,伸出短剑一隔,那团红色的物事折返激射而出,砰的一声,击中长青子,他笑声嘎然而至,紧接着,长青子又是一阵格格大笑,但此时的大笑,与方才的笑声截然不同,诡异至极。 九天飞狐惊声道:“九尸九蛊丸,炼月老祖的九尸九蛊丸?!”话语之间,声音有些颤抖。 冷小蝶笑道:“九天飞狐,你可以破我的幽冥鬼指,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解九尸九蛊丸!” 就在这时,只听长青子惨笑之声愈来愈大,愈来愈烈,与此同时,他脸上忽现古怪笑容,跟着纵身跃起,在空中“啊”的一声长呼,突然落下,两眼处两个黑洞,鲜血长流,显然在刚才跃起之际,他已经生生挖下了自己的双眼。莲儿见九尸九蛊丸威猛如此,心中不禁骇然。但是想到此人奸滑,心想这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报应不爽。 长青子又是几次高高跃起,或拽舌头,或挖鼻孔,片刻之后,满脸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许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最后,他高高跃起,再次落下之后,身子瘫软,扭动了几下,俯伏在地,一动也不动了。九天飞狐叹道:“九尸九蛊丸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此毒太烈,惨绝人寰,冷先生难道不怕老天报应?” 冷小蝶笑道:“报应,世间哪有一个恶人遭遇过报应?九天飞狐,你我本来毫无关系,你既然硬要充当英雄好汉,难道也想尝一尝天下第一奇毒九尸九蛊丸的厉害?” 九天飞狐道:“九尸九蛊丸虽然厉害,当初独孤教主也没有一统江湖,依在下看,武功毒物虽然厉害,只怕无法逃得过天地良心。”说完,冷眼看着冷小蝶,沉默不语。 冷小蝶道:“好,那今日你就尝尝吧!”十指连动,两朵红色的物事奔九天飞狐而去,九天飞狐身子微动,手中短剑左右刺出,将两团红色的物事击落在地。 冷小蝶见自己两次使出九尸九蛊丸都没有击中九天飞狐,心中一急,忽然,又一朵红色物事直奔田婉儿而去。 田婉儿尚在迷茫之际,那里想到冷小蝶心肠如此之狠,眼见红色物事将至,她身子前挺,更不躲闪,只想尽快死在冷小蝶的手下,解脱这无穷无尽的烦恼。 九天飞狐叹一口气,身子飞起,拦住了那红色的光芒,紧接着他闷哼一声,左臂垂了下来,显然被九尸九蛊丸击中。 冷小蝶心头却没有一丝喜悦,冷声道:“果然不出冷某所料,我声东击西,你英雄救美,但这就是不自量力的结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到几时去?” 九天飞狐道:“据我所知,九尸九蛊丸极难练就,你一共四颗九尸九蛊丸,我故意让你全部用完了,这下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害人?”径自巍然不动,面带微笑。 莲儿想起佛家割肉伺鹰的故事,既然老鹰爱吃肉,将他喂饱,岂不是一了百了,它就不会再害人了。九天飞狐将冷小蝶毒药用完,也是菩萨心肠。 冷小蝶笑道:“九尸九蛊丸虽然炼制起来极为困难,可是你九天飞狐一死,江湖上还有谁能够接得了冷某的幽冥鬼指?我害怕什么?你就准备接受地狱惩罚吧,尝一尝我昔日受过的苦难!”冷小蝶脸色莜变,十指虚出,剑气纵横,杀气迷漫。九天飞狐对冷小蝶说话恍若未闻见,右手轻扬,寒光闪过,一柄短剑忽地飞了出来,直扑冷小蝶的门面。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朕兆,月光照映之下,只见剑光映雪,剑柄诡异。 冷小蝶见九天飞狐身受九尸九蛊丸剧毒,竟然能够出招迅捷,却也不肯贸然接招,当下闪身往左避开,然而无论他如何躲闪,那飞刀始终紧紧跟着他,其势疾力猛,怪异绝伦。 田婉儿大呼一声:“飞狐大侠,手下留情!” 九天飞狐心神一动,右手中指弹出,短剑一歪,深深地扎进冷小蝶的右胸。冷小蝶也是闷哼一声,显然异常痛楚。冷小蝶心中大怒,再要使出幽冥鬼指,忽然觉得全身没有一丝内力,心中的惊骇比白日见鬼还要过之。 冷小蝶双腿疲惫异常,他缓缓坐倒在地,心中明白,如果刚才不是田婉儿大喊一声,只怕自己此时右胸中招,已经死于短剑之下。 莲儿忽然眼见情势巨变,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田婉儿却仍是深情看着冷小蝶,而冷小蝶更是惊诧不已,眼光中充满着疑惑、痛苦、迷茫、沮丧。 九天飞狐缓缓道:“冷先生,在下身中九尸九蛊丸。但阁下也被我破了幽冥鬼指,功力大减,之内不能用功,否则,全身筋脉寸断,死状惨烈。我此刻随时可以取你性命,但还是佛家慈悲为怀,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冷小蝶一声不吭,他暗中用力,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针扎一般,没有一丝力气,双臂也如同灌铅一般,垂落在地,心想只怕九天飞狐所言为真。冷小蝶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却被此人破了幽冥鬼指,心中恼恨异常,但想到此人身中九尸九蛊丸剧毒,段无生理,将来自己功力恢复,依然是天下无敌,心中也是一阵狂喜。 冷小蝶叹道:“难道这就是命吗?”说完,他浑身的力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缓缓坐在地上。一场惊天地、凄鬼神的正邪大战片刻之间归于沉寂。此时,冷风习习,松涛阵阵,几只夜鸟在密林之间穿行,不时发出阵阵惊悸的枭叫,宛若鬼魅一般。 九天飞狐与冷小蝶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沉睡了一千年、一万年的两尊雕像。田婉儿看着冷小蝶被九天飞狐的短剑击中,神情委顿,毫无刚才的潇洒与自如,心中却是莫明其妙的伤痛与难过。 这时,一阵冷风掀起地上阵阵松针,满山遍野而来。田婉儿眼前一亮,只见一朵梅花缓缓飞了起来,在空中摇摇晃晃,竟然落在冷小蝶的身边,冷小蝶看着梅花,一声叹息,却连一丝的力气也没有。片刻之后,那梅花缓缓飞舞起来,又鬼使神差地落在田婉儿的身边。 田婉儿轻轻捡起那朵梅花,只见梅花早已经被冷风寒气蹂躏得破败不堪。就在这时,一团白白的影子忽然间飞临田婉儿的头顶,田婉儿凝神一看,却是一只白色的蝴蝶,那蝴蝶显然是奔着梅花的清香而来,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夜色清冷的夜晚,竟然有一只白色的蝴蝶在追逐这朵迎风飞舞的梅花,真让人匪夷所思。 猛然间,田婉儿胸口宛若被重锤猛击一般,她想起当日在田府自己香闺之前的梅树上,看见风雨之中,那只拼死护卫梅花的蝴蝶,又想起那只拼死救了自己性命,葬身怪蛇之口但又将怪蛇毒死的蝴蝶,想起那个奇怪诡秘的噩梦,想起白衣男子冷小蝶的拳拳复仇之心和金甲男子的绝情,她忽然明白,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好的宿命。金甲男子就是崇祯皇帝,而念念不忘报仇的白衣男子则是冷小蝶,他化身为蝴蝶,始终护卫着化身为梅花的梅儿,最终为梅花而死于蛇口。 ; 第三十章 扮演角色 document.write(''但是,自己是什么?自己在蝴蝶与梅花之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想到梅花与蝴蝶的生死之恋,自己却意外被卷入其中,先是对冷家少年的苦难充满了同情,后来又为他的潇洒丰姿所迷惑,身陷情网,不能自拔。可是,冷小蝶竟然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难道他果真心如冷铁?她现在才明白,刚才九天飞狐为什么告诫自己绝对不要现身,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一旦现身,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事实上确实如此,如果自己一直躲在松树之后,也许九天飞狐早就已经将冷小蝶制服,可是,自己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冷小蝶落败。但是,自己冒着性命危险将冷小蝶从九天飞狐手下救出,他却毫无一丝的感激,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心中一阵钻心剧痛。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射出一枚袖箭,这袖箭高高冲起之势极急,破空之声让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全场霎时间静了下来,袖箭到了半空中突然炸开,啪的一声,绽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将四周映照得一片明亮,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之时,突然,远处一个苍劲的声音哈哈大笑道:“放火烧山。” 紧接着烽火台四周射出无数火把,将白面阎罗九天飞狐以及莲儿田婉儿诸人困在大火之中。 火势极大,烈焰腾空,啪啪燃烧猛烈,诸人都感到心惊肉跳。四周无数紫衣人持长刀弓箭守在火把之外,不让一人逃脱。 莲儿看着被绑在烽火台上的田弘夫妇以及阿音,顾不得自身难保,飞身过去想要营救,忽然,一个人影突然从火焰中穿出,右手持着一个火把,狞笑道:“田弘狗贼,让昔日叱咤江湖的晋南四虎变成孤虎,我孤身一人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义?我活下来就是要报仇,哈哈。”正是晋宝龙。原来,他上次从田弘侥幸逃脱,就一直与田弘密谋将田家一网打尽,原本打算是白面阎罗亲自点火将田弘一家烧为灰烬,眼看计划就要实现,九天飞狐突然现身,白面阎罗武功尽失,他就要来 莲儿想要解开田弘身上绳索,此人一脚将田婉儿踢飞,哈哈大笑,手里火把就要点着几人身下的堆积的硫磺木材桐油,都无能为力,莲儿怒道:“无耻狗贼,你果真要送死吗?” 莲儿手中一柄长剑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将晋宝龙手中火把打掉,但晋宝龙又掏出一根火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下面伸出一把刀,寒光闪烁,一刀砍掉他的双手,随即又一刀砍掉了他的双腿,一个人影闪电般钻出,却是装扮为中年仆役的李如墨。 晋南大虎惨叫声中掉进硫磺堆里,灰飞烟灭,被剧毒所杀。但饶是如此,下面大量木柴硫磺被点燃,几声巨响,烈焰腾腾,震天动地一般。在浓烟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烽火台上飞身而起,直往后面万丈深渊而去。 莲儿再去看,烽火台已经被炸塌,再往周围看,大火已经将几个人牢牢地困在中间。田婉儿想起爹娘被害死,内心一片空白,难以忍受,哭泣出声,莲儿则在一旁柔声安慰,但她看着四周渐渐逼近的冲天大火和外面幸灾乐祸的紫衣人,心情却沉重到了极点。田婉儿却对大火视而不见,她只是看着冷小蝶,想到自己忍受诸多无穷无尽的煎熬与苦难,心里一阵自哀,一阵自怨,宛若尖刀一寸寸割裂着少女娇嫩的心,虽然外面没有鲜血淋漓,其实里面早已经碎了。 莲儿看着田婉儿的神情,知道她无法解脱怨孽,叹一口气道:“小姐,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会被烧成灰炭不说,一旦冷小蝶功力恢复,咱们都逃不出他的毒手。” 有几团火已经将冷小蝶困在中间,他浑身的力气消失得一干二净,缓缓坐在地上,微微叹道:“难道这就是命吗?”他原本想烧死田弘一家于烽火台上,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炼月教奸人竟然反手将他困在冲天大火中,他看着田婉儿满脸泪水,自己觉得内心已然破碎,留下无比的空虚。 田婉儿大声道:“婉儿,求求你,让我去救救冷公子吧,他这么可怜,又怎么会去害别人?你走吧,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人世。”田婉儿声音嘶哑,显然已经接近疯狂,她一步步向冷小蝶走去。 莲儿来到九天飞狐跟前,见他脸如金纸,知道他受伤严重,轻轻扶着他,就在这时,密林之中突然冲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猿猴,它嘴里荷荷叫着,抓起两人从悬崖之上飞身而下,莲儿觉得耳畔风声呼呼,紫衣人射出的火箭都被猿猴尾扫落。 莲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路向南,穿越几十个丘陵河谷,然后却是上了一座险峻的高山,不久,在月光下,她看见下面一个巨大的湖泊,水面呈碧绿色,冷风扑面。 那猿猴到了碧水潭边,嘴里又荷荷几声,一扬手,将两人丢进水里,扬长而去。 两人进入水中,浑身寒冷刺骨,那水极速转动,宛如一个巨大的冰球,将两个人裹在里面。莲儿在激流之中,内心焦急无比,却没有一丝办法。 就在这时,她发现九天飞狐金纸般的脸色忽然愈来愈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一双剑目微微张开,从那眼睛里射出的却是欲望与痴狂。 莲儿忽然记起,师父南海神尼曾经告诉自己,江湖上有一种极为诡异猛烈的毒药叫着九尸九蛊丸,中者没有一个能够活命,但是,传说中有克制九尸九蛊丸的秘方,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为九尸九蛊丸所伤之? 第三十一章 悲惨身世 九天飞狐此刻中毒极深,完全丧失了神志,他迷迷糊糊之中,怀中之人面容佼好,身材玲珑,尘封的往事终于冲破冰冻已久的心,他想起三年之前,在北风呼啸的雪山之巅,一个如仙的少女衣裙猎猎,娇笑倩兮,然而又渐行渐远,任凭他如何呼唤,她都心意果决地离他而去,从此杳无音信,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他想起曾经两人一起经历的诸多奇险诡异之事,想起曾经有过的温柔缠绵,儿女私情,想起曾经在抱柱石忍受流岩飞瀑,海誓山盟宛在眼前,恍惚之间,他将莲儿当成了自己刻骨铭心的梦中天蚕圣女木清灵。(详见拙著《沧海一声笑》)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永远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他忽然觉得很累,经历了长途的跋涉,终于追寻到心目中的圣女,却又如何肯放?他又觉得很热,仿佛浑身都被无穷无尽的沸水所煎熬,他的一颗心也是越来越热。 莲儿被九天飞狐身上毒药侵入心智,加之她终于找到三年前舍却性命救自己之人,内心悲喜交加,此刻已是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她将九天飞狐的脸搂在自己怀里,嘴里呢喃道:“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这三年来,我日思夜想,都要以身相许!” 莲儿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情爱,她慢慢地伸出手,拿起九天飞狐的双手,慢慢抚摸,紧接着又摸向九天飞狐的脸颊,莲儿突然间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九天飞狐中了冷小蝶的九尸九蛊丸已然是神思紊乱,毒性猛烈,此时意乱神迷,…该怎么办?”九天飞狐更是情浓似火,他左手楼住莲儿的香肩,右手却揽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莲儿嘤咛一声,低下头来,伸手勾住了九天飞狐的头颈。九天飞狐但觉她吹气如兰,口脂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全身发抖,颤声道:“你真是清灵……你真美……你不要离开我,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莲儿道:“我怎么会离开你,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你看,我就在你怀里。”九天飞狐双手微一用力,将莲儿抱在怀里。 莲儿“唔”了一声,凑过嘴来,两人吻在一起。九天飞狐全身发热,定力全失,将莲儿愈抱愈紧,片刻间神游物外,竟不知身在何处。 莲儿更是热情如火,一来自己三年思念牵挂,寸寸相思,今日终于得遂心愿,抱郎在怀中,一解相思之苦;二来两人口唇相接,九天飞狐体内的九尸九蛊丸剧毒化为热气传入她的体内,那毒药非常厉害,莲儿片刻之后,更觉得体内躁热,神魂颠倒,反手如藤条将九天飞狐紧紧地搂住。 冰团之内越来越热,两个人只觉得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才能够舒服,男女之间情欲之门一旦打开,那消魂噬骨的快意却如同毒蛇一般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浑然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冰层渐渐凝结,两个人宛如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头顶一轮巨大的月亮,如同梦境一般。西安南门之外,碧草萋萋,垂柳依依,名冠天下的灞桥垂柳即在眼前,但由于关中大旱,加之连年征战,兵火涂炭,此刻已经看不到昔日折柳道别、把酒言欢的场面,只有一座腐朽的木桥孤零零地横在灞水之上,花自无语水自流。 莲儿沿灞水岸边向北,愈走草木愈深,一会儿进入一片树林中,这里周遭皆为柳树,但见树影婆娑,绿苍苍一大片,再往前走,忽然树绿中露出一角红墙,上书三个黄色小字,正是“水月庵”。 庵内曲径通幽,长满了高大的木棉树,多年未来,如果没有人引到,肯定会迷路,耳畔是木鱼颂经之声,梵音缭绕,别有一番洞天,任谁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人命如狗、兵火横行的世界竟然还有如此一个宁静所在。 莲儿进入大殿,一个中年尼姑过来,看了一眼蕊儿的脸色,惊呼一声,连忙将她搀扶进内室,妙龄尼姑给李如墨奉上一杯清茶,茶香清纯,梵音绕梁。突然从刀光剑影中突然来到这一个精妙别致的地方,但觉得人生如梦,恍若隔世。 内室之中,兰香瓢烟,南海神尼左手将莲儿抱在自己身边,右手凝聚多年清修功力,施展南海派秘传绝技,想将莲儿体内毒药稍微控制,只是着毒药甚为厉害,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 南海神尼将莲儿平放在竹床之上,拿出一枚银针,刺破莲儿的脚心,淡黑色的血液流出,带着淡淡的腥臭,南海神尼一手按在蕊儿的后心,催动内力,良久,那血渐渐变成淡红色,南海神尼才稍微喘了口气。 片刻之后,莲儿喉咙里咕咚咕咚响动,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看见南海神尼宝相庄严,禁不住叫了一声“师父”,伏在南海神尼的腿上,放声大哭。心中想起自己一生命运多舛,禁不住内心如潮。 南海神尼缓缓道:“莲儿,你终于回家了,你受苦了……” 她缓缓抚摸着蕊儿的秀发,她与莲儿名为师徒,情逾母女,自三年前蕊儿练成武功离开自己,再也没有见过,此刻见莲儿脸色煞白,禁不住妙目含泪,多年的清修抵挡不住舐犊情深, 南海神尼道:“圣物乃是不祥之物,你一定要去拿到吗?” 莲儿道:“为今之计,只有得到圣物才能不让炼月教诡计得逞,才能顺应天意,扭转乾坤,保黎民百姓免受冰火之灾。” 南海神尼道:“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大明江山社稷不靖,乱象丛生,自有天下英雄出来改朝换代,你我都是红尘之中的莽莽俗世之人,在这乱世能够安身保命已属不已。” 莲儿道:“徒儿性命是师父救的,功夫是师父教的,师父让徒儿向西,徒儿绝对不会往东。只是圣物一事,还有寻找婉儿两事,还望师父成全徒儿心愿。南海神尼轻叹一口气,道:“都是怨孽,乱世尘眼乱世人,乱世妖魔乱世杀,只怕圣物只会带来更多的杀缪和血腥,无论是大明天子、满清鞑子还是十八孩儿主神器的李闯王。莲儿,你记不记得师父曾经忠告过你,你命中缺水,需要一个属水的男子,否则,你将是一生孤苦伶仃,凄凉老去,和师父一般!” 莲儿叫了一声:“师父,徒儿宁愿永远陪伴着师父。”紧紧抱着师父。 南海神尼道:“傻徒儿,鸟儿总是要飞走的,花儿红了,就要摘给护花之人,否则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乐趣。” 突然,南海神尼原本搭在莲儿脉上右手弹了起来,她满脸惊讶喜悦和不解,道:“莲儿,你的梦境已经实现了?你的素女功自破,但体内有了另外一种极为神奇的内力,与我们天蚕圣女有些相像,你没有让为师失望。” 莲儿满脸羞红,道:“师父,徒儿此生再也没有留恋,没有后悔,没有其他。徒儿向师父保证,从此以后青灯古佛,伺候师父,再无返回。” 南海神尼轻轻抚摸着莲儿的秀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是你的情郎,上辈子他欠你,这辈子你欠他,我佛慈悲为怀,让善恶循环报应,你不必在意。” 南海神尼接着道:“西安城南最近怪象频出,九月荷花盛开,毒蛇遍地,只怕都是圣物带来的杀气,但具体位置为师不能相告,否则有违天理。徒儿能否得到圣物,就要看造化了。” 南海神尼接着道:“蕊儿,师父还有一事不明,你身负重伤,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千年神鲵,否则就会内脏暴烈而死。” 莲儿奇道:“千年神鲵?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南海神尼道:“离此地不远的秦岭深山之中,有一处幽冥寒潭,潭水寒冷异常,里面生长着一种况世难求的良药佳品,就是千年神鲵。可是你竟然毫发无损,除了那位情郎救你之外,你一定服食了千年神鲵之血,这可真是当世难得的机缘。”莲儿想起自己与九天飞狐进入幽冥寒潭的种种奇妙,微微点头。 当天夜里,莲儿留宿于庵内,久久不能入睡,他想着自己与九天飞狐短短的一段情缘,一阵甜蜜,一阵心酸。第二天早上,莲儿从内室出来,在庵内吃罢斋饭,告别南海神尼诸人,继续东行,不久,眼前一座苍翠突兀的大岭,正是将军岭。她不敢耽搁,旋即翻越将军岭,来到三秦第一佛国仙界水陆庵,但见水陆庵附近莲花盛开,蛙声一片。莲儿心中奇怪,此时已是九月之初,莲花竟然如此茂盛,难道真是地气所至,看来火龙即将出世,火龙翻身,地下燥热,怪不得连青蛙都“哇哇”地叫个不停,遍地的莲花都提前盛开如碗。 蕊儿想起关于“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的古老传言,自己也曾听乡间村民说起,水陆庵的释迦牟尼佛祖坐像之下,有一口神秘的古洞,直接通往东海,而且古洞里面镇压了一条恶龙,不知是否为真,或许这其间有什么联系? ; 第三十二章 万蛇之窟 进入山门,却一个人也见不着,甚为寂静。此时是九月天气,秋意已深,片片黄叶飞舞,若有若无。莲儿鼻翼间闻见一股浓浓的香味,她静睛去看,发现院子里的巨大花木竟然都是盛开的菩提树,在一株巨大的菩提树下,有一个老僧在讲经,在老僧膝前,有四个人跪成一排,一动不动,态度极为虔诚。 其中左首是一个长发男子,深深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神情落寞,莲儿看见这个黑发男子的背影有几分熟悉,再仔细去看,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再也挪不半步,此人正是救了自己且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九天飞狐,也正是三年前在秦岭脚下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是自己梦中情郎,她想起那梦境一般的美好,明白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禁不住脸红耳赤,呼吸急促。 紧挨九天飞狐是一个白发老者,是药王谷的谷主牛冠三,再右边一人却是西京捕头李清风,最边上却是李如墨,他表情奇怪,似乎在看着老僧,又似乎无法按耐住满心的烦躁。 莲儿远远站在菩提树下,听老僧在讲述金刚经经文,她四处寻找,不见婉儿踪影,心里不安。 李如墨经历无数磨难,他自小善良,虽经过短暂迷茫,终于幡然醒悟,但最近数日,却经历一系列事情,让他无法相信这个世间是不是还有真正的真理道义和善良,他内心深处恨满天,许多原本清晰的道理在模糊,本该稳固的东西在动摇,他无法参悟这到底有什么难以化解的疑团,道:“大师,如墨一生坏事做绝,本想改邪归正,无奈生逢大难,奸人没有伏法,恶魔依旧肆虐,如墨心里只有恨,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老僧道:“李施主,你已经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救人性命,将生死置之度外,乃佛家所为,大智慧,你不要后悔。”李如墨泪水滚滚而下,昨日那一幕生死离别的场景宛如重现一般,让他唏嘘不已。 当日,在骊山绝顶,白面阎罗与九天飞狐一场大战,彼此都身受重伤,莲儿要救婉儿走,但婉儿死活要和冷小蝶在一起,眼看大火冲天而起,爆炸声声,眼看所有被炼月教奸贼困在里面的人都要被烧的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九天飞狐与莲儿被一只巨大无比的猿猴救走,仅仅剩下伪装为中年仆役的李如墨,他将婉儿拦腰抱起,准备带她逃离火海,但田婉儿却死活不走,祈求道:“李大哥,你不要管我,你去救救他。”眼光饱含情义,她所关心之人,正是冷小蝶,他此时目光呆滞,几近昏迷,他被九天飞狐所伤,一开始还能坚持,但到了后来,他觉得浑身力气一丝一丝逃离,如同瘫痪一般。 李如墨不解道:“冷小蝶将你全家害得如此,你为何还要救他?” 田婉儿道:“他何尝不是被别人害成如此,李大哥,你又何尝不是被人所害?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之人,他若死了,我活在世间,又有何意?” 就在这时,临近之处大火已经燃起,势不可挡,李如墨叹口气,一把抓起冷小蝶,将他绑在背上,用无腕的右臂抱起田婉儿,突然往南,越过大火,往万丈深渊跳去。一干炼月教弟子在火堆外面看着,齐声惊呼。 李如墨身负两人,从高空坠落,他左手突然飞出一把软鞭,往悬崖峭壁上突出的石头上一缠,绳子拉直,三人下坠之势力减,他左腕一抖,绳子松开,又寻找下一个突出石头,如此五六次,三人已下到悬崖峭壁底部,一辆马车停着停于一片树林之中。他低声道:“快点开车!”一个老实巴交的老车夫将系在岸边大树上的绳解开,马车渐渐离开边,向风雨之中驶去。 这时,大风劲吹,马车上的布帆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车速度越来越快,顺着山势向下直冲而下。 原来,李如墨自从与白面阎罗在蛇神庙恶战之后,便借机潜入田府,当了一名仆役,暗中保护田婉儿和田家老小。田府被锦衣卫抄家之后,他暗中跟踪到了华清池附近,便寻思如何救出田家之人,观察地形以后,他花费十两银子,雇佣了一个车夫将马车悄悄停在上一个隐秘的地方,自己悄悄跟随诸人上到了烽火台。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见到了红儿的母亲,这个孤苦伶仃的水月庵女尼阿音,她在最后时刻献身,就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马车在疾驰,冷小蝶躺在马车之内,面如金纸,呼吸几乎停止,田婉儿将冷小蝶搂在怀里,她一生命运多变,没有那一次像今天一般手足无措,只觉得内心咚咚直跳。 田婉儿双目垂泪道:“李大哥,若能救活冷小蝶,我给你当牛做马,” 李如墨急忙摆手道:“婉儿小姐,你当年救我一命,我今日只是报恩,不过,你们的恩怨无法解开,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田婉儿哭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他若死了,我绝不活着。” 李如墨无言,他俯身看着冷小蝶,这个如恶魔一般让自己夜夜难安的男人,沉吟片刻,道:“我来试试。婉儿,冷小蝶被九天飞狐奇门玄功所伤,岂是那么容易救?他目前命悬一线,你是冰清玉洁的圣女,只有你的血可以救他。” 田婉儿奇道:“圣女,我怎么会是圣女?” 李如墨道:“三绝先生曾经说过,你就是圣女传人,你的血与众不同,天下无毒可以伤害你,自然可以解开冷小蝶奇毒。不过,以血救人,自己功力会大打折扣。” 田婉儿道:“我愿意。”她将左手腕割开一个长长的口子,一滴滴血流入冷小蝶嘴里,冷小蝶渐渐有了血色。但依旧昏睡不醒。突然,田婉儿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李如墨摇摇头,叹息一声。马车在山路之上颠簸起伏,一直朝南而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冷风从马车的缝隙中吹了进来,田婉儿浑身一凉,打了一个寒颤,醒了过来,通过头顶微弱的月光,她看见李如墨正左掌按在冷小蝶的后心,凝神用力,掌心发出阵阵白气,显然正在运功疗伤。冷小蝶上身赤露,头顶亦是白雾迷茫,显然已经是到了紧要关头。 李如墨缓缓催动内力,左掌的白雾越来越浓,冷小蝶头顶的白雾亦是愈来愈浓。 就在这时,田婉儿觉得眼前黑影闪动,一个鬼魅般的紫衣人影啪的一声从车外抢将进来,双掌用力击在李如墨的后心,李如墨猝不提防,闷哼一声,身子晃了一晃,一口鲜血吐在冷小蝶后背上,淋得他全身都是。 紫衣人一旦得手,双掌提起,再度往冷小蝶头顶击落,李如墨也不回头,左掌按在冷小蝶后心不动,右臂光秃秃的断腕与紫衣人影的双掌相击,一声惨叫,李如墨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兀自屹立不倒,紫衣人影也是惨呼一声,倒退数步,跌坐在地,竟然将马车一侧活活压碎,显然刚才所受之力甚大。 过了片刻,紫衣人影奇道:“李如墨,一个月不见,阁下武功精进如斯,却是为何?” 李如墨慢慢转过头道:“我李如墨乃是地狱出来的厉鬼,也许是鬼魂给了我神异功力。不过,阁下炼月九式也真是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功力突然提高,难道是九天飞狐赠送的几丸解毒之药不成? 而袭击李如墨之人,却是一个时辰前与九真堂堂主崔九真比拼内力而受伤退走的炼月教紫衣老者,也是炼月教右长老,显然最后一掌他被李如墨的强劲内力所伤,神情甚为委顿。 右长老吐出一口鲜血,道:“阁下内力惊人,耐力惊人,悟性奇好,炼月九式深得我炼月教真传,怪不得当初能够从阴曹地府逃生!” 李如墨强忍内心不快,缓缓道:“右长老,你多次害我,我在你手里差点死了一百次,多亏有人给我药解了你孟婆汤的奇毒,才能逃出阁下毒手,如果阁下不与崔九真比试内力,只怕在下早就死在阁下的炼月九式之下。我不与你计较,你放过婉儿,放过冷小蝶,我李如墨会感恩一辈子。”紫衣老者淫笑道:“放过冷小蝶?你被此人所害,竟然去救他。可惜他被九天飞狐所伤,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从此以后,冷小蝶就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了。倒是阁下几次逃离,安然无事,也是大大的高手。” 李如墨道:“在下乃是江湖飘泊之人,本是无根生,何求有缘人?右长老一心盼着冷小蝶早死,否则,你在西安布置的惊天密谋只怕无法施展。” 右长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无论是谁都一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苦心孤诣为了炼月教的兴盛,竭尽全力,感天动地。现在天助我也,九天飞狐中了九尸九蛊丸,活不过今日,放眼武林,除了华山派少林寺武当派以及牛冠三李清风寥寥数人能够与老夫抗衡,可惜,老夫早就想好了对付他们的全盘计划,过不了几天,少林、武当、华山的高手都要被我炼月教所尽数歼灭。嘿嘿。” ; 第三十三章 破碎虚空 李如墨淡淡道:“阁下炼月九式虽然厉害,难道真的就能杀得了在下?” 右长老道:“你不要忘了,你已经被老夫炼月九式所伤,你真以为可以逃过此劫吗?怪只怪你自己爱管这么俗世纠缠之事。你是最后知晓圣物去向之人,可是,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老夫就不会再发慈悲,你昔日没有死在西安府的阴曹地府阎罗殿内,最后竟然坏老夫大事,今天,我即将得到圣女之力,你就和圣物还有冷小蝶一起上西天,从此无法过问江湖的恩怨情仇!” 李如墨道:“不再过问江湖的恩怨情仇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你们炼月教都是辽东满清的人,我身为大明朝的臣民,如何能够容忍鞑子在我华夏中原肆虐逞威。” 右长老哈哈大笑道:“朝廷无道,天下民不聊生,庸庸碌碌之人又如何能够参悟这世道阴阳轮回之道。嘿嘿,不管如何,你与我们炼月教为敌,就是炼月教的敌人。老夫自视做事周全,我的偷天换日计谋,你即就是知道,也没有机会来破坏了。哈哈哈!”神情甚为自负。 李如墨道:“你们做事如此阴毒,只怕老天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右长老道:“老夫夜观天象,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异兆,难道阁下想要逆天而行吗?” 李如墨叹气道:“天命如何,在下无言,亦无法更改,只是炼月教如此残忍暴虐,只怕也是短命之相。” 右长老哈哈大笑两声,忽然双掌往马车两侧猛击两掌,马车顷刻间破裂成片,歪歪扭扭掉入一旁的大河之内,河水灌涌进来,田婉儿大叫一声:“小蝶!”连着喝了两口冰凉的河水,就此沉入水底。李如墨想要去救,却被一个大浪打入漩涡之内,啥都不知道了。 李如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禅房之内,一股淡淡的禅香,让他心旷神怡,忽然觉得自己大脑里面一片刺痛,他急忙起身,回头四看,心里大急:“婉儿哪里去了?婉儿哪里去了?” 没有人能告诉他婉儿去哪儿啦?他自己也是被三绝先生从大河巨浪之中救出的。李如墨脸色变换,怒气冲冲,渐渐地,他冷静了许多,虽然佛音禅香让他放下许多仇恨,但是他目睹红儿与阿音母女遭遇,田婉儿遭遇,他无论如何一口恶气无法排解,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寻找机会,祭出圣物,将敌人一举拿下。 他向老僧以及菩提树默默发誓道:“生死有命,我李如墨不为自己,只为正义与天理,不杀死炼月教右长老,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老僧道:“你何必如此执着,难道不能放下吗?” 李如墨道:“绝对不会。”他咬破了自己唯一的一个指头,发下了毒誓。田弘被锦衣卫所抓,朝野震动,西安官绅士民更是一片错愕,随即是义愤填膺,许多人吃着饭就把碗摔了,连田弘这样克己复礼的大好人都无法善终,这世道无法活了。 水陆庵外,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官道上是看不见头看不见尾的农民军队伍,无数杆大旗上面斗大的闯字在迎风招展,闯王李自成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进入陕西,所向披靡,迅速对西安进行合围,大战在即,许多官绅士民都纷纷加入义军。 一场改朝换代的伟业,江山社稷动荡,兵火之灾生灵涂炭。也就在在这时期,趁着人心惶惶之际,各大门派却被一群紫衣人偷袭,死伤累累。而地痞流氓开始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西安府衙早就被一无所有的城市饥民所围困,但他们很快被紫衣人持刀赶走了,能搬走的东西被一抢而光,知府大人不知去向,其他衙役早就逃之夭夭。 头顶,云聚云散,晨昏墨雨,却有一股极其怪异的神秘力量在地下蠢蠢欲动,让人感到心悸不已。是夜,天上群星暗淡,西北天际一颗天狼星杀气腾腾,东北一颗怪异的星星,忽明忽暗,暗藏杀机。 李如墨躺在禅房之内的木床之上,想着最近几日来的际遇遭逢,仇恨涌上他的心头:“婉儿不知去向,一定是被炼月教抓走了,冷小蝶九天飞狐两败俱伤,华山派损失惨重,田弘大人凶多吉少,也神秘失踪,一切都让人无所适从。”他想,所有罪孽都来自于炼月教卑鄙的阴谋,自己恨不得祭出圣物,杀上炼月教总坛,将他们全部铲除,一个不剩,一如四十年前那样。 忽然,他听见外面菩提树下有人说话,他悄悄朝外看去,只见暗淡星光下,一老一小两个僧人在对话。 跪在地上的长发男子问道:“大师,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能否化解?” 老僧看着天上意气风发的天狼星和凶焰暗炽的怪异之星,淡淡道:“三元聚会,血污中华,赤地千里,杀星张目,只怕这一场浩劫蓄谋已久,来势汹汹,非人力可以阻止。” 长发男子又道:“西湖边,杨柳岸,隔世冤仇,不共戴天,此仇是否可以化解?” 老僧缓缓道:“冤仇凝结于胸,化为厉鬼,隔世相传,若不化解,只怕有违天理。唉,一切都是天意!少侠宅心仁厚,忠勇为民,已经挽救了不少生灵,老衲在这里谢过了!阿弥陀佛!” 长发男子道:“大师,弟子依照天理人伦,妄图廓清人间迷茫,可惜,诸多怨孽仇杀没有避开,实在是修行尚浅。” 老僧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人间善恶,自古就对立,并非今日才有,明日也不会消亡。贪生怕死,驱利忘义,蝇营狗苟,人之本性,谁也无法解除,这才有我佛普渡终生之责。” 李如墨听老僧与跪在地上的黑发男子一问一答,觉得高深无比,但越听越觉得心惊,长发男子问起火龙吃猪是否出现?大明朝江山社稷是否动摇?天下百姓是否受苦? 第二句是西湖边的隔世冤仇,所说就是冷小蝶复仇之事。 第三句长发男子试图避免人间仇杀,可惜生死有命,轮回不已,谁也无法改变。长发男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极为虔诚,老僧缓缓道:“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原本就是一场浩劫,岁岁年年月月日日都有,只要是天理人伦灭失,这浩劫随时而来,少侠又何忧之有?” 长发男子道:“风水轮流,王旗变换,弟子本不在乎天下兴亡,花落谁家。只是百姓如猪狗,生生世世饱受涂炭,弟子无能为力,有愧于我佛,有愧于我心!” 老僧叹道:“自金人入梦白马驮经一降,教化育人,德垂天地,福被四方,可惜始终无法化解人心中的怨气杀罚,生灵饱受涂炭,也都是命中注定,少侠又何必耿耿于怀?一切皆梦幻泡影,唯有放下。阿弥陀佛!” 李如墨明白他们在探讨佛法济世救民之术,可惜这样的高深佛法伦理,从古至今,煌煌大作,生灵涂炭岂能免乎?一切尽在人心,人心善变难测,甚而阴冷曲折暗黑,只有人心变化,才能永除冤孽。一时间,但觉得天地幽幽,人生短暂可怜,自己碌碌无为,实如朝露草芥一般渺小。 李如墨听着长发男子方才几句话,心里的惊惧又增加了几分,他就是那个数次救了自己性命的九天飞狐,为何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僧如此恭敬,他忽然想起几日前,牛冠三在田府纵论天下武学之道,曾经说起天下有一人曾经进入过望月峰,接受过天蚕圣女的恩惠,难道那人就是眼前老僧不成?否则,以九天飞狐的绝世武功,又怎么会来水陆庵寻求解脱? 李如墨豁然开朗,九天飞狐与老僧乃佛祖化身,观音化身,都是为了正义而存在,如同怒目金刚,绝对不会向恶臭低头。 往事如烟,伤心之事愈行愈远,渐渐散去,他决心向善,捍卫正义与公正。是夜,李如墨端坐在水陆庵之佛祖殿前的佛堂之内。但见一轮冷月,在乌云里穿进穿出,月光从佛堂的窗棂透入,斑斑剥剥,佛祖端坐在莲花台上,拈花指指点世间迷津,莲儿双目紧闭,一脸虔诚,而李如墨则是看着佛祖的宝相,神色恍惚。 李如墨睡不着,听着外面茅草丛中虫鸣不已,心中郁闷,他似乎听见婉儿的哭声从地下传来,甚为诡异与凄惨。 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脚下似乎传来沉闷的吼声,李如墨知道,这是黑水城下的大火龙在蠢蠢欲动,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与难受,这条恶龙与人间的许多恶魔一样,折磨着尘世间的善良与正义。 他再也按耐不住,飞身出了水陆庵,在旷野里狂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来到一处山坡前,一片矮矮的柏树林中间,有两座早已经看不出的坟茔。李如墨跪倒在坟前放声痛哭。 ; 第三十四章 坟墓 这两座坟乃是他爹娘之坟,当年,他五岁之时,爹娘为了保护一个陌生女子,被晋南三鬼所杀,他亲眼目睹这一惨剧,却无能为力,眼巴巴看着恶人扬长而去。 他心想,爹娘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甚至养的小鸡小鸭都舍不得杀,最后却死在恶人刀下,虽然晋南三鬼一个个死于非命,但是世间还有多少像爹娘这样的穷人,还有多少像晋南三鬼这样的恶人,自己岂能放任他们,而不去制止? 十六年过去了,爹娘坟前长满了萋萋绿草,他心里难受。他又做了哪些让爹娘在阴曹地府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事情,他感到汗颜。 忽然,他看见坟前竟然有祭祀过的痕迹,他心里奇怪,这地方远离村庄,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来祭祀自己的爹娘,难道是乡民看爹娘在阴间孤独,特意来祭奠的?或者是自己熟知的人?他看了看地下的脚印,却甚为小巧,一看就是女子的脚印。他有一丝甜蜜,难道是爹娘生前做善事,被救助的人前来祭拜不成,但不管怎么说,总是好人有好报。这时,一个炸雷,大雨瓢泼而下,李如墨想起附近有一个土地庙,爹娘昔日经常来此上香,祈求土地公公保佑孩子没灾没病,他飞身几步,所幸不太远,他来到了土地庙,世道沦丧,土地庙也年久失修。 李如墨进入大殿,借着响雷的光亮,他看见土地公公神像,心里有异样感觉。他年幼之时,常随爹娘前来祭拜,那时候看土地公公个子高大,面相凶狠,似乎在怒视着自己,现在再看土地公公,觉得不过是个矮小慈祥的老头,既管不了坏人恶人,更无法铲除奸人,不过在这荒山野岭装装样子罢了,他摇摇头苦笑一声。 外面大雨越来越大,他靠在土地神案之前,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慢慢靠近土地公公,将手伸到土地公公的后心,用手一摸,有一个小洞,他一阵惊喜,将手伸进小洞里,细细一摸,有一个软软的小包袱,他一阵狂喜,将小包袱拿了出来,轻轻打开,借着闪电,去看里面的东西,在一瞬间,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包袱里有一个木头刻成的小猪,憨态可掬,他属猪,这是爹爹在他五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农家清贫,爹娘给他买不起新衣服,爹娘于是给他刻了这头小猪,送给他,祝福自己儿子长命百岁,他心里一阵甜蜜,一阵难受,他靠在神台之上,迷迷糊糊即将要进入梦乡。 忽然,他听见外面风雨之中有脚步声纷沓而来,他心里一惊,急忙躲到土地公公神像后面,屏住呼吸。两个人进入大殿,其中一个男子道:“李如墨这狗贼,躲哪儿去了,咱们在这荒山野岭跟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跟丢了,这圣物下落……唉,真是急人。”李如墨心里苦不堪言。 一个女子道:“只有圣物还在李如墨手里,就不会有事。”声音甚为熟悉,这时,一个闪电打来,李如墨悄悄一看,心里大惊,这说话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田府丫鬟莲儿,另一个男子一身乡民打扮,但精神矍铄,天庭饱满,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有意装扮为乡民的武林高手, 李如墨躲在土地公公神像后面,心里叫苦不迭,为了一个圣物,这些人如蛆附骨,如蝇逐臭,苦苦纠缠,他心里气恼,但还是听听他们有什么阴谋再做打算。男子接着道:“今晚已是九月初八,离九月九火龙出世只剩十二时辰,而圣物还没有一丝踪迹,再找不出,明晚局面无法控制,极为凶险。” 莲儿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她轻声道:“崔大叔,我一直觉得水陆庵神秘异常。据传说,水陆庵自创立始,就一直镇杀邪魔,护佑苍生,而且佛祖座下曾镇守着一条吃人的恶龙。” 男子道:“镇压恶龙之事,幽冥之事,姑妄言之,姑妄信之。”他虽然不信,但也未敢随心所欲怀疑。 莲儿道:“崔大叔可知悉圣物来自何处?” 崔大叔道:“圣物原本水陆庵之物,后为太祖高皇帝所得,镇压妖邪,庇佑江山社稷已逾二百余年,也该物归原主了。”三绝先生曾经在田府地下洞窟中解读过圣物来源,李如墨倒也知晓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获得圣物的前前后后,确实为水陆庵之物。 莲儿道:“既然圣物出自水陆庵,会不会最终落脚于水陆庵所?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圣物一定就藏身在水陆庵之中,否则,以圣物的无上杀气,只怕早就会造成人世间的灾难,只有水陆庵高深佛法才能化解圣物的杀气。李如墨自小生活在水陆庵附近,又时常来水陆庵祭拜,他一定将圣物藏于此地。” 男子见莲儿如此灵气闪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莲儿聪明绝伦,巧思伶俐,实乃天上星宿下凡,只怕鬼神都要嫉妒。” 莲儿听到后面两句,心里一惊,想到师父南海神尼曾经多次告诫自己,千万不可炫耀聪明,否则鬼神嫉之,自古以来皆是红颜薄命,一时间沉默无语。 李如墨看着近在咫尺的莲儿,心里奇怪,这丫鬟当初在终南绝顶救了田婉儿,陷入炼月教包围,他在松树林里扔出大石,将炼月教徒打退,她怀疑自己身份,几次暗中察看自己踪迹,但最终一无所获。他也奇怪,她一个武林高手,为何潜入田府当丫鬟?现在对她身世更加怀疑。 黑暗中,李如墨表感慨万千,他寻思自己无意间得到圣物,非但没有带来一丝的福气,反倒是无尽的灾难和烦恼。李如墨此刻终于认出这个男子正是大内派出寻找圣物的寒血剑高手崔九真。 只听莲儿焦急道:“李大哥性格刚烈,他不会轻易祭出圣物,咱们也就无能为力。除非他遇见一件极为痛苦之事,他才会祭出圣物。” 崔九真奇道:“非常痛苦之事?除非是让他亲眼看见田婉儿受苦?” 莲儿一惊,道:“婉儿,你知道婉儿被炼月教狗贼关在什么地方?” 崔九真却摇摇头,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但听说婉儿被关在升天堂里。” 莲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那咱们赶紧去就婉儿出来,升天堂,光听着这名字都够恐怖的,婉儿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崔九真神色凝重,道:“这升天堂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升天堂里阴森恐怖,血腥无比,许多江湖好汉试图揭开升天堂的谜底,却进去一个死一个,没有一个再活着出来。” 莲儿急道:“崔大叔,我不管升天堂有多么危险,我一定要救婉儿出来。” 崔九真叹息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去找出升天堂的位置,救出婉儿出来。” 两个人冒着大雨出了山神庙,往西安城方向而去。 莲儿与崔九真寥寥数语,如同天目大开,李如墨似乎意识到什么,可是却朦朦胧胧琢磨不透。 李如墨再也无法平静,他鬼使神差紧跟在两人身后,进入西安城。两个人径直奔西安知府衙门而去,李如墨不敢大意,也来到西安府衙门,却发现两人已不见了踪影,而在附近有不少紫衣弟子在把手,每当有人靠近,都会发出三长两短的青蛙叫声。 李如墨略一沉思,想起自己在破窑里亲耳听过炼月教的暗号,为了不惹更多麻烦,他便按照那日在窑洞内所学,逐一应对,甚为顺利进入衙门,他心有所思,很快来到后花园。 在花木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筑起了一处大屋,四周戒备森严,不时有紫衣人进出,李如墨藏身于茂盛的灌木之中,屏住呼吸,悄悄伏低渐渐靠近窗户,仔细去听,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明天就是九月初九,眼看火龙即将出世,西安城也将成为火海,各位近日来为了炼月教辛苦奔波,叶某在这里感谢大家。”听声音甚为熟悉。李如墨觉得在这漆黑风雨的暗夜之中,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阴谋诡计,他将窗户捅破一个小洞,向里面看时,只见一个紫衣人背对窗户坐在中间的椅子上,身材瘦如竹嵩,他面前高高矮矮有十六七个汉子垂手站立,装扮各式各样,显然都是江湖上小门小派,但人数甚众,这些人表情兴奋,齐声道:“右长老指挥得法,运筹帷幄,我等自是唯长老马首是瞻。” 紫衣老者缓缓看着诸人,冷声道:“大家都说说最近准备的情况?” 左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道:“禀长老,田弘所带兵马目前就在城外,具体部署行踪已经掌握清楚,一旦需要,我即刻就可以拿下秦王的人头,然后用他的兵符调动田弘部队。”看打扮此人是秦王府参将,李如墨心中惊讶,他竟然没有死,原来给田府表演了一幕诈死的李代桃僵之计。 ; 第三十五章 模样 右首一个农夫模样的人说道:“在下一直潜伏在李自成身边数月之久,目前李自成的农民军主力东进入豫,围困开封,一部分佯攻关中,目前在秦岭山中与官军拉锯战,一旦需要,在下即刻可以取出他的信物调动兵马,一旦有人不听号令,我等派去几个高手将他们当场杀死,无人再敢反抗,方可保证大事稳成。” 中间一个高瘦模样的紫衣人道:“我们炼月教的数万子弟已经在城南、城西、城北以及城中的诸多险要地方准备,一旦起事,全部身着紫衣,头罩紫纱,即可将李自成的部队,还有秦王府和官府撤到各地的部队全部掌控,一旦有人不听号令,咱们炼月教就格杀无论,确保人人臣服。” 右长老朝那个高瘦之人道:“贾日,你这次准备得不错,将来为师要好好嘉奖于你!”被颁奖之人名叫贾日,原本是左长老手下六大护法之一,左长老在西安破窑被冷小蝶被杀,此人按照教内传统,与师弟贾月一道投入右长老叶碧城门下。他见师父褒奖,急忙恭身道:“这都是弟子份内之事。”紫衣老者微微点头。 李如墨此时听出,背对着自己的紫衣老者乃是右长老叶碧城。 贾日垂手而立,神态甚为谦恭,道:“多谢师父栽培!另外我吩咐手下弟子在星夜加紧准备孟婆汤,这次起事的所有骨干都必须服用,免得他们生出二心,而真正的解药只掌握在师父您一个人手里。” 紫衣老者忽然站立起来,捋着胡须,在大厅里面来回走动,忽然道:“最近京师一带大明朝廷情况怎么样?”李如墨沿着缝隙看进去,当他看到说话老者面貌时,他惊呆了,此人五十多岁,相貌清矍,身材极瘦,与昔日所见完全变了模样,不是西安衙门叶师爷是谁?但他口音明明就是几次与自己遭遇的紫衣蒙面老者右长老叶碧城,李如墨想起昔日贾雪假扮为知府衙门的老狱卒,他瞬间明白,炼月教早就暗中控制了知府衙门,叶碧城身为炼月教长老,竟然潜伏进知府衙门,化妆为衙门师爷,暗地里图谋指挥调动指挥朝廷武官。他这一外表确实迷惑了不少人。 一个矮胖模样的紫衣人道:“最近属下化妆成参商从辽东一直到京师,对明、清两国的军情民情情况进行了详尽的了解。明朝地大人多,无奈国力衰微,我大清人马虽不过百万,但是众志成城,士气高昂,用不了几年功夫,我们炼月教就可以随大军进关称雄,一举将少林、武当、华山诸派消平。到时候,我大清万代基业肇造方新,我炼月教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贾日道:“现在的形势,当今圣上崇祯病虎,病入膏肓,关外我大清朝的骄雄皇太极,是幼狮,正如日中天,另两个则是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流寇一般的凶残寡恩豺狼,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的赌注便是大明朝的万里江山,花花世界,无数的子民和财产玉帛。这次我们趁势起兵,利用李自成这只恶狼与崇祯这只病虎撕咬之机,先占据西安城,站稳脚跟,然后招兵买马,大军东度黄河,占领潼关,沿晋南一带收复残兵败卒,直逼京师,与关外的大清军遥相呼应,千古大业指日可待。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对面站立的几名男子拱手齐声道:“天佑我大清早日入主中原,成就千秋伟业。” 叶师爷脸含忧色,不再说话,似乎在沉思什么。大家都垂手肃然而立,大厅里一片静寂,只有红烛燃烧发出的轻响。 叶师爷不停地左右走动,不久他停下来,然后仰着头,掐指念念有词,突然哈哈大笑道:“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当年朱重八得势以后,巡幸陕西,高人指点,夜宿水陆庵,躲过火龙出世,破碎虚空,烈火毁西安这一浩劫,进而获取圣物庇佑,成就大明朝二百多年大好基业。屈指算来,此事过去正好是二百五十年,风流云散,斗转星移,火龙即将再次出世,这次对我们大吉大利,我们就在九月初九晚上宣誓起事。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看看我们炼月教的厉害,卧薪尝胆,破釜沉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百年磨剑,终成大气,哈哈,哈哈!”李如墨听到这里,心中的吃惊无与伦比,这些炼月教的教徒不但觊觎着圣物,更觊觎着中原的花花江山,叶师爷潜藏在西安城坐阵指挥,设下惊天阴谋,用离间计使得西安官场将帅不合,用“孟婆汤”控制武林高手,同时对胆敢现场反抗的人,格杀勿论,手段甚是暴虐。称得上是天衣无缝,阴毒无比。 李如墨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辽东满清鞑子的奸细,这些人非比寻常江湖莽夫,而是都在觊觎江山社稷的大奸大恶之人,他们早就来到西安,暗中在寻找机会,借以图谋我大明朝花花江山。他心里感慨,老天见怜,终于让李某知悉你们的险恶图谋,自己身为大明子民,绝不能让这些奸人诡计得逞。 此时,李如墨站在窗户之外,大雨唰唰地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头上,他却没有一丝感觉,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九月九,迎圣女;火龙出,天吃猪”传言一旦成真,繁华落尽的西安城即将要被烧成一片火海,尽成废墟,到时候鸡犬不留。 难道老天真要亡我大明朝廷?难道老天爷要荼毒我陕西百姓?不行,绝对不行,即就是有再大困难,也要挽回这个惨剧,哪怕是祭出圣物,也在所不惜。 李如墨也在寻思,自己还要尽快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给莲儿,告诉令狐淡月和李清风以及老僧他们,也好让关中武林赶紧做好准备。 就在他即将要离开之际,只听叶师爷问道:“贾日,圣物寻找怎么样了?” 贾日低声道:“禀师父,李如墨这厮狡猾异常,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叶师爷不悦道:“李如墨现在何处?” 贾日见师父变了脸色,声音有几分恐惧,道:“据教中眼线禀报,李如墨从骊山烽火台逃离后,最近几日在水陆庵附近露面,每日里愁眉苦脸,倒不像拥有圣物之人那样意气风发胆识过人,而像是一个不男不女贪生怕死猥琐的抠脚大叔。” “去你妈的垃圾王八蛋!”李如墨恨不得骂出声来。叶师爷不悦道:“李如墨本一个江湖亡命的歹人,作奸犯科,恶贯满盈,死后要下地狱,但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爱上了田婉儿,没有想到这婉儿乃是冷小蝶的禁脔,李如墨自作多情,所以才如此萎靡不振。哈哈,也许,这莫由来的感恩与爱让他猪油蒙了脸,他睁眼瞎子自我陶醉罢了。” 李如墨心里一阵感触,禁不住泪如雨下,自己心里绝对没有那么多想法,但是却在江湖上如此传言,他实在是受不了,他想在狂风暴雨中脱掉自己的衣衫,出去与这些狗东西大战一场。 贾日接着道:“据弟子了解,目前关于李如墨身藏圣物一事,江湖上知悉之人极少,大多数已经被炼月教和白面阎罗灭口,弟子正布置得力人手在水陆庵附近埋伏,一旦李如墨出现,就将他擒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法再等,师父大可放心。” 叶师爷怒喝道:“放心?!上次贾雪与尔等一起办事,最后关键时刻功败垂成,贾雪被杀,为师尚没有责怪你们办事不力,这次如果圣物一事出了岔子,为师只好按照教规来处置。” 贾日忽见师父如此严厉,当即跪倒当地,乞求道:“禀师父,上次之事因为玉面阎罗冷小蝶突然杀出,打乱了整个计划,弟子准备不周,弟子知罪。” 叶师爷哼了一声,道:“这次事情变数太多,师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九天飞狐突然出现,此人极难对付,江湖传言,此人与冷小蝶两败俱伤,光芒万丈,对于我教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不过,最近为师感到有些不太对头,也许是九天飞狐与冷小蝶在释放迷魂药也说不定,这两个鬼魅一般的人可是炼月教最大的心腹之患。” 贾日急忙叩首,连声道:“师父,弟子一定不会让周密计划再出差错。对了,西安知府万邦这个狗东西整天里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碍手碍脚,要怎么样处置?要不弟子现在就去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样窝囊的家伙留在世界上也是败类,崇祯皇帝把他放在这里掌管西安城,也正是我们炼月教之幸。”叶师爷道:“慢着,我们留着这样的窝囊废还有大用,这一日之内,我们还有诸多繁杂事情要办,兵器辎重,服装粮秣,旗号臂章,规章制度。每一件事,都要精心准备,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有这狗官在这里勉强撑着场面,少了许多麻烦。另外,关押田婉儿的地方可有什么闪失?”李如墨听到此处,浑身一颤。 ; 第三十六章 关押 贾日垂手道:“婉儿一直被关押在升天堂里一处隐秘佛堂之内,任什么人也想不到,有八具僵尸保护,即便有人知道,也极难进去,进去之后,不是僵尸对手,九死一生,有死无生,师父大可放心。” 叶师爷道:“你等将她好好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为师在太白山极顶夜观天象,传说中的圣女五十年才出现一次,据天象所示,这个圣女现身于西北,近日,亦有多种迹象显示,此圣女就在附近,这也是为师多年前带领炼月教弟子远赴西北的目的。这个尘世上,只有圣物的法力,加上圣女的法力,才不至于引起天怒人怨厉鬼见愁。眼看九月九即将来临,如果没有圣物圣女现身,我等会无功而返,弄不好,火龙窟就是我炼月教的葬身之地。嘿嘿,即就是不死,总教怪罪下来,师父也是吃不消。另外,左长老的还魂术怎么样了,最后关头需要圣女之血才能功力大增。” 贾日恭敬道:“左长老的还魂术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就等明日晚间夜半苍生回归之时,婉儿作为药引子之用,左长老起死回生就在眼前。” 李如墨奇怪,田婉儿成为圣女,既然是天命,为何被炼月教所关押?他心中一阵刺痛,突然,他心里冒出一个疑问,难道半年前在雪地之内被袭击的炼月教左护法叶孤城没死?叶师爷继续道:“白面阎罗凶残寡恩冷血杀手,处心积虑要报这隔世的怨仇,尤其是发誓要夺取神圣圣物,毁掉大明朝的万里江山,将崇祯皇帝彻地搞垮,这样以来,正好与我等不谋而合。但他陷入了一个陷阱,为田婉儿的温柔所感化,喜欢田婉儿,发疯般地四处寻找,并且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田婉儿有一丝不敬,若他知道婉儿在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叶师爷道:“田婉儿在我教手中,手握圣物圣女,指挥大火龙,成就大业,无所不能,难道还怕白面阎罗不成?” 叶师爷沉吟道:“风云际会,各显神通,沧海横流,方显本色,你们也许不知道,田府的丫鬟莲儿,实乃南海神尼的弟子,背地里也在为李自成盗取圣物,若李自成得到圣物,自然多了一份逐鹿中原的胜算。不过,此人用人不当,重用了牛金星,伤了一大批将领的心。还有,这牛金星可不简单,鬼谋奸诈,残忍多变,他绝对不可能铁了心跟着李自成吃苦的。此人也暗中网络了一批高手,关键时刻要么和李自成摊牌,要么就会另谋高枝。如此说来,这牛金星倒是我大清的福星。” 农夫模样的汉子往前站了几步,笑道:“右长老真是料事如神,我就是牛金星手下,到时候一定砍下李自成人头,给大家当酒盅使。”大家轰然雷动。 就在这时,只听叶师爷道:“贾日,你去看看升天堂之内的猎物,可别出岔了,最近江湖之人来人很多,要一一剿灭!”李如墨心中一惊,升天堂是什么地方?听着名字,透露着怪异,定然是十分隐秘的一个去处,否则,自己在知府衙门遍寻几次,怎么始终没有看见? 贾日奉师命,出了这间大厅,一直往西而去。李如墨悄悄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小山之旁,原来是知府后花园,花木茂盛,异香扑鼻,李如墨心中暗想,万邦这个狗知府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庸之官,却对花草甚有研究,竟然将知府后花园整饬得如此生机昂然,也是着实不易。在瓢泼大雨之下,贾日在花园的小径之内缓缓行走,身上竟然不淋一滴雨,显然他内功惊人,他心情舒缓,显然对放在升天堂里的猎物极有把握,李如墨一点不敢大意,在大雨中细细观察周遭的情形,一免将来返回之时迷路。 忽然,前面瓢来一阵浓郁的花香,比之花园里面固有的牡丹芍药月季女贞之类,味道似乎更为清香,却又更为浓郁。那浓浓的香气将李如墨团团围住,李如墨感到一丝杀气。 前面走过一个小小的月亮门,李如墨眼前一亮,一大片梅花盛开在眼前。在大雨之下,那梅花宛若九天之上繁星点点,又似人间无数精灵无声挥舞,依然香气袭人。 梅花本是江南一带的珍稀花木,娇嫩无比,对温度土质要求极高,却在西北边陲的西安城能够如此茂盛生长,成片成林,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大雨之中,前面的贾日忽然不见了踪影。李如墨进入梅林之中,突然感觉到头晕目眩,那成千上万株梅林仿佛旋转一般。他深深地呼吸几下,觉得阵阵梅花幽香之中透着一股极为怪异的清凉,他心头忽然多了一丝寒意。这种寒意他数日之前在城南乱葬冈破窑之中曾经有过,难道在这重重叠叠的梅林之中竟然隐藏着杀机?他抬头向天上看去,大雨倾盆,似乎也在窥视着人间地狱的罪恶,江湖人心的狡诈。 李如墨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想这梅林如此怪异,只怕炼月教的玄机就藏在这梅林深处。他蹲伏身子,侧耳仔细去听,风声雨声之中,他忽然听见西南方向传来“咔咔咔咔”的声音,这声音不急不缓,连绵有力,似乎有人在用刀剁碎着什么?暗夜之中尤其惊悸渗人。 李如墨寻着声音向西南方向缓缓走去,穿过数十株巨大的梅树,一座黑黝黝的怪物竖立在眼前。 那怪物圆圆形状,依山而建,半爬在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又似一座隆起的坟墓,那惊悸怪异的声音就来自那怪物里面。 难道这就是炼月教弟子所说的升天堂不成?只是这个东西如此怪异,只怕里面藏着古怪。 李如墨悄悄走进圆顶怪物,用手一摸,触手冰凉,显然是用铁块浇铸而成,炼月教费尽心思在梅林深处浇铸这么一个结实的圆顶怪物到底要干什么? 李如墨绕着这巨大的怪物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缝隙可以进去,宛若天然一般。他再次贴耳去听,那“咔咔咔咔”的声音似乎清晰了许多,李如墨无论如此也想不明白里面怪异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如墨原本是偷鸡摸狗、卸门盗洞之徒,他略加思索,运用起自己以前的伎俩,几下子就爬到了圆顶之上。他将耳朵贴在铁块之上,里面的“咔咔咔咔”似乎又大了一些。 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炼月教又会将什么猎物锁在这个坚不可摧的铁屋之内?里面的“咔咔咔咔”之声到底又是什么? 阵阵冷雨淋在脸上,李如墨感到浓浓的血腥。就在这时,只听牛地一声,怪物的一侧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李如墨静睛去看,正是贾日,他奉了师父叶师爷命令前来这里察看猎物,如此看来这个稀奇古怪的铁屋就是所谓的升天堂,只是不知道里面藏有什么猎物?难道会是田婉儿不成?只见贾日回身念了几句畿语,转身消失在梅林之中。 想到田婉儿竟被炼月教关押在这么一个偏僻怪异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苦难,李如墨心里如同针扎一般。他顾不了那么多,当即在心里记住缝隙的位置,一待贾日离开,他从铁屋之顶溜了下来,在怪物上细细去摸,果然摸见一处凹下地方,他慢慢伸进手指去,只听滋扭之声,身边缓缓打开了一扇门,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里面却一片漆黑。 多年的大盗生涯使得李如墨深知,这间怪异的铁屋里定然是凶险重重,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闪身进去,随即贴着墙壁内侧不动,片刻之后,他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只见里面布置似乎是一座佛堂,只是神坛之上没有供奉佛祖,而是供奉着一个让李如墨心惊肉跳的怪物。 只见一条粗大的金甲怪物盘蜷在佛堂前的一株莲花之上,粗大的身子足足有数十丈长,凹凸不平的麟甲,凶狠无比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做势欲扑,面目狰狞。如果不是李如墨心里早有准备,只怕以为地狱恶龙盘踞在这里。 李如墨沿着金甲怪物的身体向下看去,供桌上摆放的贡品差一点让他呕吐出来,只见供桌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溜人头,一个个人光溜溜的没有一丝毛发,而且头顶都有受戒的痕迹,他想起近日少林寺弟子失踪不少,难道这些脑袋都是少林寺的高手,被人砍下脑袋供奉给这个面目丑恶的恶龙吗? 他仔细一看,一共九只脑袋,被砍下的断裂处甚为齐整,显然是一次砍去,手法灵活,而且每一个僧人都是表情怪异,似乎都带着微笑,他们在被砍去脑袋之时,没有一丝痛苦,现在看起来诡异无比。 李如墨强忍腹内的恶心与难受,继续向里看去,佛堂中间是供奉恶龙的正殿,旁边还各有一间偏殿,那“咔咔咔咔”的怪异之声就从一处偏殿传出。 ; 第三十七章 无上地狱 李如墨悄悄跟了过去,向里一看,心中惨呼一声,心道:“这里根本不是升天堂,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只见一个赤膊的男子正左手拉过一具无头尸体,右手持大砍刀,数刀之内将尸体大卸八块,然后码在旁边,他手法极为熟练,毫不拖泥带水,似乎身负绝顶武功。再看他的一张脸,更是要比阿鼻地狱的恶鬼还要丑陋,一张脸如同凶煞一般疙疙瘩瘩,表皮外翻,双眼处是两个黑黝黝的深洞,头发似乎被人活生生全部拔掉一般鲜血淋淋。他丑陋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麻木残忍,似乎不是在将人剁碎,而是切菜砍瓜一般。 这丑陋的屠夫将一连将三具尸体砍成碎块之后,从脚下拿出一个血迹斑斑的布袋,将尸块放了进去,扛在肩上,在人间炼狱里四处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终于,丑陋的屠夫从桌案下面捡起一把长剑,随手将剑插在腰间,然后一跳一跳来到正面的供桌旁边,凝视着供桌上的恶龙,良久,丑陋的屠夫冲供奉的恶龙傻傻的笑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李如墨才彻地明白,这个丑陋的屠夫原本是武功极好的武林高手,只是早已被人杀死,然后用一种极为厉害的药物所控制,他不过是一具活僵尸而已。 僵尸嘴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声响,显然在念着一通畿语,然后伸手往供桌下面一按,吱呀呀声中,从供桌下面缓缓出来一具石棺,僵尸掀开石棺的盖子,石棺里合衣躺着一个女子,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李如墨仔细去看,那女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宛若睡着一般,与田婉儿极像,李如墨大惊。 石棺下面是一个黑洞,一阵浓烈的腥臭传了出来,李如墨几乎窒息,黑洞里面似乎传来遥远的水声和怪兽的枭叫之声。李如墨明白,这座诡异的升天堂点满异香,就是为了压制这浓烈的腥臭之位。 僵尸冲着睡着的女子喝喝叫了几声,伸出枯骨一般的右手仔细抚摸着女子的面颊,忽然朝供桌下面的黑洞跳了进去。难道这黑洞下面就是地狱的入口吗?李如墨正要去看这女子到底是不是婉儿,忽然,铁屋外面传来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两个人很快来到了铁屋门口,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让李如墨从地狱又回到人间,因为女子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莲儿。 只听莲儿道:“崔大叔,升天堂就在这里。” 一个男子低声声音道:“老天开眼,终于找见了升天……嘿嘿,什么狗屁升天堂,我看就像地狱入口!”正与莲儿在山神庙密谋之人。 莲儿道:“这里凶险重重,田婉儿如果真被藏在这里,只怕会凶多吉少。对了,崔大叔,炼月教歹毒无比,咱们千万要小心。” 崔九真奇道:“炼月教竟然将西安城衙门作为他们的总坛所在,甚至将升天堂建在知府后花园之内,也够猖獗的!” 莲儿道:“最近,少林、武当、青城陆续有不少高手失踪,我听说,他们都是失踪在升天堂处。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失踪,如果已经遇害,他们的尸体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害怕道:“难道他们的尸身已经被喂了黑水深窟里的怪物?” 李如墨想起刚才所见的僵尸用斧头剁碎尸体的情形,僵尸真的扛着尸体碎块去喂黑水深窟里的邪恶大火龙。 崔九真奇道:“黑水深窟,什么怪物?” 莲儿道:“据坊间传说,在西安城底,有黑水流过,里面藏有一条千年大火龙,全身金甲鳞片,每隔二百五十年重生一次,噬人无人。上一次幸亏为太祖皇帝,受异人指点以无上法力震慑在地底深处,屈指算来,二百五十年过去,大火龙即将跃出尘世,为害世人。” 崔九真道:“最近西安城妖孽阵阵,异兆纷纷,据说都是这地底妖龙所致,恶龙厉害无比,有无数生灵葬身其腹之内,眼前这座升天堂如此诡秘,只怕与地底火龙藏身之地连在一起也说不准,咱们是不是再等等看!” 莲儿道:“解救田婉儿之事不能耽误,咱们现在进去一趟,将婉儿救出来。”莲儿又迟疑一下道:“崔大叔,如果莲儿遭遇不测,请你将来告诉李如墨,让他赶紧远走高飞,离开这不祥之地。”崔九真闷声道:“我知道!” 李如墨躲在壁上,听着莲儿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心中明白,待会一旦莲儿有难,自己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救她。门扉响动,李如墨看见莲儿瘦削曼妙的身影闪进了升天堂。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显然是暗器划破黑暗夜空的声音,李如墨不假思索,大喊一声:“小心!”从壁上直跃下去,耳朵听着风声,一伸手,将一支暗器抄在手里。一待身子落地,右臂抱起莲儿,往旁边滚去。“扑”的一声,另外一枚暗器深深地扎进莲儿刚才落脚的地方。此时佛堂之内漆黑一片,李如墨不敢怠慢,左掌护着前胸,将莲儿挡在身后。莲儿死里逃生,却不知道为何人所救。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人在耳后嘿嘿冷笑两声,听声音绝对不是朋友,李如墨心中大惊,双掌从前到后,从右止左,画个大圈,是‘炼月九式’第四式“神鬼俱灭”,足足用了十成掌力,但是掌力吐出之后,双臂酸软,原来竟然击中了铁铸的墙壁。再回头一看,身后的莲儿却不见了踪迹,李如墨登时一头冷汗。 紧接着,李如墨听得升天堂之内又一声惨叫,仿佛是有人受伤的声音, 此时,忽然间升天堂堂灯光全亮,李如墨看时,一个男子满脸愤怒,站在当地,正是贾日,一个男子双手抓住贾日背心大穴,却是高手崔九真。 李如墨在一闪念之间,心想此人狡猾异常,他知道升天堂里危险,于是先将莲儿当作靶子,让莲儿与埋伏在屋子里的炼月教弟子相斗,自己则乘机偷袭武功较强的贾日,一举成功。刚才一声惨呼即为贾日发出。 灯光照耀之下,李如墨看见祭坛上供奉着一条巨大无比的大火龙,浑身金光闪闪,更加狰狞可怖。 崔九真缓缓说道:“你们炼月教真是厉害至极,却暗中为满清逆贼做事,你可真是我大明朝廷的死对头,是百姓真正的心腹之患呀。贾日,你去而复归,难道你已经知悉在下要前来吗?” 贾日脸色如常,缓缓道:“崔公公,你身为九真堂高手,却自己前来送死。你来此究竟想干什么?一定要带走田婉儿?” 崔九真道:“田婉儿贵为皇妃御妹,兵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小姐,你们炼月教竟敢与朝廷作对,将婉儿藏身在府衙之内,让她备受折磨,我受当今圣上之托,务必将婉儿带回京师。叶师爷,我奉劝你快点投降,否则,我将你等碎尸万断。” 贾日仰天大笑道:“你以为你能够活着离开升天堂吗?不瞒阁下说,这里就是中原武林的葬身之地,少林、武当、青城、峨嵋弟子统统要死在这里,哈哈哈!大火龙可是大有口福呀!”莲儿看见石棺之内一个少女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正是田婉儿,她见婉儿身陷魔窟,定然是饱受折磨,心如刀绞。 崔九真笑道:“只怕这小小的升天堂难不住我崔九真。” 贾日道:“你以为凭你之力就可以将婉儿带走吗?现在整个西安城已经落入我炼月教的手中,你冥顽不化,到了现在还为狗皇帝卖命,我劝你还是快点投降,也许炼月教能够给你留下一个高位,将来让你享受荣华富贵。” 忽听身后传来“嗬嗬”声音,那声音清冷寒峻,李如墨心头一震,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瘦瘦的影子站在神坛之前,面容丑陋,浑身血迹斑斑,眼光死板板、阴沉沉,目光中寒意逼人,正是刚才杀人碎尸的僵尸。 屋内之人崔九真、李如墨以及莲儿都仿佛看见地狱恶鬼一般,惊悸无比。 崔九真问道:“阁下是何人,如此装神弄鬼?” 僵尸诡秘一笑,断断续续道:“在下只是奉命在这里杀人,凡擅自闯入升天堂者杀无赦,其他一概不知!” 李如墨经历过无数江湖风波,杀过的江湖好汉、朝廷命官不计其数,但是与眼前的情形相比,他手心里渗出了汗水。 李如墨道:“阁下杀人的伎俩甚是成熟老练,难道少林派、武当派都死在阁下的屠刀之下?” 僵尸呵呵怪笑道:“什么少林派,武当派,在我眼里都是大火龙的晚餐,哈哈哈,怪不得最近几日大火龙胃口大开,原来吃得都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人物!” 崔九真怒道:“阁下到底是何门何派?为啥为炼月教效力?” ; 第三十八章 狡猾 僵尸又是呵呵一笑,露出诡异的面容,缓缓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难道你们闻不出来吗?只要身上有淡淡的药香,都是大火龙的晚餐,在下没有选择的余地。”说道这里,骷髅一般的右手缓缓去抽背后长剑。就在这时,崔九真、莲儿也都感到面红耳赤,这升天堂里面竟然暗藏着一种极为诡秘的毒药,杀人于无形,而眼前这具僵尸则是闻香杀人,但凡没有服用解药之人一旦进入升天堂则是格杀勿论。 莲儿想要说话,忽然间觉得连开启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缓缓坐倒在地,眼前鲜花纷飞,五颜六色,似乎进入人间仙境一般。 贾日拍手道:“你们真的以为这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那我升天堂的威名岂不是荡然无存了吗?哈哈哈,中原武林什么少林派、武当派都是酒囊饭袋,都有数十名弟子葬身大火龙之口,还有什么资格领袖武林?看你们昔日不可一世,今日就是你们的末日,倒!倒!倒!”最后三个“倒”字说完,崔九真与莲儿应声倒地,铁屋之门随即缓缓关闭。 李如墨也闻到一股诡异的花香,胸口觉得一闷,但他自从服用九天飞狐的解药之后,百毒不侵,虽内力未失,但浑身难受无比,如同无数细针在扎着一般,他就势倒地,藏身于屋子一角,观察周围动静,只觉得鼻翼间的异香愈来愈浓。 贾日朝崔九真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怪道:“一个不知死活的二货也敢到升天堂来班门弄斧,嘿嘿。” 僵尸呵呵怪笑数声,抽出背后长剑,那剑身极宽,在暗夜中闪着寒光,衬着僵尸似笑非笑似露非露似哭非哭的凄厉的脸,更显恐怖万分,他长剑往莲儿脖颈处斩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亮光闪过,有人大叫道:“你爷爷在此!”一股浑厚掌力推出,与僵尸的长剑一碰,紧接着一个汉子从头顶飞身而出,正是李如墨。 僵尸眼睛里露出诡异的笑容,呵呵怪笑道:“好,好,又有送肉的来了!”长剑劈空三招,诡异绝伦,李如墨炼月九式也是绝世威猛,掌剑相抵之下,李如墨忽然大叫道:“泰山剑法!”他突然发现,这个僵尸正是被冷小蝶杀死的泰山派长青子,这死尸复活之术,乃炼月教的重大阴谋。僵尸手中长剑一缓,脸色大变,李如墨拿起一根枯萎的菊花朝二人鼻子前一横,崔九真与莲儿顿时感到口鼻之中清醒了许多。 李如墨道:“炼月教真是灭绝人性,在升天堂部署了如此狠毒的机关毒药,杀了不知多少江湖好汉!” 贾日笑道:“哈哈,正是因为杀了中原无数武林高手,所以才叫做升天堂。李如墨,眼看火龙出世,我劝阁下还是尽早交出圣物,投奔我教,以你的大名,只怕也可以弄个护法干一干。” 李如墨道:“炼月教为祸武林多年,罪行累累,我李如墨虽然行事乖张,却也没有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阴谋诡计。” 贾日道:“大丈夫行事只看结果,想当年,炼月教为朝廷立了汗马功劳,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李如墨,贾某敬你是个英雄,给你指点一条生路,你不要如此张扬卖乖,否则,待会僵尸将阁下剁成八块,喂了黑水深窟里的大火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如墨哈哈大笑道:“我的命是我李清风的,圣物是天下人的,谁也拿不走。你们部下如此天罗地网,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不过是误了卿卿性命。” 贾日右手一挥做了个手势,寒光一闪,僵尸手中长剑刺到,李如墨左掌横里一拦,掌剑相碰,两个人都退了两步。李如墨心中一惊,眼前这个僵尸面容丑恶,尸臭阵阵,武功却是江湖上的一流水平,剑法也是货真价实的泰山派剑法,与生前长青子没有一丝区别,炼月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僵尸一退之后,旋即猱身上前,长剑舞出九朵剑花,正是泰山派剑法的精要所在—九株菊花剑,李如墨不敢大意,知道今日胜负牵涉到三条人命,凝神接招,僵尸左扑右逼,嘴里呵呵怪叫。贾日见僵尸数招之内无法将李如墨制服,心中着急,施展炼月九式,往李如墨后心击去,数招过后,李如墨遭遇两大强敌,霎时间险象环生,暗想今日毙命于炼月教升天堂,死得不明不白,心中实在是不服气。 贾日偷空偷袭莲儿,莲儿无法躲闪,李如墨登时跃起,炼月九式第七招使出,贾日但觉后心一凉,李如墨招式已到,贾日侧身躲过,李如墨反手将莲儿拉到身后,道:“莲儿,你受苦了。” 莲儿忽然大叫道:“小心!”李如墨背后白光一闪,僵尸手中长剑已然刺到。 李如墨知道僵尸出手如鬼如魅,迅捷无伦,当下左掌用力,拍向僵尸的小腹,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僵尸却侧身躲开,出剑更快,李如墨全然不顾自身性命,与之周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倘若败在僵尸手下,自己死了固不足惜,但莲儿也必为他所杀,所以奋力酣斗,一番心意,全是为了回护莲儿。拆到数十招后,僵尸变招繁复,李如墨心中恐惧无以复加。 原来,李如墨所使出的炼月九式,总有九式三十六路,若论招式的确为天下难觅的凌厉掌法,只是招数一旦使尽,那么先前使过的掌招自不免再使一次,立马就被对方抓住破绽,僵尸的华山九株菊花剑剑法实在太过诡异。 忽然,僵尸长剑刺出九朵剑花,直往李如墨胸口点去,眼见李如墨即将胸腹洞开,横尸当场,莲儿大叫一声,挡在了李如墨面前,僵尸忽然看见面前的莲儿一脸悲壮,不顾生死,迟疑一下,剑指往上轻抬,收住内力,莲儿臂上中招,鲜血长流。与此同时,李如墨炼月九式拍出,天地同寿,击中僵尸的下腹,僵尸缓缓倒在地上。 李如墨刚刚要去扶婉儿,却突然感到背心一痛,知道被人袭击,李如墨内心悲苦,无以复加,我要复仇复仇复仇,他发誓要将他们杀的一个不留。但此刻,他抱起莲儿,飞身出了升天堂。大雨如注,夜色如漆,李如墨内心更加难忍愤怒,更加黑暗如雨。 李如墨带莲儿回到禅房之内,莲儿兀自昏迷不醒,李如墨内心悲苦,无数哀怨涌上心头,到了午夜时分,这哀怨渐渐变为愤怒,变为不满,变为仇恨,如同地狱烈火一般喷涌而出,他一个人来到后院,冒着大雨跪倒在地,面朝佛祖座像,双手合十,浑身颤抖不止。 他向佛祖诉说着对田婉儿的暗恋,乞求佛祖保佑自己借助圣物的无上法力,救田婉儿出苦海,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去理会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和风风雨雨。 忽然,只听见大雨中有人低声道:“施主为何如此沮丧?” 李如墨没有想到身边竟然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那老僧,白白的眉毛,宛如两条卧蚕,李如墨道:“李如墨一直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奈尘世多磨难,晚辈祭拜佛祖,乞求圣物来解救天下苍生。” 老僧看见李如墨眼里的疑惑,缓缓道:“施主为情所困,命中追寻只是一场春梦,身受痛苦,无法解脱,何不寄情清风明月?” 李如墨道:“大师,我李如墨凡间浮尘一颗,但一心向善,可造化弄人,大师可否普渡世间痴情之人,早日脱离情海。” 老僧道:“自古以来,皆曰公道自在人心。可惜人心不古,世间已无公道。施主妄图借助圣物法力,只怕也是一场空。圣物天寿已到,自当回归我水陆庵,极妄开来。” 李如墨被扫地僧一语点破玄机,登时内心一凛,低头无语,想起了许许多多。老僧微微点头,缓缓隐入风雨之中。 李如墨忽然觉得眼皮困得要死,浑身懒洋洋无法控制,准备起身,却见一条金甲巨蟒从佛祖神座之下的洞窟里缓缓爬了出来,李如墨大惊,佛门重地,如何会有妖物出现?他刚要喊叫,却发觉巨蟒嘴里叼着一个牛皮小包,李如墨看到这个牛皮纸包,登时浑身惊悸无比。 金甲巨蟒忽然开口说话道:“李施主,你将圣物放在大佛腹内,正好压在我出没的洞口,圣物杀气太重,害得我多日无法出来,你可知罪?” 李如墨怒道:“阁下就是水陆庵佛祖座下的恶龙吗?阁下原本作恶多端,为我佛所收留,聆听暮鼓晨钟,难道不甘寂寞,还要出来作恶吗?”金甲巨蟒裂开血盆大口,发出丝丝的声音,似乎在发笑,道:“李如墨,你无意间得到圣物,也修炼成炼月九式武功,过了半年花花日子,你尚且不满意,我又怎会满意?” ; 第三十九章 欺负 李如墨心想自己原是人尽可欺的小乞丐,正是因为得到炼月九式武功秘籍,这才报仇雪恨,过得快意舒服,一时没有话说。 金甲巨蟒又道:“你作恶多端,本来阳寿已尽,无奈九天飞狐赐你三粒神丹,延你阳寿三十年,你还想如何?” 李如墨道:“在下自小孤苦伶仃,受尽了世间的苦难,这个帐又算在谁的头上?” 金甲巨蟒道:“人世本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铁血冷酷,自古如此,阁下原本已经藏起善良之心,一心为恶,为何却变得如此儿女情长,婆婆妈妈?实话告诉你,如果你要当个善人,慈悲为怀,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说完,金甲巨蟒张开血喷大口,做势欲扑。 李如墨怒道:“在下从小饱受人世苦难,也曾仇恨世人,可是,自从在下见到婉儿姑娘与红儿姑娘,在下方才醒悟到自己以前作恶的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在下没有别的打算,只是想与红儿姑娘长相厮守,老死此生。可是红儿姑娘却死于冷小蝶之手,弟子祈求佛祖大恩,保佑弟子能够得遂心愿,弟子愿意日日给您添加香火,夜夜供奉。” 金甲巨蟒狞笑道:“你以为佛祖能帮得了你吗?你睁大眼睛往上看一看!”李如墨顺着金甲巨蟒所指向上去看,只见金甲巨蟒正用硕大的爪子将佛祖的脑袋一点点地捏碎,佛祖宝象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显然极为痛苦。李如墨脑子里一片空白,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佛祖,在金甲巨蟒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金甲巨蟒见李如墨脸色煞白,道:“只要阁下愿意与我合作,我确保你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成为人人惧怕人人敬仰的武林至尊,笑傲江湖,为所欲为。” 李如墨奇道:“这样的美事世人谁不企盼?敢问阁下,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金甲巨蟒道:“只要阁下抛却心中的慈悲与关爱,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绝情之人,怎么样?只要阁下点点头,我马上将圣物交给你,让你得逞心愿,不但红儿立马起死回生,大明江山,风景如画,你尽可握在手中。”李如墨哈哈一笑,道:“谢谢阁下厚爱,只是在下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准备远走高飞,一切杀戮于我都是镜花水月。只是敌人凶残,我不会退缩,我没有选择,我要去救婉儿,与炼月教决一死战。” 金甲巨蟒也丝丝笑道:“阁下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痴人,阁下难道看不出,婉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吗?” 李如墨怒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金甲巨蟒道:“傻瓜,婉儿姑娘喜欢的是英雄年少的英俊少年,她的梦中情人就是冷小蝶,阁下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与日月,阁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如墨无论如何也不能肯相信金甲巨蟒的话,但是它每一句话又都是如此真实,他心如刀割,眼泪溢出了他的眼眶,被大雨冲刷进脚下的泥土里。 金甲巨蟒道:“善恶就在一念间,只要阁下弃善扬恶,我保你所有的美梦都如愿以偿,以后再也不会伤心断肠。” 李如墨遇到自己有生第一次最难的选择,他本性孤独善良,只是因为饱受欺压,所以才有练成鬼阴九式以后的种种恶行,但是自从与婉儿红儿认识以后,他才发觉做一个善良的人一样可以获得很多快乐,虽然这些快乐都是短暂的。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他的面前,一条就是快意恩仇的作恶之路,一条却是十分艰辛的为善锄恶之路。一时间,他无法选择,他的心都要碎了。 就在李如墨进退两难之际,只听金甲巨蟒嘴里发出呼呼巨响,随时准备向李如墨扑来。恰在这时,刚才双目紧闭的佛祖张开了双眼。 李如墨大叫道:“佛祖救我!佛祖救我!” 佛祖道:“李施主,善恶自在人心,为恶可以爽快一时,可是因果报应,免不了十八层地狱轮回之苦。为善虽然艰辛,可是心如明月,半夜不怕鬼敲门,干干净净,享受后世千秋万代子孙供奉。世间万苦人最苦,何去何从,请施主自夺。”李如墨想到自己从小父母双亡,饱受苦难,颠沛流离,可是世间如同自己一样的悲剧还有多少?他当初练成炼月九式,为所欲为,虽然很快意,可是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噩梦连连,而认识婉儿以后,他做了不少善事,却享受到了平心静气。 想到这里,李如墨朝佛祖合十道:“我佛慈悲,弟子愿意永远抛却邪恶,一心向佛,求我佛保佑!” 佛祖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终于悟化世间真谛,大彻大悟,善哉善哉!” 就在这时,只见金甲巨蟒忽然张开血喷大口,李如墨怒道:“既然你昔日作恶不绝,如今又想恢复恶性,我就要与你血战到底。”他刚要去抢金甲巨蟒嘴里装有玉匣的包袱,忽然,旁边伸出一把剑,从背后刺中李如墨,穿胸而过,从下腹穿出,李如墨惨叫一声,低头看见这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剑身极窄,正是蛇岛寒血剑,李如墨双眼一闭,倒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的青石之上,鲜血长流。 耳畔传来一阵响亮的木鱼之声,李如墨猛然间惊醒,但见大雨如注,刚才与巨蟒对话似乎是一个梦,他躺在地上,下腹血水涌出,他艰难伸出左手一摸,满手鲜血,又似乎不是梦。 李如墨全身无力,气若游丝,倾盆大雨之下,他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一个精心编织好的圈套从山神庙莲儿与崔九真对话就开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没能逃脱出来,他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去阻止她了,他觉得自己的血一点点被耗掉,气力一点点被吞噬,最终将被圈套勒死。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边有人低声道:“阿弥陀佛!”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跟前,正是白日前所见的长发男子九天飞狐,他伸出右手食指点了李如墨下腹几个穴道,喷出鲜血终于止。 九天飞狐微微一笑,道:“名相俱进,烦恼不生。好丑现前,心安如海,妄想都尽,无诸逼迫。出缠离障,永舍苦源。施主大彻大悟,善莫大焉!” 李如墨坐了起来,道:“大侠数次相救,如墨感念在心,只是方才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有一条金甲巨蟒与在下纠缠,请大侠指点。” 九天飞狐道:“方才梦境就是施主心声,恭喜施主终于选择了善。施主从一个绝情绝杀的江洋大盗到今日有情有义的汉子,可见人心之大,向善乃是主流,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李如墨奇道:“大侠可知在下梦境?” 九天飞狐伸手往他头顶一搭,李如墨浑身感到暖洋洋的感觉,劲力恢复。九天飞狐道:“阁下十八岁之后犯了杀戒淫戒,本来阳寿极短,加之阁下当初被炼月教囚禁在黑水大牢之内,那里阴森潮湿,亡魂游荡,鬼气深重,更有尸毒迷漫其中,进去之人无一例外,无药可救。” 李如墨道:“那在下如何能够活到现在?” 九天飞狐道:“你自从被婉儿救助之后,幡然醒悟,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做了不少好事,获得天意相助。方才在噩梦之中,金甲巨蟒以荣华富贵、武林至尊诱惑施主,施主却坚信人心向善,实在是难能可贵,坚贞英烈,名垂青史。我所言可错?”李如墨奇道:“大侠真乃神仙,在下受伤也是梦中受伤,却为何真的受伤?” 九天飞狐道:“梦境即如人生,阁下梦中为金甲巨蟒所诱惑,最终皈依我佛。但是,在红尘俗世,梦境之外,却实实在在有人抢去圣物,并且掠去了莲儿。” 李如墨惊道:“真的?什么人抢去了圣物?什么人掠去了婉儿?” 九天飞狐道:“事已至此,我就不再隐瞒。刚才,阁下在佛祖座前打坐,为了急着去救婉儿,阁下迷迷糊糊来到佛祖座下,取出秘藏的圣物,至于阁下梦中有一条金甲巨蟒用嘴叼出圣物,实在是阁下一直相信佛祖座下镇压着千年恶龙,这才心有所动而已。你来到水陆庵一举一动,都被崔九真监视,他趁着你迷迷糊糊之际,用蛇岛寒血剑偷袭你,夺取圣物,此刻早已遁去。” 李如墨叫道:“求大侠赶紧去救婉儿!” 九天飞狐道:“施主果真对婉儿情深如斯,感动天地,在下自会去解决。” 李如墨急道:“大侠,圣物法力无比,只怕崔九真这个恶贼拿去对大明江山社稷不利。” 九天飞狐微微一笑,道:“圣物保大明江山二百余年,又岂是崔九真之流可以驱使?圣物最后一次露面,此后将休眠重生,才能再为百姓造福。” ; 第四十章 圣物 李如墨道:“如此说来,崔九真并不能真正操控圣物?” 九天飞狐道:“天机不可泄露,为今之计,在下要为你疗伤。”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怪的物事,宛若一条小蛇,却有九个头,形态各异,诡秘狰狞。李如墨问道:“这是什么?” 九天飞狐笑道:“李大哥,这是苗疆九仙教教主赵灵儿的信物。” 李如墨道:“要此何用?” 九天飞狐道:“李大哥被蛇岛寒血剑所伤,寒毒上升,如果不及时治疗,只怕全身瘫痪,行同行尸走肉一般。此物可以解除寒毒。另外,等咱们解决了炼月教与冷小蝶的血雨腥风以后,一起五岭之南,那里终年气候潮湿温暖,对李大哥寒毒治疗甚有好处。不过,我还要求大哥去办一件重要之事。你先要解决一个问题。路上九仙教的弟子都会暗中帮助你,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李如墨奇道:“听说九仙教在云贵苗疆地界极为厉害,最擅长施毒使蛊,不知大师如何与九仙教认得?” 九天飞狐道:“不瞒施主,三年以前,我曾经帮助九仙教教主赵灵儿解开九仙教一个多年的迷局,遂引为风尘知己,她乃是江湖奇女子,必然不会辜负大家。” 李如墨道:“还要去办何事?” 九天飞狐道:“炼月教在西安城大肆作恶,他们给所有井水下毒,李大哥和九仙教解毒高手一起去制止炼月教这一恶行,并且将九仙教毒药放在炼月教弟子饭食之中,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李如墨点头,接过这个奇怪的物事,爱不释手。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李某一生极为自负,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今日想看一看大侠的庐山真面目。” 九天飞狐伸出右手,中指食指抓住下巴,猛地往上一拉,长长的黑发撩起,李如墨惊呼一声,面前是一个面容英俊的少年。 李如墨问道:“好英俊的大侠,是你一直在暗中保护在下?” 九天飞狐点头微笑,道:“李大哥,还有一个请求,小弟要以大哥的名义来结束这次浩劫。”在李如墨奇怪的目光中,九天飞狐从怀里拿出一个人皮面具,往头上一罩,宛然就是李如墨再生。李如墨目瞪口呆。 九天飞狐笑道:“李大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回头看看。” 李如墨回头一看,一个美丽少女,浅笑妩媚,不是红儿是谁? 红儿一把抱住李如墨,叫了一声:“李大哥。”泪水滚涌而出,她轻轻抚摸着李如墨的断腕,他脸上的疤痕,深情道:“李大哥,你也有重任在身,我也要去还一个债,做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去岭南,哪儿还有我的妈妈,还有田……我爹爹田弘夫妇。” 李如墨惊道:“他们没有死?!”九天飞狐微微点头。 李如墨长长地叹口气,心里感到一片澄明,鲜花第一次盛开在他的心里,他甜蜜地笑了,他站起身来,拿着九头蛇信物,缓缓站起身来,在红儿的手背上轻吻了许久,走向门外的风雨之中。他回想自己获得神圣圣物的前前后后,宛若一场春梦了无痕。 但一切总归是值得的,因为他已经脱胎换骨了。李如墨抱着莲儿从西安知府衙门杀出,逃离升天堂,崔九真就一直跟踪李如墨的踪迹。 李如墨静跪在大雨之中,面向佛祖宝座,袒露心迹,并在迷迷糊糊中取出了圣物,此时崔九真趁机偷袭,抢走圣物玉匣,他劫走莲儿,就是作为人质,好让九天飞狐投属忌器。 崔九真一击得手,欣喜异常,当下将玉匣藏在怀里,右手夹着重伤的的莲儿,骑着早已经备好的骏马向东向急奔。此时,狂风大作,乌云压野,那雨越下越大,漫天遍野白茫茫一片,行不了多久,崔九真身下的骏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再往前行,四处都是汪洋一片,前面再无路可走,崔九真借助闪电亮光看到前面有一个农家看护瓜田的窝棚,崔九真灵机一动,挟着莲儿一跃下马,在马后臀上猛拍一掌,那马身上一轻,在大雨之下向前狂奔。 崔九真知道敌人太强,也许很快就会追将上来,他中途下马,就是要让对手追那匹没人的马,自己来一个金蝉脱壳。 崔九真带着莲儿进入窝棚之内,不久,十几匹快马追着前马而去,崔九真暗自佩服自己的精明。 莲儿一个时辰前在升天堂受伤,刚刚又被崔九真点了穴道,但最让她伤心的却是崔九真竟然反戈一击,她心里还不明白,崔九真早已经投奔了李自成,与自己一起找寻圣物,现在圣物到手,他不往南山,将圣物交给李自成部下大将刘忠敏,却反而向东,不知道打的啥主意。但她内心的悔恨与愤怒,如同外面惊天动地的狂风暴雨,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崔九真看着蜷缩在一角的莲儿,面带微笑,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莲儿的提问。 莲儿心里难受,但这沉默更让他感到不安,她微微挣扎了几下,身上穴道被点,她浑身无力,道:“崔大叔……你准备去哪儿?是……是去京师……送给皇帝吗?”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崔九真冷笑道:“皇帝?他有这个资格吗?我取圣物是为了自己。” 莲儿不解道:“崔大叔……圣物不祥,非常人可以控制,你……为何要圣物?” 崔九真道:“以我表亲牛金星经天纬地之才,加上我多年潜伏深宫大内所知道的皇家内幕,难道还不能破解圣物的秘密吗?” 莲儿更加不解道:“崔大叔……你与闯王谋士牛金星……交好,不是已投奔闯王了吗?为何又要临阵变卦?” 崔九真呸了一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自成一个草莽匹夫,只会打土豪吃大户,他要开国当了皇帝,天下哪还有当官做老爷的舒服事?我当初与表亲牛金星暗中商议,投奔闯王不过是暂且之计而已,一旦形势有变,能进能退,稳操胜券。” 莲儿耳听外面惊天动地的风雨之声,但崔九真所说之话更让她心惊肉跳。 崔九真继续道:“我在大内数十年,看多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杀伐决断,知道权柄在手可以为所欲为,百姓如猪狗一般浑浑噩噩,哈哈,当官做老爷就是牧羊人,随意杀羊吃羊肉喝羊奶,恣意妄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既然朱家可以当皇帝享用几百年美女玉帛,荣华富贵,也该轮到我们崔家了。” 莲儿心里惊讶万分,又是一个神经错乱想当皇帝的贪心贼。 崔九真忽然眼冒凶光道:“你可知道牛金星为何投奔闯王?”莲儿一愣,摇摇头。 崔九真怒道:“三年前,牛金星是河南府新安县县丞,因为一桩案子,被京师提督苏全忠打入大牢,差点死去。莲儿,你说这苏全忠该不该死?”莲儿一听苏全忠三个字,脸色大变,随即眼泪滚涌而出。崔九真道:“我当年在大内当差,想方设法想要营救牛金星出来,无奈苏全忠软硬不吃,牛金星终被提督府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是皇帝金口一开,牛金星才免于一死,他便起了反心,决意要投奔明主,正好李自成在陕西起兵招兵买马之际,他便投靠了李自成。往事悠悠,不过,这血海深仇还未报,苏全忠一家虽然被狗皇帝灭门,但她有一个女儿却不知去向,老天见怜,这个漏网之鱼终于被我查出,嘿嘿,今日竟然落入我的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崔九真仰天长啸,甚为得意。 莲儿听到这个三年前故事,宛似昨日一般,她浑身颤抖,感到全身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崔九真恶狠狠道:“等会,我就要把这个仇人的女儿一刀刀慢慢割成碎片,扔在这荒山野岭喂狼。莲儿,你不会想到今日吧。” 莲儿凛然道:“时至今日,我也无需隐瞒自己身份,不过,牛金星昔日在豫西之地,暗中勾结江湖帮会,假神鬼之名,活取人心,为洛阳福王制作朝延年益寿之药丸,炮制了无数人间惨剧,重重十恶不赦之罪行罄竹难书,这等大奸大恶之徒竟然投靠了闯王,我一直想当面向闯王讲述这一切,让他防范牛金星,谁知闯王战局四紧,竟然留下遗憾。尔等卑鄙无耻不输牛金星,你明知李如墨手握圣物,而你无法获取,便设计让我充当诱饵,将李大哥骗入升天堂,李大哥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终于放弃自己承诺,想要祭出圣物,你却背后下手,趁机将圣物夺到手里。” 崔九真洋洋自得道:“不错,你与婉儿都是李如墨心中的宝贝,只有用你做鱼饵才能成功。” 莲儿道:“崔前辈,闯王大业正在紧要关头,若利用圣物法力,可一举推翻无道朝廷,让千百万百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你却为了一己私仇,将国家大事抛之脑后,私藏圣物,暗藏不轨之心,李大哥宅心仁厚,比你强一万倍,尚且不敢擅启圣物,你一个无德无能之辈,却包藏祸心,你就等着报应吧。”随即将头扭向一边,再也不看崔九真一眼,心里却满是后悔与遗憾,自己不能为李自成大军取得圣物,为天下百姓福祉而献身,却死在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手里,她心里一万个不服。她如此言语之间辱骂崔九真,就是想激怒于他,一刀将自己杀了,免受酷刑折磨之辱。 ; 第四十一章 怨言 崔九真却一脸阴鹫,对莲儿所言不理不睬,他从怀里取出玉匣,脸露贪婪之色,伸出右手按在玉匣机关之上,正要打开玉匣,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崔九真一愣,从窝棚小孔向外看时,一个男子冒着风雨疾驰而至,到了窝棚跟前,男子竹嵩一般的身子从马背上飞跃而至。 崔九真看见来人,如见索命鬼魂,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月以来,数次与自己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克星,尤其在骊山之巅一战中重创自己的炼月教右护法叶碧城。 叶碧城身子一动,已经穿棚而入,来到他的跟前,崔九真长叹一声,道:“阁下真是阴魂不散,如此难缠,咱们做个交易,只要阁下能够放过崔某,崔某定当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阁下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叶碧城笑道:“嘿嘿,皇上?谁都看出大明江山已势如危卵,崇祯小儿每日里茶饭不思,倒是你崔公公忠心耿耿,实在是难得。不过,谁也不敢收留你,你今日崇祯,明日李自成,朝秦暮楚,与三姓家奴有何区别?如此奸诈善变,笑掉天下人大牙。” 崔九真“呸”了一声道:“崔某不过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为其主,又有何笑之有?” 叶碧城道:“圣物乃天下人之圣物,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据之。现今我大清兵强马壮,逐鹿中原,指日可待。大明朝日薄西山,已无机会翻盘,要圣物也无用,只会亵渎圣物,事已至此,阁下速将圣物交出,投奔炼月教,叶某可保阁下性命无虞,将来还可挣一番功名,否则,嘿嘿,只怕少林派、武当派、青城派、华山派就是前车之鉴。” 崔九真想到炼月教使用阴狠毒药孟婆汤,将少林派、武当派、青城派、华山派诸弟子变为僵尸,折磨惨烈,心里也是害怕万分。但他自小就是赌徒心里,万事都要赌上一赌,当下缓缓道:“右长老,圣物就在此,就看阁下有没有本事来拿?”莲儿知道西安城诸多罪恶都是眼前之人暗中一手设计,此人,叶碧城未戴蒙面,脸颊深陷,没有一丝肌肉,尽是骨头,双眼露出阴鹫可怖之色,莲儿心里长叹一声,恶狼未除,猛虎又来,虽然崔九真与自己恩怨甚多,但是与炼月教相比,莲儿心中却不希望圣物落入满清鞑子手里。 莲儿暗暗运功,她心里最关心婉儿下落,炼月教又会将她怎么样,问道:“田弘被陷害一事已天下皆知,田家与圣物根本无关,阁下贵为炼月教右长老,为何与婉儿一个无辜弱女子为难?” 叶碧城哈哈一笑,道:“婉儿冰清玉洁,乃圣女化身,全身血肉都是练功通关延年益寿的上好补品。想必你也在升天堂见过她,现在她被转入蟒蛇窟的冰冷棺材之中,你想救她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莲儿强压怒火,道:“如此荒诞不经奇谈怪论阁下竟然也信?尔教卑鄙无耻,使用如此阴毒手段对付婉儿小姐,对付中原武林门派,你不要忘了,中原武林向来不会屈服于满清鞑子的淫威,你的阴谋未必能够实现。” 叶师爷道:“中原武林门派森严,成见很深,相互设防,致使被炼月教各个击破,除非九天飞狐能够转世重生,可惜,他已经命丧冷小蝶的九尸九蛊丸之下,他武功本来远在冷小蝶之上,但生来就是一个情种,命悬一线还要英雄救美,最终为冷小蝶所灭,可惜呀可惜!” 莲儿正色道:“九天飞狐,无所不能的九天飞狐,又岂是那么容易死?” 叶碧城笑道:“九天飞狐再厉害,也无法逃过九尸九蛊丸的劫难,九天飞狐已死,整个西安就是炼月教的天下,你们都赶紧投降吧。” 崔九真哈哈笑道:“阁下大言不惭,炼月九式不过耳耳,又凭什么来称霸西安?” 叶碧城道:“今天让阁下见识一下真正的炼月九式!”此言未落,他身形忽动,双掌飘忽,一股极为阴寒的掌力袭来,崔九真早已经抽出长剑,封住全身,但那寒冷依然透过重重剑气刺向自己的全身,数日不见,叶碧城的功力似乎提高了不少。叶碧城冷笑道:“怎么样?寒血剑能否应付得了炼月九式?” 崔九真怒道:“别得意太早!”剑尖抖动,刺出九株菊花,幻化出万千气象,叶碧城微微一笑,忽然不见身影,崔九真大惊失色,只听身后莲儿大叫一声:“小心!”“噗”的一声,崔九真后心被叶碧城的炼月九式击中,虽然叶碧城不想让崔九真这么早死,收回了一半功力,但今非昔比,叶碧城炼月九式上了一个大大的境界,他哈哈大笑声中,左手已将圣物夺到手里。崔九真身子如同飞鹫一般飞出窝棚,远远飞了出去,外面因为整日大雨,水面已经缓缓升了起来,崔九真落入水中,狼狈不堪,而这座简陋窝棚随之坍塌,疾风暴雨瞬间涌了进来。 崔九真自从来到西安,暗中秘密侦缉,眼看大事将成,却突然被叶碧城所阻,一时间他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叶碧城大踏步赶将过去,扬起右掌,对崔九真道:“事已至此,你还有选择吗?只要你服下孟婆汤,你就是炼月教的弟子,以后我们同舟共济,一起谋划大业。” 莲儿见叶碧城掌下留情,又听叶碧城一直在试图策反崔九真,心里着急,道:“崔前辈,你我恩怨都是小节,但投靠满清鞑子却是汉奸,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还有,炼月教孟婆汤惨烈无比,一旦服用,终生为奴,生不如死,后悔一生。” 崔九真心中原本对家国民族大义没有丝毫在乎,他所在乎者唯荣华富贵耳,但他听到孟婆汤之威猛惨烈,心里也是迟疑不决,若不投降,叶碧城一掌下来,自己脑袋开花,若就此投降,又怕被孟婆汤所控制,今后再也不能为所欲为,当时心里迟疑不决。 叶碧城见自己阴谋一直被莲儿所拦,而莲儿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满清鞑子,心中恼怒至极,反而哈哈大笑,道:“天下人谁又不是他人的奴才?你现在落入我的手里,只怕想当奴才也没有机会。”他左手一把抓起莲儿,远远扔出,莲儿浑身僵硬,身子腾空而起,摔在水里。 崔九真想趁机偷袭叶碧城,但刚刚用力,前胸一阵极为阴寒的刺痛,已然被叶碧城炼月九式强大内力击中,身子倒在水里,气息凝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碧城缓缓将一个羊皮包着的小包交给崔九真,崔九真此刻浑身难受至极,生不如死,微微摇头,却伸手接过小包。这时,远处一个苍劲声音道:“尔等满清走狗余孽,在我大明国土上肆虐,难道不怕王法吗?”话音未落,一条彪形大汉飞身而来,正是西安府总捕头九指搜魂李清风。 叶碧城道:“李捕头,朝廷暗弱,不单在战场上输于大清,就是在江湖争斗也不是大清的对手。可笑呀可笑!” 李清风道:“炼月教余孽无耻至极,就凭你们也想得到圣物,嘿嘿,简直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叶碧城数日来奔波江湖,辛苦忙碌,一无所获,今日既可获得圣物,生擒莲儿,收服崔九真,又可对付李清风,心花怒放,哈哈大笑,宛若枭叫一般,道:“李清风,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活动,你们这些狗官竟然一丝也不知道,只怕今日你没有这么幸运。” 李清风高声道:“你不就是冒充知府衙门的叶师爷吗?我未必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时机尚未成熟,我给你留了几分情面。今日,李某奉劝你放婉儿莲儿一马,否则他日我大明百万大军数千江湖好汉自会奔赴辽东,平灭后金,如同四十年前一样,更将你白头山炼月教总坛踏为齑粉,掘开你叶家祖坟,挫骨扬灰,嘿嘿,到了那个时候,你在阴曹地府的列祖列宗只怕也不得安宁。” 四十年前,炼月教被朝廷和江湖好汉联手铲除,这一直是炼月教上下最刻骨铭心的恨与痛,他平日里最不愿意听的话就是此话,闻听此言,叶碧城大怒道:“那阁下就来受死吧。”他凝神运力于双掌,排山倒海一般拍出,李清风天狼刀横着一封,连人带刀退出去十几步,但依然屹立不倒,这一点倒让叶碧城很是奇怪,以他十成功力,绝对会将李清风毙于掌下,未曾想对方却连受伤也没有。此时,大雨突然停歇,乌云散去,一轮冷月照耀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地底似乎发出闷雷般的咆哮之声,莲儿心里一阵悲哀,只怕地狱恶龙又不甘蛰伏,想要出来作恶,一旦圣物不能克制此物,必将陷西安入人间地狱。 ; 第四十二章 恶毒 叶碧城哈哈大笑道:“李捕头,你听见了吗?地狱恶龙急着要出来吃人肉喝人血,你拿什么对抗?” 李清风道:“但凭六尺天狼刀,杀尽人间不平事。别说是地狱恶龙,就是地狱阎王厉鬼出来,我李清风眉头也不会眨。”他手中长刀挥出,与叶碧城战在一起。 若以武功内力而论,李清风与叶碧城还有差距,但他心中一股凛然正气,却让天狼刀霸气发挥到极致,一时间叶碧城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时,崔九真忽然朝叶碧城扑了过来,他也想与李清风合力诛杀叶碧城之后,再以花言巧语骗过李清风,继续做自己的千秋大梦。 叶碧城见崔九真脸露凶险,猜出他的心思,一边与李清风周旋,一边道:“崔公公,我忘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表亲牛金星,他最近派人与我大清皇帝皇太极示好,想协助我主顺利入关,入主中原,共创大业。牛金星的亲笔信,就在我身上,你想不想看?” 崔九真道:“你区区几句话就能骗得了我?”但动作慢了下来,并不想真正与叶碧城拼命。 叶碧城道:“你家表亲牛金星的密使牛三砭已经与炼月教共商大业,将来我大清入关,封牛金星为秦王,分封陕甘及河南土地,你难道还不知道?” 崔九真一愣,牛金星确实向自己透露过将来无论跟随李自成还是别的人,自己一定要成为牛家第一个王侯,他极其相信自己有此大富大贵之命。 叶碧城道:“你赶紧杀了李清风,算是你加入我大清的见面礼。” 崔九真冷漠无语,他突然出招,寒血剑刺中李清风,李清风怒道:“奸贼无耻至极。”一口鲜血喷出,挥刀与崔九真斗在一起。 叶碧城道:“崔公公,好样的,这才是我炼月教的做派。”狞笑着缓缓向莲儿走来。莲儿骂道:“尔等奸徒如此卑鄙,将来……会有报应!” 叶碧城笑道:“报应?!老夫要有报应早就死了一百次一千次了,让叶某没有想到的是,你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竟然身负绝世武功,而且是失传多年的素女门的功夫,哈哈,叶某可是大大的造化,也可以享用一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吸取素女门真正的内力。哈哈!李如墨这个狗贼奸滑无比,死活不肯交出圣物,浪费了在下多少心血,现在应该是过了奈何桥吧!”叶碧城眼中露出欲火,阴笑道:“等我将你这小萝莉慢慢折磨变为药渣,再送你去阴间找你的李如墨李大哥吧。” 莲儿歪倒在窝棚倒塔的废墟上,浑身无力,她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不要。”叶碧城双掌往莲儿胸前摸去,莲儿迷迷糊糊之中双掌伸出,与叶碧城的炼月九式相击,叶碧城突然之间胸腹之内气血翻涌,他接连退了三步,心里实在无法明白眼前的情形,莲儿的武功怎么会突然间厉害如斯。 就在这时,莲儿身后缓缓站立一个中年女尼,在月光之下,叶碧城见女尼相貌俊美,但双眼冒火,宛如怒目金刚一般,不由得魂飞天外,他想到专一锄奸除恶的地狱观音南海神尼,知道神尼武功卓绝,虽未必能赢得了自己,但自己若要赢她,当在三百招以外,他心里琢磨着明晚要干的大事不能有任何闪失,懊悔不迭,但依然长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跃入白茫茫水色之中。 南海神尼朗声道:“你这大奸大恶的巨寇首凶,见了老尼还想逃跑,门都没有!”东海擒龙手抓出,将叶碧城周围数丈以内密密封住。 叶碧城道:“老尼,今日老夫有事,明晚咱们一较高下。”左掌回身一击,延缓了南海神尼进攻之招,崔九真见了南海神尼更是心惊肉跳,他有心帮助叶碧城,顺势刺了南海神尼一剑,随即身子往脚下水里钻去。 南海神尼擒龙手被撕开一个缺口,叶碧城哈哈大笑中不见了踪迹。就在这时,南边高山之上发出天崩地裂一般巨响,紧接着,几人看见半空中几丈高的大水扑天而来,如同巨大的黑墙一般迅疾逼近,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李清风大叫道:“神尼快走,山洪来了,你先走,我去救莲儿。”南海神尼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看见这样的场景,也是暗自心惊。 但南海神尼终究胆识过人,她绝对不允许崔九真这样的奸徒得逞,她双手一抓,往上一挑,活生生将崔九真及一大团水柱从地底挑了出来,崔九真恼羞成怒道:“你不让我生,我也不让你活。”他挥舞寒血剑不顾生死扑了过来,南海神尼只能与其周旋。 李清风大喊道:“神尼,快去救莲儿,我来对付这阉竖。” 崔九真忽然狞笑一声道:“咱们谁也别想走。”右手寒血剑剑尖突然射出一股黑水,酸臭无比,南海神尼毫无防备,眼看那黑水即将到达神尼面门,忽然,李清风挡在她面前,他左臂一伸,将黑水尽数挡住。那黑水浓烈无比,他突然间感到左臂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崔九真歇斯底里道:“也让你尝尝我的黑心腐蚀膏的厉害。”原来,这崔九真除了剑法厉害之外,还有个杀人绝技,就是在剑尖内藏有极厉害的黑心腐蚀膏毒液,经常趁人不备,杀人于无形,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汉死于他阴谋诡计之下。 李清风更是怒火中烧,当年,丐帮帮主突然神秘死亡,据说便是死于黑心腐蚀膏,却一直找不到凶手,今日才知道黑心腐蚀膏乃是崔九真的绝技。 李清风自然这黑心腐蚀膏的毒性极烈,右手长刀晃动,将左臂砍断。 崔九真哈哈大笑道:“昔日你师父死于此毒,谁让他与圣上作对,带领无数丐帮弟子威胁社稷,哈哈,他死有余辜。今日,你九指搜魂变为独臂丑八怪,哈哈,报应!”他身子一晃,借机要逃走。南海神尼长叹一声道:“魔鬼终究是魔鬼!”南海神尼双臂暴长,右手抓住崔九真脑袋,左手抓住崔九真后心,双手发力,崔九真被活活撕成碎片,血肉横飞,融入这天际而来的大水之中。 李清风急道:“神尼快救莲儿。” 南海神尼道:“莲儿是我徒儿,她死了你也不能死。” 那堵洪水巨墙马上到了跟前,很快要将几人撕成碎片,南海神尼左手抓住李清风右臂,右手去抓莲儿,却不见了莲儿踪影,南海神尼自小在东海波涛之中长大,水性极佳,拉着李清风两人踏上浪头,四顾茫茫,水天一色,让人胆战心惊。南海神尼将李清风拉到不远处的一株巨树之上,脚下洪水翻卷着巨浪,宛如群山起伏,看不到头,实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让人心惊胆寒的景色,南海神尼准备下去营救莲儿,只听李清风无比惊讶道:“快看。”她回头一看,之间一个长发男子右手抱着莲儿劈波斩浪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长发男子将莲儿从惊涛骇浪中带出,一直往南山而去,到了水陆庵,长发男子让悟心僧赶紧准备一间禅房,随即将莲儿带入禅房,让她坐在一只方凳之上,长发男子将双手按住莲儿的后心,他脸色凝重,运出了全身的气力。不一会儿,有热气从她的身体涌了出来。 莲儿猛地咳漱两口,吐出大口的血块,一开始是黑色的,渐渐地变成了红色,终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莲儿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面前男子不是别人,却是李如墨,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长发几乎覆盖了整个面目,她不知道眼前之人其实就是九天飞狐,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莲儿声音如同蚊子般嘤咛细小,道:“李大哥,莲儿对不起你,都是崔九真布设下的奸谋,他给我吐露升天堂消息,也知道你在后面偷听,但是他还是诱骗你去升天堂,升天堂有婉儿受刑惨状,你心里难以接受,必然会祭出圣物,他暗中跟踪你,趁机夺取圣物。” 李如墨柔声道:“该来的都来了,该去的都将会过去。莲儿,你不必伤心,你没有错,都怪大哥没有保护好你。” 莲儿从未见过李如墨有如此温柔的声调,奇怪道:“李大哥,你的声音怎么不太一样?” 李如墨道:“莲儿,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莲儿道:“李大哥,我骗了你,我想得到圣物,圣物对我太重要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我害了南海神尼,害了李捕头,我也让闯王计谋落空,我实在是罪该万死。一切皆虚无,世上本无痕!”说完,她昏了过去。 李如墨低下头,吸出莲儿体内奇毒,又将自己右臂咬破,将鲜血流入莲儿嘴里,如此三次,最后一次,她醒了,她看着李如墨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活她,无法拒绝,当他的鲜血流入她的体内,她都感到一阵无与伦比的奇妙的感觉,终于,她再次奇迹般重生了。 ; 第四十三章 雷打不动 禅房外雨声如战鼓雷鸣。 莲儿与李如墨谁也不说话,听着外面激越的雨声如迅雷般击打在心里。 一滴、两滴、三滴……雨滴似乎打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肩膀上,滴落到地上,渗进脚下的土地中。李如墨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故事的开始,等待一个美丽少女在这孤寂的雨夜讲述一个离奇诡异的故事,一个与她的身世牵连巨大的故事,一个倾注她十六年青春血泪的故事。 莲儿依然没有言语,她的脸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的心里却是早已经翻滚起伏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的眼睛在雨夜里如同狼一般灼灼闪动。 许久,莲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包含着无尽的辛酸疲惫和苦痛。 李如墨道:“说出来吧,莲儿,你为什么要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承诺和包袱,这个世道虽然卑鄙无耻,但是,象你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如此沉重地活着,以前是命运的错,现在则是大哥的错。莲儿,放心吧,有大哥在你身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伤害你,我向天发誓!”李如墨仰面朝天,嘴里念念有词,长发遮不住他的目光,饱含了丝丝柔情。 莲儿看着眼前这有些丑陋的李如墨,虽然她知道他的往事有些灰暗,有些诡异,有些血腥,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惊天动地的风雨之夜,她忽然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力量,她真想靠在他宽厚的肩膀好好地睡一觉,她太累了,实实在在地感到身心疲惫。 三年来,她浪迹天涯,隐姓埋名,苦苦追逐着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蛛丝马迹,付出了太多的辛酸,付出了妙龄女子本应该有的欢乐单纯,此刻,那若隐若现的线索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突然成空,她用心良苦,却一无所有,她忽然觉得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敌人的武功太高深了,敌人的聪明智慧和心思缜密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又怎么能够报仇?又怎么能够完成自己三年前承诺的誓言。 轰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南山上的大石被雨水浸泡而滚落下来,那排山倒海的气势让莲儿悸然变色,天崩地裂的力量,翻天覆地的力量,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左右的,无论你多么富有,多么英俊还是权势熏天,在无情的自然造化面前,一个人都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李如墨缓缓道:“南海扬波,观音出世,前世今生,不如当下!你是神尼的弟子,你一个人无法扛下来,你说出来大哥会帮你一起解决此事。” 莲儿一听,这四句话乃师父南海神尼亲口传给自己,为什么他却如此熟悉,他到底是谁?她望着李如墨那几分丑陋的脸,心里却有一种怪异的表情。 莲儿抬头看着窗外黑黝黝的雨夜,默然无语,内心实际上是波涛汹涌,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李大哥,你可曾听说三年前惊动皇宫大内的一桩血案?” 李如墨微微点头道:“是不是三年前有人行刺皇上一案?” 莲儿一愣,她想不到李如墨也会知道此事,只怕是道听途说罢了,她叹息一声,道:“三年前,一个蒙面人忽然闯进崇祯皇帝的寝宫,意图行刺皇帝。此人身材瘦消,武功高强,虽然有数百近卫军的奋力保护,但当时在皇帝寝宫侍寝的一个贵妃、四个宫女、八个太监,还有几十名大内侍卫高手因此丧生。多亏有九天飞狐突然杀出,救了崇祯皇帝,但崇祯皇帝也因此惊吓过度,大病一场,进而性格大变,每日疑神疑鬼,郁郁寡欢,动辄杀人解闷。” 李如墨道:“这件谋杀案关乎国家安危,惊动社稷江山,影响非凡,怎么,此事与你身世有关?” 莲儿道:“此事过去不久,但最终大内侍卫宫女太监多人被牵扯进去,数百人头落地,几十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个霹雳劈开白茫茫的雨雾,一丈之内不见他物,皆是瓢泼大雨。 李如墨叹息道:“既然凶手行凶未果,皇帝无虞,为何有如此后果?” 莲儿道:“崇祯皇帝暴怒之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杀了不少人,同时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命令各地刑部衙门尤其是京师提督,要加强侦缉,迅速查明真凶,他要亲手将凶手凌迟处死。刑部哪敢怠慢,派出多人秘密侦缉,抓捕拷问了许多宫女太监,都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端倪和线索。忽然有一天,敬事房太监禀报,打杂帮忙的杂役小太监五德子失踪多日,经过大内侍卫回忆,这失踪的五德子与那个蒙面刺客身材甚为接近,于是,五德子就被列为头号怀疑人。” 李如墨道:“看来皇帝确实是被震怒了,皇家富有天下,威仪四海,办事效率就是高呀?”莲儿苦笑道:“原来,自从梅妃进宫之后,一直郁郁不乐,没有几年就郁郁寡欢而死,她死了没有多久,皇宫突然失火,她的尸体连同慈宁宫一起被焚烧得干干净净,此事被朝廷引为奇耻大辱。不久,又有大内密探在京师提督府找着了一个玉如意,那是皇帝亲自赏赐给梅妃的一个玉如意,圣上对梅妃宠幸异常,知道此消息,勃然大怒。” 李如墨叹道:“皇帝自负异常,这次却落入奸人的阴谋之中,这玉如意被放在提督府,明显是有人陷害京师提督苏大人。” 莲儿道:“圣上彻底被激怒,一来京师提督和刑部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查到失火及凶手一丝一毫的线索;二来因为玉如意之事,提督府脱不开干系。崇祯皇帝下旨将负责京师防卫的提督苏全忠苏大人抓捕下狱,虽然他殚精竭虑为皇帝办事,一连三个月没有在家里待过一天,但他家里娇妻幼女最终难逃凌迟处死,苏家被查抄。”说到这里,莲儿已是满脸泪水。 李如墨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只要是得罪了皇帝,谁也无法跑得了,这就是世道,就是人间!与田弘大人家一样,苏大人一家被灭门,都是冷小蝶的报仇计划,可惜,都是假手皇帝九五至尊而施行。” 许久,莲儿道:“天可见怜,苏提督被灭门这天,他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被女仆舍命相救,才躲过了这一劫。” 李如墨道:“后来这个女孩怎么样?” 莲儿无奈道:“她有什么选择?命运如此,难道都是上苍的不公?她流落街头,正巧被过路的南海神尼所救,神尼见小女孩骨骼清奇,天资聪明,身负血海深仇,破例收入门下,成为关门弟子。女孩在神尼门下修习武功,很快尽得师父真传。不久,她开始了她的复仇之路,她浪迹江湖,到处搜寻线索。” 李如墨叹道:“已过了多时,当时的无头案又如何查起来。”莲儿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女子混迹于各地的码头驿站,江湖帮会,寻找昔日凶手的每一丝线索。终于,她在父亲留下的日记中,详尽地了解到数年前,崇祯皇帝尚为信王时曾经游历江南,发生了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事,十六年前,在杭州西湖,有五个人曾经陪伴过皇帝,他们当年虽然只是七品芝麻官,可是他们因为在西湖边的卓越表现,被当今圣上不断擢升,后来都位极人臣,但正是这五个人家却一一出事。她首先找到了礼部侍郎的谢士昆,等到他家的时候,被门人告知,谢侍郎全家回四川省亲到峨眉山金顶峰时,有人发现前面的路边上停着一辆马车,正是谢侍郎家眷所乘。” 李如墨道:“谢侍郎一家人在车上吗?” 莲儿道:“不在车上,他们都被奸人几天前吊死在峨眉山金顶路边的一棵古槐树上,他们的尸体都已经风干了。没过几日,刘大人一家在家被人活活用火烧死,一个不剩,表面上看是天灾,实际上,刘御使一家十几口人都是被人用极为厉害的手法震碎经脉,然后被纵火焚烧,否则,平白无故的一场火怎么会一个人也逃不出来?到了此时,女孩联想到自己爹爹死状惨烈,她渐渐明白,一个个看似无关的血案,其实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一个目的,就是要报昔日西湖之仇。” 李如墨叹道:“此人复仇的手段够凶残血腥,让人防不胜防,就连朝廷大官也无法躲避。” 莲儿道:“当年跟随崇祯皇帝下江南的五个大臣死了四家,唯一没有出事的田家就成了小女孩下一步侦查的目标。” 说到这里,莲儿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李大哥,后来事你都知道了。她要报仇,须要想方设法潜入田府,一来她可以暗中观察杀手的本来面目,二来她也可以保护田大人一家。后来,后来,女孩就来到田尚书家眷所在地引马集,假装冻昏在路上,正好被田夫人所救,并收留进府,虽然她的身份是丫鬟,但是夫人待她如同自己的闺女一般。可惜,敌人太厉害,女孩想了许多办法,仍然无法避开田家的血光之灾。”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当初在田府的诸多快乐时光,声音哽咽,几乎讲不下去。 ; 第四十四章 留下 李如墨看着她满脸泪水,想到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不禁内心恻然。李如墨道:“你就是苏提督的女儿苏莲儿,你做得很对!世间的女子没有几个有你这样的胆识和勇气。不过,你一个小女孩要做这么多事不知要经历多少的磨难与艰辛?!” 莲儿就是苏提督女儿,真名叫做苏莲儿,她见李如墨认出自己,凄然一笑道:“李大哥,自从我知道爹爹的真正死因之后,我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子来看,我要给爹爹报仇,我要将那个幕后的凶手找出来,哪怕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 李如墨叹道:“隔世冤仇,原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又岂是你一个人所能解开?” 外面雨声如注,苏莲儿心潮也如同这惊天动地的暴雨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苏莲儿继续道:“我虽然怀疑凶手是当时在西湖结下的仇家,但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根本看不清他的影子。我进入田府以后,处处留心周围的情况,我师父暗中继续教我功夫,可是过了两年,竟然没有发现一丝线索,那个神秘的凶手仿佛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一般。一个多月前,我听说炼月教的左长老被人杀死在西安城南的乱葬冈,死状和幽冥鬼指极为相似,我隐隐觉得这个三年前的凶手应该来到了西安城。李大哥,事到如今,我自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山穷水尽,没有办法,可惜自己连仇人的面都没有见到,老天真是不助倒运之人。还有,我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要等待三年才重新开始?”说到这里,苏莲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如墨道:“凶手三年前在京师被……九天飞狐破了幽冥鬼指,所以他隐忍三年。还有,三年来,他一直暗中寻找圣物,也一直在寻找机会。他在等待一举将大明朝廷和崇祯皇帝彻底搞垮的机会,他的下一个矛头就是大明朝的万里江山。”苏莲儿眉头紧皱,她想到敌人如此狡诈,内心隐然有些担心。 风声、雨声混合着滚滚雷鸣,天地之间宛若人间炼狱。 莲儿道:“最近几日,我才知道凶手就是冷小蝶,昔日西湖案的受害者,我今日也才知道,三年前,将玉如意放在提督府的是冷小蝶,而第一个发现玉如意的乃是崔九真,他一直也想报复爹爹当年惩治牛金星之仇,因为崔九真乃是牛金星的表亲。” 李如墨道:“据我了解,三年前,牛金星罪孽深重,苏提督所做没有违反一丝朝廷法律,此人卑鄙无耻,崔九真与他狼狈为奸,死于南海神尼之手,也是罪有应得。”苏莲儿点点头,接着道:“李大哥,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没有关系,反而让你身陷囫囵,莲儿发誓要将炼月教尽数诛灭。目前,婉儿被炼月教掠走,遭受炼月教酷刑,生死未卜,我心如刀割,叶师爷这个恶贼狡猾异常,武功深不可测,尤其是炼月九式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正在布局一个极为隐蔽的计划。还有白面阎罗这个恶贼,他的武功更是厉害,神鬼莫测,我虽然跟随南海神尼修炼素女功夫,也不是他的对手。李大哥,莲儿原来并不是很信命,可是这么多天,经历这么多事,莲儿觉得好人不易,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没有玉面阎罗这个恶贼,我怎么会像今天一般浪迹浮萍,天涯无处着落?”她眼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波诡云橘之事,却无法左右时局,只能流泪,内心惶惶,为国为民,无以复加。 李如墨紧紧地握住苏莲儿的柔痍小手,冷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恶人总是要为自己作恶付出代价。” 苏莲儿道:“可恨叶师爷这个恶贼已经抢走了圣物,恐怕他破解了上面的武功秘籍,只怕将来更难阻止他。” 李如墨笑道:“莲儿,不管怎样,大哥都要阻止他们,绝对不能让圣物相助他们作恶,在李大哥心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你和婉儿的命值钱,大哥不单要追回圣物,还要挖出幕后的所有恶贼,给所有死去之人一个说法。” 苏莲儿心里怀疑李如墨如何与白面阎罗、叶师爷之流抗衡,但是听到他的话,心里还是十分高兴,道:“李大哥,你真愿意帮我夺回圣物?”李如墨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莲儿听到李如墨斩钉截铁之话,心里一阵甜蜜,她急声道:“那咱们现在赶紧去吧,我知道炼月教狗贼藏身在知府衙门里,去晚了,叶碧城这狗贼就会破解圣物上面的秘籍。” 李如墨微微一笑道:“你先安心疗伤,九月九,迎圣物,明晚就是九月九,咱们再去找这人算账,我一直相信,老天爷还是眼睛雪亮的。” 正在这时,风雨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高大的人影,但见他披着蓑衣,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背上一柄长长的宝刀,正是九指搜魂李清风。 苏莲儿忽然看见李清风站在跟前,似乎甚为奇怪。 李如墨笑道:“莲儿,你不要隐瞒了,你的真实身份是李自成密使,你一直在帮李自成得到圣物,李捕头也一样。”苏莲儿一楞,随即道:“李闯王为天下百姓而兴仁义之师,我自然要帮助他得到圣物,进而夺取天下,让黎民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李如墨道:“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捕头身为丐帮天狼堂香主,终于知道了师父周帮主的死因,杀了元凶,周帮主在天之灵可以瞑目。” 李清风道:“世间这么多乞丐,都是因为大明朝廷而起,我不但要帮助李闯王夺取圣物,而且要帮助他廓清宇内,扫平四海,建立一个没有穷人没有苦难没有欺压没有暴恶的大顺盛世。” 李如墨赞道:“说得好,说得我这个昔日乞丐都是热血上涌。” 李清风道:“李自成一代枭雄,却被宵小之徒所包围,对牛金星极为相信,放手让牛金星杀人屠城,大军所至,玉石俱焚,牛金星阴狠残忍,一边蒙蔽闯王,一边与满清鞑子暗中勾结,有一名将领发现他的阴谋,却遭到牛金星毒杀,然后用狼牙箭将其部下众人全部射死,尸体尽数扔进护城河里。”苏莲儿气愤不已。 一个时辰之后,苏莲儿气息流转,内力恢复,此时,东方红云密布,一轮红日在东天升起,李如墨让两人在水陆庵内歇息。 傍晚时分,李如墨道:“九月初九到了,你们想不想见证一下‘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的传说?”两个人早就盼了许久,此刻都是摩拳擦掌。三人一番准备,来到了西安城府衙外面。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整整一日,西安城早就是一片汪洋。李如墨三人绕到一旁,透过窗户缝隙,向里面看时,只见十几个人正在把酒言欢,举杯畅饮,其中当中一人身材如竹嵩一般,身着紫衣,频频举杯,听他声音,乃是炼月教右长老叶碧城无疑,此人害莲儿太惨,他的冷峻声音如同厉鬼声音牢牢印在她的心底。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李清风和苏莲儿却惊呆了,此人两缕老鼠须,面颊深陷,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是别人,却是西安知府衙门的叶师爷,两人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叶碧城竟然有两个身份,白天是知府衙门的师爷,夜里则是炼月教的右长老,炼月教的长老为何要将分坛设在西安城知府衙门之内? 再看叶师爷周围之人,都是着装各异的各方人士,有江湖豪客,有贩夫走卒,有官员小吏,还有乞丐僧尼,一个个跃跃欲试,着实透着怪异。 叶师爷端着酒杯,眸子里闪着精光道:“各位近日来为炼月教辛苦操劳,成绩卓著,今日设宴感谢大家,请大家举杯尽欢。” 左首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说道:“右长老,这一次咱们严密布控西安城,兄弟们愿意跟随右长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 右首一个武官装束的男子满面红光,举杯道:“目前大家伙士气很高,只要长老振臂一呼,几十万兄弟马上可以组织起来,别说收拾小小的西安府和秦王府,就是打到京师,铲平崇祯小贼的金銮殿,也是指日可待。” 莲儿三人听到炼月教诸人如此得意忘形,心里满怀恨意,恨不得马上就要进去报仇,李如墨轻轻拉住了她。 莲儿不解道:“他们在西安如此胡作非为,肆无忌惮,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杀了他们?” 李如墨不动声色道:“因为叶师爷正在完成他的最后一个行动,我们还要看一剧好戏,一个高人精心策划的旷世奇剧。” 陆续有几个人汇报最近进展情况,一时间大堂之内兴高采烈。 ; 第四十五章 准备 叶师爷见手下办事十分认真,各项准备十分细致,哈哈大笑道:“九月九,迎圣物,火龙出,天吃猪,现在我倒要看看朱家的天下还能坐几天?!”脸上满是自负的笑。一个紫衣男子上前禀报道:“一切都按照师父妙计准备到位,万知府这个蠢材狗官留着也是无益,现在可以结果他了吗?”此人正是炼月教十二护法之一贾霜。 叶师爷阴笑道:“我们一直暗中利用西安城知府这棵大树,办了不少事,你现在去结果这个狗官,记住,给他留个全尸,也算是对他的一个恩赐。”贾霜领命迅速离去,但是不久后,贾霜急速转回,背着一个金灿灿的大棺木。 叶师爷奇道:“杀了狗知府吗?怎么带个棺材过来??” 贾霜面露诧异道:“狗知府不知去向,属下在他的床下面发现了这副棺材。” 叶师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快点打开!” 贾霜右手双指伸出,往棺材盖子上一戳,棺木盖子马上碎成片片。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水晶棺材里竟然躺着一个人,但见他面目如生,神态安详,朝服整齐,正是大明朝西安知府万邦,他的眉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圆眼,鲜血已经干涸,但看起来诡异无比。 叶师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声道:“幽冥鬼指?万知府被幽冥鬼指所杀?”他知道,当世只有冷小蝶一人会幽冥鬼指,只是此人已经被九天飞狐所杀,最少破了他的杀人绝技,三个月之内不敢出来,又是谁杀了万知府?与万知府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清风在西安知府公堂之上与万邦有多次相见,想到他虽然昏庸贪财,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现在丧身幽冥鬼指之下,内心也感到一丝凄然。 贾霜见叶师爷一脸疑问,道:“也许是白面阎罗对大明官员心生怨气,才杀了西安城万邦?” 叶师爷眉头紧皱,喃喃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白面阎罗啥时间来此,你们知道吗?此人如影随行,无孔不入,尔辈一定要万无一失。若再有人渎职,绝不轻饶。”他右手随手拍在万邦脑袋之上,脑袋四散开花。 贾霜跪倒在地,颤声道:“有师父亲自坐阵指挥,加之圣物的无上威力,白面阎罗敢来,一定让他有来无回。”叶师爷冷声道:“但愿如此!” 贾霜又仔细检查了各项准备,轻声禀报道:“师父,今天晚上所有人员全部准备到位,只等师父一声令下,咱们破了西安城,杀了秦王一家,然后就可以率领大军,东渡黄河,直指中原。”叶师爷脸色变幻莫测,他咳嗽一声,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大声道:“当今皇上不仁,陷民于水火,崇宦官,重科第,贫税敛,重刑罚,日罄师旅,掳掠民财,奸人妻女,吸髓剥皮,今起我们炼月教为民兴师罚罪,替天行道,救民于水火,万民景仰。幸得天助我教,获得圣物,今天晚上,就是九月九夜,千年大吉大利之日,火龙出世,助我们成就大业。为炼月教一统江湖,独霸天下,干杯!” 大堂之内诸人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叶师爷却一直笑声不停。片刻之间,方才饮酒诸人都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瞬间就僵硬不动,显然已经气绝,惟独叶师爷哈哈大笑。 一干江湖亡命之徒豪客,临死也未明白,荣华富贵即将唾手而得,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叶师爷全部歼灭?一个满脸胡须的豪客强忍腹内疼痛,断断续续说道:“叶长老,我等相助你成就大业,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叶师爷道:“你们都是炼月教手下的棋子,已经完成了各自使命,狡兔死猎狗烹,我怎么会留下你们享受花花日子?“ 另一个身材瘦长的汉子道:“你利用我们完成了排兵布阵,却下如此杀手,将所有的功劳都记在自己名下,你好狠毒。只是大家为你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你为什么要这样绝情?” 叶师爷微微一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徒弟,你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但你们都该死,你们都必须死,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你们死了,你们手下的几万弟兄们才能够死心塌地和我一起干大事情。哈哈!对了,我还可以将你们制作成僵尸,行尸走肉,只听我一人命令。”叶师爷长笑声中,这两个人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贾霜一脸兢惧,走到几十具尸体跟前,从诸人兜里面搜出兵符印信之内,有了这些东西,加之炼月教的武功威胁毒药控制,炼月教一举将西安城十几万兵力掌握到手中。 贾霜将所有东西交给叶师爷,见师父脸色怪异,刚要发问,忽然背心一凉,一个硬硬的东西刺透了自己的身体,他低头去看,一柄长剑从背后刺入自己的身体,从下腹穿了出来,剑尖上鲜血长流。 背后传来呵呵的怪叫声音,不用看,贾霜也知道杀自己的僵尸乃是师父一手炮制,只听师父的指挥。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为师父鞍前马后,最终却死在师父的手里,他眼里涌出两滴泪,却最终悬在眼窝里,没有流出。他倒地之时,看到在师父脚下,匍匐着一个人,浑身被乌黑的精钢所包裹,面容呆滞,正是失踪已久的师兄贾雨,不知何时被师父炮制成如此模样。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贾霜倒地身亡。 叶师爷连看都没有看徒儿半眼,嘴里哼着小曲,开始着手将方才被毒杀之人做成杀人不眨眼的行尸走肉。 就在此时,李如墨、苏莲儿和李清风走了进去。 叶师爷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喃喃道:“李如墨,你竟然没有死?” 李如墨道:“你的‘孟婆汤’太厉害了,升天堂里那么多高手,原本都是武林高手,却被你做成僵尸,如果我不是有所防备只怕早已和他们一样见阎王去了,也许还会被做成僵尸。但是,你还是高估了自己。” 叶师爷哈哈一笑道:“我没有低估任何人,也没有高估自己。李如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待会再见。”话音未落,叶师爷身形晃动,李如墨三人但觉得眼前一花,四周忽然变成了一个美丽多彩的流离世界,如同迷宫,奇怪的是刚才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连倒在地上的尸体也都不见了踪影。 李如墨叫道:“小心!”就在此时,一柄长刀刺到,苏莲儿登时被逼退三步,但见此人极为丑陋,面目全非,宛若厉鬼一般,就是炼月教护法贾雨。 那个丑陋的僵尸看见李如墨,嘴里怪叫一声,长刀砍来,李如墨右手五指伸出,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双目柔和地看着僵尸,僵尸动作慢了下来,随即不动,渐渐地,僵尸眼睛里流露出悔恨沮丧绝望的神情,最终,僵尸将断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苏莲儿被眼前怪异的一幕惊呆了,不知道李如墨用了什么妖法?但叶师爷眨眼间没有了踪影,更加奇怪的是,就连被他毒死的一干江湖人物的尸体也都没有了踪迹,李清风急得四处乱闯。 李如墨四面观察一下,沉声道:“这是幻影大法。”当下,李如墨紧闭双眼,暗开天目,忽然向左边一指,道:“向这边走。”苏莲儿奇怪,李大哥又啥时间学会了如此厉害的法术?三人向左闯进幻境里面,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三人来到花园里,升天堂就在眼前,原来,这大厅原本与后花园连在一起,被叶师爷布置了不少玄幻机关,一旦不能闯出,必然会神经错乱而死。三人来到升天堂前,李如墨伸手在一处凹凸之地一按,但听滋滋数声,升天堂沉重的墙体如同假山一般缓缓向旁边移开半步,现出一条黑黝黝极为隐秘的通道,里面传来一股股潮湿的气息,这就是西安城地底黑水大牢的秘密入口。 李清风、苏莲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炼月教及叶师爷诸人真是用心良苦,竟然将地道口开在知府衙门的后花园。 李清风高举火把,三人缓缓下行。一路上,李如墨不时在隐蔽之处按动机关,使预伏的暗器陷阱不致发动。那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洞壁上挂满了渗出的水珠,地道是依着地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越往里走,腥臭之味愈加猛烈。四周不时传来男女临死前惨绝人寰的**声和呼叫声。 苏莲儿内心深处的敬佩与无奈,道:“李大哥如何知道这些地方的机关?” 李如墨笑道:“这里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让江洋大盗闻风丧胆的黑水城底大牢,龙潭虎穴,在下曾经在这里穿越过多次,嘿嘿,就如在自家花园里散步而已。”李清风以为李如墨在开玩笑,而旁边的苏莲儿则是一脸的茫然,她一直对李如墨的身份怀疑,难道他是他人假冒,否则……他怎么会对西安城的阴曹地府了如指掌? ; 第四十六章 石壁古董 李如墨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露出一个石洞,说道:“这里面便是阴曹地府的最恐怖所在,火龙窟就在里面,切记要小心!”苏莲儿一脸恐怖,道:“里面真有传说中的火龙?”李如墨笑道:“不是传说,而是千真万确,你一路上难道没有闻见火龙窟的血腥味吗?这里是历任西安城知府的牢狱禁地,除了我,还没有一个犯人能够从这里逃走。” 一阵更加浓浓的腥臭扑面而来,三人穿过石洞,眼前一亮,一个巨大的地牢出现在面前。 这地牢全部由青石打造而成,一只只巨大的孔明灯插在四周石壁上,照得里面如同白昼。地牢一侧靠近石壁处是一个黑黝黝的魔窟,里面哗啦啦巨大的水声、滑溜溜的肉体碰撞声和吞噬的声响,让人作呕的腥臭从魔窟深处飘了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底火龙窟,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只巨大的恶龙四处乱窜。 叶师爷站在大洞穴口,身边放了一堆尸体,这些人乃是一群叶师爷的忠实拥护者,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却七窍流血而死,谁也不知道叶师爷是如何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尸体搬运到这里,此刻他正悠闲地哼着小曲,将那些尸体一个又一个地丢进旁边的魔窟里,魔窟深不见底,不知道有多少大火龙在抢食叶师爷扔给他们的美味佳肴。李如墨三人看到叶师爷如此残忍,禁不住想呕吐,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身手和心思,他一个人将一干江湖豪客杀死,然后利用火龙窟毁尸灭迹,不留任何痕迹,绝对是当世少见的高手。 直到他把最后一具尸体扔了进去,就在此时,石洞打开,两个男子一个女子站在洞口,叶师爷抬头看时,当头一人却是李如墨,他自然不知道这个李如墨乃是九天飞狐所扮,苏莲儿李清风也不知道。 叶碧城脸上的淫笑渐渐消去,喃喃道:“你们不但命大,而且都很聪明,竟然能够进到我的火龙屡,躲过那么多机关暗器,一个也没有死?” 李如墨道:“还有一些凡尘俗事未了,在下还不能死!” 叶碧城道:“李如墨,你已经失去圣物庇佑,你还想改变这血流成河的结局吗?”李如墨冷声道:“也许吧!” 叶师爷冷笑道:“尔等鼠辈到了这万蛇之窟竟然还如此嘴硬。外面早就是天翻地覆,你们还有机会吗?” 李清风朗声怒斥道:“尔等蛮夷鞑子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大明朝沃野万里,花花江山,精兵数百万,大将数千,更有无数忠心耿耿的高手,何惧满清鞑子,尔等乡间无知小儿,你不要在这里痴人说梦,蛊惑人心,只怕你到了阴曹地府,贼心才会稍敛。” 叶师爷道:“大明朝虽有沃野万里,花花江山,可是眨眼即成他人囊中之物。大明朝精兵数百万,战将千员,可是怎么一败于大清数万辫子兵,再败于李闯王的数万农民军,嘿嘿,战将千员,只怕都是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徒。更有崔九真这样的朝廷败类,专一欺压良善,助纣为虐,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口口声声说忠于朝廷,只怕崇祯小儿死到临头尚且依仗你们这些小人。” 李如墨叹道:“炼月教一直与朝廷作对,也是为了报仇?这些都是上代人的恩恩怨怨,难道经历这么多年,仇恨还不曾消失吗?”叶碧城怒道:“四十年来,灭教亡派之耻,如何有一丝敢忘?是大明朝廷不义在先,想我鬼阴门当初何等威风,现在却成为中原武林的众所矢之,多少鬼阴门的教众因此而丧身,这个仇又该由谁来算?炼月教被朝廷剿灭,但我教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与朱家拼死到最后。” 李清风道:“尔等无耻之尤,施展九转还魂大法,难道就该让这么多的无辜少女蒙受处女炼狱之苦吗?你们行事残忍,有违人道,只怕有朝一日会遭天遣!” 叶师爷哈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老天爷是否长着眼睛。要说天遣,首先要惩罚的就是恶贯满盈的大明朝廷。这腐烂透顶的朝廷从上到下,都是残忍刻薄之君,贪赃枉法之臣,可怜万千黎民百姓如同猪狗一般任人屠宰。李如墨,你当年不过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小乞丐,李清风,你当年家人被杀,像狗一样流浪,你们今日却是大大的英雄、大大的好汉,你们可以超脱在这么多恩怨情仇之上,你们说说,老天爷如果长眼,到底该先灭谁?” 李如墨、李清风沉默不语,确实他们生在这个朝代,就未曾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温情与善良。 叶师爷又缓缓看了一眼李如墨三人,笑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来此,为何要来这火龙窟里送死吗?李如墨就是李如墨,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为了心中的女人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 李如墨道:“你说对了一半,一半是为了我的女人,另一半是为了正义。” 叶师爷道:“李如墨,你确实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是你不要忘了,在江湖上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越快。今晚,婉儿的圣女之迷揭开,所有的因果报应都将来临。李如墨,也算你有艳福,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柔与美丽,现在去死,恐怕不会再怪我手下无情了吧。”叶碧城怒道:“四十年来,灭教亡派之耻,如何有一丝敢忘?是大明朝廷不义在先,想我鬼阴门当初何等威风,现在却成为中原武林的众所矢之,多少鬼阴门的教众因此而丧身,这个仇又该由谁来算?炼月教被朝廷剿灭,但我教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与朱家拼死到最后。” 李清风道:“尔等无耻之尤,施展九转还魂大法,难道就该让这么多的无辜少女蒙受处女炼狱之苦吗?你们行事残忍,有违人道,只怕有朝一日会遭天遣!” 叶师爷哈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老天爷是否长着眼睛。要说天遣,首先要惩罚的就是恶贯满盈的大明朝廷。这腐烂透顶的朝廷从上到下,都是残忍刻薄之君,贪赃枉法之臣,可怜万千黎民百姓如同猪狗一般任人屠宰。李如墨,你当年不过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小乞丐,李清风,你当年家人被杀,像狗一样流浪,你们今日却是大大的英雄、大大的好汉,你们可以超脱在这么多恩怨情仇之上,你们说说,老天爷如果长眼,到底该先灭谁?” 李如墨、李清风沉默不语,确实他们生在这个朝代,就未曾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温情与善良。 叶师爷又缓缓看了一眼李如墨三人,笑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来此,为何要来这火龙窟里送死吗?李如墨就是李如墨,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为了心中的女人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 李如墨道:“你说对了一半,一半是为了我的女人,另一半是为了正义。” 叶师爷道:“李如墨,你确实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是你不要忘了,在江湖上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越快。今晚,婉儿的圣女之迷揭开,所有的因果报应都将来临。李如墨,也算你有艳福,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柔与美丽,现在去死,恐怕不会再怪我手下无情了吧。”李如墨道:“你如何害我李如墨,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你瞒天过海织就的天罗地网,恐怕当世没有人能够破解,你残杀手下,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你未免太蛇蝎狠毒了吧?” 叶师爷道:“区区十几条人命,如何能与圣物相提并论?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完成了任务不去死,难道还留在世上与我争功吗?不管怎样,你到这里还是来晚了,你没有赶上去救他们,他们都被我的孟婆汤所杀,喂了大火龙。你不要忘了,这阴曹地府的火龙窟从几百年前设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自己走出去。李如墨呀李如墨,你狂妄自大,鬼使神差来地府送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叶师爷的眼睛渐渐地发红。 李如墨道:“我既然进来,就不怕你们炼月教的鬼蜮伎俩,还有,我不了却百年心愿,我是绝不会走的。叶师爷,你费尽心机来得到圣物,一心想修炼上面的武功,想重振炼月教昔日辉煌,只怕你连还未见识到圣物的厉害,就已经魂归西天。” 叶师爷道:“为什么?”李如墨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古语你没有听到吗?” 叶师爷仰天哈哈大笑,他侧头看着三个人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如墨,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难道说我是螳螂,你是黄雀吗?” 李如墨淡淡道:“我还没有那么卑鄙去当黄雀暗算他人。不过,有一个比我厉害的人却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他怎么会让你顺利解开圣物的秘密?” ; 第四十七章 绝世神功 叶师爷一愣,奇道:“你说玉面阎罗,他不是被九天飞狐杀了吗?不过,他即就是来了,也没有办法阻止老夫了,老夫即将获得圣物上的绝世奇功,我要改朝换代,流血飘杵,谁也逃不出大火龙的吞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匣,向李如墨几人炫耀一下。 苏莲儿看见历经磨难的玉匣,眼睛里如同冒火一般,她知道,此圣物涉及西安城数百万百姓性命,她绝对不会让叶师爷阴谋得逞。叶师爷道:“事已至此,你们知道了这些,也该去投胎了,对付你们,还用不着圣物,老夫最近参悟的炼月九式绝招就可以送你们往生极乐。”他右掌拍出,但见万千掌影,变幻莫测,一股强大的阴毒内力逼得李如墨、苏莲儿和李清风后退一步。 莲儿大叫道:“李大哥,小心!” 李如墨轻轻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轻声道:“根本不用咱们出手。” 炼月九式威猛无比,眼看三人被裹进掌风之内,绞杀成齑粉,叶师爷突觉一阵头晕,内力眨眼间消失了无影无踪。 一个身着朝服的男子忽然站在了叶师爷的背后,叶师爷眼睛渐渐地变大,他竭力想回头,可是身体眨眼间麻木眩晕,他惊讶无比,声嘶力竭地问道:“你……你是谁?” 身后的朝服男子轻轻笑道:“你亲手杀了我,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在叶师爷听来,这熟悉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 叶师爷大惊失色:“你是万……知府!?你没有死?你……竟然没有死?”朝服男子正是自己日日相伴的西安知府万邦,刚刚自己亲手拍碎了他的脑袋,难道他借尸还魂不成? 朝服男子沉声道:“叶碧城,你潜伏在我的知府衙门里干出了这么大的事,将我瞒得好苦,不给个说法我怎么能去死!”他劈手夺过玉匣,动作如同鬼魅。 叶师爷脸上无法抹去的是许多的疑虑:“那你床下水晶棺材里的死人又是谁?” 朝服男子笑道:“还会有别人吗?当然是万邦万知府!” 叶师爷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他喃喃道:“你不就是万邦……难道被杀的人是真正的西安城知府?你是万邦的替身?” 朝服男子淡淡一笑,道:“说得对,叶碧城,叶师爷,你不愧是炼月教的右法王,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叶师爷闻听此言,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朝服男子道:“叶师爷,你聪明一世,铁锁横江,你一心想要报炼月教当年被朝廷剿灭之仇,你乔装打扮,混在西安知府万邦身边,借用他的名头胡作非为,培植个人势力。后来,你知道李如墨无意间获得圣物,你几次试图夺取,无奈李如墨狡猾无比,你为了万无一失,于是,你精心设计了一个惊天大阴谋,杀死钱尚书全家,将李如墨送入套圈。“九月初九之夜,是火龙冲天的日子,于是你们炼月教加紧活动,最近几日,你们开始了最后的计谋,你派弟子杀死了陕西总兵,夺走他的兵符,又暗中与城外队伍中的奸细联系,意图收编他们的队伍,然后起兵作乱,与关外的满清辫子兵遥相呼应。你以为自己的奸谋万无一失,万邦再无利用价值,于是,你派人去杀长期被你当作傀儡的万知府,这时,嘿嘿,你才发现他已经被人杀死了!对不对?” 叶师爷忽然醒悟到什么,狂叫道:“万知府是被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并伪装成他?你到底是谁?” 朝服男子洋洋自得道:“你知道的不少,不愧是炼月教的右法王,我发现你们炼月教在图谋一件大事情,就是要夺取大明朝江山社稷,不巧,我对这事也很有兴趣,于是,我干脆就将万知府杀了,假扮成他,一直在与你周旋。怎么样,这半年多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叶师爷惊讶道:“你半年前就已经杀了万邦,你一直在假扮他?你做的可真是天衣无缝呀?”朝服男子道:“你不要忘了,我不但面相与万邦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听不出破绽,这些旁门左道,你叶师爷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叶师爷道:“你,你……”他想出手,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紧接着眼前人影忽然模糊,顿感天旋地转,他怒道:“你给我下毒,下了天下至尊的大毒药?” 朝服男子笑道:“不错,你中了九尸九蛊毒,这个毒天下排名第一,世间是没有人能解得开化得了,你身中此毒,下地狱就是你唯一的下场。” 叶师爷忽然仰头狂笑不已,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他惨叫道:“九尸九蛊丸!九尸九蛊丸!你就是白面阎罗?……哈哈,你真厉害,但为什么失败的却是我?” 朝服男子冷笑道:“我你目的一样,不过,你聪明一世,还是少算了一个环节,低估了江湖魔地出来的人的厉害,此时此刻,我没必要和你说这么多。叶碧城,你这个炼月教右法王,奸刁险诈,阴毒残忍,为辽东鞑子效力,死不回头,今日,你能死在九尸九蛊丸之下,也算荣幸至极了。” 叶师爷明白,自己已经被中了万毒之王九尸九蛊丸击中,此毒为天下之最,当世无人能解,片刻之间,他浑身如同被万枚毒针刺中,砰然倒地。突然之间,叶师爷嘴里发出几下“呜呜”之声,似狼嗥,如犬吠,又像困死的野兽,从腹腔里发出的声音极是可怖。霎时间,只见叶师爷在地上滚来滚去,双手在脸上乱抓,抓胸,抓腿,撕烂了全身肌肉,露出森森白骨,跟着猛力撕抓胸口,竟似要挖出自己的心肺一般。 片刻间,他已满手是血,脸上、胸口,也都是鲜血淋漓,叫声也越来越惨厉。苏莲儿李清风看见叶师爷的疯狂情状,如见鬼魅,脸色煞白,不住的后退,李如墨低声叹息道:“九尸九蛊丸,确实是厉害无比,举世无双!” 苏莲儿、李清风眼见叶师爷如此惊心动魄的惨状,才明白人间竟真有如此惨烈之毒。 叶师爷惨叫声声,愤怒之中,他猛然将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拨出了自己的舌头,撕扯着自己浑身的肌肉,最后狂叫一声,右手五指握成爪,猛地插进自己的胸膛,血淋淋一片,他已经挖出了自己的心脏,他看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哈哈哈大笑,分明是绝望已久,忽然,叶师爷大叫一声,全身所有的筋脉寸寸断裂,他气绝而死。 这一变故,苏莲儿李清风被吓得目瞪口呆,李如墨却依然在笑,但是身体微微晃动一下,因为九尸九蛊丸的惨烈早有耳闻,但如此凄惨绝灭让他一阵难受。 阵阵腥臭的风从蟒蛇窟内散出,李如墨和朝服男子都没有动,他们心中都明白对方石破天惊的一击是致命的。 冰冷的目光从朝服男子深邃的眼睛后面射出来,射在李如墨的身上,射在苏莲儿的身上,射在李清风的身上,目光如刀如雪,刺进三个人的心里,冰冷着每个人的身体。李如墨淡淡道:“大玩家,你玩了这么久,今日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他们都是你的棋子,你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俯仰观天下,洞察世人心,逍遥尘世之上,脾睨天地之间。要论当今天下的心智武功,高深莫测,你确实是当世的绝顶高手。” 朝服男子阴声笑道:“李如墨,你我都是天下伤心苦命之人,你也不简单,你几次逃过炼月教的算计,也算是福大命大之人。” 李如墨笑道:“我无法与你比,你苦心孤诣地做下如此多的棋局,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圣物吗?连环套,杀人不见血,你的瞒天过海术天下无双,在下此生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你确实是唯一的一个。” 朝服男子道:“不胜荣幸,你也是了不起的英雄,但圣物最终到了我的手里,大毒龙出世,此地将是破碎虚空,我将带领数十万大军北上京师,畅快淋漓地复仇。虽然你我彼此都救过一命,但此地就是你人生最后一站,再无机会走出这里。” 李如墨道:“我与他们相比,虽然也是一个牺牲品,但是我终于看到了你布下的全部棋局,现在死在你的手上,也知足了。不过,并非到今天,我才知道真相,我早就知道,这么多的谋杀,其实真正背后的凶手就是你。” 朝服男子嘿嘿冷笑道:“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是真正的凶手?” 李如墨道:“你当年意图刺杀皇帝未果,便将梅妃的物品放在京师提督府栽赃陷害,导致苏提督被满门,后来,当年参与西湖案的几个人都被你所残忍灭门。你还不满足,继续设下毒计陷害田弘大人,其实,你的目的乃是大明朝的万里江山。” 朝服男子微微点头,冷冷道:“不错,李如墨,一切都是我所为,为了十六年前的复仇,难道有错吗?” ; 第四十八章 长老 李如墨微微摇头道:“不过,你最高明一招,就是扮作知府大人,将炼月教一网打尽,抢到了他们辛辛苦苦的果实,这才是最厉害的。不过,你假扮知府,右长老没有发现,在下却发现了破绽。” 朝服男子惊讶道:“不可能,我假扮知府,长着胡子,而且有妻子儿女,天天在知府衙门,就连家眷都没有发现,你又如何发现破绽?”李如墨道:“莲儿是人间的绝色美女,这个世界上见到美女能够不动声色坐怀不乱的男人恐怕不多,就连叶师爷年过六旬之垂暮老者每一次看她,眼睛里尚且都是燃烧的欲火,你身为朝廷知府,正当虎狼之年,你看莲儿的眼神,淡若止水,对如此美貌女子没有任何的欲望,有的只有隐藏极深的仇恨。你的伪装巧夺天工,自不留下任何的马脚,但你的眼神很难掩饰。” 朝服男子道:“对于一般凡人也许很难,但是对于一个身负绝世武功,背负深仇大恨的人则是绝对可以办到的。” 苏莲儿大声道:“你这个狗贼,你当年设下奸计,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也有资格谈仇恨?!” 朝服男子冷冷道:“我们都有仇恨,只有仇恨可以让人忘我,让人投入,让人疯狂,十几年来,你不也是被燃烧的仇恨所支撑着吗?” 李如墨喃喃地说道:“谜底很快就要揭晓了。莲儿,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满怀着仇恨。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仇恨,仇恨就在我们的身边,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折磨着我们。” 莲儿很奇怪地看着李如墨,觉得李如墨今天说话的口气非常深刻,似乎与众不同。 李如墨道:“其实,报仇不过是你的烟幕弹,你真正的目标乃是圣物,你同样抵挡不了圣物的诱惑。” 朝服男子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因为圣物代表的是左右一切的权杖,是为所欲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野心。” 李如墨道:“你一直在背后看着叶师爷与炼月教的好戏,你比他们都高明。不过,那花园里面的数千株梅花,要将这些娇嫩的江南之物伺候得如此娆艳动人,却也是不易,除非对梅花极有感情或者极为熟悉,才能办到。还有,这一只蝴蝶。”李如墨从兜里掏出一只死去的蝴蝶。 朝服男子脸色一变,道:“李如墨,你果然聪明,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不错,一切都是我的设计,今晚,到了收网的时候,右长老杀死了手下,我则杀死右长老,也算是成全他们。哈哈哈!”苏莲儿道:“白面阎罗,你不要再装作知府大人骗人了,你真正姓冷,你就是冷小蝶。” 朝服男子一愣,笑道:“不错,我就是冷小蝶,大明朝的掘墓人。李如墨,朝廷能够有你们这样的鹰犬,也是老朱家的福气。不过,你来到这个阴曹地府,你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已属不易。我真是佩服,佩服!”他撕掉一层薄薄的人皮,露出一张秀气儒雅的男子之脸,正是冷小蝶。 李如墨忽道:“我来地府深处是为了寻找梅妃尸体,你将梅妃尸体藏在何处?” 冷小蝶脸色忽然大变,他厉声喝道:“你如何知道?你如何知道?” 李清风一愣,梅妃不是三年前被一把神秘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吗? 李如墨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晚上,梅妃所在慈宁宫被大火烈焰吞噬,被烧成灰烬的并不是皇妃的尸体,而是一个宫女的尸体。你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偷偷杀死了一名宫女,将梅妃的尸体换了出来,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当时西风正烈,大内多处着火,等大家将慈宁宫的火势扑灭之后,那里还能分辨得出是梅妃的尸体还是宫女的尸体。阁下真是厉害呀!你还有一个秘密,你想要利用圣物的无上功力让梅妃重生。” 冷小蝶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如墨道:“我是李如墨,我只能是李如墨,不过,李如墨虽然被人骗过,但是他将不会再上当了。” 莲儿咬牙道:“狗贼,记不记得你曾经陷害过的京师提督苏全忠苏大人?” 冷小蝶道:“我知道你是苏全忠的女儿,当年你父亲与崇祯狗贼一起在西湖边犯下大罪,参与此事之人一个个罪该万死,但我隐忍多年,采取我自己的方式将他们灭门杀死,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我。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人欠我的,我都要他们加倍偿还。” 苏莲儿见眼前的冷小蝶外表温文儒雅,行事如此残忍血腥,禁不住大声骂道:“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个狗贼,作恶多端,你会有报应的。” 冷小蝶道:“皇帝霸人妻女,夺人家产,害人性命,你见过皇帝狗贼受到惩罚吗?既然老天爷都无法无天,我就是要用我的办法来报仇。”李如墨道:“你的仇人都已经死了,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冷小蝶道:“死无葬身之地?你说得好,崇祯狗贼,枉披人皮,恶贯满盈,我不但要杀他,我还要灭他的宗国,诛他的家族,毁掉他的宗庙社稷,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死无葬身之地,哈哈!”他说到这里,眼睛里布满血丝和仇恨,随时都会爆发。 李如墨笑道:“你杀死这么多无辜,已经天怒人怨,阎王老子也无法救你,你这一辈子没有这个机会了。但梅蝶争春,确实是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悲剧,那是梅妃吗?你将她藏在这里?谁能够想到,以堂堂皇妃的富贵之身,竟然常年累月地藏身在这西安城的地府深处,终年不见天日,腐臭无边。” 冷小蝶男子眼光怪异迷离,伸手在旁边墙壁上一按,从蛇窟上面缓缓飘过来一个黑黑的水晶盒子,行同鬼魅。 李清风暗想此人功力如此精深,难道竟然达到了以气驭物的超化境界。渐渐地,只听咕碌碌的声音,李清风仔细一看,原来在蛇窟的上面拉着一根透明的绳索,水晶盒子沿着绳索滑了过来,此人身手之狠、心思之密、本领之强,实属罕见。 冷小蝶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什么?我只有把她放在我的身边,任何人才伤害不了她,梅儿是小蝶的梅儿,不是皇帝的梅妃,生生死死我们都要在一起。”他眼光突然一变,道:“时辰到了,你们还去见大火龙了,也免得我祭出圣物。” 冷小蝶见到李如墨嘴角边忽露微笑,暗暗吃惊:“他为什么要笑?难道他已有胜我的法子?”心里一急,当下潜运内力,伸指点出,凌厉之极。李如墨忽然不见,霎时间,但见两个人影快速旋转。忽进忽退,剑招如狂风骤雨一般,越来越快。李清风与莲儿站着在那里,连两个人的身影也瞧不清楚,只看得头晕眼花,胸口烦恶,只欲作呕。忽然,两个人身形停了下来,冷小蝶怒道:“难道你……你不怕九尸九蛊丸。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如墨道:“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自然想不到我能够进入幽冥寒潭治疗奇毒。” 冷小蝶怒道:“我不信邪!”忽然,他身形晃动,双手十指如同幽灵鬼魅般抓向李如墨的脑门喉咙,但是几乎就在同时,李如墨的身形更快,他右手化解了冷小蝶的攻势,左手出刀,一柄小小的金色的飞刀刺中了冷小蝶的前胸,冷小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李如墨原本被砍掉的右手忽然出现,不但好好的,而且使出诡异的一招攻击了他。 李如墨说道:“这一刀是替李如墨还你的。” 冷小蝶晃了一下,嘶哑着嗓子吼道:“你的刀上有毒。” 李如墨道:“对,刀上的毒就是蒙你所赠的九尸九蛊丸。你刚才偷袭给我和叶师爷,他当场中毒身亡,死得十分冤枉。我当然知道你的鬼蜮伎俩,于是我提前吃了九尸九蛊丸的解药,在你偷偷放毒的时候,被我用内力挡了出去,有一些很不幸地沾在了我的飞刀上。不过,你放心,这点药量不会让你丧命,你不但要继续讲完你的故事,还要抓你回金銮殿复命。” 冷小蝶身形又晃动了一下,他挺住了,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但他的眼光渐渐暗淡,但他眼中的恨却一丝也未曾改变。 苏莲儿奇怪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小蝶脸上忽然出现了惊疑的神色,喃喃道:“你不是李如墨!你是九天飞狐?你是什么时候顶替李如墨的?” 李如墨说道:“对,我是李如墨,但不是真正的李如墨!”说完,他伸手往脸上一抹,一个年轻英俊长发拂面的青年男子站在几人面前,正是上九天下幽泉的九天飞狐。 ; 第四十九章 思念怨恨 冷小蝶目瞪口呆,更为惊疑的还是苏莲儿,这个和自己厮守一晚上听过了自己所有故事的李如墨,忽然变成了自己心中不知埋怨恼恨却又相思多少日的九天飞狐,她心中的诧异、羞涩、后悔、甜蜜不比眼前的冷小蝶差。只不过,原来的丑八怪忽然变成一个英气勃勃的男人,她总算是划得来的。 冷小蝶黯然道:“很好,我生平有两个愿望,一个就是报仇,基本完成了;再一个就是找到你,三年前,你在大内坏我大事,我发下重誓,我们好好较量一次,打败你以后,我还要找四十年前打败炼月教先祖的天蚕圣女,杀了圣女,为先祖独孤前辈报仇,现在好了……九天飞狐,你终于出现了……免得将来我再去找……你。”说完此话,他眼中的杀气骤然浓烈,但气力明显不足。 李如墨微笑道:“冷小蝶,不愧是谋略智慧皆称为人杰的高手。” 冷小蝶目光中透出惊奇,倦怠道:“你也不愧是皇帝身边的金牌卧底,江湖秘传的九天飞狐,我一生从未服过任何人,却只服气于你。” 李如墨一双妙目看着远方,道:“对,江湖恩恩怨怨,我九天飞狐早已经厌倦,但碰上你这样的绝顶聪明之人,一不小心,千百万人头落地。冷小蝶,你很聪明,绝对是我一生碰到过的最聪明的人物,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不惜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来达到你的目的,你已经触动了老天,所以你必死无疑。” 冷小蝶长叹道:“聪明过头的人算不上真正的聪明,你能够忍受这么苦才一击得手,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可惜,老天不眷恋我这个苦命之人,我又能怎么样?” 九天飞狐微微摇头道:“你这又何苦?” 冷小蝶怒道:“人人都该死,我也是被欲望所毁灭的人。我冷小蝶能够死在你的手下也算值得。”莲儿道:“冷小蝶,你为了自己报仇雪恨,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你这个恶魔。” 冷小蝶戚然道:“我的梅儿离开我而去,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报仇,我错了吗?我错了吗?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苦心孤诣地想报仇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冰冷的血,无情的心和巧言令色的骗子。” 苏莲儿无语,她想起自己从懂事起就被仇恨所缠绕,吃了无数的苦,作了无数的恶梦,可是今日大仇将报,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失去了一个少女的所有快乐,她还剩下什么?她一时又是喜悦又是迷茫。 冷小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是最大的,老天要我冷小蝶死,我能违背了天意吗?我能违了天意吗?”他的声音变得精疲力竭,仿佛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异常的辛苦,异常的疲惫,又异常的解脱。 说完此话,冷小蝶长叹一口气,眼前的东西朦胧闪动。他仿佛又回到了故乡,回到西子湖畔的田园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害羞的小男孩手拉着手,一步步地走向油菜金黄的深处,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嬉笑着,打闹着,但是慢慢地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融合成一个。 此时,他觉得神平气静,无有所思,一尘不染,万念皆空。一滴眼泪涌了上来,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虚空。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九尸九蛊丸的药力发作,全身开始发麻,虽然说他内力惊人,但是不是人可以抵抗的。冷小蝶不解道:“你怎么会有九尸九蛊丸的解药?” 九天飞狐道:“你不要忘了,你我三年前在京师有一场决战,我身中九尸九蛊丸之毒,差点身死,只是好人长命,我不仅没有死,得到了这个当世第一奇毒碧水灵狐的解药,功力大增。”冷小蝶微笑无语。 苏莲儿道:“冷小蝶,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把梅妃的尸体放在什么地方?难道就放在这毒蛇窟的上空吗?” 她向水晶盒望去,晶莹透亮的水晶盒内分明躺着一个女人,皮肤白嫩,栩栩如生,仿佛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凤冠蛾戴,不是梅妃是什么? 九天飞狐心中也是一惊,这里面真的是当年的皇妃,冷小蝶的初恋情人梅儿?但是三年过去了,她依然栩栩如生,难道冷小蝶将她的尸身用夜郎国的特殊草药浸泡才得长久保存? 冷小蝶叹口气,似乎极为疲惫,道:“你真是很聪明,我确实服了你,可是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又能改变这乱世末日吗?行了,九天飞狐,我很累了,如果真有机会,我下辈子还要和你再较量一回,我要去陪我的梅儿了!”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后面有一个特别怪异的嗓子道:“还没有到最后关头,还不能定死生输赢,哈哈哈!”一个状如圆球极为丑陋的男子站在冷小蝶的后面。 他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左手轻抬,五指缓缓虚点,不一会儿,一个全身赤露的女子从黑雾中飘了出来,她满身伤痕,目光呆滞,仿佛已经被药物控制了神志,赤裸的身段,肤若凝脂,阵阵幽香如兰,正是失踪多日的田婉儿。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极细透明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正被丑陋男子左手所牵。 苏莲儿眼见当初自己情同姐妹的婉儿竟然被这个丑陋圆球关押在地狱深处,想象她所受到的种种折磨,妙目含泪,大喊一声:“小姐!”但是,田婉儿表情冷漠,没有任何反应。 冷小蝶怒道:“你是炼月教左护法叶孤城?你去年腊月已经为我所杀,竟然会死而复生?” 圆球状丑陋男子哈哈大笑,道:“冷小蝶,当初全仗你所赐幽冥鬼指将我重伤,后来又怕我不死,追上终南山之巅,用九尸九蛊丸害我,一把火烧了我的老巢,我忍受了这比阴曹地府人间地狱还要厉害十倍的折磨,多亏老天有眼,我练成了换魂大法,终于活过来,我现在来就是要找你报仇,找你拿回本该属于我的圣物。” 冷小蝶道:“叶孤城,你要圣物,我可以给你,你要江山社稷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如此虐待我的婉儿,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么重要,婉儿在我心目中比皇帝江山要重要百倍。这个世上,除了梅儿,就是她能够理解我此生的恨,此生的无奈。”冷小蝶眼睛里湿润,但是随即闪过一丝凶光。 叶孤城左手将田婉儿拉到自己怀里,举起右手半截光秃秃的手掌,狞笑道:“九天飞狐,冷小蝶,你们武功盖世,英雄无比,可面前都只有一条路,就是自断经脉,废去武功,否则,我就当场杀了婉儿。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才是‘九月九,迎圣物’中的关键,我从京师异兽洞盗取的圣物已经垂垂老矣,这个一尘不染的圣女才是真正的圣物,只有她的血可以成就世间第一的武功,她的眼泪可以让大火龙出世。我当着你们的面,吸取她的血,练就第一的武功,她马上就会变成一堆血肉齑粉。我有了她的血,就会召唤出大火龙,这万蛇窟里的万条大蛇也会在大火龙带领下冲出深窟,它们只听我一人的,整个西安将变成人间地狱,群蛇合着外面几十万炼月教教徒,趁势杀入中原,以人肉为美味,血飘万里。”这时候,一个清脆嗓子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尔等外面的鬼魅魍魉早就被我收拾得一干二净。”李清风回头一看,大喜过望,来人正是令狐淡月、南海神尼、牛冠三、红叶禅师、白眉道长诸人,还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外族女子,身上衣服极少,浑身都是毒蛇蟾蜍蝎子蜈蚣蜘蛛五毒,不用说,自然是云南五仙教赵灵儿部下弟子。 李如墨道:“回九天飞狐大侠,在下已经联合赵灵儿,将炼月教弟子骨干一网打尽。” 南海神尼道:“老尼也没有闲着,将炼月教制作的僵尸高手全部歼灭,也让他们入土为安。”九天飞狐微微点头。 叶孤城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你们都是当世无双的高手,今日齐聚黑水深窟,我一直有个心愿未了,正好今日要让诸位印证一下,昔日武林有魔境、鬼境、仙境、神境之说,冷小蝶冷公子,你是云贵炼月谷僵尸洞魔境出来的高手,李如墨,你是黑水大牢鬼境出来的高手,本人则是京师异兽洞武林神境出去的,还差一个望月峰武林仙境出来的高手,不过,九天飞狐,你是那老僧的弟子,也算是武林仙境传人。今日我要以一敌三,让整个武林看看我们炼月教的厉害,看看武林神境的厉害。” 他突然双手一抓,所有人手里的刀剑兵器都被这丑陋男子抓在手里,他将一干兵器随手一捏,捏成一团,扔进火龙窟里,随即哈哈大笑。众人大惊,叶孤城武功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只怕是天蚕圣女重生,也未必能打败此人。 ; 第五十章 真心真意 冷小蝶泪水长流,喃喃道:“有一个姑娘如此真心待我,我却错过了缘分,我白白长了一双眼睛,却不识人间天堂,我要眼睛何用?”他伤心欲绝,突然,他右手插入眼睛,顿时鲜血淋漓,也正是这一自伤行为,更激发了他体内的无穷愤怒。 叶孤城背后的田婉儿开口道:“冷公子,不要……”她伸出纤纤玉指,突变为钢叉一般,刺进叶孤城的后心,叶孤城发怒,道:“你……你不是婉儿,你到底是谁?”回身还了一掌,田婉儿惨叫一声,嘴角渗出鲜血,狠声道:“你这个魔鬼,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 就在这时,冷小蝶已经出手,他状若幽灵,双手十指已经插进了叶孤城的胸腹,在此同时,叶孤城右掌往冷小蝶头顶拍落,正是炼月九式最后一招‘天地共灭’,李清风、九天飞狐、莲儿、南海神尼诸人都是齐声惊呼,可炼月九式极为厉害,方圆十尺之内如同寒冰,几人想去相救已经来不及了。 冷小蝶一招之内将叶孤城五脏六腑抓碎,但叶孤城拼死一掌,正中冷小蝶的头颅,登时,他英俊苍白的脸被从鼻子以上打进头颅。冷小蝶十指如风,往上一挑,叶孤城丑陋恶心的身子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落入到万蛇窟中。 叶孤城身子坠落,却哈哈大笑道:“我的臭皮囊已经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你们杀不了我的大火龙,它被我用还魂大法的药丸调教过,你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哈,哈哈哈。” 冷小蝶仅仅露出的双眼看着田婉儿,道:“尘世不过是身外身,影外影,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婉儿,谢谢你对我的怜惜,我却辜负了你,对不起。现在,我要到黄泉之下的蟒蛇窟里面壁了,永生永世陪伴我的梅儿。”冷小蝶身子扭曲,长笑声中,脖子上托着半个头颅向万蛇窟下面的深渊跃去,装有梅妃尸身的水晶盒一并被他带入无底深渊,刹那间,不知道有多少毒蛇在奋力地争抢吞噬着他们的尸体。莲儿心神恍惚,欲哭无泪,突然伸出双手,想要拉住冷小蝶的衣角,九天飞狐大叫道:“有毒,不可碰他。”急抓她的手臂,缩了回来,但她九天飞狐分明看见她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是幸福的,还是辛酸的?她是情愿的,还是被逼无奈的?谁也不知道,除了她自己。 田婉儿身子斜立在火龙窟的边缘,右臂的衣袖被冷小蝶急坠的利风撕掉,头上浓黑的秀发被撕掉,她露出雪白的手臂,以及手臂上的守宫痣,她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被冷小蝶害死的红儿。 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来,这是九天飞狐布下的最为关键的一步棋,昨晚,九天飞狐用红儿换下真正的田婉儿,李代桃僵,才有红儿从背后偷袭叶孤城这一戏剧性但极关键的一幕,红儿手指内藏有九尸九蛊丸奇毒,叶孤城也不能幸免。 忽然,火龙窟里面如同疯狂一般,万蛇翻腾,喷涌而出的腥臭差点让三个人窒息,九天飞狐拿出一包黄色的药丸,将两粒塞进红儿莲儿的嘴里,又给武林各位大侠每人一粒,自己也赶紧吞下了一颗黄色的药丸。 过了一会儿,火龙窟归于沉寂,没有了任何动静,九天飞狐猛然醒悟,冷小蝶身上的九尸九蛊丸剧毒将万蛇窟里所有的毒蛇毒杀殆尽。好厉害的毒药,好厉害的九尸九蛊丸! 但他依然全身灌注,因为,他还在等待,等待千年火龙的浴火重生。 突然,火龙窟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诸人忽然看见一个遍体殷红的大蛇高高跃起,两只眼睛如同两盏铁灯,幽幽灯火,极为恐怖,不待灯火闪耀,那大火龙又一头扎进蛇窟深处,片刻之后又高高跃起,然后又深深扎进去,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大火龙头上巨大的红角看得清清楚楚,它瞪大着圆圆的眼睛,最后怒吼一声,向外猛扑,红叶禅师、白眉道长都喝叫一声,扑了上去,但大火龙突然疯狂地喷出了一团火,白眉道长眉毛被烧光了,红叶禅师袈裟被点着了,狼狈不堪。 南海神尼笑道:“还是九天飞狐料事如神,老尼从田府地下带来了金蟾。”就在这时,大火龙又喷出大火,眼看诸人无法躲避,忽然,一阵大雨,大家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金蟾喷水,与大火龙对峙,一时间无法决出胜负。但千年大火龙何等凶猛残忍,过不了片刻,它尾巴从下到上一摆,将金蟾巨大的身子高高扫了上去,金蟾惨叫一声,将头顶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不见了踪影。 大火龙宛如疯狂一般,朝众人冲了过来, 九天飞狐看到情况危急,手中的飞刀掷出,正好击中大火龙的左眼,它暴怒不已,血盆大口再次张开,一股烈焰朝众人铺天盖地而来,红叶禅师、白眉道长诸人大惊失色,心想今日毕命于此。 猛然间,真正的田婉儿悠然现身,她手里玉匣突然打开,一阵紫光闪过,大火龙如同被雷霆击中一般,发出巨大的声响,血肉横飞,巨蟒身体寸断,随即一片片掉入无底深渊里去,传来大火龙临死前惨烈的叫声,大地在颤抖,万物低头,见证了一个孽缘的远去。 九天飞狐长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回头看时,婉儿红儿莲儿静静地看着翻涌而起的血浪,脸上满是泪花,许久都不曾做声。 九天飞狐道:“这里快要塌了,大家赶紧走。”金蟾身子冲出了一个缺口,大家飞身出出,脱离了地底深窟,外面月朗星稀,一轮美丽的月亮照耀着一切,恍若隔世。 众人还未站稳,脚下大地倒腾,西安城所有高大巍峨的建筑都被夷为平地,紧接着,地下涌出一股黑水,将所有陷落的地方全部充满,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大湖。 众人死里逃生,回到水陆庵,问起有关情形,李清风说,他趁机放走了黑水大牢所有的囚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逃离阎王殿;而牛冠三老先生救出了所有被炼月教折磨的妙龄女子,并为他们疗伤治病。 众人来到大殿,忽然发现圣物已经回到水陆庵,它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轻轻归于墙壁上的传说中,它的颜色依旧鲜艳,只是在等待,等待着另外一个机会,拯救黎民百姓。 众人商议,介于中原板荡,民不聊生,诸人准备去寻找一处世外桃源,赵灵儿说起岭南五仙教,大家一致赞同,约定半个月后,一起去岭南,在那里开创出一番新的业绩。 而李清风苏莲儿则决意留下来,帮助闯王铲除鬼魅魍魉,而九天飞狐则准备与李如墨护送田婉儿红儿去云南,其他诸人也都准备与南海神尼结伴而去。 第三天,有八百里加急快马来报给李清风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在大火龙被剿灭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率领百万精兵围困开封、龙战于野的闯王李自成,忽然觉得胸腹间气息不畅,抬头看天上怒海波涛,云层如火般燃烧,闯王感到神思恍惚,突然间寒光照耀铁衣,闯王李自成被城门上的一支狼牙长箭射中面门,大叫一声摔下马来,昏迷数日不醒,开封之围暂解。 ; 第五十一章 守墓男童 “血脉浓度,不足百分之一!” 望着祖祠祭坛上一片白色的光影,小男孩原本好奇的脸庞上,竟也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 “李如墨,家族直系第七子,判定无任何修练家族功法的可能!”站在祭坛上,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语气淡漠的大声说道。 老者这话刚说出口,一个脸色极度慌张的年轻妇人,赶忙到跑到位在中央的高台上,抱下了一脸不解的男孩,快步匆匆离去。 此时,周围人头汹涌的大厅上才带起了一阵混和不屑与嘲弄的骚动。 “哈哈哈,这还是家族的直系子孙?这不就是笑话吗?” “其实也不用测试了!看他那血统...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 “不是吗?家族的面子都被他给落下了!” “七弟?他配当我的族弟吗?早该把他们母子给赶出去了!” “传令!”一声巨大的喝斥声压下了全场的流言蜚语,一个脸色鉄青的中年汉子冷声道:“将他们母子居所搬到城外偏宅去,平时不得随意外出,免得出去丢了家族的脸!” 片刻过后,大厅内又再度爆出更大的嘲笑声,这一切没人会感到意外,不过是场闹剧而已! 小男孩感受着母亲怀里传来轻轻的颤抖,看着越来越远的大厅中人...... 他知道的是,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姐长辈,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三年后...... 普修斯一脸严肃的坐在正急速奔驰的马车里,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揉合了愤怒和哀伤的情绪,但更多的,则是无奈。 自从三个月前,骤然收到已嫁为人妇的女儿病逝的消息后,他便风尘仆仆一路从爱达镇赶来,从家乡到首都“奇武城”,一般都要五个月以上的马力,他却只用了三个月就抵达,可知一路上的艰辛。 没想才刚进了亲家的门,却被他名义上的女婿,蓝维尔家族现任的当家主──墨西·蓝维尔,一脸冷漠给打发,连要祭拜女儿的要求,也只是草草派个家仆带路就了事,很难相信,自己竟是眼前这人的岳父。 “只看他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就不难想见女儿在这个大家族中并不受宠,果然,当初不该只为一时的利益,就答应把露茜嫁到这个大家族来。唉~~~!”普修斯低叹着。 “记得露茜还有为我留下一个外孙,现在应该六岁了吧,听说他也正在墓园里,真想快些见到他,唔,快到了。” 身为奇武帝国五大古老家族之一的蓝维尔家族,在奇武圣城外二十里,有一个家族私人的庄园,占地数百亩,依山傍水而建,是蓝维尔家族外系子弟的墓园之一。 普修斯被带到了墓园最西侧,他终于看到了女儿露茜的墓坟,还来不及伤悲,老泪还未及流下,他前行的身子突然停下,惊愕的看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怪奇之事。 只见女儿的孤坟虽不见严谨硕丽,只是小小的三寸埋骨之地和一片理石墓碑耸立,但也算是依足了贵族礼节下葬,只是以帝国五大家族的排场,这也可说是寒酸了。 让普修斯感到诧异的,是眼前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男孩儿,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背靠在女儿的坟碑上,专心的逐字逐句地读着,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到来,声音虽小,但仍能让那稚嫩的童音窜进他的耳里。 “是......是李如墨吗?”普修斯定了定心神,声音竟有些哽咽。 男孩闻声迅速站了起来,先是惊疑的看着普修斯,然后是一脸的疑惑。 “易......李如墨,我是你的外公啊!在你刚出生时,我曾抱过你的,孩子啊!” 普修斯激动地抱起有些惊讶的男孩,在看到男孩的发色和瞳色时,他已能肯定这孩子一定就是露茜留下来的独子,黑发黑瞳! 虽然大陆上不只有他斯达特家族的血脉才有这样的特征,但他女婿所属的蓝维尔家族,却全是金发地,正因如此,才能让普修斯这么肯定。 “外公?哇哇!终于见到外公您了!母亲常常告诉李如墨有关斯达特家族的事呢!”李如墨反手抱住普修斯,很是开心笑道。 普修斯老怀大慰,一路上的哀恸之情也冲淡了许多:“李如墨,你刚在念什么书呢?怎会在这墓园里,这个时段该是小孩学习的时间吧?” 他放开李如墨,打算好好瞧瞧这个外孙。 在穹武大陆上,因为三大帝国之间冲突不断,凡是六岁以上的孩童全都要开始接受体能训练,因为帝国需要培养强壮的战士。而在一些强大的贵族世家里,更是从三,四岁时,就开始让子孙学习斗气或魔法,三岁开始是人一生中最黄金的时段,一点蹉跎不得! 而他记得,李如墨应该已经六岁了。 李如墨听到普修斯的问话,迟疑了一会,才低头小声的说:“父亲大人说我没有任何学习家族斗气绝学的血脉,所以不用浪费训练的时间了。” 普修斯不解,李如墨接着说:“因为我体内的血脉浓度不够,无法修习家族的狂雷霸诀。” 普修斯一听之下完全明白了! 奇武大陆上,一些传承千年以上的古老家族,几乎都有由先祖时代就传下来的一两套斗气法诀,这些修炼方法乃是经由数代或数十代先祖的推敲,磨合,依着自己的血脉改进成最适合自己子孙修炼的功法。 子孙的血脉浓越高,那就和法诀的契合度越佳,修炼起来速度也越快,效果也越佳。 毕竟,这些都是专为一系血脉量身打造的功法,若是交由外人来修炼,不管天赋多高,也很难在功法上取得太大的成就。 这些以血脉为主,天赋为辅的修练法门,穹武大陆上不在少数,大多出现在贵族世家或独霸一方的大势力里,且以斗气绝学占大多数,统称为“血继功法”。 这类的血继功法同时又有一个戏称,叫做“最强也最弱”的修练法门。 因为血脉对这类功法极为重要,所以这些古老家族理所当然地,一个个的就把血脉看得极重,排他性极强,演变成现在大部分贵族世家里,只重视血脉浓度达到能够修练家传绝学的子孙。 而其他达不到要求的,全都会被分派到家族的各项产业里打下手,再无可能进入家族中的领导阶层里。 而李如墨,虽说自己女儿只是旁门的侍妾,但他也确是蓝维尔当代族长之子,属于直系子孙,照理说血脉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 想到这里,普修斯就明白了! 李如墨的黑发和黑瞳,与蓝维尔家族的金发蓝眸差异性实在是一目了然!家族里出了个血脉不纯的子孙,且又是如此地明显,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家族的优良血脉,竟比不上一个没落小贵族的血统吗? 在爱好面子的贵族圈中,尤其是古老的大贵族世家里,这已经可以说是耻辱了! 普修斯爱怜地看着李如墨,小小脸儿和四肢上都有着小拳头状淤青肿胀的痕迹,明显是被同龄孩童抠打过,而且还不只一次,外孙和女儿在这里活得都不快活啊! 李如墨似乎感受到了普修斯目光,他不想让刚见面的外公不开心,握着普修斯的手笑道:“外公,这也没什么啊!母亲说过,不能当将军,那就当宰相,只要有很多的知识,就能当上奇武帝国的宰相了!所以要李如墨多看书啊!” 原来如此,普修斯一瞬间全都明白了!女儿,妳对李如墨真的用心良苦啊...... “小李如墨,你每天都来这里吗?”普修斯强笑着,心里却在滴血。 “我就住在这里啊!” “什么?”普修斯这一惊非同小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李如墨反而开心的说:“自从母亲住在这里之后,我就跟着母亲住在这了,就住在那间石屋里,当初我跟父亲大人说想住在,可以多陪陪母亲,父亲大人也答应了。”李如墨手指着墓园门口处的石造屋舍说道。 “守墓屋?”普修斯差点气炸了肺! 凡是贵族的墓园都会有私人的军队驻守,越是位高权重的世家,对袓宗的宗祠就越注重,但那是指直系的先祖而言。 一些对家族可有可无的子弟墓坟,贵族们大都会另购多处的土地予以安置,这也算是尽到了同族的情谊。在这些墓地中,世家们当然不可能派军驻守,一般都是安置个守墓用的屋舍,再请个人权当守墓人而已。 就算是有对头的势力团体,也没人会来这些外系墓地破坏泄恨,因为世家们没人会在意这些,里头埋的,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嘛! 女儿葬在此处,普修斯早有心理准备,女儿的身份只是侍妾,他也没权说些什么......但让自己的外孙在守墓屋里过活? 普修斯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又听到李如墨开心的说:“这里还有个守墓的老爷爷陪我,我也带了很多母亲的书来看,一点都不无聊的!其实,比起家里的大院,我更喜欢住在这里。” 普修斯一脸鉄青地看了女儿的坟冢一眼,心里似是有了决定! “你蓝维尔家族欺我太甚!”普修斯低声怒骂道。 他蹲下身来,双眼牢牢的盯着李如墨,沉声问道:“小李如墨,你愿不愿意跟着外公回去,回到你母亲的家乡去?” ; 第五十二章 爱达镇 爱达镇,靠近奇武帝国境内最北边,山脚下的一个普通小镇。 时近黄昏,家家户户全都燃起了灶烟,镇上的居民辛苦了一整天,也都结束手上的工作,三三两两的朝自己的家门走去,晚餐的时光是他们每天最期盼的时刻了。 此时,一辆马车也刚驶进了镇口,正慢慢朝着镇内走去,爱达镇地处偏僻,平常少有外客来访,顿时引来数十个村民围观。 “咦!镇长大人终于回来了!”一些认出马车的村民争相走告。 在村民们问好声中,车辆缓缓来到镇内一处最大的庄园里,一位满头灰白发的老人,牵着一个小男童走了下来,男童好奇的四处看着这座有些破旧的庄园,对着不远处的村民们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这一老一少正是普修斯和李如墨。 自从他们二人离开奇武城,一路风尘朴朴回到这里,已经过了五个多月的时间了。 当初普修斯祭拜完女儿后,马不停蹄地,拉带他的外孙,风风火火地赶回蓝维尔家族时已是晚上饭食时刻。 一进门他也不顾门卫的阻拦,抱着李如墨一路往蓝维尔家族晚餐的大厅走进,凭着他是当代家主岳父的身份,门仆们虽阻止不了,但也不敢对他有太过份的举动。 当时饭厅上正坐着蓝维尔家族二十多位直系族人,除了族长墨西之外,李如墨全部的兄姐也坐在其中。 出乎普修斯的预料,带走李如墨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他的女婿,也就是李如墨的父亲─墨西·蓝维尔大人,对普修斯索要李如墨扶养权的要求,竟是想都没想,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这是普修斯此行看见他的女婿对他露出的第一个微笑,也是唯一的一次...... “无法修炼家传斗气的直系子孙,不仅丢人,也是废材一个,我蓝维尔家族从不养废物!将养过他六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带走吧,他和我家族从此再无任何干系!” 墨西冷漠说完这句话,就转头离开了饭廰,再不看普修斯和李如墨一眼,这番话,就等同他将李如墨给逐出家门了! 普修斯闻言气得全身颤抖不已,脸色铁青的望着四周不断投来的嘲弄眼光,嘻笑嘲讽之声不断,他不发一语地抱着李如墨离开,目睹整个过程的李如墨,只是头低低的,眼框微红,紧抿着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当晚,普修斯立即收拾行李,也不管天色已经全黑,一刻也不停留地,顶着夜色,快马离开了奇武城。 “父亲,你回来了!”李如墨抬头望着两个迎上来的中年男女,他们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眼中透露出来的关切之意,让他感到温暖,已经远胜在蓝维尔家族里的伯叔兄姐了。 普修斯对着李如墨一笑,指着两人笑道:“小李如墨,这两人是你的舅舅和舅母,他们可是一直等着你来。” “舅舅,舅母,我叫李如墨,外公跟我说过你们了。” 李如墨早就知道他有一个舅舅叫巴德利,是母亲的哥哥,一路上也从外公那听说,五年前舅舅才结婚,现有一个独子叫汉克,比他还小上两岁。 舅母过来牵着李如墨,亲切笑道:“父亲,一路上你辛苦了!我看李如墨应该也饿了,我们进去先吃晚饭吧。” 巴德利这时也牵起李如墨的小手,接着说:“对!先吃饭再说,小李如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家里还有一个小仔子叫汉克,今年才四岁,也算是你的弟弟了,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哦!” 普修斯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让人传信给他们夫妇俩,所有事情经过他们都已经知晓了,因此对于李如墨的到来,他们早有了准备。 当晚,李如墨初次感受到家人同桌吃饭的乐趣,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美妙感觉,吃饱后早早就上了床,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铺了,没多久就沉沉睡了去。 此时普修斯房里并不平静... “哼!蓝维尔家族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这样对待小妹和李如墨,真不知他们这些年来受了多少苦!”巴德利怒声说道。 普修斯也一脸怒气未平,沉声说:“他们确是做得太过了!想到当时我带走小李如墨时,在场的全都是李如墨的兄姐长辈,却一个个都是怎样的嘴脸,回想起来实在让人火大!” “唉~~!不过,李如墨外表上确是和他们家族格格不入,也难怪他们无法接受了......我们也无法对这些大家族怎样,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也不要在李如墨面前提起有关他们蓝维尔家族的事。”普修斯说完,又叹了口气。 巴德利也无奈的说:“也只好如此了!还好父亲有把李如墨带回来,至少在这里,他可以过上比较正常的生活。” “对了!李如墨现在已经六岁半了,过些日子等他习惯这里的生活之后,你就开始教他炼器功法吧!我们虽然比不得蓝维尔家有斗气法诀,但炼器功法也是我们家族祖传下来的,至少也可以让李如墨能够有自保之力,更可以让他成为出色的铁匠。” 巴德利点头:“嗯!六岁才开始已经算晚了,汉克三岁时我就教他了。这样吧,等一个月后,李如墨完全穏定下来之后再开始吧,毕竟,在学习炼器功法前,还要依足传统的仪式才行,身体若不先养好是受不了的。”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唔......,我离开的这一年来,我们家族的生意如何了?”普修斯点头,随后又问道。 “比前几年稍差了些!虽然这一年来,我们每月的产量穏定,都能打造出近一千五百把兵器左右,且有帝国的雷虎军团全数收购。但现在三大帝国局部的战役不断,铁矿的价格居高不下,再加上我们一直没能探到新的矿脉......” “...这一年来,我们总共只赚不到二千金币!其中再扣除维持爱达镇必须的费用和上缴给帝国的税收,剩下的已不到三百金币了。”巴德利无奈说道。 普修斯敲着指头低头沉思着,却听巴德利小声的说:“父亲!我们难道不能另找门路,把兵器卖给其它的军团吗?虽然,蓝维尔家族以略低的价钱提供我们铁矿,但雷虎军团却不断压低收购兵器的价钱,说到底,还是让蓝维尔家占了便宜,雷虎军本来就是他们家族的班底啊。” 顿了顿,巴德利接着说:“我们斯达特家族出产的兵器品质更胜一般,不怕找不到其它的军团收购,再加上这次李如墨的事,我真不希望再卖任何兵器给蓝维尔家族了!” 巴德利说完,摇了摇头,眼中传递出不甘的神色。 “我们这个亲家啊,他们家族几乎把持着帝国一半以上的矿脉,若没有他们提供的铁矿精金,我们就算锻造的技术再佳也没用啊!虽然明知是被他们占便宜,但......”普修斯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初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穏定提供各色铁矿,才让露茜嫁到他们家族做小妾吗?唉~~!” 普修斯摇了摇头,脸色看来苍老了许多:“我们家族确实是斗不过他们的......,形势比人强啊!” 巴德利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 爱达镇外百里一座孤山上,一名满头散乱长发的黑衣人正坐在山颠之上,他凝着双眼透过百里距离,看着镇内一处徜开窗户的民宅,里头一个小男童睡的正沉,喃喃说道:“临世了!出现了!你终于回来了!也不枉本尊等了你万年之久......” “禁血出,万骨枯,乱世茫!” 神秘人脸皮剧烈地颤动,似是忍着心底无限的惊喜,火眼金睛地瞧着小男童好一阵子,才收回目光,仰头看天,顶上是一轮皎洁的明月,他蓦地仰天长笑:“禁血出世,我族的荣光将再次光耀整个大陆,穹武的天要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狂笑,颠狂的笑!片刻之后,笑声依旧,整座山峰突然炸裂开来,成了漫天的碎粉,神秘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五十三章 炼器世家 第二天一早,李如墨便被从屋外传来的一连串铁器的敲击声给吵醒了。 来到屋外,只见庄园外有数十多人正忙着挑水推车,还有数名体形壮硕的大汉在数座露天炼铁炉灶前,一锤锤的敲打着溶炉里的矿石,一群人依着明确的分工正忙个不亦乐乎。 李如墨还不知道,这就是爱达镇每日早晨的景象,是一天的正式开始。 “小李如墨来吃早饭吧,我正要叫醒你呢,你倒是自己先起来了。”屋内传来舅母亲切的叫唤声。 李如墨赶忙走进屋里,才刚坐下,舅母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外公和舅舅呢?他们都吃饱了吗?” 李如墨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发现普修斯和巴德利两人都不在,随即向舅母询问道。 舅母又端给李如墨一盘肉片和青菜,亲切笑道:“他们天一亮就出门忙事去了,你舅舅要你用完早食后去找他,待会我再带你过去,先趁热吃吧。” 李如墨听后点头,他也确实饿了,便开始享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份早餐。 半个时辰之后。 “李如墨你看,这些就是我们斯达特家族的产业,每一把剑,刀,枪,斧的冶炼,都要经过数道严格的工序,一点马虎不得!”巴德利指着炼铁炉,对李如墨说道。 找到巴德利后,他便带着李如墨到处观看兵器工坊的冶炼过程,也一边给李如墨讲解。 只是李如墨是有听没有懂,只是好奇的看着一大堆人忙进忙出,火灶周围热气升腾,这样的高温一个小孩怎受得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全身已经大汗淋漓了。 巴德利递给李如墨一碗凉水,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适应工坊的环境,也不能理解锻冶的奥妙,等过段时间你就习惯了,再过个几年,你也会喜爱上铁匠这个职业的,看着一把把兵器从自己手上诞生,其中,也许能有一柄可流传后世的神兵,这种美好感觉很难言传啊!” “巴德利舅舅,外公告诉我,我们斯达特家族是帝国传承最久的兵器锻造家族,我们打造的兵器,在帝国中是很有名的,这些是母亲从来没有告诉我的。”李如墨有些兴奋的说着。 “唔......,父亲这么跟你说吗?嗯,这...这么说也对啦,现任奇武帝国皇帝身边的那把佩剑──虎魄剑,便是我们先祖在九百多年前打造出来的,嗯,没错!”巴德利有些结巴的说道。 “虎魄剑神兵?真的吗?”李如墨兴奋叫道。 看着李如墨那满是星星的双眼,巴德利老脸不禁一红。 有神兵之称的虎魄剑确是出自他们家族没错,但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一千年来,他斯达特家也就只有这一柄兵器能给他们争点门面而已。 其后数百年来,他们家族就再也没能出过可以流传后世的神兵,最多就是打造出一堆比凡品略胜一筹的佳品,就这样一代不如一代,渐渐地没落下来,直到现在,已经是到了必须仰赖其他大家族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了。 “李如墨,舅舅今天就先带你好好熟悉这里,爱达镇虽比不得奇武城繁华,但也有许多大城所没有的风味,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巴德利赶忙岔开这个话题,拉着李如墨往镇中央走去。 爱达镇并不大,但也有近十里的领地,李如墨跟着巴德利走上一圈,整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全家人一起用过晚餐之后,普修斯让李如墨来到自己的房间。 “李如墨,今天你跟着舅舅一天了,应该也对爱达镇有些熟悉了吧!未来的一个月里,白日的时间,你就像今天一样,跟着巴德利学习我们家族的产业。晚上呢,就由外公我来教你有关我们穹武大陆的历史和一些其他的知识吧。”普修斯对着李如墨笑道。 “外公,我听母亲说过,我们斯达特一脉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家族,可以说是穹武大陆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而已呢?” 这正是李如墨的疑惑,母亲已经病逝了,家族里现在只有外公,舅舅,舅母,小汉克,再算上他,也就只有五个人而已了。 一个有数千年历史的家族,却只有五个后人子弟,这事也实在奇怪了。在蓝维尔家族里,随便一个支系,至少也都是数百人以上的规模,整个家族更有数千人之多,和斯达特家族形成一个剧烈的反差。 “唉~~,这事外公也无法答你,从外公还小的时候起,家族里就只有祖,父辈三代人而已,也只是从父亲口中才知道,我们家族曾有过辉煌,更是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古老世家,只是这千年来才急遽地落没下来,至于原因是什么,就连我的爷爷和父亲都不明白啊!”普修斯有些落漠的说着。 从他一出生,斯达特一族便已然沉沦,过往曾有过的辉煌荣耀就像床头故事一般,只是个遥远的传说而已。 “舅舅说过,先祖曾打造出神兵,是现在奇武帝王的佩剑,我们再打出几把神兵就好了,这样家族也可以复兴了啊!”李如墨看普修斯难过,想安慰外公,天真地说道。 普修斯先是一愣,抬头望向李如墨,看着他那小小脸蛋无比认真的神情后,不禁莞尔大笑:“小李如墨啊,如果神兵真是那么容易就打得出来,我们斯达特家族也不会整整九百多年都没出一把了。” “外公的爷爷一生中打造出数万柄兵器,试验过数百种不同的矿石,其中也不乏万金难求的秘银,精金等奇矿异材,虽有炼出数把堪称佳品的兵器......” 普修斯喝了口水酒,接着说:“却还是没能出过一把像虎魄剑那类的神兵,你说,容易吗?” 李如墨听了愣了下,没想到竟会这么困难,不解问道:“那先祖当初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外公当年也曾问过我父亲这个问题,根据父亲的说法是,当初先祖之所以能打造出那把神剑,应该是用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法,而那个秘法却没有被传承下来,所以,我们这些后人若想要再出一把神兵,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普修斯怅然道。 李如墨听后黙然不语,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母亲的家族说不定就是因这样才会逐渐破败下来吧!不过,既然先祖有人能成功打造出神兵,他为什么就不能呢? 李如墨看着外公苍老脸庞上,带着一丝莫名愁怅...... “将来,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炼制神兵出来!”李如墨心中喊道。 ; 第五十四章 一块浮木的生机 此后一个月,李如墨白天的时候,就跟着巴德利学习如何打铁炼器,晚上则听着普修斯外公讲着各种穹武大陆的知识。 相较于白天的学习,李如墨更期待晚上普修斯的时间。不是因为他怕了铁匠的各种粗活,而是普修斯的讲课更为有趣的多。 当李如墨还在蓝维尔家族时,可以和他说上话的,就只有母亲和少数个几个同龄的小孩,再加上他父亲刻意的忽视,他也没能受过一般正常的教育,所以李如墨只知道,这个世界是穹武大陆,他所在的国家是奇武帝国,除此之外,他全都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除了奇武帝国之外,大陆上还有另外两大帝国存在。而且穹武大陆的历史竟有上万年之久,他出生在穹武历10030年,现在已经是10036年了。 普修斯说了:“穹武大陆上,有奇武帝国,贝特蒙帝国和盘岩公国。 大陆总人口共有近六十亿之多,其中,以奇武帝国的人口最多,盘岩公国人口最少。” 李如墨想了一下,问道:“我们奇武帝国人数最多,那是不是也是最强的呢?” “如果单纯以军力来说,我们奇武确实是大陆第一强国,贝蒙特次之,盘岩公国最弱。但若是讲到整体的国力,就不是这么简单来比较的。当中牵涉到各种宗教势力,各国地形优势,仍至外交等等,复杂的很!”普修斯摇着头说着。 李如墨还知道,大陆上也同时有三种宗教,其中又以光明神教所信奉的光明神势力最大。而在奇武帝国,大部份的人也都是光明教徒,当然,普修斯也是,还非常的虔诚。 “李如墨啊,我们虽都会行过死亡的荫谷,但也不怕遭害,因为光明神与我们同在,神的杖与竿都安慰着我们。光明神是万能的,也是公平的,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神的圣光下呢。”普修斯温柔的说。 “是吗?那为什么母亲还会死呢?至少我从不曾在母亲身上看到圣光照耀着!”李如墨心里不认同,却没有说出来。 李如墨白日里,是手拿铁锤,一次次在炉灶里敲打着顽鉄,巴德利对李如墨的教导很是上心,常常是宁愿放慢工作的进度,也要教好李如墨;而等到夜幕降临后,则听着普修斯讲一个个精彩又不重复的故事,大开他的眼界,李如墨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就像今天,普修斯就讲到了穹武大陆上,武者和魔法师的分级制度。 “不管武者或魔法师都是以实力的强弱,分为九星四阶。各星级之间有不同的称号,分别是:战士,武徒,武狂,武爵,武将,武尊。”普修斯对着李如墨说。 “就以武者来说,一到三星称为战士,四星五星是为武徒,六星以上称为武狂,七星为武爵,八星为武将,而九星称为武尊。七星,八星,九星武者,实力全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九星武者,数千万人中也很难找到一个出来。” “而每一星级又分为四阶,分别是初阶,中阶,高阶和顶峰。”普修斯祥细解说道。 李如墨在一旁是听得眼中星星直冒,他从未听过这个的。 普修斯看了李如墨一眼,接着道:“一般来说,只要是达到五星以上称号的,都能在帝**队中担任高级军官以上的职务;获六星称号的,则直接封为贵族;而只要达到七星以上,帝国就会直接授予爵位,在军队中都是统兵数十万的将军了。” 将军,爵位?只要达要七星就可以得到这些了吗?李如墨在心里兴奋想着。 “所以,七星的称号为爵,正是因此而来。”普修斯笑道。 “七星以上就能得爵位了?那外公,我父亲是几星武者?我常听人叫我父亲为伯爵大人呢。”李如墨突然想起,立即询问道。 普修斯闻言一愣,旋即不屑的说:“你父亲?他只不过是个六星初阶武狂,和七星武爵还差得远呢,连封爵的最低门槛都不到。若只凭实力来说,不要说伯爵了,就连子爵他也没那资格。” “那他怎么......”李如墨听出了普修斯语气中的鄙夷,但他对父亲也没有什么好感,因此也不以为意。 “啊吥!”普修斯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才满脸不屑续道:“他之所以可以有伯爵的爵位,全是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伯纳顿。蓝维尔,他是八星级武将强者,同时也是奇武帝国精锐军──雷虎军团的最高统率。而伯爵的爵位,是可以向下让子孙继承三代的。” “我有爷爷?还是八星武者?”李如墨惊疑问道。 李如墨在蓝维尔家族待了六年,从来就没听谁说过,他竟还有一个爷爷在,而且还是一个八星战将的强者! “你没见过你爷爷也不奇怪,听说他带领着雷虎军团,驻守在帝国和贝蒙特帝国的交界处,整整六年都没能回家一趟,那个地段是帝国战争最为频繁的战区之一。” “其实,伯纳顿确实是个人杰,在现在整个蓝维家族里,也只有他一个能令我佩服......” 普修斯罕见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他底下的那几个儿女全是搬不上台面之辈,他们家族的狂雷霸诀仍是一等一的斗气功法,他那些儿女们却没一个练出一个门道出来,伯纳顿这才花费了天价的金币,搜罗了各种灵药魔核,却只能让你父亲到达六星初阶程度......,唉~~~,算了,不提这了,他毕竟也还是你的父亲......” 普修斯显然不想再说下去,但李如墨心里却在翻腾,他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爷爷,还是一个军团的将军和可怕的八星战将? 李如墨平覆下内心燥动的情绪,又再问道:“外公,刚才说的是武者方面的,那魔法师呢?也和武者一样吗?” “魔法师的星级称号也差不多:一到三星称为法师,四星五星是为法徒,六星以上称为法狂,七星为法爵,八星为法将,而九星称为法尊。” “但魔法师有些不一样,虽然法师和武者间,同星级的比较起来差不多:在攻击力上,魔法强上一筹,但在防御力和耐久力上,武者就比魔法师强大得多了。但有资质成为魔法师的人,却是万中无一,比武者的数量少上许多,所以魔法师的地位也比同级的武者要高一些。” 普修斯说完,又喝了口水酒。 他现在所说的这些,在穹武大陆上,是几乎人人都知晓的常识,就连稚龄孩童也能把星级阶位念的朗朗上口,像李如墨这般完全一无所知的,反而是相当少见的。 ; 第五十五章 生机 李如墨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同级的法师和武者间互有强弱,为什么魔法师的地位会比较高呢?难道只是因为法师比较少吗?” 普修斯笑道:“那是因为魔法师的攻击方式和武者不同!武者在战场上,就算是九星武者,也只能拿着刀一个个的砍杀敌人,再强一刀最多也就数十或数百人,而魔法师却不一样,一个大范围的魔法轰杀下来,死伤最少是数万人,想想,在一场百万人的国战中,是武者杀得人多呢,还是魔法师?” 李如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魔法师在战场上,可以发挥比武者更大的作用。 普修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魔法之中还有一种辅助性质的魔法,比如:鉄甲术─可以强化防护能力;迅敏术─可以增强速度;倍力术─更可以加强已方同伴的攻击力,其中还有可以治疗重伤的法术。” “你想像一下,如果在两国争斗的战场上,一方有魔法师在全体士兵身上施加了防卫,速度还有攻击力都可以提高的魔法,另一方则没有,那这样的战斗会是那方赢?” 李如墨闻言征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的情形真的发生,那就只是单方面的屠杀了!原来魔法还有这样的作用啊。 “如果魔法师在战场上这么可怕,那战争时只要派多一点魔法师上去,不就可以了吗?”李如墨想了一下,问道。 普修斯笑道:“首先,刚刚说过了,魔法师的人数比武者少上许多,尤其是七星级以上的魔法师更少,死一个就少一个,没有一个国家舍得这样的犠牲;其次呢,三大帝国的高星级魔法师都差不多,你若派一个过来,对方也同样会派一个出去,优势是会互相抵消的,这样的战斗并没有意义,只是加大双方战士的伤亡而已。” “所以,除非是在大型的国战中,否则是没有任何一个帝国会派大量的魔法师上战场,尤其是七星以上的魔法师更不可能,若有的话,那就是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灭国之战了。” “原来高阶的魔法师通常是不会上战场的,通常是帝国间用来吓阻对方的手段罢了。”李如墨心中想到。 这其实也是三帝国为了保存自己国内的战力,所共同遵守的规矩,若非如此,那么现在三大帝国每年在战场上的死伤人数,很可能会是现在的数十倍或百倍之多了。 普修斯口中所说的这种战争,大陆历史上曾发生过许多次,每次都必然是以一个国家的灭亡才结束。当中也伴随着大量的高星位阶法师和武者的死亡,造成一些珍贵的法典和武籍也跟着失传。 而奇武帝国的前身也不过是个小国家,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和吞并之后,才渐渐发展成现在的大帝国规模出来的。 李如墨似乎是对魔法师产生了兴趣,又开口问道:“那,现在帝国里,九星以上的魔法师有几个人呢?” 普修斯看了李如墨一眼,神秘地笑道:“现在我们奇武帝国的九星战尊还有十一人,可是九星的法尊,就仅有三个人而已。” 同样是九星,武者和魔法师的比例却差这么多?李如墨终于是明白魔法师的珍贵之处了。 “那,那,外公,我有没有可能成为魔法师呢?”李如墨有些紧张地问道。 普修斯一愣,李如墨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心中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把魔法师说的那么强大...... 他看着李如墨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下,轻轻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魔法师的,只不过那样的机会并不大而已,像你父亲那边数千人的大家族,其中是魔法师的,却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你也不用抱着太大的期望。” 看着李如墨失望之情不断加大,普修斯赶忙说道:“先别失望!外公我呢,虽然不能让你成为魔法师,但却有办法能让你成为二星以上的武者。” “什么?我不是没办法修练斗气吗?”李如墨惊声呼道,完全不敢相信! 早还在蓝维尔家族时,李如墨就知道了自己无法修练家传斗气绝学,也跟着以为自己是无法修练斗气的。 所以在听普修斯说了有关魔法师之后,才又抱了一丝希望询问,现在又听到外公说有办法能让他成为二星以上的武者,不禁感到又疑又惊。 普修斯摇了摇手,解释说道:“你不是没办法修炼斗气,而只是没法修炼蓝维尔家族要以血脉为基础的血继功法,只要不是他们家族血脉者,也全都无法修炼。李如墨你的血脉看来是比较接近我斯达特一族的,我们家族也有从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功法,你应该是可以修炼的。” 李如墨听后狂喜,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才的忧愁烦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普修斯欣喜地看着李如墨心情上的转变,慢慢说道:“虽然我们家传的功法比不上蓝维尔家族的斗气法诀,严格上来说,也不算是真正用来战斗的斗气功法,但只要你肯用心修炼,日后达到二星战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真的吗?那我要学!外公快些教我吧!”李如墨拉扯着普修斯的衣角,急切喊道。 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若手边有一块浮木的生机,肯定是会捉着不放的。 李如墨自从在蓝维尔家族里被宣告无法修习家传斗气后,就一直受尽欺凌,虽然这与他和家族里格格不入的瞳色发色有关,但说到根本,就是肯定他将是个与强者终生无缘的弱者... 所以欺负他的人才可以尽兴,才可以心安,因为不会有被报负的任何可能性存在。 李如墨原本已经放弃了,生命不过就是一连串的妥协,只不过他的特别早,还没入梦就早被打醒,他已经学会了接受...... 现在突然间捉到了一线的生机,手中的这块浮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既然只有一次的机会作一场梦,那么,他也要梦得尽兴,梦得出采! 那怕这只是一场会惊醒的白日梦。 普修斯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外孙,他眼中此刻耀动着的光采,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 第五十六章 炼器诀 第一道晨曦才刚照在大地上,天色才微微泛白,李如墨就睁开了双眼,迫不急待地翻下床穿好衣服,以三步一小跑的速度走出自己的房间。 今天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 自从上次外公答应教他家传功法后,他已等了足足七天,李如墨日盼夜盼地,终于等到今天的到来。 在吃过早餐后,他跟着外公和舅舅来到爱达镇最内部的一处炼鉄炉灶里。 这个炉灶和爱达镇里其他的鉄灶都不同,李如墨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他知道在爱达镇中央有十一个火灶,是依着各项不同的炼鉄工序来排列。 而这里是第十二个,并没和其他炉灶在同一处,反而是独自位在镇里内部靠近山壁处,李如墨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何这里会单独有一个火灶在这里吧?”进到内部后,普修斯对着李如墨问道。 李如墨好奇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里的摆设,和一般的炼鉄坊并没什么不同,一个火炉,一个风箱和一池用来冷却炼材的水池,只不过这处和山岩连接在一起,似乎不是用砖瓦建成,更像是从山壁内开凿出来一样。 “这处鉄坊在我出生时就已经存在了,相传是我们斯达特家第一代先祖所建,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普修斯解释道。 李如墨一惊!惊讶的看着四周,这里是第一代先祖建造的? 巴德利拍了李如墨一下,把李如墨的注意力拉回来,问道:“你已经敲打了一个月的顽铁,应该也对炼器打铁有了初步的认识了,告诉舅舅,炼器的五大工序是什么?” 李如墨想了一下立即道:“是选择坯料,铸造成形,正火和退火,刃部加工和炼材回火。” 巴德利欣喜的看着李如墨:“果然是用上了心,一点都不错!但你可知道,若我们要打造出质料更胜一般凡品的兵器,则五个工序中的前三个,在其他的炉灶由任何一个鉄铁都可以完成。但最后两个工序,一定得要在这里走过才行?” 李如墨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过这个的。 “有二个原因:首先,这处火炉的温度比一般的火炉高出数成,能让炼材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高的温度,再经过急速降温后,可以整体提高炼材的韧性。其次,就是炼器加工这部份,靠的是我们家传的炼器诀。” “炼器诀?” 普修斯接着道:“没错!在修炼我们家传的炼器功法后,在炼鉄淬器时,可以做到让兵器更加的锐利,使刀剑的品质达到原本的矿材之上,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斯达特一族经手的兵器才能胜过一般铁匠凡兵,靠的就是这炼器功法了。” 普修斯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柄月牙刀递到李如墨面前:“你用手摸摸看。” 李如墨小心地用手轻轻触碰刀身,从手心处传来的并不是铁器该有的冰冷,反到是一股诡异的灼热感,吓得李如墨赶紧缩手。 普修斯两人看到李如墨用惊疑表情盯视着月牙刀,同时大笑起来,普修斯哈哈笑道:“这把刀是外公我这辈子最得意之作之一,正是用炼器诀打造出来的!此刀能自动吸附空气中的热能,且聚而不散,若将刀身浸于桶水中,只半个时辰内就能把冷水变为滚滚热水,仍是大陆上堪称佳品之作的兵器。” “战士若是能有一把这样的武器,不仅能增加一成本身的杀伤力,更可以提高对冰系魔法的抗性,这在市面上是有价无市的。” “只要我学了这炼器功法,就能打造出像这样的兵器吗?”李如墨惊喜问道。 巴德利摇头笑道:“没那么容易!你外公用几十年的时间这才成功打出了三把,其中一把已经高价卖出,另一把则是当成了你母亲的嫁妆给了蓝维尔家族,现在我们家也就只剩这唯一一件了。” “舅舅我呢,打铁了二十余载也还没能打出一把。以整个穹武大陆之大,这样的兵器也算的上是难得的佳品,李如墨你若能好好修炼这功法,以后能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巴德利鼓励着李如墨。 普修斯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对这把得意之作还是很满意地,他接着说道:“巴德利你也别灰心,我之前炼器三十多年也同样没能打出一件,可却在之后的十年内,一连成功出了这三把,看来这似乎是和炼气诀修练程度的高低有关。你和李如墨都还有足够的时间,只要没有放弃,将来一定会有所成的。” “外公的这把刀就这么厉害了,那么先祖打造的那把虎魄剑呢?”李如墨突然想到,好奇问道。 普修斯二人闻言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普修斯才响往地说道:“我跟先祖是根本无法相比的,那把虎魄剑虽然我也没见过,但听父亲说过,那把剑自体可以生成烈焰,一旦及身立即可把人烧成灰烬,现在已是奇武王家代代相传的神剑了。” 李如墨听后不禁神往想到:“同样都是学习炼器功法,先祖能打造出神兵,那我应该也是能够的吧。” “易云!”普修斯打断了李如墨的浮想,认真对他说道:“在传你功法,外公要先跟你说清楚之前:我们家传的这一功法,主要是在炼铁冶器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虽说这也能让修练功法的人达到二星战士以上的水平,但却说不上是什么斗气法诀,更加比不上你父亲家族的斗气绝学,能让你达到二星或是三星战士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的舅舅从小就开始修练,今年已三十多岁,现在是二星战士的水平,而外公我今年快六十岁了,现在到三星战士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就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按部就班来修练,不要存有好高骛远的想法。” 普修斯已经是过来人了,他如何能不知道李如墨心中的那点想法,若他仍把自己放在和蓝维尔家族中人来比较的话,以后只会面临更大的失望,因此他先把话说开,打消李如墨心中可能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外公,我是明白的!李如墨一定不会让你和舅舅失望!” 李如墨听出普修斯话语中对他隠晦的怜惜,他明白外公没能说出口的意思。 “你能明白就好!”普修斯拍了下李如墨,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传统的传功仪式吧!” 普修斯不等李如墨回答,接着说道:“巴德利你先去拉风箱,将炉灶燃起!李如墨你过来这边坐下,由外公来帮你放血吧!” “放血?”李如墨迷糊了,这和学习功法有关吗? “这是由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后代子孙在传授炼器法诀前,必须放足一碗的鲜血,泼洒在这个升温后的炼器炉灶里,然后才可以传授功法。” 巴德利这时把脸凑过来,轻声奸笑道:“小汉克当初在放血仪式时,哭得是一塌糊涂,我和你舅母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才让他平覆下来。今天我和你舅母有个赌约,舅舅我是赌你不会在放血时哭闹地,你可别让我赌输了哦,嘿嘿~~~” “放血?传统?这是那门子的规矩啊?”李如墨惊叫着。 ; 第五十七章 奇怪的传统 “嘶嘶嘶~~~” 李如墨的脸色苍白如纸,呆呆的看着普修斯把一整碗的鲜血洒在火灶上,高温的炭火瞬间就将血液气化,成为一串枭枭白烟飘散开来。 “血液已经气化了!李如墨你先歇会,等你觉得可以了,再依照舅舅刚教你的功法修练,只要再支持一个时辰就算完成传统仪式了。”巴德利一边替李如墨包扎手腕上的放血口,一边对李如墨说道。 李如墨似乎没听到巴德利的叮嘱,只是神色恍惚地呆望着前方,小小身体也左右微微摇晃着...... 巴德利看着李如墨惨白的脸色,此时他像没听到自己的说话,神智明显是在发昏了,不禁对着身旁的普修斯抱怨道:“父亲,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传统有什么意义?不仅要让还小的孩童放血,之后还要在火灶前修练功法一个时辰,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你看看李如墨,他现在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这要如何让他再修练呢?他没哭没闹已经很难得了!小汉克当初可是在放血之后大哭大闹的,然后还不是在这里睡着了,根本就不可能立即修练的。” 巴德利说完,又转头看了李如墨一眼,李如墨此时身体还在微微摇晃,似是快要倒下了。 普修斯听到巴德利的说话后,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问道:“当时小汉克睡着后,你有把他留在这里满一个时辰吗?”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父亲你曾叮嘱过,我还是让小汉克在这里睡足一个时辰,这才抱他回去的。”巴德利看普修斯严厉模样,赶忙回应道。 “嗯!”普修斯神情缓和了下来,接着叹了口气续道:“我也有和你相同的疑问,也认为这传统不合理,但先祖曾严厉的告诫后人,说这个传统一定不能废,只要斯达特一族还存在的一天,这项传统就得流传一天,子子孙孙,代代如此,则我一族定能长存!” 巴德利闻言身体一震! 普修斯顿了下,语气顿时转为严肃:“巴德利你记住:虽然我们都不明白先祖传下这仪式究竟为何,但里头一定有我们还不明白的目的!就算后来的子孙在放血过后无法保持神智,是在这里歇着也好,是睡着也好,或是哭闹也罢,一定要依足祖训在炉灶前待满一个时辰!就算以后我去了,你也要如此告诫你的子孙,明白吗?” “我明白了!一定会将这番话告知后人。”巴德利听闻征了一下,没想到这竟是先祖千叮万嘱交待下来的祖训,立即正色沉声应道。 普修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了李如墨一眼:“巴德利你去扶李如墨躺下睡一会吧,看来他也快支持不住了......,咦?” 巴德利正要过去让李如墨躺下,却见李如墨似是从失血的状态回复过来,朝着炉灶正襟围坐,依着他刚教过的炼器法修练起来。 李如墨此时仍是头昏脑胀,就要闭眼好好躺下时,耳边刚好传来普修斯说的那番话,令他大感愕然! “先祖为何会定下这些奇怪又不合理的传统,又强令子孙必定要代代遵从呢?虽然不明白,但总是自己的祖先,应该不会来害自己的后人吧?” 这样一想,李如墨旋即强打起了精神,强迫自己坐了起来,依着刚学会的炼器功法,慢慢地修练了起来。 普修斯和巴德利两人此时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李如墨的身边,一脸惊喜的望着李如墨,显然都没想到小李如墨竟能抗住失血后的虚脱,还能依着祖训就这样开始修炼起来,李如墨坚韧的意志力让他们大感意料之外。 李如墨从没学过任何的功法,虽然巴德利教给他的是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但他仍摸不着头绪,前半个时辰,李如墨只是在苦苦支撑。好在一旁的普修斯两人不断谆谆善诱,一遍一遍地重复念着功法给他,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李如墨似是摸到门道了。 他模糊感应到体内有股细如游丝的气旋正在缓缓生成,并顺着体内的脉络以蜗步的速度爬行,虽然缓慢,他却可以感觉到。 成功了?身体里爬动的气劲就是炼器诀吗? 李如墨惊喜地睁开双眼,却被第一眼看到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在他面前是无数火红的亮点飘散在他周围空间中,且依循着莫名的轨迹向他汇聚而来,一看之下就好像是满天的火星洒下,奇怪的是,这些似是星火的亮片触体之后并没有任何的灼热痛觉,反是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温暖。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空间中猩红的亮点却是越聚越多,且依着一定的速度涌进他的身体之内,随之一股暖流在他体内生成,沿着他的脚底板往上窜流,经腰,心,颈到达头顶天灵处复又向下回流,形成一个往覆的循环。 这道暖流初时流动奔腾,随着时间过去,却急骤地减弱,几个短暂眨眼时间过后,就只剩余一条细微游丝留存体内,宛若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掉。 李如墨只觉眼前的一切有说不出的诡异,惊慌之下也停止了功法的运行,这时眼中那大片的红色亮点突然也停下了前进的轨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从李如墨的眼前消散不见,而体内的微弱气旋也随之散灭。 “这是怎么回事?空中这些大红点是什么?该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普修斯两人不知为何,他们没看见任何李如墨眼中的异象,只看到李如墨从睁开眼后,就一付惊慌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一样。 “李如墨你怎么了?”巴德利紧张地看着李如墨问道。 李如墨是他的小妹所留下的独子,他可不希望李如墨有个什么意外发生才好。 李如墨有些结巴的说道:“好多的红...............红色的火,你们没看到吗?” 巴德利看了一眼炉灶内正燃起的炭火,奇怪的问道:“火本来就是红色的,李如墨你不要紧吧?” “不是在火炉里的,是飘散在空中的火星...”李如墨欲言又止的,想要描绘出他眼中的异像,却总说不明白。 普修斯奇怪地看了李如墨一眼,转头看向巴德利,微微笑道:“应该是失血过多后看到了什么幻觉吧,只要好好睡一觉,调养个几天就会没事了!一个时辰也已经到了,我们就带李如墨回去休息吧。” 李如墨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巴德利一把抱起,耳边传来巴德利爽朗的笑声:“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那样,是看到了什么幻觉了,这很正常啊!想当年我在仪式过后,却是连续作了好几天的恶梦呢,哈哈哈!”说完,就和普修斯抱着李如墨往家里走回去了。 “真的是幻觉吗?”李如墨探头看着那间越来越远的祖传炉灶,心里不断想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 第五十八章 祖灵降临 李如墨从回到家里后就开始昏睡了,一碗血的血量对成年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未满七岁的孩童而言,昏厥是正常,严重的还可能会危及生命。 李如墨这一觉直睡到了晚餐时才被舅母给叫醒,昏沉沉的来到餐桌旁,发现桌上自己的碗碟中肉食的份量比平常还要多了一倍,这才听到普修斯传来的笑声: “食肉可以补血,李如墨你就多吃一点。当初小汉克也是将养了十多天才逐渐回复过来,你差不多也是要十来天才行,这几天你就好好歇息吧!” 小汉克也已经知道李如墨今天过完了传统仪式,童语童言说道:“李如墨哥哥要吃肉多一点,晚上还要作恶梦呢!”当初他自己在那之后连续作了好几天恶梦,也认定李如墨也会如此,这话却惹来了其他三人大笑。 当家人全都用完餐,坐在桌边聊天时,李如墨趁机向普修斯提问:“外公,你和舅舅当初在放血过后在火灶前修炼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普修斯闻言愣了一下,巴德利却抢先答道:“我们在进行仪式时都像你这般年纪,甚至更小一点,在放血后都几乎都是神智不清的状态了,根本就没有余力持续修练,李如墨你能支持到整个仪式结束是非常难得的了。” 普修斯也疑惑问道:“李如墨你是有看到什么吗?怎么今天你总是在问这个?” “我是有看到天空中有很多火星飞舞,但只是一下就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幻觉,因为当时我头脑是昏昏的。”李如墨回想着。 普修斯听后开怀大笑:“原来是这样!在失血过后有这样的幻觉很正常,就像中暑的人一样,总会看到短暂的幻觉,但那幻觉短时间内就会消失了,你不必太着意这个!当初外公我也和你一样,同样是支撑完全部仪式的过程,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想来你的身子比外公小时候还差了些,以后要多多锻练才行啊!” 李如墨听到普修斯的说话,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原来真是幻觉啊,我还真被吓了一跳呢,哈哈!” “李如墨你虽然睡了一天了,但等一下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你这年纪的孩子多睡也能多长点身体,这几天晚上外公的课也先不要上了,有时间的话,记得多修练你刚学会的炼器诀,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普修斯催促着,又把李如墨赶回床上了。 李如墨坐在床上,此时他虽感到身体仍虚弱无力,但却没多少睡意,想到:“既然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就来修练功法吧,早上修练时感到身体内有什么生成了,外公说只要任其自由壮大就好了。” 想到就做!李如墨随即盘膝坐着,运行着炼器法诀,不到半个时辰,又进入了先前感受到的状态里。 感受着体内那股细小游丝似在缓缓前进,他兴致地体会这样的奇异感觉,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惊觉那股内气生成的游丝竟越来越弱,慢慢地在消散当中。 李如墨不解为何会这样,又不甘这股气旋就如此消失掉,于是他又加速了法诀运行的速度。只是他所做的只是徒劳而已,不论他如何努力运转功法,体内那股气团还是随着时间慢慢淡化着,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全部消失不见了。 李如墨睁开了双眼,满脸的不解之色,难道是自己把功法记错了吗?不可能啊!外公说的每个字我都记起来了,不会有错的。那是什么原因呢? 想了一会,李如墨还是没能找出问题,正当决定去问普修斯时,却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耳内响起:“蠢材!还能是什么问题,修炼方法根本就错了!” 李如墨大惊!急忙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却没有看见什么。他又小心地四周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里后,慢慢坐了下来。 “早上是幻觉,现在又变成幻听,看来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了!修练的问题明天再去问外公好了。”李如墨喃喃自语道。 李如墨才刚躺下,正要盖好床被时,突然又听到那声音在耳后响起:“你还用去问你外公吗?我说,你修练的方法,根!本!就!错!了!” “妖魅啊~~~~~!”李如墨连跑带滚地冲出房间外。 “哎,李如墨你说有妖魅?你果然作恶梦了!”睡眼惺忪的三人来到李如墨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睡意十足地说道。 “可真的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呢!”李如墨十分肯定的说。 普修斯打了个呵欠,拍了拍李如墨,安慰道:“只是恶梦罢了!这也没什么,每个族人在经过传统仪式之后,作几场恶梦是很正常的。要不,李如墨你今晚就到外公房里睡吧。” 惊吓过后,李如墨很快就回复了正常,他想了一下:“不用了!外公,我想......应该只是恶梦而已,想清楚就不可怕了,我回去睡了。” 李如墨关上了房门缓缓走到床前,又再检查了房间一遍,发现真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想了下,才轻声说道:“这里有人吗?若有就不要躲着,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人回话,李如墨呼出了一口气,爬上床躺好后,才刚闭上双眼,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小子你倒是镇定,事情没弄清楚就要上床睡了?” 李如墨这次倒没慌张了,就这样坐了起来,开口问道:“果然有人呢!怎刚才你没回话呢?” 只听那个声音笑道:“这次不怕了?算是有进步了。首先,我已经不是人了。再来,我并没有躲起来。” “不是人?那你在那里,我没看见你啊!”李如墨说着,又往四周看去,只见黑暗一片,除了他自己之外,却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在。 “你是看不见我的,我在你的脑海里,从祖屋那开始就跟着你了。” 李如墨惊道:“祖屋?你是谁呢?” 那声音狂笑道:“小子,我的名字叫门罗·斯达特,是你的老祖宗!” 随着颠狂笑声,一道若有似无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李如墨的脑海里,那身影很是模糊,只能约略判断出是个成年男子。 李如墨这次真的被吓到了,不禁脱口而出:“老祖宗?你怎么还没死呢?” 自称叫门罗的声音怒哼道:“你小子开口就咒我死是不是?没有我怎会有你们这些后人,就算是数典忘祖也该有个限度,你小子该遭雷劈!。” 李如墨听这门罗似乎是生气了,赶忙道:“祖先大人你别生气了,我是说,您怎会......活这么久呢?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门罗“哼!”了一声后说道:“这话不怎么动听,但我不该跟你孩童计较!唔,你只要在脑海中和我交流即可,不用把话说出口。” ; 第五十九章 降临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人了,早就没有了身体,所以根本没有生死的问题。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把自己的魂魄自封在祖器上,而你小子的血脉唤醒了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李如墨听了门罗的话后,稍微想了一下,惊道:“血脉?是祖传仪式的那碗血?” 门罗反常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地自言自语:“祖传仪式?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吗?只是睡了一觉,外界流逝的又是多少个千秋......那个仪式是由我之后才传下来的。” “轰~~~!” 李如墨像是被天雷轰过一样,身体已经有点麻痹了!那个不知传了多少代,不合常理的家传仪式竟是由这个人开始流传的?那他到底有几岁了? “那个...祖先大人,请问你今年多少岁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仪式真的是你传下的吗?” 李如墨闭上眼,看到脑海里的身影一动也不动,似是在想些什么,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门罗祖宗大人似乎还沉浸在回想中,下意识的回应着:“多少岁?你们外界过了几年我不知道,但我实际年龄是二十九岁......哼!什么叫莫名奇妙?你知道这个仪式有多神奇吗?背后有多大的深意吗?我又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无知的小子!” “实际年龄二十九岁?”比外公的年纪都还小,这还算是祖先吗?李如墨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那......请问,祖先你出生在穹武历多少年呢?”想了一下,李如墨又再问道。 “嗯?先确定我是多少辈的辈份,再决定对我尊重礼遇的等级吗?小子好算计,有你的!我出生在穹武历3054年。”门罗先是哼了一声,旋即大笑的说。 李如墨的小脑袋现在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现在是穹武历10036年,也就是这位祖先大大人,竟是六千九百多年前的人物了。 李如墨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这位祖先大人高声笑道:“哼!哼!现在知道我有多伟大了吧!” “祖先大人,我还是没能明白,你说是被我唤醒的,但数千年来,只要是斯达特家族的子孙都同样会经过那仪式,为什么先祖们没有唤醒你,反而是我呢?”李如墨想到了问题的重点,赶忙询问道。 门罗并没有马上回答李如墨的问题,周围一下子突然安静了起来,李如墨正要开口询问时,门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只听他淡淡说道:“首先,你要先知道,为何我会以灵魂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当年,我达到星域中阶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时,却暗地里被一个不知名的敌人暗算,我费尽了全部的精力才逃了出来,其实那时我没死在那敌手之下,已经算是七分的侥幸了!可是虽然留下了一条命,但当时我受到的伤很严重,不仅灵魂被打碎了部份,更是连整个**的生机全被破坏掉了,就连光明大咒的回复魔法也只能多让我活多一个月,在当时,我已经是必死之人了。” 门罗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当时我就想了,既然我已经活不了了,可这个花花世界我仍没玩够,那何不以灵魂的方式活下去呢?于是我找了全部的家族长辈,让他们替我施展秘法,让我的灵魂融入了家族祖器,成为祖器的器灵。” “这样一来,我一方面可以在祖器里修补我碎损的灵魂,一方面也同时可以灵魂的方式活下来,虽然没了身体,但还是可以用双眼看看千多年后的世界,我也不亏了。” 说到这里,门罗的话锋忽然一转,忽然咬牙切齿恨声说道:“可是家族长辈们肯这么帮我却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身为祖器器灵的我,必需为这个祖器找个继承的人,而这个继承人又必需是斯达特血脉的后人。” “如果是这样也不难,我也能接受。只是那群老不死的,却又在祖器上下了两重禁制,订了二个严苛的条件...” “首先,这个家族后人不是谁都可以的,他必需要有足够的血脉浓度,条件达到了,就可以解开第一重禁制,再来就是,这个人的灵魂强度必需要强大到能够唤醒我的程度,且还要在第一禁制打开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否则,一个时辰之后打开的第一重禁制又会自动封闭起来。” 在脑中的声音竟是越说越大声,李如墨头痛的用手捂住双耳,发现一点也没用,门罗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 门罗祖先大人气愤叫道:“现在你知道这个条件有多不合理了吧!血脉浓度足够的,灵魂不一定达到能唤醒我的程度人;而灵魂强大的人,血脉浓度又可能不足。而要二项条件同时达到,我才可以逃出祖器的束缚!可恨可憎的老不死们,若非你们弄出那些该死的条件,我又怎会被困了数千年之久,直到现在才能出来?” 门罗一句一句的老不死,老滑头的叫骂着,他也不想想,他口中的这些长辈,全都已作古近七千年,骨头全已化成灰,早死透了。 李如墨听着门罗在脑中大吼大叫,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说我的血脉浓度和灵魂强度都同时达到了标准了?” 门罗冷瞥了李如墨一眼,嗤笑道:“正好相反!你两项标准没一样是有达到的。” “那怎么......” 门罗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淡然说着:“当我被封进祖器,等灵魂完全修补好时,醒来时已经过了千多年,这时我才想明白,要两项条件都达到根本是不可能地!” “血脉浓度这东西随着一代代传承下来只会越来越薄,越来越弱,所以要达到能解开第一重禁制的条件,希望只能在我刚被封进祖器后的那几代后人身上,随着十代,二十代人以后,机会肯定是直线下降的。” 听到这里,李如墨也跟着点头,关于这方面的常识,他还是明白的。 只听门罗又接着说下去:“而我在祖器里修补灵魂时,是进入了完全睡眠状态,就算这期间有后人解开了第一重禁制,他也无法将我唤醒,那样第二禁制就等于没解开一样。等我灵魂修补好后,已是千多年后了,那时后人早已经不知传了几十代了,小子,你说,接下来还有可能吗?”门罗的愤气又升上来了。 李如墨实在是接不上话,再加上他也想知道事实真相,只是黙黙的听着。 门罗又接着说道,只是声音又高了一阶:“至于第二个条件更是笑话了!在老头们把我封进祖器时,我曾听他们说过:他们会把祖器埋在先祖传承的炉灶最底下,并订下祖规让代代后人依着你之前说的,祖传仪式,等后人用血脉来把我唤醒。” “当时我并没想到,祖传仪式的存在,是后人们为了要传授家传功法才会进行的。小子,我问你:家传功法传授的对象都是什么人?” 李如墨不用经过思索就能答道:“家族里还不会功法的人。” “什么人才不会家族功法?”门罗紧接着问。 “小孩。”李如墨话一出口就明白了! ; 第六十章 灵降 门罗狂笑道:“没错!就是小屁孩!我在灵魂未破损前,灵魂的强度就远超常人了,更何况其后,在祖器里重新修补淬炼,反因祸得福,一举跃入星域顶峰,魂魄的强度反而大增!你却让灵魂还在发展中的小屁孩来唤醒我?一群该死的老头们!” 只见这个祖先大人在脑海里又叫又跳的,已经是在发狂的边缘了。 “还好,因为灵魂的强度在修补后更胜从前,所以我在祖器里大约每隔数百年都能清醒一次。我只要一清醒,就用全部的灵力从内部攻击禁制,而且全部集中在第一重禁制的同一点上。” 李如墨好奇了,不禁提问道:“为什么只攻击第一重,第二重禁制不是同样封住你吗?” 门罗略带不屑的说道:“连这也不明白?所以我才讨厌和小屁孩打交道!第一重禁制是关住我的,就像牢房一样,第二重则是让我沉睡的,嗯,就像是安眠药一般。 我会出不去,是因为牢房把我关在里面,因为无法出去,所以只好拿药当饭吃了。若我能走出牢房的话,我还需要天天嗑。药吗?” “唉~~~!虽然我只要一清醒就会猛烈攻击禁制直到灵力全用完为止,之后就得进入沉睡补充灵力,只不过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在这数千年中,我也不记得究竟醒了多少次,直到上次我最后一次清醒攻击后,当时我估算了下,若以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可能要用上数万年才能打开一颗沙子般大小的缺口,等到真能出去时,也可能是数十万年后了。” 李如墨有种鸭子听雷般的感觉!数十万年?这已经超过了他那颗小小脑袋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但是,这个大陆还是有奇迹存在地,就像是一只小田鼠也有可能咬死一头大虎一样......”门罗的声音突然亢奋了起来。 “我说过了,血脉浓度是会随着传承一代代递减下去的,这一点是绝对无法逆转的,就算奇迹之神是你的管家兼暖床的也一样!但事无绝对,却可能会有变异的存在......小子,你就是那异种啊!”门罗手指李如墨高声说道。 “我?”李如墨手指着自己,简直不知这位祖先大人在说什么。 “现在的斯达特一族经过了数千代的稀释,血脉浓度已经低于百分之一的比例,但你的血脉却还有惊人的百分之十一左右!但这也不足以破开那第一重禁制,只不过你的却很特别......” “你的血脉虽只有百分之十一,但其中的百分之十以上却是毫无杂质的真血!这才是最让我想不通的事,那怕在我那个年代,家族里血脉浓度比你高数十倍的也大有人在,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这么高比例的纯血,连你的一半都没有,所以我才能在你的合作之下破开了禁制!” 李如墨惊声问道:“你和我合作?” 门罗笑道:“没错,是合作!当你的血脉碰触到禁制时,因为不符合第一条件而被禁制给挡了回去,可是其中的真血部份却留了下来,这就变成了你用不到一成的血脉对抗十成的禁制威能,肯定非输不可!” “可是呢,好死不死地,你那一成真血却是集中在我用了数千年集中攻击的那一个点上,于是,你虽奈何不了十成禁制的反击,却也在那一点上打开了一个壑口,然后你们两方就在那缺口上僵持着。” 门罗哈哈大笑,接着说道:“本来我还是没有机会的!因为你的血脉无法打开第一禁制,而你的灵魂更不可能强大到能唤醒我,只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属于你的一切,将会永久的和祖器绝缘,当然也不会再和禁制产生任何反应,因为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打开禁制,就唯一的一次!” “只不过你们两方在拉锯战的过程中,因为禁制上已有一个壑口存在,使得我所在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禁制内绝不会有的波动,虽然很微小,但我还是在最后的关头惊醒了过来。当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头顶上空破开了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的缺口,一看之下,我就朝那急飞过去,当我成功穿射过去,灵体身处在禁制范围外时,两个禁制就同时打开了!哈哈哈~~~!” 门罗疯狂大笑:“那些欺骗我,恶搞我的老贼们,绝不会想到我会以这种取巧的方法离开吧,哈哈哈!” 李如墨听到这里总算是完全明白了!那是不是也表示从今以后,斯达特家这样的传统也不必要再传承下去了?只是,自己要怎么跟外公他们述说来龙去脉呢? 李如墨还在那苦脑想着,门罗似乎是笑够了,对着李如墨勾勾小指,说道:“小子,我能从那该死的祖器出来,你也算是有帮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这样吧,你不是对修练摸不到要领而头疼吗?大人我就稍微教导你一下吧!” 李如墨愣了下,疑惑道:“祖先大人,你会家传功法吗?” 门罗“哼!”的一声,微怒道:“这什么话?祖先是叫假的吗?” 门罗不知道,从他一出场到现在,不但自爆丑事,言行尽显颠狂之态,早把他“先祖大大人”的脸面全给丢光了。 再加上李如墨又知晓他的实际年龄也只有二十九岁,比舅舅和舅母都还小,在家里也就只能排到第四,就只比他和小汉克大一些而已......,虽然是祖先没错,但实力嘛......? 外公说这功法可不能乱练的,李如墨要再肯定一下:“先祖大人,你说你之前是达到星域吗?” 门罗嘿嘿一笑,骄傲道:“你小子识货,也没有什么啦,只是星域顶峰而已,顶峰喔!只差一步就能再突破了,嘿嘿嘿!” 李如墨心中却已经肯定了:外公说不管武者或魔法师都分一到九星级,一星是入门,九星是最强。可没说什么星域啊,他今年就才二十九岁,又说快要进级了......,是了!应该是快要进一星领域了吧! 肯定是这样,舅舅都比他强呢!他被关在那个什么祖器里睡了那么久,没听说过光靠睡觉就可以变强的,弱一点也是应该的。 李如墨想到此处,心中也有了盘算了。 “祖先大人,我想我还是跟外公学功法好了,外公可是三星战士哦!如果你也想学,外公应该也会教你的。”李如墨无邪地对门罗笑了笑,说道。 门罗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结巴:“三...三...星战......,我跟他...学?” 李如墨诚恳说道:“还有舅舅也可以教你,他也是二星战士的。” “二......星...?”门罗完全呆住了! 二星战士就震住他了?门罗的表情更让李如墨肯定自己的想法,能帮助祖先也是一件好事啊:“你不是说你是星域吗?” 门罗头脑已经转不过来了:“...对......啊,顶峰......” “那就没错了!星域不就是快要升上一星领域的武者吗?当然要跟二星和三星的来学啊!”李如墨理所当然地笑着,那笑容......很亲切! “一星领域?战士......?哇啊啊~~~!你小子辱我太甚!简直比欺师灭祖还超过!我跟你没完!” ; 第六十一章 焚劫 “李如墨你怎么了?脸色竟比昨天更差了?”普修斯诧异看着刚走出房门的李如墨问道。 昨晚李如墨不小心踩到门罗大人的尾巴,让他整晚在李如墨的脑海里大吵大闹,光是讲敬祖之类的道德经就重复了七,八次,李如墨那颗小小脑袋怎堪如此折磨,整晚几乎是没怎么合眼地。 李如墨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应着:“没什么,只是又做了恶梦罢了!”昨晚对他来说真和恶梦没什么两样。 “对了!外公,记得你上次讲过的,大陆上武者和法师的是分九星四阶的,那星域又是属那个星级?”李如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普修斯一早就看李如墨这么无精打采的,本来就有些担心了,却没想到李如墨这一开口更让他吃惊不已,他惊讶道:“星域?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从门罗祖......哦...是...当我还在蓝维尔家族那边时听到的,昨天才想起来的。”李如墨才刚开口就被门罗在脑海里喝止,所以只好临时改口了。 普修斯沉默片刻,这才释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就说的过去了!星域呢,一般的老百姓和低阶星级武者是不会知道这方面的事的,外公也是从我父亲那才能得知...” “外公曾教过你:大陆上魔武修者的分级是一到九星级,九星已经是最高的一级了,能进入到九星这门槛的人,数千万人中也难找到一个,更别说是修练到九星顶峰了!可是在这些人当中还是有极为少数的人,不仅到达了九星最顶峰,更是直接突破九星这道厚门达到一个更高的领域,这个传说中的领域就是星域了!” 普修斯一说完,李如墨立即全身一震,似是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顿了顿,普修斯接着说道:“据传,在千多年前,我斯达特一族的全盛时期时,家族里也曾出过达到星域的先人,只不过这个传闻是家族一代代口述传下来的,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佐证,外公自己是不相信的。” 若真有这样的祖先存在,家族还会沦落到现今这个地步吗?传闻毕竟只能是传闻了。 普修斯看了呆愣着的李如墨一眼,淡淡道:“外公当时没有告诉你星域的存在,是不希望你好高骛远,做不切实的幻想!星域这事儿,你听听就罢了,别把它当一回事,就当成是传说中的故事吧!” 李如墨此时心中是波海翻腾,久久不能自己,他低声问道:“那......,到达星域顶峰是什么样子呢?” 普修斯可不知李如墨的心事,听后只是哈哈大笑道:“星域顶峰?应该是没有人能达到吧!其他国家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们奇武帝国也只仅有一位星域级的大人物,只要是这一级别的超强者,他们都是可以和帝王平起平坐的无冕之王,连帝王也要礼敬三分,但他们之中也绝不可能有人达到星域顶峰的,那根本就是神的领域了,凡人是不可能地!” “凡人不可能?可我们家就有一个啊!可他也确实不算是人了。”李如墨心中暗道。 “哼!”李如墨听到门罗在脑海的闷哼声,又想起了什么:“那外公,帝国中那一位星域级的大人物是几岁了?” 普修斯想了一下,说:“我们一般人的寿命大都在一百岁左右;星级武者的生命会高些,一般七星以下的,差不多可活到三,四百岁,九星级的活个六,七百岁应该没什么问题。而那些达到星域的强者,平均寿命都可以超过一千岁,现在那一位大人物应该已有七八百岁以上了吧!” 七,八百岁才能达到星域初阶?但门罗祖先却是...... 李如墨已经无言了!当受到的刺激太大时,再多来个一两个也觉得没什么了。 匆匆用过早餐后,李如墨借口身体不舒服就躲回了自己房内,普修斯等人也没起疑。 “哼哼哼!无小子,还当我是连一星领域都没有达到的庸材吗?”才进了房间门罗嘲讽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起。 “无小子?”李如墨呆了一下,他显然没能听明白。 门罗哼了一声,随后嗤笑道:“就是无知矮小子的简称。” 门罗还在为他昨晚的失言记恨啊......这祖先大人的脾性怎么像小孩一样呢? 李如墨想了一下,并没回应门罗,反倒是提出了他的疑问:“不对啊!外公刚说了,不仅能到达九星级的人已非常稀少了,能到星域的人我们帝国也就一人而已,你才二十九岁又怎么可能是星域呢?” 门罗嗤笑了一声:“那只能说你们这时代的人太没用了!在我的那个时代里,虽说星域仍然也是极少数人能达到,但在当时的大陆仍有数十多个星域强者存在,只不过大多数都只能终生停留在星域初阶罢了。” “看来,现在不只是我们斯达特一族没落而已,连大陆上那些古武世家也渐渐沉沦了,一个大帝国只有一个星域强者?在我那个时代就只能等着被灭国的份了。” “我们斯达特一族在以前很强吗?”李如墨好奇问道。 门罗理所当然说道:“这当然!我们斯达特一脉可说是穹武大陆上最为古老的世家之一,据说,第一代先祖更是万年以前的人物。而我们代代相传的焚劫紫焰功法更是穹武大陆上的第一等绝学,在当时,只要你的姓氏是斯达特,在整个大陆都是可以横着走的。” “焚劫紫焰功法?我们的家传功法不是炼器诀吗?”李如墨疑惑道。 门罗哈哈大笑:“你口中所谓的炼器诀,其实就是焚劫紫焰功法!” “什么?不可能啊!外公说炼器诀再怎么修练最多也就是三星战士,再高就上不去了。还是祖先大人你修练的是其他功法吗?” 门罗淡淡说道:“昨晚我特意观看了你修练一个多时辰,那正是焚劫紫焰没错!只不过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后人是怎么传承的,好好的一套绝学,你们传下来的竟然不足十分之一,而且还是胡乱拼凑,没有一部份是完整的,根本是从头错到尾。所以昨晚我才会说,你的修炼方法根本就是错的!” ; 第六十二章 紫焰 李如墨恍然大悟! 从门罗口中得知,他斯达特一族曾经是大陆上最强势的家族之一,可到最后还是没落了。这极有可能就和家族中再也没能出现一名强者有关,而最根本的原因,应该就是家传绝学传承的不完整了。 李如墨想及此处,满心期盼问道:“祖先大人你也是修炼这焚劫紫焰才能达到星域武者的吗?可以教我这功法吗?” 门罗看了李如墨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哼哼笑道:“你这小子总算知道我有多难得了吧!教你也是可以,毕竟是你放我出来的,我就算是还你这个人情吧。在我的教导下,你闭着眼睛都能到达五星武徒以上吧。” 李如墨闻言狂喜,他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么的难得,迫不急待道:“那,现在就教我吧!” “不急!在你开始学习焚劫紫焰之前,首先得明白一些基础的概念。听其名称就知道,这功法仍是火属性的斗气绝学,因此要如何吸收善用大气中的火性元素,是最重要的第一步。”门罗说道。 “火属性?元素?”李如墨显然没听说过。 门罗愣了一下,愕然看了李如墨一眼,这才摇头叹道:“你竟然无知到连魔法元素都不知道?无小子果然是没叫错啊!也罢,那我就从头开始教你吧,想不到我门罗竟会沦落到当奶娘这地步......” “在大气**有八大元素,分别是风,雷,水,火,地,木,光明和黑暗,而焚劫紫焰就是属于火元素的斗气绝学。在这八大元素之下,也区分出了八个魔法体系,八系魔法各有各的特点,但在攻击力上应该也是火系魔法最强。” 门罗接着笑道:“因此你可以想见,我们的焚劫紫焰功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刚猛霸道的斗气攻击力了。” 李如墨疑惑道:“可我听说,我父亲蓝维尔家族的狂雷霸诀,才是大陆上攻击力最大的斗气绝学啊。” 这番话可让门罗有些生气了!只听门罗又哼了一声,微怒说道:“狂雷霸诀?没听过!这应该是在我之后的时代才发展出来的吧,又怎么可能和我们相传近万载的家族绝学相提并论?” 李如墨还是不全然相信,但他也不跟门罗争辩,只是满怀期待问道:“那我学了焚劫紫焰这斗气功法后,也可以当上星域武者吗?” “星域吗?以你的血脉浓度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但让你达到七星武者左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在我的指导之下,就算你的天赋差些,只要不是太离谱,还是能够让你在几十年内达到七星武爵的。”门罗淡淡说道。 门罗的这番话若传到了外面,肯定每个人都会大吃一惊!七星武爵已是位在高阶称号的门槛,一但跨入这道窄门,就是正式进入到大陆强者之列。 就算是天赋绝高之人再努力,只要没有足够的机缘也很难跨到这个领域来。现在大陆上七星以上的强者,绝大部份都超过百岁了,又那能如门罗口中那样,几十年时间,就能让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稚童达到七星领域。 李如墨此时眼睛瞪得滚圆,虽然被确定了他没可能达到星域有些失望,但想到星域强者在奇武帝国的比例,他也就释然了。 他随即又想到自己的父亲如今也不过是六星武狂初阶,若他成了七星武爵岂不是超过父亲大人的成就了? “只要能达到七星武爵我就满足了!祖先大人你快些教我吧。”李如墨欣喜催促着。 门罗可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你就这么没志气吗?在我的教导下达到七星只是最低的......算了!若你真的没什么天赋,我确实也没把握让你有更高的成就,你现在就开始照着我说的话做吧!” 李如墨盘膝坐在床上,依着门罗的指示运转焚劫紫焰斗气功法,只觉这功法依稀有炼气诀的影子,只不过内容却大上十倍不止,也深奥得多。 虽然两套功法是一个天,一个地,但也算是出于同源,在修炼起始处竟是几乎没有两样,李如墨已经有过两次修练的经验,不过数十次呼吸的时间很快就进入状况了。 门罗此时也没闲着,他一边在脑海里指示李如墨修练方法,一边运集起自己的灵力,瞬间在李如墨头顶一米处,先是汇集然后往四周爆裂开来。 一瞬间── 爆裂的灵力像是连锁反应般,引发四周百米内所有火系元素的大量聚集,全都往爆炸中心点汇集而来,顿时之间,房间里的火系元素已是正常状态下数百倍之多了。 “小子,”门罗在李如墨脑海里说道:“你现在把吸进身体里的天地元素给牢牢控制在气海处,不要让他们窜进你的体内脉络。先是将天地元素凝结壮大,再提炼去除杂质,最后再依不同的顺序送进各个脉络,让其依一定的规则先后流转交汇,这过程当中一步都错不得! “以这种方式转化出来的斗气才是最精纯的,这就是焚劫紫焰斗气了!” 李如墨遵造门罗的指示,依法炼化起火元素起来,可是门罗口中的脉络共有数十条之多,要依一定的先后顺序让炼化出的斗气运行其内,又得依足既定的规则让其交汇流转,这中间的过程复杂异常,李如墨也是用了二个时辰才逐渐摸到了窍门。 此时李如墨并没有意识到:焚劫紫焰斗气,仍是穹武大陆上,传承万载的古武世家,斯达特一族的“血继绝学”,这套当年曾威震整个大陆的斗气功法,在失传了千多年之后,如今借他之手又重新出现在穹武大陆上了。 门罗此时正感应着李如墨体内修练的情形,心中却想道:“这小子的天赋果然不错!看这斗气凝练的速度,已超过我原先的预想,只可惜他的血脉浓度不高,虽有百分之十的真血存在,也不知他能发挥出这焚劫紫焰斗气几成的威能......” “但让他达到七星八星以上的领域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为斯达特一族培养出一个七星武爵或八星武将级别强者出来,我也算是做到了当初对老家伙们发下的誓言了!” 门罗心里正在盘算着,李如墨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祖先大人,这些不断涌进身体的火色亮点就是火系元素吗?跟我昨天在仪式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还一直以为那是幻觉呢。” 李如墨只是无心的说着,却让门罗大吃一惊,他罕见的急声问道:“你说你能看到火元素?” ; 第六十三章 斗气 “不就是红色的光点吗?现在在我体内全都是,我正把这些光点全部捉到我的气海里啊。”李如墨理所当然说道。 门罗闻言当下就呆住了! “你现在马上结束运功!”门罗催促道,他要立即确认一下。 李如墨虽然不解,但也照着做了。 从修练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李如墨只感到神清气爽,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有一种无语伦比的感觉,一夜没睡的疲劳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踨了。 “你现在还可以看见火元素吗?” 李如墨睁开双眼,只见比昨天所见还要多的多的红色亮点正在漫天飞舞,就像雨点一般的密集。他玩心十足地伸出手,却见无数的火红光点依附在自己整只手上,随后没入体内,传来一股温暖的触感。 李如墨何时曾见过这种奇景,开心笑道:“当然看得见啊!满天都是,就像在下雨一样,有趣的紧哩!” “满天都是?”门罗十分震惊! 就算凭他星域的修为,最多也只能感应到元素的存在,要以肉眼看到天地元素......印象中只有高星位阶的魔法师们才能够,而李如墨的精神力竟可以让他看见元素的存在...这...... “祖先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李如墨感觉到门罗心事重重,以为自己修练出了什么问题,不禁担忧起来。 “没什么!”门罗沉吟一会,不温不火地说道:“只是发现你的天赋还算不错,有些超出我的预想,有点吃惊罢了!” 李如墨听后只感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激动到有些不能自己了。 “那是不是说,我以后一定可以超越我父亲,成为七星武爵呢?”李如墨很是兴奋追问道。 “如果是由一般人来教你的话,虽有可能,但最快也要一两百年的光阴。但若是由我来教导......只要你能够努力,我敢保证:武爵称号只会是你最低的成就!”门罗带着强大的自信说着。 李如墨的天赋虽然不错,但也没达到能让人保证一定到七星武爵的地步,六星和七星是个分水岭,大陆历史上,有太多天赋绝高之人一生都跨不出六星武狂领域,李如墨的父亲就是如此!这不仅要求天赋,要求悟性,也讲究机缘,但若有个实力强大的明师来教导就又不一样了。 而门罗虽然已经没了身体,但在他脑海里关于斗气修炼的知识和领悟,可说是冠绝现今整个穹武大陆,他不仅仅只是明师而已,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李如墨很明白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一生能有一次已是天大的幸运,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 “你现在就按照刚才的方法继续修练吧!没事的话就不要吵我,我有些事要想想。”门罗一反常态冷漠说道。 李如墨虽觉奇怪但也没多问,自个儿坐在床上又开始修练了起来,一小一大的两人,就这样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当李如墨再次从修练中醒过来,已到了用晚餐的时候。 “咦?李如墨你的气色看起来比起早晨时好多了,就算是睡了一觉也不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啊!真是太奇怪了。”巴德利看着餐桌前的李如墨叫道。 李如墨摸着头笑道:“我只是在床上修练了一天,精神确实是好多了。” 普修斯有些惊讶:“这才过了一天,你就在修练上得到进展?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小汉克学了功法已经快一年了,如今还没能摸到门道呢,很好,很好!” 李如墨大碗大碗的吃着饭食,一盘烤肉,二盘青菜很快就被他给吃完了,不知是不是修练的原因,还是他心情大好的缘故,他的饭量比平常还大了许多,倒是吓坏了同桌的其他人。 “吃慢点,吃慢点!饭菜还有呢,不怕你吃。”舅母连声说道。 “我吃饱了。”李如墨将他盘中的饭菜全都吃光,打了个饱嗝后说道:“我修练有些心得,趁着还没忘记,我先回房继续修练了。” 普修斯也点了点头,欣慰道:“如此用功,很好!只是修练虽然重要,但也别累坏身子了。” 小汉克这时也跟风道:“那汉克吃饱后也要修练,不会输李如墨哥哥地。” “汉克也要加油哦。”李如墨就这样回到房里,在脑海里轻轻叫唤着门罗。 “自个儿修练去,先别烦我!”没想门罗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没理会李如墨了。 李如墨只觉门罗祖先有些反常,也没多说话,在床上就又修练了起来。 房间里就这样静了下来。直到李如墨结束修练,觉得累了才刚躺下要睡时,门罗低沉的嗓音才又在脑海里出现。 “小子,你先别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李如墨赶忙坐了起来,他听出门罗声音的凝重,知道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只听门罗问道:“小子,你为什么想成为星级强者,理由是什么?” 李如墨一征! “因为我想超越父亲大人,也让家族里的人不再看轻我。”李如墨虽奇怪门罗怎会问这问题,但是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这是他心里最大的渴望。 “那当你超越了你父亲,家族人也不敢再轻视你之后呢?” 李如墨登时语塞了...... 他从没想过之后的事,因为要做到他所说的那样,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在遇见门罗之前,这个想法也只能是白日梦而已,他又怎会想到这之后的事? 门罗见李如墨沉默不语,又再问了:“到了那时候,你会回到你父亲的家族吗?” “绝对不会!”李如墨说得斩钉截铁。 “哦,如果是你父亲要求你回家族呢?” 门罗似是要追问到底了。 “总之,我是不会再回到那个家族里的!对我而言,这里才是我的家,外公,舅舅,舅母和小汉克才是我的家人。”李如墨倔强地答道,语气里尽显意无反顾之意。 门罗满意的大笑道:“很好!很好!我也老实的告诉你:你不仅在学习斗气方面有很不错的天赋,而且你的精神力也相当高,也有成为一个魔法师的潜质。” 李如墨惊愣住了!他竟然也可以成为魔法师? ; 第六十四章 心中的火 “我就一样一样的来说吧!”门罗唤回李如墨的心神,接着说道:“我发现你的精神力相当高,差不多是常人的数十倍之多,若能从小就开始训练,日后成为六,七星以上的高阶魔法师应该是有可能的。” “而我虽然对魔法这门道没有太深的涉猎,但历代家族中有魔法天赋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一些修练精神力和魔力的法门我却也知道不少,在初期帮助你修练魔法是没有问题的。” 李如墨现在心脏是扑通扑通的跳,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门罗词锋直转直下,突然反问李如墨道:“你知道血脉浓度的多寡,对修练血继这类的绝学有什么影响吗?” “血继?”李如墨又迷糊了。 “哎~~~!”门罗似乎是一点也不意外地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就猜你有可能又不知道了,果然如此!一般魔法或斗气绝学若要能有所成,天赋是最重要的因素,天赋高,就有机会到达到七星以上的高阶领域,而天赋低者,很可能一辈子都在二星三星里徘徊。事实上,在一个人开始学习功法之初,天赋的高低就已经决定了他将来的成就了。” “而血继这类的功法却不一样,是血脉为第一要素,再来才是天赋。若你的血脉浓度高,而天赋又高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将来达到九星,获得战尊或法尊的称号,是很有可能的。若你的血脉低,而天赋却高,很可惜,就算是再努力也将很难达到六星以上的领域!” “可这个天赋高的人,若在一开始不去碰血继功法,而是改修练一般魔法斗气,却很可能凭着自己的天赋达到高阶的领域......”门罗抖了抖肩,将双手摊开,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这些血继功法,又被戏称为最强也是最弱的功法。” “强,是只要你的血脉浓度够,就算天赋差些,至少也能让你达到七星高阶门槛,而天赋又高的,九星以上则大有机会;弱,是因为除了自己的血脉者外,这功法就变成了扼杀高天赋者的毒药,将良材毒害成废材。” 门罗很稀罕地,耐心为李如墨解说着。 李如墨听后沉默了一会,又再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何不让这血继功法就只给血脉高者修练,其他血脉低的人修练其他功法就好了,没必要让整个家族的人都只修练血继功法吧?” 李如墨突然想起他三岁那年,在蓝维尔家族祭坛的事,不由得激动起来,那天的事他怎样也忘不了...... 门罗感应到李如墨的情绪波动,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如墨,半响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续道:“那是因为血继功法有着无法忽视的魅力,这魅力会让所有血脉家族子弟对其不忍放弃。” 知道李如墨不明白,不等他发问,门罗自行解说起来:“每个人都知道,各阶星级间的晋级都会让自身的体质大大的提升,不管是攻击,防御,速度,智力,寿命还是魔法上的精神力,魔力都是,而这提升的程度几乎是一定的,每个人都相差不多。” “但修练血继功法的人却不一样!是会在原有提升的基础上,依着血脉的高低,强行增加一成左右上去。你可以想像,若每星级的晋升,你在各种体质能力上硬是比每个人都多了一成,那当你到了八星九星时将会怎样的情形?” 李如墨听后大讶,以一付不可思议的表情追问道:“那不是说,八星武者就有可能打败九星武者了吗?” 门罗笑道:“一般各星阶领域的实力差距是绝对的,尤其是在七星以上更是明显,就算是修练血继功法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可以大幅拉进彼此间的差距罢了。但在同星级中,血继修者确实是最强的,就算是初阶,也是有可能完败高阶或是顶峰的同星级强者。” “另外,血继功法还有一项非常特别的:那就是领域法则!只不过这对你来说,还非常遥远,现在就先不说了。” “综合上述所说的各项优点,全是一般修炼法门所没有的!所以,血继功法虽然是苦口的毒药,但只要是血脉家族子弟,却是极少能够抗拒这样的诱惑。说到这里你也该明白,我们的焚劫紫焰斗气绝学也是血继功法的一种了。” 李如墨释然地点了点头,有些明白那些世家族人们心中的想法了。 “其实血继功法说破了,就是血脉高低决定一切,当然天赋也很重要,若天赋不够,就算血脉再高,最多也只能到七星八星就止步了。在我那个时代,各个古老世家族人们血脉都高,所以八星战将和八星法将有数千个之多,但达到星域的却不足百人,差的,就是这天赋和机缘了。” “正因血脉浓度如此重要,所以把我封在祖器里的禁制,才会有要检测血脉浓度的这个条件了。”门罗想到以前的事,不禁苦笑道。 门罗顿了片刻,随即很认真地严肃说道:“小子,你的血脉只剩下一成,虽说那一成都是纯血,但我估计你能真正发挥出焚劫紫焰的威能不会太多。我是有个方法,能大幅增加你血脉中的浓度,但你却必须答应我件事,我才能够全力助你。” 李如墨呆呆听完门罗的讲述,心中的惊喜当真是笔墨所难形容! 血脉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一是一,二就是二,半点也改变不得!但门罗现在却说他可以用后天的方式来改变血脉浓度? 这可能吗?按照常理来说是绝不会发生的事,但门罗并没有诓骗他的必要...... 李如墨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点了头,道:“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全力去做!” 李如墨虽不知门罗要他做什么,但不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此时,母亲的泪脸和蓝维尔家族众人的侮辱言语和轻蔑眼神又再次浮现心头...... 门罗淡淡说道:“很简单!在一个你认为适当的时机,舍弃你现在蓝维尔的姓氏,将你的姓氏更改为斯达特,正式成为我们斯达特一脉的传人,当然,你的后代子孙也必须承袭斯达特这个姓氏。” 李如墨不敢相信,这就是门罗的条件?对他而言能改回母亲的姓氏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这有什么难的。他对父亲那家族没有任何好感,只觉这个条件实在是太简单了! 李如墨征了一下,旋即捣鼓似地点着头,开心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现在改也行啊!” 门罗看着李如墨开心样,不禁苦笑道:“果然是个无知的小子!你认为这很简单吗?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那家族可是帝国里的大家族,手中不仅有军队,还有个爷爷是个八星武将不是?” 李如墨之前早把自己的来历全盘告诉门罗了,所以他不仅了解蓝维尔家族的底细,也约略明白李如墨他对这个家族复杂的情感。 “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子孙擅自舍弃自己家族姓氏可是欺师灭祖的大忌,必遭全体家族中人追杀,不死不休,这可是穹武大陆各国的共识!”门罗淡淡解释着。 李如墨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根本不知这事有这么严重,这不是要他去送死吗?他不解门罗为何会要他这么做? 只听门罗沉声说道:“我当然不是要害你,当你成为了当代强者之后,有了强大的实力和足够的势力,再做到这件答应我的事,若你没信心自己可以进入强者之列,那现在就不要答应,我还是会悉心教导你修炼,不会有任何不满地。” 更改祖传下来的姓氏,在大陆各大世家贵族眼中,是绝对的禁忌!一旦真有子孙这么做了,肯定会遭来不死不休的追杀,在穹武大陆万年的历史当中,这一类易姓叛祖的事情是极少见的。 门罗是丢出了一个难题,但他也不会免强李如墨来接受,这不过只是个选择,不管要或是不要,他心中也不会有任何芥蒂的。 没有任何犹豫,李如墨立即做出了决定:“我答应!母亲的姓氏才是我的姓氏,一直以来,我心中都是这么想的!成为强者也一直是我盼望的事,就算因此而被父亲家族追杀,被杀死,也算是死的其所,我不会有任何后悔的。” 李如墨回想了他到目前为止的全部经历,不被父亲看轻,不任人欺凌,不就是成为强者吗? 若当年他能被认定有成为强者的潜质,父亲族人当不会那样对待他和母亲,母亲也不会因倍受冷落,最后郁郁而终......原来在他心里深处,最为渴望的就是这件事。 成为强者! 他站得直挺,口中说的义无反顾,心里头似是有股热流忽地腾升,双眸异芒烁闪,气质神态大异于先前,看来极为妖异。 “原来这小子心中埋有一把火,看来我没找错人啊!”门罗瞧着李如墨突如其来的转变,心中欣喜暗道。 “你没让我失望!其实你只是个外系子孙,姓氏也不是斯达特,本来你不应该是我要找的人,但却是你把我给唤醒。我曾发下誓言,要帮助我族至少一个子孙成为够格的强者,让整个家族能因此存续,因此我也不是为难你了。”门罗满意笑道。 李如墨听着心里就明白了,家族先祖们到是用心良苦了。 “既然你都明白了,也做出了决定,那你现在就到祖屋的炉灶去吧!记得小声点,别把人给吵醒了。”门罗催促着。 “什么?祖屋?” 李如墨不明白大半夜跑到那做什么。 “不到那怎把祖器挖出来啊?”门罗理所当然的说道。 ; 第六十五章 血祭 当李如墨全身黑漆漆的回到家里时,已是破晓前时分,他快速洗掉沾满全身的黑炭油污,并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天色已经慢慢大白。 他匆匆吃完早餐,借口要继续修练为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普修斯等人虽觉这几天李如墨有些反常,但仍以为是家传仪式过后的影响,就任由李如墨自己安排时间,也没想太多了。 李如墨坐到了床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真没想到这祖器竟会埋得那样深,挖了整夜才找到的。” 说着,就蹲到了床下,从床底下搬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物体。 只见这物体呈梯形状,五面平行面上刻着一堆极为复杂的魔纹,底下那最大的平面上却是雕刻着似是火焰爆裂开来的美丽花纹,像极了李如墨印象中的荷塘莲花,李如墨不觉间,竟是不由得看呆了。 “这就是祖器吗?”李如墨喃喃轻语道。 “没错!这就是困住我数千年之久的家传祖器。” 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一个有些朦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李如墨身旁。 一个身着连身黑衣黑裤,看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此时他脸色带起一股邪味十足的笑容,配上一对粗细合宜的剑眉,使人看来在六分的英气中,更流露出四分危险的味儿,他便是李如墨的老祖宗,同时也是李如墨手中祖器的器灵,星域顶峰强者──门罗。斯达特。 “祖先大人,这祖器有名字吗?”李如墨看来对祖器爱不释手,拿在手中不断把玩,抬头对门罗问道。 “祖器就是祖器,那要什么名字。” 李如墨又把祖器给看了一遍,忽然道:“那,以后我就叫这祖器为红莲了。” “红莲?”门罗似乎没料到李如墨会擅自给家传祖器给取了新名,不禁莞尔,也觉荒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李如墨喃喃自语声轻轻传来。 “底下这花纹像极了莲花,母亲生前最喜欢荷塘,这祖器又体呈血红,所以就叫红莲,也算是对母亲的记念了。” 李如墨看着红莲温柔地笑了笑,似是回忆起那段母子相处的画面,那是他心中永不能忘记的珍宝...... 门罗看了李如墨模样,愣了半响,这才装作无所谓地道:“随你!反正我已把祖器交与你了,只要你能把它代代相传下去,我不会理会是叫红莲或白莲什么的......” 话刚才说完,门罗又哼了一声,沉声说道:“闲话休提!你快把祖器放在床上,我们要开始禁血血继秘法了!” 李如墨才刚回神,就瞥见了门罗认真模样,赶紧将红莲摆放在床上,这才问道:“禁血血继...秘法?” 门罗不答,只见一团白色光影缓缓包围着红莲,就这样让其飘浮在床铺上空半米处,这时光影瞬时爆出耀目白光,顿时宛如第二个天上的烈阳...... 李如墨惊诧同时赶紧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才小心地睁开,却见白色光影已然消失,红莲仍然飘浮在半空中,在其周围正流转着紫色光晕,似光又似火,李如墨却是双眼瞪的滚圆,那曾见过如此异景,早已看得呆了。 当紫色光影流转了十数匝,门罗霎时开口,闪电念出一连串吆口的咒语,双手并同时结出十数个印结,紫色火影顿时开始汇聚凝结,半晌之后,一滴紫色的水滴出现在李如墨眼前,浮在半空之中,散发出妖异的淡淡紫芒。 “碰!”的一声惊醒了呆愣着李如墨,红莲此时已落在了床头,唯那紫色水滴仍飘浮在空中。 门罗大手一挥,那紫水滴立即飘来他的身前,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的笑道:“这秘法由我一个星域武者来施展确是烦琐累人,若非当初是被家族中那群老家伙给逼着,我才不会去学这么麻烦的禁法秘术。” 李如墨盯视着门罗身前浮着的那紫水滴,呆呆问道:“这是什么?还有这是什么秘法?” 门罗瞥了李如墨一眼,然后凝视着身前之物,有些愁怅说道:“这滴紫液,是我当年成为器灵前,用尽自己全部血液凝炼出来的精血,而刚才的秘法,则是解开保护这滴精血的禁制,以及活化精血的秘术。” 李如墨愕然! 门罗说到这,两修剑眉一紧,语气旋即一变,对着李如墨严肃的说道:“这滴精血珍贵非常,那怕是在我那个时代,你也找不出会有第二个人愿意炼化出这一滴精血来。” “如同之前所说的:你只是旁系子弟,姓氏也非是斯达特,本来这精血绝不该用在你身上......只不过我发现,你除了修炼斗气的天赋不错之外,更有成为高阶魔法师的资质,在家族的历史上,这样的人材也难得出现一次......” “再加上,你这小子骨子里有股血性,这样的脾性颇对我的味口,因此我才改变初衷,将这精血承继与你,希望日后你不会令我失望。” 门罗一口气说完,口中却是气喘呼呼的大喘着,看来这个秘法并不简单,已把他给累的紧了。 看着李如墨正要说话,门罗立即打断,沉声催促道:“有话以后再说,你赶紧脱去身上所有衣物,快快躺到床上去,活化之后的精血只能存活三个时辰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必需对你完成禁血血继秘法的传承。” 门罗对着光身躺着的李如墨,脸现一股藏不住的奸笑,神神秘秘的叮嘱道:“这秘法施展后你应该会感到相当程度的疼痛,我会用灵力护住你的心脉,这样你应该不会有事,只是会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 “放心,我会封住你的声带和身体机能,让你暂时不能言不能动,不会让你的哀号声吵到家人的。这过程会有多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吧,唔,也许是二个时辰吧,挨过了,你就有机会问鼎大陆强者之列,好了,开始吧!” 门罗口中是异常凝重的说,脸上却是灿烂的笑着,那是黄鼠狼式的邪笑。 易云越听越惊,正要开口问个清楚,却惊觉一阵剧烈的疼痛骤然袭来,全身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清晰感应到一股高温热流沿着体内的血管四处流窜,如同炼铁炉内的炭火熔铁硬塞进他体内各处,烧烤着他的血管内脏,全身的血液似在沸腾气化,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超出想像的剧痛,不禁开口大声吼叫出来。 他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发现他不仅叫不出声音来,连自己的身体想动一下都不行,就像全身瘫痪的病人,唯那遍布全身的痛苦却是那样清晰! 此时就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噬咬着体内各处,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无比希望自己能这样昏了过去。 可惜门罗的服务相当到家,他不仅没有昏过去的可能,反而是神智清楚地感应着全身各处组织的崩坏,复又再愈合,无法形容的剧痛就像海潮般一**涌来,没有个尽头...... 正当他打算希望就这样死去时,突然想起门罗说过的那句话:“挨过了,你就有机会问鼎大陆强者之列!” 身体又是一阵失控的抽搐,他强忍着又是一股巨烈的大痛袭来,无声地喊出铮铮铁语:“我不相信我会挨不过,更不相信会成不了强者!只是身体痛,比起心痛算的什么了,我禁不住吗?我会禁不住吗!” 他咬牙努力承受,同时也感应着身体每一处的变化,紫色洪流沿着血管早已流窜到全身各处,并仿佛归乡游子般溶入了血液,肌肉,骨骼和内脏,每一处的融合都是先破坏再重建,那伴随而来的抽心剧痛,李如墨只能紧咬牙根挨过。 门罗此时也正感应着李如墨身体的变化,但他更感兴趣的,是李如墨情绪上的反应,他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轻声喃喃:“这小子确是超过了我的预想,旁系子孙又如何了?哼!那群老家伙们订下的血继条件我就一定得遵守吗?我就偏要在他身上赌一把,连我现在都想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了,哈哈,哈哈哈!” 每一秒,李如墨体内都在改变,每一刻,都是天翻地覆的急剧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个百年人生,又似是眨眼一瞬,李如墨惊觉体内的痛楚正在缓慢的减弱当中,感应着紫色洪流带来的不适正以规律的速度退去,半个时辰后,李如墨终于睁开了眼,惊觉此时全身满是黏稠大汗,皮肤表层上更是布满黄楬色的油渍黏膜,这才一股脑的坐了起来。 “过了多久了?”李如墨无力的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两个半时辰多一些。”门罗神色如常笑道:“先去冲澡吧,然后换件干净衣物再说。” 李如墨扫视下自己全身,迅速点了点头。 ; 第六十六章 祖器红莲 安静的房间中,两人正干瞪着眼。李如墨冲洗完毕后,心急火燎的窜回房里,却发现自己身体除了有一股抹不去的疲惫感之外,并没有任何大改变的地方,仿佛刚才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幻梦。 他奇怪地将手臂转了几圈,在原地跳了几下,这才疑惑道:“我并没感觉感身体有什么不同啊?” “我不过是为你换了血,你不经过修炼又怎能看得出效果来?”翻了翻白眼,门罗好气又好笑说着:“现在你身体里除了那一成真血还留着外,其余的,全都换成我的血脉了。虽然现在你还感觉不出什么,但你的潜能已被大大的激发,日后在修练血继功法上有你好处的。” “你的血脉?”微微一愣,李如墨旋即赶忙问道:“祖先大人,你是说...我现在体内流的血中,有九成都是你的?” 门罗闻言顿时沉默了,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却突然抬头,狂笑道:“没错!没想到你竟能完整融合我那滴精血,这大大出乎我预料之外,你的血脉浓度现在已高达了近七成左右,和当年的我相差无几了,我们已经是比父子还父子,比兄弟还兄弟了,哈哈哈~~~!” “呃...”李如墨有些发昏了,竟会和六千多年前的先祖有这样亲近的血脉关系,他仍是不敢相信:“可那紫血不过才一滴吗?如何可能换掉我九成的血液?” “嗤,身在福中不知福!”摇了摇头,门罗撇嘴道:“那一滴精血可是炼化我全身所有血液而成,用的正是禁血血继秘法,就算是在我斯达特一族悠久的历史里,这秘法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使用过。” 知道李如墨不明白,他又接着说道:“禁血血继之法,这可是超越禁咒级别的秘法!只有达到星域的强者才能够使用,且还必须以这强者的生命为代价!除此之外,至少要有三个以上的星域魔导师来辅阵施法,这才有可能成功,你认为会有星域强者愿意用此法自杀吗?” 李如墨愣愣的听着,却已经是蒙了。 “虽然当时我已是必死之身,用此法来换取灵魂的永生也没什么......”门罗顿了下,长叹了一声:“但在用秘法炼化精血的过程却是痛苦非常......你还记得你刚受过的痛楚吧?那也是我当时承受过的,只不过你只要挨过就好,我却要在忍受剧痛的同时,还要凝神炼化体内的血液,越是炼化越是感到锥心痛苦,过程更长达六个时辰......死还要死得这么痛苦,真不知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如墨只能茫茫然的点头,那生不如死的痛楚令他余悸犹存,没想到眼前这个祖先大人曾做了这么大的犠牲,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一会,这才轻轻脱口而出:“祖先大人,你...你辛苦了。” “辛苦个屁!若非要让灵魂活下来,我会答应那些老头做这种事吗?”门罗有些滴咕,认真的看了李如墨一眼,霎时来到他的面前,大笑道:“你也别祖先长,祖先短的,既然你现在都流着我的血了,那以后就叫我老大吧!我们都比亲兄弟还亲了,这样称呼也是没错。” 李如墨惊诧,叫自己无数辈以前的祖宗老大,这辈份不就乱套了吗? 只听门罗在旁奸笑滴咕说道:“所谓老大,就是以后有好处,老大先拿,有祸事,小弟顶上,这才是兄弟的真义啊!” 原来门罗打的是这个主意,李如墨无言了...... “对了!你先把祖器给收起来吧。”门罗突然提醒道。 李如墨拿起床头上的红莲,整一个拳头大小,放进怀里也很明显啊,却不知要放到那里? 门罗看了李如墨一眼,莞尔笑道:“当你解开禁制时,就已经是祖器的主人了,嗯,我以后也叫它红莲吧,你只要在心里默想,红莲就会自动收到你的体内了。” 李如墨闻言在心中默念着,瞬时见到面前红光一闪,直接没入到他的胸膛里,他大惊之下拉开衣领,却见在他的胸前有个拳头般火红的花纹,像极了红莲上的纹路,他看了看,又摸了摸,片刻之后,这才不可思议地叹道:“真是太神奇了!” 看着李如墨痴看着自己胸膛,双手不断在其上抚摸,一脸迷醉模样,门罗顿觉一阵好笑:“红莲据说是第一代先祖传下的,功用非常神奇,光是我能够在里头修补好破碎的灵魂就可见一般了,它的作用远超一般的神器,你以后就自己慢慢体会吧!” 李如墨暗自点头。红莲此时就在他的体内,却没有任何不适,反到是有股说不出的奇异感觉,确实相当神奇。 门罗随意坐在床边,看着李如墨说道:“你现在已有七成的血脉,再加上还有一成的真血存在,以后修练焚劫紫焰斗气会更加容易,日后也很有机会达到九星以上,得武尊的称号...” “但修练的进境,却和你自身的努力成正比,家族的历史上,也不乏血脉天赋高,可成就却低的人,若日后你连七星的高阶门槛也跨不过,就是白白浪费了今天我给你精血的机缘了。” 李如墨今天经过了精血的淬炼,潜质已大幅的提升,又有一个星域级别的老大在身边教导,他的起步已经超越常人许多。 但这些全是客观的条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肯去把握,去追求。 大陆历史上有着经过不断努力,最后终于达强者之列的朽木之材,却没有惫懒散漫,却可达到颠峰的天才。 “祖...老大,你放心,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母亲失望,更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李如墨从来不信有神,但此刻他感谢神,他给自己一个作梦的机会,把门罗带到了他面前,他心存感激,愿意以一生的精采来回报。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做下的决定,那是你的初心!日后那怕遇到什么挫折,受到什么打击,都不要忘记此刻的心!” 门罗脸上又回复了一惯的邪异笑容,目中精光烁闪,如同当年在穹武大陆上横冲直撞不可一世的主。 ; 第六十七章 神兵?魔法兵器而已! 从那一天开始,李如墨就开始了让他痛并快乐着的修练生活。 因为门罗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李如墨在白日的时间,依然要跟着舅舅学习打铁炼器的技巧,晚上用餐后约一个半时辰里,则要让外公教授各种穹武大陆上基础常识:如历史,地理,天文,神学,兵法,贵族礼仪......等等一般知识。 唯有在晚上临睡前的几个时辰,才是他修练斗气和魔法精神力的时间。 当他还在蓝维尔家族时,每日的时间总是漫长到得想法打发掉,而现在他却总感叹,时间为何总是不够用...... 还好,在门罗的提醒下,李如墨发现在打铁炼器时,居然也是能够修练焚劫紫焰斗气的,而且效果还比平常好上几分。 “焚劫紫焰功法本来就是火属性斗气,在火炉前打铁除了有利于火元素吸收外,更可以训练手臂和腰的肌力,也可以借机增强精神集中力,对斗气和魔法修练都有很大的好处。”门罗看着李如墨打铁时说道。 “后代子孙真的不知所谓!”翻了翻眼,门罗又接着说:“我们斯达特一脉会做这打铁的活,可不是用来讨生活的,而是用来辅助修练斗气的,只听你们把焚劫紫焰改名成什么炼器诀,就可知已经是走入了本末倒置的岐途了。” 李如墨有些不认同了:“可是先祖却有人在炼器上取得很大的成就的,有炼出过一把神兵──虎魄剑出来。” 门罗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好笑道:“神兵?人力又怎能炼造神器出来?你说的应该是魔法兵器吧!这只要是修练焚劫紫焰斗气的族人都可打造出来的。” “魔法兵器?”停下炼铁的工作,李如墨有些吃惊追问着:“你说只要修练这功法的人都可以打造出来?听说虎魄剑可以自体生成火焰,这就是魔法兵器吗?” 门罗听了李如墨的话,就更加肯定了,哈哈大笑:“剑可以产生火焰,是因为会自动吸收天地火元素,并能借着斗气激放出来,所以才有火炎产生!但这种程度的魔法兵器只能算是三品或四品魔法兵器而已,你们居然会说是神兵?哈哈,哈哈哈!” 虎魄剑只算是三品或四品魔法兵器?那可是奇武帝王代代相传的神剑啊!李如墨有些不敢相信了。 门罗看了李如墨一脸不可思议神色,好笑道:“老大我就教你些常识吧。魔法兵器分六品:一品二品的魔法兵器只能吸收少量的天地元素,作用可有可无,最多就是锋利些;三品四品的,能够大量吸附天地元素,并可用斗气把元素激发出来,而四品魔兵的威能会比三品的强上几倍,你说的虎魄剑应该就是属于此类;五品六品呢,除了可吸收更多的元素之外,还可以储存魔法在兵器里。” “轰~~~!” 李如墨有些头昏眼花了,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惊问道:“可以储存魔法?那有一把六品魔法兵器不就无敌了吗?” 门罗一腾身,就这样坐到正燃烧的炼铁炉里,他身为灵体倒是不怕烈火着身,感受着火元素的波动,脸露出一股满足之感:“当然不可能这样!五品以上的魔法兵器只能储存一种同元素的魔法,用完了就没了,还要再重新施法进去才行,而且由兵器发出的魔法,威力只有原来的一半不到,在战斗时可能还有大用,但说到无敌可就差太远了。” 李如墨心中暗自点头,这样才合理,否则只要一把存有高阶魔法兵器在手,不就无人能敌了吗? 不过,就算如此,能有一把五品以上的魔法兵器到是可以大幅增加实力,不禁问道:“那我能够打出这样的兵器吗?” 门罗瞪了李如墨一眼:“还在学走路,就先想着要跑了吗?以你现在的实力,就连下下品魔法兵器都打造不出,等你的斗气到达七星战爵以上时,才会有机会打造出最下下等的五品魔兵出来,实力,实力决定一切!” 李如墨干瞪着眼。门罗老大总把一条大萝卜吊在他只小毛驴面前,想吃,就要往前跑。 他强打起精神,拿起鉄锤,又开始了敲敲打打,凝炼起斗气来了。 从这天开始,李如墨变成白日在打铁时跟着修练焚劫紫焰斗气,晚上睡前几个时辰,就全部用来修练魔法精神力。 而其他的时间,则用来学习各种知识上,普修斯对李如墨的教授非常上心,各种理论的传授竟没有一天是重复的,不仅李如墨易学易懂,就连门罗也很期待每天晚上的这段时间。 门罗所在的时代距今已有六千九百多年了,许多的风俗人情早已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在常识的基础上,门罗可说是和李如墨这七岁的男童是同一水平的。 在穹武大陆上,近七千年的历史足以产生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故事,李如墨爱听,门罗也同样如痴如狂,很多时候,李如墨甚至怀疑,这老大会不会是对他谎报了年龄,怎地这么爱听睡前的床头故事呢...... 就像今天的“故事时间”,只听普修斯略带着苍桑的嗓音娓娓说道:“在距今四千多年前,有个大海里的神秘种族──美人鱼族,他们最美丽的人鱼公主爱上了一个不知名国度的王子,所以她历经了千辛万苦,度过了九难十八劫,七七四十九种考验,九九八十一次磨难,最后终于变成了人类来找这位王子......,人鱼公主最后变成了大海中的泡沫,王子也就上吊殉情去了......” 好不容易说完这个连狗都会呕血三升的狗血桥段,普修斯满意地看着李如墨一脸痴狂的脸孔,却没看见在李如墨的背后,此时也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不住地点着头...... 每个人的一生时间是差不多的,就看你如何的去运用,无数个时间点的差异,合起来就是整个面的差距。 一般七岁的孩童每天都在做什么?李如墨并不知道,他只知在门罗老大的安排下,他的日子痛苦与快乐并存,过得无比充实。 在这种日子中,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李如墨实力的增长是明显的。 每个人一生中最黄金的修练时光,是从三岁时开始,李如墨却是直到七岁才正式进入修练的道路,已经算是晚了,还好,他遇见了门罗。 门罗安排给李如墨的课程没有一项是轻松的,但也都在李如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身为星域强者,他很明白每一个阶段的修练关键在那里,他让李如墨全都从关键处下手,绝不走弯路,能有这样一位明师,想必是大陆上每个武者梦寐以求的事了。 日子一天天过,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 第六十八章 第二年 李如墨的努力和坚持,门罗全都看在眼里,连惯见良材的他,也不得不佩服李如墨,他的进展令他相当满意。可是,他满意,李如墨却不是这样想了...... “老大,为什么都过了一年了,我却连一星低阶战士也到不了啊?” 门罗哼了一声:“小屁孩懂什么?斗气修练基础是重中之重!一般人修练都是急着往上晋级,但那叫吃了甜头,苦头在后头。你年龄还小,身体各处经脉都还在发展之中,太快就进入星级只会让你的经脉就此定型,再无扩充壮大的可能,日后在斗气运用上反会受到经脉的限制。” “而要你把修练来的斗气存在气海内,只做润化温养经脉之用,却是对你日后斗气发展上有着莫大的功用,明白吗?” “那,魔法呢?怎么我觉得这一年来,我的精神力进步许多,火元素的吸收也越来越快,可怎么......竟连一个魔法也使不出来?”李如墨又问道。 “连这也不明白?”摆了摆手,门罗理所当然说着:“我教给你的魔法修练法门可是曾训练出九星法尊的修练法,你连一个魔法都使不出,肯定是你的修为还没到家吧!” 李如墨沉思了一会,也认为门罗说的应该不会错,是自己的修为还不够,那就要更努力了。 这一天起,李如墨主动要求加大训练的份量,门罗当然乐的答应了,又开始了每天艰难的修行生活。 李如墨每天的生活都如出一辙,打铁修练斗气,普修斯的知识传授,魔法精神力修练,每天都是如此,没有一天会有任何改变。 单调枯燥的生活会使人消磨了斗志,失去争雄向上的虎气,而李如墨却是为了成雄才选择过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爱达镇的偏僻单纯反为他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修练环境。 巴德利是越来越欣赏李如墨这孩子了。 铁匠的生涯本是枯燥劳累,就连成年人也很少不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乏味,可是李如墨还这么小的年纪,却对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怨言,现在爱达镇每天早上第一声打铁的敲击声都是李如墨给敲响的。 “真是天生铁匠的良材啊!”巴德利心中赞叹道。 他简直恨不得能把胸中所学全都教给李如墨才好,因此在教授上也格外用心,却不知他每向李如墨讲授一句,旁边就有人以他听不到的声音十句反驳回来...... “该死!以这种方法炼器和在路边摆摊贩售的一般铁匠又有什么不同?就算把祖传下来的炼器手法倒过来做一遍,也强过你们这样的炼器水平啊!这些不知所谓的后人,不仅把焚劫紫焰绝学改得一塌糊涂,竟也把祖传下来的炼器手法改得面目全非,你们干脆把我斯达特一族的姓氏也改一改算了,就改成特达斯好了,哇啊啊......” 门罗在李如墨的脑海里气得大吼大叫,这却苦了李如墨,在忍受门罗叫骂同时,又得装作若无其事,虚心听巴得利的教导。 因为每天不间断的打铁炼器,李如墨的身体也越来越是结实,艰苦的修行也磨练了他的心志,精神力的加深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质的改变,李如墨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就连每天见面的家人也察觉到他的变化,令他们感到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春花夏雨,秋叶冬雪,四季景色各异,却也是转眼一瞬,第二年就这样过去了,李如墨也已经九岁了。 安静的房间里,又是两人面对面,干瞪着眼的场面。 “老大,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一星战士呢?怎么小汉克都已经达到了,我却还没?” 李如墨有些郁闷,几天前小汉克突然达到了一星战士,这让全家人都欣喜若狂,七岁就到达一星战士境界虽在大陆上并不稀奇,但这也只会出现在拥有高级斗气功法的大贵族世家里,斯达特家族早已没落许久,像这般的天才子孙,已有数百年没出现过了。 而汉克能这么快进入一星战士,全都是李如墨暗中把完整的焚劫紫焰功法教给他,汉克修练这才不到两年,就已经取得如此成就,门罗总说家传斗气功法是大陆第一等绝学,看来真的不假,只是......怎他修练就特别慢呢? 门罗瞥了李如墨一眼,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原因我一年前就已说过了,太早就升上星级境界只会是有害无益!你会教汉克小子功法我不觉得奇怪,若不是我告诉你,要让你外公和舅舅重学焚劫紫焰功法前,他们先得自废掉原本的功力修为的话,你也会教他们吧?” 李如墨闻言点了点头。 “汉克会在七岁之龄到达一星战士并不奇怪,”摇了摇头,门罗嗤笑道:“我说过了,焚劫紫焰斗气是大陆上一等一的绝学,能让修练之人快速凝炼天地元素,凝结成身体脉络里流动的斗气,成为星级武者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他晋级太快了...” “他的血脉浓度并不足够,更应该在初期打好基础才是。只是,现在才七岁就到一星战士,以这样的速度,我看可能再过个四年就可升上二星,七年后,升三星,十二年后则是四星,那时他就三十岁了吧。” 李如墨点了点头,但仍不知门罗要说些什么,以汉克这样的速度也算快了,却不知门罗为何总说这样不好? 门罗笑了笑,哼哼说道:“但若是能让他在十岁后才进入一星境界,在这之前就像我教的你一样,把斗气存在气海里让其强化脉络,等各处脉络足够强大之后,再让充盈的斗气冲击气海的话,那么,汉克将很有可能在二十岁那年就可达到四星战徒之境,会比现在还快上十年的时间。” 李如墨闻言全身一颤,真是这样吗? “那现在挽救还来得及吗?”李如墨有些着急,汉克是他的家人,他也希望汉克将来能有更大的成就。 门罗微微摇头说道:“不说星级境界只能升不能降了,若要让过多的斗气留在体内气海处,只做壮大经脉之用,而不贯体冲击气海,使斗气产生质变来晋级,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 “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反噬己身,成为废人的下场。若非有我用斗气封住你的几个脉穴,每日亲自为你调节体内斗气流向,否则你现在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这种封穴调气之法并不容易,我能对你这么做,并不表示也能对汉克这么做...... 他能得到修练焚劫紫焰斗气的机会已是幸运,日后到达五星,甚至六星战狂也大有可能,你就不要为此苛求太多了。”门罗淡然说着。 李如墨听后摸着鼻子,点了点头,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老大,我还有个问题,我的魔法怎么......” 李如墨嘴上说着,心中却默念着咒语,然后随手一甩,一团火焰瞬间从手心飞出,正是火系基础魔法“火焰术”。 辛苦了两年,李如墨终于可以使出魔法了,可是这团火却是小的可怜,如同蜡烛蕊上的烛火,这用来燃烛或是点灯还行,可要用来攻击就...... “呃......”门罗听闻李如墨又要问有关魔法的问题,脸皮微微颤抖了下,有点脑羞成怒的说道:“一年前你还连一点屁也使不出来,现在至少可以使出火星......哎,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老大我教给你的修练法门可是曾经训练出九星法尊的,记住,是法尊啊!修练法门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你的修为还不够罢了,多努一点,明年你肯定会有大进展地。” 李如墨看着口不对心的门罗,心中显然还有些怀疑,但随即想到这两年来,自己的精神力确实是进步了一大截,门罗教的修练法不可能会有问题,又想到大陆上魔法师和武者悬殊的比例,心中也就释然了。 外公说的真没错,魔法的修练果然是不容易啊。 李如墨好不容易想开了,却听门罗这时又说了:“火元素的吸收你已经熟练了,那么就一定是精神力的问题了。”拍了拍前额,门罗以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魔法是要靠精神力来施展操控的,越是强大的魔法师精神力就越高。既然已经知道你的问题,老大我当然就有完善的对策了,嘿嘿嘿!” 看着一脸神秘又自信的门罗,李如墨不禁也跟着期待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