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难与共》 第1章 入宫初遇 安和元年四月初十,唐家娘子疼了一天一夜得了个粉雕玉琢的丫头,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她娘,鼻子高高的,像她爹,论谁看了不说句好模样。 因着那日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极好,一团团一簇簇看着喜人,她爹便给她起名叫唐棠。 或许是名字的缘故,她惯比旁人爱吃糖些,打小就糖果糕点一样样地往家里搬。 唐棠是家里的独一个,自小便是被爹娘千娇万宠,她爹娘逢人便道,“我丫头惯爱甜,这辈子是吃不得苦的。” 可巧天不遂人愿,十五年十月,唐家遭人算计,生意破败,捉襟见肘,进了冬,唐棠爹娘双双染上疾病,又没有钱请郎中,二人接连病故。 只剩下唐棠可怜刚刚十五岁,仅有的几个亲戚也像避瘟神一般,谁也不肯收这个累赘,几个姑婶一合计索性狠了心托人送进宫换了二两银子,便只当世上没这个人。 红墙高筑便再难出去,宫里人大多拜高踩低,唯利是图,唐棠没有钱物傍身也没个有本事的娘家,便被分去了浣衣局。 唐棠在家中从未做过粗活,进了宫她便更显笨手笨脚,管事的王姑姑第一天便罚了她的晚膳。 宫里的宫女倒也不是个个身世悲惨,有些天生没心思的也自在,叽叽喳喳地像春日的麻雀,得了闲便聊个没完。 早唐棠一月进宫的便有两个落魄的官家小姐,一个叫侍月,一个叫采颦,和她一般年纪却比她高出不少,和她一个屋子,正梳洗着就开了话匣子。 “你们听说了吗?丽贵人这胎有问题,多半是保不住的。”侍月散着发髻转过头,嘴角弯弯眼里透着少女的好奇。 “真这样可算好的,丽贵人的脾气宫里谁不知道,对下人稍不顺心,动辄打骂,自己本是宫女出身却一点不懂得体恤,真生下来龙子也白白给她教坏了。” 采颦紧紧接上,话里话外都是对丽贵人的不忿,“你们说皇上有什么好的?争着去做他的妃子,皇上今年年过四十都能做丽贵人的爹了。” 两人来来回回聊的火热,白日里的疲倦看着倒是一扫而空了,侍月瞧着唐棠不出声,肘了肘她,期待地问“你见过皇上吗?是不是真和传说中那样奇丑无比?” 唐棠没心思搭话,只是随口敷衍“我们浣衣局的宫女哪里见得着皇帝,但这么多娘娘都为他争风吃醋,想必也不至于像传说的那样。” “那你……” 侍月意犹未尽,还想问些什么,转眼撇见王姑姑的身影慌忙收了声。 “议论主子你们有几条命可以丢?”,王姑姑长得面慈,说起话来却是不怒自威,叽叽喳喳的宫女们很快安静下来,安静地像每个宫里的夜晚,漫长又沉闷。 次日卯时天蒙蒙亮,唐棠就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统一的宫女服对于她的个子来说有些大了,把整个人套住,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各宫的衣服像流水一样送来,好像永远没个尽头,刚洗上一个时辰唐棠的手便受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饭的时辰,唐棠看着眼前的白粥就想起旧时在家娘做的芙蓉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每年这个时候她都缠着娘要吃,可如今的日子哪还有一点甜? 她叹了好长一口气,突然眼前的芙蓉桂花糕没了,白粥也一并没了,眼前只有一堆衣裳。 “快把这些衣裳送去启祥宫,迟了仔细你的皮。”,王姑姑看着愣神的人没好气地说完便走了。 唐棠匆匆扒了几口白粥便急急地拿上衣服出门,一路上心里都慌慌的,险些摔了一跤。 启祥宫是丽贵人的住处,送启祥宫的衣裳可是个苦差事,唐棠心里只盼着快去快回,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启祥宫里一早就开始熏安神香,看着却并无一点作用,丽贵人本就性子娇矜,如今怀着身子更加娇气,找个错处就发作起来。 “我叫你去请皇上来,说我腹痛,身子不爽,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我要你有什么用处。” 丽贵人娇俏的脸上微微泛红,平日里勾人传神的吊梢眼里尽是气恼羞怒,皇上必是想不到平日低眉顺眼温婉可人的爱妾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唐棠端着衣裳进来时正好撞上美人震怒,只听说丽贵人难伺候,现在撞见更是不敢多言,只低头看着宫砖小声道“丽小主,您的衣裳到了。” 地上跪着的宫女正受着训斥,看到来了个倒霉的替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免不了替唐棠担心起来。 果不其然,丽贵人冷哼一声,上前粗粗扫了一眼便发作起来,“皇上如今不来看我就罢了,你们奴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只管敷衍着,脏的坏的都给我送来,日后我穿着它面圣,龙颜不悦你们奴才开罪的起吗?” 唐棠是第一次见正经小主,本就紧张,又添上连着饿了两顿,劈头盖脸被这么一骂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汗珠顺着额头滴下来。 “怎么?现在浣衣局连哑巴也收了,还是你在心里编排我?”丽贵人看着眼前呆呆傻傻的奴才,心中更加不悦,抬手便要向唐棠脸上打去。 唐棠自然害怕,但知道做奴才的挨主子打是家常便饭,天经地义只能挨着,但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丽贵人的手腕被一个男人握住,生生停了下来,丽贵人挣了挣便羞恼地放下了。唐棠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对,不能说是男人。 他穿着鸦青色的长袍,身形修长,比宫里的太监个子高很多,也不像他们一样整天弓着背致使腰一直弯着,这鸦色放在旁人身上定是太过寡淡,显得突兀,但放在他身上只觉得恰到好处,或许是他面白无须的缘故,鸦色衬的他清冷的很,倒也说的上好看二字。 “放肆,我也是你一个太监可以碰的吗?”丽贵人缓了神又嚷嚷起来。 “皇上派奴才来告诉丽贵人,身子不适自有太医诊治,皇上日理万机以国事为重只怕不能来了。”唐棠看着那人虽然自称奴才,但却不卑不亢,甚至是骄傲得很,言语中全然没有对丽贵人的畏惧。 丽贵人被戳了痛脚,忿忿地说不出话,那人又接着说“皇上今日离开淑仪宫的时候还向奴才赞许容妃娘娘的宽厚待下,倘若丽贵人能加以学习想必皇上一定深感欣慰。” 丽贵人见他搬来皇上来压自己,又想到他刚刚言语中暗示皇上又诏了容妃侍寝,心情更加烦闷,没好气地打发唐棠走了。 唐棠得了准许忙离了启祥宫,走在宫道上还想着刚刚那一遭好生危险,自己并无错处却只因着丽贵人的蛮横被责骂,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只能是如履薄冰,在家中何尝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想着想着就没意识的哭了起来。 唐棠慌忙擦了擦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免得让人看见了生出事端再传到丽贵人那儿。可越是擦越是停不下来,早上好好上的妆被哭成了个大花脸。 “不过是挨了几句说,便哭起来了?” 唐棠闻声抬头看见刚刚在启祥宫见到的那个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看衣服品级比他低些,想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丽贵人这样的脾气也不会在他那儿吃瘪,这样想着唐棠慌忙跪下,她在宫中谁也得罪不起。 “奴婢失仪了,请公公恕罪,方才多谢公公搭救。” 那人轻轻点头示意她起来,“我并不是想搭救你,只是丽贵人实在过分。” 方才启祥宫唐棠吓得心神出窍,没听仔细他的言语,现在觉得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入宫前娘和她说过太监和寻常男子不同,说起话来也是不男不女让人厌烦,如今一听觉得娘说的不对,太监与寻常男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声音稍稍尖细了一些,倒格外好听些,温柔些。 那人看着她发怔的样子,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糖,笑着递给唐棠,“吃了这颗糖就别哭了,宫里主子不许这样,晦气。” 唐棠接过糖刚想道谢,那人已经走了,笑好像还在眼前,只是那笑很奇怪,倒像是大人对无知稚童的嘲笑。她紧紧把糖握在手里,回浣衣局的路上也就果真没有流下一滴泪。 唐棠还在想着那个奇怪的人,直到晚上宫女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夜聊,享受着一天难得的清闲。 “听说今天丽贵人可吃了瘪,真是大快人心啊。”侍月笑的眼睛弯弯的,好像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真的假的啊,谁这么大的本事敢招惹她?”“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唐棠摘发簪的手停了停,提高声音急急地开口问“哪个李公公?” “还有哪个李公公?当然是皇上身边的秉笔李沐李公公。听说他阴冷狡诈,喜怒无常,连杀人也不眨眼的,唐棠你今日见着果真如此吗?” 第2章 又见李沐 宫女们期待地看着唐棠,等着她给出个好答复。 “我怎么敢抬头多看,启祥宫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吗。”唐棠不知怎的不想和她们多提他,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熄了灯,唐棠躺在榻上,看着周围的宫女们都睡下了,才拿出今天那人给自己的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她觉得好甜啊,让她想起娘做的芙蓉桂花糕,或许是因为在宫里好久没有吃到甜食的缘故,这糖好像比芙蓉桂花糕更甜,好像这点甜便能撑着她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李沐.......”唐棠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李沐,如沐春光,果真如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一面的男子如此上心,尽管是司礼监秉笔,但也终归是个太监,只能说是唐棠她娘从小教的好,人家有恩与你便一定要想着报答。 唐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李沐并不像她心里想的那样好,只是正巧那日容妃得了皇上青眼,他也跟着心情大好,又或许是她哭的样子实在滑稽才会引他一笑。 平日里的李沐像宫女们嘴里说的一样,阴冷狡诈,喜怒无常,连杀人也不眨眼。 会给自己糖吃的人怎么样也不算是坏人吧,往后的日子里唐棠老是会想起他,想起他给自己的甜,甚至到后来想起这个“不算坏人”的人的次数竟然比想爹娘的次数还要多了。 不过她觉得很好,这样冷的宫里没点念想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唐棠心里还挂念着未曾和李沐好好道谢,却再也没寻着机会见他。但是他的影子老在唐棠心里晃来晃去。 唐棠看见春天的海棠花开了便想着他能不能看见,天气入了夏她又想着他会不会热,冬天下雪的时候她又想着他会不会冻着。 想着他的时候,日子就好像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安和十七年。宫里的海棠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唐棠进宫已经有两年了。 新的宫女入宫,像唐棠刚刚入宫时一样的胆怯,如今也有人叫唐棠一声姐姐。 浣衣局日日苦役,每日饭食也刚刚只够撑着劳作不至于晕过去,半夜饿醒都是常有的事情。 从十五岁到十七岁,唐棠没有长高很多,但宫装倒是合身了,才勉强有了些大人的样子。 不仅是有了大人的样子,也更有宫女的样子了,唐棠手上生了冻疮,每到天冷的时候便痛痒难耐,她越来越习惯在宫里的日子,宫里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冷冰冰,她和侍月、采颦便相处的很好。 唐棠不喜欢各个宫的跑前跑后,这两年听来的故事都是她们俩的功劳。 丽贵人的孩子果真没有保住,在启祥宫整日打骂奴才,皇上的新鲜劲也过去了,觉得她蛮横无理有违宫规,发配到冷宫再不许出宫门;皇上看上了御花园养花的小宫女,抬了做答应,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皇子们在学堂趁师傅睡着了剪了师傅的胡子,被皇上好一顿骂...... 宫里是永远不缺故事的,但宫女们最爱讲的还是哪个宫女和哪个太监结为对食的事情。 “我一定不会找个太监做对食,”侍月和唐棠一般年纪,却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我娘说太监不是正常男人,没子嗣先不说,脾气也是差得很,折磨人的法子数不清,倘若跟了太监那可算是一辈子都完了。” 采颦好像不太同意她的话,“我听有对食的姐姐说也不是这样的,有个人疼自己比一个人熬着好多了。” 侍月向来是爱较真的,什么事都要旁人信了她自己的话才肯罢休,“唐棠你说呢?你会不会找个太监做对食。” 唐棠听着,脑子里浮现出李沐的模样,其实当日只有一面之缘又加上两年未见,早就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与其说是想起他的模样,不如说是想起他那袭鸦青色的袍子。不知道他会找什么样的对食。 采颦看唐棠不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恼了不乐意自己被人拿来调笑,便想着解了尴尬,“我们唐棠这般的好模样,哪会找什么太监,以后是有福气做主子的!”唐棠听了脸上浮起红晕。 但怪不得采颦胡说,皇上风流成性,这几年封的宫女不少,唐棠的模样也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不比宫里的小主差。 文人说海棠“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唐棠的模样真和她名字一般,浓墨重彩又不落俗套。 唐棠红着脸作势轻轻打了采颦一下,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有日真的做了主子便有能力报答李沐了。 而关于李沐会不会找对食这个问题,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一日平常的午后,唐棠洗着淑仪宫送来的衣裳,里面夹着那件熟悉的鸦青色袍子,虽然已过两年她还是一眼认出,她正奇怪着李沐的衣服为什么会在淑仪宫的衣裳里就听见宫女们的议论。 “前些日子容妃的四皇子永瑜封了贝勒,赏了不少东西,才刚刚六岁的稚子便能封爵,如今道贺的人把淑仪宫的门槛都要踩塌了。” “我也听说李公公得了升迁,如今已经是司礼监掌印了,李公公现在可是双喜临门啊。” 唐棠听到他的名字停下了动作,只急那小宫女说话太慢。 “容妃好事怎么算的李公公的喜?” “你不知道?宫里都传李公公是容妃的帐中臣,容妃得宠少不得李公公帮忙,李公公如今掌印的位置只怕容妃也有功劳。” “这可是真的?” “当然做不得假,前些日子淑仪宫的小松子还看见李公公衣衫不整的从容妃寝殿出来。” “可是李公公是太监啊,怎么...”“这男女之间得趣的方子不少...” 唐棠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心里越来越冰凉,他们在说些什么也听不清了,看着眼前的和容妃衣裳放在一块儿的鸦青色袍子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她又觉得不应该难过,李沐现在过的好,得了升迁还有容妃帮他,不应该为他高兴吗。 可是她总觉得很难过,比五岁那年爹娘冤枉她打碎了花瓶还难过,比七岁那年养的小兔子死了还难过,比十一岁那年娘没给她做芙蓉桂花糕还难过。 唐棠想着,容妃长什么样呢?一定是貌若天人吧,真想看她一眼。 她把李沐的衣服洗了又洗,确定没有一点点脏东西又仔仔细细的叠了起来送回了淑仪宫。 到了晚上唐棠就没有再难过了,只是从那以后她做事就没有原来利落了,常常惹出差错,走在宫道上好好的有时候竟会跌一跤,平日里做事也爱分神,旁人与她搭话有时都会听不着。 日日如此,唐棠又成了最不受人待见的那个,重活脏活又回到她身上,连新进宫的宫女都能欺负她,只有侍月、采颦乐意和她待在一块儿。她倒也不觉得辛苦,身上的旧伤好了又添新伤。 一日唐棠送衣裳的路上经过御花园,听见湖里有人落水的声音,没细想就跑到湖边,看见一个小人在湖里扑腾着,她放下衣裳便跳下去救人,全然忘记自己并不会水。 唐棠在湖里只能靠着自己的本能努力让自己不继续下沉,又努力找寻着那小人的身影,水下睁不开眼,费好大劲才抓住那小人的胳膊,她用力把他推上岸,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只能由着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 “可惜还是没能给他好好道谢,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唐棠想着,却突然被一只手搂住腰带着往上,是很有力的一只手,好像现在死了也值了,这感觉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是为什么,想着想着唐棠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眼前乌泱泱一片人。 一个四十岁模样的男人穿着明黄站在她面前,想必这就是皇上,旁边的女子已不是少女但容颜艳丽,一身鹅黄雍容华贵,想必是皇上的哪个妃子,她手里抱着的小人正是唐棠救上来的。 “你舍身救下朕的四皇子,实在有功。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皇上看她刚刚醒来,神志不清就先开了口。 四皇子?那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容妃了,果然是气度不凡,任谁看了不拜服,她有些难过又转念有些期待,皇上和容妃都在,那李沐... 她目光四下找寻,果真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两年的身影。 和两年前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在皇上的缘故,李沐显得更加温顺,那身鸦青色的袍子已经湿透,李沐的碎发贴在额前,显然,刚刚救唐棠的人便是李沐了。 皇上问的话她没有答复,心里又惊又喜,只想着这是第二次了,是第二次见到李沐,也是李沐救她的第二次。 好像每次李沐出现的时候她总是狼狈不堪,这次欠他的是命,该怎么还呢? “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李沐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擅长察言观色,见皇上脸上不悦便出声提醒。 第3章 初封答应 唐棠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回禀“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唐棠。” “朕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么害怕?这名字倒是有趣儿,是哪个棠?” “回皇上,是海棠花的棠。”唐棠尽量镇定,不出了错处让李沐瞧不起自己,皇上看着唐棠强装镇定的样子来了兴趣。 “海棠不失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你方才落水,现在可不正是一副海棠立细雨的美景。”唐棠听了觉得奇怪,不是坏话也算不得什么好话。 她听不懂皇上的意思,李沐和容妃可是懂的,四皇子刚刚落水有惊无险,皇上就又把眼睛放在宫女的身上,容妃觉得没有面子,李沐既不想让容妃恼怒,又不能让皇上下不来台, “皇上,唐棠姑娘刚刚落水,如今虽然是四月,可春寒也是有的,如若受了风寒她弱不禁风的又要吃苦头了,奴才先送她回浣衣局换衣裳吧。” 皇上虽然不悦,但也不好在容妃面前做的太难看,便许了。 唐棠和李沐并肩走在宫道上,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看他,看着看着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她的小动作怎么能逃过李沐的眼睛,他只觉得好笑,宫女对着侍卫、太医脸红的倒不少,对着他脸红的唐棠是头一个,他不仅是个太监,还是宫里人嘴里的“活阎王”。 “谢谢你,我记下来了,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唐棠纠结了好久才挤出这一句。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李沐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样就冷冷地回答。 唐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唐突了,李沐一天要见多少人,比她地位高的多比她模样好的也多,怎么会独独记住自己? 一路上俩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直到浣衣局门口,“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李沐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唐棠觉得很奇怪却又很欢喜,只要能见到他便好了。 那天很美,红的发紫,照在他身上好像镀上一层霞光,这样的气度的男子说是王爷也大有人信吧。 那晚,唐棠一直在想李沐嘴里的“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快点来才好。 李沐嘴里的“以后”来的并没有那么快,至少没有像唐棠期待的那么快。 那日皇上的欲言又止也再也没有了下文。唐棠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日的惊喜就是宫人送来的李沐的袍子,那抹鸦青明明是沉闷的颜色,却像彩霞一样点亮了唐棠的日子。 欺负她的宫女也不曾收敛,自己份内的活全交给唐棠干,自己坐在院子里斗蛐蛐翻花绳。唐棠但凡有一句怨言怼了回去,她们愈发刻薄。 晚上抢了唐棠的碗不给她饭吃,故意拿水泼她的被子让她不能睡觉,手上被掐出的青紫一日也没有少过。 宫里的宫女待久了,都有些扭曲,看着唐棠长得模样好心里嫉妒的紧,便成日欺负她,也没人管上几句于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后来有一日那两个欺负唐棠最凶的宫女没征兆地被上头杖毙了,听说是李掌印的意思,要整顿宫中风气,还命令所有宫女太监都得去观刑。 两人的死状实在称不上是好看,有几个受不住的宫女当场便吐了。 自打这一遭过后便没人敢欺负唐棠了,她按理说是应该开心的,可想着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没了,还死的那样惨也就开心不起来了。 那么温柔的人使起手段来竟然这么残忍,果真是杀人不眨眼,她想着就迷惑起来,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他呢? 唐棠从小就是没心思的,想不通的事情就不会再想了,只是不管怎么歪打正着也好,李沐又算救过她一次,如今是三次了。 没了旁人硬丢给她的事,唐棠也就没那么辛苦了,她正认真洗着李沐的袍子,一抬头看见李沐正站在她面前。她一惊,从没想到他会来这种地方,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抢了先, “我的衣服每日都是你在洗?”李沐眉头轻皱,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每日我.....”“你的手可金贵的很,怎么能用来做这种活?”李沐轻笑了一声反问道。 唐棠听不出他的意思,自己是浣衣局最下等的宫女,怎么能和“金贵”二字扯上关系,李沐接下来的话很快让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那日在御花园见过你这朵海棠过目不忘,下旨封了你做答应,移居清棠轩,今儿晚上侍寝,你准备着吧。” 唐棠虽想过要做主子,但也只是和姐妹的玩笑话,现在一朝成真,倒是接受不了,皇上如今都已经四十有二,自己才十七岁...而且侍寝,她实在是很怕。 “怎么开心的不知道谢恩了?还是有心上人了不乐意做皇上的答应?” 李沐看着眼前呆呆的人嗤笑一声,平日在皇上身边伺候,花枝招展想爬龙床的宫女见多了,现在这个丫头好运气摇身一变成主子居然还面无喜色。 “没..我是..”唐棠听见心上人便急了,可是又说不出辩驳的话,心头浮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小主准备着移居吧,奴才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唐棠听李沐称自己是小主觉得好生别扭,但是又觉得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她呆呆地站着,连李沐已经走远都没有发觉。 唐棠回到里屋,看着雀跃的侍月和采颦,她们的消息素来是最快的。 “我怎么说来着,唐棠就是当小主的命呢。”“恭喜唐棠,这下可算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可要带上我和采颦。” 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兴的姐妹,唐棠觉得好像做答应也没那么吓人了,能离开浣衣局,还能带上自己的姐妹一起,况且自己也没有心上人...她想,算是没有的吧。 宫女封了答应就是小主了,按位分能有两个宫女伺候,唐棠带上了侍月和采颦一起住进清棠轩,知根知底也有个照应。 答应没有轿子,唐棠是走去清棠轩的,这么长的路换了别的小主肯定会喊累,但唐棠素来做惯了宫女的活,一点也不嫌累。 清棠轩虽没有原先丽贵人的启祥宫华丽,和宫女的住房也算得上云泥之别。 唐棠用了几碟膳房送来的小菜,比浣衣局的饭食自是好上许多,入宫两年许,除了年节和皇上生辰,这是唐棠难得吃的饱的时候。 她倚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飞絮,飘忽不定,好像自己的命运,无依无靠,但她转念想如今的自己也不算无依无靠,她有了位分还有了个自己的屋子,这么大这么好。 唐棠想到李沐要自己好好准备的话,却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宫里的教习姑姑还没有来,她只好先给自己梳妆。 唐棠的娘只教过她双平髻的梳法,她依稀知道成婚的女子和未婚女子的发髻是不同的梳法,现下也无处去学,便松松的绾了双平髻。 唐棠看宫里的主子的妆容一天一个样,新兴的妆容换的像流水一样快,一道道复杂的她都学不来,只取了石黛画了小山眉,淡淡的用了口脂。 奇怪是这样素净的妆容在她脸上好看的很,本就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模样,在宫里招摇的各色美人中倒有一种出世的美。 想到侍寝的事情她又心里慌了起来,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来的这么快。 淑仪宫内,容妃借着四皇子身体不适的由头请来了皇上,和皇上用完晚膳又缠着皇上不放,说四皇子思念父皇,要得皇上陪伴才能安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就真这么巧,四皇子偏偏在皇上新封答应这日身子不适,分明是容妃不喜皇上得的新人罢了。 容妃育有四皇子,父亲又是镇北将军,皇上小事上从来都是顺着她,便也真就在淑仪宫歇下了,只派李沐去告诉唐棠不必侍寝了。 清棠轩里侍月、采颦兴奋劲还未过去,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唐棠嫌吵闹一个人靠着门等着,皇上没等来,倒等来了李沐。 “你怎么来了?”唐棠未等他开口便急着问,有些惊喜又有些好奇。 “皇上派奴才来告诉小主,今日不用侍寝了。” 唐棠听见不用侍寝,心里松了口气,也没去追问为何不必。 “小主梳的可是双平髻?既然已经是嫔妃,便不可梳未婚女子的发髻。”李沐轻轻皱眉,看着眼前的唐棠,这样的发髻配她倒是没有违和,果然是十七岁的姑娘,天真烂漫。 “我知道,只是我娘还没教过我别的发髻就死了。”唐棠低着头手里绞着衣角,她一紧张就会这样。 李沐一愣,“进屋吧,奴才为小主梳发。”他眼眸低垂,轻轻说道。 唐棠也是一愣,像游魂一样进了内屋坐在铜镜前等着李沐为自己梳发。 李沐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没有劳作的痕迹,想起当时就是这双手搂在自己腰上唐棠又不自然的脸红了。 唐棠的不自然并没有被李沐发觉,他正低着头让唐棠的秀发从手指间穿过,唐棠从镜子里偷看他专注的模样,许是因为身子不足的缘故,他的脸色是一种有些许病态的苍白,一双丹凤眼在唐棠的发间流转。 他的眼神永远是温和的,带着柔顺,鼻梁又挺又直有如刀刻,唐棠今日才是好好看清他的模样,不仅仅是说的上好看,她觉得哪怕是书里的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了。 第4章 海棠荷包 唐棠并没有能看很久,李沐的动作很快,半柱香的功夫便梳好了飞仙髻,合着唐棠的鹅蛋脸显得更加出彩。 “没想到你梳发竟这么厉害。”唐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出声。 “小主抬爱,做奴才的什么不得会点。”李沐往后半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笑着回答。 唐棠不知道,在宫里太监比不得宫女,死个太监是常有的事,李沐起初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后来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自己私下练了多久,才有了这一身的好功夫。 “时辰不早了,奴才还得当差,小主早些休息吧。”李沐看着天色渐晚,便告退了。 唐棠送走了李沐,又看了好久自己的飞仙髻,只觉得他真是了不起,长得模样好手又那么巧,那天晚上就寝都舍不得拆,就这么睡下了,让侍月、采颦看了觉得好生奇怪。 淑仪宫这日这么一闹,皇上也不好再诏唐棠侍寝,一连一月都没来过一次。 唐棠也乐得自在,不用侍寝就做了个便宜答应,只是这一月也没能见着李沐,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唐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没心思的,烦恼从不会太久,和侍月、采颦两个人作伴每日猜猜迷逗趣日子过得也快,一日她瞧见侍月在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便凑了上去把侍月吓了一跳。 她手上正绣着一个荷包,交颈鸳鸯的图案,“你这荷包绣给谁的?”唐棠好奇地问。 “你别这么大声,我给宣武门一个侍卫的,我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呢...” 侍月越说越小声,唐棠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娇羞神情,便打趣道“你这鸳鸯绣的歪歪斜斜,倒像两只野鸭子,他若收下了那定是喜欢你咯。” 侍月听到她说自己的绣工不好,又羞又恼,其实作势要打唐棠,嘴里还说着“换做你只怕比我还不如,没人要呢!” 唐棠笑着逃出内屋,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绣个荷包送给李沐,也算报答他几次相救,可是自己是答应,李沐是宦官,绣鸳鸯自然是不合适的,那就绣海棠花吧,她自小看海棠花最多,想来能绣的好点。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唐棠连穿针都穿不来,如今为了做个荷包真下了好大的功夫,每日除了用膳洗漱就寝,便是拿着针线,绣了好几日,才勉勉强强绣出个模样,手上自然少不了被扎了好多针,拿纱布缠着才算好,可这荷包看着果真是比不上侍月那个。 唐棠有些失落,但横竖算自己的一份心意,她想着,只盼着李沐能再来一次清棠轩,好让自己的心意有个归处。 她不知道她想着李沐的时候,李沐正巧在容妃的淑仪宫里。 “李沐,皇上这月可曾去看过那个小丫头?”容妃摇着扇子不耐烦地发问,现下入了六月天气转热,容妃又是丰腴最是怕热的。 “回娘娘,不曾去过,有容妃娘娘陪伴,皇上早就把她抛在脑后了,娘娘又何必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李沐玉身长立,离容妃远远的,似恭敬似疏离。 她显然有些不悦“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这丫头本就该死,倘若你那日不去救她如今我怎会担心这些。” 李沐低着头听着容妃的训斥,心里想起那日在御花园湖里看见唐棠扑腾的样子,如果自己真不去救她... “你哑巴了吗?” 容妃看着李沐出神的样子更加不悦,“娘娘有何吩咐,奴才在所不辞。” “你今日去清棠轩,索性了结了那个丫头。”容妃笑着说,好像杀一个人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无所谓,身旁的宫女给李沐递上一盒糕点。 “这毒是我托娘家送进宫里备着的,毒发身亡太医也看不出问题,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答应,死了也就死了,怎么能劳动太医。” 李沐未曾想到容妃居然对唐棠如此担忧,竟痛下杀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娘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疼你这些年可不是白疼的,你那宫外的弟弟还在本宫父亲的府里,你掂量着做吧,本宫乏了。”容妃打断他的念头,撂下话就回内屋了。 李沐拿着那盒糕点离开了淑仪宫,朝清棠轩走着,容妃都已经拿出他弟弟威胁他,这唐棠是非死不可了,这些年在容妃的授意下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少做,况且他“活阎王”杀个人算不得什么新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脚步比以往慢些,好像永远不想走到清棠轩,或许是六月炎热的缘故,他想着,就到了清棠轩门前。 唐棠正和侍月、采颦看树下蚂蚁搬家,听见身后有人的声响猛一回头看见李沐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唐棠的声音带着雀跃,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李沐看着她蹲着地上看蚂蚁的样子觉得有趣,宫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小主,这样的人不久后就要香消玉殆,他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等等,”唐棠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忙忙地跑进内屋,又匆忙忙地跑出来。 “这个给你,算报答你之前帮过我。”她双手拿着那个绣的歪歪斜斜的荷包,像学生想被师傅赞许一样期待地看着李沐。 李沐看清她手上的荷包一怔,虽然太监和男女之情没缘分,但他也常陪着皇上听戏或是看身边侍卫,知道女子送男子荷包是定情之意,表示这个姑娘愿意跟着他一辈子,他想唐棠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他一个阉人绣荷包。 “这是你绣的?”他好久问出一句。 “是啊,我第一次绣这个,不是很好看,但我很努力了,你喜欢吗?”李沐看着唐棠手上的纱布,知道她肯定费了好大功夫才绣好这个荷包,心中更加异样,当年浣衣局粗笨的活计都做不好,要她绣荷包更是难为她。 唐棠急急地解释,看着李沐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的意思,她便上前一步伸手想给李沐带上。 李沐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他是最厌恶旁人近自己身的,看着唐棠就快扯上自己的腰带,他伸手想去拿荷包正好碰到唐棠的手。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异,因为是宦官的缘故,宫里主子都不曾避讳他,伺候人比这亲密的也多的多,不过是碰了碰手,他觉得皮肤被触碰的地方烧起一片火。 “啊,那你自己戴上吧!”唐棠的动作突然被人打断有些尴尬,李沐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只好带上,并不好看的荷包在李沐精致的腰带上显得有些突兀。 唐棠也发现了这点有些尴尬“你如果不喜欢至少回去再摘吧。” 李沐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唐棠看见他手上的糕点盒。 “这是给我的糕点吗?”她又笑了起来,好像刚刚的失落不曾有过一样。 李沐听到糕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鬼使神差地说“不是,这是给其他宫的。” “是吗?可我最喜欢吃的甜了。”唐棠又接着说,“你上次给我的糖就很好吃。”。 李沐只想着让她忘了糕点的事情,不曾想唐棠没有那么好糊弄,“皇上月余没来看我了,如果这糕点不是给我的,那你为什么来清棠轩?难道是你自己想来的?” 李沐愣了愣,自己今日所为在她眼里确实是说不通的。“那你是想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唐棠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抓到鱼的猫儿,看着的女子说话越来越过分,李沐心里有些不悦,他实在猜不透她的意思,就是算自己想她了又有何可高兴的?她如今可是朝不保夕。 “奴才有事在身,告退了。”李沐不想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答应多待,便离了清棠轩。 唐棠没有察觉到李沐的异样,只觉得高兴自己的荷包终于送了出去,不像侍月打趣自己说的没人要。 “我今日和他说了,他便能想起来我们初遇的时候吧。”唐棠还挂念着那日救人落水的路上李沐说的那句不记得她,还真是伤了她的心。 她想着自己绣的荷包还在李沐的腰上挂着就欢喜的很,哪怕是明日就摘了今日总还是带着的,这样想着她晚膳都多用了些,晚上睡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唐棠睡着的时候李沐还醒着,他刚刚结束一天的公事,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沐对自己要求很高,不像别的太监但凡有些权势便大讲排场,他房间和他人一样简简单单透着冷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 宫里其他太监闲了爱斗蛐蛐打牌,他闲下来就爱写字,颜体仿的有七八分像,这也是皇上对他青眼有加的缘故之一。 他脱下外袍看见自己腰带上的荷包,是一朵海棠花,小小的丑丑的,他想就这海棠花就像那个丫头一样小,好像不留神就会被折断,可那个丫头不丑,还挺好看,如果有个好娘家宠冠六宫也指日可待。 他修长的手指搭上荷包,想解下来,但终究作罢,反正终日藏在长袍下也无人能看见。 第5章 初识后宫 李沐想到容妃的模样就有些烦闷,容妃听不到唐棠的死讯定会发作。“罢了,”他对自己说“明日的事情明日再想吧,” 他轻笑一声,似在自嘲,“这宫里多少人过了今日,就没了明日。” 不管宫里死了多少人,第二天的太阳永远都会升起,明日如约而至,李沐还没等到容妃的传唤,就先被皇上叫去了奉天殿伺候笔墨。 皇上今儿脾气大,李沐还未进奉天殿便看着地上跪着几个小太监,抬头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一般。 李沐使个眼色让他们都退下,自己给皇上奉了杯茶。“朕说了,都给朕滚!” 皇上头也不抬,抬手带着怒气用力打开了眼前那杯茶,好巧不巧正砸在李沐的额头,滚烫的茶水尽数溅到他脸上身上,额前被砸到的地方血顺着流下,鸦青色的长袍上沾着茶叶,狼狈得很。 李沐忍着痛跟没事人似地开口,神色看不出来一丝异样,“皇上息怒。” 皇上听见李沐的声音一愣,“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旁的小太监。”皇上看着他额前的伤有些难为情,“是西北的军情。” “奴才觉得容妃娘娘的父亲可为皇上分忧。”李沐想着给容妃卖个好,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句,李沐的衣服因为被茶叶浸湿的缘故的显出荷包的样子。 “你平日里从不喜佩戴饰品,今日怎么带起了荷包,给朕瞧瞧。”皇上没顺着李沐的话说下去倒对唐棠的荷包起了兴趣。 李沐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旁人发觉,而且是被皇上,皇上的要求没有不理的道理,他解了荷包递给皇上。 “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这般好福气,这荷包针脚如此拙劣你竟也贴身带着。”皇上笑着调侃李沐。 “不过是奴才身边的小太监拿来练手,奴才帮他收着罢了,奴才身残之人怎敢耽误清白女子。”李沐面上笑着,担心皇上起疑,不吝揭自己的伤疤。 皇上只当他是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有多问,看着荷包上的海棠,觉得有趣儿,寻常女子都爱绣鸳鸯,偏偏这个爱绣海棠,看着海棠,皇上就想起自己封的棠答应,容妃一闹自己还未曾去看过。 “李沐,摆驾清棠轩。”皇上笑着把荷包送回李沐手上起身离了奉天殿。 李沐接过荷包匆忙系在腰上,额前的伤口也来不及处理,跟着皇上去了清棠轩。他想,这唐棠倒是有福气,昨日死里逃生,今日皇上就偏偏想起她来了。 只是她那副想一出是一出的模样,倘若得罪了皇上又有得受了。 “皇上驾到。”不久皇上的龙辇停到了清棠轩的门口。唐棠正发着呆,听见外头的人叫皇上驾到只当是做梦,直到皇上进了内屋,才惊地起身匆匆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唐棠自己梳的发髻本就不怎么牢,方才急急起身散下几缕碎发,皇上看了只觉得天真烂漫惹人怜爱。 “免礼。”皇上笑着伸手扶起唐棠,她却吓的后退半步,皇上只当她年少害羞,更觉有趣。 唐棠抬头看见跟着皇上身后的李沐,他正也在看着自己,视线相触的一刹,她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再抬头看见李沐额前的血迹,脑子里空空一片,听不见皇上问的话,心里只有一句: “他受伤了。” 过了好久,她才发现皇上正看着她,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没头没脑地问“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皇上只当是她女儿家的情思,怨自己冷落了她,便开口玩笑道“这都是李卿的功劳,”唐棠听到皇上提起李沐,心下一紧。 “今天朕瞧见李沐腰上的荷包绣着歪歪斜斜的海棠,就想起朕在这清棠轩里还有朵开的正好的海棠。” 他真的把那荷包贴身带着,唐棠想着,止不住的笑了。 李沐把她的笑看在眼里,担心皇上起疑心,又想到自己贴身带着荷包的事儿被唐棠知道了,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行了,你退下吧。”皇上瞧见李沐在身边不自在便让他退下了。“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吃穿用度觉得如何?” 皇上笑着问唐棠,她看着皇上觉得慈祥得很,说话的样子就像他爹一样,便也没那么怕了,“托皇上的福,臣妾在这儿过得很好,往年手上生的冻疮都快好全了。” 皇上闻言拉过唐棠的手仔细看着,果真看见生冻疮的痕,在唐棠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可怖,“明日朕叫太医给你瞧瞧,正年轻可不能留疤。”唐棠倒觉得受宠若惊,面上有些不自然。 “臣妾给皇上泡杯茶吧,”唐家之前是做茶叶生意的,故唐棠耳濡目染便喜欢泡茶喝茶,“好啊,朕确实是口渴了。”皇上坐在椅子上,看着唐棠给自己泡茶的模样不甚熟练却也是美人如画。 “皇上,清棠轩里没有什么稀罕的茶叶,这泡茶的水是我每日清晨收集的露水,比寻常的茶水味道不同。” 唐棠把茶递给皇上,只捡平日自己擅长的话头说,唯恐出了什么错处。 “果真与其他宫里的味道不同。”皇上尝了尝赞许道,唐棠觉得他好奇怪,倘若真喜欢自己,怎么在自己毫无避讳地面前提别的女人。 许是看出了唐棠的不自然,皇上并不打算久留,“朕先去处理政务,你好生歇着,今晚上陪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不再失言了。” 皇上起身看着唐棠,想伸手拍拍她的头,又害怕吓着她似的收回手。“臣妾恭送皇上。” 和皇上待在一起的时候,唐棠紧张地很好像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和之前与李沐待在一起的紧张不一样,和皇上的更多是害怕。 待皇上走了,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手握着桌角,又想起李沐刚刚的伤。 “他是怎么伤的?要不要紧?刚刚瞧见好吓人的模样....”她想着竟说出了声,被赶来的侍月听去了一半。 “什么好吓人的模样?我看皇上是对小主的模样一见倾心吧。”侍月冲她做了个鬼脸,连带着跟着进来的采颦一块儿笑着。 “怎么好端端的叫我小主,听着奇怪也显得生分。”唐棠坐到榻上问着。 “我和采颦想着,皇上如今来清棠轩一遭,你也算是要做正经小主了,以后在宫里得有些规矩,没得让人落了话柄算计咱们可怎么办。” 侍月素来是心思缜密的,说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我可没有做主子的心,有一天过一天想什么以后,我这个样子哪能争宠。” 唐棠给自己泡了杯茶,无所谓地说着,确实是没有小主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也是要做些准备,我和采颦这些日子打听了些消息特地来说给你听。” “你说罢,我听听有什么新鲜的。”唐棠歪在榻上,喝着茶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兴奋的样子也来了兴致。 “当今皇上名唤弘基,四十有一,正值壮年,后宫嫔妃有位分的有十九人。皇后是当时王府里的嫡福晋,比皇上小三岁,青梅竹马,膝下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虽无嫡子皇上也对她尊重的很。” “只是尊重的很?”唐棠好奇地打听这后宫中的女主人。 “皇后虽然仪态万千,但宫里新人辈出,一个个像花骨朵似的,皇上自然个个都喜欢。”“那皇上最宠爱的是哪位娘娘?” “皇上最宠的大概是容妃,容妃家世好,模样也是绝好的,给皇上生下四皇子和三公主,有儿女双全的福气。”唐棠想着容妃,确实是雍容华贵,看着便是养尊处优的模样。 “但位分上萧贵妃还是压她一头,萧贵妃的父亲身居高位,是朝堂上的一品丞相不比容妃父亲差,萧贵妃的三皇子在学堂上也和容妃的四皇子较劲着,如果说容妃是绝色的牡丹,萧贵妃便是带刺的玫瑰了,她发起脾气来皇上也得吃闭门羹。” “皇上倒是什么样的美人都喜欢.....”唐棠笑着说,话里有些讽刺。 “可不是,还有熹嫔,无所出就封了嫔还给了封号,我听说啊...”侍月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怕是有什么人听见一样。 “你快说啊!”唐棠被她勾的心痒痒,推着她继续。 “我听说熹嫔是皇上从秦楼楚馆带回来的,伺候人的功夫了不得呢,宫里正经娘娘都是大家出身,学不来这下三滥的的路子,自然皇上更喜欢她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这些话倒不害臊。”唐棠伸出手指用力点着侍月的额头教训着。 侍月、采颦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又和唐棠讲了许多。 有韩氏进贡的舞女摇身一变成了韩贵人、有生下二皇子却不争不抢只喜欢画画的德妃、有男子性子爱骑马射箭的愉贵人....... 数不清的名字和她们的故事唐棠听着觉得有趣又觉得乱糟糟的难记,这副场景和二年前她们在浣衣局偷偷议论宫里事一模一样,只是今日的唐棠不再是局外的观众,而是身处这局内的人了。 淑仪宫里就没有清棠轩这么热闹了,容妃知晓唐棠不仅没有死,还让皇上今日去瞧了她,今晚上侍寝必是躲不过了,她恼李沐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可如今西北军情紧急,还指着李沐在皇上面前说话,又不可发作。 可怜淑仪宫里的几个宫女无端受了灾,今日做什么都会被痛骂一顿。 第6章 初次侍寝 夜色深了,宫门落了锁,白日里的各种声音都没了迹象,后宫的女人们有的画画,有的抚琴,有早早歇下的,也有为皇上今晚也没有诏自己而失落的。 安静地宫道上只有春恩风鸾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伴着一阵阵的铃铛响传到各宫里,各人听着又有了不同的味道。 这声音传到李沐的房里,他知道今日接去的是唐棠,这是她第一次侍寝,侍寝过后就正式是这后宫里的女人,进了再也挣不出的牢笼。 他今晚练字似乎比往日不顺些,写坏了好几张宣纸,老人常说女子第一次行房是极痛的,有如刀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倘若她真能得皇上几分宠爱,我也不算白救了她的命。” 他看着清冷的月色自言自语,“如若她能给皇上吹吹枕边风...”“罢了,想太远了。” 宫中的灯一盏盏的灭,唐棠还没等到皇上。她按教习姑姑说的净身沐浴之后被太监们用一条明黄色的绸被包着送到了乾清宫的龙床上。 她看到的所有物件都是明黄色的,晃着她眼疼。就在她快在要睡着的时候,皇上终于来了。 “朕今日事务繁多,让你久等了。”皇上的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但在唐棠听来却觉得别扭,这声音该是她父亲才有的。 皇上笑着坐在她身旁,掀开锦被,一言不发,看着唐棠紧张的小脸笑的更欢。 唐棠不知所措,教习嬷嬷虽然教过,但是在皇上面前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加上睡意朦胧,只含含糊糊地唤着“皇上……” 但皇上也不需要她多说些什么,含羞带怯的女子是最让人怜惜的。 唐棠还提心吊胆地等着皇上开口,却感到身旁一片凹陷,皇上已经躺在自己身边,他搂过唐棠的臂膀,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皇上吻上她的耳垂,嘴里说着,“朕会好好待你,你且放心好好绽放便是。” 后来的事情,唐棠就记不清了,只觉得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又记得皇上笑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再后来她就又被太监们原路抬回清棠轩,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因着按规矩侍寝过后要向皇后请安,唐棠早早就起来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头疼,想打探昨夜如何的侍月二人也被她支开。 “皇上分明是骗人的,过了这些会儿,我还是觉得很痛。”她拿着勺子搅动着鸡汁糙米粥,喃喃自语。 “我现在是皇上的人了?”她愣了愣,觉得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个玩意儿,怎么能是旁人的,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不行,可皇上这样说了便是了。她有些想不通,就有些泄气。 用过早膳采颦收拾屋子,侍月准备着陪唐棠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第一次请安必定不能迟了。 她因着疼痛没心思梳妆打扮,只是淡淡描眉用了口脂,随便找了件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用一只素银簪子绾起发髻,戴上一对素银水仙耳坠便出了门。 好不容易到了翊坤宫,站在宫外唐棠便闻见宫里传来的味道,香气各不一样,但都好闻得很,就像香气的主人,性子容貌各不一样,但都动人非常。唐棠站在宫门外却不敢进去了。 “我不过是朵不起眼的海棠花罢了,怎么被推到这样了不起的场面上。” “即使是根狗尾巴草,皇上中意看你这根狗尾巴草,谁又敢说上一个不字?。”尖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泛着淡淡的酸味和不怀好意。 唐棠抬头看向身后说话的女子,穿着异族的服饰,细长的美目向自己投来轻蔑的目光。 “臣妾给韩贵人请安。”唐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你认识我?” 韩贵人看着唐棠恭敬地叫出自己的位分,有些吃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韩贵人舞姿宛如仙人,宫中谁人不知,您若是倾城名花,臣妾在您前面也只能是根狗尾巴草了。” 唐棠见韩贵人脸色比方才看见时缓和不少忙着更加奉承,只希望她再不要盯着自己不放。 “呵,一张小嘴倒是厉害的很,怪不得皇上喜欢你呢,进去吧,皇后娘娘可还等着呢。”韩贵人果真听着觉得受用,轻笑着连带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起来,没再刁难唐棠,转身朝翊坤宫走去。 唐棠稳稳神,紧跟着韩贵人进了翊坤宫。除却皇上的殿宇,翊坤宫的规制在宫里算是最高的,唐棠从没见过这样的气派,更觉得慌张了。 待她小心翼翼地向皇后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她才抬头第一次看见皇后的容貌。 与宫里新人的娇俏不同,皇后身上有一种成熟女性的气度,一双杏眼流转含情,脸若银盆,穿着玫红蹙金双层广绫袍,通身只用翡翠装饰,乌黑如墨的秀发挽成扇形高髻,搭上唐棠叫不出名字的奢华发簪。 “起来吧,给棠答应赐座。”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唐棠开口说道,嗓音细腻温和,像溪水流过,和方才韩贵人的尖利大不相同。 “谢娘娘。”唐棠起身坐下,才发现屋里嫔妃都仔细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怵。 “快别再提我才好。”唐棠心里想,手上又绞起了衣角,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容妃瞧着她,懒懒地说,“按理妹妹早就该侍寝了,只怪本宫的四皇子身子正巧不适,需皇上多加照拂,才让妹妹拖到现在才做了实在答应,妹妹可不会怪本宫吧?” 唐棠听容妃嘴上说的亲热,可话里却透着股阴阳怪气,她哪里见过这样说话夹棍带枪的场面,只好自谦道“臣妾不过是偶得了皇上几分赏,身份本是低贱,四皇子贵为龙子,皇上宠爱是应当的,臣妾不敢有别的心思。” “呵,妹妹倒是会自谦,皇上初见妹妹时的样子,旁的姐妹不知,本宫可是瞧得真真的,四皇子才落水遇险,皇上就看着棠答应发痴呢。” 唐棠没想到容妃会驳自己面子来刁难她,不知道怎么应答,又瞧见四周其他嫔妃眼里的敌意,更是觉得慌张。 “容妃这样说,叫有心人听去了以为妹妹说皇上不仅是好色之人,更算不上慈父了?” 座首的女子长眉轻挑,盯着容妃直直问到。坐在座首,又敢如此对容妃说话,她一定是萧贵妃了,唐棠心里盘算着感谢她对自己解围。 “我何曾有这个意思?”容妃自知失言,忙出言替自己开解。 “本宫自然知道妹妹是最敬重皇上的,只是怕妹妹被人误会罢了,棠答应于四皇子有救命之恩,容妃应该好好答谢才是。”萧贵妃不紧不慢地说,话毕还尝了尝手里的六安茶,她对这棠答应并无什么感觉,但能让容妃不好受的事,她总是乐意做的。 “你...”容妃面有愠色,直勾勾地看着萧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打断。 “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吧,棠答应也累着了,大家都各自回宫歇息吧。”皇后发话,容妃就是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值得作罢。 “臣妾告退。”容妃行了礼便自顾自一个人出了翊坤宫,大家都看着她是再敷衍不过了,随后诸位嫔妃也都行礼退下了。 唐棠回了清棠轩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终于不必端着怕出了错处。 “这答应当的真委屈”唐棠嘟囔着,想起容妃刁难自己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原先在淑仪宫的衣裳里看见李沐袍子,眉头无意识地皱起来。 “谁给小主委屈受了?小主去找皇上撑腰便是。”采颦听着唐棠的抱怨,不平道。 “还能是谁,咱们小主救了她的儿子,居然半点感激都没有。”侍月方才看着容妃的模样,现在想着还后怕。 “左右我不去招惹她便是了,咱们仨只一块儿玩,”看着她们俩忿忿不平的样子,唐棠竟劝慰起来。 “侍寝这么难捱的事,宫里嫔妃就为这么个事争的你死我活?”唐棠一边暗道,一边揉着自己的腰,“我觉得讨厌得很。” 用过午膳,宫里的陈太医便给唐棠带来了去冻疮疤痕的药,顺便给唐棠请了脉。 “小主手上的伤是小事,坚持用药不日便可看不出痕迹,只是小主先天不算强健,又加上在浣衣局劳作过度的缘故,有些宫寒,若想日后怀上龙胎,还要日日服用中药,臣已经拟好了方子。” 唐棠本就无意受孕,故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把方子给了侍月,吩咐她每日替自己煮药。“多谢陈太医,” 唐棠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臣,觉得亲切得很便大着胆子要起东西,“您可有一般的去疤药,就是平日磕了碰了那种。”“自然,每日抹于患处即可。”陈太医拿出一个小白瓷瓶,未等侍月伸出手,唐棠便先接过,紧紧的攥在手里。 送走了陈太医,唐棠想在院子里散散步,不料刚刚踏出宫门,就远远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 第7章 闺中密友 “奴才给棠答应请安。”李沐看着眼前的唐棠,虽然只隔一日,但总觉得和昨日是再不相同了。 “你来了!”唐棠看见李沐永远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小跑着过去,“是。” 唐棠才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人都在眼前了还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可从而昨天到现在,看见李沐是她唯一高兴的事情了。 “昨儿晚上我...”她急急地说,又突然觉得不该什么私密的话都瞎说,陡然停了话头,也不敢再看他。 李沐是听惯了床笫之事的,但和他提这些的,唐棠是第一个。他看出她的尴尬,“无妨,宫里的小主都是要经这一遭的,往后便好了。” “嗯...”唐棠还是觉得羞,低声应着,又想是想起了什么,“光是这个也就罢了,可还有更糟的,早上我给皇后请安,容妃还....”唐棠又想到李沐和容妃那层关系,又停了话头。 “容妃素来就是这个性子,小主不必放在心上。”李沐不用想也知道唐棠定是受了委屈,“你很了解容妃的性子吗?” 唐棠听着心里有些难受,话里也带上酸酸的味道,她心里总觉得李沐应该是向着她的,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论位分论容貌论相识的早晚,她都比不上容妃半点。 “奴才伺候皇上和宫的主子哪个不熟?”李沐觉得唐棠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 “你来做什么?”唐棠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转过头不再看他,冷冷地问,李沐捕捉到她语气突变,看着唐棠有如无暇碧玉一般的侧颜,愣了愣,又很快回过神。 “奴才是给小主道喜的,皇上对小主很满意,新晋了小主的位分,如今该唤上一声棠常在了。” “哼,这算什么喜事,”唐棠本就不悦,想到如今晋升日后恐怕更多眼睛盯着自己了,恼怒着说“我不乐意做他的常在,也不乐意做他的答应。” 李沐没想到唐棠居然如此口无遮拦,“小主这样的话今日说了一次就够了,往后可不能如此,否则不仅得不来荣华富贵,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唐棠小声说,让人听出一丝无奈,又提高声音转头盯着李沐,“你很在乎我的性命吗?”。 李沐看唐棠情绪变得如此快,只觉得奇怪,并未应答,“罢了,你不在乎我的性命也无妨。” 她叹了口气,在李沐面前摊开手,手上是方才一直紧握的去疤药,“这个给你,是我找陈太医要的,你这样好看,额上要落了疤就可惜了。” 她说着又觉得自己好像对他过分上心了,拉起他的手,把那小白瓷瓶硬塞在他手上便转身跑进了屋。 李沐看着手上的药,手上好像还留着方才唐棠温热的体温,又想起唐棠说自己“这样好看”。 世上女人都是爱惜容颜的,但男人大都不曾在容貌上用心,纵然有一副再好的皮囊,也比不上有个尊耀的出身门第,况且他也不算是男人。 李沐还是个最底下的小太监时,这幅好模样给他来的折辱哪怕是现在想来也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他虽然这样想着,嘴角竟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唐棠在屋里正想着李沐刚刚提到容妃的事,心烦意乱的很,听见采颦咋咋呼呼地进了屋,“小主快来看!” 采颦不算高的个子一次拿着好多物件,走路跌跌撞撞地看着有些滑稽,“这都是些什么?”“是皇上派人赏给小主的首饰,还有容妃娘娘刚刚差人送来的东西,说是谢小主救四皇子的事。 不大的桌上摆满了各色珍奇物件,金镶玉如意柄、金丝五宝攒珠钗、金镶珠石点翠簪、白玉嵌莲荷纹扁方.... “确实稀罕,但我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压的我头疼,你们挑喜欢的收着吧。”唐棠粗粗扫了一眼,果然是不喜欢的,“小主对我们可真好啊。” 采颦手上拿着点翠,冲侍月喊着,“那可不,我们只等小主封嫔封妃,那时候才叫拿好东西拿的手软呢,” 侍月素来比采颦爱多嘴,常惹的唐棠追着她,“为了点首饰你就要我给卖了,你好狠的心啊。”唐棠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拿帕子遮着脸装着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侍月受不了唐棠这模样,“药已经熬好了,小主快喝了吧。” 眼前黑乎乎的中药看着就让人觉得嘴里发苦,可想到陈太医严肃的模样,唐棠便咬着牙一口气喝了下去,苦的她巴掌小脸皱到一块儿,“小主用些蜜饯解苦吧。”采颦看着唐棠难受的样子赶紧递上蜜饯。 唐棠觉得这蜜饯也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有李沐给她的那颗糖甜。“李沐这会儿说不定又巴巴的去淑仪宫呢。”她想到李沐就开始又酸又恼。 但这次唐棠却是错了,淑仪宫正迎来了位稀客。 淑仪宫许久未坐人的玫瑰椅上端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女子,眉目间显见与容妃的相似。 她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四皇子,眼里流露出慈爱的神情“永瑜比去年看见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有没有想姥姥啊?”,“永瑜和娘一样很想姥姥。”男孩稚嫩地回答。 她又问了些学堂的事,叮嘱四皇子保重身体便让他退下了。直到四皇子离开,那女子才第一次看向座上的容妃,方才眼里的慈爱已经消失,变得冷冷冰冰的。 “容璟,我和你父亲这次入宫一来是为了西北事务,二来也想问问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容妃母亲直呼她的名字也不曾按宫规行礼只冷冷地问。 “父亲的信我都收到了,但凡有些银子我都拿来贴补家用,至于后宫的事情女儿心里有数。”容妃往日嚣张不再,小心翼翼地回答,话里有几分无奈,“你有数?” 容妃母亲冷笑一声,“皇上对萧贵妃的情意可是一如既往,她爹也在朝堂上压你爹一头,我听说皇上前几日又封了个答应,看架势喜欢的很啊。” 她好像并不相信女儿的话,又用言语嘲讽,她看着容妃不吭声的样子又开口道,“你从小就这样没有远见,不像你姐姐......” “够了!”方才一言不发的容妃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怎的,突然吼道,声音陡然提升让她母亲也吓了一跳,闭口不再说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女儿会让父亲母亲满意的。”她又回归一开始孝顺女儿的样子。 待到容妃母亲终于肯离开淑仪宫,宫女们进去伺候的时候,容妃又换上了平日里跋扈的样子。“都给我滚!”容妃明明没说几句话但却一副很累的样子。 她瘫坐在椅子上,又想起过去的情景,觉得周身冰冷的很,父亲母亲心痛的眼神、嘈杂的人声像潮水一样包围她,拖着她下沉,容妃更觉头痛欲裂,身子撑不住想抓住什么却打碎了身旁的茶杯。 闻声而来的宫女瞧见容妃脸上痛苦的神情赶忙冲外头叫着“快去请皇上,娘娘头风又犯了!”。 容妃听着皇上又强忍着站起来对宫女说,“别去请皇上,皇上正和本宫父亲议事,谁都别去找他。” 主子发话做奴才的不敢不听,方才乱成一团的人都静了下来,只差了个宫女去请太医。 容妃不知道她父亲此刻已经得了皇上的准许,正准备去西北监军。皇上看起来心情大好,“李沐,去请棠常在来奉天殿。” 李沐闻言一愣,因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从未有嫔妃进过奉天殿,“她居然在皇上的心里有如此分量吗。”李沐心下问着,依皇上的意去了清棠轩却不见唐棠的影子。 唐棠喝过药便睡下了,醒来觉得闷就一个人去了御花园。宫里的花园什么名贵花种都有,培育修养的工匠也是一流的,个个争奇斗艳让人眼花缭乱,就像这后宫里的女子一样。 宫里的旧人都看厌了这般景,加上现在八月酷暑,御花园并看不见几个人,唐棠正觉得无趣想回宫,听见不远处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再荡高些,再高些。”唐棠走近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女子在荡秋千,她娇笑着,额前的碎发在空中飘动,发饰叮当作响,一身嫩粉的宫装让她穿着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正玩着丝毫没察觉有人来了。 正推着她的侍卫看见有人过来,手上收了力,与唐棠视线相交闪过一丝惊慌。“绣春,你怎么不推了?”那女子疑惑地回头,看见唐棠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身后。 唐棠看着眼前被叫做“绣春”的侍卫觉得好笑,明明是个男人却起这么个女气的名字,绣春皮肤不白,是久在室外晒出的古铜色,有棱有角的面孔和这个名字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还算耐看,”唐棠想,“不过.....比不上李沐半点。” “你是谁?也是皇上的答应吗?”这姑娘从秋千上下来,看着唐棠素净的打扮猜着,“我是清棠轩的棠常在。” “我是锦华轩的芳答应,你原来是个常在,那比我厉害咯,给姐姐请安。”芳答应笑着说,声音软软糯糯的,唐棠听着心里觉得暖暖的,“原来宫里还有这样可爱的嫔妃。” 第8章 诏狱审问 她忙伸手扶起芳答应,“我也是皇上新封的常在,你不用这么客气。” “我可不是皇上新封的,我住锦华轩已经一年了,不过皇上只一开始来看过我几次就把我抛在脑后了,我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不像姐姐这样的好福气,名字好,甜甜的,日后可要青云直上呢。” 芳答应说着冲绣春挤挤眼,他只当没看见,芳答应觉得没趣,又对唐棠说,“姐姐叫我玉儿就行,在家我爹娘都这样唤我。” 唐棠看着芳答应觉得好生亲切,长得这样可爱又不像旁的嫔妃那样说话刻薄,“我一个人在宫里好生无聊,你是第一个我觉得有趣的人。” 她认真地说,看着芳答应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棠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玩秋千?”她邀请道,“好啊!”唐棠毫不犹豫地答应,正准备坐上。 “棠常在。”她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停了脚步,“皇上请您往奉天殿一趟。”她看见是李沐,撇下秋千小步跑向他,“是你!”,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烈。 李沐看见还有旁人在场,觉得似有不妥,不想在旁人面前多言,转过身示意唐棠跟上,“小主请吧。”唐棠听出他情绪的反常,便没再说,只跟在李沐身后,回头小声冲芳答应扮了个鬼脸,“玉儿,要记得来清棠轩找我玩。” 李沐向前走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芳答应和绣春,眼里透出唐棠未曾见过的冷意。 芳答应看着唐棠离开又坐回了秋千上,“绣春咱们接着玩。”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和方才并无两样,绣春的脸上浮现出忧虑,他认得刚刚来的人是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 “好,小主可不要喊怕。”他忧虑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换上轻快的语气陪芳答应在炎热的夏天午后偷来片刻清闲欢娱。 唐棠走的比往日快些,想跟上李沐的脚步,李沐察觉出身后女子的意思,无言放慢步伐,直到唐棠和他并肩走在宫道上。“皇上找我做什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不理我?” 显然,李沐对唐棠这些无聊的问题并不想回答,唐棠也就知趣的闭上嘴只紧紧的跟着,一时间安静的只听得见两人鞋底触及地面的声音,一个声音沉稳又厚重,另一个轻盈又清脆。 “你很喜欢芳答应吗?”李沐没回答唐棠的问题,又向她抛出一个问句,“也不算是很喜欢,只是一见如故。”唐棠没底气地说,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 “一见如故...”李沐轻轻重复她的话,又嗤笑一声好像很不以为然,“在宫里不要相信任何人。”他觉得自己今日话有些多,但是这些话却是不得不讲的。 “嗯,我知道了。”唐棠不解其意,玉儿这般纯真,会有什么不可信的,但她并不想辩驳,低着头应了。 “那连你也不能信吗?”过了好久,唐棠憋出这么一句,抬头看向李沐,李沐停下脚步迎上她看向自己的视线。 像小猫一样明亮亮的眼睛里往日的天真被坚定代替,他恍惚又觉得那好看的眼睛里浮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怎么会哀伤呢?”他想不通,肯定是太阳太大晃了自己的眼。 “小主愿意信我就信我吧。”李沐想了很久给出这么个答案,语气有些凉薄有些哀伤。 唐棠无端地觉得李沐这话说的像戏文里薄幸的书生,她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奉天殿”的牌匾赫然悬挂在眼前,这么长的路和李沐一块儿走竟觉得这么短。 “小主请吧。”李沐又换上疏离的语气,送唐棠进了奉天殿,看着唐棠走到皇上身边,自己侧立在一旁,低下头安静地站着。 “阿棠来了,”皇上看见唐棠的娇羞的模样,忙不迭地合上刚刚翻阅的奏折,向唐棠招招手示意她离自己更近些。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规规矩矩地向皇上行礼,看见他的模样又觉得身上痛了起来,只向前挪了一小步。 “啊”皇上嫌她过于拘谨,伸手将她搂过,按在自己腿上,唐棠骤然被人搂过,身子不稳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她当然没有摔倒,而是稳稳的坐在皇上身上,身下温热的触感让她觉得好难受。 静立在一旁的李沐听见她惊慌的声音,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看向龙椅的方向。却正好看见皇上笑着把手放在唐棠腰上,还有上移的打算,唐棠连耳朵都红了,想挣脱却显然无济于事。 李沐看见眼前的情景方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觉得难堪,想找个借口退下,“皇上,奴才去诏狱审问西北前线抓获的细作了。” 皇上正看着眼前的美人,对李沐的话充耳不闻。李沐等了等便自己离开了奉天殿,留皇上和唐棠在殿内。 “她在皇上面前竟然表现的这般不讨好,”李沐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畏手畏脚地想来也不会伺候人,不像熹嫔一样...” 他一路上想着唐棠在皇上身上抗拒的样子,好像忘记了唐棠在他面前从不曾畏手畏脚,只有满腔的热情和对他日夜的期待。 不出所料,今夜又是唐棠侍寝。床前跳动的烛火照见明黄帷帐里唐棠窈窕的身姿,不着脂粉却也明艳动人,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散发出缕缕清香。 “今日李沐请你请的这样难,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皇上手指在唐棠发丝间绕着,凑近她耳边问。唐棠感受着皇上在耳边的温热有点不自在,往床里靠了靠。 “臣妾在御花园遇见了芳答应,觉得很是投缘就耽误了些时候。”皇上微微皱眉,似是在回忆自己何时还有个芳答应。唐棠看着皇上疑惑的神情又出言补充,“是住在锦华轩的那位,说话软软糯糯的。” 皇上终于想起了自己宠幸过的芳答应,当时觉得像小孩性子甚是有趣,喜欢过几日,如今算来也确实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了。 皇上并不想在这样的好时光里提起旁人,俯身吻上唐棠的白皙的肩膀,在她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印记,在床笫之间的弘基也如朝堂之上,霸道又固执,横冲直撞不容许有一点点违逆。 唐棠觉得好像没有昨日疼了,也或许是习惯了这件事,只要恩宠还在,她在宫里的每个夜晚都必须属于皇上,但皇上的夜晚并不都属于她,皇上的夜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这个夜晚比往常更漫长些,漫长到让人嫉妒。皇上抱着唐棠,四十一岁的男人,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此时就像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想要多时的玩具,爱不释手。 直到宫外敬事房的太监提醒过两次,唐棠才从奉天殿里被送出。 而这个夜晚对李沐来说则更为漫长些,唐棠在清棠轩安睡时,他还在诏狱,从离开奉天殿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时辰。 “你还是不肯招?”李沐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缓缓站起。 他素来是爱干净的,平日一尘不染的鸦青色袍子上暗红色的血迹很是显眼,因为在诏狱的时间太长,血迹干了一趟又一趟。 “无妨,你就闭上你那金贵的嘴,诏狱里别的不多,让人开口的法子多,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诏狱的刑具硬。” 他狭长的眼中透着轻蔑,仔细看又有几分恨意,冷冷地让人看见在八月酷暑也觉得宛如身处冰窖,平日他在皇上跟前服侍从来是逆来顺受,现下才有几分“活阎王”的阴狠模样。 李沐眼前的男人被绑在刑架上,一身纯白的囚衣近乎被血染成红色,尽管没人触碰,但双腿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手指青紫肿胀,让人难以直视,显然是被用过夹棍。 脸上十几道伤痕横纵交加,但司礼监李沐调jiao出来的太监总能找到再添新伤的地方。“我呸。”他花好大的气力抬起头,冲着李沐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嚣张。 李沐躲闪不及,“阉狗,老子是匡扶正义,男人的事情你懂个屁。” 一旁的小太监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又对李沐恶语相向,肆意侮辱,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向前几步想替李沐擦净脸上的污物。 没想到却被李沐伸手一挡,他听着那男人的折辱之词,神色如常,自己擦净脸后,笑了笑,“你接着做你的真男人,我只奉皇上的命办差罢了。” 他眼里看的清因为熬夜而生出的血丝,和身上的血迹一起看着格外可怖,清秀的面容带上几分暴戾之气。“好好伺候着。”他向身旁的小太监说道,转过身背对着刑架。 他静静听着身后受痛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然后又变成痛苦的呻yin,一声弱过一声,最后归于沉寂,那男人受不住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那喊声又响了起来,诏狱里的冰水永远不会缺,然后又变为呻yin,转为沉寂,周而复始。 李沐未用晚膳,又一直在诏狱审问细作,血污和喊叫让他有些头痛,他定定神试图静下心,其实这样的夜晚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逃离黑暗丑恶,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夜晚对他来说更为陌生。 第9章 回忆当年 “李掌印,他招了。”诏狱不设窗,无处和外界相连,一开审又是天昏地暗,不知是什么时辰那男人终于肯招了。 李沐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被小太监按着手指画押,其实用不上朱砂,用血便够了。 李沐走近去,伸出手缓缓摸上那细作的膝盖,不顾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粘上血污,他微微一用力,嘴角上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啊!”他的动作刚刚落下,那细作就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额上豆大的汗珠合着血流下。 小太监看着赶紧递上事先备好的方帕,李沐不紧不慢地擦净手指上的血迹。 看来你的骨头不仅没有诏狱的刑具硬,连我这个阉人的手也比不上一点啊。”他看也没看一眼那人,将字据藏与袖中独自离开诏狱,留下狼藉一片。 此时已经是辰时,红日高悬于东方,像君主的威严一样照耀四方,而诏狱则是被这光芒遗忘的地方。 乍见天光,李沐眯起眼缓解刺痛的不适,他来不及换下衣裳就往着奉天殿去。 唐棠一个时辰前刚刚睡起,草草梳妆就准备往芳答应的锦华轩去,在路上正巧遇见李沐。 往日唐棠看见李沐就像看见一副清美的画卷,今日这画卷上却带着斑驳血迹,他的眼睛因为布满血丝而显得没有生气,只有他的身姿还是和往日一样挺拔,身如玉树。 “你的衣服怎么...”唐棠担忧地问,却被李沐冷冷的声音打断。 “小主还以为自己是浣衣局的奴婢吗?眼睛只盯着奴才的衣服。”李沐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唐棠,原来从不在乎自己以何种形象示人,但现在他莫名地不想让唐棠看见自己粘上血迹的样子。 “你...”唐棠骤然被他拿话一刺,看着李沐的眼神又羞又怒,许久说不出话,气的拂袖而去。 李沐看着她被自己气的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疲累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生气。“还是个脸皮薄的小丫头”他自顾自说着,加快了脚步,皇上要的东西可千万迟不得。 在宫里的奴才不管有天大的事都越不过皇上去,皇上再小的事都比天大,不过身居何等高位,奴才始终是奴才,这样的道理李沐从小就记在心上,才会到现在深得皇上青眼。 锦华轩,唐棠见着了芳答应挤出一个笑来,却比哭还难看。“棠姐姐来了!是哪个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们姐姐了?” 芳答应迎上去,热络地拉着她,替她鸣不平。 一路上唐棠气早就消了,现在更多的是难过,“他胆子大着呢,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一个宫女出身又算什么。”唐棠郁闷地低头说着。 皇上面前的红人不多,又想到初见时唐棠对李沐的热情,如今唐棠这般模样是因为谁也就不难猜了。“是李掌印啊,可我瞧着李掌印很喜欢姐姐呢。” 芳答应笑里带着一丝狡黠,一字一顿地说,“是吗?”唐棠听着芳答应的话急急地抬起头,又觉得不妥,拿手帕轻轻拍了拍芳答应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浑说什么,他怎么会喜欢我。” 芳答应看唐棠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怎么不会?虽然你们身份有别,但李掌印看你的眼神分明与旁人不同。”“不干身份的事...” 唐棠想着李沐对自己说的话,分明是不愿与自己有什么交集,或许是自己太不知礼数唐突了他吧。 “别想了,绣春给我带了宫外最时兴的簪子,我戴上给姐姐看看。”芳答应看着唐棠低落的样子,忙转了话头,不知从哪儿找出个簪子戴在发髻上,通体碧绿,缠着精致的金线,一端镶着颗小小的绿宝石,虽然不是翡翠,但依绣春的月俸也要攒上好久了。 芳答应高兴地转着圈,“玉儿带什么都好看。”唐棠像对自家妹妹一样宠溺地回答,看着她圆圆的小脸伸手掐了一把。 “绣春很喜欢你吗?”她不知为什么问出这句,又觉得不妥,并未期待芳答应的回答。谁知芳答应并无芥蒂,笑着说“对啊,我也很喜欢绣春。” 唐棠听了一惊,虽然她并不觉得芳答应对皇上有多少情意,可她毕竟是皇上的嫔妃,这样的话被人听去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种话你不要和别人说了,”唐棠伸出手捂住芳答应的嘴却被她笑着挪开,“玉儿知道了,玉儿喜欢姐姐所以才肯和姐姐说的,这样的话又哪里好意思到处说呢?” 唐棠看着她无邪的样子叹了口气,只能由着她胡说。“那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别和玉儿说喜欢皇上,玉儿可不信的。” 芳答应瞧见唐棠对她的宠溺,又得寸进尺,“我喜欢玉儿可行了吧,你但凡还把我当你的好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唐棠被她这“大逆不道”的话说的心烦意乱,转过身背对着芳答应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姐姐,玉儿错了,你饶了玉儿吧。”芳答应瞧见扑上去撒着娇,用伸出手挠着唐棠的腰间,唐棠是怕痒的,不一会儿就笑倒在榻上,求着芳答应松手,俩人笑作一团又好了起来。 “皇上,细作已经招了。是月氏人,潜伏在西北军营已经有三月,好在并未窃取什么要紧的情报,奴才在来之前已经派人去西北彻查其这三月他的行踪。” 李沐站在奉天殿大殿上,双手垂在身侧,向皇上汇报着昨夜的结果。“这是他的字据。”李沐从袖中取出字据,双手恭敬地递给皇上。 皇上并未接过,显然对他信任非常,“你做的很好,朕有你便可放心了。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小夏子伺候着。”殿侧站着个小太监,看着比李沐年轻几岁,李沐给了他个眼神便退下了。 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今年夏天景色比往年好很多,宫里的花也开的更艳了,他却没心思也没时间看,这天下真正属于他的只有他那一间房一张床一副桌椅罢了。 李沐回到自己房中脱下带血的袍子扔到一旁,看着自己腰上的海棠荷包,“还好。”荷包干干净净的,未曾染上污物。 他又想,“唐棠会不会觉得我暴戾可怕。”,可此时的唐棠只叨念着,这血迹有没有属于他的。 洗过脸,喝完膳房送来的白粥,李沐已有将近十个时辰未用膳,刚刚刑讯过后又吃不下油腻的食物便只用了碗白粥。待他躺在榻上准备睡下时,那细作对他的羞辱之词又出现在他脑中。 李沐身居高位多年,久未听见有人提过他的残缺,更无须论像今日那细作一样对他口出羞辱之言。“逞一时口舌之快算得什么英雄,如今尸首不知被哪条野狗叼去也烈的很吗?”他想。 自己活的风光,那人死的惨烈,自然是自己好过他,又觉得无趣,自己何时无聊到与诏狱下贱囚犯相比。 他恍惚间又置身于十多年前的净身房,十几个和他一样的稚童挤在一间阴暗偏僻的屋子里,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只记着他爹娘和他说“你比弟弟懂事,只有你进宫爹娘才会放心。” 为了救弟弟,为了让爹娘放心,他就一个人进了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给他喝了碗不知道什么药让他躺在草席上,再后来就是身下一阵钻心的疼痛。 等他醒来,他就成了阉人,而有几个和他一起进宫的男孩再也没醒来。 他不知道什么是阉人,只知道以后自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小李沐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他也是个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小孩,又吵又闹还需要人照顾。 等到他真正明白这意味什么,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 “我又不是自己想做阉人的,”李沐合上眼,声音中带着一点忧伤,说过这句话就沉沉地睡去了。 容妃父亲奉命前去西北监军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延禧宫。 “娘娘,容妃这次只怕又要得意了。”萧贵妃的宫女似乎颇为不平,“她父亲是可用之材,能为皇上分忧是他的福气,和他那不成器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萧贵妃逗弄着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儿,轻描淡写地说。 这猫儿唤作珍珠,是波斯国进贡来的,萧贵妃已经养了四年,平时宝贝得很,吃穿用度比大半宫人还好些,珍珠陪着萧贵妃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寂寞的夜晚。 “奴婢知道娘娘不爱争,只是早就有容妃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又有了个棠常在风头正盛,娘娘不为自己争也要为三皇子打算啊。” 那宫女瞧见萧贵妃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急了。宫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主子得宠,做奴婢的才能日子好过。 “打算什么?皇上龙体安康,正值壮年,谁敢起这不忠不孝的心思。” 萧贵妃把珍珠递给身旁侯着的宫女,美目轻扬,“银环,这么多年你何曾见我争过?”那叫银环的宫女闻言收了声,不再多嘴了。 第10章 焉知祸福 虽说萧贵妃不把唐棠放在心上,但自有人惦念着她,说话的功夫,唐棠就被皇后请去了翊坤宫。 “臣妾给皇后请安。”唐棠正和芳答应玩着,突然不知为何皇后要见她,心里难免不安却还是未失了规矩。 “妹妹免礼,生得如此素雅动人也就罢了,还这般知礼数,本宫看了都爱很,难怪皇上格外喜欢妹妹。” 纵然皇后最是温柔贤良的,这话听在唐棠耳里还是甚感不安,她忙回道,“谢娘娘抬爱,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臣妾蒲柳之姿怎能入皇后娘娘凤目,皇上和娘娘伉俪情深,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后瞧见唐棠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想是否是自己过于严厉,于是刻意笑了笑,“妹妹何须如此紧张,本宫请妹妹前来一叙,不过是想让妹妹得空劝皇上多在六宫走动,雨露均沾,以皇嗣为重。” 听到只是这件事,唐棠心里松了口气,“谢娘娘教导,臣妾谨记于心。” 皇后看着她恭顺的样子很是满意,“大家都是皇上嫔妃,无论位分高低,都是姐妹,应该守望相助,共同为皇家开枝散叶才能保得江山千秋万代。” 唐棠答应着,心里愁着该如何和皇上开口,她虽无所谓恩宠,但每次和皇上独处时她总是很害怕。 唐棠并没有愁多久,傍晚春恩凤鸾车并没有像前两日一样在门前等候,而是开往了很久未至的锦华轩。被宫里人遗忘许久的芳答应竟被皇上突然想起来,也成为了寂寞的后宫中让人说道的新闻。 翌日,唐棠又去了锦华轩。芳答应昨日侍寝惹来宫里许久未承圣恩的宫人红眼,可她自己却并无喜色。 唐棠看着她勉强的笑颜心里觉得难受起来,若不是她在皇上面前提前芳答应,怎会打扰她的安宁。 “是姐姐害了玉儿,如今我们也是同病相怜了。”唐棠看着芳答应愧疚道。 “昨日才教玉儿谨言慎行,怎么今日自己就犯了?玉儿是没福的人,姐姐得皇上福泽庇佑怎么会有病呢?”芳答应笑着拉过唐棠。 唐棠听芳答应开解自己心里才好过些,又好奇绣春的事情,纠结一会儿才犹豫地开口,“你和绣春很好吗?” 芳答应听见绣春的名字,展露出与她娃娃脸格格不入的成熟和哀伤。 “我和绣春本是同乡,”她才说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好久才接着说,“他是侍卫,我是皇上的小答应,宫里人趋炎附势,这一年如若不是他明里暗里护着我,我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我不想得宠,只求皇上彻底忘了我。” 芳答应发觉唐棠脸上的愧色,换上原先天真烂漫的样子,“不说这个了,膳房知道皇上昨日诏了我,今早送了枣泥糕来,我想了好久呢。”她叫宫女端上一盘糕点,小巧玲珑,芳香四溢。 “膳房那帮拜高踩低的东西就是这样,不过糕点做得真是没的说,姐姐快尝尝。”她笑着拿起一块举到唐棠嘴里。 唐棠看着她期待的样子,就着她的手吃了,“确实好吃,”唐棠伸出手爱抚着芳答应的额发,“和玉儿一样甜滋滋的。” 她的眼神落在芳答应发髻上那枚通体碧绿的簪子上,心又沉了下去。 在锦华轩用过午膳之后,芳答应每日都要午睡,唐棠便告别了她,一个人在宫里走着,漫无目的地晃到了浣衣局,正好遇见来送脏衣服的李沐。 “李沐。”她出声叫住他,声音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小主有什么吩咐吗?”一觉醒来的李沐又变回原来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唐棠眼神躲闪,怯生生地说。 李沐已经发觉这位主子对自己不似像对奴才,好像有些更深更隐蔽的情意,或许是雏鸟依赖第一眼见到的人那样吧。 主子的要求奴才只有答应的份,也或许是李沐内心也并不想拒绝她,他放下衣服便跟着唐棠回了清棠轩。 “小主有什么要说的。”唐棠坐在榻上,看着李沐站在她面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觉得说不出来的难受,“你也坐下吧。”李沐修长的身姿纹丝不动,对唐棠的话充耳不闻。 “我总觉得是我害了芳答应,她安宁日子过得好好的,我偏要在皇上面前提起她。”唐棠绞着手帕,像受惊的小兽。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不是旁人可以影响的,小主无须有愧。”李沐低着头低声说道,轻描淡写。 “可是玉儿心里没有皇上,她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李沐并不惊奇,他初见便看出端倪,只是宫中是非离的越远越好,“宫里身不由己的人不止她一个,倘若人人都随心所欲,任意而为,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唐棠听着觉得有理,但又哪里不对,李沐接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小主还是明哲保身的好,锦华轩就不要多去了。” 唐棠听李沐劝自己与芳答应疏远,哀怨道,“不要说玉儿不想做皇上的女人,我也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李沐闻言抬起头,正对上唐棠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带着怨气,他轻笑一声,未回避她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问,“那你想做谁的女人?” “我宁愿.......”唐棠看着李沐好看的眼睛,那样深,那样亮,又那样冷,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李沐罕见地没有即刻打断她,只似笑非笑地盯着唐棠,盯得她心里不安,也没能等到她说完。“小主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也只能是皇上的女人。”片刻,他又换回恭敬的称呼。 ......... 当晚,唐棠是满腹心事地睡下的,白日里李沐问的话让她想的头疼。 小时候,她想嫁一个世间最好的男人。“他要貌若潘安,文比子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拿笔安天下。我便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小唐棠稚嫩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但现在在高墙绿瓦之内,她又想做谁的女人呢? 皇上的年纪做自己的父亲都绰绰有余,又有三宫六院,和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沾不着边的。 唐棠并未结识其他外男,只有李沐,只有李沐那双让她看了又安心又不安的眼睛,她昏沉沉地想着就睡去了。 她梦见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浣衣局受欺负的小宫女,只有李沐愿意施舍她一点甜。 李沐房中的灯很晚才暗下去,他算是宫中睡的最晚的。“她的宁愿是说我吗?”他想,“不是想,是宁愿,居然这般勉强,”他又想,“可能是哪个侍卫或太医吧,纵是要将就也轮不到我。” 可唐棠并未与哪个侍卫或太医相交甚密,李沐不想再去心烦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倒是个吉利的,和芳答应刚结识便让芳答应重承圣恩。倘若芳答应是个懂事的,明白悬崖勒马的道理,日子倒会好些。”他就着月光感叹道。 可他不懂的是,这男女的事只要开了头,就像跳了悬崖了,纵然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也只图个甘愿。 芳答应是这样,唐棠也是这样。 皇上从那日后便未专宠唐棠,或许是听了皇后的劝诫,又或许是过了新鲜劲,但每月也总有几日歇在清棠轩,隔上三五日还会让唐棠来奉天殿侍奉笔墨。 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唐棠便在他身后磨墨,时不时地看向殿旁的李沐,也有几次视线相撞,她还觉得好不自然。 敬事房的记档上,容妃、韩贵人、熹嫔的名字又多了起来,好像一切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唐棠除了每日去翊坤宫请安,别的时间都在锦华轩消磨。 她和芳答应的情谊更加深厚,连带着绣春也跟着混了个熟。从珠钗首饰到发式妆容,她们俩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绣春每日午后都会来锦华轩,有时候带来一碟糕点,有时候带来一支簪子,有时候什么也不带,只和芳答应两个人说话。 唐棠看着芳答应容色飞扬,绣春的脸上也会浮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大多数时候是芳答应在说的,她生性活泼,叽叽喳喳的没完,有时候唐棠都嫌她嘴碎,绣春一点也不觉得不好,只带着笑安静地听。 绣春当值的时间很长,能和芳答应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格外珍惜,但他们也不是日日都这般要好。 “姐姐!”芳答应拉着唐棠的手,话里带上娇嗔,“今日玉儿瞧见有宫女给绣春递荷包了。”芳答应刚气走绣春,又气着向唐棠哭诉。 “好了,别气了,”唐棠拍着芳答应的手,觉得她无理取闹,怪的很,“绣春不是当场拒绝了吗。” 芳答应并不肯轻易作罢,“可是谁不知道女子送男子荷包的意思?”唐棠拍着芳答应安慰,又想起自己送李沐的那个荷包。 自己第一次做女红,针脚歪歪斜斜的,要是再做得好些就好了,这么个蹩脚的荷包,她总觉得配不上李沐出尘的气质。 第11章 秋日蟹宴 这些日子唐棠也时常想起李沐,可是并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上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添衣,从夏装变成秋装。 转眼到了十月,天气渐渐转凉,有些畏寒的嫔妃宫里都点起了炭。 扫地的宫人也比之前忙些,院子里层层落叶走上去嘎吱作响,光秃秃的树木为宫中平添几分萧瑟。 幸得今年的菊花开的甚好,才让这早秋有了颜色。 六宫之中,储秀宫的菊花最多最艳,熹嫔邀请了几位嫔妃一同赏菊,顺道同食苏州知府上贡的螃蟹,十月正是螃蟹肥美的时节。 妃位以上的几位娘娘素来瞧不起熹嫔,熹嫔也懒得讨好,未请她们赴宴。而唐棠的名字自然是在请帖之上。 唐棠还从未见过开的这般好的菊花,一团团一簇簇紧紧挨着,像是比着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唐棠看着秋菊傲风的景色,不禁想起文人说过“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按宫中人的说法,熹嫔的为人似乎与高洁孤傲的菊花并无相近之处,怎得会如此偏爱菊花? 唐棠歪头看着笑着的熹嫔。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熹嫔并不算倾国倾城,论华贵不及容妃、艳丽不及萧贵妃、娇俏不及韩贵人,但偏偏让人看着觉得勾魂。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说不尽的风情万种尽堆眼角眉梢。怪道宫里人都说熹嫔是狐狸精托生的。 “熹嫔姐姐宫里的菊花果然与众不同,只是到底比不上牡丹国色天香。”韩贵人俯身轻嗅,笑着看向熹嫔,懒懒地把手搭在服侍的宫女手上。 “牡丹固然是雍容华贵,只是这赏花和品茶一样,什么人配什么物件,若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给那乡野村夫,岂不是暴殄天物。储秀宫的菊花不算绝色,配妹妹却也绰绰有余。” 熹嫔听出韩贵人弦外之音,分明是意指尊卑有别,自己如何受宠也比不上皇后。韩贵人却忘了自己位居熹嫔之下,被她拿话羞辱也无可奈何。 此刻膳房正准备着过会儿的膳食。为了留存江南独特的风味,螃蟹也是按着江南一带的做法,带壳烹蒸。多数配上紫苏、菊、姜入冷水同煮,这样好处是蟹肉较为滑嫩,且味道也更加香甜。 除了蟹,还有芦笋等小菜,并上新制的菊花酒。菊花酒由菊花与糯米、酒曲酿制而成,其味清香甜美,吃蟹时用之更增爽口之感,又有养肝明目的功效,素来为宫中人所爱。 到了晌午,宴席已经设好,这是唐棠第一次和这么多嫔妃同席,自然紧张些。她小心翼翼地按着自己的位分坐在席末,依样学着旁人。 “自从上次在翊坤宫一别,我便无缘与棠常在再说上几句,如今棠常在愈发出落的亭亭玉立。”方才在熹嫔那儿吃了瘪,韩贵人又拿话调侃唐棠。 唐棠没想到坐在席末也会惹人注意,夸她的话听在耳里却高兴不起来,“是妹妹怠惰,还请姐姐宽恕。”韩贵人闻言却捂着嘴笑起来。 “何必姐姐妹妹叫着生分,我只不过比你高一级罢了,况且棠常在圣眷正浓,”说到这,她顿了顿看向主座的熹嫔,“往后莫说是越过我了,封嫔封妃也指日可待,熹嫔娘娘您说是不是?” 唐棠纵然是再愚钝,也明白这样的话是捧杀她了,没等到熹嫔开口,便慌忙起身行礼,“熹嫔娘娘,臣妾并无僭越之心,只想尽心侍奉皇上。” “本宫何尝责备你,棠常在无须这样谨慎。”熹嫔对韩贵人挑拨离间的话充耳不闻,颔首示意唐棠不必行礼。 “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棠常在怎么这样惊慌,连酒杯都快要掉了。”蔺常在看着唐棠窘迫的样子很是开怀,她平日和韩贵人交好,韩贵人酸溜溜的样子也学了去。 唐棠看熹嫔并无怒意,才敢坐回座位。“棠常在是不必这样着急的,皇上素来爱风雅之人,棠常在连蟹八件都不甚熟悉,怎能侍奉好皇上?”韩贵人和蔺常在一唱一和,唐棠只觉得脸上发烫。 眼前整整齐齐,样式各异的精巧器具确实难住了唐棠。 螃蟹甲壳坚硬,若用双手,难免会显得狼狈,且蟹腿蟹螯也有浪费的枝节,故有人发明出便于拆蟹的工具,苏杭俗称“蟹八件”。但凡文人雅士赏菊吟诗品蟹,必人人自备“蟹八件”,名门贵家之女无人不知不晓。 唐棠出身低微,又不曾有人教过,自然是不会用的,如今被人嘲笑也无可辩驳。 熹嫔看韩贵人得意,唐棠尴尬,便出言解围,“这食蟹那有这么多讲究,文人用蟹八件是雅事,我们深宫妇人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本宫慢些做给你看,棠常在学着便可。”唐棠如今只觉得熹嫔的声音格外悦耳,相貌也变得可亲,心里也是千恩万谢。 可韩贵人仍是不依不饶。“没想到熹嫔娘娘对这文人的事也这般了解,我还当熹嫔娘娘一心钻研那帷帐里.......”眼瞧着她就要说出不入流的话。 “咱们姐妹难得一聚,韩贵人若要说出什么污言秽语败了大家的兴致,我可不乐意的。”方才未说过话的愉贵人冷冷出声,愉贵人性子像男子,声音也有些像男子,听来很有几分威慑。 韩贵人闻言悻悻地拢了拢手里的暖炉,眼神躲闪着透露心虚,放低声音说,“我不过也是听人议论罢了。” “既是别处听来的,便知道不能当真,韩贵人这般畏寒,为何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发冷?” 韩贵人先是被熹嫔奚落,现在连愉贵人也说不过,觉得失了面子,不再回话,只连着喝了好几盏菊花酒,身旁的宫女劝她少饮以免伤身,也被她喝令退下。 唐棠照着熹嫔的样子,用银锤敲松蟹壳,银柄斧掀开背壳和肚脐,再用上镊子、签子等几样好不容易才按着“名门世家”的吃法用完一只蟹。她觉得比当年娘逼她背三字经还要难。 或许是方才熹嫔为自己解围的缘故,唐棠觉得熹嫔越看越美。“她如今已经是嫔位,可韩贵人却一点也不敬重她,甚至意欲出言侮辱,不过是倚仗自己韩氏贡女的身份,觉得有个好娘家可以依靠。熹嫔当真不容易。” 她为熹嫔不平,又想到自己何尝不是无依无靠,虽然平日没有饮酒的习惯,但也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送去,想学着文人墨客“借酒消愁”。 半个时辰前的暗流涌动并未让席上诸位扫兴。苏州的螃蟹是举国上乘,十月又正是吃蟹的时节。 曾有人说,“不加盐醋而五味俱全者,无他,乃蟹。”,真真是说对了。蒸蟹大腿肉味同干贝,小腿肉美如银鱼,蟹身肉洁白晶莹,胜似白鱼,蟹黄亦丰美无比,各宫小主一面品蟹一面吟诗作对,一时间欢声不绝。 熹嫔见她们吃好了,又说到,“皇上生辰是十一月初二,各位妹妹可有想好在贺宴上送些什么?”熹嫔不过是随口一说,又让韩贵人找到错处,出言挑衅。 “皇上的贺宴向来是皇后娘娘主持,熹嫔娘娘越俎代庖,难免让人觉得熹嫔娘娘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怕不是想......”韩贵人咄咄逼人,却一句话没说完没征兆地晕了过去。 宴席上惊惧一片,“小主!”韩贵人的宫女想叫醒韩贵人,却无济于事。 “小主身上起了好些红疹。”宫女惊慌的看着熹嫔。“稍安勿躁,先去请太医,不要惊动皇上。”终究是在储秀宫出的事,熹嫔脱不了干系,不想事大惊扰皇上。 唐棠看着觉得害怕,方才喝的菊花酒后劲上来,也觉得有些难以站稳,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不能擅自离宫。 陈太医正在乾清宫给皇上请平安脉,急急冲进来一个宫女,宫外的太监也拦不住,慌着跟进来。“皇上救救我们娘娘。”她跪地说道,身后的小太监紧张地看向皇上。 皇上骤被冲撞,难免龙颜不悦,正欲开口,李沐看皇上皱眉的样子,心领神会,“何事如此惊慌,在皇上面前不能失了规矩,你家娘娘是谁?慢慢说。” 那宫女这才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皇上,奴婢是咸福宫的,韩贵人在熹嫔娘娘处用膳时突然晕了过去,奴婢护主心切故而冲撞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多有人借身体有恙为名缠着皇上,故皇上并未将韩贵人晕倒一事放在心上。 “李沐你和陈太医去储秀宫吧,没什么大事就不必回禀了。”皇上挥挥手,示意李沐去咸福宫处理,自古帝王多无情,当今这位也是如此。 李沐和陈太医到储秀宫的时候,韩贵人还未醒来,被挪到偏殿等候诊治,熹嫔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忧色。韩贵人虽然为人跋扈,但到底未曾做过恶事,倘若有不幸,谁也不会开心。 第12章 醉酒的吻 直到看到陈太医,熹嫔才稍稍放心些,立马将他迎入偏殿,只留他和韩贵人两人。 熹嫔又看见唐棠站立不稳的样子,唯恐出什么问题,看着院子里等候的李沐说道,“李公公,本宫看棠常在也体有不适,劳烦您将她送回清棠轩。” 李沐听熹嫔言语恳切,储秀宫又有陈太医照应用不上自己,便应下了。 唐棠本就是强打精神,看见李沐来扶自己,身子一歪朝他身上倒去。纵然唐棠不重,骤然压在李沐身上,也让他后退半步,才好好站直身子撑着她。 “李沐...”她像小猫一样把脑袋靠在李沐的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叫着他的名字,好在声音很小,只有李沐才能听见,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 李沐的肩膀并不宽厚,但唐棠觉得靠着甚是安心。 李沐听着唐棠叫着他的名字,女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像小虫细细地咬,他觉得心里痒痒的。直到他感受到身旁人的余光正看着他们,他才将唐棠从自己身上扶起,让她扶着自己的手臂走出了储秀宫。 刚出储秀宫,唐棠又站不稳,歪在李沐身上。晌午宫道上人并不多,和醉酒的人又说不清理。李沐便由着她去了。 “你怎么来了,是又想我了吗?”唐棠费劲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李沐,他只给她一个侧脸,冷冰冰的,让唐棠看着就来气。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她突然伸出手掰过李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不说想我,我就不走了。” 唐棠虽说是威胁,但声音软软的,像入宫前对娘撒娇要糖吃一样,要李沐给自己一个答复。 李沐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大胆,被她吓了一跳,看见唐棠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真是不打算再走了,实在拿她没有办法。“是。”他无奈地敷衍着,可唐棠并没有撒手的打算。 “是什么,你说完整。” 李沐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好像是被蛊惑一般,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我想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觉得很心虚,又有些恼火,拿开唐棠的手,又转过头直视着前方,或许是怕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动。 不过短短四个字,却像在唐棠心上炸开一朵烟花,她也不再纠缠,靠着他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我。”笑的痴痴傻傻的,笑的让李沐心中惴惴不安。 没多久笑声就消失了,又换上委屈的语气,“皇上生辰要到了,我送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李沐并未看她,由着她自言自语。 唐棠习惯了李沐的无言,又接着说,“皇上九五之尊,人人都要记得他的生辰,可谁又记得我的生辰,李沐,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就有人记着你了。” 李沐进宫之后就再没过过生辰,如今听到唐棠这样问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久久没有回过神。 “没事,你不愿说就罢了,我告诉你我的生辰,是四月初十,那时候海棠花开的可好了。”唐棠笑着,看向李沐,虽然只是个冷冰冰的侧脸,可是她还是觉得真好看。 一路上唐棠都在自言自语,好不容易到了清棠轩,侍月和采颦又正巧不在宫内,李沐只好把她送进内殿。 唐棠刚坐在榻上,整个身子就扑进李沐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宫里的太监长年劳作,大多身形清瘦,李沐说不上骨瘦如柴,但身上也没有多少肉,抱着其实并不算舒服,唐棠却不肯撒手。 他侍奉在奉天殿,身上也染上檀香的味道。 唐棠眷恋这味道,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如瀑的黑发散在鸦青色的袍子上,他居然很想让时间停留在一刻,“或许是平日的事务太过繁忙吧。”他想。 他知道这是有违宫规的,但清棠轩里此刻这样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唐棠因酒醉而沉重的呼吸声,他并没有推开她,直到唐棠抬起头。 唐棠本就不胜酒力,两颊红云衬的她格外娇俏,落在李沐的眼里让他心中一动,“李沐,”她又叫着他的名字,像小猫挠着他的心, “嗯?”李沐等着她接下的话,却没想到她伸出手勾住自己的脖颈,把嘴凑到他耳边,整个身子就快要压在他身上。 “我想要你陪着我。” 这七个字离李沐那样近,顺着他的耳朵滑进他的心里,他原以为早就冰冷的心,竟微微发热。 女子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身体,纵然他不是寻常男子,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着变化。 唐棠得不到回应,竟吻上李沐的脖颈,柔软的唇带着热气,丁香小舌轻轻吮吸,阵阵酥麻,生涩的吻一点点上移,带着柔情缱绻,又好像是怨李沐的冷漠无言,忽然用力咬上,一点点刺痛倒不如说是另一种挑逗。 李沐感受这陌生的感觉,又加上棠棠身上的独特的少女香气包围着他,好像触电一般僵硬,只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他有些惊慌,又有些期待,眼看着唐棠就要吻上李沐的耳垂,忽然房里进了人,李沐迅速将她推开,保持该有的距离。 “姐姐,你回来了吗?”芳答应一蹦一跳地进了清棠轩,却看见李沐和唐棠二人独处内殿。唐棠钗横鬓乱,脸色微醺,李沐的袍子也起了褶皱,脖颈上还有可疑的红痕。 芳答应忙侧过身,李沐稳了稳神,又恢复到一丝不苟的样子。 “奴才请芳答应安,棠常在在储秀宫醉酒,奴才奉熹嫔娘娘的命送棠常在回清棠轩,烦请芳答应照顾一二。” 芳答应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沐,李沐正觉得心虚,又被唐棠拉住了衣袖。 唐棠扯着李沐的衣袖,似乎知道他要走了,嘴上撒着娇,“你要记得多来看我。”李沐听她在芳答应面前胡言乱语,小心翼翼地甩开她的手,不曾答应就离开了清棠轩。 芳答应看着李沐离开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再回头看榻上的唐棠,分明已经睡下,脸上还挂着笑意。她去熬了醒酒汤,守着唐棠醒来。 储秀宫偏殿的韩贵人此时才醒来,榻前坐着皇上,熹嫔也在站立在一旁。 韩贵人看见皇上,心中委屈,不顾有旁人在场,拉着皇上的手撒娇,“皇上,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熹嫔看着只觉得矫情。 皇上却很吃她这一套,笑着安抚,“你还要为朕诞下皇子,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朕。” “皇子?”韩贵人惊讶地问,眼睛也亮了起来。 “陈太医已经为你诊治过了,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螃蟹性寒,有孕又不宜饮酒故而才会晕过去,好生服药便无事了。”皇上宠溺地告诉她。 “臣妾果真有了龙胎?”韩贵人更加得意,难掩喜色,又突然收起笑容,带着怒意说道,“臣妾有着身孕,熹嫔娘娘嫉妒臣妾,有意让臣妾饮酒企图谋害龙胎。” 熹嫔听见韩贵人如此血口喷人,当即顶了回去,“连你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有孕,本宫又如何得知,更不要谈谋害你了。” 韩贵人见熹嫔言辞犀利,只拉着皇上撒娇,“熹嫔娘娘早就看臣妾不顺眼,多次言语折辱,皇上可要为臣妾讨个公道。” 皇上对韩贵人的品性自然了解,知道她多半是无中生有,又不能让她面上难堪。 “你若不去招惹她,她又怎会无端折辱你,你现下有了身孕,少四处走动的好,朕把你这一胎交给萧贵妃照看,她心细又有经验,必不会有差池。” 皇上都这样说了,韩贵人也不好纠缠,只好谢过,又狠狠地盯着熹嫔,熹嫔不把她放在心上,转身告退,索性留韩贵人和皇上独处。 “韩贵人这般跋扈,如今又怀上龙胎,倘若一举得男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她心想,只不过宫中要平安产子何谈容易,韩贵人有孕的消息传出去,自然有人不希望她能母子平安。 唐棠醒来的时候,只看见芳答应守在身边,可她明明隐约记得是李沐送她回宫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姐姐你终于醒了,来,玉儿给姐姐熬了醒酒汤。”芳答应见她醒来,递上醒酒汤,看着她喝完。 她努力想着自己和李沐都说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恍惚间只记得她好像抱住了李沐,“我醉酒之后居然会这般没羞没躁吗?”她又脸红了起来,只盼芳答应不要起疑才好。 她不知道的是芳答应已经知晓她对李沐的情意,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对李沐做的远不止是仅仅抱着。 因为韩贵人有着身孕,皇上故而在咸福宫用了晚膳,陪着说了好些话,不知道是看重韩贵人还是看重她腹中龙胎。夜里也在咸福宫歇下了。 李沐自从从清棠轩离开,就有些魂不守舍,回到房间他还在想唐棠那句话。 “要我陪着她,”他重复着她的话,“进了宫,除了死,就别想离开,莫说是我陪着她,这满宫里的人都陪着她。”他冷笑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衣,抬头活动了脖颈。 第13章 天崩地裂 他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见矮矮的房顶,看不见天。 他想起自己孩提时期,一家人在夏夜草地上躺着,娘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他和弟弟凝神屏气地抓萤火虫,满头大汗却扑了个空,被爹娘一手搂住一个。 “我们都被困在这儿了。”李沐叹了口气,他入宫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结局,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唐棠倒总能做出些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自从遇上她,李沐的人生好像也并不算那样乏味。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总算是他循规蹈矩人生中的出格。 李沐在镜前梳洗,才发现自己脖颈上的淡淡红痕,不知道是唐棠咬的,还是她的口脂。 “怎么像只小狗。”他想起自己原来养过的一条小狗,圆滚滚的,它才爱咬人,不过它撒娇黏人的样子和唐棠倒是很像。 她今日酒醉的所言作为确实让李沐未曾料到。宫里嫔妃为了得宠,不遭人白眼,向来是不择手段,向他这个在皇上身边的阉人摇尾乞怜,甚至出卖色相也不新鲜。 他早年也遇见过几个不懂事的答应,在他跟前献媚讨好,转过身便百般嫌恶,多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但唐棠好像一点也不勉强,她看向自己的样子,“好像在看自己的心上人。” 这个念头刚在李沐心上升起,就被他压了下去。 她刚入宫不过几年,自己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即使她不懂事,自己也不能由着她。况且他还有他弟弟,有他的未来,他一点错处也不能出,也不配出。 今夜睡不好的不止是唐棠和李沐,还有得知韩贵人有孕的各宫主子。第二天晨起,又有新的事情让她们议论。 “韩贵人可真够狠的。”皇上跟前的小夏子在咸福宫门口等着皇上,和身边的小太监窃窃私语。 “她自己不能侍寝,非得把皇上拖在咸福宫,昨儿晚上把疏桐送上皇上龙床了。”“真的啊?可我听说疏桐是韩贵人的娘家陪嫁呢。” “那还有假,正是娘家陪嫁才被她压的死死的。”小夏子言之凿凿,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啊......” 咸福宫内疏桐正伺候皇上洗漱,看见韩贵人走过来,吓得手上的方帕险些掉到地上。 韩贵人向来在皇上面前装得温婉贤淑,看疏桐这样惧怕自己,心中自然不悦,又不便发作。 “疏桐这丫头是臣妾娘家带来的,自然与旁的不同,在咸福宫臣妾就鲜少让她做活,以至现在伺候皇上也笨手笨脚。”韩贵人做作地扶着她并不存在的孕肚,扭着坐在皇上身上,疏桐眼神躲闪,不敢抬头。 “卿卿说笑了,你□□出来的人很会伺候人。看在你的面子上,破格封她做个答应吧。”皇上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韩贵人看着更是恨的牙痒,又勉强挤出笑容。 “那是这丫头的福气了,只是臣妾舍不得她,还请皇上准许桐答应还住在咸福宫吧。”韩贵人嘴上说着不舍,实际一来将疏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二来也好让皇上诏疏桐的时候也顺带看看自己。 韩贵人总是这般自作聪明,皇上却也懒得和她计较,同意之后便上朝去了。可怜疏桐,晚上应付着皇上,白日还要受着韩贵人的责骂。 唐棠今日才算是彻底酒醒,想到宴席上韩贵人说她未曾拜访,于是带着侍月去了咸福宫,正好向韩贵人道喜。 咸福宫今日自然是门庭若市,相比其他宫里送来的各色奇珍异宝,唐棠空着手显得格外打眼。 “棠常在伺候皇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是这样不懂规矩?”韩贵人斜着眼瞧着她,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懒得和她计较,“算了,瞧你那样子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臣妾请韩贵人安。”熹嫔都不能得罪的人,唐棠就更不必说了。 “如今有着身孕,也不想见人,你以后就别来咸福宫了。”韩贵人歪在凳子上,像是说搬个什么玩意似的,疏桐站在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却被韩贵人提起。 “疏桐,你不是和你侍月妹妹要好吗?前些日子你们还一块儿去内务府拿过料子。”韩贵人看着侍月,不知有何打算。 “哎哟,妹妹你瞧我这记性。”韩贵人故作惊讶叫了一声,拿帕子捂住嘴,又接着说,“如今侍月可要喊桐答应一声小主了,”她故意说重桐答应三个字,果然侍月有些恼怒,神色也不似如常。唐棠向她甩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勿要小不忍而乱大谋。 韩贵人瞧着侍月这个样子,更觉得有意思,“虽然尊卑有别,你也莫要和桐答应疏远了,要怪只能怪你没有一个好主子。” 唐棠看韩贵人三番五次出言不逊,又意欲挑拨离间,不想在是非之地多留,便借口自己染了风寒,恐过给韩贵人,甚至损及龙胎,片刻便离开了咸福宫。 李沐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咸福宫送些燕窝,在宫门口正碰见唐棠带着怒气往外走,发钗甩来甩去。李沐一看便知道她定是在咸福宫受了气,唐棠走的这般急,险些撞上他。 “真是没用。”李沐看着她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好像就要哭起来一样,突然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最后却冷冷地说出这样四个字,又很后悔对她说这样的重话。 唐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拼命把眼泪憋回去,咬着下唇,下巴却止不住的颤抖,好久才掷地有声地说,“轮的到你这个奴才管我吗?” 李沐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起来,指节分明,掌心快被自己掐出血,方才的后悔即刻烟消云散,却神色如常。 “奴才就是奴才,我又何必妄想。只当遇见一个疯子,昨日痴缠着我,今日却知道我是奴才了。”他冷笑一声,看着唐棠跑回清棠轩。 唐棠跑地那样快,好像有人放狗追她一样,侍月迟些回到清棠轩,看见唐棠伏在桌上,肩膀一怂一怂,好似在抽泣。 “他如何能这般说我?”唐棠猛地抬起头,身子还是控制不住的抽着,憋了一路的眼泪此刻像开了闸一样,采颦给她倒的水也一口不喝。 “我都想起来了,我昨日醉酒抱着他,我说我想要他一直陪着我,可他都不理我。” 唐棠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呛到自己好生难受,采颦忙替她顺着气。 唐棠只管哭着说,侍月、采颦也只含糊地听了个大概,只是光光是这“大概”就足以让她们胆战心惊了。 李公公在小主心里居然重要到如此地步。皇上年过四十,小主自然是不喜欢的,可如果非要找个人寄托这深宫忧思,是太医,是侍卫也罢,就算非要是个宦官,怎么偏偏是李沐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活阎王”。 冷漠,刻薄,阴阳怪气,只不过就是皮囊好些,竟让唐棠这样着迷吗? “小主,你疯了,说这些话。”听到侍月也这样说自己,唐棠索性摔了杯子,大哭出声也不再忍了,顾不得有没有人听见。 她只觉得天崩地裂,什么也不顾了,入宫不是她情愿,做这什么常在也不是她情愿,她什么也不情愿做,却什么都要做。 唐棠一个人哭了好久,哭的嗓子都哑了,又安静地抽泣起来,执拗地说,“他就是不喜欢我。”侍月看着这场面,生怕说错了话。 唐棠又接着哭,“他不仅不喜欢,他还讨厌我。”她软糯的鼻音听着格外可怜。 “他对容妃好,对韩贵人好,对芳答应也好,就是不对我好,就是要欺负我。”唐棠一口气说了好长一句话,又有些接不过气。 她的话越说越离谱,真真是冤枉李沐了。 “李公公何曾对谁好过?不过是客客气气罢了,奴婢看着他只心疼小主一个人。”侍月也顾不上应不应该,能不能够,只想先劝住唐棠。 唐棠转过身,往榻上趴去,抹了抹泪,又缓了缓,“我才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 她把一张巴掌小脸赌气似地埋在枕里,用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好喜欢他啊。” 可这句话,确是她哭到现在说的最清晰的一句话了。她好讨厌他,讨厌他明知道...却还那样凶自己,又好讨厌自己,讨厌自己非要巴巴地送上去叫人羞辱。 清棠轩为什么哭的这样凶,李沐是不知道的,直到他第二天瞧见唐棠眼睛肿了起来,也只觉得是她娇气,受不得气。 好巧不巧皇上今日诏了唐棠侍寝,他看见唐棠哭的这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认定是韩贵人欺负了她,赏了好些玩意,好言好语的哄着,也由着她一个人睡下了。 第二天皇上走了,唐棠又发起脾气,拿起皇上赏的花瓶就要往地上砸,幸亏侍月拉住她,不然传到皇上那儿又没发解释。 唐棠这样作天作地了半日,便又好了,又笑着和侍月、采颦逗趣,好像不曾哭过一样,见着皇上又是一副笑脸相迎。 只有她知道,她不想像李沐说的那样没用,至少不要给身边人添麻烦,可她不知道,仅仅是不给身边人添麻烦,在这深宫里也难得很。 第14章 容禄相求 近来容妃倒是没有找过李沐,安安生生地待在淑仪宫,只偶尔去延禧宫给萧贵妃请安,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萧贵妃向来是懒得理她,听着当耳旁风,只和珍珠逗趣,她也就觉得没意思。 正值容妃父亲容禄,镇北将军,平定西北战乱有功,皇上龙颜大悦,召他入宫赏了百亩良田加上白银千两。容妃便更加得意了。 召见完容禄,李沐陪着皇上看完剩下的奏折,待到皇上午膳的时辰,才离开奉天殿,容禄已经在他回房的路上等候多时。 “奴才请容大人安,容大人不去看看容妃娘娘吗?”李沐并不想和容家的人有过多来往,皇上素来忌惮宦官与朝臣勾结,若不是他弟弟得容府照顾,他定不会与容家有半点交集,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挟持更为贴切。 容禄脸上堆笑,走近一步,低声说道,“无妨,下官有些事想和李公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请容大人指教。”李沐不动声色地后退,不卑不亢道。 “是容妃娘娘的事情,璟儿是个心软的,我不过是怕有人欺她良善,听闻韩贵人颇得圣宠,如今又有身孕。”容禄也未和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 这话李沐听着觉得讽刺,倘若容妃算是良善,那天下就无为恶之人了。 容禄今日这样说,便是要李沐加害韩贵人,进而巩固容妃地位。 “容妃娘娘仪态万千,若比圣宠,谁又能比过容妃娘娘,韩贵人虽有身孕,可容妃已有四皇子,皇上断然不会厚此薄彼。”李沐说着场面话,心里已经生烦了。 容禄听李沐这样说,只当是他应了,又说,“还请李公公不要和容妃娘娘提起这事。”好一副慈父的模样。 容禄不想让容妃脏了手,事成是好,即便事败,也不过是把李沐推出去,自家女儿摘的干干净净便好。 他的心思李沐自然知道,对把自己推出去送死的人,他怎能有好脸色。 “奴才知道,天凉不宜久立,容大人请回府吧。”李沐行了礼就自行离去,分明是不想和他多话。 容禄看着李沐离开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李沐的不屑他自然知道。 “区区阉人,不过是条走狗,现在用的着他,就这般气性。”和方才的样子真是两幅面孔。 容禄瞧不起李沐,李沐心里也是明镜似的。朝臣觉得阉人下贱,宦官觉得朝臣虚伪,却不得不共事,又不能撕破脸,只好拿出一副假相。“不过都是奴才,何必互相为难?”李沐想。 不过容禄可不把自己当奴才,他自称臣,可有不臣之心。 李沐回到房中,想着容禄说的事情。韩贵人有韩氏一族为她撑腰,皇上对她又算得上宠爱。况且如今皇上年过四十,大皇子早夭,膝下只不过三个皇子,算得上子嗣单薄,韩贵人这一胎更是慎重无比。 果真如李沐所想,皇上正准备去延禧宫同萧贵妃商议韩贵人的胎。 萧贵妃刚送走来添堵的容妃,又见着皇上好久没来过延禧宫,如今为韩贵人的事才来一次,自然没有好脸色。 “什么风把皇上您给吹来了?”直到皇上走到自己跟前,萧贵妃也未曾行礼,只懒懒地站起来,珍珠也嗖的从她膝盖上窜下去。 珍珠跑着撞到皇上身上,皇上却并不生气。萧贵妃捂着嘴笑起来,比刚刚冷冷的样子好看多了,真有“一笑万古春”的模样。 “本宫在宫里这些年,狗仗人势的看多了,怎么珍珠你也不学好,连皇上也冲撞?”萧贵妃指着珍珠骂着,皇上又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又怎么不高兴了?”皇上坐下看着萧贵妃,让珍珠跑开了。 “皇后娘娘温柔贤淑,皇上又英武神明,就是臣妾的福气,也是天下人的福气,怎么会不高兴呢。”萧贵妃酸酸的,又坐了下去,和皇上面对面说着。 皇上多日未来延禧宫,自知理亏,“你还在生朕的气吗?”他那样小心翼翼,全然没有帝王的样子,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生怕惹得意中人不悦。 “皇上有事便直说吧。”萧贵妃瞧见他的样子,多日的气就全都散了。这么多年都一直这样,她也知道一个男人的服软实在难得,况且还是这样一位万人之上的男人。 “是韩贵人的事。”皇上见她终于好给个好脸色,赶忙开口。“韩贵人在宫里树敌不少,朕担心她这胎不平安,所以想让你关心些。” 萧贵妃闻言笑了起来,“皇上把她宠的树敌不少,现在知道找臣妾了?” “萧妹不肯吗?” 萧贵妃听见萧妹两个字,又好像回到二十年前。 十岁的她入宫看姑母,即是当今萧太妃。她和年少的皇上在宫内相遇,一见钟情。 因为是将门之后,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涩矜持,她唤他基哥哥,他唤她萧妹。再后来萧妹入宫做了基哥哥的萧嫔,萧妃,萧贵妃。只是后来。 后来他又选了新人,纵然她明白帝王不会也不能钟情一人,却时常与皇上置气,十日有八日没有好脸色,脾气上来连皇上诏她侍寝也不去,但总是皇上先服软的,叫她一声萧妹。 她也不爱争宠,与其说不爱,更像是不屑,她知道自己和皇上的情分,旁的人是不能比的。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萧贵妃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着眼前已不似少年郎,眼角都爬上皱纹的人,生不起气,软软地答应了。 皇上看着萧贵妃久违的温顺样子,得寸进尺地接着说,“不过朕更想和你再有个公主,公主一定和你一样长得漂亮。” “有一个皇子就够臣妾受的了,和你一样让人烦。”萧贵妃说话毫无顾忌。 “朕最喜欢你和朕的三皇子。”皇上宠溺地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萧贵妃刚才所说有什么不好。只是最喜欢三皇子,这话如果让容禄听见,必然要心惊了。 皇上当晚歇在了延禧宫。延禧宫的宫女太监都替主子高兴,连珍珠也多吃了些食,不管萧贵妃对皇上怎么样,只要是有恩宠便是最好的。 宫里的女人想要事事顺心实在太难,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锦绣前程,都系在皇上的枕榻之上。 唐棠亥时还在锦华轩里,和芳答应商量给皇上生辰准备的礼物。 她和芳答应一样,都出生小户人家,乐器舞蹈虽然不至于一窍不通,但也上不了台面。 “要不然,咱们绣幅画给皇上吧?”芳答应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桌上的糕点都快吃完两碟了。 “绣画....”唐棠重修着芳答应的主意,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绣工。 好像是看出了唐棠的纠结,芳答应又想出个主意,“那姐姐咱们一起画幅画如何?” 画画唐棠也称不上拿手,可是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那画些什么?”她歪着头问,拿了个糕点塞进嘴里,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画锦绣河山吧,虽然稍缺新意,但也中规中矩,不会出错。”向来帝王都是喜欢被人歌颂功绩的,一副锦绣河山图大抵能顺皇上的心意吧。 “那便画这个吧,只是我...” 芳答应瞧出唐棠的犹豫,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无妨,万事开头难,再怎么样还有玉儿陪着姐姐呢。” 唐棠看着芳答应惹人爱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芳答应常说她甜,可她觉得芳答应才是真的可人,好像不管遇见什么事,那双大眼睛总是明亮亮的,不会哭也不会绝望。 绣春大概就是陷进这双眼睛里,越陷越深,不能自已。 想到这儿,唐棠又出口问,“你和绣春...不怕被皇上知道吗?”这几日和芳答应日日在一块儿,唐棠看的真真的。 “皇上如何知道?这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难道姐姐会去向皇上告发我?”芳答应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怎么会这样背弃妹妹?”唐棠倒是急了,忙着解释。 芳答应看着唐棠认真的样子,认真说道,“玉儿和姐姐玩笑呢,玉儿自然知道姐姐是如何对妹妹的。”她停了停又说,“纵然皇上知道了,左不过是个死,玉儿不怕死,怕的是寂寞。” 她见唐棠没有反应,又接着说,“只是绣春,他应该也愿意为我死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哀伤,又想起绣春对她笑的样子,他真的愿意为自己去死吗,芳答应也说不准。 唐棠觉得好奇怪,她爹娘去世的时候没想过死,被亲戚白眼相对的时候没想过死,在浣衣局日日苦役的时候也没想过死。 死是多可怕的事,如果她死了,就再也看不见春日的花,也吃不到甜甜的糕点了。 “一个人真的会甘愿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性命吗?”唐棠回到清棠轩的时候还在想。 她想日日都见着李沐,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了,可是要她为他去死,她是断断不愿意的。这样的感情她难以理解,却又有些莫名的向往。 “寂寞比死还可怕吗?”她想到芳答应言之凿凿的样子。 自己寂寞吗?她想,有侍月、采颦陪着,还有芳答应和自己一块玩,皇上也每月会来看她一次,算不上是寂寞吧。 可是她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又觉得在这宫里好害怕,怕自己做的不好,又怕自己做的太好。 她好想把自己的害怕说给一个人听,可是那个人...她又想起李沐那张冷冰冰的脸,笑起来多好看啊,她真想让他多笑笑。 第15章 问心有愧 还有七日便是皇上生辰,满宫都忙了起来,膳房自不必多说,日夜忙着,其他几房也不得闲。李沐自然是最忙的,从宴席上的菜式,到各级官员进献的贺礼,事无巨细,他都一一上心着,一日不合眼也是常有的事。 “韩贵人有身孕,不能饮酒,换成花茶吧。”李沐翻看呈上来的菜式单子,一行行仔细看着,偶尔用力闭上眼睛缓解疼痛。 “还有棠常在的,也一并换了吧。”他想起了什么,又嘱咐了一句。 唐棠是不能饮酒的。李沐想到那日送她回清棠轩,她抱着自己说那句话,还有那个绵长的吻。 李沐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对男女之情也并不了解。入宫前还是个稚童,入宫后只顾着活命要紧,每日除了讨好主子便没有旁的心思了。 直到得了皇上青眼,才结束活了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明日的生活,但也是极忙的,也有人要他找个对食,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 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并非是罕事。尽管同是奴才,但宫女不似太监这样有残缺,也大都是有些门第的,到了年龄便可放出宫去许人家。李沐自知残缺之身,不愿耽误清白女子,况且他眼界甚高,也不愿意将就。 只有唐棠让他的心乱过,“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想着,身旁的小太监唯恐他又有什么指示,低着头不敢说话。 唐棠的意思并不难懂,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只是她的意思,李沐不愿承认罢了。 李沐看完单子,准备去奉天殿给皇上交代,正遇上唐棠作画的染料用尽了,去内务府取。 他看见唐棠,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她抓了个正着。 “李公公,”唐棠笑着叫住他,好像之前差点在李沐面前哭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李公公怎么看见我跑的这么快?” 李沐听见她这样叫自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或许很少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吧,“请棠常在安,奴才并非有意,只是赶着去给皇上办事,还请小主宽恕。” 唐棠走近一步,突然改了口,“李沐,你很讨厌我吗?”语气带着哀怨,可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明媚,这哀怨和明媚让李沐觉得有些难受。 李沐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无端很不喜欢唐棠这个样子,“奴才对这宫里的主子只有忠诚,怎么会有讨厌的说法。”他说完垂下头,避开唐棠的眼睛。 “没有讨厌的说法,那也没有喜欢的说法吗?”唐棠不依不饶地又靠近了些,说到喜欢二字的声音格外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落在李沐的心上,挠的他心痒。 李沐抬起头直视着她,冷冷地重复,“奴才对主子只有敬重。”他觉得唐棠莫名其妙,又却挪不开步子。 “我希望你对所有主子都一视同仁。”唐棠见他这样说,听不出真,也听不出假,她又想起来在浣衣局听到、看到的,想起李沐也被人叫做容妃的“帐中臣”,分明是个骗子吧。 唐棠看着他不回答的样子转身离开,却又被李沐叫住。 “我那日陪皇上去淑仪宫,皇上被容妃惹怒。”李沐顿了顿,斟酌言辞,“皇上摔了茶,我衣服脏了,又正好在要和皇上见大臣,所以便在淑仪宫把衣服换下了。” 他说完如释重负,看唐棠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自己,像个孩子,鬼使神差地说。 “我都说了,小主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这话本来不该说,可说出去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说的人收不回,听的人忘不了。 唐棠听到李沐的解释,总觉得话里带着几分宠溺,几日来心里的委屈全都化了,他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吧,至少在乎自己。 虽然已经十七了,唐棠还像个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子脸上又挂着甜甜的笑,她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你不用和我解释。”唐棠又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道。她现在这么说着,可却又因为他的解释高兴的不像样子。“我信你。”她好像忘了是谁不久前才说李沐是个骗子,笑着跑开了。 李沐瞧着觉得很无奈,如果不说,唐棠不知道还要误会到什么时候,在心里怎么想他。 不过,他这样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旁人在心里如何想他? 看唐棠高兴的样子也挺好,李沐在原地出神,“这么小的一个人,非要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是笑起来看着好。皇上也更喜欢。” 李沐不知道的是,唐棠也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想到晚上睡不着觉,想到白日用不下膳。 满宫都为皇上的事忙着,淑仪宫也忙得很,只不过忙的不是什么正事。 容妃差人请桐答应来,说是想找她聊聊闲话。桐答应站在淑仪宫里,好生不自在,低垂着头,又因前一天晚上受容妃责骂没歇好,此时累的很。 “桐答应想必在咸福宫受了不少委屈吧。”容妃拉着桐答应的手,亲热地说,笑里藏刀,不得不防。 桐答应笑得很勉强,“韩贵人对臣妾很好,臣妾感激不尽。”容妃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忌惮韩贵人罢了。 “韩贵人的性子,宫中谁人不知,等她诞下皇子,只怕是更要不得了了。”容妃叹了口气,拿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捂着嘴侧身接着说,“不过这皇子要是生不下来....”她拿余光打量着桐答应。 “韩贵人得皇上庇佑,吉人自有天相,皇子必定平安出生。”桐答应怎会听不懂容妃言外之意。 只是她不过是个答应,倘若答允替容妃让皇子胎死腹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事成,容妃定会灭口,事败,韩贵人也不会留她性命。 她知道自己的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在韩氏的时候是这样,跟着韩贵人进宫后更是这样。桐答应本是弃婴,当年若不是韩贵人的娘捡到了她,她应该已经冻死在街头了。 诚然韩贵人嚣张跋扈,但她真正也从未害过人,不过是嘴上刻薄,况且韩夫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也必定不会害韩贵人,除非,真是触及她的底线,不得已而为之。 容妃见桐答应没有依附自己的意思,很快收起了笑脸,“罢了,桐答应对韩贵人忠心耿耿,”她冷冰冰地接着说,“桐答应好自为之,留着这条命给韩贵人效忠吧。”丢下这句话便进了内殿。 她事先准备的药也没能送出去,让宫女好生收着,日后自然用的上。 “父亲母亲,我不会这样没用的。”容妃用力捏着手上的帕子,对自己说,父亲如今平定西北有功,正是乘胜追击稳固势力的时候,自己在后宫也片刻不能松懈,“我也是你们的好女儿,是容家的好女儿。” 她想着想着又头疼起来,她一直在和同胞姐姐比。 诗词要比,女红要比,琴棋书画也是照着姐姐来学,如今她一个人了,却好像还是要比,她不想比,却不得不比。 桐答应得罪了容妃,又在韩贵人那儿不讨好。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过,只是不管她如何,往后的日子总是要来。 另一位答应倒是比她逍遥许多,锦华轩里芳答应正和唐棠为“锦绣河山图”作最后的收尾。 “姐姐,你今日有什么喜事啊?”芳答应搁着笔,拿胳膊戳戳唐棠,“嘴巴都要笑到耳朵根了,还老是发呆,玉儿替你改了好几笔呢!”她半是好奇,半是嗔怪。 “我能有什么喜事,”唐棠说着,笑得更开怀了,“真就这般明显吗,连玉儿也看得出来。”她想,接着画画,卖着关子不肯开口。 芳答应见她这个样子定是有事,索性放下笔,两只手都缠着唐棠,“我的好姐姐,你就告诉玉儿吧。” 唐棠本就不想瞒着她,又见她这样冲自己撒娇,便凑到芳答应耳边,小声一五一十都说了,脸上的笑也是一刻都未曾消散。 芳答应听到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样,笑的更起劲了,唐棠也由着她,“连玉儿都知道,怎么李沐偏偏不明白。”她想。 这个不明白的人正在奉天殿向皇上念着各级官员的贺礼单。左不过是些珍奇珠宝,又或者是些地方特产。 “皇上,除此之外,今岁韩氏也派了使臣前来。”李沐看见皇上对冗长的单子听的厌倦,合上手上的单子,不再赘述。 韩氏是韩贵人的母族,向来归顺我朝,从未有过二心,“接待韩氏使臣的事情就由你去办吧。”皇上并未嘱咐太多,他知道李沐心中有数。 既要彰显上国风范,加以威慑,又要加以怀柔,以示上国风度,并非易事,但对于李沐来说,他一定会做的很好。 等到一切都打点好,已经入了夜,只有打更的人在宫道上走着,秋风萧瑟,白日还好,晚上则有几分凉意。李沐关上窗,躺在榻上,想到唐棠那张稚气的脸。 “她好像和芳答应一起准备画幅画给皇上。”他回忆着,想到唐棠仍然和芳答应走的那么近,又想起芳答应和绣春的私情,心沉了沉。 况且,芳答应也曾经撞见唐棠躺在自己怀中,“不过是无心之举罢了,清清白白。”他安慰自己,却好像自欺欺人。 问心无愧就好,可倘若他问心有愧呢? 第16章 白日惊情 韩氏使臣即日将抵达的消息传去咸福宫,韩贵人很是高兴。 宫中虽好,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族,此番使臣到达也可疏解她的思乡之情,人逢喜事精神爽,咸福宫上下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 皇上生辰前日,韩贵人正在延庆殿内祈福。 延庆殿是先皇在时,耗费巨资建成,殿內一百零八尊佛像皆由江浙工匠所铸,鎏金佛像耗费二十余年,又请来诸位高僧开光,庇佑皇室众人。 “求佛祖保佑信女平安产下龙子,保佑皇上龙体安康,万岁无忧。”韩贵人跪在莲花蒲团上,双手合十,顾着腹中孩儿俯身叩拜。佛像前供着她亲手抄写的佛教。 虽然人人都呼万岁,可人都是食五谷杂粮,哪有无病无灾的道理,韩贵人清楚,但也盼着皇上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韩贵人初见皇上时,觉得他不如韩氏男儿豪迈大气,说话文绉绉的,在宫中为嫔妃只是为了韩氏罢了,不曾有一点真心。 后来竟觉得文绉绉的男儿也有动人之处,直至最后,真正把皇上当做自己的夫君看待。 “我有了这个孩子便有了倚仗,纵然不能为妃,也无人敢低看我。”她对自己说,脸上的幸福和慈爱,是从未见过的。 其实除却有了倚仗,生下有皇上血脉的孩子便足以给韩贵人慰藉。 “臣妾给皇上请安。”唐棠准备去锦华轩,给锦绣河山图做最后的收尾,没想到皇上来了清棠轩。 “无须多礼,近来朕事务繁忙,许久未曾来看过你,你可有怨朕?”皇上坐在榻上,拉过唐棠看着,许久未见,还是一样气质脱俗。 他有些庆幸若非四皇子落水,怎能发现唐棠这样的沧海遗珠。 “韩贵人有孕,皇上该去多看看她。”唐棠柔声说道,确实是发自内心,韩贵人得皇上宠爱,心情好了,各宫也能落的清净。 皇上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做皇上的女人,必须大度,可也不能过于大度,毕竟,真爱着夫君的女子怎么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别人都求着的恩宠,阿棠怎么要推出去?”念及唐棠性子一向温顺,自然大度些,皇上又笑着让唐棠坐在自己身边。 唐棠怯生生地坐下,抬眼看向皇上,明明是宠爱的话却听着觉得很讽刺,她才不要求着谁的恩宠,她只想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唐棠又接着说,“明日就是皇上的生辰,皇上不陪陪皇后吗?” 皇上意味深长的笑着,凑到唐棠耳边,“牡丹虽然国色天香,终究不敌海棠含羞带怯,赏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说到最后二字,皇上伸手在唐棠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好像是惩罚方才唐棠对自己的不热情,又顺势把唐棠放在榻上,弄得她不能动弹。 “皇上...”唐棠受惊叫出声,声音带着颤,却更让皇上动情。 唐棠知道自己想要在后宫立足,就不能得罪皇上,便不再挣扎,可却也没有几分笑意。 皇上看见唐棠这般不情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失了分寸,大白天居然有这样的举止,便起了身。 唐棠慌忙整理衣衫,唯恐被人看见,心里七上八下,却听见皇上开口: “你温柔大方,侍奉朕也有半年了,便封你为棠贵人,明日寿宴上就着贵人服吧。” 唐棠觉得这恩典来的莫名其妙,但也算不上是坏事,便谢恩了。 皇上走后,她便出门去锦华轩,却瞧见内殿门紧闭,唐棠靠着门听见芳答应和绣春的声音,本觉得听墙角不光明,却又忍不住。 “你和棠常在走的太近了,”绣春有点犹豫,却还是说出口,“她现在得皇上宠爱,我怕皇上连带着想起你来。” 芳答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都多久了,皇上早就把我忘了,就那么一次两次罢了。” 绣春听到这话,陡然情绪激动起来,音量也提升了几分,唐棠听着都觉得有些害怕。“你还要几次?你知不知上次皇上诏你,我恨的发疯。” 芳答应看绣春如此,声音渐小,又说了些什么唐棠听不清了。 只听见她哀怨地问,“不是说好了吗,你守着我,我守着锦华轩,我们要守一辈子。”绣春是否回答,唐棠也未听见。 等绣春走出内殿,唐棠才装作刚刚到锦华轩的样子。 芳答应钗横鬓乱,脸上红潮还未褪去,唐棠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心中有数,只感叹芳答应居然真如此大胆,绣春也...。 “姐姐,你来了。”芳答应起身,勉强笑着,拿出笔墨,摊开锦绣河山图,只差一只凤凰尾尚未完成。 “玉儿,”唐棠叫着她,欲言又止,“你会怪我吗?” “玉儿怎么会怪姐姐,这宫里姐姐对玉儿最好了。”芳答应没停笔答应着。那绣春呢,唐棠终究没有问出口。 那边绣春刚出宫门,便遇上李沐来锦华轩收皇上的贺礼。 绣春衣衫不整,发束也有些凌乱,这些和眼神的躲闪一并落入李沐眼中。 “绣春侍卫当差真是当的极好,”李沐冷冰冰地说,带着警告的意味,“自己想死,何苦要带上旁人。” 绣春听他这样说,也不再躲闪,抬起头直视着李沐。 “李公公当差又何尝不是尽心尽力,细致入微。”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事已至此,他索性又加上几句,“只是李公公你身为宦官,只敢想不能做罢了。” 李沐并不想和他计较,不知道芳答应和他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居然口出狂言污蔑自己。“你好自为之吧。”李沐丢下这句话就进了锦华轩。 唐棠正低头作画,没看见李沐站在身边,他也未曾出声,细细打量着。 他鲜少见唐棠认真的模样。 额前细密的汗珠让她不像海棠,更像是出水芙蓉。 画一会儿就歪着头离远些瞧瞧画卷,像是不满意的样子搁下笔,拿手撑着脑袋,咬着下唇,和自己较着劲。 画虽然不算上乘,但是美人如画更加令人心动。李沐忙了这么些日子,此时忙里偷闲,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李沐你来拿皇上的贺礼了吗,再等等,就快好了。”瞧见李沐,唐棠又高兴起来,画的也比之前快些。 李沐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们两人作画。半柱香的功夫,锦绣河山图就正式画毕了,唐棠向芳答应道别之后就跟着李沐一道出了锦华轩。 “你都和芳答应说什么了?”李沐突然问着,唐棠有些心虚,却不愿承认。 “什么说什么?”她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片刻后才说,“不过是说我和你相熟罢了,我和你不相熟吗?”唐棠问着,看着李沐刀刻般的侧脸。 李沐知道她在骗自己,也不想戳穿她,换了话题,“绣春他品行不端,你不要和他接触。”李沐颇为不屑,又语重心长。 唐棠倒不觉得,“我觉得绣春他好。” “不知廉耻,终会咎由自取。”李沐眼神冷了下去,却听见唐棠一字一顿,故作高深地说: “我觉得,他比你好。”唐棠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果不其然,李沐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皱着眉头,像好胜的孩子一样。 “他哪里比我好?” 唐棠见他果真如此在意,愈发开心,笑着说,“他比你更明白自己的心意,比你大胆,比你敢作敢为。” 李沐听着她连着说了三句,只觉得是疯言疯语,敢作敢为并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介莽夫,只有敢作敢当,才算的是男人。 他又不是男人,何必要比这些。况且绣春如此逆天而行,势必惹出祸端。 李沐没理唐棠的话,唐棠也知趣地没再说了,今日已经说的够多了,况且李沐在意自己是不是觉得别人比他好,就足够让她开心上好久。 她一向是这么好满足,一点点甜便能回想好久好久,连带着天上的云也变得好看起来。 直到到分别的时候,李沐才又开口说,“以后不要叫我李沐。” 唐棠不解,又不悦,“可是皇上、容妃都这样叫你,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 皇上叫李沐是命令,容妃叫李沐是轻视。 只有唐棠叫自己的名字是亲昵、是温柔、是依赖。平平常常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万种柔情,连李沐听着都觉得不安,何况是旁人。 宫里人人自危,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输的不是钱财,也不是荣华,而是性命。唐棠刚封了贵人,盯着她的人就更多了,不能出一点不慎。 他看着唐棠委屈的样子,终究是狠不下心,或许是他自己也贪恋那两个字的柔情,“旁人在的时候不许叫,私下就随你吧。” 他退一步,唐棠又觉得甜几分。好像拥有了和李沐的秘密。 不过这宫里,从来都不会有秘密,消息会像风一样,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也不能有秘密,一个秘密的公之于众,轻则自断前程,重则性命不保。 第17章 宫女告白 翌日,内务府给唐棠送来了贵人的服饰。内务府的太监一副谄媚的样子,棠贵人棠贵人的叫着亲热,不过是指望着攀上她得点好处。 侍月看不起内务府的奴才见风使舵,平日里唐棠不受宠的时候,半个人影都没有,现在封了贵人,一个个都到前头来了。 她心里纵有不忿,表面上却也不得不笑脸相迎,赏了些碎银便打发了。 不仅是侍月,唐棠对内务府的奴才也全无好感,一个个拜高踩低,阴阳怪气。 因为净过身的缘故,太监小解不便,大多身上都带着一股骚味,远远让人闻见就觉得不适。 但李沐和他们不一样。他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让唐棠闻不够,可惜自从那日之后,唐棠再没机会离的那样近了。 “没根的东西就是恶心。”侍月看内务府的奴才离开,才骂着,又想起自家小主对李沐的心思,自觉失言。 她无言引着唐棠去镜前梳妆,今日出席皇上寿宴,定不能有差错。 侍月替唐棠一面梳妆,一面犹豫地说,“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如今小主封了贵人,那些过去的心思也该收一收。”她没说明白,但唐棠知道她的意思。 “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唐棠冷冷地说,又觉得自己好像过于严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心里有数。” 如果是早些时,唐棠或许就断了这个念头,只是现在,她想,李沐应该也是对自己有几分不同。 就这么几分不同,就值得了。值得她再拼一拼,等一等,盼一盼。 皇上寿宴自然不能太过素净,侍月替唐棠换了眉型,微微上挑,有几分凌厉,口脂改用赤红,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侍月手巧,寥寥几笔就让唐棠像换了个人似的,样貌虽然没有太大变化,气质却是与平日不同了。 贵人的服饰比常在的华丽许多,绣纹也多了起来,唐棠打量着镜子梳妆好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李沐会喜欢吗?”她有些期待晚上的宴席,期待着见着李沐,也期待着让李沐见着她。 好不容易把白日的时间熬过去到了晚上,皇上的寿宴终于开席,唐棠按着自己的位分入席,经过上次“蟹八件”一事,她好生熟悉了宴席上的规矩,一切都有条不紊,规规矩矩。 流水般的菜品上着。蒸羊羔、蒸熊掌、鹿尾烧花鸭、江米酿鸭子、烩海参……素菜也齐全,炝竹笋、拔丝山药、醋熘白菜.......,各式汤和糕点也是不停的。 “不愧是皇家宴席,果真这般奢华。”唐棠心中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呢。” 皇上坐在高台上,左手边坐着皇后,右手边坐着李沐。 他今日换了件浅蓝色的长衫,少了些严肃,多了些活泼,唐棠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笑自然也落在了李沐眼中。 贵人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有些不相称,大概是因为她比同样年纪的女子矮一头吧,身量还像个孩子一样。 可模样确实与他初见唐棠时不同,多了妩媚,多了风情,虽然还未完全绽放,但也初见端倪。 唐棠今日的模样让李沐惊艳,初见她时,她还是个爱哭的小宫女,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 时过境迁,她也不再靠自己一颗糖打发,而要靠皇上的恩宠才能扶摇直上。 他不知道,在这个傻丫头心里,他给自己的糖,比皇上给的恩宠,分量要重上许多。 除却不停的菜式,宴席上歌舞也是未曾停过。 此刻韩氏的舞女轻移莲步,宛如汉宫飞燕,身姿妙曼,行云流水,配上丝竹管弦之乐,恍若仙女下凡,让人挪不开眼。 “韩贵人当年也是如此动人吧。”唐棠想着,韩贵人脸上带着骄傲,看着母族的女子,好像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风姿。 舞毕,韩氏使臣向皇上贺寿,又说,“今日献舞的女子,都是出身官家,相貌出众,又练习数年,不敢污了皇上视听。” “韩氏女子最是温婉可人,朕怎会不喜。”皇上喝下一杯酒,开怀笑着,既照顾了使臣的心意,又给了韩贵人面子。 看见皇上这般满意,使臣又说道,“皇上如若喜欢,便留下几个侍奉左右,也是他们的福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却没想到被皇上拒绝。 皇上虽喜爱美人,但也顾忌韩氏势力,宫中有一个韩贵人便足够了,况且韩贵人有孕在身,皇上也不好让她失了面子。“罢了,朕有韩贵人在侧,无须多人。” 听到皇上拒绝,座上嫔妃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个韩贵人便够她们头疼,倘若再来一个韩氏女子,在宫中拉帮结派,后宫并无一日安宁了。 唐棠虽是女子,但也被韩氏舞女的舞姿吸引,“也只有皇上,三宫六院全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要是换了寻常男子,必然是经受不住。”她想。 唐棠悄悄打量着李沐,宦官虽不是男子,但总也会对美人心动吧,她常想变得更漂亮些,这样李沐便能多看她几眼了。 不过李沐神色如常,并未将眼神落在韩氏舞女的身上,一副超然脱俗的样子,只是低头饮酒,唐棠没高兴多久,心又提起来。 “臣听闻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很是得力,想必是席上这位,不知李公公喜不喜欢我韩氏女子,纳做妻妾皆可。”使臣不依不饶,非要让韩氏舞女留在宫中一般,盯上了方才一言不发的李沐。 唐棠放在的手捏紧了方帕,心中暗骂,“怪道韩贵人是不好相与的,韩氏就如此不知趣,上赶着送女子都送到宦官身边去了。” 话是这样说,可她身为皇上嫔妃,不也为宦官动心吗。 李沐放下酒杯,慢慢开口,“奴才身为宦官,娶妻何用,只想伺候好皇上,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他淡淡笑着,还是未曾看舞女一眼。 皇上大笑,指着李沐调笑,“你何必拿朕做借口,让人听去觉得朕是个无情之人,让你忙的连娶妻的时间都没有。” 听见皇上开了口,李沐知道难以敷衍,斟酌片刻,故意做出副羞于启齿的样子,“实不相瞒,奴才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唐棠听到“心爱之人”,心中一惊,又有些酸涩,他怎么就突然有了“心爱之人”?近来好不容易的喜悦都被他一句话推翻了,是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起他的心爱。 她又心存侥幸,会不会这个人是自己? “哦?”皇上来了兴趣,“既然如此,朕今日就成全你们,你说说你那心爱之人是谁。” 唐棠又攥紧了方帕,她想要他说,想知道他心爱之人到底是谁,又不想要他说,皇上今日赐婚,那她就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了。 “奴才还未向她表明心意,就不劳烦皇上了。”李沐笑着婉拒,那笑荡进唐棠心里,把唐棠的恼一点点抚平了。 韩氏使臣见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出口恭维,“李公公不过二十四岁,就得皇上如此高看,想必那女子定会倾心与李公公。” “那就借您吉言了。”李沐稍稍点头示意,没有再言的意思,韩氏舞女只好悻悻退场。 宴席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唐棠却无心观看,与李沐相识这么久,今日是头一回知晓他的年纪。 “他看着和我一般年纪,居然都二十四了吗?”唐棠心想,好像自己太小了点,他会觉得自己幼稚吧,“不过爹也比娘大五岁呢。”七岁和五岁该是差不多的吧。 待到表演结束,就是各宫嫔妃向皇上献礼的时候了。 皇后为皇上抄了祈福的经文,字迹娟秀又不失力度,容妃送上父亲在西北得来的名贵党参,萧贵妃准备了蓝田玉刻成的佛像...... 唐棠和芳答应一人拿着一边,向皇上展开她们所画的锦绣河山图。 正在此时,芳答应突然面色一变,眉头皱着,好像身有不适。 “芳答应未免也太过于蔑视圣上。”韩贵人身边的蔺常在出声说道,皇上也有些不悦。 芳答应实在不适,不能为自己辩解,李沐看唐棠想说些什么,怕她惹怒圣颜,便抢先道,“皇上息怒,芳答应无意冒犯皇上,恐有隐情,还是请太医先行诊治为好。” 皇上觉得李沐说的有理,也不愿在这样的日子里动怒,就请了一旁侯着的太医。 唐棠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地不行,其他嫔妃们则是等着看笑话,可是没想到笑话没看成,却听来个让她们不悦的消息。 “恭喜皇上,恭喜小主,芳答应已经有了身孕,适才是有孕的正常反应。” 此话落在各人耳中滋味不同,唐棠方才提起的心这才下,替芳答应高兴着。 皇上自然也是龙颜大悦,“快把芳答应的菜式换成和韩贵人一样的。” “恭喜皇上,恭喜芳答应。”诸位嫔妃起身行礼齐声说道,嘴上道贺,心里还不知怎么想的。 芳答应的笑却不像是发自内心,李沐在座上冷冷看着,心中已有几分打算。 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掉头的重罪。 她们二人回到座上,宴席还在继续着。唐棠饮了酒,觉得有些头痛,于是悄悄离了席,想寻个地方独自吹吹风。 夜色浓了,席间交杯换盏,歌舞升平,席外却是另一副模样,安静地只听得见落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唐棠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旁隐隐约约还有位宫女,看不出是谁。 她慌忙躲在拐角处,心里不安,他怎么也离了席,离席是为了出来见这位宫女吗。 “李公公,奴婢喜欢您很久了,想和您对食。” 女子小心翼翼,带着羞怯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唐棠耳中,将唐棠的心扯着生痛。 第18章 扯着衣袖 女子小心翼翼,带着羞怯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唐棠耳中,将唐棠的心扯着生痛。 李沐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害怕,少女的朦胧情意放在这样一个冰冷的人面前,遇上李沐的沉默,她更加羞涩紧张,烧红了脸,好像用尽全身气力才有勇气接着开口。 “奴婢是蔺常在宫里的秋霜,第一眼见到公公就心中倾慕,只盼能有机会侍奉公公左右。” 情意绵绵,言辞大胆,可看向李沐的眼神却是躲闪的,不像唐棠,从来都是那般坚定。 “秋霜,”唐棠回忆着,没听过这个名字,夜色深沉,她也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听声音,应该是个美人,她心里急得很,只盼着李沐快些拒绝才好。 “你没听到我刚刚在宴席上说的话吗?”李沐冷着脸,半天说出这么一句,秋霜滚烫的心好像被泼了冷水一般。 她本就躲闪的目光不再看着李沐,转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角。 “奴婢...奴婢以为公公是敷衍使臣。”秋霜听见李沐提起自己心爱之人,瞬间没了底气,给自己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小。 “使臣可以敷衍,”李沐轻笑一声,好像觉得滑稽,“皇上怎么能敷衍?”他这话言下之意,就是确实有心爱之人了。 唐棠听李沐拒绝秋霜,心刚刚放回肚子里,听到这句,又开始不安。 “李沐...确实有心爱之人了。”她想,并非是编造谎言,而是确实有那么一个女子,让他愿意拒绝美人投怀送抱,还拂了韩氏使臣的面子。 “她很好看吗?比我好看吗?”秋霜还是不死心,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拉李沐的衣袖,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李沐。 “不自量力。”李沐皱起眉头,狠狠甩开秋霜的手,显然他嘴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不愿意与她敷衍了。 秋霜见李沐这般无情,又怕又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掩面哭着跑开了。 唐棠第一次见李沐发火的样子,就那么短短四个字,却好像有千斤分量,掷地有声,让人无从反驳,如果秋霜一早就知道李沐并非君子如玉,大概也不会贸然表白。 不过唐棠倒不觉得吓人,只觉得李沐洁身自好,甚好。她正想着,突然听见李沐的声音。 “出来吧。”他话里怒意消退,带着几分无奈。 唐棠闻言一惊,转头看着周围,四下无人,这话分明就是对自己说的,明明藏的那样好,他怎么还会发现。她不好意思地走出来,走到李沐面前。 她并不擅长藏,不论是身影,还是心意。 唐棠觉得有些尴尬,为自己解释着,“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正好走到这儿。看见她和你说话,我怕打扰你们,所以才躲起来。” 她觉得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李沐就更不会相信了,可事实确实如此。 “李沐,”她软软地叫着,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该可以这样唤他吧。 “嗯?”李沐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问着,温柔地等着她说下去,正是这温柔的样子给了她胆量问出那个问题。 “你心爱之人是谁?”唐棠绞着衣角,等着一个名字,等一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名字。 李沐料到她会这样问,毫不犹豫地说,“我没有心爱之人,方才是骗她的。”李沐说地这样认真,唐棠明知道是骗自己,却也无话可说,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闷闷地站在他身边。 刚刚饮了酒,晚上的秋风现在吹在身上很是凉爽,唐棠侧头偷看着李沐,玉身长立,两缕碎发随风飘着,气度不凡,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很享受,也很珍惜和李沐难得的独处。但又想到秋霜刚刚的所说所为,心里还是有些不悦,想着想着,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刚刚秋霜她扯你衣袖了。”唐棠小声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好像受了什么太大的委屈一般。她觉得自己很没道理,自己是皇上的嫔妃,有什么资格去管谁扯了李沐的衣袖,又不是李沐的... “李沐的夫人。”她想到这几个字,心里有些酸涩,今日李沐能拒绝两次,但总要娶妻的,不知道是谁会这么好命。 也只有唐棠会觉得嫁给一个宦官会是好命。即便是权势滔天,宦官也终究是宦官,不仅不会有子嗣,况且身体残缺,往往不得长寿,宫里的太监活到五十就算是好运了。 这些都不论,光光是旁人的白眼和议论都让人受不了。 李沐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心就软了下去,自己连秋霜这人都不知道是谁,更妄论有情,可是看唐棠这般,他居然有些心虚。 唐棠等不到他的回答,正准备认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浅蓝。 李沐把他的衣袖递到唐棠身前,却避开唐棠的目光,看着前方,脸上也没有表情。 “他是要补偿我吗?”唐棠心里雀跃起来,又不敢贸然动手,李沐的脾气,阴晴不定,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见唐棠没有反应,李沐准备收回衣袖。却突然被唐棠一把扯住,那样突然,他转头看向唐棠,对上她惊慌又欣喜的眼睛。 李沐停下收回的动作,往唐棠那边递了递,由着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袖。 唐棠看李沐没有甩开自己的意思,才稍微松了松些。 她感受着李沐衣袖的触感,衣袖凉凉的,可她脸上却是发烫,她好像又能闻见李沐身上独有的味道,让她觉得好满足。 她嘴角快咧到耳后,心里甜滋滋的,傻傻笑着,好像拉住李沐的衣袖,就能把他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你是宫里待我最好的人了。”唐棠看着李沐,又在心里加了句,“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在清棠轩想你,想你在做什么,和谁一块儿,在哪里。我知道你一定也会想我,我和你...算是朋友吧。”唐棠饮了酒,话又多起来。 李沐没答复她,“你要牵到什么时候?”他盯着唐棠问,看着她脸上又变得烧红,觉得很有趣。 他轻轻拉着衣袖,怕拉倒身边人。 唐棠忙松了手,确实,牵了他好久好久。 “该回去了,皇上还在呢。”李沐看她愣神的样子,出声提醒,他们离席已经有半个时辰,如果再迟,皇上该起疑了。 两人错着时间一前一后回到宴席。皇上并未发觉唐棠方才不在宴席,歌舞还在继续,宴间嫔妃开始互相奉承,唐棠觉得无聊的很,也和她们谈不到一块儿。 她抬头看着座上的李沐,饮酒的样子那般潇洒,好像...江湖上的侠士,仗剑天涯,惩奸除恶。又像是温润书生,李沐如果是读书人,一定能考中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唐棠想到这句,又觉得不好,如果李沐做了状元,不知道有多少官家小姐要从绣楼上偷看他,老百姓家的女儿也会涌上街看他,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她,也不想有下一个秋霜、冬霜。 “这么好一个人,刚刚让我牵着他的衣袖,还对我笑了。”唐棠看着李沐如谪仙人一样的风姿,觉得自己好幸运,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见李沐。 朝堂上的大臣念着皇上宠幸李沐,都对李沐尊敬有加。宫里奴才都把李沐当做“活阎王”一般冷面冷心的主,唯恐一个办事不力,便断送性命。 他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万人围绕,他眼底的温柔都全给了唐棠一个人。 但唐棠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温柔,还想要他的偏爱,他的所有,可她不敢说,现在也不能说。 寿宴结束,送别了皇上,嫔妃们也各怀心事回到宫中,宫人提着灯笼走在道上,灯笼照亮了道路,却照不亮太监宫女们的心。 唐棠的心里倒是发着光,直到她躺在榻上,还在傻傻地笑,笑得让侍月和采颦摸不着头脑,她们这位小主,只要一笑,准没好事,可她们也管不了那么多,看唐棠高兴便是最好的。 韩贵人虽不悦芳答应的身孕,可毕竟是个答应,又不像自己有母族倚仗,便不太放在心上。 而容妃,即使只是答应的孩子,如果是个皇子就不得不防,咸福宫韩贵人正怀着一个,锦华轩又有了一个,她怎能不忧心?只是再如何忧心,也是明日的事情了。 等到所有人都歇息下,李沐才回到自己房间,到这个时候,酒醒了大半,他想到自己让唐棠牵着自己衣袖的事情,好像,太宠着她了。 李沐知道唐棠是一贯会得寸进尺的。可是她好像是真的对自己不同。 他看见韩氏使臣要将舞女献给自己时,唐棠眼里的紧张。 他看见秋霜向自己表白时,唐棠躲在墙后偷听,手上攥紧了方帕。 他也看见唐棠一次次偷偷看自己,眼里有敬仰、欣赏,还有他陌生的,喜欢。 自己对唐棠到底是什么感情,李沐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他对唐棠和对旁人不一样。 他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和别的女子有私情,也不想让她以身犯险,他眼眸沉了沉,想到芳答应的身孕,如果真和绣春有关,他不希望唐棠会被牵扯其中。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李沐都希望唐棠能好,能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在这深宫中都守住最后的纯粹。他想起她的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纯净的眼睛。 李沐和皇上围猎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只小鹿,唐棠的眼睛就像那小鹿一样干干净净,后来那只鹿被他一箭猎杀了。 唐棠心上也被他的温柔射了一箭,那伤还要更多的温柔来填。 第19章 御驾书房 芳答应如今有了身孕,又被众人想起,锦华轩也热闹起来,无论情意是真是假,东西倒是一件件往这边送着。 母凭子贵的道理她们自然懂得,况且若是个皇子,芳答应的尊荣还在后头呢。 芳答应的宫女霖儿替小主把送来的礼收好,送走来道贺的人。回房看灶上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煎好了,便端来给芳答应。 这安胎药在芳答应喝来格外苦涩些。“小主,”霖儿心疼地看着芳答应皱着的眉,“既然有了这孩子,便放宽心生下吧。” “生下与不爱之人的孩子有什么好的。”芳答应一口饮尽,把药碗递给霖儿,连蜜饯也没有用一口,其实这孩子也未必是皇上的血脉,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她倒很想和绣春有一个孩子。长得像绣春就极好,一定很好看,但性子可不能像绣春,他有时太过冲动些,实在不好。 “如果这个孩子是皇上的血脉,我便与皇上之间有了不可断绝的关联。如果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血脉,”芳答应神色哀婉,“我怎么能拿绣春的命去赌?” 她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法子,想得头疼,连午膳也不想用,正听见霖儿和她说棠贵人来了。 “姐姐恭喜的话就收起来吧。”芳答应怏怏地说,桌前的午膳一点也没动。有身孕本就胃口不好,她又是心事重重。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不吃饭怎么行。”唐棠在她跟前坐下,自己不过也是个孩子,竟开始劝慰芳答应。 芳答应心中所思所想,唐棠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玉儿没事,只是胃口不好,晚上或许就能吃些了。”芳答应不忍看唐棠为自己担心,挤出微笑,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唐棠见芳答应郁郁寡欢,只好嘱咐她好好用膳,放宽心思,又嘱咐了霖儿一句便回了清棠轩,留芳答应好生歇息。 芳答应对唐棠坦诚相待,无话不说,但霖儿对唐棠并不信赖。 芳答应不是她跟的第一个小主,这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姐妹反目的事情她见多了,况且事关皇室血脉,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她不得不担忧。 李沐处理完皇上的事务,路过宣武门,正听见宣武门的几个侍卫说着闲话,隐约听见“绣春”的名字,便停下脚步细细听着。 “近来本就事多,绣春还请三日假。”说话的侍卫有些不满。 “你和他计较什么,他老子娘死的早,家里亲弟又是个不成器的,月俸月月攒不下来,还给他生事。“另一人替绣春说话。 “唉,也不知道他请三日假做什么去了。” …… 李沐听在耳中,这绣春倒也是个苦命人,不过这宫里有几个不是苦命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沐轻声说道,绣春不与芳答应商量对策,倒有心思出宫。 皇上因着韩贵人和芳答应的身孕,心情甚好。作为皇帝,巩固江山社稷自然是重中之重,其次就是绵延子嗣。 用过午膳,皇上就去了上书房,查看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功课。二皇子因为天生不足,身子不好,故而不去上书房,只在母亲德妃跟前养着。 皇子们每日寅时便来到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学习满蒙文和骑射,功课繁重,一年到头只有几日可以休课,这都是为了日后太子能够担以重任。 皇上不让奴才通报,怕扰了皇子们读书,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进了上书房。 上午的授课刚刚结束,皇子们正在练字,历代帝王向来都写一手好字,便是从小练起的功劳。皇子们极为专心,未曾发觉父皇在身后看着,皇上也不曾出声,直到最后一笔落下。 “字倒比原来长进许多。”皇上摸着胡子笑着说,宛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儿臣给父皇请安。”“臣给皇上请安。”见皇上进来,皇子们和伴读们赶忙向皇上行礼。 三皇子永琏年龄稍长,刚满十三岁,长得和萧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虽是稚童,但眉目间暗藏凌厉。 他的伴读萧意诚,出身萧氏旁支,父亲和萧贵妃虽是堂兄妹,意诚比三皇子小上一岁,有些女相,向来安安分分。 四皇子永瑜刚进上书房不久,才十岁。虽然同样是将门之后,但或许是年龄尚小的缘故,不像三皇子,四皇子模样清秀,眉梢含情,让人心生怜爱。 容璟为他挑的伴读是自己的侄儿,亲妹之子,容禧,和永瑜一般岁数,沉稳不足,但胜在血浓于水,日后不会对四皇子不利。 “都免礼吧。”皇上说着,拿起案上宣纸细细品看。“永琏的字潇洒利落,犹如铁画银钩,有朕的风范。”他满意地点头,又拿起另一张。 “永瑜你的这份柔美有余,刚建不足,还要多多练习。” 四皇子见父皇不喜自己所书,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听见皇兄出言维护。 “永琏谢过父皇,儿臣不敢骄傲自满,还需日夜勤练,才能学的父皇几分相像。”三皇子不卑不亢道,“皇弟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儿臣也会加以教导。” “嗯,很好。”皇上听三皇子所言,甚是满意,又接着问,“师傅说教过《大学》,你们最喜欢的都是哪句?” 四皇子方才未得皇上赞赏,这次抢先开口,声音却还是几分怯懦,“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看皇上赞许的神色,四皇子又接着解释,“儿臣以为治理国家确实需要法律约束,但更重要的是以身作则,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教化百姓,才能得百姓爱戴。苛政猛于虎,修身齐家治国才可平天下。” “永瑜说的极好,那永琏呢?”皇上点点头,看向永琏。 “儿臣最喜欢的是’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三皇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修身养性是为人君者根本,现今根基尚不稳固,当务之急是发展经济,充实国库,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才能得民心所向。” “你们都说的很好,治理国家的学问一本《大学》远不够,父皇对你们寄予厚望,一定要日夜勤勉,不负皇家使命。”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回到奉天殿,皇上想着刚刚皇子们的回答,永琏优柔不足,永瑜优柔有余,却无魄力,暂时看来都难当大任。 说来奇怪,容妃嚣张跋扈,所生的四皇子却性子和顺,萧贵妃与世无争,三皇子却素爱表现。 皇上春秋正盛,不急没有出众的皇子,想到芳答应肚子里的龙子,“阿棠与芳答应一向交好,我多去看看她,最好也怀上龙子,两个阿哥也能作伴。” 皇上今日去上书房说四皇子书法不够刚健的事,很快就被容妃知晓。 淑仪宫里四皇子垂着头站立在母妃面前听训,七岁稚童本就难以定神,好不容易下学又被容妃教训,身子站立不稳,晃晃悠悠。 “你听进去了吗?”容妃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愈发生气,音量也上调几度,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严厉,把四皇子揽在身旁,柔声说道。 “你虽然比你三哥小几岁,但也不能让皇上低看了你,他今日说你书法不够刚健,你便更要勤加练习。” 容妃心中知道,整个容家都倚仗着四皇子的前途,而她自己在爹娘心里的地位高低也全靠四皇子的好坏。 容妃虽然爱子心切,但也不得不狠下心,直到酉时三刻,四皇子才练完容妃让他练的字,手腕都酸涩了。 而三皇子就要逍遥许多,刚刚用完晚膳,和意诚在御花园捉蛐蛐,俩个人玩累了就靠在假山上休息。 “三皇子今日得皇上夸奖,不会让容妃记恨吧。”意诚犹豫地说,他素来是爱多心的。 三皇子擦擦额头的汗,一把勾住意诚,漫不经心道,“我母妃比她位分高,家世不说越过她,也算是平起平坐,我又比三弟年长,怕她做什么。” “可是我娘说过……”意诚还是不放心。 “你娘你娘,你日日把你娘挂在嘴上,能不能哪日多想想我。”三皇子有些不满。 “不说这个了,过几日除夕,除夕过了就是元宵节,咱俩一起溜出宫去,我给你买好东西。” 孩子毕竟就是孩子,听到玩的便开心起来,意诚也就不再纠结,又和三皇子看蛐蛐逗乐起来。 到了晚上,自然是唐棠侍寝,李沐得了闲,亲自来接她。 唐棠知道要侍寝本是不高兴的,可看见李沐来接她又有了笑意。 “现在芳答应有孕,皇上自然希望你也能尽快怀上龙子。”李沐一来就说这些,让唐棠有些不悦。 “我才不要,听说生孩子像过鬼门关一样,我可受不了。”唐棠凑近些,又牵上他的衣袖。 李沐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甩开,那日牵也牵过了,他并不是不让唐棠这样做,只是今日还有外人在外面侯着,若被人看见可说不清了。 “你以后便懂了,人总是要有孩子的,有自己的血脉陪伴才不会觉得孤独。”李沐看唐棠不懂事的样子,轻声说着,语气几分宠溺几分哀婉。 “那你呢?”唐棠听到他这样说,想到李沐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心里没由来的难过起来。 第20章 绣春密谋 李沐闻言心里更加酸涩,他也是想过有自己的孩子的。 他的父亲算是严父,李沐小时候调皮,经常被责罚,和弟弟躲在房里哭也是常事,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待他,带他抓蛐蛐,看星星,做世上最好的父亲。 而这小时候的愿望却是再也实现不了了。 进宫做了太监,就与子嗣无望。所以宫里不少上了年纪有资历的太监都会认干父子,干爹教干儿子做事,加以提点照顾,干儿子为干爹养老送终,也算有后,心里有个慰藉。 他进宫认的干爹...他不愿再去想,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没认个干儿子。 其实他身边的小夏子不错,人很机灵能干,才十四岁就很是懂事,平日里跟着李沐后面“李公公,李公公”的叫着亲热。 他正想着,听见唐棠软软的声音。“没事,你有我陪着,不会孤独的。” 很执着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心,那颗冰冷很久又刚刚有些温度的心。 这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这样说,其实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可这声音那样坚定又那样温柔,好像能抚平他的所有伤口。 他的伤口很多。有多年前的那改变他此生的一刀,也有在宫中挨的无数次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密密麻麻。 所以他一直很抵触旁人看见自己的身体,也很抵触旁人走进自己的心。 只不过再严丝合缝的心也有缝隙,而爱,只要一个小小的缝隙便可发芽,等你回过神的时候,早就在心里生了根,再也拔不去了。 唐棠看李沐愣神的样子,因为他是不悦自己胡说,又低着头小声加了句,“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话里有几分闺中怨女的模样。 不恨春光易逝,不恨美梦虚浮,不恨人生苦短,只恨郎君不知妾意。 当然,唐棠这句话李沐并未听见。 李沐将唐棠送到乾清宫,看着她的背影,“如若她能一直这样保全自己,得皇上的宠爱,便再好不过。” 他想到容家人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样子,就恨起来,如果唐棠有天能扳倒容妃,自己也就不必受制于人。 不过现在的唐棠只怕要让李沐失望了,她不仅心思不在皇上身上,更是心机全无,亦不懂争宠之道。 乾清宫里皇上已经摸清唐棠的性子,也不再唐突,只先捡些不关痛痒的问着,“你去看过芳答应了吗?她怎么样?” “今日刚刚去过,她很好,只是胃口不佳。”唐棠回答地规规矩矩,生怕一个字不对连累了芳答应。 皇上闻言笑着说,“一开始都是这样,萧贵妃有身孕的时候也是胃口不佳,说口中无味,闹着要吃杏子,还非要吃酸杏,那时候正值腊月,为了弄酸杏,朕费了好大的功夫。” 皇上说起萧贵妃就没完没了,语气也欢快些。 唐棠看着皇上眼里发着光,像十七岁的少年郎提起自己的心上人,看来皇上是真的很爱萧贵妃,爱到不像一个皇帝,不像一位九五至尊。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杏子来。”唐棠想着,就念出了这样一句,又自知失言,慌忙补充。 “臣妾并非有意冒犯,萧贵妃贤良淑德,不会像杨贵妃那样祸乱天下,皇上也是胜过唐玄宗百倍的盛世明君。” 皇上本就无意发怒,又见唐棠害羞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而称自己为盛世明君的话听着也很受用。 “无妨,朕如何都不会怪你。”皇上将唐棠搂在怀里安慰,金口玉言,却算不得数。“朕还想和你有个孩子。”声音因□□而染上几分低沉。 …… 一夜旖旎,又加上替芳答应担心,唐棠觉得累的慌,白日只在清棠轩躺着,关门谢客。 皇上昨夜提起萧贵妃,今早下朝就巴巴地赶去了延禧宫,正巧三皇子和意诚在延禧宫给萧贵妃请安。 “给父皇请安。”“给皇上请安。” 萧贵妃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笑盈盈的,她对意诚向来是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意诚对萧贵妃也是十分孝顺懂事。 “这两个孩子真是要好,日日在一块儿,跟双生子一般。”萧贵妃打趣道,话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 “本就是远房兄弟,亲近一些也自然。”皇上看着两个孩子亲密的样子,想起自己曾经和皇兄弟也是这般亲近,直到后来要立太子的时候… 天家亲情自古就不比百姓家,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事比比皆是,皇上一直教导皇子们兄友弟恭也是为了这个道理。 萧贵妃见皇上有话和自己说,便笑着让两个孩子出去玩,自己给皇上沏上一壶茶。玉指青葱,手上带的护甲显得手指更加修长美丽。 萧贵妃出生将门,父母恩爱,父亲与母亲成婚几十载,从未有妾室,也没有通房,她是唯一的嫡女,千娇万宠的养大,骑射倒是精通,女红却一窍不通,连着茶艺也是入宫后才习得。 “萧妹,朕说过这些事无须你来做。”皇上爱怜的看着萧贵妃,萧贵妃知道皇上心疼自己,不过女子为自己的夫君做些什么总是心里满足,不觉得累的。 “皇上有什么事吗?”萧贵妃坐在榻上问,给皇上递过一杯茶,眼底推满笑,自己也饮了口,这茶本是没什么味道,甚至有些涩口,因着皇上在此的缘故,萧贵妃竟喝出几分甘甜。 “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皇上笑着接过,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朕昨日看永琏的功课学的极好,也是你这个母亲教导有方,所以今日得空就来看看你。” 萧贵妃听皇上赞许自己的儿子,心里自然高兴,面上还是淡淡地,“臣妾不求永琏有多大的造化,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娶个贤惠温柔的女子,真心爱他。” 如果这话从容妃嘴里说出,定是虚言,可对萧贵妃来说,这些话确实是肺腑之言,她想到永琏如今才十岁,自己就提起娶妻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在皇上心里,萧贵妃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极好的。哪怕是不好,也能为她找到借口。 唐棠一歇,就歇到用晚膳的时辰才醒,听闻皇上今日歇在延禧宫,又想到皇上昨夜提起萧贵妃的柔情,“他们应该很高兴吧,能和心爱的人在一块儿。”她想。 “不知道李沐现在在做什么?”她发着愣,竟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声,赶巧被侍月听见。 “小主怎么还想着他?”侍月有些不满,给唐棠送上今日的药汤,唐棠不爱喝,但侍月却是按着陈太医的嘱咐日日煎好。 唐棠知道侍月一向心直口快,并不生她的气,只凑近了些好奇地问,“你和那个宣武门的小侍卫怎么样了?就是你送荷包的那个。” 侍月见唐棠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把话引到自己身上,便恼了,又拿她没有办法,结结巴巴地说,“他说他愿意等我,等我到二十七岁出宫就来我家提亲。” 语毕她觉得有些害羞,又接着说,“等我二十七了,都成老姑娘了,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娶我。”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叫唐棠看了觉得好有趣。 “咱们侍月就是五十七,六十七,也是个小妹妹,要黏着她的情哥哥呢。”唐棠大着胆子拖长着尾音说,果然被羞了的侍月追着跑。 等到两人追累了,唐棠才认真说道,“我不知道李沐是怎么想的,只是我很想他,见到他就很高兴,我愿意等他。你应该也有一样的心思吧。” 我就想天天等他,等来一个下午,一个时辰,等来他什么话也不消说,只看着他也是值得的,只看着他我就觉得欢喜的很。这是唐棠没有说出口的话。 侍月明白唐棠刚才问起小侍卫的事是为了什么,她也明白,动了情就再难停下了,况且自己与唐棠身份有别,不便过多干涉,有再多的话都只能留在心里。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写这话的人大概不明白,一旦沉溺便无分男女。就像沾了鸦片一般,稍有不慎,一辈子也就赔进去了。 唐棠就这样在清棠轩里等着李沐,一个人的时候就逗逗鸟,看看云,等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鸟儿叫的好听,云儿也卷的好看。 这样平静的日子她以为可以一直过下去,可老天从来不遂人愿,你过得好的时候偏要出些事让你明白,日子并没有那样好过。 皇上很看重芳答应这胎,虽然人忙着,但东西倒是一样不落的送着,一日李沐去锦华轩送赏赐的时候,正看见绣春和霖儿偷偷摸摸地说着什么。 他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只看见绣春神情严肃地说了很多,霖儿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到最后他把一袋东西放在霖儿手中,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才走了。 李沐不难猜到那袋的东西,该是绣春请假三日去宫外寻的滑胎之物,定是怕孩子出生后皇上瞧出不对,牵扯自身,故而想让孩子胎死腹中。 “竟如此懦弱,虎毒尚不食子。”李沐轻声道,并未阻止,只当做没看见地离开了,孽缘有主,他不想多加干涉,如若死了这个孩子能换来安宁倒也值得。 不过,这次李沐错了,后宫的安宁向来是难得的,一条人命远远不够。 第21章 陷入诏狱 锦华轩里,皇上和芳答应面对面坐着,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朕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听太医说胎相稳固,心跳强健,应该是个皇子。” 芳答应本就无心争宠,是皇子和公主对她来说并无什么不同,她也就实话实说了,“臣妾也喜欢公主,公主文静,臣妾是喜静的。” 听到芳答应如此应答,皇上有些尴尬,但也顺着话说,“公主也好,公主和你一样好看,朕定会给她寻个好婆家。” 正说着,芳答应突然觉得腹中绞痛,起初还能忍着,没多久就叫出声,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捂着肚子极力疏解,却觉得越来越痛。 皇上见芳答应陡然这般,又惊又吓,担忧龙胎有恙,大声冲殿外吼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霖儿一直等在殿外,得了令慌忙向太医院跑去。 芳答应突然腹痛的消息很快传到李沐那里,李沐正在练字,听到小夏子来报信并不觉得惊讶,但还是赶去了锦华轩陪着皇上。 芳答应听见皇上传太医的声音,之后身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听不见了,由着皇上把她抱到榻上。 太医知道是龙胎出了事,一刻也不敢耽误,拿上药箱就向锦华轩赶去。 太医到锦华轩的时候,李沐也正巧到了锦华轩,在房里侯着。 “怎么来的这么慢?她出血了。”皇上急的不行,榻上果然有血迹,且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染红了芳答应的下衣,太医看了也觉得心惊胆战。 太医为芳答应诊脉过后,面色凝重,跪地说道,“芳答应是食用了五行草,又名马齿苋,此物性寒,女子有孕时本应远离此物,不知芳答应为何会食用大量五行草。” “那孩子呢?”皇上急急地问,千万要保全龙胎,“臣等无能,只能保芳答应性命。” “一帮废物。”皇上听孩子没了,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又突然暴怒嘶吼,“叫伺候的宫女滚进来,芳答应怎么会食用这种东西?” 霖儿在殿外等着,听到皇上唤自己,连滚带爬地跪到皇上面前,哭着为自己辩白。 “皇上明鉴,自从小主有孕以来,在吃食上更为谨慎,每日用膳都是膳房专备,又细细验过才给芳答应食用。” “那你说为什么会这样!”霖儿的说辞显然并不能让皇上信服。 霖儿跪在地上,装作沉思又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小主今日早上用过清棠轩送来的一碗猪骨当归粥,奴婢知道小主和棠贵人交好,所以并未查验就让小主喝了,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 李沐一直冷冷看着,直到听到“清棠轩”心里一沉,早知道绣春狠毒,竟未防着他害到唐棠身上,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日为何没有阻止绣春和霖儿勾连。 如今霖儿肯作证,唐棠只怕是凶多吉少,他想着,芳答应又昏迷不醒,无人能为唐棠辩护。 “敢问那碗猪骨当归粥可还有剩余?臣想验一验。”太医跪在地上抬头说,想着将功折罪。 “有,奴婢方才忙着给小主煎安胎药,”霖儿说道着又挤出几滴眼泪,惹的皇上怒意更盛,“那粥还来不及倒,奴婢这就去取。” 太医验着那粥,李沐心里自然知道答案,霖儿已被绣春收买,那粥肯定被她做了手脚。 她又故意提起安胎药,让皇上想到龙子本可平安出生,更加震怒,果真是心肠狠毒,布局精密。 “回皇上,猪骨当归粥中确实有五行草,且分量不小,足以让人滑胎。”太医一字一句好像敲在皇上心上。 “去把棠贵人给我请来。”皇上压下怒火,即便太医言之凿凿,他还是想听听唐棠的说辞。 皇上在这,李沐自然得陪着,只能差小夏子去请,小夏子一直跪在殿外,只知道芳答应出了事,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小主,皇上请您去锦华轩。”小夏子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为什么事?”唐棠坐在榻上,觉得很是奇怪,即便芳答应有身孕,皇上对她也不甚热情,今日怎么还要请她去锦华轩。 “是芳答应的孩子出事了。” “什么?”唐棠惊得站起,手上的茶杯也摔落在地,芳答应的孩子怎么会出事,皇上会不会生气,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进脑子里,她顾不上换衣就跟着小夏子跑去了锦华轩,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等进了锦华轩,唐棠看见地上跪了一地,芳答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血色全无。 “跪下!”她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皇上对着自己怒吼,她又惊又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忙跪下。 “你可认得这个?”皇上把碗摔到唐棠跟前,那粥溅到唐棠裙上,她怎么会不认识,这是她今早嘱咐侍月为芳答应熬的粥,怎么会在皇上手上? “这是臣妾给芳答应送的猪骨当归粥。”唐棠回到,李沐心又沉了几分,人证物证俱在,在皇上眼里唐棠是无法脱罪了。 “果真是你。”皇上咬牙切齿,“芳答应喝了你这碗粥就腹痛难忍,龙子也未能保住。” 唐棠听到芳答应孩子没了,心中刺痛,呆呆地跪着说不出话。 好久才知道为自己辩驳,“皇上明鉴,臣妾怎么会害芳答应呢,一定是有旁的原因。” 皇上听到唐棠的辩驳,犹如火上浇油,“太医在你剩下的粥里验出了让人滑胎的五行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棠从未听说过五行草,更不知道此物会让人滑胎,她知道今日之事定是被人诬陷,既能除掉芳答应的孩子,又能除掉自己,可她却无法自证清白。 “臣妾不知道五行草,只知道臣妾从未做过害芳答应孩子的事。”唐棠无话可说,只盼着皇上念着以往的情谊相信自己。 她太天真了,皇帝是从来不讲情谊的,至少不会和她这种无家世无依靠的女子讲情谊。 “呵,”皇上冷笑一声,对她的话一点也不相信,“诏狱里的刑具会让你知道的。给我拖出去关进诏狱,等她招了再来见朕。” 李沐听到皇上要让唐棠下诏狱,心中一惊,居然无情至此,但唯一好的是诏狱是李沐的地盘,她不会无端受苦,可那地方阴冷湿寒…。 唐棠虽然对皇上没有爱意,可皇上平日待她不薄,她把皇上当做父兄,如今皇上居然让她下诏狱,甚至准许奴才对她用刑。 天家薄情,她今日才算明白。唐棠由着人把她带去诏狱,心里还记挂着芳答应的身子。 “李沐,”皇上稍稍平息怒火,“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李沐求之不得,“是。”他应了下来,只要唐棠在他的庇护之下,就不会有事。 皇上看着人心烦,都差出去了,只留太医在锦华轩煎药,他攥着芳答应的手说着怜惜的话,纵然皇上对芳答应并无深情,可在他心里,刚刚没的是自己的血脉。 芳答应被唐棠害的小产,唐棠也下了诏狱的消息不胫而走。 “平日里看着一副小白兔的模样,居然也是个狠毒之人,连自己姐妹也不放过。”消息传到淑仪宫时,容妃正和蔺常在闲聊,宫女带着四皇子在一旁听着。 “这宫里哪有什么姐妹?今日姐妹情深,明日就能落井下石。”蔺常在冷嘲热讽,看容妃脸色不悦,又上赶着表忠心,“臣妾当然是忠心于娘娘,不离不弃的。” 蔺常在是否忠心,容妃并不在意,只不过当她是个放在韩贵人身边的棋子,这棋子也越来越不好用了。 “可是娘,棠贵人曾经舍身救过皇儿性命,又怎么会害还未出生的皇弟呢?”四皇子问着,他记得宫里的棠贵人总是笑盈盈,温温柔柔的,怎么会害人。 “来,”容妃把四皇子搂在怀里,低声说着,“人都是会变的,她能救你不代表她不能害别人。” 她又接着说,“她救了你揺身变成贵人,谁知道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救你呢?往后和她少来往些。” 四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娘和他说过很多次,自己只有他了,他不明白,明明有父皇,还有姥姥姥爷,怎么会只有他呢? 咸福宫里自然也是得意的,少了个皇子分宠,又打下个和自己一样的贵人,韩贵人更是开心。独独是延禧宫里,萧贵妃谈不上高兴。 “果然是树大招风,这棠贵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可怜芳答应腹中孩儿一条性命。”萧贵妃看着珍珠玩孔雀羽毛,无忧无虑的样子感叹道。 “或许真是棠贵人所为也不一定呢?”银环知道自己主子向来都是把人往好处想。 萧贵妃摇摇头,显然并不认同,“她何必害一个答应,况且在自己所送粥里下药不是太明显了些?她也不会蠢笨至此,送上证据。” 她最明白皇上的性情,“皇上盛怒之下,自然不会细查,发配去了诏狱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诏狱是皇上亲设的大狱,里面的囚犯除却嫔妃宫人,就是重犯,只要进了诏狱,就得丢半条命,那十八套下来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第22章 抱住哭诉 李沐忙完皇上的事,看着太医开好方子稳着芳答应的身子,就急着去诏狱。“诏狱可怖,她一个人不知道会多害怕。”他想着,又加快了脚步。 唐棠确实很害怕,诏狱常年不见光,又湿冷,对人来说的地狱,却是蟑螂老鼠的天堂,小姑娘是最怕这些的。 唐棠抱着腿躲在角落里,看着牢房外站着的几个小太监,等着李沐来找自己,她坚信她一定能等到他。 等到唐棠快累到睡着的时候,李沐才终于出现在牢房门前,眼里冷冷的,细看却藏着担忧。 “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审。”李沐的手下知道他性子古怪,说一不二,就都退到外厅,只留下李沐和唐棠两个人。 唐棠听见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抬头看见李沐的脸,她一直觉得李沐模样惊为天人,但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觉得他这么好看过。 李沐刚刚打开门,唐棠就从角落连滚带爬地跑到李沐跟前,样子极为狼狈,此时也顾不上了。 李沐看着她可怜的样子,自然心疼,下意识想伸出手拉她起来,却被唐棠突然一把抱住腰。抱的那样紧,好像怕他逃掉,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 她哭的那样痛心断肠,鼻涕眼泪都留在李沐的身上,李沐想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却终究作罢,只僵直着身子让唐棠抱着,听着她撕心裂肺地大哭。 唐棠方才只是害怕,如今见到李沐才觉得委屈,哭了好久才安静下来,唐棠放开李沐,慢慢站起来看着他。 “我没有做过。”唐棠虽不再大哭,还是抽泣,她和皇上已经说过这话了,可皇上不信她。 “我信你。”李沐看着她哭花的脸,温柔地说,就像唐棠当日说信他与容妃无私。 这宫里除了爱,就是信任最为难得,你信一个人就是把自己的后背交出去,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就全放在另一个人的手里,即使他不像你所想的那样,也怪不得他,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 明明只有三个字,却让唐棠躁动的心安静下来,他信自己,自己也信他。信他会保自己平安,信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这边李沐安慰着唐棠,那边锦华轩里芳答应才刚刚醒过来,悠悠地睁开眼。 “小主,你可算醒了,奴婢担心坏了,快把这药喝了吧,孩子已经不在了,小主务必要保重身体。”霖儿瞧见芳答应醒了,忙端来药给她服下。 芳答应知道孩子没了,心中虽然有些难过,但更多是庆幸,庆幸没有这个孩子自己和绣春的事情就不会败落。 “孩子怎么没的?”她喝完药才想起来问。 “回小主,”霖儿低着头,不敢看芳答应的眼睛,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是棠贵人给小主端的一碗猪骨当归粥,谁知她居然在里面加了五行草才至小主滑胎,是奴婢无能,请小主责罚。”霖儿说着,心里有些心虚,但芳答应并未看出她的不对,只是心中一惊,犹如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姐姐断然不会这样。”芳答应不会相信,这宫里除了绣春,对她最好的就是唐棠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姐姐现在在哪儿?”定是有奸人陷害,她得去找姐姐。 “皇上龙颜大怒,棠贵人现在在诏狱,由李公公审问。”霖儿战战兢兢,知道芳答应定然无法接受。 “咳咳,”芳答应刚刚小产,又情绪激动,说着话又咳嗽起来,霖儿忙帮着顺气,却被芳答应一把推开。 “韩贵人,一定是她。”自己如若生下皇子,就和韩贵人的孩子一般年纪,势必会造成威胁,韩贵人又对唐棠忌惮已久,这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真是狠毒。 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为姐姐洗清冤屈,只是还好在诏狱,李公公会照顾姐姐。 李沐从诏狱出来,就直接去了侍卫处,绣春正落单,他便堵在他面前,绣春对他来找自己并不意外。 “李公公不忙着办差,怎么有心思来找我?”绣春擦着自己的佩剑,头也没有抬。 李沐本就心有恨意,又被绣春的态度激怒,伸手狠狠捏住绣春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只会这些下作的手段。”他眼里燃烧着火焰,面色却像冰山。 绣春用力挣脱,认真地说,言语中又透着凄凉,“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能有什么本事,只是想护着自己的女人罢了。” 李沐听到他口出狂言,死不悔改,想到唐棠无端受到牵连,还身处诏狱。 “护着自己的女人,代价就是伤害别人的女人吗?” “公公疼自己的女人,与我何干?”绣春一声冷笑,也不再言辞暧昧,索性撕破了脸,李沐知晓自己和芳答应的私情,可他自己也不算得清清白白。 李沐不想理会这狂徒的胡言,逼近了些,“芳答应和棠贵人姐妹情深,她会如何对陷害棠贵人之人,得知自己深爱的男子居然如此卑鄙龌龊,她又会如何?” 绣春无言,他正是知道这些,所以才未和芳答应商量就擅自行事,只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咬着牙认了。 李沐看绣春软硬不吃的样子,只好先去锦华轩找霖儿。 霖儿刚哄着芳答应睡下,心有余悸,刚出门就撞上李沐,吓得手上的药碗险些掉落。 “奴婢见过李公公。”霖儿强装镇定,可李沐却懒得和他废话。 “你连你爹娘的命都不要了吗?”李沐冷冰冰地问,霖儿也不能再装不懂,绣春固然是侍卫,品级高过自己,可李沐是司礼监的掌印,要致自己于死地易如反掌,如今又拿爹娘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公公饶命。”霖儿慌忙跪下,“奴婢知错,只是奴婢实在无路可退。” 李沐怎么会不知道霖儿心中所想,他又笑着说,“只要你愿意和芳答应说明真相,我自然保你不死。” 李沐这话只是为了让霖儿归顺,待到事情水落石出,连他们小主都自身难保,这锦华轩上下谁又能逃脱。 不过只凭霖儿一面之词,芳答应未必肯相信,只怕还要让唐棠委屈几日,诏狱里有人打点,倒也不算太难过。 芳答应小产,皇上只当日陪着就再没去过,一是怕触景生情,想起没了的皇子,二也是想让芳答应好生休息,不留下病根才好再有机会为皇家开枝散叶。 唐棠如今又在诏狱,伴驾的无非是桐答应、蔺常在、韩贵人,皇上此举也是昭示后宫,他对子嗣的看重。 韩贵人更加得意,容妃忙着教导四皇子在皇上跟前出风头,萧贵妃又不屑搭理她,韩贵人一时间在宫中横行霸道,连带着蔺常在也蛮横起来,只有桐答应仍旧安分守己。 韩贵人心机浅着,只图嘴上快活,一会儿说芳答应是没福之人,白白害的龙胎跟着丢了性命,一会儿说唐棠两面三刀,生性歹毒,该极刻处死,以免惑乱宫闱。 这话传到芳答应的耳中,气的她说不出话,顾不得自己人微言轻,就冲去了咸福宫,霖儿追也追不上,只好去给李沐报信,求李沐拦下芳答应。 “你这毒妇!”芳答应不顾咸福宫宫女的阻拦,直直冲进去,冲着韩贵人骂起来。 韩贵人正在闭目养神,突然被人骂毒妇,一抬头居然是芳答应,“你这疯子,别以为皇上顾怜你没了孩子,就可以胡作非为,这咸福宫还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她护着自己的肚子,怕芳答应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你陷害姐姐,还谋害皇嗣,如何坐的安稳。”芳答应瞧着韩贵人过得如此舒舒服服,更加恼怒。 这话在韩贵人听来就是无稽之谈,那日她都不在锦华轩如何谋害皇嗣?她只当是芳答应没了孩子,得了失心疯,不愿和她计较,使了个眼神让宫女把她弄出去。 “给韩贵人请安,给芳答应请安。”李沐得了信赶来咸福宫就看见芳答应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来的正好,把这疯子带回去,我看着心烦。”韩贵人见李沐来了,懒得和芳答应多话,又闭上了眼让宫女为自己捏肩捶腿。 芳答应知道自己不过是闹一闹出气,韩贵人根本伤不到分毫,见李沐来接自己,又想到唐棠还得李沐照顾,就跟他回了锦华轩。 “小主去咸福宫不就为了找到陷害棠贵人之人吗。”李沐恭恭敬敬地说。 “你也觉得姐姐是清白的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芳答应第一次听到有人和她一样相信唐棠是清白的,急急地问着,她知道李沐比自己说话更有分量,也更受皇上宠爱。 “奴才其实已经查到是何人所为。”李沐接着说,看他吞吞吐吐,芳答应觉得更急了,“那你快说啊!” “是绣春。” 芳答应刚刚在咸福宫闹过,一下子站立不稳,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这个放在她心尖尖,她平日里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第23章 玉儿惨死 “小主请先坐下。”李沐知道芳答应一时难以接受,请芳答应先坐下,又拿出一条赤色腰带,“芳答应可识得此物?” 芳答应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绣春的腰带,是她和他相识后亲手做给他的,本是贴身之物,不知怎么到了李沐手里,又和陷害唐棠一事有了关联。 “奴才在绣春的腰带上找到了五行草的粉末。”李沐看着芳答应脸上的错愕,知道仅凭一条腰带无法让人信服,招手唤来在殿外侯着的霖儿。 “小主恕罪,确实是绣春指使奴婢在棠贵人送来的猪骨当归粥里下的五行草,奴婢这里还有些剩余。”霖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芳答应此刻已经相信李沐所言,却还是痛心无比。 霖儿接着说,“绣春担心小主生下孩子并非皇上血脉,日后和小主私情败落,不如趁现在胎死腹中,一了百了。” 她顿了顿又解释,“至于嫁祸棠贵人一事,小主天真,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若棠贵人有心与小主争宠,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啊。” 霖儿言辞恳切,在芳答应听来却觉得讽刺无比,“姐姐断然不会不顾我们姐妹情谊,倒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又转头看向李沐,眼中带着歉意,“多谢李公公告知我,我自然会向皇上洗清姐姐的冤屈,还请公公宽限我一日,我还想和绣春说些话。” 这样的要求李沐没有理由拒绝,他无意知道芳答应预备如何向皇上禀告,只要唐棠能重获清白,他们自己造下的孽就该由自己偿还。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芳答应对绣春用情之深。 送走李沐,芳答应竟反常的心绪平和,接连几日胃口不佳,现在居然喝了整整一碗薏米粥,她又换上一身新的衣裳,是唐棠初见她的那一身嫩粉宫装,只是芳答应再不似之前天真烂漫,眼里的哀愁浓的化不开。 她没有让霖儿为自己梳妆,自己梳了飞天髻,又细细用螺子黛描眉,她记得绣春说自己画远山眉好看,就画了远山眉。 现在病容憔悴,要好些胭脂才能掩盖,不过她也无谓舍不舍得了。 她打发霖儿去寻绣春,自己坐在榻上,想到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 想到在故乡的时候,夏天很热,她和绣春一块儿在河边乘凉,绣春光着上身跳进河里给她捉鱼,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裳,她却笑的很开心。 想到她和绣春一块儿偷偷溜进父亲书房,自己不慎打碎了花瓶,不敢承认,是绣春替自己扛下来,挨了好一顿打,被罚跪在院子里,她晚上去看他,自己哭的稀里哗啦,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着替自己擦眼泪。 想起她刚刚进宫受委屈,绣春隔三差五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扮鬼脸逗她笑。 想到绣春第一次说“我爱你”。 她觉得自己欠绣春好多,“不过,我终于有机会还你了。”芳答应想着,竟笑了起来。 “玉儿。”绣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芳答应身后,低声唤着她,霖儿已经告知他芳答应知晓自己所为,他心里有愧。 “你不必这样,”芳答应回头看着,方才明明觉得对他很失望,可看着他愧疚的神色却是半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绣春看着今日的芳答应,甚美,就是这美让他犯下悔恨终生的错,可这美却带着一丝哀婉。 “我只是担心。”绣春半天说出一句,他知道芳答应可能不会原谅自己了,却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 “我不怪你,也不后悔,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芳答应抱着绣春,又突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问,“我美吗?” 绣春不解其意,却被勾着魂似的,“美。” “你觉得我美,这辈子也就值了。”芳答应笑着放开他,绣春觉得此话不详,正准备多问,就听见芳答应说,“我累了,你回去吧。” 绣春看着芳答应疲累的样子,就先离开了锦华轩,想着明日再来看她。 李沐从锦华轩离开,就去了诏狱。 “怎么样了?”唐棠在诏狱待了几日,灰头土脸,只有一双眼睛还有光芒,她看见李沐就像抓住最后救命稻草一样。 “无事了,明日皇上会要见你,还有别的嫔妃。”李沐说着,又有点不放心,“别怕,无论有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多嘴。” “好。”唐棠只能答应,毕竟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只能靠李沐。“李沐,这里晚上好黑啊。” 唐棠拉长着尾音,委屈地说着,李沐看着她像小猫一样,心又软下去,“很快就好了,有我在。” 他就像一盏灯,照亮了唐棠的心,也照亮了她未来的路,不对,应该是像一支红烛,在风里摇晃着,忽明忽暗,让唐棠不明白,他到底如何想自己。 今晚是唐棠在第一次进诏狱的最后一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奉天殿里,李沐待皇上处理完朝政才开口。 “皇上,芳答应的事情奴才已经查明了,确实另有隐情。此事事关重大,奴才斗胆请皇上与各位娘娘去锦华轩一议。” 皇上正有此意,他素来不喜后宫争风吃醋,你争我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务必要水落石出,以儆效尤。 翌日,小小的锦华轩里挤满了人,皇上自然是坐在首位,皇后和诸位嫔妃也都在场。韩贵人和容妃她们各怀心思,想等着看一场姐妹反目的好戏。 唐棠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几日未见天光,衣裳也破了些,刚刚进到锦华轩,她就急着找芳答应。 芳答应一直盯着门口,直到唐棠进了宫门,她才放下心,虽然唐棠模样狼狈,但却并无大碍,她对上唐棠关切的目光,灿烂地笑着,就像她们初遇时一样,而后又猛地转过身跪在地上。 向着皇上和诸位嫔妃,掷地有声,一字一句: “是我自己做的,是我自己在粥里放进五行草以至滑胎。” 此言一出,不仅皇上震怒,座上嫔妃也无一不惊,纵然再离奇古怪,也想不到居然是芳答应自己所为。 唐棠更是震惊,她亦是想不通芳答应为何要这样说,又想到李沐嘱咐自己的话,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李沐也是意料不到,嫔妃自戕是重罪,更不要说是谋害龙子,她今日此话一出必死无疑。 “这也太荒唐了!”韩贵人抢先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为何要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芳答应料到有人会这样问,“只是因为我根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我对皇上并无半分情意。”她轻轻两句话却好像平地一声惊雷。 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芳答应这话大逆不道,让皇上颜面尽失,皇上气的起身,一掌将病弱的芳答应拍倒在地。 “你对朕无情意,那你的情意给了何人?”皇上咬牙切齿,看着面前的柔弱女子,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恨意。 “无人。”芳答应支撑着跪起来,心里想着绣春对自己的笑脸,迎上皇上的怒火。 “芳答应当然要护着自己的心上人,是侍卫还是太医,一查便知。”韩贵人不依不饶,定要芳答应说出个名字。 蔺常在看着唐棠惊惧的样子,又开口道,“芳答应与棠贵人姐妹情深,芳答应不愿说,棠贵人自然知道,她先陷害你,你如今也不必替她瞒着了。” 唐棠还在想着芳答应为何先要承认是自己所为,又说自己对皇上全无情意,此时被蔺常在问道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你为何要陷害棠贵人?”皇上又问着,怒气更盛。 “我不过与她表面交好,”芳答应冷笑着说,“其实我恨毒了她。恨她命好,不过是个下贱的宫女居然摇身一变做了贵人,她每次给我送来清棠轩里的赏赐我都觉得她在炫耀,我更恨她得宠,让皇上想起我来,扰了我的清净。” 唐棠知道芳答应定是有苦衷,可这话加上冷冰冰的语气还是让她心寒害怕,她看着芳答应,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这贱妇。”皇上听她话里分明就是恨唐棠让自己怀上龙子,自己贵为天子,能为天子孕育子女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不仅不知感恩,居然还想着害人。 “她如此恨你,你还有意包庇吗?”蔺常在不依不饶,却惹来皇上白眼,便只好收了声。 唐棠正想着如何为芳答应求情,又突然听见芳答应冷笑,“我没有与谁有私情,只是自己恨毒了这吃人的深宫。” 她说着,眼神飘忽,突然冲着身旁的柱子撞去。 她动作那样快,像一支箭,像她情意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箭,等到旁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倒在地上,鲜红的血迹顺着额头流下,她睁着眼睛,已经气绝了。 宫里的嫔妃大多是官家嫡女,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好端端一个人,上一刻还说着话,下一刻就是一具尸体了。 唐棠又惊又惧,又是痛心断肠,当场就晕了过去,被人抬回清棠轩。 李沐知道芳答应了无生意,却也未曾料到她会死的如此惨烈,连皇上也更加震怒。 嫔妃自戕是重罪,芳答应至死也不愿向皇上低头,本该从重发落,只是除夕将至,皇上无意将事情闹大,叫人草草卷了芳答应的尸首扔去乱葬岗,不许任何人提起。 但芳答应的死不会被人忘却。 第24章 亲手喂药 “你们知道吗锦华轩死了位小主。”侍卫轮班时悄声议论着,皇上虽然不许宫里人提起,可人的嘴是封不严的。 绣春想着昨日芳答应的反常,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骤然听见身边侍卫提到锦华轩,脑子一片空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说话人跟前,拽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锦华轩哪位小主?”他清秀的面容此时有些扭曲,那侍卫也被他吓得不清。 “还有哪位小主啊,不就是芳答应,听看见的人说,一头在皇上面前撞了柱,眼睛都没合上呢。”那侍卫被绣春揪着衣领,没好气地说,“现在尸体都快出宫门了。” 绣春的眼睛刹那暗了下去,没了精气神,拽住衣领的手也慢慢放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用力摇着头,不愿相信,又发疯似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跑去。 “你说这绣春他娘的发什么疯?”那侍卫骂骂咧咧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他和那个芳答应好像是同乡,平时也没见他多提几句,现在死了倒装疯起来。”另一个侍卫看着绣春的背影啐道。 有一分喜欢的人,会时常和旁人提起,有五分喜欢的人,会把她日日挂在嘴上,有十分喜欢的人,只会把她放在心里。 况且身在宫中,绣春从不敢提起芳答应,只把她藏在心里,在每一个漫长又苦涩的夜晚想着她,熬着,撑着,忍着。 只是今日,他不想再藏了。 十一月的雨来的和芳答应的死一样没有预兆。淅淅沥沥地滴在宫道上,落到绿瓦上又汇集到一起顺着翘起的房檐流下,没一会儿雨势就大起来,哗哗啦啦摔在地上,各宫都紧闭着门。 天气瞬息万变,就像后宫里的得宠与失宠,也像前朝的得势失势,这雨倒是干净,洗刷了无数血迹,但洗刷不了人们心里的阴霾。 “等等!”绣春赶到的时候,李沐正看着手下将芳答应的尸首送出门。 绣春脸上雨和泪混在一起,疯子一样向白布下的芳答应跑去,却被李沐死死拦住。 “你逼死玉儿,还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吗?”绣春死死攥着李沐的手臂,咬牙切齿。 李沐纹丝未动,冷冷笑着,“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他知道芳答应和唐棠情同姐妹,也定不会向无辜之人动手,她本可以不死的。 “她是一命换一命。” 绣春又何尝不知道她是她的命换自己的命,他可以恨皇上恨唐棠恨李沐,又怎么肯承认是自己害死了最爱的人。 “我求你了。”绣春砰的跪下,神色痛苦万分,他方才还视李沐为仇敌,此刻就卑微至此,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也跪了旁人。 “你难道要让她白死吗?”李沐并没有让步的意思,自己手下都是懂分寸的,司礼监的人也都长着一张嘴,但如若绣春不依不饶,传到皇上耳中,便是死路一条。 绣春也无可奈何,李沐拦着,他又不能硬闯,只能看着太监们把芳答应抬出宫。况且,玉儿也不愿让自己见着她这副模样吧。 他又想起昨日玉儿还在对自己笑,还会抱着自己问,“我美吗?”,他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味道,而今日就已经阴阳两隔。 清棠轩里太医已经来过了,因在诏狱里受寒,也未吃好睡好,再加上目睹芳答应惨死,唐棠染上风寒,又觉得头痛身虚。 侍月急得掉眼泪,唐棠却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子,从锦华轩晕倒到醒来一言不发,只是发愣。 “怎么会这样?”唐棠想不明白她怎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又怎会一心求死,何况还有绣春,她怎么会舍得留下绣春一个人。 唐棠不愿相信,那样一个爱笑爱闹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殆。她还会给自己唱曲逗闷,会拿最新的糕点给自己尝,会跟在自己身后脆生生地叫姐姐。 “早知道宫中险恶,”唐棠倚在榻上,念着往日的情谊,眼泪无声地滴到锦被上,“如今才明白朝不保夕的意思,我又如何能够保全自己?” 她虽然受过委屈,但终究有人照拂着,像今日这样的无助和绝望还是头一遭,唐棠知道芳答应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一定是无路可退才会一心求死。 奉天殿里,皇上心绪烦乱,身为天子,身边谁人不讨好奉承,如今被一个小小答应蔑视,他怎能不怒。 “棠贵人如何了?”皇上想起被自己关进诏狱的唐棠,此番确实是冤枉她了。 “回皇上,棠贵人并无大碍,太医已经诊治过了,只是受了惊吓还需静养。”李沐答的滴水不漏,看着皇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道,“皇上要不要去清棠轩看看。” 皇上也知道这事是自己的不对,但要他先低头是何其的难,况且一看见唐棠就会想起芳答应。“罢了,让她好生歇着,你替我去看看。” 李沐正准备告退,皇上又叫住他,“让蔺常在在乾清宫等朕。”蔺常在歌喉出众,最能抚慰人心。 李沐到清棠轩时,唐棠还在榻上愣神,一头青丝散落,也未用脂粉,显得格外娇柔,有几分病西施的模样。 “李公公,你快劝劝我们小主吧。”侍月像瞧见救星一般迎上去,急得说了好长一句,“从锦华轩回来就一直这个模样,话也不说药也不喝,怎么好的起来。” “我来吧。”李沐接过侍月手上的药碗,进了内殿,侍月在外头侯着,心里着急又忙不上什么忙,只能盼着李沐能让唐棠宽心。 唐棠见着李沐,只撇了一眼,连半个字也不愿说,她自然是想他的,只是芳答应刚死,她如何笑得出来。 李沐也不勉强,把药碗放到一旁,从铜镜前拿了把桃木梳,跪在榻前替唐棠梳发。 李沐比寻常太监高些,跪在榻前替她梳发也不觉得费力,他安安静静地梳着,很温柔,明明只是一根发丝,好像是对易碎玻璃一般谨慎。 “小主头发长长了些。”李沐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唐棠会不会回应。 唐棠刚封答应时,李沐就替她梳过飞天髻,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一切都不比往日。 李沐梳好发,还是跪着,抬头对唐棠说,“见识也长了些,怎么就打算让自己病死吗?” “真相是什么?”唐棠半天只问了这一句,盯着李沐的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冷意。 她也不知道为何认定李沐就知道真相,但是李沐放她出的诏狱,也是李沐嘱咐她什么都不要说。 李沐好像看不见唐棠的冷意,淡淡笑着,拿起手边的药碗,“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他拿起银勺搅动着汤药,那药黑乎乎的,看着就让人犯恶心,他搅了片刻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确认不烫了才往唐棠嘴边送去。 唐棠看着银勺,不肯张嘴,“太苦了。”她轻轻说着,不知道是说药,还是说这日子。 李沐看着唐棠抗拒的样子,收回银勺,居然放进自己嘴里,面不改色地喝下,“我陪你一块儿,就不苦了。” 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只是自打遇见唐棠,他已经破了好多次规矩,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况且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唐棠也就肯了,只是她不像李沐这般平静,泪几次滴进药里又合着一块喝了,就这样就这李沐的手,他一口,她一口,到底是喝完了一碗。 “真相是什么?”唐棠咽下最后一口药,又拷问着李沐。 “真相就是芳答应恨你,又厌恶皇上,所以自行滑胎嫁祸与你。”李沐收起手上的药碗终于起身,方才一直跪着,倒也不觉得累,做奴才的跪上几个时辰也是常有。 “你骗我!”唐棠难以置信,他居然哄着她喝下药,又拿这些话搪塞自己。 李沐看着她认真地说,“皇上认定这是真相,这就是真相,世上也只有这一个真相。” 她听得懂李沐的言外之意,这宫里没有什么公平,也没有什么正义,只有强和弱,没有对与错。 “谢谢你救我。”唐棠知道纠结真相已是无用,但总归是李沐救她出了诏狱。 李沐看着眼前人失了精神的样子,“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 唐棠抬眼看着他,不解其意。 他淡淡地解释,“宫里不许一枝独秀,要百花齐放才好,容妃势头太盛。” 唐棠心里有几分明白,他应是不想受制于人,要自己去争宠,为他的锦绣前程铺路。她心里一沉,所以,还是比不上他的荣华富贵吗? “今日死的是芳答应,明日死的就能是你,你若一蹶不振,皇上想不起你这个人,宫里也就会没你这个人。”李沐接着拿话激她。 他确实想过让唐棠得宠扳倒容妃,可他救唐棠确实也是出自本心,或许是舍不得她的那份天真,舍不得她对自己的热忱。 无论如何,在宫里得宠才是最重要的。名分、荣华、子嗣,他给不了唐棠的,只有皇上才能给,他逼着她去争,也不算是自私。 “我知道了。”唐棠垂下头,看着锦被上的花纹,这样复杂,就像人心一样。 第25章 杖杀宫人 乾清宫里, 蔺常在唱着小曲,曲调婉转动听,皇上闭着眼听着, 手上敲打着桌案, 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一江烟水照晴岚, 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 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 皇上爱江南,得空便会下江南, 江南的美景美食美人, 样样勾人, 每次都让皇上流连忘返,只恨都城不在江南。 蔺常在歌喉出众, 如黄鹂出谷, 正值腊月,却让人听着眼前浮现出好一副江情莲艳的好风光。 “你回去吧。”皇上听了一个时辰,就打发蔺常在回宫,毕竟她今日在芳答应一事上出言不逊, 看着也觉得碍眼。 听听小曲也就罢了, 舒心了也不必再看着她。 “皇上…”蔺常在唱了一个时辰, 嗓子都唱干了,皇上半句夸赞都没有,拖着尾音叫着, 端的是一个娇媚勾人。 她如何甘心就这样回宫,不仅自己不甘心,如若传出去岂不是成为全宫人的笑柄了? 但皇上不为所动,她也只好告退,脸上还不敢有不悦,直到回了钟粹宫,蔺常在才敢发起脾气。 “韩贵人把我当奴婢,容妃也看不起我,就算是条狗,也是会咬人的。”她说完贝齿紧咬,气的身子也微微发抖,即便出身卑微,难道就注定一生都要跪着吗? 她知道她斗不过她们,自己既无子嗣,又无家世,就只能作别人的棋子,棋子的死活又有谁在乎。 打发了蔺常在,皇上晚上宣了熹嫔侍寝,熹嫔最是温柔,像一味良药,能抚平男人的伤口。 “皇上好像有心事。”今日锦华轩事发时,熹嫔虽然身子不适未在场,但也略有耳闻。 熹嫔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皇上膝上,玉手为皇上捏着腿,媚眼如丝,轻轻问着,像是怕惹皇上不悦。 “无事。”皇上不愿多提,况且春宵苦短,他也不想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上。 熹嫔看穿皇上心思,起身坐在皇上膝上,熟练地勾住脖颈,又趴到耳边,语气娇媚动人,“无福之人皇上何必在意。” 她又挪动着身子,一点点的磨蹭着,靠近着,像是要把自己揉进皇上身子里一般,贴得紧紧的,惹的皇上心躁。 “皇上该疼疼有福的人,心里有皇上的人。”熹嫔撒着娇,腾出一只勾住皇上腰带,似受委屈一样娇滴滴地趴在皇上身上,眼中腾起撩人情动的水雾。 “朕如何还不够疼你?只差把命给你了。”皇上把熹嫔打横抱起,惹得她娇叫连连,向龙榻走去。 皇上确实疼爱熹嫔,在宫里倒是个难得的。容妃任性,萧贵妃高傲,愉贵人冷艳,虽然都有各自的风情,但总觉得缺失些什么。 只有熹嫔,永远是顺从,明白他的心意,依着他的性子,眼里对他除了□□就是仰慕。 皇上在抱月楼里一眼就看中了她,带回宫里,不仅是因为她美貌过人,也是因为她的乖顺,男人都想要这样一只乖狐狸放在身边。 熹嫔当年虽是清倌,但到底浸淫烟花之地,这伺候人的功夫里里外外也算学得七分,皇上更加觉得受用。 乾清宫里火热,宫外却是冷清。 李沐站在院子里,看着月色清冷,像镀上一层银霜,这玉轮高悬数千载,看过这么多故事,却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 他又想起芳答应的死状。 身为嫔妃,与人私通,便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当初敢做,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无论怎么死都是应当的。 他又想到唐棠对自己的非同一般,她会给自己绣荷包,抱住自己的腰,还会说那些让他奇怪的疯言疯语。 “如果今日死的人是她,”只是想到这个念头,他就不安起来,如果那个躺在地上毫无声息,被丢去乱葬岗的那个人是她,他会如何呢? 也并不会怎样,按着皇上的吩咐处理掉这丑事,然后第二天还是一样过。 只是他会,“痛苦?”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词,她确实在自己心里也是非同一般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唐棠陷入像芳答应这样的困境。腊月初寒,他拢了拢外衣回了屋,练了几张字觉得心绪不安就睡下了。 翌日卯时,刚刚完毕芳答应一事的锦华轩又迎来了李沐。 李沐的眼光像腊月的清晨一样冷,他站在锦华轩门前,吩咐着手下,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芳答应行事不端,出此祸事,锦华轩上下都不可脱罪,近身伺候的即刻杖毙,其他人杖责二十赶出宫去,永生不得入宫。” 李沐的话向来是无可辩驳的,他想要他们的命更是易如反掌,何况如今锦华轩本就是皇上的痛处,无论他做什么皇上都不会过问。 “李沐!你这阉人,我真不该信你的鬼话。”霖儿被人按在地上,嘴里咒骂着李沐,头发也七零八散,“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定化作厉鬼取你性命。” 她当日相信李沐能保自己性命,才向芳答应说出实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要致自己于死地。 与李沐做交易,不过是与虎谋皮。 “我杀了这么多人,从来不信阴司报应,如果真有厉鬼我又怎能日日高枕无忧?”李沐轻笑一声,颇为不屑。 他向来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如果真有神明,他爹娘被人逼死的时候神明在哪儿?他入宫被人欺辱的时候神明又在哪儿? 李沐看宫里主子吃斋念佛就觉得可笑,不过是靠着命好会投胎,与神明何干? 刑杖一次次重重落下,血肉横飞,惨叫连连,霖儿很快就说不出话了,这锦华轩又变得干干净净,好像没有人住过一般。 消息传到清棠轩,唐棠更是吃惊,纵然芳答应有罪,锦华轩其他人又有何辜,受此牵连白白送了性命。“他果然同旁人说的一般,心狠手辣。” 李沐确实是无情,不过今日起了个早,封了锦华轩众人的口,只是为了他和唐棠的事,再无人知晓。 他也并未做过什么,只是皇上多疑,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芳答应一事既出,皇上定容不得再有这样的事,如若好事之人有心诬陷,唐棠定难逃一死。 唐棠正想着,便听见侍月通报,“萧贵妃到。” 她心下疑惑,自己与萧贵妃从未有什么来往,何况今日自己蒙冤受难,她又怎会愿意来看自己。 “臣妾给萧贵妃请安。”唐棠意欲从榻上起身,却被萧贵妃按了回去。 “你病着,无须多礼。”萧贵妃笑盈盈地看着她,今日是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披着水蓝翠烟衫,和初见时的凌厉之美不同,倒有一番柔和。 她伸手拉着唐棠,许是一路上拿着汤婆子的缘故,她的手比唐棠还要暖些。 “怎么这么冰冷?可是宫里的炭火不够,本宫叫人给你送些。”她眼中有担忧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唐棠受宠若惊,“谢娘娘关怀,臣妾打小就这样,太医说是先天不足。” “就是先天不足,也得想法子调养。”萧贵妃温柔地说着,“你这番是受罪了,可不要怨皇上才是。” 这关怀倒是铺垫,真正想说的原来是这句。唐棠想,我有什么可怨皇上的,倒是替芳答应怨皇上。 “臣妾不敢。”唐棠答允着,垂下头,到底还是带着怨气。 “纵然不为皇上,也得为着自己,自己要知冷暖懂进退,宫里人都是这样学来的。”萧贵妃看得出唐棠的敷衍,又苦口婆心道。 “娘娘也是这样吗?臣妾看皇上很爱娘娘呢。”唐棠抬起头看着萧贵妃一双美目,就是这双眼睛让皇上心甘情愿十数年如一日的偏爱。 宠爱宠爱,宫里大多嫔妃只占了个宠字,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乖巧的猫儿狗儿,得趣时捧着,没了兴趣就抛在脑后,谁敢要一个爱字。 萧贵妃听见唐棠这样说,脸上浮起红云,他当真在别的女人面前说对自己的爱了吗,不过这样的念头自然是不能说给唐棠。 她没理会唐棠的问题,又接着说,“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年纪还小不懂事,本宫也喜欢你,可不要辜负了你这好命。” 好命?她只觉得可笑,年幼失去双亲,被迫成为不爱之人的妾室,挚友惨死,这也算好命吗。 “谢娘娘指点,臣妾明白了。”萧贵妃的话和昨日李沐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无非是劝自己不可意志消沉,可萧贵妃又是为何要帮自己,让深爱的男人去宠旁的女子。 萧贵妃早起走到清棠轩就想劝解几句。或许是因为唐棠那样天真,像极了年少的自己,又或许是她知道皇上不肯拉下脸来找唐棠,得要旁人相助才能让他们和好如初。 唐棠知道爱有像芳答应那样的,为了一个人愿意去死。 但爱还有像萧贵妃这样的,不过自己如何,只要心上人高兴,再大的委屈也受得。 作者有话要说:hi!!!小天使们好,欢迎来到v章第一章,很高兴见到你们ww 希望以后也有你们的陪伴!!! 求订阅qwq!七号夹子想冲前一点 凌晨的更新以a爆的沐哥哥开场 萧贵妃人美心善的知心大姐姐,熹嫔媚人的狐狸精,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羞羞喔) 第26章 投其所好 奉天殿里, 皇上刚看完山西巡抚的奏折,奏折里又问起赈灾银何时派达。 这赈灾银皇上已派发下去数月,本以为灾民已经得到安置, 谁知居然还未得到银两。 七月时山西巡抚就曾上折子。 “六月初旬之后, 连日倾盆大雨, 各处山水爆注,河水暴涨, 以致冲决堤堰淹没田卢,或因河流淹漫,或因山水冲刷, 一县之中被淹村庄自数村至百余村, 坍塌房屋自数间至百余间, 压毙人口自数口至数百口。” 如今将近半年,拨的赈灾银竟然还未到灾民手中, 皇上自然大怒, 历朝历代贪污的官员都难以惩治完全,但贪污赈灾银,不仅是视人命如草芥,更是让皇上失了民心。 “李沐。”皇上摔了奏折, 龙颜大怒, “你去让萧素给朕查到底这银子落在谁的手里, 居然如此蔑视皇威,中饱私囊。” 皇上提起的萧素是萧贵妃父亲的堂侄,堂叔出身行伍, 他却一心从文,科考一举夺魁,如今官居三品,吏部左侍郎,皇上因为萧家也格外重视他。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沐接了命,抬眼看着踱步的皇上,又试探着开口,提起除夕夜宴一事。 “腊八还是按往年的规矩,还有一月不到就是除夕,除夕宴依皇上看……”他话说一半,等着皇上的吩咐。 “今岁有灾,就一切从简吧。”皇上很是信赖李沐,也或许是近几年事务繁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小事大事都让李沐相助。 李沐刚出了奉天殿,又见侍月在殿外侯着,说是唐棠请他。 自己说的话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吗?李沐跟着侍月去了清棠轩,刚进宫门就瞧见唐棠倚着门笑着,和昨日大不相同。 敷粉施朱,画眉点唇,她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如今稍费神就胜过宫中许多女子。 “奴才请棠贵人安。”虽然已经熟络,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我想问问你,皇上都喜欢些什么?”唐棠问,李沐在皇上身边多年,想了解皇上自然得从他入手。 李沐并不惊奇,娓娓道来,“皇上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各家经典都有所涉猎,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如今得宠的韩贵人舞女出身,胸无点墨,萧贵妃将门之后,此上也有欠缺。” 唐棠在心里记下,自己也是调皮不爱读书的,诗词仅限于戏里听到的那几句,旁的就一概不知了。 李沐又说,“皇上爱高雅之人,譬如爱梅花高洁。” 唐棠都一一记下,又听李沐说了许多关于皇上的事,知道当今圣上看重面子,又多疑易怒,文韬武略倒是精通,也不失为一位明君。 “奴才知道的就是这些。”李沐尽他所能说完,剩下就靠唐棠自己去领会了。 “我知道了,”唐棠若有所思,看着李沐淡漠的神情,又想起早些血洗锦华轩的事来。 “李沐,”她低声道,“玉儿已经不在了,你就非要对锦华轩赶尽杀绝吗?”她不解,甚至有些怨他,不知怎的她竟觉得是自己害那些奴才送了命。 “我就是这样无情的人,你难道不知吗?”李沐冷笑着,不愿多说,倘若他告知唐棠是为了封住锦华轩众人之口,不让她涉险才出此下策,她定会内疚。 她怨自己也好,怨了自己就不会生出那多余的情思,况且自己本来就是不能有情之人,她早日知道又有何不好? 唐棠送走李沐,又想着去寻些诗集书籍,除却大家手笔,自然也有皇上写的那些。她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在清棠轩读诗看书,以免惹来议论和事端,便让侍月去宫外为自己寻得。 没了芳答应的日子好像也并无两样,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唐棠每日在清棠轩称病闭门不出,除了萧贵妃偶尔来瞧瞧她,说几句嘱咐的话,旁人自然是躲得远远的,唯恐沾上晦气。 她每日读着诗,莫名觉得心安,但也有不懂的句子。 譬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又譬如,“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唐棠连动心的滋味都尝的懵懵懂懂,对男女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她又如何读的懂痛失所爱的感情。 这些日子李沐也未曾来过,她起先怨他残忍,后来也不觉得了,宫里人人自危,他也是有苦衷才这般做的吧。 安和十八年腊月二日,腊八节。 这是唐棠做小主的第一个腊八节,她记得原先在浣衣局的时候最盼着的就是腊八。 皇上要宽待下人,每年腊八都会在宫里施腊八粥。用黄米、小米、栗子和水煮熟,外用杏仁、花生、松子及红糖以作点染。算是一年难得的好吃食,润脾养胃。 “侍月,”唐棠拢了拢衣领,“今日宫里还施粥吗?”腊月天寒,一碗腊八粥就足以暖人心。 “正排着队呢,奴婢正巧想去看看,”侍月是唐棠的大宫女,是不必去排队取粥的。“小主要和一起去看看吗,今岁是李公公守着呢。”侍月笑着拉起唐棠。 “去看看吧。”唐棠让侍月挽着,便出了宫门,走了没多久就瞧见领粥的队伍排的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 又走了一会儿,才看见李沐站在最前头,穿着冬日里显得有些单薄的长衫,和来领粥的太监宫女们说着话。 “小印子,你娘生病吃药的钱还够吗?不够就先找我取了下月的月例。” “翠柳,韩贵人如若再无端罚你,你就不必再忍。” “刘嬷嬷,今年冬天腿还是一样疼吗,我差人从宫外带了药,一会儿给您送去。” “小李子,你弟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安心当差就好。” …… 唐棠远远听着李沐竟对宫女太监们上心至此,这些人,名字和伺候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他们的事也是尽心尽力。 她看着李沐温柔和顺的样子,便觉得先前是自己小人之心,他何尝不体恤下人,只是有赏有罚,必得杀一儆百,宫里人都唤他“活阎王”,只是看他杀人时残暴凶狠,现在的体贴就不顾了吗? “你穿这些不冷吗?”唐棠走近了,犹豫地问着。 李沐却无半分芥蒂,“奴才不似主子们身子金贵,不那么怕冷的。” “你好生照顾自己,如若你要有什么事,我也……”唐棠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沐明白她未说完的话,心中自然是暖的,皇上也关心过他的身子,但只不过是怕自己病倒,无人替他做事,像唐棠这样的倒是第一个。 “奴才自然会保重身子,才能更好地伺候小主。”他看着唐棠眼中的担忧,坚定地说。 明明是很规矩的话,可在唐棠心里却激起波澜,他好像很久没有故意避着自己了,或许是他对自己确有几分不同的情意。 她不知道是,自从芳答应惨死那日,李沐就知晓了自己对唐棠确实不同,但也正是因为这不同,他才更要护着她,逼着自己,不生出那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人的心神,从来都不由自己把控。待到自己察觉,就一切为时已晚了。 腊八过后,天气就更冷了,很快就落了今岁第一场雪,飘飘洒洒,像冬日的柳絮,没多久,整个皇宫就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好像换上层银装。 唐棠和侍月、采颦都是出身南方,京中前几年不似今岁这样寒冷,故而她们是头一次见到雪的,自然觉得新奇有趣。 “你来追我呀,”侍月在院子里做雪球砸着采颦,鼻子冻得红通通的也不肯进屋,只冲着被自己砸的满身是雪的采颦做鬼脸。 “你给我等着吧,”采颦气鼓鼓地蹲下去,可越急越手笨,半天都做不好一个雪球,又听见侍月奚落自己,索性怕进屋里,拉着唐棠出了院子。 “小主,您瞧,侍月她欺负我。”唐棠看着采颦头上身上都是雪的样子,觉得滑稽好笑,可采颦那样委屈,她又只能强忍笑意。 侍月看唐棠出了屋,兴致更高,“你找小主可没用,我可连小主一块砸。” 她狡黠的笑着,又拿起一个雪球往唐棠身上扔去,砰的在唐棠的大氅上散开,像一朵白梅花,也颇有意趣。 唐棠猝不及防,装出气恼的样子,又眼睛一转,拉长着声音,“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转头看着采颦。 “咱们不和她玩,让她和她的侍卫哥哥打个够。” “小主!”侍月见唐棠又拿自己调笑,小跑着过来,把她们两人一起推进屋里,唯恐被旁人听了去。 她们三人相识近三年了,也只有和侍月、采颦在一块儿的时候,唐棠才会觉得放松,即便是和李沐在一块儿,她也是要费神去猜他的心意。 方才在院子里玩了好些时,现在才觉得寒冷,便关上门窗捂着汤婆子说话,下了雪好像宫里也安静些,纵然暗流涌动,表面上看着也是一派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兔崽自己有点小感动,其实大家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要想完全认识一个人不能依靠别人的嘴 还有值得表扬的是闹别扭从不隔夜,我是不是亲妈嘻嘻 第27章 真相大白 落了雪, 韩贵人宫里门窗紧闭,她素来是怕冷的,何况现在有了身孕, 虽然只是四个月, 但也到底娇弱些。 “怎么还是这样冷?”韩贵人皱着眉头, 看着宫女忙前忙后,灌汤婆子的, 烧炭的乱作一团。 “小主,今冬的炭火已经快用完了。”宫女唯唯诺诺道,唯恐撞上韩贵人的怒火, 引来无妄之灾。 “用完了不会再要吗?我怀着皇上的骨肉, 什么好的不该往咸福宫送?”韩贵人瞧见那宫女胆小的样子就来气, 自己从不服软,连皇后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咸福宫的宫女居然一个个这么没用。 “韩贵人, 您的家书送到了。”正说话间,咸福宫进了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递上一封泛黄的信。 韩贵人接过信,急切地打开, 看了几眼, 脸上恍惚间闪过忧虑, 又很快若无其事地让宫女收去自己的屉里,和以往的家书一起好好存着。 “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桐答应一直未曾开口,看韩贵人的神色, 怕是母族有事,她也担心着,如今身在宫里,她无依无靠,也无欲无求,只希望母族人能够平平安安。 “没什么大事。”韩贵人敷衍着,眼里却有些心虚,不愿桐答应再问下去。 待咸福宫稍暖和了些,韩贵人就睡下了,她有孕以来,一直都怠倦懒动,白日里也睡的很沉,连窗外惊雷都吵不醒。 桐答应瞧见她睡下,悄悄地打开屉,翻出今日那封家书,她急急地看着,明知道韩贵人不会醒来,却还是慌的手抖: “已闻疏桐被皇上宠幸,你又有孕在身,务必要提防些,母亲未曾告诉你,疏桐是你父亲与婢女所生,她娘就是狐媚子,勾引你父亲怀上孩子,所幸生下后就悬梁自尽。” “上梁不正下梁歪,疏桐如若与你争宠,算计与你,你便自行解决了她,不必顾忌你父亲。 ” 韩夫人在信里教导着自己的女儿,一副慈母模样,可正是这慈母对别人的女儿却如此心肠歹毒。 这字字句句都好像打在桐答应心上,原来自己母亲并非是死于疾病,而是被人逼死,而自己居然奉逼死自己母亲的人为主子十数年,母亲拿命换来自己来世上一遭,自己居然认贼作父。 她手抖的更厉害了,心里不愿相信,韩夫人明明告诉她,自己母亲死于顽疾,是她在街上捡到襁褓中的自己和一张纸条,因为心肠良善才抚养长大,可白纸黑字容不得她不信。 这如何是良善,分明是蛇蝎心肠。 连皇上也和她说过,她和韩贵人主仆情深多年,她眉目间也有了几分韩贵人的影子,真是有趣。这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如何不像。 桐答应想起自己宁愿得罪容妃,也不肯对韩贵人不利,谁承想她们母子竟谋划致自己于死地。她想着,便流下泪来,不知道是为自己枉死的母亲,还是为了自己。 她极力平复心绪,生怕泪痕留在纸上,被韩贵人察觉,匆忙将那封家书放回原处,便径直向淑仪宫去。 “臣妾给容妃娘娘请安。给蔺常在请安。”桐答应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行着礼,她到淑仪宫时,容妃正和蔺常在闲聊,她也懒得去想蔺常在为何会在淑仪宫里,只想着报复韩贵人。 容妃瞧见桐答应眼睛红红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又受了委屈,之前她拒绝自己的计划,不愿和她一同对付韩贵人,如今应该是变了心意,才这样急急地赶来淑仪宫。 桐答应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蔺常在看着也颇有同病相怜之感,都是受人要挟的棋子,谁又好过谁呢。 “妹妹这么一双美目,可别哭坏了。”蔺常在一面说着,一面让宫女搬来凳子,让桐答应坐下说话。 “可是有什么委屈,我们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多礼,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啊。”容妃拿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倒让桐答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才怒火冲心,不管不顾地来淑仪宫,只想着扳倒韩贵人替母亲报仇,但现在冷静下来才想到韩贵人不能死,她背负着韩氏一族的荣耀,无辜的族人怎能受她牵连。 坐在淑仪宫的凳子上又怎么能一言不发,她只好搪塞道,“韩贵人有孕不能侍寝,恨不得恩宠,所以拿臣妾撒气。” 容妃知道她定是搪塞自己,也并不生气,“韩贵人一舞动京城谁人不知,如果她能在除夕夜宴上献舞一支,定能让皇上对她重拾旧情,只可惜她如今有孕,也不便练舞。”她不紧不慢的说着,又递给蔺常在一个眼神。 蔺常在心领神会,“霓裳羽衣舞就是极好的,当年杨贵妃和唐玄宗的深情可都在这一舞之中。”她笑盈盈地,一副为韩贵人思量周全的模样。 桐答应虽不通诗书,但她知道容妃素来都不喜欢韩贵人,怎会希望她得宠,这霓裳羽衣舞非但不算极好,恐怕还会招来祸事。 “谢姐姐提点。”桐答应轻轻点了点头,方才还称容妃娘娘,现在姐姐妹妹的叫起来,容妃知道她归顺之意,也颇为欣慰。 韩贵人醒来不见桐答应,又发起脾气,桐答应刚进咸福宫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小主,臣妾有一个法子能让皇上更加眷顾小主。”桐答应默默听完韩贵人的教训,才缓缓开口,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你能有什么法子?”韩贵人向来是不喜疏桐唯唯诺诺,知道真相后就更加讨厌她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桐答应不把韩贵人的轻蔑放在心上,“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夜宴,倘若小主为皇上献上霓裳羽衣舞,皇上定会对小主重燃旧情。” “这法子倒不错,只是我如今有身孕?”韩贵人有些犹豫,她倒也舍不得拿孩子冒险,她的荣华富贵可都系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桐答应早就想到她会有这个担忧,“小主如今胎相稳固,太医说无须过于注意,何况更是有孕在身,才更显得小主对皇上一往情深啊。”她表面上替韩贵人想的周到,心里却恨毒了她。 容妃拉拢了桐答应,又给韩贵人设下陷阱,正得意着,却不知皇上正要责罚容禄。 奉天殿里,皇上正在看李沐呈上来的证据。 “回皇上,贪污之人是薛逸仁,此人是容禄的门生,仗着容禄欺男霸女屡见不鲜,没想到居然连赈灾银也敢贪。”李沐做事本就干净利落,加上有萧肃相助,很快就查的水落石出。 “大胆至此,极刻处斩。还有容禄,他管教门生不力,罚俸三月。”皇上惩治贪官污吏,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不留半点情面。 狡兔死,走狗烹,如今西北军情稍平复些,皇上也就不再顾忌容禄,况且容家确实是过于张狂,没有哪个帝王可以忍受功高震主的臣子。 “是,赈灾的事奴才已交付萧侍郎,山西巡抚的折子不日就会送上来。”李沐没等皇上的交代,就自作主张,做奴才的不能凡事要主子教,要有眼力见,主子想到的你得想到,主子没想到的你也得想到。 “嗯,你办事我放心。”李沐这次赌对了,皇上确实是这样意思,伴君如伴虎,如若不懂得揣摩圣意,便难长久。 “朕乏了,明日中午不见大臣,你陪朕去御花园走走。”皇上闭目养神,小夏子得李沐的意思给皇上按肩伺候着,李沐便先告退了。 皇上近日处理政务,身心俱疲,正需要温柔的女子相伴。皇上又有好些日子未见唐棠,芳答应一事也已经过去了,皇上应不再介意,再次见着必定有新鲜之感,何况她也确实不同往日了。 李沐想着,走去了清棠轩。莫说皇上,自己也好些日子未见她,不知她过得如何。 “你来了。”唐棠还是像往日一样,看见他的眼里就闪着光,这熟悉的光在李沐看来很是安心。 他确实想让她去争宠,可如若她真的把一颗心全放在皇上身上,把自己当寻常奴才看待,甚至也像旁人一样瞧不起阉人。 他定会怅然若失。 “嗯。”他答应着,不知道为何没有说出来清棠轩的目的,或许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多清净些。 “我最近在读诗,有几句不懂的,你进来看看。”唐棠也不问他来做什么。 只要留住他,她就觉得是极好的,哪怕是什么话也不说,看星星看月亮,她都好喜欢。唐棠又觉得自己好生好笑,宫里风刀霜剑,哪儿有机会风花雪月? 李沐依着她进了屋,瞧见桌上放着一张宣纸,纸上诗文是唐棠亲手所写。 她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埋头苦练许久,字迹娟秀,虽不能和皇后的书法相比,但也有几分大家闺秀所书的样子。 李沐想仔细看看那诗文,却听见唐棠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念出那诗文,嗓音清澈的像山泉,冰冰凉凉的流过他的心,又让他心滚烫起来: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作者有话要说:这边可怜桐答应知道真相,那边却在甜甜的谈恋爱,果然命运不公啊~疏桐冲鸭憋大招(等等韩贵人不也挺无辜吗) 糖熬好啦快过来吃糖啊!! 第28章 情诗试探 他确信唐棠知道这句词的意思, 只是故意捉弄自己,想让自己难堪,几日不见, 她居然也学的如今狡猾, 这些旁门左道倒是长进不少。 唐棠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 字字深情,好像…是对自己表白一般, 他不知自己能不能这样想,但还是想了。 唐棠大着胆子说着,心里却没底, 她确实是把李沐当意中人, 可他却不见得中意自己。她看着李沐沉默的样子, 有些慌张,又追着问。 “这词是什么意思?”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李沐看了喜欢, 又看了不安。 总是逃不过的, 自己清清白白又何须不安,他这样想着,清了清嗓子,清清楚楚地回答: “这词是女子说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意思是她愿意以身相许, 一生一世就此休, 即便被无情抛弃,也不后悔也不害羞。” 李沐说完,低着头避开唐棠的视线。如果唐棠真的愿意对自己以身相许, 只是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滚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地溢出。 “那,如果那男子也中意与她,该如何回答?”唐棠看着李沐似乎是害羞的样子,很是受用,又不依不饶地问,却没想到他猛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好像盛着摧残星河,又好像是烈火正盛。 “相逢便倾倒,晚岁定情亲。” 李沐旁的什么也没说,只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十个字,好像有千斤重,又轻轻地落在唐棠的心上。 他这样真像在对自己表白,唐棠呆站在原地,她未曾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胆,毫不避讳,哪怕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并非是发自本心,她也觉得心里好像升起朵朵烟花,绚烂又夺目。 只是烟花易冷情易浅,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或许只是拿她逗趣,或许只是觉得日子枯燥乏味,自己还算是个玩意儿。 “相逢便倾倒,晚岁定情亲。” 李沐刚入宫的时候偶尔在地上拾得一页书,上面就写着这句诗,他读着觉得唇齿留香,极美,于是拿去问干爹这句诗的意思。 他干爹很是不屑,也未曾和他解释,只和他说,“这是咱们阉人一辈子也没处说的话。” 小太监们懵懵懂懂,也追着他喊,“小沐子思春咯。”他没由来的觉得很烦闷,就不再提这句诗,只藏在心里。他一点点长大,却没忘记这句诗,他实在很喜欢。 李沐不愿意他的感情和他的身体一起残缺,而这本应该一辈子也没出说的话也终究说给了唐棠听。 他只是突然想到这句回答唐棠的问题,不愿意多想,可说完又觉得要陷在她水汪汪的眼睛里,越陷越深,再也没有离开的那一日。 “皇上明日中午要去御花园散步,”许久的沉默被李沐开口打破,“我会带着他去湖边的梅花树下。” 唐棠知道,李沐是要给自己机会,“我明白了,我定好好把握,不会辜负你。”她明日便要和皇上“偶遇”,这场偶遇只能胜不能败。 既非情人,谈何辜负?只是唐棠也寻不到更合适的词了,她总觉得自己和李沐有着一样的心愿,可那心愿到底是什么,她也无处知晓。 “奴才告退,明日再见。”每次请安和告退,李沐总是规规矩矩地,唤小主称奴才,好像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奴才也是阉人。 第二日中午,李沐陪着皇上逛御花园,湖面都结了冰,雪还未化,那枝条纤细的被积雪压弯。 “皇上您瞧,连着这树也向您行礼。”李沐跟在皇上身后奉承着。 “就你嘴甜。”皇上笑的开怀,李沐不仅办事利落,也很会说话,皇上自然喜欢他。 李沐见皇上开心,又接着说,“御花园的湖都结冰了,奴才记得四皇子在御花园落水,还是棠贵人救上来的,”他顿了顿,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才又说。 “皇上还说棠贵人是‘海棠不失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皇上听到这有些沉默,一个字也没说,接着往前走去,李沐也就跟着,直到走到梅树下皇上才停住了脚步。 簇簇红梅迎着风雪开的分外鲜艳,比竹更像花中君子,一身傲骨三分柔情,枝干横斜送来缕缕暗香,清幽淡雅。 梅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他们只能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也认不出是何人。 她一身白色雪狐棉衣,外套玫红锦缎小袄,一条碧色腰带束在腰上更显得盈盈一握,如锦缎似的长发披在肩上,和这冬日红梅之景相融的极好,好似天女下凡。 “小主说过前朝的梅妃便是最爱这梅花了。”她身旁的侍女唤她小主,可皇上想不到自己何时有一位如此动人的妃嫔。 “梅妃也得了个‘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的结局,身为女子不被自己夫君怜爱,又有何意义,我只盼皇上日日平安,有朝一日能想起我,我就不必顾影自怜了。” 那小主话里极尽哀婉,对皇上也是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 “那宫女是清棠轩的侍月。”李沐看皇上盯着唐棠出神的样子,小声提醒。 唐棠一向对皇上不甚热情,皇上现在听她所言,只当她是转了性子,本因为芳答应的事就对她冷落已久,现在自然不舍的让唐棠顾影自怜。 “朕满足你的愿望。”皇上说着向唐棠大步走去,容色喜悦,李沐也就放心大半。 唐棠听见皇上的声音,慌忙转身,装作一副又惊慌又喜悦的神色。 她本就容貌出众,今日悉心打扮,皓齿明眸,肌香体素,更是人比花娇,身侧的梅花都被她比的少了几分颜色。 “皇上……”唐棠看着眼前人,故意欲言又止,声音带着委屈,谁听了都觉得心软,更不论是皇上了。 皇上想起初次在御花园见着唐棠,她还只是个宫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如今出落的这样有风情,更是让他心动。 而她这样的改变,都是为了自己,有了这个念头就更加觉得受用。 唐棠似乎知道皇上心中所想,“臣妾与皇上就是在这湖边初遇,臣妾身份低微,幸得皇上不弃才能有今日。” 她话语温婉,却并非出自真心,她看见皇上,就想起惨死的芳答应,想起自己蒙冤入狱。 皇上却很爱听她的话,女人对男人的顺从从来都是最有用的武器。 当晚皇上歇在了清棠轩,这是月余来皇上第一次诏唐棠,久未被宫中人提起的名字又出现在敬事房的记档上。 “这棠贵人还有几分手段,居然让皇上又想起她来。”韩贵人看着窗外夜色如幕,想到唐棠正在皇上怀里就无端地生气起来。 桐答应坐在一旁,还是往日沉默寡言的样子,自从知道自己母亲为人所害,她便无心旁事,只想这如何为母报仇,在皇上面前也装不出一副温情的样子。 韩贵人撇了眼她,又讽刺着,“但凡你能有棠贵人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如此头疼。” 其实唐棠并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只是韩贵人有孕,难免会敏感多思,况且唐棠复宠,也并不是桐答应一人可以左右。 延禧宫里,萧贵妃得知今日是唐棠侍寝,初是欣慰,又有些失落。欣慰的是唐棠听得自己的教诲,回心转意,皇上也可舒心了。失落的是,自己深爱的男人枕榻之侧又是别的女人,这女人也算是自己亲手送上。 “朕竟不知道,阿棠还喜欢读诗。”夜半,唐棠和皇上相对坐着,看红烛忽明忽暗,窗外夜风声隐隐约约,听见皇上惊叹地说。 她换下宫装,一身素白衣裳,长发如瀑,不施粉黛,更显得楚楚动人。“臣妾本是不爱读诗的,只是知晓皇上爱风雅之人,所以才恶补诗文,让皇上见笑了。” 唐棠低下头,娇羞一笑,让皇上更加怜爱,“阿棠什么样子朕都爱。” 皇上柔情万分,在唐棠听来却觉得十分讽刺,那日不听分辨就将自己打入诏狱的难道是旁人? 待皇上睡下,唐棠睁着眼睛看着明黄的床顶,经芳答应一事后她第一次侍寝,明明什么也没有变,可她却觉得全都不一样了。 之前唐棠也不喜欢侍寝,但只是不喜欢,如今居然生出几分厌恶来。 “此生,就是如此了吗?”唐棠在心里叹了口气,听着身旁皇上的呼吸声轻微起伏,这一切都和她儿时所盼望的不一样,她不甘心可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如果皇宫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海,那唐棠就是一片落叶,顺着水流漂浮,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只是因为还有李沐,还有她的心意,这片落叶才不至于成为枯叶。 绣着龙纹的金丝锦被盖在唐棠身上,她只觉得窒息,“什么时候他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她想起李沐那种冷冰冰,笑起来又像春风拂过自己心上的脸。 或许应该问,李沐什么时候才敢明白她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优等生糖糖苦读诗书终于复宠,算好事还是坏事(?)小兔也不喜欢老皇帝可他还不能下线(卑微jpg) 分享两首我很喜欢的诗,小天使们也可以拿去表白(bushi) 第29章 玉镯定情 离除夕还有四日, 宫里头都热闹起来,虽然是一日忙过一日,但到底是过节, 大家都是心里欢喜的, 做起事来也比平日里更加卖力。 各宫里剪窗花、贴年画、置办糕点, 乐作一团。延禧宫的珍珠也吃的胖些,萧贵妃得费好大的气力才抱的起它。 愉贵人和熹嫔一同贴春联、德妃带着二皇子剪窗花、皇后给两位公主试着新衣裳、容妃和蔺常在想着除夕夜宴上的好戏。 只有咸福宫里, 没有半点年味,韩贵人还在练着霓裳羽衣舞。 此舞虽难,但韩贵人舞女出身, 日日研习倒也习的几分精髓, 只是现今身子不似往日那般, 如若想学赵飞燕的轻盈全无可能。 “韩贵人的舞姿还是和在母族时一样惊人,好似豆蔻少女。”许是因为再过四日, 韩贵人就要在除夕夜宴献舞, 桐答应心情大好,竟笑着奉承起韩贵人。 “当真如此?”韩贵人长眉轻挑,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知道,只是听桐答应这样奉承, 她也确实舒服。 “只献舞是否显得太单调些, 不知说些什么以表心意。”韩贵人练完舞躺在长椅上, 又忧心起来。 桐答应笑着凑到韩贵人耳边,轻轻念了两句诗,自然是蔺常在和容妃教与她的。 听到这两句诗, 韩贵人脸上又有了喜色,美眸流转,更具风情。 按着往年的规矩,皇上要向臣子们送节物,犒赏一岁的功劳,也为来年讨个好兆头。后宫中的嫔妃也有赏赐,大多是首饰衣裳,也有日常所用的珍奇物件。 按品级高低,所赐之物也不尽相同,这些事向来是由李沐来办。 “皇上,除夕的节物已经准备好了。给大臣的赏赐存在库房,只等除夕当日分发下去,各宫小主的玉如意、玉佩、玉碗也都按例备下了。”奉天殿内,李沐给皇上呈上清单,又在一旁解释着。 皇上粗粗翻阅就递还给李沐,“容禄镇压西北,却纵然门生,功过相抵,赐予容妃的苏州宋锦给韩贵人吧。” 苏州宋锦色泽华丽,图案精细,质地坚柔。用宋锦制成的衣裳轻薄舒适,明艳动人,向来为宫中各位嫔妃所爱。 但最名贵的宋锦需由数十名熟练工匠,耗费月余才得一批,因此极为名贵。 每年进贡的宋锦只送往坤宁宫、延禧宫和淑仪宫,妃位以下的小主从来都不得这份荣宠,韩贵人算是开了先河。 “你办事很好,可有什么要求朕赏赐的?”皇上对李沐一向都是极好的,除夕这样的好日子确实也该赏。 李沐沉默不言,身为宦官,于子嗣无望,权势再大也只在皇上身边伺候,他确实不知道该要些什么赏赐。 皇上还记着三月前李沐在贺宴上所言,“朕本想赐你一段好姻缘,可爱卿羞怯,朕便赐你一只青玉镯,拿去送你心上人吧。”皇上早就备下锦盒,李沐只好笑着谢恩。 嫔妃的赏赐是李沐亲自派发的。 “就这些吗?”容妃懒懒地瞧着皇上的赏赐,在宫中稀奇物件见多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珍贵的。“怎么不见宋锦?”容妃皱着眉头,看着李沐问道,觉得很是奇怪。 “回娘娘,今岁的宋锦,淑仪宫的那份送去咸福宫了。”李沐回着,料到容妃定会大怒。 果不其然,“这宋锦向来除了皇后,就只有本宫和萧贵妃有,萧贵妃也就罢了,韩贵人算什么东西,皇上怎会给她?”容妃暗地里算计韩贵人,却不承想皇上到底是念着韩贵人腹中孩儿,竟拿自己的东西赏赐她。 “娘娘这是对皇上的决定不满吗?”李沐轻轻说着,全然不顾容妃的失态,“韩贵人如今有着宝贝,娘娘还是多少尊敬些。” “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容妃见李沐对自己不敬,便又拿着他出气。 李沐不愿与她多说,听容妃骂上几句就借口还要去其他宫里先告退了,这也并非是借口,他正赶着去清棠轩。 清棠轩里,唐棠和侍月两个围在一块儿剪窗花,她笨手笨脚的,哪里做的来这样精细的活,剪了半天也没个样子。 “小主,你快放下吧,这窗花贴上莫说邪祟不敢来,皇上也不敢来咱们清棠轩了。”侍月凑过来看着唐棠手上的红纸,笑开了怀,实在是极丑极吓人的很。 唐棠一时无言,索性扔了那窗花,又拿来一张红纸,人物她做不出来,剪个老虎总行吧,可她的老虎也剪的不像样子,用采颦的话说,不像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倒像只小哈巴狗。 李沐到清棠轩的时候正看见唐棠笑的开心。 “小主,皇上的赏赐到了。”李沐将那一盒珠宝首饰搁在案上,唐棠却是一眼也没看,只盯着他。 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唐棠居然看这么久,李沐就快想看看镜子的时候,唐棠终于开口,拿着她刚刚剪好的老虎。 “喏,”她把那窗花递到李沐眼前,“送你的除夕礼物,这老虎这么凶,是不是很像你?”她那样子让李沐想到她给自己送荷包的时候,还是那样羞怯紧张,这会子倒是大大方方。 自己何曾对她那么凶,是那日她受委屈,还是芳答应出事之后,他正在回忆着,又听见唐棠补充道。 “不过是只纸老虎!”她得意地笑着,她已经习惯了李沐的沉默,自顾自地自己说下去。 在唐棠心里,李沐可不是一只纸老虎,虽然他恶名在外,可从未对自己不好。 “这老虎也太丑了。”李沐看着这像狗又不像狗的东西说道,这也确实是出自唐棠之手,和那海棠荷包丑的相得益彰,话虽如此但他终究还是收下了。 “你收了我的除夕礼物,你可有要送我的?”唐棠期待地看着李沐,看得他发怵。 他并未给唐棠准备礼物,不仅是未曾想到唐棠会给自己送礼,更是因为进宫之后他就从不爱过除夕,莫说是给女子送礼,就算是之前太监们一起守岁,他也是从不参与。 但他看着唐棠期待的眼神,实在是不愿拒绝,可他又去哪儿给她变来礼物。他又想到皇上赐他的玉镯,叫他去赠与意中人的玉镯。 他只得从袖子里拿出那镯子,“这个给你,”他递给唐棠,又补上一句,“这是皇上赐我的,你切记不要戴在身上。” 唐棠接过这玉镯,通体青翠,甚是好看,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问,“皇上好端端地赐你玉镯作甚,是叫你送给心上人的吗?” 她猜的那样准,准的让李沐不知道该如何应答,看李沐又不说话,唐棠接着说,“那你把这镯子给了我,你心上人该恼你了。” “你明知道我……”李沐看着唐棠笑地意味深长的样子,欲言又止,这唐棠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给几分面子就想胡作非为。 唐棠手上拿着镯子,笑盈盈地等他接着说下去,却没等到,她又想到绣春送芳答应的那个簪子,“绣春送过芳答应一个簪子,我也想要一个,下次你送我这个吧。” 李沐听她又不要命地提起芳答应便觉得不安,况且这绣春和芳答应珠胎暗结,唐棠怎拿他们和自己作比。 “芳答应就是因绣春而死,你还提他们做什么。”李沐没理会唐棠的要求,盯着她警告着。 唐棠笑意消失,想到芳答应和自己说过的话,看着李沐的眼睛认真地说,“玉儿和我说过,她甘心为绣春放弃性命,她觉得值得很,因为这是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李沐一直都不明白芳答应为何死的那样惨烈却不肯供出绣春,今日听唐棠提起,心中一震,这问题也问的他心乱。 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爱,他也没有爱过谁。他爹娘生了两个孩子,成亲十数年,却也少不了红脸。 李沐把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觉得只要命还在事情就会有转机,就会有好起来的那天。 如果有人和他说,他会因为一个女子连命也不要,他会觉得不是那人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唐棠执着地看着李沐,虽是在问他,又像是问自己。可这答案到底也没等来。 “奴才事务繁忙,不便久留,小主好好准备除夕夜晚吧。”李沐避开她的目光,称自己还要去别宫,先行告退。 唐棠收了李沐送的玉镯,还可能是皇上要他送给心上人的玉镯,已经是说不出来的满足,心里甜得像蜜糖一般,高兴就快溢出来,便不再不依不饶,放了他去别宫。 只是这玉镯,她不能佩戴在身上,如若叫皇上瞧见了,她和李沐都性命难保,唐棠只好将这镯子锁在柜中,连落锁的时候她都笑的那样开心。 什么是爱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唐棠很久,她一直在想李沐未说完的那句,“你明知道我……”到底是你明知道我没有心上人,还是你明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你。 后者她是不敢想的,只想到这句话,她就觉得心里地动山摇,但无论如何,李沐心里没有别人,她知道这一点就能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吗??嘿嘿嘿 明天上夹子qwq奶自己一口快飞飞飞 第30章 除夕夜宴 安和十八年的除夕, 唐棠不再在浣衣局守着苦寒度过,她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 连侍月和采颦今日也格外好看。 “皇上, 月氏的使臣已经到了宫中。”还有几个时辰除夕夜宴就要开始, 李沐向皇上通报着,西北与匈奴素来不和, 不乏月氏从中作梗,此次皇上也有意让除夕夜宴让月氏见识到上国风范。 “朕知道了,今晚不得出任何差错。”皇上站在宫墙上, 远眺前山, 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他不允许自己愧对列祖列宗,愧对跪拜他的臣民。 今晚夜宴每个人都期待已久, 失宠的期待皇上都想起自己来, 容妃那几位则等着看韩贵人的笑话。 戌时,夜宴才算开始,布置比皇上生辰贺宴还要华丽一些,唐棠觉得新奇的很, 那时是常在, 现在就已然是贵人, 可算的是平步青云。 “臣妾愿为皇上献舞一曲,以贺皇上江山万代。”韩贵人今日盛装打扮,虽是寒冬却只着孔雀羽衣, 镶满珍珠翠石,出尽风头。 待到皇上准许,乐师们就奏起各自的乐器,磬萧筝笛,悠长旖旎,霎时间宴席好似在天宫,又和着韩贵人身上璎珞玉佩,佩声珊珊。 唐棠是首次见着韩贵人的舞姿,果然是惊为天人。低头时似白莲照水,垂手时似柳丝无力,回眸时似粉桃盼春,黛眉流盼说不尽的娇媚之态。 “怪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唐棠心里惊叹,想起自己首次去坤宁宫请安,韩贵人对自己的奚落,的确是她有底气。 桐答应冷冷看着自己的姐姐,有着同一个父亲,自己为奴作婢,而她却能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得专人教养,习得如此舞姿。不过很快,她就要败在这舞姿上了。 乐声渐弱,韩贵人收了长袖。轻移莲步,眉眼传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皇上听到这两句诗,有些不悦,正欲叫韩贵人退下,不料月氏使臣抢先开口。 “此舞虽妙,然而是杨贵妃为唐玄宗所舞,杨贵妃魅惑君主,韩贵人是否暗讽皇上为昏君?”那使臣容色得意,抓住机会就出言不逊。 “我何曾有这个意思!”韩贵人神色慌张,她自然知道皇上意欲威慑月氏,自己将把柄送去月氏手中,皇上定会震怒,她拿余光胆怯地看向皇上,果然面色不悦。 “杨国忠倚仗杨贵妃祸国殃民,莫非韩氏也想步杨国忠的后尘?”月氏使臣咄咄逼人,话中更是直指韩氏。 韩氏使臣忙起身向皇上表示忠心,“韩氏一族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无半点非分之想。” “朕知道。”皇上开口却未提起韩贵人,连母族也未对韩贵人加以维护。 韩贵人心下大乱,本想借着一舞让皇上更加宠爱自己,没想到弄巧成拙,如今这副局面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在心里咒骂着桐答应,待自己回宫非要好好找她算账。 “韩贵人出身异族,本就对我先朝历史不尽了解,又怎会意有所指。”气氛正凝重,唐棠突然开口为韩贵人辩解。 “韩贵人的心思和臣妾一样,和天下黎民一样,都盼着皇上身体安康,江山安稳,纵然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也是无心之失。”唐棠又接着说,字字坚定,解围同时也表明自己心思。 皇上闻言脸色稍微好些,月氏有心刁难,自己身为帝王与之相争未免有损威严,这话让唐棠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韩贵人听唐棠为自己解围,先是惊讶,她何时有这等好心,只想着看自己笑话吧。但她并不感激,虽说是为自己解围,可唐棠又何尝不是借着自己的窘境出风头? 月氏使臣未料到还有一位伶牙俐齿的棠贵人,一时间未做应当。 “您如此熟知先朝历史,月氏想必也是对皇上存了恭敬之意。”唐棠看着月氏使臣沉默的样子,乘胜追击,逻辑严密,那使臣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以表归顺。 “朕很喜欢韩贵人所献之舞,月氏韩氏的忠心朕也从不怀疑。”皇上虽这样说着,韩贵人还是心惊胆战,此番让月氏得以出言刁难,得亏唐棠解围,皇上如何会不恼她? 李沐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言,往日不爱言语的唐棠今日竟如此大胆,确实让他惊讶。树秀于林风必摧之,不仅韩贵人不会感激她,只怕容妃等人也要记恨她。 风波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皇家的夜宴向来是华丽有余,生趣不足,唐棠觉得无聊的很,宴上的菜式也就那么几样,早就吃腻了,只是除夕夜宴之后有烟火可看,她倒是盼着这个。 皇上和皇后并肩站在宫墙上,嫔妃们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烟火升腾在空中,绚丽夺目。 唐棠看着皇上和皇后,他们牵着手,身穿着明黄色的朝服,这天下只有皇后才能穿明黄,也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所有嫔妃都只能是妾室,死后也不能和皇上共穴。 “宁为穷人妻,不作富人妾。”唐棠想起这句民间话,有些失落,虽贵为嫔妃,但终究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她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阴影里的李沐,却撞上他正望向自己的眼神。 空中的烟火璀璨无比,在天际绽放着刹那芳华,像流星一般照亮了半边天,虽是黑夜,却恍惚在白昼。 唐棠被光明照亮,而李沐却站在阴影中。她想到那句“相逢便倾倒,晚岁定情亲。”,眼神里又是欣喜又是哀伤。 她多么希望站在她身边,和她牵着手的是李沐,就像皇后和皇上那样,站在亮处,站在高处。 可他们的感情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李沐很反常的没有躲开唐棠的注视,他直直地看着她,除夕这样的好日子,她的眼里为何会有忧伤,他不知道为何,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看见她忧伤的模样。 三位公主正贴着皇上撒娇,皇上很是享受天伦之乐。 皇后的一对双生女儿已是及笄之年,一个叫锦瑟,一个叫锦华,长得娇俏动人,和皇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本到了婚配的年纪,可皇上皇后疼爱,不愿让其早早离宫,便一拖再拖。 容妃的三公主锦璇,和她哥哥一样性子和顺内敛,平日里不爱说话,只喜欢读些诗词,又或是对着猫儿鸟儿说话,宫里人都觉得这位公主有些痴痴傻傻,但皇上倒也很喜欢她。 唐棠看着,觉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是极好的,“只是和自己不爱的男子有个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看过烟火之后,众人都各自回宫,今夜要守岁熬年,自然是不能睡的,唐棠倒是精神的很。 清棠轩里各色的消夜果已经备好,都是按着唐棠的口味准备的,窗外下着雪,屋里烧起炭火,暖和的很,她们三个围在桌前等着今夜的结束。 “小主,新年你可有什么心愿?”采颦一边剪着窗花,一边问着唐棠。 唐棠吃着荷花酥,歪着头看着侍月和采颦,“我能有什么心愿,我只希望咱们三个都能平平安安,如果每日都高兴就更好了。” 这确实是唐棠心中所想,她和侍月采颦同在浣衣局数年,现在也是朝夕相处,三人情同姐妹。每次被李沐惹恼,她看见侍月采颦就能心情好些。 不过唐棠还有没有说出来的心愿,只不过这个心愿也不得非在今岁,毕竟,来日方长。 韩贵人提心吊胆地回了咸福宫,虽说皇上没有在夜宴上责罚她,可到底是闯了这样的祸,她怎能不担心。 好在她到底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皇上也不会做的太过不留情面。 “你出的好主意,我待你不薄,你胆敢存心害我。”韩贵人指着桐答应怒骂,横眉竖目,怨气好生大,若不是她提出在除夕夜宴上献舞,又让她跳羽衣霓裳舞,皇上怎会动怒。 “月氏存心挑拨,臣妾防不胜防,如今事已至此,还要为以后打算。”桐答应言辞恳切,一副忠仆为主的模样,可心里知道韩贵人失势,当然高兴的很。 桐答应给韩贵人递上一杯热茶,又开解着她,“二皇子不中用,小主他日生下五皇子,就仅在容妃和萧贵妃之下。” 她很明白韩贵人的野心,“来日方长,鹿死谁手也难可知。”桐答应温温柔柔地笑着,心里却觉得韩贵人可笑,一介舞女,还有着异族血统,所生的孩子又怎能觊觎太子之位。 不过也怪不得韩贵人异想天开,这万人之上、唯我独尊的好命人人都想争一争。 “意诚,今夜的烟火好看吗?”三皇子靠在榻上,眼前的男孩盘腿坐在他身边,轻轻用勺子搅动着冒着热气的糖粥。 “好看,不过太短了些,我还没看够呢。”意诚低着头看着糖粥,自顾自地说着。 三皇子看他这幅样子,伸手拿走糖粥,有些不悦,“我和你说话呢,你也不看着我。” 意诚抬头望向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反正也是为你盛的,一会儿喝了吧,晚上夜凉。”他淡淡的声音也不生气,倒让三皇子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没意思。 “等我当了皇上,我放烟火给你看,你想看多久看多久。”三皇子笑的很自信,他确实是想当太子,也觉得只有自己才配当太子。 意诚知道三皇子从来都是这般口无遮拦,也懒得和他辩驳,“你快把糖粥喝了吧。” 三皇子把碗又放回到他手中,“我不用,还是你喝了吧,病病歪歪的比我矮上那么多。”平日里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三皇子总是给意诚留着,说是可怜他爹娘不在身边。 意诚比三皇子小上一岁,比他矮上一点也确实寻常,多年之后,三皇子也就不会拿此事揶揄。 作者有话要说:没文化真可怕,韩贵人的悲惨生活从除夕开始 这章也是皇子公主们出场混脸熟的一章,请大家多多pick 第31章 韩氏禁足 韩贵人的安稳年终究过不了了, 初一一早,李沐就到咸福宫宣皇上的旨意。 “韩贵人行为不端,责令禁足三月, 抄写佛经, 静心养性, 咸福宫除桐答应外一律不准出宫门。” 韩贵人听到这旨意好似晴天霹雳,虽然未降位分, 可却三月不能皇上见面,“见面三分情”,见不了面自然情分也就浅了。 皇上的旨意只有谢恩的份, 向来都无人可以违抗, 这往后三月韩贵人就只能在咸福宫度过。 好在虽是禁足, 但吃穿用度与往日一样,韩贵人的身孕月份大了, 自然是什么好的都送来。 “小主, 皇上并未怪罪您,且好好抄写佛经吧。”桐答应听完李沐宣旨,一字一句都觉得解气极了,又假惺惺地扶着韩贵人进屋。 “你给我滚开。”韩贵人用力甩开桐答应, 自己险些站不稳, “咸福宫上下都被困在这儿, 只有你可以自由出入,你得意了吧?” 韩贵人恨的牙痒痒,坐在榻上许久, 步摇还在晃动。 身旁的宫女们都不敢出声,唯恐自己撞上韩贵人的怒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咸福宫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桐答应自然得意非常,可如今还仰仗韩贵人鼻息,只能安抚着。 “臣妾愿意做小主的眼睛和耳朵,这三月里替小主打探宫里的讯息。”她慌忙解释着,话里忠心耿耿,可低着头,眼睛里尽是恨意。 她也明白,害死自己母亲的并非韩贵人,可是有言道“父债子偿”,她没办法报复韩夫人,只能报复她的女儿。 桐答应不仅想让她耳聋眼盲,还想让她身死。 “你如若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算计我取而代之,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韩贵人并不满意桐答应的回答,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养虎为患,亲手把疏桐送到上龙床。 “臣妾万万不敢,小主为了孩子也不能动怒啊。”桐答应给韩贵人奉上一杯茶,心里巴不得这孩子生不下来,如若一尸两命,皇上也不会怪罪韩氏,反而会心中有愧,更加厚待。 韩贵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接过茶喝着。如今禁足,还得靠桐答应为自己探听圣意,不得不忍,等自己生下皇子,就好好和她算账。 况且让她侍奉皇上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孕,生下皇子又可侍寝,桐答应这枚棋子就可随意丢弃了。 不过棋子也是人,也有人的心思,没有谁甘愿受他人挟持,桐答应这样,另一枚棋子也是这样。 淑仪宫里,蔺常在正邀功。 “娘娘,韩贵人这次禁足三月可有她受得了。”蔺常在很是高兴,韩贵人也没少欺压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这话分明是指望容妃奖赏于她。 容妃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过是禁足,等她生下孩子,不又得势了?”皇上并未重罚她,连内务府也不敢怠慢,韩贵人若想东山再起并非难事。 蔺常在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娘娘无须担心,恨她的人自有办法让她爬不起来。” 桐答应才是最恨她的那个,只要她还在韩贵人身边,韩贵人就不会太过顺遂。 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必赘言,只静待花开就好,只是她们等的这花,可不是娇滴滴的娇花,而是会吃人的食人花。 韩贵人这一首霓裳羽衣舞,除了咸福宫受罚,这满宫都高兴着,唐棠虽不喜乘人之危,可皇上对她在夜宴上出言解围一事很是欣赏,安和十八年头一日就翻了她的牌子。 “恭喜小主了。”侍月竟然比唐棠还要高兴,上次诏狱一事得李沐搭救,她就不再劝解唐棠放下对李沐的心思,只是皇上宠爱唐棠自然更好。 唐棠在镜前瞧着自己,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或许不是相貌而是心境。 “怎就这样巧?”唐棠转头看向侍月,“韩贵人出身异族,定是被人算计才会跳了那舞。”她虽然天真,但也不是蠢笨,此事必有蹊跷。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的咸福宫门庭若市,现在却是门可罗雀。 宫里人最会见风使舵,你好的时候个个捧着,你失势的时候便躲避不及,不落井下石都是可喜可贺的。 侍月也知晓唐棠的意思,失宠会被人忘记,可得宠也会被人算计,“高处不胜寒”正是这个道理。 “小主怕什么?不是还有李公公吗。”一旁的采颦一面布菜,一面说着,这话落在唐棠心里让她有点诧异,她知道侍月采颦为自己担心,故而很少在她们面前提起李沐。 唐棠没说话,只低着头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笑的是侍月采颦明白自己,护着自己,不认为自己的心思是天地难容。她笑的也是她知晓,李沐会帮着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知足了。 皇上这会子正在容妃宫里用晚膳,四皇子的字也比上次所见长进很多,皇上赞赏了他,容妃自然是喜笑颜开。 “皇上多用些党参黄酒羊肉汤,天寒养胃。”容妃亲自为皇上盛汤,纤纤玉指好似二八少女,举止又大方得体,成熟稳重。 “四皇子被你教的很好,很温顺。”皇上喝着汤,又说起四皇子。 容妃听在耳里有些不悦,又非公主怎能用温顺来形容,自古帝王哪有用温顺二字的。皇上这样说,可见心里未把永愉看作储君之才。 不过四皇子确实很适合这两个字,平日里有宫人怠慢他,他也从不向容妃告状,对三皇子也是一直尊敬有加。 容妃想不明白,自己这般刚烈好胜,怎会有这样懦弱的儿子。 “永愉一直很刻苦,盼着能让皇上高兴。”容妃虽然心里不悦,但脸上还是笑着,“不仅是永愉,宫里的姐妹都盼着皇上高兴,韩贵人也是无心之失。” 皇上知晓容妃的意思,无非是想显得自己贤德,他并不想理会,也不愿提起韩贵人。 容妃倒也不是真心为韩贵人说话,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见皇上不说话,容妃又说,“蔺常在很是思念皇上,那日给皇上唱曲,您也没留下她。” 她和韩贵人不同,她明白如果没有甜头,没有人会甘愿做自己的棋子。只有恩威并施,才能收买人心,为自己所用。 “你在怪朕?”皇上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容妃,他也想起自己那日所为确实不妥,只是想看看容妃要如何作答。 容妃也放下筷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臣妾不敢,只是蔺常在许久不见皇上,连歌声也变得哀伤。” “可朕今日已经宣了棠贵人。”皇上听容妃这话,想起蔺常在的江南小调,有些心痒痒。 容妃怎会不知皇上已经宣了棠贵人,让蔺常在夺了棠贵人今日的恩宠,她必定会觉得失了面子,记恨在心,蔺常在也不至于越出自己手掌心。 可她算错了,棠贵人对皇上并无半点情意,又怎会记恨在心? “棠贵人温柔体贴,怎会怪皇上?”容妃夹起一块鹿肉放在皇上碟中,娇羞一笑,皇上也不便不给她面子,便顺着话答应了。 “那朕今日就去看看蔺常在吧,李沐,你亲自去清棠轩,替朕给棠贵人赔罪。” 李沐一直伺候在身边,听着容妃把蔺常在推向皇上。 容妃一向跋扈,今日居然为默默无闻的蔺常在说话,必定有鬼,恐怕韩贵人之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他提着灯在雪里走着,夜色茫茫,但去清棠轩的路已经刻在他心里,哪怕没有这盏灯,他也能走到唐棠身边。 他也能走到唐棠心里。 “小主,皇上今日歇在钟粹宫了。” 唐棠刚穿好衣裳,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摆出一个完美的假笑,听见李沐的声音,急忙转身,方才是假笑,现在笑的那样开怀,眼睛里好像盛着整片银河。 李沐看着她的笑,居然也跟着笑起来,都说薄唇薄情,可唐棠看着李沐分明是个深情之人,他笑的那么好看,怎会薄情。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唐棠一蹦一跳地走到李沐面前,在他耳边说着,好像夜晚总让人大胆,而只有他和自己的夜晚更是那么美妙。 李沐知道她是这个性子,又轻笑一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会几句诗就这样高兴吗?”这话听着像是责备,可李沐说出来就像宠溺。 李沐会规规矩矩地称她小主,也会似是而非地在意她,但像今夜这样与她说笑还是头一次。 这算不算是和自己关系更近了些,唐棠想着又得寸进尺,好像李沐也真的对自己非同一般,或许以后她能有机会对他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不是试探,不是暧昧,是坚定的堂堂正正。 “才不是因为这个,”唐棠围着他绕圈,今夜李沐穿的这身白衣真是好看,衬的他像书里的仙人。 “是因为见到你才这样高兴的。”这仙人现在却从天生掉下来,掉在自己身边,当然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宫斗废很努力的在码字了qwq请多多包涵 第32章 母凭子贵 李沐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情, 几分假意,但他看见唐棠时也是高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能看见唐棠成为他每日的期盼。 她好像一副药, 可以治愈他的伤痛, 只要一看见她,便什么也不觉得苦了, 李沐这样,唐棠也是这样。 “你出了风头,小心遭人记恨。”李沐轻轻开口, 话里却有沉沉的担忧。 “我自然知道, 不会太过分。”唐棠看着李沐, 多想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他, 怎会去拼命争宠, 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不是还有你吗?”她这样说道。 李沐愣了愣,她就这般信任自己吗?这信任来的那样没有道理,自己虽身居高位,但还是受人挟持, 他能护着唐棠多久, 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如果错信我该如何?”李沐犹豫着问出, 他在宫里从来不敢信任何一个人,而上一个相信自己的宫女也已经被杖毙了。 “我不会错信你,即使信错了我也心甘情愿。”唐棠坚定的样子让李沐想起芳答应触柱自尽的模样, 那她说心甘情愿,是什么情什么心。 “奴才先告退了,小主早些安歇吧。”李沐害怕唐棠说些让自己不安的话,又退入茫茫夜色。 他提着灯走回房中,一路上都在想唐棠说的话。近来他越来越不像自己,他从来都是杀伐决断铁石心肠,只有在唐棠面前才有片刻的柔情。 他喜欢独处,现在却会期待和唐棠待在一起,说上几句暧昧不清的话,他自认除却家人没有软肋,现在却会为唐棠担忧。 这样的改变让他觉得害怕,人一旦动心就会有弱点,而在宫里任何弱点都能取人性命。 但又让他觉得有些欣喜,好像他的人生不再是一眼望得到头,好像他也能拥有正常人所拥有,他曾经觉得是奢望的人生。 李沐坐在案前,抄写着佛经,但这佛经却不能让他心静,字迹虽工整,但心已经乱了。 他一身白衣,君子如玉,论谁看了不称句好容颜,但他觉得哪怕是一身白衣也遮不住他的肮脏。 翌日,咸福宫安静得可怖,谁也不敢出声惊扰韩贵人,她虽抄着佛经,可周身一股怨气,好像下一刻就要发作。 “小主,昨夜是蔺常在侍寝。”桐答应从御膳房给韩贵人带来早膳,又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不过是我的走狗,”韩贵人未曾想到蔺常在居然会趁虚而入,往日依附自己,卑躬屈膝的人居然在自己落魄时得意。 “她以为凭着那副好嗓子就能青云直上?”韩贵人见多了这样一时得意的女人,皇上厌倦了就又会抛到脑后。 “好歹不是棠贵人。”桐答应打开食盒,拿出酸枣糕和山药粥,韩贵人有孕以来就口味大变,偏爱吃酸的,宫里人都觉得这胎是个皇子。 韩贵人放下笔坐到案前,吃了口枣糕,不屑地说,“棠贵人又如何,不过是个低贱宫女。” “可她这个低贱宫女如今是贵人了。”桐答应看见韩贵人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故意拿话刺她。 “你什么意思?”韩贵人果真大怒,刚要责骂,就觉得难受,又作呕起来,宫女忙拿来痰盂和方帕清理污物。 韩贵人身孕已近五月,本该是安稳的时候,可还是反复呕吐,太医开了安胎的方子,可架不住韩贵人日夜思虑,又大动肝火。 “小主可不要气坏了身子。”桐答应拍着韩贵人的背,假意关怀,心里惦念着这皇子要出生只怕是险上加险。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钟粹宫里刚刚侍寝的蔺常在便是得意之人。 “可算是不用见着她那张脸了。”蔺常在长舒一口气,想到被禁足的韩贵人就觉得浑身都舒坦。 韩贵人先是仗着韩氏,又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谁不会怀孕一样,她可以我也可以。”蔺常在很是不屑,可这孩子并不会来的像她想象中那样容易。 容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依附于她也不能长久,如若想在宫里有立足之地,只能靠自己的恩宠,蔺常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储秀宫里熹嫔正和愉贵人聊着,宫里人都在心里瞧不起熹嫔,只有愉贵人和熹嫔交好,她是男儿性子,那些个没影子的事从来不信。 “蔺常在借着韩贵人的事得了宠,你可有想过争一争?”熹嫔抱着暖炉问道。 “臣妾的性子娘娘还不知道吗?皇上只是一时觉得有趣罢了。”愉贵人笑着说,并不悲伤,“况且臣妾也没心思去争,臣妾只想陪着娘娘。” “娘娘不也不爱争吗?可皇上也是疼爱娘娘的。”愉贵人知道熹嫔也无心争宠,只是为了在宫中有一席之地才迎合皇上,熹嫔旧时的苦日子过怕了,这宫里的荣华她自然舍不得。 熹嫔笑了笑,好像有些无奈,“宫里人都看不起本宫,皇上疼本宫又有什么意思?” “臣妾能陪着娘娘,等以后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孤单了。”愉贵人宽慰着熹嫔,她知道自己的陪伴并不能让熹嫔开怀,只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才能让她得到慰藉。 熹嫔侍奉皇上多年,却无身孕,她心里知道是早年在抱月楼闻多了不易有孕的熏香所致,她也并未奢望能有孩子,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昨夜蔺常在抢了唐棠的恩宠,可唐棠却根本不在意,这会子她在清棠轩里想着元宵节的事。 “侍月,马上就到元宵节了,进宫之后我就没怎么好好过了。”她揣着手坐在榻上,歪着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眼睛转来转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皇上会不会准许我出宫啊。”唐棠跳下地,围着正在忙的侍月说道,侍月只觉得她是胡思乱想。 “会会会,”侍月懒懒地敷衍着,“还能和李公公一道放花灯呢。” 侍月随口调侃,可正好说中了唐棠的心思,她确实想趁着元宵节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李沐,横竖都是要知道的,择日不如撞日,早说出来便早一刻知道他的意思。 元宵节的灯会上少不了成双成对的年轻人,民间女子也会借着这个时候向心上人倾诉情愫,她不想穿着宫装和李沐表白,她想像普普通通的女子一样,堂堂正正地说喜欢。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啊?”唐棠坐在桌前,托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算是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姿色,容貌是爹娘给的,她自己也无可奈何,比起李沐,唐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看。 侍月看唐棠一副认真的样子更觉得好笑,“随你怎么说,皇上要是答应了,我就服了你。” 唐棠见她会错意,也并未解释,虽然侍月采颦对李沐不像之前那般敌意,可让她们知道自己要在元宵节的时候向李沐表白心迹,她们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唐棠愁的是该如何向皇上开口。 皇上此刻正在奉天殿内看折子,折子上说冀州科举有陈氏陈唐舞弊,请问如何处置。 皇上一向看重科举,人才为江山社稷之本,科举是国家大事,舞弊更是不能容忍。 “杖责三十,终身不得再考。”皇上合上折子,他不自动这冷冰冰的几句话便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他身处殿堂,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他不知道陈唐并未舞弊,而是被奸人诬陷。 他不知道陈唐寒窗苦读十余载,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许下承诺,等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他不知道那奸人害得陈唐名誉扫地,再无出头之日,把那女子强取豪夺到自家,新婚之夜那女子便一剪子自尽了。 李沐听着皇上的应答,立在一旁,想到自己也曾想过要考取功名。 那时他还小,他们家附近出了个举人,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别着朵大红花,去他们家说亲的人三天三夜都排不上,后来去京城做官了。 李沐那时候就想自己也要这样,考状元,娶美貌的小姐,不过现在是全无指望了。 他又想如今自己也算是万人之上,而儿时那个举人早就不知在何处了,或许这样说他也不算败了。 待处理完早上的事务,李沐跟着皇上离开奉天殿,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那样好的阳光,就算在冬日照在人身上也觉得暖暖的。 他笑了笑,没人疼便要加倍自己疼自己,旁人都瞧不起自己,自己就不能轻贱自己。话虽如此,他心里那个结又怎能轻易打开。 淑仪宫里又收到家书,尽管容府就在京城,也不可随意进宫,平日只能靠书信联络。 那信里说容禄因门生贪污一事受到牵连,又让萧家出了风头,让容妃在宫里好生教导四皇子,不能让三皇子比下去,也不能让萧贵妃越过她去。 “我又有什么办法?”容妃将那信捏作一团扔到一旁,气的是容家人无能,教导不好门生,又不能在朝堂上有所为,期盼一个女子为自家荣华作想。 作者有话要说:为熹嫔和愉贵人的姐妹情流下真挚眼泪 糖糖终于想好表白的时候啦,现在就是静待花开,开始高能预警「……」 第33章 答允出宫 “我何尝不想让永愉得皇上欢心?”容妃想起永愉那张小脸, 想起他奶声奶气地叫自己母亲,就觉得心中有愧,如果不是为了容家, 她又怎么舍得让永愉小小年纪就那般辛苦。 为人母谁不爱自己的孩子, 容妃一直想做个好母亲, 她太明白一位好母亲在孩子一生中的分量,也太明白一个孩子没有母亲的爱会变成什么样子。 信最后那句, “愿璟儿保重身体,诸事顺遂。”在容妃看来格外讽刺,如果璇儿还在, 怎会想起璟儿。 容佩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 几日后朝堂上就有人提起立储之事, 无非是四皇子和三皇子之争,朝臣们各为其主, 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皇上很厌恶这帮大臣一个个急着让自己立太子, 到底是他们认为自己力不从心,还是有人急着想谋权夺位?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觉得厌烦。 “李沐,朕做皇帝做的不好吗?”皇上合上那些令人心烦的折子, 看着身边人发问, 他知道自己不如从前, 每日照镜子看见的皱纹都让他心烦。 “皇上英武神明,春秋正盛。”李沐笑着回答,皇上如何他并不在意, 只要自己日子安稳就好,那龙椅上坐的是谁与他也并无关系。 皇上听了李沐的话还是心烦,他知道自己身边的奴才从来都是捧着他夸着他,民间百姓如何想他又怎会知晓。 他自认自己不算是千古明君,但也为国为民,打击匈奴,治理洪灾,广纳贤才。 “那他们为何要逼朕?”皇上青筋暴起,正欲发作,突然大咳起来,片刻后他拿开方帕一看,又后退几步,脸色苍白,眼中是难以置信。 李沐在一旁瞥见那雪白的方帕上分明有点点血迹,那样鲜明,皇上虽只是四十三,但因为日夜思虑,身子比同岁人要差上一些,太医院早叮嘱过他不可过于操劳,可皇上哪有不忙的时候,丑时才睡下也是平常的事情。 李沐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出言平息皇上的怒火,“他们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皇上如何殚精竭虑,奴才是知道的。” “朕累了,你退下吧。”皇上听到李沐的话觉得有些无奈,躺回龙椅,合上双眼,好像在想着什么。 离开奉天殿回房的路上,李沐被容妃拦下。 “你刚从奉天殿出来吗?”容妃坐在轿子上,把玩着自己的护甲,居高临下地发问。 “是,娘娘有何事?”李沐低着头看着宫砖,明面上是对容妃恭敬有加,不敢逾越,实则是心中厌烦,一眼也不想多看。 容妃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皇上近来可好?”她不便单刀直入地刺探圣意,只好故作寒暄之态。 李沐想到皇上方才咳血的样子,若是被人知晓,立储之争定会更加激烈,他虽并不在意,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对容家也并无好感。 “皇上身子很好,娘娘大可放心。”李沐嘴角勾起,说着些场面话。 “那皇上是喜欢三皇子些还是喜欢四皇子?”容妃见他敷衍,懒得拐弯抹角,她只把李沐当自家奴才,也不再避讳。 李沐明白她心中所思所想,轻笑一声,“皇上圣意岂是我一个奴才可以揣测的,娘娘只管好好教导四皇子便是。” “呵”容妃闻言颇为不屑,言语间又带上几分怒气,“本宫真是高估你了,你和你那混账弟弟一个模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沐听到容妃提起自己弟弟,心里又担忧起来,若不是他弟弟在容府,他也不会帮容妃说话。 他知道弟弟在容府得人收留,时常惹出祸事,性子孤僻,全因着爹娘早逝,又寄人篱下,他怎能忍心怪他,心里只有心疼。 何况,自己身子这般已是无望,李家的香火全靠弟弟传承,他怎能置他生死不顾,怎能辜负爹娘对自己寄予的希望,怎能让爹娘在泉下不安。 “奴才会为四皇子美言。”李沐想到这,心里有如刀割,可又不得不顺从,除却唐棠,他还有这个软肋。 容妃见他乖顺的样子,才又笑了笑,这李沐虽然骨头硬,但最心疼他弟弟,每每拿他弟弟要挟,屡试不爽。 “萧妹,你觉得朕老了吗?”皇上用着延禧宫的新茶,看着眼前的美人问着。 萧贵妃本就小他几岁,又养尊处优不曾有过思虑,即使生下三皇子,还有如少女。 长眉入鬓,黑发如瀑,肤白如雪,唇上一抹朱红胜却世间百般颜色,皇上看了更觉得自行惭秽。 “皇上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怎么会不老?”萧贵妃喝着茶,觉得皇上的问题很是奇怪。 “可你却是和初见时一样。”皇上叹了口气,又想起和萧贵妃初见时,那样好的年少时光永远也回不去了。 萧贵妃不知皇上为何感慨,“皇上在臣妾心里也是当初那个翩翩少年。”她这话并非是宽慰皇上,而确实是心中所想,这些年皇上在她眼里并不改变,只是多了成熟稳重,愈发让她喜欢。 “但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上虽然爱听人奉承,但自己心里有数,“朕希望永琏能快些长大,为朕分忧。” 萧贵妃虽在后宫,但对前朝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起身给皇上行礼,“臣妾只希望永琏能平安和顺。” 萧贵妃与其他人所求不同,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她都不要,哪怕是荆钗布裙,只要和皇上在一块,和三皇子在一块她就知足了。 何况她深知皇位相争的残酷,也知道做皇帝并非旁人所想的那样好,这其中的辛劳和苦楚,她不愿自己的儿子承受。 “朕知道萧妹的意思。”皇上忙弯腰扶起萧贵妃,眼中尽是疼爱。 萧贵妃坐回榻上,又悠悠开口,“皇上昨日让棠贵人空等了,今日去看看她吧。”她心里对那小丫头也挺喜欢的,干干净净的,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 皇上这宫里最听萧贵妃的话,在延禧宫用过晚膳就诏了唐棠侍寝。 “臣妾想皇上了。”唐棠娇羞坐在榻上,手指在青丝间绕来绕去,她强忍着恶心,只为了好开口提出宫的事。 皇上很是欣喜,这棠贵人一向和他相敬如宾,今日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令他惊讶又令他惊喜。 正值青春的女子会想念自己,那自己也不算老吧。 “朕也想阿棠了,”皇上将她搂在怀里,闻着她发上的香味很是享受。 “除夕夜宴的事,你很好,可想要什么奖励?”皇上随口一说,让唐棠心中一喜,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有了送上门的机会。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皇上,眼里很是期待,“马上就元宵节了,臣妾想出宫看花灯。”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嫔妃无要事不得出宫,况且民间鱼龙混杂,不比宫里安全。 “你一个弱女子独自出宫,朕如何放得下心?” 唐棠知道皇上定不会答应地痛快,换上一副失落的样子,又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臣妾爹娘早逝,每每想到从前和他们一块过元宵就止不住泪,只有这么一个愿望,皇上都不肯满足吗?” 皇上见她这样自然舍不得,嫔妃出宫也不是没有前例,只好哄着她,“你若一定想去,就让李沐跟着你吧。” 李沐自从在皇上身边伺候,就学了些功夫在身上,不说比得上御前侍卫,对付一般狂徒歹人不在话下。 “真的吗?”唐棠眼泪还挂在睫上,又笑了起来,她担心皇上看出不对,又主动勾住皇上的胳膊,“皇上待臣妾真好。” 她本还在思虑,如何能让李沐和自己一起出宫,谁料皇上竟自己提起来,如何能不让她高兴? 唐棠高兴得不得了,那夜侍寝也不觉得像往日那样难捱了。 她一直没觉出这事有什么趣儿,那书里的书生和小姐居然会为了这事送了命。 或许只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这事才会觉得欢喜吧,唐棠想,可和自己喜欢的人,此生已经没有机会了。 李沐是因为这个常常不高兴吗?可自己并不在意能不能做这事,比起和他共赴巫山,翻云覆雨,唐棠更想和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不敢奢望更靠近他,她只想不久后说出自己的心意,他不至于推开自己。 翌日,皇上诏来李沐,命他元宵夜陪唐棠出宫游玩。 李沐听到这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爱闹,但总不会大胆到向皇上请求和自己一同出宫,那只能是皇上的意思了。 他答应下来,声音没有波澜,心里却波涛汹涌。 李沐并非没有出宫过,但和唐棠两人一起,就是意义非凡了。他也知道元宵节的意义,也知道唐棠对自己与对别人不同,在宫中有所收敛,在宫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李沐又好期待她的出格,离元宵节还有十一日,他盼着这十一日快些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预警ing 第34章 预备出宫 宫里的日子总是过的比想象中快, 快得就像花在树上还未开的尽情,就又落进泥里,很多事让人看不清就结束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 明日就是元宵节了。 元宵节虽不如除夕热闹, 大小也是个节, 宫里除却咸福宫都是一派喜气。张灯结彩,倒也有几分趣味。 只有咸福宫还是一派萧条的气象, 韩贵人畏寒,炭火一日都不能停,宫人们只能在宫门前等着炭火送来, 就算是元宵节也不能离开半步, 心里也怨上了韩贵人。 往年咸福宫门庭若市, 有各位嫔妃陪着、奉承着,韩贵人不觉得寂寞, 今夜月色冷清, 她一个人靠在窗前,就想起自己的父母和韩氏的闺中旧友。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在韩氏跳舞,母亲慈爱地看着她,为她擦去额前的汗水, 母亲穿上韩氏的服饰很是美丽, 那样的服饰韩贵人一年也只能见到几次, 怎能慰藉她思乡之情? 韩贵人想着,流下泪水,倚着窗框无声地哭着, 桐答应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如果是从前,她还会走上前劝慰韩贵人,“还有自己陪着她,不算得孤独,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落泪伤身。” 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怜惜韩贵人,莫说是今日,往后还有她哭的呢。 这边冷清,那边却热闹。同在皇宫,却好像天上地下。 这样的日子,愉贵人自然又在储秀宫里。 “娘娘,臣妾给您带了元宵,明日尝尝吧。”愉贵人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搁在案上,那食盒里的元宵还是生的,明日吃正好。 熹嫔瞧见愉贵人还是和往日一样什么都想着给自己留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储秀宫什么都有,哪里劳烦你带来。” 愉贵人感受着熹嫔柔如无骨的玉手,觉得她更加温柔,轻轻笑了笑,“娘娘有所不知,这元宵是臣妾亲手所做,与御膳房的比起来多了臣妾的心意。” “你若是把这些心意分一半到皇上身上,也不至于这般了。”熹嫔知道愉贵人对自己好,但终究还是替她担忧,这话说出来就带着几分嗔怪。 她虽是嫔位,但也明白自己没什么能与其他人相争的,如今的一切不过是靠着皇上不知何时会断绝的情意。如果皇上对自己没了情意,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落井下石。 她不愿意耽误愉贵人,毕竟只有皇上才能保她的衣食无忧,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愉贵人轻咬下唇,好像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臣妾一直把娘娘当自己的姐姐。” 熹嫔确实比愉贵人大上一岁,但愉贵人却比熹嫔更像姐姐,像姐姐一样替熹嫔着想,像姐姐一样护着她。 去年螃蟹宴上韩贵人出言侮辱熹嫔,也是愉贵人为她出头,她允许有人侮辱自己,却不允许有人侮辱熹嫔。 “那以后就叫我姐姐吧,”熹嫔伸手抚摸着愉贵人的发髻,“叫娘娘也太过生分。”在宫里人心难测,能有一位真心相待的姐妹便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唐棠和玉儿是如此,熹嫔和愉贵人也是如此。 愉贵人不喜和人接触,仅有的几次侍寝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被熹嫔摸着发髻却一点也不觉得抵触,反而是心安。 永和宫里德妃看着二皇子写字,心里有些难过,因为自己身子不好,二皇子永琦一出生便不如其他孩子强健,虽是长子却不能替皇上分忧。 但也正是如此,二皇子才能在德妃身边长大,在诸位皇子里与母妃是最亲的。或许这就是福祸相依吧,与太子位无缘称不上是祸事,但能有这份难得的亲情确实是福气。 “琦儿,到母亲这里来。”德妃伸手唤过二皇子,虽然他已经过了十四岁生辰,却身量不高,还像个小孩,让德妃很心疼。 “你可有和你皇弟来往?”德妃慈爱地看着二皇子,她和萧贵妃一样,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但无论是哪个皇子将来做了太子,二皇子作为长子都会成为他的眼中钉。 二皇子明白母亲的意思,“皇儿与三弟四弟并无过多来往,偶有来往也是和和气气。” 就算是长子,也才十四岁,都是孩子又能有多少心机,只是作为一位母亲,德妃不得不防。 她防着的四皇子性情和顺,不会对二皇子有狠心,防着的三皇子虽有野心,但现在还贪玩得很,也不足为虑。 “意诚,明日元宵节咱们溜出宫去吧。”三皇子把胳膊搭在意诚肩上,想一出是一出。 “哪有这么容易?宫外也不比宫里安全。”意诚也想去看花灯,可到底还是害怕,如果三皇子有什么闪失,自己脱不了干系。 三皇子努努嘴,不以为然,“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就能出去了呗,守门的侍卫又不认识咱们。” 三皇子所言不虚,守门的侍卫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皇子嫔妃,不认识也是寻常,只要太监有腰牌要出宫就没有那么难。 “但宫外人多,如果……”意诚还是犹犹豫豫,想说些什么又被三皇子打断。 “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有什么事不还有哥哥吗?”三皇子有些不耐烦,勾住意诚的脖子用力拉了拉。 三皇子虽自称哥哥,可这句“哥哥”却是意诚永远也不敢叫的,皇家等级森严,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又要惹出不必要的纷争。 “那好吧。”意诚终究还是妥协,这宫里确实也闷得慌,有机会出宫玩上一趟自然是极好的,就这么一日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三皇子见他终于答应,咧着嘴笑了,“元宵节有舞龙,可好玩了,哥哥还能给你买好玩的东西。” 话虽如此,三皇子身上并无多少银两,明日溜出宫去,买不了多少东西,只能是过过眼瘾罢了。 翌日天亮,唐棠起了个大早,缠着侍月和采颦给自己挑衣裳。 “这件水红的如何?”唐棠在镜子前转着圈,紧张地看着,“好像有些太过艳丽。” 她不想在李沐面前太过艳丽,她只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想被心上人宠着的小女孩。 唐棠又拿起另一件鹅黄色长衫,“这件好像又太沉稳了些,少几分活泼。”她摇摇头扔在榻上,示意侍月再去寻件新的。 “小主,李公公又不是没见过您平常的样子。”侍月被唐棠折腾得累了,一面在柜子里找着,一面抱怨,自家小主就如此用心。 唐棠被侍月说中心思,有些害羞,侍月所说虽然有理,但她还是想打扮的漂亮些,女为悦己者容,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折腾了一上午才选好晚上的衣裳,又挑挑拣拣地化了妆。 唐棠穿着一袭淡绿色束腰抹胸,用上好的丝线秀出清雅的兰花,腰间系着水蓝色锦带,外面披着一件玄狐裘衣。 “好看吗?”唐棠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期待地看着侍月。 “好看!”侍月拉着尾音夸着她,“李公公看了肯定喜欢。”她故意打趣,报复唐棠折腾她们俩一上午。 “你胡说!”唐棠起身追赶着她,又担心弄乱了衣服,只好让她跑了。 白日好像过得格外的慢,唐棠在清棠轩里敲着棋盘、数着宫砖、玩着头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过。她都走去了两次奉天殿,又从奉天殿走回来了两次,都没能看见李沐,天也没能黑下来。 李沐在奉天殿伺候皇上,和唐棠一样心神不安,他也在等,等一个结果,不管是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他都想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皇上去了皇后的坤宁宫,陪着皇后和两位小公主过节,其他宫里宫门紧闭,屋里吃着元宵闲话,也算是其乐融融。 “你们是三皇子宫里的?”守门的侍卫看着眼前眼生的两个小太监,将手上三皇子宫里的腰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仍是半信半疑。 意诚有些胆怯,半个身子躲在三皇子身后,三皇子倒是大大方方,“对啊,我们是新来的,侍卫大哥不认识也不奇怪。” 三皇子学着自己身边的太监,讨好地笑着,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我们是给三皇子办事,可耽误不起。” 那侍卫挑不出错处,又听见是给三皇子办事,便闪到一旁让他们出了宫。三皇子对意诚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跑起来,意诚在后面追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灯市上。 唐棠还在清棠轩等着李沐,她靠在门前,生怕会迟一刻见着他,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影。 “皇上该不会不让我去了吧?君无戏言,一定不会这样。” “那是他自己不想来吗?可皇上的命令他也不听吗?” “一定是他太忙了,我再等一会就好了。” …… 唐棠胡思乱想着,虽开解自己,却越来越慌,直到那熟悉的身影闪进她的视线。 他今日一身白衣胜雪,姿容清冷,宛若天人,唐棠看直了眼,半天不发一言,只听见那天人开了口: “我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兵分两路过元宵啦!往后两章高甜,请小天使多多为爱情评论qwq卑微写手在线恳求 第35章 主动告白 李沐看着唐棠, 她今日比平日更加摄人心魄,一头青丝垂在肩上,好像是未出阁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要扮成民间女子的模样。 “不迟。”唐棠脱口而出, 又觉得奇怪, 夜色已浓,分明是迟了。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李沐听, 可见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和他并肩走在宫道上,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直到走出皇宫。 “好了。”唐棠站在宫门外, 笑着说。 “什么好了?”李沐皱皱眉, 这没头没尾的话他自然是听不懂的,出了皇宫, 他也就不像之前那样在乎规矩。 唐棠转向他, 俏皮又认真地盯着他,“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棠贵人,而是唐棠。你也不再是司礼监掌印, 而是李沐。” 李沐从儿时入宫开始, 就是奴才, 这些年的努力无非是从低等的奴才,变成身居高位的奴才,他都快忘了该怎样做自己, 或许说他很久没有为自己活过了。 “好。”他半晌吐出一个字,看着唐棠的模样,心里不觉有些苦涩,他也很想做回李沐,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唐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笑着说,“你是来陪我的,自然要听我的意思,我想去猜灯谜了。” 她伸出手,很想牵李沐,却还是只扯住了他的衣袖,“我怕和你走丢了。”她又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 李沐看着唐棠笑的那样甜,不忍拒绝,由着她扯着自己,扯了一路,身上的汗也流了一路。明明一月未过,他居然还会觉得热。 “来猜灯谜吗?”穿着深色布衫的老伯冲着他俩笑地和蔼,“猜中了这灯笼就归你们了。” 唐棠觉得有趣,指着那高高挂着的灯笼,“行,我猜上面的几个。” 李沐觉得只是几个灯笼,没什么意思,但看唐棠这样高兴,他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烟火勿近便放心。”李沐在心里算着,烟字去掉一个火,就是因,因下再加个心,这谜底便是恩字,算不得难。 “是恩字。”唐棠一眼看出,兴高采烈地答着,接过老伯的灯笼,又忙着看下一个。 “四面山溪虾戏水”,四面山溪合起来就是个田字,虾的模样像一个卧着的钩,戏水给这钩旁加上几点水,合起来就是一个思字。 这个虽没上一个容易,但也难不倒唐棠,“是思字。”唐棠想了一会儿就说出谜底,侧过头得意地看着李沐,好像是想要他夸奖。 唐棠一连猜中四个,摊上的灯笼少了近一半,她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宫里无聊久了,出了宫她就好像脱缰的野马一般。 “够了,再猜下去就拿不下了。”李沐拉着衣袖,轻轻拽了拽唐棠,哄着她停下。 “我知道啦,这样刚刚好,不是还有你吗。”唐棠冲他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在意,能和李沐做同一件事情她其实和满足。 “这姑娘模样长得好,又这般聪慧。”老伯笑着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沐,“你可真是好福气。” 唐棠见那老伯将自己认作李沐的情人,忍不住偷笑起来,那笑落在老伯眼里只像是娇羞,觉得这样的一对璧人愈发般配。 她又看向李沐,瞧见他面不改色,“那想必也是不讨厌吧。” 李沐听见这样的误会,只担心唐棠会不会觉得厌恶,虽然她待自己很好,但被误认为和他这种人是情人,哪个女子都不会喜欢吧? 他这样想着,却看见唐棠脸上浮起意义不明的笑。 “多谢。”李沐没有解释,拿起灯笼就走了。 唐棠愈发高兴,看着李沐的身影只觉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仪表不凡,才貌双全,她能想到的所有美好都配得上他。 但她很快就后悔方才为什么要猜个不停,现在她和李沐一人拿着两个灯笼,她便空不出手去牵李沐的衣袖。 “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就像你一样好。”唐棠抬头看着月亮,向李沐搭话。 “走路看路。”李沐冷冷地说,又担心唐棠觉得自己太凶,别扭地加上一句,“别摔着了。” 唐棠对他的冷漠早就习以为常,自顾自地接着说,“你人长得又好看,性子也好。”说到这,她自己也不信,李沐的性子要是好,宫里人也不会提到他的名字就害怕了。 李沐就觉得可笑,又问她,“那我要是不好看,你就不觉得我好了吗?” 唐棠听李沐这样说,连忙解释,“怎么会,就算你毁了容、断了腿、我也还是喜…我也还是觉得你好。” “你就不能不咒我?”李沐冷冷地说,这话听着让他觉得难受,但他又听见唐棠险些脱口而出的那句…是喜欢吗?他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幻听罢了。 “呸呸呸。”唐棠在心里埋怨着自己,什么话都敢乱说,现在弄巧成拙了。 唐棠安静地走着,直到看见有人在河边放花灯,她又有了主意,向一个小姑娘走过去。 “小妹妹,我能用这灯笼换你一个花灯吗?”唐棠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盼着她千万要答应。 “可这花灯很贵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回答,分明就不愿换。 “姐姐很想要,你帮帮她吧。”唐棠正觉得泄气,听见李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站在自己身后,温温柔柔地对那小姑娘说。 那小姑娘看着李沐,她娘从没告诉她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大哥哥,“给。”她把那花灯递给李沐,傻傻地站在原地。 “乖。”李沐笑着对那小姑娘说着,结果花灯给了唐棠。 唐棠拿着这花灯,很不服气,自己去要就没个结果,李沐去了就那样好办,果然是长着一张骗人的脸,方才他说话那样温柔,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她拿着花灯,走到河边坐了下来,也不嫌脏,李沐只好坐在她身旁。 那河很宽,河面又很平静,近处是点点花灯,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掉在河中,远处是游船,船上挂着灯笼,好像从河边就能听见船中莺歌燕舞,好生热闹。 “听说元宵节放花灯许愿可灵了。”唐棠展开花灯上送的宣纸,拿起笔,看着李沐兴高采烈地说。 李沐看着唐棠天真无邪的样子,感受着夜风吹过自己的皮肤,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出神了很久,唐棠也就盯着他等着他。 “不过是图个心安,如若真那么灵,哪有那么多不幸的人。”李沐笑着说,那笑又有些无奈。 唐棠白了他一眼,“你偏要这样扫兴吗?我说它灵就是灵。”说完她低下头,在那宣纸上写着什么,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那花灯中央,顺着河水飘了出去。 李沐看唐棠有些不悦,便没说话,看着那花灯越飘越远,那灯火一明一暗。 “我爹娘去的早,宫里虽然有侍月、采颦,但我还是觉得孤单。”唐棠看着承载自己心愿的花灯,托着下巴说着。 “直到遇见你。”她停了停,好像在说服自己。 李沐等着她说下去,心里痒痒的,好像有一万只蚂蚁爬过,脸上还保持着冷静。 “遇见你之后就全都不一样了,我想见你,想听你说话,想看你看着我,每日盼着你来,每夜都在想你过得好不好,因为有你,我才能好好活着。” 唐棠说了好长一串话,激动得连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很害怕李沐会不喜欢自己说的话,可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也没有那么蠢。”唐棠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沐,看向那张她日思夜想,一生都与之纠缠的脸。 “我知道我喜欢你,唐棠喜欢李沐,像我娘喜欢我爹那样的喜欢。” 这话清清楚楚地落进李沐耳里,之前他骗自己的不可能不在乎不应该,全都溃不成军,唐棠的意思现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配的上一个女子的喜欢,况且是像唐棠这样优秀的女子。 他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和寻常男子不同。” “对,你比他们都要好。”唐棠迎上李沐的视线,她怎会不知道他所思所想。 “我不能给你子嗣。”李沐又接着说。 “宫里那么多孩子,也不缺我的一个。”唐棠毫不在意。 “我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李沐又说。 “我只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只要有李沐的心意,她怎会在乎这些。 李沐看着唐棠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可能活不了很久。” 唐棠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沐偏偏要拒绝自己,“那我就陪着你死。”她脱口而出,却被李沐伸手捂住。 李沐的眼里尽是慌张,这样的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还是她真的就那样喜欢自己,非自己不可。 他不能再骗自己对唐棠没有情意,不仅是有情意,更是一往情深,仅仅是知道唐棠喜欢自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要他去回应这份感情又实在太难。 唐棠见他沉默不语,又接着说,“你知道我刚刚许的心愿是什么吗?” “是什么?”李沐好像知道她想说的话,却又想要一个肯定的回复。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作者有话要说:都给我出来磕糖啊!!!!!!!!!!! 第36章 月下深吻 如果说上次那首词是试探和捉弄, 唐棠今夜的这首上邪便是字字真心。 夜风吹乱了唐棠的发,缕缕青丝不安分的在眼前飘舞着,却挡不住唐棠坚定又热忱的眼神, 那眼神告诉李沐, 她爱他, 爱得不得了,爱得非他不可。 “说出来就不灵了。”李沐好久才回了这么一句, 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说完他又后悔,往日那样八面玲珑的人, 现在却这般笨嘴拙舌。 唐棠能说这些, 已是不易, 她未曾告诉李沐自己出宫之前饮过酒,这数年的情思加上二两黄酒才好不容易换来一句喜欢。 她看李沐没有答应的意思, 索性咬咬牙, 一点点向李沐身边挪去,飞快向李沐唇边凑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上他。 好软好凉,唐棠脑子里只有这两个词, 她不敢在李沐唇上过多停留, 又擦着他唇边慌张离开, 坐回原处,她心里庆幸现在是黑夜,李沐看不见她烧的通红的脸。 李沐又何尝不惊, 他看着唐棠吻上来,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呼啸的夜风也安静下来,连带着自己的血液也变得冰冷,唇上的触感那样新鲜,那样让人心动。 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却不知道怎样疏解,好像所有难以置信的事都在今夜发生了。 他一直向往的,圣洁而光明的,遥不可及的月亮居然向他而来。 时间好像停滞一般,周遭的热热闹闹都没了声响,直到唐棠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是我第一次吻一个人。”唐棠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句,但却是实话,与李沐比起来,她觉得自己才是脏的那一个,可是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吻是干干净净的。 “你要是觉得吃亏,你就吻回来。”唐棠见李沐还是沉默,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 李沐还在想,她居然愿意吻自己,不讨厌不排斥,如果说言语尚可欺骗,她又何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要唐棠一个女子说这些,做这些,自己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他本就不算男人,难道还要一直这样无能下去吗? “算了,你就忘了今…”唐棠觉得尴尬,为自己解围,话却只说出一半。 她突然被人托住后脑,还没看清李沐的神色,就被重重吻上,那柔软的唇此刻真真切切地压在自己的唇上,和唐棠那个试探的、轻柔的、羞怯的吻不一样,这个吻来势汹汹,让唐棠觉得紧张害怕。 唐棠没想到李沐会这般,李沐的手稳稳地按在唐棠的青丝之上,唐棠的手却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那独属于李沐的香味离自己那样近,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都软了下去。 李沐从未和女子有过男女之情,更不必说吻过女子,他只凭着本能横冲直撞,想把身上的痒意疏解,却愈发觉得火热。 唐棠被李沐撬开贝齿,她被李沐挟住,滑在他唇齿之间,他们的眼神那样热切,每一个属于彼此的角落都不愿放过,她这时才稍稍放松些,让自己投入这个吻,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的双手揽上了李沐的腰。 她抓的那样紧,好像下一秒李沐就会消失不见。感受到唐棠的配合,李沐也伸出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让自己的身上的气味包围着她、引诱着她。 唐棠腰枝细软,盈盈一握,李沐害怕弄痛了她了,又那样贪婪地抱着她,连带着shejian绽放的那个吻,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那是唐棠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沉沦在这种感觉里,好像现在死了也愿意,她残存的理智又告诉她,她不能死,她还要和李沐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吻。 这个吻很长,很笨拙,又很猛烈,猛烈到这个吻变成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唇还是咬伤了舌。这血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他们都不觉得痛,只想离彼此更近一点。 李沐多年以来一直克制自己对任何事的欲望,唯独在唐棠面前失控了,他反复着、吮吸着、研磨着,加深这个炽热缠绵的吻。 他的炽热缠绵让唐棠那样贪恋。 她觉得自己好像飞上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又好像坠入海中,随着海浪起伏,欢喜一阵高过一阵。 过了好久好久,这个吻才算结束,李沐轻轻放开唐棠,心里清清楚楚,事已至此就没有回头路,不过是福是祸,他都认了。 “抱歉,我刚刚弄痛你了。”他看见唐棠唇上的点点血迹,心里责怪着自己的孟浪。 唐棠并不觉得痛,即使痛也不会怪他,但看他羞怯内疚的样子倒还是头一回,“你说我就原谅你。” “说什么?”李沐疑惑地发问,话音刚落就想明白了唐棠的意思。 他也不再那般别扭,看着唐棠清澈的眼睛,说出那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的话,“我喜欢你。” “仅仅是喜欢吗?”唐棠不依不饶,又凑近了些,方才那个吻的气息又浓烈起来。 “我爱你。”李沐又接着说,没有半分无奈,那像山泉一般清凉的嗓音让唐棠很是满意。 “我也爱你。”她从来没有笑得像现在这样开心过,“爱要男子先说才好。”她终归还是在意自己是先说喜欢的那个,女子多少还是要内敛知羞。 李沐又忍不住吻上唐棠,好像要把这二十多年的苦楚和艰辛全部在唐棠的唇齿间融合,只是这次比上次更加温柔轻柔。 等到这个吻结束,连清冷的月色都镀上几分暧昧,唐棠放的花灯也早就不知所踪,他们起身离开河边又走进街市上。 从隐蔽走到光明,唐棠心里都是甜甜的,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承认了他的爱。 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李沐伸出手拉住唐棠的手,又顷刻间变成十指相扣,唐棠的手很小,李沐的手比她大很多,初次握上觉得有些难受,但很快她就爱上了这种感情。 那份安心,那份如影随形的陪伴。 唐棠拉着李沐一蹦一跳,却突然被李沐停下的脚步拉住,回头看见他正站在一个首饰摊前。 “这位公子好眼力,我们家的东西都是纯手工做的,精巧着呢,给夫人买一个吧。”那摊主看着他和唐棠牵着手,在街市上如此大胆定是夫妻了,又看唐棠一身华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慢巴结着。 “你不是羡慕芳答…羡慕芳小姐有个簪子吗?你来挑一个。”李沐想到那日唐棠收下玉镯时说的那句话,所以对着街市上的首饰摊格外留心着,好久才见着个好点的。 唐棠见李沐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高兴的不得了,哪里在乎是什么样子呢,便随手挑了个简单的木簪。 “夫人可真漂亮啊,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摊主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之人,一个碎银可够买好多木簪了。 他不知道那句早生贵子,又让刚刚被送上云端的李沐跌落谷底,但唐棠并未觉得哪里不好,接过那木簪转头对李沐笑着。 “你给我绾起来吧,相公?”唐棠冲李沐挤挤眼,调皮地拉长尾音,分明是引诱。 听见唐棠这样唤自己,李沐又觉得心跳的好快,故作平静地接过那木簪,但为唐棠绾发的手却有些颤抖。 他不是第一次为唐棠梳发,但这次确实不同的,这次唐棠唤自己相公,还在那样一个让他觉得此生无憾的吻之后。 唐棠一言不发地让李沐替自己绾发,李沐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笑的多甜,直到少女的披肩青丝被梳成妇人的发式,他才又走到唐棠面前。 “你看,像不像我刚刚嫁给你。”唐棠咧着嘴,看着李沐的眼睛,他眼睛里的冰山早就被融化,被深情取代。 李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好的女子这样好的情意,说什么都不能与之相比,他只能说,“往后我会一直护着你,不惜代价。” 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除了明媚春光,就是一个女子的一片痴情。 这话唐棠听得很受用,比刚刚那句我爱你还要喜欢。 他们牵手走到元宵摊前,唐棠又闹着要吃元宵,宫外的吃食不比宫里的干净,李沐原是不许的,但架不住唐棠偏要,“元宵节不吃元宵哪里算过节?” 本是面对面坐着,唐棠偏要和李沐挤在一张长凳上,那长凳不算长,两个人靠的那样近,身上的味道又混在了一起。 唐棠不肯松开李沐的手,只用一只手舀着元宵,吹了好半天气,放在嘴里轻轻咬开,黑黑的芝麻馅甜滋滋的,很是好吃。 “来,你就尝一个嘛!”唐棠又舀起一个,放在李沐嘴边,撒娇着让他尝尝。 李沐本就不爱吃甜食,况且还是在这小摊上,但他又怎能拒绝唐棠,只好顺着她的手吃下了。 “好吃吗?”唐棠期待地问。 “你吃到脸上了。”李沐淡淡说着,隐约有一丝笑意。 唐棠觉得难为情,正低头找着方帕,又感受到李沐的手指触及自己的皮肤,为她轻轻擦去嘴角边的芝麻馅。 她觉得有些害羞,又觉得欣喜,他们这样和民间的夫妻真无两样,她娘把米饭吃到嘴角时,她爹也是这样带着笑,一点也不嫌弃地用手擦去。 元宵摊前一点便是买面具的摊子,三皇子和意诚一人买了一个正玩地起劲。 作者有话要说:千字吻戏都给我磕!嘤嘤嘤嘤嘤嘤码字不易搞hs更不易 这真的是我的文笔巅峰了我写殇了 第37章 李沐挡刀 “哥哥威不威风?”三皇子带着赤色兽人的面具, 绕着意诚转圈,时不时将那面具摘下冲意诚做鬼脸。 孩子的稚气还未散去,却故作成熟, 倒也与众不同。 意诚也带着个暗紫色妖兽的面具, 那面具虽然形容可怖, 但在灯会上带着也不失有几分趣味。 三皇子虽不算少年,但也看得出容貌俊美, 比当年的皇上更甚,继承了萧贵妃的容颜,英武又不失柔美。 那花灯照的意诚眼花, 他从未觉得三皇子那样好看过,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三皇子拉住往人群里走。 “咱们去看舞狮。”三皇子兴致勃勃, 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人潮中,谁也未发现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带着恨意看着他们。 唐棠紧紧地牵着李沐, 看着新奇的玩意目不暇接。 那引狮人手握绣球, 脚蹬长靴,一身武士装扮,把那京锣敲得咚锵响。那狮子前腿搭在人肩膀上,身子一拧, 后腿一蹬, 又忽地一个翻身, 将手上的绣球顶了出去。 又跳、又滚、又扑,活灵活现好不热闹,人潮被舞狮打乱, 又随着舞狮的动作挤在一块儿,李沐拉着唐棠,视线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生怕她被伤到。 又舞了好一会儿,李沐余光瞥见人群里有两个戴面具的孩子很是奇怪,身穿太监的宫服,周身气质又很是华贵。 那其中一个孩子身量和三皇子差不多,李沐便格外留意些。 京锣敲得越来越响,那舞狮也愈发活泼,正此刻李沐瞥见黑暗里冲出一个人影,直直地冲那孩子去,手上还握着把短刀。 李沐想也没想就向那孩子冲去,只看见一道白影闪过,就挡在他面前,又反手抓住那刺客的胳膊,咬着牙一用力,那刺客就松了刀倒在地上。 唐棠正看得起劲,突然被李沐松开,她急急地去找寻,却看见李沐肩上中了一刀,血浸湿了白衣,还在流着,那一抹鲜红映在唐棠眼里,眼泪刷地下来,慌忙向李沐跑去。 直到确定那孩子平安,李沐才感觉到自己的伤,瞧见唐棠满眼担心地冲自己跑来,哭的妆都花了。 “我没事。”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抚着唐棠,他想伸手拉住唐棠,又想到三皇子还在身旁就收回来手。 唐棠明白他的意思,吸吸鼻子,用手背草草擦了擦泪,心里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唐棠想着,又忍不住掉下眼泪,那泪落在李沐的衣裳上,泪痕和血迹斑驳相映。 那刺客冷眼看着,“你们倒是伉俪情深,我也要和我的卿卿再会了,只恨我没能杀死这狗皇帝的儿子。” “你是谁?”李沐按着刀伤问着。 “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陈唐。”他说完这句就拿着短刀狠狠刺进自己心口,一点也不犹豫,挣扎着没多久就断了气。 三皇子认出为自己挡刀的人是父皇身边的秉笔太监,心下慌乱,本以为只是溜出宫玩玩,现在却闯下祸事,父皇定会责怪自己。 “谢李公公搭救。”他摘下面具,恭恭敬敬地道谢。 意诚方才揪着的心终于放下,刚迟了一刻,自己不能为三皇子挡刀,可他分明看见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和皇上的新宠棠贵人,紧紧牵着手,一副深情的模样。 李公公方才中刀,棠贵人如此慌乱,主仆之情难道深厚至此? 他心里暗暗想着,什么也没有说,自保为上,这宫里的秘密能少知道一件就少知道一件,何况李公公刚刚救下三皇子性命,是有恩于他们的。 夜色深了,本就不便多待,又遇上刺客,李沐便护送着三皇子和意诚回宫,唐棠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眼睛一路都是湿润的。 李沐扯下半截衣袖给自己包住,好歹止了血,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皇上还在坤宁宫里夜话闲聊。 “锦瑟,锦华可有好好听母后的话?”他慈爱地看着两个粉团似的女儿,女大十八变,如今变得更加娇媚。 锦瑟是姐姐,更加活泼些,笑着抢答,“皇女当然听话,只是母后常常思念父皇,盼着父皇多来陪陪她呢。” 皇后见女儿口无遮拦,拿方帕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着。 皇上听见这话,心里也觉得对皇后有所亏欠。当年立后,听了仙逝的太后的意思,立了太后侄女,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 他对自己这位皇后敬服有加,爱意不足,他的爱都给了萧贵妃,剩下的那些情意还要分与后宫诸人。 正聊着,听见小夏子急急地冲进来。 “皇上,三皇子在宫外遇刺了。”小夏子跪在地上慌忙回禀,他也不知三皇子为何会在宫外,又为何会被刺客盯上。 “什么?”皇上猛地站起,心中一惊,三皇子如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萧贵妃定不会原谅自己。 “三皇子和李公公正在坤宁宫外侯着,还有棠贵人和意诚。”小夏子又说道。 “那还不让他们进来。”皇上拂袖坐下,有李沐在想必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三皇子不安地低头跪在皇上面前,“皇儿有违宫规,连累李公公受伤,请父皇责罚。” “朕当然要罚,还有萧意诚,居然由着你胡闹。”皇上看着跪在三皇子身边的意诚,萧贵妃和自己的儿子不能罚,一个伴读总可以罚了吧。 三皇子听见皇上想降罪于意诚,猛地抬起头,比方才硬气许多,“皇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意诚也是被我逼迫,请父皇不要怪罪他。” 三皇子此事虽然做的不妥,但却是有义之人,皇上心里赞许,也就不愿在元宵佳节追究。 李沐见皇上怒意稍缓,开口向皇上禀明宫外的刺客,“那刺客是前些日舞弊的陈唐,已经畏罪自尽了,大概是因为终生不能科考记恨皇上,所以行刺于三皇子。” 皇上经李沐提醒才想起这么一个人,当日慈悲留他一命,没想到就埋下祸根,多亏李沐才能有惊无险,但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 “这次你有功,要什么赏赐去内务府拿吧。”皇上转身说道,不想再谈此事,在坤宁宫歇下了。 萧贵妃亲自来接三皇子和意诚回储秀宫,少不了一顿责骂,就算是有惊无险,做母亲又怎么能心无波澜。 李沐让太医给自己上了药,重新包扎,送唐棠回清棠轩。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明日去内务府给你拿来。”李沐和唐棠并肩走在夜色里,温柔地问着。 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唐棠,但对唐棠来说,她只想拥有他这个人。 “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唐棠总算是不哭了,但还是担心着李沐,他却像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思送自己东西。 李沐轻轻笑了笑,“我没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还要够活呢。” 虽然不是要害,但到底是中了一刀,怎会不痛?只是看见唐棠为自己担心的模样,他就觉得所有痛的烟消云散。 在这宫里,终于有了个担心他的人。 “你瞎说什么。”唐棠嗔怪道,她不爱听李沐贬低自己,在她心里,他就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走进清棠轩,快进屋时,唐棠依依不舍地问他,“你明日还会来看我吗?” 李沐抬眼看看她,自然也是舍不得,那样一个短暂的吻怎能释放他所有的情思。 “我闲下来就来看你。” 这话只能说说,唐棠也知道,他每日忙的很,宫里人多眼杂,他怎能日日见自己。 “嗯。”唐棠还是应了下来,今日那句话就让她知足了,“你照顾好自己。”她又不放心地说,她总觉得李沐对他自己不伤心,伤了痛了都不当回事。 “你穿的太少了,多加些衣裳,别冻出病来。平日陪着皇上,也要好好用膳,等胃痛起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还有你别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担着,我怕你累着,你身边那个小夏子就不错,叫他多帮帮你。” 唐棠把这些年她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地吐出来,又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完,站在原地想着。 李沐听着她对自己的叮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除了自己的母亲,从未有人这样在意过他,唐棠说的这些话好像发生在寻常人家。 好像女子对自己相公的叮嘱,相公…唐棠虽这样唤过自己,但他不敢奢望,他不敢确定自己和唐棠的情意到底是怎样。 但无论如何李沐都不需要唐棠为自己做些什么,只要有她的一句喜欢,他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知道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像原来那样任性。”李沐温柔地看着她,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 “那抱一下好不好。”唐棠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如果她有尾巴,此刻定是摇个不停。 她方才受了惊还未缓过来,这清棠轩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况且夜色正浓,抱一抱也并不是不行,李沐正想着,唐棠就自作主张地抱住了他。 温香软玉在怀,李沐也舍不得松开。 唐棠个子小小的,但李沐也不高,她正好可以把脑袋放在李沐胸前,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跳的那样强健,好像在提醒唐棠,这一切都是真的存在。 他们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直到李沐看见侍月从屋里出来,好像触电般推开唐棠,那动作又是那样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让沐哥挨刀的,让让感情升华嘛(心虚) 改好啦!明日的更新~ 第38章 木已成舟 “小主!”侍月瞧见唐棠和李沐抱在一块儿, 跟用什么黏在一起似的,不由的叫出声。 李沐在宫里的地位比侍月不知道高出多少,可他见了侍月却有些难堪, 好像是骗了她家小主对不起她一般。 “请李公公安。” “嗯, 你家小主我给送回来了, 她今日受惊了。”李沐装作无事发生,心虚地说着。 侍月瞧见他这般模样, 平日对他的惧意消散,只当是对唐棠一样,开着玩笑, “难道不是你家的, 你今夜把她怎么了?” 眼看着侍月越说越不像样子, 唐棠出言制止她,却又觉得李沐脸红的样子格外可爱。 她目送着李沐离开, 直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才回了房。 “小主,如何啊?”采颦见侍月挤眉弄眼的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迎上去。 唐棠害羞地笑着,“我和他说了。” “说什么了?”采颦又接着问, 凑的更近些。 侍月努努嘴, 嫌弃着采颦的不解风情,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喜欢李公公了。” 唐棠没说话,坐在榻上回味着那个吻, 又痴痴地笑起来,采颦不依不饶地问,“那李公公说什么了?” “说他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我是他心里最珍贵最重要的。”唐棠眨眨眼,拉长声音说着,又害羞又得意,生怕她俩没听见。 前半句是真的,但后半句却是唐棠自作主张加上的,她觉得李沐心里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即使不是她也愿意这样相信。 侍月采颦瞧见唐棠这副沉醉的模样,又实在想不到李沐那种冷冰冰的脸怎么能说出那样深情的话,不觉有一丝恶寒。 熄了灯,唐棠躺在榻上还在想今夜的事。 她牵着李沐时,低头看见他手上的旧疤,虽是陈年伤,但那疤还是那样醒目,她轻轻抚摸着那道疤,“那时痛吗?他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风光。” 她又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沐的神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她心中所想一无所知。 唐棠想到这儿,又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见他。 身上的伤随着日子的推移可以愈合,但心中的痛又怎能轻易忘却?她今日和李沐说了那么多话,不知他听进去多少,但来日方长,她有很多时间陪着他。 天色渐亮,三皇子遇刺的事不胫而走。 “这李沐还是个忠心护主的,陪着皇上的贵人,还得替他儿子挡刀。”蔺常在懒懒地坐在镜前,闭着眼悠悠地说。 秋霜正为她梳发,忽然听到李沐中刀,分神了,扯痛了蔺常在。 “你仔细点!”蔺常在怒目圆睁,转头瞪着唯唯诺诺的宫女,瞧见她慌乱的样子,又冷笑了起来,半是嘲弄半是怜悯。 “你别想着那位公公了,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容妃娘娘可不得撒手。” 每次李沐来钟粹宫宣旨,秋霜总是扭扭捏捏,脸上的脂粉也比往日浓些,只可惜是东施效颦,李沐从未看过她一眼。 虽然这样,秋霜还是一得闲就往奉天殿跑去,盼着能撞见李沐。 不过如果秋霜真能搭上李沐,倒是有利无弊。蔺常在暗自想着,或许自己能帮一把这个没用的丫头。 蔺常在梳洗完毕又去了淑仪宫,如今韩贵人落难,她又攀上容妃这棵大树,去淑仪宫比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还要勤。 “三皇子真是无法无天,偷溜出宫皇上也不罚他,还是母妃受宠的好。”蔺常在酸溜溜地说,本意挑拨,却不想惹怒了容妃。 “三皇子的母妃受宠自然好,只可怜了母妃不受宠的皇子。”容妃冷冰冰地说,显然很是不悦。 蔺常在笑容僵在脸上,递茶的手也停住,“臣妾只是觉得不平,萧贵妃怎有娘娘明白如何教导皇子,四皇子处处都比三皇子强,皇上也定会记着娘娘的功效。” 这话自然当不得真,可是说的人愿意,听的人喜欢,宫里假话多,真话少,早就不足为奇。 容妃冷哼一声,无意理会。 蔺常在有些尴尬,又摸不清容妃的意思,讪笑着打破尴尬,“要是棠贵人不出宫,李公公也不会跟着去,三皇子只怕凶多吉少,现在又让她落了功劳,真是春风得意。” 这话倒是不假,不论是四皇子落水,还是三皇子遇刺,确实是唐棠直接间接地救了他们,如今唐棠也算是圣眷正浓。 “既无子嗣也无家世,本宫有何可惧?”容妃浅珉一口茶水,不以为然,“你若是怕她,尽管自己去斗,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怨别人好命。” 容妃所说确是唐棠的弱势,但也恰恰是她的优势。 皇上宠爱唐棠并非只是因为她略通诗书,清丽秀美。没有家世,也就无须担心外戚干政,没有子嗣,定不会谋夺皇位。 谁不愿攀高,谁又肯让旁人挡自己的路,蔺常在确实不喜唐棠比她受宠,皇上那几日的宠幸她远远不满足。 只要有了心思,法子也就顺着来了。 唐棠昨夜胡思乱想到夜深,今日睡到午后,又在榻上呆呆笑了好久才算起。 如果芳答应还在,她也一定会为唐棠高兴。无论是如何境遇,只要还在爱一个人,就不算绝境,何况两情相悦,更是难得的运气。 “侍月,你教我绣鸳鸯好不好。”唐棠想起自己答谢李沐的那个荷包,总觉得不像样子。 侍月停下手里的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主还是莫要这样招摇吧。”自从昨日夜里开始,唐棠就飘飘然得忘乎所以。 “谁会知道呢?”唐棠抱住侍月的胳膊晃来晃去撒娇。 侍月忙着做事,笑着挣脱,“你去缠旁人吧,别缠着我这个没用的。” 如果说昨日之前的唐棠和李沐只是些许暧昧,从昨日开始无论是她看见的那个怀抱,还是她没看见的那个吻,都让这份暧昧变得木已成舟。 侍月忍不住为唐棠担心,可却又无能为力。 延禧宫里萧贵妃刚罚过三皇子和意诚抄书,虽然她知晓皇上不会怪罪,但她要堵上众人悠悠之口。 “银环,去取些药给李公公送去,告诉他本宫择日亲自去道谢。”和宫里其他嫔妃不同,萧贵妃家教甚好,对李沐一向尊敬有加。 在银环之前,秋霜就已经来过了。 “李公公,蔺常在托我给您送药。”秋霜怯生生地说,也不知蔺常在怎么突然转了性,知道自己的心思不仅没有责骂自己,还主动让自己去见李沐。 李沐看都不曾看她,“替我谢过蔺常在。” 即使早就预见到他的冷漠,真看见却还是让秋霜心灰意冷。 李沐上过药就接着去奉天殿当值,皇上用不惯旁人,得他亲自陪着。 午间下值回房的路上,李沐经过清棠轩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唐棠,正巧她从里屋出来。 “你不进来歇歇吗?”唐棠笑眯眯地问,伸手就想去拉他。 李沐原本已经想好离开,看见唐棠笑靥如花心又软了下来,怕旁人看见便闪身进了屋。 “喝茶吗?”唐棠用红木制的勺舀上茶叶,淋上一旁壶里的热水,将茶杯递到李沐手上。 李沐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很好。”宫里茶叶除却皇上、皇后和萧贵妃宫里,其他都是一样,只不过因为是唐棠亲手所泡,所以李沐才觉得格外好。 “我尝尝。”唐棠将信将疑,直接拿过李沐的茶杯自己尝了口,“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新茶,和之前的那些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还涩了些。” 李沐静静地听她说,一言不发。 “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唐棠如今大胆许多,以往的不满也就敢说了。 “要我说什么?”李沐知晓唐棠的意思,但他天生寡言,本就话少。 “我很想你,从昨夜和你分离开始就很想你,昨夜睡的很晚,今日在皇上身边也很想你,所以一闲下来就来了清棠轩,想知道你好不好。” 对唐棠来说,这话也不算难说,但李沐能说出些话,已经是破天荒的事。 唐棠很满足,又说,“我再给你绣个鸳鸯荷包吧。” 李沐想起之前那个都让唐棠扎破了手,又怎么再舍得,况且不过是个物件,哪里比得上她的情意。 “不用了,之前那个我就很喜欢。” “你之前还不认,现在就很喜欢了?”唐棠心里高兴的很,嘴上揶揄着他,“你上过药了吗,伤口给我看看。” 唐棠伸手想去解李沐的衣服,却被他推开。“一点小伤,没什么可看的。” 虽然已经互通心意,但李沐很是敏感,即使是唐棠,他也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你放心。”李沐察觉到唐棠的尴尬,又补充上一句。 又闲聊了几句,李沐便该走了,唐棠很是不舍,但又知晓他不能多留,磨磨蹭蹭把他送到门口,那么点路生生走了半柱香。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房里。 李沐房里的灯点到快近寅时,明日一早他就要把文书整理成册呈给皇上,本就在清棠轩耽搁了,整理时又总是想起唐棠,不免分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捕捉一只贼心不死的秋霜! 沐哥情话技能被点亮,然而要赶上糖糖还远着呢 第39章 熹妃有孕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 愉贵人尚在禁足之中,除了熹嫔和唐棠,侍寝最多的就是蔺常在。 如今的蔺常在虽位分未升, 但因着皇上的宠爱, 她却也大有之前韩贵人的嚣张。 唐棠闲的时候就在清棠轩等李沐, 有时候一天到天黑也等不来,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等来李沐的时候, 她就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把所有的事都讲给他听。 李沐也会和她说自己的事,伺候皇上的日子总是千篇一律, 没什么意思的。但唐棠还是很爱听, 只是要是有关李沐, 就没有小事。 她总缠着他要吻,李沐虽总说实在不妥, 但最后还是由着她, 那吻蜻蜓点水一般,却足以让唐棠睡个好觉。 直到一日午后,熹嫔有孕的消息传出储秀宫,宫里又热闹起来, 好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扔进一颗石子, 击起丝丝涟漪。 “妹妹真是为姐姐高兴, 等小皇子出生,姐姐便要封妃了。”愉贵人第一个闻讯赶来,亲热地拉着熹嫔, 眼里竟有点点泪光,看着比熹嫔还要喜悦。 熹嫔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慈爱地笑着,这胎来得连她自己也想不到,“是个小公主也好,公主文静,也可爱些。至于封妃,我从未想过,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妹妹所期盼的不也是一样吗。” “好,是小公主也好。”愉贵人赞许地点点头,皇子和公主都流着熹嫔的血,她也都喜欢的。“妹妹一定把她视若己出,和姐姐一起把她抚养大。” “妹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熹嫔话虽如此,但有孕谈何容易,熹嫔受宠多年才得一胎,更不论是不受宠的愉贵人。 愉贵人并未反驳,她并不喜欢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能教好孩子。来是一个人,走也是一个人,干干净净才好。 韩贵人虽禁锢在咸福宫,但有桐答应在身旁,这消息自然传得进来。 “我还在这儿困着,又有人得意了。”韩贵人冷笑地摸着肚子,如今五月身孕已经显怀,“还是熹嫔那个狐媚子,要是个皇子,她岂不是要封妃封贵妃。” “小主这个总是在她前头,熹嫔就算生个皇子也比不过咱们的五皇子。”桐答应嘴上安慰着,心里自然不希望看见这孩子平安出生。 虽说长幼有序,但韩贵人不过是贵人,熹嫔到底高过她,而且高的很快就不止一级了。 皇上得知熹嫔有孕,喜不自禁,人过中年,最看重子嗣,如今嫔妃接二连三有了身孕,是大好事,当即就颁了圣旨: “熹嫔和顺恭谨,性行温良,勤勉柔顺,聪慧敏捷,封为熹妃。” 随后的赏赐像流水一样地送进储秀宫,热闹的不行,和咸福宫的一片萧条宛如云泥之别,各宫人看着,没一个不眼红的。 在此之前,只有德妃和容妃两人身居妃位,况且都育有皇子,且家世显赫。熹妃尚未诞下皇子,又不是出身清白世家,跻身妃位实在无法服众。 淑仪宫里容妃听见宫道上宫人们热热闹闹的脚步声,就能想到熹妃如今有多么风光。 一介烟火女子,竟也配和自己平起平坐,皇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她容不下这样的事,但也不得不容。 说来皇上给她的封号也颇有一种讽刺,虽是容妃,却谁也容不下。 “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就封了妃,皇上好生疼惜她呀。”容妃阴阳怪气地和宫女议论着,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居然做出这般不合规矩的事。 只是天子就是天子,天子之言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这消息像长了脚,要从宫里传到宫外不消几日。容妃知道自己父母很快就会知道宫里有了位怀有身孕的娘娘,等到熹妃生下皇子,父母便又会说自己是无用之人。 容妃捏紧了手中方帕,看着窗外的红墙绿瓦,“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流着容家血脉的男儿拥有。”她心里暗自发誓,为了这个誓愿,她什么都可丢弃。 李沐去延禧宫道过喜,路过清棠轩,便走了进去。 “你去看过熹嫔了吗?错了,如今该叫熹妃了。”唐棠小跑着迎上,步摇叮当作响,或许是因为熹妃性子利落,直言直语,她对熹妃颇有几分好感,如今知道她有孕,也为她高兴着。 李沐点点头,看她这幅样子很是无奈,旁的嫔妃都是哀怨嫉妒,唯有她像是自己的喜事。 但这也显出她是真的无意争宠,把一颗炽热的心完完全全放在在自己身上,他又有些许欣慰和感激。 自己也配得上这份干干净净完完全全的喜欢吗? “去过了,熹妃很好,太医也开了安胎的方子。”李沐笑着说,瞧见唐棠脸上眉粉浓一处淡一处,甚不均匀。 他自然地伸手抚上唐棠眉间,“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怎么就这么急,妆都未化好就跑出来。” “那你来帮我吧。”唐棠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滑稽,低下头娇羞地笑着,拽住李沐的衣袖就往房里拉。 唐棠坐在镜前,李沐立在她身后,拿起眉笔为她轻轻描眉,动作那样轻,好像有万般柔情。 李沐一句话也不说,唐棠就看着铜镜,铜镜里映出他们二人的模样,一个是冰肌玉骨,一个是风雅无比,好一个佳偶天成。 她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自傲了些,李沐倒是很好看,自己好像也没那样楚楚动人,不由得笑出声。 李沐刚刚化完,正端详着有无不妥,就听见唐棠莫名其妙地笑,一面放下笔一面问她,“有什么好笑的?” 唐棠转头看向他,在李沐清澈的眸子里瞧见自己,笑的那样开心,又有点傻气。 在心上人面前都是这般痴痴傻傻吗?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李沐眼里盛满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没有回答李沐的问题,只是念了句诗,自己和李沐不正像一对新婚夫妇吗?她想着,笑的更甜了。 这些日子下来,李沐早就知道她的油嘴滑舌,不再紧张窘迫,倒习惯和她开起玩笑。“旁的姑娘倒是心灵手巧,唯有你是…” 他看见唐棠巴掌小脸脸色一沉,那娇若柔夷的小手也快要抬起来落到自己身上,忙转了话,“唯有你是满腹诗书。” 唐棠知道李沐并非是这个意思,冷哼一声,“唐棠可不是旁的姑娘,你要喜欢旁的姑娘就别来我这地方了。” “我只喜欢你,世间所有旁的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分半点。” 唐棠死缠烂打也好,故作娇嗔也罢。李沐这句话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每次都好用的很。 但凡宫里有哪些将军的侄女、相国的亲妹、尚书的嫡女,目光在李沐身上停留哪怕一眨眼的功夫,唐棠就觉得心里难受。 论出身论相貌,自己都是再平凡不过,怎么在李沐的眼里就能闪闪发光起来。 除了唐棠和愉贵人,宫里其他人都不喜熹妃有孕,当然也有新近得宠的蔺常在,但论理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她也是没法子和熹妃相提并论,所以倒也不算多恼怒,只是有些酸味。 “都有这般好运,还不容易关住了一个韩贵人,又来了个熹妃。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运啊。” 蔺常在深深叹了口气,玩弄着手上的流苏,说不在意的是假的,可真要说多在意,也轮不到她去。 自己还年轻,日子还久着,不在这一时。 “容妃娘娘可又有得忙了。”她起身拿银勺逗着雀儿,等着看一场好戏,容妃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像一条阴狠的毒蛇,盘踞在自己的领地,不容许旁人有一点侵犯。 她现在还能在皇上面前偶尔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份低微,势单力薄,易受控制罢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是福是祸还是两说,这好运来得让人眼红,可若是变成噩运也是朝夕之间的事。 今夜宫里睡的最安稳的除却得知喜讯的皇上,就是愉贵人。 她茹素抄经,每日早晚都去佛堂祷告磕头,数年如一日,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宠冠六宫,只为了求熹妃平安,再给她求一个孩子,既可傍身,也可老来有伴。 如今一朝心想事成,她自然高兴,梦里都梦见熹妃生了个小公主,和熹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粉粉嫩嫩,甚为可人,让愉贵人在梦中也带着笑意。 不过虽然熹妃有孕让人忌惮,但对蔺常在来说却也是意外的一桩好事。 后宫之中容妃和萧贵妃有皇子要照料,韩贵人禁足,熹妃有身孕,侍寝最多的竟成了蔺常在,敬事房的档案上都是这位常在的名字,连唐棠都被冷落着。 熹妃宫里风光,钟粹宫竟也算得上平分秋色,往日里看不上蔺常在的奴才都上赶着献殷勤,好生捧着夸着,只怕出了差错得罪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按住想剧透的小手手 第40章 鬼魂索命 蔺常在一连七日侍寝, 接她的小太监们第一日还是漫不经心,第七日就一个个的谄媚讨好,谁都知道宫里出了位新贵。 容妃虽早先有意提点蔺常在, 但现在看她扶摇直上, 心里难免不爽。好在皇上除了夜里诏蔺常在, 白日从不去她宫中,也没有晋她位分的意思, 便也由着她去了,观望着她还能得些什么好处。 “小主,钟粹宫也太气人了。”侍月从内务府回来, 刚一只脚踏进清棠轩, 就向唐棠抱怨着, 一张清丽的脸上尽是不忿。 唐棠知道侍月一向性子直来直去,心直口快, 从来受不得委屈, 便耐心问她,“这样生气,蔺常在又怎么招惹你了?” “不是蔺常在,是她身边的秋霜。”侍月说着将方才拿回来的绸缎置在案上, “我早看中一匹绸缎, 谁料秋霜居然抢了过去, 我与她理论,她还敢说蔺常在日日见着皇上,自然要好好打扮, 还说小主大度,定能理解。” 侍月越说越气,想到那幕就又说了起来,“那内务府的人也是见风使舵,赶着把那绸缎包起来送去钟粹宫了,我一点法子也没有。” 唐棠却是一点也不恼,毫不在意地安慰着侍月,“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况且我本就不在意,你就让着她吧,白费口舌也就罢了,万一让人抓住话柄又要无事生非了。” 她确实不在意蔺常在,总会有人得宠,不是她也会是旁人,如果在宫里争风吃醋,这个也要在意,那个也要在意,早就要气出病来,哪里有安生日子。 只是提起秋霜,就会想起她和李沐表白的一幕,虽然自己和李沐早就互通心意,唐棠还是耿耿于怀,但她没和李沐再提起,总觉得如此显得自己心眼比针尖小。 秋霜确实还有这个心思,蔺常在得宠,她也觉得自己和往日不同,或许李沐会因此变了主意也不知,她还盼着哪日能心想事成。 直到第八日,皇上终于未诏蔺常在,而是去了延禧宫,见多日未见的萧贵妃。 “皇上今日怎么不听蔺常在唱曲了?”萧贵妃躺在贵妇椅上,斜眼看着皇上。她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女子,现在来见自己恐怕他也是心中有愧。 皇上容色尴尬,讪笑一声,“曲虽好听,终有腻味的一日,萧妹如美酒甘醇依旧,朕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又有些为难地说,“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在钟粹宫,就觉得情难自禁。”皇上神色有疑,不像是装出来哄骗萧贵妃的,但她怎会相信。 如何会情难自禁,不过是色令智昏罢了,萧贵妃冷哼一声,对皇上的说辞不以为然。 “都说美酒是年岁越久越甘醇,皇上是嫌臣妾老了吗?”萧贵妃有些不悦,质问着皇上,让皇上心里发怵。 难怪她出此言,萧贵妃虽容色依旧,但到底是年过三十,又生过皇子,和宫里年轻的嫔妃自然是比不了的。 整日里有水灵灵娇滴滴的花骨朵在自己眼前晃着,自然也生出些怨念,虽然皇上待她很好,但“帝王无专情”的道理她也是懂的。 皇上未曾想到萧贵妃会听出这般意思,确实是自己失言了。 “朕哪里有这个意思,萧妹这样说,岂不是把朕一片心意踩在地上。”他忙解释道,深情的有些笨拙。 他言辞恳求,可这样的深情在与另一个女人共眠七日之后说出,难免显得有些可笑。 帝王的恩宠求不来,也推不开,萧贵妃虽嘴上不满,到底还是留了皇上在延禧宫。 一夜秘语,只有屋檐下的乌鸦知晓他们说了些什么。 此后蔺常在还是和之前一样受宠,春恩凤鸾车十日竟有五六日停在钟粹宫的门前,她无端得宠这事还没给摸出个门道,怪事又一桩桩的降临了。 先是熹妃宫里的小原子暴毙在自己房中。据储秀宫的小太监说,头一天还好端端的,能吃能喝还和他们开玩笑逗趣,平日里身子也没个毛病,做事最是能干。 第二日早上打开门就瞧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色铁青,一探鼻息发现没了气息,身子都僵了,太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好称是因病暴毙。 后过了没几日,延禧宫里也没了个宫女。失踪一整日没找见,原以为是不守规矩跑去哪儿了,谁知道第二日居然从御花园的湖里的浮了起来。 说是失足落水,但与那宫女交好的人都知道她通晓水性,怎会淹死在湖里?但这话谁也没说出去,本就是怪事,谁又想惹出事来殃及自己。 御花园里看见的宫女太监说那身子被水泡的肿胀起来,足足有常人的两倍大,脸也被泡的看不出人样,靠着衣服才认出人,死状极惨,连做了几夜的噩梦。 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宫里人心惶惶,宫女太监们闲下来就说起“闹鬼”的事儿,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自危,又有人说起夜里瞧见无头的白衣女子在空中飘,传的愈发玄乎。 唐棠胆子也小,说不怕是假的,但她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又未曾做过恶,冤有头债有主,也找不到自己身上。 “小主,最近是怎么了,按理说宫里死人也是寻常的事儿,只是最近的事过于蹊跷惨烈,该不会真有冤魂索命吧?” 侍月胆子大,可采颦心思细腻,又爱多想,难免会有疑虑,有了这个心思便会说出来。 临近三月,天气转暖,唐棠换了轻薄的衣裳,倚在榻上想着御花园的雏菊该开了,虽然有宫女淹死在湖中,但也总不能自此就辜负春光。 她正想到这个就听见采颦对自己发问。 “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才是真的,鬼神的事情谁能说的准,以后咱们清棠轩的人就全当这事没发生过,莫要和其他宫里人扑风捉影了。”唐棠嘱咐着,只是为了不陷入流言,但心里还是打着鼓。 这世上真有鬼魂吗,她也不清楚,但只是自己又未曾做过恶事,就算有鬼魂也不会找上自己。 她正想着,忽从窗外看见李沐下了值来清棠轩。 他今日容色疲惫,眼下乌青,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身形好像也比往日消瘦了些。眼里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看不清眼神。 唐棠每次抱着他,都觉得他瘦的可怜,不像他这个年纪男子应该有的样子,千万要多吃些才好,现在看他这个样子不担心,急急地下了榻跑出房。 “你怎么这般模样,又瘦了些,是皇上近来事务繁忙吗?”唐棠满眼心疼,拉着李沐问道。 竟就这般明显吗?李沐心中想,不过是几日睡晚了些,思虑多了些,就让唐棠一眼看出,可见什么都瞒不住她。 他不知道一个女子对心爱男子的点点滴滴都会铭记于心,哪怕是一丝最细微的变化也能察觉,他瘦了这些在唐棠心里比天塌了还要严重。 李沐勉强笑着,不忍看她担心,“我无事,只是太忙了,前几日也没能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你忙你的,我怎么会怪你。”唐棠知道他一向好强,但听到他无事也算是放下心,又想起刚刚采颦的话,“近来宫里怪事可是一桩桩的,他们都说闹鬼呢。” “你害怕吗?”李沐定定地看着她,有些担心又有些内疚。 唐棠抿珉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害怕,“我自然不怕,只是还是小心些好。”相比自己,她更担心李沐。 “没什么好怕的,有再大的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李沐看着她的眼睛,用温柔又清澈的嗓音说,带着些无奈和忧伤。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死人死了也就罢了,活着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人心难测唐棠是明白的,但居然比鬼神还要可怕吗?这样可怕的人心,她如何猜得透看得清,如何在深宫中自保? 唐棠似懂非懂,但李沐要她不怕,她便真就不怕了,那日晚上也睡的安稳,好像在梦里也能听见李沐温柔地安慰她。 太监宫女惨死本不能让皇上上心,只是事发之地凑巧,一个在有孕妃子宫中,一个在他深爱贵妃宫中,流言又传的不堪,他才不得不上心。 一日去咸福宫看望四皇子时,皇上无意中和容妃提起这事,似乎还是心存忧虑,被容妃一眼看出,进而出言安抚。 “依臣妾的意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凭流言在宫中传播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不如请来法师。如果无事最好,也可平复人心,如果有事,法师也有法子。” 容妃言辞恳求,皇上也觉得很有道理。隔日便请来法师在宫中作法,超度亡魂,驱邪庇佑。 又听李沐的建议,下旨命令钦天监的官员夜观天象,查看天象是否有异,宫中是否平安。 直到安和十八年二月二十八,冬末之际,钦天监监正进宫向皇上禀告所查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心疼沐哥的一天 第41章 熹妃离宫 “臣夜观天象, 有荧惑守心之象。”年过百半的监正跪在地上,手上拿着天象册颤颤巍巍地向皇上禀告。 荧惑守心为大凶之象,轻则战乱四起, 重则君死国亡, 前朝曾有过荧惑守心之象, 丞相以身殉国才得以化解劫难。 皇上不会不知荧惑守心的凶险,“你的意思是朕会有难?”他已经到了担心身子的年纪, 又加上立储之事屡次被人提起,便对天象有异格外敏感。 “虽有荧惑守心之象,但亦有破解之术。代表女子的毕宿星冲月, 是以身解劫之势, 故而皇上身体安康, 但会有位分尊贵的嫔妃宫中出现灾祸。” 监正确实说中了宫中怪事,但听他所言好像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要如何彻底破解?” 监正容色有变, 犹豫着说, “西北角的宫殿所居之人为天命之人,可为皇上阻挡天劫,但须移出宫去静修,否则此灾还会渡回皇上龙体。” 皇上心惊, 西北角的宫殿除却荒芜的来齐宫、栖霞宫, 就是熹妃的储秀宫。监正的意思是要将熹妃移出宫才能保自己平安。 “可熹妃身怀六甲, 朕如何能忍心让她移居宫外?”皇上确实不忍,况且熹妃确实合他心意,相伴多年也有几分情意。 监正好像知道皇上会有这般说辞, 又继续说道,“天命之人倘若离龙体过近,更会损及龙子,对皇家子嗣不利。熹妃移居宫外,得大师庇佑定会平安。” 皇上虽然疼爱熹妃,但到底是自身和皇家子嗣更为重要,听监正此言不得不忍痛割爱,下旨将熹妃移居至宫外的别苑,明日便启程。 圣旨到了储秀宫,熹妃平平静静地接了旨,自己如此盛宠自然是碍了旁人的眼,所谓天象之说,无论真假,皇上觉得是假便是假,皇上觉得是真就必定假不了。 在宫里战战兢兢也不算是好事,虽然移居宫外但有皇上所派之人照料,衣食无忧,就算是看在龙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自己。 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愉贵人。 “钦天监真是欺人太甚,竟要把姐姐赶出宫去。”愉贵人气愤地说,眼睛肿成了个桃儿,显然是刚哭过的。 熹妃笑着拉住她,知道她事事为自己着想,难免失了分寸,“钦天监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这是皇上的旨意忤逆不得,我不在宫里的日子你一定要谨言慎行,收敛性子,好好保重自己。” 愉贵人担心她,她又何尝不担心愉贵人。 “三月春猎,皇上定会带上你,妹妹擅骑马射箭,一定能得皇上宠爱。”熹妃苦口婆心,为愉贵人打算着,春猎向来是皇子出风头的好机会,也是嫔妃争宠的好机会。 而愉贵人也正是皇上四年前春猎在狩场所遇的女子,她娘曾经是狩场的驯兽女,因病过世留下一个女儿在狩场苟且偷生,学到了她娘的好马术和一手高超的箭法,容貌也日渐清丽。 皇上来了兴致宠幸了她,不日就抛到脑后,容妃意欲除之而后快,是熹妃不顾容妃威胁救下了她,又让皇上把她带回宫给了位分。 她本是一个小小答应,人人都可轻视侮辱,只因得熹妃所助才成为如今的贵人,一颗心全给了熹妃,待她有如自己亲生姐姐。 “妹妹明白,会在宫里好好等姐姐回来。”愉贵人答应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滴在衣袖上留下一片泪痕。 熹妃常告诉自己,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从泥潭污沼里爬出来的人,所以她明白如今的安稳有多么来之不易。但蔺常在不觉得是这样,自己是污谭泥沼中人,熹妃则是天上高悬的月亮,圣洁而不可攀。 得知熹妃要出宫的消息,唐棠甚是吃惊,刚入宫就知道皇上疼爱熹妃,现在又怀上龙子,本该是大吉,如何会到这般境地? 她正欲去储秀宫送送熹妃,刚踏出宫门就遇上李沐。 “你去哪儿?”李沐问她,言语间有些疲惫。 唐棠一怔,“我去送送熹妃,她好端端地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李沐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开口,“她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你还是不要去见她为好。至于钦天监所说的事,这是她的命,无人可以改变。” 唐棠并不喜欢李沐这番说辞,不免显得有些冷血无情,她提高了音量,不依不饶,“这是她的命,那我的命呢?你的命呢?难道人活一世只是为了认命吗?” 她不喜欢认命,如果她是认命之人,便不会和李沐表白,只是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我只是为你好。”李沐没想到她会为熹妃的事如此激动,话中有些无奈。 “我去送送她,如何就能害了我?莫非你知道什么秘密?” 虽说唐棠已不比刚入宫时天真无邪,但到底不似李沐见得多,她如今相信与熹妃交好不会害了她,和往日相信芳答应并无两样。 李沐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宫里秘密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自己已经是深陷泥沼之人,如何能让唐棠也陷于险境。 唐棠见李沐又像原来那般一言不发,又气又恼,拂袖进了房,心里还在怨他。 说是心意相通,却分明有事瞒着自己,莫非自己就那么金贵,只要和他在一块儿,刀山她上得,火海也下得。 李沐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或许他的选择根本就是错的,根本就不该让这么个玲珑剔透的女子,来到自己肮脏不堪的世界。 但好歹,她不去储秀宫了,也就不会被人嫉恨。至于她如何想自己…李沐不愿去想,只要她好就罢了。 晚上下了值,李沐将小夏子唤到自己房中,后者自然是喜不自禁,在李沐身边当差这么久,他从未允许自己进过房中。 “李公公有何指教?” 李沐看着小夏子毕恭毕敬的模样入了神,好像看见十年前的自己,面相也是这般稚嫩但又被逼的八面玲珑。不过他比自己好运的多。 “你在皇上面前当差很好,只是还缺些锻炼,你愿不愿认我为师,我自然会好好提点你,倘若你敢背叛我,也定不会让你好过。” 他脸上笑着,但也有几分阴冷,恩威并施的道理他自然懂的。 小夏子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恩典,忙不迭地答应,脑袋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谢师父不弃,小夏子一定誓死追随,不辜负师父的恩情。” 改口倒是快,李沐心想,他也确实是个知恩的,平日里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起来吧,别给磕出个痕,别日让皇上看见了心烦。” 他到底没认个干儿子,只收了个徒弟,当年的事儿要说忘得干干净净也是不信的。 李沐刚入宫时,生得白净好看,年纪又轻,棱角不如现在,倒像个姑娘,把不少宫女都比下去了。 管新入宫小太监们的张公公没过几日就收了他做干儿子,说要好生照顾他,那时候李沐人轻言微,只有答应的份,本以为是自己好命,谁承想那是噩梦的开端。 先几日还规矩,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后来就变了味。李沐干活时,张公公总是拿身子靠着他,又拿手掐他腰,摸他腿,他稍挣脱便被张公公拿恶狠狠的眼神定着。 再往后愈发不成样子,连夜里也要李沐陪着,低声下气地伺候,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毒打,打得他几天下不了地,张公公又拿着药来讨好他,说是替他上药,却上了几个时辰,又是好一顿折磨。 直到熬到张公公病重,李沐便索性拿烛台砸死了他,把尸体混在病死的太监中,亲眼地看着他被拖去乱葬岗,那时他也才十二岁,连烛台都拿不太稳,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李沐这晚躺在床上,想着小夏子。他确实也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自己能用的人,自己反感的那段关系也该翻页了。 他又想起唐棠,一定是上天怜惜自己之前的二十四年过得太苦,才把她送到自己身边,自己如何能辜负她? 只是他受人要挟,替人作恶,如若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人也就罢了,阿鼻地狱也是不怕的,可一旦有了牵挂,便不能够那般洒脱。 熹妃第二日就被送去了别苑,宫里的怪事也就真的不再发生,宫女太监们也不再说些扑风捉影的流言,好像之前死惨的人并未在宫里待过,好像连熹妃也慢慢被人忘记。 河海解冻,春回大地,雏菊也在风中招摇着,宫人们换下厚厚的冬装,穿上春日的衣裳,没得让人赏心悦目。 如今是三月中旬,今岁皇上又要春猎,更在狩场设下宴席,皇子们学武已有一段日子,也该是验收的时候了。 容妃和萧贵妃作为皇子生母自然要一同前往,蔺常在圣眷正浓也不会缺席,愉贵人狩场出身自然也要跟随。 除却这几位皇上还带上了唐棠,这是她头一次出席春猎,自然兴奋非常,出发的头一日生生是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道歉!对不起沐哥呜呜呜我错了,我给你写甜甜的番外 第42章 狩场腹痛 夜里的兴奋很快就被第二日的辛劳所取代。从宫中到狩场的路程不短, 马车颠簸,唐棠又未睡好,只觉得胸闷头晕, 靠在侍月肩上才觉得好些。 她正发着呆, 熬着时辰,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打开。 “你可还习惯吗?”李沐骑着马,看见唐棠那张惨白的小脸便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句没用的话。 “我无事, 只是有点累了。”唐棠强撑着坐起身子,扒在窗边看着李沐。 他今日还是一袭白衣,或许是为了赶路方便, 头发被扎起, 不同往日的飘逸脱俗, 倒像个贵家公子。 唐棠又勉强笑着说,“你穿白衣真好看。” 李沐从怀中拿出一袋药丸递给唐棠, “这时候还有功夫说闲话, 还不够累吗,这是晕车的药,你服下就睡会吧,还有两个时辰才到狩场。” 她听李沐的嘱咐躺回马车中, 喝了药果然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脑子里还迷迷糊糊地想着李沐骑马的风姿,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狩场了。 第二日才是皇子们比试武术的时间,第一日嫔妃们陪着皇上看猎场武士展示近年学得的技艺。尘土飞扬,马蹄疾驰, 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般好的技艺,托皇上的福,臣妾才能大开眼界。”容妃端起一杯梅子酒,一面夸耀着武士技艺,一面向皇上敬酒。 “臣妾的马术也不比他们差。”愉贵人斜眼看着,很是骄傲,平日她是不愿出声,可如今熹妃被移出宫自己不得不硬气,况且马术上她确实有些本事。 容妃想不到平日不做声不做气的愉贵人也敢和自己唱反调,有些气恼又不能发作,一旁的皇上倒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 皇上举杯看向愉贵人,自己对她冷落已久,如今一看却还是风姿绰约,别有一番英气。“那你就便换上戎装给朕瞧瞧。” 愉贵人心中冷笑,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果然是薄情帝王。 待到她换上戎装出现在众人面前,果然是非同凡响,一改在宫中的畏畏缩缩,英姿飒爽,连眉目间也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凌冽。 “哼,”容妃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举止没个女人的模样,怎么伺候得好皇上,这般喜欢戎装,不如在狩场安家不必回宫了。” 这话自然不能让旁人听见,只悄悄说着泄愤。愉贵人这身打扮在容妃眼里膈应,但却让唐棠眼前一亮。 “我还只道宫里都是娇俏柔美的女子,”她微微转头和身后的侍月说着,“没想到还有愉贵人这样的奇女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确实觉得愉贵人与众不同,之前只听说愉贵人不得宠,现在才觉得这样的女子本不就不该禁锢于高墙之内,把心思花在争风吃醋上。 “皇上且看。” 愉贵人纵身上马,双腿紧夹马肚子,一手持缰绳,一手扬鞭,又俯身贴近马鬃,顷刻间便动如闪电,尘土飞扬。 她忽然将缰绳收于腰间,从马匹身侧取出一张弓,一支箭,将那箭架于弓上,身下的马儿仍在飞驰,甚至比方才动作更快,叫人眼花缭乱。 只看见愉贵人定神片刻,“嗖”的一声那箭便离弦而去,直直钉上三十步之外的靶心。 还未等众人看清,愉贵人便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面不改色,仍是一副傲气不收的模样,“皇上见笑了。” 嫔妃们久居深宫,又多是只研习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如何见得这般技艺,无不惊讶叹服。 “雕虫小技。”容妃仍是不屑,可她看皇上分明眼中有赞叹和爱惜,觉得没趣也就收了话头。 皇上开怀大笑,连连鼓掌,“好!朕的后宫竟也人才辈出。”他依稀想起这么个妙人似乎是熹妃提议接进宫来,可如今却不得不让熹妃移居别苑,他自然是心有愧疚。 不过这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天伦之乐,温香软玉,皇上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唐棠正跟着鼓掌,突然感受到身下一股热流。 她有些慌张,自己月事分明不是这几日,怎的会来得早些。转念一想大概是近日睡不好的缘故,自己每月月事头几日都会腹痛难忍。 采颦心细,在宫里一向都是由她照顾自己,跟随皇上春猎带出宫的只有侍月,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棠正想着,小腹就疼痛起来,先还能勉强笑着,到后面便觉得实在坐不住,皱着眉头向皇上告了假,便要侍月搀着回了住所。 皇上正在兴头上,哪里在意少了位嫔妃,挥挥手也就让她退下了。 从唐棠初感不适开始,李沐便担心着她,余光瞥见她眉头紧皱,轻咬下唇,心中更加慌张,却又不能离开皇上身旁,直到看见她被搀回住所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一日的技艺展示到黄昏便结束了,舟车劳顿辛苦,嫔妃们早早安置下来,不出所料,今夜侍寝的果然是失宠已久的愉贵人。 容妃自然是恨的,蔺常在却是不急不恼。 “便让她一日又如何?该是我的恩宠总是跑不了的。”她自言自语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的路上皇上曾对她亲口所诺,待春猎回宫便晋她为贵人,到时候和宫里这几位便是平起平坐了。 唐棠在榻上躺着,晚膳也用不下多少,晕乎乎地想,怎么就这般痛,该不会痛死过去吧,下辈子可千万别托生成个女儿家,可算是受够了。 李沐伺候完皇上便赶来唐棠的住所,见她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额前碎发被汗打湿。 “你哪里不好?要我去给你找太医吗。” 唐棠正胡思乱想着,听见李沐的声音响起,只当是自己太过思念,做了梦,便未睁开眼睛。 直到李沐伸手替自己擦去额前的汗珠,她才睁开眼,惊喜地看着眼前人,想坐起抱住他,却又因为疼痛失败。 “你怎么了?”李沐见她面色苍白,心疼不已,伸手扶起唐棠,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唐棠感受着李沐身上的温度,竟觉得好许多了,“我无事。”她还是觉得难堪,这样私密的事情怎能和他开口。 “无事怎会这样?”李沐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难受成这样为何还不肯和自己说。 他正欲追问,却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你来月事了?”李沐伺候皇上和嫔妃们,对这事并不忌讳,也就直直问了说出来。 唐棠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我每月都这样,疼过也就好了。” “怎能这般不上心,作践自己的身子,回宫后一定要请太医瞧瞧。”李沐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更加生气。 他瞧见唐棠一副委屈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严苛,伸手替唐棠揉着小腹,放轻了语气,“这种事情不用瞒着我,也不用难为情,我既然认定你,便事事以你为主。” 认定……唐棠在心里仔细咀嚼着这词,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刚出娘胎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她,从此就日日粘着她,走哪儿跟哪儿,大人们说这小狗是认定她了。 那李沐也像那小狗一样吗?她想到李沐长出两只狗耳朵,对自己摇尾巴的样子就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不痛了吗?”李沐耐着性子对唐棠倾诉真情,却得不到回应,只看见她痴痴傻傻地笑,不免有些不悦。 “你太好看了嘛,我一看见你就想笑,什么苦痛都抛去九霄云后了。”唐棠见他变了脸色,忙凑的更近些,若说是像小狗,倒不如说唐棠更像才对。 她巴巴地说完这些话,又用力撑起身子,以极快的速度轻轻吻上李沐的唇,把他要说出的话全堵回去。 她看着李沐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像身上也好了大半。 李沐又替她揉了会小腹,看天色不早,狩场又不比宫中,各人住所离的近,倘若被人看见了难免生出事端,好生叮嘱几句便回了自己住所。 等到夜色深沉,唐棠和侍月都洗漱完毕,准备睡下的时,忽然有人敲门。 推开门一看是李沐身边的小夏子,说是来给棠贵人送红糖姜茶。 “是皇上要你们送的吗?”唐棠喝着姜茶,胃里暖暖的,疼痛也确实疏解了许多,只是不知他好端端的怎么会送来这个。 小夏子低着头回道,“是师父的意思。” 他见唐棠脸色疑惑又解释道,“便是李公公,师父说各位娘娘今日舟车劳顿,难免气血亏损,要奴才给各宫送来红糖姜茶调养身子。” 唐棠知道李沐是特意为自己做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各宫都送了份,那样隐秘的爱她受得格外欢喜。 “方才小夏子叫他师父,他是终于肯不那么严苛了吧,自己那日的话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吧。”唐棠心里暗自思量,不论是不是因为自己,他肯让旁人帮他,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那样瘦弱的身子,肩膀也不算宽厚,怎么能抗下半个江山呢? 明明只能够让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儿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宠妻狂魔沐哥已上线 ps:祝所有小天使远离姨妈痛qaq真的太痛苦了 第43章 陷入争执 第二日皇子们的围猎设在下午, 上午各自巡查着场地,为下午的围猎做准备。 容妃正陪着四皇子在狩场散步,离皇上的住所还有几步远便想去给皇上请个安。 “愉儿先去和武士们练练手, 母妃去和你父皇说说话, 下午再来找你。”容妃慈爱地摸着四皇子的头, 支开他自己向前走去。 她很快便庆幸自己支开了四皇子。 皇上的住所里正传出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让容妃面红耳赤, 又羞又恼,一旁跟随的宫女也被吓的退到身后。 “皇上喜不喜欢臣妾啊!”那女子的声音娇媚勾人,不难想象她在帐中是如何勾着皇上撒娇。 “朕当然喜欢你, 你要月亮朕也给你。”皇上的声音带着迷离, 和往日的沉稳大不相同。 容妃听在耳里, 手中的方帕被捏作一团,一口银牙紧咬, 她如何听不出那分明是蔺常在的声音。 “在宫内狐媚惑主还觉得不够吗?竟然引的皇上在白日里做出这种事情!”容妃恨的不行, 但又不能枉顾规矩,随后的声音更加不堪入耳,她听不下去只好愤然离去。 容妃虽然并未当场发作,但心里还是不服, 可自己又不愿做这恶人扰皇上兴致。 “臣妾请贵妃娘娘安。”她思虑再三最后来了萧贵妃的住所, 皇后未和皇上一同来狩场, 能说上话的也只有萧贵妃了。 萧贵妃正百无聊赖,突然瞧见来了位稀客,容妃和自己一向不合, 不得已和皇后请安才打个照面,今日居然对自己如此尊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贵妃客客气气地笑了笑,“容妃妹妹怎么有好兴致来见本宫?本宫以为妹妹一颗心全在皇上身上呢。” “贵妃娘娘说笑了。”容妃也知道自己突然这般确实异常,便不再绕着弯子说些虚情假意。 “说到皇上,臣妾方才在路上遇见一件怪事。”容妃收了笑意,使了个眼神让宫女们退后,凑到萧贵妃耳边将蔺常在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与她。 萧贵妃起初是不信的,但容妃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会编这种事情来诓骗自己。 她虽然恼怒皇上,但也不愿让容妃看笑话,心中翻江倒海,脸上还是笑盈盈的。“皇上的事皇上自有决断,你我同为后妃,只能劝解无权干涉,妹妹还是请回吧。” 容妃早就料到萧贵妃不会在自己面前失了分寸,左右她已把话带到,她知道凭着萧贵妃与皇上的多年情意,萧贵妃就不会坐视不管,即使她真的什么也不做,自己也有法子让皇上迁怒于她。 很快,狩场便传开“皇上宠幸蔺常在无度冷落皇子”的流言,皇上面子上挂不住,再加上蔺常在软言软语地说着委屈,便派人查了这流言。 派出去的人回禀皇上这流言最先是由萧贵妃的人传的,皇上知道事关萧贵妃,顿时没了追究的心思,但为了平息是非还是去了她的住所。 “萧妹,你是否对朕宠爱蔺常在一事颇有微词?狩场的传言可是你身边人传出?” 萧贵妃本就有气,自己还未去找皇上,他居然先上门兴师问罪,自然没有好脸色。 “臣妾没有。”萧贵妃冷冷地说,看也不看皇上一眼。 皇上有些尴尬,又接着问,此刻还是耐着性子,“可朕的人说……” “皇上的人都说了,只管信就是,何必来问臣妾?”萧贵妃见皇上还是不信自己,更加恼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况且皇上敢做,臣妾难道就不许说吗?”萧贵妃懒得为自己辩解,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皇上虽然疼爱萧贵妃,但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九五之尊,被人这样拿话明里暗里的怼,怎么受得了。 “朕就是太宠着你了。”皇上也不再和颜悦色,拂袖转身背对着萧贵妃。 萧贵妃见皇上和自己动怒,丝毫不在意,冷笑了一声,“那皇上便去宠着听话的那位,往后延禧宫皇上也不必违心来了,臣妾也闲些。” 本是低个头服个软就能过去的事儿,偏偏萧贵妃是个硬气的,不仅不低头还敢向皇上下逐客令。 皇上是带着怒意走的,萧贵妃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知道那流言定是从容妃那儿传出,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栽到自己头上,她懒得和皇上解释,左右自己也是看不惯蔺常在,就算是她说的又如何? 皇上居然真为一个小小的常在迁怒与自己,果然誓言都是不做数的,男人哪个不爱年轻貌美。 下午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围猎,萧贵妃称病缺席,皇上明白她和自己置气,也不差人去请她。 众人都只当萧贵妃是真的身子不爽,只有容妃知道她定是和皇上有了争执,心中暗自得意。 “永愉虽比永琏小上几岁,但和皇上一样年纪虽小却有模有样。”容妃笑着对皇上说,看着四皇子骑马归来,她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也说不出华丽的词藻。 皇上虽然和萧贵妃置气,但心里还是挂念着她,不过是嘴硬罢了,如何听得进容妃的话。“你又未曾见过朕儿时的模样,怎么知道永愉和朕一样?” 这话说的在理,容妃也无法反驳,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皇儿给父皇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三皇子纵身下马,容色得意,他身后的猎物便是得意的缘由。 一地的鹿和獐,还有零散其中的野狗和大雁,身上大都是代表三皇子的红箭。而代表四皇子的蓝箭则明显要少上许多。 “皇儿请父皇母妃安,请各位娘娘安。”四皇子跟着皇兄下马,显然不比三皇子大方。 本就小上几岁,稍有逊色也是应该,只是容妃对四皇子寄予厚望,心中到底还是失望的,稍稍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回椅上。 皇上扫视着皇子们狩回的猎物,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都是朕的好皇子,永愉要好好向永琏学学,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圣人言要读,马背上的功夫也不能丢。” 容妃看见四皇子的袖口有一个破口,慌张地站起,“永愉是否受了伤?” 四皇子听母妃问起,一五一十地答了。 “方才意诚一支箭射偏了,是皇兄看见那箭朝皇儿来,拔剑推开,才让那箭没伤着皇儿,只擦着袖口过去。” 容妃想到那场面便觉得后怕,意诚是三皇子的伴读,怎么就偏偏射偏了,怎么又偏偏是三皇子为他推开,莫非是他们两人设计好圈套博皇上欢心? “萧意诚的箭法这般差,也能做三皇子的陪读吗?若是三皇子没能看见那射偏的箭,你可知罪?” 三皇子听到容妃字字句句都意欲降罪于意诚,又何尝不是含沙射影想挫自己锐气。“容妃娘娘息怒,是皇儿束下不足。” 容妃依旧咄咄逼人,“可是…” 皇上知道容妃的性子,不愿看她没完没了扰了兴致,况且皇家子嗣哪有这般娇柔。 “孩子们年纪都还小,容妃何必斤斤计较,意诚虽然有过,但永琏护弟有功,也算功过相抵。”皇上都发了话,容妃自然不能再有异议。 三皇子就势笑着向皇上行礼,“谢父皇宽宏。” 一旁的四皇子低着头,神色严肃,方才的事尚且心有余悸,可母妃……说是担心自己,不如是觉得寻到机会拿捏皇兄。 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一向严格,到底是因为爱而寄予厚望,还是因为私信想让自己胜过皇兄,又到底是爱他这个小人儿,还是爱他皇子的身份。 小小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但他无数次在咸福宫外听见母妃担忧的声音: “永愉不能输给永琏,无论如何也不能。” “本宫的后半生就系在这唯一的皇儿身上了,本宫绝不允许失败。” …… 而这些声音都让他怀疑,怀疑母亲对自己的爱,怀疑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意义,但母妃是他在宫中唯一的倚仗,也是怀胎十月给予他生母的人。 他带着怀疑依恋着她,爱着她。 下午的围猎到底还算是和气,或许是远离皇宫又有天伦之乐的缘故,皇上心情大好,跟随而来的侍卫嫔妃和皇子都赏了不少。 小夏子拿了赏赐便跑去找李沐,虽说李沐什么珍奇玩意没有,但到底还是要表表孝心。 “师父,皇上的赏赐您瞧瞧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近日小夏子伺候的不错,皇上赏的也不少。 李沐扫了眼,“你自个留着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 小夏子收起赏赐,冲李沐灿烂地笑着,“还不是师父看得起我,多少人求着辛苦还没这份福气呢。” 他这话说的没错,能靠上李沐这棵大树,不说是前途无量,但总不至于朝不保夕。 小夏子是机灵的,也知道现在他有的一切都是李沐赐的,只有现在知恩,日后图报,才能有长久的安稳。 往后几日和第二日一样,围猎设宴、吃酒赏花,也没再有什么风波,嫔妃之间倒是难得的一片和谐,只是皇上和萧贵妃还是置着气,谁也不肯低头服软。 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世事无常,或许一夜之间便会换了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一下可怜的四皇子,其实你娘也很无奈啊~~~ 谴责一下大猪蹄子,把萧妹惹生气了就等着哭吧 第44章 赐婚李沐 在狩场的懒散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七日后便启程回宫,这七日李沐一直给唐棠送来中药调养,回程的路上她也没有来时那般难受了。 马车里侍月看小主身子好些, 话也多了起来。“小主听说了吗?四皇子为三皇子推开一箭, 容妃还是不依不饶。” 唐棠本就不喜欢容妃, 更不想卷入是非,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前几日身子懒懒的, 哪有心思听这些,你也少说些罢,她可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她对侍月说道, 很是严肃。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李沐偶尔要帮扶容妃, 但容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她也不是未曾耳闻, 李沐也一定忌惮着她,被她所挟持。 自己算不得盛宠, 虽然不能帮上李沐, 但她也不愿惹出是非拖累他。 舟车劳顿终于回了清棠轩,到底还是宫中住的习惯些,吃食也合胃口,唐棠从来没觉得清棠轩的枕榻这么舒服过。 在狩场累了七日, 回了宫必定不会亏待自己, 一日三餐自然是吃的饱饱的, 不管什么油腻辛辣的只往嘴里塞。 还有午间的糕点,晚上的宵夜,各色甜口咸口的来者不拒, 糖水也是一碗碗地送进来,这么几日下来,腰肢居然粗上一圈,连脸上也多了些肉。 唐棠正拿着桃花酥往嘴里送,被侍月抢过,“小主还吃呢,皇上来了定觉得小主不如往日纤细,楚宫腰也要变成一圈圈的了。”她虽是玩笑话,可也是真真的。 唐棠日日对着镜子,心里自然也清楚,她才管不上皇上,皇上正在蔺常在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哪里会想起她。 不过,自己身上确实是胖了些,穿上衣裳还好,只是每日沐浴的时候…确实看得出来不太美。 反正她心上人是决计看不见的,等真到那个时候再忌口也不迟啊,现在不用亏待自己。 她想到和李沐……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怎会有哪一天,她不敢有也不会有。 “皇上回宫了。”韩贵人倚在咸福宫的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却只能看见紧锁的宫门,月余不见皇上,她甚是思念,此刻顾不上地位荣华,只盼着能见着皇上。 桐答应听见韩贵人喃喃自语,故意刺激她,“听说皇上在狩场很宠爱蔺常在,白日里就巴巴地往她那儿钻。”这话也是桐答应从外头的听来的,无论真假,只要能让韩贵人不好受,她便开心。 韩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过是我的一条走狗,皇上还真瞧得起她,只怕她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怎么还记得当初是谁把她从那冷宫都不如的地方拽出来。” 她说的话倒没错,蔺常在觉得自己得宠,很是骄傲,对韩贵人也是记恨在心,在咸福宫受的这些年气,定要找法子发出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准。 “皇上当真绝情,不见我也就罢了,连自己的骨肉也舍得不见,还有不到三月就要出世了,务必要是个皇子才好。”韩贵人摸着肚子哀怨地说,近来月份大了,她愈发觉得难受,太医给的方子也不见效。 大概女子有孕都是这般吧,韩贵人也不甚清楚,只盼不要有什么差池。 她虽然在禁足之中,但好歹在宫里,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衣食无忧,但另一位便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别苑里,熹妃听闻愉贵人在狩场大出风头,很是欣慰,和贴身宫女赞许道,“本宫知道愉贵人会得皇上喜欢,她只是平日里不爱争罢了。” 那宫女听了并不为愉贵人开心,反而有些埋怨,“娘娘还有心思替旁人高兴,皇上听了那老头的话就把娘娘扔到这么个鬼地方,还有着身子,吃不好睡不好的怎么有力气生养?” “不得对监正无礼,”虽无人听见,熹妃仍是恪守规矩。 她又顿了顿,慢慢地说,“愉贵人她,不是旁人。” 熹妃的思绪飘的很远,想起她初见愉贵人的那天。 愉贵人那时候还是个卑贱的奴婢,被皇上宠幸后不觉得是喜事,反而觉得受到天大的屈辱,对着容妃的人破口大骂,好一副挺般配的样子。 熹妃看见她刚烈的样子,觉得很像一个人,像她被卖进醉月楼时第一个见到的那个人,那个偷偷给她送吃的人,那个因为不肯接客被龟公活活打死的那个人。 那刚烈眼神一模一样,她救不了醉月楼里的人,却救得了这个奴婢。 她本只是为了那人才救下愉贵人,谁知……愉贵人竟难得的与自己性情相投。 熹妃想了很多,宫女在一旁的话也就都未曾听进去。 “愉贵人倒也奇怪,只日日往咱们储秀宫来,对皇上的奉天殿倒是退避三舍,看娘娘的眼神那般深情,不知道还以为和娘娘是亲姐妹呢……” 姐妹情深极为罕见,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虽然传出狩场的流言,但皇上依旧晋了蔺常在为蔺贵人,和有身孕的韩贵人平起平坐。 蔺贵人风光地领了赏,准备去咸福宫向容妃道谢,正撞见桐答应低着头快步走在宫道上。 如今韩贵人的日子该不好过了吧,她这样想着,拦下了桐答应。 “妹妹承恩已久,怎么还像个奴婢低头走路,没有正经小主的模样。”蔺贵人捂着嘴做作地笑道。 桐答应看清来人,并不觉得被冒犯,或许是因为一样记恨韩贵人,“七日前一别,姐姐已经位居贵人了,果然是今日不同往昔,日后还有福气呢。” 蔺常在见她如此客气,反觉得自己无理,又笑着问,“韩贵人如今怎样?禁足期间诸多不便,劳烦你照顾她了。” “我本就是伺候韩贵人的,谈什么劳烦,只是要能平安生下孩子才好。” “命里有的一定会有,命里无的求也求不来,你只管好生照顾着,天大的事情有容妃娘娘呢。”蔺贵人走到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完便离开了。 虽是要她好生照顾着,话外的意思只盼着韩贵人一尸两命才好吧,也不知容妃知不知道自己被蔺贵人拖出来做挡箭牌,指使他人作恶。 不过桐答应本就对韩家人恨之入骨,旁人不提,她也不希望韩贵人好,如今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萧贵妃知道如今有了位蔺贵人,一言不发,只在宫里泄气,皇上去年赏的玉如意,前年赐的青瓷花瓶,再前年从苏杭寻来的绸缎…能砸的砸,能撕的撕。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谁也不敢拦,不过是些东西,虽然珍奇,但皇上年年都赏。 不过当晚皇上并未诏幸蔺贵人,而是去了唐棠的宫里用晚膳。 “在狩场朕就察觉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吗?”皇上和唐棠面对面坐着,关切地问道。 那几日皇上兴致好的很,又是夸赞愉贵人,又是白日里和蔺贵人纠缠不清,何尝管过自己。唐棠腹诽道,现在倒想起过问了。 她无奈地故作娇羞,“臣妾觉得好多了,多谢皇上挂念。” “朕事务繁忙,多亏李沐万事想的周到,吩咐膳房给你们调养身子。” 站在一旁的李沐闻言抬头,不卑不亢道,“奴才职责,不敢居功。” 虽然唐棠知道自己和李沐的身份不寻常,但听见自己心爱的男子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才,她心中还是五味杂陈,但更让她失神的话还在后头。 “朕已经为你寻了门好亲事,是原来陈尚书的嫡女,陈婉,年纪稍大了些,但也是人上之姿,下月便完婚吧,朕不许你推脱。” 皇上态度强硬,显然不容拒绝。 陈家本算得是大户人家,陈尚书不知怎地居然自毁前程,在朝臣中传播忤逆之言,议论皇上,又贪污受贿,前日刚刚抄家发配,只留下一个嫡女。 皇上此举表面上是向天下昭示自己的大度能容,又何尝不是对陈家的折辱,杀鸡儆猴,让不安分的人收了心思。 堂堂一个世家嫡女,居然被皇上指婚给一个宦官,恐怕要为天下人的笑柄。 唐棠听见皇上的话,又惊又悲,手上的银勺都拿不稳,珰的一声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怎么了?”皇上眉头微皱,多日未见,居然连规矩也忘了吗,如此失态。 李沐见唐棠魂不守舍的样子,唯恐皇上动怒,抢先开口,“奴才谢皇上恩典。” 这回答让唐棠的心碎成千万块,又互相扎着,流出血来。宫女早给她递上新的银勺,但她只觉得食不知味。 李沐又何尝想应下,只是皇上的话斩钉截铁,不是真正为他着想,而是为了政治罢了,他又能有什么资格不接受这份“恩情”? 他不敢看唐棠,不敢对上她失望的目光。 今晚上皇上歇在了清棠轩,李沐看着皇上和唐棠走进里屋,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悲凉。 有没有皇上的指婚并无区别,自己本就是不配的,但一旦开了头,有了心思,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请听我解释 陈姑娘和沐哥啥也没有!!! 第45章 蔺氏迷药 圣旨一出, 天下都知道有这桩“喜事”。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朝中大臣都议论纷纷。 “这当爹的可把女儿害惨了, 这辈子都算完了, 真是糟蹋人啊。” “我听说宦官身子不行, 便更加残暴不仁,折磨人的花样多着呢。” “当今皇上居然这样阴狠, 好好的姑娘,听闻长得如花似玉。”“呸,这种话你也敢瞎说, 皇上圣明, 是那罪臣不知好歹, 连累了家人。” 说来说去,无非是可怜陈婉, 再便是唾骂李沐, 这话早些如若让唐棠听去,定要心疼的不行,只是现在她更多的是怨恨。 怨谁呢?怨陈婉,她已经是家破人亡, 又落了这么个下场。怨皇上, 九五之尊金口玉言, 想做什么都无人可质疑。怨李沐,他又有何办法。 想来想去,只能怨自己。 而那倒霉的陈婉, 一月前还是人人艳羡的世家千金,一月后便身在大狱,父母即将被流放,自己前途未卜,在大狱里受尽折磨,却等到被指婚给一个宦官的消息。 她母亲疼爱她,一直在家中留到二十岁都尚未定亲,没想到留成这么个结果,老泪纵横抱住女儿便大哭起来。 陈氏虽是发妻,可陈尚书喜新厌旧、风流多情,早就对人老珠黄的陈氏厌恶至极,看见妻女哭哭啼啼只觉得心烦。 “你不如自行了断,以免辱没门楣。”他冷冷地说,虎毒不食子,他居然残忍至此。 “你这混账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胡作非为,婉儿怎会落到这般田地,这些年你在外头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愧为人夫,愧为人父,你不如先一头撞死。” 事已至此,陈氏也无所顾忌,早就想撕破脸罢了。 陈婉听这着父母的争吵,心中更加悲凉,前路未卜,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活下去,只是为了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为自己忍气吞声二十年的母亲也要活下去。 宫里宫外向李沐道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也不乏心里取笑的,只是皇上的旨意只能是好事。 “师父,今日收的贺礼都锁在库房了。”小夏子小心翼翼地回禀,今日李沐心情很差,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李沐自从接过圣旨后便未见过唐棠,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见她。“这些事你自己做主,不必问我了。” 小夏子知道李沐不近女色,无心儿女私情,但也应该不至于如此抵触,只当是个花瓶摆在家里便好,又能碍着什么事。 不过师父的话听着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与自己无关,只当是无事发生便好。 这十几日,李沐都避着唐棠,他知道这样不对,却又无可奈何,直到快四月,侍月找到他房中。 “师父,徒弟实在拦不住侍月姐姐。”小夏子惶恐地跟在人后,向李沐解释着。 李沐自觉心虚,也不曾指责小夏子,便让他退下了。 侍月本是怕他的,但如今为了自己小主倒不得不拿出一副气势来,“李公公,小主让奴婢来给你道贺,还说务必要亲手把贺礼交付给您。” 虽然侍月也知道李沐是身不由己,但她日日夜夜看着唐棠伤心失神,实在是于心不忍,即便是木已成舟,难道都不肯来解释几句吗? “谢棠贵人美意。”李沐艰难开口,不过短短六个字,敲在他心上却宛如有千斤重。 侍月本不该多嘴,但不愿让他们二人一直别扭下去,犹豫着还是说了,“李公公还是亲自登门道谢的好,小主她…”侍月欲言又止,这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知道了。”李沐淡淡地说,该和他一样吧。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清棠轩里安静的很,宫人们都被遣到院子里,只留下唐棠一个人靠窗待着,这十几日过去她多少算是冷静些,皇上一言九鼎,无人能改。 就像是皇上当初一句话就封她为答应,轻飘飘一句话就不容她质疑地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不也没有反驳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还好吗?”李沐看着她的背影,从狩场回来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现在却比之前还要清瘦了,她好不好,还需要问吗。 唐棠听见李沐的声音,却不愿回头,“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这诗虽然不妥,但唐棠确实有肝肠寸断只感,如今一见,他已经是旁人的未婚夫婿了。 她过了好久才转头看向李沐,眼里尽是哀婉,“我听说皇上对你的婚事很上心,贺礼也是一件件地送来,真是无限风光啊。” 唐棠本来有无数委屈的话想说给他听,想扑到他怀中哭,但真看见他,却只是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她到底还是怨的,就算不怨他要娶陈氏,也怨他十几日躲着自己。 “抱歉,我…我不会和陈氏有过多来往。”唐棠的气恼在他意料之中,解释已是徒劳。 唐棠冷笑一声,“你和她有什么来往?不过拜堂成亲,朝夕相对,在皇上赐的宅子里了却余生。” 皇上早年便说过要让李沐在宫外建宅,他执意拒绝,一是无此必要,二是想时刻伺候皇上身旁。直到皇上下旨成婚,才不得不接受这赏赐。 虽说是不愿与陈氏来往,但成婚之后便有夫妻名分,有些面也不得不见,可唐棠难受,李沐难道会好受吗? “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此情天地可鉴,倘若我有半分假意,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唐棠本就只是有些怨,心底还是牵挂着他,爱恋着他,听见他对自己的表白气就消了一半,如何听得他的毒誓。 她忙慌张地伸手捂住他的嘴,让他未说完的话又吞回肚子里,眼中半是心疼半是无奈。 “我信你便是,何苦赌咒发誓。”她原是嘴上没把门,不信这些的,可近来一桩桩怪事,让她心烦意乱,也就变得谨慎起来。 李沐笑着移开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中,她不气就好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也不急。 唐棠又叹了口气,“陈氏也是可怜。” 嫁给一个宦官,被天下人耻笑确实是可怜的,李沐想着,心又沉了沉。 但唐棠说的可怜并非是这个。她只是觉得被迫和父母分离是极为苦痛的,况且还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陌生人,也不知道陈氏有没有心上人。 这样想着,自己比她幸运太多,虽说和李沐此生都不能有名分,但好歹彼此心意相通,或许该学着满足了吧。 这一点点甜,也是从深宫中偷来的。 从狩场那日争吵开始,萧贵妃也真就没有去找过皇上,每日就在延禧宫逗逗珍珠,喝喝茶,下下棋,倒也自在。 萧贵妃自然还是和皇上置气的,只不过皇上逍遥自在,她为何要苦大仇深,岂不是很不值。 不过皇上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逍遥自在,即使这些日蔺贵人陪着身边,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萧贵妃。 有时候想起她十几岁追着自己笑靥如花地叫哥哥,有时候想起她穿着贵妃服骂自己负心,想到后者便觉得坐立难安。 又捱了几日,终究是坐不住,独自去了延禧宫。 “朕给李沐赐婚陈氏,也算一桩喜事。”皇上只拿不打紧的话说。 萧贵妃知道皇上是来低头求和的,心软了,嘴上还是不饶人,“何止一桩啊,蔺常在封了贵人不也是喜事吗?” 皇上对萧贵妃的脾气早就了解,只好赔着笑,“萧妹不喜欢,撤下便是。” 金口玉言,谁能无缘故地撤掉,明知不可为,只是哄哄萧贵妃罢了,可她却真吃这套。身为嫔妃,和皇上置气太久,到底是不合适的。 她想在自己还算年轻的时候再生一位小公主,凑一个好字,有儿女双全的福气。 蔺贵人比她更盼着有个孩子,她知道仅靠着不知道能有多久的恩宠并不能站稳脚跟,只有有了孩子才有倚靠,才不会低人一等,才能踏踏实实地做主子。 “人人都能怀,怎么就轮不到我呢?”蔺贵人盛宠的次数并不算少,况且年纪也轻,按理说受孕并不难。 莫非是那药伤了身子?倘若停了那药,或许就能有身孕,但没了药,皇上是否还会宿在钟粹宫。 蔺贵人不知如何是好,正愁着,又看见秋霜在一旁哭哭啼啼,更觉得心烦意乱。 “没用的东西,只知道哭,哭能哭来男人吗?”蔺贵人还指望秋霜能搭上李沐,为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谁知道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奴婢知错,李公公就要娶陈氏,奴婢已经死心了。”秋霜抽泣着,确实是真心所言。 蔺贵人看她这个样子很是不屑,“他虽然不能算男人,但也和男人一样,哪里会有专一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又转身从屉中拿出自己私藏的药,放在秋霜手中,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得灵活点,安分守己可没什么好结果。” 秋霜虽是从小入宫,但宫外的奇淫技巧也多少有所耳闻,要她给李沐下药实在是…她有些忐忑,但还是收下了,藏在自己榻下。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好累,趴下,求安慰~ 第46章 拜堂成亲 李沐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十, 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节,也正是唐棠的生辰。 陈婉坐在凳子上,由着侍女为她梳发化妆, 眼神哀怨而绝望, 如今和母亲一别, 便是永别,她在世上已无所求, 只希望各自安好。 她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韵味,在陈家从小被娇生惯养大, 眉清目秀, 即使刚离开牢狱也难掩姿色。 陈婉身上的大红喜服衬着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他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厌弃我折磨我?”她想了很多, 也不知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无论如何, 她的余生都已经结束了。 婚礼设在黄昏, 在李沐的宅子里办,本该是在皇宫中,但李沐执意要去宫外,皇上只当李沐是等不及和新妻温存, 便准了他的请求。 他只是不愿让唐棠看见自己和陈氏成亲。 唐棠也不愿看见他和旁的女子拜堂, 不愿看见旁的女子穿着喜服, 满头珠翠的嫁给他。 还有几个时辰李沐便要出宫,出宫前他赶去清棠轩,唐棠的生辰他一直挂念着。 “棠棠, 生辰快乐。”李沐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好,她怎么会快乐,往后只怕要成为她最不愿回忆的生辰吧。 唐棠知道李沐心里也不好受,不愿让他更加难受,“多谢,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李沐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通体雪白,看成色该是极好的,在他手上显得有些小,但带在唐棠身上则很合适,他亲手为她带上。 唐棠比李沐低一个头,他低头给她带上,她一言不发地等待,感受他呼出的热气围绕着自己的脖颈,倒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玉极为难得,我请高僧为它开光加持,你带在身上可以逢凶化吉,也可以保护你。”李沐带好后郑重地说,他最担心的除了自家弟弟,便是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唐棠笑了笑,“我衣食无忧,能有什么凶?况且,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李沐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唐棠和别的嫔妃不同,不爱带珠翠,总是一根簪子绾起青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送走李沐,唐棠用完膳房送来的长寿面,便早早洗漱躺在榻上了。 明明是刚刚十八,却要吃什么长寿面,没得有一种老气横秋之感。 唐棠随手翻开一本书,想打发打发时间,却觉得纸上一个个字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一会儿在一块儿,一会儿又散开,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书睡下了。 太阳下山,天色渐暗,吉时已到。 嫁娶本是喜事,但李宅上下,从伺候的丫鬟小厮,到喜婆媒人都安安静静,即使有笑意也是强颜欢笑做个样子。 拜过堂行过礼,陈婉由丫鬟搀着进了卧房。 她坐在榻上,盯着眼前盖头,红的刺眼,这一日她好像一个工具被人推来推去,来了陌生的地方,听见陌生的声音,还要和陌生的人相对。 李沐在前厅和朝臣们交谈,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是虚情假意。为了在宫中时刻保持清醒,他一向滴酒不沾,推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戌时,他才带着满身疲倦回到卧房。虽说和陈氏并无感情,但到底不能就这样留她一人在房中。 陈婉听见李沐走进卧房的脚步声,心又揪起来,听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坐在自己身旁。 他拿起一旁的喜秤掀开她的盖头,“是叫陈婉吗?” 映入陈婉眼中的先是一双修长的手,再就是李沐冷清的双眼,她没有心思仔细看他,只觉得面相不是狠辣之人,或许传言有误,他也不会对自己太过严苛。 “是。” “我叫李沐,你往后就宿在这儿吧,我住在朝南的那间,宫里事很忙,应该很少回宅子,你无事不必找我,平日里有丫鬟照顾你,想要什么自己拿。” 他交代的明明白白,也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陈婉也是个可怜人,千错万错也轮不到是她的错,不必为自己添个敌人,只相敬如宾便是。 陈婉闻言愣了愣,话里的意思她明白的清清楚楚。 眼前这位宦官对自己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也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她忙低下头行礼,“多谢李公公。” 李沐交代完便回了自己的卧房,与旁的女子,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今夜对于陈婉来说,是难熬的一夜,头一夜离开母亲,往后便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李宅活着。但也是释然的一夜,自己所嫁的人不会折磨自己。 自从和李沐成亲之后,如他所言,陈婉确实很少见到他,他果真夜夜都宿在宫中。 她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只是心里挂念着母亲,信一封封地往外寄,却都石沉大海,她就这样等啊等啊,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秋霜本死了心,却瞧见李沐夜夜宿在宫中,“或许他对那新婚妻子并无感情,或许自己还有希望。”她这样想着,又想起自己榻下的药。 御花园里,三公主坐在树下一个人随意翻着书页,也不管能不能看懂,她还未褪去稚气,小脸粉嫩嫩肉嘟嘟的,近来母妃心情不大好,她有机会就躲得远远的。 她总觉得母妃好像不大喜欢她,更喜欢自己的兄长,不过即便是兄长,也有被母妃责骂到掉眼泪的时候。 树下静谧非常,这时候连蝉鸣也没有,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十分惬意。 突然“嗖”的一声,一只毽球落在三公主身旁,惊得她站起,手上的书也落在地上。 “意诚无理惊扰公主,请公主赎罪。”那毽球的主人见自己险些伤到三公主,忙行礼赔罪。 三公主平复心虚,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却不知在哪里听过,直到看见那人时候的三皇子。 “锦璇见过三皇兄。”她想起来意诚是三皇兄的伴读,所以才会和三皇子一起出现。 三皇子扶起自家妹妹,又替她捡起掉落的书。三公主才九岁,说是看书,那画比字还要多,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画本罢了。 不过那画本此刻变得脏兮兮的,已经不能再看了。“都是我和意诚的过错,赶明儿我让他给你送来本更好的。”三皇子抚摸着三公主的发,很是和善。 他母亲虽然和容妃不合,但锦璇只是个公主,对他并无威胁,他也很愿意疼爱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 三公主知道母妃不喜欢三皇兄,但她几次见到三皇子都觉得他为人和善,今日更觉得他的伴读也生得那样好看,秀美非凡。 三日过后,三皇子从宫外找来的画本被送进宫中,意诚拿了画本便去找三公主。他本不想去咸福宫,但实在不知该去哪儿寻她,只好在咸福宫门口等候。 等了几个时辰,腿也酸了,眼睛也盯的发涩,好不容易看见三公主从咸福宫出来。 “臣给三公主请安,这是新的画本,公主看看可合心意?”意诚双手递上画本,毕恭毕敬,唯恐被挑出什么错处,连累三皇子。 三公主倒是没顾及规矩,笑着接过来,“多谢,等我看完了就去找你。”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年画上的娃娃。 暗处的宫女将这幕看的清清楚楚,转身便把这事说给了容妃听。 “画本?”容妃皱着眉头重复道,“那小子给璇儿画本做什么。” “不过是孩子们,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要奴婢盯着吗?”那宫女回道。 她名唤素琴,是容妃的娘家丫鬟,从小就伺候容妃,从容府到皇宫她帮容妃不少,去岁唐棠刚封答应容妃意欲毒杀一事,也有她一份主意。 容妃听着素琴的主意,觉得有些道理,但她和三公主的感情本就日益生疏,她不愿让三公主觉得自己在监视她。 “无妨,本宫自有主张。”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蔺贵人凭着一副好嗓子得宠多日,皇上对她也渐渐淡了,或许是因着萧贵妃不满,她侍寝的次数看着便少了下去。 有人失宠,就有人得宠,这次蔺贵人失的便让唐棠得着了。 清棠轩内,皇上看着唐棠为自己沏茶,便想起她还是答应的时候也是这般为自己沏茶,一晃一岁,容颜不改。 “皇上请用。” 唐棠已不再像当年那般青涩而不知所措,而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只是笑容背后,心是冷的,她还是记恨皇上不由分说关她进诏狱。 况且,她心中只有李沐。 皇上接过茶水,将她搂在怀中,“卿卿又美了几分,可是背着朕用了什么法子?” 她笑着轻轻推开,“皇上不在的时候,臣妾时刻思念皇上,哪有心思去想什么法子。”她学着嫔妃们讨好皇上的话,心中却觉得反胃无比。 那李沐心里是否也只有她呢,她从前是信的,可现在却不敢了,他有娇妻在宅,况且…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和自己比起来实在好过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三公主上线~ 第47章 韩氏早产 几日后, 皇上借由询问李沐婚事是否合心意的原因,召陈婉入宫,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 看意欲逆反之人之女对自己臣服罢了。 陈婉自然也明白皇上的意思, 言语间尽是替父亲羞愧难当, 为皇上歌功颂德,表自己感激涕零之感。 待见过皇上之后, 她便准备回宅子,低着头匆匆走着正好撞上唐棠。 她惊慌抬头,看见自己撞上的女子衣裳华贵, 便知道一定是位小主, 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 只得先道歉。 “罪女陈氏冲撞贵人,请贵人责罚。” 陈婉语气中透着紧张, 但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眉目间挥之不去的哀愁为她平增弱柳扶风之态。 唐棠听她自称便知道她就是陈婉,李沐的妻子,占据着她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位子。 也算是个美人,她想着, 心中五味杂陈, 伸手扶起眼前人, “无妨,你在李宅过的可好?” 陈婉没想到她会扶起自己,受宠若惊。“多谢贵人挂念, 妾身在李宅过的很好,衣食无忧。” 这话也是实话,虽是衣食无忧,但茶饭不思。 唐棠听了却觉得很不是滋味,不过难道陈婉要对自己说“妾身生不如死,备受虐待。”? 待陈婉离开,唐棠回到清棠轩还在想这件事。那陈婉比她想象中好看些,不过自己也不差,皇上当初不就是对自己一见倾心吗?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晚上李沐来清棠轩找她。 “今日事有些多,便迟了些。”李沐看着唐棠不太舒心的样子,便猜到,“你今日见着陈氏了?” 唐棠的心思被他猜的很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他光明磊落,自己若是一个劲瞎想置气,反而显得心胸狭窄。 “是,我觉得她还生的挺好看的,你说呢?”唐棠坐在榻上,向李沐抛出问题,这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 李沐笑了笑,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我没仔细看过她,但当然没有棠棠好看。” 这回答算是滴水不漏,但唐棠还是不依不饶,好像抓住他的错处,又接着问,“你都未曾仔细看过她,怎么知道没有我好看,可不是在敷衍我吗?” “因为棠棠在我心里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李沐看着她的眼睛说,把她的目光从嗔视看到柔情。 他从来都是这般,让人生不起气来,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还有十日,韩贵人便能解了禁足,再过一月,孩子便要出生,多长的夜都要熬到头了,对韩贵人来说也算是苦尽甘来。 “桐答应,韩贵人的衣裳上有些血迹,可要紧吗?”为韩贵人更衣的宫女为韩贵人换下衣裳,却看见血迹,揣揣不安地来问桐答应。 韩贵人即将临盆,脾气更是火爆,无人敢去招惹她,桐答应倒是心地善良,也平易近人些,故而有什么事儿宫女们都爱和桐答应说。 桐答应接过衣裳,体贴地说,“我知道了,这里有我呢,你且去忙吧,我会告知太医的。” 禁足三月,韩贵人日日离不开炭火,桐答应也就日日在烧炭时为她加了些好料,这还要多谢容妃娘娘。 “喝了药就睡下吧。”桐答应服侍韩贵人用了药,假作好心替她压了压被角,这安胎药喝了也是浪费,容妃娘娘费尽心思寻来的药可不是无用的。 奉天殿里,皇上无心关心韩贵人,此刻有各种的事等着他决断。 匈奴与我朝尽管偶有不合,但已相安无事十数年,双方定下不少条约,从百姓到官员,都联系密切,来往不断,虽有摩擦,但还是和气为主。 月余前,一队匈奴商人在边境集市上与我朝百姓发生冲突,声称我朝百姓与其交易时,以次充好,缺斤少两。双方互不相让,大打出手。 本是一件小事,但谁料那队商人里竟然有匈奴贵族之子,因而变得不好处置,边境官员面对匈奴提出的要求左右为难,只好把这件事写入折子层层递给皇上。 “朕是过于纵容他们了,才致使他们今日痴心妄想。”皇上将折子扔在地上,很是不悦。 那折子上写着匈奴所要的赔偿。“若朕这次赔了他们,我瞧也不必做什么生意了,只明抢便是。” 前年老匈奴王逝世,他的长子继位,年仅十九,雷厉风行,人人臣服,其势力也愈发强盛,故而野心勃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如今还远不到和匈奴动兵的时候,只有采取怀柔之策。 一旦开战,劳民伤财,便没有赢家。 用过晚膳,蔺贵人就去了淑仪宫陪容妃说话。 “皇上近日又去了清棠轩,看来你这只百灵鸟也有哑了嗓子的时候啊。”容妃漫不经心地说,蔺贵人却被她说红了脸,不知是恼是羞。 她垂下眼帘,谦卑道,“是臣妾无能,有负娘娘教导。” 容妃轻笑一声,“你有几分本事,本宫还不知道吗?容貌比不上她,便要从别的地方下功夫,如今嫔位空虚,她定也想争一争。” “可是还有个韩贵人虎视眈眈,只怕……” “呵,这孩子不是还没出生吗?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倘若你一开始便自甘人下,本宫也帮不了你。”容妃听到桐答应传回的消息,心里很有把握。 她没想到的是,这天来的居然这么快。 翌日黄昏,咸福宫里乱作一团。 晚膳刚布好,韩贵人只饮了一勺汤便呕吐不止,往日也有呕吐,但不及今日这般严重,宫人都不知所措。 “扶我上榻,我的肚子好痛啊…”韩贵人额前渗出细汗,身下的衣裳又出现血迹,此刻宫女也顾不得韩贵人是否发怒了。 “小主,血,您出血了。”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慌得话也说不清了。 明明还有一月才到产期,怎会骤然如此,韩贵人未曾生养过,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提早生下皇子,腹中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没多久便疼的说不出话,咬着牙对宫女吼道,“你还愣在这儿找死吗?快去请太医啊。” 那宫女忙转身急急地冲出门外,却被桐答应在院子里拦住。 “韩贵人情势危急,不能没有人伺候,你和她们一块儿陪着韩贵人,我去请太医就好。” 她担心自己的话不能让人信服,又添上几句,“现在韩贵人还在禁足,你去请太医恐怕不便,还是我去吧,我到底有位分,说话比你有用。你去烧壶热水等我回来。” 那宫女觉得桐答应所言有理,不曾多想,便去了偏房烧水,也未曾向韩贵人回禀。 桐答应打发了那宫女,走出咸福宫没多久,拐了个弯过了个墙角,便停下脚步。 “你便等着吧,等着和你那可怜孩子一起去见阎罗王。”桐答应冷笑着,看着咸福宫的方向心中暗想。 如若早早让韩贵人的孩子胎死腹中,或许皇上还会对她生出愧疚之情,只有一尸两命才能以绝后患。 她虽然恨毒了韩贵人,但也珍惜自己的性命,无缘无故地拖延时间必定不能脱罪,她站到假山高处,一狠心仍着自己摔下去。 桐答应顿觉一股钻心的痛从腿上传来,疼得她叫出声,但她觉得很值,因为她知道此刻在榻上的韩贵人比她更疼。 “该死的怎么还没请来太医?”韩贵人疼上这么一会儿,没了刚才的力气,嘴唇发白,头发也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边,一双玉手紧紧攥住床帘,却无法缓解疼痛。 她不知道该去请太医的宫女正在偏房烧水,此刻没有一位太医正在来的路上,甚至无人知道咸福宫里发生了什么。 直到李沐路过,见着桐答应捂着腿坐在路边。 “桐答应怎么不在咸福宫?好像有哪里不适?”他停下问道,她神色实在可疑,不得不让人注意。 桐答应做贼心虚,没算到竟会在这里碰上李沐,强撑着想站起来,却摔回地上,衣裳被风吹起,带着丝丝血迹。 “是否要奴才送您回咸福宫?”李沐瞧见桐答应狼狈的模样,以及身上的血迹,愈发觉得可疑,韩贵人虽在禁足,但皇子重要,不得不思虑再三。 桐答应更加紧张,忙摇头拒绝,“我说过不必了,我歇息一会儿便好。”她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李沐。 他便更加确信桐答应有鬼,只是不知是何事,只有到了咸福宫才能知晓。 李沐让随从搀扶着桐答应,不顾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硬是进了咸福宫的大门。 “桐答应,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摔成这样?太医没和你一起来吗?怎么李公公也在此。” 一看见桐答应,一位宫女便迎上去急急问着,太医未来的这些事她不知道挨了多少骂,现在还不见人影,心里更慌张了。 李沐很快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看了眼桐答应心虚的神色,定是韩贵人身子不适,桐答应却记恨于她不肯去请太医。 但他没想到的是韩贵人居然会早产。 作者有话要说:桐答应的大招终于憋出来惹,而且沐哥英雄救美(????)你的想法很危险 第48章 皇子出生 血水打湿了一条条方帕, 韩贵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沐已经派了两人分别去请太医和皇上,结局如何,只能看韩贵人的命数了。 太医倒是来的很快, 给韩贵人开的汤汤药药一碗碗地送进去, 吊着气息能让韩贵人有气力生产。皇上还未来,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韩贵人现在如何了?”李沐站在门外,一面等着皇上驾临, 一面询问着太医。 陈太医面色焦灼,也不甚有底气,“韩贵人耽搁的时间长了, 臣也无很大把握, 若用猛药可保孩子出生, 但对韩贵人则……” 李沐见他犹豫的神色,心中又明白几分, “陈太医但说无妨。” “轻则伤身, 重则性命不保。” 这答案在李沐情理之中,皇家子嗣重要,至于嫔妃,何况是外族嫔妃, 皇上再如何宠爱也不会高过皇子, 不过他也不能替皇上做决定。 等皇上到了咸福宫, 韩贵人的情况愈发不好,稳婆进进出出,眉头紧锁。 一旁的桐答应冷眼看着, 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老天有眼,便不会让韩贵人平安。 “朕要母子平安。” 皇上许久才现身咸福宫,一进宫门便呵斥着,宫人太医们赶忙跪下。 “臣参见皇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废话,韩贵人如何了?”皇上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太医起身。 陈太医又将和李沐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皇上听,只是如今更加耽误时辰,情况也更加危急,不得不做决定了。 皇上听后陷入沉思,倘若真如陈太医所言,自然是皇子更为重要,但韩贵人…她侍奉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是为自己生育才会身处险境… “皇上,耽误不得了。”陈太医见皇上久久不言,不得不出言提醒。 “你先保孩子吧。”他好像颇为无奈,陈太医听了这句话如释重负,又进到房中忙了起来。 桐答应听的清清楚楚,皇上还是不爱惜韩贵人的性命,可怜她机关算计,情意也错付了。现在是皇上要她死,与自己无关。 又过了半个时辰,咸福宫众人都忙里忙外,手头无事的也替韩贵人捏着把汗,皇上也在院中来回踱步。 韩贵人早产遇险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韩贵人果真是个没福的,哪里像容妃娘娘有儿女双全的好福气。”蔺贵人捂着嘴笑道,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容妃瞧见她轻浮的样子,“你且收收你那龌龊心思,让人知道了还说本宫和你一样,不盼着皇上好,不盼着皇家好。” 她言辞严肃,但分明也是高兴的,故而蔺贵人并不胆怯。 “容妃娘娘宅心仁厚,谁会妄议?”蔺贵人一如既往地奉承着,等韩贵人倒了,便轮到自己,还得容妃多多提点。 只是这次皇家确实有福气。 咸福宫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许久的宁静,仿佛平静的水面被人扔进一颗石子,比那更加震动人心,这是皇上的第七个孩子。 “恭喜皇上,恭喜韩贵人,是位小皇子。” 稳婆提心吊胆了几个时辰,好歹算是没出差错,满脸笑意地抱着孩子给皇上瞧。 刚出生的孩子能看出个什么,但皇上还是很喜欢。桐答应的目光更冷了,一旁的李沐也在暗自思量,这宫里又有人要睡不好觉了。 “那韩贵人呢?”皇上看五皇子乐了许久才想起来房中的韩贵人。 陈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韩贵人得皇上庇佑,性命无虞,只是伤了根本,恐怕以后难以受孕了。” 皇上知道这不是太医的过错。倘若自己不曾禁足韩贵人她也不会不能及时医治,伤及根本,况且小惩大诫,韩贵人所犯的错也得到了惩罚,还为自己生下健康的五皇子,不得不说是有功之人。 “传朕旨意,韩贵人生下五皇子有功,晋为嫔位,赐封号襄。” 韩贵人,不,该称她襄嫔了,生下皇子精疲力竭昏在榻上,这样的好消息倒是不能第一个听见了。 照顾襄嫔的宫女们围作一团,显然咸福宫是不需要桐答应伺候了,她便悄悄离开,去到淑仪宫。 襄嫔的好消息比她更早一步到达,蔺贵人也已经在淑仪宫了,她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撞到容妃气头上,只能心里暗自骂着。 “臣妾给容妃娘娘请安。”桐答应倒是有胆子,不卑不亢道,毕竟容妃还用得到自己,断然不会对自己苛责,也就有了几分底气。 桐答应见容妃不应答,又接着说,“襄嫔命大,生下皇子,但太医说了她日后不会再有可能受孕。” 她顿了顿,“襄嫔不能再为皇家绵延子嗣,皇上也就不会宠幸她,至多是看在五皇子的情分上去看看她罢了。” 容妃和蔺贵人知道襄嫔不能再有孩子,容色缓和,她也就只能有个五皇子了,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算她得上天庇佑,能一举得男。”容妃咬牙切齿道,虽然只是个襁褓婴儿,可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变数,总是让人不悦的。 “也不算是上天庇佑。”桐答应小心地试探,“是李公公遇见臣妾,又偏要送臣妾回咸福宫,才请来太医让襄嫔顺利生产。” “李沐?” 容妃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她竟不知道襄嫔这个孩子来的还有李沐的功劳,或许是时候和他谈谈了。 三人满腹心事地聊着,咸福宫那位才刚醒来。 “娘娘,你可算醒了。”伺候的宫女明心守在榻前,见襄嫔睁眼,就忙着告诉她,“生了位皇子,皇上很喜欢,娘娘可算熬出头了。” 虽然这位襄嫔对下人不甚体贴,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心作为咸福宫的大宫女,还是希望襄嫔能好的。 “皇子好啊。”襄嫔身子虚弱,淡淡笑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 明心这才想起还有件喜事,“皇上已经封娘娘为襄嫔了。” 襄嫔似是难以置信,不仅有了皇子,还晋了位分又得皇上亲赐的封号,自己居然这般好命,扶摇直上,可算是逃出冷窖。 “那皇上呢?”襄嫔支撑自己坐起,努力找寻着皇上的身影,却扑了个空。 明心不敢把太医的话告诉襄嫔,只含含糊糊地应付着,“皇上事务繁忙,娘娘迟迟未醒,便先去奉天殿处理政务了。” 襄嫔有些失落,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生下孩子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夫君?虽知道自己所嫁的人,与天下男子皆不同,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许期待。 李沐刚忙完咸福宫的事,从奉天殿一出来便迎面遇上素琴。 “容妃娘娘请公公移步淑仪宫一叙。” 他不必想便知道定是桐答应与容妃勾结一气,而自己坏了她们的好事。 只是仅仅是拖延时间不请太医,并不能治罪,况且证据不足,桐答应又舍得生生摔伤自己,看起来便是□□无缝。 “李公公当差可当的真好啊,连咸福宫也照顾着。”容妃懒得和他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意思,“你若对我不忠,我会让你后悔的。” 李沐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娘娘是主子,襄嫔也是主子,自然要一视同仁。” “至于忠心,奴才只对皇上忠心。” “你又拿皇上来压本宫。”容妃恨毒了李沐这幅模样,油盐不进,话里话外压着自己。 她又由怒转笑,“你若真是只对皇上忠心,那熹妃和萧贵妃宫里的人也就不会白白送命了。” 那太监并非是急病身亡,那宫女也不是失足落水,知道此事的除了始作俑者容妃和她的心腹素琴,便只有李沐,真正的刽子手。 在遇见唐棠之前,他从不心慈手软,但遇见唐棠之后,他便不想再替人作恶。 即使是身在污沼,他还是想让自己不那么肮脏,能配得上那个在阳光下笑靥如花的女子。 “奴才和娘娘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娘娘何必要苦苦相逼,有这份心思不如多多教导四皇子,皇上很喜欢三皇子呢。” 李沐说的确实是实话,无论是文还是武,三皇子都远胜四皇子,因而朝堂上支持三皇子的人也远多于支持三皇子的人。 离开淑仪宫,李沐正准备往咸福宫去,替皇上问候襄嫔,在路上装见唐棠往愉贵人宫里去。 “韩…襄嫔她如何?可是很凶险?” “万幸性命无忧,只是以后不能再有孕了。”李沐如实告诉她,却让她心中一紧。 唐棠惯爱胡思乱想,眼眸沉了沉,虽然襄嫔嚣张跋扈,但看她从鬼门关走一遭也替她提心吊胆。“居然真这般凶险,做女人当真不易,如果我以后也有这天又如何是好。” 李沐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酸涩。 深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对他来说已是心如刀割,如若再为皇上生儿育女,他说不定会恨的发疯,可他也明白对唐棠来说,只有子嗣才能让她在吃人的后宫中真正站稳脚跟。 “真有那天我会一直守着你。”他想来想去,憋出这么一句话,这也确实是他唯一能做的。 唐棠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但她那样爱着李沐,胜过爱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喜悦或是哀伤,她都希望和他分享。 她又走近一步,软软糯糯地说,声音里透着委屈,“你近来很忙吗?好久没来清棠轩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五皇子登场啦 前方超超超高能,秋霜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第49章 下药李沐 她好像又觉得自己不够柔情, 换了个说法,“我是朝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 坐也思君。” 唐棠比刚进宫时瘦了些, 也更出挑了, 李沐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怔了怔,本想也说些诗意的话, 终究作罢。 “我明日来陪你。”其实明日未必有时间,但他不愿辜负唐棠的期待,无非就是夜里歇晚些, 事务总是处理不完的。 翌日, 李沐果真来了清棠轩, 却和唐棠所想的不一样。 下午从奉天殿离开便迎面遇上秋霜,好像是等候自己已久, 李沐皱皱眉, 正欲离开,却看见秋霜小跑着冲向自己,伸手将自己拦住。 他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看着来人。 “李公公, 蔺贵人有要事禀告皇上, 请您移步钟粹宫。”秋霜早就横下心来, 也不顾李沐是否愿意听自己的话。 李沐知道蔺贵人和容妃蛇鼠一窝,自然没有什么好事要找自己,只是也不好直接拒绝, 索性去看看她又有什么话可说。 “走吧。”李沐冷冷地说,自顾自地大步向钟粹宫走去,留秋霜在后头急急地跟着。 他还是这样冷漠,不愿意多看自己一样,秋霜心里想着,有些难过又有些愤怒,他难道就要一直这样吗?她想到自己房中的药,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李沐并不想和秋霜多待,故而走的很快,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钟粹宫,却不见蔺贵人人影。 “小主大抵是有事,请李公公移步去侧屋等待吧。”秋霜低着头说道,心里盼望李沐千万不要离去才好。 李沐来了钟粹宫不见人影,不知她们主仆有什么打算。“你若是戏弄我,下场可是知道的。”他一向不懂怜香惜玉。 他嘴上这样说,还是跟着秋霜进了侧屋等候。 李沐直直地看向窗外,不愿和秋霜搭话,屋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秋霜倒是不怕尴尬,转身为李沐倒上一杯茶,茶叶上好,茶水滚烫,自然还加了她的好料。 “公公用杯茶吧。”她毕恭毕敬地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李沐并没有理会她,自己来钟粹宫是公事,也不是来饮茶的,况且别的女子沏的茶他也不愿意用。 秋霜见李沐一口未饮,心中有些慌张,但好在她也掺了些药在熏香之中,只是不知道药力够不够。那药对皇上有用,可是李沐是宦官,不知是不是一样。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只能背水一战。 等了一炷香的时辰,蔺贵人还是不见踪影,李沐有些不悦,又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或许是前些日子操劳的缘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公公,可有什么不适?”秋霜见李沐神色有异,出言试探。 李沐听秋霜这样说,才觉得愈发不适。 他额前渗出细汗,身上也觉得隐隐发热,如今未到五月,怎会这般燥热?他又觉得心里痒痒的,和唐棠亲吻自己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无事。”他皱皱眉,觉得自己愈发无法控制自己,想起身离开钟粹宫,隔日再来,一起身却觉得身子酥软,险些站不稳。 秋霜见李沐如果被药力所侵,大喜过望,一把拉住李沐的手臂,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奴婢是真心喜欢公公的,公公便允了吧。”她话中尽是恳求,但在李沐听来实在是恶毒非凡。 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是中了秋霜之计,他如何也想不到秋霜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谋算自己,想推开却使不出力气。 “滚。”他咬着牙说出这个字,虽然不甚有力,但还是让人听来心惊肉跳。 但对秋霜来说,已无退路,她褪下外衣,露出藕色双臂,又逼近李沐,一步步逼至榻边。 她知道这样做是千夫所指,稍有差池便会葬送性命,她本是没有这样的胆子,只是蔺贵人蹿腾她,又承诺会为她担着。又或者是,仅仅她对李沐的一往情深便让她敢了,让她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不过,要做成一件事,只有胆子是不行的。 李沐眼见她越来越过分,狠狠地打了她一掌,雪白的脸上刹那间留下红痕。 “不知廉耻的贱人。” 李沐从不打女人,这次算是破了戒。 秋霜冷不丁地被狠狠打上一掌,愣在原地捂着脸,心中又气又恼,一愣神的功夫便让李沐跑了。 钟粹宫里乌烟瘴气,秋霜衣衫不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时无言。 蔺贵人在宫门外瞧见李沐带着怒气离开,便知道秋霜未能成事。 “你真是没用,连个太监都搞不定。”蔺贵人没想到李沐居然拒绝秋霜,她虽然不算绝色,可也是平头整脸的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就不入他眼。 秋霜被李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早就心如死灰,现在听蔺贵人这样说,更加恼怒,什么也不顾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蔺贵人听她如此冒犯自己,更加火上浇油,“你这混账东西,谁养着你你也不记得了吗?他这样待你你还替他说话,真是贱人贱命。” 她又一掌打过去,打的秋霜钗横鬓乱。 “他若是问起来,就说是你自己去宫外寻的脏药,你若把我说出来,我让你生不如死。我是为了帮你才给你那药,你莫要狗咬吕洞宾。” 秋霜听着悲凉,蔺贵人嘴上说是帮自己,但何尝不是想利用自己?兔死狐悲,自己连这件事都办不好,蔺贵人定会厌弃自己,甚至杀人灭口。 李沐跌跌撞撞地离开,本想回到自己房中,但想起昨日许诺唐棠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里有说出去的话做不到的道理,况且他从未失信于唐棠。 清棠轩里,唐棠正望眼欲穿,算着时辰李沐也下值许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影。正想着,便看见李沐跌跌撞撞地进来。 他没有往日的平静,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眼神迷离恍惚,看着自己的样子也好生奇怪,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侍月和采蘋正巧都不在宫中,内屋只有唐棠一人。 李沐看清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才敢一把把唐棠揽入怀中。 他那样用力,勒的唐棠喘不过气,他怎会突然这样热情,她虽然很喜欢他的热情,但还是疑虑的,直到她触碰到李沐的身体。 那样发烫,那样不寻常,再加上李沐今日的反常,她也能猜出一二。 可是宫里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还是对他,“你怎么会……” 唐棠还来不及问出口,便被李沐吻上。 这吻和之前的大不一样,带着侵略的狂野,让唐棠觉得天旋地转,站不稳脚跟,她想让他停下来,又不愿让他停下来。 她一步步退到榻旁,李沐搂着她的腰坐到她身边,这样绵长的吻还未结束。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轻轻放开她。眼里有歉意,也有无奈。 “是谁?”唐棠看出他的难堪,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李沐有些犹豫,这种事情唐棠怎么会不多想,尽管是秋霜心思龌龊、手段下流,但到底还是自己防备不够,他总觉得是有愧于唐棠。 “蔺贵人宫里那个。”他不想提秋霜的名字,好像这样,唐棠便不会生他的气。 唐棠不知秋霜居然还这般贼心不死,恬不知耻地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刚刚下值是在钟粹宫耽搁了吗? 她本不想做那小心眼的人,现在却恨起了秋霜,恨她不守宫规,为所欲为,恨她看见李沐动情的一面。 “我打了她。”不用唐棠开口,李沐便能明白她心中所想,可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过无力。 唐棠知道不是李沐的过错,但心里怎么放得下。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等她下次又想出什么新方子谋算你?” 唐棠转过身去,带着怨气说道,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日,却不得安宁。 “我会处置的,你信我。”李沐坚定地说,又伸手拉过唐棠,心中刚刚熄灭的火又燃了起来。 唐棠不在乎李沐如何处置,哪怕秋霜身死她也不会有一点怜惜,不知什么时候她不像原来那般过分良善,对自己厌恶的人,对想谋害自己的人再也没有半分同情。 夜色深沉,李沐坐在桌案前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秋霜不过是个宫女,即便是蔺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也难弄到这种药,只能是蔺贵人所给,为了拉拢自己为她所用,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又想到蔺贵人无端盛宠,只怕她对皇上也用此药,不然则无法解释,她容貌不算出众,只凭一副嗓子怎能留住皇上。 在宫中用媚药是重罪,皇上四处求丹问药只为了延年益寿,嫔妃如若为了争宠,用药伤及龙体,定会让皇上勃然大怒。 “她竟有这般胆子,”李沐暗自思量,“大抵是觉得容妃会保她吧。” 她若真的这样想才是大错特错,容妃从不会保无用之人,皇上对蔺贵人的兴趣日益消减,她若是知道蔺贵人背着自己用这样的手段,划清界限还来不及,更不必说保全蔺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李沐:守身如玉jpg ps蔺贵人的盒饭正在配送中 第50章 出宫礼佛 还未等李沐找到蔺贵人用媚药的证据, 皇上便下旨让宫中嫔妃与自己一道去宫外的雍和宫礼佛。 今岁先是洪灾,又有皇子遇刺一事,不久前钦天监还观测出“荧惑守心”的天象, 皇上是信佛之人, 本朝也极其推崇佛教。 唐棠原来在家的时候不曾经常去寺庙, 但她爹做生意,家里也供奉着菩萨像, 故而得知能去雍和宫也很是喜悦。 雍和宫离皇宫较近,唐棠坐在马车上也没有不适,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 “好大的排场。”唐棠一面被侍月搀扶着走下马车, 一面惊叹道。 为了隐蔽安全, 雍和宫依山而建, 放眼望去一片葱葱郁郁。满眼是翠绿中藏着一座明黄的建筑,塔尖高耸挺拔, 沉稳大气。 尽管如此隐蔽, 但为了皇上皇后和嫔妃们的安全,侍卫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将雍和宫围的水泄不通。 唐棠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便想到芳答应, “绣春会不会在这些人之中?” 自从芳答应死后, 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绣春的消息, 好像这个人从未就没有来过一般。不过他应该也是恨自己的吧,唐棠想着有些低落。 到了雍和宫,皇上和皇后跪在蒲团上, 叩拜佛祖,保佑江山安宁,风调雨顺,保佑皇家众人身体康健。 唐棠和一众嫔妃穿着朝服跪在他们身后,神色庄重。 “我有什么要求的呢?”唐棠跪的腿发麻,心里暗自思量,佛祖每日要听这么多愿望,人人都拿些小事打扰他,他能不能记住自己,就算记住了,得多累啊。 但来都来了雍和宫,总是要求些什么。 “佛祖保佑我和李沐可以平平安安。”唐棠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又怕佛祖觉得自己贪心,不肯保佑自己,思来想去只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其他嫔妃倒是求的很多。 不受宠的求皇上恩宠,受宠的求皇上长情。无子嗣的求能生下皇子,有子嗣的求皇上疼爱孩子。 只有愉贵人只求熹妃平平安安,诞下皇子,顺利回宫。 李沐站在雍和宫大殿外看着唐棠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佛祖像。 佛祖端坐在莲台之上,神态和善,两腿盘坐,一手放在膝上,一手举在空中,眼睛向下慈祥地看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一群人。 “如果真的有佛,我大概就是罪逆深重的那类人,死后也不得安宁吧。”李沐叹息着,从前自己孤家寡人倒也不所谓,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按他们的说法,好似是一个人积善作恶都会影响到身旁亲近的人。 他看着佛祖低声道,“如果真有报应就都冲着我来吧。” 拜完佛祖,住持为众人递上妙香,先是皇上皇后,后按位分高低各自敬香。 刚刚将妙香插入香炉,唐棠便急急转过头,避开燃起的烟,却还是觉得熏眼,不知觉地流下眼泪。正巧看见愉贵人的香在插上香炉的那一刹那断作两半。 这是极不吉利的,唐棠想出言安慰,但又怕愉贵人觉得自己唐突。愉贵人的性子她是有所耳闻,也看见过得,不喜与人交往,只和熹妃谈得来。 “熹妃也不知道如何了,难道要一直把她留在宫外吗?”唐棠有些想念那个会在螃蟹宴上为自己解围的姐姐。 愉贵人看见手上的香断成两半,心里一凉,“莫非是姐姐有什么不测?”她虽然不甚信佛,但到底还是不吉利,哪怕是自己陪着她才好,可偏偏是天各一方。 算来也有好久没有收到熹妃的书信了,上一封里她说自己偶感风寒便了无音讯,千万得想个法子联系上姐姐才好。 雍和宫里的晚膳是住持准备的斋饭,不见荤腥也不油腻。 “本宫刚刚生下五皇子,就给本宫吃这个吗?”襄嫔看着饭菜就觉得难以下咽,又觉得很是委屈,皇上居然一点都不偏心自己。 桐答应坐在一旁,埋头吃着,听见襄嫔的抱怨抬起头劝慰,“这是在雍和宫,雍和宫有雍和宫的规矩,哪怕是皇上皇后也只能吃斋,小主便忍忍吧。” 她心里很是不屑,在佛家清静之地大声喧闹,居然真的有这般蠢笨之人,若不是有韩氏这个靠山,恐怕早死上几百回了。 “本宫不需要你来教规矩。”襄嫔愤愤不平,一口也没有用,便上榻睡下了。 唐棠倒是吃的很开心,她不爱挑食,况且雍和宫的饭菜也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她也挺喜欢的。 百里之外的别苑中,熹妃躺在病榻上,青丝凌乱,身形消瘦,全然看不出是储秀宫风情万种的熹妃。 “小主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伺候熹妃的宫女眼里尽是担忧,自从来了别苑,熹妃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开始伺候的那批人全被换走,换来的新人一个个脾气都大着。 熹妃知道是有人眼红自己的身孕,故意折磨自己,但皇上愿意听信天象之说,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熬着,熬到生下孩子回宫。 等到她回宫之后,她定不会像原来那般不争不抢,要让那些想害自己的人后悔。 但谈何容易。现在自己病还未好,日日都要服药才能觉得好些。 皇上好像忘了还有位熹妃,他现在忧心的是国家大事,忧心的是江山社稷。边境的匈奴商人之事还未平定,甚至愈发严重。 往后几日,日日都是吃斋饭,礼佛,清修。 一大早便要起来作功课,念经书,嫔妃们大多觉得枯燥无味,很难坐得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唐棠拿着手上泛黄的经书,嘴里囔囔念着,也不甚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念着念着就犯起瞌睡,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手上的经书也快掉到地上,又突然醒过来,看见李沐正盯着她。 她有些心虚,好像被学堂上的师傅逮住走神一般,尴尬地冲李沐笑了笑,又担心被旁人发觉忙收了笑意,低头装模作样地接着念经。 李沐看唐棠憨态可掬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轻笑起来。 皇上皇后和嫔妃们在雍和宫祈福的这几日,皇子公主们倒是很轻松,没了父母的约束,玩的自在逍遥。 母妃不在身边,三公主得空便去找三皇子玩。自从意诚给三公主送来第一本画本,一来一去,他们二人也算得相熟。 “意诚,你看这马画的也太奇怪了吧。”三公主翻开最新的画本,指着画上黑白色的骏马说道,她不曾见过人骑马,所以觉得很新奇。 意诚这些日子摸清了三公主的性子。她初识沉默内敛,不爱说话,只喜欢一个人看书写字,安安静静的像一副好。等熟识之后便大方不少,话也变多了。 三公主是金枝玉叶,再如何熟识也要守规矩,意诚是做皇子伴读的,最清楚尺度。 “臣倒觉得这马儿画的挺好,栩栩如生,飞驰着的样子很是传神。”意诚笑着说,他知道三公主养在宫里,自然不知道马儿飞驰的模样。 三公主歪着小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那我以后能看你骑马吗?”容妃不许她学骑马,觉得那样不像个贤良文静的公主,只教她女红,读些女训女则,还要嬷嬷一字一句地教。 不过三公主自己也不想学,她性子文静,对这些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事儿不感兴趣,但倒很想看意诚骑马的样子。 “有机会就可以。”意诚答应着,心里想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个机会,但何必为了不确定的事情让三公主扫兴。 三公主听意诚答应的爽快,肉肉的小脸堆满了笑意。意诚一向温和文静,有时候比她还像个姑娘,不知道骑马的模样会是如何。 转眼到了在雍和宫的最后的一日,各位嫔妃都比前几日更高兴,毕竟明日就能回宫,不用在这儿受罪了。 还未到用午膳的时候,众人还在大殿念经,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异响。 大殿里安静地很,所有人都朝那声音的来源望去,看见襄嫔晕倒在地上,手上的经书也滚落一旁。 “快请太医。” 幸好陈太医也一同跟随来雍和宫,很快便给襄嫔诊治,又为她施针开药,没多久就襄嫔就悠悠地睁开眼。 “她是怎么了?”皇上坐在一旁,神情严肃。 “回皇上,娘娘无甚大碍,只是刚刚早产生下皇子,这几日又未能好好休养,故而会昏厥。” 襄嫔有些心虚,她嫌弃雍和宫的饭食无味,一直都未好好用膳。 她怕皇上问起这事,抢先扯开话头,“那本宫为何会无故早产?” 陈太医听襄嫔问起这事,陷入沉思,襄嫔一向身子强健,这早产确实让人捉摸不透,如今想来恐怕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只是皇子已经平安出生,没有必要多生事端。 “臣也看不明白,可能是食用了某些不当的食物导致早产。”陈太医规规矩矩地回答,尽量说的轻描淡写。 “那就是有人想谋害本宫了!”襄嫔听得出他话外之音,大声哭诉道,又含情脉脉地看向皇上。 “若非臣妾得皇上庇佑,恐怕早就一尸两命,遂了那歹人的心愿啊。”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越来越大啊,快拉不住了,救救孩子orz 第51章 多疑争执 桐答应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又很快镇定下来。每日炭火中的药无色无味,药性并不猛烈,只有长期使用才有效果, 故而太医也不会看出问题。 “有朕在, 谁敢害你。”皇上拍拍襄嫔的手背, 轻声安抚道。 此次来雍和宫是为了为江山祈福,襄嫔哭哭啼啼, 有失体统,皇上不想和她多纠缠,敷衍地哄着她。“你若是想查, 回宫朕叫人帮你查。” 皇上虽是随口一说, 但襄嫔却是记在心中了。 雍和宫里又重回一派祥和的模样, 而西北则不甚太平。 “你们中原人欺人太甚,那套文雅的我学不来。”匈奴商人骂骂咧咧地逼近眼前的中原商人。 匈奴人比中原人个头高上不少, 因着日晒雨淋, 也更健壮些。那中原人在他面前看起来活生生像一只瘦弱的绵羊。 “君子动口不动手。”中原商人被人推搡一下,始料未及,皱着眉头有些恼怒,后退几步但还是未曾动手。 那匈奴商人见他不还手, 还是斯斯文文地说着什么君子什么不动手, 便得寸进尺, 一巴掌便打上去,打歪了中原商人的帽子。 被打了一巴掌也就无需再忍,转眼间两人便厮打在一块儿, 周围人看着也不敢上去拉架。 结局显而易见,那中原商人脸上伤痕累累,嘴角渗出血来,匈奴人却没什么大碍,只是头发稍稍乱了些,嗤笑一声便打道回府了。 那匈奴商人回到自己地盘,换下商人的粗布服饰,穿上一席华服。哪里像一名商人,分明是一名贵族子弟。 “王上,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他单膝跪在匈奴王前,毕恭毕敬道。 慕容复是王,而作为庶出的慕容博只能听命与他,他从不甘心。 从雍和宫回到皇宫,众人都觉得轻松许多,皇上也心情大好。 “真的有人要害襄嫔吗?”唐棠歪着头看着李沐,尽管她现在已经是嫔妃,但她还像做宫女时一样敬畏李沐,好像他什么事都知道。 李沐心里有数,但不愿让她牵扯进来。 只是在后宫中过于单纯也不是好事,他这样想着就开口说,“襄嫔为人嚣张,看不惯她的人很多,又有孩子,她成为旁人的眼中钉也很寻常。” 唐棠还想再问问到底是谁,但觉得或许不合适便不再追问。 “五皇子好看吗?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呢。” “刚出生能看得出什么,小孩子都一个样。”李沐觉得有些好笑,皱巴巴的小脸恐怕除了襄嫔以外没人会觉得好看。 唐棠有些不服气,“怎么看不出来,你刚出生就一定很好看,你的孩子也……” 她话说一半,便自知失言,李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唐棠心里骂着自己,怎么就这般嘴快。 虽和唐棠在一块儿数月,但李沐还是性子敏感。 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唐棠的爱,况且他本就是个心思重的,现在听到这句更加心里难受,没由来的对唐棠也有几分怨意。 怨她这样美好,让自己觉得卑微。 唐棠见他不应答,便猜到他心有不悦,把话转到他身上,“秋霜的事儿你准备如何?” “我自有打算。” 唐棠显然很不满意,冷哼一声,“你有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让她待在钟粹宫,礼佛的时候偷偷瞟你,回宫后躲在奉天殿门口等你吗?” 李沐皱起眉头,她这样闲的吗,还有心思去打探秋霜的行踪。 “我说过我有打算,你难道不信我吗?”他有些烦闷,唐棠自然看得出。 他因为国事的烦闷在唐棠看来就成了对自己的厌倦。 “那你早些回去好好打算吧,没打算好也不必来清棠轩了。”唐棠甩袖怒气冲冲地进了侧屋,只留给李沐一个背影。 她说过会相信李沐,只是现在……或许是因为陈婉和秋霜,接二连三的事儿让她很不安,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自己,变得多疑又易怒。 等李沐走后,唐棠就开始后悔刚刚所言。他可以一日不来清棠轩,可她不可一日不见李沐。 侍月从外头回来就看见唐棠闷闷不乐的模样。 “小主,有什么事吗?”侍月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切地走近唐棠。 她正发愣,突然被侍月这样一问,有些回不过神,片刻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没事。” “你认识钟粹宫的秋霜吗?”她又补上一句,期待地看着侍月。 这问题来的没头没脑,侍月也只好回答。 “在宫中见过她几次,蔺贵人好像很看重她,她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朋友,奴婢也不甚了解。她有什么问题吗?” 唐棠摇摇头,轻声叹息,“无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侍月采蘋也有所隐瞒,正因为如此,她才愈发觉得一个人面对宫里琐碎的艰难。 李沐是她的唯一,因此她愈发不能失去他,愈发的不安了。 “师傅今夜回宅子啊。”小夏子看李沐没有宿在宫里的意思,有些好奇。李沐成亲前便郁郁寡欢,如今更不可能对这师娘有什么情意。 李沐还在想着唐棠的事情,没心思和小夏子多说。“对,你好好守着宫里,有事儿明日告诉我。” 李宅沉寂已久。李沐突然回来,让下人们都很诧异,当然最诧异的还是陈婉。 “请公公安。”她赶出宅门迎接,来不及施粉,难掩病容。 李沐许久未见陈婉,今夜一见觉得她似乎憔悴许多,顺嘴问了句。 陈婉心中凄凉,她昨日刚收到母亲的信件,说是被父亲为了姨娘动手打伤,故而未能及时回信。 她父亲的德行她最清楚,宠妾灭妻的事也做得出来,怎能不担心。 “是因为……”她本想向李沐倾诉,又觉得很可笑,李沐又能帮些什么,况且他又凭什么会帮自己,“无事。”陈婉勉强笑了笑,心里甚是苦涩。 李沐照常回到自己的屋子,却没急着睡下,而是打开了角落里的柜子里的一个小匣。 那小匣里装着各式玉势、春宫图并上绣有春宫的香囊。这些是仇视他的人在他新婚之日送来的贺礼,为了嘲讽他,他也就收下,为了让自己铭记耻辱。 他拿出一个香囊放入袖中,又难免想到唐棠。 能和她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份。一开始只是想看看她便知足,后来竟想让她也喜欢自己,再后来便生出更多痴心妄想。 李沐以为自己早就看透男女之事,明白唐棠的身不由己,可他想到唐棠和皇上那般亲密,做自己永远不能做的事,便觉得痛彻心扉。 “真是个贪心的奴才。”他自嘲地笑着,眼神却有些哀伤,清晰得在深沉夜色中也那样容易被捕捉。 襄嫔生下五皇子,皇上一开始还时常去咸福宫看望她,但不久后也就不再宠幸襄嫔。反而是桐答应沾上光,被晋为桐常在。 自襄嫔禁足接触之后,蔺贵人第一次来咸福宫,往日卑微的模样不再。 “请襄嫔安。”她微微行礼,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大有压过襄嫔之势。 “姐姐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净,倒不像是刚封嫔的人,果然懂得勤俭之道。”蔺常在捂着嘴笑了起来。 原是仰自己鼻息过日的人,现在居然胆敢出言嘲讽,襄嫔如何忍得了。“本宫和你不同,本宫有五皇子,自然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 不过是有个孩子罢了,就这样盛气凌人。自己虽然还没孩子,但来日方长,莫说一个,便是两个三个也有指望,可襄嫔却是无希望了。 皇上只怕还未曾告诉她吧,“说起五皇子,皇上还真是怜惜姐姐,生产那日太医说要用猛药才能保住皇子,但姐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蔺贵人停了停,看见襄嫔脸上错愕的表情,她果然是不知的。“皇上犹豫了好久才忍痛让太医用药呢,足以见姐姐对皇上是何等的重要。” 襄嫔听闻此话有如晴天霹雳,她居然现在才得知此事,背后不知道是怎么被人议论。 而方才对蔺贵人的耀武扬威也显得无比可笑。 “皇上自然怜惜本宫。”襄嫔强撑着回答,声音却有些颤抖。 等到送走不怀好意的蔺贵人,襄嫔才放任瘫坐在榻上想着刚刚听见的话。 皇上当真为了五皇子,宁愿让自己以身涉险。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自己如何不疼爱,如果真有什么危急,襄嫔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 但是这决定让皇上下她便觉得心寒,孤身一人远嫁到中原,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现在可真是孤身一人。 皇上说襄嫔要照料五皇子,辛苦非常,便让桐常在与愉贵人同住乐祥宫,离咸福宫也不算远,如若襄嫔有事寻她也方便。 话虽如此,但桐常在离了咸福宫乐不思蜀,怎会会去看襄嫔。 乐祥宫两位不争不抢的美人儿,一个温婉,一个烈性,平分秋色,皇上自然喜欢。襄嫔也就更加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小情侣就是这样没事吵吵没事吵吵~ 别担心啦 不过要早日打开心结才好嘤嘤嘤 快低头快低头 第52章 重归于好 自从那日和李沐争执之后, 李沐真就好几日没来过清棠轩。 “他还觉得自己有理了吗?真就不见我。”唐棠起先还沉得住气,到第四日便忍不住了,在清棠轩里不停地踱步, 心里埋怨着李沐。 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 一个人去了奉天殿门前等待, 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等到李沐从奉天殿下值。 “你在等我?”李沐远远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等太久枯燥无味的缘故,正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唐棠听见李沐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 又很快收起眼中的喜色, 她可不愿意让李沐知道自己的心思, 但她一向是不会藏的。 “你多虑了,我是来找皇上的。”唐棠撇撇嘴, 尽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不过这借口也过于拙劣。 李沐轻轻笑了笑,其实第二日他就不再在意唐棠的失言,他盯着唐棠笑意更深,“你想我了就直说。” 不是问句, 而是胸有成竹的肯定。 “谁想你了?”唐棠还是嘴硬, 这人怎么这般不知羞耻。殊不知, 自己刚与李沐结识时也是这样,日日缠着他,岂不是更加不知羞耻? 李沐知道她不愿承认, 也懒得逼问她,像哄小孩一样,“好好好,那是我想你了。” 嘴上说的好听,如若真的想自己,怎么会几日都不来清棠轩,唐棠刚想出言反驳,抬头看见皇上从奉天殿离开。 皇上刚打发走李沐,告诉他自己要独自待一会儿,现在又突然离开,让他措手不及。 他和唐棠正说着话,不免有些心虚。 “给皇上请安。”唐棠掩藏着眼中的慌乱,低头说道。 近日自己多宿在乐祥宫,确实对棠贵人有所冷落,算起来她应该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能为自己生下皇子。 皇上伸手扶起她,对上她看似炽热的眼神,“朕晚上来清棠轩看你。” 唐棠心中后悔万分,好好等着李沐来找自己就罢了,为何偏要来奉天殿等他,李沐是等来了,皇上也给招来了。 “谢皇上。”唐棠微微行礼,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皇上也并未察觉异样。 用过午膳,李沐就去了淑仪宫,向来他都是对淑仪宫敬而远之的,今日居然主动前来,倒是让容妃很吃惊。 “哟,稀客啊。”容妃阴阳怪气地冲李沐说,懒懒地抬抬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容妃娘娘太纵容蔺贵人了。”李沐冷冷地说,他知道容妃对蔺贵人并非是真心相待,不会怜惜她。容妃为人一向如此,无人能得她真心,即便在皇上那儿,她想要的也只有恩宠,不是情意。 容妃觉得很是很有趣,李沐向来对后宫争斗无意,不知蔺贵人哪儿得罪他。“蔺贵人虽然有些不妥,但也不必劳烦您。” “那蔺贵人谋害皇子,在宫中私用媚药一事可也不追究?还是容妃娘娘有意放纵,甚至是指使?” 他步步紧逼,眼神凌厉。那日在宫中遇见桐常在鬼鬼祟祟,不请太医之后,李沐就一直暗中观察。襄嫔和容妃不合,但桐常在却常往淑仪宫去,蔺贵人对容妃也是巴结奉承。 虽无证据,但也是事实,容妃不会留着蔺贵人这个威胁。 李沐又接着说,“蔺贵人宫中传出襄嫔早产有异的流言,位高权重的只有那么几位,娘娘也不愿让流言污损清誉吧。” 当然这话是李沐捏造出来的,他也不怕容妃去与蔺贵人对质,没做过的事情蔺贵人自然不会认,而在容妃眼中心虚之人也自然会矢口否认。 “本宫清者自清,为何要怕?”容妃容色镇定,似乎根本不为所动,即使蔺贵人反咬自己,没有证据也可以抵死不认。 桐答应恨毒了襄嫔,只要襄嫔还活着,她就要依靠自己,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但是蔺贵人便不同,先是依附襄嫔,又倒戈自己,可见是个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小人,日后自己若是无用,便会出卖自己。 “你方才所说私用媚药一事可是真的?”若借李沐之手打消蔺贵人这个忧患,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李沐低着头,冷冷地回复,“奴才自有主张。”他不愿和容妃多说。 “你给自己寻了个新主子?”容妃饶有兴趣地问,他怎会突然找蔺贵人的麻烦,“是萧贵妃?愉贵人?还是清棠轩那个?” 他静静听着,直到听到容妃提起清棠轩,“棠贵人不甚得宠,奴才为何要依附与她?” 提到萧贵妃和愉贵人,他半点反应也没有,说到清棠轩那位就这般激动,可见其中必定有鬼。 棠贵人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清丽,皇上看惯了各色浓墨重彩的美人,或许也会觉得她有些别致。 只是棠贵人不爱争抢,又无心机,连芳答应都能算计她,要指望依附棠贵人与自己抗衡实在是痴心妄想,不知李沐有何意图。 “她能给你什么甜头啊?”容妃没理会李沐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问,每日都是看三皇子做功课、看其他嫔妃争风吃醋,实在是无聊的很。 李沐心中一震,神色不改,笑着岔开话,“奴才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蔺贵人妨害龙体,奴才不能坐视不理。” 他知道容妃的手段,唐棠刚封答应的时候就想下手,如今唐棠成为贵人,她或许还会心存歹意,只是不能做得明目张胆罢了。 如果因为自己让唐棠身陷险境,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唐棠对淑仪宫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今日终于见着李沐,虽没说上几句话,但也算是重归于好吧。其实自己和李沐也从未闹过什么别扭太久,她是不记仇的,李沐又让着她,怎么可能吵起来。 或许是因着容妃的猜测,也或许是因着明日要做的事,李沐今夜有些心烦,便早早地回到李宅,不宿在宫中。 “李公公!”陈婉知道李沐今日在宅中,推开他房门便进去,言语急促,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一推开门正看见李沐仔细抚摸着一个海棠荷包,瞧见有人进来迅速收起,好像有些慌张。 陈婉有些歉疚地低下头,“抱歉,妾身有要事相求才来打扰公公。”细看她眼中点点泪花,柳眉紧蹙,声音带着抽泣。 “何事?”李沐收起荷包,微微坐直身体。 陈婉自从进李宅以来一直安分守己,虽说名义上是女主人,但从未麻烦过自己,也未拿过李宅的一分一毫,今日如此定是有要事相求。 他所想地不错。流放路上,陈婉母亲与妾室起了争执,陈婉父亲竟出手打了她一掌,她母亲当即倒地不起,又因着流放路中过于辛苦,染上风寒高热不退。 “求公公让太医去看看母亲吧。”陈婉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着头,一会儿白皙的额头便出现一抹红痕。 李沐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规矩是规矩,太医只给皇上太后和嫔妃皇子们诊治,何况陈氏是戴罪之身。“你先起来,我会给你母亲找最好的郎中。” 陈婉这才起身擦干眼泪,她知道这已经是李沐能为她做的所有,但她不能放弃。一夜之间,锦绣前程、无忧生活都烟消云散,她现在活着只是为了母亲。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突然想起看见的那个海棠荷包。李沐看它的眼神那样深情,那样专注,一定是他心爱之人绣给他的。 可是既然他有意中人,为何不请皇上赐婚?他的意中人又是怎样的女子? “与其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看着深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恩爱甜蜜,自己却无能为力,还不如和宦官一生一世一双人。”陈婉想起自己母亲的境遇,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李沐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在陈婉看来,他甚至可以说是很通人情,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或许也会很幸福吧。 一个女子真正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锦绣前程,而是一个男子的真心相待,自己一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翌日,李沐一早就去了延禧宫,皇后吃斋念佛,不问旁事,六宫事宜大多由萧贵妃协理。 “李公公有何事?”萧贵妃一向对他很尊敬,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事要和自己禀报。 李沐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有个小太监在钟粹宫门外拾到这个香囊交给奴才,奴才觉得不妥故来请娘娘定夺。” 银环接过萧贵妃的眼神,上前拿过香囊一眼也不敢看就递给萧贵妃。 “钟粹宫怎会有如此污秽之物!”萧贵妃将那香囊看了一眼就嫌恶地扔到一旁,宫规森严,怎能容这等苟且之事。 李沐对萧贵妃的反应早有预料,“依娘娘所见,是否要搜宫?” 萧贵妃有些犹豫,仅仅凭一个香囊就搜查钟粹宫似乎有些夸张,何况蔺贵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虽然不怕蔺贵人,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极好的。 看出萧贵妃的犹豫,李沐又紧接着开口,“清者自清,蔺贵人想必也不会纵容宫人违反宫规,娘娘无需担忧,她要怪罪也是怪罪奴才。” 第53章 秋霜被逐 李沐所说的在理, 又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萧贵妃也就不再犹豫。 “这事就麻烦你了,务必要查出个结果来。” 李沐微微低头, 藏起嘴角的笑意, “奴才定不负娘娘厚望。” 得了萧贵妃准许, 李沐带人去了钟粹宫。 正遇上秋霜从钟粹宫出来,李沐伸手拦住, 对上秋霜慌乱的眼神,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她。明明是六月, 却让她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刺骨寒意。 她对上李沐的眼神, 战战兢兢地退回到院子。李沐经过她身边时, 冷峻地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内殿。 “蔺贵人, 奴才奉旨搜查钟粹宫, 请小主殿外等候。”蔺贵人听到这句话时正在闭目养神,骤然被惊扰自然非常气愤。 “你奉什么旨?凭什么搜宫?” 李沐瞧见蔺贵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觉得可笑得很,祸到临头还如此嚣张。“奴才奉的是贵妃娘娘的旨, 至于为何, 恕奴才不能告知。” 不过是个小小贵人, 被主子抛弃就是一文不值的弃子。 蔺贵人听到萧贵妃的名字便心中发怵,但还是不肯失了气势,“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她扯着嗓子虚张声势, 拦在门口却被人拉到一旁。 “得罪了。”李沐阴冷地笑着,身旁人接到他的眼神便鱼贯而入,钟粹宫里里外外都挤满了搜查的人。 蔺贵人退至院子里,只能看着奴才们翻自己的东西,心中又气又惧。气的是李沐居然对她如此不敬,惧的是倘若房中的东西被他搜出来必定不会轻易收场。 屋内搜的铃铛作响,屋外人等的焦心。 小太监们翻了一通也没翻出个什么,唯唯诺诺地告知李沐。 “内屋查过了吗?”李沐皱着眉,他方才没看见太监们搜内屋,这种东西自然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 太监们支支吾吾,蔺贵人到底是个小主,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这次若得罪了被她记恨,日后也不好相见。 李沐冷哼一声,跨过他们一人走进内屋。 别人不敢想的他敢想,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做。他一把掀开蔺贵人的锦被,珠翠落了一地,其中夹杂着一枚很小的钥匙,很不起眼,但还是被李沐一眼看见。 “这么个宝贝会藏到哪儿呢?”李沐弯腰捡起钥匙,手指轻轻摩擦着,不急不慢地说着。 钟粹宫并不算大,蔺贵人有心藏匿也无用。 很快,李沐便在最里处的雕花木柜上找见一个小巧玲珑的铜盒。 他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手腕微微用力铜盒应声而开。十二粒墨色的药丸整整齐齐地躺在红绸上,这给蔺贵人带来荣华的药丸,很快就要变成她亲手为自己制成的砒霜。 李沐合上铜盒放入袖中,面不改色地走出钟粹宫。 “请陈太医来奉天殿,我现在去面见皇上。”他对候在一旁多时的小太监吩咐着,又转头看向蔺贵人。 等了这么些时,蔺贵人早就有些站不稳,心神不宁,突然看见李沐锋利的目光,更加心虚。 李沐换上一副笑容,“蔺贵人请吧,奴才有些事儿要和皇上禀告,还得小主相助。”这笑容在蔺贵人看来实在是冷丝丝的。 他既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一定是搜出那铜盒来了,如今骑虎难下,是去要去,不去也要去。 从钟粹宫到奉天殿,短短一段路对蔺贵人来说却是无比漫长。 “臣妾字字属实,绝无虚言。臣妾为皇上龙体日夜忧思,不敢隐瞒。” 容妃说完就砰的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眼中含着泪花,捂着胸口,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皇上听过容妃所言之事,又想到自己每次宣蔺贵人侍寝时确实怪异,如果她说的是真,那蔺贵人确实是罪不可赦。 “你可有证据?” 容妃收了收哭声,稍稍冷静些。“倘若没有证据,臣妾怎敢莽撞惊扰皇上,臣妾委托了李公公,想必一会儿就会到。” 说到便到,李沐让蔺贵人候在门外,一人独自进了奉天殿。 “奴才方才未得皇上旨意便搜了钟粹宫,请皇上责罚。”虽说是容妃的意思,但李沐不能让皇上觉得自己与后妃勾结越俎代庖,请罚是定要请的,他也知道皇上不会因此时怪罪自己。 果不其然,皇上挥挥手示意他无需多言。“你搜到什么?” 李沐从袖中拿出铜盒轻轻打开,“皇上请看,蔺贵人把此物藏在隐蔽之处,奴才觉得不妥就请了陈太医来查验。” 他话音刚落,陈太医就紧跟着接上。 “此物为男女愉情所用,药力极强,长期使用后果不堪设想,所幸所用不动,尚未损及龙体。” 此言犹如平地一声雷,在皇上心中激起千层浪。他一直四处寻觅术士为自己炼就长生不老的丹药,一来他忧心西北未定,二来他也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还有萧妹,皇上本就比萧妹年纪大,他更想多陪她些年。 蔺贵人这般做法不仅是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这种下作的手段更是侮辱了皇室。 皇上勃然大怒,将手边的瓷杯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奉天殿显得格外刺耳,茶水和碎片溅在跪在地上的容妃身边,惊得她不禁发颤。 “叫她给朕滚进来!” 李沐低下头,藏起嘴角的笑容,冲小夏子一招手,他会意地请进蔺贵人。 蔺贵人在奉天殿外焦急等候多时,进入殿中就瞧见打碎的茶杯、跪在地上的太医,自知境遇不妙,慌忙跪倒。 “臣妾给皇上请安。”蔺贵人极力保持冷静,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不等皇上应答,容妃就立起身来,做出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有你在皇上如何安康?为了固宠用这种下作手段损害龙体,真是罪不可赦。” 自己得宠确实有容妃的功劳,但她也为容妃做过不少,她的手干干净净,自己现在成为罪人,还被容妃出卖。 蔺贵人知道容妃和李沐勾连给自己来这么一招,自然是势在必得,如何狡辩也是无益。 她瘫在地上,想着入宫以来的所有。从刚刚得宠风光一时,到被皇上抛在脑后仰人鼻息,再到靠容妃提携重得眷宠,苦楚多甘甜少。 这次被人算计,恐怕再难东山再起,索性鱼死网破。 蔺贵人这样想着,咬牙切齿道,“容妃娘娘说臣妾罪不可赦,容妃娘娘对襄嫔母子所作所为又能称得上良善吗?” 她字字威胁,但容妃并不惧怕,没有万全之策,她也不会任由李沐揭发蔺贵人。 “你方才提到襄嫔是什么意思?”皇上皱眉,襄嫔对自己无故早产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听来确实有蹊跷。 容妃面不改色,一字一句朝着蔺贵人说道,“蔺贵人说话要有证据,倘若血口喷人无事生非,你在宫外的父母也会羞愧难当吧。” 听到最后这句她脸色一变,自己一条性命不要也罢,父母含辛茹苦养大自己,进入宫中不能侍奉父母就罢了,如果再因为自己连累他们,那真是罪该万死。 容妃这般雷霆手段,蛇蝎心肠,自己父母落在她手中定然不会有好结果,她这样想着,眼中默默流下泪来。 天命如此,无力回天。 她悠悠地开口,“臣妾只是听说襄嫔早产另有隐情,至于其他并不清楚,方才口不择言,请皇上和容妃娘娘恕罪。” “你罪不可赦,还痴心妄想。”皇上见她不曾为自己辩解,知道容妃所说千真万确,对蔺贵人也就心生厌弃,“即日起,蔺贵人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生不得离开半步,伺候她的宫人一并逐出宫去。” 前一日还是得宫人奉承的新贵,如今人人敬而远之。就这么一个时辰,一句话,一个铜盒,便改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将蔺贵人送去冷宫后,便要处置钟粹宫的宫人。 “李公公如今可满意了?”秋霜得知皇上的旨意,面容憔悴,衣衫不整,对李沐笑得悲凉。 她在宫中这些年,熬到年过二十,在宫外算是老姑娘了,即使二十五出宫也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何况如今被逐出宫去,更是丢尽颜面的事,哪怕是父母都会低看自己。 这些年她在宫中的月俸尽数给了父母,只为了给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娶上媳妇,延续香火,现在这样对父母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废子。 而这一切,都拜李沐所赐。 李沐不愿和秋霜多说一句,“咎由自取,与我无关。”他冷冰冰的声调和数月前拒绝秋霜告白时的一样,容色也是清冷如谪仙,丝毫不改。 但秋霜却是和数月前再无相似之处。 她恨他,恨他拒绝自己的满腔热切、恨他践踏自己的一番心意、恨他让自己前途尽毁颜面扫地。 很多时候,恨比爱更有力量。私密的感情像一颗无人问津的种子,被随手丢弃在角落,多年后却会长成一颗大树,可以为人送来阴凉,也可以轰然倒下带来一片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秋霜赶出去辽,蔺贵人也进冷宫辽 不过大家还会有再见面的那天(偷偷剧透) 下一章李公公就要求亲亲抱抱啦,可乖可乖 第54章 陈婉自缢 唐棠在清棠轩里就听闻蔺贵人入冷宫, 钟粹宫宫人悉数被赶出皇宫的事。 别人只觉得蔺贵人是飞来横祸,只有唐棠知道其中的缘由。 秋霜和李沐的事儿她谁也没有告诉,连侍月也不曾有过耳闻, 自然也是不解的。 “好端端的, 怎么突然这般?”侍月很是不解, “蔺贵人和容妃交情不浅,容妃为何突然要揭发她?” 唐棠听了觉得有些好笑, 这宫里哪有什么真心姐妹,“容妃仗着自己儿女双全,又有家世, 谁也看不起, 怎么会真的和蔺贵人交好。”她笑着对侍月说。 一直是侍月为她担心, 自己是懵懵懂懂的那个,不知不觉, 她也有了几分心机, 而侍月则显得天真了。 侍月细细品味着唐棠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有些不解,“那蔺贵人可是得罪了谁?” 蔺贵人没有得罪谁, 但秋霜确实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 唐棠听见侍月的问话就又想起李沐。他竟真的为了自己扳倒蔺贵人, 为了自己的无理取闹,为了自己的多疑多思去殚精竭虑。 她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其实她知道李沐与秋霜清清白白, 她是信他的,但李沐不愿让她有一点点顾忌,无论代价是什么。 “对,她确实是得罪了人。”唐棠娇娇软软地说,也不管侍月能不能听明白。 唐棠在心里又添上一句,“得罪了我举世无双的夫君”。 她正想到夫君,夫君就来了。 李沐一身黑衣,头发束在脑后,腰间束的玉带勾勒出迷人的腰线。他身段很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不知多少楚宫女子看见都要艳羡。 蔺贵人的事尘埃落定,他就急急地赶来清棠轩。看见唐棠正靠着窗发怔,长发披肩,有如出水芙蓉。 “棠棠,可以不恼我了吧。”他走近一步,轻声细语,一双美目因为笑意而轻扬,看着唐棠的侧脸,眼眸中尽是深情。 自从和李沐在奉天殿前一别,唐棠就对他思念万分。 她慢慢走近他,眉目传情,伸出手勾住李沐的腰带将他拉近自己,“我何曾恼过你,我只会想你盼你爱你。” 唐棠说的情真意切,但她若真的和李沐置气起来绝不会像这般温柔,但李沐此刻沉浸在她一双水灵灵的眼中,什么也顾不得。 “那你要如何爱我?”李沐感受着唐棠温热的气息,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地抱住唐棠的腰肢,言语带着挑逗。 难道是方才查验蔺贵人那药时被药力所侵,他总想离唐棠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唐棠碎发散在额前,刚刚小睡醒来,身上发热。她伸手勾住李沐的脖颈,踮着脚凑近,吻上他的耳垂。 尽管亲密的事情做过很多,但每次李沐都会有奇异的感觉,心中的一块儿空缺好像被填满了,甚至还有什么感情快要溢出来。 她轻舔着,又慢慢上移到他唇边,好像在故意调弄他的耐心。 但李沐没有多少耐心,他侧过头狠狠吻上她,唇齿相缠,刚刚饮过的茶变得更加好闻。 正在此时侍月从内务府拿绸缎回来,撞见这么一幕,怎么不让人脸红心跳,饶是他们瞧见侍月就停了下来,也让她看得心猿意马。 那个和她私定终身的侍卫不曾这样吻过她,或许是宫规森严的缘故,他没有像李沐这样的胆子,也或许是他对自己的爱并不像李沐对唐棠的那样深刻。 而且他这几日好像和淑仪宫的宫女雨霏走得很近,雨霏模样不如自己,性子也不和顺,只是仗着容妃的地位平日里很有几分嚣张,他一定不会中意这样的女子,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那我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李沐身边女人今日少了一个,但没想到的是很快又少了一个,这次却是他们都不愿看见的。 三日后,李沐刚从奉天殿下值就看见小夏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见他,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陈姑娘她自缢了,这是她留给您的信。”小夏子带着哭腔给李沐递上这信,他虽然和陈婉所见次数不多,但记得她是个温婉的女子,和她的名字一样,只是命不好,现在这般突然的死了,心里怎么会好受。 李沐也未曾想到会有这般结局,心中感慨,但他看过的生死太多并无特别的感受。 对陈婉来说,活着未必会比死好。 他接过信,信封上还有点滴泪迹。 “这些日子承蒙公公照顾,万分感谢,不知何以为报。”陈婉坐在案前含泪写出一行行齐整的娟秀小楷,这是她母亲手把手教给她,说女子不能只会女红还要读些书,做个大家闺秀许个好人家。 她不知道母亲病重时都在想些什么,会不会恨自己不能尽孝,连生命的最后都不能陪伴她走过。 “妾身无能,不能尽孝于母亲膝下,有愧母亲教导,深感此身无用。母亲年迈还要遭受苦楚,受人欺凌,被妾身父亲逼死,草席裹尸,妾身无意独活于世上。” 陈婉一字字写下,眼睛渐渐模糊,好像看见母亲在对她招手,好像又回到蹒跚学步时母亲拉着她的时候,好像能听见母亲在轻声唤她,“婉儿。” “今自缢于此,实乃妾身最后心愿。妾身给公公带来的麻烦和公公给妾身的恩情都只能来世偿还。” 她写完这信认认真真地折好放入信封中,署下安和十八年八月五日,陈婉绝笔。 她悬上梁上挂好的三尺白绫,片刻就没了气息,直到给她送午膳的丫鬟发现了她和那封信,吓得失了魂魄,赶进宫里告知李沐。 李沐看完此信,顿觉陈婉亦是苦命之人,也算是性情之人,好歹是皇上赐婚,昭告天下,不能草草了事。 他回府厚葬陈婉,又派人去寻回她母亲的尸首,将她二人合葬于郊外,也算是让她们母女团圆。 “奴才深感悲痛,愿为陈氏终身不再娶,专心侍奉皇上。” 李沐跪在地上,一副悲伤的模样向皇上请求。皇上深感李沐用情至深,便就准许了。其实李沐只是不想日后再生事端,有第二个第三个陈婉横在他和唐棠之间。 传到民间,就变了个样。世人都言李沐身为宦官迷惑主上,残害无辜女子,手段狠辣,丧尽天良,为人唾骂。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传着他的流言,愈演愈烈。 容妃除去蔺贵人这个嘴巴不牢,见风使舵的棋子,心中算是石头落地,但很快她又有了别的心事。 淑仪宫里,素琴刚刚从皇子们的书房回来。她是奉容妃的命令去给三皇子送些消暑的甜汤,却正巧撞见三公主扯着意诚的衣袖悄悄地说些什么,瞧见母亲身边的宫女来了才惊慌的松开手。 素琴是容妃的眼睛和手,容妃想得到的她要想到,容妃想不到的她也要想到。 “娘娘,奴婢发现三公主和三皇子身边的伴读走的很近,常结伴同行,比和咱们四皇子还要亲近。”素琴忧心忡忡地说,虽然三公主年纪还小,但万事都要未雨绸缪。 倘若三公主真的和意诚有了情意,一则三皇子会拉拢公主以夺嫡,二则意诚的出身也是配不上金枝玉叶。 容妃皱皱眉头,玉指轻揉着太阳穴,她又何尝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思,只是她和永愉就不算亲近,她就更加珍惜和锦璇的亲情,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动自己的女儿,便只能敲打意诚。 她和素琴正商量着,三皇子也正和意诚聊着此事。 “你和三皇妹似乎很是投缘?”三皇子翻着书卷,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着意诚。 意诚微微一愣,似乎很是惊讶,“只是三公主愿意和我说上几句话罢了,算不得投缘。” 三皇子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他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资格成为储君,相信自己有能力治理好江山。意诚与谁交好都不会对这个结果有影响。 他只是不喜欢看见三公主粘着意诚,粘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同榻而眠同桌而食的意诚。三皇子觉得自己对意诚的感情好像不似寻常兄弟,但也说不清是何种感情。 母妃担心自己受人欺负,所以才让意诚进宫伴读,不过自己这样的性子如何会受人欺负,倒不如说是他关怀意诚多些。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三皇子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拿皇子的身份去压人显然很失气度。 意诚抬起头迎上三皇子的视线,“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很温润,像早春初融的湖水,带着清冽和甘甜,又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气,流淌过听见的人的心上,留下弯弯曲曲的印痕。 就是这声音让锦璇记住他,缠上他。 蔺贵人被打入冷宫,后宫就消停不少,襄嫔也日日忙着照顾襁褓中的五皇子,不再随意走动,即便皇上准许她去彻查早产一事,襄嫔也无闲暇,只把此事交给桐常在去查。 本就是桐常在和容妃勾结所为,如何能查出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欢送陈婉姑娘缓缓下线。我们要感谢陈婉的牺牲,感谢她让小两口的感情经过考验后更加牢固,也感谢她让沐哥斩断以后所有的桃花,请大家热烈鼓掌! 好的我知错,作为亲妈不应该送盒饭送这么多qwq但…但但我加吻戏辽 第55章 出发西北 对皇上来说, 此刻有比襄嫔早产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忧虑。 西北边境不甚太平,匈奴人又回到集市打伤了一些中原商人带回他们的领地,大放厥词要官府亲自前来赎回并给他们一个说法。一时间人心惶惶, 集市的商铺纷纷关门, 路上也瞧不见行人。 “朕派了张振去边境处理此事, 他做事稳重但性子古板,你和他一块儿去吧, 宫里有小夏子。”皇上合上奏折,转头对李沐说道。 李沐对皇上的决策早有预料,他是最多疑的, 不会放心让臣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独当一面, 一定会派信赖之人陪伴。 说是陪伴, 实为监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况且李沐只是个奴才, 皇上也只是派遣他去边境。“奴才领命。”他和往日一样应下皇上的所有旨意,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从前他也奉皇上的命令出宫过,但现在不同往日了,宫里有了个他牵挂的人。从皇宫到西北来回数月, 他不怕一路风尘仆仆, 只怕见不到唐棠, 不能陪着她身边。 “五日后便出发吧。”皇上雷厉风行,不容拒绝。 待听完皇上的交代,又和张振见过面, 李沐来不及收拾行囊就去了清棠轩告诉唐棠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突然?”唐棠难以相信,攥紧方帕呆坐在榻上,眼里笑意瞬间逝去,换上一抹幽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数月不见。 她心中难受,李沐也是一样,“也不算突然,匈奴一直对中原的丰饶土地虎视眈眈,皇上也心中有数,自然要敲打敲打,否则便会养虎为患。”他慢慢解释着。 “嗯,我明白了。”唐棠咬着下唇,站起走向李沐,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心中万般担忧。 “我听说匈奴人很是野蛮,现在和中原的形势又剑拔弩张,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她听过许多民间传说,说匈奴人力大如牛,残暴如狼。 李沐在宫里是独掌大权,但出了宫到了边境,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盘,她如何不担心他? 李沐不愿看唐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五日后离宫,唐棠就是孤身一人,若再添些忧思自己更加放心不下。 他伸手摸摸唐棠的一头青丝,温柔地笑着,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别乱想,我又不是去上战场,能有什么事儿?” 唐棠噘着嘴,并未应答,他又接着说,“倒是你,更让我放心不下。” 宫中嫔妃人数越来越少,唐棠也就重新回到皇上视线之中,不久前皇上还生出封她为嫔的心思,树大招风,难免有人会嫉妒。不过,挑选新的官家女子进宫侍奉的事儿也开始办起来了。 唐棠见他不以为然,还把话扯到自己身上,有些急,“我能照顾好自己了,我只是担心你…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沐揽入怀中,不算宽广的胸膛给唐棠无比的安心之感,好像那颗为李沐悬着的心又掉回原处,和他的心一块儿跳动着。 她确实能听见李沐的心跳,很强健,很清晰。 “我都知道。”李沐拍拍唐棠的脑袋,安抚着她,他知道唐棠对他的担心,知道唐棠对他的爱,知道只有自己安好她才能安心。 这几日,李沐一得空就来清棠轩看唐棠,把琐碎的事儿都说给她听。 李沐不在的时候,唐棠就对着窗儿发呆,要么就一心一意地给李沐秀着一个护身符。 “小主,您流血了。”侍月将熬好的甜汤搁在一旁,看见殷红的血滴从唐棠手指上渗出,滴在白绸上,染成一朵小小的红花。 听到侍月叫出声,唐棠才意识到自己又伤到了手,方才太过入神,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没事,你把汤放下我一会儿就用。” 她盯着还快要绣好的护身符愣神,想到入宫前有婆婆和她说过,女子的血可以为心爱的男子挡灾。 “女子的血可以为心爱的男子挡灾。”唐棠想着就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在李沐离宫的前一日,唐棠终于绣好护身符。 李沐身着便装,看起来和寻常民间男子无异,只是更文弱些。 “这个给你。”唐棠说着伸手撩开李沐的外衣,自顾自得为他系上,看见腰上带着自己原来送他的海棠荷包,心里暖暖的。 李沐站在原地,宠溺地望向唐棠,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动作着,就像一对恩爱夫妻。 待唐棠动作停下,李沐才温柔地回答,“我一定好好地回来见你。”他眼中化不开的柔情,都全部倾注在她身上。 “让我再抱抱你吧。”唐棠把整个身子沉在李沐怀中,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独有味道,此去路途遥远,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 李沐勾起嘴角微微笑着,“又不是再也不能抱了。” “呸呸呸,这话也能乱说吗?”唐棠听见李沐此言,猛地抽离身子,伸手捂住他的嘴,脸上现出责怪之色。 她方才相拥时因为感伤离别而流下眼泪被李沐尽收眼底。 还是个小孩子啊,李沐在心中感叹着,伸出手为唐棠拭去眼泪,却越拭越多,过了好久唐棠才停下哭泣。 唐棠只能在清棠轩和李沐道别。 安和十八年八月十七日未时,李沐离开皇宫,和张振以及一队军队骑马前往西北边境,留下皇上在奉天殿时刻等待前方消息,留下唐棠望穿秋水。 “听说匈奴最近又有些不安分?”桐常在喝着茶和愉贵人说道,这是她从襄嫔家书里看来的。韩氏一向在中原和匈奴之争中依附中原,故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晓。 愉贵人并不关心这些事儿,她只关心熹妃姐姐,算来熹妃月份也近六月,虽然已至平稳期,但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完事都要小心为上。 “前朝的事儿咱们说不上话,皇上英武,一定能国泰民安。”愉贵人敷衍的明显,桐常在觉得很是没趣。 自己离了咸福宫和愉贵人同住,知道愉贵人不是个爱争抢的,原以为自己可以和她交好,谁料她是个万事不管的。 每日就是看看书,喂喂鸟,再就是念叨着熹妃娘娘,确实是个古怪的人。 桐常在又接着说,“皇上正是烦心的时候,姐姐要多为皇上分忧才好。” 大树底下好乘凉,襄嫔这颗大树对她不屑一顾,她得找棵新的枝繁叶茂的大树,哪怕还是个树苗也值得等待。皇上在自己和愉贵人之间,显然更加宠爱愉贵人。 “为皇上分忧的人可不缺我这一个,我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妹妹若有心,自己去便是。” 桐常在要真有这般本事也就不必日日想着依附他人,愉贵人这话分明就是戳她痛处。 不过为皇上分忧这事却不是她所想的美差,伴君如伴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对于根本不爱皇上,心里藏着别人的女子更是如同煎熬。 奉天殿里,皇上宣了唐棠伺候笔墨。 “朕看你脸色不好,有什么心事?”皇上看着奏折,撇了一眼唐棠。她极力做出一副温婉贴心的模样,但奈何心系李沐,还是让皇上看出她的哀愁。 她有些惶恐,宫里人都知道皇上近来脾气不好。“臣妾只盼着皇上好,能有什么心事,或许是昨晚没歇好的缘故才有些倦容。” 唐棠低着头很是乖顺,皇上也就不再多问。 “去替朕把那边的书拿来。”他又全神贯注看起折子,直到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抬头。 一个不起眼的白瓷花瓶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唐棠见皇上面有怒色,慌忙跪下,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么就这般笨手笨脚,连本书都拿不好,还碰碎了花瓶,虽说这花瓶很不起眼,但皇上如此愤怒一定是有特别的意义。 “臣妾无能,请皇上恕罪。” “你确实无能!”皇上也不留给她半分情面,听的唐棠心颤。“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也不必来了。” 本就心烦,偏偏还来这么一遭,皇上自然动怒,不惩罚她已是开恩。 唐棠见皇上勃然大怒,本就是提心吊胆,如今皇上只是责骂并不罚她,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地退下。 往后几日来伺候笔墨的多是愉贵人,也有桐常在。 棠贵人惹怒皇上被赶出奉天殿的事儿不胫而走,虽然无人知道她到底是为何惹怒皇上,但并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宫里人的笑柄。 对唐棠来说,她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李沐已经到了边境,一路舟车劳顿,他从小是受苦长大的,故而只是稍稍感到有些疲乏。但张振一介文人,自然是受不了的,浑身酸痛,早早就歇下了。 “招了那么些会读书的,偏偏来折腾我。”李沐揉揉额角,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洒满院子,古人说千里共婵娟,或许唐棠现在也在宫里和他看着同一轮月亮。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西北的风貌和中原大不一样,吃食也吃不惯,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吃下了。 唐棠常常念叨着要李沐多吃些,看着弱不禁风的,抱起来也有些硌人。他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下次抱自己的时候或许会舒服些吧。 再者,他目光沉了沉,“就让我陪你多些日子吧。”遇见唐棠之前他从未有什么期盼,但现在他很想活长些,便对自己的身子也上心些。 自己本就比她大上不少,又是阉人,要是真死在唐棠前面,他如何放心的下?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过八百啦撒花花~啥时候可以过千呢 手痒挖了个新坑!这次是现言姐弟恋!可以看看文案啦啵啵啵 第56章 赐封号顺 延禧宫里, 皇上听着萧贵妃抚琴,近日来繁杂的心绪才算是稍稍平复些。 一曲作罢,萧贵妃莲步轻移, 坐在皇上身边, 言语温柔而又坚定, “皇上莫要太过忧心国事,皇上是得上天庇佑之人, 定能心想事成。” 后宫不得干政,即使是贵妃也无例外,因此萧贵妃也不能多言, 只是她总想让皇上知道, 她就在这儿陪着他。 哪怕海枯石烂, 她还是他的萧妹。 皇上攥紧萧贵妃的手,面有愧色, “朕知到。”话未说完, 他又有些犹豫,面上露出痛心,“你当年赠与朕的花瓶碎了。” 那碎了的白瓷花瓶虽然不甚名贵,却是萧贵妃还待字闺中时给皇上送的第一件礼物, 意义非凡, 皇上一直很是珍视。 萧贵妃那时活泼天真, 重门也关不住她,常瞒着爹娘和侍女一块儿溜出府玩,在外头采了花进宫时便送给皇上, 插在那花瓶里很是好看。 她一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映在皇上眼里,天地都失了颜色,只剩下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绝句,堪堪配得上萧妹。 “那花瓶一直好好地放在奉天殿里,怎么会……”萧贵妃听到花瓶破碎,心里不免也有几分低落,到底是承载了少时的诸多回忆,她也是舍不得的。 她又想起唐棠无端被赶出奉天殿的事儿,顿时明白了,笑了笑转了话头,“棠贵人是无心之失,皇上莫要再怪罪她了。” 萧贵妃此举在皇上意料之中,她虽然性子直爽,发起脾气来不饶人,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素日里对旁的嫔妃也算是照顾。 “朕那日确实是有些失控,只是因为那是和萧妹有关。”在皇上心里,和萧贵妃有关的事无论大小,都极为重要。 而正是因为此事和自己有关,萧贵妃才不忍看唐棠被人耻笑,“臣妾谢过皇上,臣妾和皇上来日方长,过去的物件不必挂怀。棠贵人伺候皇上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可否要晋晋她的位分?” 皇上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没有子嗣封嫔不合规矩,就赐她个封号吧,萧妹觉得顺这个字如何?” 顺,和顺温顺,确实是个好字,宫里最合这个字的便是熹妃,而棠贵人……萧贵妃想起那张清丽的小脸,一双美目却透露出倔强,或许算不上一个“顺”字。 不过皇上喜欢这个字就可。“那就按皇上说的办吧,明日臣妾亲自去向妹妹道贺。” “你这样忙还亲自去一趟,她果真是有福气的。”皇上拍拍萧贵妃的手,笑着打趣。 萧贵妃莞尔一笑,“臣妾有什么忙的,皇上才是大忙人,难为能见着一次呢。”她语调娇嗔,似乎有些埋怨皇上。 皇上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也跟着打趣,“朕若真的这般忙,萧妹怎还有闲心说旁人的事儿,还不紧紧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呸。”萧贵妃甩开皇上的手,美目流转,装出一副娇嗔的模样,“不过是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得意起来。” 只有萧贵妃敢这么和皇上讲话,也只有萧贵妃能让皇上这般纵容,换了旁人,哪个在皇上面前不是屏气凝神,唯恐一句话说错得罪。 皇上倒也是真的喜欢萧贵妃这样的脾气。 翌日,待伺候皇上用过早膳,又送皇上上朝之后,萧贵妃就去了清棠轩。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唐棠这几日在清棠轩里很是无聊,好不容易有人来访却是萧贵妃,虽她对自己不错,但到底是贵妃总隔着几层,因而也就不那么雀跃。 萧贵妃扶起唐棠,笑着走到榻边坐下,“妹妹无需多礼,本宫是来道喜的,皇上赐了妹妹封号,往后就是顺贵人了。” 皇上自那日奉天殿后就再未宣过自己,怎么这般突然的赐了封号?还是萧贵妃亲自告诉自己?“谢皇上隆恩,谢贵妃娘娘。”唐棠刚被萧贵妃扶起,又忙着行礼,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人话柄才好。 “妹妹好像并不甚喜悦?”萧贵妃很是敏锐,试探着发问。 萧贵妃说的没错,要对着不爱的男人阿谀奉承,心上人又和自己相隔千里了无音讯,如何喜悦?只是唐棠心里的话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自然是喜的。”唐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勉强也没能躲过萧贵妃的眼。 一开始她只觉得唐棠有几分与众不同,皇上又对她有兴趣,所以才不忍看她消沉,提点几分。现在看来她心思分毫不在皇上身上,又不像愉贵人和熹妃交好,只独来独往,更让萧贵妃觉得奇怪。 “妹妹不必这般拘谨,进了皇宫就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宫说,本宫独自在延禧宫也甚是寂寞。”萧贵妃温柔地笑着,真像亲姐关怀妹妹一般。 唐棠对萧贵妃其实颇有好感,但她担忧宫中人议论她趋炎附势,又担心容妃会因此为难自己,况且她也不知萧贵妃如何看待自己,故而从不去延禧宫。 如今听萧贵妃这样说,她也就不再拘谨,“娘娘有皇上陪伴谈何寂寞?皇上对娘娘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情意。” 这话说出来唐棠自己也有些心虚,皇上三宫六院谈何情深? “妹妹好像对男女情意感触颇深啊。”萧贵妃调笑道,想起方才进门时听见唐棠弹奏的一曲《秋风词》,虽然琴音青涩,但却很有感情。 唐棠对皇上有无情意,她自然看得出来,倘若此思念之情不是因皇上而起……芳答应就是覆车之鉴。 萧贵妃倒也没有过问,她知道唐棠是个聪明人,不会像芳答应那样莽撞,却不知一旦动情便会像变了个性子似的,什么聪慧稳重通通都会忘记。 萧贵妃和唐棠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她有皇子要照料,晚上又要陪皇上用膳,不比唐棠清闲,这会子要回延禧宫预备着。 西北边境,张振到今日才算是歇好。 “张大人,匈奴使者已经在门外等候,咱们的人也都准备好了。”李沐一早就去张振房中报告情况,他是归心似箭的,能早一日回宫就能早一日见着唐棠。 虽说她与初封答应时已经截然不同,但宫里风刀霜剑,他还是放心不下。 张振咳嗽几声,脸色有些憔悴,“好,老夫这就随他前去,问问他们到底有何不平,要如此欺辱我朝百姓。” 李沐看张振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感慨,“张大人身子一向不算硬朗,又身为文臣直言不讳招来不少忌恨,仍将百姓之事日日挂怀心中,实在难得。” 比起张振,容禄则要让他唾弃许多。 上回洪灾灾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就能在府中大肆寻欢,丝竹管弦之声不曾断绝。去岁生辰大办,排场之大也令人咂舌。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李沐摇摇头,想到容妃嚣张跋扈的模样就觉得可笑。 匈奴使臣的嚣张之态倒是一点也不输给容家父女。“大王请求你们皇帝允许我们子民进入中原经商,并且割出土地让我们子民居住成家,在贸易往来方也要给予优惠,免除税务以抚慰民心。” 说是请求,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使臣见面也未行礼,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说着无理的要求。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割地事关重大,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做主。皇上正值盛年,又有好大喜功的毛病,不必想就定然不会同意。 张振听到使臣所言亦是难以置信,他瞪大眼睛很是不满,振振有词道,“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哪里有你们的子民这样的说法?何况皇上对你们一向厚待,又有何亏欠?割地免税更是异想天开,我看皇上是过于宽容了。我要求即可放回扣押的中原商人,安分守己地从商为人。” 他言语强硬,分明也不想给使臣半点面子,全无转圜的余地。 “张大人所言差矣,我们一向安分守己,请求皇上割地免税也只是为了增强国力,还请张大人帮忙传达。”果然是非同凡人,使臣并未被张振激怒,还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增强国力?增的是哪个国?”张振冷笑着问道。 匈奴势力日益强势,不臣之心也逐渐显露,之所以不曾进犯中原无非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忌惮中原精兵,恐怕落得两败俱伤的局面,且劳民伤财有损运气。二是中原确实一向厚待自己,借着中原这股东风韬光养晦也未尝不可。 不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张振有此问也就不足为奇。 使臣轻笑一声,“当然是增上朝国力,倘若皇上不愿给予厚待,恐怕大王要亲自入中原一趟了。” 李沐在一旁听着张振和使臣你来我往,局面剑拔弩张,一直并未开口。使臣这句分明就是威胁,亲自入中原并非是恭敬求助而是带兵挑衅吧。 “这些小事何苦劳动大王。”李沐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 使臣朝陌生声音的方向看去,面白无须,声音尖利,便知道该是宫里随行来的宦官。 他冷哼一声,并未把李沐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分开了5555不过小别胜新婚!!!沐哥很快就能回来哒 那个时候糖就在冷宫了(冷宫会有小车车) 嘘 第57章 贵妃有孕 张振是古板文人, 一向对宦官看不上眼,又听过李沐逼死陈婉的流言,对他更是全无好感, 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器重他。 但如今面对匈奴, 他们二人一同代表中原谈判, 使臣如此轻慢李沐,也就是不把中原放在眼里。张振有些气恼难堪, 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算是奴才也明白自己是谁的奴才,总比那些受人恩惠还认不清主子的东西好。就算是养条狗也懂得看家护院,不知感恩的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李沐并不把使臣的轻侮放在心上, 抬眼向他说道。虽无一句明着指责, 但句句都含沙射影, 指桑骂槐。 边境唇枪舌战,令人心焦, 皇上在奉天殿里等着消息, 心也悬着,只有后宫的女人无忧无虑,对宫外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她们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 除了为皇上争风吃醋, 她们无需忧虑其他。吃穿用度是最好的, 起居生活也有人伺候,多少奴才都盼着做主子。 淑仪宫的这只金丝雀正为唐棠的事儿烦心。 “皇上要赐她封号顺呢。”容妃懒懒地躺在椅子上,因为体态雍容的缘故, 她很是怕热。 她撇了眼一旁的素琴,“今年好像比去岁要热些。” “冰块早就备下了,比往年取的量要多。正午是要热些,娘娘放宽心便会好了。”素琴站到容妃身后,替她扇着风,轻声开解。 听容妃不回答,她又接着说,“皇上若是真的看重她,怎会只赐个封号,早早就该封嫔了,何况这也算不上个好封号。” 容妃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顺,顺应君意。只要乖顺就够了,可别生出别的心思。” 不过,她想起唐棠那张清丽又倔强的小脸,可不像个乖顺的人,还有李沐那日反常的慌张。 除却唐棠突然有了野心想借着李沐的手往上爬,容妃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解释。而这个解释也恰恰是她忌惮的。 “娘娘多虑了。”素琴瞧见容妃把玩玉如意的手微微用力,忙说道。 如果放任一棵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就再难扳倒,不如在根基未稳之时下手以绝后患,容妃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窗外的夏蝉一声声叫着,叫着容妃心烦,便让素琴点了安神香睡下了。 这蝉声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就是不同的味道,在萧贵妃听来倒是很有生气。 “夏蝉叫的可真热闹,不像珍珠,”萧贵妃笑着说,看了看脚边趴着的珍珠。 珍珠还是小猫时活泼的很,在延禧宫窜来窜去,常常吓到宫人,到现在大了就没那么活泼,天气热起来就愈发懒了,一整日趴着不动也是有的。 和主子一样,银环也觉得有趣,笑着对萧贵妃说,“蝉儿是在夸娘娘呢,一个说娘娘沉鱼落雁,一个说娘娘闭月羞花,可不就争起来,热闹起来?”她越说越觉得有趣,咯咯地笑起来,倒像她的名字,笑的和银铃一般。 “你这丫头尽胡说。” 萧贵妃对银环的奇思妙想也觉得很有趣味,又有些害羞,嘴里叨叨着接过她递来消暑的酸梅汤。 不料才喝了一口就作呕起来。 “娘娘怎么了?这几日总是食欲不振,又犯恶心,夏天里酷热,奴婢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银环很是担心,自家娘娘的身子一向不算强健,这些日子实在又有些反常了。 萧贵妃也有此意,不过她和银环所想的不同,她是生养过的人,之前怀上三皇子的时候便是如今的症状。但她也不敢确定是否如自己所想。 “好,叫陈太医来给本宫瞧瞧吧。”萧贵妃顺顺气,坐会榻上等着。 按理太医一日一次的平安脉是要有的,但萧贵妃不喜见人,陈太医又过于忙碌,索性便免了每日来延禧宫的这趟。 没等一会儿,陈太医就到了。给萧贵妃请过安行过礼,便搭上白布细细诊脉。 银环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陈太医的脸色,萧贵妃则要镇定许多,直到陈太医收起白布露出喜色。 “恭喜娘娘,娘娘已有月余身孕。” 萧贵妃虽有些预料,但还是大喜过望,她一直想再有个女儿,如今有了指望,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她笑着起身,美眸轻扬,眸子里盛满了喜悦,“银环,快谢谢陈太医。” 银环听到这个好消息,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知道笑了,听到萧贵妃的话才回过神来,转身拿了个玉镯赠与陈太医。 打点宫人多是低等嫔妃所为,位至贵妃本不必做这些,但确实是大喜事,陈太医也就不多推脱收下了。 “皇上,萧贵妃请您去延禧宫用晚膳。” 李沐不在的日子一直是小夏子伺候着,无功无过,皇上也还算满意。 “知道了。”皇上对萧贵妃的一向是有求必应,且延禧宫的膳食是他最爱吃的。 明明是那么个飒爽的女子,做出的膳食却很可口,嫔妃中只有萧贵妃所做的膳食有一种人间烟火气。 银环刚从奉天殿回来瞧见萧贵妃在膳房,忙迎上去,“娘娘有身孕怎么还亲自做这些?” 萧贵妃玉指青葱,带着护甲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娇贵?本宫怀三皇子的时候什么都做得,不也好好的。” 她头也不抬,不以为然。皇上最爱喝她做的桂花藕粉羹,现桂花开的正好,在屋子里坐着都能闻见芳香飘进来沁人心脾,做成桂花藕粉羹定是极可口。 这边不紧不慢地准备着晚膳,那边也准备着回朝。 “张大人准备如何?”李沐试探着发问。 张振坐在马车上,看见李沐掀开窗帘问道,有些不悦,“莫非真要遂匈奴所愿?蛮夷之人不懂礼数,得寸进尺,不可纵容。” 死读书的文人就是这样,非黑即白。 可皇上偏就爱听死读书的文人的话,要先皇上一步知道张振的意思,才能先一步知道事态的发展。 “奴才也觉得不可纵容,但中庸之道……”李沐故意装作犹豫的模样,把话丢给张振。他知道他不过是嘴上说说,匈奴国力不容小觑,要完全不把他们的要求放在眼里绝无可能。 李沐明白的道理,张振自然也深知。 “割地绝无可能,但可效仿前朝和亲安抚。只是宫里只有三位公主,皇上怎愿忍痛割爱?” 和亲…李沐心中思怵着,确实算个办法,再加以安抚或许能平息匈奴的怨气。“倘若皇上真要有这个意思,容妃娘娘可得要麻烦我这个奴才了。”他勾起嘴角笑道。 容妃母家再如何有势力,她自己再如何受宠,也到底大不过皇后,皇后舍不得自己的一对双生公主,和亲的担子就得落到三公主的肩上。 这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而此刻皇上正在延禧宫用膳。 “萧妹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朕吃刁了嘴可要日日赖在你这延禧宫了。”皇上舀起一勺桂花藕粉羹放入嘴中细细品尝,打趣着萧贵妃。 萧贵妃莞尔一笑,或许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声音也格外温柔,像清泉淌过皇上心上,“臣妾只怕皇上言而无信呢,那臣妾和他都会怪罪皇上。” 萧贵妃这话在皇上听来莫名其妙,他微皱眉头,有些不解,“他?还有谁会怪罪朕?” “他啊。”萧贵妃慢慢起身走到皇上身边,拉住他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笑眯眯地看着皇上诧异的模样。 “这…这是真的吗?”一向稳重的皇上此时激动得说起话都磕磕绊绊。 萧贵妃瞧见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哪里像个治理江山的君王,倒像个头一次当爹的小伙子。“陈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臣妾不想声张,只想告知顺贵人,还请皇上替臣妾保守秘密。” 宫里勾心斗角的事儿皇上也早有耳闻,襄嫔的事儿还没个说法,萧贵妃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皇上对萧贵妃和唐棠这样亲近很是诧异。 “萧妹何时和顺贵人这般亲近?” “臣妾觉得她亲切,便常邀她来延禧宫说话,觉得她十分可爱有趣,臣妾家里没有妹妹便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了。” 萧贵妃不爱交际,和容妃又是水火不容,现在在宫里能有个喜欢的嫔妃实属不易,皇上也为她感到高兴,对唐棠也就高看些。 先是被赐封号,又得皇上接连几日的宠幸,清棠轩又热闹起来。 唐棠一早送走皇上,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才能歇息会儿。 她忙坐在桌前一边用着一碗鸡丝小粥,一边用着桂花糖蒸栗粉糕,手旁还摆着一碗珍珠翡翠汤圆。 “小主愈发贪嘴了,旁人都是到了夏天就不爱吃,小主胃口却比谁都好。”侍月看唐棠嘴吃个不停,出言提醒道,现在唐棠是身姿苗条,但老人说女子一胖起来就再难瘦了。 嫔妃以色侍人,万万得有个好身段。 唐棠嘴里还嚼着,含含糊糊地说,“伺候皇上可是个累人的活,我不多吃点怎么应付得来。” 第58章 容妃回忆 侍月听唐棠这样说, 只当她是说侍寝之事,不禁羞红了脸,心里埋怨唐棠大白天的这样的话也拿出来混说。 其实唐棠的意思是在皇上面前装出一副深情温顺的模样实在太耗费心神。 “要是萧贵妃娘娘有我这样的好胃口就好了, ”唐棠一面吃着一面在心中暗想, “她这几日都没有胃口, 都能看出瘦了些,这样下去小公主可怎么办。” 她知道萧贵妃想要个女儿便随着她叫小公主。容妃和襄嫔都盛气凌人, 她不乐意和她们来往,来日萧贵妃生下这个孩子,唐棠便可以看着孩子长大了, 因此她很是期待。 唐棠备受皇上宠幸, 自然招人眼红。 “顺贵人和贵妃娘娘近来可真是热络啊!”淑仪宫里, 素琴阴阳怪气地对容妃说着。 萧贵妃为人磊落,不惧人言, 唐棠天真坦荡, 心机不深,故而二人交好之事满宫皆知。 容妃用着新进贡的蜜桃,听见素琴的话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她愿意攀上萧贵妃这棵大树就让她攀, 她想和萧贵妃热络, 本宫倒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本以为是个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人, 没想到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货色。容妃这几日听到不少传言,说萧贵妃有力拉拢唐棠与自己为敌,不惜让唐棠日日侍寝。 容妃对皇上并无情意, 她想要的只是尊荣,只是皇上能对四皇子青眼有加,只是容家能因为自己平步青云。“贵妃娘娘可真舍得啊……”她勾起嘴角嘲笑。 和萧贵妃一同伺候皇上这么些年,纵是再眼拙也看得出萧贵妃对皇上的情意,和宫里其他嫔妃不同,她的爱是深厚而独一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也有大树倒了砸死猢狲的道理。” 素琴替容妃擦拭玉指,顺着她的心意说道。 “本宫记得还有三日就是萧贵妃的生辰了吧,皇上要大办,在延禧宫设宴与各位姐妹一同庆祝,顺贵人和萧贵妃情同姐妹,可要准备上一份好礼才可以。” 容妃似笑非笑,目光狠厉,本是一副人间富贵花的容貌此刻看起来倒有几分渗人。 “那是自然,奴婢会替顺贵人好好准备的。”素琴心领神会,唐棠正得盛宠,要扳倒她谈何容易,但若是涉及萧贵妃…… 皇上只有在和萧贵妃有关的事儿上才会一反往常,如果唐棠加害萧贵妃的罪名成立,她自然永世不得翻身。 “四皇子最近如何?”容妃又换上一副慈母面孔,温柔轻语。 “四皇子还是和每日一样读书习武,皇上近来为匈奴的事儿头疼,很少来御书房,但御书房的师傅说四皇子进步很大。”素琴小心翼翼地回答,恐怕激怒容妃。 话是这样说,但四皇子天资远远比不上三皇子,虽有进步但仍然只能望尘莫及。 容妃知道素琴不过是拿话敷衍,次次都是这些话,也不知道变些,让她听得心烦,“皇上不来,师傅夸奖有什么用。” 她皱着眉头抱怨着,又觉得开始头痛起来,但更让她头痛的还在后面呢。 “娘娘,还有一事。奴婢从三公主的房中搜出一副画像。” “什么画像?”皇子是个不争气的,公主也不省心,容妃很是不耐烦。 “是意诚的画像。”素琴犹豫着还是说出口,见容妃没有应答,她又补充道,“就是三皇子的伴读。” 容妃听见这个名字更觉得头痛欲裂,一伸手打碎身边的一个彩瓷花瓶,落到地上碎成几半,回声在偌大又空荡荡的咸福宫里很是刺耳。 “本宫知道他是谁!”容妃咬着牙吼道,强撑着身子,“你去告诉三公主以后不许去御书房,给本宫好好地在公主所读书学女红。” 素琴对容妃的反应早有预料,着人打扫了碎片,把容妃扶到榻上躺下,差人请了太医说容妃娘娘头风发作。这些都做完才去找三公主传容妃的意思。 “主子也是太苦了。”素琴走在去公主所的路上自言自语道。 容家把千斤重的担子都压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宫里本就险象环生,即使身居妃位,容妃也难得睡个安稳觉。 既要提防着新晋的嫔妃有哪个圣宠过盛,又要担心着四皇子被三皇子比下去,如今三公主又…她年纪尚小,定是萧贵妃有意教坏她。 小主子们也不明白主子的一片苦心,素琴回想着,三公主和四皇子和容妃都不算亲近,他们只觉得母妃严苛,却不知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 “老爷夫人的心思,主子也是不知的。”素琴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这些年容妃从来不许她提起这段往事。 待太医开过药,容妃才算好些,她靠在榻边想着过去在容府的故事。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姐姐偏比她生的好看许多,温柔懂事的多,才十岁就会背许多诗词,绣的东西也是活灵活现。 但她从未嫉妒过,那时候她还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容妃,只是爱粘着姐姐,听姐姐唤她“暻儿”的容暻。 但她知道爹娘一直是偏爱姐姐的,她曾偷听过爹娘的谈话。 “曦儿入宫一定能讨得皇上欢心。” 她并不在意这些,也无意和姐姐争抢,姐姐本就比自己更优秀,况且入宫也不算得什么好事。“暻儿要一直陪在爹娘身边。”她这样想,笑的傻傻甜甜的,直到那天到来。 她只记得和姐姐一块儿踢毽子,然后毽子掉进水里,她弯腰想去捡却不小心滑进水里,姐姐为了拉她也一并掉了下来,再往后的事儿她就记不清了。 等她醒来就在自己房间里,爹娘脸上写满悲痛,而带着她一块儿玩一块儿笑的姐姐躺在棺材里,小小的身子没了温度。 那年容府嫡长女失足落水身亡,整个京城都为之悲恸。 容暻知道姐姐是因为自己而死的。那年夏天过后大病一场,茶饭不思,连梦里都能梦见姐姐站在自己面前,浑身湿漉漉的,怨恨地对她说,“还我命来。” 后来的日子她拼命读书学女红,以安抚父母丧女之痛,可她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无事于补。 她像偷听爹娘当年说“曦儿入宫一定能讨得皇上欢心。”一样偷听到那句改变她一生的话: “要是当时救上来的是曦儿该多好……” 容妃扶了扶头,叹了口气,思绪回到眼前的咸福宫,金碧辉煌却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要入宫的真是姐姐……” 她自嘲地笑了笑,“她这样温柔只怕早不知被别人算计了多少次,只有像我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才能保护容家,才能在后宫立足。” “蛇蝎心肠……”她低声重复着,有些无奈。 没有人生来愿意害人的,她也曾经是个向往相夫教子,孝顺爹娘的温柔女子。 “什么?母妃为何要这样做。”三公主听见素琴的话很是不解,她知道母妃对自己和三哥一向严格,可自己爱读书难道不是好事吗? 素琴看着三公主天真无邪的小脸,有些不舍,说到底孩子总是无辜的。“娘娘只是怕公主贪玩伤到自己,还请公主体谅娘娘苦心啊。” “我和皇兄们一起读书怎么会伤到自己呢?”素琴的话更让三公主摸不清头脑,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不论三公主如何想,容妃的旨意都不容违抗。 翌日三皇子和四皇子未能在御书房看见皇妹的身影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容妃做事向来没有道理,他们也就不再多想。 很快到了三日后,萧贵妃的生辰宴设在湖边,虽是晚上,皇上替她在长廊上宫道边都挂上灯笼,光彩夺目好似白昼。 “贺礼都准备好了吗?可别出什么岔子。”襄嫔一边看着嬷嬷抱着五皇子,一边问着一旁的宫女。 她先前嚣张跋扈惯了,从来不把萧贵妃放在眼里,自从被罚禁足后生下五皇子,知道皇上对自己性命也不甚看重,便失了神气,不愿再去争抢。 况且她还有五皇子要照料,做了母亲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宫女倒是乐意见襄嫔这幅样子,“回娘娘,都准备好了,自然是没差错的。” “贵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谁敢得罪了她啊。”襄嫔悠悠地叹息道,像是说给旁人,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接过五皇子轻轻拍了拍,又送回到嬷嬷手上,转身离开了咸福宫前去赴宴,贵妃娘娘的生辰宴可是一刻也迟不得的。 唐棠穿戴齐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比之前憔悴许多,或许是因为李沐不在身边的缘故吧,她想,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他。 “小主,该出发了。”侍月轻声提醒着。 “该带的都带好了吗?”唐棠起身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笑着问道。 一旁的采颦清脆地答着,“都带上了,还有小主给贵妃娘娘准备的绿豆清凉糕也带上了。” 采颦做事最为细心,唐棠对她最放心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伏笔揭晓了点,容妃娘娘的头痛和她爹娘的态度都是有原因哒……心疼一下容妃,永远都在取悦父母取悦皇帝,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姐姐差,从来没有被好好爱过。 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如果是姐姐进宫,容妃一定还是个单纯善良的嫡二小姐,嫁个门当户对的优秀男子,相夫教子陪伴父母,这样安稳幸福的一生她终究错过了。 第59章 珍珠替死 灯火通明, 歌舞交错,好一副盛世之景。 “萧贵妃陪伴朕多年,温柔贤淑, 又为朕生下三皇子, 当是后宫诸人之楷模。”皇上几杯酒下肚有些飘飘然, 醉眼朦胧地看向萧贵妃,言语里的兴奋难以掩饰。 萧贵妃见皇上这幅样子有些无奈。论陪伴, 她比不过皇后与皇上青梅竹马,伉俪情深。论子嗣,她比不上德妃为皇上诞下二皇子的功劳。 皇上在她生辰如此夸赞, 甚至推她为后宫楷模实在有些过分, 好在皇后不问世事, 德妃也与世无争,不然自己真是愧疚不已。 容妃笑着举起酒杯附和道, “贵妃娘娘和皇上情谊深厚, 臣妾真是羡慕不已。” “容妃何必妄自菲薄,此话可是说朕亏待你了?”今夜皇上心情好,和容妃也能打趣上几句。 萧贵妃见不得容妃这幅模样,“听说容妃妹妹准备了一份好礼, 本宫可是很是期待呢。”她挑挑眉, 兴致勃勃地看向容妃。 虽不悦自己与皇上的交谈被人打断, 但谁让那人是任性惯了的萧贵妃,容妃也只好摆出一副笑脸。 况且,她还等着看好戏呢。“臣妾刚得了一块上好的墨玉, 请最好的工匠花了数月做成一柄玉如意,放在枕下可起安神清梦之效。虽不是什么珍奇玩意,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请姐姐笑纳。” 容妃虽然不好相处,谁也看不起,但很是讲究面子,能拿出手的东西就没有平常的,萧贵妃虽然不喜欢她这个人,但好礼该收就不会推辞。 “妹妹能如此贴心,本宫很是欣慰。” 这如意光泽极好,通体没有杂色,即使是盛夏握在手中也觉得冰凉舒适,萧贵妃也算是出身高门,但这般好的墨玉也是头一次见。 皇上看着这柄如意愣了愣神,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或许是饮酒的缘故有些晕晕乎乎,便不再多想,笑着说,“朕听闻诸位都为萧贵妃准备了贺礼,便一一呈上来吧。” 德妃、襄嫔、愉贵人、桐贵人所送都平平无奇,不过萧贵妃也不会在意。 “顺贵人妹妹和贵妃娘娘一向交好,不知有什么特别的贺礼?”蔺贵人好久不见,还是一样的不安分。 唐棠知道这宫里人闲着就爱搬弄是非,萧贵妃和自己情同姐妹,姐姐定不会不喜欢自己的贺礼,便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臣妾的贺礼方才已经送上了,贵妃娘娘不弃就好。” 她又笑着摆摆手,“贵妃娘娘昨日在清棠轩提起想吃绿豆清凉糕,臣妾今日特意做来让姐姐尝尝。”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一碟糕点实在是不足为奇,甚至是有些拿不出手,但转念一想,这叠糕点里蕴含的情意可大大胜过珍奇宝物。 顺贵人和萧贵妃亲厚至此,不得不让人眼红生妒。 “妹妹真是有心了。”萧贵妃随口一句居然真让唐棠记在心上,她也不禁有些感动。 “素琴,替顺贵人给贵妃娘娘送去。”容妃赶着开口。 方才唐棠在来的路上不慎遗失了一只耳环,等到坐定了才发现,这会儿子侍月正返回路上找着,故而身边没人伺候,容妃的位子离得算近,位分也比她高,要素琴拿过去也是合情合理。 素琴早等着容妃的这句话,忙答应下来,拿着那碟糕点送到萧贵妃桌前。 萧贵妃笑着拿起一块就要放入嘴中,却一下没拿稳,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被脚边的珍珠一口吃了去。 虽然唐棠倒并不介意,但她还是觉得有些许尴尬,只好调侃道,“妹妹的糕点芳香四溢,连珍珠也知道这是好东西抢着吃呢,倒是比本宫更有福气。” “姐姐要是喜欢,臣妾日日都可以做给姐姐吃,这样简单的事儿哪里算得上是福气,皇上对姐姐一往情深才算是真正的福气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客套,但确实是唐棠发自内心所想。 皇上看见她们和睦相处的模样也很是欣慰,直到被一声尖叫打断。 “啊!这猫儿……” 蔺贵人大叫一声,花容失色,指着地上的珍珠欲言又止。 方才还躺在地上悠哉悠哉的珍珠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生气,瘫软在地上,嘴边的绒毛也染上血迹,分明已经死了。 萧贵妃看见自己的爱宠死的这样突然,心中又惊又哀,想抱起她好好瞧瞧,却被猛地喝止。 “娘娘勿动,这猫儿是中毒而死,可别连累了娘娘。” 容妃这时候倒变得如此好心,只是萧贵妃现在也没心思搭理她。 “对,萧妹快别抱,叫太医来看看。”皇上也急了,忍不住站起来提醒萧贵妃,这猫儿死得这样急,必定有蹊跷。 唐棠呆在原地,不知如何竟然会出现这般局面,也着实被吓到。自己每次去延禧宫找萧贵妃的时候,珍珠都爱粘着自己,十分可爱逗人,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竟然再也没了生气。 “珍珠平日里活蹦乱跳,从来都未曾病过,今夜突然这样,只不过是吃了顺贵人的一块绿豆清凉糕,真是蹊跷啊。”蔺贵人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却字字诛心,直指唐棠。 这样的场景这般熟悉,当日芳答应小产,自己也是这样被人指认污蔑。 萧贵妃虽为珍珠悲痛,但不愿唐棠被有心之人陷害,已有前车之鉴,就更要提防。“此事和顺贵人无关,蔺贵人不必挑拨离间。” “此事事关重大,太医既然在此就一并查了吧。”皇上看着珍珠的模样十分后怕,若非萧贵妃不慎掉落那块糕点,此刻就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唐棠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但那清凉绿豆糕由自己带来,片刻未曾离手,只有方才的素琴碰过。众目睽睽之下,素琴又能如何动手脚? 此事来势汹汹,她实在无法解释。 这些日子过去,她还是任人宰割,唐棠想着,有些恨自己的无能。唐棠手指在桌下紧紧绕着丝巾,手心微微出汗,又想起李沐临别时对自己说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恐怕自己要让他失望了。 太医检查的结果很明显,绿豆清凉糕上果然有致命的毒药。 坐以待毙就会万劫不复,“皇上,倘若臣妾真想谋害贵妃娘娘,何必要在众人面前用自己的手下毒?岂不是自投罗网?” 唐棠强忍着惊慌拍案站起,言辞激烈,又招致不满。 “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容妃不听唐棠的辩驳,只抓住她的行为不端。 她确实是不够沉稳,可此刻沉稳便是甘心为人案上鱼肉了。 愉贵人一向不爱参与后宫纷争,但她心直口快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况且顺贵人是熹妃夸赞过的。“皇上还未开口,容妃娘娘倒很是急切,方才急着要素琴送糕点,其中可有什么猫腻?” “方才众人都在,本宫如何指使素琴动手脚?愉贵人莫要血口喷人。”容妃很是坦荡,所说也确实滴水不漏。 皇上听得头疼又心烦,皱着眉头吼道,“都给朕闭嘴,朕看得清清楚楚,萧贵妃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毒害她!” 这顺贵人温婉可人,也不爱说话,本是个放在身边的贴心人,但却不知怎么的总能惹出事端。萧贵妃的安危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皇上,此事断断不可能是顺贵人所为。”萧贵妃惊魂未定,但也不容许皇上草率给唐棠定罪。 唐棠起身走到皇上案前,跪在殿下,抬头看向皇上,目光坚定又冷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妾未曾做过。” “皇上冤枉了臣妾一回,还要再冤枉臣妾第二回吗?那可真是圣明啊。”她说着说着冷笑起来,清丽的小脸显得有些狰狞。 芳答应之事一直是皇上不愿被人触及的逆鳞,如今被唐棠在众人面前提起更加暴怒非常。皇上走下座位,走到唐棠面前,对上她半怒半怨的目光,一言不发,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唐棠没想到皇上居然这般失态,甚至对自己动手,未设防地身子倒了下去。 皇上这掌不留一点余地,打得她嘴角渗血,娇嫩的脸上肿起红痕,珠钗散落一地。 可唐棠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心寒,事已至此,自己说什么皇上也不会相信了,她也断定皇上不会杀她,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她又跪直了接着说起来。 “皇上疼惜萧贵妃,也不过是疼给自己看,如果当真情真意切,怎会不听劝阻宠幸蔺贵人?怎会让贵妃娘娘寂寞到需要珍珠陪伴?怎会让有心之人下毒谋害?” 她连着问出三句,一句声音高过一句,整个宴席都显得无比安静。 容妃冷眼看着好戏,蔺贵人听到她好端端地提起自己,心里生恨,也只等着皇上发落唐棠。 “这顺贵人是真不想活了。”众人在心里想着,有些感慨,但无一不是冷眼旁观。自家各扫门前雪,唐棠这般发狂,谁也不愿沾上关系。 唐棠所说虽然疯狂,但皇上心里明白她所说的不错,自己对萧贵妃……确实是浮于表面,这些年来多有亏欠。 作者有话要说:萧贵妃娘娘不能受伤的qwq可怜珍珠了 下辈子做个人吧 冷宫序曲开始了…沐哥还有几天就要回来了! 这章称呼的变化暗含了感人的情意: 皇上一直叫萧贵妃,到珍珠死掉之后无法控制担心之情,在众人面前叫了萧妹 萧贵妃一直叫妹妹,到给糖辩白的时候叫顺贵人,表明自己公平公正的立场 第60章 贬为庶人 萧贵妃听到唐棠的话也有些失神, 这些年皇上待自己是好,但添堵也不少。她心里通透得很,皇上九五之尊, 能对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但女人谁不希望能得到丈夫完完全全的爱呢? “你满口胡言, 不知礼义,心肠恶毒, 朕真是养虎为患。”皇上恼羞成怒,指着唐棠吼道,青筋暴起, 众人看了皆在心中唏嘘不已。 “你也不配叫萧贵妃一声姐姐, 即日起废为庶人, 居冷宫,无旨不得离开, 任何嫔妃不得探视。” 皇上盛怒之下, 没人愿意替唐棠说话,即便是萧贵妃也不敢轻举妄动,火上浇油只会适得其反。 唐棠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这样也好, 这样清净,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担心皇上不知那日就会厌倦自己, 不如索性在冷宫里待着。 “臣妾谢皇上隆恩。” 她冷冷看向站在眼前的人,不怒反笑,自己说完便离席了。 没了顺贵人, 宴席还是继续进行,只是皇上和萧贵妃都不像之前那般有兴致,看完好戏的几位倒是心情大好。 待侍月找回遗失的耳环再想进入宴席,便被侍卫拦下。“姑娘留步,顺贵人因为谋害贵妃娘娘被贬为庶人,您还是去冷宫寻她吧,这儿是进不去了。” “你混说些什么?”侍月只觉得可笑,这些个侍卫平日里就喜欢胡言乱语,但这样的玩笑可是万万开不得的。 那侍卫知道侍月是不信的,正正了神色,语重心长地又说道,“这事臣不敢胡说,皇上圣旨已经下了,姑娘还是想想如何宽慰顺贵人吧。” 近来唐棠得宠,被人算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只恨自己偏偏要这个时候去寻什么劳什子耳环,不能陪在唐棠身边,替她说上几句话。 只是纵然她在身边又有何用?皇上认定的事儿便是板上钉钉。 等侍月进了冷宫看见唐棠正坐在窗边发愣。 “小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盛夏,这冷宫却有一股刺骨的阴冷,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里种着的树木零零落落,枯枝耷拉着,看着就觉得晦气,这冷宫一年四季都是这副模样,宫人都说是前朝的冤魂作祟,侍月知道唐棠是怕这个的。 唐棠瞧见侍月进来,苦笑一声,“左不过是遭人算计,技不如人,我觉得这里住着也好,只可怜你和采颦跟我受苦了。” “好什么好,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侍月瞧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觉得难受。 冷宫里不过是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梳妆柜,铜镜是破碎的,陈设也落满了灰,薄薄的被子还不知道经不经用,到了夜里降温可是难熬的很。 “来都来了,抱怨还有什么用。”唐棠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着落灰的陈设,“咱们都是浣衣局出来的,再大的苦也受过。”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李公公,等李公公回来他一定有办法的。”侍月急了,又想起李沐来。 唐棠暗下去的眼睛里又放出光来,她算着日子,李沐该回宫了,可惜再相见要在这冷宫里,又要麻烦他替自己劳心伤神。 这些日子没见,她总觉得身子不爽,或许是太想念那个怀抱,或许是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那晚上她睡得不甚安稳,不知是冷宫的床太硬,还是因为想李沐的心太乱。 那晚上李沐也未入眠,马车已经行至京城外,翌日下午便能抵达皇宫,或许是近乡情怯,他怎么也睡不着。 “萧妹,让你受惊了。”散宴后皇上陪着萧贵妃回到延禧宫,握着她的手深情说道,有些内疚,说到底是自己的疏忽,才让人有机可乘。 萧贵妃浅浅一笑,唐棠身处冷宫,她如何能心里好受,不论如何都该替她说几句话,“臣妾无事,只是皇上对顺贵人太过苛责了,臣妾觉得此事另有隐情,怎能就这样定论。” 皇上知道萧贵妃和唐棠姐妹情深,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需要提防,萧妹心机不深,若是被所谓的“姐妹”所害,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萧妹有着身孕不宜多思,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朕心里自有定数。”皇上小声安抚着,语气柔软,却无余地。 他看萧贵妃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不再聊此事,装出好奇的模样转头问道,“容妃给你的那柄如意好像很别致,不知道朕有没有福分一看?” 萧贵妃也只好作罢,叫银环取来如意递给皇上,嘴里无奈地说着,“皇上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都要拿来玩玩。” 皇上方才在宴席上远远看着就觉得熟悉,现在拿在手上细细端详就更觉得眼熟。 陕西行省总督上月进贡过一块墨玉,折子上说十分珍奇,只得两块,这块成色最好故而进贡给皇上。皇上素爱玉石,便多看了几眼,现在看萧贵妃手上的这柄玉如意分明和陕西行省总督献给自己的那块出于同处。 要看成色和品质,容妃得的这块和自己的可以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可见陕西行省总督所说的并非实话。 只得两块,一块给自己,另一块却被秘密送去容府。 “是容禄有几分笼络人心的本事,还是朕太过抬举他,让天下官员觉得讨好他这般重要?”皇上看着手中墨玉,心中一股无名火窜起。“咳……” 萧贵妃看皇上一言不发还咳了起来,忙递上茶水,替皇上顺着气。 皇上饮了口茶,渐渐冷静下来,唐棠的事和容禄的功高盖主让他失态,近来一动气就觉得身子难受,或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不能像年少时那样由着自己熬了。 “皇上可看够了?给臣妾收起来吧,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萧贵妃看着皇上,眼里担忧之色浓的化不开,起身将皇上扶至榻边坐下。 吹灭红烛,拉上帷帐。 因着萧贵妃有身孕,皇上和她说上几句体己话就睡下了。 萧贵妃替他掩好被角,侧过身子,静静地看着身旁男子的睡颜,从初识到现在,一看就看了十数年。 看到他长出道道皱纹,看到他生出丝丝白发。 “也不知道顺贵人在冷宫如何,到底是本宫连累了她。”萧贵妃又想起唐棠,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很小,不至于吵醒皇上。 “人各有命,就算是本宫,也不能预见未来之事。” 她这样想着,伸手握住被子下皇上的手,紧紧握着,又拉到自己小腹之上,那里孕育着自己和皇上的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必须要出生,平平安安地出生。 翌日晨光撒向皇宫,这太阳是最公平的,对冷宫也不吝啬。 “今日阳光真好。”采颦抖抖被子,冲屋里的唐棠和侍月说,她不像侍月一般心思沉,在冷宫里也还能笑得出来。 唐棠刚醒没多久,冷宫里的早膳很简单,不过是几个馒头和一碗白粥。 过了一夜,侍月还是埋怨,“这算什么粥,几粒米数都数的清,小主天天吃这个可要瘦得不成人形了。” “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嫌我吃的多吗?现在吃的少了,身段可不是要更好。”唐棠知道她是替自己担心,挤出一丝笑容,拉过侍月的手和她开玩笑。 侍月撇撇嘴,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也跟着她调侃,“身段好还得有人看才行,不然岂不是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唐棠现在身在冷宫,被贬为庶人,皇上正在气头上,日后能不能想起她还是两说,面都见不上一面,就是貌若西施,身轻如燕,也无济于事。 不过说到要看的人…… “奴婢听齐裕说,就是和奴婢相好的那个小侍卫,”侍月脸红起来,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李公公今日下午就能回宫了,他一定会想法子来冷宫看咱们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唐棠握着侍月的手紧了紧,才用过早膳,她就要开始盼着夜幕降临了。 她一心一意地守在冷宫里,冷宫外却热闹得很。 桐常在和愉贵人这些日子朝夕相对,知道她是个脾气古怪的,昨日宴席上的大戏她也不愿多说一句,实在觉得无趣便只身往淑仪宫去了。 “臣妾请容妃娘娘安。” “起来吧,这么早来请安可有什么事?”容妃照着镜子,不紧不慢地给她赐座。 桐常在笑的谄媚,“无事,只是想娘娘了,昨儿晚上清棠轩那位可真是自食恶果啊,还是容妃娘娘雍容华贵,善良温柔。” 容妃冷哼一声,这讨好的话听多了,也觉得耳朵起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桐常在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背弃旧主的人也用不长久。 果不其然,桐常在正是为了她那位旧主而来。 “臣妾昨夜看襄嫔好生安分守己,和她之前得嚣张跋扈大不一样了。”她放低声音,试探着靠近容妃,暗地里拿眼神打量着。 想玩一出借刀杀人,可算是会做黄粱大梦。 “放肆!她是嫔位,你是常在,一个安分守己,一个嚣张跋扈,可是你配用的词,但凭这个,本宫就能治你个大不敬。” 作者有话要说:进冷宫辽!!!为什么我这么激动的样子(? 因为冷宫里除了侍月采颦小天使就只有沐哥糖糖两个人(……嘿嘿嘿 下章沐哥就回来啦 让他下线这么久还有点不好意思qwq 第61章 李沐回宫 容妃突然怒目圆瞪, 说出这样一席话,倒真惊到得桐常在慌忙跪地,连声求饶, “臣妾失言, 请容妃娘娘宽恕。” 奴婢到底是奴婢, 就算是撞大运侥幸做了小主,还是一副奴婢的样子, 上不得台面,终究只能做个走狗。换了哪个正经官家出来的小姐,都不会像桐常在这般低声下气。 可她不知道的是, 桐常在也有一身傲骨, 只是为了替母报仇, 不得不卑躬屈膝。 “起来吧,你都说了本宫善良, 本宫如何会对你苛责。”容妃微微平息, 故作好心地让桐常在免礼。 “口蜜腹剑之人还在这儿假慈悲,不过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能落个好名声,看来要想靠她让襄嫔彻底失势是指望不上了。”桐常在离开淑仪宫后在心中盘算着, 自己孤立无援, 势单力薄, 皇上又对自己很是平常,要如何才能扳倒襄嫔? 容妃狠毒,德妃懦弱, 萧贵妃清高,放眼后宫无人可以助她。 宫门前,李沐风尘仆仆归来还未换衣就准备去奉天殿给皇上请安,迎面遇上小夏子。 “师父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李沐皱着眉头问道,“皇上如何不好?” “不是皇上,是顺贵人。”小夏子面露难色,不知师父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如何打算,“皇上认定顺贵人谋害萧贵妃,将她贬为庶人,现在正在冷宫呢!” 冷宫?那哪里是唐棠能待的地方,离别时信誓旦旦让他放心的人,转眼间就竟让自己落到这般境地。 李沐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断然不信唐棠会谋害萧贵妃,现在她想必又委屈又难过,自己怎能不在她身边陪伴。 他顾不上和小夏子多说,转身就朝冷宫的方向走去,却被小夏子一把抓住胳膊。 “师父,皇上正在奉天殿里等着您,现在去看顺贵人实在不合时宜啊。”小夏子看得出自己这个师父对顺贵人与众不同,也只有在涉及顺贵人的时候,一向冷静稳重的他才会失了分寸。 或许是顺贵人和师父是旧识,或许是…… 小夏子不爱多嘴,况且自己和师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定不能让师父在皇上面前失态。 李沐静了静心,想小夏子所言有理,纵然心里一万个放不下,也要先面见皇上才是。 张振明日会在上朝时与文武百官一同商议匈奴之事,自己今日不过是将边境见闻粗略说给皇上。 “奴才此行深入匈奴营地,其族人与我朝子民不同,身形高大,力大无穷,商人牧人井然有序,其势力不容小觑。”李沐回想起在西北遇见的几个匈奴人,确实是有如异类,如果真有哪个不好命的公主嫁过去恐怕有的受了。 “他们想要什么?”皇上虽未亲眼见过,但对李沐所说的也早有耳闻,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他们。 李沐一五一十地将匈奴所说转述给皇上,“他们要求皇上割出一块地区给他们贸易来往,还要求减免税责。” 不出所料。 “痴心妄想!”皇上冷哼一声,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如此嚣张,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如果再纵容,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不过到底如何应对还要看明日朝堂之上。 奉天殿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沐便觉得待不住,好像过了几个时辰,好在皇上没多久就打发了他出去,一个人看看折子。 李沐脚步匆匆,心神不宁,一路走到冷宫,额前布满汗珠,好像又回到当初去诏狱救出唐棠的时候,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尚不明白自己对唐棠的心意,现在他则是一往情深。 冷宫本是有侍卫把守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但侍卫见着李沐只当是皇上有什么话要传给顺贵人,也就未曾阻拦。 再况且唐棠得宠的时候满宫里都知道,那时候又攀上萧贵妃这棵大树,好不得意,现在一朝失势,但算不准哪日又东山再起,自己何必和她结下梁子。 李沐推开门,便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袭来,落灰的门紧闭着,门上刻着的花纹安静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他走近太抬手轻叩几声,静静等待着回应。 等来的是一片寂静,好像一滴水落进海里一样的静。 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她形容憔悴,害怕她会怨自己不在她身边。 “是你吗?” 过了好久,才从屋里传出唐棠的声音,带着试探和惊喜,还是那样熟悉,还是短短三个字就能撩动他的心弦。 唐棠从榻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前,看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眼前,她沉寂的眼睛里又亮起光来,昨天受了再大的委屈,看见李沐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便觉得都不算什么了。 “你……”李沐满心心疼,有满腹话想说,却刚说一个字,便被唐伸手棠死死抱住。 她掂着脚勾住李沐的脖子,把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像找到家的流浪猫一般依恋着,吻着他的脖颈,感受着久违的熟悉味道。 冷宫虽有万般不好,但也有一点合心意的便是没有闲人,侍月采颦在屋里,院子里就只有唐棠和李沐,想做什么事想说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去做去说。 李沐有些哽咽,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由着她抱着自己,抱得那样紧好像要抱进身体里。 这样的安静实在是难得,难得得快让他忘记自己身处冷宫,身处皇宫里人人避而远之的地方。 “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唐棠抱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看着眼前人关切担忧的眼神心里有些心虚内疚。 李沐看着唐棠总觉得瘦了点,明明是昨日才进的冷宫,能受什么苦,却还是心疼,哪里顾得上责怪。“我知道,不怪你。” 唐棠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裙角,她觉得这气氛实在太沉闷了些,让人觉得难受,便自己找来话聊。 “你这次去西北结果如何?”她对朝政不甚了解,即便关心也帮不上忙,只是不想谈及自己,才随意找的话说。 她的心思李沐怎么会不明白?虽然无奈,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娓娓道来。 “那些个无理的要求不必再提,或许皇上会让公主和亲安定局面。” “和亲?公主年龄都这么小,怎么舍得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孤苦伶仃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唐棠自己身陷囹圄,听见和亲二字又担心起旁人。 她确实很喜欢三位公主,即便母亲有再大的过错,孩子总是无辜的,况且公主粉雕玉琢,娇软可爱,谁看了都喜欢。 之前目睹襄嫔生子的艰辛,唐棠根本未曾想过孕育子女,但不知怎地近来却很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能缠着自己叫娘。 李沐叹了口气,和亲公主虽然悲惨,但他并不在意,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他这些年的日子已经让他不像一个“人”。 只有和唐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温度,才会期待明日的阳光。 “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李沐轻拍着唐棠的后背,放轻声音安慰着,其实他并无把握,但久处冷宫也非长久之计。 唐棠知道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怒,要离开冷宫绝非易事,李沐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不想他为自己以身涉险。 “不用,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安安静静的,又没人来扰我,你闲下来就来看看我。”唐棠拽着他,嬉皮笑脸地说,好像没事人似的。 李沐皱皱眉头,像哄小孩一般和她讲理,“你虽然已经在冷宫,但想害你的人未免愿意就这样放过你,宫里人多眼杂,我也不能总来看你。” 他所说在理,实在是无可反驳,况且就算他从现在就开始想法子,也要等上好久,唐棠想着也就不再反驳。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惊起几只小栖的鸟儿,扑闪着翅膀,轻而易举地飞过多少人一辈子都离不开的高墙。 唐棠抬头看着鸟儿越飞越远,直到后来没了影,心里生出羡慕,想和李沐开个玩笑,晃着他的胳膊娇声问道:“你带我飞走好不好,飞到一个远远的、没人知道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这话如此异想天开,但唐棠却说地那样认真,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着孩童一般的稚气,让李沐想起初识的她,一瞬有些失神。 他又何尝不想飞离这吃人的皇宫? “别闹了。”李沐犹豫许久只说出一句,俯身在唐棠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轻得像一根羽毛抚过。 他牵着她的手,感受着真切的温度,想起了小时候他娘也常这样牵着他,这样的温度是让人心安也让人贪婪的。 他如此珍重的人,决不允许旁人伤她半分,不管哪个人是皇上还是容妃,或许是其他位高权重的人,他都不会容许。 冷宫千里之外还有一位被许多人遗忘的熹妃,但除了皇上,还有人记得她,记得她肚子里不该出生的龙子。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断更了!去医院看病可能要恢复一段时间,我尽量日更qwq如果没更的话很抱歉,大家也可以养肥再看orz再次抱歉 第62章 产下狸猫 第二日皇上下朝神色凝重, 以张振为首的诸臣劝谏皇上选出一位公主出嫁西北,并适当降低税务,以安定匈奴民心。 皇上虽是一国之主, 但也是人夫人父, 为人父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异地, 为人夫愧对妻子对自己的信任,实在是让他为难。 他来回踱步, 终于还是去了翊坤宫。他敬爱有加的皇后虽然和他并无深厚爱情,但这些年也像解语花一般陪伴着自己,现在想来, 实在是心有愧疚。 “皇上怎么有兴致来翊坤宫?”皇后很是惊讶, 笑着迎上去, 为皇上换下朝服。 皇上觉得身子疲乏,拿过一杯茶坐下, “朕想来看看你。” 这样的话皇后倒是很少听过, 今日一听觉得受宠若惊,低下头娇羞地笑着。 “朕今日上朝,朝臣提起和亲一事,不知皇后可有什么看法?”皇上试探着询问, 可怜天下父母心, 便是皇后对此抵触, 他也能够理解。 果不其然,皇后听到和亲二字心中一紧,尽管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也被皇上察觉。早听闻西北不太太平, 但未曾想到居然危急至此,要公主和亲才可平定,这消息实在是让她吃惊。 “臣妾不懂朝政。”皇后缓缓开口,听不出情绪,“只是公主年幼无知,恐怕难当大任,反而有损皇家威严,但若皇上意已决,臣妾自当好好教导公主不辜负皇上信任。” 皇后识大体,皇上自然是欣慰的,但他也知道皇后此言是忍着心痛所说。 公主年幼,即便是决定和亲,也要在身边养至一定岁数才会前往西北,皇上是舍不得自己这对双胞女儿的,况且和亲本已经是无奈之举,倘若嫁个嫡出公主给匈奴,更是颜面扫地。 “朕不会让我们的女儿离开身边。” “皇上的意思是……要三公主和亲?可是容妃……”皇后刚刚放下的心又替皇上提起来,容妃一向任性,怎么能答允此事,容家在朝堂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因为此事君臣之间有了嫌隙,便会后患无穷。 皇后都明白的道理,皇上自然明白,实在是头疼。“朕自有定夺,皇后放心吧。朕记得你宫里的一味莲藕排骨汤味道不错,叫膳房备下吧。”他伸出手拍拍皇后的肩膀,笑着说道。 皇上自有了萧贵妃和容妃以来,就鲜少来翊坤宫,来了也不过是交谈几句。皇后信佛虽是本性恬淡的缘故,但也是为了排解寂寞,谁不想要自己的夫君日日陪伴? “臣妾这就吩咐他们备下。”皇后难掩喜色,方才的忧虑也暂时忘却。 皇上用过晚膳,自然是要歇在翊坤宫陪伴皇后。 翊坤宫的灯火早早地熄灭,宫外的灯火还亮着,在一片漆黑中一闪一闪地跳动着,虽然倔强,但终会熄灭。 翌日一大早,皇上尚在翊坤宫用早膳,小太监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脸上身上都是汗,慌张地跌倒在地上,“皇上,熹妃娘娘不好了。” 熹妃伺候皇上很合心意,让她离宫本就是忍痛之举,况且熹妃还身怀龙裔,现在听闻熹妃有事皇上自然十分紧张,顾不得还在皇后面前,急急地问道,“熹妃怎么了?你慢慢说。” 那小太监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宫外伺候熹妃娘娘的嬷嬷在翊坤宫外等着皇上传唤,奴才也不甚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那快让她来见朕。”皇上摆摆手宣那嬷嬷进屋,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算着熹妃也快到了临盆的月份,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才好。 嬷嬷是宫里跟过去的,伺候过容妃和萧贵妃生产,经验老道,办事心细,皇上一向很信赖她。 “皇上,熹妃娘娘昨日受了野猫惊吓早产。”嬷嬷低着头,声音低沉,“奴婢花了好几个时辰才让熹妃娘娘生下孩子。” 皇上听见早产心就提起来,听到熹妃生下孩子才算稍稍放心,又追问道,“是公主还是皇子?”如若是个皇子,五皇子便有了伴,自己也就多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儿子,如若是个公主,也一定像熹妃一样温顺可人。 皇上问得期待,嬷嬷这时却没有回答,抬起头看了看翊坤宫里伺候的宫女们。 皇上虽不解其意,但还是让宫女们退下,却见嬷嬷还是面有难色地看向皇后。皇后被她看得不悦,也觉得疑惑,不过是个妃子生子,虽是重要但也不是宫里头一回了,何故连皇后也不能知道? “你只管说便是,皇后在此无妨。”所幸皇上体察皇后心思,皇后才稍稍好些。 那嬷嬷看皇上如此,也不再犹豫直说了。 “熹妃娘娘生下的不是公主也不是皇子,而是一只狸猫,生下不久之后熹妃娘娘也殁了。” 皇后心中一惊,怪道方才嬷嬷不肯说,这般诡异的事情如若穿出去可要大乱了,熹妃怎会生出个狸猫来?早就听闻钦天监算出熹妃是不祥之人,没想到居然会到这般地步。 “你胡说什么?”皇上听过只觉得气急攻心,一时间站立不住,还得皇后眼疾手快搀扶。 自己的妃子怎会生下狸猫?那到底是自己是妖还是她是妖?这狸猫又是从何而来? 嬷嬷见龙颜大怒,忙跪下磕头,咚咚作响,嘴上说着,“奴婢也是头一次见着,不敢有半句胡言,或许是熹妃娘娘冲撞了什么邪祟才会如此。” “放肆!国泰民安,哪里有什么邪祟之说!”谁料此话有如火上浇油,又触及皇上逆鳞。“那狸猫在何处?” “那狸猫跑的极快,奴婢没能带回。”嬷嬷低着头唯唯诺诺道,又补上几句,“知道此事的只有奴婢一人,皇上大可放心。” 皇后看皇上怒惧交加,柔声开口道,“臣妾以为还是早些交代熹妃妹妹故去一事为好,至于……可晚些商议。” 看着也快到了上朝的时候,无论如何朝政是耽误不得的,皇上也就依皇后的意思,“这事就交给皇后办吧,熹妃在宫外病逝,未能给朕诞下龙子,朕深感痛心,她伺候朕多年,温柔和顺。但近来事多,她的身后事不宜大肆操办,就在宫外葬了吧。” 熹妃产下狸猫一事扑朔迷离,难以置信,但如今死无对证,只凭嬷嬷一面之词,皇上也无能为力。先有钦天监的预言,又有产下狸猫,这熹妃好像确实是个不祥之人,故而皇上不愿让她尸身入妃陵。 “难道是朕做错什么,上天要惩罚于朕吗?”皇上心事郁结于心,咳嗦连连,竟又咳出血来,更让他心中增添悲伤之感。 熹妃的身后事办的草率,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开来。 传到愉贵人宫里,她听到之时正在和桐常在谈天用茶,硬是生生摔了茶盏。 “我不信,姐姐好端端地走,怎么会突然病逝?是什么病那样严重连请太医的时间都没有?倘若不让我见到姐姐我半分也不信,定是有人嫉妒姐姐的福气在宫中传谣。” 愉贵人颤抖着站起,咬着牙说道,不停摇着头怎么也不愿相信,如此事发突然,竟连姐姐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桐常在冷冷看着,宫里的姐妹情谊她是不信的,看愉贵人这个样子痴痴傻傻恐怕还会连累自己,出言提醒着。“皇后的旨意也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愉贵人莫非是说皇后嫉妒熹妃,在宫里诅咒传谣?姐姐再这样言行无状可要吃亏的。” 提醒的话在愉贵人听来倒像是讽刺,她本就是男儿性子不爱弯弯曲曲,之前多有隐忍也是为了熹妃,如今也不需再忍。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背弃主子的东西如何能懂得什么是情。”她虽然对宫中斗争不上心,但隐隐约约看得出襄嫔和桐常在的不合,她确实是不齿。 桐常在对她所言嗤之以鼻,“那就请姐姐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她走在宫道上,想到熹妃不明不白的死,“这宫里又少了个苦命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离开这个明媚又冰冷的世界,居然一点也不恐惧,脸上还带着笑。 她抬头看着天,今日的阳光还是一样的好,好得好像这世上不曾有过悲伤一样,她叹了口气,想到愉贵人说自己背弃主子,那样不齿。 宫里没人瞧得起她,只当她是个低贱的宫女一朝飞上枝头,却也没能变成凤凰,只是别人的棋子,或许有人觉得她狠毒有人觉得她虚荣,但她只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为那个连自己孩子都不能见上一面的女人报仇。 熹妃生前除了和愉贵人亲密,和唐棠也算是有几分缘分,她逝世的消息传去冷宫,免不得惹得唐棠一番伤心,虽然曾亲眼目睹芳答应死在自己面前,但今日知道熹妃不幸,还是心绪悲痛。 “我真想去见她一面,可别说我身在冷宫,就算是自由之身也不得见的。”唐棠对侍月叹道,想起自己过去在熹妃宫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肥来更新啦!!!!谢谢大家关心~爱你们我的小天使 第63章 新人入宫 自己刚承宠时被人刁难, 是熹妃为自己开解,成熟又艳丽,身居妃位荣宠一时, 却没有半点傲气。 无论熹妃当日为自己开解是出于何种考虑, 唐棠都把这份感激记在心里, 谁料还来不及报答,便再没了机会。 “小主莫要太伤怀了, 还请多多想想自己。”侍月容色严肃,虽然唐棠现在已经没了位分,但她还是叫着小主, 不习惯改口的。 唐棠眼眸低垂, 言语里有些不悦和怪罪, “她香消玉殆,我怎么能想着自己?” “熹妃就是没有家世, 又不争抢才会任人拿捏, 当初若是强硬些,不肯离宫,宫里有太医,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突然病逝。”侍月知道唐棠伤心, 却还是忍不住。 她为唐棠担心, 但何尝又不是为了自己, 冷宫并非久处之处,待久了就算能出去也会落下一身病根,况且自己和齐裕有约, 如果被困在这儿不能出宫,又怎能嫁与他为妻? 李沐知晓唐棠和熹妃有情分,替皇后处理好熹妃后事之后又去了冷宫。 “你这样日日来看我,万一被人发现该如何?”唐棠坐在榻上靠着李沐的肩膀,青丝如瀑垂在脑后,冷宫又见不着外人,自然是懒于梳洗,却别有一番清纯冷清之美。 李沐做事最是谨慎,“宫里人都在议论熹妃之死,没心思把眼睛放在旁人身上,况且为了给皇上充实后宫而新选的官家女子不日就要入宫,那时又要有一番好戏。” 他声音有些疲倦,出使西北、料理熹妃、选拔秀女,事情接踵而来,又要担心唐棠在冷宫的境遇,实在是有些劳心伤神。 “皇上可真是薄幸啊……”唐棠叹了口气,似乎是为刚刚死去的熹妃感到不值,又好像是为即将到来的女子感到可惜。 后宫里的女人就像花一样,娇柔脆弱,常常被风吹落枝头,又像花一样,一茬接着一茬永远不缺的,可花哪里有常开不败的道理? 到最后花谢了,不过是个万艳同悲,千红一窟的结局。 李沐见唐棠有所感触,不愿让她伤心,故意拿话逗她,“皇上是全天下人的皇上,自然是多情的,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李沐,情意全给你一个人。” 唐棠明白他的用意,笑着趴在他肩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像一池秋水,只咯咯地笑着。 “你做什么?”李沐被她盯的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 唐棠也说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是想看着他,看着他心里就觉得满满的,“不做什么,我觉得就这样和你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她说话时脑袋还搁在李沐肩上,故而说话像个孩子,黏黏糊糊的,格外可爱。 “一辈子……”李沐默默重复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素来是敏感多思的,从来不爱做这么沉重的承诺。 唐棠看出他的敏感,一字一句又重复道,“对,一辈子。” 李沐看着她这般坚定,感叹自己不知是哪里来的福分,既然如此便想办法让这辈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但他知道唐棠并没有离开冷宫的心思,至少不是那么急切,要想让她为自己的恩宠一搏,恐怕还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需要等待。 几日后,熹妃的后事算是尘埃落定,宫里也鲜少有人再提起她,新的故事又要拉开序幕。 皇后事忙,萧贵妃有身孕不宜操劳,皇上政务繁忙,便索性把选妃嫔一事全权交于容妃。 宫里的规矩本是三年一大选,但一来蔺贵人顺贵人入冷宫,芳答应熹妃逝世,后宫凋零,二来皇上也不愿兴师动众再选秀女,故而只是派人在官家女子中选了几位门第合适、容貌品行俱佳的女子备选。 淑仪宫里,容妃翻看着呈上来的画册,李沐站在一旁等候。 “一个个真年轻啊,跟花骨朵似的。”容妃感叹着,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的青春。 李沐是事先看过的,此次参选的女子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三岁,实在年幼,如若中选势必被人拿捏,难以立足,好在皇上嘱咐容妃选秀是为了绵延子嗣,她不会选些年幼女子。 容妃一页页看着,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嫡出女儿,模样也都周正,选谁也都没什么两样。 “这双吊梢眼长得就怕人,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容妃心里盘算着,一页页翻过去,“正二品的嫡女气性高,恐怕也不甘居于人下。” 好半天竟没选出一个,直到翻到萧琼的画册。 “娘娘,萧琼是萧贵妃的侄女,皇上和奴才提起过,说要定下入宫。”李沐出言提醒,惹得容妃白眼。 “本宫难道就不知她是萧贵妃侄女?她品行容貌好,本宫自然会替皇上留她,莫非本宫还会偏私不成。”容妃很是不悦,萧贵妃怀着孩子还一刻也不得闲,又往皇上身边塞萧家的女子。 容妃嘴硬,心里却是杂乱如麻,往下的一页页看得她头疼,只想赶快敷衍过去。 “玉湄,倒是个好名字,听起来就玲珑剔透,她也加上吧。还有林婉仪,一并留下吧。”容妃随口又留下两位,父亲官职皆不高,想来不会威胁自己,懒懒地把册子扔回给李沐。 正此时,三公主突然跑进淑仪宫,手上拿着一支花,兴致勃勃地给容妃看,身后的嬷嬷追也追不上,忙向打扰容妃谢罪。 三公主待走近才看见母妃屋里还有旁人,自知失态,收了笑怯懦地说,“给母妃请安,李公公好。” 李沐许久未见三公主,今日一见好似又长高了不少,小孩子长得快,就像竹子似的窜个子,每年都得换衣裳的尺码。 他想起皇上谈起过的和亲一事,不忍可怜三公主,又想到容妃如若知道自己或许要受母女分离之苦,三公主或许要经受边疆苦寒,还是否会如此得意? 容妃从未把李沐放在眼里,自然也不觉得三公主冲撞。 自她下令不许三公主去御书房和意诚见面,三公主便对她有些埋怨,不似之前那般亲近,今日这样亲她,她喜不自胜,却因为李沐在旁,不便流露这般感情,便早早打发李沐走了。 容妃本想和李沐谈谈顺贵人,但如今和三公主的天伦之乐显然更为重要。 “这是给母妃的吗?”容妃接过三公主的花,笑盈盈地问道。 三公主小脸红扑扑的,很是惹人疼,“是的,我刚刚在花园摘的,本还想给三皇兄和意诚哥哥送去,可他们现在还在御书房。” 童言无忌,但容妃听来却觉得心里凉凉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本以为是特意为自己摘的花,谁料却还有旁人,那旁人还是自己的“仇敌”。“你很喜欢意诚吗?”容妃试探着问。 “我喜欢和他一块儿玩,他对我也很好。”三公主不明白母妃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 容妃蹲下身,拉住三公主的小手,“男女七岁不可同席,你早就不止七岁,要懂得避嫌,以后不要和意诚来往,知道了吗?不然母妃会很难过的。”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好像是教导,又好像是恳求。 三公主从未看过母妃有这样的眼神,她心里还是想和意诚一块儿的,但母妃说这样她会难过,自己不想她难过。 “好的,女儿知道了。”三公主听话地说,“因为母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在心里想。 如果她说出口,容妃一定会很开心,她太想要爱,太想要被认可需要,当初父母没有给她的,她一直在找寻。 皇上看过容妃为自己挑选的嫔妃,没有什么异议,便定在九月初一,也就是七日后入宫。 萧琼,封为萧贵人,赐居长乐宫。玉湄,封为玉常在,赐居锦华轩。林婉仪,封为林答应,赐居怡兰阁。 除此之外,愉贵人迁居漱玉苑,桐常在迁居烟云轩,两人仍是比邻而居。 容妃翻看画册时李沐就瞧着玉湄眼熟,看着皇上定下的住所,突然想起玉湄和曾住在锦华轩的芳答应有几分相像,且芳答应的小名里也带有一个玉字,实在是巧。 不知这个玉常在是什么性情,别像芳答应这样性子烈又死心眼才好,李沐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旁人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唐棠平安就好。 “但若是后宫不得安宁,皇上便不得安宁,我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李沐自嘲着,躺在榻上,想到自己入宫以来看过的纷争。 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 这偌大的皇宫,恐怕除了屋顶的神兽和屋梁上的纹龙,便没有干净的了。 只有唐棠,在这污浊的土地上开成一朵花,那样纯真干净,在风中摇曳,让自己觉得心安。李沐想着她的笑脸昏昏沉沉地睡去,“哪怕我再脏,我也要保你干干净净。” 但要想在后宫立足,哪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道理,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为自己心安的说辞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爆肝!还有一更! 第64章 皇子高热 容妃还未来得及召李沐, 四皇子便没征兆地发起高热,一烧便是一天一夜,浑身滚烫。 “药还没熬好吗?”容妃头一次这样失神, 一遍遍催着宫女, 明明却只过了一会儿, 却觉得过了很久,等药等的心急。 她顾不上梳洗打扮, 口脂也未涂,加上一夜未眠,显得格外苍白, 整个人尽是憔悴之态。她拉着四皇子滚烫的小手, 眼泪一滴滴滴在锦被上, “瑜儿可一定要好起来,母妃不能没有瑜儿。” 皇上昨日下朝之后也曾来过淑仪宫, 听太医说四皇子的高热来势汹汹, 又查不出缘由,只能先用药稳定退热。他也心疼不已,安慰了容妃几句,看四皇子正睡着, 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四皇子一直神志不清, 昏昏沉沉, 大多时候都是睡着的,只喝水,饭食也用不下。 “母妃……”四皇子悠悠地睁开眼, 小脸难受地皱成一团,艰难地开口,“瑜儿头痛。” 容妃见四皇子醒来心喜,又听见他说头痛,只恨病的不是自己,不能替他受苦。“快喝点药。”她接过宫女手上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扶起四皇子。 “这药好苦。”四皇子到底还是个孩子,贪甜怕苦的,皱了皱眉头不愿喝药。 容妃有些心急,“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又忍不住语气急躁了些,让四皇子有些害怕,看见儿子眼里的紧张,容妃不免内疚起来。 她一勺勺喂着,直到四皇子将一碗药汤全都服下才放心。看着四皇子躺在榻上脸红红的样子,容妃觉得这世上最重要的便是孩子的安康。 太子之位,皇上的恩宠……都变得不重要。 淑仪宫里宫人进进出出,慌慌张张,咸福宫外也是一样慌慌张张,但宫外办的是喜事。 尽管四皇子高热,但新人入宫还是如约而至。 儿子病的这般严重,父亲却在娶妾,未免有些讽刺。容妃听见外面的喧闹,心里难免酸楚。但谁又敢说皇上的不是? 声音传去冷宫,唐棠也觉得低落,“这都是些什么人?”她问侍月,她总该知道些什么。 侍月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齐裕没告诉你吗?”唐棠疑惑地问,自入冷宫之后,李沐也不能日日来看她,齐裕是侍卫,没那么多规矩,倒是常来找侍月说话。 侍月闻言低下头,咬着嘴唇好像有些为难。 看她这幅模样,唐棠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沉默。 “他已经有几日没来看过我了,”侍月勉强笑着开口打破沉默,说完顿了顿,有些伤感,又主动为他开脱,“他若是觉得我拖累了他,我也明白。” 海誓山盟在现实面前那样脆弱,花前月下也不过是大梦一场。或许他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侍月想着,或许也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唐棠闻言便都明白了,怪不得侍月这几日做事迷迷糊糊,常出差错,自己和她搭话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果然男人都是薄幸的……她心下感叹,还好李沐还不曾让她失望。 她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觉得我拖累你了吗?” 是不是因为自己入冷宫才会让齐裕担心受牵连?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让侍月没了出宫成亲的机会?是不是因为自己身边人会担惊受怕? 唐棠眼眸沉了沉,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小主怎么说这样的话,奴婢对小主从来没有过怨。”侍月见唐棠内疚忙出言宽慰,她确实想早日离开冷宫,但也确实没有半分对唐棠的怨意。 唐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知道侍月是个重感情的人,对齐裕也是一片真心,此番打击之深重她可以想象。 但她除了自责,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她身在冷宫,也依旧有人想要取她性命。 服过药后,四皇子高热还是未退,甚至有加重的迹象。宫人不让容妃在一旁伺候,怕她累出个好歹,皇上会怪罪宫人。 容妃说是去休息又如何睡得着,在咸福宫里坐立不安,又去了佛堂为四皇子祈福,只求菩萨开开眼,别让孩子受这么大的苦楚。 她到佛堂时正遇上皇后每日诵经结束。 “请皇后娘娘安。”皇后没有嫡子,容妃也就对她尊敬有加,说不上亲厚,但也是规规矩矩。 皇后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又慈祥地关心着,“四皇子可好些了?”容妃不是心静之人,难得来次佛堂定是为四皇子而来。 “还是那样,甚至愈发狠了些,太医的药还是喝着只盼能好些。”容妃此时一副舐犊情深的样子,比往日在别的嫔妃面前嚣张跋扈看起来顺眼许多,皇后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 “本宫相信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皇后柔声安慰,“容妃妹妹有心向佛是好事,平日里也要多多行善,为四皇子积下福报。善恶有报,上天定不会亏待行善之人。” 容妃听到“善恶有报”四字心里陡然一惊,难道真是自己作恶报应到四皇子身上?有了这个念头,九月里竟感到一股寒意,本就苍白的嘴唇更加没有血色。 “谢皇后娘娘关怀。”容妃勉强谢过,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待皇后离开之后,容妃跪在莲花蒲团上,看着眼前的佛像,心里还想着皇后方才所言。 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求佛祖保佑瑜儿平安无事,信女罪孽深重也只让信女一人承受,瑜儿还是个孩子,稚子何辜,求佛祖怜悯,信女感激不尽。” 她跪在佛前念着经,一念就是两个时辰,但还是心急如焚。 “容妃娘娘,四皇子高热退了。” 素琴突然跑进佛堂欣喜地对容妃说着,这高热退的这般突然,实在是奇怪。 容妃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流下眼泪,终于有了真心的笑容,又忙转过身对着佛像磕头,嘴里念叨着“多谢佛祖保佑,多谢佛祖保佑。” 咸福宫里,容妃又陪在四皇子榻边。四皇子一日未食,高热退后觉得肚饿,又不能食荤腥,连用了两碗小米粥,精神也好许多了。 容妃看着四皇子逐渐好转,觉得是神明显灵,更加对自己作恶害了四皇子的说法深信不疑。 夜深,素琴一边替容妃更衣,一边有意无意问道,“冷宫那位,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或许是因为连日操劳过度,或许是担心自己作恶连累四皇子,容妃此刻有些心慌,揉着太阳穴告诉银环,“她掀不起什么风浪,留她活着吧,叫人盯着便是。” 素琴虽然诧异,但也没再追问,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做奴婢的有再多心思也只能藏在心里。 这夜新人入宫,皇上宣了萧琼侍寝,也算是意料之中。那送过无数人去奉天殿的春恩凤銮车又在宫道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坐过它的人有的荣宠非常,有的惨死宫中,有的孤苦伶仃,有的子女绕膝。 有的有命无运,有的有运无命。 远处延禧宫的灯火一直亮着,这些年但凡皇上临幸一位新的嫔妃,萧贵妃都是一夜不眠的。 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红烛燃烧,能看上一整夜。今夜更不同以往,承宠的是自家的侄女,自己本该是为她开心的,却比往日更加觉得低落。 “萧琼是我的侄女,皇上也该避避才是。”萧贵妃心里埋怨,皇上不会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萧琼入选而难过,“到底是萧家重要啊。” 她明白皇上要安抚萧家,也明白萧家要稳固势力,但明不明白和难不难过是两回事儿。 第二日早晨,新进宫的嫔妃依规矩要给皇后请安。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新人怕出了差错惹来麻烦,旧人恐拿不出气势叫人低看,这晚都各自准备着较着劲。 新入宫的三位自然是准备从头开始,争夺荣宠的,但还有一位也预备着从头开始,那便是漱玉苑的愉贵人。 熹妃去世之后,她就一改常态,突然在妆容衣着上花起心思,差人去内务府要了好些新年的绸缎、口脂、眉粉、胭脂等。 内务府的人也觉得奇怪,这位愉贵人向来是不爱弄这些的,怎么想起来打扮自己,终于有了个正经小主的样子。 “为了姐姐,我什么都能做。”愉贵人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她不知道熹妃是否为人所害,也不知是被谁所害,但她知道熹妃一定不愿看自己消沉,而那些瞧不起姐姐的人也该受到报应。 她从来不施粉黛,现在化起妆来神采非常,又与宫里其他女子妆容不同,剑眉星目衬出一副凌厉潇洒之感,比萧贵妃更甚。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子施起粉黛,一定是因为她有了想被欣赏的人,那个人可以是爱人,也可以是没有情意的人,甚至可以是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爆肝第三更!我做到了! 第65章 冷宫诊治 萧贵人在新晋嫔妃中拔得头筹, 长乐宫得了皇上的赏赐,旁的嫔妃自然也送来不少好礼表示好之意。 萧琼未入宫时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珍奇异宝自然见过不少, 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抱香, 挑几件好的给玉常在和林答应送去。” 她声音极其温柔, 带着暖意,看起来像个好相处的。 身旁的抱香也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小脸圆圆的,看着一团孩子气,但动作很是利落, 很快便打包起几样礼送去怡兰阁和锦华轩。 林答应收下礼连声道谢, 自己身份低微, 唯恐得罪了萧贵妃的侄女,玉常在虽同样谢萧贵人美意, 可心思却多些。 “萧贵人的礼你觉得如何?”玉常在轻轻挑眉, 看着一旁的宫女,她未从家中带来贴身侍女,这位是皇后娘娘赐的倚莲。 倚莲摸不清这位主子的性子,只能中规中矩地回答, “萧贵人有心和小主交好自然是极好的。” 玉常在微微点头, 不做声响。心里并非如此觉得, “她明着示好,暗着挑衅,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才是。” 入宫前她爹替她打听过, 宫里最得宠的容妃和萧贵妃水火不容,还有一个顺贵人也颇得圣上青眼,只是在她还未进宫就被贬为庶人。 萧贵人是萧贵妃的侄女,自己若是要不被她压制,只能投靠容妃,不过也不能做得太过谄媚,否则永远只会被当做工具。 玉常在和当初的芳答应长得有八分相似,但心性却截然不同。 用过早膳,便又是给皇后请安的时辰,这次翊坤宫比往日热闹些,座位也又坐满了。 “萧贵人和萧贵妃果然是同出一家,模样一般出挑,皇上也格外爱怜。”容妃笑盈盈地看向萧贵人,连带着夸赞萧贵妃,也让萧贵人理所当然地成为众人焦点。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绿,只带银簪,本意低调,但还是难免招致关注,毕竟她的身份就决定了她不会平凡。 萧贵人嘴角勾笑,不卑不亢道,“臣妾不敢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也不敢和容妃娘娘争光夺辉,承蒙皇上不弃罢了。” 此话滴水不漏,但也很是无趣,容妃转眼看向她身旁的玉常在,倒觉得眼熟。 “妹妹得皇上宠爱,也别忘了分些给玉常在和林答应。”容妃又接着说,眼睛在玉常在的身上打量着。也是个美人胚子,比林答应更多一分落落大方,不落俗套。 林答应端坐在座上,初次见过各位嫔妃难免会生出怯意,此刻突然被容妃提及,又是如此不怀好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面上有些窘迫。 玉常在倒是不惧的,与她也是个在容妃面前说上话的好机会,“臣妾不比娘娘雍容华贵,萧贵人有心关怀也是无用。” “玉常在何必妄自菲薄,这般好容貌皇上看了定会一见倾心。”容妃接连被奉承,心情大好。 她又接着说,“玉常在可是住在锦华轩?这锦华轩可是有故事的,说起来……” “容妃,莫要说些无谓的流言。”皇后面色一沉,出言打断,皇上不许宫里人多说芳答应一事,也只有容妃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众人前提起此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秘闻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好的。 请安过后众人散去,新人们也算是初次见识后宫的模样。 “倚莲,锦华轩到底出过何事?”玉常在知道这其中定有隐情,且非同小可,否则皇后也不会出言制止容妃的话。 倚莲有些犹豫,一时间沉默着。 “你既然跟了我,和我便要荣辱与共,你也不愿看见我因被隐瞒而犯下过错吧?”玉常在知道倚莲的心思,不是自己养大的人,自然不会对自己忠心。 “回小主,”倚莲开口向她解释着,“锦华轩曾经住过一位芳答应,还有过身孕,小产后自戕了,惹得皇上震怒。她曾经和冷宫那位顺贵人很是亲厚,但不知为何陷害了顺贵人。” 虽然晦气,但宫里哪间房没死过人?得宠又失宠,最后惨死的故事也不算的稀奇,玉常在并不觉得有何可惧的。 “还有什么?” 要是寻常小主听见这些只怕要吓得不轻,可眼前这位面不改色,还接着追问。倚莲实在惊奇,又努力想了想,“那位芳答应和小主眉眼有些相似。” “她和我很像吗?”玉常在轻轻皱眉问道。 “奴婢不曾和芳答应说过话,只是远远看着有些相似。”她说得也确实是实话,芳答应不争不抢又不算很受宠,宫里除了绣春、唐棠和李沐便没有人熟悉她的模样。 其实哪里是有些相似,分明是有八分相像。 “但小主是有福气的人,她是不能比的。”倚莲恐说错话惹玉常在恼怒,忙又添上一句。 冷宫里唐棠逐渐习惯了清贫的日子,侍月和采颦也不再像刚入冷宫时那般焦虑,正经小主都不急,她们做奴婢的操心也是无用。 “小主昨日夜里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可是受了寒睡不着?”侍月看着唐棠眼下乌青,有些忧心。 唐棠笑了笑,“这大夏天的我去哪儿受寒?只是有些腰痛。” “好端端的怎么会腰痛?要留下病根怎么办?”侍月还是不放心,接二连三地问着。 “或许是累着了,过几日就好了,咱们这个样子也请不来太医,快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唐棠拉起侍月的手轻轻拍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关于齐裕的事她早觉得内疚不已,更不想让侍月再为自己担心。 “等李公公来了,奴婢定会告诉他。”侍月撇撇嘴,小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自然有人挂念,自己也不必和她费口舌。 正说着,李沐便推开门进来。容妃并未对唐棠穷追不舍,反而是让自己寻些经书供她平日抄写,大抵是良心发现的缘故吧,他因而也放松些。 “你来了!”唐棠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他怀中,把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脖颈处,这些日子她愈发依恋他,动作也愈发的放肆。 李沐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每次看见唐棠他都觉得心安,但又会觉得沉重。 他不想看她受苦,但唐棠离开冷宫也就意味着要去争宠,又要侍寝,又要看着她和皇上亲密恩爱,对于李沐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唐棠闻够了他身上的味道,和他闲聊起来,“新进宫的三位妹妹可有什么特别的?”她语气随意,好像自己不曾是宫中嫔妃的一员。 “一位是萧贵妃的侄女封为贵人,和她姑母气质一般。一位是林答应,无特别之处。一位玉常在,模样和从前的芳答应很像,也住在锦华轩。”李沐娓娓道来,语毕又担心唐棠会听到旧人伤情。 唐棠眼眸低垂,玉儿是她心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她娇俏的模样现在都能想起,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定会好好待她。 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我不信世上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唐棠不想让李沐和自己一起伤情,故意调皮地吐吐舌头开着玩笑。 “嗯。”李沐跟着她点点头,又问起她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还未等唐棠开口,侍月便抢着说出唐棠腰痛几日的事,还故意夸大其词,只怕李沐不够担忧。 莫说是腰痛几日,就算只是一点点不适都会让李沐心悬,唐棠的事情就没有小事。 太医院的陈太医皇上很是器重,每日去了哪位小主宫里都会被详细记录,倘若来了冷宫皇上定会察觉。只有赵太医能被自己请来冷宫,可赵太医是容妃的人,容妃定会知道自己为唐棠请太医一事。 “这种事日后不许瞒我,明日我就请赵太医为你看看。”李沐皱着眉头看着唐棠的小脸,那小脸有懊恼也有无奈,分明是埋怨侍月嘴快麻烦自己。 什么时候她才会明白,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当夜,李沐躺在榻上想着请赵太医的事。 唐棠的身体重要,现在也由不得自己犹豫,况且即便容妃知道也奈何不了自己,她对唐棠并无杀心。 只是如若她猜到自己和唐棠的私情……李沐不愿冒一点风险,不过转念一想,她若真的向皇上告发,便白白失去自己这枚棋子,也会被皇上厌弃,容妃狠毒但也聪慧,这样的赔本买卖她定不会做。 赵太医明日是非来不可,李沐不知道的是他明日一来便将改变了宫里无数人的命运。 “唐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许劳累以至腰痛,臣开几副调理的药服下便会好些。”赵太医诊脉后说道。 唐棠看一旁李沐担心的模样觉得好笑,“确实无什么大事,麻烦赵太医了。”不过是有些劳累,自己在浣衣局里的苦日子也过过来了,也只有李沐一向是心细如发的。 赵太医虽然说无大事,可方才分明神色有些许迟疑,想必其中定是另有隐情,李沐想着,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应该昨天发,但好死不死数据线坏掉了没充上电……手机自动关机了,今早找同学借来的数据线赶快发上来,抱歉啦 第66章 诊断身孕 李沐和赵太医离开冷宫后还是按捺不住开口, “唐姑娘的腰痛当真无碍?仅仅是劳累的缘故?”李沐不甚信服,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臣方才已经诊治过了。”赵太医回答道, 他虽知道李沐也算是容妃的人, 但此等大事还是要先禀告容妃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沐看赵太医一副闭口不提的样子, 心中不屑,讽刺道, “赵太医德高望重,奴才自然相信您的医术。” 他说完又有些失落,自己因为弟弟被容家控制而遭人拿捏, 不得不为虎作伥, 和赵太医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李公公言重了, 不过是谋得生计罢了,臣事务繁忙, 先走一步。”赵太医对李沐的讽刺之言充耳不闻, 不愿和李沐多言,转身告辞。 李沐看着赵太医的背影知道他定是去向容妃复命,如果真有什么不妥,不久容妃就会派人来传自己, 现在担心也是无用。 他正满腹心事地走在回自己屋的路上, 遇上一个眼生的宫女。 “奴婢长乐宫抱香见过李公公, 我家小主请公公一叙。”抱香随主,落落大方也不见一丝怯意。 萧贵人和自己素昧平生,想来只是想拉拢自己, 打听些后宫的事,即便是不愿和她来往,萧贵妃的面子不得不卖。 玉常在正在御花园散步,打眼看见抱香领着李沐向长乐宫走去,转头向倚莲说道。 “这人便是皇上跟前的司礼监掌印吧,果然气度不凡,怪道皇上宠爱。”她对李沐早有耳闻,常言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虽说话不好,但道理不俗。 皇上身边的红人也算半个主子,也难怪萧贵人早早派亲信引见。日后恐怕和这位李公公还有得是见面的机会。 倚莲听自家小主这般夸赞李沐心里五味杂陈。她曾和原来蔺贵人宫里的秋霜交好,知道秋霜对李沐的心思,也见识过李沐的手段,实在不算是良善之辈。 如果玉常在想借李沐的手青云直上,恐怕是难上加难。 这玉常在容貌端正,倘若能得宠再好不过,要是走错路连累自己……她可不愿成为下一个秋霜。 这边李沐还在往长乐宫去的路上,那边赵太医已经到了淑仪宫。 容妃瞧见赵太医不请自来心下奇怪,萧贵妃的胎由陈太医负责,自己的人半点风声都听不见,赵太医今日来见自己不知有何事。 “容妃娘娘,李公公请臣为冷宫那位问诊,说是身子不适。”赵太医一五一十地禀报,连唐棠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容妃轻轻挑眉,他怎么对冷宫这个如此上心?不过既然赵太医已经去过了再多说也是无益,自己既然放她一条生路,就不会再为难她。 “她如何了?”她懒懒问道。 赵太医抬头看了看容妃,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她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故而会觉得腰痛贪食。不过臣并未向任何人告知,只是给她开了安神的药方敷衍。” “什么?”容妃猛地坐直,声音提高,手攥紧方帕,这个消息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居然这般好运,身在冷宫还有身孕,如若这个孩子让皇上知道了,皇上这般看重子嗣,她要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 只是有自己在,她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 “但她天生不足,腹中胎儿能不能平安生下谁都未可知。”赵太医见容妃有发怒的迹象,又补充道,也确实是实情。 容妃觉得有些失态,静了静心开口,“本宫不要未知,要清清楚楚的结果,你开幅方子吧。”她说完又倚回靠枕上,气定神闲,好似只是要个珠钗一般。 她的话外之音不难明白,她想要的是清清楚楚的胎死腹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襄嫔有一个,萧贵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可经不起更多了。 赵太医虽说是容妃的手下,但平日也只是为她打听皇上龙体是否康健,再多也只是为她寻些民间秘方。要谋害皇嗣,他是实在不敢。 容妃看赵太医神色凝重,久久没有回答,额前渗出颗颗汗珠,就知道他没有这个胆子。 “呵。”容妃嗤笑一声,难为他也是无用,“不用你动手,开个方子,管好你的嘴,有人会处理。” 早在唐棠初封答应时,自己便要李沐先下手为强,他那时没做干净都没有计较,如若这次他还要抗命……定会后悔。 赵太医听见容妃这话有如特赦,颤颤巍巍地起身,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臣这就写。” 在容妃的注视下,他颤抖着写下堕胎的药方交予素琴,接过素琴备下的银票。他只觉得烫手,但倘若不收,容妃必定会不信任自己,只好也就收下了。 学医本想悬壶济世,现在却要手上沾上鲜血,实在是可悲。 “娘娘,这方子奴婢给李公公送去。”待赵太医走后,素琴知趣地凑上去向容妃说道,看着容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在自己袖中。 此刻的李沐还不知自己将要被要求所做的事,刚从长乐宫离开,萧贵人所说不过是些要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些她姑母自然会替她打点,但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午膳的时候刚过,李沐又去了奉天殿伺候笔墨。上午是小夏子伺候着,这些天他是愈发能干了,也不算自己看错人。 午后炎热,皇上看上一个时辰就放下朱笔,起身远眺宫城,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上了年岁,不比刚登基的时候,坐上好几个时辰批阅奏折都不觉得辛劳,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坐上一个时辰就要起身走走。 “又快要入秋了,今岁云南总督新进贡的遮面菊便要开了,听说样式奇特,品状极美。”李沐弓着腰站在皇上身后说道。 皇上没回头,还是看着眼前的红墙,嗓音低沉,“朕记得原来熹妃宫里的菊花开得是最好的。她温顺乖巧,只可惜……” 虽说熹妃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可到底陪伴皇上多年又深得皇上宠爱。佳人已逝,如何不伤怀,况且总是自己对不住她。 李沐听出皇上心中的伤感,熹妃对皇上来说确实是特别的,只可惜时运不济,这份特别没能护住她的平安富贵。 而皇上也是怀念这份特别的吧,李沐看着皇上伤感的神色大着胆子提起,“若要说温顺乖巧,原来清棠轩那位也算是对皇上百依百顺,皇上赐她的封号也是个顺字。” 这话本不该说的,但若是让皇上这样一日日过下去,唐棠这个人就会被彻底忘记,见面三分情,见不上面,提提她的名字也是好的。 “不必提她。”皇上皱着眉头转身回到龙椅上,很是心烦。李沐也不好再提,只得沉默。 皇上对唐棠是有几分情意的,初见时的坚韧温顺,再见的活泼灵动,无一不吸引着他。也正是这样,皇上才会在知道唐棠谋害萧贵妃时如此震怒,自己宠爱的女人居然这般歹毒,实在是可恨。 咸福宫里,襄嫔看着五皇子的模样,鼻子眼睛都像极了皇上,不禁想起皇上已经许久没来看过自己,心中有些悲凉。 哪怕不为自己,只为了孩子日后能有个好结局,也不能失掉皇上的宠爱。 “你去请皇上来,就说五皇子身子不适,思念父皇。”她对身旁的宫女说道,五皇子那样小,怎么知道思念,无非是找个借口想见皇上罢了。 皇上自知冷落襄嫔,也冷落了孩子,到底是亲生骨肉,狠不下心拒绝,传人在咸福宫宣了晚膳。 “臣妾和五皇子都很思念皇上。”襄嫔一面为皇上夹菜,一面含情脉脉地表白。 皇上点点头,五皇子确实是几个皇子里最像自己的,看着也喜爱不已。“你要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能担大任的皇子。” 自己出身异族又不算位高,孩子与太子之位无缘,还有什么可争,只想保一世平安罢了。“臣妾只希望他能为皇上分忧,能在皇上心烦时帮得上忙。” “皇子要好好习武学文,助社稷安康,才不必忍让旁人。”或许是襄嫔向来没有野心,皇上在她面前也多说了些,“更不会让公主背井离乡嫁去边境。” 他叹了口气,不再接着说下去。 襄嫔听到皇上这样说,心里明白了几分,也沉默着接着用膳。晚膳后,襄嫔为皇上献舞一曲,但生过孩子的女子腰肢不如之前柔软,皇上也不甚惊喜。 入了夜,皇上睡得很沉,身旁的襄嫔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自己被禁足自至生下皇子后被人暗讽多次,后宫里众人对她拜高踩低,尤其是容妃常在淑仪宫拿自己当做笑话。 而现在她的公主可有要远嫁边境之险,不知她知道了会如何打算?会不会肝肠寸断?会不会失去理智和皇上冲突? 襄嫔想着,竟笑了起来,看来明日要去一趟淑仪宫了,不知容妃看见自己这个稀客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在开虐的边缘蠢蠢欲动 满20w字啦撒花撒花! 第67章 冷宫亲近 襄嫔特意早起唤宫女为自己好好打扮一番, 好去向容妃报道这个“好消息”。 “妹妹照料五皇子辛苦,怎么有空来淑仪宫?”容妃勾起嘴角,眼底却藏着嘲讽, 襄嫔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就算有孩子也只是弃妇, 今日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有谁会欣赏。 襄嫔浅笑一声, 故作奉承之态,“妹妹和姐姐比起来还是清闲的,四皇子将来要为皇上分忧, 三公主也将要身负重任, 臣妾才是望尘莫及。” 无缘无故提起四皇子已是奇怪, 又好端端说起三公主身负重任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本宫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此生安康, 哪里有什么别的本事。” 容妃笑着摇摇手中的扇子说着, 不知襄嫔来奉承一番有何用意。 “臣妾听说皇上有意要与匈奴和亲,三公主聪慧,容妃娘娘心怀天下,想必要为我朝效力。”襄嫔压低声音, 神秘地说着, 她料定容妃不会去与皇上对质, 也不怕皇上怪罪自己胡说。 “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容妃由笑转怒,手里的扇子也猛地合上,在宁静的清晨发出刺耳的响声。 四皇子高热才退, 又知道冷宫的顺贵人有孕,又听到这样荒唐的传言,容妃实在觉得这些天像撞了邪。 襄嫔对容妃的反应是意料之中,更添油加醋,“三公主年幼,幸好有娘娘悉心教导,否则如何能在边境苦寒之地嫁与蛮人?” “皇上都未曾和本宫提起,你如何敢这般放肆?”容妃脸色愈发难看,想到倘若三公主真被选中和亲,那只能是凶多吉少,从此再不相见。 襄嫔见容妃动怒,又假意安抚,“无论是谁,为皇上分忧都是荣幸,娘娘不必如此动怒。” 按那帮文臣酸儒的道理,确实如此,但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容妃自然是担心忧虑,却也无可奈何。 她担心自己的孩子,却不妨碍她害别人的孩子。 淑仪宫旁的狭窄宫道上,素琴拦下匆匆路过的李沐。 “李公公,容妃娘娘有事要麻烦您。”素琴小声向李沐说道,听起来像是麻烦,谁不知其实是强迫命令。 李沐不甚耐烦,又不得不停下,一言不发只给她一个眼神示意素琴接着说下去。 她从袖子里拿出赵太医开好的药方,伸手递给李沐。他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接过收下。 “这药是给冷宫那位的。” “要做什么?”李沐皱起眉头,语调不自禁提高,容妃如若真的想赶尽杀绝,自己又该如何? 素琴见李沐这般反应,又开口安抚道,“放心,不是要她的命,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她语调温柔,言辞却让人寒战。 李沐先听见唐棠不会有性命之忧放下心,又突然听见这个他想不到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 她怎么会有身孕?她居然有了身孕? 唐棠成为嫔妃这么久,有孩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是不愿相信的。“她明明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怎么会有孩子。”李沐想着,觉得很恍惚,好像很不真实。 她终于和那个坐在龙椅之上,至高无上的男人有了更紧密的联系,永远斩不断的羁绊,有了一个融合他们血脉的小人。 他攥着药方的手在衣袖下紧攥着,变得冰凉。 不过,这个孩子是不能出生的。 “这事要尽快做好。”素琴出声宣告这孩子的命运,将李沐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他将药方好好贴身收下,“好。”只吐出一个字表示他已经知道,便一句话不说地转身离开。 李沐本忌讳着,不想经常出入冷宫惹人耳目,但今晚下了值坐在自己桌前怎么也静不下心,好像有什么力量拉着他扯着他往冷宫去。 终究是没抵过这力量,他还是去了冷宫,这时候天色已晚,看不清路,冷宫侍卫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放了他进去。 也多亏李沐出入冷宫,侍卫们觉得大抵皇上还挂念着这位曾经的贵人,故而不曾十分苛待。 “你怎么来了?”唐棠惊喜地看着李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个时辰,实在是意想不到。 唐棠倚在门边,歪着头让一头青丝散在左肩,拿丝帕擦拭着,她刚刚沐浴过,不着粉黛珠钗,外衣也脱下,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白衣,若隐若现地看见她现在还纤细的腰身。 李沐愣了愣神,好久才回过神,“就是想你了。”他难得这么主动,唐棠也觉得意外的好笑。 “那我们说说话。”她拉过李沐并排坐在屋内的榻上,笑着看着他。 青丝散发的清香围绕着李沐,让他焦躁不安的心稍稍静些。 他的心却也没能静多久。 唐棠见李沐不说话,只坐着看自己,伸手抱住了他,整个人都快ya在他身上。 因为衣衫单薄的缘故,李沐真真地感受到她的身子靠着自己,每一寸肌肤的温度都那样真实,每一次呼吸的气息都挑dou着他的心。 “你穿的这么单薄当心着凉。”他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唐棠披上。他的外袍很长很宽,完完全全地裹住唐棠。 唐棠对他的不解风情有些娇嗔,但披着他的外袍也就不想生气了,她想要的很少,就像在宫道上初遇时,只是想要一个糖,一点点甜。 后来这一点点甜变成了一个个抱,一个个吻,她早就满足无比了。 李沐盯着她的肚子觉得很奇怪,“这里有一个生命。”他想,它是和唐棠相连的,一起用膳一起睡觉一起沐浴,如果出生也会和她长得很像,可自己要亲生杀掉它。 唐棠一定会恨自己,他确信。 “你看什么?我是不是胖了,一定是,我最近太贪吃了。”唐棠看出李沐的异常,嘟着嘴有些低落地自说自话,又很快笑起来,搂着他的腰,“那你也不许嫌弃我,我得是你心里最好的。” “嗯,你是我心里最好的。”李沐点点头,对上她热切又单纯的视线就觉得心虚。 或许是今天夜色很美,或许是因为单薄的衣衫让唐棠觉得寒冷,或许是因为思念作祟,也或许是因为四处无人一片漆黑。唐棠突然猛地吻上李沐的唇,又顺势把他tui倒在榻上。 他想不到唐棠会做出如此举动,毫不设防,就这样被她完全ya在身下。 她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也可能只是想和李沐开开玩笑,一双柔如无骨的小手寻着,想解开他的衣扣,也没停下炽热的吻。 李沐对这样亲密的行为从未想过,脑子一时间一片空白,好像在悬崖边,好像在深海里,又好像在云端…… 他又想到唐棠还有着身孕,有着皇上的孩子,心里窜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没由来的有些抗拒,猛地推开她,坐起在榻上。 “你怎么了?”唐棠正沉溺与和他的亲密,突然被猛地推开,难免生气,皱着眉头瞪着他,衣衫半开青丝散乱。 李沐回想起刚刚的动作也觉得后悔不已,又害怕伤到她,只能尴尬地回答,“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这也确实是实话,方才唐棠确实有吓到他。 唐棠看见他眼中的失落,只以为他是因为身体的残缺才不愿和自己更加亲密,方才的怒火瞬间消散,甚至有些许内疚,又坐回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你不用抱歉,是我不好。” 这样的话只能让李沐感到更加内疚,他试探着问,“你喜欢孩子吗?” 这问题实在是莫名其妙,但唐棠还是回答了。“原来是不喜欢的,后来见着几位公主实在是可爱,如果有个小粉团和自己作伴也好。不过没有也好,省的麻烦,我有你不就够了吗?” 李沐默默听着,看着唐棠眼里闪烁的光芒,或许是自己心里作祟吧,他总觉得现在的唐棠和之前的不一样了。有一种母亲的温柔,即便她不承认,她一定是很想要自己的孩子吧。 “你还像个孩子呢,怎么照顾好孩子。”李沐勉强挤出微笑,轻轻拍拍唐棠的脑袋,疼爱地说着。 唐棠吐吐舌头不以为然。 反正也是胡说的事,哪里要这么认真,她心里想着。“有你在我就一直是孩子,你说过永远保护我啊。”她向李沐撒着娇,声音软软的。 “永远保护你……”李沐在心里重复着,那是他和唐棠在元宵灯会上许下的诺言,那也是他第一次牵起她,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吻她。 第一次知道她深刻又温柔地爱着自己。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他想,那药方还藏在袖口,轻轻一张纸却觉得沉重无比。 如果可以,他万万不想选择这样。又或许,他可以保住这个孩子?李沐离开冷宫后便一直思量着,怎么才能让唐棠和孩子都安然无恙,能离开冷宫重新做回贵人。 夜深了,他躺在榻上,听着窗外蝉鸣,秋天就快到了,蝉叫得格外悲凉些,好像它们也知道自己很快要失去生命,回归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假车qwq以后开真的嘿嘿嘿 李公公复杂的心理活动开始了,其实男人(他好像不是男人了 小声bb)还是会有嫉妒心理,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别的男人的孩子肯定还是会有难以描述的情绪哒…… 第68章 唐棠小产 直到庭院里的蝉鸣逐渐消失, 那药还是收在李沐的匣子中。分明动手的机会很多,但每每望向唐棠秋水般的眸子,他总是狠不下心。 好在唐棠有孕的反应并不剧烈, 她自己也尚未察觉。而萧贵妃的身子却是一日日沉起来, 伺候皇上也愈发不便。如今除却林答应不得皇上恩宠, 新入宫的萧贵人和玉常在称得上是平分秋色。 “长乐宫四次,锦华轩两次, 这个月才过几天,她们可真是好恩宠,也难为她们这般狐媚缠着皇上。”容妃摔了手上敬事房送来的册子, 横眉竖眼, 好生不爽。 自从萧贵妃生辰宴后, 皇上就少来淑仪宫,就连自己父亲在折子上提起的官员调动, 皇上也驳回了。 容妃不知皇上心思如何, 却总是惴惴不安,“你说皇上是不是因为顺贵人的事儿迁怒于我?”她站起身转向一旁的素琴,少见的慌张。 “娘娘多虑了,冷宫那位自己不知好歹冒犯了皇上, 和娘娘有什么关系。”素琴连忙宽慰道, “只是两位新人刚刚入宫, 皇上多少得给些脸面,哪怕是延禧宫有着身孕,皇上不也淡下来了。” 这话一点也没让容妃好受些, 反倒让她又生出些哀愁。 “是了,不过是凭着一个新字。”容妃深深叹一口气,悠悠地转过身去,“本宫刚侍奉皇上的时候和她们一般大,转眼间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换场戏看了。” 柜子上摆着的琉璃盆栽是内务府特意送来的,本是娇翠欲滴,富贵华美,近日宫人照料不善,又加上骤然降温,叶子有些发黄的迹象,看着竟让人感到衰败之感。 容妃玉指千千轻轻抚摸着黄叶,眼中生出一丝狠厉。 后宫和盆栽一样,该修剪的就得要修剪。 “娘娘容颜不改,奴婢看着比新人还要美上几分。” 不过是素琴宽慰自己的话,自己的模样自己如何能不清楚?“罢了。”容妃又坐回到榻上,“还有人比本宫更恨呢,偏偏分走宠爱的是自己的侄女,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你去把李沐叫来。” 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到底是要想个法子排解,新宠不能拿捏,弃妇就不必顾忌太多。 李沐得了素琴的传唤,知晓定是容妃责怪自己办事不力,虽不愿听她叨唠,但到底是推辞不过。 “你最近可忙的很啊?”容妃瞧见李沐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便觉得来气。宫里谁见了她不得礼让三分,只有他,一个奴才总没有半分敬畏。 李沐头也不抬,淡淡地回答,“奴才为皇上办事,总不觉得忙的。” “哼。”容妃冷哼一声,惯来就会拿皇上压自己,不过是狗仗人势。“你们兄弟俩真是一家人啊,你弟弟最近也忙的很啊。” 容妃阴阳怪气地笑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沐的脸色。 “他如何了?”李沐听到自己弟弟心就悬起来,但还是竭力保持平静。 “他可不懂你做哥哥的良苦用心,在容府本宫叫人好生养着他,出了府倒坏本宫的名声。平日里赌赌钱、喝喝花酒也就罢了,前些日子竟然当街和人打起来,可怜那人被打断一条腿,抬回家没过几天就断了气。” 容妃说完这段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似乎是说累了润润喉咙。 虽未当街毙命,但到底和自己弟弟脱不了干系,人命官司可不是玩笑,难得脱身。“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李沐愕然,心中杂乱。 “本宫还会骗你不成?”容妃招招手,示意素琴给李沐递上一封信。 李沐认得那是他弟弟的笔迹无误,信上所说和容妃说所的并无差别。那笔迹歪歪斜斜,几近扭曲,足以可见他写下这些时心里是如何惊恐。 容妃见李沐脸色愈发难看,又开口故作担忧,“那新任的官是个认死理的,绑了你弟弟关进牢里待审,那家人闹着要杀人偿命呢。”她加重杀人偿命四字,犹如千斤打在李沐心上。 “本宫要想保他虽说要费些功夫,但也不是全无可能。本宫救你弟弟一命,你可要尽心尽力为本宫办事。” 她未明说,可如今她挂念的只有唐棠肚子里的孩子,容妃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 李沐低下头,容妃也不再言语。一时间静得怕人,好像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屋外秋风瑟瑟,屋内布景却是纹丝不动,平白让人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才被打破。 “奴才自然尽心尽力。” 离开淑仪宫后,李沐回房拿出了容妃所给的药。很小一包粉末,看起来和冬日进补的药材无甚分别,但却是能夺取胎儿性命。 他确实许诺过要永远保护唐棠,可是如今牵扯到弟弟的性命,他不得不忍痛牺牲她的孩子。“父母生我养我,我怎能辜负。” 李沐捏紧了药,眼前浮现出父母临死前的画面,他们拉着他的手,嘱咐他定要好好照看弟弟,不至李家绝后。又浮现出唐棠扬着小脸要他抱的模样。“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迟早要走的。我不过是送他一程。” 他喃喃自语,想用这些话骗过自己。 “她应该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吧。”李沐努力回想着,她似乎说过怕痛不想生,可看见孩子的时候分明也是雀跃的。 他不想再想下去,眼下一天天凉了,天黑的也早些,等天全黑,张太医就要离宫了。 李沐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冷宫的,只觉得刺骨的寒。 唐棠知道李沐替皇上忙西北的事,没想到到了下午还能见着他。“你怎么来了?今儿不忙吗?”唐棠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着,好几日不见怎会不想他。 “今日忙完了来看看你,天寒了,最近还好吗?”李沐被唐棠拉着手,有些难过,他倒想她对自己冷淡些。 唐棠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从前做宫女的时候冬天还在浣衣局洗衣呢,这点寒算什么。”这话虽然没错,可她做了这些日子小主,养尊处优,现在自然是怕寒的,只是怕李沐担心故而不提。 李沐替看着唐棠笑的那样好,便觉得不忍,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唇都干了,我给你泡杯茶吧。”李沐半晌才开口。 “好啊。”唐棠觉得有趣,向来是女孩子家学这些,不知李沐泡茶滋味如何。 李沐缓缓拿起茶壶,背过身去动作着,趁无人注意将那药放入杯中。不消几刻,就融化在茶中,无色无味看不出异样。 唐棠见他动作这样慢,探过身去想瞧瞧,惊得李沐忙转过身将茶杯递给她。 唐棠轻轻抿了一小口,“味道不错。”她又笑着一饮而尽。 这场景落在李沐眼中只觉得心痛。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办妥当,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李沐低着头避开唐棠的目光小声说道,他实在是不忍看见一会儿药性发作,只好寻由头离开。 下次恐怕唐棠也不愿见自己了吧。 “哎你怎么突然……”唐棠话还没问出口,李沐便急急转身离开了。 “这人真是奇怪,好好地来泡杯茶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呢。”唐棠对侍月嘟囔着,一边还回味着方才那茶的味道。 李沐离开冷宫走得急匆匆,未看路撞上了人,一抬头,居然是位老熟人。 “李公公这样匆忙是要往哪儿去?”那人站稳问道,居然是绣春。 李沐听闻绣春这些日子得了贵人相助,一直高升,成为跟在皇上后面的侍从也指日可待。眼前人气宇轩昂,上次见着的颓废全无,更添几分气质,果然是今非昔比。 “急着去向皇上交差。”李沐心里乱的很,只想早些回房。 绣春点点头,“到底咱们都是皇上的奴才,眼下也只能委曲求全,我心中所想和李公公应该一样。” 他话中有话,李沐如今也没心思细想。 当年的事牵扯到唐棠,还连累的她下诏狱,知晓内情的只剩下绣春,李沐只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谁知命运弄人,他偏偏就要到皇上身边了。 李沐还在路上时唐棠便突然觉得腹中绞痛,豆大的汗珠落在桌上,嘴唇毫无血色,想出声唤侍月却也没有力气。 “是怎么回事?”唐棠强忍着疼痛想去门口寻侍月却没有力气,刚迈出步就摔在地上。 她摔了腿,却不觉得痛,只因腹中巨痛让她无法分心。 唐棠摔在地上好大的响声引来采颦,她匆忙跑来却看见唐棠痛苦不堪地躺在地上。 “小主怎么了?侍月你快来帮忙。”采颦一个人扶不起唐棠,急得快掉眼泪,又突然惊呼起来,“血,小主,你流血了。” 唐棠的下裳被血染红了一片,她有几月月事未来,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来了怎得这么反常?采颦心说不对,又如何能得知这并非月事,而是小产。 待侍月采颦将唐棠抬到榻上,她面色更加苍白,闭着眼不说话。 “快去找太医啊。”采颦性子软,又内向,遇见这样的事儿吓得掉眼泪,泪水和血水混在一块儿愈发怕人。 侍月也急得团团转,“我现在去哪里找太医,这可是冷宫。”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终于考完试回来啦!我想死你们了!(冯巩语气) 开始辛勤码字嘿嘿 和兔子一起上线的还有绣春哥哥~猜猜他会做什么(好像不难猜) 祝上学的天使们寒假快乐~红红火火过大年~ 还有!!!!今天预收文开啦~看看嘛么么哒 第69章 忽出天花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啊!”采颦看着唐棠的模样, 心里害怕极了,咬咬牙跑出门,“我去求侍卫。” 谁知她刚刚跑到门前就看见张太医提着药箱进来。 “求大人救救我们小主。”采颦也顾不上男女大防, 拉着张太医的袖子哭喊着。 她也来不及去想张太医怎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冷宫, 眼下只要能救唐棠就好。 张太医快步走进屋内, 看见榻上的唐棠身下的血迹,心里却是长舒一口气。自从得了容妃的指示, 他每日都战战兢兢,等着李沐事成后就马上进冷宫诊治,拖了这些日子, 总算是动手了。 药性不烈, 他也不是头次处理嫔妃小产, 应付唐棠的情况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侍月不懂医术,看着张太医为唐棠搭脉心中着急, “张大人, 我们小主这是怎么了?” “姑娘是服药小产,但好在月份尚小,只要好好调养便可无碍。”张太医为唐棠开了止血和小产调养的方子,“早晚服药, 臣下月会再来。” 张太医收起药箱, 不敢在此处多留。 “可是我们小主身在冷宫怎么会有身孕呢?”侍月刚刚问出口, 便明白该是在冷宫前有的身子。 如果皇上知道唐棠有了身孕,哪怕是看在皇嗣的份上,也一定会复了她的位分, 怎会受这样的委屈。可如今却好端端的没有了孩子。 侍月悲愤交加,含泪问道,“那小主为何小产?” “姑娘是服了滑胎的药才会如此。” “小主之前并未吃过什么特别的,只饮过一杯……” 采颦见侍月就要说出李沐的名字,忙向她使了个眼色。李沐和唐棠私下相见的事怎可让旁人知道? 张太医明白其中秘密,也不再多说。 待送走了张太医,侍月采颦二人替唐棠沐浴更衣,又熬好汤药,焦心地等着唐棠醒来。 “李公公怎会对小主这样?”侍月看着唐棠躺在病榻上苍白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对小主那样温柔体贴,何事都为小主想着的那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采颦也想不明白,但或许李公公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咱们怎么能明白,只是千万不能让小主知道这一切,小主失了孩子,本就痛心,要让她知道是李公公所为,还不知会如何想不开。” 等到了晚上,唐棠才醒过来。 “我的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虽没有什么力气,却很是执着。 唐棠昏迷前听见张太医说自己小产,心中犹如平地起惊雷,挣扎着想好好问清,却一下子急火攻心加上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采颦和侍月互相看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主先把药喝了吧。”采颦轻轻扶起唐棠,舀起一勺药,却没想到唐棠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那药是极苦的,她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这药虽苦,唐棠却尝不出味。 她从来没想过为皇上生个孩子,可这孩子却是突然来了,又突然没声没息地走了。 “你们说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唐棠喝完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那里面空空如也,而不久前还有一个孩子。 侍月看着唐棠呆愣的样子觉得难受,又想起自己老家曾有妇人失了孩子发疯失智一事,实在担心,出言宽慰,“这孩子没福气来到世上,天意难违,小主不要多想了,养好身子要紧啊。” “你们何必瞒我。”唐棠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是他做的。” 自己当时就觉得李沐今日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如今想来全都明白了。 “他也有他的难为之处吧。”采颦见唐棠已经知晓,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唐棠看也没看她一眼,语气还是那样冷冰冰,好像多说一句话都吝啬。 能有什么难处,不过是容妃授意,让自己无法东山再起。 可他何至于隐瞒自己,让自己连一天的母亲都做不成。自己对他从来都是无所不言,但他却听信于容妃。 若是平时,她怎么会不体谅他的苦衷,可现在他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有天大的苦衷她也不愿去听。 “容妃一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可算是得意了。”唐棠支走侍月采颦二人,自言自语道。 她冷笑一声,只觉得周身寒冷,“他倒是忠心耿耿地当差。” 眼下降了温,她又骤然小产,心里悲痛,白日多思,夜里也睡不安稳,不是噩梦便是多醒。侍月和采颦每每半夜被唐棠的喊声叫醒,虽然心里着急,但宽慰的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见有用。 小产刚刚调养后又染上风寒,汤药一碗碗喝下去也不见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李公公怎么还不来。”侍月看着灶上的药,小声说道,怕惊扰了唐棠午睡,却不知唐棠早就醒了,站在自己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他果真不敢来见我啊,有本事便躲着我一辈子。”唐棠靠在门边,看着高墙外的红墙绿瓦,从前觉得稀松平常的自由,她现在是这样难得了。 采颦从侧屋出来瞧见唐棠独自起身,急忙将她扶回榻上。“小主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病可见不得风,快歇着吧,奴婢这就把药给您端来。” 唐棠躺回到榻上,实在觉得无趣,“我不喝了,喝了也不见好又有什么病。” 谁料她居然这么执拗,那日之后就再也不肯喝药,身子一天天地差下去。 李沐确实是不敢来,他怕唐棠哀怨地看着他,怕她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帮着容妃,怕她要自己向未出生的孩子赎罪,怕她恨自己怨自己。 他也问过张太医,知道唐棠小产后已经调养好便放下心来,又知道唐棠染上风寒,心中说不尽的担心焦虑,又不敢去看她。 “眼不见心不烦。”他想着,唐棠也不愿看见自己吧。 只要忙起来,便没空想这些了。 近来他也确实忙。五皇子的乳母失职,使得五皇子染上天花,宫里人心惶惶,乱做一片。他先是撤换了五皇子的乳母,又是从民间寻来医术高明的大夫和太医一道诊治五皇子,忙得不可开交。 皇上看重皇子,这些日子往咸福宫去的次数也多起来,看见襄嫔为五皇子的病瘦得不成人样,日日以泪洗面,深感自己对他们母子的愧疚,晋她为襄妃。 宫中久未封妃,但如今因为五皇子病着,也未曾大肆操办。襄妃主动提出不办册封礼,将本该用以册封的银两用来施舍穷困百姓为五皇子祈福。 “琼儿见过姑母。”萧贵人一早便去延禧宫拜见萧贵妃。 萧贵妃对她此行并不意外,皇上为了五皇子,近日甚少踏足后宫,萧贵人定然是耐不住性子,来求自己帮扶。 她看见萧琼便觉得不好,到底是和自己有血缘的亲侄女,如今却成为自己深爱之人的贵人,怎么能以平常心相待? “在宫里还是要懂些规矩,莫要落人口舌。”萧贵妃不冷不热地答道。 萧贵人也算是聪明之人,如何不懂其中意思。“臣妾谢贵妃娘娘,娘娘教导一定谨记于心。”萧贵妃既然有心和自己撇清关系,也只能顺从。 “皇上已经数日不曾来过长乐宫了,臣妾实在是思念皇上,想请贵妃娘娘代以传达。”萧贵人言辞恳切,娇美动人,萧贵妃看着更觉得不悦。 “如今皇上新封了襄妃,臣妾是为娘娘担忧。臣妾早听闻襄妃为人跋扈,若她要和娘娘相争……” “放肆。她位分在你之上,怎可妄言。”萧贵妃不等她说完,便出言制止。 萧贵妃虽然不喜襄妃,但她从来不屑和旁人争风吃醋,位分于她并不重要,她在乎的只有皇上的爱,萧贵人三言两语又怎能让她心动。 萧贵人在延禧宫讨不到好,说了几句便回宫了。 “小主,贵妃也太无情了些,好歹是同姓之人,她帮你得宠,日后互相照应有何不好?”抱香为小主愤愤不平,即便是不该说的话也说了。 萧贵人轻轻笑了笑,并未将方才的窘况放在心上。 “她心里只有皇上,半点不为萧家的前程着想,所以老爷才会送我入宫。动了情的人在后宫必定会输。”萧贵人不急不慢地说着,只要有萧家相助,人老珠黄的妇人有何可惧。 容家费尽心机想扶持四皇子成为太子,可萧贵妃却不肯让三皇子与四皇子相争。“多半也是个毫无心气的。”萧贵人暗自想着,如若以后自己有了皇子,他做了太子,便是最好的。 咸福宫里,宫人进进出出,五皇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皇儿莫要吓母妃。”襄妃带着面纱,守在榻边,看着五皇子小脸长满天花,这比伤自己还要难受上万分。 “求列祖列宗保佑,若皇儿能康复,臣妾愿意一生茹素。” 她远道而来,无依无靠,皇上虽这些日子对她比之前好上许多,可皇恩反复无常,只有自己的孩子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寒假第一天居然下午四点才起床,我有错呜呜呜 明天双更赎罪!!!么么哒~ 第70章 争锋相对 因着宫里出了天花, 四皇子和三皇子也不必去书房。容妃也难得有机会和四皇子相处。 “母妃,五弟弟病了这些日子,皇儿想去看看五弟弟, 给襄娘娘请安。” 这话容妃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即使是妃位, 也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女出身, 怎么配自己的儿子给她请安。“你去给她请安做什么?咸福宫出了天花,人人避而远之, 你莫要去沾染。” 四皇子有些不安,“可父皇教导皇儿知孝悌,五弟弟有佯, 皇儿如若不去看望……” “母妃说不必去就是, 他若熬不过这一遭, 愉儿将来也少个对手。”容妃看着四皇子那模样,便觉得他懦弱无能。 “皇儿知道了。”四皇子看母妃这般坚定, 只好应下。 他记忆中的母妃曾是温柔善良的, 而如今的母妃,确是这样心狠,他实在是觉得有些陌生。 五弟弟只是襁褓婴儿,即便是母妃不喜欢襄娘娘, 五弟弟又有什么过错。都说天家亲情单薄, 那自己和母妃的亲情难道也不能依靠吗? 翌日, 容妃却听说三皇子去咸福宫看望五皇子。“要笼络人心也不挑时机,三皇子若要染上天花,萧贵妃可有的哭了。” “请襄娘娘安, 永琏得知五弟弟病了,十分担忧,故来看望。”三皇子恭恭敬敬地向襄妃说着,丝毫没有半分假意。 襄妃从前和萧贵妃不合,言语间多有挑衅奚落之意,如今看见萧贵妃不仅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三皇子又对他们母子这般恭敬,心中五味杂陈。 “多谢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挂怀,得皇上庇佑,定会平安无事。”襄妃答道。 四皇子看望五皇子的事在宫中不胫而走,人人都称赞萧贵妃贤德大度,容妃与之一比高下立见,流言传到淑仪宫自然是引得容妃大怒。 听了闲话心中有气,容妃用过午膳便去了御花园赏花,这节气菊花正盛,取些菊花泡茶也是极好的。 她正闲逛忽而撞见萧贵人也在御花园赏花。贵妃招惹不起,贵妃的侄女总不需畏惧吧。 “哟,萧贵人陪伴圣驾劳碌,怎么还能有空和本宫这个闲人一起赏花?”容妃见萧贵人想躲开自己,反迎上去笑着打招呼。 萧贵人自知姑母不会帮她,得罪容妃是百害而无一利,躲也躲不过,听她话中夹枪带棍,只好做卑微顺从状。 “皇上疼爱娘娘,娘娘的父亲也得皇上倚重,若娘娘都算是闲人,那臣妾就该是无用之人了。” 容妃见萧贵人低眉垂眼的模样,心里痛快不少,但还是不肯轻易放过。“贵妃娘娘可是很担心五皇子病情,你可有随她一同去咸福宫?” 如若答是,那便是在宫里结党营私,如若不是,那就是不敬姑母。她是怎样答都讨不到好。 “咸福宫宫人太医日夜忙碌,臣妾有心挂念,但又怕反而给襄妃娘娘添乱,故而打算等五皇子病愈后再去拜见。”萧贵人答得滴水不漏,本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 可她偏偏要多说上几句,“五皇子虽然年幼,但却是宫中最有福气之人,想必定会安然无恙。” 此话便是弄巧成拙,自作聪明了。 容妃听毕,收了笑容,面有愠色,“你好生大胆!皇上是九五之尊,皇后位居中宫,如何比不上五皇子的福气?” 经她如此一说,萧贵人也觉得不妥,然而覆水难收,也只能认错,“臣妾只是一时失言,绝无下次,请娘娘恕罪。” 这说话的文章可大可小,倘若容妃有心要为难自己只怕是难过。 “你言语犯上,方才见了本宫也不曾行礼,看来你确实是忙着伺候皇上,宫里的规矩一点也没学会。”容妃咄咄逼人,看着萧贵人低着头谨慎的模样就觉得舒心。 “本宫量你初犯,也就不重罚你,回去抄录百遍僧伽吒经,明早供在佛前为五皇子祈福便罢。” 萧贵人心里不服,但也无可奈何,容妃位分在她之上,她就得乖乖听命。“谢容妃娘娘。” 已是寅时,长乐宫的烛火还未熄灭。 桌案上堆着已经抄写好的僧迦吒经,萧贵人自小习字,字体娟秀端正,抄写了数十遍也不见字迹潦草。 她看着眼前笔墨叹了口气,手腕酸涩无比,人也抄得发昏,困极了还要强撑,抱香也跟着熬着。 “小主,还有十六遍便抄完了。”抱香替萧贵人研墨,也有些怨言。 “您为人低调,又不曾冒犯容妃娘娘,她要找错处罚您自然是因为贵妃娘娘与她不合。” 抱香能想明白的道理,萧贵人怎么会不知。本想靠贵妃在皇上面前得几分宠爱,谁料得不了她的势,反而要因为自己是贵妃的侄女而遭人厌弃。 今日容妃为难自己一事,延禧宫不会不知道,可却一点表示也无,可见自己这个姑母对自己是毫无帮扶之意。 “你莫要胡说,是我自己言行有失,和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萧贵人一边写一边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既然入宫,便都是皇上的后宫,没有以前的姑母和侄女,对贵妃娘娘只有恭敬,不可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轻声说着,好像是说给抱香,又更想是说给自己。 好在容妃让萧贵人将僧伽吒经抄录完毕,供在佛前,就不再追究了,五皇子的天花也终究在冬天来临前医治好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唐棠失去孩子也有一月了。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就好比有福之人什么也不做,那福气就会到他身上,命中注定有灾祸之人,哪怕是想尽办法,也逃不过一劫。 李沐站着冷宫门前,犹豫很久才轻轻让人打开门。 院子里很静,李沐走在落叶上的声音也就格外刺耳。从前唐棠每当听见他的脚步声时,总是小跑着扑向他,而现在屋子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李沐敲了敲屋门却得不到回应,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耐心等待,却还是听不见回应。 “我知道你怨我,但我可以解释,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他说起一辈子这三个字就觉得心痛,曾经许诺的一辈子如今应该不算数了。 他又何尝不恨这样的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自己的前程,终究还是辜负了唐棠。 他正想着,门突然开了,奇怪得是今日是唐棠亲自开门。 一别数日,眼前的女子竟是判若两人了。 唐棠本来就瘦,和李沐在一起之后好不容易被微胖些,这会儿比原来更瘦了,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她一袭白衣,面容清瘦,眼窝深陷,容貌未曾大变,却看着怕人。 最可怕的就是她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我还只当李公公是以为我死了,少了桩麻烦事,故而这些日子不见踪影呢。”唐棠迎着李沐的目光说道,一副调笑的模样,带着冷意。 李沐想过很多唐棠可能会说的话,他想过她恨他怨他、打他骂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这般疏离这般讽刺。 她这样比打他骂他还要让他难受。 她又如何不知李沐难受,可她看着他难受,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些,“大概是病了吧。”她在心里自嘲道,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一直忙,现在才空下来。”李沐解释道,连自己也觉得这解释苍白。“那孩子不能留,我未和你商量也是怕你舍不得,你要是因为这个怨我,我认了。” 唐棠正欲开口,却因为站在风口上着凉了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李沐瞥眼看见桌子上放的药碗,便知道唐棠的风寒竟然反复一月还未好全,一时间忘了解释,心中只剩下担忧。 他最怕唐棠因为失去孩子而一蹶不振,在宫里最怕的不是失去荣宠,而是失去心气。 荣宠没了可以再争,可一个人如若是没了心气,就好像是树木断了根,即便是曾经再茂盛,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我一介庶人,哪敢劳您费心。”唐棠好不容易止了咳,淡淡地说道,眼光挪向别处,他许久未关怀自己,如今听见这样的话倒觉得不适。 李沐知道唐棠的性子,只有用激将法才能让她生出向上之心,哪怕是让她恨毒了自己也罢。 “你还是这样。”他改了口气,冷冷说道。 唐棠正想着他无端怎么说起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就听见他接着说:“无用。” 这话冷冰冰的,像极了唐棠刚刚册封时听到的那句。 当时的她为着这句无用,大哭一场还摔了东西,有委屈有难过,但唯独没有怨恨。而现在听到这句无用,她就是想哭也哭不出眼泪,她的泪早就为她去了的孩子流光了。 还有为了她错付的情意。 “你有用。”唐棠直直地看着李沐,曾经承载无数爱意和缠绵的眼中只剩下怨恨。 “你是容妃娘娘有用的一条好狗。”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嘲讽状态的糖糖啊。。。我好坏~ 第71章 监军之职 她从未说过这样重的话, 何况是对自己如此亲近之人。话说出口,自己也惊了一惊,她知道李沐一向为受制于容妃一事感到屈辱, 但盛怒之下实在是口不择言。 唐棠不知道李沐听到这样的侮辱会作何感想, 但她知道自己说得也不算过分, 他如何会明白失去孩子的切肤之痛? “没错,容妃娘娘能给奴才好处, 奴才自然要为娘娘办事。这皇宫就是这样,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下去,奴才也只会依附有用的人。”李沐淡淡说道, 根本看不出不悦, 语气中反而有一种反常的坚定。 唐棠看着李沐这般不以为然的模样, 方才刚起的愧疚之情也烟消云散。“李公公果然是明白人,我还要向您多学学。” 李沐听着唐棠嘲讽的话语, 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终究咽了下去,许久才说了句,“你还是好生喝药,保重身子要紧。” 哪怕她多么不愿听, 哪怕他多么狠心, 他都没法不劝她一句。 他见唐棠不愿再和他说话, 只好离开冷宫。这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显然唐棠是恨毒了他,但好在她身子看着并无大碍, 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宫里要喜乐太难,我只愿你平安。” 李沐想,这平安二字尚且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 “意诚!意诚!” 稚嫩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带着惊喜和雀跃。 意诚回头看见三公主正冲自己调皮地做鬼脸,身上佩戴的珠玉随着她的动作玎珰作响,娇俏的小人又赶紧按住,生怕那响声引来注意。 “臣给三公主请安。”意诚多日未见公主,又想到听三皇子提起过和亲一事,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但还得顾着君臣之礼。 三公主见意诚这般疏离,心中难免有些不喜欢,撅着小嘴凑到他跟前。“母妃看我看得好紧,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啊?” 意诚见三公主离他这么近,多少有些不自在,男女七岁不可同席,但她是公主,公主怎么能有错,左右该自己避着。“臣知晓五皇子不幸染上天花后,日日祈祝公主安康。” 这样规规矩矩的话并不是三公主想听见的。 “我听见宫女说父皇要与西北和亲。”三公主低着头,小声嘟囔着,“西北好远啊,听说冬天很冷,而且也没什么好玩的,吃的东西也和我们不一样……” 三公主玩着手指继续说着,她长这么大连皇宫都没有离开过,至于西北也只是书上的一个地名而已。 意诚比她懂事些,知道她要真嫁去西北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远离故乡,和血亲永不再见。鬼使神差,他居然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三公主被骤然打断,愣了愣,不知怎么地有些难为情。“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要是真的去了西北,我会很想母妃父皇,还会想陪我一起翻花绳的翠儿,还会想你。” 轻飘飘四个字落在意诚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自从进宫,许久未见父母,这样真挚对待他的除了三皇子便是三公主了。 可是自己和三公主身份有别,如果三公主真对自己动情……罢了,他又想,或许三公主真要去西北和亲,自己的这些顾虑就是杞人忧天了。 “可是我还不想嫁人,西北人听说很粗鲁呢,如果真要嫁人,我想嫁一个文人,能教我写字作诗的。”三公主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意诚也就静静地听。 想起自己也曾教她写字作诗,或许是随了她那个脾气不好的母亲,三公主的天赋并不高,几首诗来来回回背上好久才能背出来。 意诚想到三公主背诗背的又急又气的小花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呀!本公主和你说话呢。”三公主伸手轻轻掐了掐意诚,嗔怪道。 “臣冒犯。”意诚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三公主微愠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公主是有福之人,自然会心想事成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认真,也确实是发自真心。 “公主找臣是有什么事情吗?” 三公主眨了眨清亮的眼睛,支支吾吾说出几个字就转身跑掉了。“我就是想你了。” 意诚看着她跑开的背影,似乎少女的声音还在耳边,突然他有些不愿让她嫁去西北了。 这样娇嫩的鲜花,是受不了苦寒的摧残的。 怜香惜玉之心,人人都该有。 奉天殿里,皇上眉头紧锁,殿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奴才们大气也不敢出,偶尔抬眼看看皇上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皇上用杯茶吧。”李沐低着头递上茶杯,眼神避开奏折。 “你看看。”皇上倒是对李沐很信任,摊开几本奏折在他眼前,“都是各级官员向朕提出开战的折子,这仗你觉得该不该打?” 李沐粗粗瞟了一眼,上折子的大多都是容禄的嫡系。 “奴才愚钝,皇上千古明帝,自然心里有主意。” “这仗该不该打都要打,不能让西北得寸进尺,以为我朝怕了他们,纵了他们。况且朕也不愿让公主生出‘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之感。” 皇上叹了口气,自己已年过不惑,哪怕底下人再如何奉承,他也知道自己的精力大不如从前。可是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办,黎民百姓都还在等待他,他不能停。 李沐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皇上正值壮年,国力强盛,我朝定会旗开得胜。” “此次上折子的多是容禄的嫡系,连六部的人也在其中,他果然是得人心啊。”皇上说道,不满很是明显。“这次朕会启用新人,常遇春。” 李沐愣了愣,在脑内搜索这人的名字,“是湖广人,才十七岁,就胆识过人,智勇双全,确实是可用之人。” 更重要的是,他出身寒门,无世家大族的支持,只能依附皇上,故而比旁人都更加忠心耿耿,皇上用起来最为放心。 “不过他还是年纪尚小,智勇有余,沉稳不足。朕想派你去前线监军,你也去过西北,有些经验。” 李沐很是吃惊,这监军一职一直都有,但让宦官前去还是首次。 一来不合名分,二来也行动不便。 但皇上的意思没人可以违抗,何况这在外人看来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大恩。 “奴才定然不负皇上嘱托。” 既然定下开战,粮草、军队、兵部都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是盛世,但要打仗到底不是好事,难免人心惶惶。 李沐自然是最忙的,即便有心想去看看唐棠也抽不出身,只能让小夏子把自己要随军出征的消息递去冷宫。 “他去前线做什么?”唐棠自与李沐冷宫一别后,振作许多,药也按着日子吃下去,身子眼看着就好全了。 “想必是皇上器重李公公吧。”侍月小心翼翼地答道。 唐棠冷哼一声,“想必是容妃娘娘枕边风吹的好。他一个宦官,身子又不好,也没读过几本兵书,去添乱还是去送死?” 她说话刻薄,但说到死字心里还是犹如针扎一般。 采颦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过是嘴硬罢了,“这刀剑无眼,李公公可要平安才好。” “他当然不能死。”唐棠急急说出口,又觉得有些尴尬,“我不许他死,我和他的仇还没算完呢。” “是,小主要出冷宫还得指望李公公呢。” 听到这个,唐棠倒是冷静下来。不论是对付容妃还是和李沐的恩怨,自己身在冷宫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离开冷宫,只有争宠才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 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了吗。她想,自己也终究变成宫里所有女人的样子,活着只为了争宠。 “像玉儿那样,在最美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爱死去,也很好吧。”唐棠想着,原来和玉儿一起画画绣花,和侍月采颦一块儿围炉夜话,还有和李沐的所有所有,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恍如隔世。 那年除夕他赠的镯子还在清棠轩,元宵灯会上他为自己亲手带上的簪子还在冷宫,自从小产之后她便把它收进木匣,以免触景生情。 “采颦。”唐棠唤着,将木匣递过,“你把这个交给小夏子,就说是物归原主,如若他有心,来冷宫一趟,我有事相求。” 她目光落在匣子上,有些失落,也有些不舍。 “小主……”采颦看出她的心思,想出言宽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棠轻轻笑了笑,“你去做就是,我自有分寸。”她不想让亲近之人为自己担心,本就是拖累他们,又何必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争宠一事,谈何容易,前有狼后有虎,人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呢。 “皇上近日真忙啊,臣妾日日思念皇上,都快想出病了。”萧贵人柔若无骨地躺着皇上身边,娇滴滴地说道。 皇上早就摸清,她一向都是这样娇嗔,她姑母若是带刺的玫瑰,她便是娇嫩的白莲,让人不得不的怜爱。萧贵人年纪小,这样做不仅不显得做作,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搓手手)发现我好喜欢春这个字~一点点俗气嘿嘿嘿 常遇春这个名字在历史上是真的存在哒明朝名将 超喜欢这个名字,好有少年气,又有桀骜不驯的感觉 ps:最近冠状病毒好严重,大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少出门,出门要戴口罩,勤洗手,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本武汉兔子已经宅了好几天了qaq 第72章 高人丸药 “朕忙的是国事, 前朝不安,你如何能安安生生享福啊。”皇上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她鼻子生得挺拔, 和萧贵妃年轻时一模一样。 萧贵人娇俏一笑, 又娇滴滴地说, “皇上记挂臣妾,即便是冬日里, 臣妾心都是暖的。臣妾听说要开战了,臣妾的表哥在兵部供职……” 皇上皱了皱眉,“后宫不得干政。” 后宫嫔妃向来不许干政, 即便是萧贵妃这般得宠也不曾越过边界, 萧贵人仗着年轻貌美话多几句, 皇上也只是说上一句。 “你表哥是家中独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朕怎么向你们家交代?”皇上见美人窘迫, 轻轻拍了拍萧贵人肩,柔声开着玩笑。 “臣妾谢皇上体恤。”萧贵人知道见好就收,顺势靠在皇上肩上撒娇。 一夜旖旎,萧贵人看着身旁熟睡的男人, 轻抚着小腹, “宝宝快来吧。”她轻声说着, 脸上浮起满足的笑容。 她不会一辈子都是贵人,她要封嫔封妃,和姑母平起平坐。 翌日一早, 李沐在去奉天殿的路上就被愉贵人拦下。 “李公公,我有一物想献给皇上。”愉贵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李沐和愉贵人并无私交,但对她印象尚可,是个不争不抢的,虽然没有恩宠,但也不会引来祸事。 自从熹妃莫名逝世后,愉贵人便更加低调,今日一见,与众不同。 “眼下快到年关,愉贵人有什么想献给皇上的直接找内务府便是,等到除夕会一起献给皇上。”李沐笑着回答。 愉贵人低下头,压低声音,“此物和寻常珍奇珠宝不同,是我宫外的故人寻到高人所制的丸药。”她脸色神秘,又颇有洋洋得意之色。 “丸药?”李沐眉头一挑,她怎么会突然想起寻丸药。 皇上自数月前便和李沐说起要他研制丸药一事。从始皇帝起,九五之尊便想着长生不老。 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药?况且也只有皇上想着长生,普通百姓日日为温饱挣扎,此生已经活的足够为难,哪里还想着长生不老。 不过,如果愉贵人所言属实…… “此事重大,还请奴才回禀了皇上还请愉贵人回话。”李沐想着,皇上正为战事发愁,要愉贵人真能拿出什么奇药来,也能皇上舒心些。 用过晚膳之后,皇上看了看折子用了碗冬瓜菊花茶,敬事房的小太监端着绿头牌进来侯着。 皇上视线扫过萧贵人的牌子,又看了看玉常在的牌子,正欲伸手,听见李沐悄声说道,“皇上,萧贵人初入宫就得您独宠,恐怕……” “是谁为难她了?是容妃吧。”李沐的弦外之音并不难听出,“朕也是太娇纵她了。罢了。” 皇上挥挥手,小太监正打算退下,又听见李沐试探着问。 “皇上很久没去看过愉贵人了,原来熹妃娘娘在时,和愉贵人最要好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愉贵人今早和自己说的一番话,无非就是想要李沐在皇上面前替自己挣些恩宠。 皇上听过之后沉默许久,愉贵人是与众不同,但作为嫔妃,有些过于清冷。“那就去漱玉苑吧。” 愉贵人得了信,早早的梳洗好,只等着皇上的临幸。 “臣妾请皇上安。”少女的声音柔情似水落入皇上的耳中,犹如盛夏清风。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装扮和妆容都与往日不同,少了些锋芒,多了点温柔,只有眉眼间能看出当年那个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少女的影子。 “你看着倒更像个女孩了。”皇上笑着打趣。 愉贵人难得地娇羞,“皇上取笑臣妾,臣妾比新入宫的两位妹妹好大几岁,哪里像女孩。不过是向熹妃姐姐学来点罢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熹妃,让皇上心中又涌起内疚之情。 伊人已逝,能做的只有惜取眼前人。 皇上伸手搂住愉贵人的腰,叹了口气半做无奈的模样,“你要说你不像女孩,那朕这般年纪岂不成了老者?和你怎么能相配?” 愉贵人忍着不适躺在皇上怀里,强颜欢笑,“莫要忘了正事。”她想,又像蛇一样溜出,皇上一伸手没抓到她反而开怀笑了。 “皇上一点也不老,就像臣妾自家兄长一样。”愉贵人奉承着,“臣妾原来在宫外的时候,常听闻有人服用药丸以保青春永驻,臣妾看着那些人虽是比同龄人瞧着年轻,但和皇上比起来,还是皇上英武。” 愉贵人听起来无心的一番话让皇上起了兴趣。 “还有这样药丸?”皇上挑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看着一座宝藏。 “臣妾也未曾见过,好像那炼制药丸的高人很有一番本事,如果皇上有兴趣,臣妾可以托人去寻,让皇上看个新奇。”愉贵人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知道皇上一直在明面上避讳这些奇淫技巧,只说看个新奇。 皇上果然动心,“朕让人帮你去寻,你陪朕看看这新奇。”他抚摸着已经开始有些发白的胡须,心里又涌起一阵激情。 得了皇上的圣旨,愉贵人办起事也方便许多。那“高人”和珍贵的药丸都备起来了。 皇上得了这个新奇,近日心情果然是好上许多,李沐在身边伺候着也轻松许多。 “师父,这是冷宫那位送来的。”午膳过后,小夏子找空将那簪子递给李沐,他不知那簪子的意思,但看师父好久未去冷宫,便明白有什么事变了。 李沐拿过那簪子仔细端详,那是他亲自选的簪子,唐棠还说他们俩像新婚夫妻,如今送来便是要和他诀别吧。 他心如刀割,却怨不得别人,只能说这都是他自己的过错。是他一开始就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是他应该一开始就掐断他的情丝,不然如何至于那小小的种子如今落地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师父,那边还说如若您有心,”他顿了顿,看李沐的脸色并无变化才接着说下去,“来冷宫一趟,她有事相求。” 李沐并不惊讶,他知道唐棠的性子,看着柔弱,但骨子里有一种执拗,她会恨,更会争。 “我知道了,你去歇吧。”李沐叹了口气,将那匣子小心收好。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为她带上这簪子。 唐棠喝着热水,静静地等着李沐的造访。 原来在清棠轩的时候,侍月还嫌弃内务府送来的茶叶是陈茶,喝起来不够清香,有股涩味,现在可好,连陈茶也喝不上了。 这日子她不会忘的,她得一直记得好好的,让自己能成为人上人。 “唐棠。” 李沐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好久只叫了叫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公公来了啊。”唐棠从榻上站起,笑盈盈地看着李沐,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那笑看着李沐发麻,“你身子好些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唐棠一步步朝李沐走近,笑容也更加妖艳。 她原是不愿意争宠的,可丢在那女人堆里,天天看着各色女人向皇上献媚,那模样也学了几分。 李沐看着唐棠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很久没有和她这样亲近了,他有些不适应,闻着少女青丝上的清香,心又不受控地猛跳起来。 “我自然有事要求公公,不过就是要出冷宫一事。你那日说的话我想过了,确实有道理,只有成为有用的人才能被人看得起。”唐棠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如果公公愿意帮我,我必定说一不二,待我未来事成,荣华金银定不吝啬。” 李沐看着唐棠轻佻的模样,又拿金银侮辱自己,一股无名火腾的窜起来。“我愿意帮你,你又怎么能确定皇上能宠你?” 唐棠不急不慢,好像知道他会这样发问,“皇上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哪怕是原来熹妃那些手段,我也愿意学的。” 熹妃的手段,无非就是勾栏瓦肆下九流的手段,拿自己与烟花女子相比成何体统?她存心要作践自己,拿这样的话来给他添堵,那就遂她意吧。 李沐冷笑着搂住唐棠的腰,猛地用力将她拉进自己,两具身子贴的紧紧的,少女的曲线贴在他冰凉瘦弱的身体上,带来一阵暖流。 “奴才不缺金银,你也知道有的是人想要你的性命,这掉脑袋的差事……光是金银奴才可不缺。”他说着贴近唐棠的耳边,低声一字一句地念着: “奴才缺一个伺候的人。”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浓浓的暧昧,呼出的热气尽数钻入唐棠的耳中。 尽管唐棠如今恨上李沐,但身子还是诚实,只觉得全身酥软起来。 可李沐说的话却是这样羞辱,而这样羞辱的话也让她有了反应,更是又羞又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经走到绝路,只能上前不能后退。 唐棠挤出生涩的媚意,伸出手勾住李沐的脖子,故意往他身上凑近,“那奴家便好好伺候官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新啦!又是卡车的一章~嘻嘻 第73章 绣春献计 (求求您放我出来) 她原来在浣衣局的时候, 偶尔看见宫女从宫外偷偷带来的话本。宫女们也只敢偷偷摸摸地看,要是让姑姑瞧见这些“不正经”的腤臜东西,可少不了一顿骂。 这话就是话本上学来的, 那时候看着觉得羞, 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有用上这种话的时候。 李沐轻勾嘴角, 带上一丝笑意,他见过唐棠许多种样子, 羞涩的,紧张的,难过的, 但唯独没见过这样故作妩媚的。 哪怕生涩, 也是那样勾人。 “那好啊, 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李沐伸手钳住唐棠的下巴,让人无法挣脱。 唐棠的长发散落在肩上, 眼中似有点点泪光, 更显得娇弱动人,让人生出无限怜爱之心。 她一句话也未说,踮脚吻上李沐的唇。 唇齿相接的一瞬间,过往的记忆都出现在脑海里。哪怕是再恨, 身体对这样的亲密也是熟悉的。 “我会一直恨你。”唐棠在心里默默说, 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一滴泪, 落在李沐的衣裳上,很快就干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对李沐来说, 这个吻是盼了许久的。 只是和他期待的不同,这个吻并不算缱绻,唐棠发狠地咬着他的下唇,直到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李沐搂住她的腰,一点点退到榻边,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解开她腰间的玉带,伸手向上摸着,停在唐棠腰肢前,但吻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激烈。 侍月和采颦在屋外站着,听不见屋里的声音,心急如焚又不敢进去打扰。 虽说是想好要献媚于李沐,但这般来势汹汹,唐棠到底是有些害怕。又有些说不出的恼怒,李沐从来未这样粗暴的对待自己,先是杀死自己的孩子,又要这样折辱自己。 是她的过错吗?是她让自己深陷到这般田地吗? “你一定要这样吗?”唐棠感受到李沐的手覆盖上她身上的柔软,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声音带上颤抖。 李沐没有理会她的问话,自顾自地俯下身,用力嗅着她脖颈间的芬芳,双腿夹紧唐棠因紧张而不自觉踢打的玉足。 这样的放肆,是他从未有过的。 平日里看着他瘦弱的模样,但到底比唐棠高出这么多,又好歹算半个男人,唐棠此时才觉得他力气大的惊人,被他钳住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我希望你能满意。”唐棠停下挣扎,在他耳边轻语道,一副释然的模样,反而让李沐没了兴致。 他从她身上起身,整了整衣袖,宛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再看看自己,钗横鬓乱,衣衫不整,实在是狼狈。唐棠有些懊恼,“凭什么你总是这样从容。” “你说什么?”李沐听见唐棠小声低语,故意问道。 她实在不适合生气,怒意在她脸上更像是委屈,好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湿漉漉地发着脾气。 “我说李公公一定要完完整整地从战场上回来,不然怎么帮我出这冷宫。”唐棠起身平复气息说道,又好像想到什么一样,故作惊讶,“哟,瞧我这记性,李公公早就不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了。” 她故意戳他痛处,好像是赌气的小孩。 “多谢你挂念我,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不让你白等。”李沐抚摸着唐棠的脸颊,一点也未被她激怒。 哪怕这话这样别扭,他还是愿意相信她是在担心自己。 待李沐走出冷宫,他才发觉不知从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晚秋更添一分寒意。 “小主,外头落雨了寒,还是去里屋坐着吧。”倚莲看玉常在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跟着玉常在,知道她也是个病歪歪的主儿,锦华轩的药味就没散过,难得皇上喜欢她这幅病美人的模样。 玉常在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问她,“听说冷宫那位原来和愉贵人交好?” 如今唐棠可算是宫里的忌讳,人人都嫌她晦气,玉常在倒是很感兴趣。 “也算不上交好,愉贵人性子冷清,和她只能说是无仇罢了,要说交好……”倚莲顿了顿,心里掂量着该不该说,“原来住在锦华轩的那位和她才是极好的,当初那人自戕时也连累了她。” 玉常在拢了拢披风,这些日子在新宠中萧贵人十分得意,但物极必反,水满则溢,她迟早会登高跌重。愉贵人虽不算绝色,但近来很得皇上宠爱,又没有家世,想必也需要一位盟友。 “去漱玉苑。”玉常在吩咐道,两宫挨着近,倚莲替她撑着伞没多会儿就到了。 “臣妾给愉姐姐请安。”玉常在娇娇柔柔地说着,此刻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愉贵人的模样,秀美不失英气,果然是与众不同,应该是个有主意的人。 愉贵人一向是不愿和人亲近,但既然现在要争宠报仇,那多一个朋友自然好过多一个敌人。何况玉常在叫的如此亲热,她正好顺水推舟。 “我本该早些去看妹妹,可近日一直不得空,这还下着雨,有事传个下人就好,妹妹何必亲自跑一趟?”她扶着玉常在坐下,又叫人泡来一杯热茶。 玉常在莞尔一笑,正欲开口,忽然听见外头的太监通报,“皇上驾到。” “朕那神奇的丸药可有消息?”皇上人未进屋,声音先传到二人耳中。 “臣妾给皇上请安。”二人齐声说道。 待皇上看清屋内不止有愉贵人,脸上的笑意忽然收起。“玉常在也在啊。” 察言观色是宫里生存必备的本事,玉常在微微一福,“臣妾一个人在宫里无聊,和愉姐姐说说话消磨时光,既然皇上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咳嗽几声,眉心微蹙,方帕捂着朱唇,悄悄瞧一眼皇上。 美人捧心的娇弱之态,连愉贵人看着都心生怜惜,皇上脸上的窘迫之色也变成内疚。 宫里没有嫔妃生病,熹贵妃的胎也有专人照料,胎像平稳,用不上什么特别的药。那皇上所言的丸药… 玉常在回宫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事,思来想去,只能是皇上自己要用的丸药。 帝王追求长生不老,延年益寿实在常见,但往往劳民伤财,被人看作是昏庸之事,皇上看见自己在时的窘迫之态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既然愉贵人有这份心思,萧姐姐这么好强,必定不愿落人之后。”玉常在瞧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脸上却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几日后,一向得宠的萧贵人突然被责罚禁足十日,都听说皇上那夜气冲冲地从长乐宫离开,萧贵人如何哭求也不回头。 “小主莫要动怒了。”抱香看着萧贵人在宫里不是砸花瓶,就是扔簪子,动静越来越大,如若传到皇上那儿,再治个不尊圣旨的罪名只怕是雪上加霜。 “玉常在好计谋。”萧贵人冷哼一声,“皇上若是动怒,自然是我的过错,若是皇上赏识,我还欠她一个人情。” 也怪自己过于轻信旁人,轻视了玉常在。 皇上此番动怒,不知有多少人看自己笑话。 “小主,容妃派人送来一柄玉如意说是给您安神所用。”抱香小心翼翼地通报,上次容妃奚落她们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若不是自己于她有用,她怎会假惺惺地送礼。 萧贵人惹怒皇上,林答应又是个唯唯诺诺的,一时间新贵中玉常在算得上是独占风头。 奉天殿里,皇上正看各位皇子的临帖,玉常在在一旁研磨伺候,低眉顺眼,极尽温婉。 平静地景象突然被低沉的男声打断。 “皇上,方才的刺客臣已抓获,此人畏罪自杀,已经交付刑部审查。” 地下跪着的人正是绣春,看着一副忠仆的模样,心里却时刻盘算着将龙椅之上的人千刀万剐。 “嗯。朕知道了。”皇上头也不抬地回答,刺客月月都有,他早就习以为常,有这样尽职的侍卫,他也无需担心。 嫔妃在一旁伺候,按理说外臣不得抬头,但不知是怎么回事,绣春忍不住抬头望向天子身边的女子。 这一眼,好似晴天霹雳,他本该起身告退,但僵硬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玉儿?”绣春在心里轻语,又很快否认,“不,她不是玉儿。玉儿已经死了。” 可皇上身边的这位,容貌实在是太像玉儿,只是气质不像。他的玉儿是天真纯粹的,而玉常在更清冷。 深宫之中,像玉儿这样单纯的能有多少?是他奢望了。 当夜,绣春久久不能入眠,他又想起和玉儿曾经拥有过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个玉儿生前最放不下的好姐姐。她是有恩于玉儿的,而自己当年陷她于险境…… 翌日,他眼下一片乌青地求见李沐。 “我有个能救唐棠姑娘出冷宫的法子,你愿不愿冒险?” 李沐闻言心中一动,能救她出冷宫自然是好,但她如今的心性怎适合在深宫生存,况且她现在的模样又怎能重得皇上恩宠? 更遑论大战在即,自己身负重任。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放我出来吧!求求您 第74章 红萼入宫 “你有什么好办法?”李沐淡淡发问, 他对绣春说不上厌恶,但也并无好感。 李沐的平淡反应在绣春意料之中,他迎上李沐质疑的目光, “若是她救驾有功, 皇上不会不奖赏她。” “你为什么要救她?”李沐还是不解, 哪怕唐棠和芳答应私交甚好,但依照绣春从前的所作所为来看, 他不像是会这般好心。 绣春冷笑一声,眼里露出怕人的狠意,“若是她救驾未成, 你说是不是要变天了?” 他日日夜夜都想着刺杀皇上, 但刺杀一国之君谈何容易?只有将皇上引到无人处下手, 才有一线希望。唯一有可能愿意帮自己,唯一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只有李沐。 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如若没有好处, 像李沐这样精明的人不会愿意做自己的盟友。 绣春知道唐棠在李沐心中的分量,也只有她能让李沐拿性命一搏。 “你认定我会帮你做这忤逆之事?”李沐明白他的意思,挑挑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胆。 “我一人独活在这个世上了无生趣, 想必李公公也不愿和我拥有同样的痛苦吧, 要想杀唐姑娘的人可不在少数。” 绣春抚摸着身侧的佩剑,面色平静,但心中却很是焦急, 他只能赌,赌李沐会愿意帮他。 “现在不是时机,日后再说吧。”李沐沉思许久答到,说得含糊其辞,到底是没完全否决绣春的提议。 淑仪宫里,宫人们来来往往,也不像往日那般屏气凝神,提心吊胆。 近日容妃心情很好,四皇子得皇上赞赏,萧贵人又被禁足,最重要的是皇上下令与西北开战,尽管此次挂帅的并非是容家人,但自己的公主终究是保住了,不必远嫁受苦。 “要打仗了,我不用去和亲,可是听说西北人很是凶残,我怕……”三公主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明白战争劳民伤财,不是上策。 看着三公主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忧愁的神色,意诚有些于心不忍。“我朝兵强马壮,你不用担心这些。” 他是文人,有文人的骨气和抱负,虽然比不上将军家的儿子们,但他也有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 “只要臣还活着,就不会任由西北放肆。”意诚的目光看向远方,他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如果需要,他也愿为国捐躯。 这话落在三公主耳中平白生出一丝暧昧,好像意诚是为了让她能平平安安才这样说,好像意诚不愿让她嫁给别人。 “三皇妹。”三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是抽条的年纪,许久未见,他正当得上玉身长立四个字。 三公主正细想着意诚的话,突然被男子的声音拉回现实。“三皇兄好,我正和意诚聊到西北一战。” 女子甜甜的声音在三皇子听来并不动听,甚至有些不喜。 “正巧,我与意诚有要事相商,失陪了。” 等回到自己宫中,三皇子脸色更差。 “你近来和三公主走的很近,她对你好像很不一样。”三皇子不冷不热地说道,语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意诚沉默片刻,仔细回想起他和三公主相处的点滴,在他看来并无逾越之举。 “臣入宫是为了伺候三皇子,并无别的心思。”意诚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回答。 “你最好只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三皇子急急地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接着说道,“要是让容妃知道了三公主对你的心思,只怕你性命不保。” 意诚看三皇子担心自己的模样,心中一股暖流涌上,“臣的性命是小事,只要三皇子性命无忧,直上青云,臣就心安了。” 意诚又不是木头,但很多事碍于君臣之别,只能放在心中。 “你的性命和我的性命有什么区别?”三皇子扭头看见意诚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 三皇子一向潇洒,又自认天赋异禀,又有萧贵妃这样得宠位高的生母,自然不怕保不住意诚。或许他今日这般的反常,只是因为不愿看见意诚和三公主亲近。 按例皇子不能留在生母身边抚养,三皇子的乳母严肃刻板,他很少和她亲近。直到他五岁开始读书,意诚入宫,他才有了唯一亲近的人,朝夕相处,同榻同食。 “可是,皇子是不能有弱点的。”意诚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眼眸低垂,睫毛投射出一片好看的阴影。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三皇子的弱点。 这样的道理,三皇子自然也明白。 多年后,他们都会各自娶妻,然后有自己的孩子,将来身旁娇妻美妾,膝下儿女成群,会不会怀念现在这段时光?他想,一定要登上皇位,只有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角色,才能一切如自己心意。 入夜,李沐带着一位宫女打扮的人进入冷宫。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天黑的也早些,夜色昏沉,宫道上灯火忽明忽暗,寥寥数人低着头快步走着,很是压抑。在这样的夜色下,又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暧昧? “从今日开始,侍月染病没法伺候你,换了红萼来伺候。” 李沐冷冰冰地发号施令,对唐棠脸上的震惊视若无睹。 “你要对侍月做什么?”她眉头紧皱,她已经连累的侍月和心爱之人分离,再不允许李沐伤害她身边人半分了。 “不让她走,我怎么平白送进来一个大活人。”李沐使个眼神,示意红萼走到唐棠跟前。“她可是头牌,你要好好和她学着点。” 李沐嘴角勾起,眼尾藏笑,话语中带着羞人的暧昧。 秦楼楚馆的女人最会伺候男人,不光是在床笫之间,更是会揣摩人心。 皇上身边各色各样的女人都有,但缺一个时时刻刻顺应他心意,愿意放下身段讨好他,献媚于他的女人。从前有熹妃,熹妃这朵“解语花”谢了,皇上心中也就空落落的。 出冷宫只是第一道坎,能重获圣宠才是最重要的。 而时时刻刻顺应男人心意,只要宠不求爱的女人,必定对这个男人没有情意。这样的事教于唐棠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李公公费心了。”唐棠明白他的意思,心又冷下几分,他真就如此作践自己,要自己去学些青楼女子的伎俩吗? 李沐看着唐棠冷漠的模样,心里犹如针扎,可有今日也全是他咎由自取。“只要你莫辜负了我的良苦用心就好,等我从西北回来,可是要好好查查你学到的本事。” 有红萼在旁,二人也不便多言,寥寥几句,李沐就带着侍月离开了。 “李公公。”侍月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有个东西不知道该不该给您。” “什么?”李沐皱起眉头,侍月应该替她小主恨毒了自己,现在能有什么好东西给自己。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青绿色护身符,歪歪斜斜的纹路一看就是出自唐棠之手。虽然手法拙劣,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 “小主在冷宫里闲着,每日午后都抽出时间来绣这枚护身符,奴婢问起来她也只说是想庇佑天下无辜的老百姓不受战火纷扰。但奴婢知道,小主是想绣给李公公的。所以才偷偷带了出来,还未绣完,但多少算心意。” 侍月见李沐看见这护身符神色温柔,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我知道了。” 李沐伸手接过,放入袖中。要是让唐棠知道被自己的宫女“出卖”,不知该如何后悔绣这枚护身符。 或许,她也没有那么恨自己吧。 但他要她恨,恨意越深,才能越有力气去搏。 他想让唐棠想熹妃一样受皇上宠爱,但不想让她成为下一个熹妃,怀着孩子不明不白地在宫外死去。她已经死过一个孩子,不能再白白送命了。 皇上的孩子只有福泽深厚才有资格在后宫出生。那些没有福气的,只能在无人关心的角落默默死去。 一月后,萧贵妃诞下四公主,赐名锦環,破格封为固伦公主,赏赐加倍。大战在即有公主出生,被视为吉祥之兆,举宫同庆。 萧贵妃多年的愿望得以满足,终于凑齐一个“好”字,皇上龙颜大悦,容妃和襄嫔的一颗心也能放回肚子里。 好像人人都得偿所愿,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去。 但变化正在每一个被人忽视的夜里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踩点王还是没踩上点orz… 最近有关新冠的坏消息越来越多啊,大家少看微博,保护好自己,多看看小说,不要沉浸在负面情绪里(抱抱!我们都是好宝宝~都会平平安安 第75章 红萼忠告 三日后, 皇家的军队按期从京城出发,半月内就将与各地军队会和。 李沐作为监军,骑马走在队伍最前, 一身黑衣之下清瘦的模样和一旁将军精壮的身体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常将军深得皇上信任, 此战若胜, 前途无量。”李沐一路百无聊赖,出言恭维。 常遇春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他虽出身寒门, 但一路升迁,顺风顺水, 难免生出些傲气。 “不过是做些身为子民该做的事罢了,李公公谬赞了。”少年的声音坚定又清澈,就和他的目光一样。 活在黑暗中的人看见这样干净的人会有嫉妒,会有愤恨, 但又忍不住拉拢、利用。此战过后, 恐怕有不少人会眼红陷害,又有不少人想求此佳婿。 军队慢慢走入夜色,速度也慢了下来。眼看着快要入冬, 到了夜里冷的怕人, 士兵们挤在一块儿取暖, 窸窸窣窣地小声聊着。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能不怕死呢?如今还未上真正的战场就已经感受到不易,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敢说。 “很久没看过这样好的夜色了。”李沐抬头看着天上星光点点,想起从前有人说过, 地上每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 这些年死了这么多人,天上的星星怎么分得够?他想,又觉得自己好笑,这样滑稽的话也会相信。 自从遇见唐棠之后,他就开始很忌讳死字。 “唐姑娘要想复宠于皇上,这幅模样可不行。”红萼笑着走近唐棠,语气带着刻意的亲热。 她在青楼里什么人没见过,哭着喊着要寻死的,油盐不进的,最后不都服了软,听了劝? “你倒是很有本事,不然李沐也不会挑中你了。”唐棠冷冰冰地说道,她对烟花女子向来没有好感,更难叫她笑脸相迎。 红萼听着唐棠阴阳怪气的夸奖,一点也不恼,“唐姑娘谬赞了,妾身要真有本事,李公公也不会不赏脸了。”她说着故意落出哀怨的神色。 唐棠皱皱眉头,内心嫌恶,果然是人尽可夫的下贱女子,居然连宫里人也不放过。转念一想,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金银,李沐有权有势,红萼想勾引他也不足为奇。 她心思全写在脸上,被红萼看得明明白白。 “姑娘一定是觉得臣妾不知廉耻吧。”红萼捂着嘴轻笑道,端得是风情在眼角。 “是又怎样。”唐棠见她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就觉得有气,提高声音回道,也不在乎什么面子情分,“你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还说什么廉耻,讲什么道义?” 她刚说出口便觉得不妥,红萼有再多不好,对自己也是恭恭敬敬,不曾冒犯半分。 “唐姑娘可是觉得自己比妾身强许多?”红萼轻挑长眉,饶有兴趣地问到。 那是自然,唐棠心想,却未想听见红萼口出狂言。 “姑娘心里有李公公,可还不是要为皇上侍寝。” 不知是因为被人戳穿自己对李沐的心思,还是因为被人提到和皇上被迫的关系,唐棠心里腾地蹿起怒火,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红萼所说的并没有错。 “妾身虽身在泥沼,却也活的风生水起,在外头没人不尊称我一句姐姐,连宫里的李公公都要请我办事。虽说不上腰缠万贯,但也能丰衣足食。父母留下的一个弟弟也靠着我得以读书。”红萼微笑着讲道。 “姑娘保全自己一身傲骨,下场却是在冷宫里惶惶不可终日,说不定还要连累自己在乎的人,难道姑娘觉得自己比臣妾强上许多?” 她话语那样温柔,但话中的深意却让唐棠觉得残忍。 自己确实,只会给人添麻烦吧。 “受教了。”唐棠许久才吐出三字。 她不想做抱香死的梅花,只想做寒霜傲雪的松柏。 “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温柔。”红萼看着唐棠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将手搭在她肩上,眼中的柔情像春水一般荡漾着。 宫中的嫔妃在皇上面前哪个不是柔情万种,可真正放下身段的却一个也找不出来。 夜色中,宫道上看不见人,只有几只猫在屋檐上静悄悄地跳跃。白日里不能被人看见的肮脏此时都变得正常起来。 那夜,唐棠知晓了许多她从前无法想象的事。后来的每个夜晚,她都听着红萼的教导,一点点地变成另一个自己。 远处的军队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宫里的皇帝倒不为战事焦头烂额,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在意。 “这就是你为朕寻来的丸药?”皇上打量着锦盒里小巧玲珑的丸药,异香扑鼻,确实和以往术士所炼不同。 愉贵人拿起一颗,放入自己嘴中,又用茶送服。 “臣妾怕对皇上龙体有损,已经自行服用一月,太医说臣妾的身子与之前相比确实强健不少,臣妾自己也觉得……” 她一手搭上皇上的肩膀,一手拉着皇上的手搭在自己脖颈上。 青丝如瀑,颈似白雪。“臣妾比往日要更……”少女娇嗔的话语深意显然,但却未能勾住皇上的心。 “让朕看看。”皇上推开愉贵人纤纤玉手,兴奋地拿过锦盒,九五之尊的皇上此刻却有了不符合身份的兴奋。 愉贵人虽被皇上拒绝示好,但并不失落,眼睛笑得弯弯地看着皇上满意的模样,心里自然是得意。 “如果真有效,朕定会好好赏你。”皇上转身拍拍愉贵人的脸颊,却没有宿在她宫中的意思。 待送走皇上,愉贵人又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这么急着去看萧贵妃,还真当这是神药了?”她坐在镜前,让宫女为自己散发。难为她为了今晚的侍寝特意梳妆打扮,还用上熹妃曾经的沉水香,皇上到底还是去了旁人那儿。 想起熹妃,愉贵人又心生悲凉。“真这么喜欢萧贵妃,索性为她散尽六宫罢。”她讽刺道。 服侍的宫女为她端来一碗汤药,“小主别说了,先喝药要紧。” 那药味扑鼻,让人作呕,愉贵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却还是咬着牙一饮而尽了。 “每次吃完药都要喝着东西,实在是难喝。”愉贵人抱怨着接过宫女递来的蜜饯。 她所求的高人说过这药虽能让人短期内感到精气上涌,有身体强健之感,但其中原理无异于饮鸩止渴。好似人回光返照之情形,长期服用将会加速人的衰老,甚至有性命之忧。 倘若吃下丸药后即刻服下他所开方子熬制的药汤,则会削弱丸药对身体的损伤。 宫女看着愉贵人勉强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说道,“小主也不必这般,到底是对自己身子有损,还是少用为好啊。” “我的身子本就卑贱,不值一文。他看重江山,也看重美人,可他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这样大的事情,倘若我不以身证明无害,他不会放心服用的。”愉贵人轻描淡写,连一句皇上也不愿称。 十日过去,皇上心情好上许多,日日缠着萧贵妃,惹得后宫诸人眼红。唐棠对红萼也不像初见时那样刻薄,日夜相处倒生出几分情谊来。 “妾身看李公公对你情意深重,你怎得日日长吁短叹?”闲时,红萼饶有兴致地打探到,这些日子她每每提到李沐,唐棠都是一副低落的模样,让她很是好奇。 “我是皇上的女人,和他怎么会有情意。”唐棠眼眸低垂,看着地上的落叶发愣。 “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红萼又凑近些,“妾身不过是不忍心看痴男怨女互相错过罢了。古今情场,有几个真心到底?欢好时拿甜言蜜语哄着你,如若你找他要真金白银,亦或是要他为你冒险,那是万万不可能。” 红萼长叹一口气,看着唐棠默不作声,又接着说。 “李公公为了请妾身入宫可是一掷千金,不论这个,这也是掉脑袋的事。一个女人一生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去死,那也就算不枉活这一遭了。”红萼感慨道,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的往事,眼中竟恍惚间闪现泪光。 唐棠想起曾经李沐为自己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冒着性命之危,不禁感慨,即刻又觉得自己心软。“他要救我不过是为了他自己得好处,宫中人哪有不为自己想着的?你不是也教过我,一切都比不上自保吗?” “是,他虽然是个宦官,不算正常男人……”红萼话说到一半,瞧见唐棠猛地抬起头,就收了声。 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在一片沉默中只听见风声呼啸。 半晌,红萼才开口打破沉默。 “你若是真想在宫里站稳脚跟,妾身劝你还是早早断了这个心思,否则与你与他都是后患无穷,迟早祸及自身。” 她鲜少这样语重心长地说话,何况还是如此预言。似乎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又笑着加上几句,“妾身得了李公公的好处,还要这样说,好像有忘恩负义之嫌。” 不管是玩笑还是忠告,唐棠心中都始终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首先为之前的断更感到非常的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因为本人在武汉疫区,父母在一线,所以家里一些事务需要我来分担,包括组织了志愿活动等等。加上受□□的影响,心理方面也出现了问题,最近刚刚调整好!但这一切都不是借口,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接受一切批评,也很感谢支持我的小可爱们。我爱你们! 第76章 撞破秘密 皇上尝到甜头, 对丸药的依赖极大,有时甚至日服两粒。宫中太医虽觉得不妥,但奈何圣意难违, 况且皇上的龙体确实有所强健, 也看不出坏处, 只好随他意。 愉贵人未曾料到皇上会如此中意这丸药,自己备下的用量很快耗尽, 虽风险极大,但到底还是差人送进宫新的丸药。 “这是这些的银子, 和上次一样,务必要小心行事。” 一日午后,愉贵人压低声音在隐蔽的拐角之处与一太监打扮的男人交接,未曾想恰巧被绣春瞧见。 按理, 很少有人来这个角落, 所以愉贵人才会选择在此处见面。奈何绣春旧时常常和芳答应私会于此,芳答应惨死,他迟迟无法忘怀, 每每得空就会来此处怀念故人。 今日却让他看见这样隐秘的一幕。 “这人看着眼生, 虽然穿着太监服饰, 但身形气质都不像是宦官。”绣春在远处细细打量,心中思量,“还如此小心翼翼,相必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勾当。” 愉贵人虽脾气古怪些,但不会做出与人私通之举, 恐怕其中还另有文章。 他本想就此离开,免得招惹是非。但又想到愉贵人近日颇得皇上宠爱,甚至听人闲话道愉贵人很快就要封嫔。如果他能握住她的把柄,倒是个有用之人。只是…… 还未等绣春多想,他就先被那神秘男子发现,眼瞧着愉贵人打发了他就朝绣春走来。此刻再想走,再也不能了。 “臣见过愉贵人。” “宫中的侍卫真是尽职尽责,晌午正是休班的时候吧。”愉贵人发觉自己被人瞧见,心里自然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开口笑着向绣春说道。 见愉贵人并未厉声不满,绣春也稍稍放了放心,可见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蛮横主。 “臣正要换值,偶尔路过,看见小主在此处和眼生的男人交谈,担心小主安危,所以才会驻足停留。”绣春一时说漏嘴,竟说出自己知道那小太监是旁人假扮。 他瞧见愉贵人听后脸色一变,索性破罐子破摔。 “小主若是有什么事,臣有能帮得上的愿意全力相助,只要小主能记挂臣的忠心就好。” 愉贵人见眼前的小小侍卫居然对自己说出威胁之词,不免被触怒。即便他把此事告知皇上,没有证据也无法处置自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让皇上生了疑心就得不偿失了。 “你是皇上的侍卫,对我怎么说得上忠心二字?”愉贵人冷冷说道,“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的,我只要皇上龙体安康就好。” 愉贵人眼中不禁流出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厌恶,但于绣春而言,这种违心的话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神色也就极为熟悉。 难道,这位皇上的愉贵人对皇上并无真心? “臣听闻愉贵人和熹妃曾经私交甚好?熹妃故去,愉贵人替挚友延续心意自然是应该的。” “如何轮得到你妄议熹妃娘娘?实在是放肆!”愉贵人一直平静的情绪被绣春一句话打破,犹如石入水中激起千层浪。 绣春不由得吃了一惊,真爱皇上的妃嫔怎么会和皇上的宠妃有如此深的情谊?看来愉贵人对皇上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假意奉承吧,可怜皇上只当是她对自己情深义重,实在可笑。 他大着胆子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小主要是有需要臣的地方,可查人来侍卫处寻臣。”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愉贵人又气又忧,气的是绣春对自己如此不敬,忧的是自己的计谋可能会因为他而付之东流。 方才绣春的所说所行实在让愉贵人吃惊,若说他是个贪恋美色,爱占占嘴上便宜的登徒子显然不合情理,可他又为何要威胁自己,莫非是为了钱财?可他也未曾开口索要财物。 左思右想她也想不到绣春在想些什么,左右现在皇上还没怀疑自己,愉贵人索性不再去担忧。 自上次风波之后,长乐宫就变得门槛冷清,萧贵人日日数着棋子发愣,盼着皇上能想起自己。 直至初冬的一个夜晚,皇上终于在长乐宫前停下脚步。一则是小惩大诫,萧贵人近日行事低调,萧贵妃又曾在话里话外为她这个侄女求情,再冷落下去也不成样子。 二则皇上服用一月的丸药,自觉容光焕发,少不了想去年轻嫔妃处坐坐,似乎这样自己也就是少女身旁的少年郎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萧贵人未听见通报,就看见皇上从门外进来,忙起身行礼,心中庆幸自己此时未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 “臣妾深感不安,日日思念皇上,还以为皇上再也不愿见臣妾了。”萧贵人被皇上扶起,娇滴滴地说道,就快挤出几滴眼泪以证真心。 皇上知道萧贵人所说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但听着还是很舒心,拍拍萧贵人的手背说道,“朕只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磨炼心性,不要像外头那些小户人家的女人一样,浮躁多热。” 萧贵人听着,还是有些不解,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皇上见她沉默,又开口说道,“朕本想早些来看你,可是最近政务繁忙,又要开战所以才拖到现在。” “皇上辛苦,臣妾听说这次军情危急,可容妃娘娘的几个兄弟也一同出征,相必容妃娘娘很是骄傲吧,臣妾也很羡慕她能为皇上排忧解难,真要好好嘉奖一番。” 萧贵妃和容妃一直不合,谈不上水火不容,也算是界限分明。此次出征,萧家也有出男丁,萧贵人不为自家说话,反而夸起容妃来,实在是奇怪。 皇上虽然不喜欢后宫干政,可见萧贵人并非是为自己利益所想,倒也觉得单纯天真。 “嗯,不过此次挂帅的是位新人。”皇上繁衍道,显然不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春宵一刻值千金,除却风月,哪有闲事挂怀。 翌日,皇上上朝前特意让小夏子去内务府取了个稀罕的琉璃花瓶送去长乐宫,以表安慰之情。 谁不感叹有个得力的娘家好呢?纵然是得罪皇上,萧贵人不一会儿就又爬上来了。 “皇上怎么昨个去了萧贵人那,她先是冒犯臣妾,又对皇上不敬,可不能纵容啊。”容妃一边帮皇上布晚膳,一边娇嗔地说道。 皇上夹起一筷鹿肉放入盘中,撇了撇容妃不满的模样,又示意她坐到对面。“布菜这种事情就交给下人来办,你陪着朕好好吃顿饭就够了。” 容妃扭扭身子坐下,接着说,“皇上就知道拿话敷衍臣妾。” “你真是不依不饶了?”皇上挑挑眉,放下筷子看着容妃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像原来那样善解人意,而变得善妒。 “你在这里说萧贵人的不是,可萧贵人昨日却在朕面前提起羡慕你,我看对你很是尊敬。” 容妃觉得好笑,“她羡慕臣妾有皇上的宠爱吗?” 皇上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开口,“她羡慕的是你有几个好兄弟,能替朕征战疆场,排忧解难。她还替你向皇上为你们容家要起封赏来。你不觉得惭愧吗?” 容妃万万没想到萧贵人竟然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事,真让她费解,上次她罚萧贵人抄经一事难免让她怀恨在心,怎么还会…… 后宫诸人即便心里再恨对方,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但表面上还是维护和气,这倒好明白,只是在背后还要说好话,何况是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确实难能可贵,甚至是莫名其妙了。 “臣妾不如萧贵人心胸宽广,臣妾知错就改。”容妃站起身就要跪下去撒娇,被皇上一把扶起。 “臣妾的几个兄弟确实很有本事,但还是皇上慧眼识珠的好。”容妃笑道,全然不知皇上心中波澜。 容家的人果真是威望极高,就连在萧贵人都有所耳闻,那朝中众人更是唯他马首是瞻了。幸亏这次让常遇春挂帅,否则只怕要更加趾高气扬。 “你父兄在前朝替朕分担政事,你在后宫替朕管理众人,实在是朕的幸运。”皇上颇有深意地说道。 容妃娇羞一笑,或许是太急功近利,她忽略皇上话中深意,只觉得皇上倚重容家,四皇子太子之位是囊中之物。 四皇子本无心储君之位,但奈何母妃极其看重,对他要求极严,故而也日日苦读,只想在得到皇上的肯定。 奈何他天资不足,各方面都远远不如三皇子。 御书房的师傅和皇上所说最多就是,三皇子像四皇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背会了什么经典,学会什么技术。容妃望子成龙,少不了操之过急,四皇子被母妃斥责也成了家常便饭。 长此以往,好好的一个小人性子变得古怪,不愿和生人多来往,也不喜欢玩些孩子喜欢的玩物,只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竟也真就和三皇子的差距越来越小。 “四哥哥,我想出去放纸鸢!” 女孩脆生生地声音如黄鹂出谷钻入四皇子耳中,他正伏案写字,哪里有心思去放什么纸鸢。 “天气这般冷,你还折腾,小心着了凉,又要被关在宫里,喝那苦的要命的汤药。”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第77章 两军开战 三公主撇撇小嘴, 有些扫兴,凑过头好奇四皇子在写些什么,却被四皇子一把推开。 “你又不会写字, 有什么可看的。”因着昨日师傅说自己的书法有所退步, 四皇子心烦意乱, 说话也重了些。 三公主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四哥哥现在变成这样,一句话也没说, 委屈地拿着纸鸢跑开了。 她这一跑正遇见三皇子和意诚在御花园玩蹴鞠。她本听了母妃的话,和他们二人渐渐疏远, 可今日被四皇子一气,偏偏生出些不服气。 “三皇兄,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三公主一路小跑过去,歪着小脑袋笑眯眯地问道。 没等他们回答, 三公主就举起手上的纸鸢, 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我想放纸鸢,可我还不太会。” 难得三公主提出这样的邀请, 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早晨的天气极好, 风势不大不小, 正适合放纸鸢。三皇子牵着线前后跑着,没几下纸鸢就飞的高高的,三公主在一旁看着拍着手,笑的很是开怀。 忽的一阵风刮过,纸鸢被挂到树上, 撕了好大一个口子。 “没事,我帮你取下来。”三皇子看小公主有些担心,眼看就要撇嘴掉眼泪,出声安慰道,就准备往树上爬。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意诚向前一步,“三皇子,还是臣来吧,以免脏了您的衣物。” 身为皇子,在御花园爬树确实是不合礼数,三皇子想了想便答允了。 意诚动作身手还算敏捷,很快就拿到了纸鸢。三公主眼巴巴地看着,心里替他捏着一把汗。 “小心!”三公主吓得惊出尖叫。 一时不慎,就看见意诚从树上摔下来,正巧摔到树下的石头上,虽没有血迹,但也当场晕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抓着纸鸢。 太医闻讯赶来,经过一番诊治好歹是没有大碍,可三公主却因为受惊发起高热。 容妃守在塌前看着三公主小脸皱成一团,心里满是心疼,愈发恨起意诚来,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将他赶出宫去。 “你别太伤心了,孩子生病是常有的,太医都在,不会有事的。”皇上怕惊到三公主,未叫下人通传就来了淑仪宫。 “谢皇上关怀,臣妾也是心急则乱。” 皇上坐在榻前,握着三公主的小手关切地说了些话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他抽出的手却被还发着热的三公主牢牢抓住。 “意诚,你不要走。”三公主皱着眉头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皇上一时未听清,坐回榻上问道。 容妃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唯恐皇上觉得三公主不知检点,忙出口打马虎眼。“三公主病着胡言乱语,怎么能听出个什么,皇上还有政务要忙,这儿有臣妾就行了。”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正欲离开又听见三公主清晰地说起话。 “意诚,不要……母妃不让我来见你,可我好想你啊,意诚……” 她说完这些就昏睡过去,留下慌乱的容妃不知要怎么解释。 “是今天那个摘纸鸢的,三皇子的伴读吧。”皇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孩子有玩伴是好事,三公主活泼些也好。” 皇上说完就离开了淑仪宫,一路上想着三公主刚才的话。人说酒后吐真言,三公主在病里还念叨着意诚,可见他们情谊深厚。 三皇子和四皇子母亲不合,倘若三公主和四皇子的伴读交好,或许也能缓和二人的关系。 只可惜,意诚身份卑微,是不可能尚公主的。而现在人人都知道意诚和公主放纸鸢受伤,如若流言蜚语在宫中蔓延开来,有损皇家颜面。 看来是时候给三公主定一门好亲事了。 军队账内。 “禀告将军,兵马齐整,各部都已经准备好,明日之战绝无差错。” “不过是区区匈奴,何以畏惧?你退下吧。” 常遇春坐在案前,案上展开西北地图,其上圈圈点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年少成名,并未将敌人放在眼里。 李沐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勾笑,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虽然未曾与匈奴交战,但也偶有听闻,此战并不像常遇春想象的那么简单。 “将军还是莫要轻敌为好,以奴才看,不如夜袭匈奴,攻其不备。” 少年冷哼一声,似乎不屑。“李公公这是觉得我军实力不敌匈奴?不可光明正大与之一战?” “奴才并没有这个意思,兵者,诡道也。夜袭怎能和偷鸡摸狗之事相提并论?”他的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自己身为监军,哪怕是要触怒主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眼瞧常遇春固执己见,李沐也不再劝说,入了夜便和衣睡下,为明日鏖战养精蓄锐。 “小主,按日子算,李公公应该已经到了匈奴的地界,不久就要开战了。”采颦多日来第一次提到李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棠的反应。 唐棠接过她手上的茶壶,一言不发,一手轻轻握住茶柄,一手按在茶壶之上。 她好似不经意间让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眉眼含情,削葱似的玉指用上凤仙花染成的深红,更显的肤白胜雪。 女子的风情在一举一动之间。袒胸露乳,卖笑陪酒,只能算作是下下等。若有若无,似拒似迎,才撩人心弦,让人欲罢不能。 真正高明的女子只要一截手腕,便足以让男人想入非非。 “你说我好看吗?”唐棠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递给采颦,坐下笑着问道。 采颦慌张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主很美,宫里其他人和小主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可惜纵然卓文君满腹才华,愿意为司马相如垆边卖酒,终究还是落了个“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的下场,怎么不让人扼腕叹息。 “你就哄着我罢。”唐棠捂嘴笑着,就算不论萧贵妃容妃,旁的人再加上未曾谋面的三位新人,哪个又真逊色她许多? 她又饶有兴趣地发问,“那你说李沐会对我情难自持吗?” 唐棠重重地,一字一句地说出情难自持四个字,暧昧的音调为这句话渲染上香艳的气氛。 采颦万万没想到唐棠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许是和红萼这种烟花女子待久了,言语也变得如此出格大胆。 说会也不对,说不会也不对,采颦僵在一旁,许久才问出,“小主是要将红萼姑娘教地这些……” 她终究说不出红萼那些话,含含糊糊带过,“这些……东西用在李公公身上吗?” “他这样尽心尽力为我着想,还费了好些工夫替我寻来这样一位好老师,我要是不用心学着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唐棠冷冷地说道,让采颦听着心里直发麻。 要是侍月在就好了,她人机灵会说话,定能让小主过得开心些。采颦在心里埋怨着自己的无能,又听见唐棠继续说着。 “要查查我学得怎样,自然是要亲身试试才好啊。”唐棠慢慢地把玩着手边的簪子,那是李沐送她的,放在盒子里也是可惜,索性拿出来用着。 连李沐都有脸见她,自己又何必整日以泪洗面,消沉萎靡。都是要看看是谁先受不了谁。 采颦知道唐棠还在赌气,但到底这些日子也吃得下东西,睡得也安慰些,眼看着日渐丰满,也不像之前那般憔悴的吓人。 “只要小主觉得好就好,奴婢什么都听小主的。”采颦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所以啊……”唐棠抬头看着红墙绿瓦之上的夜色,悠悠开口。 今晚月色朦胧,看不清月亮的边缘,只怕明日不会是个好天气。记得和李沐道心意看花灯那晚,月色好美,给他的侧脸都镀上一层银光。 人会变就罢了,原来连月亮也会变啊。 “你得好好活着回来,我们还有得要做呢。”唐棠裹了裹身上的批风,又走回屋里。 夜里天冷,可千万要小心着身子,毕竟身子没了,什么也就没了。 果不其然,翌日天气阴沉,有要落雨之像。 两军阵前,兵马齐备。匈奴人身强体壮,不像我军一样畏寒,打眼看过去气势强上许多。 “我听说你们的监军是个宦官?”匈奴主将,那摩,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看着常遇春。 “怎么你们是朝中无人了吗?派个阉人出阵,真是可笑至极。” 李沐今日穿上戎装,乌黑的发干净利落地束起,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身姿挺拔如苍松,单看他的模样,真有一副大将之风。 “我朝人才济济,能文能武,只是杀鸡焉用牛刀?皇上下令要与贵部开战,只需要派奴才监军就足够。” 他虽带笑如此回答,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匈奴的鄙夷之情。虽他也知道匈奴不可小觑,但阵前不可让将士失了士气。 “就是你?”那摩不悦,上下打量着眼前肤白的人,仰天大笑起来。 “我还没见过阉人,你是第一个,待我擒你于我刀下,定要除你衣物,看看阉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节奏加快啦!早点让李沐打完破仗回来我好开车(x 第78章 战胜回宫 不过是侮辱的话语, 若李沐句句都放在心上,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只怕你这辈子没这个机会。”李沐笑着回道,眼中尽是嘲讽。 多说无益, 战场无情。号角声吹响, 谁也不能后退。 黄沙滚滚, 石子和落叶被马蹄和人的步子卷起,飞扬在空中, 看不清人影。在一片厮杀声和兵器交接的响声中,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李沐虽学过兵法, 但在真正的战场上应付起敌人来还是有些吃力,在身旁几位副将的保护下幸得无伤,但他还是不得不紧绷思弦,一转身一回头间, 身边的人就可能会倒下。 残肢遍地, 血流成河。一战就是几个时辰,黑云压城,阴风四起。 常遇春深青的戎装被血浸湿, 暗红的血痕叠加着不断溅上的鲜血, 分不清是来自敌人还是他自己。长枪挑疾风, 锋箭穿云过,恰如琼树一枝,栽于天地之间。 “贪生怕死之徒,还敢口出狂言?”常遇春连斩三员大将,杀到那摩身前, 脸上血迹犹在,玉面将军,横刀立马,那那摩吓得连连后退。 未过几招,那摩就被挑下马去,生擒回营。 监军不退,主将骁勇,士气更盛,打得匈奴节节败退,本想乘胜追击,奈何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实在不宜再战,只好先行回营。 “我看匈奴不过是徒有其表,他们主将都被我生擒,还有何颜面与我朝叫嚣?”常遇春伸着胳膊一面让军医为他包扎伤口,一边洋洋自得地冲李沐说着。 虽觉得常遇春心高气傲,但此番一战他确实功劳匪浅。“常将军骁勇善战,奴才心悦诚服。” 那摩虽贪生怕死,但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不管如何严刑拷打,威逼利诱,都不肯交出匈奴布兵之图。 入夜,疲累的士兵早早睡下,未察觉到不远处的异响。 一队匈奴精兵趁着夜色潜入我军营地,为劫那摩,也欲偷袭常遇春的军帐。 今日一战大捷,常遇春睡得极为沉,丝毫不知身边的危机。匈奴士兵潜入他帐中时,正遇上李沐掀帘进来取晚上落下的东西。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在常遇春身上,他想也没想就纵身飞扑过去,结结实实替他挡下一刀。 “谁?”常遇春被打斗声惊醒,翻身拿起榻边的兵器就和匈奴士兵厮杀起来。 好不容易将匈奴士兵制服,李沐的上衣已经全部被鲜血浸湿,帐外的将士们也都伤亡惨重。一时间,军心涣散,人人自危。 无论如何,仗还是要打下去。 转眼就到了又一年除夕,前线粮草即将耗尽,天气越来越恶劣。民间也反常地流行起瘟疫,虽因为不在炎热时显现而不至于惨烈,但也有百姓满门暴毙,流落街头的惨案。各部各地都忙里忙外,焦头烂额,只想过个好年。 无论宫外情景如何,宫里都还是要为来年图个好彩头,张灯结彩,又请了新的戏班子进宫。 愉贵人有了身孕,被封为愉嫔,一时间炙手可热。 “这白玉方霜糕味道极好,从前熹妃姐姐还在的时候,她是最爱吃这个的。”愉嫔对上座的皇帝说道,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熹妃,让皇上平添愧疚,想把对熹妃的愧疚补偿到她身上。 “可惜她为了朕的孩子走得早。”皇上顿了顿,让人给愉嫔递上单子,“你有身孕,是功臣,你先点出你想看的戏吧。” “那就点一支游园惊梦吧。”愉嫔粗粗翻了翻,就将单子归还。 玉常在轻笑一声,略带惊喜地开口,“臣妾的家乡苏州是昆曲的起源之地,臣妾从小就听着昆曲长大,没想到愉嫔姐姐也和臣妾有一样的喜好。” 皇上看向被自己遗忘多时的玉常在,娇俏活泼的模样隐约之间看出原来芳答应的眉眼。可恨芳答应背叛自己,罪无可恕。皇上倒想知道这个和芳答应长得相像的人是否会对自己忠贞不二。 “苏州是好地方,朕年轻时曾数次南巡,人杰地灵让朕流连忘返啊。” “谢皇上赞赏,臣妾记得……”她话音未落就昏厥过去,引得在座众人大惊。 除夕将近,嫔妃无故昏厥,实在不吉。 太医很快赶来,将玉常在扶起诊治,并无大碍,只是疲惫伤神,加上饮食不足所以才会昏厥。施针过后不一会就醒来了。 “玉常在,你可有感觉什么不适?”皇上关切地问道。 玉常在尚带怯弱,“臣妾失仪,惊扰了皇上和各位姐姐,还请皇上宽恕。” 皇上并无意追究,挥挥手道,“朕不会怪你,只是太医刚刚说你饮食不足,疲惫伤神,可是下人伺候不周?” “他们伺候的很好,并无不到之处。”玉常在赶忙回答,又露出犹豫的神色,“是臣妾看民间百姓受瘟疫折磨,前方将士们浴血奋战,担忧皇上日夜操劳,可臣妾一介女流,无法为皇上排忧解难。” 她顿了顿,接着说,“臣妾毫无功劳,却受锦衣玉食,实在惶恐不安,所以自行茹素祈祷,抄写经书焚烧,望菩萨保佑我朝国泰民安,保佑皇上龙体康健。” 玉常在好一番话可谓是情真意切,惹人怜爱。 “本宫父兄才是为国效忠,你写几个字,少吃些荤腥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假模假样。”容妃心里想着,却不能说出口,眼瞧着皇上听着玉常在的话连连点头。 “你有这个心,很好。朕很欣慰。”皇上听完玉常在的解释,心中颇为震动。 她位份低微,又不受宠,还有这样一片忠心。如果不是今日在宴会上恰好昏厥,她所做的这些自己都不会知晓。 这样想着,皇上对玉常在愈发是另眼相看。他不知道的是玉常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一定会让自己知晓。 “还好那人说的穴位管用,果然一针就能昏厥。”玉常在戴上一对青绿色翡翠耳环,略施粉黛等着春恩凤鸾车。 “一个个打扮地花枝招展,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铺张浪费不只知享乐,怎么能让皇上看重。”玉常在冷哼一声,讽刺地说,“我要和她们都不一样。” 皇上确实吃这一套,一点小小的苦肉计,换来了皇上的恩宠。 芳答应的事虽然过去已久,但皇上终究觉得受辱,心结未解。如今有一个玉常在,正是皇上重新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冷宫里,唐棠听着门外鞭烟花声和人们叽叽喳喳的欢笑声,更觉得冷清。不知不觉,自己进宫已经有这些年了,从前是无依无靠,现在还是无依无靠。 她坐在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回忆起曾经在清棠轩读过的那些诗词,正值百感交集之际,心中多少话说不出口,只能化在笔下。 “原来花团锦簇,顺风顺水的时候读那些诗词尚不解,甚至觉得矫情,如今到自己头上,总有说不完的烦心。”唐棠叹了口气,伏案写出一首《钗头凤》: 朔风落,潇江锁,倦鸟悲寒不晓错。尽孤帆,替薄衫,秀阁空望,懒倚阑干。瞒。瞒。瞒。 虽无过,陈情错,病魂痴泪因谁诺。影儿烦,最要缠,断弦残扇,怎愿言欢。难。难。难。 待写完最后一个难字落笔,她又觉得不好。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振作起来,要心狠、要坚韧,要让李沐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提笔写起词来,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思念,对他辜负自己的怨,活生生一个为情所困的痴女子。唐棠见不得自己这个样子,伸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除夕之日,前线传来捷报。我军历时数月,虽有牺牲,但终获全胜,匈奴败退数百里。 常遇春身中多处贯穿伤,立下奇功,封为正四品副骁骑参领,朝内一片哗然。李沐监军有功,赏白银百两。 等到李沐回宫,已经是二月。 “这次战胜你也有功劳。”皇上龙颜大悦,对李沐称赞道。 李沐低着头回答,“奴才职责所在,皇上过誉了。”此次随军让他元气大伤,实在无心与皇上论什么功劳。 “你看朕,和数月前可有什么差别?”皇上又问,津津有味,期待地等待李沐的回答。 李沐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抬头端详皇上的面容,似乎确实比数月前容光焕发些,莫非是因为解决了匈奴心腹大患? “皇上容光焕发,似乎更年轻了。” 听到李沐的回答,皇上放声大笑起来,“你也这样觉得?真是多亏了愉嫔为朕寻来的丸药,平日里养着这么多术士,都不及她懂珍惜你啊。” 愉嫔?数月不见,愉贵人居然成了愉嫔,果然是脱胎换骨,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只是……从未听说过愉嫔还精通医理。 罢了,只要皇上高兴就好,皇上高兴底下人的日子也就会好过了。 李沐回宫没多久,绣春就又找上门来。 “李公公这次立功,皇上愈发要看重你了。若要和臣合作,只怕会断了你的荣华富贵,不知肯不肯?” “你直说便是。”李沐冷冷回答,他向来不喜欢绕弯子,况且绣春对自己把唐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事心知肚明,何必要这样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迅速嗷 李沐火速回宫 下周糖糖就完成黑化要出冷宫辽 然后我要在冷宫开个真车(……)希望不要被锁 从今天开始祈祷 爱生活爱晋江 第79章 达成共识 “我行刺皇上, 唐姑娘舍身相救,皇上定会以她救驾有功为由放她出冷宫。皇上身边人那么多,只有在冷宫我才有机会下手, 至于如何把皇上引来冷宫, 那就要靠李公公了。”绣春笑着慢慢说道, 行刺皇上这样的事被他说得好像是用膳一般平常。 李沐听见开头五个字就惊讶于绣春的大胆,无论成功与否, 都是诛九族的罪,他当真是不要自己的性命。 “荒唐!”李沐脱口而出, “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才要出此下策,倘若唐棠拦不下你,那你就要铸下大错。即便是你不能得手,我也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难不成李公公还有更好的办法?”绣春轻蔑一笑, “依我的法子还有一半的胜算, 即便皇上不死于我刀下,要治我死罪,这事也不会牵扯到李公公和唐姑娘。” 李沐沉默片刻, 知道绣春所说有理, 这确实是救唐棠出冷宫的好办法, 至于要唐棠以身试险也是无可奈何,受伤总好过丢命。 而且,他还有自己的私心。绣春此人知道自己和唐棠的私情,无论如何都让他放心不下,不如趁此机会永除后患。 至于行刺一事, 他不会让他成功。 “等有机会再议。”李沐冷冷回答,虽说是等有机会,但显然是默许了绣春的计划。 李沐的合作是绣春意料之中,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着。 “愉嫔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愉嫔?”李沐皱皱眉头,绣春好端端怎么问起这个,莫非他又觊觎皇上的女人?“我不在宫里的日子听说她很是得宠,皇上很喜欢她献的丸药。” 绣春若有所思,“丸药?” 李沐知道皇上很忌讳宫里议论这些,只和贴身的人提起,但绣春左右是个将死之人,对他也无需隐瞒。 “是延年益寿,使人容光焕发的丸药。你怎么问起这个?” 绣春心里明白大半,又不想让李沐牵扯其中,敷衍道,“只是好奇她怎么突然得宠,明明皇上从前对她并无偏爱,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样炙手可热。” 李沐也懒得深究,“想不明白的事可多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日落魄,今日就可能得意。” 两人别过之后,绣春就只身一人去了漱玉苑。 “臣给愉嫔娘娘请安。” 自从上次在角落被绣春瞧见自己和人交接丸药后,愉嫔就惴惴不安,这几月见绣春没有动静,自己又过得顺风顺水,就快要把这个小变故抛到脑后。绣春突然到访,不禁让她又揪心起来。 “你不好好当值,来找本宫做什么?”愉嫔强装镇定,摆出一宫主位的架子发问。 绣春没由来的笑了,笑得愉嫔更加觉得紧张。“自上次一别,愉嫔娘娘喜得麟儿,又得晋封,可是双喜临门,臣是给娘娘再带来一件喜事的。” “你能给本宫带来什么喜事?” 绣春对上愉嫔不解的目光,暧昧地吐出让愉嫔大惊失色的话。“臣能让娘娘不喜欢却不得不奉承的人快些消失。” 愉嫔大惊,手扣住桌角才勉强坐直身子。绣春话中显然所指的是皇上。可宫中知道自己给皇上进献丸药的人极少,绣春绝不可能知道,她又怎么会想到绣春会和李沐勾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愉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狠狠盯着他发问。 绣春知道愉嫔谨慎,只有自己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能让愉嫔放下戒备。 “娘娘进献皇上丸药延年益寿本是好事,如何会躲躲闪闪,犹如做贼?或许娘娘对皇上昔年处置熹妃不满,所以才想为好姐妹出出气,臣大可理解。” 听绣春一席话字字诛心,又不像是要告发自己的模样,愉嫔稍稍放了放松。“那你想要如何?” “臣要行刺皇上,想请愉嫔娘娘将皇上引到冷宫偏僻无人处,以便臣动手。”绣春很是直接,没有半点隐瞒。 纵然愉嫔对皇上有杀心,但她还想借着皇上之手查出熹妃之死的真相,如此贸然行刺并非她想要的。况且她不敢随便相信一个一面之缘的侍卫。 “你是邪教之人还是敌国细作?为何要行刺皇上,骗得本宫和你一起犯下滔天大罪是何用心?”愉嫔连连发问,心中七上八下。 绣春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臣只是一个被皇上害死心爱之人的普通人,杀妻之仇血债血偿。臣发誓定不会牵连娘娘。” 如若真是他所说,他想要行刺皇上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他手上有自己的把柄,自己也只能任他摆布。 很快,愉嫔和绣春便成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盟友”,而这一切李沐都浑然不知。 他此刻正身处冷宫之中,一别数月,他对唐棠的思念之情有增无减,可知道她那样恨自己,他也只能装作冷漠无情。 “李公公是有福之人,刀剑不认人,竟然平平安安回来。”唐棠见李沐站在自己面前,除了身量稍微清减了些,看不出伤筋动骨的毛病,心中不知为什么一块石头落了地,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阴阳怪气。 李沐很想告诉她,这一路并非是平平安安。 他为将士做表率,将棉衣分发给将士,自己只穿单衣。寒冬中屡受风寒,冻伤关节,每每降温落雨时分膝盖就酸痛难忍,如万只蚂蚁蚀咬。 而匈奴夜袭营地那晚他为常遇春挡下的一刀,也让他元气大伤,还未好完全,只怕日后好了也会有不足。 但他说不出这些,他不需要唐棠的同情和怜悯。而且他还心存幻想,或许唐棠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留念,曾经那样深厚的感情还会有残余,哪怕是那么一点点。 他害怕唐棠知道了自己经受的一切会有那么一点点心疼和悲伤,他不允许自己带给她更多的痛苦了。 “奴才还等着您带给奴才的荣华呢,可不能死了。”他学着唐棠阴阳怪气的语气回应,转身踏进了里屋。 唐棠将红萼和采颦都支了出去,只和李沐一人相对站着。 “你跟着红萼学的怎么样了?” “您亲自验收一下不就知道了。”唐棠轻笑着靠近,莲步轻移,伸手环住他的腰,便要去解他的腰带。 虽知道唐棠和之前不同了,可没想到她如今这般主动,在红萼的□□下显得不再生疏,也不显得勉强,倒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惑。 李沐一时间觉得被唐棠挑衅戏弄,甩开她的手,背对着她,冷哼一声。 “你想勾引我,可算是给瞎子抛媚眼。” 唐棠没想到他会甩开自己,也不气馁。“我要是连不是男人的都能勾引,那勾引男人不也是手到擒来。” 她顶着一张清纯的面庞大谈勾引一事,反差极大,让李沐生出一种触犯禁忌的感觉,腾地蹿起一股□□。 他正想克制自己这份不该有的心思,突然感觉到唐棠从后面抱住自己,柔如无骨的小手滑入自己衣下,虽然柔软但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妾身担心您在战场受伤,非得自己亲自一寸寸看了才算真。”唐棠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为李沐脱下外衣,又转到他身前。 李沐站在原地,心上好像有无数只小猫伸出爪子抓挠,看着唐棠楚楚可怜的模样,如秋水般清澈的双眸中似乎有点点泪光。 即便知道唐棠对自己不过是装出来的关切,李沐还是难免动容。 只是这真假谁又能说得准呢?真真假假之间,真亦可以是假,假亦可以是真。 “你要看就看仔细些。”李沐发狠地将唐棠顺势推倒在榻上,不知哪来的勇气压在她身上。 他敞开里衣,露出白皙的胸膛,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瘦弱,但其实身上的线条很是出众。 唐棠头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纵然心里再镇定,脸上还是浮起红晕。她发现李沐胸前有几道交错着若隐若现的伤痕,看起来年岁已久,但还是能推断出那时伤得不轻。 他受的苦难或许不比自己少吧。 李沐虽说是跨坐在她身上,但还是虚着气力,怕压痛了唐棠,却不料被她伸出手勾住脖子往下一拉,不设防地实打实地压在她身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受到唇上一阵冰凉。 他不记得上次和唐棠的吻是什么时候,那些甜蜜的日子都恍如隔世。 唐棠闭上眼,自然地吻着他,尽情地在他唇齿间横冲直撞。从前在□□上一向是李沐“霸道”,如今她的主动和强硬倒让李沐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李沐尝试着回应她,他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只因感受到唐棠正试图解开他的腰带。 他不愿意这样,至少现在不愿意。 “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李沐猛地挣开唐棠的拥抱,起身穿好衣裳,冷冷地说。 唐棠被推开也并不失落,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轻挑地站起,“可我的正事只和你有关。” 轻佻怠慢,漫不经心,这不是李沐想看见的结果,他只想让唐棠学会如何让皇上对她爱不释手,但万万不想看见她这样自甘堕落。 “我和绣春有个计划,可以祝你出冷宫。” 作者有话要说:这车已经没开起来……但是他俩一定会那个啥的 第80章 入住常府 “要我做什么?”唐棠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能想出个法子来,果然是皇上的得力之人,什么事做他面前都显得那样轻而易举。 自己要想能和他分庭抗礼, 要走的路只怕还长着。 “皇上会来冷宫, 到时候绣春会来行刺, 你替皇上挡下一刀就可。”李沐说得极为简单,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绣春……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提起, 他竟然还没死心,甚至要行刺皇上。不过他确实是个可靠之人。 “皇上如何会来冷宫?”冷宫人人避而远之, 何况是皇上,真龙怎能临这污秽之地? 李沐也还没想到如何将皇上引来冷宫,但他不想让唐棠知晓自己的担忧,也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面子。“这你不必知道。” 既然李沐不愿明说, 唐棠也就无意继续追问, 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引来皇上,只要自己挡一刀就够了。连命都不要,挨上一刀又有什么难的。 “好, 我知道了, 一定不会出差错。”唐棠面无表情地回答。 李沐刚回宫, 事务繁忙,嫉妒他得皇上赏赐的人也多,不便在冷宫就留,叮嘱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走到宫门口时,他示意红萼跟自己离开, 随口回头和唐棠说道,“侍月在门外等着,待我离开之后她就会回来接着伺候你。” 唐棠本以为李沐会把侍月一直扣留在身边,当作把柄拿捏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将侍月送回自己身边。 数月不见,侍月好不容易见着唐棠竟忍不住流下眼泪,握着她的手好生欢喜,哽咽道,“奴婢没在小主身边伺候,小主一切可好?” “我很好,我倒是担心你,看着像是瘦了些。”唐棠疼惜地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姑娘,自己哪怕受再多苦都无所谓,只是不想牵连旁人。 侍月连连摇头,“李公公待奴婢很好,吃的好住的也好,全是看在小主的面子上,奴婢只是因为挂念小主,所以才会看着瘦些。” 她又停了停接着说,“奴婢在外头还见着了齐裕。” “他可有对你说些什么?”唐棠急急问道,侍月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能和齐裕解开误会,重归于好,自己也不至于太过内疚。 侍月有些犹豫,“奴婢已经和他断了。”她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肯说出。 “什么叫断了?为何要断了?”唐棠不愿相信,连连追问。 “他一日恰巧救下襄嫔的贴身宫女,被襄嫔当作心腹,又机缘巧合到了御前,如今平步青云自然是看不上奴婢的。奴婢也不想拖累他,况且感情的事也勉强不得,从今往后,奴婢只一心一意伺候小主就好。”侍月草草说了几句,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比哭还难看。 唐棠有意安慰她几句,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力,左右她也觉得齐裕这种背信忘义之人不配娶侍月。福祸相依,彻底断了也是好事。 说到襄嫔,她倒是收敛了从前的傲慢,天天守着五皇子有了副慈母的样子,虽然没有皇上的恩宠,但自得其乐,偶尔去几个位分低的嫔妃宫里坐坐闲话家常。 自从愉嫔有了身孕,她经常去漱玉宫走动。 “妹妹的肚子尖尖的,看着像是个男孩。”襄嫔摸着愉嫔的肚子笑着说道,她早就放弃让五皇子成为太子的心思,愉嫔要生个儿子和五皇子作伴也是极好的。 愉嫔对襄嫔并无好感,但看她对自己这样热情也不好意思冷面相对。 “是男是女都好。”她笑着说,能怀上孩子已经是她意料之外,虽然她对皇上恨之入骨,可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襄嫔笑了笑附和道,“是,只要孩子健康就好,我当年生五皇子的时候是早产,可受了不少罪。” 愉嫔知道襄嫔是异族人,从小人参进补,按理说应该身子强健,怎么会无故早产。 “姐姐是有福之人,有惊无险,五皇子长得白白胖胖,可少不了姐姐的功劳。”她虽然心中存疑,但并没有问出来。 “我有什么福气,不过是上天垂怜罢了。”襄嫔捂嘴笑道。 愉嫔听襄嫔这般谦虚反而觉得有趣,“姐姐春风得意的时候,皇上什么好的都往咸福宫送去,六宫艳羡,怎么还不算有福之人?” “那也是过去了,现在妹妹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以往奉承我的人现在都不知去哪儿了,连我从母族带来的人都和我生疏了。”襄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自嘲着。 “桐常在?”愉嫔想起自己曾和她一起住过,那时候聒噪得让她心烦,这样外向的人怎么会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母族人生疏。“如果不是姐姐愿意提拔她,她现在还是个卑贱的宫女,她该感恩才是。” 愉嫔只拣些好听的话敷衍襄嫔,心里却有些瞧她不起。 连桐常在都不愿和她亲近,可见她曾经的为人。或许当年早产也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算计,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如何把皇上引去冷宫。 从与匈奴一战过后,今日是首次众臣朝会。 “从疫情开始到现在,不仅没有找出有效的方子,反而是任由官员欺上瞒下,致使疫情扩大,湖广总督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皇上将弹劾的折子扔到湖广总督面前,龙颜大怒,吓得诸臣鸦雀无声。 可怜湖广总督年年逾六旬,不及年轻人耳聪目明,难免受人蒙蔽,颤颤巍巍地跪下回答。 “臣御下不严,有罪于黎民百姓,请皇上责罚。” 他这般年纪,若是真要入刑,皇上难免会被人议论。 “罢了,朕不愿难为你。你为官数十年,如今花甲也该颐养天年,便早些告老还乡吧。”皇上一副慈悲的样子为此事盖棺定音,撸了他湖光总督的帽子,转手换上自己的心腹。 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湖广总督为官还算正直,只是性子有些懦弱,不敢得罪旁人,尤其是容家人。 即便只是懦弱之人,也算是有了二心,万万不能留。 “谢皇上隆恩。”老臣颤颤巍巍地磕了头,心里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至少,他和他的家人再不必提心吊胆。 皇上点点头,俯视奉天殿里诸臣。“朕向来赏罚分明,常将军此次功不可没,朕已经命人将东边的宅子赐你做府邸,往后朝会也不必舟车劳顿。” 众臣虽未出声,但都眼神飘忽,心中只怕是一片唏嘘。 利益是恒定的,一派人得到利益,另一派人利益必然就会收到损害。如今在朝为官的大部分都是历经几朝的世家,靠着父辈的基业和荣耀,哪怕并无真才实学,也能衣食无忧。 以容家为首,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分享利益已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臣谢过皇上。” 常遇春话音刚落,就听见容禄略带训诫地开口。 “臣恭喜常将军升迁之喜,年十八便官至正四品副骁骑参领,真是前途无量。常将军可要勉励自身,不可让皇上寒心。” “你是对朕的任命有意见?”皇上语调上扬,疑问中带着威胁,“朕既然给了常将军正四品的官职,他就配坐这个位置。” 容禄心下一惊,自知自己方才所言确实越礼。“臣万万不敢,只是身为同僚,想和常将军一同为皇上效力而已。” 常遇春只言不发,听着皇上和容禄你来我往,隐约感受到气氛有些微妙。 他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多心思,听不出话里的弯弯绕绕。 退朝后他在宫里人的带领下来到皇上赏的宅子里。抬头看见门顶上挂着硕大的桃木牌匾写着常府二字,很是气派。 自己一介寒门子弟,竟然也有今日。常遇春心中感慨,迈步进入府中后更为感叹。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华丽非凡。 “这么大的宅子给我一人住,实在是浪费。”他喃喃自语道,“可见权贵之人果真铺张浪费,爱慕奢华,全然不知百姓还有多少人在水深火热之中。” 或许是因为出身民间,他并不太习惯这样的生活。 而至于他所说的“这么大的宅子给我一个人住”,也并非如此。 宫里选出的小厮很快迎上来,寸步不离地伺候着,让他更觉得难受,好在他很快也适应了有人“监视”自己的生活。 晚膳过后,他伏案翻看兵书,过了一个时辰就觉得困倦,起身预备沐浴。 “奴婢如云见过将军。”屋中不知何时冒出个小丫鬟,眉清目秀,扎着两个小啾啾,怯生生地行礼。 常遇春没有姐妹,常年在兵营,突然有这么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出现在自己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啊好,我要去沐浴了。”他半天说出这么一句,等着如云知趣地回避,没想到却等来如云伸手为他解开衣扣。 伺候主子是丫鬟的分内之事,对她来说,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常遇春却好似触电般推开她。 “你做什么?”他皱着眉头提高音调发问,杀人多了,短短四个字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第81章 以身救主 如云不知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忙退后一步低着头回答,“奴婢伺候将军更衣沐浴。” 常遇春此刻才觉得自己方才过于严肃,清清嗓子说道, “我一个人惯了, 不用你伺候。” “可是……”如云只当是他嫌自己伺候的不好, 想为自己辩驳,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以后我身边不需要有女人伺候, 你和……”常遇春顿了顿,他还不熟悉这样的生活,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告诉她们以后不要来找我。” 如云是皇上特意指派的,虽然他现在倚重常遇春,但多疑是帝王的天性, 免不了安插眼线在他身旁。可常遇春将自己支开, 恐怕不便替皇上监视。 “既然留了小厮,应该只是不近女色而已,不会对我生疑吧。”如云心里感叹, 自己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没想到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不曾多看自己一眼, 果然是与众不同。 皇宫里,李沐听见御花园传来女子所唱的昆曲声,清脆活泼,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出挑。 “是谁在唱曲?”他皱着眉问道,宫里有规矩不许大声喧哗, 此人居然如此大胆。 小夏子忙答道,“回师父,是锦华轩的玉常在,她是苏州人氏,皇上最近很宠她,特许她在宫里唱曲。” “身为嫔妃这般不稳重,我看难得长盛不衰。”李沐漫不经心道,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玉常在不仅要在御花园里唱曲,连在龙榻之上也要唱曲。 “你真是朕的宝贝。”皇上倚在榻上,听着玉常在一曲唱毕,顿觉心旷神怡,可惜自己没能早些发现这个宝贝。 玉常在娇羞一笑,“臣妾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要论宝贝,还是常将军能为皇上排忧解难,皇上要赏该赏他才是。” 皇上想到近些日子大臣对常遇春封官一事不满就有些头疼,就多说了几句,“朕确实要赏他,让天下人知道只要有真本事,朕都看重。” “臣妾有个好法子。”玉常在狡黠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只是怕皇上听了生气……” “朕怎么会和你一个小女子生气。”皇上大笑起来,捏了捏玉常在的鼻子说道,“你只管说。” 玉常在大着胆子贴近皇上耳边,“臣妾觉得不如……” “大胆!”皇上故作生气的模样,将玉常在按在榻上挠她痒痒,让她不能再说下去。 一夜旖旎过后,玉常在说得那句话却在皇上心中挥之不去。匈奴被收服,皇上的心腹大患被解决,终日流连后宫,日子久了,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愉嫔,你给朕的丸药怎么好像没有从前的好用。”皇上皱眉问道,顾不上面子。 愉嫔佯装惊讶,“怎会如此?臣妾命人按着原来的方子制药,并无半点差错啊。”她说着跪下,惶恐不安。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皇上示意愉嫔起身,“或许那位术士可以做出更好的丸药。” 片刻沉默后愉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犹犹豫豫地小心开口,“皇上提起那位术士,臣妾倒想起一事。他曾经说过冷宫里有不祥之物,臣妾知道皇上不信鬼神,所以不曾提起。” 皇上确实说过自己不信鬼神,但也是为了安定民心才如此标榜,要真危及自己就不得不信了。“你但说无妨。” 有了皇上的允许,愉嫔便不再试探。 “那人说冷宫的前朝太妃有含冤而死之人,怨气不散,只怕会对皇上龙体有损,他想尽办法驱散邪气,以为已经无事,如今看来皇上近日觉得疲惫只怕是邪气还未驱尽。” “那应该如何是好?”皇上虽觉得离谱,但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我。 愉嫔沉思片刻开口道,“要想驱净邪气也并不难,只是需要皇上亲自去趟冷宫为太妃祭奠,有龙气镇压,邪灵自然不敢作祟。” “这样便可?”皇上疑惑地问,似乎觉得太过容易,将信将疑。 “是,只要皇上诚心在便可。”愉嫔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道,眼看着皇上相信了自己所言,心中窃喜。 三日后,皇上就备齐了去冷宫祭奠的纸钱和金箔,为了特表诚心,他只带上两个侍卫,左右是去冷宫,伺候的人也不必太多,那日当值的正是齐裕和绣春二人。 皇上驾临冷宫,唐棠身为庶人也要向皇上行礼。 “庶人唐棠给皇上请安。”唐棠许久未行过这样的礼,动作也有些生疏,一声皇上,那些恍如隔世的回忆也都浮上心头。 她曾经敬重皇上,虽然没有爱意,但认为他是一位明君,似兄似父,教过自己许多。但后来事情一件件发生,她便生出冷漠来,甚至有了恨意。 而现在这个天下最尊贵,给过自己荣宠,又将自己打入低谷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唐棠紧张的声音有些颤抖,让皇上想起在御花园湖边看见宫女唐棠的第一面,也是这样紧张的颤抖,楚楚可怜,只是现在…… 他没有多想下去,毕竟今日来冷宫有正事要做。 “起来吧。”皇上挥手说道,未曾看她一眼,好像这三个字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除却皇上和唐棠,侍月和齐裕也已多日未见,她还是忍不住瞟向他,英姿挺拔,和从前一样,她才放下心。 齐裕感受到侍月的注视,却不敢迎上她的眼神。“皇上,纸钱都在这儿了。”他双手奉上叠好的纸钱,避开侍月深情的目光。 “嗯。”皇上心情有些沉重,接过纸钱漫不经心地准备祭拜。 正当齐裕低头拾起金箔时,一旁的绣春突然从靴子里拿出一把短刀,刀锋闪着银光,磨得极为锋利,只怕可以削铁如泥。 他左手用力推开齐裕,右手拿着刀柄直直冲皇上刺去。 皇上正准备祭拜,神思散漫,突然发觉余光中闪过一道刀影,来不及思考是从何而来便伸出右臂抵挡。 绣春正值壮年,这样的抵挡显然未将他拦下,眼看着刀锋就要向皇上冲去,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手腕微微颤了颤。 就是这么一颤,得以让唐棠冲到皇上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皇上的胸口。 “小主……”侍月和采颦冲上前去撕心裂肺地叫着唐棠,虽她们早知道这一切都是计谋之中的,但看着眼前血流如注,唐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还是慌得不成样子。 顷刻间,绣春就已经被齐裕制服。 皇上震怒,自己信任的侍卫居然行刺于自己,实在是罪无可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无力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唐棠。 她曾在宫宴上冒犯自己,出言不逊,如今却能不惜性命保护自己,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难道自己是真的错了? “快宣太医。” “奴婢这就去。”侍月得了命,拼命向太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流泪,她那样要强的人,跟着唐棠心也软了。 唐棠虽不算娇生惯养,但乍得受了结结实实一刀,比她想象中要疼上许多,她强撑着睁开眼睛,深情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见唐棠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又听见她颤抖着声音想和自己说话,可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极为困难。 她说得是,“我没有害萧贵妃的孩子,我是冤枉的。”还有一句“我一直很思念皇上,能死在皇上怀里,是我最大的幸福。”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唐棠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却还记着自证清白,可见她实在是觉得冤屈。而后一句话更是让皇上极为振动,他听过很多女子的表白,但有的为了荣华有的为了地位,可唐棠现在这个样子,除却是确有一颗真心,还能为了什么呢? “朕不许你死,你不会死的。”皇上看着唐棠疲惫地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坚定地说道。 一旁跪着的采颦看见皇上心软,忙哭着开口恳求道,“她身子不好,又受了伤,冷宫寒冷潮湿,被子也单薄,要太医在这里医治只怕是不好,奴婢请皇上开恩,看在她伺候皇上一场的份上,让她去别宫医治吧。” 采颦用力磕着头,皇上听着也觉得有理。 “你把这个逆贼带去诏狱给李沐审查。朕带她去清棠轩等太医。”皇上对齐裕说道,抱起唐棠就离开冷宫。 “是。” 直到皇上一行人的身影远去,齐裕才回过神来答应。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看皇上的反应,只怕唐棠复宠在即,那自己和侍月……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神思恍惚。多想无益,齐裕押着绣春到了诏狱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钮祜禄.唐上线 不过是挡一刀老男人的心就飞了~ 皇上:这样深情的女人哪里找。 李沐:我心里。 齐裕:我是谁我在哪儿? 负心汉biss os:今天可能有二更(小小声) 第82章 唐棠复位 “你算计我。”绣春被绑到刑架上, 冷笑着对李沐说。 他一直在想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怎么会突然腹中绞痛,原来是李沐昨日为给自己庆贺送来的一壶酒被动了手脚, 可惜他未设防, 没想过李沐会为了皇上安危算计自己。 李沐拿着钢鞭, 在狭小的监牢里来回踱步,轻笑着对眼前狼狈的男人说道, “你难道就不曾算计我?你不过是想借我之手杀了皇上。” “你为你的心上人,我也为了我的心上人, 是我天真被你算计了。”绣春别过头去叹了口气,从一开始他们都是各为其心,如何能信任他。 “想好证词了吗?”李沐冷冷发问,绣春进了诏狱就要按诏狱的规矩来, 方才已经对他用过刑, 现在该是写证词了。 绣春浑身是伤,但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我的父母因为皇上颁布的一道律法枉死, 我怀恨在心, 潜伏已久, 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没有他人指使。” “好,死罪难逃。”李沐按他所说一字一句写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还要去皇上面前陈述。” 绣春笑着按下手印,“你就不怕我把你和唐棠的事情说给皇上?”他半是调侃, 半是认真地问李沐。 李沐将墨迹晾干,整整齐齐折起以便呈给皇上,头也不抬地回答,“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只要我还在,这宫里就还有一个不想让皇上好过的人。” “哈哈哈。”绣春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你说得对,但你错了一处。你不能只不想让他好过,你必须让他死,否则你和唐棠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沐皱皱眉,不再和他多说,只觉得他是个疯子,但心跳还是因为他的疯言疯语漏了一拍。 “什么?皇上遇刺了?”容妃听见小太监传来的消息,惊得从榻上站起,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好好的怎么会在宫里遇刺? 小太监又赶忙说道,“皇上没事,现在正在清棠轩。” 容妃听到皇上没事心稍微安了安,又听见了三个陌生的字眼,“清棠轩?皇上怎么会在清棠轩?” “皇上是在冷宫遇刺,原来的顺贵人替皇上挡了一刀,现在昏迷不醒,皇上在清棠轩等太医为她诊治。” 咣的一声,容妃手上的茶杯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这个贱人,居然还阴魂不散,还这么好命地替皇上挡了一刀,怎么会这样? 容妃心乱如麻,气的牙痒痒,“本宫要去清棠轩,快给本宫梳妆。” “娘娘,现在清棠轩乱做一团,皇上和太医都在那儿,现在您去也只能添乱。您和她从前就没有什么情分,现在慌慌张张地赶去,只怕会让人生疑啊!”素琴比容妃冷静许多,语重心长的劝道。 容妃冷静下来觉得现在确实不是去清棠轩的好时候,只能在淑仪宫里急得坐立不安。 她只怕知道是自己让她小产,定然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也不知道李沐和张太医办事如何,有没有让唐棠留下什么证据,她要是和皇上提起此事,自己只怕要有麻烦。 “最好是挺不过去,死在清棠轩最好。”容妃咬着牙诅咒道,知道这样的希望微乎其微,可她现在确实无计可施。 消息传到延禧宫时,萧贵妃正和萧贵人闲聊。 “皇上没事就好。”萧贵妃听见皇上遇刺心悬到嗓子眼,听见皇上平安才长舒一口气。 萧贵人从未见过唐棠,但因为想争宠的本能对她心生厌恶。“臣妾听说她是因为谋害娘娘的四公主才被打入冷宫,这样的女人可千万不能让她复宠,否则……” “你又未曾见过她,听来的话就不要再摆弄了。”萧贵妃打断她的话,似乎有些不悦,“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她不想多谈这件事,只因为她和皇上相知这么多年,她是最了解皇上的性子了。这次唐棠一定会复宠,看来是老天都在帮她。 太医很快赶到清棠轩,张太医也在其中,他看清榻上的人吓出一身冷汗,那个病恹恹的冷宫废人居然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还让皇上如此看重。 自己不过是为人办事,可谋害皇嗣这个罪要真按在他头上,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 皇上在跟前看着,他只能强撑着为唐棠诊治,不敢出一丝差错。 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自己也确实是过于草率,她以身救自己一命,实在是可贵。况且愉嫔所说的冷宫中有邪气…… 这地方确实是枉死不少人,她不应该再回去了。 皇上沉思着,听见唐棠虚弱的声音,“皇上,这是哪里……” “这是清棠轩。”皇上答道,“你别说话,养好身子要紧,你这次护驾有功,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以后你还是住在清棠轩,你的封号也一起恢复。” 话音刚落,张太医写方子的手就抖了一抖,在白纸上划出一道墨迹来。 唐棠未想到会这般容易,心中大喜过望,但还是做出一副谦顺的样子。 “谢皇上,我……臣妾,能再伺候皇上是三世的福气。”唐棠深情地抬头看向皇上,娇羞地改口,好似初恋少女一般又羞又喜。 皇上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把身子养好再陪朕,可别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张太医为唐棠诊治完毕离开清棠轩后正巧遇上李沐。 “李公公。”张太医迎上去战战兢兢地说道,“清棠轩又多了位顺贵人。” 李沐的消息自然灵通,早就知道唐棠复位,看张太医这幅模样,只怕是吓得不轻。 “那是好事啊,要好好恭喜才是。”李沐故意拿话捉弄他,吓得他更是两股战栗。 “李公公这时候开什么玩笑。”张太医心急如焚,要是唐棠向皇上指认自己,认了就是个死,即便咬死了不认,容妃也会杀他灭口。 李沐知道皇上不会知道唐棠曾经有过孩子,现在贸然告发容妃有百害而无一利,好不容易从冷宫脱身,现在站稳脚跟要紧。 “你只是替人看病,别的什么也没有做,闭上你的嘴,只说该说的话,主子不会辜负你的。”李沐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话里带着威胁。 在张太医眼里,他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都只能按照李沐所说的做。 到了晚上,唐棠伤势稍微好转,在采颦的搀扶下起身转着。 她卧床休息的时候,已经有人打扫了清棠轩,现在看着和她一年前离开清棠轩时并无两样。 窗边的陶瓷小猫摆件活灵活现,还是和一年前一样闹着。她从前爱看的话本也整整齐齐地放在柜里,等待着主人的翻阅。只有桌上的长颈花瓶如今空荡荡的,一年前的梅花已经死了。 和一年前的她一样,都在这个偌大冷漠的皇宫里无声无息地枯萎了。 “我到底还是回来了。”唐棠坐回到榻上,看着门外的迎春抽苞,心里也觉得欢畅许多,好像一切又都有了盼头,一切都是崭新的。 采颦笑了笑,“奴婢就知道小主一定还会回来的,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封嫔封妃,那都是小事。小主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我自然知道。”唐棠明白自己重新坐回这个位置有多难。 她死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被迫低三下四地讨好李沐,害得侍月本该有的美好未来成为泡影。还有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安和十九年三月九日,御前侍卫绣春谋逆犯上,行刺未果,经司礼监掌印李沐审查,其为罪臣之后。本欲从轻发落,然其不知悔改,罪无可恕,即日问斩,以儆效尤。 齐裕也因为护驾不力而受牵连,罚俸三月,杖责二十。 侍月悄悄去看过他,心中不忍,又恨自己怎么还留恋这样的负心人,转身欲离去,却被齐裕喊住。 “侍月,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 “你不必再说这些,你我都没有错,往后遇见只当不认识吧。”侍月不想和他纠缠。 “我现在依附襄嫔,她已经有一个五皇子,顺贵人和她不能相比的,你可愿意跟我一起?”齐裕试探着问。 “卖主求荣的事我做不来,我先走了。”侍月听他这样说,更加上火,没给他留下辩驳的机会便匆匆离开了。 这些日子,侍月和采颦都寸步不离地照顾在唐棠左右。为了避嫌,李沐一直未来看过她,但也让小夏子送了些药物和布料绸缎。 现在时兴的衣裳样式和妆容都大不一样了,唐棠换上新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转眼一月过去,天气变暖,宫里的花儿也都开了,鸟儿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唐棠的身子也差不多好全了。养病的日子访客众多,但都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之门外了。 她第一次出门便是去延禧宫,见见那个和自己被打入冷宫脱不了干系的女人。 “萧贵妃娘娘喜得公主,臣妾贺地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效率极高的一天~终于可以叫顺贵人啦天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三个字 第83章 设下宫宴 “只要有这份心, 什么时候都不算迟。”萧贵妃淡淡笑着,说话间很平静,好像昨日就见过唐棠一般, 不像是数月未见。 唐棠心里百感交集, 自己颓废时, 是萧贵妃拉了自己一把,像姐姐一样照顾自己, 但自己因为她而身陷囹圄时,她却置之事外。 “娘娘还是像从前一样美艳绝伦, 臣妾真是相形见绌。在冷宫那段日子实在是难熬,容色也衰败了,皇上肯复臣妾的位,实在是惶恐。”唐棠轻描淡写道, 内里的心酸不知萧贵妃会不会明白。 萧贵妃拉起唐棠的手,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何必妄自菲薄,论容貌你算得上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本宫比你长几岁, 你又未曾生育, 本宫如何和你相比呢?” 唐棠闻言想起自己在冷宫失去的那个孩子, 心脏不觉刺痛,片刻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唤我姐姐了?”萧贵妃打破沉默,看着唐棠失落的模样发问。 “臣妾只怕娘娘不愿听这一声姐姐。”唐棠今日来延禧宫,也正是为了证明清白,“不论娘娘如何想, 臣妾从未想害过娘娘。” “本宫知道。”萧贵妃叹了口气,“皇上都复了你的位分,你自然是清白的。本宫也从未怪过你。” 萧贵妃轻描淡写道,听不出有丝毫歉意。 “娘娘早就知道臣妾是清白的吗?”唐棠未想到萧贵妃会如此镇定,看来她果真是见死不救了,自己曾经真心对待她,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回报。 她知道自己要想脱胎换骨,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学会的。 萧贵妃看出唐棠的怨意,心中虽然有内疚之情,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清白不清白的,只有皇上说了才算。顺贵人是有福之人,本宫知道你不会永居冷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心思放到以后上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执着了。” 话说得这样明白,唐棠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只要萧贵妃不怪罪自己就好。 “臣妾谢娘娘教诲。” “你这次复位是喜事,本宫想趁如今春色正好,三日后设宴延禧宫为你庆贺。”萧贵妃莞尔一笑,亲热地说道。 宫里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唐棠,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从冷宫里爬出来。 三日后实在是太快,唐棠还未做好与众人见面的准备,但不论早晚,总得有这一遭,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必须要面对。 “让娘娘费心了,臣妾惶恐。”唐棠开口道,不卑不亢。 萧贵妃又接着说,“宫里的姐妹都很想你,还有三位妹妹你没见过,都是一等一的标致人物。” “臣妾也很思念从前和姐妹们一起伺候皇上的日子。”唐棠笑着回答,心里却恨得很,害过她,讥讽过她的人,她都一一记着,往日的日子还长着。 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唱。 寒暄几句,她就回了清棠轩。大抵是身上还没好全的缘故,不过是拜访一趟萧贵妃,居然觉得这般疲惫,用过午膳便在侍月的服侍下睡下了。 醒来时正是黄昏时分,一缕残阳射入宫里,平添几分慵懒缱绻。 “小主,今日小厨房做了糟鹅和烧乳鸽,都是您爱吃的。” 唐棠在冷宫再未吃过这样的佳肴,受了伤的头一个月又要忌口,不能过度贪食荤腥,此刻自然要放了胃口吃。 “这般油腻,你也敢吃?”还未等唐棠动筷,李沐冷冰冰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 “李公公怎么有空驾临清棠轩?可是要和我一起用这美食。”唐棠有了爱吃的,心情也好少许多,虽然还是阴阳怪气地拿话讥讽,但听起来却是活泼多些。 李沐看她不以为然地挑拣着饭食,皱了皱眉,“我是来和你交代三日后萧贵妃宫宴一事。” “李公公消息还真是灵通,不知有什么要告知我的。”唐棠见李沐严肃的模样,只得放下筷子。她虽然对他心怀恨意,但也知道李沐确实能帮她。 “自从你入冷宫之后,愉贵人因进献皇上丸药而得宠,现在已经是愉嫔了,而且怀有身孕。” “我记得她一向不爱争宠,心思全然不在皇上身上,怎么突然一跃成嫔位?”唐棠仔细回想着愉嫔的模样,说不上多好看,为人也很是低调,但曾经在襄嫔奚落自己时出言解围,大概不是个有威胁的人。 李沐被打断有些不悦,“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一样吗?” 唐棠觉得他似乎在嘲弄自己,索性闭了嘴,让他一口气说完。 “新入宫的萧贵人容颜艳丽,皇上很喜欢,但她年轻气盛,急功近利,因为心急而事半功倍,但因为有萧贵妃的庇护,宫里人对她也算得上恭敬。和她比起来,玉常在就稳重许多,现在算得上是新人里最受宠的。林答应性情懦弱,不擅言语,不足为虑。” 李沐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容妃父兄抗击匈奴有功,如今气势正盛,你要避其锋芒。”他说完就低下头,好似有些心虚。 “我明白。”唐棠不耐烦地答到,故意带上哀怨的语调,“只可惜我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本事,怪不得别人。” 李沐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更为难受。“我明日会让张太医给你诊脉,以防留下病根。” “嗯,多谢了。”唐棠淡淡答道,让李沐更加内疚。 “那我先走了。”李沐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多留,正欲离开却被唐棠拽住了衣袖。 他疑惑地转头,看见唐棠俏皮地对自己一笑,笑得他心颤。 “你捡这个时候来和我说好一通,我的晚膳都凉了,你要怎么赔我?”唐棠撅起嘴嗔怪着,让李沐摸不着头脑。方才对自己冷若冰霜,现在却又是一个模样,还说什么赔她晚膳这样奇怪的话。 他不解何意,只好说道,“凉了就凉了,叫小厨房给你……” 李沐话还没说完,唐棠就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踮起脚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他的嘴唇,又很快回到原地。 “用这个赔就好了。”唐棠狡黠地笑着,娇娇柔柔地看着李沐震惊的神色说道,好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少女,很得意很满足。 她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所以才这样放肆。 光影落在两人的衣袖间,眉眼中,她肆无忌惮地笑着,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若画面定格于此,真算得上岁月静好四字,可惜,看似岁月静好却总有暗流涌动。 “胡闹。”李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有些无措,片刻才略带愠意地说出两字拂袖而去。 唐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一样风度翩翩,却在踏出宫门的一瞬撞上门槛,险些摔上一跤。 “噗嗤。”唐棠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她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她偏偏就要看他狼狈,让他手足无措,让他在惶恐中度过每一日,让他彻彻底底离不开自己,让他成为自己的奴仆。 这些日子过去,常遇春也算是适应了在常府里的生活,但还是不喜欢和人交往,不近女色,只管读书练武,晚膳后偶尔饮酒也不贪杯。 “如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常遇春迷迷糊糊地发问,今日只饮了三杯酒,怎么就觉得如此不胜酒力。 如云看他似乎是醉了,又因他不许自己近身,叫了小厮进来扶他到榻上。 “将军,现在已经是过了二更了,请早些安置吧。”如云替他放下床帘就关上房门离去了。 待第二天破晓,常遇春身边躺着衣衫不整的陌生女子。 皇上的案上放着弹劾常遇春的折子。 满纸都写着不过八个字:欺男霸女,纵情声色。措辞极其激烈,丝毫没有半点情分。 “如云,你觉得他们说的如何?”皇上召来如云闻讯道。 “回皇上,奴婢愚钝,在奴婢看来常将军不近女色,严待自身,并无不当之处,对皇上亦是忠心耿耿。”如云小心谨慎,知无不言。 皇上冷哼一声,摔了折子,“那他们就是恶意污蔑,愚弄朕了。” 常遇春得知自己遭人算计,心中愤慨,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又不曾在官场浸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翌日,他忐忑上朝,而结果却出乎他所料。 “众卿的折子朕已经收到了,也细细看过了。”皇上站起身,走到众臣面前,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们觉得朕平日里待你们如何啊?”皇上未接着说折子的事,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送达~昨天兔子梦见自己火了,多了好多评论(呜呜呜卑微作者的日常梦境),超幸福qwq醒来……前路漫漫还需努力!!!!!今天发糖(?)或许是糖2333糖糖好会撩啊 第84章 赐婚公主 “皇上待臣极好, 所以臣更要鞠躬尽瘁,不辜负皇上对臣的信任。”半晌,一个老臣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上闻言脸色一沉, 怒道, “朕是待你们太好了, 才让你们有闲心无事生非,搬弄口舌。” 闻言, 众臣慌忙跪下,齐声回答, “臣请皇上赎罪。” 常遇春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动怒,与平日和蔼的样子大相庭径,跟着老臣们跪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更不知皇上为何动怒。 “昨日的折子朕都看过了, 如今瘟疫还未平息,你们都把眼睛放在常将军的身上,你们诋毁他就是说朕识人不清了?”皇上反问道, 将折子摔到各自面前。 常遇春没想到皇上是为了自己才动怒, 他本在烦恼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没想到皇上却这般信任自己,实在是让他诚惶诚恐。 “臣不敢。”弹劾常遇春最凶的大臣战战兢兢地回答。 “朕看你们胆子大的很啊。”皇上背着手又走回龙椅上,“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众臣见皇上情绪稍稍好些,才敢纷纷起身, 可皇上接下来的话又惊得他们险些站不稳。 “常将军年少有为,堪称国之栋梁。朕准备待三公主及笄,便让你二人成亲。”皇上笑着对常遇春说道,和刚刚发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常遇春虽然已满十八,确实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更未想过要高攀公主。 “臣不敢。”常遇春答道,盼着皇上收回成命。 世家老臣也一样盼着皇上收回成命,但他们知道希望微乎其微,皇上一旦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哪怕是询问对方,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 “常将军说笑了,你都敢和穷凶极恶的匈奴对战,怎么会不敢娶朕的女儿?莫非朕的三公主比匈奴还要可怖?”皇上爽朗大笑起来,不给常遇春反驳的余地。 皇上这招实在是高明,不仅让众人清楚自己有何等重视常遇春,提高他的地位。且未来将要嫁给他的正是容禄的外孙女,常遇春一举成为了容禄的孙女婿,也得以牵制容家在朝中的势力。 这边赐婚一事尘埃落定,那边容妃还对此丝毫不知。 “顺贵人风采不减,真看不出来是从冷宫出来的。”容妃懒懒地斜着眼对唐棠说道,依李沐所言,自己做的干干净净,唐棠绝无证据,故而她也就不再有所顾忌。 唐棠看着眼前的女子,穿的华贵典雅,心里却是肮脏不堪,实在是让人作呕。 “托娘娘的福,臣妾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唐棠咬重平平安安四字,意在告诉容妃自己已经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萧贵妃作为设宴之人,看这二人你来我往实在不算友好,出言圆场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咱们一起敬顺贵人一杯,也算是敬这大好春色。” 她嘴上似乎是向着唐棠,但她的身份何曾需要向她敬酒?更别说要她之上的嫔妃也一起敬她,分明就是捧杀。 “顺贵人可要改改从前的性子,可别再惹皇上生气了。”愉嫔看不惯唐棠对皇上一往情深的模样,明明数次被这个男人冤枉,却还舍身为他挡刀,坏了自己的大事。 唐棠并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来到冷宫的,故而也不知道愉嫔对皇上的恨意,更不知道她为何好端端地也一起揶揄自己。 “谢愉嫔娘娘关怀,要论让皇上开心,还是娘娘最懂。旁人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娘娘的一句话。”唐棠故意奉承道。 愉嫔似乎听出唐棠知道自己向皇上进献丸药一事,眼神躲闪,连忙扯开话题,“顺贵人这是在取笑本宫,谁不知道现在萧贵人和玉常在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她故作夸张遮掩自己的慌乱。 “臣妾不过是给皇上唱曲解闷的一只鸟儿而已,哪里配得上愉嫔娘娘所说。”玉常在俏皮地自谦,就像邻家小妹一般,看起来毫无心机。 唐棠看着眼前的女子出了神,她从来没想过世上能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 容貌相像已经是极为可贵,可眼前这人说话的调子也和芳答应那么像,连名字里都同有一个玉字。 要不是芳答应才离开几年,她一定会相信是她转世投胎来了。 或许,是上天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留住她吧。 “玉常在果然玲珑剔透。”唐棠愣了好久,直到侍月咳嗽几声提醒她,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玉常在见唐棠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和那个故去的芳答应确实很是相像。倘若能利用唐棠,自己在后宫里取胜的筹码就更重了些。 “谢顺贵人。”她乖顺地回答,心里细细盘算着该如何将她为己所用。 寒暄几句,御膳房的菜食就像流水一样呈到各自面前。万字麻辣肚丝、芫爆仔鸽、金丝酥雀、如意酥、绣球乾贝、 炒珍珠鸡、 奶汁鱼片、干连福海参、 花菇鸭掌……应有尽有。 刚吃上没多久,就瞥见一个小宫女俯在容妃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容妃就脸色大变,借口身子突然不适离席回宫。 容妃和萧贵妃虽然素有不合,但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很好,像这样贸然离席确实奇怪。 只有玉常在知道容妃是为何离席。 “怎么会这般突然?”容妃回到淑仪宫,慌张得拉着小宫女问道。 “奴婢也不知,容大人下了早朝就把消息递了进来,圣意已决,只怕没有回转的余地。” 容妃拼命摇着头,不愿接受她所说的事实。“可是璇儿还不到成婚的年纪啊,况且那常遇春没有家世,又不曾读过什么书,不过是一介莽夫,怎么配得上公主。”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最爱读书的,从小就跟着皇兄往御书房跑,也正是这样才会和意诚有了情分。 自己只想着如何断绝他们的关系,却没想到皇上这样突然地早早给三公主赐了婚。 “皇上说了,等公主及笄就完婚。” “本宫要见父亲一面,本宫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去告诉父亲要他想办法进宫见本宫一面。”容妃顾不上身份尊卑,拉着宫女的手交代道,就快急出眼泪。 等小宫女带着容妃的期盼离开,延禧宫的宫宴也结束了。 “小主,那萧贵人真是气焰嚣张,见着您也不行礼问安。”回到清棠轩,侍月才敢肆意说话,未唐棠打抱不平。 唐棠还想着方才见到的玉常在,没心思关注一个陌生的贵人。“她和我同为贵人,本就无须要向我行礼。” 见唐棠一点儿也不在意,侍月急得跺跺脚,“可小主您是有封号的,皇上不过是看在萧贵妃的面子上才给她一个贵人,她也配这般嚣张。” 听侍月的话越说越过分,唐棠才回过神来喝止,“她是贵人,你是奴婢,她配不配怎么能由你说。” “你和采颦在我心中是像亲姐妹一样的人,但宫里人多眼杂,我最怕的就是你们被人算计,为了我你也少说几句吧。”唐棠拉着侍月说道,眼里尽是担心。 “小主,小厨房送东西来了。”采颦蹦蹦跳跳地从屋外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唐棠有些好奇,“刚刚的吃食还没下肚子,这会子又送什么来了?可要把我喂成个大胖子不成。” 采颦揭开饭盒的盖子,里头装着的是一壶山楂绿茶、一碗绿豆粥、一碟蜜瓜并上一碟白玉方糕,都是解腻的好物。 方才不觉得,现在看着这些吃食倒真觉得胃里有些发腻,在延禧宫用了好些大鱼大肉确实需要吃些小食。 “小厨房真是有心了,看来小主果真是要复宠了,谁也不敢怠慢呢。”采颦笑着说道,摇头晃脑,高兴得不行。 “师父,东西已经送去了。”小夏子看着正在练字的李沐说道。 “嗯。”李沐应了一声,头也不抬。 小夏子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开了口,“师父这样为顺贵人着想,可她根本毫不知情,这买卖做的实在是不划算。” 李沐放下笔,看着小夏子曾经稚嫩的面孔上也多了些成熟。自己在宫里孤家寡人,又注定是没后的,本只是像收个徒弟,相处下来倒生出几分真心,想好好待这个徒弟。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买卖,好像什么东西都能用钱权卖来。但你要知道有时候做的事并不一定有结果。” 小夏子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是捉摸不透,但想起曾经顺贵人得宠的时候,师父心情好上许多,自己的日子也连带着好过起来,就不再细想,只盼着这位顺贵人能青云直上。 当夜,皇上就宣了唐棠侍寝。 唐棠坐在轿子上往皇上的寝宫去,她闭上眼听着风声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猫叫和鸟鸣,这样真实的生活又回来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得到曾经厌恶的“侍寝”牺牲这么多。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第二天!我好棒(\ \) 第85章 诊断不育 唐棠怯生生地喊道, 娇柔的声音中又有几分期待。 “来,到朕身边来。”皇上拉过唐棠坐到自己身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身子还没好全吗?” 他皱了皱眉, 好像真是一位体贴的夫君一般。 “臣妾看见皇上一眼, 就什么病都没了。”唐棠低着头,小声说道, “只是臣妾很害怕。” “害怕什么?”皇上颇为不解,记忆中的顺贵人虽然有小女子的温柔, 但也牙尖嘴利,发起脾气来连自己都敢冒犯。 唐棠还是小声开口,“臣妾在冷宫里疏于打扮,又日夜思虑皇上, 现在容颜衰败, 哪里比得上新入宫的妹妹。”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猛地抬起头看着皇上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诉说着, “臣妾害怕皇上不再爱臣妾了。” 一个爱字, 听得皇上很是震惊, 他给过不少女人宠,但这样明目张胆向自己要爱的,除了萧贵妃,她就是头一个。 只是萧贵妃的爱是霸道的、是强势的,而唐棠的爱在她看来是卑微的、温顺的, 这样卑微温顺的爱在皇上劳累一天后更觉得需要。 “朕记得你原来从不会说这样的话。”皇上饶有兴趣地问。 唐棠自己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过于夸张,心中一阵恶寒,只怕皇上会发觉自己这样的转变太过奇怪。 她忙开口解释道,“臣妾还要谢皇上让臣妾在冷宫静心自省,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曾经拥有的珍贵。正是和皇上分离,臣妾才知道自己对皇上早就情根深种,再也离不开了。” 皇上面对唐棠本不太自然,心里难免有些内疚,听见唐棠这样说,便就再无芥蒂了。 看着眼前顺贵人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狐狸一样闪着诱惑又单纯的光,皇上忍不住想起曾经的熹妃。 “朕这些年,实在是辜负过太多人了。”皇上在心里叹息道,熹妃已逝,自己亏欠的只能补到唐棠身上。 唐棠并不知道皇上心里所想,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是自己演的太过,适得其反,慌忙勾住皇上的脖子,“臣妾现在只想珍惜和皇上在一起的每一刻。” 她媚眼如丝,让皇上看的心酥。 翌日,皇上赏了许多珍奇玩意儿特意让李沐亲自送去清棠轩表示对唐棠的宠爱。 和李沐一起来的还有张太医。 “之前张太医有要事在身,现在才得空给小主诊脉。”李沐放下东西解释道,张太医心惊胆战地抬头看了唐棠一眼。 他搭上唐棠的脉搏仔细诊治着,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唐棠瞧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李沐皱皱眉头,对张太医说道,“有什么问题你都一五一十地说就是,不管多名贵的药材我都有办法寻来。” 要不是李沐这样折腾自己,自己的身子也不会弱下去,他现在倒装起好人了,唐棠心里想着,丝毫没有感谢他的意思。 “小主的身子没有大碍,对往后生活并无什么影响,只是……”张太医声音发抖,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些冷汗。 “你尽管说。”李沐有些不耐烦地说。 张太医知道唐棠有自己的把柄,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况且李公公也在场,他也不敢隐瞒,虽然心里害怕,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小主身子曾经受过凉,本来好好调养便无事,可又小产过,伤了根本,只怕以后不能再生育了。”张太医说完就慌忙跪下。 唐棠听见张太医所说,犹如五雷轰顶。他的意思便是自己再无做母亲的可能了,她那个夭折的孩子也再不能回到她身边了。 “这事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否则你性命不保。”唐棠呆呆地坐在榻上,李沐倒是很快反应过来。 他明白一个在后宫里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和成为母亲的机会一切断送的很可能是她后半生的前程。皇上不会宠爱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况且如果一直没有孩子,等到皇上百年之后,便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 张太医自然明白管住嘴的重要,“臣必定守口如瓶。” 李沐怕唐棠控制不住情绪,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便先支走了张太医,只留自己和唐棠两个人在屋中。 直到张太医离开,唐棠都没有说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 “你现在满意了吧。”唐棠悲凉地笑着。 “你别太难过了。”李沐找不到安慰她的话语,无论什么话在现在都显得过于苍白。 说到底,到底是他自己的不好。如果在诏狱他能早一点去救唐棠,她就不会寒气侵体,如果在冷宫他不听容妃的命令,冒险向皇上禀命,是不是唐棠就不会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李沐知道唐棠似乎是很喜欢孩子,但他不明白成为母亲到底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 这么多年,他也就这样过来了,或许,他能如此冷漠地让唐棠的孩子胎死腹中也有这个原因吧。 唐棠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你可真够狠的,自己生不了就要断了我的念想,让我和你一样做个孤家寡人,你就满意了?” 她发狠地盯着李沐,好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我不让你成为孤家寡人,你怎么能把一颗心都放在我身上。”索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沐也不必再解释什么,装作狠心地回答。 唐棠听得觉得可笑,自己什么不是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放在他身上?为了他,自己什么都愿意做,从前为了看他一眼,守在奉天殿旁几个时辰也不敢离开。 明明是他先违背曾经的诺言,现在好像说得自己是负心之人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唐棠举起右手就想朝他打去,却因为一时急火攻心站不稳,被李沐伸手扶住。 他心如刀割,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不能有孩子,要想在宫里顺风顺水,恐怕还要仰仗我吧,哪有动手打人的道理。” 唐棠尴尬地放下手,用力挣脱李沐,但却没能成功。 “要仰仗我,可要有仰仗的样子。”李沐说完深深吻上了唐棠,他知道这样可能会让唐棠更加恨自己。 可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这个吻便是他对唐棠的慰藉,为她悲伤的心上一剂药。 唐棠不能生育的消息被张太医瞒的严严实实,但另一个消息很快就有了知情人。 “臣妾给容妃娘娘请安。”玉常在一早突然来到淑仪宫,不过她显然并不受欢迎。 容妃撇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一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啊?” 玉常在紧张地示意让容妃屏退身边的宫女,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 容妃不耐烦地示意让宫女退下,“说吧。” “臣妾得知萧贵妃向皇上建议要让三公主和常遇春常将军定亲,知道娘娘疼惜女儿,所以才一大早就赶来和娘娘汇报,不敢耽误一刻。” 容禄特意叮嘱过此事不能在后宫流传,以免皇上多想,玉常在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容妃猛地坐起,忧虑地发问。 玉常在目光躲闪,似乎有点害怕,“臣妾是听见萧贵人和身边人提起的,萧贵妃和萧贵人为姑侄,萧贵人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差错。” 她说完又慌忙行礼,“臣妾求娘娘为臣妾保守这个秘密,如若萧贵妃知道臣妾搬弄是非,定然不会绕过臣妾。” “你这怎么算是搬弄是非?”容妃颇为恼怒,没想到三公主一事还有萧贵妃出的“气力”,“你为何要告诉本宫?” “娘娘艳冠六宫,有儿女双全的好福气,家世显赫,臣妾自知身份地位不敢高攀,但一直仰慕娘娘,不忍娘娘受蒙蔽。”玉常在言辞恳切,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此番卑微的模样和那日她在皇上耳边密语时的机灵大不一样。 “你替本宫着想,本宫自然也不会辜负你,起来吧。”容妃暗自思量,萧贵妃这样算计自己,杀人诛心,要把三公主从自己身边抢走,和在自己心头割肉有什么分别。 这个仇,她是彻底记下了。 从淑仪宫离开,玉常在也没闲着,又去了清棠轩。 唐棠刚送走李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本不想见客,但想到这是玉常在头次拜访自己,还是擦干泪痕强打笑脸让侍月迎她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业好多,所以只有一更啦明天依旧两更orz 不能做母亲真的是很大的打击啊,血浓于水的亲情真的很重要,糖糖恨李沐也有了正当原因,后面还有另一个两人反目爆发点(想想就好虐 ) 这章写的不知道是糖糖更可怜还是李沐更可怜 玉常在搞事开始,和上次害萧贵人去说皇上不行(x一样,她还是喜欢做教唆犯噢 第86章 容禄震怒 “你可是有什么事?”唐棠问道, 今日的玉常在一身粉衣,像极了芳答应和唐棠初次见面的那身。 玉常在娇娇地笑着,让宫女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案上, “并没有要事, 只是臣妾刚刚自己做了家乡的糕点, 想让姐姐尝尝,只要姐姐不觉得臣妾叨扰才是。” 唐棠并没有胃口, 但也不好意思拒绝,“怎么会觉得叨扰, 我一个人正觉得闷呢,春天到了又身上犯懒,所以先前不怎么爱见人。” “那我就放心了,那日在延禧宫里我就觉得和姐姐十分投缘, 好像在那里见过一样, 姐姐若是有空,也可以来锦华轩坐坐。” “你真活泼。”唐棠看着玉常在说了好大一通,就像看着自家妹妹一样, 不过是比她先进宫一两年, 竟生出看后辈的感情来。 玉常在点点头, “臣妾是家中独女,自小就是父母宠着长大的,所以才这般多话,臣妾父母还只怕臣妾在宫里惹出事来。” “皇上这样宠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唐棠说出口就觉得好笑, 皇上的恩宠分明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东西。 玉常在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哀伤,“臣妾知道皇上待臣妾很好,可是我听说从前锦华轩的芳答应还怀过皇上的孩子,可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到底是为何?” “宫里不让说这些,你只管过好现在的日子就好。”唐棠听她骤然提起芳答应,心中悲怆,脸色也沉了下去,语气难免有些严肃。 “臣妾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了。”玉常在看唐棠反应如此之大,想必她一定知道芳答应之死的内情,心里留了个心眼。 唐棠又觉得身子不爽起来,“我有些疲惫,待下次我的空再去锦华轩找你吧。”她落下这句就起身回了里屋。 等玉常在离开后,唐棠又莫名地没了倦意,怎么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侍月一道去了御花园。 从前在冷宫里过得不知时日,整个院子就一棵老树,荒凉得很,不过纵然是有繁花似锦,她也没心思赏。现在闲下来,倒有些怀念御花园的花草了。 既然要好好生活,就要有好好生活的样子,她看花开得正好,想摘下几枝带回宫里养着,正准备让侍月动手,就看见容妃和萧贵妃在不远处交谈。 二人看起来交谈的并不融洽,唐棠蹑手蹑脚的靠近,躲在墙角处仔细听着。 “最近四皇子的功课又落下了些,你不去教导他,怎么还有空来找本宫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萧贵妃比容妃高上一截,说起话来气势更是十足。 “你倒是成天把眼睛放在本宫的孩子身上,皇上要把三公主嫁给常遇春,你可满意了?”容妃咬着牙说出这个消息,让唐棠很是吃惊。 她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传言,三公主那般可爱,要嫁人也一定会嫁给人中龙凤,虽然常遇春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但怎么看都觉得不甚相配,不知三公主又会如何接受。 萧贵妃也和唐棠一样吃惊,即便是她要对付容妃,也该是对四皇子动手,她何必要和三公主过不去。 “是谁和你说得此事?本宫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传言,又和本宫有什么干系?”萧贵妃忙撇清自己,她向来是不愿意掺和到旁人的私事中。 况且公主婚配,并非儿戏,可不能任由流言蜚语四散。 容妃冷哼一声,“你何必做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出谋划策,皇上怎么会这么早就让三公主定亲?” 她分明是认定此事出自自己之手,不知尊卑,不懂礼数,和民间泼妇何异?看容妃心痛,又何尝不是一件快事? “既然皇上已有定论,那此事自然是喜事,容妃你还是好好回宫待着,给三公主准备嫁妆,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你在本宫面前不讲规矩,本宫尚且顾及姐妹情分不罚你,要是在皇上面前也这样不知分寸,只怕三公主会被你这样的母妃连累。” 萧贵妃丝毫不留情面,说得容妃面红耳赤却又无法辩驳。 唐棠听完蹑手蹑脚地离开,她虽然对萧贵妃并无好感,但她知道她不是爱掺和朝政之人。假使皇上真要三公主下嫁,那必然不是萧贵妃的主意。 容妃这样大张旗鼓地和她对峙,只怕是一时情急,失了理智。 回到淑仪宫,容妃还是心中有气,正赶上四皇子来向她请安,她想到方才萧贵妃拿四皇子功课一事奚落她,就冲四皇子吼道。 “你又是从哪里野回来的?衣裳都脏成这样了,跟着你的嬷嬷都是死人吗?素琴,你去查查是谁在伺候四皇子,给本宫打二十板子。” 四皇子见母妃生气,慌忙跪下,“是儿臣不好,儿臣知错了,请母亲不要怪嬷嬷。” “你这样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容妃见四皇子为嬷嬷开脱,心里更不满,只觉得他心慈手软,难成大器。 四皇子正想着如何为嬷嬷求情,三公主刚巧从外面回来。 “母亲,你看璇儿刚刚摘的花,好不好看?”三公主拿着一朵迎春笑眯眯地对容妃说。 容妃想到三公主方才竟然也在御花园,幸亏没有听见了自己和萧贵妃的对话,心里顿生怜惜,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真好看,和我们璇儿一样好看。”她拍着三公主的背,慈爱地说着。 一旁的四皇子见母亲和妹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知趣地退下。 夜已深了,四皇子才刚刚温习完今日的功课。 他如释重负地合上最后一页书,伸了个懒腰,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案上宫女之前为他倒的茶也已经凉透。 容妃顾不上照料他,他从小就是嬷嬷带大的。嬷嬷不善言辞,也不爱钱财,对自己极好,可却还要受自己牵连,一把年纪还要受皮肉之苦。 他这样想着,难免对容妃生出些怨意。 四皇子独自一人走去嬷嬷的住处,推开门见嬷嬷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带血的衣裳就放在椅子上。他已经交代过宫女为嬷嬷上药,可他看着还是心疼。 “嬷嬷,我怎么觉得母亲并不爱我。”四皇子对着嬷嬷喃喃自语,也只有等她睡着,他才敢问这样的话。 他低下头,四周静悄悄的,“今日她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转头对三皇妹就那样温柔,我真的好羡慕。”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还是不行。是不是只要我学得好,比三皇兄好,能当上太子,母亲就会爱我了?”四皇子声音越说越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要才能取悦自己这个严肃的母亲。 今夜,依旧是唐棠侍寝,明亮的烛光在夜色里一跳一跳,却没法点燃宫里任何人的希望,也没法照亮任何人的心。 “你身子可好些了?”皇上侧躺在唐棠身边关切地提问。 唐棠点点头,“已经大好了,臣妾今日去了御花园,那花都开得极好,臣妾看着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正巧遇上容妃娘娘和萧贵妃娘娘闲聊呢。” 容妃和萧贵妃能有什么可聊的,皇上好奇道,“她们都聊些什么?” 唐棠歪着头,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好像是三公主的婚配一事,看样子容妃好像很不满意,还说什么不会让三公主离开自己……” 她料定皇上不会去向容妃求证,所以擅自添油加醋了些。 皇上果真脸色一沉,这消息怎么会传到容妃耳中,看来容禄果真是对自己阳奉阴违。 “她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臣妾怎么敢骗皇上。”唐棠瞪大眼睛说道,为皇上的不信任又露出几分委屈,“容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臣妾也想和皇上有个孩子,一定和皇上一样好看又聪明。” 皇上皱了皱眉,“你觉得她有福气?” 唐棠用力点点头,“皇上老陪着容妃娘娘,又对三公主的事情那么上心,臣妾哪怕有容妃娘娘一般的好命就好了。” “朕对你很差吗?”皇上拍拍唐棠的肩膀,故意装作不悦。 你对我如何,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居然还有脸面问出这样的话,果真是恬不知耻。唐棠心里唾骂,脸上还是温柔笑着。 几日后,容妃也不再和萧贵妃争执,宫中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少之又少。而容禄也终于有机会进宫。 容禄本就心烦,看见容妃一副阴沉的模样更加觉得不悦。“三公主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可恨常遇春这个小子,居然这么会笼络众人之心,自皇上赐婚之后已经有多人去他府上拜见庆贺,甚至其中也有我的门客。” 都到这个时候了,容禄居然还想着自己的门客,想着笼络众人知心? “本宫不在乎那个人做了什么,本宫绝不允许璇儿嫁给他。”容妃不容置疑地开口,她从未在父亲面前这样强势,为了女儿,这是头一回。 “荒谬!”容禄毫不犹豫地呵斥,“你以为我就想让三公主嫁给他,助他羽翼渐丰?圣意难违,你难道要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也是没有榜单的一周orz心情复杂 收藏什么时候才能破千啊呜呜呜 我的泪水~~~ 第87章 晋升嫔位 “是, 你做不到。”容妃咬牙切齿道,“你只会杀害忠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不会为自己的亲人思虑半分!” 她顾不上斟酌用词, 一股脑地说出她多年所想。 容禄做的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她不是没有耳闻, 只是顾及父女情谊, 从来没有对他指责半分。 她恨他只把自己当作是巩固地位的工具,恨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不在身边。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句容妃娘娘, 可她却只想要父母的一点点爱。 “你混账!”容禄被女儿这样不留情面地指责,气得面红耳赤, 举起手就想打她却碍于君臣之别不得不收回。 直到黄昏时分,淑仪宫里还是死气沉沉,谁也不敢乱说话触怒容妃。 她再怎么怨恨,日子还是得过, 皇上也在不久后将赐婚一事昭告天下, 三公主年纪尚小,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母妃的呵护下懵懵懂懂也算过得不错。 一晃三年过去, 愉嫔诞下一个小公主, 赐名锦琼, 也算是坐稳了在后宫的位置。 至于唐棠,将红萼所教尽数用在皇上身上,让皇上对她爱不释手,可惜没有子嗣,只是个贵人, 难免受人压制。 “咳。”皇上正在奉天殿看书,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入秋以来他便一直身子不好。 李沐见状端上一杯菊花茶,“皇上歇歇吧。” 皇上接过茶润润喉,“朕还未到半百,就觉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多亏了你替朕操心着。” 自从抗击匈奴后,皇上又整治了一批贪官污吏,算得上是政清人和,没什么大事,小事一桩桩地多是皇上看过之后由李沐命令下去。 李沐虽自小入宫,但不曾放弃写字习书,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奴才不过是做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皇上身子好着呢,天下黎民都盼着再被皇上恩泽百年。”李沐笑着恭维,心里知道皇上的身子确实是出了问题。 越是上了年纪的男人越不能忍受旁人对自己的质疑,这三年间皇上流连后宫,又纳了不少新人,确实是经受不住。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一月又咳血了,太医的方子也不太顶用,真是白养些闲人。”皇上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折子放到一旁。 “这些都是些不要紧的请安折子,你和三皇子一起看看,替朕批了吧。”皇上有点困倦,准备早些歇息。 三皇子年满十六,文韬武略大有其父少时的风范,朝中也有立三皇子为太子的风声。为了不使其焦躁,也为了平衡萧家和容家在朝中的势力,皇上一直未立国本,但对三皇子却是信任有加。 陪着三皇子批完折子,李沐就去清棠轩找唐棠。 这三年来,两人总算是有所缓和,说不上水火不容,但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上话。他每次遇见心烦事就会来找唐棠要一个吻,疏解他的烦闷。 虽然说是唐棠献媚于他,但他也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这些年皇上对他越来越委以重任,自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等他出错,李沐也觉得越来越疲累。 “今日有什么要说的?”久而久之,等待李沐的到来成为了唐棠的一种习惯,哪一日等不到他居然还会有些不习惯。 李沐放下手上的东西,“新进贡的蜜桃,你不是爱吃吗?”蜜桃个大圆润,汁水甘甜,显然是极好的成色。 这些李沐本是拿不到的,是萧贵妃看在他要辅助三皇子替皇上处理折子的面子上赏他的。这些年萧贵妃给李沐的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流到了清棠轩。 “放下吧。”唐棠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顾着梳妆打扮,三年的时间她变得更沉稳些,妆容也更加成熟,面对下人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李沐看着唐棠专注的样子有些许无奈,“又去咸福宫?” “嗯。”唐棠确定自己的打扮没什么差错,站起身,“我答应要陪永珏玩九连环。” 或许是因为唐棠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她很羡慕襄嫔,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一个人在宫里却还能有个孩子陪伴。 她得空常常去咸福宫看永珏,白白胖胖的像个小老虎,很是招人喜欢,永珏也和她很投缘,常常黏着她要抱。 襄嫔作为母亲,自然不喜欢看见孩子和别的女人亲近。但无奈永珏很喜欢唐棠,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况且得罪唐棠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这么小的孩子会玩什么九连环?”李沐轻笑道,五皇子才五岁,都没到去御书房的年纪,唐棠就带着他玩这些。 唐棠白了他一眼,“孩子就是要从小开始教,长大了才聪明,你知道什么。” 李沐更加觉得她好笑,“说得就像你有过孩子一样。” 他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好,哪怕是过了三年,唐棠心中的痛还是挥之不去,果不其然她不再和他多说,转身就去了咸福宫。 “顺娘娘好。”五皇子奶声奶气地给唐棠请安,看得她心里喜得不行。 唐棠一把抱起他,“珏儿又胖了,再长大些顺娘娘就要抱不动了。” “那珏儿长大了就可以保护顺娘娘了。”五皇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很有小大人的样子,说起话来也很有趣。 襄嫔在一旁看着,心里生出嫉妒来。 亲生母亲为孩子好,有时候严格些难免让孩子觉得委屈,她顺贵人又不需要养育永珏,只是闲时来哄哄他,自然是他要什么给什么,当然受喜欢。 可惜五皇子年纪尚小,不懂得这些道理,和顺贵人看着比和自己亲生母亲还要亲近。 “别累着你顺娘娘,快下来吧。”襄嫔责怪道,五皇子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她身上下来。 唐棠之所以常去咸福宫,不仅仅是因为五皇子,也因为齐裕时常在咸福宫当差。 侍月嘴上说和齐裕已经断了,但唐棠看得出来她还是对他余情未了,哪怕是见一面也是好的。 也是,感情的事哪里能说断就断呢。 唐棠和五皇子玩了会儿,看襄嫔不悦就先回宫了,皇上的生辰就快到了,她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娘娘,今日顺贵人又来见五皇子了?”齐裕看襄嫔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恕臣冒犯,臣觉得顺贵人实在是过分了些,成天哄着五皇子亲近她。” 襄嫔没好气地说,“本宫看她可怜,得宠这么久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只有永珏心好愿意和她亲。” 她虽然不喜,但唐棠如何对五皇子她看在眼里,五皇子多个人疼爱也是好事。 “五皇子自然是好,可是臣怕被人误导。”齐裕接着说。 “你什么意思?”襄嫔皱皱眉问道。 “若只是五皇子因为她和娘娘生疏倒也不怕,到底是血浓于水,五皇子大了总是向着娘娘的。只怕她故意教坏五皇子,让五皇子走了歪路。娘娘对臣不薄,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冒险。” 齐裕三年前就娶了位母亲给他选的女子,人前温柔贤淑,谁知道却是个刻薄善妒的。把齐裕的月俸攥地紧紧得不说,连他在街上多看一眼旁的女子都会大发雷霆。 家里有这么位河东狮,齐裕自然想念从前对他百依百顺的侍月。 可侍月如今对自己不像从前,只有唐棠失势,她无依无靠才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你说得有理,那本宫该如何做?”一涉及到五皇子的事情,襄嫔就急了,唐棠能从冷宫里翻身,就是个有本事的,要真存心教坏五皇子也不难。 “臣会替娘娘想着的,娘娘无需担心。”齐裕答道,只要有襄嫔为自己撑腰,要做什么也就不难了。 皇上的生辰如约而至,今年是在皇后的翊坤宫设宴。 皇后深入简出,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草草说了几句就回屋休息了。 “臣妾祝皇上福寿连绵,社稷安康。”玉常在一曲歌舞罢,娇柔地向皇上庆贺。 “臣妾祝皇上永葆安康,事事顺心。”唐棠起身说道,她今日和玉常在一起为皇上庆贺,弹奏一曲古筝,和玉常在的节拍比起来算是天合之作。 这古筝曲还是李沐亲自教授的,她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连古筝都会弹奏,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襄嫔看着玉常在充满朝气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自己的舞姿是最好的,玉常在这点雕虫小技和自己怎能相比?可惜皇上爱看的不是舞,是像花骨朵一样年轻貌美的女子。 自己这花开了,也快败了,怎么能心甘情愿地看着别的花开得艳丽。 “好!”皇上鼓掌笑道,“朕有你们两个陪伴,怎么能不安康不顺心!” “你们伺候朕已久,今日是朕的生辰,就来个双喜临门吧。”皇上摸着胡子说道,很是满意。 唐棠闻言心中一喜,这顺贵人的位子她早就坐够了,坐腻了。 “晋顺贵人为顺嫔,玉常在为玉贵人,册封礼也一起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午睡居然睡到八点?!(??`w??)赶在十二点之前更新抱紧我的小红fa 结果发现11号那天的小红fa木有亮起来 明明更新了鸭(疑惑 第88章 初次相遇 唐棠喜不自禁, 连忙谢恩。晋封嫔位,便不必再对萧贵人毕恭毕敬了,想必她该是一肚子的气。纵然是萧贵妃的侄女, 纵然皇上宠她, 可不过还是个小小贵人。 “顺嫔伺候皇上的日子也不短了, 可要争点气给皇上生个小皇子啊。”容妃酸酸地开口,她眼睁睁看着唐棠越来越得宠, 可却无可奈何。 唐棠微笑道,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臣妾谢容妃娘娘教导,三公主婚期将近,娘娘难免寂寞,臣妾定会生个小皇子与四皇子作伴。” 容妃被戳到痛处, 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三公主已经及笄, 两月后就是她和常遇春的婚期。她和常遇春至今都从未见过面,更不会有什么感情,但她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 并没有抗拒之心。 至于意诚, 和她身份不相配, 又是三皇子的伴读,是全无半分可能的,年少懵懂时的那点好感也只能收入心里最深处。 听自己的婚事又被唐棠用来揶揄母亲,三公主心里也觉得难受,借口酒醉独自离席了。 她刚走几步就遇见一个陌生男子, 身姿挺拔,和宫里人的服饰不同,一时又想不到会是谁。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三公主寻觅已久的孤本。 “这书你是哪里来的?”三公主急忙问道,她要宫女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看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男子皱皱眉,冷漠地回答,“我的书和你有什么关系?” 三公主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不过是问你一句话,你就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我哪里咄咄逼人了?你身为女子不顾及男女之别,开口就质问我,不觉得羞耻吗?”他更加觉得此人莫名其妙。 “今日是皇上寿辰,各处守卫森严,我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谁,入宫有何居心?”三公主恼羞成怒,连连发问,头上的流朱也跟着摇动起来。 那男子轻笑一声,坦坦荡荡道,“我是常遇春,你可认识我?” 三公主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在宫里遇见常遇春,一时慌了阵脚。好在常遇春心思不在官场,对皇宫的服饰制度也不甚了解,认不出三公主的身份。 可她还是担忧会被常遇春发现自己是三公主,慌忙变了样子,“原来是常将军,那是我冒犯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跌跌撞撞地离开,留常遇春一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少女哪有不怀春的,三公主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过夫君的模样。今日见到的男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皮肤黑黑的,棱角分明,看着不像是个温柔的人,甚至有点呆板。 “如果以后吵起架来我肯定吵不过他。”三公主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棋子,百无聊赖地幻想着,“不对,他怎么敢和我吵架,我可是公主。” 她想着想着就到了黄昏时分,常遇春已经离开皇宫,浑然不知刚刚第一次见过自己的妻子。 清棠轩里热闹得很,内务府早早送来封嫔要用的吉服。 “小主,这衣裳可真好看,当嫔果然比当贵人好。”采颦吐吐舌头开着玩笑,对她来说,唐棠好就是最大的喜事。 唐棠笑了笑,“真是没眼力见的丫头,封嫔算什么,我往后可是要做贵妃的。”权力的好处一尝到就让人上瘾,宫宴一散,连萧贵人都送来贺礼以表亲近。 “你倒是很敢想。”李沐从屋外走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那个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起来的小姑娘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的唐棠坚韧又有野心,李沐甚至开始害怕不能再将她掌握在手中。 “有李公公帮衬着,就算我想做皇后也没什么难的吧。”唐棠站起身,将手搭在李沐肩上,纯纯地笑着。 李沐脸色一沉,“这话也是可以乱说的?我看你是飘飘然了。” 唐棠见他如此认真觉得很没意思,讪讪地放下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这样认真。” “因为任何的不认真都可能会丢了命。”李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知道齐裕吗?他在襄嫔面前屡屡挑拨离间,日日盼着你出错。” “齐裕?”唐棠皱了皱眉,“他不过是个侍卫,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些年挑拨离间的有心人太多了,我不也一样好好的吗。” “不过是个侍卫?你别忘了你当初出冷宫也不过是个侍卫的功劳。”李沐嘲讽道。“怎么你要纵容你身边的宫女和他勾搭成奸然后害死自己吗?” 唐棠确实因为侍月的原因对齐裕很是宽容,但她不相信侍月会做出任何背叛她的事情,李沐这样说着实是伤到了她。 “侍月断断不会做出你说的这种事,只怕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唐棠冷冷地回答。 “我是小人?你翅膀可硬了。”李沐上前一步,钳住唐棠的下巴,将她按在墙上,鼻尖相贴,直勾勾地盯着她。“记着,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会为你好,你要是做那忘恩负义的狐狸,我不介意把你狐狸尾巴给拔了。” “我如今已经是嫔位,你该叫我一声娘娘。”她片刻后说道,哪怕被李沐钳住得动弹不得,她还是这般倔强。 李沐冷笑一声,觉得她嘴硬的样子很是有趣。“好啊娘娘,奴才还没玩过娘娘呢,不知道娘娘的滋味是什么样子。”他虽然不近女色,但花楼也是和同僚一起去过的,要说这些下三流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唐棠转过头,一声不吭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李沐却突然放开了她。 “我今日没闲心和你玩这些,我来是要告诉你对侍月提防些,还有,如若是迫不得已,齐裕这条命我不可能留。”李沐笑着整理衣摆,好像是刚刚逗弄过猫崽的主人一般。 还没等唐棠开口,就听见哐当一声,侍月正端着炭盆进来,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失神将炭盆落到地上。 李沐没料到侍月会这个时候进来,愣了愣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旁人怎么想,旁人的性命都不是他要思虑的问题。或许和那些贪官污吏相比,他更配得上一句视人命为草芥。 李沐拂袖离开,留下尴尬的唐棠和悲伤的侍月面面相觑。 “奴婢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公公吗?”侍月委屈地说道,“奴婢对娘娘一直忠心耿耿,娘娘也不知道吗?” 她绝望地问道,即便她和唐棠是刚入宫就相识的情分,她也不能说自己在唐棠心中比李沐更重要。但她确实是掏心窝子的对唐棠,现在忽然被这般质疑如何受得了。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唐棠连忙解释道,“是他多疑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别忘心里去。” 李沐是什么样的人,侍月心里想着。他从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罗,只是她在唐棠身边久了,看着李沐对唐棠的好,居然生出李沐也有些人情味的错觉。 但他的人情味,只是流于表面,是有条件有要求的,如果谁要触及他的底线,他一定不会手软。 那没有条件的好,只有对唐棠才是如此。 “奴婢不敢怨。只是一件事,”侍月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求娘娘留齐裕一命,齐裕曾经帮过奴婢不少,就算是奴婢对他的报答吧。” “你快起来。”唐棠见不得侍月哭,忙起身扶起她,“我答应你,一定让他好好的。”她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也没底。 方才李沐说的话让她心里很不好受,三年过去她对他算得上是逆来顺受,不过是为自己的宫女辩解几句居然就这般凶狠。 或许她该让李沐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几日后的册封礼上,皇上和皇后宣读完册文后,唐棠和玉贵人行三叩九拜大礼才算终于礼成。 “你脖子上是怎么了?”皇上起身看见唐棠脖子上出现点点红斑,似乎是有些过敏的模样。 “臣妾不知,今日起就有些不适,不想叨扰皇上,没想到皇上还是发现了。”唐棠低眉顺目道。 “或许是吉服有什么不合适的,顺嫔皮肤细腻,可能是起了疹子。”皇后精通医理,嗅出吉服上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皇上皱皱眉,看唐棠难受的模样心痛不已。“是谁送的吉服,叫他来见朕!” 片刻后,进入奉天殿的却是李沐。 现在的时辰是唐棠受册封的时辰,不知道皇上要见自己有何事,李沐这样想着进入奉天殿正看见带着怒意的皇上。 “是你?”皇上没想到是李沐送去的吉服,心里有些尴尬,若是旁人也就罚了,可李沐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况且这事也并不算大事。 “是奴才为顺嫔小主备下的吉服,不知有何差错。”李沐看见唐棠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她算计自己了。 不过是要拿她的宫女开刀,她居然拿自己的册封礼做手脚,实在是不懂事。李沐低着头,没想过皇上会如何罚他,只觉得唐棠要拿自己出气的手段过于冒险。 果然还是个不成器的。 不过皇上是不会让他想象中的事发生的,唐棠的手段比李沐想象的高明许多,至少现在皇帝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作者有话要说:唐棠小学生式反击……李沐正式注册美团骑手,你好你的外卖已送达。第一个gg的是齐裕,猜猜第二个是碎! 第89章 赔礼谢罪 “朕看你是忙昏了头, 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朕该如何罚你?”皇上无奈,只能做做样子。 李沐看着唐棠一副得意的样子,只觉得她幼稚无聊。“奴才无能, 请皇上杖责。” 唐棠听见他这样说, 心猛地跳了几下, 她只是想捉弄捉弄李沐,但没想过要他受皮肉之苦。要真是这样, 她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李沐不过是嘴上说说,他知道皇上不会如此, 果不其然,皇上摇摇头道,“打坏了你,谁替朕分忧?朕要你亲自送顺嫔回宫, 好生赔礼道歉, 小夏子。” “奴才在。”小夏子忙应道。 “你陪着你师父一起去,替朕好好监督他。”皇上故作严肃的样子,一心想哄着唐棠高兴。 李沐一直在旁规规矩矩地等着, 直到册封礼结束。 “你好大的胆子。”李沐跟在唐棠身边, 送她回清棠轩, 小夏子知趣地在后头远远跟着。 想起初见那天,也是和李沐同路在宫道上走着,不过那时候自己是那样胆怯卑微,只敢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而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他的主子,再也不必小心翼翼。 “我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是仗着皇上喜欢我罢了。”唐棠故意这样说,像看李沐有什么反义,只可惜他面不改色,好像没听到一般。 唐棠觉得无趣,一路上也就没再开口,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棠轩。 小夏子跟着李沐一起进了屋,毕竟还有旁人知道皇上让李沐去赔礼一事,要是让旁人看见小夏子在屋外等着,难免生疑。 因为小夏子在一旁看着的缘故,李沐也不便多说。 “奴才给娘娘赔礼了,一时疏忽,娘娘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李沐说道。 唐棠听得心里很是受用,“既然是赔礼,可要有赔礼的样子,哪有奴才给主子站着赔礼的。” 她见有外人在场时,李沐这般乖顺,愈发得寸进尺。 李沐没想到唐棠会有这样无礼的要求,有些恼怒,又不好发作。 小夏子不愧是李沐调教出来的人,察言观色厉害得紧,连忙跪下开口,“师父前些日子受了伤,不方便跪下,奴才替师父给娘娘磕头赔礼了。” 小夏子磕头磕得实在,唐棠只好作罢。“本宫今日觉得很是乏累,你给本宫捏捏腿吧。” 她趾高气扬道,还从未见过李沐低三下四的模样,今日倒是有机会。 “嗻。”李沐强压心中情绪,干净利落地答道。 哪怕是皇上,也很少让他这样伺候,唐棠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以为自己真是翅膀硬了,还不是玩些幼稚的伎俩,也只有自己愿意由着她,不戳穿她拙劣的谎言。李沐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当上掌印,他很少遇见难以掌握的事情,只有唐棠,自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叫她是自己亲手娇纵出来的,谁叫自己在她面前没有半点防备。 李沐手法很轻柔,但又不失力量,比宫中的宫女手法还要好,唐棠看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从未在这个角度仔细看过李沐,这样的他是温顺的、卑微的。不过有些人,不管是在什么地位做什么事情,身上都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是上位者。 明明只是个奴才,为什么总是这样强势,唐棠有些无奈,可是他生得真好看啊,唐棠想着,忍不住伸手抚上李沐的发丝。 “娘娘怎么了?”李沐抬头正撞上唐棠痴痴的眼神。 唐棠好像有一种做贼被抓的感觉,“你弄痛本宫了。”她慌忙找借口说道。 李沐轻笑一声,不想戳穿她,“那奴才轻些。” 小夏子低着头不敢在一旁不敢看,他早觉得师父和顺嫔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故事,现在这暧昧的对话钻进他耳中,他更觉得窘迫。 没想到师父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肖想皇上的女人。小夏子立在一旁无聊,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连三皇子都得巴结着师父呢。 李沐按摩的手越来越上,从唐棠纤细的小腿爬上两股,纤长的十指轻压,又用宽大的手掌打着转。 “娘娘这样可好?”李沐句尾上挑,温柔地问道。 “嗯。”唐棠吝啬地只吐出一个字。 李沐又一点点地向上去,没入了繁杂的花纹,直到冰凉的手指上传来一丝温热,他轻轻动作着,像抚摸摇篮里娇嫩的婴儿,唐棠猛地打了个寒战,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沐。 “你做什么?”唐棠下意识叫出声,声音染上一丝暧昧,伸手想摆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奴才给娘娘解解乏,小夏子可见着奴才的忠心啊。李沐抬头笑着说,话里带着威胁。 唐棠咬着下唇有些生气,自己为何非要李沐给自己赔礼,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本想让李沐退下,可她却觉得舌头不听使唤。 不仅是舌头不听使唤,连身子也和她作对。 明明是早冬,她偏偏觉得发热,渴望着李沐指尖的一点冰凉,躁动不安地想强撑着坐起,拿出娘娘的气势,却不料这一动更加让她觉得异样难忍。 唐棠咬着下唇,想说些什么,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阵酥麻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好似在飘然在云端之上,沉溺在深海之中,战栗于悬崖之边。 李沐一直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像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又像是个运筹帷幄的猎人面对自己的猎物。 “这样娘娘舒服吗?”李沐好死不死地开口说道,加大手中的力度。 唐棠想到小夏子还在一旁,虽然老老实实低着头,但到底还是个外人,恼羞成怒想开口呵斥,说出口的却是一声暧昧的娇吟。 小夏子听了浑身一抖,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李沐见唐棠这般样子,自己确实是做的过了些,抽出手起身,不动声色地在衣摆上擦了擦。 “再有下次,本宫绝不饶你!”唐棠直起身呵斥道,只可惜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这话显得并没有多少威严。 “奴才再不敢了。”李沐答道,好好的话让他说出了些市井间纨绔子弟的味道。 唐棠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回了里屋,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不敢叫来侍月,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一杯茶,可倒茶的手都抖个不停,一杯茶倒下来竟洒了一大半。 “混账!”唐棠咬着牙骂道,那张坏笑着脸还在她眼前晃个不停。 但说实话,她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又为自己的喜欢感到羞愧。唐棠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威风凛凛的老虎,没想到在李沐面前还是只任他摆弄的小猫。 李沐回到房中,就有些后悔方才的所作所为。 自己不是不稳重之人,怎么会青天白日地做出亵渎唐棠的事,大概是她趾高气扬指使自己的模样太过可爱。李沐想着,她似乎也没有很排斥,好像还有那么点喜欢。 自己帮了她那么多,要一点点回报也不算过吧?毕竟要献媚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况且自己因为三番五次违抗容妃的命令,已经付出很多。他的弟弟被迫从容府离开,月月找他要银子吃喝嫖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怎么过得惯平民百姓的日子。 偏偏他也是个不懂事的白眼狼,哥哥为他费心费力,半点不知回报不说,还常常拿他是宦官一事说嘴,仗着自己能为李家传递香火很是嚣张。 血浓于水,就算他再不争气,李沐也要千方百计保住他的性命。 “这什么东西?”一个侍卫骂咧咧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落灰的腰带,捂着鼻子很不悦地问道。 齐裕探过头仔细一看,“是绣春的腰带,他的东西还在房里放着,一直没空扔。” “我待会扔了吧。”齐裕和绣春生前虽不算好友,但到底是一处住一起上值过的,绣春死了,他也有些想念,能把他的旧物送出去烧掉也算是他唯一能为绣春做的了。 绣春心思细腻,遗物一大堆,齐裕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好,抱着遗物准备出宫,走到宫门前,最上头的一件衣服突然滑落,露出一封信来。 信封泛黄,可见已经有些年头了,信封上还有些小花小草做点缀,娟秀小楷写着绣春收三个字,看着像是个女子所写。 绣春这样珍藏,想必是个重要的人所写,是他的心上人也有可能。可惜他死的早,或许那可怜的女子还不知道他的死讯,白白为他等一辈子可不好。 他这样想着,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那封信,想说不准自己可以给那女子报个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绣春的意中人居然是从前的芳答应。 “我自从入宫来日日思念你,夜里梦见小时候你给我做的小木雕,我一直放在身边。我恨皇上,看见他就觉得痛苦不堪,想早早了结自己,但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着你,所以我才要好好活。明日黄昏后,锦华轩侧门见,愿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害。羞。啊。写的我脸红5555555 第90章 唐棠被打 若不是亲眼所见, 齐裕是绝对不会相信沉默寡言的绣春居然会和嫔妃私通。 那这样看,一切都说得通了。自己的心上人被皇上霸占,还被皇上活活逼死, 绣春当然会行刺皇上。顺嫔和芳答应从前这么要好, 不可能不知道其中隐情。 绣春去冷宫行刺皇上, 恰好皇上被唐棠救下,恐怕是他们二人早就联手做好的一个局。 他要留下这些证据, 无论是顺嫔当初包庇芳答应和绣春的奸情,还是她后来纵容绣春行刺皇上, 都足够让皇上治她个死猪。 齐裕想得专注,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听到。 “你在做什么?”李沐见齐裕神色有异,觉得有些不对。 齐裕乍得被人打断思路,手抖了抖, “臣准备将这些杂物送出宫去。” “这是你的东西?”李沐皱皱眉头, 一眼看见里面的一根腰带。 当年他就是拿了绣春的一根腰带说服了芳答应是绣春要嫁祸唐棠,他记得清清楚楚。腰带有两根一模一样的并不少见,但要想磨损的程度和划痕都一样恐怕很难。 齐裕眼神躲闪, 下意识地扯谎, “是, 一些旧物已经用不上了。” 李沐一眼就看出他在胡编乱造,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扯谎。他又撇了撇那堆杂物里零零落落、有着女子笔迹的信封,还有些女人的珠钗,再看齐裕慌乱的表情, 他确信齐裕已经知道了秘密。 “你可是皇上身边人,一时走开耽误了事咱们都担不起。这东西放下吧,神武门的小侍卫替你送出去就是。”李沐不可能让证据留在齐裕手里,不容抗拒地命令。 “这……”齐裕有些犹豫,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了,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李沐。“谢公公关怀。” 齐裕看着李沐离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向襄嫔证明自己方才发现的秘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永远没有机会揭开这个秘密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齐裕的尸体在御花园的湖里被人发现。皇上将此事交给李沐调查,李沐查出的结果是失足落水而亡。 “是你杀了齐裕。”唐棠带着采颦在李沐去奉天殿的必经之路等候,拦下他质问道。 至于为何不是侍月相陪,只因为她已经哭得站不起身,只能卧在榻上以泪洗面,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对李沐。她想打骂他,可她知道齐裕定是触犯了他的底线才会横死,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齐裕是失足落水而死。”李沐坚定地回答。 唐棠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狠心?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齐裕是失足落水而死。”李沐没有理会唐棠的质问,只重复说着一样的话。 我狠心?李沐好笑地在心里反问,我是为了谁狠心,今日不杀齐裕,明日死的就不止他一个了。我的手再脏也是为了保全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唐棠见李沐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他怎么样都不会承认是他杀了齐裕,不过他承认与否都不重要了。“你知道侍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她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吗?” 唐棠放软语气,无奈又绝望地问。 “那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在你心里重要吗?”李沐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向前一步咬牙问道。 他从前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后他就变得不像自己,变得有些冲动易怒。那样强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扼住唐棠的喉咙,慌得采颦前进几步想要保护唐棠,又被李沐一计眼刀吓得后退。 “你知道的,我爱过你。”唐棠谈谈说道,听不出情绪。“你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即便下一秒末日来临,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畏惧的存在,是胜过我生命的存在。” 她慢慢说着,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这种话李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乍得听到这样的表白,他也有点失神。可惜,她说得是一句爱过。 “现在我只想我们互相帮着,我宠冠六宫,你权倾朝野。”唐棠笑了笑,这样的结果好像听起来也不错。这次杀的是齐裕,说不准下次就是她身边的人。 她没办法恨他,可不恨他又愧对侍月,愧对在他手下无辜死去的人,所以她只能不爱他,对她来说,这就是能做到的最多了。 “好。”李沐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定祝你宠冠六宫,往后我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 尽管是自己先提的,但听到李沐这样划清界限的话语,唐棠还是忍不住心疼。 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就要到了,李沐匆忙离开,唐棠也回到了清棠轩。 “是我无能。”唐棠看着侍月趴在榻上,两个眼睛哭成了桃子,神色憔悴,形如枯槁,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侍月强撑着坐起,“和娘娘无关,是齐裕他自己没有福气。” “你也想开些,以后我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唐棠自己都觉得这话残忍。 “不必了。”侍月摇摇头,抹干眼泪站起身,“奴婢给娘娘倒杯茶。” “等等,”唐棠叫住侍月出屋的脚步,欲言又止,“我知道很难,但我求你不要记恨他。” 侍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时候,唐棠心里还是挂念着李沐。 “奴婢知道了。”她抽泣道,这样也罢,唐棠和李沐这样的感情,不会有真正断绝的时候,唐棠也不会在后宫倒下,她也就放心了。 奉天殿里,今日的气氛格外凝重。 “咳咳咳。”皇上没说上几句话就又咳嗽起来,喘着粗气,众臣都不敢出声,等着皇上开口。 从前只是偶尔不适,还能遮掩,现在上朝时也常常咳嗽,皇上觉得有心无力,十分挫败。 “你们的折子朕都看过了,国本兹事体大,朕还需要考虑。”皇上缓缓心神说道。 “皇上春秋正盛,江山稳固,但早立太子有助民心稳定,也可让储君多些锻炼,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皇上慎思。” 听皇上的口气,此事似乎有松动之态,先前提起立太子,皇上即便不是勃然大怒,也是面露不悦,今日似乎很是平静。 他们明白为什么会这般,皇上两鬓的白发,微弯的身躯,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妥协。 “常遇春,你觉得朕应该立谁为太子?”皇上问道,常遇春出身平凡,不会被人左右,他也想借此看看常遇春是否有私心,是否投入容禄一派。 常遇春一向不爱说话,突然被问到如此重要的问题,只管说出自己最直接的心里所想,“臣以为立嫡立长,立德立贤,皇后没有嫡子,嫔妃里萧贵妃的位分最高,三皇子又是长子,可为储君人选。” 这般直白地站队,实在少见,众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也只有常遇春这样的愣头青敢这样说,换了任何一个久浸宦海的人都不会这样莽撞。 皇上对他的莽撞很是满意。 这样的话也算是让常遇春和容禄彻底没有了结盟的可能。 皇上可能要立太子的风声很快传入了后宫,成为嫔妃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一日,唐棠去找五皇子的时候正好遇上愉嫔、玉常在都在咸福宫,天色尚早,机会难得,四人便坐下用些糕点闲话。 “襄嫔姐姐可知道皇上要立太子了?”玉常在好奇地问道。 襄嫔轻抿了口茶,“想必是三皇子咯,即便不是也不会轮到我的永琼。”永琼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自然和他没有关系。 “顺嫔可能更希望四皇子做太子吧。”襄嫔装作不经意说道,想吹起这阵风,让萧贵妃和唐棠不合。 “姐姐为何这样讲?”玉常在很是不解,她从未听说过顺嫔和哪个皇子私交甚好。 愉嫔笑了笑,语气里带上一丝轻慢,“你入宫晚不知道,顺嫔正是因为救了落水的四皇子才从浣衣局的宫女一跃成了答应,可不是个有福之人。” 玉常在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暗暗怨自己为何要贸然提问,愉嫔明摆着奚落顺嫔,只怕顺嫔也很是在意。 若是旁人奚落自己也就罢了,偏偏是愉嫔。和自己本算是互相赏识,生了个公主之后就判若两人,尖酸刻薄。 唐棠不想给她留情面,笑着说,“要是论福气,谁也比不上愉嫔啊。咱们在座的哪个不是靠着父辈的功劳,八旗的名声入宫,只有愉嫔单单靠自己。父亲不知是哪个,母亲是宫外的女奴,自己竟做了娘娘,可让臣妾好生羡慕。” “你敢侮辱我?”愉嫔最恨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站起狠狠打了唐棠一巴掌,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她父亲抛弃她们母女,她母亲为了自己忍辱负重,死得那样凄惨,旁人怎么能用她母亲的身份来侮辱她? 唐棠突然被人打上一掌,震惊多于气愤,宫里最忌的就是动手,果然是没教养的粗野丫头,哪怕是华服锦衣也改不了她的下流。 “女奴的女儿就是这样粗鄙,四公主给你教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臣妾真是为她担忧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宠粉一兔,小天使想要皇上快快下线,我马上就安排一下太子人选哈哈哈哈哈压宝啦压宝啦买定离手! 第91章 罚跪受伤 唐棠冷冷地看着愉嫔, 并没有选择还手。 本是一件小事,不成想闹成这样,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路过的容妃听见咸福宫里十分嘈杂便决定进宫一看, 一看不得了, 就看见脸上带着红痕的顺嫔和气势汹汹的愉嫔。 “光天化日,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容妃拿出妃位的气势说道,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愉嫔恶人先告状, “回娘娘,顺嫔出言辱骂臣妾, 说臣妾身份卑微,不配伺候皇上。”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分明是你血口喷人还出手打人。”唐棠愤然道。 “你若不侮辱愉嫔,她为何要对你动手, 愉嫔性子温顺是六宫皆知的, 今日这样失仪让本宫真是失望啊。”容妃恨铁不成钢道,虽是说愉嫔让她失望,但话里话外都意指唐棠有错在先。 “容妃娘娘, 顺嫔虽然言行有失, 但并非有意。”玉常在见气氛沉默, 开口为唐棠辩护道。 此举好似火上浇油,她先前还觉得玉常在是个懂事的,如今居然这么快就向着唐棠了,可见唐棠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说愉嫔行为无状,但到底顺嫔言语有失在前, 况且愉嫔是四公主的生母,于社稷有功,顺嫔此举便是冒犯了。”容妃慢慢悠悠地开口,听着像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公平之词,然而无处不透露着偏心。 自从唐棠成为答应的那日前,她就从来没停止过对她的恨,或许一开始的恨是莫名其妙的,但长年累月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皇后繁忙,本宫替她管束后宫。你们俩去淑仪宫前跪一个时辰,好好反思反思该如何做皇上的嫔妃。”容妃轻飘飘地落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难以置信的唐棠和愉嫔。 “你好本事。”愉嫔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往淑仪宫去。 唐棠有百种无奈都说不出口,位高一级压死人,容妃要罚她就只能忍着。 她从未跪过这么久,才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膝盖剧痛,好像有无数只蚂蚁蚀咬着一般,她换着抬起膝盖想稍稍放松些,就被容妃派来的太监死死盯着。 你要我跪就跪吧,什么苦没吃过,这一个时辰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唐棠赌气想着,可身子却没那么争气。半个时辰都未到,额头上就掉起了豆大的汗珠,汗水落在地上又干了,看得唐棠迷迷糊糊,身子也忍不住打摆。 左右还有愉嫔陪我熬呢,唐棠劝慰自己,却看见容妃身边来了个小宫女。 “四公主醒了,哭着要母妃,你就先回去吧,下不为例。”容妃懒洋洋地挥挥手,让愉嫔离开。 哪里就这么巧,早不哭晚不哭偏偏就现在哭。唐棠气的头晕眼花,只盼着一个时辰快点过去。 “师父,顺嫔娘娘在淑仪宫罚跪呢。”小夏子消息灵通,一溜烟赶去和李沐禀告。 “为的什么?”李沐皱皱眉,这个女人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好像是和愉嫔娘娘起了冲突,还被愉嫔娘娘打了,又被赶来的容妃娘娘瞧见这才罚了她。师父不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李沐波澜不惊,“我只管伺候皇上,后宫的事儿有人管着呢。” 小夏子挠挠头,有些疑惑,师父向来最在乎顺嫔,现在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让唐棠吃点苦头,她就不会知道自己顺风顺水的日子是有多么需要珍惜。正好必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况且该疼惜唐棠的是皇上,不是他。 他嘴上说不管,晚上下了值还是带着药去了清棠轩。 唐棠正坐在榻上,由侍月伺候着沐足,今日跪得她是腰酸背痛。 “李公公安。”侍月见李沐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却不愿抬头看他。 面对思慕自己害死之人的女子,李沐却好像无事发生。“你去吧,我来就好。” 这人总是这样,按着他的心思来,从来不考虑别人是怎么想的,唐棠刚想出言制止,侍月就自觉离开了。 和李沐同处一屋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吧。 “你现在知道来了?”唐棠晃着腿怒问道。 李沐蹲下身子,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水中,试了试水温,又伸手握住了唐棠的脚,替她除去鞋袜,一切都是那样自然,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你那时候盼着我来吗?”李沐一边将唐棠的玉足轻轻放入水中,一边开口问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自己跪在淑仪宫前的那一个时辰确实很多次想起李沐,想让他马上出现在自己眼前。 唐棠看着自己小巧白嫩的脚被李沐一手正好握住,心里有些慌乱,女子的脚何其重要,连被丈夫以外都男人看去都好似失贞,何况是这样? 不过自己和李沐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自己这样的慌乱或许是觉得脚是最脏的地方,她不愿让李沐触碰到自己不干净的地方。 她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晃出去。 “我只是说你何必现在来装好人。”唐棠倔强地回话。 “我怕你傻得不能伺候皇上。”李沐头也不抬,将唐棠的下裳卷到露出膝盖。 原本白嫩的膝盖上染上了丝丝血痕,看着触目惊心。李沐从袖子中拿出药瓶,准备为唐棠上药。 闲着也是闲着,唐棠开始自顾自抱怨起来,“今日容妃可是得意了,逮到机会就这样作践我,你是没看见那愉嫔……啊疼。” 那语气像极了在外头被人欺负的小孩回家哭着找父母要报仇。 “别动。”李沐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抹开药粉,按住唐棠的小腿让她老老实实地不动。“你接着说。” “她仗着自己生了四公主恨不得横行霸道,她们都有孩子,只有我没有孩子。”唐棠咬着牙说,想起就是李沐害得自己这样,抬脚朝李沐踢去。 她用力抬高腿,最后落到李沐腰上却是轻轻一脚,与其说是发泄,不如说是撒娇更为贴切。“都怪你这个混蛋。” 李沐也不躲,由着唐棠踢过来,就算是用了十足的力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况且他很喜欢和唐棠的接触,任何形式的都很喜欢。 “你真觉得是因为没有孩子才会受欺负?我看是因为你太傻吧。”李沐替唐棠穿上鞋袜,放下撸起的袖子起身说道。 唐棠看着他青葱似的手指发愣,她总觉得这手该是读书的,再不济也是拿笔的,总之不会是为人沐足。 “你真想要个孩子?”李沐皱眉问道。 “对啊,有孩子陪我也不会这样寂寞了,我可以陪他读书,陪他玩九连环,春天和他一起放纸鸢,冬天和他一起打雪仗。”唐棠想着,嘴角不禁上扬,看着李沐很是不爽。 “有我陪你还寂寞吗。”李沐小声念叨着。 “你说什么?”唐棠没听清追问道。 李沐不想让唐棠听见,含糊带过,“我说孩子总会长大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就会有麻烦了。” 昨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 有母凭子贵,也就有因儿子无能连累母亲的。 “母妃,皇儿听说今日容娘娘罚了顺娘娘跪。顺娘娘曾经救过四皇弟,却不得容娘娘善待,皇儿以为可以母妃应该拉拢顺娘娘。”三皇子下了书房就来给萧贵妃问安。 萧贵妃扶着额头,漫不经心,“你何曾见过母妃拉拢过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这些旁门左道少想些。” 萧贵妃清高是出了名的,但三皇子并不像他母妃那样单薄,他是因为萧家才有今日皇上的重视,深知自己背后势力的重要。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纵然是紫微下凡,也不能靠一己之力成器。 “皇儿前些日子去萧娘娘宫里请安,她好像很思念母妃。”三皇子又大着胆子说道,惹得萧贵妃很不高兴。 “她是什么身份也要你去请安?不过是沾了萧家光采的旁支庶女,看在同姓的份上照顾些也就罢了,不必对她格外亲厚。” 即便萧贵妃不这样说,萧贵人也不会腆着脸去求她为自己做什么。三年过去,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姑母对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李沐啊。”皇上今日格外忙碌,到深夜才看完所有折子,有空说些闲话,“听说今日容妃为难顺嫔了?” “回皇上的话,顺嫔还年轻,难免有些不懂事,容妃娘娘看不过眼也情有可原。”李沐谨慎地回答。 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朕记得你从前常常为容妃说话,现在怎么不向着她了?” 李沐连忙跪下,“奴才只为皇上想,为皇上好的就是好事,为皇上不好的奴才一点也不敢想。容妃娘娘如何,奴才只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看,断断不会向着谁。” “朕还以为永琏的东西送到了你的手里,连你都为着他了。”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沐的反应,见他的神色明显是意料之外,才放下心。 自己身边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皇上明鉴,奴才是奴才,皇子们是主子,除了替皇上传旨见着一面两面,哪里能私下见着。”李沐何等聪明,很快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愿把它称为g的一章,数数这章几个g…… 我觉得给喜欢的女人洗jio好甜啊沃得妈 还有带着娇嗔暧昧的轻轻一踹 踹在腰间 好好磕(但我写不出来……掩面哭) 今天二更打卡!噢耶~ 第92章 公主出嫁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何必这样慌张。”皇上笑着示意李沐免礼,自己身边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伴君如伴虎,如今风口浪尖上更不能掉以轻心。 夜深了, 白日的喧嚣暂时沉默下去, 难得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 日子一天天冷了, 只有午后稍微暖和些,愉嫔才会带着四公主出宫晒晒太阳。 “公主慢些跑。”嬷嬷跟着身后着急地说。四公主年纪尚小, 但很是活泼,正是好动的时候, 又不能拘着她,常常得好几个嬷嬷陪着才安稳。 四公主正追着一个小球,笑得开心,突然小球撞到一个女子停了下来。四公主抬头一看是个笑眯眯的大姐姐。 “奴才给桐常在请安, 奴才没看好公主冒犯了小主, 请小主赎罪。”嬷嬷将四公主拉到一旁说道。 桐常在常年在宫里闷着,见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四公主真可爱,长得像小犀牛似的强壮。”她弯腰捡起小球递给四公主。 “好久不见桐常在, 一起可好?”愉嫔走近问道。 “谢娘娘挂怀, 臣妾一切都好。” “前些日子襄嫔宫里出了那样大的事你可听说了?本宫知道你和襄嫔最亲近了, 怎么很少见你去咸福宫。”愉嫔好奇地问道,她总觉得桐常在和襄嫔似乎很是疏离。 桐常在低下头,好像不想提起这事,“要论亲近,臣妾和娘娘曾经同住一宫, 岂不是更加亲近,襄嫔娘娘有五皇子要看管,臣妾不愿叨扰。” 说起曾经和桐贵人同住一事,愉嫔想起她曾经有每逢阴雨天便膝盖剧痛的毛病。“你膝盖可好些了?要不要本宫让太医给你瞧瞧?” “不必了。臣妾的意思是已经好全了。”桐常在急急答道,神色慌张,又努力镇定下来解释着。 晚上回到漱玉苑,愉嫔还在想着桐常在的反常。 “你说这桐常在和襄嫔怎么生疏至此?”愉嫔慵懒地坐在榻上,抱着宫女准备好的汤婆子无聊地问道。 贴身宫女用寻常的语气说,“这并不奇怪。桐常在从襄嫔娘娘的宫女一跃成了小主,但还是受襄嫔娘娘压制,从前在咸福宫跟宫女一样伺候襄嫔,半点怨言也不敢有。襄嫔娘娘生产的时候她还摔断了腿呢。” “襄嫔生产和她有什么关系?”愉嫔皱眉道,她知道桐常在膝盖不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层。 “襄嫔早产要桐常在去请太医,许是跑得急了,在路上摔了,还耽误了请太医,险些误事。” “这样啊。”愉嫔应道,摔断过腿听到请太医却这样躲闪,实在是奇怪。莫非,她是害怕太医看出她摔断腿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何桐常在和襄嫔不亲近,这何止是不亲近,只怕是想置她于死地吧。 如果桐常在是个争气的,倒可以拿这个威胁她,一起绊倒襄嫔,可惜她相貌平平,皇上早就把她抛到脑后,说是废人也不为过。倒不如拿她拉拢襄嫔。 翌日,愉嫔就去了咸福宫。 “臣妾一个人在宫里实在是寂寞,真羡慕你有个好姐妹陪着,你和桐常在过去很要好吧。”几句寒暄之后,愉嫔就切入主题。 “谈不上要好,只是都是韩族人,本宫多照顾些罢了。”襄嫔懒懒地说着,她甚至想过要按着母亲的意思杀死桐常在,但到底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襄嫔你菩萨心肠,可只怕有人不识好人心啊。”愉嫔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襄嫔再如何不聪慧,也听得出愉嫔话里有话。 愉嫔故作高深,“只是听说姐姐生产那年,桐常在摔断腿另有隐情,险些让姐姐身陷危难。” “你无凭无据说些话做什么?”襄嫔不悦,她虽然提防桐常在,但也从未怀疑过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忠仆会害自己。 “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姐姐要是想知道,只要叫个太医去看看便行了。”愉嫔见襄嫔情绪激动,连忙拿话抚慰。 无论结果如何,怀疑的种子算是在襄嫔心里种下了。 入了夜,三皇子还在伏案读书,他的傲气不允许自己落于人后,他要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做的更好。 “殿下该安寝了。”意诚为他披上一件大氅,担心他夜里受寒。 为了更好的辅佐三皇子,他至今未娶,日日都陪着三皇子睡下后他才睡下。 “嗯。”三皇子头也没抬地答应着,翻书的手却没有停下。 意诚有些失落,三皇子一点点长大,虽然还是对自己极好,但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好像不会再和自己像儿时一样开玩笑了。 “三皇妹两日后就要成婚,也不知父皇会为我选什么样的皇妃。”三皇子若有所思道。 他很少和适龄的女子来往,也不知道自己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他只希望自己未来的皇妃能有一个好门第,能在未来帮得上自己。 “殿下可有心上人了?”意诚心中没由来的酸涩。 “我整天都忙着替父皇分忧,你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我去哪里有心上人?”三皇子轻笑着打趣,没发觉意诚的耳根微微发红。 自唐棠罚跪之后,嫔妃中只有玉常在看望过她,又是送药又是陪她说话解闷,一时间二人情谊迅速深厚起来。 一日唐棠去锦华轩找玉常在时,正看见一个侍卫和她很是亲近地交谈。 她不免想起从前的芳答应和绣春,顿时慌乱起来。 “妹妹平日里可是觉得无聊?”她试探着问,“皇上事务繁忙,难免不能顾及到所有,觉得寂寞也是寻常的。” 玉常在一愣,不明白她是何意,“有姐姐陪着,怎么会觉得寂寞呢。” 唐棠不明白她是真得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握着她的手道,“你明白就好,身为嫔妃多少双眼睛盯着,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我刚刚看见你……” 她欲言又止,等待着玉常在的反应。 这样一说,玉常在才算明白她的意思,索性将错就错,“妹妹谢姐姐关怀,只是孤身一人在宫里实在难熬,姐姐也是一样吧?” 唐棠心咯噔一声响,只觉得天意弄人,莫非真就那么巧,真就不得善终? “我自然明白你的感受。”唐棠低着头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 自己又何尝不像一粒尘埃,“可是你要为自己想想。” 玉常在看着唐棠的反应觉得奇怪,似乎是在劝慰她自己,那莫名的忧伤情绪也显得过于真实。 “妹妹知道了。”她点点头,拉过唐棠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抚慰着她的不安。 唐棠方才看见的侍卫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因怕人说闲话,指责哥哥靠着自己上位,所以自从入宫来便极为低调,除她和倚莲外,没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哥哥在宫里做侍卫。 看唐棠的样子,她定是误会了,莫非她也心不在皇上身上?玉常在思索着,又很快否定,唐棠这些年可是费劲心思讨好皇上,要说她是装的,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 唐棠的心放在李沐身上,不过李沐最近心思都放在襄嫔身上,他想得是齐裕死前到底有没有把秘密告诉襄嫔。 如今的风平浪静到底是真的无事发生,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齐裕原来是襄嫔手下的人,不知襄嫔会不会对你下手,我劝你让侍月以齐裕心上人的身份潜伏到襄嫔身边为你所用。”李沐自己也觉得自己冷血,但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无所不能?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唐棠没有片刻犹豫就反驳了他,也在李沐情理之中。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李沐斩钉截铁道。 “是我们还是我?”唐棠反问,“我看是你不敢冒这个险,怕丢了自己的前途。她不过是皇上厌弃之人,何足为虑。” 你也曾经是皇上厌弃之人,李沐心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襄嫔如今靠的不是宠爱,而是五皇子,而唐棠永远也不能有这样的靠山。 凡事都不能说得太过绝对,厌弃之人也会东山再起的时候,参天大树也有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 既然唐棠铁了心不愿把侍月交出去,那就只能他自己想法子,左右也是他一个人扛着,他早就习惯了。 三公主成亲的那一日,宫里很是热闹。她一袭朱砂般鲜红的嫁衣,凤冠霞帔衬得她楚楚动人。 原来看着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一晃就真像个成熟的女子了。 “皇女拜别母妃。”三公主泪眼婆娑,虽然出嫁后她还是住在京城,可到底不再是母妃的女儿,而是常府的主母,她如何舍得。 众人间有唏嘘的,有讥讽的,更多的是羡慕常遇春的好命,平步青云至四品,如今又成为皇上的贵婿,娶到金枝玉叶。 一日忙忙碌碌,又慌又乱,总算是行完了礼,三公主盖着盖头坐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等着,数着自己的心跳打发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思索是襄嫔先gg好 还是桐常在先被揪出来好 以及没想到居然主角不是最先圆房的!(此处应该有李公公委屈jpg 剧透一下后期所有公主皇子都不喜欢唐棠,糖:我只要我家夫君喜欢我就好~今天在脑子里想了下未来皇太后唐某和摄政王李某没羞没躁的生活嘻嘻 第93章 常在被逐 “臣来迟了。” 她听见房中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沉稳里带着一丝紧张。原来这男人竟然还有两幅面孔,想起那日在宫里见的那一面,她如何也不能将听见的声音和那人当日嚣张的模样联系起来。 “不迟。”三公主淡淡说道, 不仅仅是常遇春, 她也是极为紧张的, 直到现在手心还汗津津的。 常遇春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那臣替公主揭开盖头吧。”他拿起秤挑起盖头, 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三公主慢慢抬起眼睛,看向眼前呆愣愣的男人, 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这就是要和自己度过余生的人吗? “是你?”常遇春惊讶地出声,又忙说,“臣当日不知公主身份, 有所冒犯还请公主赎罪。” 哪有人新婚之夜动不动就这罪那罪的, 三公主好笑地想,看来他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往后可不用愁压不住他。 “你不用这样怕我。”三公主想了许久憋出这么一句话, 嬷嬷和母妃教了她不少规矩, 可唯独没有教过该如何和夫君相处。 三公主本来就不太爱说话, 常遇春也是个不近女色,克己复礼的,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迷迷糊糊地行了周公之礼。 他出身贫苦遍体是伤,她却是金枝玉叶冰肌玉骨。他粗枝大叶口笨舌拙,她却是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原来看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却被皇上的一纸婚书绑在了一起。 翌日,三公主很晚才醒来,醒来时常遇春已经离开去上朝。她转身看见那日她看见的那本孤本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枕边。或许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笨拙吧,她想。 被命运绑在一起的除了常遇春和三公主,还有宫里的许多人,都像金丝雀一样被永远地禁锢了。 两月天稍微暖和些,皇上便带着众嫔妃去京郊踏青。既然是踏青,便免不了作诗赏花并上投壶射箭。 宫里养尊处优久了,哪里能做得来这些。桐常在刚拉开弓就崴了脚,痛得叫出声来。 好在京郊的太医随行,给她开了扭伤的药膏。 “臣妾记得桐常在曾经摔伤了腿,膝盖现在还未好全,不如叫太医一起看看吧。”襄嫔故作好心地说道。 桐常在神色慌张,“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来都来了,就让太医看看吧。”皇上一挥手,不容拒绝。 京郊的太医不比皇宫的,没那么多心思,也不懂得见风使舵,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小主的腿伤确实没有大碍,不过因为从高处摔下,还是要注意休养,平日不要剧烈活动。” “从高处摔下?”愉嫔假装惊讶道,“桐常在那年替襄嫔寻太医,怎么会跑到高处去?”她皱着眉头发问,一旁的桐常在慌得浑身冒冷汗。 愉嫔和襄嫔一唱一和,皇上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她们都意思,只是在京郊不便发作,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顺嫔原来也受苦了,朕瞧着总觉得比原来憔悴些,也交太医给你看看吧。” 容妃正看戏呢,怎料这戏突然演到自己头上。 “臣妾替皇上想着呢,妹妹一复位,臣妾就找了张太医替妹妹看过了。”容妃强颜欢笑着说,又觉得好像有些过于严肃,故意酸酸地接着说。 “皇上这样宠顺嫔妹妹,还觉得她憔悴,可不更要日日陪着她了。” “容妃说的可是真的?”皇上饶有兴趣地挑挑眉,这话他怎么不信呢。 唐棠笑了笑,估计沉默着看了眼容妃,看得她心怦怦直跳。 “确有此事,容妃娘娘待臣妾很是亲和。”唐棠答道,只有她和容妃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可不是亲和?纠缠算计得分不开。 “朕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爱顺嫔?”皇上转向容妃,好奇地问道。容妃的性子怼天怼地,谁也看不起,要说她这样关切顺嫔那实在是意料之外。 容妃也觉得确实这理由难以说服皇上,只好胡搅蛮缠蒙混过关,“怎么只许皇上喜欢,不许臣妾喜欢?顺嫔妹妹这样的妙人,可不是人见人爱。”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你这个好妹妹啊。” 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皇上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大多数时候都睁只眼闭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整治后宫的不正之风了,襄嫔早产一事也该仔细查查,不能寒了韩族的心。 容妃心里骂到自己演的过于夸张,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要她护着顺嫔,出了什么差错就全是自己的责任。 “是。”容妃只能笑眯眯地回答。 回宫后,桐常在一直坐立不安,自己暗害襄嫔一事看来已经被人发觉,与其被皇上查出,不如自己先和盘托出。 她这样想着,就准备去找皇上陈情,一出宫门就撞见容妃。 “你要去哪儿?”容妃拦住她的脚步。 “臣妾去找皇上谢罪,因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而耽误了襄嫔生产。”桐常在知道容妃的来意,无非是让自己把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容妃看她也是个懂事,“你一时冲动,皇上自然会理解,本宫也会宽恕你的。” 桐常在不想和她敷衍,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没必要再假惺惺地讨好她。 在皇上面前,桐常在痛哭流涕,说明自己和襄嫔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母亲却被襄嫔母亲逼死,自己实在无法心安理得享受现在的荣华富贵。 但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襄嫔和五皇子,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此事已经过去数年,襄嫔和五皇子母子俱安,况且桐常在又是韩族人,不便处置,于是只是除去封号遣回原籍。 襄嫔知道桐常在毫发无损,自然不满意,扯着皇上哭哭啼啼许久,皇上才封她为襄妃以示安慰。 她本只想在后宫安安稳稳过好下半辈子,没有别的期盼,没想到因祸得福,居然熬到能和容妃平起平坐,也就生出了些不安分的心思,又有了几分原来“韩贵人”的风采。 “襄妃最近可有找你麻烦?”李沐关切地问道,这几日皇上事多,他也跟着忙起来,才闲下来有空来清棠轩。 唐棠懒洋洋道,“她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罢了,我不理便是,况且五皇子喜欢我喜欢得紧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拿我没办法。” 现在的她可不是原来被怼上几句就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了。 “她还想要靠五皇子平步青云呢。”李沐讥讽道,“皇上已经决定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了,只等着立春的时候昭告天下了。” “三皇子?”唐棠挑挑眉,“也算是情理之中。” 等皇上百年,三皇子即位,自己又没有孩子,莫非真要去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唐棠想,她绝不能接受。 “等三皇子当了皇帝,只怕不会放过你吧?”唐棠问道,李沐现在虽不是权倾朝野,但也算是大权在握,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唐棠还是明白的。 “当太子容易,当皇上难。”李沐意味深长道,自古以来皇上和太子的关系都极为复杂。 太子做得少了是消极怠倦,难堪重任,太子做得多了是僭越失利心怀不轨,多少太子都被活生生熬死,也碰不到龙椅的一个椅子腿。 “怎么?你不喜欢三皇子?”唐棠问道,“可惜你自己没儿子,不然让他当皇上就好咯。” “这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李沐瞪了她一眼,却一点也不凶狠。 三皇子满身傲气,最看不起宦官奴才,四皇子古板严肃,唯容妃是从。二皇子体弱多病,能活到皇上百年都算是老天保佑。 对李沐和唐棠来说,最适合做皇上的就是五皇子,一介幼儿,全无心机,就像是一棵好树,可任意雕琢。 只是要想拿到这树,路上还横着一道沟渠,那就是襄妃。 “我不过是开开玩笑,你何必这么认真。”唐棠又说道,“立春那日祭拜天地,我想陪皇上一同出行。” 按惯例,皇上应该和皇后在立春这天亲率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一同去郊外迎春,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回宫后还要犒赏群臣,泽惠兆民。 皇后不喜在众人前露面,往年都是萧贵妃陪同,位同福后,也是她身份的象征。 “你?”李沐皱眉道,萧贵妃容妃襄妃哪个不比她更适合,况且还有个愉嫔和她比肩,如何也轮不到她。 “她们都是做母亲的人,要是孩子病了,怎么还舍得离开皇宫呢?”唐棠意味深长道,这皇子公主既是铠甲也是软肋。 李沐很是惊奇,她居然也会动这样的心思。 “对孩子下手,你心可安?” “你难道就未曾做过这样的下作事吗?”唐棠挑挑眉,她拿着这个把柄把李沐吃得死死的,不怕他不配合。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搂住李沐的腰,撒娇道,“李公公帮我办成此事,妾身定会好好报答。” 作者有话要说:一觉睡到下午七点半我惊……写完作业开只能踩点更新 过几天糖糖封妃感觉顺妃好难听!!!求个好听的封号~~我觉得温禧皇贵妃好霸气,可是也不能一步登天啊qaq 第94章 册立太子 唐棠的请求他从来就不能拒绝, 何况如果此事办成,确实对唐棠在后宫立足有益。 “皇三子永琏,为天意所属, 兹恪遵初诏, 载稽典礼, 俯顺舆情,谨告天地, 宗庙,社稷, 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安和二十五年三月二日,三皇子被正式册立为太子, 移居东宫。 “皇儿定殚精竭虑, 不负父皇所托。”三皇子声音洪亮地答道,虽然他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但现在有了圣旨总算是尘埃落定。 容妃听到这个消息, 瘫坐在椅上, 这下萧贵妃可算是结结实实压了她一头。 “只是一道圣旨罢了,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容妃冷静下来对四皇子喝道。 “既然三皇兄已经是太子,皇儿的本分就是辅佐他,皇儿劝母妃也莫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了。”四皇子冷漠地回答,他不是想违抗母妃的意思,只是他试过, 实在不行,自己怎么样也不比不上光环下的三皇子。 “你无能。”容妃气得摔了茶杯,她这辈子就只为这么一件事操劳,到头来居然坏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四皇子心灰意冷,实在不愿再多说,头一次对母妃如此不敬。“皇儿无能,那就请母妃去找个像三皇兄一样有本事的儿子吧。”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气急败坏的容妃。 自己的儿子居然心向着外人,三皇子还没坐上皇位,他就口口声声左一个辅佐右一个辅佐了。如今女儿出嫁,儿子还和自己离心,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很快,她活着的意思就来了。 先是四公主无端高热,又传到五皇子和四皇子身上,三皇子因为已经成人,比其他皇弟皇妹身子好些,才侥幸逃过。 春冬交替的时节,发热也是常有的,只是像这样接二连三的有些少见,原本只是星星之火,却好像被人浇上烈火一般烧了起来,来势汹汹,有孩子的各宫里都忧心忡忡。 “还有三日就是立春祭祀了,你要照顾公主,谁能陪朕去呢。”皇上叹了口气,看着焦心的萧贵妃,一面担心四公主,一面忧虑今年的祭祀。 萧贵妃哪里顾得上这些,且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三皇子已经是太子,谁敢不尊萧贵妃为未来的皇太后。“愿意陪你的去的嫔妃多了去了,找个稳重懂事的就好。” “朕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们都忙着照顾公主皇子,分身乏术。”皇上顿了顿,试探道,“萧妹觉得顺嫔可合适?” 他也不知为何要这般小心翼翼,或许是他越来越沉迷唐棠的温柔乡,以至于在自己的情人面前有些心虚。 “你觉得合适就好。”萧贵妃头也不抬地一面拍着四公主入睡,一面回答道。 既然萧贵妃对此无异议,其他人的意见就更不重要了。 很快,唐棠就收到要陪同皇上去郊外祭祀的消息。 “你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一定要万事当心,一切求稳。那些个老腐儒最认规矩,执礼的人突然从萧贵妃换成你,恐怕他们不肯认的,你千万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李沐想到哪儿说道哪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唐棠没想到李沐办事居然这样顺利,满心欢喜,他说的什么也听不进去。“我知道,跟着皇上就行,这有什么难的。” 跟着皇上就行,李沐被唐棠无心的一句刺了一刺,他虽然知道唐棠的意思,但他还是为这句话里若有若无的依赖感到失落。 只有皇上死了,唐棠才会完完全全依赖自己,自己也就能完完全全掌控他们的命运。 李沐很快就抹杀掉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皇上即将离宫,正是锻炼太子独当一面的好机会,他一定会很忙。 “宫里一切有我,你放心去吧。” “你不去吗?”唐棠惊讶道,他以为皇上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李沐。 “皇上让我帮着太子处理政务。”李沐轻描淡写道,这声太子还叫得不太顺口,往后皇上是他的主子不假,太子也是他的主子。 这两位主子要是冲起来,他这个做奴才的才最难办。 唐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皇上一走,你在宫里可不就是一手遮天?” “我只是个奴才。”李沐冷冷地回答,心里却计划着要给唐棠送上份大礼。 唐棠才不会信他这些鬼话,这整个皇宫就只有一位正经主子,那就是皇上,剩下的都是奴才,不过是做得好的奴才过着好日子,做得坏的奴才提心吊胆罢了。 “只要你会揣测圣意,你就是主子。”唐棠靠近了他,用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轻挑地说道。 她已经明白该如何在宫里立足,只要顺着皇上就好,他是天子,他不会有错,错得只会是旁人。 李沐很不习惯被她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打量,扭过头提醒道,“那祭祀的地方我去过几次,春日里风极大,你多穿些去别着了凉。” 他这样别扭的关心,唐棠听着就觉得有趣。这些日子看着各宫的笑话,摆着嫔位的架子压萧贵人,她觉得日子好像有趣了许多,也不再整天巴巴的一颗心放在李沐身上了。 她的日子是有盼头的,不像李沐,除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母妃只怕要大发雷霆了。” 常府里,三公主担忧地说道,她入宫不便,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后她还没来得及入宫见容妃。她对谁做皇帝并无想法,只是怕皇兄又被母妃责骂。 常遇春脱下外衣,坐到她身边,倒了杯茶。三公主闻不惯酒味,他也就戒了。“公主既然已经嫁给臣,就不应该再去思虑皇宫里的事情,四皇子难当重任,皇上自然有他的决断。” “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就要说这好些来怼我?”三公主看着常遇春公事公办的模样就觉得来气,自己和他已是夫妻,难道丈夫不应该向着妻子吗? “臣无意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责罚。”常遇春见三公主面有愠色,规规矩矩地跪下。 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三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亏自己那日还觉得他还算细心温柔。 她随手拿起榻上的枕头用力往常遇春身上一砸,又下意识地心悸,他是习武之人,应该不会那么不经打吧。 “我罚你滚出去,今晚不许回房!”三公主转过身赌气道。 却没想到没等到常遇春来哄她,片刻后一回头屋里空无一人,这呆木头还真就抱着枕头滚了出去。 她本是个在生人面前内敛寡言的人,嬷嬷也教导她嫁人后要温柔贤淑,轻声细语,明明在人前都做得很好,怎么偏偏在常遇春面前就像变了个人。 而在战场上目中无人杀人如麻的常遇春,在三公主面前也一点看不出少年将军的模样。 立春之日,皇上带着唐棠离宫,众臣浩浩荡荡地跟在皇家的车队后,排场好生宏大。 唐棠虽然是嫔位,但这次临阵换人时间紧迫,来不及再为她特制祭天的吉服,所以破格穿了萧贵妃穿过的吉服。 这贵妃的衣裳穿起来果然不一样,唐棠慢慢抚摸着身上柔软的丝绸,精致的刺绣,终有一日自己会名正言顺穿上这贵妃服。 她合上眼,颠簸的马车让她觉得有些许难受,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郊外。 “娘娘,奴婢扶您下车。”陌生宫女温润的声音传到唐棠耳中,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被皇上带到祭坛之上,转头看见底下黑压压一片。 那些平日在一方高高在上的文武百官,寒窗苦读十几载的天之骄子此刻都跪拜在自己脚下。 唐棠藏在衣袖下的手有些颤抖,说不出是紧张更多还是兴奋更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她第一次这样直面地感受权力的味道。 怪不得那些人抢破了脑袋也要当皇上,她想。 这次抢到这好事的人正在东宫会客,平日里皇上不许大臣门客和皇子交往过密,如今可算是有机会献献殷勤。 “我记得你是容禄的门客?”太子挑挑眉,看着眼前的文人问道,他记性很好,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那人容色尴尬,“太子殿下好记性,臣确实曾经在容将军门下,如今已经离开容府,只想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哦?”太子将信将疑,“我看你颇有些才干,容禄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臣的忠心让容将军动容。”那人答道,尽量不露出破绽,容禄要他入东宫探听消息,自己的前途可就压在太子这一句话上了。 “柳崇文。”太子一字一句地念到,“那你就留下做个文书吧。” 容禄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重用的,但比起让一个隐患留在外面,不如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另一头郊外的祭天大礼在一片器乐声中开始,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而一场意外正在预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服了自己的拖延症!!明天襄妃就go die糖糖要有儿子勒!这个柳崇文以后会是一枚成为皇太后路上的得力干将! 好喜欢常遇春啊真的好萌 我晓得大家想看男女主 可是呜呜木头将军和傲娇公主好好磕 鉴于没人提建议,我想了良妃和纯妃这两个选择!有没有人选选啊(糖糖眼巴巴jpg 第95章 襄妃暴毙 “维安和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九日, 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敬拜迎于郊,以立春之日迎日于东郊。” 皇上念完最后一段祝词, 从祭台上走下, 步伐稳健, 帝王风采不减,让众臣都放心许多, 坊间传言皇上龙体欠安,只怕要不好。 正在此时, 人群里冲出一个黑衣刺客,嘴上喊着什么“诛杀狗贼,替天行道”的大逆不道之词,很快被侍卫制服。 “你是何人?”皇上毫无慌乱, 高高在上地质问。 那黑衣人挣脱着露出自己脖子上的刺青, “我是韩族勇士,是韩族首领让我来取你性命。” 韩族人无论男女一旦成年,就会被族里德高望重之人赐予独特的刺青, 手法和图案都是韩族人独有, 这男子确实是韩族人无疑。 “大胆狂徒!”唐棠没等皇上开口就喊了出来, “皇上是千载难逢的英明君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是皇上殚精竭虑的功劳,韩族若不是依附我朝,早就是匈奴的奴隶,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勇士,又何曾为江山做过什么,真是死不足惜。” 这时候本轮不到她说话,但若皇上和刺客理论就是自降身价,若不和他理论则又显得失了面子。此时由唐棠开口最为合适,一则她是女子,即便说错了话也不会被人苛责,二则可显得我朝女子都比韩族男儿明事理,三则也能昭示皇上的气度。 唐棠这一赌显然是赌对了,皇上想不到一直顺从自己的顺嫔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祭场守卫森严,你们是怎么放他进来的?”皇上转而质问主管今日守卫的大臣。 “臣……臣罪该万死。”大臣颤抖着回话,出了这样的事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还好皇上平安无事,否则他一家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今日本是立春的好日子,皇上不愿责罚大臣犯了晦气。“你起来吧,朕回宫后再好好查。” “皇上心慈,你还不快快谢恩。”唐棠见那大臣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跪在地上,开口说道。 众臣只知道唐棠是从冷宫出来的废妃,只当她是心狠手辣、以色侍人的女子。今日一见,颇有胆识,言辞间也不像腹中尽是草莽之人,又很是温柔,无不另眼相看。 那刺客前半句话是真,后半句话是假,不过真假已无所谓,消息很快传到宫中。 太子刚刚入住东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十分上心,整顿守卫,彻查在京的韩族人氏,又修书发往韩氏,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这些日子劳烦李公公了。”太子亲自送李沐离开,谦和有礼。 李沐行礼拜别,“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太子殿下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此次行刺确实是他意料之外,韩族人氏受牵连的不少,宫里人看着东宫的风向,对襄妃也冷淡许多。皇上还在郊外,又无人敦促,自然是能偷懒的就绝不上心,襄妃对这飞来横祸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襄妃娘娘,奴才来看您了。”众人都对咸福宫避之不及,李沐却来深夜探访,让襄妃很是意外。 “你来做什么?”襄妃斜着眼问道。 “奴才知道娘娘近日为母族的事发愁,特让太医院为娘娘准备了安神解郁的汤药,亲自给娘娘送来。” 襄妃不疑有他,接过就喝下了,很快一阵剧痛席卷她的全身。 “你要杀我?”襄妃难以置信地问道,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李沐结仇,莫非这是皇上的旨意? “奴才这是帮娘娘。”李沐替她放好药碗,“五皇子有一个韩族的母妃,势必不会有好的前途,娘娘也想自己的儿子能黄袍加身吧。” 襄妃用力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李沐说得也确实有理。“你要把我的琼儿给谁?” “顺嫔。”李沐淡淡说道,这样提起唐棠还是很陌生啊,还是棠棠二字叫得好听。 “为何是她?”襄妃喘着粗气问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五皇子,既然皇上派李沐毒杀自己,挣扎已是无用。 李沐看着襄妃瞳孔渐渐放大,说话也越来越吃力,逼近她一字一句地笑着说道: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他看着襄妃惊恐的面容,心中有一股病态的快感。 他终于可以告诉别人,唐棠是自己的女人,哪怕是告诉一个将死之人。一个下作肮脏的阉人和一个光鲜亮丽的嫔妃,真是天底下最离奇的一对。 等到皇上回到皇宫,就得到襄妃自尽的消息。 “襄妃娘娘用的是她从韩族带来的毒药,宫里太医都未见过,所以才耽误了,咸福宫的大宫女也殉了主。”李沐看皇上神色不好,又宽慰道,“皇上厚待襄妃娘娘,怎么会因为韩族迁怒娘娘,实在是她太想不开了。” “罢了,好好安葬吧,就说是因病暴毙。”皇上疲累地摆摆手,这么多年要说全无感情又怎么可能。 韩族很快送回书信,说已知襄妃死讯,深表悲痛,又说那刺客虽然是韩族人,但早就因品行不端被逐出韩族,大概是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才行刺皇上,意欲陷害韩族。 事已至此,深究无益。 唐棠换下吉服,轻轻锤锤腿。“以后还是得多走动走动,出去一次郊外居然这么累。” “娘娘是心累。”采颦递上杯茶,“还好没出什么差错,奴婢在宫里可担心着呢。现在襄妃已死,又少了个和娘娘争宠的人。” 哪就这么巧,偏偏在皇上离宫的时候死,也不曾听说过咸福宫的大宫女这样忠心,能干的出殉主的事儿。这恐怕是李沐的手笔吧,不过这些事也和她无关。 在皇上面前,她只是个眼里只有皇上的小女子。 “她倒是命苦。”唐棠叹了口气,要说是狠毒,容妃比她狠毒百倍,还是好端端的,活生生这么个人突然就没了,怎能让她心中不起波澜。 五皇子才五岁,恐怕还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 “侍月,你去请李沐来。”唐棠开口道,她很关心五皇子。 片刻后,李沐就来到清棠轩。“难得你主动找我,有何事?” “五皇子如何?他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唐棠开门见山。 李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五皇子很懂事,在嬷嬷的照顾下一切都好,等皇上闲下来就会去见他。” “那就明日吧,我去看看五皇子。”唐棠轻描淡写道,知道李沐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我还你个孩子,可算扯平了?”李沐试探着问,他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在他的思维里,欠一个孩子就该还一个孩子。 虽然五皇子和唐棠并无血缘,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唐棠漫不经心,“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杀母夺子,这也就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倘若以后五皇子知道了,我要如何自处?” “知道什么?知道我偷香窃玉,还是知道你伤风败俗?”李沐坏笑着说道,握住唐棠打过来的纤纤玉手。 “河还没安安稳稳过去,就想着拆我这桥了?”李沐将唐棠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放到自己胸口上,暧昧地问道。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累了,又是东宫,又是襄妃,实在是劳神伤心,或许他应该放纵一回。 当夜,小夏子在房里等了整整一晚都没等回师父,直到繁星落下,旭日初升。 唐棠睡到日过三杆才慵懒地起身。今日她穿一身水绿色烟拢薄纱裙,纹饰不算华丽,但也称得上淡雅,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出一段风情。 她细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这样的打扮更像一位沉稳的母亲。 “五皇子好像瘦了。”唐棠蹲下抚摸着五皇子的小脸心疼地说道,半是出自真心,半是做戏。 五皇子本在嬷嬷的安慰下情绪好转许多,看见唐棠又觉得难过起来,扑进唐棠怀里抽泣着。 唐棠轻拍着五皇子的后背,感受着小人儿在自己怀里的情绪,他对自己这样依赖,这样不设防,倒让她有些触动。 “顺娘娘,他们说我以后不能住在咸福宫了。”小人儿哭累了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看向唐棠。 她摸摸五皇子的小脑袋,怜爱地说,“琼儿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了,要住更适合小男子汉的宫殿,可不能哭鼻子。” “可是母妃不在了。”五皇子丧气地低下头,好久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唐棠,“那顺娘娘会陪着琼儿吗?” 唐棠轻轻一笑,正准备回答,就听见皇上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琼儿想不想要顺娘娘陪着啊?” “臣妾参见皇上。”“皇儿给父皇请安。”唐棠搂着五皇子向皇上行礼,颇有一副慈母的模样。 皇上在门外听见五皇子和唐棠的对话,实在是有些震惊,没想到五皇子居然这么喜欢唐棠,自己忙于政务,对孩子一直疏于陪伴,尽管这是天家常事,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觉得襄妃好可怜…唉,没办法啦! 那么这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呢?到底没发生什么呢?决定叫纯妃 橖贵妃咋样啊!和棠一个音,但我觉得贵妃没封号就是用名字感觉不尊贵!橖是支柱的意思,国之栋梁(? 或许可能大概有二更 第96章 喜得养子 “皇儿想让顺娘娘陪着, 可是皇儿怕给顺娘娘添麻烦。”五皇子怯生生地说道,虽然顺娘娘看起来很喜欢自己,可母妃曾经说过宫里很多人都是表里不一。 “咱们琼儿这样可爱, 我疼都来不及呢。”唐棠笑眯眯地说, 落在皇上眼里更觉得温柔可靠。 五皇子年纪这么小, 不能没有母亲,要是唐棠能抚养五皇子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此事重大,还要和皇后她们商议, 不可轻易做决定。 皇上招手示意五皇子走到自己面前,拍拍他肩膀慈爱地说道,“往后你要是想顺娘娘了,就叫嬷嬷们带你去清棠轩, 父皇有空就来看你。” 话毕, 他摸了摸五皇子的小脸蛋。对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子,皇上一向很是宠爱,孩子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心思, 也就生疏了。 “皇上, 该用午膳了。”李沐出声提醒道。 “好, 朕今日就在咸福宫用膳吧。”皇上抱起五皇子向桌边走去,李沐示意小夏子去御膳房传旨。 从前襄妃还在的时候,皇上很少来咸福宫用膳,五皇子已经不记得上次和皇上一起用膳是什么时候了。今日借着唐棠的光,才能和父皇待了这么久。 用过膳, 皇上又抱着五皇子玩了会木剑,准备移驾清棠轩。 “臣妾今晚想陪着五皇子睡下再回宫,皇上去看看容妃娘娘吧,容妃娘娘很思念皇上。”唐棠温温柔柔地说道,不动声色地拒绝。 唐棠有这个心,又不善妒,这是极好的。“那朕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皇上转身离开,摆驾淑仪宫,又不放心地转头对李沐说,“你就在咸福宫吧,等夜深了亲自送顺嫔回去。” “嗻。”“臣妾恭送皇上。” 唐棠和李沐齐声说道,笑里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五皇子很懂事,没一会儿就在唐棠的陪伴下睡着了。唐棠替他掖了掖被角,就起身离开了。 “你还知道欲擒故纵的把戏啊?”李沐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终于等到唐棠不急不慢地出来。 唐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怕皇上发现。” “发现什么?”李沐有些莫名。 “你干的好事!”唐棠又羞又气,她今早醒来才发觉身上点点红痕,那样刺眼,要是让皇上看见了那可千刀万剐都不算过。 李沐愣了愣神,许久才明白唐棠话中所指,他倒是一点也不羞,笑着拉过唐棠的衣袖。 “昨夜是我孟浪了,下次再不敢了。” “你还要什么下次?”唐棠用力甩开,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般。 淑仪宫里,容妃未想到皇上回宫后第一次翻牌子居然会是自己,喜不自禁。 “皇上,这些日子臣妾很思念您呢,还有瑜儿,他新学了兵法三则,想背给您听呢。”容妃躺在皇上腿上说道。 “说起瑜儿,朕想和你说说琼儿的事,襄妃去的突然,朕想为他找一位养母,你觉得谁比较合适?”皇上对容妃的柔情视若无睹,心里记挂着五皇子的事。 容妃悻悻地坐直身子,“臣妾愿意为皇上分忧。” “你有瑜儿要照料,朕不想你累着。”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会对别人的孩子尽心呢?皇上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萧贵妃和容妃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朕想让顺嫔照顾琼儿,你觉得如何?” “顺嫔?”容妃并不愿让她捡到这个便宜,“臣妾以为愉嫔更为合适,她已经养育过一位公主,也更有经验,五皇子和四公主也可以做个伴。” 皇上觉得容妃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嗯,愉嫔确实很好,不过还是看琼儿的意思吧。” 对五皇子来说,自然是愿意跟着唐棠,她的笑就像母亲一样让自己心安。 翌日,容妃叫人唤来李沐。 “你可知道皇上有意让顺嫔做五皇子养母?本宫不允许她有这个福气。”容妃命令道,一副不容反驳的模样。 如今时过境迁,容家的势力也大不如从前,何况李沐再也不愿受她指使做有碍唐棠的事。 “娘娘允不允许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吧。”李沐笑着说道,连从前的表面敷衍也懒得继续,“况且娘娘可还欠着顺嫔一个孩子呢。”他压低声音说道。 “你敢威胁本宫?”容妃不可置信道,这些年李沐对她的命苦是越来越不上心,甚至阳奉阴违。 “皇上册立太子,奴才日日得往东宫去,实在是忙,以后娘娘有什么交代就叫小夏子来淑仪宫,他懂事着呢。” “你是背叛本宫?”容妃听得出他弦外之音,分明就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李沐索性和她把话挑明,“娘娘的厚爱奴才可受不起,往后好自为之吧。” 此事毋庸置疑,终究还是落到了清棠轩,唐棠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五皇子的养母,母凭子贵,虽然不是自己的血脉,但也算是有了依靠。 太子为了显示对幼弟的关心,数次差人送来各种珍奇宝贝,又亲自来清棠轩看望五皇子,对唐棠这个庶母也是恭恭敬敬,好一副未来贤君的模样。 皇上宠她,太子敬她,唐棠可算是过了段风生水起的日子。 “琼儿到母妃这儿来。”唐棠笑着将五皇子揽入怀里,一手拿着本千字文,“明日你就要去御书房和哥哥们一起上课,母妃先考考你千字文学的如何了。” 五皇子小手紧张地扭着,他这几日忙着看小人书,千字文可有多少忘多少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辰宿……” “辰宿列张!”李沐接上他的话,从门外大步走进。 皇上放心不下五皇子,恐他不适应在清棠轩的生活,故而要李沐常常去看望五皇子,也能放心些。 李沐每次来清棠轩都不会空手而来,有时是新奇的糕点、有时是特意为他寻来的木马木剑,五皇子也越来越黏他,甚至会在唐棠怀里软软地叹气,“今日李公公怎么还不来呀?” 而这次李沐可算又一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李公公!”五皇子一溜烟跑过去抱李沐的腿,好像看见了救星,母妃最给李公公面子了,李公公来了,自己就不用背千字文了。 “顺嫔娘娘可真严。”李沐蹲下身子,从身后变出一颗蜜饯递给五皇子,“来,奴才疼您。” 这话说得僭越,但五皇子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李公公确实对自己很好,虽然他也很敬重四皇妹,但他总觉得李公公对自己的那份好是不一样的。 “你就宠着他吧。”唐棠无可奈何地说道,李沐对五皇子可说得上溺爱,也正是这份溺爱让五皇子很喜欢李沐。 像他步步为营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玉贵人到。”门外的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今日好生热闹,不来就一个都不来,来了就是一个接一个。 玉贵人见唐棠和李沐说着话,五皇子站在一旁乖乖地吃着蜜饯,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五皇子被教的很懂规矩,“玉娘娘安。” “五皇子好,顺嫔姐姐好,李公公也在啊。”玉贵人方才似乎看见平日里冷漠的掌印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笑容。 顺嫔果然是八面玲珑,四处逢源,连李沐都能为她所用,自己真是跟对了人。 “奴才替皇上来看望五皇子,给玉贵人请安。”李沐没想到玉贵人会突然出现,有点不悦。 “李公公好像和姐姐有事要说,那妹妹改日再来吧。”玉贵人俏皮地冲唐棠笑道。 李沐不知怎得觉得玉贵人好像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但又说不出她哪里言行不对,好不容易唐棠在宫里有个陪伴的人,他也不想再扫她的兴。 玉贵人走后,唐棠又打发了五皇子去外头和侍月她们玩儿,关上门和李沐说话。 “皇上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李沐叹了口气说,“现在靠药吊着,才算差强人意,太子登基恐怕也就是在这三五年间了。” 唐棠陪伴皇上的日子也不短,自然察觉到皇上的精气神不如从前了,不过她没想过会这样快。自己现在只是嫔位,还远远不够,他可不能这么死啊。 “我要给琼儿争个好前程。”唐棠喃喃自语道。说不准皇上什么时候撒手人寰,容妃要是借着四皇子的势力打压自己,那可就没有翻身之地了。 “四皇子和太子水火不容,或许你可以做那渔翁得利之人。还有,皇上想趁自己还有力气再下次江南,大概会在四月,我也会一起。”李沐说道,皇上也算是可怜,殚精竭虑这些年,收复匈奴、打压世家、减轻赋税,若稍稍怠倦,也不至于刚过半百就心力不足。 唐棠从未去过江南,但江南的故事她听过不少,本以为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见识江南风光。 “能带上玉贵人吗?她是苏州人,或许能借此机会与家人相见。”唐棠期待地问,让李沐不忍拒绝。 这次下江南随处的嫔妃名单只有萧贵妃、顺嫔、愉嫔,不过,要想塞进去一个贵人也不算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皇上的盒饭开始选购原材料 五皇子好像糖糖和李公公的孩子呀 感觉李公公是女儿奴(哭唧唧 我去哪里整个女儿给他们啊 第97章 意外大礼 下江南的准备密锣紧鼓地进行着, 容妃得知自己又不在随行的名单之上,心里难免急躁,宫外递进消息要她切莫张扬、低调行事, 容禄自有打算。 此次还是太子留守京中, 四皇子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皇兄越来越有九五之尊的风范, 为他感到欣慰。 但朝中越来越多人拿自己和太子做比,以自己平庸歌太子贤明, 这样的流言蜚语听久了难免心神不稳。 五皇子在嬷嬷的跟随下一个人玩着蹴鞠,一脚踢到四皇子的腿上。 “四皇兄安。”五皇子怯生生地说, 因为害怕容妃娘娘,所以他对四皇子也十分畏惧。 “你们是怎么照顾五皇子的?”四皇子怒道。 五皇子见皇兄生气,连忙解释,“不是嬷嬷们的过错, 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他又小声嘟囔道, “太子哥哥从来不会怪我的嬷嬷……” “我一向敬重太子,遵守礼法,你既然知道兄友弟恭的道理, 为何要讥讽我?我母亲是妃位, 顺嫔不过是嫔位, 你怎敢对我不敬?”四皇子激动地说了一连串,吓得五皇子不敢开口。 “放肆!”皇上正巧路过,听见四皇子这番言论,不由得怒火攻心。 四皇子没想到皇上会在这时候出现,自己也觉得所说不妥, 慌忙跪下,“皇儿知错,请父皇赎罪。” “你可是觉得不公?觉得太子不配做你的兄长?”皇上强忍怒意质问。 “皇儿不敢。” “你方才说顺嫔只是嫔位,所以琼儿就低你一等?”皇上又问道。 四皇子吓得身子不稳,只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嘴,“皇儿……皇儿失言。” “父皇,四皇兄不是有意的,父皇别生气了。”五皇子虽然觉得委屈,但他看着场面这般吓人,连忙拉着皇上的衣角劝慰到。 看年幼的五皇子这般懂事孝顺,皇上愈发觉得四皇子无能。“既然这样,朕就晋顺嫔为纯妃,她心思纯良,教出的孩子也玲珑剔透,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皇上金口玉言,唐棠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为了纯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棠的册封礼办的很是风光,从清晨到黄昏,都不断有人前来送礼道贺,可称得上是门庭若市,一时间清棠轩成为宫里最热闹的宫殿。 李沐忙了一整日,到天色昏暗时才回到自己房里。 纯妃,她竟这么快熬到了妃位,他是为她欣慰的,但他也怕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师父,淑仪宫的素琴来了。”小夏子看着李沐疲倦的面容,不知怎得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容妃的性子李沐了解,向来不吃闷亏,大约是派素琴来敲打自己,自己也推脱不过去。“让她进来吧。” 素琴手上提着个盒子笑着走进来,她随主,笑起来也让人觉得瘆得慌。“李公公,纯妃今儿大喜,咱们娘娘也跟着高兴呢。” 在淑仪宫话都说得这样明白,素琴还这样假模假式地说些场面话,李沐实在觉得可笑。 “这是合宫的喜事。”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素琴并未受到他的影响,还是笑眯眯地接着说,“纯妃能有今日,李公公功不可没,如今人人都往清棠轩送礼,李公公这儿可真是太冷清了。” 她阴阳怪气地让李沐听着很是难受,他起身意欲送客,“奴才有什么功劳,更受不起礼了,天色不早了,容妃还等着你伺候呢。” “等等。”素琴急忙说道,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李沐案上,“容妃娘娘怕李公公心里难受,特意给您准备了份大礼,让您和纯妃同喜。您可千万要收下,好好鉴赏鉴赏。” 她说完没等李沐拒绝就转身离开,留下这份“大礼”安安静静地躺在案上。 李沐看着素琴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又懒得去多想,至于这个盒子,收到一边就好。他拿起盒子却又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打开盒子,被盒子里的东西惊得后退三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冲到脑子里,险些倒下。 那盒子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刀口平滑,可见是被人毫不犹豫地一刀斩首,头发杂乱,散发出刺鼻的异味,脸上血迹斑斑,一双眼睛还瞪着,似乎心有不甘。 这是个惨死在人刀下的可怜人,也是李沐最为熟悉的人。 他终究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软肋,只让人给弟弟送去衣物钱财,低估了容妃心肠恶毒之程度。 “怎么会这样……”李沐瘫坐在椅子上,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无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上天却突然给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杀得人不少,今日终究是轮到他亲近之人的身上。至此,他在世上就再无亲人了,他从前的回忆也再无人会替他想着了。 他恨自己,恨自己害死了弟弟,害他死无全尸。 李沐不忍再看,关上盒子,眼前又浮现出父母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信任和对人间的不舍。 自己还是辜负了。 宫里忌讳,不许烧纸钱祭祀,他都不能为弟弟送上一程,只能找个无人处,向着故乡的方向跪下。 李沐跪过很多次,但唯独这次最为沉重。 “爹娘,儿子不孝,未能照顾好弟弟。”李沐低着头,轻声说道,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李家绝后了。”他喃喃道,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夜,他过得很艰难,翌日,就是启程去江南的日子,他不能被人看出心神不宁。 唐棠因为兴奋醒得很早,又在清棠轩待不住,一大早上就一个人去散步,正巧撞见李沐。 “这次是去苏州还是扬州?”她眼睛亮亮的,期待地问,像一只等待春天的小鹿。 她本应该发现李沐的不对劲,但因为对下江南过于期待,他眼下的乌青、暗淡的眼神都被她所忽视。 李沐看着唐棠无忧无虑的模样,莫名地觉得心烦。要不是她封妃刺激到容妃,弟弟也不会被残忍伤害吧?他想,又觉得自己很没道理。但若真是因为唐棠,或许自己的过错就没有那么大了。 从前他是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偶有一些烦心事也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他本就要一点点接受这辈子的命运,谁料横空出来一个唐棠。 让他成为不忠不孝不友之人。 皇上给他荣华富贵,他却旁人合谋算计皇上。父母对他有生养之恩,他却让李家断了香火。弟弟和他血浓于水,他却让他死无全尸。 他不能也不敢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等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哪里这么多话。”李沐不耐烦地回答。 唐棠本颇为兴奋,却被李沐这样扫兴。“你哪来这么大脾气?”她闷闷地说道,一大早上的就像吃了火药。昨日还是笑眯眯的,今日就脸黑的像炭,真是个古怪的男人。 “我不比娘娘你是大闲人,奴才可忙着,你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吗?”李沐拿话刺她,看见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自己为李沐做了这么多,牺牲这么多,现在在他嘴里就都成了添乱?唐棠生气地笑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这样阴阳怪气。 “姐姐!”玉贵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拉着唐棠的手撒娇,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些。 玉贵人又笑着对李沐说,“这次我能有幸一起去江南,真是托了姐姐的福,也要多谢公公了。” 她冷不丁地提起这事,让气氛更为尴尬。 李沐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玉贵人客气了,是皇上喜欢您才让您伴驾的,奴才能有什么能耐。” “李公公谦虚了,纯妃姐姐跟我说过李公公你很有本事,而且还……”玉贵人饶有兴趣地说着,却听不见唐棠回应,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反常。 “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准备吧。”唐棠见玉贵人不知要说出什么来,拉着她就离开了。 这次下江南大抵是皇上最后一次出巡,排场也比前几次大些。 几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式出发,唐棠坐在轿子里,掀开帘子回头看向皇宫。 高墙里面的样子是平民百姓所不能看见的,红墙绿瓦锁住的是无数人的一生,自己从踏进这个大牢笼的第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好歹这个机会或许能喘息些吧,她想,闭上眼休息着,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迟到了两分钟 这章情绪好复杂,我也写不出来orz 第98章 惊天秘密 一路颠簸从陆路换成水路, 好不容易到了苏州,第一日皇上不见地方的官员,独自和萧贵妃在船上看听戏, 旁的嫔妃也被准许在侍卫太监的陪同下下船逛逛。 “你入宫的第二年, 朕也和你一起在苏州听过戏, 今日这个旦角就是从前那个旦角的儿子,比他父亲唱的还好呢。”皇上对萧贵妃说道,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歌好一个盛世。 萧贵妃莞尔一笑, 看见那旦角巧笑倩兮,果真和十数年的场景一模一样,“皇上真是有心,这戏台子都和当年的形制差不多, 只是更加奢华了。” “朕当年登基不久, 没有余财铺张浪费,现在国强民富,朕自然要给你最好的。”皇上握紧了萧贵妃的手深情地说道。 他确实问心无愧。萧贵妃仅此于皇后, 三皇子又是太子, 自己在的时候她享尽荣华富贵, 等自己百年之后她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萧贵妃是白月光,唐棠这个红玫瑰此时全然被皇上抛在脑后。 “叫花鸡是什么鸡?”唐棠倒也不受影响,兴奋地在外头逛着,东看看西看看,一点儿也不像高高在上的纯妃娘娘, 倒像是偷偷溜出家门的少女。 不过哪怕她贵为妃位,哪怕她已经有了个六岁的孩子,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 李沐跟在她身后,替她观察着身边的情况,还要回答她的问题,“叫花鸡是江南名吃,最先是在一群叫花子之间流行的吃法,是把做的鸡用泥土和荷叶包裹再加以烧烤。相传朱元璋就是吃了叫花鸡才得了天下。” 他娓娓道来,好像个说书的先生一般。 “那我吃了这叫花鸡也能得天下吗?”唐棠慢悠悠地说道,狡黠地眨眨眼。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李沐还是听得心惊胆战,他总觉得唐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吃你的,哪来这么多话。”他皱皱眉说道,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苏州人说话可真好听啊,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都酥了,难怪皇上喜欢下江南呢。”唐棠又好像想起了,“你是哪儿人?” 相识这么久,她好像还不知道李沐是哪里人,只有李沐看过名册知道她是湖广人。 李沐愣了愣,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我祖籍甘肃,随外祖到了河北,很久没回去过了。” 唐棠没想到李沐居然是北方人,这样温温柔柔的模样,她还以为他也是江南人氏。 “甘肃偏远,河北倒是近,你也没回过家?” “我父母早亡,已经没有家了。”李沐深不见底的眸子暗了暗,低声说道。 唐棠又问,“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他死了。”李沐艰难生涩地吐出三个字,不愿再说。 唐棠未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时语塞,低着头默默不说话,两人并肩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这样的一幕落入一家寻常铺子后女子的眼中。 铺子里一位老妇人正叫卖着苏州枣泥糕,她身后一个面容和她相似年轻女子正数着铜钱,隐隐约约看出她容貌不俗,但精神萎靡,好像过得并不容易。 她抬头看见唐棠和李沐两人,暗淡的眸子里突然射出奇异的光芒,是他,居然是他。那女子好像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又仔细看向李沐身边的唐棠,果然没错。 那年轻女子就是当年被逐出宫的秋霜,她正是苏州人氏,家里还有些家底,跟着父母做些小生意也算衣食无忧,但因为是被宫里逐出来的,到底名声不好,至今都未嫁人,只怕下半辈子也就只能混着度过了。 所以她才无比怨恨李沐,把他当作这一切的源头。 秋霜心思敏感,她一眼就看出唐棠和李沐之间的不对劲,不说是暗度陈仓也是暗流涌动。 但她如今不过是个落魄的民间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乃枣泥糕几乎铜钿?” 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向自己问道,抬头看见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衣着华丽,气质不凡,那一身华服一看就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 今日遇上李沐和唐棠就知道一定是宫里南巡的游船到了苏州,那这位定也是宫里的小主了,一口苏州话说得这样地道,想必与自己是同乡。 她这样想着,狠下心搏上一搏,“这位贵人,方才李公公也来看过我家枣泥糕,香糯可口,味道正宗,不会有错的。” 玉贵人听她开口就唤自己贵人,又能说出李沐的名号,心下震惊,“你是谁?” “我是能助贵人平步青云之人。”秋霜头发杂乱,眼神却无比坚定。“可否借一步说话?” 玉贵人环顾四周,并未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心里又好奇,便跟着秋霜往僻静处去了。 这一去可不得了,她听见的话让她觉得难以置信,也将会改变她未来的命运。 “太子殿下,王小姐来了。” 小太监嘴里的王姑娘是当今右相的嫡出女儿,王瑛蓉,刚刚十五,温柔贤淑、端庄大方,很受皇上和萧贵妃的喜爱,离太子妃的位置也就只差一道圣旨了。 “请她进来。”太子放下笔,站起身正正衣冠,他对这个王小姐很是尊敬,毕竟她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王瑛蓉是给太子送粥来的,白日里人多,若被见着难免会被人说失仪,夜里人少,才特意从丞相府来东宫。 “太子殿下,这是妾身亲自为您准备的粥,润肺消疲,您尝尝吧。”王瑛蓉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都是敬仰。 她从小就听说三皇子文武双全,英姿逼人,虽只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宫宴上见过寥寥数面,但心里一直敬佩,听闻他成了太子,更是为他感到欣慰。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选中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时至今日她都感觉恍在梦中。 太子接过碗,温柔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不必亲自来一趟,叫下人送来就行了。万一夜里天凉,着了风寒,我怎么跟丞相交代。” “这是妾身该做的。”王瑛蓉低下头,娇羞道,她没想过高高在上的太子居然会对自己这般轻声细语。 “太子殿下对王小姐很上心啊。”意诚送走王瑛蓉后酸酸地对太子说道,他还不习惯东宫里多出一个女人,围绕在太子身边的女人。 太子解下风衣,察觉到意诚的情绪,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我对瑛蓉好是出自父皇和母妃的意思,我对你的好是出自我这颗心里。” “她和我才认识多久,我和你又是什么交情,你只管放心,我疼着你呢。”太子戏谑地挑起意诚的下巴,压低声音宽慰道。 意诚甩开太子的手,他很不喜欢太子这样对他,好像把他当做一个女人,可要是他真的是女人就好了……他有时候想,自己如今在东宫是伴读,等太子登基,又该以什么身份陪在他身边呢。 东宫一片祥和,四皇子处却是借酒消愁。 自己一时冲动被父皇责骂,又让顺嫔捡了大便宜成为纯妃,母妃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的责骂,他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是错。 “殿下可要出去散散心?”四皇子的贴身太监试探着问道,看着主子成日天里的垂头丧气,他做奴才的也跟着难受。 趁着皇上不在,四皇子便破例的跟着太监书童们时常出宫转转。 他本是死板的读书人,一时间见了这花花世界便禁不住沉溺进去。 一来二去就中意了个唱戏的姑娘,艺名叫花袭春,活泼灵动,嗓音也是一等一的绝。四皇子化名连涌,一掷千金,成了她的常客。 “那连少爷今儿又来看你啊?”戏台后头,陪花袭春唱小生的姑娘饶有兴趣地问道,言语间难以掩饰的羡慕。 花袭春不以为然,扭着头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扮相,“对啊,像他这样人傻钱多的还真不多,随便敷衍他几句,银子就往台上丢。哎,真是会投胎,下辈子我也要做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像她这样的人,早就不会动心了,模样好就那么几年,趁着还能勾男人多攒些钱财比什么都要紧。 四皇子头次遇见这样有趣的女子,心里的欢喜就像老房子着了火,顺着风越烧越旺,怎么也停不下来。 书信一封封地往戏班子里送,左不过是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这样的酸腐句子。 花袭春打小就在戏班子里摸爬滚打,勉强识得几个大字,哪里读的懂这样的东西。送来的信有一封算一封都和垃圾一块扔了。 皇宫里的“连涌”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信息量好大qaq 第99章 初起疑心 到苏州的第二日起, 皇上就忙了起来,既要视察民情又要听各位地方官员的汇报,只有晚上才闲些, 又多陪着萧贵妃。 “皇上可真宠贵妃娘娘啊。”玉贵人闲的没事常往唐棠房间来, 自从她知道唐棠的秘密以来, 她看唐棠就总觉得不自在。 皇上和萧贵妃日日黏在一起,唐棠乐得自在, “皇上和贵妃娘娘情深,是整个后宫的好事。” “姐姐就不吃味吗?”玉贵人向前倾了倾身子, 饶有兴趣地问道,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她还是想听听唐棠的说法。 “吃味不也得接着过吗?妹妹你倒是似乎毫不在意。”唐棠答道,试探着问,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撞见她和一位侍卫暧昧的场景, 再想到玉贵人对皇上的漫不经心便更加觉得不妙。 玉贵人也是玲珑剔透之人,弦外之音她听得明明白白。“皇上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是情理之中, 妹妹自小就明白自己的身份, 何况……” 她顿了顿, 斟酌着用词,“妹妹在宫里并不孤单。” 唐棠看见玉贵人脸上浮起一抹红云便觉得头疼,怎么宫里人都这样不安分,莫不是真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 她有些无奈, 正准备开口敲打,又听见玉贵人开口,“姐姐不也是一样吗?” “你说什么?”唐棠下意识提高声调,右手紧张地握住桌角。她行事万分谨慎,玉贵人不可能知道自己和李沐的关系。 “妹妹是说姐姐和妹妹互相陪伴,所以不会孤单。”玉贵人做出惶恐状,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反倒让唐棠觉得自己多心有愧了。 玉贵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对秋霜那日讲给自己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正此时李沐突然进了房,本是带着笑的,看见房里还有旁人便收了笑,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玉贵人乍得看见李沐,不禁感到做贼心虚,眼神躲闪,让李沐觉得很是奇怪。 虽然不知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李沐隐约觉得玉贵人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何况她和芳答应长得这样相似,如果有心利用唐棠只怕是轻而易举。 “皇上明晚在游船设宴,庆祝萧贵妃的生辰,特意让奴才通报一声,请二位小主准备准备。”李沐不动声色道,“皇上还请玉贵人一叙。” 玉贵人一愣,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自己?不过皇上的恩宠谁还往外推呢,自然是忙不迭地起身打扮去。 “玉贵人方才和你说什么了?”李沐好奇道。 “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最近不知怎得好像过分关心我了。”唐棠慢慢说道。 “你和她少些来往,就说是要照顾五皇子,实在忙得分不开身。”李沐皱着眉头说道,本是关怀,在唐棠听来却像是咄咄逼人的命令。 “你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唐棠没好气地说,宫里宫外的事她都早有耳闻。 李沐靠着太子的倚重,在朝中可算是红得发紫,再加上皇上龙体不适,他代之处理朝政,甚至有些“把持朝纲”的味道。 不说是那些古板的文人看不过眼,时时弹劾,就单论容禄对他的弹劾就是字字惊心。皇上虽对他信任有加,可架不住流言蜚语,也生出些提防来。 玉贵人梳妆打扮一番便去见了皇上,皇上正躺在榻上,面前是一群妖艳的舞姬,看见玉贵人进来都知趣地退下。 “朕想听你唱曲了。”皇上倒是惜字如金,言简意赅,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觉得被侮辱,但玉贵人并不在乎这些。 “臣妾还以为皇上忘了臣妾呢。”玉贵人不开口唱曲,反而娇嗔起来,“这些日子都是纯妃姐姐陪着臣妾。” “哦?”皇上叹道,“你和纯妃很是亲厚啊。” “是啊,纯妃姐姐对臣妾很是关怀,哪怕皇上宠爱臣妾,她也毫无芥蒂。”玉贵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知道皇上定会觉得不悦。 虽然后妃之德讲究和睦而非善妒,但看女人为了自己争风吃醋也是一种乐趣,何况哪有真爱自己的人会愿意看自己宠爱别的女人? 唐棠若是毫无芥蒂,皇上只怕要心生芥蒂。 “你纯妃姐姐让着你,别得寸进尺了。”皇上捏捏玉贵人的鼻子,一笑而过。 “是,纯妃姐姐这样忙还愿意陪着臣妾,自然是待臣妾极好的。” 皇上有些好奇,“她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玉贵人料到皇上会这样问,漫不经心地回答,“也不过是绣绣花,读读诗词,不过李公公倒是经常来找纯妃姐姐,可见皇上偏心了,什么好的都给姐姐送来。” 皇上听到玉贵人所说有些奇怪,他这些日子忙着考察太子的功课,又要陪着萧贵妃,对唐棠算是有所冷落,也鲜少给她什么赏赐,李沐该是没什么理由去见她。 可玉贵人却说李沐常常去找唐棠,若不是有心诬陷,则只能说明李沐和唐棠私交不浅。 莫非是纯妃想借李沐和太子结党?又或者是李沐想借纯妃和五皇子建立起关系?皇上心里思索着,隐隐约约觉得是时候敲打敲打李沐了。 “朕如今只要你给朕唱曲,还算偏心吗?”无论到底怎样,眼前的大好时光不能辜负。 玉贵人的昆曲唱得果然是绝好的,不比宫里找来的戏班子差,温润的声音就像春日潺潺的溪水一般,可以轻而易举地抚平皇上心中的焦虑和担忧。 苏州早春的风也很是温柔,在人耳边喃喃细语,说不尽的好风光。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安静得好像一幅画,每个人似乎都偷来了难得的清闲。 李沐还在唐棠的房中,交代着明晚宴席上的大事小事,如今唐棠已为纯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冒冒失失的小答应,这些事无须李沐交代也能自己应付的得心应手。只是在李沐眼中,她总是需要保护的。 “你在皇上面前也这么絮絮叨叨吗?”唐棠有些不耐烦,坐在榻上梳着头发反问道。 李沐说着的话戛然而止,倒也不生气,“我已经让你成为了五皇子的养母,你说的那份大礼什么时候给我?” 唐棠那日说的话不过是敷衍讨好罢了,如今事成,不论李沐怎样想,都改变不了事实,又何必送他什么“大礼”。 她没有忘记李沐亲手杀死她的孩子,折辱她的尊严,况且他还杀了襄妃。 襄妃虽然嚣张,嘴上不饶人,但要硬说起来到底也未做过什么恶事,可怜被李沐害死,留下五皇子在人间,想必是有万种怨恨吧。 “不过是我随口一说,你莫非还当真了?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皇上赏的,又能拿出什么大礼给你。”唐棠轻挑地说道,显然是不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 那天夜里是她失态,和李沐有了过分之事,以后她再也不会了。 “那你该对皇上感激涕零了?”李沐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怒火腾地窜起,咬着牙问道。 “那是自然。”唐棠察觉不到李沐的怒意,漫不经心地坐下,“皇上能给我的,你可给不了。” 她故意说的含糊其辞,让李沐浮想联翩。 是,皇上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自己不过是个残缺的阉人,他和她有床笫之欢,自己和她不过是各取所求,互相利用。那些曾经郎情妾意的日子,好像是一场梦,一场想努力看清却如水中看月、雾里探花一般的梦。 李沐在衣袖下的手用力紧握,他恨自己,但他对自己的恨已经太多太多,就好像已经拉满,箭在弦上的弓一样,哪怕再加上一点点恨,便会穿心而过,灰飞烟灭。 只有劝说自己现在的境地是唐棠的过错,才能稍有喘息。 “奴才告退了。” 李沐离开地这样唐突,让唐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害怕如果再不离开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也害怕看见唐棠戏谑的眼神。 但有些火焰一经点燃,就无法扑灭。 夜里,烛火微摇,轻纱荡漾,唐棠喜静,房中的宫女都被遣了出去,只留她一人散开青丝躺在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突然感觉到从窗外翻进一个人影。 船上怎么会有刺客?纵然是有刺客也该去皇上房中才对?起身呼叫只怕会打草惊蛇,但坐以待毙……唐棠正慌张地想着,感觉那人影越来越近,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曾经让她安心,又让她难过的气味。 “夜探香闺,你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orz明天李公公要对糖糖用强(x我在说什么啊 有没有什么建议 紧张羞涩又害怕jpg 第100章 禁锢束缚 “娘娘这抹香, 可让奴才惦念着难以入眠啊。”李沐欺身压上唐棠,压低着声音调戏道,却掩盖不住尖利的声调, 即便是这样, 唐棠还是觉得这声音危险得吓人。 她想努力坐直身子, 却无济于事。“皇上还在船上,你想做些什么?” 唐棠带着怒意骂道, 如今可不比宫里,要是折腾出什么动静惊扰了皇上, 他们可一个都跑不了,也不知道李沐今儿是犯了什么毛病,大晚上的不安生。 “我想做皇上能做的事。”李沐邪邪地笑着,说话间的热气吐在唐棠耳边, 让她一阵酥麻。 “你不要命了就直说。”唐棠咬着牙说道, 又怕声音太大让屋外的人听见,音调带上一种隐忍的奇异,更让李沐觉得刺激。 他将手伸上那一片重重叠叠之中, 握住若云朵一般的柔软, 粗暴的吻一个个落在唐棠身上, 像春日的花一样绽放开,一路从耳边绽放到小腹,从含苞待放到落英纷飞。 “皇上能给的,我也能给。”他在一片春光中抬起头嚣张地说道,看着唐棠努力挣开他的模样得到一股奇异的快感。 唐棠踢打着腿, 只觉得身上的人是真的疯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她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一股电流席卷全身,一声嘤叮脱口而出。 “娘娘明明很享受啊。”李沐看着唐棠的脸上浮起一抹红云,眸子也现出朦胧的水雾,身子像炎炎夏日里的清凉一样诱人,每一寸肌肤都吸引着他的深入,心里又窜起一股无名火。她和皇上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也是这样度过的吗? 唐棠想大声怒骂,却除却那么几个含含糊糊的音节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上会对你这样吗?那这样呢?这样呢?”李沐一句句问着,气息不正常的起伏,将唐棠完完全全地禁锢、束缚、掌控。 他的手像丹青,她的一切则是一张平铺的白纸,那丹青肆意挥洒着、游走着,绘出一副惊世骇俗的水墨画。 山是绵延起伏的山,水是碧波涟涟的水。 “不要这样。”唐棠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个字伴着三五声低吟,她很想让他立马离开,又隐隐期盼着更深更热忱的浪潮。 唐棠在一阵阵浪潮中感受到一种不应该有的触感,那陌生的触感将她涣散的思绪拉回现实,很快清醒过来,“你想做什么?” “这可是奴才费了好大劲为娘娘寻来的宝贝,无论春夏秋冬,可都温如人肤。”李沐狡黠地说着,亲亲吻了吻唐棠的额头,落下时温柔就像新婚的夫君。 “你放开我。”唐棠仅此的理智让她不允许自己被他这样侮辱。 “没必要,这可只有我们两个人,娘娘还是省点气力吧。”李沐将手指落在唐棠唇上,让她还未说出口的话悉数咽入腹中,身下的动作片刻也不曾停。 这时候的他才觉得自己真像个阉人。 阴阳怪气,人人避之不及,自卑又自负,明明不过是个最卑贱的奴才,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早就在多年的宫廷生活中丧失了人性,扭曲了内心,与其逃避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自己就是个阉人。 但是个有脾气的阉人,是个能让人闻风丧胆的阉人。 在最后一阵浪潮将唐棠推上顶峰时,她的脑海里炸开一道白光,好像将整个夜都照亮了,眼角因舒畅而流下的泪水昭示着她的屈辱。 无论是被浣衣局的姑姑刁难,还是被皇上冤枉打入冷宫,都不敌此刻着违心的舒畅来的让她觉得痛苦。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但在唐棠心中有什么破碎了,又有什么升起了。 “娘娘,今日晚宴穿哪件好啊?”采颦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看得出来唐棠今早有些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但又不知是为何。昨日她守夜,一反常态地睡得格外的沉,什么也没听见,她只怕是唐棠有什么指示让她没听着。 唐棠随手指了件碧色长裙,石破天惊地开口,“我不想做纯妃,我想做皇太后。”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储君已定,皇后娘娘是母后皇太后,萧贵妃娘娘便是圣母皇太后,怎么……”采颦吓得跪倒在地,不知唐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自己主子一向性子淡泊,先前为了让她打起精神争宠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怎么一夜之间就生出这样大的野心,要做什么皇太后,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储君已定,我若想做皇太后绝无可能,”唐棠慢慢说道,让采颦以为她想明白,刚刚松了口气,又接着说,“所以只能让这储君被废。” “娘娘!”采颦担忧地叫着,只觉得她是烧坏了脑子。 “这并非全无可能,你说这宫里最不想让太子即位的是谁?”唐棠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惊世骇俗之言,引导着采颦说出答案。 “是……是容妃娘娘。” 这题再简单不过,有皇子的嫔妃不过是唐棠和容妃。 “所以我要和容妃携手,坐收渔翁之利。”唐棠说道,不知李沐要知道自己和容妃结盟会作何感想。 她不知道的是容妃亲生害死了李沐的弟弟,断了李家的香火,也不知道李沐比她还要恨容妃,恨她毁了自己的安稳日子,恨她害死唐棠的孩子,恨她让自己和唐棠的关系变得这般破碎。 她只知道自己要想不受人压制,仅仅是纯妃并不够用,她要成为皇宫里最高的存在,能只手遮天,能为所欲为,不用忧虑皇上任何看自己,也不用受旁人的闲气。 此刻在她计划之中的四皇子已经完完全全沉溺在温柔乡中,隔三差五就找由头出宫去看花袭春的表演。 “连公子如此慷慨,小女无以为报。” 这日他又一掷千金,买来与花袭春同进晚宴的机会。 “我真心赏识袭春姑娘的才华,只希望姑娘能扬名立万,才不负姑娘台下多年的功夫。”四皇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哪里知道花袭春并非是真心喜爱唱戏,不过是当年被她那做妓的娘买进戏班,误打误撞罢了。 花袭春微微一笑,“得亏连公子赏识,小女才得班主高看,今岁除夕还要进宫给皇上唱戏呢。”她言语中掩盖不住的欢喜,却让四皇子心漏跳一拍。 她居然要进宫唱戏?那岂不是要识破自己的身份?若是她觉得自己对她有所隐瞒而恼了自己,又该怎么办?四皇子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 像花袭春这般贪慕虚荣的女子,若是知道喜欢自己的是个皇子,那定要忙不迭地缠上去,莫说是伏低做小、自荐枕席也不舍得放过这条大鱼。 “你……一定要去么?”四皇子片刻才说出这样一句让花袭春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样天大的好事我为何不去?”花袭春莫名其妙地问道,又怕让“连涌”不悦,忙补充上,“就算小女去了皇宫唱戏,也不会忘却连公子的恩情。” “你可愿意……”四皇子急忙问道,又收了话,即便是花袭春愿意和自己在一块儿,他又怎么能娶一个戏子,哪怕是做侍妾,也不够格的。 花袭春何等精明,怎么不知他想说些什么,这话说出来才是麻烦。“给皇上唱戏可不是容易的,这些日子只怕要加紧练习,可能没功夫陪连公子了。” 她含羞带怯,眼中可见点点泪光,似乎是十分不舍,看得四皇子心都软了,自然是满口答应。 一别一月,他心如猫挠,夜里梦见的也全是花袭春纤细的腰肢、婉转的歌喉,才算明白什么是相思成疾。 容妃只觉得四皇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功课也不如从前做得好,但也不知是为何如此,只加以训斥,但不见丝毫起色。 一日四皇子下学后回宫,看见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衣袖带香。 “袭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嘴倒先喊出这么一句,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那女子听见有人说话便停下脚步,看见四皇子的服饰端正地行了个礼,“臣女王瑛蓉见过四皇子。”她看眼前人和太子年纪相仿,便知道他是容妃的四皇子。 王瑛蓉?四皇子一直知道太子将要娶右相嫡女王瑛蓉,但从未见过这位未来嫂嫂。定是自己太过思念袭春,才会恍惚间错认,真是唐突。 “王小姐不必多礼,是我唐突了,还请海涵。” 身为未出阁的女子不宜与外男相处过久,为了避嫌,王瑛蓉很快就离去了。 四皇子怔怔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羡慕着太子的好福气,不知自己未来会娶怎样的一位皇妃,一定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不会是花袭春这般“下三流”的戏子。 汝之蜜糖,彼之□□,虽说不上是□□,但王瑛蓉也并非是太子的心上人。 “意诚,把粮仓的图纸拿来。”太子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稍作休息。 身边的男子一身黑衣闻言在书架上无声地翻找着,好像要融入夜色,他永远都是这样,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撒花花~~~跟我一起鼓掌!!!! 今天我踏出了一大步!快夸夸我qwq 第101章 晚宴生变 皇上临走前把在京内建造粮仓一事交付太子主管。民以食为天, 朝廷向来看重粮食储备,粮仓一事事关重大,从选址到选拔工匠, 再到规划容量都由太子一手操办。 “已经改过四回了。”意诚将图纸递给太子, 有些无奈。太子为粮仓一事操心许多, 常常忙到半夜,底下人也不得喘息, 他只怕会让手下生出怨言。 太子揉揉额角,接过图纸仔细查看, “莫说是改四回,就是十四回,四十回都要改,劳在一时, 功在千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事办成,太子在百姓中也会声誉鹊起。 千里之外,萧贵妃的生辰宴热热闹闹地办起, 游船上张灯结彩, 明明是黑夜, 却看着像白日一般明亮。 “臣妾祝萧贵妃福寿无涯,祝萧贵妃与皇上永结同心。”众嫔妃齐声贺道,不知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 萧贵妃微微笑着让她们免礼,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看一群人为自己道贺, 而是和皇上两人共度良夜。但只要是皇上为她做的,她都很喜欢,哪怕是她不喜欢的也会甘之如饴。 宴席总是那么几样,歌罢舞起,还好是在苏州,吴侬软语,歌曲评弹还算是新颖,但也少不了歌功颂德的戏码。 “好!”皇上拍着手笑道,“好一副盛世安康的境况,真是有心了。” 舞姬排着队准备退下,却看见一人突然冲出队伍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民女有冤。” 皇上方才说起盛世安康,现在就冲出一人跪在面前告御状,面子上难免挂不住,若不是顾及萧贵妃,只怕就要雷霆大怒,一旁站立的官员也没算到这么一出,个个胆战心惊。 “你有什么冤屈?朕替你决断。”皇上强压怒意问道。 “民女的哥哥是个老实人,从不与人起冲突,上月民女突发疾病,哥哥急着为我抓药才和人口角几句,谁料居然被那人打得奄奄一息,回家后没几天就咽气了。可那人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不仅不认罪,还口口声声说民女的哥哥是短命之人。” 舞姬说道动情处涕泪双下,几度失声,让在座之人无不动容。唐棠听了也为她感到悲痛,失去挚爱之人的感觉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居上位者要想完全了解黎民百姓的境况绝非易事,即便是再耳聪目明的君主也有受蒙蔽的时候。君主日夜操劳就是为了国泰民安,让人人有所食、有所居,让世间有王法有条律。 百姓受苦,便是打皇上的脸,伤皇上的心。 “岂有此理!若你所言属实,朕定不容许这般荒谬之事发生。”皇上怒道。 “民女所说句句属实,那无赖之人就是苏州知府玉铮之子玉岚!” 唐棠听见舞姬所说,莫名觉得不妙,果然见玉贵人闻言腾地站起,容色慌张,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皇上,臣妾哥哥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啊。”玉贵人是关心则乱,在地方官员和舞姬面前言行失礼,丢了皇家的面子。 皇上未想到舞姬状告之人居然和玉贵人有关,好似是自己识人不清放纵玉岚恶行一般,本就不悦,又听见玉贵人吱吱哇哇的哭嚎,眉头皱的更紧了。 父母早逝,虽对在宫中立足无助益,但也好过有个不争气的娘家拖累自己。唐棠看着玉贵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在心中感慨,她有意搭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御状都告到皇上面前,想必不可能含糊过去。 “玉贵人快起来。”萧贵妃好好的生辰宴变成这个模样,也只好耐着性子安慰着,“皇上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人,即便是你哥哥有错,你做妹妹的也无须自责。” 后宫和前朝向来是分的极开的,何况玉贵人位分不高,又没有子嗣,更谈不上“连坐”。 唐棠见萧贵妃开口才跟着说道,“玉贵人伺候皇上也的日子也不短了,妹妹温柔沉稳、品性端正是六宫有目共睹的。” 虽萧贵妃和唐棠都发了话,但没有皇上的意思,玉贵人怎敢起身。 “都起来吧,此事朕自会查明,不会偏袒任何人。”皇上摆摆手道,今日本是个好日子,要为了这事闹得不可收拾实在心烦。 玉贵人这才胆战心惊地站起坐回到位置上,接下来眼前的人唱了什么、舞了什么她都听不进、看不进。 平日里纯妃和我千般亲热,现在也不过是跟着萧贵妃的话假意替我开脱几句,只怕是她封了妃,便觉得和我小小贵人无话可谈了。 俗话说,斗米恩,升米仇,唐棠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向关怀的玉贵人居然会这般猜疑自己。 晚宴后,唐棠在回房的路上又遇见提着灯寻夜的李沐。 “真是冤家路窄!”唐棠低声骂道,她虽然下定决心要成为人上人,不再有妇人之仁,但她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李沐,尤其是在昨晚那事之后。 李沐却像没事人一般,“我觉得有缘的很呢,在哪儿都能遇上娘娘,可不是天注定的缘分。” “你这登徒子不好好伺候皇上,来和本宫胡说些什么?”唐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来夸娘娘的。”李沐笑着说道,拉住唐棠的衣袖往自己这边轻靠。 唐棠甩开他的手,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地夸什么?” 李沐也不恼,双手交叉在胸前,轻声道,“娘娘今日未莽撞地替玉贵人出头,叫我很是惊讶,看来确实是听进去了的话。” “难道本宫在你心里就这样蠢笨吗?”唐棠骂道,她最讨厌李沐这幅模样。 好像世间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好像所有人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好像他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忧。这样的李沐,让她觉得很无力。 什么时候跌个大跟头才好,才让他知道什么是痛,唐棠赌气想着。 “娘娘在奴才心里貌美如花,身娇体软。”李沐凑近了些,特意自称奴才,又用暧昧的语调念出最后四个字。 “放肆!” 唐棠伸手就是一巴掌,等她反应过来觉得不妥时,李沐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 他未料到唐棠会突然出手打他,懵在原地。唐棠气力在女子中都算是极小的,落在脸上并不算很痛,此刻惊讶远超过疼痛。 唐棠见真打上了他,看着他错愕的眼神本想开口解释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贵为妃子,并无必要和一个奴才解释。 若真要解释,岂不是自降身价,抬举他了。 于是各种情绪都化作夜色里的沉默。 “你可真长本事了,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奴才等着。”李沐半晌撂下这么一句,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看着那个深蓝的背影和忽明忽暗的灯色,唐棠没由来的觉得不安,早早回房安歇了,整夜不停歇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一会儿梦见李沐给宫女装的自己递糖吃,吃下后却是穿肠毒药,痛苦不堪。一会儿梦见李沐触怒皇上,倒在血泊之中。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和李沐刀剑相见,你死我活。 这夜她醒来好多次,次次都是发丝尽湿。 而玉贵人今夜睡得极晚,不仅是为父兄担心,还谋划着另一件事情,另一件会撼动整个后宫的事情,另一件会改变自己前程的事情。 “倚莲,萧贵妃为人如何?你且说实话。” “回小主,萧贵妃为人亲善,除了容妃与她不对付外,宫里人都很敬重她。贵妃因为家世好,又是太子之母,再无所求所以为人和气,小主要是想投靠贵妃,奴婢觉得是极好的。”倚莲一五一十地说道,还有一点是她未说的。 唐棠在宫里名声不算好,和她有些交情的芳答应、熹妃都死得不明不白,甚至有人传她命里带煞。 玉贵人点点头,“我若是投靠萧贵妃,要揭露她便更有把握了。” 倚莲不知玉贵人嘴中的“她”是何人,更不知道要揭露的是何事,只觉得自家小主好像心思比从前深了。 若是之前自己贸然投靠萧贵妃,只怕她不会轻信自己。但过了今夜,萧贵妃也算是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再去表忠心,也不会显得突兀。 玉贵人想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十日后,皇上一行人起程回宫。 这短短数十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再回到皇宫的每个人都和离宫前的自己不一样,只是这不一样是好是坏,还要静待时日过去,才能揭晓最后的结局。 “儿臣恭迎父皇。”太子携众人在宫门前迎接,多日未见,更显成熟稳重,英姿勃发,让皇上看得龙心大悦。 “快起来吧。”萧贵妃笑着摸摸太子的肩。时间过得真快,一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突然就长成可当大任的男人了。 男人的肩膀要承载许多,在平常人家,是赡养父母、疼爱妻子、养育子女。在皇家,男人的肩膀上承载的是整个江山的重量。 太子之位,是天下最沉重的荣耀,不是每个人都坐的稳的。 登高跌重,绝不得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真不痛的,就轻轻地打了一下下~是爱抚,爱抚~ 第102章 达成联盟 太子起身送萧贵妃回延禧宫后小坐一会儿, 又赶去奉天殿向皇上禀告这些天处理的政务。 “皇儿已经准备好粮仓的图纸,匠人和建工也已经交代下去,都是可靠之人, 如无意外今秋便可完工。”太子自信满满, 等待着皇上的褒奖。 意料之中, 皇上对太子的答复很是满意。“朕交代的你做得很好,不过也要为自己多想想, 你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可有心上人?” 太子喜不自禁, 只有成亲才算是真正成人,若能尽早拥有长孙,太子之位就更加稳固。“皇儿一切凭父皇定夺。” 右相之女王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 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王氏待子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 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王氏许配太子为正妃。 和这道圣旨一起颁布的还有一道, 便是封四皇子为临郡王。 人家是太子,自家皇子只是个郡王,平起平坐这么多年如今被强压了这么一大截,容妃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她正心烦意乱,淑仪宫便来了位稀客。 自己和容妃向来不对付, 也不必说些虚情假意的绕弯子话,索性开门见山,“本宫是来和你谈买卖的。”唐棠比容妃矮上一头,气势也丝毫不输。 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卑贱之人,居然有朝一日能在自己面前称一声本宫?容妃颇为恼怒,却无可奈何,这是皇上亲封的纯妃,不必对自己恭敬。 “本宫和你有什么好谈?”容妃嗤之以鼻。 “谈四皇子的前程。”唐棠笃定她会对自己的话感兴趣。 果不其然,容妃坐直了身子,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你是什么意思?” 见鱼儿上钩,唐棠也就不再故弄玄虚。“太子如今风头正盛,办事又牢靠,皇上这般看中他,只怕是以后眼里再也看不见你的四皇子了。” “不用你讽刺!”容妃知道唐棠是要联合自己绊倒太子,但听见她说四皇子的不好还是颇为恼怒。“你只说要如何做?” “倘若太子建粮仓一事失败,皇上定会怀疑他的能力。”唐棠虽身在苏州,但耳聪目明,多亏了李沐,她对宫中发生的一切也算是了如指掌。 容妃也不是未想到这个法子,可是太子一向提防自己,若是想动手脚实在是难。如果让唐棠去做,可能还有些机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加害唐棠在先,她怎会如此好心。 “既然是买卖,你想要得到什么?又要如何证明你的诚心?”容妃谨慎地问道,敏锐地捕捉唐棠表情的变化,却看不出一丝异常。 “本宫曾经因为萧贵妃而入冷宫,倘若太子登基,萧贵妃若对本宫心怀怨恨……”唐棠停顿片刻,“四皇子若是天命之人,只要日后能保我母子平安就好。” 虽乍听有几分道理,但仔细一想实在牵强,她当真就这般大度? 看着容妃怀疑的神情,唐棠又接着说,“此事不过是我和姐姐合作的开始,日后还有得要劳烦姐姐的,此事便当做我表个诚心吧。” “姐姐那条不听话的狗,妹妹帮着教训教训。”唐棠一意味深长地笑着,内心却恶心地想作呕,容妃这般货色也担得起她一声姐姐? 李沐对自己屡次背叛,本担心他是受唐棠蛊惑,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算计李沐,看来果真有几分诚心。 “既然如此妹妹就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淑仪宫的,你唤素琴去你宫中就是。”容妃轻描淡写道,就像她从前无数次作恶一般镇定。 那条不听话的狗此时正在清棠轩陪五皇子玩耍。 “李公公,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母妃回来之后也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好害怕。”五皇子拉着李沐的衣袖委屈地说着。 皇上南巡的第三日,五皇子就依规矩开始上学,每日寅时上学,酉时下学,枯燥又疲累,小人儿多少有些受不住。 李沐笑着拍拍五皇子的小脑袋,“奴才这不是回来了吗,再就不走了。” “你母妃是累着了,你要好好孝顺你母妃,她就你一个孩子,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他知道唐棠一定也没少说这些话,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五皇子。 人生在世,如白马过隙,很快五皇子就会长成一个男人,那时候或许就轮到他来保护唐棠了。 五皇子有些疑惑,奶声奶气地问道,“母妃以后难道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沐一愣,方才不小心居然说出了这么大的秘密,还是只是不懂事的孩子,糊弄过去也就算了。 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便听见唐棠笑着从屋外走来。 “你不就是母妃自己的孩子吗?” 她蹲下身将五皇子揽入怀中,撇都不撇一眼李沐,疼惜地摸着五皇子肉嘟嘟的小脸蛋。 五皇子见唐棠笑得这般灿烂,也跟着笑起来,“皇儿是说母妃将来的孩子。” “我养你一个就够累了,哪还能养第二个!”唐棠替五皇子拢了拢外衣,眼下虽然过了冬天,但是倒春寒也不容小觑,受了凉可是麻烦事。 “母妃是说皇儿让人不省心吗?”五皇子嘟着嘴小声问。 唐棠哪里想到孩子居然有这么多心思,“我是说我身子不好,只能疼你一个。我们琼儿是最懂事的,快去外头玩会儿吧,母妃和李公公有事要谈。” 李沐一直站立在一旁听着唐棠和五皇子的对话,从始至终唐棠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有些落寞,突然听见唐棠提到自己,恍惚间抬头对上唐棠的眼神。 自己那夜好像确实是太过分了。 “你又找五皇子做什么?”唐棠直冲冲地问。 “他说他想我了。”李沐理直气壮地答道,方才五皇子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自己也不算撒谎。 自己着了他的道也就认了,怎么连五皇子都被他迷的失魂落魄?唐棠看李沐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越陷越深是没办法,五皇子还小,可不能被他祸害了。 “他是皇子,怎么能和你个太监整日厮混在一起,你能教会他些什么?他是孩子不懂事,你堂堂司礼监掌印也是六岁稚童吗!” 现在倒真有几分慈母的模样了,李沐心里讥笑道,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 “你这个妃子都能和我偷欢,他怎么就不能和我厮混了。” 这次唐棠倒没有一巴掌甩过去,或许是习惯了他的无耻,或许是因为要让他放松警惕。“强词夺理!你不去替太子处理粮仓一事,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她试探着提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沐的反应。 他对自己从来是不设防的,更不会想到她如今有心于国本之争。“我今晚就去东宫,太子就要成亲了。那王家小姐听说是个明事理的,你要不要备下份贺礼笼络笼络。” “我再如何笼络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庶母,她正经婆婆是萧贵妃和皇后,我就不必凑这份热闹了。”话虽这么说,但心意还是要表的。 王家小姐本是个平平常常的世家嫡女,但有了这道赐婚圣旨,她就算半只脚踏入了深宫宦海,再想独善其身也不能了。 李沐又草草说了几句右相的情况,便匆忙离开,数十日不在宫里,太子只怕有很多要吩咐的。 唐棠在心中叹道,也不知道王瑛蓉是怎样的女子,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她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侍月,本宫是不是变了?”唐棠拉住侍月的衣袖慌张地问道。 这话问得侍月摸不着头脑,只好胡乱回答,“娘娘是变了,变得更美更成熟,更有一宫主位的气势了。” 唐棠怅然若失地松开手,“本宫不是说这个,本宫是觉得自己变得不良善,变得会想着害人了。”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如果不是父母病逝,她该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夫,有乖巧可爱的孩子,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工于心计。 “娘娘怎么会这样想。”侍月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跪下抬头对上唐棠失落的眼神,“娘娘就是太良善才会被人欺负,除了娘娘有这样的好心肠,宫里再没有第二个了。” 也许她是安慰自己,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安心确实让她好想许多。 李沐踏入东宫时正看见意诚和太子激烈争吵着什么,意诚面带愠色转身要走,太子拉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直到二人看见李沐才讪讪地停手。 主子的事向来是少知道为妙,李沐告别意诚,跟着太子不声不响地走进屋内。 好男风倒也不算稀奇事,达官贵人养娈童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若是太子被人知道好男风,只怕有人要拿来做文章。 “没有李公公提点,我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太子笑着说道,客客气气。 他是看不起阉人的,觉得阉人这样见风使舵的鹰犬恶心肮脏,但对李沐还是不得不要给几分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封面改啦~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之前那个黑黑的看起来太沉重了qaq码字看着压抑 文案和预收文文案也改啦~更加活泼些(后妈变亲妈?) 第103章 修改图纸 尽管李沐对太子的两面三刀心知肚明, 也不得不陪他出演。“太子真是折煞奴才,皇上说了,太子做得好极了。” “李公公谬赞, 这是粮仓的图纸, 你按着这个去办就好。”太子将改了又改的图纸递给李沐, 又试探地开口,“我听说你手下的人很擅长侦察?” “是有那么几个能做事的。”李沐垂着眼回答, 太子不轻易开口,一开口一定是棘手的事。 “我想劳烦李公公查查常遇春的过去。”太子也不拐弯抹角, 他担心常遇春娶了三公主会成为四皇子一党,不如趁他还未成气候就先下手为强。 李沐未想到会是这么个请求。 凭自己和常遇春共事的经历来看,他极为正直,甚至可以说得上死板, 只会效忠皇上一人, 太子大可不必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上自然考量过,太子多虑了。”李沐淡淡地拒绝, 皇上要用常遇春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 谁要是和常遇春过不去, 那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和皇上过不去,可没什么好下场。 太子一愣,又很快恢复正常,“呵,李公公说得有理。我也是为父皇担忧, 才会关心则乱。” 这些日子又是准备太子的婚礼,又是筹建粮仓,宫里宫外都忙做一团,倒是唐棠难得清闲。 她正悠闲地度步,突然听见一阵尖利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不禁皱了皱眉,再往前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对着一人责骂,嚣张不似宫里人。 “我见不得这些,你偏偏还在这儿弄这些玩意来刺我?”萧贵人跳着脚骂道,秀丽的小脸上有些红点,虽说是瑕不掩瑜,但到底有损容色。 这般年纪的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容貌,容色有损,难怪易怒。 “本宫竟然不知,现在宫里人做事得按着萧贵人的喜好来了?”唐棠说着走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宫女撞到萧贵人气头上。 “臣妾见过纯妃娘娘。”地上跪着的女子连忙向唐棠行礼,有如见到救星一般,一边说行礼一边忍不住抽泣,楚楚可怜。 见那女子自称臣妾,便不是宫女了,衣着这样低调,应该就是和萧贵人一同进宫的林答应了。 伺候这么久也才是个答应,只怕已经不记得上次侍寝是什么时候了,性子又软弱,难怪被萧贵人这样欺负。 唐棠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她很明白这种感觉。“起来吧,大小是个小主,奴才们还看着呢,别动不动就跪,也得看看那人配不配。” 林答应感激地站起,不敢看萧贵人的反应。 听唐棠这话里话外都是讽刺自己,萧贵人自然按捺不住,“我遇见鲜花便会觉得不适,她还佩戴这些迎春,到底是何居心?” 唐棠冷哼一声,直叹萧贵人莽撞无知,从前自己不愿趟这趟浑水,但现在可不同了。 “你见着本宫也不行礼,还这般放肆,若不是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本宫本可以令人掌掴你。”唐棠轻描淡写地说出威胁,一手惬意地扶了扶金钗,一面看着萧贵人的脸色从白到粉,从粉到红。 “萧贵人并非有意,还请纯妃娘娘宽容。”林答应见唐棠严肃的模样,有些害怕萧贵人事后迁怒自己,忙开口求情。 萧贵人这样的脾气,怎么会知道感恩?为她说话,倒不如去喂狗,狗可比人忠心。“只怕萧贵人看不上你的好意啊。”唐棠笑着回道,让林答应一时没了话说。 “请纯妃娘娘安。”萧贵人见唐棠大有肯善罢甘休之势,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臣妾不过是和林答应生了几句口角罢了,不劳纯妃娘娘操心了。” “萧贵人是新人,又得皇上宠爱,本宫自然要将萧贵人的大小事都放在心上。”唐棠走近一步,笑着说道。 明明是关怀之语,却让萧贵人听得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唐棠又一副轻描淡写地模样接着说,“既然萧贵人身子不适,便好生休养,这个月就不要再出长乐宫了,也免得缠绵病榻耽误了伺候皇上。” “你?”萧贵人听唐棠想要禁足自己,一时间气地说不出话。上次禁足还没过去多久,那样难捱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你不必谢本宫,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唐棠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爽快得很,恃强凌弱之人就得要比她更强之人教训。 怪不得人人都要做上位者,权力果然让人舒畅。 萧贵人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回嘴。自从唐棠有了五皇子之后,便好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不再任人拿捏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皇上却越来越宠爱她了。 要向皇上哭诉,皇上定会向着纯妃,要向姑母哭诉,姑母只怕会训斥自己言行不端。萧贵人思量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老老实实在长乐宫熬一个月。 唐棠转身离去,没走多久就听见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 “臣妾谢纯妃娘娘搭救。”林答应怯生生地说道,扑闪扑闪的睫毛还带着依稀可见的泪花。 “本宫搭救得了你一回,搭救不了你一辈子,你好好想想吧。”唐棠本意不过是要挫挫萧贵人的锐气,搭救林答应不过是偶尔。这样的人也不能帮上自己什么,不必费心思去拉拢。 但林答应虽然出身寒门,性子懦弱,却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消息传到容妃耳中,倒让她吃了一惊。她不像自己有母家的靠山,居然也这样直晃晃地打萧贵妃的脸? “既然她这么会站队,那本宫日后就厚待她几分吧。”容妃心满意足地笑着,似乎已经看见四皇子登上皇位的场景。 夜深了,李沐刚从东宫回来,正在案前习字,突然听小夏子通传,说是侍月请他去清棠轩一趟。 唐棠难得主动找他,尤其是这么晚的时候,只怕她有什么急事。李沐这样想着,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匆匆出发了。 紧赶慢赶到了清棠轩,见唐棠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来。 “你找我何事?” “无事。”唐棠轻描淡写道,拢了拢披风,站起身与李沐视线相接,“只是我想你了。” 普普通通的六个字却让李沐浑身一震,看着唐棠深情的眼神,娇软的音调,一日的劳累好像都烟消云散,但尚存的理智催促着他发问,“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今日瞧见林答应被萧贵人欺负,柔柔弱弱地看着可怜。”唐棠对李沐的疑惑早有预料,偏过头看向窗外回忆道,“我原来做答应的时候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吧,如果没有你,只怕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她叹息着说着,又抱上李沐的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李沐胸上,听见李沐强健的心跳声,“砰砰砰”地越来越快。 “所以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唐棠轻声念出两句诗,踮起脚猛地吻上李沐的唇瓣。 方才唐棠不过是提起一个“死”字都让李沐心疼,现在这个吻更是让他头昏目眩。他伸出手试探地拍了拍唐棠的背,却感觉怀中人很快像一条鱼似的溜走。 唐棠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递上。 “我……”李沐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今夜的事情好像有些太过突然,但他也好舍不得这样突然的温情。 唐棠见他要拒绝,忙拉着他坐下,“我知道你要办事不能饮酒,这是今岁的新茶,我亲手泡的,你也不赏这个面子吗?” 她说完扯扯李沐的衣袖,好像撒娇的小猫一般,拉长了音调恳求。 李沐向来拿唐棠一点办法也没有,犹豫了片刻就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茶杯里确实是金岁的新茶不假,但还有唐棠特意为他准备的好料。 眼见着李沐睡得昏死过去,唐棠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拿到粮仓的图纸,按着容妃找人做的数据一一改过,又按原样折叠放回原处。 “你可真够好骗的,李掌印。”唐棠托着下巴打量着李沐的睡姿,连睡着了都这么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真够没意思。 侍月和采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李沐送回去,小夏子见师父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竟神志不清,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 他也不是傻子,师父和纯妃娘娘的那些事儿他多少也能猜着。或许这又是什么新情趣呢,那纯妃娘娘看着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小夏子扶着李沐进了房,囫囵地擦了把脸,将他安置在床上,离开前喃喃自语,“师父可真是好福气,平常太监找个对食都得被宫女嫌弃,纯妃娘娘这大晚上的还挂念着师父。真是人不同命啊!” 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要得起的,没点真本事、受不了折磨、狠不下心可都要不起。但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李沐也舍不得丢了他这份“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澜依:“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jpg” 我要我要! 第104章 示好被拒 多亏了唐棠, 李沐这一夜睡得格外沉,沉到误了伺候皇上的时辰。 “朕看朕是太宠着你了!都敢玩忽职守了,可真会当差啊。”皇上看着衣冠凌乱、神色慌张的李沐叹道, 听不出有几分认真。 李沐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会出这样差错, 大概是昨夜唐棠那杯茶闹得, 也不知她犯了什么毛病,无缘无故这样捉弄自己, 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奴才昨夜睡得太晚误了事,请皇上恕罪。”李沐含糊其辞, 只盼着皇上不再追问。 皇上放下折子,看着李沐恭敬的模样,悠悠地开口,“看来太子很看重你啊, 昨晚留在你东宫留到什么时候啊?” 明明是皇上派李沐去东宫协同太子, 却又不准李沐和太子过分亲近,圣心难测可见一斑。 “奴才是忙着司礼监的事儿才睡晚了,太子并未留奴才。”李沐连忙撇清。 “太子如今替朕分忧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办完你手上这件事往后就不必去东宫了, 让他独自历练历练。”皇上倒也没责备之意, 只是断了太子和李沐的联系。 自己不在的日子,太子去各位重臣府上可去得勤快,广收门客,左右逢源,用的心思也不少啊。 太子虽然需要巴结, 但天下做主的还是皇上,这利弊李沐不会不懂,“是,等粮仓建完,奴才就一心一意伺候皇上。” “嗯,你办事朕放心。”皇上低下头,继续翻着书页,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透露不出情绪。 太子八面玲珑,好不得意,萧贵妃却染上风寒,缠绵病榻,日日咳嗽,太医也只能开方子调养,一时半会不能立竿见影,只能静养。 好不容易趁着午后稍微暖和些,才敢出门走走。 “今日天真好啊,照的人暖洋洋的。”萧贵妃久未出门,见着这阳光身子也爽快不少,竟觉得这病也好了一大半了。 银环扶着萧贵妃,笑盈盈地附和,“是啊,娘娘也要好起来了,再过几年,还得带小皇孙呢。” 太子下月就要迎娶王瑛蓉,带小皇孙也不算是无谓的玩笑话。 “就你会说话!”萧贵妃转头伸手捏捏银环的小脸,假意嗔怪道。 正准备向前突然见一个女子低着头急匆匆地小步快走,眼看着就要撞上。“小心!”银环伸手一拦,护着萧贵妃不受冲撞。 “臣妾赶着去雍和宫送经文,所以才惊扰了娘娘。”玉贵人抬起头装作慌乱的样子,怀里抱着的几卷经文应证她所说属实。 萧贵妃不是刻薄之人,自然不会追究,不过她未听说雍和宫要供经文一事,有些奇怪,“雍和宫最近在做什么法事吗?本宫怎么不知。” “雍和宫并未做法事,是臣妾听说贵妃娘娘玉体抱恙,心中担忧非常,所以才擅自抄录经文想为娘娘祈福,还请娘娘恕臣妾欺瞒之罪。”玉贵人放低姿态,像一只落单的小白兔一般温柔地解释。 “你有这么份心,本宫很欣慰,怎么会怪你呢?”萧贵妃有些惊讶,自己一贯独来独往,玉贵人居然会为自己做这些。 “自从娘娘在苏州为臣妾说话,臣妾便在心里记下了这份恩情,只可惜人微言轻,不能报答娘娘。”玉贵人见萧贵妃被触动,忙乘胜追击以表忠心。“臣妾在宫中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娘娘。” “你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怎么能说无依无靠,做好本分有你的出头之日。”萧贵妃性子清高,不喜欢趋炎附势的女子,听到玉贵人提及仰仗二字有些不悦。 “娘娘教诲的是,只是臣妾知道的秘密……”玉贵人顿了顿,“臣妾一己之力恐怕……” “宫里没有秘密,要想搬弄是非,得先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本宫养病听这些头晕,你既然急就快去雍和宫吧。” 乱七八糟的秘密知道了可没有好处,没得惹一身腥,也只有底下的新人喜欢传这些没影子的事,萧贵妃向来是厌恶的。 玉贵人见萧贵妃转身离去,便知道这事今日是办不成的,也怪自己操之过急,如今也不是捅出去的好时候,左右等太子成亲后再说,也好再搜罗些证据。 我就不信你这般好命,爬起来第一次还能爬起来第二次。玉贵人想着,抱着经文往雍和宫去,正撞见五皇子一个人偷溜出来玩。 “五皇子怎么没嬷嬷跟着?”玉贵人蹲下身子,怜爱地看着五皇子红扑扑的小脸蛋。 五皇子没想到会在假山后碰见玉贵人,有些慌乱,“玉娘娘安,我……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你千万不要和我母妃说啊。”小人眼神躲闪,显然是心虚了。 “好,我一定不和纯妃娘娘说,可一个人出来玩也太不安全。”玉贵人原来在家的时候就很疼爱自己的弟弟,看见和弟弟年纪相仿的小孩也觉得惹人爱。 “嗯。”五皇子稍稍安心地点点头,好像又想起什么,“也不要告诉李公公啊。” “你母妃和李公公很相熟吗?”玉贵人敏锐地问道,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如果有五皇子作证,做事也会方便许多。 “也不算。”五皇子低着头噘嘴小声说,“李公公对我很好,但母妃并不喜欢他。” 这回答出乎玉贵人意料,倒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五皇子下面的话则让她更加吃惊。 “前几日晚上我还看见母妃身边的宫女扶着李公公出去,你说母妃是不是打他了?”五皇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着,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但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前几日听小太监闲话,李沐十分罕见地迟了伺候皇上的时辰,睡到日过三竿才醒,想必也是纯妃的手笔了?玉贵人细细推敲,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这五皇子可真是个小福星。 她嘴角弯弯勾起,拍拍五皇子的小脸,“你母妃这样温柔怎么会打人呢,快回去读书吧,否则她可要生气了。” 五皇子想到昨日背不出书,母妃好看的脸上出现那样吓人的神情就不寒而栗,匆匆和玉贵人道别后就一路小跑回御书房温书。 自那日夜里莫名其妙地唐棠叫去,又莫名其妙睡到中午之后,李沐就一直被大事小事缠身,抽不出空去见唐棠,直到太子成亲前几日才闲下来。 督监粮仓的日子里,他还遇见一件怪事。 “对了,我在宫外好像看见秋霜了。”李沐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人,她早就被遣回原籍,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京内?唐棠只觉得李沐是在说胡话。 “她一个人来京做什么?等着饿死不成?你莫非是后悔当年拒绝了她,日思夜想地出现幻象了?”唐棠一连三个问句嘲讽,让李沐也有些难堪。 “那大概是我看花了眼,只是那女子的相貌和身量都很像秋霜,世间怎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李沐喃喃自语,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软,斩草除根才是。 只盼是自己多心才好。 唐棠并不上心,岔开话题,“粮仓建的怎么样了?” 李沐一愣,没想到唐棠对这个感兴趣,还是一五一十地答了,“一切顺利,大概等太子成亲之后便能完工。” 宫里规矩多,凡事都得有个先后,完工得等到太子成亲后也算合理。 那便让太子多风光几日吧,唐棠倒是不急,戏太快开幕就没意思了。 御书房里五皇子正和四皇子一块儿作师傅留下的文章。这题对于七岁孩子来说有些太难了,五皇子勾着脑袋想看看皇兄的文章,却怎么也不看清楚。 “你写自己的文章,老看我做什么?”四皇子被打扰,愤愤道。 唐棠封妃后,他不得不对五皇子好些,但还是不喜欢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整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皇弟,怎么纯妃就不像自己母妃那样严苛? “我真是想学学皇兄的文章……不是故意的。”五皇子被抓了个正着,委委屈屈地嘟囔。 和个孩子计较也没意思,四皇子懒得再追究,只管低头接着写文章,从前妹妹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三皇妹也嫁出去了,自己真是孤零零。 四皇子看着书卷发呆,三公主在常府可是乐不思蜀。 三公主从前只觉得常遇春是个呆子,没想到呆子也有呆子的好,又不纳妾又不会喝花酒,连侍女都不多看一眼,母妃白白教自己管束妾室的方子,这辈子只怕都用不上。 每日除了办公事,就是陪自己,就因为初见那日知道自己喜欢看话本,居然不声不响往家里搬了几十本,风格各异、应有尽有,只怕要看到明年。 “早知道这样快活,该早几年嫁出来了。”三公主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忍不住自言自语。 一旁替她剥葡萄的常遇春听见这样的话,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说三公主喜欢上他了? 还好不像那些小白脸,自己这样的糙人,脸红也看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定时更新!试试看能不能蹭上玄学orz大家愚人节快乐(???)? 第105章 粮仓失事 宫里许久没有像太子成婚这样的大事发生了, 这也是唐棠进宫以来见过场面最大的活动,比祭天还要庄重。 太子居住的东宫一片明黄,灯火通明, 在一片祥和中迎来了他的女主人。如果没有意外, 这位年轻的女子会在将来成为皇后, 主掌另一场风云。 婚后第二日,王瑛蓉起得很早, 准备和宫女一起伺候太子起身,这些礼仪她自从接到圣旨那日就开始学习, 已然烂熟于心。 然而她没等到宫女,却等来一个男子。 “太子的起居一向是你伺候吗?”王瑛蓉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东宫居然还有除了太监外的男子。 意诚垂着头,莫名地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太子是主子, 太子妃也是主子。“臣是太子伴读,每日与太子同去上书房,所以就未麻烦宫女。”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 沉默着等待王瑛蓉的“发落”。 “你陪太子读书已是劳累, 这些小事也不必你做了, 我身边几个娘家带来的宫女还算能干,以后就要她们伺候吧。”王瑛蓉淡淡开口,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等太子醒后,她替太子穿衣梳发,极尽淑良之态。 “你别累着自己。”太子将王瑛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含情脉脉地关心着,又想起什么发问道,“意诚今儿没来吗?” “意诚?”王瑛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太子说地应该是刚刚那个男子,“他刚刚来过,臣妾自作主张让他回去了,今天是新婚第二日……” 王瑛蓉抱住太子,含羞带怯地欲言又止。哪有新婚夫婿第二日早上就在自己面前提旁人的,也太失面子了吧。 “好,我好好陪你。”太子不再问下去,轻轻抚摸着王瑛蓉的后背,温柔地低声安抚着她。 皇家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有不合心意的也是常事,但王瑛蓉容貌出众、性情谦和,太子与她相处下来倒生出几分真心。 然而好景不长,一封信被悄悄塞入常府,几日后常遇春上折子指出京内粮仓建设有缺陷,一个重要的数值计算得不够精准,长此以往不堪重负有可能倒塌,伤及其中守卫及百姓。 这折子还未递到皇上手中就被太子门客截下,送去东宫。 “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弹劾我?”太子扔了折子,瞪圆双眼怒道。 意诚拾起地上的折子,细细看了几遍,“常将军并不是要弹劾殿下,只是针对粮仓的隐患进言罢了,并不是有心冒犯殿下。” “不是有心?”太子反问,“他背后是谁,你我心知肚明,这事我日以继夜地看着,不会有差错。”若是按他本来的图纸来确实是万无一失,只可惜那图纸被唐棠动了手脚。 即便太子这般自信,三天之后粮仓还是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砸伤数人,一人重伤而亡,城里一片哗然。 皇上得知此事,又知晓常遇春早在三天前提出要检验粮仓的折子被太子自作主张扣下,雷霆大怒。 “你就是这样办事?”皇上将一杯滚烫的茶砸到太子脚下,茶水打湿了衣裳,太子却半步也不敢动。 李沐跪在一旁,如何也不会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故。 “皇儿有罪,只是……只是”太子支支吾吾道,面红耳赤,他明白这并不是小事。 “只是什么?说话也这般含糊不清,半点不像朕的儿子!”气头上的皇上看见太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来气。 太子一狠心,十分激动地开口,“皇儿寻来的工匠都是最上等的,尺寸绝对不会有错,所以皇儿才会这么自信,求父皇让皇儿解释解释吧。” 皇上稍稍冷静些,也觉得太子不像是粗心之人。“那你说的图纸现在在何处?” “在李掌印身上。”太子如获大赦,急急回答。 这般紧张的时刻,李沐不敢有半点疑迟,拿出图纸就要递给皇上,却被太子一把抓去。 太子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着图纸,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突然激动地大喊,“父皇这图纸是被人改过的!” 李沐心猛地一跳,直觉不好。 “这尺寸数据被人改了几个才会酿成大祸啊!皇儿给李掌印的图纸绝对不是这样的,东宫还有样稿可以证明皇儿所说句句属实,是有人要谋害皇儿啊!”太子言辞恳切让人半信半疑。 待差人去东宫拿来样稿之后一一对照,皇上才相信了太子的说辞。 “你又要如何解释?”皇上冷哼一声,将图纸毫不留情地砸到李沐脸上。 “奴才没有理由要改这数据。”李沐回道,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图纸会被人改了,他明明日日贴身带着,怎么会有人有机会得手。 若说是李沐要谋害太子也太过牵强,若说他故意要粮仓出事也太没道理,即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他不至于那么蠢笨,在图纸上动手脚。 “或许是有人偷盗了图纸,奴才疏忽,请皇上赐罪。”李沐重重地磕了头,心中觉得耻辱非常。 自从爬上这个位置,他就很少行这么大的礼,今日给皇上结结实实磕了这么几个头,还不知道是被谁使了绊子。 “你玩忽职守,罪该万死!”皇上怒道,“念在你是无心之失,便只罚你半年俸禄,待你处理完粮仓之事再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还好只是罚俸和杖责,并未削去他的官职。李沐庆幸道,不过是杖责五十,自己身份低贱的时候也不是没挨过。 “父皇!可这分明是有人要谋害皇儿,若不细查……”太子显然对圣裁并不满意。 “若不是你掉以轻心,谁能害你?”皇上打断他的话,面有愠色,“李沐有罪,你也并非无辜,回东宫好好反思吧!” “谢父皇。”太子见状只能闭口不提,丧气地谢过皇上便灰溜溜地退下了。 李沐随太子回东宫共同商讨安置受伤百姓一事,还未开口便被太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太子心中有气,发出来就好了,李沐想着,不曾回嘴。 “怎么就这般凑巧?我刚请你查常遇春,他就上折子挑我的错?”太子气急败坏,怀疑李沐串通三皇子一党,“你不忙也是情理之中,又何必要告知常遇春,让他谋害我?” “奴才未和常将军有来往,还请太子明察。” “你和他没有来往,你和容妃也没有来往吗?”太子咄咄逼人道。 李沐闻言心中刺痛,容妃杀害自己亲弟,屡屡言语羞辱自己,自己和她早就是势不两立,恨不得杀其挫骨扬灰,谈何来往? “奴才没有,太子不信也罢,往后奴才不会再插手东宫诸事,这是皇上的旨意。”太子坚信自己有鬼,多说也是无益。 “好啊!”太子未想到李沐居然如此硬气,“那从今往后我就住李掌印步步高升,前程似锦了。” 此事过后和太子的梁子就算正结下,皇上也迁怒自己,谈何前程似锦?李沐自嘲道,刚刚一路从奉天殿到东宫还是未想出到底是哪个环节有误,果然是不比从前了,居然会这样被算计。 皇上震怒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这时候唐棠正在淑仪宫里和容妃喝茶。 “皇上没罚太子?”容妃挑眉,颇为不满。 来报的小太监回道,“只是罚了李公公半年俸禄和杖责五十,至于太子,只说要他回东宫反思。” 听到皇上对李沐的处置,唐棠喝茶的手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以为会是降职这样的处罚,没想到居然是杖责。 “他终究还是太子,皇上再失望也得顾着他的面子。”唐棠胸有成竹地开口,语气坚定,让容妃心中爽快不少,“太子反思的日子就是四皇子出彩的日子,再说了,常将军这次有功,皇上又赏了吧。” “那是确实,没想到你办事这么利落,本宫该早些和你聊聊的。”容妃感叹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做起事来这样爽快,若早些利用,是不是太子之位也不会偏落旁人了。 唐棠看容妃口蜜腹剑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既然事情尘埃落定,她一刻也不想和容妃虚情假意。“现在也不迟。姐姐好生享受这运气吧,本宫先告辞了。” 伤者和死者的后续事宜倒也不难处理,没几日就办好了。李沐按规矩去慎刑司领罚,行刑的小太监本会看李沐的面子上下手轻些,谁料太子居然亲自来监刑,不得不结结实实地打了五十板子。 大概是养尊处优,太久没挨过大,也大概是不比以前年轻能折腾,杖责五十下去竟让李沐觉得丢了半条命。 衣裳和皮肉被血水黏在一起,脱下衣裳时居然生生带下皮来,疼得汗水打湿了枕头,下唇也被咬出血珠,即便是这样,李沐也一声都没叫过。不许旁人近身,哪怕是小夏子也只能递个药膏进去,半点不许帮忙。 “纯妃娘娘这时候怎么不来帮帮啊。”小夏子急得只打转,全然不知这正是纯妃娘娘的功劳。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吧,我二更啦啦啦啦啦! 第106章 被迫妥协 李沐在榻上一躺就是小半个月, 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日子也过习惯了。人走茶凉可真不是说说而已,就这么小半个月,平日里来巴结他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心心念念的唐棠倒是过得不错, 听说皇上愈发宠爱她, 连容妃都对她客气三分, 五皇子也被皇上嘉奖,现在的唐棠可算是炙手可热。 伤刚刚好, 李沐就重新回奉天殿伺候。 “这些折子朕批过了,你抄录一遍就好。”“你身子未好全, 闲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让司衣监的人去办吧。”“此事事关重大,朕明日会召集兵部的人商议。”…… “喳。”一月下来,李沐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虽皇上没有明说, 但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力正在逐渐被分割,皇上也不如以往对他信任了。 宫内也传起李沐受太子牵连,不再受重用的流言, 品级稍高些的太监都敢给李沐脸色看了, 当然, 大部分是在太子的授意下故意排挤李沐。 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今日,李沐心中百感交集,更无颜也无心情去见唐棠,直到被她传唤才忐忑地前去清棠轩。 唐棠再见李沐很是吃惊,瞧着瘦了不少, 也没从前的精神气,果然是权势养人啊。 “看来慎刑司的人也没什么本事嘛,你挨了五十板子这么快就和没事人似的了。”唐棠上下打量着,瞧见他没什么大碍,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我和你不一样,我得伺候人,身子不比你的娇贵,由不得自己想养着,主子要我好就得好。”李沐不想在唐棠面前称奴才,这或许是他最近难得觉得不卑微的时刻。 唐棠等不及看他知道真相的反应,也不再绕弯子,“你可想明白这顿打是为什么挨的?” “你有什么赐教的就直说吧。”李沐有些心烦意乱,他何尝不想真相,只可惜无从发觉。 “那夜,是我改的图纸。”唐棠走下椅子,慢慢移到李沐眼前,轻轻吐出一句话,饶有兴趣地盯着李沐的反应。 他从未怀疑过唐棠,也从未觉得唐棠像现在这般心机深沉,只觉得全身冰冷,六月酷暑竟不寒而栗。 “竟然是你,居然是你……”李沐喃喃,话里的笑意让人害怕。也对,除了唐棠,谁可以近他身而又不被察觉? 他认栽。 “那常遇春又是如何在三日前就知道消息的?”李沐还未完全明白,唐棠总不会不声不响地和朝廷的人扯上关系,怎么会连同太子一起算计。 唐棠对李沐的错愕很是满意,“你猜猜。” 她笑盈盈地趴在李沐肩头,像豆蔻年华的少女和自己的心上人嬉戏般在李沐耳边轻轻念着。 空气中只听得见李沐粗重的呼吸声,一半是因为耳边热气给他带来的燥热,一半是因为心绪的杂乱。 “罢了。”唐棠见李沐闷闷的,索性不猜这哑谜,“是容妃。” “你怎么能和容妃勾结!”李沐震惊,他能容忍唐棠算计自己,能容忍她为了自己的前程打压其他人,但绝不能容忍她和害了自己半生、害了唐棠数年的容妃勾结。 唐棠没想到李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居然比得知是自己改图纸的反应还要大。 “你都能和她勾结,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杀了我弟弟!” 面对唐棠的质问,李沐心痛非常,一时间脱口而出,又很快后悔。 她不应该知道这些,这些阴暗的下贱的肮脏的秘密。 唐棠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她虽然不了解李沐的过去,但她明白他弟弟对他的意义,一时间愣在原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出言安慰,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容妃杀害他弟弟确实可恶,但这也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唐棠对自己说,却隐约觉得不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 “你……”她放柔声音,欲言又止。 李沐没等她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他不需要怜悯。 “站住!”唐棠怎会让他轻易离开,今日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尽管李沐心中悲愤交加,但他听见唐棠的声音还是停下了脚步。 “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境遇。”唐棠顿了顿,虽不安,但舍不得前功尽弃,“你已经失去了太子的信任,又和容妃水火不容,就算暂且在宫里如履薄冰地活着,等四皇子和太子中任何一个登基,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多谢你替我担心。”李沐冷笑,这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如今居然得要后他这么多年进宫的唐棠来说了。 唐棠见他油盐不进,有些心急,“所以在宫里能保你的只有我,好好讨好我,等五皇子登基,我也不会亏待你。” “不行!”李沐听明她的意思后立刻反对,居然生出这么大的野心,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果然是之前太过忙碌,在唐棠身上的心思少了些。 如果他多关怀她,是不是就不会让她生出这样的心思。 “为何不行?”唐棠气急,自己忍辱负重和容妃结盟不就是为了五皇子能成为太子,他怎可这样一口否决。 “太子虽然一时失势,但皇上看在萧贵妃的面子上不会废太子。即便是侥幸让你阴谋算计,太子之位也是四皇子的,怎么会轮到五皇子?” 李沐毫不留情,只想戳破唐棠虚无缥缈的梦境,“况且,容妃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你和她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狡兔死,走狗烹,你可别引火烧身。” “容妃作恶多端,容禄又功高震主,你以为他们不会有倒台的那天?”唐棠不服,是有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如今清醒的可不止李沐一个人。 李沐见唐棠固执己见,知道她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是无用,“你随意吧。” “你过来。”唐棠见他迈步又要离开,恼羞成怒。“你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你那懂事的干儿子吗?纯妃娘娘要弄死一个小太监可不是难事。”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无耻,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威胁李沐,终究成为了自己从前厌恶的人。 李沐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如果说除了唐棠,这世上还有什么他在乎的人那就只有小夏子了。他和唐棠的私事,也不能再牵扯进无辜的人了。 “你不是恨我吗?折磨我一个人就好。”李沐惨笑着转身,放下最后一点自尊,看着唐棠说道。 唐棠看到她想要的结果,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在李沐的殷勤伺候下用了晚膳,却味同嚼蜡。 东宫里太子的晚膳也吃得不是滋味。 “殿下脸色怎么这么差?”王瑛蓉夹起一块鸭肉放在太子面前堆得满满的食碟里。 大权旁落,四皇子出尽风头,自己这个太子有名无实,怎么能有好脸色。“无事,可能是昨晚睡太晚了。”面对贤妻,他还是尽力温柔。 王瑛蓉有些落寞,这几日太子和意诚每晚都商议政事到半夜,说怕打扰自己,所以一直独眠,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是不是意诚办事不力?”她试探着问。 “别妄加猜测,他很好,要不是他,我如今只怕更加落魄。”太子皱眉,全然没有发现王瑛蓉失望的神情。 “那臣妾呢?”王瑛蓉喃喃道,自己都不知道想得到什么样的答复。 “你?”太子疑惑,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自然也很好,你和意诚便是我除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 太子笑着为王瑛蓉舀起一勺菌菇猪骨汤送到嘴边,温柔地安抚。 王瑛蓉愣愣地张开嘴喝下,总觉得太子所说的话不太对劲,但她明白男人烦心的时候,女人就应该安安静静地陪伴他,而不是缠着他满足自己的小心思。 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又谢,直到换上枝枝红梅傲霜凌雪,新年就又来了。 这岁除夕宫宴是太子妃首次与宫里嫔妃正式见面的日子,王瑛蓉自然忐忑不安,生怕贻笑大方,给太子丢了面子。 和她一样忐忑的,还有四皇子,“连涌”这个名字只怕是用不了多久,不知花袭春会不会认出他。 “她要是认出我,觉得我欺骗她要和我决裂怎么办?还是别认出我吧。可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她若是认不出我,可见她一点也不在乎我。” 除夕前夜,四皇子在房内来回踱步,脑子里幻想了无数种明日和花袭春相见的场景,哪一种都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翌日,宫里人还未开始劳作的时辰,戏班子里的人都已经醒了。 “哟,你这粉都抹了几层了?”班主看着花袭春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忍不住打趣。 花袭春歪歪头,咧着樱桃小嘴一笑,眉眼弯弯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贪财的俗人,“那可不得好好打扮打扮,万一有什么侍卫啊太医啊选我做夫人呢,说不定还能搭上个皇子呢!” 她夸张地说着,举起手插上根银钗更显灵动。 “嚯!”班主倒吸一口凉气,“可惜忘了烧香拜佛,让菩萨保佑你被皇上看上,留下来当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手速!他回来了! 碎碎念个偏题的:我已经半年没有吃火锅了orz感觉要不行了 第107章 身份败露 虽除夕事多, 李沐还是一大早就来清棠轩给唐棠请安。一开始是唐棠逼着自己日日请安,时间久了居然也习惯了,有这么个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每日都看见她, 李沐才觉得安心。 或许自己就是这么没本事, 一辈子也不会拒绝她。 “小李子, 今儿除夕,本宫赏你的。”唐棠笑嘻嘻地甩了根深蓝的发带给李沐。 他平日从不用发带, 但唐棠看话本上的才子都会束着发带显得风流倜傥,所以才让侍月去宫外寻了条, 好奇李沐带上的样子。 小李子这叫法初听觉得别扭,时间长了,李沐也就习惯了唐棠带着戏谑的呼唤。“那就谢娘娘了。” 他仔细收起发带,回忆起数年前他送唐棠的那个玉镯, 那时候少女心事还只敢在梦中诉说, 他也不敢妄想能“染指”唐棠。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有什么缺的就找小夏子。”李沐说完就转身离开, 有唐棠吹枕边风, 皇上也慢慢重新对他重用起来。 沐浴更衣, 梳妆打扮,很快就到了晚上,宫宴最没意思,唐棠打算过一个时辰就走,这样舒服的天气最适合和侍月采颦一块儿看雪吃烤肉了。 她刚坐定, 抬眼看见李沐站在皇上身边,带着自己送的那根发带。 确实很好看,更添上几分温柔,只不过李沐还是瘦了些,或许吃胖点会更好看。唐棠想着,笑得眉眼弯弯,今儿除夕,心情真好不少。 李沐抬头看见座位上的唐棠正看着自己笑,眼神交接的那一刻竟看出几分爱意。 一定是看花眼了。出门前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带上,犹豫再三还是系上了,说不定这样唐棠会开心些? “你向来不打扮,怎么还带上发带了?”皇上好奇。 “今儿除夕好日子,奴才蹭蹭喜气罢了,皇上可别笑奴才。”李沐笑道,自己也不再年轻,还打扮来打扮去的,确实害臊。 “这有什么可笑的,你这样更有人情味了。”皇上说着不可笑,却哈哈大笑起来,“看戏吧。” 锣鼓敲响,戏就拉开了帷幕。 一身浅蓝夹袄打扮的丫鬟上了台,踩着小碎步机灵地绕着圈,最后停在台中央,一手叉着腰,一手舞着手绢,急声道,“小姐!快出来啊!” “这宫外的戏班子也不比宫里的差啊。”玉贵人感叹道,这身段、步法、唱腔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得出来是下了狠功夫的。 愉嫔噗嗤一声,“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宫的?” 聒噪。坐在愉嫔左手边的唐棠扶着额头叹息,坐的这样近,她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侍月看出唐棠的烦闷,俯下身小声道,“娘娘看戏吧,这花旦长得真标志,唱得也醉人。” “恨相见得太迟,怨离别得太快。柳丝虽长,却难系住远行人的马,恨不能使疏林一直挂住那斜阳。”台上的花旦打扮得朴素却不失高贵,淡雅的气质配上哀愁的唱腔,我见犹怜。 确实是个美人儿,不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也没什么可稀奇的,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好好看看吧。唐棠托着下巴,一声不吭地看着台上,耳朵里却还是钻进旁人的闲话。 “愉嫔娘娘,你有没有觉得这花旦长得像一个人啊?”玉贵人巴巴地问,她最近心情大好,话也变多了。 愉嫔皱皱眉,“故弄玄虚,直说便是了。” “像太子妃!”玉贵人脱口而出,压低了声音神秘十足。 唐棠闻言向对面的太子妃看去,同是鹅蛋脸,瑞凤眼,柳叶眉,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一个灵动,一个稳重,一个是下九流的戏子,一个是尊贵的太子妃,果然还是命重要啊。 “这话也能胡说的?太子妃何等尊贵,且容你拿来和戏子相比。”愉嫔没好气道。 “可是分明很像啊。”玉贵人又转回头向萧贵人,“萧贵人,你觉得如何?” 她言语中高高在上的感觉让萧贵人听着很不舒服,什么时候她也配和自己这样说话,“我觉得你一派胡言。”萧贵人懒得和她搭话,看也不看就回道。 花袭春步子稳健,唱词流利,愈发渐入佳境,唱到高潮时一转脸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生生吓掉半个字,好在功夫扎实才未露出大的破绽。 这不是连涌吗?他怎么会坐在哪里?花袭春心中无数问号,到底还是镇定自若地唱完了这出。 “赏!”皇上很是满意,一挥手就是白银百两,花袭春本应笑得合不拢嘴,但现在更多的是疑惑。 宫宴进行到一半,皇上酒过三巡,玉贵人和萧贵人便硬生生黏上去,左一个右一个地缠着皇上争风吃醋,皇上都也很是享受。 “也只有她们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儿,咱们可拉不下脸,小辈还看着呢。”容妃不屑道,自己虽然不算良善之人,但出生大门大户,在众人面前献媚在她看来实在是下作。 “皇上喜欢就好。”唐棠淡淡笑道,“我不胜酒力,有些胸闷,先告辞了。” 皇上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注意唐棠的离开。 “还是外头舒服,我不喜欢那吵吵嚷嚷的。”唐棠笑着在雪夜里漫步,安安静静的冬日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穿上围领,抱着汤婆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舒适。 侍月扶着唐棠向前走去,正要绕过一座假山,瞧见假山后有两个人影,一高一低,看着像是一男一女。“这好像是四皇子?” 她犹豫着说,不敢十分确定。 “嘘!”唐棠竖起手指在唇前,小声示意她不要出声,轻轻躲在假山后偷看。 “我骗了你,其实我是皇子,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才用假名,你不会怪我吧。”那男子语气急切,似乎很是卑微。 果然是四皇子,大晚上的与人私会,定没好事,还要用假名,那女子大概是宫外人吧。唐棠想,又小心翼翼凑近了几分,见那女子穿得不是宫女服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好像有些眼熟,又说不上是在哪里见过。 “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果不是我今儿进宫唱戏,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你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假的了?”花袭春如何八面玲珑之人,很快便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故作哀伤地低着头,两句发问问得四皇子心都化了。 原来是方才的花旦,卸了戏妆换了戏服,怪不得认不出了。唐棠细细打量着,这样看倒和太子妃更像了,夜色朦胧中,倒可以以假乱真。 “我怎么会骗你?我是真的觉得你唱的好,真的觉得你应该成角,”四皇子急得拉住花袭春的手,涨红了脸又吞吞吐吐接着说,“也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 花袭春心中一喜,面上还是哀伤的模样,“可是你是皇子,我……” “我是皇子还是平民都不重要,你信不信我?” 担心被人发现,唐棠没再接着听下去,和侍月轻声轻气地回了清棠轩。 “没想到这四皇子还是个情种。”侍月笑着说,宫里闷着久了,没想到今儿看了一出戏,还能再看一场好戏。 什么情种,我看是个蠢货,唐棠腹诽,要是被容妃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对一个下贱的戏子情根深种,只怕要气得晕过去。 “你觉得那花旦和太子妃像么?”唐棠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倒让侍月惊讶。 “玉贵人胡话,娘娘还在想吗?”侍月偏头问,又抿了抿嘴,“不过确实很像,也怨不得玉贵人这样说,但到底还是失礼,幸亏没让皇上听见。” 唐棠默默想着,这天底下还有这样巧的事,偏偏四皇子喜欢的戏子进宫唱戏,偏偏戏子又和太子妃如此相似,偏偏还让自己撞见他俩私会,老天给了这么多巧合,若是不用用岂不是太辜负了。 见唐棠不说话,侍月又开玩笑道,“不知道四皇子会不会看着太子妃发愣?会不会觉得太子妃……” 她未说完,看见唐棠猛地抬头看着她,眼神十分奇怪,急忙打住,“奴婢失言了,娘娘莫往心里去。” “无事,咱们剪纸吧。”唐棠很快换上笑容,拉着侍月坐下。 如若拿这个做文章,让太子和四皇子自相残杀,便可轻轻松松坐享渔翁之利,可该如何挑起,又要怎么让人不怀疑到自己身上? 唐棠一面思虑着,一面将朱红的纸张来往转动,不一会儿功夫就剪出了一只小老虎。 “娘娘这小老虎怎么还是像狗啊?”刚办完事从外头回来的采颦拿起唐棠的剪纸左看右看,发出这样的评价。 “是吗?那可一点长进都没有。”唐棠有点丧气,刺绣剪纸这种事她是真的做不来。 偏偏侍月还要补上一句,“和娘娘当年送李公公的那个一模一样啊。” 她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妙,自己今晚怎么这样嘴快,尽乱说话。这段日子娘娘和李公公的关系缓和些,好的时候甚至能调笑打闹,但她总觉着,娘娘也没完全忘记过去的恨。 作者有话要说:这四皇子傻不愣登的还蛮可爱,不忍心让他倒霉了,以后给他个好老婆吧,花袭春也并非良人啊boy 今天掉了两个收哭唧唧 我的小宝贝一个也不许走!把你们都抱在我怀里圈的死死的(今天我就是霸道兔总)兔总的梦想是破千收qwq啥时候能破千收呢,宝贝们帮帮我叭 第108章 突发疾病 侍月猜的不错, 不过除夕这样的好日子,唐棠的心也变得温柔起来,想起李沐也想得更多的是他的好。 要是这时候他也在就好了, 唐棠愣了愣, 又对自己出现这个想法感到有些生气, 他不来找自己,难道还要自己盼着他来吗? 然而现在的李沐确定是无法抽身。 “娘娘, 出事了!”清棠轩的主管太监小林子连滚带爬的报道,惊慌失措地连帽子掉了都来不及捡。 “什么事儿这样慌张, 别吓着娘娘。”侍月站起身呵斥。 “是皇上,”小林子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说几个字就得喘口气。 唐棠也急得站起身,小林子不是个不稳重的人,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样慌张, “皇上怎么了?”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皇上刚刚在宫宴上饮酒,突然就晕倒了, 现在被抬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 太医都来了, 奴才来报信的时候还没醒!” “快,替我梳妆!”唐棠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皇上现在可还死不得,这时候要是在清棠轩做乌龟,旁人也会议论自己。 等唐棠匆匆忙忙赶到, 坤宁宫里里外外全是人。 皇后坐在榻边,面色凝重,萧贵妃站着轻声抽泣,其他嫔妃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太医跪了一地,拿着笔纸进进出出。 唐棠看着榻上的皇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也看不出个名堂,心里七上八下。 “你们都去西配殿等着吧,这儿有本宫就行。”皇后虽平日不露面,但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此言一出,众嫔妃都鱼贯而出。 唐棠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就又被迫离开,跨过门槛前回头看的一眼和李沐的眼神对上。自己的眼神是焦虑不安,而李沐的却是胸有成竹。 李沐明白唐棠的心思,交代好小夏子和太医们就跟着嫔妃们退下,见唐棠在西配殿坐不住,就示意她去侧门隐蔽处交谈。 “是怎么回事?”虽然听小林子说过,但唐棠还是不能想象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李沐叹了口气,“从去岁就开始咳血头晕,进补的药材吃了不少才算暂时好些,最近被太子气着了,今晚又饮酒太多所以才会晕倒。” 即便是为政事殚精竭虑,也不至于身体垮得这么快,李沐想,难道是愉嫔进献的丸药有问题?如果她真是要谋害皇上,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那会不会……?”唐棠欲言又止,因为紧张而忍不住眨着眼睛。 “不会。”李沐斩钉截铁,皇上的身子也不至于虚到这个地步,况且太医都在,若是因为饮酒过度而崩逝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有我在就不会。” 他看着唐棠无助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她依偎在自己臂弯里的时候。 “你又不是太医,有你在有什么用。”唐棠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奇妙地安定不少。 那你就信他吧,迟早把自己害死,唐棠在心里对自己说,跺脚进了西配殿。 西配殿里气氛很是凝重,谁也不敢胡乱说话。 “方才是谁劝着皇上饮了那么酒?”萧贵妃一声怒喝打破沉默,本就是将门之女,发起威来更让人畏惧。 “臣妾有罪。”玉贵人和萧贵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连忙跪下,这也不是她们能预见的,怎么能怪她们呢,两人很不服气,又不敢狡辩。 “你们是有罪,若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死不足惜。”萧贵妃又气又忧,说话也顾不上推敲,如利刃一般。 容妃慢悠悠开口,“姐姐别气坏了身子,萧贵人要是犯错也有姐姐管教不力的原因。” 萧贵妃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好,你说本宫管教不力,本宫就不会偏颇。传本宫的旨意,萧贵人即刻贬为常在,若皇上明日还未苏醒就再贬为答应。” “贵妃娘娘……”萧贵人想开口求饶,但她明白萧贵妃一言既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瘫软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唐棠看着萧贵人绝望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解气,若是被贬为答应,那日被她训斥的林答应也不必对她卑躬屈膝了吧。 她环顾四周,那日的林答应也在屋内,怯生生地坐在一个角落里,若不是想起他刻意找寻还真发觉不了,以她的身份本可以不来,但还是陪着熬了,可见是个守规矩的人。 不守规矩也不会被萧贵人欺辱了,唐棠叹息,想着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倒让她分心些,也没刚刚那么焦虑了。 “皇上醒了,要见愉嫔娘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夏子才传来这个消息,唐棠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西配殿里最不希望皇上死的除了萧贵妃就是她了。 “醒了?”萧贵妃喜形于色,只呼菩萨保佑。顾不上疑心为何皇上醒来第一个要见的是愉嫔。 愉嫔也不算受宠,生了五公主之后也才是嫔位,皇上见她做什么,唐棠百思不得其解,这问题的答案只有愉嫔和李沐知道。 “你可真有本事,别玩火自焚才好。”李沐在门口拦住愉嫔,警告道。 愉嫔并不害怕,轻轻挑眉,“你猜到了?那只管和皇上告发我就好,莫非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也想……” “住口!”李沐打断愉嫔的猜测,“皇上刚醒,受不了刺激,现在大局未定不是你放肆的时机。” 原来不是忠心为主,而是各怀鬼胎。愉嫔心领神会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只要李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办事也会容易许多。 “皇上可觉得好些了?”愉嫔坐在榻边,故作担忧之色。 皇后和太医们都已经被皇上支出去,现下只有他们两人。 皇上勉强地想坐起又无力地躺下去,虚弱地说,“快,把那丸药给朕取来。” 愉嫔早有准备,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臣妾一直随身带着。” 平日一次只用一颗,今日被骤然晕倒吓着,皇上居然一口气用了三颗,险些被呛到。 等到三颗丸药下肚,皇上才安心地在愉嫔的陪伴下入睡。 一旁的西配殿里,太医正向皇后和众位嫔妃讲述皇上的病情,长篇大论,用词委婉,战战兢兢地说了许多。 唐棠就听出两点,皇上暂时不会死,但也时日不多了。 “本宫知道了,有劳太医了。”皇后挥挥手让太医退下,容色疲倦,对众嫔妃说,“从前本宫身子不好所以未能好好管束后宫,才让今日之事发生,皇上爱饮酒,做嫔妃的应该劝诫而非投其所好。”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严厉,“听说方才萧贵妃已经罚过了,本宫就不再责罚了。你们想争宠本宫也明白,但皇上身边需要稳重之人,才不至于失了分寸惹出大祸。” “臣妾明白。”众嫔妃齐声答道。 “这段日子皇上还需休养,就由林答应侍奉,纯妃你也多照看些。”皇后淡淡说道,将林答应和唐棠单独提出,引来众人嫉妒。 “是。”突然被皇后提起,还要为皇上侍疾,林答应战战兢兢地向前一步,站在唐棠身后低着头应道。 一直到天快亮唐棠和林答应才从坤宁宫出来,小夏子送林答应回怡兰阁,李沐则顺路陪着唐棠回清棠轩。 “你今晚很害怕吗?舍不得皇上死?”李沐问,他即便知道唐棠的计划,也担心唐棠会突然对皇上也有那么几分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他都不允许她有。 唐棠撇撇嘴,“无聊。”但她确实是害怕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变回那个无力自保的小女孩,只有看着李沐的眼睛才稍稍心安。 “如果怕的话,可以抱抱我。”李沐张开双臂,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耍威风要“小李子”做低伏小伺候她的日子里也不是没亲近过,但唐棠这次不想,之前是阴阳怪气的折磨,现在要抱那就是自己真的渴望他的温情,她不想承认,只鼓着腮帮子站在原地。 “在我怀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李沐把声音放得更柔和,勾着唐棠犯错。 唐棠还是没低头,转移话题道,“你去帮我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李沐收回手交叉在胸前,好奇道。 “能让人产生幻觉或者意识不清视力模糊的食物。”唐棠思索着开口,“最好是常见的,不会让人生疑的,但一定要见效快才行。” “现在皇上身子弱,太医又天天守着,不是动手的好时机,等什么时候合适了我再告诉你。”李沐皱着眉头讲,他早就接受了唐棠胆大包天的想法,哪怕她要自己去天上给她摘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去摘,但他不能让唐棠身处险境。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怕还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是给皇上的,你只管去寻就好。”唐棠利落地回答,“我可以等,但一定要帮我去寻。” “嗯,去睡吧,今晚累着了。”李沐点点头,伸手想摸摸唐棠的脑袋又想收回。 唐棠等了李沐的答允,心情不错,鬼使神差地踮起脚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李沐的手心,吐了吐舌头没等李沐反应过来就转身回屋。 这下真像小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很勤奋嘛,祝大家清明节安康!外出注意安全~爱你们,么么哒 第109章 袭春遇害 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下, 皇上日渐转好,也能坐起批阅奏章,只是看不过两个时辰就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皇上, 还是身子要紧, 先用了参汤吧。”即便皇上再不愿意, 也不得不让李沐陪同看折子。 皇上接过参汤,合上折子, 长叹一口气。 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各地又报上青莲教频繁活动的迹象。 青莲教乃是前朝遗留的臣子所建, 藏匿于各地,据说当年曾有一位刚满月的皇子侥幸逃脱,被前朝之臣奉为天命之人,仍想夺回皇位, 以报当年血海深仇。 青莲教中不乏高人, 流窜各地扩充教徒,其标识就是一朵盛开的青色莲花。 “司礼监派了多少人?”皇上饮一口参汤问道。 “已经派出精锐百人,抓获教徒三人, 现在正在诏狱审问。”李沐回答, 虽说如此倒也没什么大用, 青莲教的人嘴巴紧得很,有用的讯息一点也没吐。 他抬眼看了看皇上的面色,“太子的折子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吗?” “朕还不需要他去诏狱,况且区区叛贼,无足为虑。”皇上放下参汤, 对李沐的疑问很是不满。晾了太子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巴巴地贴上来,就这么心急? 于是李沐顺理成章的又成为皇上最看重的心腹,也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时辰唐棠送完五皇子上学就遇上容妃,不得不一道顺路回宫。 “你可知道青莲教的事?”容妃开口,容家在朝中上下都有势力,自然是消息灵通。 “隐约听说过,皇上最近好像为此很头疼。”唐棠轻描淡写,言多必失,何况是这样敏感的话题,少说几句总是好的。 容妃嗤之以鼻,“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乱兵。太子被禁止插手此事,本宫本想让瑜儿跟着学些,只可惜他近日心神不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纯妃你的五皇子,天资聪颖,师傅可是赞不绝口啊。” 她笑着看向唐棠,破天荒地夸起五皇子。 “琼儿年纪小,不哄着读不进书,哪里称得上天资聪颖。”唐棠打着哈哈,心中嘲笑,美人冰肌玉骨可不必那粗野的叛贼有意思多了,四皇子当然心神不宁。 “妹妹真是谦虚,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的就是五皇子了,行了,本宫先回宫了。”容妃虚伪地笑着,转身离开,留唐棠和侍月两人独自走着。 “娘娘,奴婢觉得青莲教并没有容妃说得那么简单。”侍月犹豫着开口,她的家乡是青莲教出没最猖獗的地区之一,她未入宫时深有体会。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皇上也不会头疼了。”唐棠不屑,容妃真是久居高位自以为是,实在是蠢笨如猪。 “奴婢听说青莲教中人善用暗器,暗器比绣花针还要小,极难察觉,中了暗器剧毒之人活不过一炷香。”侍月小声讲,光说就觉得不寒而栗,好似青莲教教徒就在身边一般。 或许今夜等李沐离开诏狱,能唤他来询问一二,唐棠想,这青莲教倒好像真有几分本事。 太子的折子被原封不动的退还,连一个阅字都无。 “混账!”太子将折子扔在地上,口不择言。 太子妃连忙捡起,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听见后耐心劝慰,“殿下可慎言啊,皇上本就……” “本就什么?”太子转身看着太子妃,居高而下的姿势让她心中害怕,“本就对我不满?还是本就想废了我?” 王瑛蓉何曾见过这样的太子,又惧怕又委屈,“臣妾并非此意,只是希望殿下莫要一时冲动而坏了大事。” 太子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确实太过过分,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啊。” 也是为了意诚吧,王瑛蓉在心中叹息,她曾碰巧听见两人谈话,太子许诺日后封意诚为异姓王,良田百亩,白银千两。 和他说话也是那样温柔,那么和对我的温柔有什么不同呢? 另一边,四皇子则根本不在意皇上对自己的看法,又跟着小太监偷偷溜出宫。 自从除夕夜后,花袭春对四皇子就热情无比。 “你不是喜欢我穿绯色的衣裳吗?这件如何?”她提起裙角转圈,笑容灿烂,直勾勾地看着四皇子。 “很好看。”四皇子呆呆看着,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花袭春对他的呆滞并不介意,反而俯身在他唇边留下轻轻一吻。 要是她能怀上四皇子的孩子,那便后半生无忧了,只可惜他居然是个不解风情的银枪癩样头,如何勾引都不上钩。 “真是个呆子。”花袭春趴在四皇子肩头嗔怪道,“现在不亲近,不怕以后没机会?” 一语成谶。 夜色朦胧,李沐一身黑衣离开诏狱,刚换下血迹斑斑 的衣裳就去了清棠轩。 唐棠看他眼下乌青,有些憔悴,轻声问道,“累着了?” “嗯,有些难办。”李沐坐下饮了杯茶润润喉咙,“他们极有组织,往往两人一队,一人选择目标一人下手,各自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选择目标那人会在目标身上留下特定的图案告诉同伴。” “是什么图案?”唐棠追问道,这杀人的方式毛骨悚然中倒还有几分浪漫。 李沐挑眉,开着玩笑,“怎么?你还想改这个?” “真是记仇。”唐棠噗嗤一声,“我不过是好奇,再说万一哪日青莲教的人看上我了,我也能早点发现不是?” 她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倒戳中李沐的心思。此次抓获的三名教徒都在京内潜伏已久,只怕还有同伙,若是有人混入宫内那就麻烦大了。 “是一朵青色的莲花,七片花瓣,其中一片中间有一道红色竖线,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察觉。”李沐还是尽数告诉唐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做些准备为好。 “那我要是照着画一个在皇上身上会怎么样?”唐棠突发奇想,那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借刀杀人咯。 李沐无奈地白眼,“胡闹,青莲教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这样鲁莽。” “行吧。”唐棠有些无语,不过是开个玩笑,他也这样认真,“五皇子今儿还问起你了,说你怎么不来看他。”她转了话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对五皇子这样上心,这个小白眼狼却心心念念着李沐。 “那我明日抽空来看他,皇上去御书房好几次我都陪着,只是不方便说话。”李沐回答,皇上被太子气得够呛,常去看五皇子解忧。 懂事乖巧,功课学得也好,一声声父皇父皇叫得人心都软了,自己都喜欢,何况是皇上这个亲生父亲呢。 “听说今日皇上也去了上书房和琼儿单独聊了些时候,都说什么了?”唐棠问道,五皇子最近功课忙,放学写完师傅留下的文章就累得犯困,早早就睡下,和自己闲聊的时间也变少了不少。 李沐沉思,确实回忆起几句特别的,“他和皇上说起四皇子,说他常念‘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还问皇上是什么意思。” 他勾起嘴角笑笑,为五皇子的童真,也为四皇子的情窦初开。 “大概是哪个宫的宫女吧,他只比太子小一岁,确实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有心上人也不奇怪。”唐棠本想把秘密告诉李沐,但又怕李沐顺藤摸瓜猜出自己的计划,于是云淡风轻地扯谎。 “确实不奇怪。”李沐点点头,又笑道,“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宫女,皇上和容妃用午膳时顺嘴提起,以她的性子只怕要斩草除根啊……” 这紧要关头怎么能让四皇子分心,更不可能让他和一个普通的宫女扯上关系,杀人对容妃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也不多这一条人命。 这结果让唐棠更加满意,“她杀了儿子的心上人,还指望儿子和她母慈子孝不成?有了媳妇忘了娘,可不仅仅是句说说而已的俗语啊。” 她笑着眼睛都弯起来,窝里斗的戏码她最爱看了。 看着唐棠像只得意的小狐狸,李沐虽然无奈也看着开心,“那你就等着看戏吧,大忙人要回去了。” 他刚起身又被唐棠叫住,“等等,把这个带回去吧。” 侍月收到唐棠的眼神,不知从哪儿拿来一盒西域进贡的人参递给李沐。 “皇上赏的,我不爱吃这些,你拿回去吧,五皇子还没成太子,你别给我死了。”唐棠挥挥手,避开李沐的眼神说道,别别扭扭的。 她知道他近日累了,上个月那顿杖责只怕也还没好全,要真出什么事,她也受不了。 “多谢。”李沐看着唐棠笑着说,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整日的辛劳也烟消云散。 “师父,纯妃娘娘给的?”小夏子见李沐带着意外之礼回来,笑嘻嘻地凑上去不怀好意地问。 李沐伸手弹了弹小夏子的脑门,但看不出生气,“最近可是闲了,有心思胡说八道了?要不要再去抄几篇文章?” “不不不,不用了。”小夏子人机灵,但偏偏字写得像小虫爬似的,他顶怕李沐要他练字,连连摆手。 话虽如此,他知道师父不会罚他,只因为师父的嘴角都快笑得弯到天上去了,谁看不出来师父心情大好? 他师父的话也很灵验,不过这次倒霉的不是哪个宫的宫女,而是宫外的一个戏子。 可怜花袭春,正做着进宫做王妃,享尽荣华富贵的美梦,就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什么叫袭春不见了?”四皇子抻着脖子问道,手上拿着本打算赠予花袭春的玉佩也掉落在地上,“我三天前来见她还好好,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 班主汗如瀑下,结结巴巴也不知如何回答。 两日前花袭春突然被人掳走就再也没回来,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威胁自己,教他按自己所说告诉连公子,否则就要他人头落地。 自己不过是个讨生活的普通小老百姓,怎么也不知是惹上了何方神圣,台柱子被人掳走已经够倒霉了,还要被人威胁,这连公子看着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自己上哪儿说理去啊。 “她……她和一个书生好上了,大概是和……和他私奔了吧。”班主结结巴巴说完一句,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快破千辽 兔砸马力全开! 第110章 受封郡王 “你说什么胡话!”四皇子拽着班主的衣领怒道, 袭春说好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怎么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书生。 班主脸都吓白了,支支吾吾, “我说得都是真的, 公子不信可以去查。花袭春的几个朋友都知道她和那书生眉来眼去, 还……” 他看着四皇子眼中的怒火不敢再说下去。 “你活够了吗?”四皇子松开他的衣领,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瞪着班主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五个字,他一向为人稳重温柔, 只有在涉及花袭春的事上才会失了理智。 “我我我当然没活够,我父母还得我赡养,还有个七岁的孩子,内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我还得活啊。”班主吓得掉眼泪, 只差求爷爷告奶奶。 从前温文尔雅的连公子现在变得如同煞神一般。如果说实话,只怕事情败露得掉脑袋,但要不说实话, 现在就得掉脑袋! “我说我说。”班主一咬牙, 去他娘的, 横竖都是死,别对不起自己良心。 四皇子才稍稍放下心来,“你关她在哪儿?她做了什么惹到你了?”他知道戏班子里规矩多,袭春又调皮,只怕是得罪了班主。 “可不管我的事啊。”班主连连摆手, 看四皇子脸色一沉忙一五一十吐出,“两天前,袭春吃完饭说身子不舒服一个人先回房休息,和她同住的都在练嗓子,所以没人发现她被人掳走。” “被谁?”四皇子眉头一皱,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我怎么知道,只是一日后又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威胁我不能把实情告诉你,刚刚那套说辞也是他们教的,否则就要杀我灭口。”班主一股脑说完,才觉得心安些。 居然会被人掳走,会是谁,还知道自己的袭春的关系。“那些人有什么特征?” “这……”班主挠着头回想,那时候怕的要死哪里来得及看他们的特征,好久才想起来,“喔!他们中有一个好像腿脚不便,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居然是他,怎么会被他知道……”四皇子喃喃自语,知道大事不妙,只怕袭春已经遭遇不测,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班主见四皇子这般反应,忙开口,“冤有头债有主,公子既然知道是谁,就找他去吧,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小人可得罪不起啊。” “我当然要找他。”四皇子咬着牙说,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 他离开戏班子,悲伤被愤怒取代,骑着马很快回到皇宫,直奔淑仪宫。 武功高强的瘸子很少,可刚巧他就认识一个,那就是容妃身边的掌事太监,也是她的心腹之一。 “你这时候不应该在温书吗?”容妃正靠在榻上喝茶,看见四皇子闯进来还神色古怪,有些不悦地问。 刚做完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有心情在这儿跟没事人一样喝茶,这就是生自己养自己,被自己视作依靠多年的母亲吗? 四皇子连问安都不愿问,开门见山,“袭春在哪儿?” 容妃一愣,知道四皇子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真是没用的东西,办个事都办不好。” “我问你袭春在哪儿?”四皇子怒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这是什么态度?”容妃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起训斥道,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反了天不成。 见四皇子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她索性也不再隐瞒,“她死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可能是某个乱葬岗吧。”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在四皇子心中激起千层浪。 哪怕是知道袭春可能遭遇不测,但现在亲耳听见还是让他极为震撼,悲痛交加。 “你真狠啊,不知道父皇知道你这面孔会不会大吃一惊。”四皇子摇着头叹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自己的母妃。 “怎么?你要为一个戏子威胁你的母妃?”容妃步步紧逼,难以置信。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四皇子悲凉地笑着,“你要我读书我就日以继夜地读,你要我和太子争我就和他疏远,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百依百顺。我就只有这么一次是为自己活的,你非要逼死我吗?” 容妃也听着来气,“我要你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呕心沥血,不惜牺牲一切为了四皇子铺路,多少个夜里自己急得头风发作,疼痛入骨,彻夜难眠。如果说他还有一次为自己而活,那自己就是从未有过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等他登上皇位,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执迷不悟、飞蛾扑火。 “那我真是多谢了。”四皇子扯着嘴角讽刺,如果说从前他对容妃还有那么点依赖,那么今日开始,他就再也不会信任自己这个所谓的母妃。 看着四皇子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容妃又觉得头痛如针扎,猛得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四皇子也没来看过她一眼,只有素琴在身边伺候,感叹着四皇子的不懂事。 自己忙碌半生,女儿出嫁,儿子反目,父母心心念念的只有故去的姐姐和容家的前程,活着有什么意思可言。 皇上知道自己头风发作,还不是陪着纯妃,可见自己年老色衰了。 “朕送你回清棠轩吧。” 今日五皇子做了首绝妙的好诗,皇上心情大好,唤唐棠来一同赏读又主动提出送她回宫。 回宫路上正巧遇见萧贵妃和太子在延禧宫前闲话。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太子安。”唐棠微微蹲身行礼,却被萧贵妃腰间玉带上的一朵青色莲花吸引。 那莲花本是一排中的一个,看起来却总觉得哪里格格不入。 唐棠皱着眉头看了许久,都忘记起身,才看出那莲花中的一片有一道极为微小的红色竖线,赫然就是青莲教的标记。 皇上看出她的反常,“看什么这么出神?要眼馋萧贵妃的玉带,朕也赏你一个。” “臣妾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可否在延禧宫一歇。”唐棠急中生智道,装出腹部难受的模样。 “快进来。”萧贵妃派人扶着唐棠进了延禧宫,太子也一同入内。 直到坐到房中,看见萧贵妃身边只有银环一位心腹,唐棠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臣妾冒犯。”她突然跪倒在地,“方才所说的不适是假,有要事提醒是真。” 皇上皱眉,不知她是何意,“有什么事起来说。” 唐棠缓缓起身,掂量着该如何说才不让皇上知道李沐和自己谈过青莲教,“臣妾的宫女来自青莲教猖獗之地,闲聊时曾经和臣妾提起青莲教的图案,臣妾方才看见贵妃娘娘身上的玉带上似乎就是青莲教的图案。” “放肆!”太子出声喝止,“你如何敢污蔑贵妃?” “臣妾并非污蔑。”唐棠见太子会错意忙向着皇上解释,“这图案并非是教徒所有,而是……” 皇上见唐棠有所顾忌,又见此事涉及萧贵妃,“你但说无妨。” “是一人在目标身上留下这图案,另一个人就会暗杀其目标。”唐棠斩钉截铁道,“臣妾实在是担心贵妃娘娘所以才斗胆提醒。” “你的意思是皇宫里有青莲教教徒,而且他们要暗杀萧贵妃?”皇上问道,虽然听起来荒谬,可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皇宫守卫森严,绝不可能。”太子更觉得唐棠在一派胡言。 唐棠转身对太子质问道,“现在身处险境的是太子的母妃,难道不应该更加谨慎?” 此话一出,让皇上和萧贵妃都有些震动。 “正是因为是我的母妃,所以我才不许你在此胡说八道。”太子毫不犹豫答道。 皇上心烦意乱,又被他们吵的头疼,“叫李沐来便知。” 事态紧急,没多久李沐就到了淑仪宫。 “这确实是青莲教教徒所使用的图案无误,教主极为谨慎,哪怕是两人一组的搭档也互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告知对方下一步的安排。” 此话一出,唐棠才算安心,而皇上和萧贵妃的心则悬了起来。 “还好纯妃心细,否则臣妾就凶多吉少了。”萧贵妃只觉得后怕,自己向来不和人结仇,要是因为这个遇害,那还真是死于非命。 “有朕在,你绝不会有事。”皇上拍拍萧贵妃的手背安抚道,但其实自己也很是后怕,青莲教的人潜伏到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自己浑然不知,还是纯妃提醒。 太子见唐棠说得果真没错,马上换了副说辞,“父皇,既然是这样,那更不能打草惊蛇,皇儿建议父皇离开延禧宫,在今晚设下高手埋伏,引蛇出洞。” 他说得确实没错,但未免有些太理智了,何况这是让自己的亲生母亲以身涉险,李沐心想。这个未来皇帝可是少了些温情。 “混账!”皇上怒道,“方才纯妃的话你千般不信,咄咄逼人,现在又要让你母妃以身涉险,她是贵妃,不是你引蛇的诱饵!” 太子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合理,没想到却触怒皇上。 “你滚回去好好想吧。”皇上挥手,不想再看见太子。萧贵妃也难得没有为太子说好话,他刚才的做法无论是哪个母亲听了都会觉得心寒吧。 唐棠见皇上对太子又多一份厌恶,忍不住心中窃喜,今日可算是一石二鸟了。 李沐明白唐棠的心思,庆幸几日前自己告知她青莲教的详细图案。 “奴才去调侍卫守着,再调司礼监的人来查贵妃娘娘身上的玉带从何而来。”他察言观色道,这次又能立下一功,真是要多谢唐棠了。 司礼监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没多久就查出那玉带是一个叫颖儿的宫女所挑,她本不是延禧宫的,今早说是延禧宫宫女梨儿生病,自己替她代班伺候娘娘的穿衣。 等人去寻她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翻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出,此事只好作罢。 因唐棠立下大功,皇上封五皇子为宸郡王。郡王虽不如亲王,但重要的是一个宸字。 宸乃是北极星所在之地,又多用来指代皇帝,用宸字做封号寓意不可不说是深刻,也算是对太子的敲打。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产呢。。。因为我打算参加日万活动 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orz 第111章 愉嫔秘密 “你现在可是宸郡王了。”唐棠拍拍五皇子的小脑袋, 慈爱地说,心中说不出的爽快,现在自己可算是名正言顺地和容妃平起平坐。 何况自己这边是母慈子孝, 那边可是鸡犬不宁啊。 五皇子还不明白宸郡王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母妃因为这个很高兴。母妃高兴, 自己就高兴。“皇儿愚钝,一定是父皇宠爱母妃所以皇儿才跟着沾光。” 唐棠捏捏五皇子的小脸蛋, 装作惊讶,“是谁的小嘴这么会说话呀?原来是我们琼儿。” 两人抱着笑作一团, 好不和谐。 唐棠看着五皇子可爱的模样,又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如果他能来到这个世上,现在应该也像五皇子一样会说会笑会跑,抱着自己叫母妃吧。 虽然她很少向身边人提起往事, 但并不意味着她已经放下, 相反,她有朝一日一定会替她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 或许,现在的自己已经有和容妃叫板的底气。 用过午膳之后, 唐棠独自去了御花园。听说前段时间宫里新得了几只鹦鹉, 模样讨喜, 还会学人说话,别原先宫里那几只蠢笨鹦鹉有趣许多。 果不其然,刚走近些,就听见那红尾鹦鹉伸着脖子说话,“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唐棠捂嘴笑道,鹦鹉可真是幸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说几句娘娘吉祥明日就有吃的,还有人伺候着,可不比宫里大半人都活得肆意。 “鹦鹉学舌,终究没那味道。”愉嫔扶着宫女走近,直到走到跟前才看见唐棠,“纯妃娘娘安。” “不必多礼,说起来愉嫔你资历比我老,又有个亲生女儿,本宫该唤你一句姐姐才是。”唐棠客气道,既然下决心要扳倒容妃,就要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而非四面树敌。 愉嫔不吃唐棠这一套,冷冰冰回道,“这句姐姐可担不起,纯妃娘娘有容妃庇护,谁不得让着三分。” 见愉嫔对容妃不满,唐棠便觉得有戏,“愉嫔这话可是有趣,宫里人都是姐妹,谁庇护谁呢?若要真说起来,本宫更喜欢愉嫔你不入俗套,犹如一股潺潺清流。再往前说来,就只有熹妃让本宫难忘了。” 愉嫔本不想和唐棠废话,突然听见熹妃的名字,心就软了下来,原来这个冰冷的皇宫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在想着姐姐。 “你和熹妃有什么交情?” “并无什么交情,只是我还是常在的时候在熹妃宫宴上被容妃奚落,是她替我出头。”唐棠陷入回忆,不管是为了获得愉嫔的信任还是如何,熹妃在她心中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当然,还有姐姐你。” 听唐棠这样说,这声姐姐又叫得真情实感,愉嫔对唐棠从前的敌意也消了大半。“熹妃姐姐确实是极好。”她的声音有些哀伤,又要忍不住落泪,只可惜这样好的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头。 “是,熹妃姐姐去了,本宫觉得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唐棠顺着她的话说。 “你也觉得熹妃姐姐的死并非意外?”愉嫔激动地追问,她一直疑心是容妃所为,可是又没有证据,现在也不是贸然指认的好机会。 “若是能还熹妃姐姐一个交代便是极好的。”唐棠打量着愉嫔的反应,又怕她不放心,补充道,“李掌印曾经和本宫说起你沉稳大气,很有主意。” 愉嫔前进一步,瞪大双眼,就差伸出手拉住唐棠的胳膊,“李沐和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顺嘴提一句,竟然这么大的反应,还直呼李沐的名字。她平日里和李沐也无甚交集,怎么这么在乎李沐对她的评价。 唐棠有些疑惑,莫非……她也和李沐有过什么孽缘不成? 太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有她一个想不开的就够稀奇的,怎么还能撞见第二个想不开的,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吧。唐棠想,况且她也不觉得李沐会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 这人虽然闷了点、别扭了点,但绝不是三心二意的男子。不对,她摇摇头,自己现在可不算是他的“船”。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愉嫔自顾自说,“臣妾哪有李掌印说得那样好,不过是偏安一隅,只想和女儿享天伦之乐罢了。” “这样就是极好的,平平淡淡才是最难的。”唐棠见愉嫔不愿再说下去,也没追问。 “娘娘吉祥!娘娘吉祥!”头顶上的红尾鹦鹉听不懂人话,叫得倒是勤快,刚闲一会儿又欢快地叫了起来,打破了二人间的尴尬。 唐棠和愉嫔又闲话几句无关紧要之事,觉得气氛实在古怪便借故离开。 愉嫔的反应如何想如何奇怪,唐棠到底没忍住,叫侍月唤来李沐索性一问究竟。 过了两个时辰李沐才忙完手头的事情匆匆刚来,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唯恐让唐棠等久了。 “和哪个小狐狸精鬼混去了,这么晚才来?”唐棠倚在榻上,懒洋洋地问,横眉竖目,佯装发怒,却更有一番风情。 李沐脱下外衣,随手搭在一旁,走近唐棠,蹲在她身边,伸出手替她捶着腿。 “今儿火药味这么重?可是哪里不舒坦。”唐棠没事找事的次数可不少,今儿倒是头一回提起有什么狐狸精的,可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唐棠对李沐的反应很是满意,但还是娇嗔地冷哼一声,“你惹了什么风流债自己心里清楚。” 看来是在宫里太闲了,戏精上身。李沐在心中笑道,左右无事,陪她闹闹也罢,即便是当娘的人,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他很喜欢唐棠在自己面前这样,这样的她不是皇宫里的纯妃,而是属于自己一人的棠棠。“奴家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啊,奴家心里只有郎君一个人,白天想着郎君怎么还不来,晚上梦里都盼着郎君垂青。” 李沐扭身跪在地上,低着头,翘着兰花指托着脸,捏着嗓子学妇人说话,眼神楚楚可怜,扑闪扑闪着睫毛勾引着唐棠。 别说,李沐的睫毛生得极好,又长又翘,让女子看了都心生艳羡。 看他这幅滑稽样子,唐棠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起来吧,我和你说正事。” “嗯,你说。”就那么一瞬,李沐就又变回原来的表情和声音,可真是变脸如翻书。 自从唐棠在萧贵妃身上发现青莲教的图案,李沐就对唐棠的每个问题都格外上心,她虽然心机不深,历练也不足,但现在看来运气倒是极好的。 “你和愉嫔有什么秘密?”唐棠直接问。 “愉嫔?”李沐皱眉,怎么突然问起她,她只有公主,对唐棠毫无威胁。“她想谋害皇上。” 尽管不知唐棠怎么会想了解愉嫔,李沐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她来找你了?”比知道愉嫔想谋害皇上更让唐棠惊讶的,是愉嫔居然让李沐得知了她的心思。宫里恨皇上的多了去了,有杀心的也绝非她一个,她丝毫不觉得奇怪。 李沐摇摇头,“是我发现的。” “皇上一直在服用愉嫔进献的丸药,这也是愉嫔为何骤然得宠的缘故。这丸药虽短时间内可以让人觉得精神倍增,但只怕长时间用来会掏空人的底子,无异于饮鸩止渴。” 唐棠日有所思,“所以那日皇上晕倒也是因为这个?他一醒来就要见愉嫔,看来是对那丸药极为依赖了。” “是。”李沐回道,他本来不想让唐棠知晓,但现在她既然已经察觉到愉嫔的不对劲就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了。 “她真够蠢的,现在让皇上死了,她有什么好处。” “她心里只有熹妃,自己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李沐对宫中大小事情都了如指掌,愉嫔的心思也不算难猜。 唐棠只知道愉嫔和熹妃交好,不知道居然到了这样舍生忘死的程度。“你说熹妃的死会不会是容妃动的手脚?” 李沐沉默,从前他不会相信容妃会胆大至此,但现在他相信,容妃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可以去找愉嫔一问,她现在有把柄在你手上,即便不愿意和你联手,也不会向容妃通风报信。” “这倒是极好的。”唐棠盘算着,有这么个连死都不怕的盟友有百利而无一害。容妃果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不过,她要问起我是如何得知的该怎么办?”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愉嫔和李沐,若自己成了第三人,那不就明摆着是李沐告诉自己的,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好办。”李沐笑道,引得唐棠凑近听着,“告诉她你和我有私情不就好了。” “疯子!”唐棠还以为他有什么好说辞,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句。 “这不重要,她一怕你向皇上告发她,二急着和你一起查明真相,不会有心思追究你是如何得知的。”李沐正色道,“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既然做了,就知道会有人知晓。” 虽是说李沐的话无法说服自己,但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无论如何,这对自己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小鹦鹉啊小鹦鹉,这次娘娘可真要吉祥了。”唐棠睡前喃喃自语道,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逛个园子也能逛来个盟友。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容妃的作恶多端吧。事不宜迟,明日就要去会会愉嫔。 今夜倒是久违的好梦,梦见容妃哭嚎着求自己饶她一命,狼狈至极。不过梦终究是梦,以容妃的性子也不会放任自己沦落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真!有!我!的!明!天!继!续! 大家快去看看我的专栏!我的宝宝给我画的头像!敲可爱 第112章 装神弄鬼 唐棠翌日一早就起身拜访愉嫔, 对她突如其来的到来,愉嫔有些不安。 “纯妃娘娘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愉嫔尴尬地笑道,对昨日自己在唐棠面前的失态仍然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很显然, 唐棠已经知晓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本宫是想和你谈谈皇上的事, 昨日在御花园人多眼杂,不便说话, 所以今日才一大早上就来叨扰,妹妹可不要觉得本宫烦啊。”唐棠一点也不见外, 不等宫女递茶就自顾自坐下。 “皇上的事情纯妃娘娘不应该比臣妾更清楚吗?”愉嫔讪讪说,好端端地提起皇上做什么。 “本宫清楚的不过是些小事,愉嫔你才是对皇上的喜好了如指掌。”唐棠轻抿一口茶水,皱眉道, “你宫中茶叶的味道倒一般, 这是去年的陈茶吧?”在宫中多年,唐棠的舌头也变得挑剔起来。 她说得没错,愉嫔本就是贫苦出身, 即便做了主子也喝不惯茶叶, 所以宫中很少备茶, 宫女也就不甚仔细。 “纯妃娘娘见谅,臣妾对茶艺一窍不通,也不懂辨茶叶的优劣,还请娘娘将就些,若是有时间还请多多赐教。”愉嫔回道, 一大早上就来说些奇怪的话,现在又不紧不慢地品起茶叶,她真猜不透这纯妃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了。 唐棠放下茶杯,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笑了笑,“谈不上赐教,这是比愉嫔你略懂一二罢了。寸有所长,寸有所短,你虽然不精茶艺,但在别的厉害之处可让本宫甘拜下风啊”。 这话里话外的揶揄愉嫔听得一清二楚,想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她,“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比如你献给皇上的好东西,一定比这茶艺味道好上许多,否则皇上也不会痴迷,甚至察觉不到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都拜你所赐啊。”唐棠笑盈盈地说,一副敬佩的语气,让愉嫔听得毛骨悚然。 她如何会得知?愉嫔心惊胆战,让心腹宫女关好门窗,才敢接着说下去。既然纯妃愿意和自己谈,又并非言辞狠辣,可见她不是完完全全的敌人,或许可以加以利用,至少不会让自己东窗事发。 “是李沐告诉你的?”愉嫔质问,这质问在唐棠意料之中,但还是让她心惊,没等唐棠解释,愉嫔又接着说,“你和他有什么计划?你莫非想让你的五皇子成为太子?” 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愉嫔的计划,那么再纠结是从何得知就已经没有意义,愉嫔倒是个聪明,很快接受中国事实,还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你很聪明。”唐棠也没否认,直接承认,“这也是情理之中,哪个做母亲的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挣个好前程呢?” “他并非你亲子,你无需对他如此用心。况且皇上已经封五皇子为宸郡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无忧,纯妃你何必要冒险呢?”愉嫔问道。 “妹妹说得有理。”唐棠对愉嫔的问题并不惊讶,“但妹妹的五公主呢?妹妹一定不希望五公主远嫁京外,骨肉分离吧,等太子登基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年岁相差这么多的庶公主只要本宫会念着从前的情分好好为五公主寻个好人家。” 听到唐棠的说辞,愉嫔沉默了,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为了熹妃而活。但看着自己生下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五官和神态,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她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会没有感情。 自己从前太过执着于争宠和熹妃之事的真相,扪心自问,确实对五公主有所疏忽,不能再不为她的前程考虑。 见愉嫔沉默不语,唐棠又接着劝说,“哪怕不为五公主,你难道愿意看害死熹妃的凶手逍遥法外,悠然自得吗?”她语气急促,好像害死的不是熹妃,而是她自己一般。 不过确实,容妃也欠着她一条命。 “你知道熹妃姐姐是被人害死?”愉嫔总算有了反应,激动的问道。 “熹妃当年圣宠正盛,又有了身孕自然遭人妒忌,好端端的出来个天象有异,难道不让人怀疑吗?”唐棠引导着愉嫔想着,“本宫怀疑是容妃所为,她生性狠辣,仗着容家做靠山行事毫无忌惮,现在容家的势力大不如从前,正是咱们扳倒她的大好时机啊。” 这道理愉嫔只会比她更明白,不需要唐棠说明,但现在有人和她一起对付容妃,自然是极好的。“她虽然狠辣,但不是蠢笨之人,既然动手就一定做得天衣无缝,咱们即便怀疑也拿不出证据啊。” “不过,”她顿了顿,“容妃身边的素琴胆子小,嘴巴也不算紧,或许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素琴?”唐棠回忆着,那个一直跟在容妃身边的宫女,看着是个沉稳之人,话也不多,打眼看过去倒像是内敛之人。“她既然胆子小,咱们便好好吓吓她。” “怎么吓?”愉嫔疑惑道,宫中每日都是平平淡淡,井然有序,好端端地如何能闹出吓人的事来。 唐棠神秘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要是做了亏心事之人,哪怕是旁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也会让她担惊受怕。“冤魂索命。” 这四字是愉嫔意料之外,宫中最忌讳谈论鬼魂邪说,哪怕是宫女太监们想为逝去的亲人烧些纸钱祭祀都不被允许,这招虽可能有成效,但未免风险太大。“要是动静闹得太大,我怕会惊动皇上。” 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装神弄鬼,不过只要细节到位就足够吓坏亏心之人了。“当然不会闹出大动静,你说那谋害熹妃之人要是收到熹妃的书信,又在晚上瞧见熹妃的鬼魂她会不会被吓得胡言乱语?”唐棠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入宫前听说不少,编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书信倒不难,我这儿有几张熹妃姐姐从前写的字,我的字也是熹妃姐姐亲手教的,下功夫好好临摹便可以学成七八分像,糊弄素琴应该无问题。” 当初熹妃出事,遗物也本该被一概处理,哪怕是宫女都劝她说不吉利,她还是留下熹妃做的文章以供时时吊唁,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但怎么能让鬼魂出现?” “难道还要去宫外寻那些下阴的术士吗?”愉嫔难以置信地问。 唐棠轻轻一笑,这愉嫔看着心机,倒也是个不会动脑筋的,“自然不是,何必再劳烦熹妃,打扰她安歇,本宫替她一试就好。”她自认和熹妃容貌有些相似,不然皇上也不会在失去熹妃之后如此之快地宠幸自己,也有拿自己做替代怀念熹妃的意思。 况且熹妃是皇上从勾栏瓦肆带回来的女人,和宫中正经嫔妃气质都截然不同,而自己可是有个夺得花魁数次的好师父“红萼”,也算是同门姐妹,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更是相似。要在宫中找人假扮熹妃,便再没有比唐棠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愉嫔愣道,很快明白了唐棠的想法,平日里未曾注意,现在倒真觉得唐棠眉目间有些像熹妃,或许这也是她会这么快放下戒心的原因之一吧,“在夜色中倒或许认不出,但你真愿意冒险吗?” “这有何险的?不过是穿上熹妃的旧衣,打扮成她的模样,说起来也只是本宫心血来潮想缅怀故人,谁敢妄议?”唐棠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倒是你,要无声无息地将书信送到素琴手上,切莫露了马脚。” 愉嫔在唐棠的劝慰下也放下心来,这法子确实可行,况且连纯妃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娘娘放心,臣妾定不辜负娘娘的信赖。” 不过仅仅是一封书信和一个鬼魂,只怕难吓坏素琴,还得上点开胃菜。 诏狱里,李沐正审问一名青莲教教徒。哪怕浑身是伤,十八套刑罚都一一尝遍,他还是不肯说出那宫女颖儿是何人,又是如何潜伏入宫中的。 李沐和那教徒已经熬了十几个时辰,从天亮熬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亮,他坐在椅子上一顿也没落下,但那教徒却是水米未进。 教徒眼前就是一只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的秘制烧鸡,看着李沐吃得正香,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你嘴巴不开口,肚子倒是话多啊。”李沐嗤笑道,他饿就偏偏要在他面前吃,“想吃吗?” “和我在这熬着算什么本事,我不过是无名小卒,只为圣主肝脑涂地,你给我个痛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教徒别过头去,不看眼前的诱惑。 若是让他得偿所愿,那司礼监的面子往哪儿搁。“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们圣主在哪儿啊?”李沐上前一步,捏住教徒带血的下巴,用力将他的头偏转过来,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接下来的是沉默,和过去十几个时辰出现的最多的一样的沉默,诏狱里只听得见教徒粗重的喘气声和一旁刑具上滴水或是滴血的滴答声,这样的滴答声单调又从不停歇,一直停下去就会将人逼疯。 李沐当然不会让他疯,“真是可惜啊。”他悠悠叹道,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看着自己手上肮脏的血迹摇摇头,一旁的小太监忙上前用清水洗净血迹,又用丝帕小心翼翼,动作极其轻柔地擦干。 “不过不是可惜脏了我的手,”李沐给另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连连叹气,“可惜的是一个高手没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啊。” 那小太监会意,拿着一把利刃将教徒本就伤痕累累,甚至连白骨的依稀可见的手腕上又狠狠划撒几刀。削肉如泥,要是从前只是在书上见过,现在可算是见着真的了。 利刃上涂了司礼监特制的药,没有毒性不会让人死亡,却能让伤口的疼痛加剧百倍,让人生不如死。 “啊!”那教徒咬破了嘴唇也没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审讯室内,让人不寒而栗。 “你杀了我,杀了我之后,还有别人会继续潜伏在宫中,杀了你们的狗皇帝,让你做一条丧家之犬。”他许久才有力气说出这样的狠话,但气息极为不平稳,听起来也毫无威胁。 丧家之犬的牙齿可是锋利得很,不是什么人都受的了。 “罢了,我成全你。”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李沐叹道,转身对身旁人发出最后的审批,“杀了吧。” 一如既往,轻描淡写。 他离开诏狱的时候,天色又快黑下去,这么一天又要结束了,可真是无聊啊。身后的诏狱中那教徒身受数刀,终于闭上眼死了过去。太监们将三名教徒一起处死,装进麻袋里便离开皇宫抛到乱葬岗,死人不吉利,向来是不许留到第二天的。 可惜,这次司礼监的人办事并不干净,这个规定也惹了麻烦。 第二日,本该是死人的教徒却睁开了眼,虽然气若游丝,武功尽失,但到底是又活过来了。 青莲教除了擅用暗器之外,还精通医术,其中的假死药更是出神入化,能屏蔽人的经脉,断止人的气息,和死人全无两样,但却能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后醒来。 那教徒代号秃鹰,眼光也像鹰一般尖利,他颤颤巍巍起身向城中走去,晃荡着寻找着他的下一个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手速取得了本质的飞跃 第113章 赌气离宫 当夜, 皇上宣了愉嫔侍寝,近日愉嫔的丸药似乎很是有效,皇上龙颜大悦。 “五公主可还好?”皇上躺在榻上, 随口提起, 自己很少去看这个女儿, 也不知过得如何,听皇后说起她和嫡公主一起玩耍的时候好像性子内向了些, 不太爱说话。 愉嫔躺在皇上身边,抬起头看着皇上慈爱的面容, “五公主很好,最近闹着要臣妾带她去御花园看鹦鹉说话呢,臣妾一不许就哭闹,实在是太骄纵了些, 皇上居然也惯着。” 皇上哈哈大笑, 不以为然,“公主自然是要惯着些的,不过是些玩意儿, 朕已经让司兽检去再寻几只更好玩的送去你宫里, 这些日子你就多带五公主去御花园看看吧。” 皇上即便有再多缺点, 但对于公主来说不得不称得上一位合格的父亲,只要不太过分,向来是百依百顺。女儿又不必治理江山,自然可以溺爱。 愉嫔见皇上这般宠爱五公主,计上心来, 略带委屈道,“臣妾何尝不想让她玩得开心,可臣妾怕在御花园遇上容妃娘娘。”她故意欲言又止,惹得皇上愈发好奇。 “容妃对你不好?”皇上问道,其实不问也知,容妃的性子,能给谁好脸色。 不过最近容妃似乎和纯妃关系改善了些,或许是因为自己看重五皇子吧,看来册封一事果然做得没错,如果太子不是可用之材,而要起用四皇子,则更要注意平衡后宫的势力。 倒也说不上不好,不过冷嘲热讽,背后议论也是有的,此时自然要夸大其词,好好吹吹枕边风。“容妃娘娘人很好,只是嘴上不饶人,对五公主严厉些,她便有些害怕。臣妾也不敢得罪,她们都说.......”愉嫔话说一半,突然捂住嘴,好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眼神躲闪。 “她们都说什么?”皇上见愉嫔欲言又止,皱眉道。 “那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要怪臣妾。”愉嫔见勾起皇上好奇心,身子往上拱了拱,抱住皇上的胳膊,将脑袋轻轻放在皇上肩上撒着娇。 “闺阁中言,你但说无妨。” 愉嫔小声道,“她们都说太子如今不得皇上属意,得多多巴结着容妃娘娘。”不过短短两句,就说出皇上最忌讳的事情。 “你也觉得有道理?”皇上发问,盯着愉嫔等待着回复,他倒是要看看是不是后宫所有人都唯容妃马首是瞻。 愉嫔又低下头,“臣妾不这么想,不管是什么样,皇上都会护着臣妾和公主的。” 她沉默片刻,想顺势提起熹妃,但又怕惹怒皇上。熹妃是皇上心中之痛,也是后宫的禁忌,谁要在皇上面前提起熹妃就是触及他的逆鳞,自己虽然现在风生水起,但也没有触怒皇上的自信。况且,纯妃是否是个可靠的盟友还未尝可知,她们俩所谓的计划也只是纸上谈兵,容妃依旧是容妃。 但她想起熹妃当年搭救自己的眼神就管不住自己的情绪,肚子里的话就自己跳出嘴边了。“臣妾有些惧怕容妃还要从数年前说起。” 皇上知道愉嫔曾经不得宠,不得宠的嫔妃日子不必想就知道一定难过,她受宠这么久,今天还是头一次提起从前,也就由着她说下去。 “臣妾将熹妃视为自己的亲生姐姐,和熹妃可以称得上是形影不离,她为人谦和从不与人结怨,但容妃却对姐姐处处针对,屡次拿姐姐的出身作文章。姐姐确实没有官家背景,但也是皇上亲封的嫔妃啊,容妃她数次欺凌,臣妾既畏惧又愤怒。” 愉嫔大着胆子说,看皇上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就知道皇上一定是不喜欢自己提起熹妃,但既然已经说了,就索性破釜沉舟,“皇上,您不觉得熹妃姐姐的死有蹊跷吗?” “放肆!”皇上终于忍不住怒意,如果熹妃真是被容妃害死,,如果当年的天象之说全都是由容妃一手捏造,那且不是自己放任容妃草菅人命,又愚蠢地听信谗言。 他不会承认,也不想承认。况且容妃嚣张,但绝不会嚣张至此,当年在王府她初嫁给自己的时候,才刚过十七岁,笑的那样灿烂纯真,会和自己一起骑马打猎,又九死一生为自己生下四皇子。正是在生下四皇子之后,她的头风才发作的更加频繁,也更加剧烈。 她也是曾经是个单纯的女子,只是在深宫中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皇上想,或许这是自己的过错,自己有了新人太冷落她,又常常因为忌惮容家,将容禄的错误迁怒于她。 愉嫔连忙坐起,跪在榻上,“臣妾有罪。” 本是春宵苦短,良辰美景,现在美人战栗,气氛霜寒,皇上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睡吧。”皇上冷冰冰撂下几句,就穿衣离开,这一去就是两月。 整整两月,皇上都未再来看过愉嫔,反而是常常去容妃宫里。 六月刚入夏季,黄河下流的地区又陆陆续续发起洪水,皇上呕心沥血,想尽办法,都看不出成效。太子自告奋勇担任治水的任务,炸堤引流,不仅没能有所改善,反而冲垮房屋千间。右相数次上折弹劾太子,惹得皇上更加不满。 按理说,太子是右相女婿,本该支持才是,可文人不必武将,日日抱着所谓节操过活,哪怕是皇上有错处也毫不留情,甚至死谏者也不在少数,更不会因为儿女亲缘而网开一面。 右相节操是保住了,可他女儿的日子久不好过了,太子冷落还不算,连意诚也对她摆脸色。 “你站住,见着我怎么不行礼。”王瑛蓉见意诚一路小跑,险些撞到自己,又想到昨夜差丫鬟去请太子迟迟请不来,多半是和意诚在一块儿,一股邪火窜了上来。 意诚瞥了眼眼前人,“臣是去见太子所以才如此急,还请太子妃海涵。” “太子日日离不开你,你很得意是吗?”王瑛蓉更加恼火,觉得意诚存心和自己作对。 “臣实在很忙,没空陪太子妃闲聊。”意诚本对太子妃尊敬有加,但近日太子妃的父亲连连弹劾太子,不仅让他焦头烂额,更他对太子妃也生出怨言。“太子妃要是有空,不如多想想如何帮帮太子,别成了东宫一件摆设。” 他言毕扬长而出,留下气急败坏的太子妃说不出话。 当夜,太子妃便带着几个丫鬟收拾东西回了丞相府,太子也来不及管她,只当是女孩子家家爱闹脾气,由着她待几天就好了。 这天夜里,唐棠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的东西也终于到了她手上。 “这菌菇是湘西特有,湘西寨子里的人曾经通过食用这菌菇以达成与他们信奉的神灵沟通的目的,其实就是会让人产生幻觉,误以为得到了神灵的指示。食用过后不仅会产生幻觉,而且会感到周身燥热,视线模糊,行动能力也会有所下降,所以江湖之中也有人将它用作迷药。” 李沐娓娓道来,这小东西可费了他不少功夫,京城湘西商人虽不少,但个个都不好打交道,光有银子可不够。 唐棠看着手中的小东西,和平时吃的菌菇并没有什么两样,真有这么大本事?“应该如何食用?多久可以见效?” “和普通的食材一起煨汤即可,一个时辰就能见效。”李沐淡淡讲道,看唐棠这么兴奋也就不想再提醒她小心谨慎,应该如何如何让她扫兴。 “真是多谢了。”唐棠将那菌菇轻轻放在桌上,犹如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有啊。”李沐轻笑,“就在刚刚,太子妃趁着夜色回了娘家,被我的人看见。太子新婚不久,怎么就把妻子气成这样?”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低着头想笑又忍着。 “想笑就笑出来,”唐棠看他这幅模样就觉得滑稽,莫说是太子把太子妃气回娘家,要不是自己除了皇宫无处可去,自己只怕早就要被李沐气跑得没影,哪里还等到今日。 不对,太子妃,她才想明白李沐刚刚的话意味着什么,“你说太子妃回丞相府了?那且不是身边没有太子的人跟着,只有她的丫鬟?” 李沐奇怪,明明自己说得这样清楚,唐棠怎么呆呆傻傻的,“是啊,但丞相府里人手不比皇宫少多少,太子妃不会有事的。” 他只以为唐棠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危。 唐棠才不希望太子妃不会有事的,她可盼着太子妃出事。 “她什么时候要回皇宫,你记得和我说一声。”唐棠交代着,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千万要是从收拾行李的那一刻就告诉我,否则就迟了。” 此事并不算简单,但唐棠就是相信李沐可以办到。 “嗯,好。”李沐答道,不知唐棠什么时候和太子妃关系这样好了,怎么还要亲自迎接不成? 这一夜忙着的还有愉嫔,皇上不来,起初有些提心吊胆,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从前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不也熬过不来了吗?皇上不来,正好落得清净,可以好好练练临摹。 熹妃的文章摆在面前,整整齐齐的字句诉说着熹妃短暂人生,愉嫔好像又看见她的面孔,将自己从泥泞里拉出,对自己温柔地笑。想着想着,身下的宣纸就被泪水打湿,晕染出一片墨色。她擦干眼泪,又让宫女点上一根蜡烛,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但是哪怕是再久的黑夜,也始终会有一盏灯亮着。 作者有话要说:呵tui男人都是骗子!李沐不要嘲笑人家太子了,看看自己吧!挨的打忘记了吗! 第114章 婴儿啼哭 一夜夜过去, 愉嫔对熹妃字迹模仿的越来越出神入化,唐棠也多了个新习惯。 “采颦,今儿又吃什么啊?”唐棠托着下巴, 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的瓜子。 “红烧鱼, 清蒸鱼还有剁椒鱼头。”采颦对答如流, 这几日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样,也不知主子怎么突然爱吃起鱼来, 一箱箱往宫里搬,腥味重得不行。 唐棠眯着眼, “又是这几样,御膳房也不知换个做法,白白糟蹋了东西。” 宫里人都传纯妃可能有了身孕,听说吃鱼对孩子好所以才这样转变, 顿顿都要有鱼, 甚至亲自去御膳房查看,连摆放的位置都要照着她的意思来。 “可真是够麻烦的,谁叫皇上就宠这位主儿呢?”除了顺着唐棠的意思, 宫里人也没别的选择, 只能发发牢骚。 只是她偏偏要吃鲶鱼, 别的都统统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说是不合胃口,倒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去替她寻鲶鱼来。 宫外寻鲶鱼的小太监和一人擦肩而过,浑然不知这人就是两月前侥幸从李沐手下逃过一劫的秃鹰。 两月前,秃鹰刚刚蹒跚着走了一会儿就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置身在一间干净的房屋里,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 救起他的人是太子门客,知晓他青莲教教徒的身份后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对他恭敬有加。 今日是要和太子相见的第一日。 “你胆子很大。”秃鹰冷笑着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男子,老子没瞧见一眼,现在看见儿子,也不算亏。 太子轻轻一笑,“你武功尽失,我有何可害怕的?” 秃鹰被噎得说不出话,要不是没了武功,自己拼了命也要杀了太子。 “你能联络上青莲教的其他人吗?”太子眯着眼问道,这可是条大鱼,可不能让他溜走啊。 “怎么?你想让我替你做事?有什么好处?” “果然是明白人。”太子拍手叫好,这样就省了不少功夫,“府邸,黄金,官位,美人,只要你开口我都能给你。” 呵,这便是当今太子的嘴脸?秃鹰心中唾骂,以为靠这些就能收买天下所有人?如若是贪生怕死,贪慕虚荣之辈根本就不会加入青莲教,既然成为教徒,就不会出卖圣主。 不过,这太子看着似乎是急于立功,不如自己将计就计。 “这倒不难,只要等到秋猎之时……”秃鹰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引地太子凑近仔细听着。 “妙。”秃鹰一语道毕,太子鼓掌叹道。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日在延禧宫被父皇怒骂,如今更要好好准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让皇上更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当得起这个太子之位,在未来也当得起江山。 但要做好这个位置,并没有太子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起码现在皇上就被气得焦头烂额。 “混账!”因为太子治水不力,皇上只得让四皇子协同处理,而容禄也名正言顺地插手此事。“他贪了多少?” 数字虽繁杂,但李沐熟记于心,“一共是五千四百六十八两。”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心中觉得很是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容禄也有今日。 但真正让皇上下定决心整治的并非是他贪的这些银子,毕竟容禄为官这些年,大肆敛财无人不知。 真正害死他的是一道道洪灾地区官员拼死送上来的折子,说得不是容禄如何贪污,也不是灾民境况如何悲惨。而是灾民对容禄的态度。 “灾民成千上万,见容禄亲兵争相下跪,口呼万岁,对亲民之热情胜过对其亲生父母,实在于礼不合。臣不敢不报。” “容禄所到之处,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追随者难以计数,呼其九千岁。不知是何种风气,臣不知从何而起。” “灾民流离失所,携家带口,官兵于街头施粥救助,百米长队,不知感恩圣上,反而对容禄感激涕零。臣以为甚是僭越。” 这样的折子像雪花一样,一本本递上来,每看一本,皇上要除容禄的心就每深一分。 “撤了他镇国将军的职,任常遇春吧。”皇上强压怒气说道。 这道旨意来的极为突然,朝中无人听到半点风声就直接尘埃落定。皇上有意打压世家,任用寒门子弟这并不难看出,除了常遇春之外,六部和各监都吸纳了不少科举出身的新人,甚至还有自荐的民间文人。 但这样彻底的变化着实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淑仪宫里的容妃听闻这个消息倒是难得的镇定。 “本宫的女儿和儿子都已经不在身边,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担心父亲。”她悠悠说道,何况这个父亲对自己除了指责就是指责,自己就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事一样。 素琴见容妃失了往日的精气神,有些感慨,但这样也好,容家大势已去,不如安稳度日,至少还有个郡王可以依靠。“娘娘说的对,还好皇上心里有娘娘,这些日子常来看娘娘呢。” 没想到最后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皇上,容妃觉得有些好笑,不知自己为儿女操劳半生,他们又是如何看自己的。 常府里,四公主正和四皇子交谈。 镇国大将军职位变迁,这半壁江山一下从自己的外祖父手中落到自己丈夫手中,对四公主来说好像也并不称得上是一件坏事。 “母妃现在应该很失落吧。”四公主知道容妃的心思,也知道容妃有多好强,“皇兄你该去陪陪母妃,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总觉得你和母妃生疏了。” 她看着四皇子说道,女孩心思细腻,最能感知身边人情绪的变化。 花袭春的事情本就不算光彩,况且母妃手段下作,也不适合让皇妹知道。四皇子这样想,勉强一笑,“许是我最近太忙了吧,母妃有素琴陪着就好。” “也是。”四公主点点头,“父皇最近很看重遇春,外祖父也老了,父皇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父皇是天子,他不会有错的,咱们做子女的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份就好,不该肖想别的。”四皇子对四公主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夜静悄悄地降临,淑仪宫死气沉沉,清棠轩却是热闹非凡。 “容妃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愉嫔解气地说道,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谁知道容禄这老贼这般不识好歹,终于是惹怒了皇上。 唐棠也难掩喜色,既然如此,哪怕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纰漏,四皇子也无缘太子之位了。“老天可都看着呢,该死的一个都跑不了,妹妹临摹的字临摹得如何了?” 得亏唐棠提起,愉嫔才想起今日来清棠轩的要事,拿出一封信递给唐棠。“你看看,可有什么纰漏。” 那信以熹妃口吻写成,言辞悲惨,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害死她之人的仇恨,哪怕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在这封信前也要甘拜下风。 为了更加可怖,愉嫔甚至拿小刀划伤自己手臂,让鲜血滴在信纸上,血液凝固后一片刺眼的鲜红,更加让人看着害怕。 “我没见过熹妃的字迹,既然你觉得好就是可用的。”唐棠粗粗扫了一眼就叠好递回给愉嫔,她很信任她,也必须让愉嫔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 “我会找机会让素琴看见这封信。”愉嫔弯起嘴角,势在必得。 数日后,素琴在夜里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又没有人影,只看见地上一封信。打开一看居然带着血迹,且自己分明是熹妃的字迹,控诉着自己害死她的罪行。 她来不及思考就冲去容妃房间。“娘娘!娘娘!不好了!”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容妃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自然心情不好。 素琴扑通一声跪在容妃身边,颤抖着将信递给容妃,“是熹妃,熹妃回来了!” “胡说八道!”容妃被素琴没由来的话吓得心漏跳一拍,伸手接过信来仔细读着。 确实让人不寒而栗,但容妃不信这些,胆子又大,揉成一团就扔到一旁。“是哪个杀千刀的开这样的玩笑?你也当真,快回去睡。” “可是娘娘,宫里除了您和奴婢还有谁知道当年……”素琴显然不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带着哭腔说道。 “当年什么也没发生!”容妃怒道,“是熹妃自己没福气,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素琴见容妃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多说,战战兢兢地回了自己房间,刚刚躺下就觉得耳边有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脚步声?莫非是鬼混?风吹着窗户吱吱哇哇地响,吓得素琴直发抖。“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个奴婢,这都是容妃娘娘的注意啊。啊,容妃娘娘也不是有意你的,您就放过我们安心投胎去吧,奴婢明儿给您烧纸了。” 她困得不行,刚合上眼又听见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听得很清楚,这哭声在黑夜中飘荡着,包围了素琴的全身,硬是让她彻夜难眠。 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疲惫地起身梳洗,听见一旁的小宫女嘀嘀咕咕说着闲话: “你昨晚有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晚上这个点一个人码字是有点害怕的…… 这搁走近科学能拍三集啊~ 第115章 贬为嫔位 所以昨夜里的声音并非是自己幻听, 而是真切存在的。“你们说什么哭声?”素琴发疯似地冲上前去,拽着小宫女的胳膊问。 小宫女被素琴的反常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 “就是昨儿半夜, 我起夜的时候路过后房听见有婴儿的哭声, 一阵连着一阵,也不知是哪儿传出来的的。” “你别胡说八道。”素琴难以置信道, 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或许是哪个宫女和侍卫苟合生下的孽种吧。”小宫女低声说道,宫女和侍卫私通可是大事情, 要是真珠胎暗结,肯定不会告诉旁人,偷偷摸摸地把孩子生下也是有可能。 “那可真够造孽的,这孩子大概是活不成了。”另一个小宫女附和道, 流到素琴的耳中却觉得她们是在说自己造孽, 突然就发起脾气。 “都不许议论。”素琴怒道,心虚不已,“等我把此事禀明娘娘, 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都给我干活去。” 明明是素琴自己好奇非要凑过来, 现在倒成为咱们的不是了,那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又不敢反驳,灰溜溜地离开了。 素琴心里七上八下地赶去容妃房中,手心冒汗, 脸色惨白。 “你又是怎么了?”容妃不满,昨儿夜里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今儿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娘娘昨儿夜里可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素琴问道,好像那声音就在耳边,又不禁打了个寒战,“是婴儿的啼哭声,宫里好多人都听着了,哀怨十分啊。” 容妃昨儿头风犯了,又喝过太医开的安神药,睡得昏昏沉沉,就算是打雷也吵不醒她。“你说什么疯话?要不想伺候就换别人来。”她按着额头不耐烦地说,父亲失势也就罢了,连素琴也越来不中用了。 素琴知道容妃不信,一言未发就替她梳妆起来,但心猿意马,梳发时几次扯痛容妃,被打发了出去。 她十分确定真有婴儿的哭声,并且那多半是熹妃当年的那个孩子回来了。那孩子是自己亲眼看着人掐死的,还是个健康的男孩,小鼻子小眼睛都生得极好,哭声也很是洪亮,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哭声。那个孩子是想活下来的,他本来也可以活得很好,却被自己帮着谋杀,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帮容妃杀过不少人,但这么小的还是头一个。那天过后,她常常梦见那哭声,现在他又真的和熹妃一起回来了。 第二日夜里,容妃也听见那啼哭声。“太医开的方子不经用了,本宫头疼,总觉得有什么声音。”她还是不相信素琴所说,只觉得是自己的幻听,这些年奇奇怪怪的声音她听得也不少。 “娘娘,太子开的方子都是日日根据您的脉象调整的,不会有差错。”素琴苦口婆心,也不敢再提起哭声。 “是吗?”容妃有些心慌,但也没说什么,喝下药就睡了。 接连几日,那哭声还是未消散,反而一日比一日强了,宫中开始传言是有婴儿的冤魂不散,要来夺人性命,不知怎么得就传成是从前熹妃生下的孩子回来了。容妃即便是胆子再大,也受不了旁人日日议论纷纷,不禁心烦气躁,又是夏天里,更是肝火郁结。 \"你的手笔?\"李沐不信鬼神,况且哪里偏偏就正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灵异的事情。 唐棠对最近的流言很是满意,半躺在榻上,懒洋洋地回答,“当然只有本宫这般聪明才智才能做出这样的计划。”她抬眼看着李沐剥好的橘子,又说到,“还要本宫亲自动手” 李沐无奈,唐棠这性子,日子刚刚过的顺些,就得意地找不着北,不过要是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就好了。“喏。”他将一瓣橘子递到唐棠嘴边哄着,当指端被唐棠舔到的一瞬间心也跟着猛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过是动动嘴巴,吃吃好吃的而已。”唐棠笑道,容妃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别说容妃他们了,就连李沐也猜不到她的心思。“既然是不能直说的,那奴才就不听咯。”他看唐棠一副故作神秘又想要夸奖的样子,故意装作不感兴趣。 果然,唐棠见他不想听,忙自己解释起来,“是鲶鱼。鲶鱼在水中遇见危险的时候会发出罕见的叫声,听起来就像婴儿的啼哭一般,尤其是在夜里,夜风强劲,更能让声音空灵。从前御膳房很少做鲶鱼,即便又也是即日宰杀,我要求他们饲养活鱼,可不是为了口感,又在水中放入虾蟹一同饲养,让鲶鱼觉得危险,自然就会啼哭不止。” 困扰宫人这么久的事儿居然如此简单,甚至还有些滑稽,鲶鱼会哭可真是闻所未闻。“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的?”李沐问,纵是他见多识广,今儿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我小时候养过啊。”唐棠笑道,那时候家里穷,没钱给她养小猫小狗玩,只能养鲶鱼打发日子,那时候还抱怨呢,没想到现在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李沐哑然,还以为是什么本事,现在看来不过是误打误撞。不过养鲶鱼做宠物,看来唐棠的童年过得也不算富裕。“你想养什么?小猫还是小狗?或者是什么鸟儿?” “怎么突然问这个?”唐棠不知李沐做了什么联想,觉得有些奇怪,“我喜欢小猫,可我养不来,别给害死一条性命就好。”她小时候养的鲶鱼就没剩下几条,那时候她哭得可惨了,就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养活物。 即便唐棠这样说,李沐也在心中暗暗记下了。 流言日益喧嚣,连皇上都有所耳闻,即便他未提起此事,容妃还是惴惴不安。 一日皇上从淑仪宫离开去上早朝,走到半道又想起落了件东西在淑仪宫,于是又折返回去,他正在往淑仪宫走,容妃就在门口遇见出门闲逛的愉嫔。 愉嫔见着容妃虽规规矩矩地行礼,但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慢,“容妃娘娘可真是辛苦,这晚上怪声吵人,还得伺候皇上,臣妾佩服。” “哪儿的怪声?光天化日岂容你胡乱编排。”容妃怼道,愉嫔也敢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皇上都快三月不曾召过她了,还以为自己是从前得宠的时候吗? “什么?容妃娘娘没听见?”愉嫔故作惊讶,又捂嘴笑道,“容妃娘娘不用怕,即便是如同传言那样,冤有头债有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清白着呢。”她故意加重鬼字,在容妃看来就是故意暗讽自己。 “什么传言,本宫不知!”容妃偏过头,愤然道。 愉嫔向前一步,盯着容妃的眼睛,怒火就要喷涌而出,“不知也没关系,反正鬼也只找该找的人,臣妾祝娘娘夜夜好梦。” “混账!\"容妃被愉嫔的挑衅激得大怒,抬手就是狠狠一掌将愉嫔打倒在地。 这一幕恰好被返回淑仪宫的皇上看见,“爱妃一大早上怎么这么大的火气?”皇上问道,关怀的话语语气却很是不悦。 容妃怎么也没想到本该去上朝的皇上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在皇上面前从来都装的贤良淑德,可现在却让皇上看见自己如此粗暴的一面。 “皇上!”愉嫔连滚带爬到皇上脚下,抬起头楚楚可怜地叫道,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臣妾知道宫中不许议论流言,可宫人都说是熹妃姐姐孩子的冤魂回来了,臣妾怕容妃娘娘害怕,才多说几句,谁知道娘娘她居然......\"她说着抽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委屈非常。 皇上不去看愉嫔只是因为不愿面对熹妃从前的挚友,徒增内疚,而非是真正迁怒于愉嫔,现在看她这么可怜,更加怜惜,伸手将她扶起,“朕知道你的委屈。” “本宫并未做错什么,怎么会害怕?”容妃见愉嫔大有恶人先告状的意思,气急败坏道,“况且没了孩子的又不止熹妃一个,不还有芳答应吗?” 她话音刚落就自知失言,“皇上恕罪。” 自己曾经疼爱的女子居然是个在宫里动辄打人的泼妇,容禄如今失势她尚未如此,哪从前且不是更加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皇上越想越觉得恼怒,自己是太纵容她了。 \"你没做错什么?\"皇上冷哼,意味深长地反问,“朕看你做成的可不少啊。” 容妃瑟瑟发抖,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是随口一提还是真发觉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如果真的发觉,又知道了多少? “拿位份压人可不是好事。”皇帝悠悠说道,愉嫔是个懂事的,所以容妃才仗着妃位对她动手,“传朕旨意,以后容妃就改叫容嫔吧。”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容妃险些站不稳,自己一入宫就是妃位,许久都未升至贵妃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贬她为嫔,那些见风使舵的贱人想必要开心坏了。 就在现在最开心的就是愉嫔,自己这巴掌可是真的挨得值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白了,昨天用电脑码资没有调空行orz,今天改好了抱歉抱歉 这鲶鱼像小孩哭真的有科学依据,不是我胡编乱造阿喂 有真实案例的哈哈哈哈哈类似走近科学的故事 “某村庄夜半小孩哭竟是......" 第116章 初露头角 皇上扬长而去, 留下失魂落魄的容妃,看着愉嫔得意洋洋的模样,“你得意什么?本宫就算和你同为嫔位, 也还有四皇子, 你只有公主可别笑的太早了。” 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过是为了挽回面子罢了, 事已至此,谁都看得出容妃已经是强弩之末。 “姐姐可莫要一蹶不振, 中了旁人下怀。”唐棠听闻此事,迅速来到淑仪宫看热闹, 她从没见过容妃这般模样,好像霜打了的茄子。 容妃冷哼一声,虽是是关怀,但她听得总觉得不舒服, “你是说愉嫔?还是说看戏的也有你自己一个?”她从来不相信皇宫里有什么姐妹情谊, 何况自己和唐棠本就有仇在先,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这样的关系只能锦上添花,不能指望雪中送炭, 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 “姐姐何出此言啊?”唐棠笑道, 看来容妃也没那么蠢笨, “本宫不过是教教你在后宫的生存之道罢了,姐姐从前的赐教本宫可是从未忘记啊。”她冷冷地说道,想到从前受到的屈辱就恨不得把容妃立刻千刀万剐。 “呵,你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何必要管我的死活?你要帮我扳倒太子是假, 想替你的五皇子争一争才是真的吧。”容妃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自己从前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 是什么时候她从一个怯懦的小宫女变成现在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 “看来容嫔真是通透啊。” 淑仪宫的人都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事,旁人虽然看她笑话,但多少顾忌着,这样直呼她容嫔的,唐棠还是第一个。“只怕纯妃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不怕本宫向皇上告发你陷害太子一事?” “怕?”唐棠勾起唇角,“那你就不怕我向皇上告发你谋害龙嗣?你猜猜哪个是死罪?”她料定容妃不会敢和自己鱼死网破,“何况要说起谋害太子,你的动机不比本宫更充足吗?皇上到底会先处置谁?” 她步步紧逼,不给容妃一点反驳的余地,“你有和太子年纪相当的四皇子,又有个不安分的父亲,本宫要是皇上,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你还想污蔑本宫吗?”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可不仅仅她容嫔会。 “你是要和本宫宣战吗”容嫔咬牙道,自己刚才所言本就是气话,从和唐棠结盟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相信唐棠。 “宣战可不敢当。”唐棠慵懒地说,果真是粗野之人,动不动就谈起战不战的,让人觉得不适,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不战而胜才是最妙的。“皇上现在也不需要容嫔伺候了,要是实在觉得闲,就多担心担心四皇子吧。” 她说完起身,没等容嫔回话就转身离开。 “本宫自己的儿子还轮不到别人操心。”容妃咬牙喃喃自语,又转向素琴,“四皇子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用功。” 素琴战战兢兢,不敢惹怒容嫔,但又不得不报,“自从娘娘处理了那个戏子之后,四皇子就整日魂不守舍,功课也不温,师傅要做的文章也写得一塌糊涂,一得空就出宫去看戏,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 “糊涂东西!”容妃从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被儿女情长所困,她也无法理解这份感情。父母对她只有养育之恩,并无亲情,和皇上就更不必说什么忠贞不渝的爱情。“太医看过没有?” “张太医已经看过了。”素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说是忧虑多思而伤神,开了安神的方子每日喝,也不知能不能有效。” “不能也要能!”容妃狠狠拍了怕桌子,目露凶光,她偏就不信,自己就这么倒了。 张太医刚调整过四皇子的药方,正准备回家,又被人堵住在太医院的小道里。 “都办好了?”李沐挑眉,张太医是容嫔的心腹,他开的方子从来都是直接送去抓药,无需旁人检查。 张太医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李沐,先是一惊,又很快冷静下来,“都办好了,臣开的确实是安神的方子不假,但药力凶猛会让四皇子反应稍稍显得迟钝些。” 他不明白李沐为何要这样做,但也不需要明白,这宫里的事情向来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有第三人知晓......”李沐拖长声音,盯着张太医威胁道,本是该好生安享晚年的时候,偏偏卷进这么件事,也怪不得别人,只能算他倒霉。 张太医不得李沐说完,急忙开口,“臣必定守口如瓶,还请李公公日后能准许臣告老还乡。”李沐的年龄都能做张太医的儿子了,但张太医在他面前还是战战兢兢。关于李沐的传说他听过也见过不少,即便是从前最看不起阉人,现在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不得不服软。何况这容嫔也不似从前风光。 从前被容嫔逼迫着打掉纯妃的孩子,现在又被李公公逼迫着害四皇子,张太医在心中叹道,或许只有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能真正地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 “你只管开方子,抓药的事儿交给我就好。”李沐命令,不容拒绝。 一个时辰前,见容嫔大势已去,唐棠才放心地把自己的计划对李沐和盘托出。 李沐本以为唐棠要自己对四皇子的药方动手脚,只是为了让四皇子思维迟缓,在皇上面前出丑,没想到她居然在打这样的算盘,虽然是险招,但也是高招,能一石二鸟的高招。 那另一只“鸟儿”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浑然不知,对皇上和萧贵妃对自己的议论也蒙在鼓里。 “听说容嫔惹皇上生气了?”萧贵妃轻声问道,她虽然看不起容嫔,但知道容嫔伺候皇上还算是尽心尽力,怎会一朝落到如此下场。 皇上轻叹一口气,“卿卿,你说朕会不会看错了人?容嫔她可能真的不干净。”只有在萧贵妃面前,皇上才会稍稍说出自己内心最隐蔽的想法。 “即便是真的,也不是皇上的错,要说也是容嫔她太会伪装。”萧贵妃答道,在她眼里皇上是完美的,错的永远是旁人。就好像当年唐棠被冤枉,也不是皇上的过错一样,“近来太子言行有失,所以容嫔或许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她一直都有。”皇上心明眼亮,有时候不说只是为了大局,“卿卿你是在怪朕对太子太严厉?” 萧贵妃垂眸,皇上如何对自己,如何对太子她都心中有数。“臣妾不敢,况且储君之位向来是立贤不立起长,即便皇上不属意琏儿也无妨。” “朕不会如此。”皇上连忙解释,即便太子不能继承江山,四皇子也绝非可用之材。五皇子虽然机敏懂事但终究年纪太小,“朕和卿卿儿子就是朕最好的儿子。” 这话题太过沉重,萧贵妃也不愿看皇上为难,轻快一笑,“臣妾看皇上这么多年可辛苦了,倒也不是个好差事,要是能和琏儿一同去个富饶美丽之地,他做个闲散王爷,臣妾和皇上做对快活鸳鸯那也是极好的!索性皇上现在就把皇位传下去,做个惬意的太上皇吧!” 萧贵妃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笑着滚入皇上怀里,惹得皇上也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皇上喝口水吧。”萧贵妃有些着急。 “无妨。”皇上摆摆手,自己早就习惯了身子的不适,“人不服老不行啊。”他喘了口气笑着说,不愿看萧贵妃为自己焦急担忧,说话间将方帕不动声色得藏入袖中,不用看也猜得到那上面又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即便是身子这样差,皇上还是舍不得将大权交到李沐手上,从前宦官乱政的前车之鉴还摆着呢。 “皇上歇歇吧。”刚过亥时,皇上就又困乏起来。“纯妃娘娘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天气渐渐凉了,臣妾特意让小厨房做了枇杷川贝梨汤,润肺止咳的。”唐棠轻声细语,纤纤细手端来一个精致的小碗,梨都去了核,切成刚好适合入口的小块,虽算半个药膳,但也让人很有食欲。 皇上接过小碗,刚尝一口就听李沐谈起方才的折子,“蒙古的西撤族多次派使臣前来,请求皇上提高附属国级别,只怕再拒绝下去,会让族长不满。” “西撤族族人不多,麻烦倒不少,近年上贡的布匹和羊毛质量都不如往年,甚至还交得越来越迟,朕要是同意了他们,那岂不是寒了其它部族的心?”皇上说完又长叹一口气,“但若三番五次驳回,也着实......” “臣妾倒有个好法子!”唐棠突然出声,俏皮地走近。 后宫不能干政,不过她倒是有趣,平时不见她对这些感兴趣,现在能有什么好法子。皇上有些好奇,也觉得可爱,摸着胡子笑着许她说下去,“爱妃有何高见啊?” 唐棠偏头,轻松地开口,“皇上不想驳了他的面子,又不想寒其他人的心,那就把蒙古三十二族全部提高一级,岂不是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乌拉那拉氏.棠养成ing 第117章 冒犯皇嫂 皇上眼睛一亮, 这法子虽然听着简单,毫无弯弯绕绕,但确实是个可以解燃眉之急的好法子。\"你如何会想到的?\"他大笑着问道, 没想到唐棠不仅温柔董事会, 还可以做自己的解语花。 唐棠见皇上大笑便知道皇上一定是肯定了自己的主意, 放下心娓娓道来,“臣妾小时候有个表妹, 她特别爱吃糖,臣妾姑姑怕她吃糖吃坏了牙, 于是决定每日少给她吃一颗,小孩子不懂事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凭什么臣妾可以吃三颗糖,她本来就只能吃两颗, 现在还要少一颗。皇上猜猜臣妾的姑姑最后想了个什么法子?” “你姑姑决定让你也只许吃两颗, 然后你表妹就答允了。”皇上宠溺地看着唐棠,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小时候分糖,现在长大了分地分封号, 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唐棠脑子转得这么快。“你可真聪明啊。” “臣妾不过是耍耍小机灵罢了, 要是能帮上皇上那就最好了。”唐棠微微行礼谦虚道。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表妹,那分糖的故事也全是她杜撰出来的。西撤族一事已经困扰皇上多日,李沐早就知道,和唐棠二人一起想出这个法子。唐棠挑着时辰送来一碗川贝枇杷梨汤,李沐就挑着时辰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折子里的政事, 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不起疑心。 “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皇上笑道,招手让唐棠往自己身边来,又递给唐棠几份不甚重要的折子,饶有兴趣道,“那你再看看这些可有什么高见?” 唐棠未料想皇上会这么快对自己如此信任,或许是他根本就不觉得唐棠有什么野心所以才这般随意。她坐到皇上身边,随手拿起一章展开细细读着,“臣妾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方才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皇上还要难为臣妾啊。” 她娇嗔地说着,眼睛却一点也没闲着,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李沐一闲下来就来清棠轩教自己政务相关的知识,皇上挑的这几个也都不算难。 “不过黑猫白猫,就算是你这个小瞎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皇上爽朗地笑着,唐棠的到来为他枯燥漫长的夜晚带了一丝乐趣,他本就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见解,只当是和小孩玩了。 “那臣妾可要放开说了,皇上可不要吓着!”唐棠狡黠一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皇上不听不知道,一听可真是惊讶,唐棠的思路和一般文人的思路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没有读过四书五经,没有背过刻板的八股文的缘故,唐棠的思路很是天马行空,但又十分有趣,常常让皇上感到耳目一新。 这么一看,就看了整整一个晚上,李沐也就在一旁陪了整整一个晚上。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最后的释然。他知道皇上从今晚过后就一定会对唐棠刮目相看。 “臣妾乏了,下次再看吧。”唐棠打着哈欠撒娇,将手上的折子随手扔到一旁,慵懒的伸个懒腰,走下皇上的座位。 她对政事其实很感兴趣,哪怕要再看一天一夜也不会觉得困的,反而是越看越入迷,但她担心皇上会因此起疑,所以才装作十分勉强的模样。 皇上哈哈大笑,虽然唐棠对处理政事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但到底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子,没有多大兴趣也是应该的,要真有兴趣那才是让他担忧。“辛苦爱妃了,李沐你送纯妃回宫。” 唐棠行过礼就转身离去,李沐也随后跟上。 “累吗?”李沐关切地问,虽然他看唐棠这一夜精神极好,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唐棠轻笑,“这样的好事轮到我当然不累?况且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皇上从前可是很依赖你吧。” “是,正是因为从前依赖我所以现在才想换下我。”李沐感叹道,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换下你,让我顶上去又有什么区别。” 李沐闻言心中一暖,在唐棠心中自己掌权和她掌权就没有丝毫差别吗?还是说他们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不管是哪样,都让李沐感到十分满足,但也难免为她担心。 “你要想好。”他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皇上若是准许你伺候笔墨,又能在政事上发言,势必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不说后宫女子对你的敌意,就是前朝哪些迂腐的老东西就不会放过对你口诛笔伐的机会。”文人笔杆子下的本事,李沐可是领教过的。 唐棠并不害怕,丝毫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朝堂上的事情闹得再大都和自己这个闺阁女子没有半点关系。“只要手上真真切切地握着权力,旁人说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反正皇上的日子也不多了。”她压低声音说出最后一句,带着释然。 从那日过后,皇上就常常召唐棠去奉天殿。外人只知道皇上是要纯妃娘娘伺候笔墨,只有皇上和唐棠,还有李沐三人知道,唐棠是替皇上排忧解难,揣测圣心。 而让唐棠忙地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那负气出走的太子妃等着她迎接。 “你可确定她一个时辰后要从丞相府入宫?”唐棠问道,这样大的事情可半点马虎不得,“那你现在就去办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李沐将太子妃要入宫的消息报给唐棠后,就去找来张太医要给四皇子服用的药材,在其中加了一味他费尽心思寻来的宝贝。四皇子不拘小节,没仔细看就囫囵服下,昏昏沉沉地睡去。 太子妃在丞相中待了这些日子,被丞相夫人狠狠责骂了一顿,说她太过任性,还好皇上不曾知道。所以王瑛蓉回宫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打算悄无声息地回到东宫,不惊动任何人。 “太子妃娘娘安。” “你是谁?”王瑛蓉被突然冒出的侍月吓到,险些惊呼出声,自己明明选了人少的时辰溜进宫,怎么还能遇上个宫女。 侍月微微一福,“奴婢是纯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恰巧路过,看娘娘好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侍月故作关怀的样子,向着太子妃靠去,王瑛蓉本就心虚,更加担心露出马脚,被人看出不对劲。 “我没什么事儿,你去忙吧。”王瑛蓉勉强一笑,纯妃她是听说过得,好像很得皇上宠爱,她身边的宫女应该也是懂事的。 “近日宫里不安生,连前些日子萧贵妃都险些遇见贼人暗算。”侍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太子妃娘娘只带了一个丫鬟未免有些不安全,奴婢送娘娘回宫吧。”她十分诚恳,让王瑛蓉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她所说的也确实让她有些害怕。 “那好吧,你在前面走就好。”王瑛蓉答道,在丫鬟的陪同下跟着侍月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似乎觉得路线有些不对,但又不好说什么,跟着走到一座假山后头。 突然从假山旁窜出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身着华服却神志不清,走路也东倒西歪。 “小心别冲撞了娘娘!”太子妃的宫女有些着急,这是哪儿出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大白天的在皇宫里喝得这样烂醉? 待她看清来人的容貌才认出竟然是四皇子。 四皇子一觉醒来就觉得燥热无比,又头晕眼花,一个人离开房间在宫中晃荡着,好像看见袭春在冲他笑,跟着她招摇的动作不知怎么就一路走到了假山旁。 他本要路过假山,却被侍月出声叫住,“四皇子要往哪里去?” 四皇子闻声抬头,看见袭春居然站在自己眼前,还打扮得这样漂亮。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全在此刻涌上心头化作一股莫名的勇气。袭春曾对自己自荐枕席,还开玩笑说现在不把握往后可就没机会了,谁料到居然会一语成谶。现在上天居然能给自己第二次机会,他绝不要放弃,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和自己的袭春在一块儿。 “我来了,袭春,我不会再错过你了。”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就要往太子妃身上扑去。 王瑛蓉哪里能算到这一出,慌忙退后却还是被四皇子拉住衣袖。四皇子力气那么大,硬生生将王瑛蓉的袖口扯开,“你做什么?我是你皇嫂。”她惊慌地喊着,一面往后退,又一时站不稳,想找个东西拉着不至于倒下,却只能在情急中下意识拉住四皇子的手臂,惹得他更加兴奋。 “好巧。”四皇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老天把你还给我了,就在我们第一次在皇宫相见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假山?我小时候最爱在这儿捉迷藏了,等咱们的儿子出生,我带着他爬假山。”他越说越高兴,痴痴地笑着就要去亲吻太子妃。 好巧不巧,王瑛蓉今日身着一身绯色,也正是袭春最爱穿的颜色,四皇子最喜欢的颜色。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口中的袭春是谁,但王瑛蓉知道四皇子说得越来越过分,动作也越来越不老实。“来人啊!来人啊!” 她用力挣扎,珠钗掉了一地,又挠又羞,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大声喊叫起来。可这假山位置偏僻,极少有人路过,即便是叫破嗓子也无济于事。 王瑛蓉和四皇子纠缠着,丫鬟急得直哭,谁也没发觉侍月巧巧地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噢 第118章 断袖之癖 “娘娘不好了!”侍月气喘吁吁地跑回清棠轩, 抬头看见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上正和唐棠在清棠轩赏花,骤然被打扰有些不悦, 但看侍月焦急的模样也有些担心。 “你慢慢说, 是怎么一回事?皇上还在呢, 有什么可慌的。”唐棠轻声说,知道事情都在按着自己的计划发生。 “四皇子冲撞了太子妃, 奴婢来请娘娘去看看。”侍月回道,故意含糊其辞。 皇上皱眉, 这四皇子再不懂事,也不会冲撞皇嫂,今儿这是怎么了,容嫔被贬, 连带着儿子也发起疯?“朕陪你一块儿去看看。” 等皇上一行人到了假山旁, 看见的就是钗横鬓乱、哭得梨花带雨的太子妃,衣裳也破了个大口子。拉着他的四皇子满口胡言乱语,行为疯癫, 就像是个发狂的登徒子。 皇上万万想不到侍月嘴里的“冲撞”会是这么个冲撞法。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极为重视人伦, 皇家要出了皇子调戏太子妃的丑闻, 岂不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天下人耻笑? “你这混账!给朕滚过来!”皇上怒道,觉得喉咙一阵腥味,只怕要被这孽子气得咳血。 太子妃见皇上到场才稍稍安下心,直到四皇子被侍卫拉开后才稍稍冷静下来,小声抽泣。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和袭春亲近?”四皇子晃晃悠悠地转着头, 口中不三不四地骂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皇上本压抑着怒气,此刻见四皇子如此以上犯下,对自己毫无敬意,气得伸手就是一巴掌,“你这孽子,朕.......”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急火攻心,毫无征兆地晕倒过去,场面一时间乱做一团。赶来的侍卫将皇上送回寝宫,太医们也很快赶到。 药性过去,四皇子清醒了一大半,回忆起自己的所言所行,冷汗打湿了衣裳。得罪了太子妃不说,皇兄知道也会心生芥蒂,更何况是父皇,被自己的荒唐气晕。好不容易身子眼见着好起来,要是因为自己又病了,那自己可就是千古罪人了。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心说出了这事,母妃只怕是要对自己彻底失望。 可是要不是母妃瞒着自己杀害袭春,自己又怎么会失魂落魄,以至于将太子妃误认为袭春,犯下弥天大罪。 “是怎么回事?”皇后问询赶来,温柔的声音透露着焦急,她只知道皇上突然晕倒,却并不知道内情。“方才是谁陪着皇上?” “是臣妾。”唐棠答道,“皇上是见着四皇子和太子妃起争执才晕倒的。” 她尚不知皇上态度,不如先给四皇子留个面子。 “四皇子和太子妃?”皇后皱眉,这两个人能起什么争执,还让皇上晕倒。她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满头大汗,太子妃又隐隐约约有哭过的痕迹,只怕此事并不仅仅是争执。“好了,本宫在这儿就行。纯妃你先带太子妃去歇息吧,还有叫容妃过来。” “是。”唐棠乖顺地答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四皇子的不轨行迹,自己也就没必要留在这儿了,此刻离开,还免得见着容妃晦气。“你也受惊了,如若不嫌弃就往本宫的清棠轩一坐吧。”她笑着对太子妃说,生出几分长辈的和蔼。 “多谢纯妃娘娘,要不是纯妃娘娘的宫女通报,臣妾还不知会怎么样呢。”王瑛蓉坐在唐棠身边,此刻只有她们二人,也无需顾忌什么面子,想到方才吓人的场景,忍不住后怕起来,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唐棠想,还有些内疚。为了算计四皇子,不得不利用无辜的太子妃,她虽然被吓的不轻,但还记着感谢自己,可惜感谢错了人。“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她拍拍太子妃的手背安抚道。 “谢娘娘关怀。”自己在东宫备受冷落,没想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妃子居然对自己如此关怀,王瑛蓉觉得有些荒唐又觉得很是心酸。 “一会儿太子应该就会来接你回去,你不用害怕。”唐棠接着说,装作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不和的内幕。 王瑛蓉神色一僵,没想到和太子再见居然是这样的情况,真不知应如何面对。 “怎么?和太子闹别扭了?”唐棠低声问,心想果然是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莫怪本宫多管闲事,夫妻之间拌拌嘴是再正常不过的。况且太子是个好孩子,本宫每次送五皇子上学,都看见太子和他那个伴读早早就到了上书房,萧贵妃有如此勤奋的孩子,真是让本宫羡慕。” 王瑛蓉抬起头,泪痕还未干,“太子和他的伴读果真形影不离吗?” 唐棠疑惑,太子妃怎么会对意诚这般感兴趣,莫不是...... 她想起从前在元宵灯会上看见太子和意诚的亲昵,又想到李沐不经意间提起他俩之间的种种,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太子不近女色,脾气又好,算是个好好夫君。但若这个好好夫君实则有断袖之癖也怪不得太子妃会离家出走。唐棠想着,也不敢贸然说出,只拿话试探。 “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也是情理之中。”唐棠笑道,又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意诚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仰慕他的女子也不少,至今还未娶妻,也不知太子会替他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王瑛蓉心中一寒,他们还真是郎有情郎有意,自己好像成了恶人。“太子只怕不想要他娶妻啊。”她冷笑道,小声说,还是被唐棠捕捉到她的惊人之语。 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你说什么?”唐棠装作惊讶问道。 正在王瑛蓉想要如何圆场时,李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子请太子妃回宫。” 王瑛蓉心中一惊,慌忙站起,草草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你可真是好手段,不怕把皇上气得驾崩?”李沐勾起嘴角坐下,开着玩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饮茶。 “等等。”唐棠忙出声叫停,“这是刚刚太子妃用过的,我给你重新拿个茶杯吧。”她起身又取出一个白瓷茶杯为李沐满上。 “你是在乎太子妃的清誉?还是吃醋?”李沐看唐棠有些幼稚的举动,戏谑地说。不过是同喝一杯茶,又不是肌肤相亲,她也这般计较,真是个小孩子。 唐棠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确实显得太在乎李沐,太小心眼些。自己没进宫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和别的女子做过什么亲密之事,难道自己也要一一在乎吗?况且自己还应该恨着李沐,或许是因为他帮了大忙,所以现在才会又忍不住在意他吧。 “我当然是在乎太子妃清誉。”唐棠嘴硬道,“她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进了个吃人的地方,自己的夫君虽然不沾花惹草,但居然有断袖之癖。” “你是说意诚?”李沐皱眉,“你不要动他。” “你看出来了?”唐棠惊讶,既然他早就明白,如何不和自己说,“为何不能动他?怎么,你对他也有非分之想啊?” “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李沐没回答唐棠的问题,反而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 许是为了安抚唐棠方才的醋意,也许是就是自己想倾诉情思,他看着唐棠的眼睛认真地说,让唐棠心跳漏跳一拍子。这么严肃的话题,怎么能想儿女私情,唐棠轻轻摇摇头说服自己,又接着问。“意诚有什么背景?” “他没有什么背景。”李沐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过是萧家远房旁支,如果真有什么背景,也不会做太子陪衬这么多年,“那天元宵,他看见我们牵手了。” “什么?”唐棠不敢相信,记忆中那时的意诚还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自己虽然担忧过有没有被他看出不对劲,但这么多年过去无事发生,她也就渐渐忘记了这回事。李沐今日骤然提起,她不免也觉得害怕,要是意诚知道自己和太子作对,一定不会保持沉默。 “虽然他口说无凭,但皇上要是怀疑,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李沐心情复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皇上决心要查,他们的私情不会天衣无缝。 再理智冷静的人面对感情也会疯狂失智。无论是元宵的吻、冷宫的亲近、南巡的云雨,都像是埋下隐藏的引线,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被引燃,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如果真有那天,他一定不会牵连唐棠,如果不能脱身,唯一一死可以自证清白。 唐棠并不知道李沐在心中做出了这样悲壮的决定。“大不了同归于尽。”她开玩笑说,虽然心里也难免担忧,但她不愿表露。“即便皇上真的怀疑,你可是太监,我们能有什么私情?” 还好是自己太监,不是什么侍卫太医。李沐心说,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庆幸自己最深的伤痛。 “我能干得可多了。”他不愿让唐棠看出自己的低落,勾起嘴角坏坏地笑着,眸子里浮起水雾,语气里说不尽的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摸了个现代番外嘻嘻嘻!最后一章发!番外大概三部分,一个是补婚礼+见家长+翻云覆雨(大雾),一个是后宫嫔妃群像,大概是第一人称回忆一生的形式?类似红楼梦十二钗,虽然是配角但是我还是对她们挺有感情的,都有让人怜惜的一面啊! 最后就是现代的番外,本来可以没有的,但是想让李沐重振雄风???现代自然就有那个啥了。少儿不宜jpg 第119章 心生疑虑 在太医的精心照顾下, 皇上终于醒来,又是一次有惊无险。 “四皇子呢?把他这个孽子给朕叫来。”皇上坐直身子无力地说道,一句话停顿数次才说完。 “在外头等着呢, 容嫔也来了。”皇后柔声道, 她本不想让四皇子现在来见皇上, 只怕让皇上更加生气,但她又不能拒绝皇上的意思。 “皇儿给父皇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安?”皇上看见四皇子就又来气, “有你这样的儿子朕如何能安?” “皇上,四皇子他有再多不好, 都是臣妾这个做母妃的失职,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四皇子。”即便和四皇子闹得不可开交,做母亲的哪有不疼爱儿子的,容嫔还是忍不住为四皇子开脱,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当然是你这个做母妃的不对!”皇上咳嗽几声, 脸涨的通红,慈母多败儿,现在还为四皇子说话, 怪不得教出这样的儿子。“你带着四皇子回宫好好反思吧, 这个郡王要不想当, 朕可以收回。你这个容嫔要是当的不痛快,朕可以让你当容贵人。” 十数年的夫妻情分就当真这般不值?容妃内心苦涩,她一向是争强好胜、极要面子的,现在在皇后面前被皇上如此羞辱真让她比死还难受。也罢,皇上这么多妃子怎么会独独对自己与众不同, 从前不过是顾忌容家的势力,现在父亲倒了,也不必和自己扮什么恩爱夫妻了。 “臣妾知错,这就带四皇子回宫,皇上好些安歇吧。”容嫔悠悠站起身,一反常态地温顺。 “母妃,父皇是不是生病了?”六公主抬起头,稚气地问,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晕倒,为什么宫里每个人都神情严肃。 愉嫔摸摸五公主的小脑袋,蹲下身平视着她,温温柔柔地解释,“对啊,父皇生病了所以才要你去陪陪他。咱们小公主生得这么乖巧可爱,父皇看见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了。方才母妃教给你的话可都记住了?” “嗯,都记住了。”五公主拉着愉嫔的手,继续向皇上的寝宫走去,心里念叨着刚刚母妃交代自己的话,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教自己说谎,但母妃是不会害自己的。 皇上遣走四皇子和容嫔,又让一直守着的皇后下去休息,独自靠在金丝线绣成的枕头上,看着窗外乌鸦飞过。 先祖将乌鸦视作吉祥的象征,在皇宫中时代饲养乌鸦,只是现在看来却让人徒增悲凉之感。民间将乌鸦视作是不祥之物,据说有人去世前就会有乌鸦盘旋,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很快就要撒手人寰,这江山真要传给太子吗? “皇女给父皇请安。” 皇上正想着,听见奶声奶气的请安声,心中稍稍温暖些,努力伸出手将五公主揽入怀里。 “五公主听闻皇上身子不适,吵着非要臣妾带她来给皇上请安,所以才不得不打扰,还请皇上体谅六公主一片孝心。”愉嫔露出为难的神色道。 “无妨,朕喜欢她。来,给父皇说说最近都做些什么了?”皇上勉强地挤出一抹笑意,慈爱地问。 “皇女最近在跟着皇兄们读书。”五公主偏着头认真地说,“五皇兄教我识千字文,还教我读三字经,可有意思了!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太子哥哥,可他说我是女儿家读了也是白读。”她低下头有些委屈地撅着小嘴,让皇上看着心生怜爱。 朕的女儿怎么能和平民家的女儿相比?皇上皱眉,“他当真这样说?” “对啊!”五公主抬起头,扑闪着睫毛答道,“太子哥哥还说五皇子读书也是无用,等他登基,五皇子也是要迁居京外的。” 朕还没死,他就想着登基?连公主都要奚落,更不可能善待皇子了。“好,他可真是朕的好儿子。”皇上喃喃,变了脸色。 “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要有失言之处还请皇上赎罪。”愉嫔见状起身将五公主揽入怀中,一边赔礼,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自己交代五公主的话,她记得一字不漏,皇上一定对太子生了疑心。 “正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会说实话。她何罪之有啊?”皇上眸子沉了沉,要不是今日五公主懵懂提起此事,自己恐怕还不知太子居然是这般品行。 皇上由着太子笼络臣下,收买人心,只是因为他是萧贵妃的儿子,要是他真胆大妄为,百年江山也就不能放任他祸害。即便是四皇子不能,还有五皇子,立贤不立长,自己不也是越过二皇子立的太子吗? 皇后病弱,不能常日照顾皇上,因而皇上卧病在床的日子还是由唐棠和林答应照顾。林答应性子内敛,做起事来倒不拖拉,不久后就被册封为林常在。 想她当年和萧琼一同入宫,她只是个小官的女儿,位列最末流的答应。萧琼贵为萧贵妃的侄女,一入宫就被册封为贵人,好不得意,常常对她和玉贵人冷嘲热讽。没成想如今居然都成为常在,平起平坐,真是三十年三十年河西啊。 “纯妃娘娘,臣妾有一事相告。” 一日离开奉天殿时,林常在突然怯生生开口,拦下唐棠。 “何事?”多日相处,唐棠对林常在也算是略了解,不是个惹麻烦的人,因而对她也和颜悦色不少,算得上是个朋友。 “臣妾......”林常在欲言又止,好像是怕别人听了去。“臣妾月事迟了大半个月了,这些日子又觉得有些恶心头晕,似乎是有了身孕。” “什么?”唐棠惊道,没想到皇上都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和林常在温存,不过要不是皇上病着要人侍疾,也轮不到林答应有孕。看她的模样好像并不算高兴,“你想要本宫瞒着?” “臣妾身份低微,只想在宫中平安度日,但若真有身孕被人知晓,只怕遭人眼红,不得安生,所以希望娘娘能替臣妾保守这个秘密,并且能否为臣妾寻来一位能守口如瓶的太医?”林常在小心翼翼问,她相信纯妃是个良善之人,即便不帮自己也不会害自己。 “本宫答应你,你好生歇着,以后伺候皇上的活就让宫女做吧。” 旁人有了身孕都是欢天喜地,恨不得满宫嚷嚷,生怕别人不知自己揣着个宝贝。林常在倒是特别,丝毫看不出喜气不说,还要想方设法隐瞒。不过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也不知是孩子先呱呱坠地还是孩子的的父亲先撒手人寰。 “你叫张太医好生安林常在这胎。”唐棠交代道,宫中好久没有婴儿啼哭声了,林常在要能平安生下孩子也是喜事。 “她可是好福气啊。”李沐悠悠叹道,等皇上大行,没有子女的嫔妃要么去守陵园,要么则是出家。林常在在这时候怀上孩子有了依靠,多少有个好去处,可不是好福气。“明儿晚上皇上或许会召你。” 唐棠蹙眉,“召我做什么?” “西撤族之事办下来了,或许是想和你谈谈吧。”李沐漫不经心道,“最近朝中对你不满之人可不少,你也要小心未上,皇上多疑,现在只怕已经多想了。” 她和李沐一同帮皇上看折子,一直是她看完和皇上讨论,再由李沐抄录,所以前些时并无人知道皇上有这么一位女谋臣。但近日唐棠故意在发回去的折子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或许是几个娟秀小字,一看就出于女子之手,或许是绯色口脂,让人联想到红袖添香之景。 既是试探,又是挑衅。 历史上幼子即位,母亲殉葬之事屡见不鲜,都是以防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自己出身民间,父母双亡,哪里会有外戚干政之忧?这也是皇上放心让自己插手政务的原因之一吧,但性命攸关之事,不得不慎重考虑。 “他们那些大臣不闹腾闹腾就浑身不舒服,西撤族一事迟迟不决,还不是我一个小女子想出法子,他们觉得被打了脸了,所以才像跳梁小丑一般。”唐棠不屑道。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李沐轻笑一声,看着唐棠的笑颜,心中原有的忧虑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大不了我让林常在的孩子做遗腹子,再杀了太子。”她笑着说,语气半真半假。 延禧宫里,萧贵妃知道皇上病情好转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宫外递进来的一则消息揪起。 “纯妃当真是在奉天殿干政?”她将信将疑,皇上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怎会轻易违抗,但自己的父亲也不会骗自己。 银环一脸担忧,“千真万确。何况娘娘不觉得最近的事儿太过蹊跷吗?怎么太子和四皇子都先后惹得皇上不悦。太子谨慎,怎会让粮仓图纸出错?四皇子虽然才能不够,但也是稳重之人,怎会无端冒犯太子妃?这从中得益的只有纯妃啊,况且纯妃从前和娘娘就有隔阂,她怀恨在心也是情理之中。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愉快的周末即将到来!又是两万更新orz 第120章 君心有疑 “可她并无错处, 也未僭越,本宫该如何敲打她?”萧贵妃叹道,想起多年前唐棠从诏狱脱身后, 自己去劝解她的场景。 那时候她躺在榻上, 面色苍白, 形容憔悴,心思全然不在皇上身上, 是自己开解她,告诉她在皇宫里只有有皇上的宠爱才能活得好。现在她做的极好,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自己算不算是养虎为患? 那时候她还说自己和皇上是真心相爱,现在看来,皇上对自己这真心可要分给她不少啊。 “错处不会自己跳出来, 得娘娘用心去找啊。”银环意味深长地说, 她不信纯妃做事滴水不漏。 翌日,唐棠没等到皇上的传唤,就先等来了萧常在的登门拜访。 自己的萧常在可不算熟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常在不去延禧宫, 怎么来本宫的清棠轩?”唐棠懒洋洋的说, 被贬了位分又冷落了这好些时候,萧常在看着可没有往日的精气神了,果然是红气养人啊。 “那日娘娘在御花园对臣妾的教诲臣妾谨记于心,时刻挂念着娘娘。”萧常在有些尴尬地笑着,心口不一道, “既然是同为皇上的嫔妃,臣妾对娘娘和对萧贵妃都是一样的尊敬。”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看来果真日子是难过啊。“本宫可担不起这份尊敬,怎么,萧贵妃那儿讨不到好处,就想要本宫帮你?” 心思这么快就被唐棠毫不留情的戳穿,萧常在更加窘迫,陪着笑道,“臣妾只是敬仰纯妃娘娘罢了。” “萧贵妃是太子生母,未来皇太后,怎么看你都应该向着她啊。”唐棠勾起嘴角打量着萧常在,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萧常在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应答,好在唐棠看破她的窘迫,也并不想继续刁难。“行吧,你既然有心投靠本宫,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你可记着了,如今在本宫这儿献殷勤,日后要是又去求萧贵妃提携,可要得不偿失啊。” 唐棠斜着眼说道,连自己同族亲人都能背叛的人哪怕一定要利用,也得留个后路,不能全信。 “那是自然,臣妾一定听从娘娘的吩咐。”萧常在如获大赦,长舒一口道。 当夜,皇上果不其然召唐棠去奉天殿议事。白日站满人的宫殿如今空荡荡的,只有皇上、唐棠和李沐三人,气氛沉静又严肃。 “弹劾你的折子你都看过了?”皇上轻饮一口茶,漫不经心道。 “臣妾都看过了。”唐棠不卑不亢道,“臣妾做的一切都是得皇上允许,并无半分不逾越之处。” 皇上方才的笑意突然消失,猛地将茶杯往地上一砸,惊地唐棠禁不住身子一抖,但还是站地稳稳的。李沐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唐棠,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唐棠的心突然就安宁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是朕任人唯亲,他们该弹劾的人是朕?”皇上怒道,指着唐棠的鼻子吼道。 唐棠连忙跪下,没想到皇上会这般揣测,“臣妾是皇上的嫔妃,不敢有自己的私心,皇上的意思就是臣妾的意思,朝臣的意思也必须是皇上的意思。” “你倒是巧舌如簧。”皇上冷笑,转身坐回龙椅之上,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李沐。“你觉得纯妃所言如何啊?” “奴才以为纯妃娘娘并不像朝臣所猜测的那样。”李沐答道,仔细斟酌着用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眯着眼,看着眼前伺候自己多年的忠仆和爱妃,竟觉得陌生的很。 “原来朕的奴才对朕的爱妃这般了解啊。”皇上意味深长道,不怒自威。 唐棠不知该如何回话,站立在原地,心乱如麻。本以为皇上只是疑心自己有不臣之心,怎么会突然谈到自己和李沐之事。 莫不是有人告密?又或是皇上知晓了什么?唐棠想抬头看一眼李沐,又恐让皇上火上浇油。 如若皇上真知道自己和唐棠的私情,就不会这般试探,而是直接斩杀自己,废了唐棠的妃位。 李沐跪地,毫无慌乱,语气平稳。“奴才和纯妃娘娘都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自然是一条心,想皇上之所想,忧皇上之所忧。同为皇上的奴仆,纯妃娘娘又怎会有私心。” 他答地滴水不漏,将自己和唐棠撇的一干二净。接下来的是沉默,好像得不到尽头的沉默。 坚硬的金砖透过下裳将寒意传到李沐的膝上,硕大的宫殿将呼吸声都放大许多,在一片安静中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从前他跪两个时辰也就是跪得的,要他一直跪下去倒是无所谓,只怕唐棠会乱了阵脚。还好皇上并没有沉默多久。 “好一个想朕之所想,忧朕之所忧,纯妃你说说朕在想什么又在忧什么?”皇上突然仰天大笑,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唐棠。 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但答不好可能就会坠入深渊。唐棠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身子也有些站立不稳,甚至羡慕李沐可以跪着,不用站着平视皇上的视线,接受皇上的审视。 她来不及多想答道,“皇上想的是如何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如何能使江山千秋万代。皇上忧的是尚有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尚有疆土被逆贼觊觎。” “你说错了。”唐棠话音未落,皇上就斩钉截铁道。 短短四个字就让唐棠的心坠入谷底,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唐棠和李沐难以置信。 “朕想的是要废太子立五皇子,忧的是五皇子生于深宫之手,养于妇人之手,与权阉竖子为伍。” 皇上想的也是他们所想,但却是绝对不敢宣之于口的,皇上今日试探,无论如何应对都免不了在他心中留下芥蒂。 而皇上所忧的…… 自己是清棠轩纯妃,在皇上嘴中是深宫妇人。李沐是司礼监掌印,在皇上嘴中是权阉竖子。哪怕皇上病着,他只要一天坐在龙椅之上,只要一天掌管玉玺,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跺一跺脚,江山都要跟着颤抖。自己面对他的侮辱,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唐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国本已定,琼儿受不起皇上这样看重,臣妾倍感不安。” “不安?”皇上反问,“你要是未做错什么怎么会不安?” 不安是错,心安理得也是错。唐棠咬着下唇想应答,脑子里却像鹅毛一样苍白。 “此事重大,纯妃娘娘只是五皇子养母,皇上该与皇后娘娘商议。”李沐出言解围道。 “生娘不及养娘亲。五皇子登基,纯妃你可就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你不想吗?”皇上笑着说,拉长声音反问。 “请皇上三思。”唐棠说着跪倒在地。 李沐余光瞥见浅蓝的裙角拂过地砖,唐棠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很想和唐棠站在一起,但是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跪着。 “朕已经想好,偏偏就喜欢五皇子,要传位于他。”皇上背过手,在跪着的二人面前来回踱步,提高音调说出让二人头疼的话语。“但朕不放心你纯妃。” “你聪慧机敏,又有手段,连朕都被你迷的团团转,朕怕你祸国啊。”皇上语重心长,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唐棠心上。 “臣妾不敢。” 除了这句不敢,她又能说什么。 “李沐,你说应该处置纯妃啊。”皇上又问,不紧不慢,好像只是问明日早膳用些什么一样。 “奴才以为可让纯妃娘娘迁居京外,远离皇宫。” “朕觉得斩杀更好。”皇上摇摇头,轻飘飘吐出这么一句话。 哪怕知道皇上只是在试探敲打,但这两个字真落到自己头上时,唐棠还是觉得害怕。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没等李沐开口,唐棠就抢先一步。 “臣妾一切听皇上的意思。”她轻声说道,声音没有起伏,十分平静,好似皇上要斩杀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唐棠又重重磕下头,“只恨臣妾不能陪伴皇上白头,不能看五皇子长大成人。”她言辞恳切,语毕,一滴清泪滴落在地上。 皇上看向唐棠坚韧又温柔的面孔,一瞬间有些动摇。或许真是自己疑心太甚?但李沐和唐棠确实是走的太近,自己的左膀右臂要真私下勾结,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身为帝王,情感从来都是牵绊。 涉及皇权之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今晚你捐躯,朕明日就传旨。”皇上看着唐棠认真说着,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仇恨、不满亦或是恐惧。但很遗憾,她的脸上只有平静。 “臣妾遵旨。” 既然皇上要演这出戏,自己就陪他演到底。唐棠起身就要伸手去取皇上腰间的佩剑,却被皇上拦住。 她一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自己像玉儿那样触柱而死?自刎尚且能被拉住,这触柱的力度可不好掌握,要是…… 她正想着被皇上话打断,“李沐,你来动手。” 皇上取下腰间佩剑递给李沐,只要他接过佩剑的动作有一丝迟疑,皇上就会将他抛弃。 还好,他虽然心中波涛汹涌,那身子却动的比脑子快。 他从未觉得哪一把剑像皇上这把这样沉。 剑拔出的那一刻,闪着寒利的白光。皇上的佩剑削发如泥,他是见识过的。李沐赌皇上不会让唐棠现在死,但他又忍不住害怕,拿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做赌注,这赌局未免太大了些。 唐棠看出他的疑迟,有些着急,戏既然已经演到这一步,就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功亏一篑。 “有劳李掌印了。”她开口,似乎在催促李沐,二人面对面站着,眼神中除却悲壮就是义无反顾的信赖。 下一秒,那佩剑就横在了唐棠雪白的脖颈之上。 再一下秒,那雪白的脖颈上就渗出血迹,犹如雪中红梅,让人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很努力让气氛看起来很焦灼!!!!甚至找出了甄嬛滴血验亲那集电视剧看看找感觉,然鹅……还是当轻松恋爱看叭 第121章 铤而走险 “臣妾还有话要说。”唐棠抬起头, 眼中泛着泪光,“今日臣妾为国而死,没有半分畏惧, 就好像在冷宫那次为皇上挡刀, 臣妾这条命早就是皇上的了。” 李沐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皇上是否会被唐棠的话打动。 “朕知道了。你,很好。”皇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不愿和唐棠的目光相接,心中感触良多。愿意以命保护自己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不臣之心? 他最后一国之主, 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但他明白无论是从前芳答应一事,还是将唐棠打入冷宫之事,都是自己亏待了她。被数次冤枉的唐棠居然还对自己一片真心,是何种难得, 一时的真心可以伪装, 但到生死关头是装不出来的。 皇上到底还是小看了唐棠。“皇上初见臣妾说过海棠不失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但愿臣妾这朵海棠给皇上留下的都是幸福的回忆吧。”她哀怨地说完,横了横心咬牙用力向剑上扑去, 瞬间溢出一抹血水, 脑子一白就晕了过去。 李沐万万也没想到唐棠居然会这样冒险, 手一抖剑就掉落在地上,还来不及思考就将唐棠一把抱在怀中。他知道这伤不足以要人性命,但出现在唐棠身上还是让他心如刀割。他宁愿让自己身中数刀,也不愿让唐棠受到一丝丝伤害。 剑落在地上的声音让皇上下意识转过身来,就看见李沐抱着昏迷的唐棠。 “皇上, 纯妃娘娘她自裁了。”李沐后知后觉,将怀中的唐棠轻轻放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和皇上解释。 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要抱起唐棠的手。 “快,快传太医!”皇上顾不上计较李沐的失礼,看见唐棠的脖颈还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也慌了神。不过是要试探一二,他从来也没想过要真要了唐棠的性命,她怎么偏偏这样死心眼。 “回皇上,纯妃娘娘伤口不深,臣已经上药包扎过了,只要好好休养就无大碍,方才晕倒只是因为忧思过度。” 太医的话让皇上又喜又哀,喜的是唐棠不会有什么事,哀的是“忧思过度”四字。唐棠是替自己忧思过度,自己却还要猜忌她,以至于闹出这样的事。 李沐揪着的心也算彻底放下,唐棠脱险,看皇上的模样显然已经不会再追究唐棠的错处。“皇上今儿也累了,先就寝吧,若是不放心,奴才守着就好。” “好,等纯妃醒来务必即刻通知朕。”皇上叹道,留下李沐和唐棠二人在房中。 “这是怎么了?”侍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主子好好地去见皇上,怎么回来就伤成这样。 李沐低下头,看着榻上闭着眼的唐棠,“已经无事了。”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侍月和唐棠姐妹情深,对自己无比信任,自己却让唐棠在眼前出了这么大的事。 “无事?这也叫无事?”侍月对李沐含糊其辞的回答并不满意,又不敢与他争吵。 “我本就无事。”二人正说着,唐棠悠悠地睁开眼虚弱地说。 “你醒了。”李沐俯下身伸手为唐棠拨开额前的碎发,言语里抑制不住的欣喜。 “嗯。”唐棠挣扎着坐起,看见侍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你出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喝药就好。” 哪怕也有再多委屈再多不情愿,主子发话也只能听从。 一睁眼看见的不是皇上而是李沐,也真是幸运。唐棠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不过好歹是脱身了,这下皇上总不会还疑心自己吧。 李沐拿过药碗,轻轻搅拌着,疼惜地看着唐棠苍白的面容,他不想埋怨,又实在忍不住,“怎么突然干出这样的傻事,你真想吓死我?” “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唐棠笑着说,其实她也拿不准,不过是赌一把罢了。她晕过的前一刻心里想的是好久没有吻过李沐了,这样死了真有些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狡辩。”李沐轻声叹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他说话间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我知道了。”唐棠应道,饮下李沐送到嘴边的药,含糊不清的接着说,“等我拉下容嫔就不闹了。” “你还想着要拉下容嫔?”李沐皱眉。 “是,趁皇上对我心怀愧疚,现在是拉下容嫔最好的时机。”唐棠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如果皇上知道我因为容嫔在冷宫失去一个孩子一定会更加怜惜我。” 李沐听着有些不舒服,但什么也没说,一勺勺地哄着唐棠喝完了一碗药。直到最后一勺药喝完,李沐转头将碗放到一旁,正准备开口突然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被唐棠吻上。 虽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李沐还是由着她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后脑,温柔地加深这个吻。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让李沐很是放松,似乎让他忘记一个时辰前惊心动魄的一幕。过了许久,唐棠才离开他的唇。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吻,也不想解释,“这伤会留下疤吗?”她担忧地问,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伤口处有些刺痛让她忍不住蹙眉。 “皇上不会在乎的,看见你的疤痕反而会想起你的忠心。”李沐解释道,以为她是怕失去皇上的宠爱。 “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唐棠没好气道,自己的身子是自己的,爹娘生得这样好,留下一道歪歪斜斜的疤痕,像大蜈蚣一样多难看啊,她噘着嘴有些委屈。 女人天性爱美,刚刚捡回一条命,现在就担忧起容颜。或许是方才那个莫名其妙地吻给了李沐勇气,他笑着开口,“我也不在乎。” 谁要你在乎了,唐棠腹诽,对他稍稍和蔼些就蹬鼻子上脸了。但或许是劫后余生,或许是伤着得人更觉得脆弱,她现在真的很想要李沐陪在她身边。“你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她说话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低着头拉住李沐的衣角。 “你要我怎么陪你啊”李沐也明白唐棠的反常大概是因为方才的惊险,轻抚她的秀发低声问道,好像是故意在逗她。“我还要去给皇上复命,不能陪你了。”说归说,闹归闹,还不知皇上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抱起唐棠时眼中的关切,如果迟迟不回奉天殿复命,皇上只怕会不悦。 “那是什么时候行啊。”唐棠像买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嘟囔着,问着李沐又像是问着自己。 “等你成为皇太后,我就日日夜夜和你不分离。”李沐看着唐棠的眼睛承诺,其实说是给唐棠的承诺,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心愿。 借着这个机会说出自己心中最期盼的未来。他好像是春日宴里的那个女子,一愿卿卿千岁,二愿自身常安,三愿犹如梁上燕,年年岁岁大得相见。既然不能此生没福气做一对平凡夫妻,那经历这么多磨难之后难道还不能日夜相守吗? 唐棠又何尝不想和他日日夜夜不分离。但这日日夜夜不分离还有个条件-成为皇太后。李沐既然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是让他的让步,准许自己拉下容嫔、准许自己在皇宫中掀起风浪。 “娘娘,纯妃已经醒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 萧贵妃刚准备歇息就听闻奉天殿出了大事,一直等到现在才得到唐棠苏醒的消息,“怎么会伤着脖子,她莫非要在皇上面前自裁?”现在她可是炙手可热的存在,怎么会舍得。 “奴婢也不知,或许是纯妃触怒了皇上?但听太医说皇上很是担心纯妃的伤势,也许只是个意外吧。”银环猜测道。 “哪里有这么多偶尔,所有的偶尔背后都藏着必然,只怕纯妃的心机比我们想的还要深,或许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萧贵妃叹息道,听见银环说皇上为唐棠的伤势担忧,心情有些低落,“你让太子过几日有空来趟延禧宫吧,也不知他和太子妃闹什么呢。” “是。”银环答道,又忍不住问,“要真是纯妃自导自演的戏,她难道不怕伤着自己吗?”苦肉计并不少见,但大多是做做样子,真要玩命哪里可能。 “对自己越狠的人对别人也越狠。”萧贵妃缓缓站起身,扶着银环向榻边走去。 想也是白想,皇上只怕还在为唐棠的伤势担忧呢,不如早些歇息。 翌日,唐棠刚喝过药,林常在就登门拜访。 “臣妾听闻娘娘受伤,本想昨晚就来看望,又怕打扰娘娘,所以现在才来。”林常在怯懦地开口,看着榻上的唐棠脸色还是不好,心中感叹,果真是高处不胜寒,自己一向仰慕的纯妃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唐棠笑着让她坐下,这么多年过去,陪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今儿能有林常在看望已经是意料之外。“你既然有身孕就不必特意来一趟了,不过是一点小伤,养几日就好了。” “臣妾的父亲略懂医术,这舒痕膏和宫里的不同,更加温和些,娘娘要是不嫌弃可以试试。”林常在递给侍月一个小巧的淡黄色瓷瓶,看起来十分别致。 “林常在有心了。”唐棠示意侍月好好收着。不过当然她是不会用的,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才好。 “娘娘对臣妾有恩,臣妾记挂娘娘也是应该的。”林常在浅笑道,要不是纯妃照拂自己,又让张太医日日为自己诊脉,细心调养,自己的生活只怕还是风刀霜剑严相逼。 若是平日,唐棠或许会和林常在聊上一些时打发时间,可惜今日林常在来的不凑巧,今晚上可有正事要办,唐棠可没心思和她闲话家常。 没说上几句,唐棠就借口身子不爽,让侍月送林常在回宫,自己则静静等待愉嫔的到来和夜色的降临。 锣鼓一敲,粉墨登场,这戏就算开唱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蜜蜜的写起来好流畅orz明天容妃就要领盒饭了,有没有留念她的呀 第122章 素琴招供 “神神秘秘地做些什么”素琴不满, 大晚上的侍月拉着自己去内务府拿什么新进的缎子,什么时候拿不成,偏偏要这么晚。 侍月听素琴发着牢骚, 笑着拉住她的手, 亲亲热热道, “这次新进的缎子可都是上好的,光瞧上一眼就是福气呢。容嫔娘娘最近脾气大着, 你可不得小心伺候。” 她说得也有理。四皇子被皇上斥责,容嫔也被冷落, 她成日里就拿自己出气,这去哪儿说理? 素琴不再抱怨,等走到熹妃从前的储秀宫,她冷不丁地觉得有一丝寒意, 加快了步伐。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侍月拉住素琴的胳膊, 吓得素琴叫出声来,“啊!”她慌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是撞见鬼了。 怕什么来什么, 素琴走到储秀宫的牌匾下时突然看见熹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穿着一袭艳红的宫装, 梳着她往常爱梳的发髻,脸色惨白,只有嘴唇上一片赤色,让人看了顿感十分诡异。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素琴吓得连连后退, 伸手就要去抓侍月的手臂,谁料侍月看见她朝自己来,轻轻往后退一步,仍由素琴摔在地上。 素琴也顾不上疼痛,两手撑着地往后退,手掌被磨破也丝毫感觉不到,睁大了双眼,呼吸急促。一定是熹妃,熹妃她回来找自己了,宫里除了熹妃没有人会这样打扮,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奴婢,不过是受人指使,要找也应该找自己的主子啊。 “储秀宫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过来,我以为你会很想我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唐棠拉长声音,捏着嗓子哀怨道,一步步向素琴走来。 月色妖娆,微风略过树枝,本是一副良辰美景,素琴却无心欣赏,在朦胧的月色和疏离的阴影下,熹妃的面孔被放的格外大,格外可怖,仿佛下一秒就会朝自己扑过来,掐住自己的脖子。“你不要找我啊,你要找就去找容嫔,是容嫔指使我的,我没想害你,也没想杀你的孩子啊。” 素琴吓得连滚带爬,却因为身后站着侍月退无可退,只能语无伦次地求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和平日里淑仪宫威风凛凛的掌事宫女的模样判若两人。 居然连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不发过?真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若不是自己要扳倒容嫔而设下此计,熹妃岂不是要永远蒙冤。 “容嫔,容嫔,我替你去找容嫔。”素琴猛地站起,被吓得头发散乱,妆容也哭花了,就向前跑去,没跑多远就一头撞在皇上身上。 这个时辰皇上会经过储秀宫自然是李沐算计好的,见素琴如疯子般冲来,伸手将她拦住,狠狠推倒在地。“皇上在此,谁敢放肆!” 素琴猛地摔倒在地,听见皇上二字又突然抬起头,一把抱住皇上的靴子,让皇上皱起眉头。“皇上!皇上你要为我做主啊!” 皇上认出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状如疯妇的人正是容妃身边的宫女,更加不悦,一时又甩不开,只得顺着她的话,“朕一定替你做主,你先起来。” 素琴跑的快,唐棠现在才追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太医说还要好好养着,朕明日.......”皇上觉得唐棠今日的打扮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更担心她的伤势,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素琴尖利的声音打断。 “熹妃娘娘也来了。”素琴扯着嗓子喊道,疯癫的声音在夜晚提起一个已逝之人,还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内容,不得不让皇上觉得晦气,“皇上你快告诉熹妃娘娘,不是奴婢的错,是容嫔,是容嫔要奴婢毒死她的,也是容嫔要奴婢掐死小皇子的。” “你说什么?”皇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小皇子?熹妃并非是生下什么妖物,为自己生下的是一个小皇子? 素琴见皇上的反应还只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连连以头抢地,额头都磕出血来,“奴婢说得都是真的,还有......”她六神无主地四处环顾,好像在努力回忆,“纯妃,纯妃......” 皇上皱起眉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唐棠,“纯妃也参与此事?” 即便是自己未害过任何人,突然被提起,唐棠还是有些不安。素琴现在可是个疯子,疯子说什么话都有可能。 “是,纯妃也有。”素琴说话语无伦次,让唐棠和李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她很快说出下句,“纯妃当年入冷宫,也是奴婢所为,是奴婢在指尖藏了毒药下在萧贵妃的碗里陷害纯妃的,还有.......” 容妃之罪罄竹难书,又怎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够了!还要什么?李沐,你即刻把这个贱人拉去慎刑司,朕要她吐个干净,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皇上忍无可忍,不愿听素琴接着说下去,对李沐交代道。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当年被污蔑谋害贵妃的真相终于算是水落石出。给自己带来那么痛苦和不堪回忆的罪魁祸首也终于要罪有应得,唐棠想着,觉得好不容易,好苦,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到地上很快被风吹干,但心中的痛却永远存在。 她所有的痛楚,今日又被放到台面上,被偶然揭开她不愿再提的伤疤。唐棠站在风中,失魂落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素琴中计,容嫔也得意不了几天,她本应该是笑着的,怎么却哭了。 “纯妃,朕对不起你。”皇上沉痛道,想牵起唐棠的手,却又收回触碰她的手。 “皇上,臣妾觉得累了,想先回宫了。”唐棠低垂眼帘,无力地说,扶着侍月才不至于倒下。 皇上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让她成为自己的答应,如果不是成为自己的答应,也不会受这些苦楚。“好,你好好歇着。朕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也会给熹妃一个交代。” “素琴是怎么办事的?这么久也不回来,是浪到哪儿去了?”容嫔扶着额抱怨道,丝毫不会想到自己的心腹已经疯了,此刻正在慎刑司的大狱里。 “李公公,李公公你该知道奴婢是清白的吧,都是容嫔指使。”素琴被绑在刑架上,刚受过一顿鞭刑,说话有气无力,身上多处不停地滴着血。 李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死到临头还不知错。不过也罢,她现在是个疯子,怎么能指望疯子明事理呢?只要她能说出自己想要的就好。“清白?你还敢妄谈什么清白?”他拿出一支短刀,扎到素琴的腿上,得到一声痛苦的哀嚎。 若不是律例不许,他恨不得将素琴千刀万剐,容妃心狠,素琴手辣,死一百遍也不可惜。 “可是李公公你不也曾经效命于容嫔吗?你难道不明白奴婢的身不由己吗?”素琴哭喊着质问。 小夏子低下头,装作没听见,还好,这房中只有他和师父在,不会走露了风声。 “你替容嫔杀的人可不比奴婢少啊。”素琴冷笑着说,努力挣扎着靠近李沐,脸上的血水溅到李沐的衣领上。 小夏子见素琴发狂就要上前制服,“师父!” 李沐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是他和容嫔之间的恩怨,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何况皇上让自己当这司礼监的掌印,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那让纯妃滑胎的药可是李公公你亲手给她喝下的啊!”素琴声嘶力竭,击中李沐心中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原来纯妃娘娘还有过孩子,还是师父让她小产的?小夏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仇放在谁身上不得记一辈子,自己原来还埋怨纯妃娘娘无情,要是换了自己,怎么可能还能和师父相安无事,更别提是...... 他正胡思乱想,听见李沐冷冷吐出二字,“出去。” “是。”小夏子佝着腰退下,心中还在感叹方才得知的秘密。 “你为什么会背叛容嫔?为什么纯妃不会害你?为什么她能容得下你?”素琴一连三问,虽然方才被吓得胡言乱语,但现在却是清楚的很。 “因为纯妃娘娘她钟情于我。”李沐阴森森地说,故意以令人厌恶的刺耳音调说出这样的话,让素琴更觉得恶心,她虽然不喜纯妃,但李沐他是个阉人啊。 “你也配?”话音刚落,又是一刀扎在腿上,此刻的素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怨毒地看着他。 天亮时,李沐带着素琴的口供离开慎刑司,一脸疲倦好像是刚下战场一般。 “师父,她怎么没声了?”小夏子将素琴带出,小心翼翼地问。 “太吵,我让她闭嘴了。”李沐轻描淡写,从现在前,这个人都是无用之人,何况是一条会惹祸的舌头,还不如丢去喂狗。 可真狠啊,小夏子叹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免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牵连到师父。他想到这儿,又想起昨夜素琴说出的惊天秘密,快步跟上李沐的脚步,凑近小声说道,“那纯妃娘娘她原谅师父了?” 李沐意外地扭头看向小夏子,自己这个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嘴碎。 小夏子未察觉到师父神色的变化自顾自说着,“一时半会原谅不了也是正常,女人嘛也没那么难哄,师父也有苦衷,实在不行就给纯妃娘娘买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奴才就是这么......啊不是,奴才听别人说他就是这么哄对食的。” “纯妃娘娘是我对食?”李沐听小夏子说得越来越离谱,又觉得有点意思,反问道。 “啊?”小夏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以为师父会喜欢自己把他和纯妃看作一对儿,可师父怎么又这样问,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纯妃娘娘想必已经原谅师父了,奴才,师父和纯妃娘娘可恩爱了,奴才要是能和.....” 呸呸呸,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是管不住,她愿不愿和自己好还八字没一瞥呢。 “行了。”李沐见小夏子窘迫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孩子大了有心思了,见平日愣头愣脑的徒弟现在也会为一个女子脸红倒也很有意思。 小夏子尴尬地嘿嘿两声,见师父笑了就知道师父心情不错。 没走几步他又凑上去,小声问,声音里压不住的兴奋,“师父你真上了纯妃娘娘的绣床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容妃必死!go go go 今天也好甜啊那种恋爱中的人小心思被戳穿的甜 小夏子真是很会提问 嘻嘻写了番外的细纲,大概有三万字嘎嘎嘎,可以随意发糖咯!感觉正文还是有一股股虐虐的味道? 可以标 正文已完结 那天越来越近啦好兴奋 我的第一个崽子要长大成人啦 第123章 封为贵妃 “皇上, 素琴已经全部招了。”李沐托着供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皇上面前。 “叫皇后、容嫔还有萧贵妃和纯妃到奉天殿来。”皇上看也没看一眼,将供词放在案上传令下去。 这事牵扯后宫诸多, 不能草草了事, 要处置容嫔, 皇后一定要在场才算名正言顺。 容嫔刚醒就看见李沐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一大早的不伺候皇上, 在本宫面前晃来晃去做什么?”这时候她还能摆出主子的架子,自称一声容嫔, 只怕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素琴招了。”李沐皮笑肉不笑,“皇上要请您去奉天殿呢,皇后也在。” 素琴招了?突然来这么四个字让容嫔六神无主,她怎么就招了, 招了什么, 还要惊动皇后。 李沐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笑着补充一句,“自然是什么都招了, 容嫔娘娘请吧。” “你算计本宫?”容嫔横眉道, 宫里除了素琴, 知晓自己那些龌龊事的就只有李沐,除非李沐出卖自己否则怎会会如此。 “这些话留给皇上听吧。”李沐抖抖眉,示意小夏子拉着容嫔就往奉天殿去,现在还是娘娘,过会子只怕连答应都位分都保不住, 何必跟她客气。 奉天殿这会儿就只等主角了。 萧贵妃居左侧,和唐棠面对面坐着,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自信。“是有什么大事?要把咱们都请来,还劳烦皇后娘娘走一趟。” “自然是大事。”皇上严肃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再追问下去也是无益,何况皇后娘娘还在座首呢,也轮不到自己一直说话。 “臣妾给皇上请安。”容嫔一路被人拖来奉天殿,心中颇为不满,又惧怕皇上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请安的声音别扭许多。 “朕今日是来请你听故事的。”皇上将供词递给身边的皇后,“皇后,你来读给大家听听。” 皇后不解,纤纤玉手轻轻打开带着血迹的纸,眉头轻皱,等她看清纸上所写更加震惊。 她有些疑迟,看了眼皇上,得到肯定的眼神。看来皇上心中有数,自己也就不再犹豫,开口念道,声音柔和甜美,而念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容嫔收买桐常在在襄妃每日所用炭火中下毒,致使其早产。蓄意在萧贵妃碗中下毒谋害其腹中公主。” “是你?”萧贵妃听见自己的名字不可置信道,容嫔那时已经有了皇子,为什么还要谋害自己。 容嫔瞳孔紧缩,慌忙跪下辩解,“臣妾不曾谋害贵妃,臣妾已经有了四皇子,为什么还会容不下贵妃的孩子呢?” “因为你要陷害纯妃,要让朕陷于不义之人的境地。”皇上猛地站起,摔了手边的杯盏,吓得容妃身子一抖。 “那你是承认谋害襄妃一事了?”萧贵妃咄咄逼人道,她本以为容嫔不过是个心高气傲不甘人下的将门女子,哪怕是争宠也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若是撇得一干二净,皇上也不会相信,索性认下一桩,才显得自己的辩词可信。“臣妾确实鬼迷心窍想让襄妃早产,可臣妾也是因为太爱皇上,不想让皇上宠爱别的女子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啊!” 容妃哭诉道,又理直气壮地狡辩,“况且襄妃她也平安生下了五皇子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更让皇上生气。 五皇子聪明伶俐,懂事优异,如果要是因为容嫔的嫉妒而无法出生,那她万死也不辞了。“那熹妃呢?”皇上强忍怒意,自己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皇后又顺着念下去,“容嫔收买钦天监说熹妃是不祥之人,又在宫外将其和刚出生的小皇子一并杀害。”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收买钦天监是干政,谋害后妃更是大罪,只怕容嫔这次是在劫难逃。 “阿弥陀佛。”皇后是吃斋念佛的心善之人,忍不住小声念道,在场之人都十分感慨,无不为熹妃感到悲凉。 “你好大的胆子啊?连朕的钦天监都由你管了?”皇上知晓自己被容嫔算计,更是怒火中烧,“还有熹妃。她做错了什么?你居然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要朕如何相信自己宠爱这么多年的女子居然是这样一幅蛇蝎心肠。” 唐棠想到熹妃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就被人活活掐死,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孩子,哪怕大人有再多的过错,稚子何辜。还好自己还有五皇子可以聊以自慰,能感受做母亲的滋味,可怜熹妃...... “臣妾没有,那是熹妃自己命薄,臣妾绝无.......”容嫔矢口否认,还想狡辩就被唐棠一掌打倒在地,连珠钗也滚落出老远。 她居然打自己?容嫔不敢相信,从前唯唯诺诺的小宫女居然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掌掴自己,此刻耻辱大大超过疼痛,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清脆的巴掌声何止容嫔不敢相信,连皇上也未曾料到,一向温柔娴静的纯妃居然会动手打人。 “皇上请原谅臣妾的失仪。”唐棠跪在地上,声音柔弱又不失坚强,“臣妾这一巴掌是为故去的熹妃姐姐和小皇子打的,也是为臣妾的孩子打的。”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带着血泪,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在皇上心中。 “你的孩子?”皇上顾不上怒骂容妃的狡辩,起身问道,语气中尽是惊异,他宠幸唐棠多年,也期待唐棠给自己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子或可爱乖巧的小公主,却一直未能如愿,而唐棠此言的意思......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怕自己要内疚不已。 皇后又顺着供词往下看,看到更加触目惊心的内容,“容嫔陷害纯妃入冷宫后又指使太医让其小产。”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萧贵妃叹道,容嫔可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纯妃替皇上挡刀意外离开冷宫,只怕这冤屈永远都不能被人知晓。 “臣妾忍辱负重多年,不敢贸然指认,绝非有意欺瞒皇上,实在是容嫔在后宫只手遮天又屡次威胁臣妾所以臣妾才......”说到伤情处,唐棠数次哽咽,泪水积满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哪怕是萧贵妃也为她感到可惜。“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容嫔见自己大势已去,人证物证据在,要想狡辩也是无用,索性鱼死网破。“是,是臣妾让纯妃小产没错,可皇上知道是谁帮的臣妾吗?”她冷冷地笑着,让唐棠突如其来的心悸。 或许是自己已经在心里原谅了李沐,她竟然忘记容嫔会反手拉出李沐来。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还要说什么?”皇上气得说不出话,容嫔心狠手辣丧失人性,莫非现在还要说是自己的纵容害死了皇子们? “是皇上的忠仆,司礼监的首领李掌印啊,若不是李沐潜入冷宫,臣妾怎么有法子不声不响的地打掉纯妃的孩子,皇上难道不震惊吗?” 李沐即刻跪下,“奴才确实知道容嫔对纯妃娘娘起过杀心,但并未助纣为虐。素琴的供词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是张太医受容嫔指使下药,与奴才并无关联。”他许诺张太医要保他平安,但一旦牵扯自己就不得不违反承诺。 就像从前芳答应身边的宫女一样,张太医与李沐合作算是选错了人。 “你有何证据?”皇上眯着眼问,他不相信李沐会和容嫔勾结,更不相信唐棠会和与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和平相处。 唐棠和李沐替自己一同处理政务的日日夜夜相处中并无异常,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和谐。容嫔的指控大概不过是丧心病狂之人的疯话。 “奴才自然有证据。”李沐咬着牙揭开自己的伤口,彻底让容嫔无话可说,“奴才的弟弟被容嫔掳走杀害,甚至将其头颅装于盒中送给奴才。只因为奴才不愿和她同流合污,做出有违良心之事。” 唐棠心中一惊,她知道李沐的弟弟被杀害,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残酷的手段。他看见自己亲弟头颅时会是怎样的悲痛,而自己那时候又在做什么?又是如何在对待他?难道自己就一点也没看出他的反常吗。内疚像潮水一般包围着唐棠,让她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好你个毒妇,陷害朕的爱妃还不够?还要砍下朕的左膀右臂?你这些话朕已经听腻了。”要说司礼监的十八道刑法残酷,也比不上容嫔的心毒辣。皇上怒不可赦,半点情分都不愿留给她,“传朕旨意,废容嫔为庶人,禁足淑仪宫,永世不能离开半步。” “好,好啊。”容嫔悲极反笑,“皇上可真是圣明啊。就算熹妃和襄妃都去了,两个皇子也被臣妾害死,皇上这公平也可算是终于到了,真是不迟啊。”她讽刺着,已经不在乎皇上会将自己如何。父亲已经失势、四皇子也无夺嫡的可能,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朕是念在你为朕生下一儿一女的份上才留你一条性命,你还敢胡言乱语?”皇上怒道,挥手示下,“朕不想再见到她。” 太监们会意将这个从前风光一时的容妃,现在的庶人拖出了奉天殿,留下她最后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你必定不得好死。” 是指皇上?李沐?抑或是唐棠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诅咒的是谁,但气氛却十分凝重。 “容氏罪大恶极,皇上慈悲留他性命,现在该做的是给生人补偿,给去者洗冤啊。”皇后说到,她虽然不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位,但她和皇上年少相识,是最了解皇上心思的。他好强,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职导致今日的局面,也只有妥善处理容氏惹出的祸端,才能让皇上真正的心安。 “皇后说得对。”皇上走回到龙椅上,神情疲乏,步子沉重,好像刚才和容氏的争执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李沐,务必厚葬熹妃,去派人好生安葬熹妃的孩子,还有你的弟弟,你也委屈了。” “奴才不委屈。”李沐答道,如何能不委屈,只是不得不不委屈罢了。 “只要皇上能相信臣妾的清白,臣妾就别无所求。”唐棠见皇上没有提起自己,又忙开口道,悲伤里透着几分体贴。 “确实是本宫和皇上冤枉了纯妃,让妹妹受罪了。”此事涉及自己,萧贵妃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若是当年自己为纯妃辩白,那她的孩子是不是就能平安出生了?她又心想,没有亲生的皇子都如此受皇上重视,如若要有了亲手的皇子,那岂不是要觊觎凤位? 她错了。唐棠可不想做什么皇后,她想做的是皇太后。 皇上心情沉重,不认看唐棠的目光,“纯妃伺候朕多年,性情温和,平白蒙冤,晋为樘贵妃吧。” “樘?哪个樘字?”皇后疑惑。 “樘柱的樘。” 作者有话要说:樘贵妃出道!今晚又是要继续发糖的一晚 ps今天创建了一个新的号!可以关注一下啦,有个小群群在等你们 关注50+才有小黄v哭唧唧 关注即可获得精美书摘一份么么哒 第124章 揭开误会 “臣妾谢皇上恩典。”樘贵妃, 听着可比纯妃顺耳多了。从今日起,自己也就是后宫一人之下的人物,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皇后是后宫之主, 没有亲子, 无论哪个皇子登基, 她都是当之无愧的母后皇太后,自然不在乎多一个贵妃。但萧贵妃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多年以来皇上就没有封过贵妃, 唐棠算是第一个,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皇上心中不再是独一无二,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琏儿也不再是独一无二。 无论她怎么想,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是夜,李沐亲自为唐棠送来册封的吉服。贵妃的吉服比妃的精致,采用熏貂并缀朱纬, 金丝线的工艺也十分复杂, 要数十个上等的绣娘花费半年至一年才能绣成,但颜色还是和妃一样,只能用金黄色。后宫中只有皇太后、皇后和皇贵妃才能用象征至高无上的明黄色。 不过他相信那一天并不会来的太晚。 “你放下吧。”唐棠看着李沐手中的吉服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甚至十分平静, 大仇得报她却觉得很疲累。 李沐放下吉服, 坐到她榻边,敏锐地感知到唐棠的情绪,温柔地轻轻开口,“很累吗?”这话问出来就已经不需要答案,怎么会不累?从答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贵人, 又在冷宫中熬过寂寞失去孩子,还要费尽心机为自己寻来一个公道,她当然是累的。 唐棠没有回答,低下头,不愿去看李沐的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她没头没脑地问上这么一句话,语气中有些伤感。 李沐愣了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你封妃那日晚上。” 所以她最风光得意,清棠轩最热闹的那日也是李沐看见自己亲弟头颅的那日唐棠想,容氏果然是狠毒,真是杀人诛心。“对不起。”她低声说。 如果说从前她能说服自己李沐亲弟的死,是因为李沐和容氏的纠葛,那么这个时间点则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正是因为自己的得宠才会导致那个无辜之人的死。在自己的容氏的斗争中,她以为自己赢了,或许她是输了。 就算赢也是赔上无辜人性命的赢,并不算是光彩。她想着,又突然记起在苏州那晚。 “所以那晚在苏州是因为......”唐棠抬起头犹豫地问。 那夜的李沐一反常态,用不堪的言语和粗暴的动作羞辱自己,即便是和自己欢好,也那样的不容拒绝、带着暴戾的气息。也正是从那夜过后,自己才对李沐冷嘲热讽,又算计他和太子,让他受皮肉之苦。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因为刚以如此惨烈的形式失去亲人,所以格外渴望得到安抚和温暖,但自己那时......唐棠回忆起当初的言行就觉得后悔。 那夜,李沐是选择将所有的愤恨和悲痛发泄在自己身上吧。 “和你没有关系。”李沐脸色一僵,有些生硬地回答,嗓音嘶哑---他今日也累了。 “可是你现在就是孤身一人了。”唐棠叹息道,其实自己也早就没有亲人了,但她总觉得自己比李沐要幸运。 李沐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堂堂贵妃像一只迷途的小兽一样低落,“我不是还有你吗?”这些日子过去,他慢慢学会面对失去弟弟的事实,甚至他最后发现,唐棠在他心中比弟弟要重要百倍、千倍还不止。 失去弟弟他只是会悲痛,会觉得愧对父母。 但如果要失去唐棠,不,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象这个如果。唐棠要是不在了,他一定会跟着她走,无论是黄泉路还是森罗殿,他都跟着她。 “可是你没有亲人了呀。”唐棠急急地说,眼泪都要掉下来,就好像原来李沐熟悉的那个软绵绵的唐棠。 “你不是我的亲人吗?”李沐温柔地笑着,放轻声音哄着她。 你是我的妻子。李沐在心里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虽然在遇见唐棠之前从来没想过娶妻的事,但他还是娶妻有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项自己一个都没做,要唐棠做自己的妻岂不是太委屈她 我是你的什么亲人啊,你莫非还想当我的兄长吗?唐棠腹诽,跳过这个让人有些悲伤的话题。“最近怎么不见小夏子在你身边?”自己和李沐的事儿只怕小夏子多少能猜到些,他要是有了二心可不好对付。 李沐想到小夏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他有正事要忙呢。” “他有什么事儿?”唐棠好奇。虽说小夏子名义上是李沐的徒弟,但和他们太监认得干儿子差不多,既然李沐是他干爹,那自己也是他的长辈,长辈对晚辈自然要关心些。 “那我如何知道,许是春心萌动吧。” “真的吗?他喜欢谁啊”唐棠从榻上坐起,抱着腿兴奋地问道。好久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了,这可算是个新鲜事。 “这我又如何知道?怎么你还想帮帮他吗,别给人帮倒忙了。” 听李沐的口气好像颇为不屑,自己怎么就是帮倒忙了,唐棠不服,“不管他喜欢哪个宫女,我都能替他追到手,我可厉害着呢。” 李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玩味地说,“贵妃娘娘很有经验吗?你好像只追过我一个人吧。” 唐棠正拿小夏子开玩笑呢,没想到李沐居然拿自己开玩笑,用力朝他胳膊打了一下就背过身子不理他。 不远处的淑仪宫则是死气沉沉。素琴被皇上震怒之下处死,容氏被贬为庶人,身边的宫女都被调走,只有一个原来花房的小宫女倒霉被调来淑仪宫。容氏嫌她看着碍眼也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形容憔悴。 “母亲。” 四皇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情绪说不清的复杂。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容氏悠悠地转身,看见四皇子本是意外之喜,但她说出的话还是那样难听。四皇子多次劝自己不要肖想太子之位,不要害人,自己只觉得他是懦弱无能,没想到他一语成谶,自己果然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即便容氏做下再多的恶行,自己始终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容氏落到如此境地,自己心中怎会畅意?但听到这样一句话,四皇子刚软下的心又硬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母亲了,父皇刚刚下旨谁也不许踏入淑仪宫半步,往后淑仪宫就是冷宫了。” “今日所有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容氏冷笑,眼神苍凉,走向四皇子。好像昨日他还是个小粉团被自己抱在手里,一下子就长这么大,长到会讥讽自己母亲了,“但是我对你问心无愧。” 她顿了顿,“除了那个戏子的事。但你以后就会明白母亲做的并没有错。” 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认为杀害袭春一事没错吗?四皇子只觉得容氏走火入魔,已经无法与之交流,“皇儿自然要感激母亲的养育之恩。” “你要是真的还认我这个母亲。”容妃知道四皇子对自己还留有恨意,但还是忍不住交代,“就替我杀了樘贵妃,我就这么一个愿望,我要她和我黄泉路上作伴。” “父皇开恩,没有赐死您。”四皇子淡淡说道。天家亲情不过如此,做了十数年的夫妻,实际上也不过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死,君留臣的性命就是天大的恩情。 容氏没有和四皇子说下去。皇上确实没赐死自己,但拿走自己的位分,又禁足在淑仪宫,和死有什么区别。 自己骄傲一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耻辱发生在自己身上。 同样郁郁寡欢的还有萧贵妃,自从奉天殿回来,萧贵妃就一直脸色不佳。 “樘贵妃?”她反问银环,俏丽的脸上写满怒意,握着杯盏的手也有些发抖,“你可知道樘贵妃是什么意思?” “奴婢没读过书,不知其中深意,还请娘娘赐教。”银环战战兢兢道,不敢看萧贵妃的眼神。今夜的主子格外的可怕,自己伺候主子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以往的萧贵妃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冷静端庄,高高在上又充满贵气,可今夜的萧贵妃却好像失去理智一般愤怒。 “樘,柱也。明孝帝朱佑樘就是这个樘字。”萧贵妃一字一句说道,“皇上给她这个封号是什么意思?是她唐棠是后宫的栋梁,还是五皇子是未来江山的栋梁?”她越想越气,一口银牙紧咬,最后一个字声调陡升,吓得银环慌忙跪地。 “娘娘多虑了,皇上不过是随口赐的一个封号罢了。后宫自然还是娘娘的,江山也自然还是太子的。” “后宫是皇后娘娘的,本宫可不敢当。”萧贵妃转身坐回椅子上,悠悠道,“皇上这是明摆着要打太子的脸啊,他也是不争气,你明日就要太子来延禧宫见本宫,不得有迟。” 翌日,太子与萧贵妃相见时,太子妃正在清棠轩,庆贺唐棠册封贵妃之喜。 “派个宫女来就行,哪里还要你亲自来一趟?”唐棠笑着让太子妃坐下。 “今日萧贵妃唤太子去延禧宫,臣妾正好有空,所以便来看看娘娘。”王瑛蓉笑着说,一别数日,当日对自己温温柔柔的纯妃已经是樘贵妃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做了贵妃还是这样温柔,实在难得。王瑛蓉想起自己首次去拜见萧贵妃的时候,萧贵妃脸色很不好,没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说累了要歇息,将自己打发回去,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不满。 做媳妇的哪里有和婆婆置气的道理,话虽然这么说,王瑛蓉还是觉得这个樘贵妃更加平易近人,和她在一起说话就如沐春风。 “这样啊。”唐棠会意,又关切地问,“那日回东宫后,太子可有怪你?” 王瑛蓉有些迟疑,还是选择隐瞒实情,勉强笑了笑,“太子对臣妾很好,并未责怪臣妾,劳娘娘费心了。” 太子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做出离家出走的丢人事,何况还和自己的弟弟闹出这样的丑闻触怒皇上?看来太子妃是在诓骗自己了,可惜演技拙劣啊,唐棠心说,并没有拆穿太子妃的谎话。 “你若是实在不喜欢意诚,就让他娶妻离开东宫,大不了打发他去京外住,你若是不好意思开口,本宫替你和皇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还有一更 第125章 容妃自裁 唐棠试探着问。太子妃看着是个不爱说话的, 也不会主动挑事,要等她主动和皇上提起此事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索性自己帮她一把,让皇上早些知道自己委以重任的太子, 居然有断袖之癖, 甚至宠爱男子以至于和太子妃夫妻失和。 况且这个意诚是知道秘密的, 将他放到京外也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这真的可以吗?”王瑛蓉眼睛一亮,又很快暗下去。她害怕太子知道后会迁怒自己, 也怕劳烦唐棠。 唐棠看出她的心动和犹豫,耐心地劝解, “意诚是一路跟着太子的,他的功劳不少,如今到了这个年纪,皇上做主给他一门好亲事是他的福气, 也是太子的福气。” 这话倒是挑不出一点错处, 哪怕是放在太子那边,也万万没有不许伴读婚配的道理。 “这太麻烦娘娘了。”王瑛蓉垂眸说,心中其实已经同意唐棠的提议。 “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本宫和你, 很有眼缘。”唐棠拉着太子妃的手语重心长道。 确实是很有眼缘, 毕竟还得借着你打击太子,借着你消除心腹大患。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但另一件事则要早些处理了。 几日后,唐棠的册封礼毕,终于穿上一身华丽的贵妃服, 来到淑仪宫,见这位多年的“友人”最后一面。 “你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件衣裳吧。”唐棠提起衣角,得意地在容氏面前转着圈,“你要是求本宫,本宫就脱下来给你摸一摸。” “贱人!”容氏阴冷地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女子,从牙缝中吐出咒骂。 唐棠丝毫没被容氏的污言秽语惹怒,毕竟现在的自己应有尽有,而容氏只是个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何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没错。唐棠知道容氏不会耻辱的活着,今日也会是见到容妃的最后一面。 “随便你怎么说吧。”唐棠叹道,想在容氏对面坐下,又嫌多日无人打理的椅子肮脏,最后还是没坐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氏,像一只高傲的凤凰,让容氏看着就觉得可恨。 “本宫只是觉得你可怜,儿子恨你杀害了他的心爱之人,丈夫觉得你是个毒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容氏震惊,四皇子和袭春一事知道的人都已经死完了,唐棠怎么会如此了解。 唐棠对容氏震惊的神色很是满意,俯下身子和她对视,像玩弄小猫小狗一般的语气,“本宫当然知道,本宫比你知道的更多。否则也不会借着太子妃和那戏子长得极像一事陷害四皇子咯。” “是你?”容氏咬牙切齿,顿觉五雷轰顶,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算计。“我真是后悔当年没让李沐杀了你这个祸害。” “他当然不会杀我。”唐棠提高声音急急地说,“因为他和我有私情啊。” 她居然和李沐有私情?自己想过李沐被她要挟所以背叛自己,也想过李沐得了她的好处才为她办事,唯独没有想过他俩居然有私情。 “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容氏瞪大眼睛质问道,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有一丝羡慕。 羡慕唐棠有皇上的宠爱还不够,还有一个为了她连死都不怕的男人一直守护着她。而自己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有两情相悦之人当然是本宫的荣幸。”唐棠笑着说,这个时候倒和自己谈起耻辱来了?容氏难道不应该以自己所作所为而耻辱吗。 “对了,忘记告诉你。”唐棠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父亲将你的表妹献给皇上了,不日就要进宫,看来你这个女儿在他心中也没有多少分量嘛。” 她说完捂着嘴笑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落在容氏耳中却无比的刺耳。 她原以为父母至少会为自己难过一段日子,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找到可以代替自己的人,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放心地走了。 “你是来你替你的情郎报仇吗?”容妃努力坐直身子,哪怕心中已经千疮百孔,仍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你对不起的人何止他一个,本宫与你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还有人要见你呢。”唐棠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示意等候在外头的愉嫔进去。 愉嫔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翌日容氏就在淑仪宫悬梁了。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没有人听到,更不提有人记载在册。 只有淑仪宫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寂寞冷清的夜晚,看着她从炙手可热到落魄潦倒的宫砖知道,她最后死的时候一点也悲伤,甚至是笑着的。 那最后一句话是,“我真希望那年落入水中死的是我。” 容氏的丧事办的很简单。但皇上到底还是顾念往昔情分,也在意朝臣的看法,给了容氏答应的位分,依旧还在葬在了景妃园陵。 容答应丧事毕的那夜,皇上唤来了唐棠陪伴。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皇上语气沉重地问,心中感慨万千。 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旧人的好吧,唐棠冷眼看着,只怕皇上还是在意容答应的,只是碍于对自己的愧疚才不得不对容答应的死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嫔妃自裁是重罪,皇上不罚容答应的家人已经是开恩。”唐棠回道,觉得好生讽刺。 自己和容氏初遇的时候,她是妃子,自己是答应。现在她死了,自己是贵妃,她是答应。 “朕……”皇上欲言又止,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唐棠见皇上尴尬,知趣地换了话题。“太子妃前些日子来找过臣妾。” “哦?她说什么?是否是太子对她不好?”皇上问道,四皇子一事之后,本要敲打太子,但奈何旁的事情太多,来不及处置,没想到太子妃主动来找唐棠,莫非是太子变本加厉? “太子妃并无此意。”唐棠笑着打消皇上的疑虑,“致使她想让皇上为意诚赐一门好亲事。” “意诚?”皇上皱眉,眼前出现那个秀气的形象。太子的伴读,眉眼之间有几分像萧贵妃,生得有些女气,看着温温柔柔的。“太子妃怎么会想起这事?” “太子妃温柔体贴,或许是怕外人议论意诚跟着太子多年却至今未娶,怕是太子薄待了他呢。” “瑛蓉这还是倒是有心了。”皇上叹道,意诚已年过弱冠,却连个未婚妻子也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唐棠又说,“其实太子对他并不薄,甚至十分亲厚,吃住都在一块儿。太子妃那次离家出走也是因为意诚,臣妾听说太子似乎……”她抬眼打量着皇上的神色,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似乎什么?”皇上最不喜人说话吞吞吐吐。 “似乎有断袖之癖。” “什么?”皇上皱眉,“断袖之癖?” 达官贵人养养娈童也是常有的事情,但身为太子迷恋男色,甚至闹得与太子妃不合,实在是荒唐。况且太子成婚已一年有余,居然还没有子嗣,自己早就该怀疑。 “臣妾也只是听人乱说,皇上不必多虑。”唐棠连忙要跪,又被皇上扶起。 “朕明日就会诏太子来,你去告诉太子妃,朕会替她做主,不必担忧。” 翌日,太子刚刚被萧贵妃训斥完,又被诏去奉天殿,一肚子的火气无处疏解。 “皇儿并非是他们口中的不堪之人!”太子为自己辩解道,怎么皇上一夜之间就突然要给意诚赐婚,甚至给自己安上个断袖的名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朕给意诚赐婚?”皇上反问,自己从未见过太子如此在意一个人,甚至违抗自己的旨意,“他必须即刻完婚,搬离京城,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昨夜唐棠和自己说起此事,自己还是半信半疑,如今看太子的反应,只怕这所谓的谣言是八九不离十了。 成婚就罢,怎么还要搬离京城?这是存心要让自己和意诚永远不得见面,太子不知哪里的勇气,开口就是惊人之言: “皇儿是太子!就算是真有断袖之癖,留一个伴读在身边又有什么不可,又有何人敢议论?”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皇上怒道,他只怕是疯了,才会在皇上面前拿自己太子的身说事,“朕能立你就能废你,你不要得意忘形!” 从前皇上哪怕对自己再失望,都不会提起废太子的话来,今日居然为一件小事要废自己。太子难以置信,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变了。 哪里都没有变化,除了清棠轩的那位刚刚封了樘贵妃。太子丝毫不知自己的过错,反而变本加厉,冷笑着质问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上,“是樘贵妃和父皇告密吧,皇上是否是太宠幸樘贵妃,而失了理智了。” “你也配来质问朕?”皇上勃然大怒,果然是太过溺爱太子,太过纵容萧贵妃,才让太子有恃无恐,以至于说出如此以下犯上的话来。 今日他敢质问皇帝,只怕明日就敢弑父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有我的!!! 第126章 皇子起疑 “你给朕滚回东宫, 好好想你的所作所为,配不配得上做朕的太子”皇上怒斥道,急火攻心, 胸口又是一痛。 御花园的湖边, 唐棠正带着五皇子放纸鸢。纸鸢本是适合在春天玩的玩意儿, 偏五皇子这时候起了兴致,跑前跑后忙了好一会儿也没放起来, 累的小脸通红。“过来,母妃给你擦擦汗。”唐棠笑着将五皇子拉进怀里, 拿出手帕细心地擦拭五皇子额前的汗珠。 “母妃,淑仪宫的容娘娘害过我母亲吗”五皇子抬起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谁和你说的?”唐棠问着,看向五皇子身边的几个嬷嬷。她再三嘱咐不要和五皇子提前陈年旧事, 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竟还是让他知道了。 “是皇儿自己听来的。”五皇子看出了唐棠的不悦,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唐棠的衣角,嘟囔道, “皇儿知道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很不容易, 只可惜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 五皇子低落的神情让唐棠看了也有些心疼, 自己虽然用了心思,但终究不是怀胎十月生下五皇子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自己有隔阂。 “你母亲辛苦,琼儿就更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现在容答应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否则让有心人听去了, 你父皇会不高兴的。” “皇儿知道。”五皇子懂事地点点头,又鼓起很大的勇气问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棠为五皇子擦汗的手稍稍一滞,这么小的孩子是谁教他说这些的。“你母亲是病逝的,难道还有人害她吗?父皇已经为你母亲讨回公道了,你要是想她,有空母妃带你回咸福宫坐坐。”唐棠有些心虚,某不是五皇子听见了什么风声。 但还好他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得到唐棠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多想下去。“嗯,琼儿多谢母妃。”五皇子重重点了点头,将疑问藏在心里,转身跑开又笑着和太监宫女们玩起来。 在太监宫女眼里,五皇子就是宫中最无忧无虑的人,锦衣玉食前程似锦。但在五皇子小小的脑袋里,偶尔也会羡慕太监宫女,不用读书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要害自己,也不会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太子回到东宫后就对太子妃极为疏离,成日就和意诚待在一块儿。然而没多久给意诚赐婚的圣旨就传了下来,婚期也就在两月之后。 “两月之后就是皇上围猎的日子。”太子算着日子,双手背在身后,眼前是一副水墨江山图。这水墨江山图是他被立为太子之日,萧贵妃亲手画作送给他,以示鼓励之意。 意诚站在一旁,看着太子眼中的决绝欲言又止。 自己即将迎娶的那位妻子和自己从未见过面,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排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娶妻离开太子,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他真正担忧的是太子。“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我知道你的担忧。”太子答道,秃鹰虽然对自己保证地信誓旦旦,但世上哪有全无风险的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这次事败,那就说明我不是天命之人,大不了把位子给五皇帝。”太子笑着自嘲,口是非心,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太子之位。 意诚也不再劝诫,“亲兵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最精锐的力量,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如果秃鹰所说的是实话,围捕京中教徒应该易如反掌。” 但他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到让他觉得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安,又不好败太子的兴致。 “他自然不会骗我。”太子笑道,胸有成竹,“荣华富贵和千刀万剐哪个好,他总不会不知道吧。” 锦华轩,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和玉贵人面对面坐着,气质出众,模样也生得很俊,乍一看不像和舞枪弄棒的侍卫,倒像个读书人。 玉贵人示意宫女关好门窗,又焦急地问,“她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我已经在京内给她找了个小宅子住下了,离皇宫不算近也不算远,不是很起眼,应该没人会注意到。”那侍卫嗓音厚重,让玉贵人很是安心。“她情绪也不错,闲着的时候还能做做女红赚些银子。” “哪里要她抛头露面赚银子,我不是给过了吗?”玉贵人嗔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秋霜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都是我转手卖的,没人见到她。”那侍卫见玉贵人娇俏的小脸上有几分着急连忙解释道,“哥哥办事你还不放心?” “我放心。”玉贵人笑着说。 还好有哥哥陪伴才不至于太过孤单,这锦华轩也不至于冷冷清清的。 自从苏州回来之后,皇上就对自己冷淡了许多。玉贵人曾想过会不会是皇上因为父亲而迁怒皇上,可又没见皇上处置父亲。 或许只是皇上对自己厌倦了吧。从前玉湄这个名字也算是有名,苏州多少世家男子想向自己提亲都未能如愿。没想到自己进了宫,这花还没开多久就无声无息地凋谢了。 不过也或许是皇上无心后宫。 她看过这个月敬事房的档案,皇上除了去清棠轩、延禧宫,剩下的日子就是和愉嫔和林答应在一块儿。 和樘贵妃多时论政,真正临幸的次数,整个后宫加起来也是屈指可数。“想来也是力不从心了吧。”玉贵人叹道,“这辈子要想有个孩子做依靠只怕是不成的。” 那就更加不能放过萧贵人这棵大树,只可惜萧贵妃性子清高,自己又不能贸然去指控樘贵妃。 等吧,等到太子失势,等到萧贵妃和樘贵妃撕破脸,她有预感,那天来的不会太迟。 围猎虽是两月之后,但要准备的事情极多,现在就该把随从的名单定好了,才好决定带多少侍从、准备多少粮食。 “太子还要跟着去?”唐棠草草看了眼李沐递给她的名单,撇嘴问道。“不是惹怒了皇上吗?” “每年围猎都是大事,哪里有太子留守宫中,皇子跟着皇上去的道理。”李沐答道,不止是太子,连四皇子也要同去。 自从容答应死后,四皇子就消沉许多,此次围猎只怕也只能给太子做陪衬。 “说起来五皇子也会骑马了,怎么不带上他呢?”唐棠有些不满,虽然皇上对自己很是信任,但看不出他对五皇子的看重。 也是,五皇子比太子小十岁有余,皇上怎么可能显出对他的看重。 唐棠心叹,襄妃啊襄妃,怎么不早些生个皇子,不然现在也不会要忧虑这些。 李沐倒是不慌不忙,“五皇子还小,若皇上非要带着他去围猎,岂不是让太子对他产生敌意,何必要为一时出风头,日后遭算计。” “你以为太子现在对五皇子就没有敌意了?”唐棠很快怼回去。 “你没看见今儿萧贵妃对我的脸色,就差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若不是要给皇后请安,我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冷宫的事儿她轻飘飘一句让我受委屈就算过了?”唐棠侧着身子对李沐抱怨着,哒哒地说个不停。 “成日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做给谁看。”唐棠觉得自己说太多有失气度,草草的结了尾。 李沐看着唐棠气鼓鼓的样子,像腮帮子里藏了果子的小松鼠,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你做什么?”唐棠没等到李沐对自己的宽慰,冷不丁地被他戳了一下,方才严肃的神情顿时垮掉,实在很没面子。 “你脂粉用太多了。”李沐收回手指不动声色地说道。 今儿换了时下最流行的桃花妆,他没夸自己就罢了,现在还说自己脂粉用太多? 意思是自己长得不好看得用脂粉掩盖咯,还是嫌自己化妆的技术拙劣样貌滑稽? “不用你管。”唐棠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赌气说着。 “那可不行。”李沐也来了兴趣,凑近唐棠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是我的人,我不管你谁管你啊。” “我怎么就是你的人了?”唐棠听李沐这样说,脸上浮起红云,转身和他面对面说,鼻尖快要相碰,更让她觉得气氛暧昧。 李沐勾唇浅笑,宠溺地哄着唐棠,“好好好,你不是我的人。” “这还差不多。”唐棠别扭地回答,自己最近是不是对李沐太好了,才让他闲着没事就来逗自己,看来得找点活给他干干了。 “我是你的人。”李沐深情款款地看向唐棠,磁性的声音蛊惑人心,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哪怕知道是错误,也要一错再错。 他是自己的人,唐棠听见这短短几个字,心却跳的快得很。 从前他是容氏的心腹,皇上的亲信,是司礼监的掌印,是太监宫女的首领。 但现在他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好像天上的星星月亮,人人都仰望,最后居然落进自己的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摘月亮 晚安啦各位 第127章 围场遇刺 两月后, 皇家围猎的队伍如期出发。上次和皇上一起去围猎的时候,还有容答应、蔺常在和襄妃,如今可是物是人非, 不知道她们在天上会不会看着自己, 或许她们彻底厌恶皇宫的生活, 毫不关心。唐棠心想。这次坐在贵妃的轿子里,随从的太监宫女也更多, 一路上比上次舒服许多,甚至觉得路途也变短了, 转眼间还有一日就要到达目的地。 “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晕。”唐棠用完晚膳,对侍月说道,或许是昨儿晚上受了凉,今早起来就一直觉得身上不爽, 晚膳也没用多少。 侍月给唐棠倒了杯热茶, “娘娘或许是累着了,如今变天更要注意保养身子。” “我想出去走走,屋里怪闷的。”唐棠刚刚喝一口就放下茶杯, 看着外头月色透过窗照进来, 想出去透透气, 不知怎么,她心里总觉得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晚上下露了。”侍月说道,又拗不过唐棠,只好给她拿了件厚重的披风穿上, 长长得到脚脖子,又取了个汤婆子给她抱着才放心。 “我又不是个孩子,哪里就这么娇贵。”唐棠笑着打趣,想到留在皇宫中的五皇子。 可惜不能带他一同围猎,让他感受感受帝王家在猎场上的风光。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不论何时都不能荒废了马上的功夫,还好五皇子让她很是省心,各门功课都学得极好。唐棠想着就不禁浅笑起来,又有些担忧,自己不在皇宫的日子,可别有有心人教坏了五皇子。 她的担忧可算是空穴来风,皇宫里玉贵人借着给五皇子送消夜的理由来到清棠轩。 “母妃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五皇子稚气地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消夜。一学就是好几个时辰,他确实有些馋了。 “我怎么能算是别人,我是你的玉娘娘啊。”玉贵人摸着五皇子的小脑袋和蔼地说,俯身看着五皇子写的字,虽然她看不懂,但也觉得是写的极好的。“五皇子一定累了,贵妃娘娘不会怪你的。” “谢玉娘娘。”五皇子答道,但还是没伸手去拿。即便是母妃不在,母妃宫里的宫女可都在呢,要是向母妃告状,自己一定会挨说的。 “贵妃娘娘把你教的可真好。”玉贵人见五皇子还是未吃自己带来的消夜,也不再勉强。“如果你母亲还在,说不定五皇子在咸福宫还过不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呢。” 虽是夸奖自己,可玉娘娘这话听得自己很不舒服。五皇子执拗地回答,“我若和母亲在一起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子。” “是啊。”玉贵人自知说得不妥,“可是你现在的母亲是贵妃娘娘,她能给你更好的前程,不过若是你母亲还在,贵妃娘娘也不会有你这么个好儿子,贵妃娘娘也是好福气。” 母亲的死谁也不能预料,母妃应该也是为我感到难过的吧,怎么从玉娘娘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母妃捡了个大便宜一样,五皇子心说,别过头去,不想和玉贵人说下去。 “要是你母亲不死,贵妃娘娘也不会有今天。”玉贵人故作惋惜,阴阳怪气地挑拨。 “玉娘娘此言过分了。”五皇子冷冷地回答,“夜深了,玉娘娘小心霜重露寒,还是请回吧。” 待玉贵人离去之后,五皇子写了几笔就觉得心烦意乱,早早就睡下了。临睡前他还在想玉贵人说的话。 若不是有我,也不会有母妃的今天。五皇子在心中反复念叨着,可是母妃对我无微不至,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甚至比亲生母亲还好,我怎么能觉得母妃另有用心呢,那岂不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忘光了,他胡乱想着昏昏沉沉睡去了。 京外,唐棠正在赏月,一身短袄素白,有如谪仙下凡。 “今儿月亮可真大啊。”唐棠感叹道,许久没有好好看看月亮了,怎么觉得比往日的月亮要更大更圆更亮。 “是啊,奴婢也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了。”民间都说月亮奇大是不祥之兆,会有祸事发生,侍月将这话咽下肚子,不愿扫唐棠的兴。 “方才经过太子的房间好像空无一人,或许太子也出来赏月了吧。”侍月随口说道,却让唐棠有些在意。 明日就要到达猎场,太子要想大出风头,今儿该好好歇息才对,大晚上的怎么不在房间,莫非他有什么秘密? 难道是和四皇子一样和心上人私会?那必不可能,一个太子妃就够他头疼的,怎么会有心思招惹旁的女人,况且他还有一个意诚。再说哪家女子会和他在这荒郊野岭私会。 “你今儿好兴致啊。”李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唐棠的思考。 他好不容易忙完手头的事,想去看看唐棠却找不着人,没想到走着走着却在这里相遇。他一身黑衣快要隐入夜色,衬得他脸色更白,看着唐棠心中一紧,他一定是累了。 “怎么穿这么少,也不怕冷。”唐棠看他衣着单薄就忍不住责怪。 “习惯了,不冷。”李沐淡淡地回答,从前还小的时候干些粗活杂货,到了冬日里寒衣都分不上几件,能遮身蔽体就够了,哪里还指望穿得暖和,打着寒颤几个月就过去了,要怕冻的,早就死了。“方才想什么呢,这般出神,我走到你身后都发觉不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走路不出声。”唐棠嗔怪道,她常觉得李沐上辈子是只有肉垫的小猫,不然怎么会走起路来不声不响。“我在想太子大晚上会去哪儿,莫不是有什么鬼主意。” 太子这一路都有些不对劲,好像谋划着什么。不过想必也是争宠的计划,总不至于弑君杀父,李沐心想,即便早有察觉也没向皇上说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会有什么大动静的,我派了侍卫一路跟着你,不会有事的。” 怪不到自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自己,又怎么也抓不到人来,原来是李沐的手笔。“你自己也要小心。”唐棠欲言又止。 李沐一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何况他之所以和太子结下梁子也是因为自己,她有些后悔,什么事情不能说明白非要互相误会呢。和李沐这个闷葫芦在一块儿,自己本该多问问的。 李沐确实很有本事,但这次他想错了,太子就真还能闹出个不小的动静。 晚上,皇上意料之中地歇在萧贵妃的房中。暖黄色的烛光让整个房间显得极为温馨,穿着便服的皇上和萧贵妃此时就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农家夫妇,忙完一天的农活在灯下夜话,一对为孩子担心的夫妇。 “听师傅说太子的骑射很有长进,明日可要好好查查。”皇上柔声说道,最近对太子责罚太多,他担忧会让萧贵妃心寒。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萧贵妃轻笑道,要说不在意太子之位是真的,但疼爱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是假的。太子接二连三犯错,自己虽然斥责过,但到底还是心疼的。“琏儿这孩子其实心不坏,就是性子执拗了些。” “朕知道,所以也只是小惩大诫。”皇上深叹一口气,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动过废太子的心思,除非太子真做出什么有违人伦的事情。 “太子哥哥,那熊你射地真准!”四皇子奉承道,其实方才太子的反应并比不上他,自己让他一步才能让太子射中猎物,但谁叫他是太子,自己是皇子,不得不甘居人下。 太子尴尬一笑,四皇子让自己让得这般明显,在座诸人都能看得出来,还要这般恭维自己,实在有些难为情。“承认承认,四皇弟才是身姿矫健,让皇兄佩服,看来更要加紧练习了。” 今日太子的表现确实不如从前,好像心思不在围猎上。 “可惜琼儿不能一起来,不能也好让他向皇兄们学学了。”唐棠坐在皇上左侧,给皇上递上一颗剥好的葡萄,惋惜道。太子不中用,可别让皇上忘了他还有个中用的儿子在皇宫里等着他。 萧贵妃斜眼看着唐棠的动作嗤之以鼻,“不急于一时,日后太子有的是时间教导五皇子,樘贵妃放心罢。” 不过是捡便宜得了贵妃,就真不知嫡庶尊卑了?什么事都要在皇上面前争个高下,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在意唐棠,是皇上从冷宫放出唐棠后连宠数月、还是皇上将五皇子交给唐棠抚养、抑或是皇上为了唐棠禁足容答应?萧贵妃不知,只觉得唐棠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猎场一角飞沙走石,好似引燃了什么炸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七八个黑衣人随着响声冲出,直奔皇上而来。 “保护皇上。”李沐还没摸清状况就脱口而出,嘴上说着保护皇上,眼睛却下意识瞥向唐棠。 还好,自己安排的几个高手护着她,黑衣人也并不是冲着她去的,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刺客来的蹊跷,围场守卫森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疏忽?莫非是太子所为,他正想着就听见太子骑着马赶来,举着剑大喊: “诛杀叛贼!”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吃葡萄,大大的紫葡萄和小小的绿葡萄都好好吃啊,其实我不造吃葡萄的季节是什么时候orz 第128章 太子被废 他似乎是早有预料, 一声令下,猎场周围便冲出一群装备齐全的亲兵跟着太子的脚步冲向那几个黑衣人,一时刀光剑影, 沸反盈天。奇怪的是那几个黑衣人武功并不算高, 没几下就被太子的亲兵拿下。 “快保护皇上!”萧贵妃惊魂未定, 在皇上怀中惊呼。又是担心皇上,又是担心太子。 “母妃莫慌。”太子收剑跪地答道,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娓娓道来, “今日之事尽在皇儿计划之中。” 计划?李沐皱眉,果然是太子惹出来的幺蛾子,舞刀弄枪这么几下就想得皇上夸赞,想得护驾之功, 倘若真预见到有人行刺, 应该提早报告皇上,而非是任性而为,只怕太子这次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谁料下一刻太子说出的话更让李沐吃惊, 又隐隐不安。 “今日行刺的是青莲教的精锐, 皇儿布下埋伏让亲兵将其一网打尽, 以解后顾之忧。”太子接着说,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若真是精锐,怎么太子寥寥几个亲兵就能拿下?只怕是中了别人的计谋吧。”唐棠将信将疑,青莲教的精锐若只有这么一点本事也不至于猖獗数十年不得剿灭,太子表现心切, 莫是中了旁人的计谋,还好叛贼已经夫诸,否则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他。 “樘贵妃此言差矣,虽是精锐但也怕攻其不备。”太子斜眼道,十分不屑,又转向皇上。“父皇有所不知,那日李掌印捉获的三名叛贼其中一名侥幸存活,被皇儿收入府中。此人已投诚我朝,以青莲教独有的密文联络精锐在今日埋伏,是以瓮中捉鳖。” “你实在是太冒险了些。”没等皇上开口,萧贵妃就说道,怎能以皇上的性命做赌注,今日事成就好,若事败那岂不是成为千古罪人。 李沐心惊,太子这招险棋能走成,全是因为自己手下办事不力,留了活口。皇上怪罪下来,自己难辞其咎,他正欲开口,就听见那教徒为首一人突然仰天长啸,极为嚣张。 “没想到堂堂太子居然还不如一个女人!”他脸上布满伤疤,语气平稳丝毫听不出畏惧,甚至有轻蔑之意,即便是身为囚徒也毫不卑微。“樘贵妃生得如此好颜色,又机敏过人,死了实在可惜,就留你一命!” “荒唐!”皇上吼道,沦为阶下囚居然还如此嚣张,对堂堂贵妃出言不逊。 “荒唐?”那教徒偏头饶有兴致地反问,轻笑一声,“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可要了你的命啊。” 在座诸位都不解其意,不过没等他们疑惑多久,包围着猎场的山上突然出现成百上千、手持弓箭的黑衣人,额头上都绑着一根百步,上面纹着青色莲花。毋庸置疑,这才算是青莲教真正的杀手锏。 “护驾!”没等太子反应过来,李沐就先喊出声音。还好青莲教虽然事先埋伏,但怎么样都无法混入猎场,只能在群山之上埋伏。一来不便近战,不至于手慌脚乱,二来只是放箭,大不了让侍卫将皇上层层护住,皇上即便是中箭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至于侍卫,奴才的命哪里算得上是命。 青莲教也并非滥杀之流,枝枝冷箭都冲着皇上去。 唐棠就算是有心表现,想使苦肉计让皇上信任自己,现在也不是时候。刀剑无眼,可别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她看向不远处的李沐,一身黑衣在箭雨之中身姿矫健,神情冷峻,闪躲自如,才放下心。 “卿卿!” 皇上眼睁睁看着萧贵妃为自己挡下一箭,鲜血透过深色的衣裳渗出,耳边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紧紧抱住萧贵妃绝望地喊道。 一旁正躲避箭雨的太子余光看见母妃中箭,担忧皇上怪罪自己的心情被惊慌代替。“母妃!” “给朕滚!”皇上用尽力气对太子吼道,险些又气急晕过去,心里记挂着怀中的萧贵妃才勉强站直身子。 如此急功近利,又蠢笨不堪,这样的太子要是真登上皇位,那就是天下黎民之大不幸。 一番鏖战过后,亲兵以微弱的优势制服青莲教教徒,皇上和萧贵妃都身中一箭,还好随从太医准备齐全,才无大碍。 “你受惊了。”李沐从皇上的房间离开,一脸倦色地对唐棠说道。 还好她无事,否则他会因为自己让那个教徒逃出皇宫而自责终生。 唐棠倒神色如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死在小小的箭上,自己的命还不该绝呢。“我无事,萧贵妃怎么样了?” 皇上如何她不关心,左右也死不了。只有萧贵妃伤着了痛着了,皇上的心才会伤着了痛着了,皇上的心伤着了痛着了,太子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 “太医看过了,没什么大事,还得养着。”李沐回到,顿了顿,唐棠的心思他如何不知道,“不过那伤听说瞧着挺吓人,皇上看了沉默了好一会儿,那脸色都黑了。” 十日后,皇上才终于回宫。 和皇上一道回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朕励精图治二十年有余,然太子永琏以上犯下、结党营私,朕屡次包容,不忍苛责,终至今日与贼人为党,险酿大祸。朕痛心疾首,日夜难眠,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特废其太子位,迁出东宫,痛思其咎。” “母妃,救救皇儿吧。”曾经的太子,现在的三皇子永琏跪倒在延禧宫的地砖上,涕泪齐下,对着大病初愈的萧贵妃说道。 他不能够没有太子之位,不能够失去他人的敬仰,更不能想象要把太子的宝座让给一向看不起的四皇子,甚至是还是孩童的五皇子。 母妃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父皇放弃,母妃心中一定是记着自己的。 “我如何能救你。”萧贵妃冷冰冰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皇上的底线,哪怕她再想偏心也说不过去。“你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在这儿哭哭啼啼也只能更让人瞧不起。” “母妃难道想让江山落于樘贵妃和那稚子之手吗?”三皇子问道,慷慨激昂,“若当真如此,那我们母子不就永无宁日。” “江山是你父皇的江山,还不需要你来忧虑。”萧贵妃毫不留情地反驳。 她虽然疼爱儿子,但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她永远都不会违背皇上的心意,永远都会站在皇上身后智齿他想做的一切。 哪怕皇上想做的会伤害到自己,也会如同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延禧宫里“大义灭亲”,清棠轩里“母慈子孝”。 “母妃,太……三皇兄他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这样生气。”五皇子不明白为什么从围猎回来之后,母妃就一直心情大好,但父皇和三皇兄就一直气氛僵硬,东宫的人进进出出也没个好脸色。 “你不用知道你三皇兄做错了什么,只要知道你要做对什么就好。”唐棠笑着说。 三皇子这昏招可真是她意料之外,不费一兵一卒就拉下最大的敌人,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现在五皇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做皇上的乖儿子就可以坐享其成。 夜幕降临,好久未见的愉嫔又来拜访。 “我先恭喜娘娘了。”愉嫔嘴角勾起,自顾自坐下,倒不显得拘谨,好似是在自己宫中一般。 不过她也确实不必拘谨,毕竟她和唐棠可算是战友。 唐棠示意侍月倒茶伺候,也不和愉嫔绕弯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她又要和自己求什么。是五公主有事还是她也想做个妃过过瘾? “你说吧,有什么事儿。” “娘娘这样爽快,我就不瞒了。”愉嫔对唐棠的反应很是满意,“既然现在太子之位悬空,那凭娘娘和李公公的本事让五皇子登上皇位想必也是易如反掌。” “这话可不敢乱说。”唐棠虽有七八成把握,但夺嫡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怕剩下二三成的不确定都可以前功尽弃,堕入深渊。 愉嫔的铺垫说到这儿就结束了,接下来就要说到正题,“所以皇上不必活那么久。” 她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给任何人听见都是死罪的一句话,脸上的笑却还是那样甜美,妆容精致衣衫华丽,真应了那句“面若桃花,心如蛇蝎”。 唐棠心中噔的一下,她居然还如此穷追不舍,“容答应已经死了,你何必还要对皇上动手。” “你我都知道,害死熹妃姐姐的不仅仅是容氏,而是皇上。”愉嫔语气急促,担忧唐棠不肯按她的意思,“你想想,皇上有没有做过哪怕一件真心为你我的事?” “就算是容氏为他生下一双儿女,也是说废就废。萧贵妃和他是两厢情深,但也没耽误他宠幸新人。襄妃算安分守己,不也被他冷落至死?”愉嫔站起身激动地说,“你难道就不想为他负过的所有人讨个公道吗?” 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有道理,但唐棠还是不为所动。 “我早就只想着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昏睡十个小时我满血复活啦!大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感冒555现在变天很没规律的!我这边明天又要下降八度的样子~一定要注意身体o 第129章 铲除异己 “你当真如此?”愉嫔难以置信道, 眼瞧着离她的目标就差这么一步,唐棠居然告诉自己不能对皇上下手。自己和萧贵妃又没什么恩怨,要仅仅只是为了拉下太子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罢了, 随你的意思吧, 只是他也没几天活头了, 你早些准备吧。” “多谢你的提醒。”唐棠不急不恼,也没打算辩解。 皇上服用她的丸药多年, 早就是强弩之末,早一刻晚一刻反正也没什么区别。愉嫔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坚持。 至于唐棠,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皇子虽然已经是废太子,但他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不少人都认为皇上废太子只是一时冲动,总有一日三皇子还会东山再起, 故而明里暗里和三皇子为盟的也大有人在。 “皇上, 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都上折子谈起要严查围猎之时负责守卫的亲兵。”唐棠手上拿着折子,看向龙椅之上的皇上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这些日子批阅奏折的事唐棠干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心中关于朝中势力的划分也越来越清晰。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都是三皇子一党, 受三皇子庇佑良多, 这折子明面上是忧虑皇上安危, 要求查得水落石出,实则是为太子开脱。 “你怎么看?”皇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这样的把戏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 唐棠低头放下折子,斟酌着用词,曾经的股肱之臣为三皇子办事成为跳梁小丑, 于公于私都不该留,只是......会不会做的太过明显?“臣妾不知,他们大概只是为了皇上好吧,又或许不想让皇上和三皇子疏离了父子情分。” 她犹豫了片刻,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皇上也不再难为她,而是转向一旁的李沐,“那你觉得呢?” 李沐跟着皇上多年,不似唐棠那般犹犹豫豫,况且他多少也算个男子,胆识也胜过唐棠。“奴才以为贵妃娘娘说得极是,不过皇家向来都是先君臣后父子,三皇子之罪,皇上已经是宽恕。两位尚书确实僭越。” ....... 房中安静的很,到了夜里,只有偶尔的几声交谈和朱笔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吹起案上的宣纸,眼看着就要吹下桌去,唐棠和李沐都下意识伸出手去按住,一时间正撞上。 李沐骨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在唐棠柔如无骨的小手上,心头一动。他身子不好,手掌常年是冰冷的,触碰到唐棠温暖的手心就舍不得离开,直到窗外一声猫叫才将二人惊醒。 唐棠连忙抽回手抬头看向皇上,还好,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地靠在龙椅上合着眼,胡子随着气息起伏着,对唐棠和李沐的暧昧举动浑然不知。 “嘘!”李沐见状竖起一根指头在唇前,冲唐棠小声说道,伸手将唐棠的小手拉回放在自己手心里,又细细地摩擦着,像一只偷腥的猫,嘴角勾起满足的笑容。 真是大胆,皇上就算睡着这样到底也不妥。唐棠心想却也没有抽开手,由着他从手心滑向手腕,甚至游走到袖口,又更往深处试探。 唐棠觉得被李沐触碰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从前和李沐的亲密之举不计其数,但今日是在皇上面前,还得提防着皇上发觉,好像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隐蔽的刺激让她更觉得敏感,身子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李沐见唐棠脸上浮起红云,不再捉弄她,将手收回身侧,他刚刚站好就听见皇上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什么时候皇上悄悄醒来,李沐只盼没看见自己的大胆行迹。“回皇上,刚刚打过二更了。” “嗯。”皇上打着哈欠应着,显然没发觉自己爱妃和忠仆的私情,“你送樘贵妃回去吧,辛苦了。” “你方才胆子真大,再晚些可没你好果子吃。”唐棠嗔怪道,刚刚可真险,要是皇上早醒那么一刻,自己就无处遁形了。明明平日都很知分寸,怎么刚刚就鬼使神差的舍不得抽开手。怎么他的眼神就那样勾人,让自己失去理智。 李沐方才的紧张烟消云散,现在还能笑着和唐棠打趣,“你刚不也很享受吗?” “你这个采花贼,迟早要被本捕缉拿归案。”唐棠来了兴致,学着话本上捕快的台词,娇嗔地作势就要打他,谁料李沐不仅不躲,反而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又把她往怀中一拉。 “好啊。”李沐轻轻勾起嘴角,狡黠一笑,“那神捕大人准备怎么判?判在你心里终生监禁?” “现在还不知悔改,油嘴滑舌,我看你是讨打。”唐棠转身和李沐面对面对视,伸出手指在他额前轻轻点了一下,恶狠狠地说,眼睛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李沐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一只香香软软的小白兔,偏生要装成大灰狼的模样,却又那么惹人怜爱,他很想今夜留下来,奈何太晚,实在不便,只温存了一会儿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师父回来了。”李沐刚刚踏入房们,就看见小夏子笑着迎上来,递上一块用热水泡过的毛巾。 “不是说过不用等我的吗?”李沐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回道,最近皇上很依赖唐棠和自己,常常很晚才能歇息,总要小夏子陪着熬也没必要,好好的耽搁了他休息。 小夏子倒是毫不在意,精神满满,“我刚刚睡过了,才醒呢。” “又在编瞎话。”李沐将毛巾随手放在一边,坐在榻上轻笑着说。他这徒弟人机灵就会打马虎眼,哪里就这么巧,正好他走进房门那一刻就醒了,分秒不差。“既然你醒了,明儿去帮我查查礼部尚书和兵部上述的夫人都是什么人,喜欢些什么。” “啊这......”小夏子犹豫道,师父今儿怎么关心起宫外女眷来,还问起她们的喜好,莫非是......,“这不太好吧,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只怕要闹啊。”他支支吾吾道,还觉得自己甚是善解人意。 李沐无语,不过是交代个公事,居然能联想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小夏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看来还是太闲。 他一记眼刀甩过去,小夏子吓得一机灵。 不对不对,虽然说从一而终确实应该,但贵妃娘娘不还是皇上的妃子吗,许是师父吃醋了。再说了自己的主子是师父,又不是樘贵妃,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师父肯定得生气。于是他又自以为得意地说,“我明儿一早就去查,不过师父要是真想试试旁的,最好啊还是找宫女,这宫外的夫人她.......” 小夏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沐打断,“师父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人?”李沐玩味地问道。 “不不不。”小夏子恨不得自己掌嘴, “师父忠贞不二从一而终忠贞不渝一往情深。”他大字不识几个,四字成语倒喜欢胡乱堆砌,言之凿凿地乱说一通,李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怎么样也算是半个男子吧,忠贞不二从一而终这种词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吗?不过也罢,为了唐棠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何况这本来也没留存多少的尊严。 况且,当个女子好像也挺好? 李沐居然天马行空地想起来,如若他是女子,唐棠是男子会如何?别的不知道,但他一定做不到像唐棠那么温柔,那么大胆地向自己表达心意。 他回忆起唐棠初次给自己念诗试探的时候,那样炽热的眼神,那样温柔的嗓音,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小夏子瞧见师父莫名其妙的笑就明白,师父定是有想着贵妃娘娘了。托贵妃娘娘的福,自己又能溜之大吉。 几日后,皇上得知三皇妃和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的夫人私交甚好,府中三皇妃送来的珍奇宝物甚多,且多人看见三皇妃与她二人结伴同游,举止亲密犹如姐妹。 “他还不死心啊。”皇上悠悠说道。朝中官员居然还明着和三皇子来往,看来只能的一道圣旨除了让三皇子换了个名头、迁了个住处,可是半点改变都没有。 自己还没退下,就已经不被朝臣放在眼里?站错队的下场是贬职、罚俸、斥责。 “樘贵妃好手段啊。”风声传到萧贵妃耳中,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这些日子受打压的人都是三皇子一党,这绝非凑巧,而是有意为之。 唐棠莞尔一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萧贵妃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在坤宁宫就说出这样的话,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和她不合? “可担不起萧贵妃谬赞,本宫只不过是一介深宫妇人,只希望皇上和皇后身体康健,江山安稳百姓和谐,哪里有什么手段呢。”唐棠谦虚道。 “本宫是说自从樘贵妃到皇上身边,朝堂可大变模样,这吏清政和的好局面可不多亏了樘贵妃日夜操劳?”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再过两周就五一假啦~ 第130章 意诚出走 萧贵妃斜着眼阴阳怪气地说, 都到这个份上了,傻子也知道唐棠的心思,也不必做些表面功夫, 装什么姐妹情深。 “本宫哪里比得上萧贵妃辛苦。”唐棠漫不经心道, 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珠钗, 对萧贵妃夹枪带棒的话并无太大反应,“萧贵妃替皇上教导三皇子可不更辛苦吗, 可惜三皇子辜负了萧贵妃的一番苦心,还触怒了皇上, 本宫真是为你伤心难过啊。”既然萧贵妃要和她撕破脸,自己又何必忍气吞声。 “你!”萧贵妃想不到唐棠居然这般硬气,一时不知该如何找回面子。 “樘贵妃也是为了萧贵妃好。”愉嫔懒懒出声,“都是做母妃的人, 臣妾也自然明白萧贵妃的不容易。” “樘贵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萧贵妃头一次觉得在唐棠面前吃瘪, 冷冷应道。这时候她竟然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容妃,要是她还在,定不会让唐棠这般横行霸道。“樘贵妃关心本宫和三皇子是好事, 但本宫也不得不提醒一句, 后宫不得干政, 樘贵妃你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皇后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只看着唐棠和萧贵妃你来我往,低头转着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皇上和自己成婚那日所赠,是赏赐也是枷锁,带上这玉镯就必须承担起治理六宫的责任。她虽然性格恬淡但也耳聪目明, 唐棠那点心思她又何尝不知,可谁叫皇上愿意宠着她呢。 “萧贵妃这话说笑了,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皇上许的,不知本宫是应该听萧贵妃的,还是听皇上的?”唐棠笑道,明知道萧贵妃最讨厌旁人拿皇上来压她却偏偏要这般膈应她。 “好了。”皇后见她们二人都没有退步的意思,淡淡开口,“樘贵妃即便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萧贵妃你若不是把眼睛放在前朝,怎又会知道樘贵妃干政一事?” 皇后甚少说话,但一开口就让萧贵妃无话可说。 “臣妾明白了。”萧贵妃低声回答,心中一百个不服。 什么宠爱、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比不上中宫之位管用。她心中有些酸涩,但也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生来就只适合做一个宠妃而非贤后。 请安过后回到延禧宫,萧贵妃仍然闷闷不乐,正生着气又赶上玉贵人来访。 “本宫的病已经好全了,你又来做什么?”萧贵妃没好气道,上次在御花园不欢而散,玉贵人居然还上赶着来向自己献殷勤,脸上笑得那样甜,心里还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贵人腹诽,明明刚在唐棠面前落下风,现在又这般大的架子做给谁看,但还是赔着笑说,“臣妾只是替娘娘感到不值,清棠轩那位狐媚惑主、用心叵测,明明只是宫女出身,麻雀飞上枝头真把自己当凤凰了。说句不该说的,莫说是娘娘,就说是臣妾也看不过去。” “她到底还是贵妃,你看不看得过去有什么用,在本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她知道了有你好受的。”玉贵人的话让萧贵妃听得很是舒心,语气也放软了些,话里责怪是假,无奈是真。 “本是不该这样的,可臣妾知道樘贵妃的一个秘密。”玉贵人蹙眉,抬眼看向萧贵妃欲言又止。 “什么秘密?”萧贵妃好奇道,她性子直爽不喜欢弯弯绕绕。 “臣妾也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才觉得樘贵妃配不起皇上的宠爱,也当不起贵妃的位分。”玉贵人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又凑近了萧贵妃几分,压低嗓音神秘地说,“臣妾听闻樘贵妃和皇上身边的李掌印有私情。” “你是不是疯了?”萧贵妃后退一步瞪着眼喊出,即便她再讨厌唐棠,也想不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玉贵人连忙跪地,将右手放在左胸前,信誓旦旦道,“臣妾所说的都是实话,臣妾还有人证,就在京内住着。” 萧贵妃见玉贵人言之凿凿地样子有些疑惑,她不过是个没孩子的贵人,怎么会想到要和樘贵妃过不去,还是拿这样荒唐的理由和她过不去。以玉贵人的家世和宠爱,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贸然指认与以卵击石无异,她应该不是这般蠢笨之人。 和旁人有私情也就罢了,倘若真是和李掌印......皇上现在最信赖的人就是樘贵妃和李沐,若他俩联手,什么事清都做得出来,哪里还有自己和三皇子的好日子过。萧贵妃想着,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此事是假,也是玉贵人蓄意诬陷。 “你说那人证是谁,什么时候可以入宫?” 见萧贵妃松口,玉贵人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说出,“那人证就是从前蔺贵人宫中的秋霜,从前被逐出宫,臣妾在南巡之时与之偶遇,此后将她带回京中,一直由臣妾的兄长照料。娘娘若是需要,臣妾可以即刻唤她入宫。” 居然在南巡的时候就知晓了这个秘密,玉贵人真是藏得住事,步步为营啊。萧贵妃叹道,哪自己更不能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萧贵妃和玉贵人在延禧宫谋划之时,唐棠和李沐对自己遭人算计还浑然不觉。 “三皇子从前的旧党纠集,说咱们一个是祸水,一个是奸宦呢。”李沐看着躺在榻上的唐棠说。 皇上一日比一日疲累,歇息的也越来越早,用过晚膳就睡下了,只留小夏子在门口守着,自己毫无顾忌地来了清棠轩,坐在案前看白日没看完的折子。 不过是打压几个唯三皇子马首是瞻的见利忘义之徒,怎么就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奸宦?李沐意味深长地念着这两个字,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明明是骂自己的词,听起来却莫名的很喜欢。 在皇上身侧默默无闻那么多年,现在他们也终于看见自己了。 或许是受唐棠的蛊惑,他也越来越不甘受制于人,他想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毕恭毕敬、闻风丧胆,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他也过够了,他想成为站在最高处的人。 “怎么?你还想做忠仆吗,我瞧着他们说得挺对的。”唐棠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向李沐扔去一个橘子。 她只穿着纯白的里衣,青丝如瀑般垂在身侧,懒懒地看着李沐,素净的脸上带着笑意,好听的声音像春水一般淌过人心上,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想到“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一诗。其实哪里是无闲事,不过唐棠不放在眼里罢了。 李沐极为默契地接过唐棠手中的橘子,轻笑一声,“我可不想,我只想伺候你。” 哪有忠仆替嫔妃毒害皇上的,又哪有忠仆染指贵妃娘娘的。 “你想如何处置。”李沐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唐棠嘴边问道。 唐棠没动,懒洋洋地说,又像是在撒娇,“我手疼,不想拿。” “娇气。”李沐无奈地说道,不过是白日里比平时多写了几个字,这会儿子连吃橘子都不肯亲自动手了。嘴上说着娇气,身子却诚实的很,将橘瓣放入唐棠嘴中,又被唐棠含住手指故意吮吸着。 女子神情魅惑,说出的话却让人害怕。“都杀了罢,你不想听他们说什么祸水、奸宦,就让他们永远闭嘴好了。” “是吗?”李沐笑着反问,“我记得从前的时候你还嫌我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怎么如今你倒比我还狠心了?” 见唐棠这般,他有些欣慰,但又有些不安,手上沾血到底不好。不过,唐棠只需要说句话,剩下的事情自己做就好。 “这怎么是狠心?”唐棠坐起身子摆出认真的样子,“这叫清君侧。” “你能做到吗?”她又接着问。、 李沐挑眉,“你在挑衅我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没几个干净人,贪官污吏、欺男霸女都是平常,找个理由明着罚了,暗里杀了有什么可难的?三皇子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如今的三皇子确实顾不上自己曾经的党羽,因为明儿就是意诚离开京城的日子,此刻二人正在做最后的告别。 “你放心,等我成为皇帝一定会接你回来。”三皇子看着意诚的眼睛真挚地说,就像小时候他无数次开解意诚一样,这句你放心说了无数次,但这次却不像从前那般有底气。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不知何为畏惧,如今头一次觉得这般无力。 意诚轻笑一声,和三皇子的执拗不同,神色极为平静。“臣一切都好,三皇子保重好自己便是臣唯一所求。” “我知道你一向是这样替我着想。”三皇子低下头叹息,更觉得自己愧对意诚。 意诚看着三皇子丧气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虽有犹豫还是忍不住提醒,“小心樘贵妃和李掌印,他们要是一条心,只怕你要难过。” 他知道三皇子的脾气,要是实话实说,只怕他会立刻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要是没有万全的打算只能弄巧成拙。只能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提醒三皇子,只希望他能提高警惕,不要输的一败涂地。 “我知道。”三皇子答道,很想和意诚说些什么,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烛光照在意诚的脸上,俊美的五官变得些许柔和,眼神中难以掩饰的不舍让三皇子看了心中更加酸涩。他从未求过什么,除了太子之位,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从小到大同吃同住的玩伴。如今被废,还要将意诚从自己身边带走,自己这个皇子做的是不是太过失败。 “意诚。”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能再叫我一声哥哥吗?” 就像初见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少年,不知规矩不知礼节,只有一腔清澈的情意。 意诚愣了愣,僵硬地应道,“这不合规矩。” “此间只有我们两人,你就要这样狠心吗?”三皇子见意诚拒绝自己,急急的说,双手握住意诚的胳膊,近乎恳求地看着他,显出前所未有的卑微。 “哥哥。”意诚被三皇子的卑微惊道,愣愣地说,“好哥哥,意诚就要走了。” 他痴痴地说,丝毫未察觉到眼角的泪滴落在衣衫上,勾勒出一朵残败的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他俩也没有逾越的举动 算是灵魂知己吧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面? 第131章 揭发私情 花开得再艳丽, 也总有凋谢的那天,何况自己和三皇子的惺惺相惜之情也只能算是镜中花、水中月。离开也好,总好过最后被人拿来做文章。 愿你岁岁长安, 哪怕年年不见。 意诚走好, 三皇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身边伺候的人成日里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他。但他和三皇妃的关系却眼见着亲密起来, 甚至会为三皇妃亲自酿酒,为她晨起描眉。 一日三皇妃入宫给皇上皇后请安又遇见唐棠, 看着时辰还早就去了清棠轩闲话。 要不是樘贵妃愿意帮自己解决难言之隐,意诚也不会这么快离开三皇子身边,那自己和三皇子如今的恩爱夫妻也做不成了。 “臣妾多谢贵妃娘娘。”王瑛蓉感激地行礼,情深意切。 唐棠利用王瑛蓉本就有些愧疚, 现在看她日子过得舒心, 自己心里也觉得畅意。“何必这样客气,本宫看你高兴,自己也跟着觉得高兴, 本就是小事一桩, 以后不必再提了。” “是。”王瑛蓉和唐棠面对面坐着, 忍不住又提起三皇子对自己的好来。她没什么闺中密友,唐棠又对她有恩,故而对唐棠十分信任。 “三皇子每日忙完政事都陪着臣妾一起用晚膳,臣妾不能吃辣,喜甜口, 他就嘱咐膳房少做些辣菜,又给臣妾特意准备各色甜汤时刻备着。”王瑛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眉眼间洋溢着幸福。 女子真实容易满足,夫婿用一点点心思就能让她这般高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三皇子选了新人进府,有的是她恼的。唐棠虽这样想,嘴上还是说着场面话。 “本宫可真是羡慕你的好福气,三皇子是个会疼人的,这可不就是苦尽甘来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握着王瑛蓉的手,像慈爱的长辈一般。 说到后头的事,王瑛蓉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含羞带怯道,“臣妾还有一事想向贵妃娘娘请教。” “你但说无妨。” “臣妾这几日一直觉得不适,有些恶心难受,而且……”王瑛蓉羞红了脸,声音小得快听不见,“月信也迟了几日了。” “什么?”唐棠忍不住叫出声,怎么就这么快有了身孕?皇上看重子嗣,万一生下个小皇孙,三皇子东山再起也就指日可待了。 “嗯?”王瑛蓉见唐棠反应这么大,生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胆怯地问道。 “本宫的意思是这是喜事啊。”唐棠连忙笑着遮掩自己的慌乱,“找过太医了没有?可千万要小心啊。” “还没有。”王瑛蓉摇摇头,“臣妾怕只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惹人笑话。所以才想来问问娘娘。” 还好,只是三皇妃的猜测,未必就是真的有了身孕,唐棠心想,绝不能让三皇妃不清不楚地走了。“本宫也未曾生育过,听你的描述似乎是这样,但也拿不准。” 王瑛蓉听唐棠这样说,有些失落,正打算谢过离开又听见唐棠提议。 “本宫唤太医给你瞧瞧吧,只说你身子不适,让他把把脉就好。”唐棠笑着拉住三皇妃,善解人意道。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王瑛蓉笑着说,心想不知自己是积了什么福,居然能得贵妃娘娘如此关怀。 如唐棠所期待,三皇妃并非是有身孕,而是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导致的肠胃不适,至于月信推迟一事,大概是晚上歇的太晚所以才会有些推迟。 王瑛蓉听太医说自己“夜间劳累”,不禁想到三皇子像不知饱的小兽一般缠着自己求欢的场景,明明看着这么有书卷气的一个人,床笫之间怎么就这般不知分寸。 唐棠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太医所言和三皇妃脸上的红晕代表着什么。即便现在没有身孕,照这个样子下去,怀上孩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愉嫔提议一事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她还来不及去找愉嫔商议,就被皇上叫去延禧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唐棠到了延禧宫才发现,不仅是萧贵妃在场,皇后居然也在场,还有一众嫔妃都端端正正坐着,看来是只等自己了。 “你坐下吧。”皇上挥手,让宫女给唐棠搬来椅子,神情严肃。 “既然樘贵妃到了,本宫就开门见山了。”萧贵妃站起,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慷锵有力地说出让唐棠失神的话,“臣妾要揭发樘贵妃和李沐的私情。” 愉嫔喝茶的手停住,抬眼看向唐棠,果不其然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脸色也比平日更加苍白。 怎么会是这样?唐棠一时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让萧贵妃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可留下什么证据或者还只是她的猜测。 不管如何,此言一出,皇上只怕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信任自己和李沐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皇上相信自己的清白。 “臣妾没有。”唐棠强装冷静,直直地跪下。但皇上若是拉开她的衣袖,就能发觉她修长白皙的十指正忍不住的发抖。 越是想忍就抖得越发厉害,唐棠说完这四个字就想不出别的说辞。 “你说说可有什么证据。”皇上看不出怒意,对萧贵妃问道,他还是愿意相信唐棠,相信那个舍身救自己的女子不会背叛自己。 萧贵妃胸有成竹,“臣妾知道祸乱宫闱是死罪,自然不会信口雌黄,皇上可许臣妾唤来人证与李沐对质。” 死罪。唐棠心中念着,看来萧贵妃是铁了心要致自己于死地了,若不奋力一搏岂不是任人鱼肉。“臣妾问心无愧,萧贵妃有什么人证物证都呈上来便是。” “你们都先起来吧,来人唤李沐过来。”皇上示意萧贵妃和唐棠坐下。真相未明的时候堂堂贵妃跪一地算什么。 等李沐来延禧宫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唐棠从未觉得仅仅在坐在椅子上都可以这般难捱。从前人说得如坐针毡,她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和各位娘娘请安。”李沐一路上听小夏子转述,大概也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但左右皇上也抓不到证据,倒不像唐棠那样慌乱,直到他看到跪在地上的老熟人。 “奴婢是从前蔺贵人身边的秋霜,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秋霜抬头说道。 蔺贵人的容貌皇上都快忘却,更别提她身边的宫女了。“嗯,你说。”皇上随口答道,不疑有他,在李沐来之前宫里管事的嬷嬷就已经验过此女子确实是从前皇宫的宫女。 “奴婢要告李沐欺君之罪。” “和贵妃娘娘的私情还没说明白呢,又来了个欺君之罪,李公公可真是好本事啊。”玉贵人捂着嘴笑道。被唐棠的一记眼刀闭了嘴。 “奴才为皇上鞍前马后多年,不知有何处欺君。”李沐淡淡答道,一个宫女,怎么可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大罪来。 秋霜冷笑一声,一别数年,这个男人还是一样冷酷无情,“李沐曾说对故去的妻子极为深爱,所以不愿娶妻,实则是因为他早就有心上人,这不过是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的借口罢了。” 李沐从前那个名义上的妻子早就被众人忘却,他又怎么能想到秋霜居然用这事告自己欺君。 “你又如何知道李公公的心思,你可是他肚子里的虫儿不成?”愉嫔颇为不屑,这样口说无凭的事情也能当做罪证,莫不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奴婢从前倾慕李沐,曾经向李沐表明过心意,却被他以已有心上人的理由拒绝,那时你尚未娶妻,敢问那心上人可是贵妃娘娘?”秋霜转身质问李沐,一双眸子射出怒火像要在他身上钻出无数个窟窿一般。 “回皇上。”李沐并未和秋霜对质,而是对皇上解释道,“奴才并非欺君,而是编造了谎话拒绝秋霜。” “宫中虽有太监和宫女对食的习惯,但到底不合人伦,奴才不愿耽搁秋霜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至于贵妃娘娘,”他顿了顿,“奴才更加不敢肖想,一介残破之身早就将男女之情抛弃了。” 唐棠稍稍安心,但又为李沐觉得心酸,这样的话他说出来会不会觉得心痛,会不会觉得自卑。 “是这样吗?”皇上皱着眉反问,对李沐的话将信将疑。 “那奴婢还有一事要报。”秋霜见李沐编的头头是道,也好不慌张,“奴婢是苏州人氏,在苏州曾偶尔撞见李沐和贵妃娘娘一同逛夜市,举止亲密,十指相扣,状如恩爱夫妻。” 其实后面的事她并未看见,但光想想就知道,他俩的私情只会比这个更严重。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李沐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握。 太掉以轻心了,但谁又能想到偏偏会落入秋霜的眼里。 “放肆!”皇上摔了手上的佛珠,眼睛猩红,嗓音沙哑地吼道。 随着他的吼声的是李沐毫不犹豫地跪地,“哐当”一声,好像跪在了唐棠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 我又来了 第132章 化险为夷 李沐跪在地上轻轻摇了摇头, 只有唐棠看见他的小动作。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跪了,就不要她跪。她是贵妃, 面对这样的指控更加应该保持高贵。 而不是和他这卑贱奴才跪在一起。 “臣妾不知秋霜为何要污蔑臣妾, 还请皇上明鉴。” “苏州南巡之事, 奴才事务繁多,这么可能有空和贵妃娘娘一同逛夜市。皇上大可唤来小夏子一问, 就知道奴才夜里都在忙些什么。”李沐淡淡说,即便是跪在地上, 身子也是挺直的,瘦弱的身子居然有这么一道坚硬的脊梁。 二人接连否认,却未能熄灭皇上的怒火。这样的话他实在不信。 “谁不知道小夏子是你的徒弟,他说的话怎么能信?”玉贵人咄咄逼人, 但所说也并非无理。 “秋霜早就被逐出宫, 如若不算亲眼所见,她怎么会编出南巡一事来。”皇上怒道,即便是知道圣上南巡, 随从嫔妃的名单从未示众, 她怎么就偏偏编的这么准。 “她自然是编不出来, 除非是有人别有用心地教给她。”萧贵人出乎意料地为唐棠辩解,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要公然站在樘贵妃这边,和自己姑母为敌? “你是什么意思?”萧贵妃愕然,血浓于水,哪怕是旁支, 到底也共用一个姓。自己虽然未曾在皇上面前提点萧贵人,但也明里暗里护着过她,如今居然这样光明正大地背叛自己。 萧贵人见萧贵妃错愕的样子,心中颇为痛快,“臣妾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受有心之人蒙蔽。” “樘贵妃,你有什么要说的。”皇上问道,显然对唐棠失去信任。 唐棠正欲开口,突然见对面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又是一道飞刀冲门而过不偏不倚地射在皇上身边,刀柄上还有一个青色的莲花。 又是青莲教! “有刺客!”宫中侍卫很快行动起来,延禧宫里也乱作一团。 “皇上,怎么这般蹊跷,偏生她私情败露之时来了刺客,莫非她还和青莲教有勾结?”萧贵妃煽风点火,让皇上想起青莲教教徒曾经出言调戏唐棠,更加恼火。 这个女子当真是个祸水。 “萧贵妃莫要血口喷人,要论与青莲教有勾结,那还得是三皇子,那日在围场是他引来青莲教的人让皇上受伤,萧贵妃这么快就急着把脏水往臣妾身上泼吗?”唐棠一字一句道,索□□已至此,不如鱼死网破。 “你大胆!”萧贵妃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奈何三皇子不争气才会留下话柄让唐棠做文章。 “原来是这样。”“三皇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难怪皇上会废太子。”“萧贵妃也太嚣张了,皇上对她如此宽厚还要诬陷樘贵妃。” 底下的嫔妃未曾跟着一同去围场,只听说皇上和萧贵妃受伤一事,心中好奇今日终得解开,忍不住议论纷纷。落在萧贵妃耳中更加刺耳,又觉失了面子。 “回皇上,那刺客跑了。”侍卫顾不得避讳,冲入延禧宫报道。 皇上此刻也来不及审什么私情,“跑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大的一个人也抓不到?”刺客留在宫中后患无穷,后果不堪设想。 “臣妾看说不定那刺客是和李沐一样,都喜欢樘贵妃的闺房,皇上不如去搜上一搜。”萧贵意犹未尽,阴阳怪气地在皇上身边说着。 饶是再宠爱萧贵妃,听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不得体的污言秽语,况且还有侍卫在跟前,实在是太过放肆。“你胡说些什么!” “臣妾清清白白。”唐棠平心静气道,眼看着话题越来越离谱,萧贵妃只怕是已经忘记初衷,这样的话都敢乱说,皇上自然不会信她。 “你既然认定樘贵妃做了祸乱宫闱的事,那朕就遂你心愿。”皇上喘着粗气应道,“去清棠轩。” 唐棠跟着皇上离开延禧宫,只觉得走路都不自在,衣衫被冷汗打湿,黏在身上极为难受。走在队尾悄悄地撇了眼李沐。 我在。 数年默契,她读的出李沐的口型。简简单单两个字真就让她安心许多。 清棠轩意料之中的没有那刺客的踪迹,萧贵妃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让人把清棠轩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唐棠心中嫌恶,但什么也没说。 萧贵妃越是无理,自己越是忍让,皇上就越会联席自己。 “果真没有。”萧贵妃有些失落地叹道,正要离开,却看见皇上指着个镯子。 “这是什么?” 唐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见当年李沐赠给自己的那个玉镯,居然好死不死地被萧贵妃的人翻出来。 自己赐给李沐的玉镯居然出现在樘贵妃的寝宫里,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皇上猛地打了李沐一章,血迹从他嘴角溢出,“你给朕解释解释。” 李沐骤然被打,眼前冒起金星,身子晃了晃又努力站稳。 宫中物件大到桌椅,小到碗筷,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以免混淆。皇上只要拿清棠轩这个镯子的编号和当年赏赐自己的那个一对比就知道确实是同一个,千真万确,抵赖绝无可能。 “皇上赏赐奴才之后,奴才就不慎遗失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清棠轩,奴才也不知道。”他镇定地说,觉得这拙劣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无论如何,只咬死了不知道就好。 “你不知道?好,丢了东西的不知道,得了东西的总知道吧。”皇上看向战栗的唐棠,“樘贵妃你说说看,朕赏给李沐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寝宫?” “臣妾也是头一回见着,许是宫女们拾得以为是臣妾的东西所以一并收起来了吧。”唐棠答道,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谎,心却觉得快要从胸中跳出来。 “奴婢有罪。”侍月见状忙跪倒在地,“这镯子是奴婢在御花园捡的,以为是娘娘的所以才收起,没想到却惹出这么大的误会,奴婢该死,但娘娘真的是清白的啊。”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就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了。”玉贵人轻蔑道,转身向皇上行礼,“臣妾还有一事要报,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从前三皇子督监粮仓时图纸被人篡改一事。” 李沐心跳停了一拍,这中辛密玉贵人怎么会知晓。 “李沐曾经去过清棠轩,那日醉酒晚归,只怕是樘贵妃做的手脚。若皇上不信,可以去问问当日守夜的侍卫,是那月十七日。”玉贵人笑着说,心中多谢五皇童言无忌,才能让自己有这么大的把握给唐棠沉重一击。 “十七日那晚你在做什么?”皇上盯着唐棠的眼睛问道,似乎想努力看穿她心中的一切秘密。 “臣妾……”唐棠还未能平复心情,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听见林答应怯弱的声音。 “樘贵妃那夜和臣妾在一起。”林答应向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言语中的坦然和自信让在场的各位嫔妃都颇为吃惊。她一向是默默无闻、好不起眼,就连刚刚都有许多人未发觉她的在场,现在怎么会突然站出来为唐棠说话。 何况她和唐棠也说不上私交甚好吧。 莫说是各位嫔妃吃惊,连唐棠自己也颇为吃惊。 林答应连怀了龙胎都不愿让旁人知晓,这样胆小怕事怎么会替自己做伪证?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自己是死罪就罢了,连林答应也逃不过。 但事到如今,唐棠的欣喜大过于吃惊,也顾不上替林答应着想太多。“林答应所言极是,那夜臣妾确实和林答应在一起,侍月采颦都可作证,不过皇上自然也信不过她们。” 唐棠说着挤出几滴眼泪来,愈发地惹人怜惜。 “既然是和林答应在一块有什么支支吾吾的?”萧贵妃断然不会相信唐棠的谎言,又问道。 “请皇上赎罪。”林答应微微一福,“臣妾已有身孕数月,那日是和樘贵妃聊起孕期身子不适。” “你有了身孕?”皇上虽刚刚才对唐棠发怒,此刻却难掩喜色。本以为自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没想到现在林答应居然有了身孕,自己又要做父亲了,这确实是个大喜事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贵妃看着皇上为林答应有孕而这样欣喜,心中更是酸涩。 “正是如此。”唐棠见林答应主动说出这秘密,也就不再特意帮她隐瞒。“林答应谨慎,故而只告诉了臣妾,又担心被人发觉,所以才夜里偷偷来找臣妾。臣妾也是担心林答应有身孕一事被人知道,所以方才才会犹犹豫豫。” “这是喜事,何必要瞒。” 林答应露出委屈的神色,“臣妾担心有人会嫉妒臣妾腹中的孩儿,所以加害臣妾。”她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瞟向萧贵妃,分明是意有所指。 这林答应平日看着呆呆的,像块木头,没想到也有些手段。唐棠叹道,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皇上又要处置此刻又要安抚有身孕的林答应,想必不会追究自己和李沐的事。 说到底,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没什么实在的证据。 “林答应所忧实在是空穴来风。”唐棠流着泪跪下,趁皇上内心柔软之时继续哭诉,“今日臣妾不就是因为遭人嫉妒所以才受此冤屈吗。皇上对臣妾的宠爱、对五皇子的看重都成了臣妾遭人迫害的原因啊。” 皇上看唐棠哭得梨花带雨,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小题大做,正欲开口又听见李沐开口。 “奴才定然反思何处言行不妥让萧贵妃娘娘生此误会,污了樘贵妃娘娘的清誉,还请皇上不要因为奴才卑贱之身和二位娘娘生了嫌隙。”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皇上也就不好追究。 只小惩大诫罚了李沐几句,就去了林答应宫中,好生安抚。 “贱人!” 萧贵妃不仅没能扳倒唐棠,反而还得知林答应有身孕,自然怒不可赦。 “都是四皇子的错。”银环小声说道,“要不是四皇子言行失德气病皇上,皇后也不会让樘贵妃和林答应伺疾。她们也就不会狼狈为奸,或许林答应也就根本不会有身孕。”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萧贵妃只觉得听得头疼。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稀里哗啦的雨声让她更加烦躁,闪电和惊雷交错着在这片土地上宣泄着自己的力量,让这个深秋更加的寒冷。 唐棠躺在榻上惊魂未定,怎么想怎么后怕。若不是林答应愿意为自己作证,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皇上信服。 “是谁!”她看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吓得坐直身子,左右张望着,慌乱非常。 “娘娘莫怕。”侍月点亮蜡烛,轻声安抚,“是雷电而已,快入冬了雨是会多些,娘娘快睡吧。” 唐棠在侍月的安抚下好歹是睡着了,可她做了很多很多噩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皇上打入冷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会儿梦见李沐被皇上处死身首分离,一会儿又梦见林答应被人杀害一尸两命。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下居然湿了一大块。 “娘娘,皇上封了林答应为常在呢。”侍月笑着报喜,好似昨夜里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要去见愉嫔。”唐棠对这消息并无喜色,心中只有愉嫔曾经说过的话。 现在等不等得,都等不得了。 夜长梦多,那噩梦她再也不想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好啦啦啦啦窗外真的雨好大电闪雷鸣 抱歉w好像不止十分钟(逃) 数学有问题……我好傻 第133章 卖官贩爵 “哟, 贵客啊。”愉嫔笑着说,难得贵妃娘娘肯大驾光临自己的漱玉苑。不过今儿唐棠的脸色看着有些许差,不过也不奇怪, 谁经了这样的事儿能脸色好呢。 唐棠勉强笑了笑, “我想明白了, 你放手去做就好。” “你当然得想明白了,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 连李掌印都能勾搭上,真是了不起啊。”愉嫔玩味地说, 果然唐棠能一跃成贵妃就有她的过人之处,能为常人之不可为。 唐棠懒得和她解释自己和李沐的感情,“萧贵妃机关算计不也是白费心思吗,可见我是有福之人, 她半点撼动不了。” “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 ”愉嫔轻笑一声,这宫中的人个个都这么虚假,时时都防备着旁人, 难道就不觉得累吗?“要不是林常在为你解围, 你还能好好在这儿坐着吗?” “不过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愉嫔撑着脑袋对唐棠开玩笑, “人家有恩于你,你转头却让她的孩子成为遗腹子,可怜啊可怜。” “若没有我,只怕她的孩子根本就不能出生。”唐棠嘴硬道。 “行罢,左右道理都是你的。”愉嫔噗嗤笑出声, 这个贵妃娘娘倒也有几分有趣,比旁的冷冰冰的人有意思许多,自己帮她也不算太亏。 “不过还要等等。”唐棠在心中暗暗算着,“只怕四皇子还不死心,皇上也对三皇子还有期望。” “他母妃都死了还不死心?”愉嫔想起容氏就咬牙切齿,“那就杀了他的外祖吧。” 容氏罪大恶极,但要不是有容禄做靠山她又怎么能毫无顾忌的胡作非为,没一个不该死的。 如唐棠所想,四皇子确实不死心,他正想利用自己的妹夫,皇上看重的将军常遇春。 “皇兄近来可好?”三公主嫁为人妇转眼已经一年有余,气质和待字闺中时大不一样,周身带着沉稳和恬静,倒让四皇子觉得有些陌生。 “我一切都好,宫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三皇兄被废,意诚娶妻离开京外,你都知道吧?” 三公主许久没听见意诚这个名字,愣了一愣。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对意诚娶妻一事失落,然而现在她心中却毫无波澜。 不过是一介旧友罢了。 “我知道,听说父皇很宠樘贵妃,五皇弟也很受看重。”三公主淡淡地说,到底是一个母亲生的,四皇子的心思她明白。 “她根本不配。”四皇子喃喃道。 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他只觉得她霸道跋扈,不近人情,毁了自己的人生,甚至听闻母亲的死讯时也说不上悲痛。 直到夜里着凉咳嗽,想起母亲为自己掖被角。穿上从前的冬衣,看见母亲为自己缝补的阵脚。四皇子才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自己再也没有母亲了。而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一句话是要自己杀了樘贵妃。 “她配不配是父皇说的算,皇兄可不要钻那牛角尖。”三公主劝解道。 四皇子看着三公主的笑脸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到底是妇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心里就只有夫家了。 “我来找你是想让常遇春替我对付樘贵妃。”四皇子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对自己这个皇妹给予极大的期望。 “遇春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多说。”三公主委婉拒绝。“我不过是一介妇人,遇春他再宠爱我,朝堂之上的事也不该我插手。皇兄还是另寻高明吧。” 四皇子铩羽而归,又拉不下面子和三皇子联手,终日在府中郁郁寡欢。 不知不觉入了冬,今岁好像比往年更要寒冷些。第一场雪在腊月初就悄然降临。 “皇上还是回屋吧,外头冷。”李沐端上温热的参汤,轻声对站在窗边的皇上说道。 自从入冬,皇上更加畏寒,除了愉嫔的丸药之外,人参灵芝等大补的药膳更是一日也未停过。 皇上看着眼前的鹅毛大雪,心中感慨万千,“你说这世间的黑与白,到底有什么界限。” “依奴才看,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黑与白,对与错,与其追求所谓的真相,不如随性而活,从心而为。”李沐不知皇上的感慨从何而起,随口敷衍着。 “自朕废太子之后,前朝就安静了许多,你替朕做得很好。”皇上转身回到房中接过参汤喝着,又因为喝得太急呛到满脸通红。 “皇上慢些。”李沐关切道,突然觉得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有些可怜。 虽然身居高位,却孤独的很,哪怕是枕边人都不能全心信任。明明知道自己的天命,却又要强行寻些方子延续寿命,撑着一副空架子不愿撒手。 “朕记得樘贵妃喜欢梅花,你等会儿送些去吧。”皇上缓过气冲李沐说道,虽然闹出前些日子的闹剧,他心中还是挂念着唐棠。自己有心想亲自去清棠轩看看她,奈何身子不争气,走几步就觉得气虚胸闷。 现在的唐棠今非昔比,哪里用的着皇上想起,内务府早就差人送来各式各样的梅花。宫粉梅、玉蝶梅、月影、八重寒红、美人梅、虎之尾,应有尽有争奇斗艳,整个清棠轩都弥漫着梅花清香,恨不得比春日开的还要热闹些。 “娘娘要是觉得不够,奴才再派人送来,今岁冬日最好的梅花可都在这儿了,连萧贵妃宫里的都比不上娘娘的清棠轩里的。”内务府总管谄媚地笑着,一边说话,脸上的横肉一边颤抖,一看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 要看宫中谁最受宠,谁说话最有分量,看的不是皇上给的位分,看的是内务府这帮奴才的风向。没多久,整宫里得体的宫女太监、侍卫太医都被换了一遭,现在还留着的不是唐棠的心腹,就是懂事懂规矩愿意依附唐棠的。 “萧贵妃不爱梅花,所以才能让本宫得了便宜吧。”唐棠俯身轻嗅眼前的绿梅,果然味道不同往年,更加沁人心脾些,用来酿酒是极好的。 内务府总管听唐棠这么说,忙更加卖力地奉承起来,“娘娘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内务府最好的东西除了皇上皇后那儿,就全往清棠轩来。说出来不怕笑话,奴才做梦都想着为娘娘效力呢。” 同样是宦官,怎么他就这般油腻腻。唐棠听着这谄媚的话就起一身疙瘩,“行了,本宫知道你忠心,下去吧。” “喳。”总管喜气洋洋地应道,转身要走正面碰上手拿梅花的李沐,“哎哟,这不是李掌印吗?怎么这么巧,奴才刚刚给贵妃娘娘送梅花来,这就遇.......” “你活都忙完了?”李沐冷冰冰地打断他,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奉承完唐棠又来拍自己的马屁,也不嫌累得慌。 总管两头不讨好灰溜溜地走了,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着下回该怎么讨好这位贵妃娘娘,是送绸缎呢,还是送珠宝,看着娘娘清心寡欲的也不像是爱打扮的人,这就难办,或许送些话本能有用? “看来我来迟了。”李沐环顾清棠轩,觉得自己手中的几枝梅花孤零零的,论数目论品相都被比下去了。说出的话无意中带出酸涩,好像是谁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让唐棠忍俊不禁。 “哪里迟了。”唐棠虽穿着兔毛绣锦厚袄子,身姿却一点也不笨重,灵巧地跳下台阶一路小跑到李沐跟前,夺过他手上的梅花。 那梅花娇嫩欲滴,枝丫上还挂着雪水,花苞旁凝固的冰霜也极为玲珑剔透,一看就知是李沐刚刚从御花园为自己特意摘下的。“我就差你这么几枝呢。” 唐棠笑着示意李沐和自己一起进屋。 大冬天傻傻的站在外头做什么,屋里才暖和舒服呢。“侍月,去把我前些日子得的掐丝珐琅花瓶拿来。”唐棠兴致勃勃地将梅花插在花瓶里,左摆弄几下,右摆弄几下,好半天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仿佛看着一件艺术品般极为得意。 李沐笑着看她玩着梅花,就快要忘记他要说的正事。 “容禄你还记得吗?”李沐问道,容氏虽然已死,但他的父亲依旧嚣张。自从被皇上削去镇国将军一职之后,他离开京城到外地为官,本是个闲职,但他在京中的势力犹存,居然做起卖官贩爵的勾当。“他最近心思活络的很。” “怎么?”唐棠不以为然,他一个被皇上厌弃之人又能成什么气候。 “他似乎在做舞弊的勾当。皇上重用常遇春,又大肆选拔科举人才,他知晓风向已变,所以找来不少贫苦人家的秀才,供他们读书,而且凭着自己从前的势力向他们泄露考题。” “他想亲手培养出一批自己的亲信?”唐棠不屑道,年纪都快是自己的两倍,人怎么还这样天真。不说他选出的人能不能最终得皇上重用,就算是可以成为肱股之臣,等到能用之时只怕早就改朝换代,哪里还有他容禄的好处。“皇上可是很看重科举吧。” 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这便是最先隋唐时期设立科举的目的,直到本朝对科举的看重更是有增无减。容禄敢在这上面做手脚,可见确实是走投无路,被权势和金银冲昏了头脑。 “我已经暗地里搜集了不少证据,不仅是文举,容禄对武举也有染指。”李沐嗓音低沉地说道,让唐棠听着很是安心。 他总是这样站在暗处,站在自己身后,一丝不苟地做好一切,为自己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常遇春是最讲规矩的。”唐棠漫不经心道,“何况他是武举出身,应该更加看不得这些偷鸡摸狗之事,交给他来做吧。” 李沐也正有此意,其实容禄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是自己私下找来几个文人故意扮成科考多年不得志的书生向容禄求助。容禄虽然初次拒绝,但架不住金灿灿的金子,到底还是铤而走险卖了考题,让李沐得了个人证物证据在。 我的金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沐心说,看着百两金子从自己兜里流走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不过,花百两黄金买来容禄一条性命那可是划算的好买卖。 数日后的常府,三公主就要睡下就听见常遇春的脚步声。 “雀奴。”常遇春唤着三公主的小字,声音软软的,有些没底气,“你睡了吗?” “还没呢。”三公主从榻上坐起,看见夫君面有忧色,“可有什么烦心事?” “你可知道你外祖容禄助人科举舞弊一事,科举事关国家之根基,不容疏忽,我有心上报皇上,但又想到他到底是你的外祖......”常遇春犹犹豫豫,于公他应该立马将此事报给皇上,于私他又担忧三公主会因为此事烦恼,甚至迁怒于自己。 “你做你该做的就好。”三公主毫不犹豫道。本就和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外祖毫无感情,况且常遇春一向公平公正,她相信他不会平白诬陷任何人。虽然她是容禄的外孙女,但她更是常遇春的妻子,孰轻孰重她太明白。 千里之外的容禄正在烛光的照亮下和一群歌姬舞姬寻欢作乐,醉的不省人事,银子随手扔在地上,豪气十足。 买命钱花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雪化的时候,一切丑恶和肮脏也就再无处遁形。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玩雪~容禄还是死掉好了,虽然他好像可以不死…… 算了大开杀戒jpg 第134章 容禄惨死 皇上几日后知晓容禄卖官贩爵又泄露科举考题的消息, 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会好好处置,杀一儆百, 但现在他实在没有这个精力、 “只是废除所有官职?”唐棠难以置信地问, 对皇上的处置不甚满意。 “许是皇上还记着从前容家立下的功劳网开一面吧。”李沐念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皇上身子骨不硬朗, 心也跟着软了。 “好吧。”唐棠长叹一口气,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 她知道李沐会处置好一切。 李沐看出她的无心,转了话题,“内务府上次送来的梅花我瞧着少了许多,你都收起来了?”他观察最为细致, 一进门就发现宫里的陈设与上次来时不同。 “对啊。”唐棠来了兴致, 笑嘻嘻地说,“我准备拿来酿酒,你要尝尝吗?” “你怎么有心思捣鼓起这些来了?”李沐问道, 唐棠又不爱饮酒, 怎么会想到拿梅花酿酒的法子, 倒也不失风雅。 “皇上赏的自然要好好利用咯。”唐棠意味深长地说,看着李沐一脸好奇又不打算说个明白。“你喜欢饮酒吗?我还没见过你喝醉的模样呢?” 李沐一向清醒克制,饮酒都是偶尔,更别谈醉酒了。唐棠倒真有些好奇他醉酒的模样。 “那我可不能让你看见。”李沐勾起嘴角,温温柔柔地笑着, 语气中尽是宠溺,“都说酒后吐真言,我要是说出从前喜欢哪个小宫女,和哪个姑娘有过私定终身,你可不要闹我了?”他眸子弯弯,虽然是开玩笑但还是让唐棠觉得吃味。 “你从前喜欢谁干我什么事,左右你现在也不能喜欢旁人。”唐棠扭过身子背对着他赌气。 “你是要酿酒吗?我看是酿醋吧。” 李沐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唐棠不明白是何意,方才好好地谈着醉酒呢,现在没说清楚就换了话题,莫不是真的心中有鬼来搪塞自己?唐棠又扭着身子,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瞪着李沐,“你是什么意思?”虽然努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却毫无威慑力。 “若不是酿醋,怎么会这么酸呢?”李沐伸手捏住唐棠的脸饶有兴致地说,“做了贵妃娘娘,烦心事少了,胃口也好了,吃得也圆润些了。” “你!”唐棠被李沐揪着脸,话也说不清楚,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灌醉他一回,否则往后愈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岂不是连屋顶都敢揭了。 “娘娘,林常在来了。” 侍月一进房就看见这一幕,慌忙移开眼神通传着。饶是这么些年来早就看惯了主子和李沐的亲热,她还是觉得羞人。 “滚下去吧,本宫下次再收拾你。”唐棠趁李沐愣神的功夫逃出他的魔爪,神气地摆摆手。 “喳,奴才告退。”李沐轻笑一声,觉得唐棠幼稚得很,又幼稚的很可爱,陪她玩这样的游戏乐意至极。 林常在扶着腰走进房中,虽然月份不大,但她身子虚,从三月开始就一日吐好几回,太医和御膳房换着法子给她准备吃食和药膳都不见有成效,每日只得躺在榻上才稍稍好过些。今日见着脸色愈发差了,让唐棠好吃一惊。 她忙起身将林常在扶到软榻上,“这么难受有什么事儿叫宫女传一趟就够了,再不然我去你宫里也可,自己的身子要自己注意着。” “谢娘娘关怀。”林常在微微颔首,“臣妾是来求娘娘帮忙的。” “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就好。” “臣妾的父亲身患重病,四处寻医无果,臣妾是想来求娘娘接臣妾父亲入京,准许太医为臣妾父亲诊治。”林常在说着就抽泣起来,自己自幼丧母,是父亲一手把自己拉扯大。一朝入宫便不能尽孝膝下,但做人儿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病死。 唐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本不是一桩难办的事,但现在正忙着正事......见唐棠不应答,林常在起身就要跪下。 “你快起来。”唐棠正想着,看见林常在挺着肚子艰难地就要跪下,连忙将她扶起。“本宫答应你便是。”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何况林常在替自己解决了这么个大麻烦,她有难的时候自己怎能不帮。 即便是寒冬凌冽也浇不灭前朝大臣们插手皇家家事的热情,就国本一事又开始争论起来。朝中三皇子的势力已经被唐棠和李沐一点点拔除,皇上的态度也注定三皇子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故而大臣们理所当然地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四皇子为太子,因他年长又出身世家,生母尊贵。一派支持五皇子,因为年纪稍小心思纯真善良,又受御书房师傅夸赞。 这两派此消彼长,四皇子的支持者屡屡拿五皇子的生母襄妃是汉族人为理由,极力反对让江山传于异族之手。连皇上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 “皇上当年既然把五皇子交给臣妾抚养,那臣妾就是五皇子的母妃,何来异族血脉之说?”唐棠无论如何说,皇上依旧有几分犹豫,但他明白自己和那些墨守成规的文人不同。 即便是异族血脉,只要穿的是本朝的衣裳、学的是本朝的书籍、说的是本朝的文字那就当得本朝的皇帝。 传位给一个无能庸才远远比传位给一个有异族血脉的皇子更加可怕。 在唐棠的悉心教导下,五皇子无论文武都胜过当年的自己,是自己所有皇子中最有帝王风范的一个,也是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可是朝中的异议不断,实在让他心烦。 半月后的一场大雪中,容禄的尸体突然出现在宫门前,大臣们每日上朝必经的小路上。 血水混着雪水混出一种好看的浅粉色,带着惊悚的美感。尸体四分五裂,胳膊和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交叠在一起,左手的手掌不知所踪,断裂处的黄色的脂肪腻在一团,密密麻麻地让人头皮发麻,不忍直视。脸上也没有一块好肉,刀、剑和说不出的凶器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双眼睛还瞪的大大的,看着曾经和自己共事的同僚。 几个上了年纪胆小的老臣看见这一幕当场晕倒在路边,还有几个也忍不住干呕起来。那日上朝格外沉默,容禄的惨状在每个人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传言说容禄是得罪了樘贵妃所以被人杀害,更夸张地说这就是樘贵妃释放的第一个信号:只要是和她作对,站在容禄也就是四皇子那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下场惨烈。一时间人人自危,提起要立四皇子为太子的人也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小。 一日午后,皇上刚刚用完参汤,对一旁伺候的唐棠发问,“朕只说要废除容禄的官职,他怎么会无故横死街头?” “臣妾久居深宫如何能知,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吧,容禄的脾气皇上也不是不知。”唐棠熟练地将汤碗放到一旁小宫女端着的托盘上,面不改色地回答。 “是你做的。” 皇上不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言之凿凿,尽管声音虚弱但依旧十分有气场。可惜这气场再难镇住唐棠,日日的参汤都是她亲手端上,看着皇上一点点喝完,也是她亲自在心中为皇上的生命算着倒计时。 “臣妾说过了,大概是杀手所为,和臣妾无关。”她淡淡说着,连行礼都懒得行,语气中的挑衅也未遮盖。 “你真长本事了。”皇上怒极反笑,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到高位的女子,突然觉得很是陌生。 “臣妾是为皇上着想,江山着想,没有半点私心,皇上不应该欣慰才对吗?”唐棠勾起嘴角笑着说,看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大声咳嗽起来,连忙装作着急的样子为皇上递上一杯热茶,却被皇上一手打翻。 “给朕.......”皇上喘着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把那丸药给朕。” “什么?”唐棠明白皇上的意思,却偏偏装作听不清,让皇上更加着急,眼见着就要咳昏过去才拿出丸药给皇上服下。 皇上用了那丸药才稍稍缓过气,脸色也好些,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唐棠关切的声音。 “皇上可千万省着点。”唐棠拍着皇上的后背为他顺气,明显感觉手掌下的这幅身体已经是风中残烛,“愉嫔和臣妾说这丸药实在难做,只怕以后不能日日供应了。” 之前都能日日供应,怎么就现在偏偏出这些幺蛾子。皇上心说,分明是她故意这样说用来要挟自己,真是好手段,从前真是低估了她,只可惜现在自己离不开那丸药,只好由着她胡来,左右不过是杀个没用的大臣。 容禄惨死的消息传到锦华轩让玉贵人十分后怕。 光知道唐棠心狠,没想到做事也如此毒辣,要早知是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惹她这个麻烦。 自己的父亲写信送到宫中说是近来仕途不顺,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从前做过的错事都被翻出旧账忙得焦头烂额。前几日还在心中咒骂唐棠不少,今日知道容禄的下场,才觉得唐棠对自己十分的慈悲。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立下一个g 新婚之夜灌醉李沐骗他签卖身契安排上了。搓搓想码番外的小手手。 第135章 责罚臣下 雪夜最为安静, 偶尔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叶上的积雪,砸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也让人听着觉得很有生气。唐棠正靠着窗子摆弄酿出来的梅花酒,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猫叫声。 “想必是宫里的野猫, 奴婢去看看。”侍月放下手上的活起身离开, 却听见那猫叫声越来越近。 “李公公!”侍月险些和李沐撞上。 “我来找你家娘娘。”李沐笑着说,侍月知趣地离开。 唐棠抬起头看见李沐怀里抱着一只小猫, 看着才两三个月大小,通体黑色, 只有小鼻子是雪白的,看着极为可爱。 “你从哪儿寻来的!”唐棠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把猫儿从李沐怀中度到自己怀中,生怕弄疼了它。 李沐见唐棠这般高兴, 心里也觉得畅快, “那日你说喜欢猫儿,我前些日子从宫外寻来的,特意选了只最温顺的姑娘。”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你居然还真记着。”唐棠头也没抬, 一边逗弄着猫儿一边说。这粉红的小嘴巴和软软的小爪子真是怎么看怎么看不够。 “你的事没有小事。”李沐深情地说, 却还是未能让唐棠的眼光移到自己身上。 “你说给她起个什么名儿好?”唐棠兴致勃勃道,“小黑?豹子?煤球?” 平日文绉绉的,起起名字来怎么这般随便,还好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李沐腹诽道,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名字, “叫麒麟吧。” “麒麟?”唐棠重复道,传说中能庇佑一方象征吉祥的神兽,这寓意倒是极好的,不知道猫儿喜不喜欢。 “嗯。”李沐应道,伸出手摸着猫儿的小耳朵,像唤小孩一般唤着猫儿,“麒麟,麒麟。” 说来奇怪,那猫儿好像明白他是在唤自己,努力抬起小脑袋去蹭李沐的手掌。 “麒麟很喜欢你啊。”唐棠有些酸酸地说,明明是李沐送给自己的猫儿,怎么和他这么亲。 “猫随主人。”李沐又笑着抬手摸了摸唐棠的小耳朵。 嗯,还是自己娘子的摸起来手感好。 麒麟一点点长大,朝中反对立五皇子为太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只有一个叫齐郁的文臣偏生说皇上被人蒙蔽,说五皇子若成为太子会祸乱江山。 一日散朝后,齐郁跪在奉天殿前,扬言只要皇上不立四皇子为太子一日,自己就跪在这儿一日。 三个时辰过去,他果真就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衣衫被汗打湿,眉头紧皱也不肯松口。 “娘娘,听说齐郁在奉天殿门口跪着呢,奴婢看他是要要挟皇上,铁了心不让咱们的五皇子做太子。”侍月担心地说。 “他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唐棠轻轻戴上护甲,正了正头上的发簪,懒洋洋地起身。“走吧,可别让人白跪了。” 侍月没想到唐棠居然要亲自去见那人,心里觉得不合规矩,但也没说出口。自己这个主子做出不合规矩的事可太多了,可又偏偏每次都好运气,总能化险为夷。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唐棠赶到的时候,齐郁正猛地冲奉天殿磕头,一下下砸到地上半点力气也不省着,额前血迹斑斑。 齐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不用猜就知道她就是樘贵妃了。 虽然在折子上没少弹劾唐棠,但这是他头次见着樘贵妃本人。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风姿绰约,眉目含情。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魅惑皇上了,齐郁想着,愈发对唐棠感到厌恶。 “这是臣和皇上之间的事,贵妃娘娘就不必插手吧,何况身为嫔妃就该安分守己而不是在前朝抛头露面。” “那本宫今日偏偏就要抛头露面,齐大人只管再上折子弹劾本宫就是。”唐棠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人。 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该安分守己?就是这样一个轻视女子的酸腐文人还要装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戏码,真是叫人耻笑。 “你!”齐郁被唐棠的回怼噎住,他没想到樘贵妃脸皮居然这么厚,和外男单独对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臣今日定要见皇上一面,否则就死在这奉天殿前。” “哟。”唐棠忍不住笑起来,要是真能死在这儿,她倒佩服他是个男人,“齐大人这是要死谏啊,那本宫陪着大人。” 唐棠的轻语钻入齐郁的耳中让他有些说不出的紧张,这女人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他扭过头不再看着唐棠而是专心磕起头来,口中还不断高呼求皇上明鉴。 行,有骨气。唐棠越过他进入奉天殿,见皇上正阖眼在榻上午睡,对殿外齐郁的喊声充耳不闻。 “皇上,臣妾觉得齐大人实在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唐棠柔声说道,推醒睡熟中的皇上。 “你又来烦朕做什么?”皇上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朝臣无休止的弹劾,又似乎听见唐棠对自己的忤逆,心中烦闷,眼也未睁地推开唐棠。 唐棠环顾四周,伺候皇上的小太监都在呢。“皇上要是觉得烦,臣妾就替皇上处置了他吧。”她勾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故意让皇上也听不清她的话语。 “随你做就是。”皇上用过中午送来的药汤,出奇的困,此刻只想安睡,旁的都一概敷衍。 “这可是皇上说的。”唐棠露出狡黠的笑容,轻轻起身,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警告殿内的小太监,“皇上金口玉言,本宫只是代劳而已。” 她整整仪容走出奉天殿,此刻日头正毒辣,晃得人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齐郁的一身朝服在唐棠眼里也有些许模糊。 “齐大人要想死谏不如来个更快的法子。”唐棠轻声念道,“磕头声太小,皇上只怕是听不见。” 她转身冲一旁的小太监发号施令,“让齐大人尝尝杖责的滋味吧,好好表表忠心。” 齐郁难以置信地看向唐棠,却很快被人拉到行刑的凳子上,死死绑住,板子重重落下,没几十下就疼得他叫不出声,血肉横飞凄惨无比。 刑不上大夫,这样的道理她居然也不知,果真是卑贱女子。齐郁心想着,用尽他所学的所有恶毒之言在心中咒骂,但没骂多久就晕了过去。 唐棠估摸着他还剩一口气,叫手下将他浇醒,轻蔑道,“本宫还以为齐大人有多大的忠心,原来也就只能挨这么几下啊。” “毒妇!”齐郁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话音刚落就被唐棠狠狠打了一掌。 “放肆!”唐棠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李沐了,越来越喜欢这种用权力践踏对手的感觉,“你的忠心若不够,就拿你妻小的忠心一起算上,或许这样皇上就愿意听听你的高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唐棠弯下身子平视着对方,“可惜本宫不是君子,是女子。”她眼神狠辣似蛰伏已久的毒蛇给齐郁最后一击。 他不会拿自己亲人的安危冒险。 唐棠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奄奄一息的齐郁。他今儿算是栽在他最看不起的女子手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记性。 唐棠的一番苦心终究没白费,齐郁再也没在朝堂上提起立四皇子为太子一事,反而力排众议要立五皇子为太子,他那高贵又无用的脊梁终究是弯下去了。 “母妃,他们都说要让皇儿做太子,做太子有什么好的?皇儿觉得做太子累的很。”五皇子近来的功课越来越多,师傅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他隐隐约约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因为父皇要让他做太子。 唐棠轻笑道,摸着麒麟黑亮的毛发,“琼儿喜欢麒麟吗?” 明明在讲做太子,母妃怎么说到麒麟了。“皇儿很喜欢麒麟,麒麟长得很可爱,叫起来又好听,又能陪皇儿一块儿玩。” 到底是个孩子,贪玩。五皇子说着说着就甜甜地笑了起来。 “那就对了,琼儿做了太子,麒麟就能永永远远陪着琼儿。还有旁的更加好玩更加有趣的东西都是琼儿的,琼儿不想要吗?”唐棠慈爱地对五皇子说道,即便是个孩子也会有孩子的欲望,现在他的欲望是麒麟,往后他的欲望就是整个江山。 “真的吗?”五皇子将信将疑的问,他还不明白母妃的意思,“那只要琼儿成为太子是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要听琼儿的?” 五皇子扑闪的大眼睛闪着明亮亮的光,好奇地看向唐棠。成为太子是不是意味着所以的太监宫女都得听他的,替他抓蝴蝶,陪他放风筝,连尚书房的师傅也得听他的,自己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不想背的《大学》也可以不背? “是啊。”唐棠腾出手拍拍五皇子的肩膀,“不过这所有人要除开母妃。琼儿要一直听母妃的话。” 还要除开李沐,要不是李沐,她们母子断然不会有今日的地位,唐棠在心中加上一句。 “琼儿明白了,等琼儿成为太子一定好好孝敬母妃,让母妃做皇太后。”五皇子坚定地点点头,凭着自己的理解答道,皇太后三个字清清楚楚地砸在唐棠心上。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称作皇太后居然是从五皇子嘴中听到,她有些感慨,又十分欣慰。 到底隔层肚皮,他的生母又是被李沐害死,他要能真心将自己当做母亲对待那就是极好的。 倘若不能,自己能将他送上皇位,也就能将他拉下来,左右还有德妃的二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仔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母慈子孝(x 对不起五崽崽!安心做皇帝吧555 第136章 大结局(上) 皇上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即便是他再不愿意承认,立太子的事都是迫在眉睫了。 圣旨迟迟未下,但五皇子的吃穿用度都和从前的太子并无两样, 教导五皇子的师傅也被要求对他格外严格, 虽然没人明着提起, 但都默认五皇子会成为太子。 坤宁宫里檀香寥寥,皇后正端坐在案前抄写着佛经, 周身散发出沉静的气质。只有伺候她多年的宫女才知道,皇后每每觉得心烦就会抄经。 “请樘贵妃过来吧。”皇后落下最后一笔, 看着眼前的经文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外屋。抄了十几年的经文,做了十几年清心寡欲的皇后,或许不久之后就要结束这样的生活了。 “本宫知道了。”唐棠看也没看一眼传话的宫女, 懒懒地应道, 没有一点惊讶,皇后不找自己才奇怪呢。 她坐在镜子前合着眼听窗外的蝉鸣,惬意地让侍月为自己梳妆。 从前觉得沉重贵妃头饰现在日日戴着竟觉得习惯许多了, 从前不喜的朱红色口脂现在也很是偏爱。唐棠个子不高, 模样也显小, 明明都年过二十多年,偏偏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只有在妆容打扮上下些功夫才能有震慑旁人的气势。 窗外的蝉鸣越来越响亮,一阵强过一阵。“已经催过两回了,樘贵妃怎么还没来, 对娘娘也太不敬了吧?”皇后身边的宫女有些不忿。 “她替皇上分忧又要照顾五皇子,连后宫的诸多事务都要她管。本宫这个闲人只好等她这个忙人了。”皇后没有半点不耐烦,柔声回答,继续耐心地等待唐棠的到来。 整整一个时辰后,唐棠才姗姗来迟,妆容精致、举止从容。 皇后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雍容华贵,岁月对她格外优待。唐棠心想,不知自己到皇后这个年纪会是什么模样。 “臣妾请皇后安,方才有些小事拖住了,所以迟了,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唐棠稍稍欠身,话里赔罪语气却没有半点歉意。 从前容氏的嚣张像箭,明面上伤人。现在唐棠的嚣张更添几分柔软,让人如鲠在喉又不能宣之于口。 “自然不会。”皇后浅浅一笑,“皇上都对你如此看重,本宫又怎么会苛责你呢。你把五皇子教的这般好,是咱们皇家的大功臣啊。” “娘娘谬赞了,是五皇子自己争气,才能让皇上器重。”唐棠说着嘴角忍不住勾起骄傲的笑容,听到皇后夸五皇子倒比夸她自己还要高兴。 “五皇子得皇上器重,本宫也很是欣慰。”皇后将茶杯递给身旁的宫女,起身走到唐棠面前,“因为本宫是他的嫡母。” 唐棠心中一动,面色波澜不惊。日后皇上不在,皇后这个虚名又能值几个钱?若真是觉得这个嫡母当的这样爽快,也就不必召见自己还好声好气地交谈。 “娘娘自然是五皇子的嫡母,臣妾再如何也只是养母。”唐棠答道,“说起这个,皇上的嫡母孝敬皇太后走得早,倒是养母孝贤皇太后一直受人奉养,真是可惜啊。” “所以说有福之人不在嫡庶。” 唐棠这番话含沙射影,皇后却并未往心里去,反而笑了笑,“樘贵妃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有福之人吗?” “请娘娘赐教。”唐棠淡淡道。 “知进退的人才是有福之人。”皇后又接着说,“本宫知道你和萧贵妃不合,从前的容氏也和你水火不容。但凡事要懂得留有余地,你可明白?” 左右自己没有皇子,何必要和唐棠过不去。但她担心皇上给唐棠的权力太多,让她剑走偏锋。 “臣妾明白。”唐棠心领神会,“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好,他们和臣妾的恩怨不过就是因为那个位子,若尘埃落定,便再无可争。娘娘不必忧心。” “本宫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皇后云淡风轻道,许久又问,“你和李沐到底有没有私情?” 唐棠不知怎么地没有很快否认,甚至根本不想否认。皇后见她沉默不语也就会心地不再追问,有或没有又能怎样,好在他是宦官,不会有混淆皇室血脉的担忧。“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忘记你的使命,五皇子叫你一声母妃,你就要将他视若己出。” “臣妾不过是一介女子,这江山总还是刘氏的江山,皇后娘娘无需多虑。”唐棠明白皇后所想,无非是怕自己独揽大权,将幼帝视作傀儡。 我才不要跟吕后学什么垂帘听政,唐棠心说。人人都觉得做皇帝风光,但只有担子真正压在肩上的时候才明白其中的辛苦。自己又不是大丈夫,只想做个游手好闲的小女子,和自己所爱之人日日相伴,何苦要去惹这个麻烦。 何况亲生母子都能反目成仇,要是五皇子未来觉得自己对他造成威胁,到底是不和气。 “你能这样想,很好。”皇后长叹一口气,说不出是无奈还是释怀。“皇上病着,很想你,去看看他吧。” 唐棠到奉天殿的时候,屋内已经有愉嫔在。她站在皇上榻边,双手垂在身侧,脸色极为平和,而榻上的皇上满脸通红,似乎极为生气,显然二人刚刚有过争执。 “你早就该死了。”愉嫔挑眉说道,居高临下地看着病恹恹的皇上。 她今日只是例行给皇上送丸药,没想到皇上居然心血来潮和她提起熹妃,言辞中多有不忿,让她听着极为愤怒,一时间忍不住和皇上争论起来。到最后吵得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她吐出自己长久以来对皇上的算计,看皇上脸色又气又惧的神色心中极为满足。 小不忍则乱大谋,愉嫔怎么如此蠢笨,唐棠来不及多想,冲上去就是一顿呵斥。“大胆愉嫔,口出狂言,你的性命是不想要了吗?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她做出愤怒的模样,但心中却没甚底气。 也不知方才愉嫔有没有供出自己,要是皇上已经知道自己的真面目,那自己刚才的所为便好似跳梁小丑,只会让他火上浇油。唐棠甚至在心中想好该如何辩解,或者一不做二不休让皇上再不能开口。好在看皇上的脸色,他应该还蒙在鼓里。 “那毒妇该死!”皇上骂道,看见唐棠的到来居然像孩子看见母亲一般的放松,好似在寻求她的安慰。 “都是臣妾的错,该早些来服侍皇上的。”唐棠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轻声安抚,“皇上可有哪儿不舒服?” “你扶朕起来。”皇上强撑着身子坐起,就要伸手去拿远处的笔墨。 他费力地拿起笔写着,每写几个字都要停下来歇一歇,心中咒骂着要不是愉嫔自己的身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写完两道圣旨,却不让唐棠触碰,“你下去吧,到晚膳的时辰再来。” 皇上有气无力道,他此刻不想看见任何人,只觉得心里堵着厉害。 待唐棠回到清棠轩,愉嫔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了。 “你误事!”唐棠恨铁不成钢地啐道。 “你准备一直拖到什么时候?”愉嫔倒是云淡风轻,“我看这是好事,免得你心慈手软,夜长梦多。” “这是什么好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上好一些了要赐死你该如何?”唐棠有些无语,扶额坐下。 “你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愉嫔跟着一并坐下,从袖中拿出一袋粉末递到唐棠眼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溶于水中无色无味,太医绝对不会发觉。”愉嫔自信满满,“做与不做全在你,你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吧。” 唐棠确实是想皇上死,但从没想过要这般突然。即便是心乱如麻,她还是伸手接过了愉嫔的东西。她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林常在,她在宫中称得上是朋友的就只有愉嫔了,皇上顺藤摸瓜难免会查到自己头上,横竖都是一刀,不如搏上一搏。 愉嫔走好,她拿出用梅花酿成的酒放在鼻前细细嗅着,真是诱人。皇上也算是幸运吧,能做第一个品尝它的人。 唐棠看过无数个黄昏日落,但今日的好像格外动人。一轮红日西沉,与烈日当空的耀阳不同,此刻的美更添几分柔和,或者说是悲壮。到了明日早上,太阳又会升起,但太阳照耀的这片土地上的许多人再也不会有明天。 “皇上,臣妾给您带来了亲手酿的酒。”唐棠温温柔柔地从食盒里取出酒壶。 皇上有些犹豫,担心饮酒伤身,看着唐棠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说来自己许久没有饮酒了,确实有些嘴馋。 唐棠看出皇上的纠结又说,“这是臣妾用您赏赐的梅花酿造的,不伤身子,臣妾平日里常常小酌怡情。” 不伤身,只要命。 “朕尝尝。”皇上点点头举杯一口饮尽,果然是入口醇香,回味无穷。 唐棠见皇上不疑有他的饮尽,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这等待并没有耗费她多少耐心,一炷香的功夫皇上就嘴唇发紫,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将宣纸上的墨迹晕染开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唐棠伸手去扶却被皇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出去!都给朕出去!” “皇上要请太医啊!”唐棠没想到皇上居然还有力气推开自己,忙慌乱答道。 愉嫔这毒妇算计自己已久,只怕太医也无力回天。皇上心灰意冷,努力坐回龙椅之上,伸手整了整衣物,缓了缓神开口: “请皇后来,朕只要见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好像死的有点仓促orz随便死死吧!正文完结预警哈哈哈哈哈哈 周六周日依旧是一天一万的番外,填填坑发发糖骗骗眼泪(? 第137章 大结局(下) 皇上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 唐棠叹道。平日不见对皇后有多少宠爱,如何优待,死到临头唯一念着的人居然是皇后, 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低着头倒退着离开, 临走的时候听见皇上痛苦的咳嗽声, 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波澜不惊地唤人去请来皇后, 皇上心心念念当做救命稻草的皇后。 唐棠抬头望着天边,今天的天好像格外的蓝, 格外的看着舒心。 皇后得知此事时惊得摔落手中的经书,来不及更衣就赶去了奉天殿。即便她一路上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在她看到皇上的那一刻也大惊失色。二十余年,她从未见过这样落魄无助的皇上, 那样的可怜, 那样的让人心痛。 “皇上驾崩了。” 皇后从奉天殿出来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形容憔悴十分,手上拿着两道明黄色的圣旨, 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帝王陨落, 他留给世间最后的影响就只有这没有温度的文字。 窸窸窣窣的哭声响起, 宫女太监皇子公主闻讯赶到奉天殿,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站在奉天殿最前的李沐一滴泪也没有,脸色严肃地快步走向皇后,向她索要圣旨。即便皇后不喜李沐,但这是他的责任也是无人可以质疑的权力, 只得将圣旨递给他。 “五皇子永琼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可立为太子。”李沐平静地念着圣旨上的内容,觉得意料之中的畅快,等他打开第二道圣旨时脸色突变,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樘贵妃贤良淑德,温良恭俭,明德惟馨,朕深感欣慰,望日后悉心教养太子永琼,共保我朝江山。” 皇后吃惊地扭头看向李沐,怎么会这样?那上面明明写得是命令樘贵妃殉葬的话,李沐实在是太胆大了。她看着站立在风中,身姿却无比挺拔的李沐有些许陌生。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皇上身边唯唯诺诺的奴才了,终究是养虎为患。 “樘贵妃。”皇后正欲开口,就听见自己一双女儿的哭声,楚楚可怜,娇柔无力,“你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她咽下嘴边的质问和责骂,无奈的说完这就话就走下台阶带着女儿回坤宁宫。 她累了,也不能拿自己的女儿冒险。 皇上的丧仪办得很简单,说是国库虚空,一切都要以节俭为上,这也是皇上最后的意思。但没人敢问为什么皇太后的册封礼办的如此隆重,圣母皇太后迁居慈宁宫,而从前的皇后,现在的母后皇太后却被送去宫外的行宫居住。 “哀家喜欢清静,行宫的环境清幽,哀家很是喜欢,宫里有慈宁宫的那位就够了。”这是母后皇太后的原话,旁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不过这行宫也确实是个好去处,冬暖夏凉,有山有水。唐棠为母后皇太后的一对女儿定下了好亲事,虽然夫婿门第不高,在朝中也没什么地位,但都是性情温顺、为人正直的大家嫡子。 成亲之后,母后皇太后也可以随着她的性子去驸马府上住,总之,她这个人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人忘却,宫中也只有唐棠一位皇太后。 从前的萧贵妃在延禧宫哭了一天一夜,一双好看的眼睛都哭成了桃子,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萧贵妃这般难过的模样。 而她擦干眼泪不久又主动提出要离开皇宫为皇上守陵,让众人颇为吃惊。三皇子为表孝心,也迫于无奈,只得和萧贵妃一同离开京城。 “萧太妃和先皇情深,郡王也极具孝心,哀家很欣慰,许了。”唐棠轻描淡写,压下一切质疑的声音。做皇太后果然是不一样,无论是谁在自己面前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不过平日里唐棠并不自称哀家,她总觉得太过老气。祖宗传的慈宁宫的宫名不能改,但宫中原来的陈设倒是让她撤的一干二净,换上自己喜欢的颜色,看着倒像是少女的闺房。 “皇上下朝了,今儿午膳用的不错,心情大好。”李沐笑着说,虽然还未满十岁,但皇上坐在龙椅上倒是像模像样,也很肯下苦功夫读书,看来日后会是一位明君。 “今儿他们没议论你了?”唐棠一手懒懒地拉住李沐的白玉腰带,一手绕着李沐垂在肩上的青丝,慢慢退步着将李沐拉入自己房中,身旁的宫女知趣地为他们二人拉下帷帐。 她们知道,皇太后又要和摄政王“共商国事”了。 一个宦官干政也就罢了,还被封为摄政王,连皇太后的寝宫也不分昼夜的想来就来。这般胡闹也只有皇太后能做的出来。 但或许是皇太后也曾经是宫女的缘故,皇太后对奴才们都十分善待,因此就算是觉得再奇怪,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也都守口如瓶,对外头只字不提皇太后和摄政王禁忌的亲近。 帷帐内,唐棠轻佻地将李沐推到在榻上,欺身骑上李沐,挑起他的下巴,“上次顾家小姐的舞跳地好不好看?” 顾大人为了能官运亨通,求爷爷告奶奶地找路子请李沐赴宴,酒过三巡居然要将亲女儿嫁给李沐,还说什么哪怕是侍妾也好。 那女子居然也恬不知耻地写什么情书往宫里送,让唐棠气得够呛。 “腰肢太硬,不如你的软,声音粗糙,也不如你叫的好听。”李沐说着,将唐棠按在自己身上,嗓音也染上□□的味道。 摄政王做着风光,但可比从前做司礼监掌印时累多了,若还不许他肆意温存可太难为人了。 “你这淫贼,白日宣淫。”唐棠娇嗔地骂着,很快被李沐覆上双唇,剩下的话都变成羞人的嘤咛。 满室旖旎,情潮涌动。 □□褪后,唐棠侧躺在李沐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发愣。要不是他生得这么一副好皮囊,当初她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吧。 她又突然想起最近少见小夏子,“小夏子最近忙什么呢,我之前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忙着给愉太嫔宫里的小宫女翠儿献殷勤呢,可惜人家好像并不领情。”李沐笑着说,不久前他连哄带骗,到底是问出了小夏子的心上人。 “哟,还有这样的新鲜事。”唐棠一骨碌爬起来饶有兴趣地说。翠儿,似乎是个外头伺候的小宫女,愉太嫔不太看重,可不是各花入各眼。“你当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 她开玩笑说,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去看看热闹。 “没福气是翠儿才对。” “怎么?人人都得抢着嫁你这个干儿子不成?”唐棠好笑地问。 “那当然。”李沐笑得眼睛弯弯,“她不知道要是跟了小夏子,自己有个做皇太后的干娘,可不是亏大了?” “呸,你还没娶我呢,怎么就是干娘。”唐棠没好气地啐道。 “那咱们现在算奸夫□□?”李沐挑眉问道,像话本里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说着这般羞耻的话让唐棠心跳更快了,刚刚平复的欲念又燃烧起来。 夜里,李沐一个人想着唐棠白日里的话,哪怕是玩笑话他也不爱听。 她想要的自己都会给她,她是自己的娘子,世间最美的新娘。 不过寻常的夫妻不仅仅是只有一场婚礼,还有见双方亲人,还有好好养娃,还有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这些所有的温柔和幸福都会到来,就像每日太阳东升一般确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疯狂撒花jpg~大家戳戳预收吧(伸出小破碗乞讨) 不想和兔兔生生世世不分离吗(bushi) 第138章 番外之下聘成婚1 皇上登基后那年的四月初十是唐棠做皇太后的第一个生辰, 本该风风光光的大办,可唐棠喜静,故而只是和宫里人一同用了午膳。 今日的晚膳是李沐亲手做的, 都是唐棠爱吃的菜式, 这么多日子下来李沐做菜的手艺也练得炉火纯青。 用过晚膳, 李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匣子,瞧着沉甸甸。“打开看看。”他笑着对唐棠说, 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你还记得要送我贺礼啊?”唐棠假意嗔怪,“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那匣子,其中的东西却出乎她所料。一杆如意秤、一面铜镜、一把木梳、一双绣花鞋,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干果,甚至还有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黄金。这哪里是送给女子的生贺, 倒像是.......唐棠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几样东西的组合, 但就是想不起来。 “不是贺礼。”李沐在她耳边轻声念道,“是聘礼。” 他看着唐棠愣神的模样,又耐心地解释道, “一是称心如意, 二是永葆青春, 三是结发夫妻,四是携手到老。” 唐棠没想到李沐居然特意按着民间婚嫁的规矩为自己准备这些,将自己像稀世珍宝一样放在心尖上呵护,忍不住湿了眼眶。“你费这么大功夫做什么。” “还有一件嫁衣,你一定喜欢。”李沐笑着说, 似乎已经看见唐棠穿上嫁衣的娇俏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唐棠泪迹未干,吸着鼻子小声问。 “我与你同眠数日,肌肤相亲,早就对你的一切一清二楚。”李沐答道,明明是登徒子才会说的话,他说出来就那样坦荡,还带着一丝勾人。 “直接问我就好,何必那么麻烦。”唐棠这么说,心里却欢喜的很。 “为了让棠棠成为我的娘子,怎么着都行。”李沐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他想给唐棠一个婚礼,不仅仅是想弥补唐棠的遗憾,也是自己心中的执念。 聘为妻,只有这样她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四月底,天气稍稍转暖,但还说不上是炎热,然而皇太后却说要去百里外的避暑山庄住上一月。 是放手让新臣下处事,还是声东击西的计谋?朝臣辗转难眠之时,避暑山庄喜庆的红绸在风中飘荡,屋内贴着醒目的喜字,无不昭示着一场婚礼的到来。 苏州最好的绣娘绣成的金凤嫁衣,火红得炙热,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明珠翠玉作底,更显得流光溢彩。尾裙拖地三尺许,镶着南海明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唐棠身着嫁衣坐在镜前,长发挽起,带上李沐所赠的簪子,明媚的妆容更显得她娇艳动人。 精致华丽的凤冠上镶着金银宝石珍珠珊瑚,看着就沉甸甸的。 “小心些,莫带歪了。”唐棠轻声提醒着,今儿她可不能出一点错处。 “知道了知道了。”侍月俏皮地说,“娘娘从昨儿夜里就担心这担心那的,也不怕累着了今晚应付不来。” “你跟谁学来的这些浑话!”唐棠羞红了脸,想伸手敲打侍月又恐弄乱了衣裳,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 因着唐棠和李沐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婚礼的流程也没有那么繁杂。哪怕身边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唐棠从上花轿到拜完天地一路上都极为紧张,手上攥着的帕子都变得汗津津的,直到终于进了房才稍稍放松些。 “娘子?” 唐棠披着红盖头,看不见李沐的面容,只能听见他好听的声音。按说李沐从前也经常这样唤她,但今日她听得总觉得格外心动。 “我替你把盖头揭开吧,难为你闷了一整天。”李沐笑着说,唐棠可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嗯。”唐棠轻轻点点头,瞬间眼前明亮起来。 饶是李沐见过唐棠风情万种的模样,此时也被唐棠的容色震惊。她今日格外的沉静,眼若秋水,眉如青山,更添少女的娇羞,一抬眼看向李沐,让他心停跳了几拍。 “怎么看傻了不成?”唐棠一天下来终于看见李沐,笑着打趣他。 “是。”李沐笑着搂住唐,将下巴搁在唐棠的肩膀上,难得地撒娇,“你夫君变成傻子了,还要不要啊?” “不要,你许吗?” “自然不许。”李沐将唐棠扑倒在榻上,略带惩罚性地轻咬她的耳垂。 “别,”唐棠颤抖着说,“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她还惦记着要灌醉李沐,套套他的真心话。 长夜漫漫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嗯,我给你拿酒来。”李沐刚要起身就被唐棠拉住。“用我的酒吧。” 唐棠特意将自己酿的梅花酒带来避暑山庄,正是为了现在。 “好,都听娘子的。”李沐起身取来两只小巧的酒杯,又取来一坛梅花酒。 臂弯相碰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围着唐棠,房中安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她从未觉得梅花酒可以这般的甘甜。 “你陪我多喝几杯吧。”唐棠放下酒杯狡黠地说。 李沐明白唐棠的意思,在她的哄骗下一杯接着一杯,本只想顺着她的意思让她开心,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有几分醉意。 “还喝吗?”李沐含含糊糊问道,眼前的唐棠似乎成了两个人,悠悠地冲他笑。 “不喝了不喝了。”唐棠笑着倒在他肩上,伸手玩着他的发,“你喜欢过哪个女子啊?”她悠悠地问,眼睛笑得弯弯的。 “只喜欢你一个,连梦里都没有出现过旁人,满意吗?”李沐转头看向唐棠,宠溺十分地说。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唐棠歪着脑袋,伸出手指戳戳李沐的脸颊。 喝醉的李沐好像比平时更加可爱,说话也软软的,让唐棠玩心大起。 “见到你的第一面。”李沐拉开唐棠罪恶的小手,喃喃说道。 看来还没醉嘛,唐棠心说,还知道胡说八道来糊弄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哭得那样狼狈,他要是喜欢才奇怪了,这话他自己信不信? “你不许骗我。” “是你给我药的那一刻。”李沐坐直身子,认真地说,“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连我自己都已经认命。你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一样照进我的心里,我那时候就想,你不应该在深宫里坠落,你应该被爱护被珍惜。” 他说完又轻轻吻上唐棠的唇,“所以我就来了。” 他带着一颗干净赤诚的心来保护她,珍惜她,彼此温暖,彼此照亮。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李沐问道。 “那次我落水你救我的时候。”唐棠看着李沐温柔的眸子,似乎又感受到那日他抱着自己时好闻的味道。好闻到哪怕刚刚死里逃生都忍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你好大胆,居然……”李沐浅笑着想接着说下去就被唐棠打断。 “等等,先给你看个东西。”唐棠觉得好生奇怪,平日里哪里这般扭扭捏捏,今日没说几句就羞得不行,真有几分新嫁娘的模样。 她拿出一张小心折叠好的宣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喏,你签吧。”她扬扬下巴,将“卖身契”递给李沐。 “这是什么?”李沐疑惑地问,轻轻展开就看见一条条奇怪又正经的条款。 第一,李沐不能拒绝唐棠的任何要求,要无条件陪唐棠用膳、陪唐棠出游、不论白天黑夜随叫随到。 第二,李沐不许和除唐棠以外任何十四岁以上的女子说话(公主也不行)。 第三,李沐每月必须给唐棠一个小礼物。 …… 李沐越看越觉得头晕,方才饮下的酒也开始有些上头。“这些怎么都是对我的要求?那你要做什么?”他手中握着不知什么时候被唐棠塞进的笔,怔怔地问。 “我嫁给你了啊!”唐棠理直气壮地回答,有点点心虚。看来灌得还是太少,居然还顾得上问“卖身契”的不平等。 “你快签嘛!”唐棠被李沐直勾勾的看着有些紧张,拉着李沐的胳膊撒娇。 她知道李沐会永远对她好,这是不需要质疑的事实,也不需要她去索求,他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但她还是想要他满足自己这个无理的要求,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能像个孩子吧。 “好好好我签。”李沐招架不住唐棠的美人计,稀里糊涂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无可奈何地将那纸在唐棠面前晃了晃,“我人都是你的,满意了吧,大小姐?” “满意。”唐棠咧嘴笑着,刚刚将纸折好收起,就被李沐打横抱起。 “现在轮到你让我满意满意了。”李沐身上带着好闻的酒气,眼神迷离得让唐棠深陷其中。 帷帐外一对龙凤烛在夜色中摇曳,帷帐内一对妙鸳鸯在云端上沉浮。不恨人生有限,只恨春宵苦短。 在避暑山庄的一月日日如此,宫里人来了好几趟才三请四接才把唐棠迎回宫。 “听说摄政王是皇太后的帐中臣,可真有此事?”天桥下一家饭馆里,一位食客小心问道。 “这可不能瞎说的,要真如此,先皇怎会容许她位居慈宁宫?”与他同席的另一人连忙否认,却也有些将信将疑。 “还有人说当今皇上能登基,摄政王可出力不少。” 风言风语民间传开,传入唐棠的耳朵里,她不仅不恼怒甚至很是满意。 “你瞧,他们都知道我们的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见你的亲人?”唐棠趴在李沐的膝盖上问,她知道李沐在河北还有一位久未来往的婶婶,李沐小时曾在她家居住,似乎那婶婶对李沐还算亲厚。 虽是有了婚礼,但没见过亲人,她总觉得不算名正言顺,既然父母不在人世,见见婶婶也好。 李沐坐在案前批阅文书,看着膝上悠闲的唐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不怕闹出什么事来?要是让旁人知道,你的清誉可算彻底完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清誉。”唐棠一咕噜爬起,“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不能反悔,下个月就得带我去见你婶婶!” 强词夺理,任性妄为。 李沐听着隐隐觉得头疼。果然,饮酒误事饮酒误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 第139章 番外之下聘成婚2 在去河北的马车上, 李沐一路上都在安抚喋喋不休的唐棠。 “你说你婶婶会不会不喜欢我啊?这身衣裳会不会有些太张扬?”“你漂亮又懂事,怎么会不喜欢你。这身衣裳也很衬你。” 到终于到达婶婶的住处,李沐倒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从前婶婶待自己极好, 但自从入宫之后就未再见过。前几年还偶尔寄回书信, 再后来连书信联络也没有, 他总怕自己的身份会让婶婶蒙羞。 “你愣着做什么,敲门啊。”唐棠轻轻推推李沐, 有些着急。 李沐忐忑地叩叩门,不一会儿就听见一个老妪的声音。 “谁在外头?”一个身材微胖, 面容慈祥的老妪推开门,一身粗布衣裳,头上随意插着根木钗,长发被挽起在脑后, 依稀可见根根银发。 “是沐儿, ”李沐声音僵硬,“婶婶,沐儿回来了。” “沐儿?”婶婶浑浊的眼睛闪现出惊喜的光芒, 难以置信道握住李沐的双手,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回来。” 没等李沐回答, 婶婶就哭起来,捶打着李沐的胸膛,“你还记得回来,我只当你忘了我这个婶婶。”当自己的儿子养过一场,哪里不挂念的道理, 何况自己当年若是有本事,他也不至于要入宫做太监,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人现在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唐棠看着李沐呆呆的模样连忙开口,“婶婶别哭了,这是好事啊,都站着说话做什么,先进去吧。” 婶婶被喜悦冲昏了头,现在才发现李沐身边还站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浅蓝色上衣,鹅黄绣莲花长裙,头发被银簪懒懒梳起,两侧的流苏随着说话的声音左右摇晃着。十里八乡最标致的姑娘和她比起来也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下,对婶婶一介乡野妇人来说,眼前女子真真就像是神仙托身的。这样美貌的女子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实在是格格不入。 “你......你是哪位?”婶婶有些紧张地问。 唐棠见婶婶慈祥和蔼放松许多,甜甜地笑着回答,“我是李沐的娘子。”她说完好像是怕婶婶不相信,伸手牵起李沐的手。她本想亲亲李沐的脸,但又怕吓到老人家,只好作罢。 “什么?”婶婶难以置信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引着他们进门,“快快进来。” 婶婶步子很快,先进屋粗粗打扫,又拿出两个凳子来,拿出家里最好的茶叶泡了两杯茶。 “你啊。”李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也真是敢说,像她这样的女子天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唐棠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到门边,“我什么我?要娶人家的时候好话说尽,娶到手了难道不认我这个娘子了?” 二人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大抵七八岁的小女孩,小粉团似的凑上来,抬头看着唐棠,“你是神仙姐姐吗?你真好看。”她说着将手中的小人玩偶递给唐棠,那人偶脏兮兮的,身上还带着灰,但唐棠一点也不嫌弃地接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真可爱,叫什么呀?” “她叫珍儿。”婶婶连忙将那女孩揽进怀里,唯恐她调皮犯错,“她是隔壁村的孤儿,一出生父母就出意外去了,我看着心疼便当女儿养。” 三人终于坐定,婶婶还不敢相信这样个天仙似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侄媳妇。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婶婶小心翼翼地问,莫不是被侄子诓骗才稀里糊涂的嫁了,否则哪有正常女子会嫁给太监呢,何况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唐棠是何等的机灵,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抢答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李沐常来慈宁宫办事,一来二去就熟起来了。” “嗯,就是这样。”李沐附和道,这小丫头胡编乱造倒是快得很,说瞎话也不脸红。 “这样啊。”婶婶松了口气,“沐儿可真是有福气,我还担心他找不到个知冷暖的人呢。他小时候那会儿在我家的时候就不爱和女孩子玩,好些小姑娘找上门来他还把人家推开,一晃眼现在就这么大了。”婶婶回忆道,感慨万千。 “您说那些过去的事儿做什么。”李沐有些难为情,又怕唐棠吃醋。 “婶婶爱说,我爱听,有什么不好的,你出去陪珍儿玩吧,我和婶婶聊会儿。”唐棠呛声道,把李沐安排的明明白白。 待李沐离开,婶婶又小心翼翼问,“你家里人知道你嫁了个.......”她斟酌着用词不知该如何说。 “我父母走得早,家里没有别的人了。但我父母从前最宠我了,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何况李沐他这么好,我父母要是还在世也一定会喜欢他的。”唐棠甜甜地说,又厚脸皮地加上一句,“就像婶婶喜欢我一样。” “那就好。”婶婶长舒一口气,对这个侄媳妇说不出的满意,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叮嘱,“我听说在宫里当差可辛苦,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可不能任性,但也别让自己太受委屈,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就告诉沐儿,叫他帮你做,男孩子要多担点事才好,不用心疼他。要是他嘴笨惹你生气,你看在婶婶的面子上别和他一般见识.......” 唐棠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哪怕婶婶说地许多都是她不需要考虑的,她也觉得很是暖心,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再也没有过这样暖心的长辈关心过她。 等到李沐牵着珍儿回来,唐棠正和婶婶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棠是她的侄女,李沐是她的侄女婿。 “哎哟,你们来得突然,我也没做什么好菜。”婶婶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说,“我去把上午的菜热热,你们凑合着吃吧。” “没事的婶婶,我不挑。”唐棠笑着说,想起身去后厨帮忙又被李沐按回到凳子上。 “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就别给婶婶添乱了。”乡间做饭不比宫里,烟味呛人,唐棠怕是受不了。 婶婶看着唐棠和李沐和谐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做长辈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要晚辈过得幸福舒心,自己也就觉得舒心。 乡间小菜虽然不丰盛,但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婶婶手艺真好。”唐棠夹起一筷子芥菜放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她并非是有意恭维,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吃,有一种从前母亲的味道。 “好吃就多吃些,看你瘦的。”婶婶怜爱地说,大概是在宫里当差规矩多,吃饭也不能随心。唐棠身量瘦小,让她看着很是心疼。 李沐插嘴道,“女孩子家爱美,只怕她还觉得自己不够纤细。” “呸。”婶婶啐道,“我看棠儿已经是美若天下,还要再美,你可配得上她?” 这么快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李沐腹诽道,真不知道唐棠有什么魅力。不过这样真好,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对啊,姐姐是珍儿见过最美的人。”一直埋头吃饭的珍儿抬头说道,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可爱极了。 这下可好,全家都向着唐棠了。李沐无奈地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甜。他先前还担心唐棠会吃不惯乡间的饭菜,和婶婶聊不来,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唐棠似乎生来就注定要和他在一起。 吃过饭他们四人又在家门不远处的河边坐着乘凉闲聊。如今已经快到六月,乡间的夜晚里却凉快的很,蛙声连连,清风拂面。身边是潺潺的小溪,头顶是璀璨的星空,星星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又跟着他们一块儿笑起来。 夜里,珍儿和婶婶睡一屋,唐棠和李沐睡一屋。 “今晚上的星星真美。”唐棠依偎在李沐的怀里念道。从前在宫里和李沐共眠虽然不需顾忌旁人,但也比不上现在这么自在。 “没有棠棠美。” “你方才在婶婶面前怎么不知道这样说。”唐棠忿忿道。 “你可都还适应,要是不习惯咱们就早些回宫。”李沐搂着唐棠低声问道。 唐棠连连摇头,今儿刚刚见着婶婶,觉得一见如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舍得离开。“适应,当然适应,我还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是什么玩笑,李沐拍拍她的脑袋。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和唐棠在这个世外桃源多待一会儿,可皇上年幼,不能缺人辅佐。 “乖,快睡吧。”他温温柔柔地哄着,这一天下来累得眼睛快睁不开。 唐棠累了一天,白日里叽叽喳喳地不停,又兴奋又激动,现在倒真觉得有些疲累了,在李沐的爱抚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睡着了还甜甜地笑着。 第二日晨起,唐棠就闹着找李沐要吻。他先是有些难为情,后来禁不住唐棠的软磨硬泡,正当二人缠绵时,婶婶突然推门进来,看见眼前这羞人的一幕。 “哎哟哎哟,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连忙摆摆手后退着离开,又顺手关上门。 这小两口感情可真是好,婶婶想,沐儿真是苦尽甘来,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能放心了。 “现在你满意了?”李沐坏坏地笑着,捏了捏唐棠的鼻子。 “快起来吧。”唐棠被婶婶抓包,好生难为情,怕婶婶多想,匆忙梳妆打扮就出了房。 日子久了,唐棠在婶婶家待得越来越自在,珍儿也越来越黏着她,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叫着。 等终于要离别的那一刻,众人都忍不住落泪,唐棠许诺一定会再回来看他们,又留下足够他们二人过几十年的银两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虽说在乡间的日子不错,但唐棠一回宫就嘴馋起御膳房的甜点。白玉糕、桂花酥、枣泥酥、茯苓糕,一样样地送进慈宁宫,连林太嫔也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百合莲子羹来拜访。 “臣妾给太后请安。”林太嫔还有半个月就将临盆,神情却有些忧虑。 “你快起来。”唐棠忙令人扶起林太嫔,“你马上就要生产,可不能忧虑过度,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托娘娘的福,臣妾父亲的病已经快好全了,可他思念臣妾成疾,这些日子眼见着又不好起来,臣妾想求娘娘开恩,让臣妾回家照顾父亲,尽为人女儿的一点孝心吧。”林太嫔说着眼泪涟涟,让唐棠也很是动容。 她位份低微,按自己如今的权势将她送出宫易如反掌,但她现在的样子.......“那你的孩子要如何?” 林太嫔本就对皇上没什么情意,对这个孩子也没有多少感情,加上孕期孕吐极为剧烈,更加让她觉得劳累。“以后他就是娘娘的孩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顿了顿,怕唐棠拒绝,“娘娘的恩情臣妾无以为报,来世愿意为娘娘做牛做马。” “你当真要这样?”唐棠有些意外,她真舍得自己的骨肉? 自己从未做过母亲,五皇子到自己膝下的时候已经七岁,不需要人照料。突然给她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她实在手足无措。但唐棠又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和李沐一起抚养一个孩子,这算不算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平淡的幸福吧~好希望永远不要离开家~永永远远有温馨的灯光等待着疲劳的归人 第140章 番外之下聘成婚3 半个月后, 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六公主呱呱坠地,母女平安。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 林太嫔坐上唐棠为她事先安排好的马车踏上回家的路。 皇太后亲自为六公主赐名锦鸾, 封为长乐公主, 刚出生就养在慈宁宫。光伺候的嬷嬷就有十个,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更是不计其数, 人人都羡慕长乐公主的福气,想不到林太嫔所生的六公主一时间风头居然盖过先皇后的嫡长公主。 初为人母的唐棠又兴奋又紧张, 恨不得一天唤来十次嬷嬷,从早到晚都守着六公主。那么小一个小人,放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现在才明白当初父母将自己养大成人的不容易。 “锦鸾昨儿夜里又哭了, 可是奶娘照顾地不好?”唐棠昨晚一宿都没睡好,听见六公主的哭声就揪心,一大早就顶着乌青的眼圈叫来李沐商量。 李沐从前也帮着照料过皇子公主, 忙宽慰道, “孩子还小, 夜里哭是常有的,六公主的奶娘都是从前照顾皇子的老人了,不会有错的,你太紧张了。”这些日子没歇息好,唐棠看着好像瘦了些, 让李沐很是心疼。 况且,自从六公主出生,唐棠的心思就全放在了六公主的身上,对自己也没有以往那般热情,每日都是六公主饿了、六公主困了、六公主醒了。 李沐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襁褓婴孩争宠,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也不好意思告诉唐棠自己所想,只能闷在心里。 “是吗?”唐棠将信将疑,她怎么觉得六公主哭得那样可怜,像是生了什么病。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沐愈发委屈,为了六公主,唐棠居然会不相信他的话,于是换了话题,“你前些时不是说要去划船吗?今夜去北湖吧,北湖的莲花开的极好。” 唐棠随口一句话被他记在心里,为了今夜的北湖泛舟他已经准备了多日,还好,唐棠并未拒绝。 于是在“失宠”多日后,李沐终于争来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夜晚。 夜色撩人,佳期似梦,御舟在北湖上随风飘荡,船上的二人轻解罗裳,肆意缠绵,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好景不长,第二日六公主就又获得了唐棠的全部关注。 都说小孩子长起来是最快的,唐棠自己养起六公主来才真正明白这句话。莲花谢了又开的时候,长乐公主就迎来了自己的周岁宴。 六公主的周岁宴连办三日,极尽奢华。不仅是六公主得了不少封赏,宫中太监宫女也沾六公主的光,跟着得赏赐,又放假三日,满宫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 从前是千万不能惹摄政王,现在又得加上一个,千万不能惹六公主,这可都是皇太后心尖尖上的人。 而这心尖尖上的人,每日就知道吃奶睡觉,哭哭闹闹,快活得不行。 “锦鸾好似是长高了些。”唐棠趴在摇篮边说道,这肉嘟嘟的小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六公主刚刚午睡醒,咧嘴冲着唐棠笑,两只小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也不知道在乐什么。每日醒着的大半时候,她都是这样乐呵呵的,叫人看着也跟着高兴起来。 “是吧。”李沐轻轻摇晃着摇篮,逗着六公主,“嬷嬷说上个月做的夏衣又不能穿了,内务府刚送去新的料子。” 林太嫔个子在后宫中算高的,想必六公主以后也能长成一只亭亭玉立的白天鹅。 “她要做什么?”唐棠发现六公主小嘴微张,小脸也有些着急的神色,担心她是哪儿不舒服。 “娘。” 六公主半天吐出她人生说地第一个字,虽然含糊不清,发音也怪怪的,但唐棠听出她在叫自己娘。 “她叫我娘了?”唐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拽住李沐的袖口激动地问。辛辛苦苦养这么久的小粉团子会叫娘了?她认得自己?知道自己是她娘? “是,锦鸾叫你娘了。”李沐笑着说,心中的激动一点也不比唐棠少。从前总觉得六公主分走了唐棠对自己的爱,现在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子就原谅了她。 “娘。” 似乎是要验证唐棠的想法,六公主又叫了一声,这次更加清晰更加坚定,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在要唐棠的夸赞。 “锦鸾真乖啊。”唐棠心中一阵狂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六公主的小脸。自从六公主出生以来,她就再没有佩戴护甲和戒指的习惯,生怕会划伤六公主娇嫩的肌肤。 六公主似乎有点不舒服,蹬了蹬小腿,转头看向李沐,又是奶声奶气,含糊不清的一个字,“爹。” 李沐一愣,没想到六公主会认自己为父亲。 不过也是,他日日和唐棠在一起,又无微不至地照顾六公主,六公主自然会把他当做父亲。 “她叫你呢。”唐棠肘了肘李沐,不觉得六公主的叫法有什么不对,自己是她娘,又是李沐的娘子,那李沐自然是她爹咯。 “啊好。”李沐回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给六公主牵着,居然忍不住有些想落泪。 这样的生活,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四年后,六公主刚刚五岁就满宫里的乱跑,活泼得像只小犀牛,小嘴也是叭叭地说个不停,比唐棠还闹腾,只要是见到她的人没一个不说喜欢的。 “今儿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唐棠将六公主抱在膝上,饶有兴趣地问,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就知道她今儿一定又跟着嬷嬷去御花园上蹿下跳了。 “有啊。”六公主奶声奶气地回答,掰着手指头数着,“今天鸾儿放纸鸢,挂在了树上,慎哥哥帮我取下来的。还有今天抓蝴蝶,一个也没抓到,但是发现了一只蜗牛。还有今天看见莲儿姐姐绣鸳鸯,绣得真好看,就像活的一样……” “慎哥哥是谁?”一旁竖着耳朵的李沐皱着眉头问,打断六公主滔滔不绝的话,怎么没一会儿没看住六公主就和不认识的男子相识了。 “慎哥哥是奉天殿的小太监。”六公主乖巧地回答。 “往后和男子说话都要告诉你娘,知道了吗?”李沐严肃地说。 “知道了。”六公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哪里就这么夸张,锦鸾才五岁呢。”唐棠笑着将六公主放下,让嬷嬷带她出去跑跑跳跳。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李沐很快将六公主身边的侍卫太医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连小太监都一一查过,不能过分亲近六公主,还得一周一轮班。 唐棠先是觉得他大题小做,连小太监都提提防着,又觉得他似乎也有理,自己不就是被太监迷得神魂颠倒。 从这时候开始,六公主就和唐棠结成了坚不可摧的联盟。 六公主不想上学,唐棠就帮着逃课。李沐抽六公主背课文的时候,唐棠就在一旁挤眉弄眼张牙舞爪的提醒。 六公主想偷吃甜食,唐棠就帮着从御膳房拿她爱吃的糕点。李沐抓包六公主嘴角的残屑时,唐棠就替她说好话。 六公主晚上想出去玩,唐棠就带着她去御花园捉迷藏。李沐将她们娘俩一起抓回来,按在榻上,掖好被子的时候,唐棠就和六公主一起撒娇。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两个美人。李沐似乎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底线。 “你不能让锦鸾吃那么多甜食,会牙疼的。”“我有你的卖身契!”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带着锦鸾偷偷溜出宫吗?”“我有你的卖身契!” 这招真是百试不爽。 “你说锦鸾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啊?”唐棠倚着李沐问道。 “一定是个爱她的。”李沐疼爱六公主的心不比唐棠少,若是以后要迎娶六公主的人只是图公主的地位,他是断断不许的。 “他要想娶锦鸾,就不能娶妾,哪怕是锦鸾不能为他生下孩子,也必须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李沐又接着说。 他知道这样的男子是极少的,但六公主值得最好的爱。 “那可真够难的。”唐棠低声叹道,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宠妻灭妾也是有的。 “是很难。”李沐拍拍唐棠的肩膀,察觉出她的忧虑,“不过还早着呢,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哪怕锦鸾一辈子不想嫁,咱们也养得起她。” “嗯。”唐棠笑着搂住李沐,“看看锦鸾有没有她娘这样的好福气咯!” 作者有话要说:这或许就是人生赢家叭~明天还有三更番外~ 第141章 番外之深宫一梦1 “容氏, 正二品镇北将军女。初为太子侧妃,安和元年册封为容妃,安和四年生四皇子永瑜, 后被贬为容嫔。安和二十八年八月十四日薨, 葬于景妃陵园。” 容妃这个名头伴我大半生, 没想到最后会以容嫔的身份下葬。生前争了这么久,死后就随它去吧。要论最喜欢的称呼, 还是那一声“璟儿”,可惜自从嫁入东宫, 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我。 我的同胞姐姐虽然和我同日出生,但样貌却和我不同,府里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姐姐生得比我好看。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甚至庆幸, 庆幸未来要嫁给太子的是姐姐。 她女红比我好,琴棋书画也比我精通,大家都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但尚书家的小公子偏偏喜欢的是我, 他说我笑起来比我姐姐要甜, 就像八月的桂花一样甜, 就算以后姐姐风风光光嫁入东宫,我也一定不会比姐姐过得差,会嫁给一个很好的男子。 其实我那时候想嫁的就是他啊。 巧得是我死的时候也在八月,窗外的桂花开得正好,香甜的气息飘入屋内, 但我心中只觉得苦涩。 他成亲那天我托人送去贺礼,祝他和妻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他说多谢容妃娘娘。 他唤我容妃,这般生疏守礼节,好像我只是后宫众嫔妃中普普通通的一位,和他并无关联。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从前在桂花树下和我嬉戏,唤我璟儿,为我拂去发上的花瓣。 回想这些真的好累啊,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安歇。原来死是这种感觉,我好久没有觉得这般安宁过了。 第一次害人,我哭了整整一晚,接连几日都梦见那小宫女浑身是血的来找我。只怪她看见我给尚书家小公子的信,我不得不痛下杀手。 其实这信我一封也没有寄出去,只是在沉闷的宫廷生活里打发时间罢了。我落笔的璟儿也不过是叫给自己听的。 之后每次不得不害人,我都会交代心腹去宫外为他们烧纸超度,这一点点安抚良心所为,却也被父亲说成妇人之仁。 我本来就是妇人,何必要把所有的责任就压在一个妇人身上。 我拼命去争夺的,原来都是镜花水月。 这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想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却被父母厌弃、丈夫仇恨、儿子背叛。 死的时候终于可以由自己一回,算计别人一回。 爹娘你们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们的宝贝女儿,为何早早走了,把重任交给一个不成器的我。 如果有来生,我要嫁给一个普通男子,他会给我做桂花糕吃,我也会给他生下一儿一女。或许我会有个不太喜欢的儿媳,但拗不过儿子喜欢,只得喝了她的茶,替他们养小孙子。 可惜我罪孽深重,只怕是不成了。 “锦华轩,原孝帝答应陈氏所居,陈氏安和十八年暴毙,后为萧贵人寝宫。” 我的死让皇上这么生气,书上也就这么寥寥几笔啊。罢了,这样也好,我可不愿和皇上扯上什么关系。 从我能记事起,绣春就一直陪着我,像哥哥一样,但我是有哥哥的,我对绣春的感情和对哥哥的又有些不一样。后来我才明白,这是爱。 我有个秘密,连棠贵人也不知道。 入宫前的一晚,绣春偷偷和我溜出房间,在月亮下告诉我他要去当侍卫。他眼睛亮亮的,一点也没有因为我爹要把我送入宫而怪我。 他没有难过,我也没有。因为我们都是坚韧的人,也是大胆的人。那夜的星空很美,美得让我忘记痛,只记得他在我耳边说此生只为卿卿。 但在他的汗水中,我好像看见他的眼泪。 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哪怕是最后触柱而死。我来过,爱过,这一生虽然很短但很值得。容妃是风光无限,但有人爱她愿意为她去死吗?萧贵妃倒和皇上是真心相爱,但不也要和那么多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吗? 皇宫里的日子很无聊,绣春当值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发呆,直到我遇见棠贵人。她和我一样,在深宫里悄悄地、冒险地爱着不该爱的人。 好有趣,冷冰冰的李掌印居然会这样温柔地看着一个人。不过每次姐姐回头看他,他又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真够别扭的,明明互相喜欢,偏偏要猜来猜去。我喜欢绣春的时候,可是直接得很,要是他不喜欢我,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好还好,他喜欢我喜欢得紧。 我不是孝帝的芳答应,我是绣春之妻。 我的牌位和绣春的立在一起,即便只有他一个人认得,我也是他永远的妻子。 “萧氏,正二品左相女。初为太子侧妃,安和元年册封萧贵妃,安和三年生三皇子永琏。安和二十年生四公主。肃和十二年四月七日薨,谥号慧佳贵妃,葬于景妃园陵。” 我不愿做个贤后,只想做个宠妃。 那年鲜衣怒马,他唤我卿卿,我唤他檀郎。他已经娶了太子妃,却问我愿不愿意做他未来的皇后。明明是哄骗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我深信不疑。 我本发誓此生不嫁王侯之家,只想策马肆意。但看到他那一刻,所有誓言都被心甘情愿推翻。 我住在华丽的延禧宫,比皇后的翊坤宫还要更加气派。皇后病弱,后宫诸事都是我在打理,除了容妃,宫里的女人都还算安分。 我不想和她争,贵妃的位分,太子之位都是皇上给的,我从未想要过,我要的只是皇上的一份专情。 皇上每日很忙,但他从来都会记着我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我喜欢吃葡萄,夏日冰镇的葡萄就永远不会少。我喜欢梨花,每年春天他来看我的时候手上就总会拿着一枝梨花,连朝服都没换下,就先往御花园去。 别的女人在皇上面前是恭敬的,谦卑的,只有我可以拥有小脾气,可以和他无拘无束地并肩走在一起。他是天下的皇上,我一个人的檀郎。 但自从唐棠出现,皇上的心就分了她一半。 不得不承认我表面云淡风轻,但心里是嫉妒的,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她不会害我,却任由皇上把她打入冷宫吧。 我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谁料到她又从冷宫脱身。我想不到她是如何办到的,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该是李沐在暗中帮她。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太监都对她倾心? 我看得出她明明和李沐有私情,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全心全意爱着皇上,我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但皇上不明白,他居然相信了唐棠的“清白”。 或许皇上对我也不算是全心全意吧。 她最后成为了皇太后,李沐居然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为摄政王,不知皇上会不会觉得后悔没有斩草除根。 即便只能和琏儿居于京外,我并也不羡慕她,因为她永远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以夫妻的身份被人记住。 儿女双全,我没有什么别的遗憾。 肃和五年,我也有了自己的孙女。她的眉眼很像我,但我不打算把她送入皇宫,让她和那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她要嫁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不用位高权重,只要知冷知热。 “韩氏,韩族舞女,安和十年册封为韩贵人。安和二十年生五皇子永琼,册封为襄嫔,后晋为襄妃,安和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九暴毙,葬于景妃园陵。肃和二年追封为贞肃皇太后。” 暴毙?明明是被毒杀。皇太后?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看而已。 我背井离乡来到中原,凭借一支舞让皇上对我一见倾心,那是我还年轻,不知道这宠爱是福也是祸。 我怎么会明白这些?在来到中原之前的十数年里,我的生活全被跳舞占据。 我们韩族人能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会跳舞。我更是其中翘楚,是全族的骄傲,是草原上的明珠。为了保持轻盈的身姿,在别的女子大口吃肉,大碗喝茶的时候,我只能眼巴巴看着,从白天到黑夜地练习同一支舞。 但只要皇上喜欢,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等我九死一生生下琼儿,皇上就不如从前那般对我好了,我看得出来皇上对我更多的是内疚而不是疼爱。 一开始我不愿面对,但后来也算慢慢接受,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红颜未老恩先断,这也怨不得谁。只要我的琼儿能平安顺遂就好。 我看着棠贵人被打入冷宫,又看着她转身复宠,她怎么就这么好运呢。我远远地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爬,没想到最后我的琼儿会认她为母妃,更没想到琼儿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我远远地看了那么久也没看出她和李沐的私情。 她拿走我一条命,把我的琼儿送上皇位,也算是两不相欠。 遗憾的是还来不及教琼儿用韩族语言喊我一声母亲,咸福宫的墙上还挂着我初见皇上那日所穿的衣裳。 好想再跳一支舞啊。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重的回忆,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最天真的时候 第142章 番外之深宫一梦2 “韩氏, 襄妃侍女,安和十九年册封为桐答应,后册封为桐常在。” 我不想做她的依附, 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果你发现曾经相信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真相又如此肮脏你会怎么做?我会以牙还牙。 我感恩戴德的老爷居然是抛弃我的亲生父亲, 笑容和蔼的夫人居然是逼死我母亲的杀人凶手。我知道韩氏是无辜的,但我难道就不无辜吗? 她练舞的时候, 我要陪着,她读书的时候, 我要替她研墨。 我曾经喜欢过一位少年,他是草原上的勇士,我初见他的时候他骑着马从我身边经过,递给我一束花。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不因为我是侍女, 身份低微而瞧不起我,他会给我送自家的奶茶和新鲜的烤羊腿。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汉人的诗,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却很喜欢, 每每读这句诗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他的样子,想起他对我笑。 我给他表明心迹的书信还来不及送出去,他向韩氏提亲的礼却先送到了。我早该知道,珠玉在前, 他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砖瓦? 但我不怨她,只怨自己不够好。怨自己不如韩氏,不能让自己中意的少年多看自己一眼。 直到她送我上皇上的龙榻,把我最后一点期待亲手毁掉。 那夜的烛火跳得比往日都要快,都要亮,闪的我眼睛都睁不开。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那对红烛已经燃尽,只剩下桌上的一摊凝固的痕迹。 就像我的心中那一团本就不算旺盛的火焰,彻彻底底熄灭在这吃人的皇宫。 她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好像我生来就像是她的一个棋子,没有自己的感情。 但我不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想了很多办法要报仇,哪怕是成为另一个人的棋子。 事情败露,我被遣回韩族,又遇见从前那个少年,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玥歆好吗?”玥歆玥歆,你为什么还记得她?她已经不是草原上的玥歆,而是孝帝的一只金丝雀。 或许只有离开韩族,我才能真正远离那些糟糕的回忆。 但我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京城,甚至揭露容嫔指使我谋害韩氏一事。韩氏死了这么多年,一定想不到为她揭露冤屈的人会是她一直瞧不上的我吧。 其实我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从前草原上的那个少年。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愿意为你喜欢的女子洗冤,就当是我替你为玥歆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那下次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秦氏,安和十四年册封为熹嫔。安和二十年难产而亡,追封为熹妃,葬于平昌园陵。” 我出生在青楼,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是京城最有名的花魁,但却不让我走她的老路。于是我成为了一名清倌,我的客人爱和我谈天说地,有时抱怨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有时厌烦自己人老珠黄的夫人。我不爱听这些,却不得不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那个我不负责的爹,我对男人其实并无好感,无论是无名小卒或是高官权贵,他们都有一样的阴暗面。他们的妻子和子女不会知道,只有在夜色朦胧里对着花街柳巷里的女子才会袒露心扉。 我极力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保持着自己的清白,直到有一日我路过母亲的房间,听见她被老鸨训斥,还不得不笑着赔礼。色衰而爱弛,何况是这种地方,母亲早就不是当年风光无限的花魁,为了养育我她牺牲了太多太多。 当夜,我就答允老鸨不再守身。 我的初夜以竞价的形式向所有达官贵人抛出橄榄枝,那天在属于我一个人的高台上,我弹了一首《梁祝》。琴声在我的指尖流淌,听起来很悲伤,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最终获得我的是一位大概三十岁的中年男子。我自嘲道,好歹不是个年逾花甲的老男人,这样的客人姐妹们也不是未曾遇见过。他并未和我亲近,而是听我弹了一夜的琴。临走时他告诉我他是当今圣上,那时我觉得好笑的很,但也并未反驳,笑着送走了他。 他要是当今圣上,那我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谁料三日后,我就被一顶小轿接入皇宫,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熹贵人。 我知道后宫的嫔妃都不喜欢我,一来是因为我出身不清不楚,二来也嫉妒我一入宫就能得贵人的位分。但我并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因为有了皇上的恩宠,我的母亲也就不必再看人眼色过活。 我在青楼的时候没有正经名儿,花名是白梨,皇上给我赐了个名叫秦骊,他说他希望我永远清丽下去。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哪怕明里暗里我见着不少人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我都不曾参与半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活得容易,上天既然这么残酷,又何必对彼此抱着这样大的敌意? 后来我才知道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个美好的愿景而已。 不过也罢,我这一辈子本来就是撞了大运。 “黄氏,安和十五年册为愉贵人。安和二十一年生五公主,册封为愉嫔。肃和四十八年薨。葬于景妃园陵。” 我此生最重要的人除却我娘,就是那个把我从泥泞里拉出来的高贵女子。 我没有名字,从小围场里的人就叫我小呆子。我并不呆,只是有一个痴痴傻傻的娘。 因为我娘是奴隶,所以我生来也是做奴隶的命,每次看见来围场打猎的小姐,我就会很羡慕,这辈子我有机会和她们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吗? 没想到机会来的很快,我莫名其妙地被皇上临幸,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愉常在。 “你的眼睛很漂亮,跟皇上一块儿回宫吧,别害怕。”这是姐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愉?我不过就是个任人取乐的玩意吧,供皇上片刻之愉罢了,很快他就将我抛在脑后,好在姐姐一直圣宠不衰。 姐姐是我这一生的贵人,怎么会是不祥之人? 她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凋谢,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春天没有看过。 讣告传来那日,我哭了整整三个时辰,我以为我会哭瞎眼睛,但我没有。我要睁着这双眼睛,看着害姐姐的人不得好死。 容璟死了,是自裁,真是便宜她了。 但我知道害死姐姐的不仅仅是容璟这个恶人,更是皇上。要不是皇上的纵容,皇上的多疑,姐姐怎么会孤零零地死在城外? 我还要看着皇上死。 等他们都死了,我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姐姐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她曾经教我要以德报怨,不要将仇恨永远放在心中。 我吃过很多苦,被很多人欺辱过,我都能忍,可是姐姐的事不行。姐姐的事没有小事,姐姐的仇我一定要报。 皇太后慈悲,让我和公主可以远离皇宫在京外居住,我带着公主来祭拜过姐姐。 她没见过你的模样,也没听过你的故事,只听人说过宫里曾经有一个熹妃,但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藏着的故事,藏着的眼泪。 祭拜那天风很大,呼啸在耳边好像是姐姐在对我说话,树上的枯叶被吹落在空中飘舞,我紧紧地搂住了公主,害怕她会受寒。 她抬起头看见我眼眶里的泪水,懵懵懂懂地问我,“母妃,这下面躺着的人是谁呀?” 我告诉她,“这是你娘最爱的人。” 还有一句我藏在心里,这也是最爱你娘的人。 “玉氏,从四品苏州知府女。安和二十一年册封为玉贵人,卒年不详。” 你去过苏州吗?苏州是个很美的地方,有水乡、小镇、卖白玉糕的老奶奶和唱昆曲的小姑娘。 我叫玉湄,名字很美吧?湄是水岸相接的地方,小时候我最喜欢在水边玩儿,常常湿漉漉的回家被爹娘训斥。 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进宫之后我就不在是爹娘的女儿,而是孝帝的玉贵人,我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还好,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只要哥哥在,我就是他永远的小妹妹。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白日和倚莲嬉戏玩耍,午后听哥哥和我说宫里的趣事,晚上若皇上来,我就陪着皇上说说话,皇上若不来,我就对着窗子唱昆曲。 我会唱的曲子都是母亲教我的。母亲唱的比我好许多,她告诉我自己从小就想学唱戏,但她生来就是要当家主母的,自然没有机会做这些不入流的事。 人活着不是总能按自己的意思来的。 哥哥在我心中是无所不能的,但在皇宫里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卫。 我知道他是有梦想的,他想成为皇上的御前侍卫,梦想有朝一日能穿上皇上御赐的黄马甲。所以我想为了哥哥争一争。 争宠并没有唱曲那么简单。而我在后宫的路也就只能止步于玉贵人。 对贵妃的指控失败,我原以为皇上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但我没有死。不过,也没有活。 皇宫的围墙可真高啊,什么时候才能再闻闻苏州风的味道。 “刘氏,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之女。初为太子妃,安和元年封为皇后。安和五年生大公主、二公主。肃和十九年薨,葬于东后陵园。” 皇后,不仅是皇上的妻子,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我和皇上不仅是夫妻,更是君臣。 他给萧贵妃爱,给容答应宠,给樘贵妃权,留给我的只剩下敬重。不过我或许应该感激,感激皇上最后想见的人是我,可惜我辜负了他的期望,在李沐篡改圣旨的那一刻,我只能选择沉默。 李沐刚到皇上身边的时候才十五岁,个头不高,身子瘦弱,但总是站得直直的,有一股莫名的傲气,一丝不苟地做好每一件皇上交代他的事情,我知道他会被皇上看重,但从未想过他会成为日后权倾朝野的存在。 我记得有一夜皇上说要来坤宁宫,于是晚上我在坤宁宫守着红烛等啊等啊还是没等到皇上,直到饭菜都凉了才等来李沐的传话。他告诉我容答应突然不适,吵着要皇上去陪她,我知道这是她一贯的小伎俩,皇上也乐意由着她。 “夜深露重,娘娘早些歇息吧。” 或许是那夜真的太冷,我竟从李沐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温情。是不是很可悲?身为世上最尊贵的女子,我居然会被一个宦官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打动。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句话,我选择不再深究他和樘贵妃的私情。宫中的可怜人太多太多,何必要再多他们一双?何况放过别人也就是成全自己。 行宫的生活很是惬意,惬意到有时一觉醒来,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还未出阁时的日子。 热烈的日光落在脸上,让我睁不开眼,又舍不得抛去周身的温暖,只随手拿过一方帕子轻轻盖在脸上。如果母亲还在身边,定会调笑我一声小懒猫。只是我现在已经不是母亲待字闺中的女儿,而是一双女儿的母亲。 锦瑟和锦华,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感觉这两章群像是我的文笔颠巅峰了~写着居然有种淡淡的忧伤 第143章 番外之现代篇 北京, 国家博物馆。 这是唐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她现在的名字是沈娇,a大历史系大二学生。 历史是沉重的, 她比本专业的同学更能切身明白。 “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朝褂均为石青色, 织金缎或织金绸镶边。这三种朝褂领后均垂明黄色條, 條上坠饰珠宝。”讲解员清亮的声音在大厅回荡,让沈娇回忆起从前模糊的记忆。 “皇太后也要上朝啊老奶奶不累呀。”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探出小脑袋, 天真地问道,让人忍俊不禁。 什么老奶奶, 沈娇听着有些不爽,在心里嘀咕着,姐姐我做皇太后的吋候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她又有些底气不足,在心里加了句:至少在李沐心里还是个小姑娘。 这二十年来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李沐, 既然自己可以带着记忆重生, 或许他也可以即便知道相遇的机会渺茫,但总要试试。 “又不是美术系的学生,还要画什么首饰, 真是麻烦死了。”沈娇自言自语, 前世就女红苦手, 这辈子画画也就是个火柴人水平,偏偏教授三天两头地就要求学生们手绘古代首饰。 或许看看实物能有些思路,沈娇慢慢走到摆放古代首饰的长廊,陡然被一件玉镯吸引了目光。 翡翠青镯。2017年出土于北京郊外,安和年间制造。底下的解说词验证了沈娇的猜想, 这果然是自己那个,数百年过去,温润的光泽丝毫不减,安静的躺在那儿,和曾经的主人不期而遇。 “你可给我惹了个□□烦啊。”沈娇笑着说,心中感慨万千,打幵相机就拍下一张,却发现忘记关闭闪光灯,连忙手忙脚乱地关上,但还是被人发现。 “女士,关一下闪光灯。”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带一点感情。“这玉镯很珍贵的,闪光灯会伤害它,不懂就不要乱拍。 我当皇太后的时候,你小子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都没出生呢。沈娇知道自己不占理,但这男人说话的语气听着也太刺耳。 她收起手机,转身准备离开,嘴里嘟囔着,“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玉镯算什么,死皇帝给我的我还不稀罕呢。可惜李沐给我的簪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棠棠?” 那男声有些颤抖,刚才冷冰冰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似乎是紧张的试探。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到沈娇心上激起千层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过自己了,哪怕是前世,也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 怎么可能这么巧,怎幺会这么快。沈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地就无端地确信,那就是他。那样深邃又温柔的眸子,只能是属于他,她也绝不会认错从前日日夜夜陪伴自己的眼神。 “簪子我可以再买给你,要多少有多少,今年的元宵节要一起过吗我是李知之。”他看着沈娇的眼睛,笑盈盈地说,心中认定了眼前人就是寻觅已久的心上人。 本是温情的一幕,但温情的气氛很快被沈娇鹅一样的笑声打破。 “你这什么新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娇大笑,虽然没换姓,可这个名字也太好笑了,“你是耗子吗你是不是这次属鼠啊?”她肆意打趣着,伸手揉了揉李知之的头发,用力猛吸一口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 “是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李知之伸手将沈娇搂入怀中委屈巴巴地说。从前的唐棠虽然活泼,但到底是古代女子,很少像沈娇一样闹腾,那撒个娇或许能有用 对症下药,难不倒李掌印。 药着药着就药到了他的耗子窝。 夜色朦胧,沈娇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好看见李知之裸着上身,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但她怎么觉得这笑有些不怀好意。“你干嘛啊! “她禁不住叫出声,虽然从前李沐的身材也很好,可李知之是标标准准的六块腹肌加人鱼线,这样的架势她可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洗澡啊。”李知之理所当然地说,“洗完澡陪娘子睡觉。” “这不好吧,总得有个过程吧。”沈娇支支吾吾道,自己前二十年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现在突然要她做这个?不过上辈子什么没做过,现在装纯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她忍不住将视线下移,停留在李知之腰下面腿上面的部分。既然重生到现代,那他应该,也不缺什么了吧 李知之将她偷偷摸摸的窥视尽收眼底,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转身进了浴室,“等会儿让你看个够,把上辈子的都补起来。” 呸,谁要看啊。 半小时后,真香。 “你这儿还是很敏感啊? ”“你别碰,再碰我叫了!”“好啊,你叫大声点,叫夫君,不对,要叫老公。” 二十六的老处男果然凶猛,沈娇腹诽,好像还是李沐更可爱。 再后来,人人都没想到,历史系系花沈娇连绯闻都没传一个就闪婚了还是和一个大她六岁的老男人,听说是什么文物修复师,倒也算相配。 婚后生活嘛,自然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吱吱,你看古书上说你是奸臣啊,杀人如麻还丧尽天良。啧啧啧。”沈娇托着下巴在一本古籍里看见了几行讲述李沐生平的文字,当然,没什么好话。 李知之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了看坏笑着的自家娇妻。几百年过去,她的腹黑倒是一点也没变啊。不过治沈娇,他还是有一手的,“你的作业准备自己画” 身为文物修复师,各类文物的样子他闭着眼晴都能想象出,描绘自然也不在活下,沈娇的作业从来都是他一人全包,门门4.0的背后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不不不,写书的知道个什么。”沈娇被戳中痛脚,连忙讨好,脑袋揺的跟拔浪鼓一样, “你不是奸臣,你是大好人。” “大好人 ”李知之挑眉,跟我这儿发好人卡呢。 “不是大好人!”沈娇连忙又改口,“你是全天下最温柔体贴帅气高大才华横溢的老公大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想逃作业不得不胡诌。 不过这也不算是胡诌,要不是有前世的功劳,沈娇只怕还追不到李知之呢。 沈娇常看着李知之姣好的容貌发愣,怎么重活一世他就生得这样好看了还这样聪明?什么都会? 温柔,体贴,百依百顺。除了晩上偶尔有点不讲道理 李知之笑了笑,没和她一般计较。 只是,第二天早上沈娇腰有点酸,腿有点软,嗯,嗓子也有点哑。“狗男人,你上辈子没做过啊”她咬着牙小声说道,生怕被他听见,招惹来一阵更加猛烈的“暴风雨”。 行吧,好像还真没做过。男人嘛,也是要宠的。沈娇躺倒,“随你便吧。” 李知之低头吻上沈娇的额头,“娇娇待我真好。我一天也离不开娇娇。”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夜夜耕耘能有崽儿。 李慕棠运气不错,身为21世纪独生子女,爹妈居然是有带崽儿经验的。 “吱吱,女儿怎么哭了,抱过来我看看。”沈娇从床上坐起,生崽儿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要说疼那可真是撕心裂肺的疼,还好有李知之悉心照料。 当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沈娇脑子就一句活,李沐能挨一刀,我沈娇也行。 虽然是迟来一世,但我到底是和你一样痛过一场。 李知之抱着女儿轻轻晃着,眼里尽是疼爱。李慕棠的鼻子眼晴都像极了沈娇,况且沈娇拼了命才生下她,他如何能不喜欢。“她有她爹呢,你带孩子的技术我还不知道我女儿可不能像六公主一样遭罪。” “哦。 ”沈娇又躺回床上,自己确实好像大概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沈娇沈娇,不被娇生惯养那还叫沈娇吗李知之李知之,那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才是名副其实嘛。 “那能把客厅那袋辣条带来吗”她又期待地问,现代好吃的可真多,辣条就是她最难割舍之一。 李知之无奈,“不许。起码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吃辣。” “一个月! ”沈娇叫道,三个月不许吃辣比让她挨一刀还痛苦啊。 “两个半月! “李知之叹了口气,稍作退步。 “两个月! ”沈娇得寸进尺。 “四个月。” “两个半月就两个半月。”沈娇连忙答应下来,“那再加一顿海底捞,还有三杯奶茶!要喜茶!多肉葡萄和奥利奥波波冰!”減肥什么的,先往后稍稍,吃饱要紧,反正李知之也不会嫌弃她。 除了答应还能怎样,李知之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两个女儿一般。那怎么呢,自己宠出来来的,只能接着宠。 七年后,北京,博物馆。 “爹地,这玉镯子好好看啊。“李慕棠踮着脚奶声奶气地说,沈娇笑着摸摸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要是喜欢,妈咪给你买更漂亮的。” 李慕棠揺揺头,认真地回答,“不用,我要我男朋友买给我。” 吃着爹娘的狗粮长大,李慕棠虽然才七岁,但说起话来也语出惊人。 “送什么不重要。”李知之蹲下身子,捧着李慕棠的小脸,“重要的是情意,有情的人哪怕是只送一个簪子也是最珍贵。” “是吗”李慕棠偏着小脑袋,有些疑惑,情意同桌经常给她送棒棒糖,隔壁班的男生也会约自己上下学,这是情意吗? 她的小脑袋里有很多问题,不过她有一对很厉害的爹娘,什么问题都可以替她解决。 “对啊。”沈娇眼晴弯弯的笑着,想起那个月夜,想起她和李沐之间的第一个吻,“爹地就是用一根簪子把妈咪骗走的。” “真的吗!一个簪子就骗走了妈咪的一辈子,爹地好狡猾哦。”李慕棠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抱住沈娇的胳膊撒娇。 才不止一个簪子。李知之心说,我追妻的漫漫长路骂也听了,打也挨了,古籍上还得被骂几句,才有你这么个小崽子。 才不止一辈子。沈娇心说,不知道自己积了什么德,能和李沐在现代相遇,能多爱他一生,如果神明能听见自己的祈祷,那下辈子也继续在一起吧。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正式完结啦~撒花撒花~ 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一开始只是在心中有一个画面,然后脑子一热就开始码字,自己都没想到可以写这么长,慢慢对文中的人物感情也越来越深,好像和她们一起活了一辈子一样。 因为是第一篇文所以文笔,构思和剧情都有不足,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我是爱你们的青兔楚楚~ 中间因为生了一场病的缘故断更了很久,这里再道歉一次!现在已经好啦~你们真是我的小福星?(????)? ?? 祝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学业进步事业有成,可以和相爱的人共度一生! 有缘再见~~(必须给我有缘!戳开我作者专栏收收《负金枝》吧,6.3开始更新 给您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