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靓(2020年新版)》 第1章 第一章(修) 齐靓靓再次见到李俊荣,是在五年后。帝都一家很有名的超五星大酒店里。 她是这家酒店的前厅部经理,他是他们即将隆重接待的贵宾中的贵宾。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要避开他的,只是有句俗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她想,他或许早就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呢! 公关部一大早的就来了电话,无非是要强调这次的客人身份有多么多么特殊、多么多么重要,还说此人是贵族中的贵族、贵宾中的贵宾,酒店正在竭力争取的超级大客户。自自然然是不能够出任何差错的——靓靓从电梯里头走出来的时候,酒店的那一帮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员早就已经西装笔挺地守在大厅里了。而公关部的负责人连雪更是捧了一大束洁白耀眼的玫瑰花兴奋不已地守在队伍前头、激动难耐地恭候着财神爷的驾临。 “万国”是帝都老牌的超星级酒店,开业至今什么样的贵宾没有见过?靓靓把自个儿手里专为贵宾准备的登记簿给交到大堂副理黛西手里,正准备回头,她旁边的工程部经理老方看见了,眼睛一眯,乐呵呵地扯起嗓门跟她调侃说: “哎我说齐经理,要我说谁不知这个赫赫有名的李家大少爷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帅哥啊?这么好的亲近机会,你怎么反倒让给别人了呢?” 靓靓低头抿嘴,认真把自个儿胸前的铭牌扶了扶,再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老方说: “什么帅哥啊美男的,算了吧,要是早几年,我一准儿会第一时间就扑上去。只是如今不一样了,我老了,比不了从前,像这些花痴似的事情还是留给小姑娘们做吧!” 其实齐靓靓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站在酒店那群二十上下的小姑娘中间,仍是美好得让人心醉的年纪。可是不是有位曾经受过情伤的女作家这样说过吗: “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像是指缝间的事。然而对于年青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其实认真说来,齐靓靓和李俊荣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三年五载那样久,相反他们两个从认识到分手,也不过短短的一年多而已,然后就是漫长的分离。这几年来,她常常会恍惚,怀疑自己和李俊荣间的那段过往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的,最后往往得出结论,是真的。 故事发生在她大三那年,她所在的大学组织交换生到美国去学习,也就是在美国,当时让人一眼看去清纯得能掐得出水来的齐靓靓同学先是认识了李慕凝,又再机缘巧合地认识了李俊荣,紧接着,就陷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里。 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齐靓靓仍不愿意承认,那不过是个有钱有势又有闲的富家公子一时兴起跟她玩玩而已,嗯……是玩玩,说起来到底他是李俊荣,名满香城的李家大少爷,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看上她呢? 其实当年与李俊荣分手,是齐靓靓先提出来的。因为一向都是后知后觉的她终于发现了原来李少爷身边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她那时是真的被他伤了心,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质问他: “我是你的什么人?李俊荣,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说起来她那时还只有二十岁。二十岁,到底是太小了,以为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便会是自己的一生一世,谁知道一朝梦醒,才知道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别人感情路上的一点风景而已。她真是疯了,所以她那天才忍不住质问他,跟他吵,跟他闹,惹得他到底是不耐烦了,口气厌倦地回答她说: “靓靓,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所以呢?所以啊,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是要你情我愿、愿买愿卖、责任自负的——她跟他在一起的那段事件,他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穿着他的用着他的,不仅如此,光是他平常隔三差五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已经足够支付她的身价了——她终于是明白了,她简直就发了疯,那一天他的这句话无疑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括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瘫倒在沙发上,直哭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这些年来她回想,她当时的姿态一定很不好看,所以他才会没有留她,冷眼看着她疯了一样地收拾东西,然后跌跌撞撞地搬出他的家。那间山顶别墅,她再也没有回去过,此后的这些年,也总是避免去回想。 原来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原来她自以为是的真命天子,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从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身价无数的李少爷,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常常想,这段感情在李俊荣的眼里究竟算什么,最后无奈得出结论,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如果说她彼时还对这项“交易”的性质存在疑义的话,那么接下来李俊荣的话则成功地把她的那点儿“不确定”给打消了,因为他居然在她义愤填膺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的时候口气冷静地反问她说: “靓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当时胡乱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简直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后来她从李俊荣的豪宅里离开的时候狠狠地摔了一跤,摔得七荤八素的,因为她走得太着急了,那样心急,仿佛是为了能够证明些什么——其实又能够证明什么呢?除了自己眼瞎心盲,其实什么也不能证明。 后来靓靓说: “我当时还是太小了,我又小又幼稚——是的,我压根儿从一开始就不该爱上他。” 第2章 第二章(修) 其实那时的很多事情靓靓都已经不愿意再想起了,又或者,时间太久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和他居然还能够再见面。那个时候离开美国,她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没想到今天就要见面了。 齐靓靓站在酒店辉煌堪比皇宫的大堂里,想起了一些过往。 第一次见到李俊荣,是在她朋友李慕凝的二十岁生日party上。那天她记得,一向都酷爱热闹的李慕凝带了好多的朋友回家庆贺,当然包括她。其实她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她生性喜静,而且不喜欢交集,只是李慕凝很坚持,还声称靓靓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才认识呢,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李慕凝的热情和坚持让靓靓无法招架,只好跟她去了。 李家在美国豪宅那时正好落成,李慕凝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地领着一大帮朋友下水玩耍,倒是把她这么一可怜兮兮的旱鸭子给孤孤单单地晾在了房间里头、看影碟。非常搞笑的《海底总动员》,齐靓靓一直记得的,那时的她简直就爱极了丑鱼爸爸马林拉长了尾音呼唤儿子时的模样——那跟她父亲从前在家里召唤她的时候简直就一个模样。 怎么就遇见他了呢?慕凝不是说,她的这个哥哥平常几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吗?怎么她就只去了那么一次,那么巧他们就遇见了! 神采飞扬的李俊荣提溜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领带兴冲冲闯进妹妹的房间时靓靓正在看电视,然后这个莽撞的快活的大男人说: “哎凝凝,快来帮哥哥看看,这几条领带究竟哪一条更适合我?”靓靓的记忆里,那天的李俊荣就像是一只快活的小白兔,莽莽撞撞地闯进来,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她的心里。 那时的李俊荣才刚刚二十七岁。 他二十二岁时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其后进入乃父的“银河”集团工作。很快就离开父亲自立门户,短短几年间不仅掘得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创办了自己的“有容”集团,而且还赚得盆满钵满,一时在商场之上声名鹊起,人人交口称赞,因此自然是春风得意。 那天的李俊荣其实也只穿了一件洁白的修身衬衫、一条普通的黑色长西裤而已,如此简单的装扮,竟也能显得他整个人长身玉立、风流倜傥。他胳膊上挂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领带冲进妹妹的房间,人未到,声先至,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不是自己的宝贝妹妹,一下子便有一些傻,讪讪地抬起手来招呼她: “嗨,嗨……” 样子有点儿傻,因为当时他被她给惊艳到了,据李俊荣后来自己招供说。虽然那时候这个男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既嚣张又霸道的,不过该诚实的时候他还是很诚实的,尤其是在她的“淫威”之下。 齐靓靓是个极典型的江南美女,有一头清新爽利的碎发,白皙的吹弹可破的皮肤,五官玲珑精致,气质干净脱俗。又因为她的父亲是在大学里头做老师的,所以从小家教严格。靓靓大三那年,学校组织学生到q大交流学习,她父亲想,女孩子家还是要到外面多涨涨见识,于是就把她送到了美国。 靓靓从小没有母亲。她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和父亲离了婚,然后移民到了美国。娇娇柔柔的女孩子总是特别招人心疼,齐教授特别宠爱她,不仅宠爱,而且有点保护过度,导致靓靓的性格有点儿过分文静了,齐教授就想着,让她到外面走一走,换个环境,也涨涨见识,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这是一个从小到大都长在象牙塔里的姑娘,唯一一次叛逆,后果严重,以致于齐教授后来总是后悔把她送了出去…… 李俊荣也不是没想过为什么当年齐靓靓会那么坚决地离开他。只是始终不得要领,说到底他是李俊荣,在香城,多少才貌双全的世家千金等着她去垂青,怎么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对她已经很不错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她会真地离开他,说起来他那时只不过是去澳大利亚出了一趟差而已,回来以后才知道,原来齐靓靓居然都已经回帝都了,连声招呼都没有和他打,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他留——他也是等到那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她是真地离开他了。 昨日他抵达帝都,曾经特地拜访过好友顾修宸。从前相爱相杀的小俩口如今早已变成了三口之家,他进了院子,老远就听见屋子里哭声一片。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顾太于菲菲正在客厅里陪儿子玩耍,说起来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竟也像个小孩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跟自己才刚五个月大的儿子比“假哭”,母子两个张大嘴巴、闭着眼睛,哭哭停停、笑笑闹闹,弄得满屋子的人简直哭笑不得。顾修宸见状嘴上虽然训斥妻子:“瞧你的这点儿出息!”眼睛里却笑咪咪的,眼底满是宠爱。 从前那样桀骜的一个人,如今对着娇气稚子,竟也甘之如饴,叫他很是感慨,因而说:“你这也算尘埃落定了。” 是呢,他是尘埃落定了,他却还飘着。这些年汲汲营营,也不知道究竟都忙了些什么。风花雪月,美酒佳肴……该尝过的都尝过了,也曾经堕落,也曾经放浪,可时过境迁,也觉得就那样,总觉得缺点什么,总是觉得不快乐……这不是矫情,有钱人就不能不快乐吗?有钱人不能痛苦吗?他偏偏不快乐,偏偏很痛苦,任何人不能剥夺他表达自己的权利。 李俊荣从顾修宸家出来,回到了自己位于京郊的别墅。 那里同他以往每次来的时候一样:风景、佣人、甚至家具摆设都一样没有变,只是他仍然心情寥落。 吃完晚饭,洗完澡回房睡觉,这一觉不知怎么的,睡得很糟糕。夜里他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有海,有海边别墅,海鸥鸣叫着掠过他的窗台,碎发飘飘的女孩子裹着个小毯子笑嘻嘻地趴在二楼的阳台上跟他挥手,而他正站在院子的甬道上,走几步,一回头,神采飞扬地对她做一个飞吻,眼里头依依不舍…… 那是才十九岁的齐靓靓,天真漂亮的女孩子,经不起他的哀求,才刚搬到他的家与他同住。他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那一天她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突然地落泪,说:“你要对我负责……” 坦白说,他当时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人讹上了,只是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了。 这些年来,杳无音讯。曾经他觉得没所谓,后来却常常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孩子?狠心到,连一个字都不屑给他留。 他突然地醒过来。 睁眼四顾,屋子里黑漆漆的,路灯月白的光从窗纱里透进来,不知名的小虫在院子里啾啾的鸣叫……他不愿意承认,却也没办法否认,他突然有点儿想齐靓靓。 也许是因为到了帝都吧。齐靓靓虽然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帝都人。记得她跟他说过,她父亲是帝都人,母亲却是南方人,当时齐明礼夫妇留学归来,选择在江南教书,她也就生在了那里。这些年每次到帝都,他心里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好像这座城市无端与自己有关一样。 回想当初他和齐靓靓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日子过得不可谓不快乐的。那时候齐靓靓才刚刚十九岁,身上既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清新灵动、亦有同龄女孩该有的顽皮和稚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安静,但有的时候她心情特别好或者心情特别不好,也会很聒噪,叽叽喳喳的,像只造反的小麻雀。 说起来,李俊荣那时候是很喜欢心情大靓时的齐靓靓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很乖巧、很勤快,很喜欢亲亲他,也很喜欢一边收拾房子一边没完没了地唱歌,家里有佣人呢,可她不喜欢用,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最爱唱的就是那首什么什么——《好一朵茉莉花》,而且每次当她唱到“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 ”时,只要他在身边,她都会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是花儿香还是我香?”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每次的表情都很可爱,是很严肃的,仿佛不得到正确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那时每次都很慎重,斩钉截铁地回答她说:“当然是你香!”她听了心情当然更靓,心满意足地重重点头说:“唔,对了!”然后就转头继续劳动。 但是她偶尔也有心情烦躁冲他抱怨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总结出经验,你千万不要惹着她,一定要顺着她,安抚她,才会息事宁人,否则的话一定有的他好受。 说来也奇怪,以他那时的脾气,竟也能心平气和地陪着她,任凭她罗哩罗嗦地说完,真是奇迹。 第3章 第三章(修) 其实那时候的齐靓靓一直都很好哄的。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你不真地惹着她,她一般情况下都只是会小小地跟你生一会儿气而已,然后很快尽释前嫌。所以那时候的李俊荣还一直都以为,她和他说分手亦只是一时伤心而已,等过不了几天,他回过头去好好地哄哄她,或许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决绝。 分手以后他给她打电话,她声音很冷淡,说李俊荣,以后不要再打给我了。 “如果你给我的不是最好的,我就不要了。” 她就这样平静地说,仿佛那是一件再平静不过的事情。 再后来,他去澳大利亚出差,回来以后去她公寓找她,她的房间已经空了。同住的女孩告诉他,她回国了。 认识的时候虽然不长,但两人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她就这样走了,连句话也没有留。他问那女孩齐靓靓有什么话留下没有,她说没有,靓靓比较安静,不善言辞,就是平时话也不多。 李俊荣不说话了,回去喝了一晚上酒。 这几年来他经常往返内地,可是从来没有去找她,也许是因为知道,找了也没有用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五年。 李俊荣辗转反侧,到底还是没有再睡着。 过差的睡眠质量让他心浮气躁,骨子里的执拗上来,简直连眼前的房子都招惹了他。于是他便拿了电话,拨给自己的私人秘书,叫他在城区附近的酒店里帮自己订了间房。 “有容”集团的老板李俊荣要来,消息一出,整个酒店都忙了起来。“万国”是所谓的国际化酒店,管理方和业主方不是一家。酒店总经理詹妮弗.赵是管理方派来的,而齐靓靓则来自业主方万国集团,因此齐靓靓和詹妮弗.赵的关系就像很多业主和管理方一样,略微有些微妙。 此时此地,詹妮弗正率领自己的一干下属站在大堂里头列队欢迎李俊荣。万国酒店住过大人物是多,但这一个却是如假包换的大金主。人群里有人小声地嘀咕:“听说这个李俊荣长得特别帅,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有人就嘻嘻笑:“那还有假的?网络上照片多的是,你该不会是外星人吧,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只是再帅有什么用,反正也跟我们无关。” 大家便都笑,还有人跟她开玩笑,说这个李俊荣据说还未婚,小姑娘们努努力,说不定真有机会可以嫁入。 这怎么可能呢? 也不看看李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就是白日做梦也想太多了。齐靓靓微微一笑,正在想着,忽听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齐教授发来的,问她到哪儿了,眼看着列车就要到站了。 靓靓有些心急,心里头琢磨着是不是应当跟詹妮弗请个假,可是又有点儿犹豫……正纠结呢,忽听大门外一阵儿骚动,人群刹那间激动起来,齐靓靓连头都不必抬,就知道,一定是那个人到了。 说起来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但不可否认,还是同从前一样的帅。他一身黑色的纯手工西装,同色领带,衬着内里的纯白色衬衫,满脸都写着高贵不可侵犯。齐靓靓记忆里,他似乎也不是这样的冷若冰霜,但现在,整个人都似乎笼罩了一层寒霜,似乎离得近了,都会被他冻死一样。 只这贵客走路时的步伐实在是太快太快,又兼之身高差异,她裹着个一步裙、踩着精巧的高跟鞋“噔噔噔”小跑着追上大队人马的时候他都已经由詹妮弗和连雪陪着进了客梯。她是没办法,真是没办法,谁叫她大小也是一前厅部经理呢?说白了,客人在店期间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找她解决,所以想要趁机避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齐靓靓急忙连同另外几个同事劫了部电梯追上去,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听见隔壁传来众人的惊诧的呼呼声: “李先生……” 其实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齐靓靓连同另外几个同事到达3288房的时候,连雪和詹妮弗都已经将万分恭敬地将贵宾送入房间了。詹妮弗看见她,便唤过来,笑容满面对那李先生介绍说: “这是我们酒店的前厅部经理constance qi 、齐靓靓,李先生,您在酒店居停期间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找她帮您解决。” 她想她的表现应该还算落落大方,微笑着伸出手去对他说:“欢迎光临李先生,很高兴能为您服务。”但是李俊荣的神色却似乎变了几变,最后非常得体地对她伸出手说: “齐小姐,你好。” 她不知怎么竟然松一口气,办完入住手续,和同事交接过,她就急不可耐地开车往车站赶去。旅行团的游客早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有齐冉和他的外公正站在出站口,翘首等待着她的到来。靓靓把手里的包包给挂到臂弯里,扬手对她喊:“冉冉”,齐冉一看见她,便立即像只小猴子一般地跳过来,“噗”的一下跳进了妈妈的怀抱里,嘴里喊:“妈妈!” 孩子想妈妈了,一看见她便牢牢地抱住了不放。齐靓靓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酸,一面用力地亲吻儿子的小脸一面乐呵呵地逗他说: “哎呀这是谁呀?怎么打扮得这么帅气啊?” 正在放暑假,齐教授有时间,特地带了自己的小外孙到青岛旅游。别的不说,光是孩子的衣服玩具就买了满满两大包。齐冉穿着一件簇新的米色t恤,一条棕灰色的英式背带裤,衬得一张完美无缺的小脸越发显得英气勃勃煞是可爱。孩子听到妈妈夸奖,便立即忘了思念,表情稍稍有些得意,神气活现地吊着妈妈的脖子说: “我是齐靓靓家的小宝贝齐冉,报告妈妈,我已经把外公安全地带回来啦!” 这是他临行前齐靓靓交给他的“重大任务”,没想到他还记得,一见面就忙着交差。齐靓靓闻言笑起来,边儿上的齐教授也笑起来,他把手里的行李放下,腾了只手用力地向上托托孙子的屁股,然后豪爽地笑说: “好,外公多亏你,这一路上都是你在保护我!” 说得齐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家伙红着脸,揉着眼睛用力地在妈妈的肩膀上拱两下,又突然间整个人都滑落到地面上: “妈妈上班很辛苦。”小人儿郑重其事地说,“冉冉应该自己走。”说完了,又要卖乖去帮自己的外公拿行李。齐靓靓满意地笑起来,觉得孩子懂事,齐教授见了则忙嗔笑不已地把他斥开: “哎呀你人太小,外公拿,外公自己拿。” 因为是暑假,齐教授有时间,便让保姆放了假,自己带孩子。一家三口回到家,不等吃完晚饭,齐冉就睡着了。齐靓靓晾好衣服从阳台上进来的时候齐教授正趴在孙子的床头帮他量体温,抬眼瞧见女儿进来,便有些担心,说: “靓靓你自己来试试,冉冉是不是发烧了啊?这几天他疯得太厉害,我担心他一安生下来反倒很容易生病。” 靓靓一听连忙走过去,低头把脑袋凑在儿子额上,略略试了试体温——还好不算热,于是便松一口气,劝齐教授说: “没事的爸,您别担心。忙了一天您也累了,先回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冉冉,待会儿他要是哪儿不舒服了我就送他去医院。” 齐教授点了点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一面往外走一面叮嘱女儿:“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夜里一定要叫我。” 齐靓靓“嗯嗯”点头,心里却想哪儿舍得叫醒他,就是有什么,也是能自己扛就自己扛。 要说齐教授这辈子过得啊,也真不容易!早些年既当爹又当妈地把独生女儿给拉扯大,这才过多久呀,又要帮忙拉扯孙子!齐靓靓一直很愧疚。 耳朵边又响起父亲的唠叨:“我当初就叫你不要这个孩子的……” 齐靓靓就有些好笑,跟他道:“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您看您,又来了,这些话都已经说了多少回了?现在冉冉不生都已经生了,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咱们这一家三口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齐靓靓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齐教授简直就气得连胸口都疼了!说起来他好端端的女儿,只不过是去了一趟美国而已,就弄了这么个孩子回来,这居然也叫“挺好”? 只他是个著名的、学富五车的学者、教授,且一向自诩开明,做不了逼着女儿流产的事儿,到底还是由着她了。 齐靓靓的母亲因此非常愤怒!直言是他害了女儿,又加上靓靓不肯听她的话,简直气极了他们,这些年来跟靓靓联系很少,几乎断绝了关系。 齐明礼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对不对,只是孩子终究会有自己的人生,他的选择代替不了女儿的选择,而他的决定也代替不了女儿的决定。只能说,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恰好有正确的判断力,相信女儿虽然娇弱但并不懦弱,他寄希望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4章 第四章(修) 齐冉这一夜并没有发起烧来,齐靓靓第二天早晨放了心,但是孩子睡醒一觉后却表现得非常懊恼,一只抱怨他昨天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因而没能同妈妈多说上几句睡前悄悄话。要知道这次他在青岛足足待了三天,老早就已经积攒了满腹的牢骚和新奇事件要和妈妈分享了。齐靓靓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齐冉正坐在大床边一面气呼呼地自己穿袜子一面嘀嘀咕咕地埋怨她: “妈妈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啊?我有很多的好东西要拿给你看,我还给你买了礼物,我还给你捡了很多很多漂亮的小贝壳呢,妈妈,你今天应该早点儿叫醒我的!” 小家伙才刚刚睡醒,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被拱得乱糟糟的,但恰恰是因为他昨天夜里睡饱了,所以气色好得不得了!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粉扑扑的,皮肤好得让人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齐靓靓站在卧室门口作势很严肃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口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他说: “好吧宝贝儿,今天就算是妈妈错了,妈妈应该早点儿叫醒你的。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宝贝儿,妈妈今天下班以后早点儿回来,然后再看你给我准备的礼物、陪你一起整理贝壳好不好?” 齐冉今年虽说才刚刚四岁,但是有一点却是齐靓靓觉得非常好的——就是他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娇生惯养的小朋友那样无理取闹,亦不会对母亲和外公提出什么十分过分的要求。但也许是因为这一趟青岛之行是他第一次离开母亲这样久,所以小家伙今天表现得分外黏糊。齐靓靓吃完早餐跟父亲打了招呼才刚准备出门上班,齐冉那小家伙就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追着她嘱咐: “妈妈你今天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妈妈今天一下班就回家吧!” 小东西长了一双非常狭长漂亮的眼睛,眉毛浓而且密,睫毛修长好似芭比娃娃,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皮肤好到简直就如剥了壳的鸡蛋!怨不得齐教授自他一生下来就一直说: “冉冉长得像妈妈,白皙、精致,一看将来就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伙子!” ——这样一个小宝贝儿的请求叫她怎么可能忍心拒绝呢?齐靓靓蹲下身来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又把嘴巴凑过去重重地亲了亲孩子粉粉嫩嫩的小嘴巴,口气宠溺地说: “好,妈妈记住了,那么冉冉现在可以放心了?” 其实她一直都没敢跟齐教授争论的是,齐冉长得更像爸爸!李俊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虽然这美男子早就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她像往常一样回酒店上班,一进门,远远地就瞧见了李俊荣。他穿一条简单的灰色长裤、一件乳白色的修身衬衫,袖口高高地挽在胳膊上,那样子看上去相当闲适。看他那样子,原本应该是想要往餐厅去的,结果看见她来,竟然就停下脚步,远远地打量她,那样子,仿佛在等着她主动走上去跟他打招呼似的。 齐靓靓有些头痛:难道她像是那种不记仇的人吗?但说到底贵客在前,她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视作对方如空气,因而就只得万分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笑着对李俊荣说: “早上好李先生。” 李俊荣挑了挑眉。 分别五年,老实说,被旧情人称作“李先生”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饶是如此,他又舍不得挪动脚步离开,只得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打量她。 齐靓靓镇定自若,客气地跟他寒暄:“您要去吃早餐吗?” 他说“是的”,齐靓靓便笑道:“早餐在二楼,需要我找人带您过去吗?”不等他说话,便扬手招了一个大堂来,叮嘱他把人带到咖啡厅去。 李俊荣便不好再说什么,脸色讪讪地跟着那大堂经理上楼去了。 齐靓靓可没有同旧情人叙旧的兴致和习惯,尽管她的旧情人只有那一个。上午的忙碌告一段落后,大堂经理将当天的值班记录和回访日志交给她看,齐靓靓只翻了两页,就忍不住微微蹙眉,问: “这都是什么啊?” 大堂经理莉莎看上去比她还要无奈,满脸不高兴地点了点本子上的记录说: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我打电话到3288李先生的房间里做回访,但是李先生却说,‘这都是我今早第四次接到类似的电话了,贵酒店的服务也未免太热情了吧?!’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忙着献殷勤,但是照这样下去,李大少吃不消是肯定的了。” 齐靓靓听了这话就笑起来,说:“豪门的吸引力真的有那么大?” “人各有志,志各不同,”莉莎说,她的年纪要比齐靓靓还要大着几岁,算是他们这群人里看得比较清楚明白的了,“俗话说‘豪门一入深似海。根据不完全统计,女明星因攀附豪门而被人甩的机率为99%;嫁进豪门却还要忍气吞声最终遭人厌弃的占剩下的99%,余下的一万分之一才有可能真正地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人人艳羡的少奶奶——如果那真地值得别人艳羡的话。” 这一番话说得齐靓靓又忍不住笑起来。但她想不管别人究竟怎么想,有些话却是她不得不事先对属下众人说明白的。她对着本部门一干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毫不留情地告诫: “人心可贵。但愿各位别不自量力,自己的感情自己要懂得珍惜,千万别随随便便地拿出来供别人践踏!” 但是她的这一番话不免又要招致一些反对,其中前台的一位小姑娘就言辞凿凿地跟她抗议说: “老大,您今年也不过才区区二十五岁而已,怎么说话的口气却好像都已经七老八十了?” 小姑娘们都“哄”的一声笑起来,齐靓靓随手将手边的纸屑给团起来扔到那小姑娘的脑门上,没好气地说: “得,就算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您各位该干啥干啥去吧!” 这工作虽然有时候累是累了点儿,但大约也就是这点儿好——工作氛围相对轻松。当然,这也只是在他们没有遇见难缠客人的情况下。莉莎从十九楼宴会厅下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说: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素质啊?!” 齐靓靓听了这话将脑袋从办公室里探出来,问:“怎么啦?什么事儿把你给气成这样……” 她搭了另外一部电梯赶到十九楼去,果不其然,最里面的那部电梯门槛里此刻正吊儿郎当地站了一个人,此君作一派京城雅痞的装扮,白衬衫、牛仔裤,脚上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马靴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但叫人觉得哭笑不得的是,这位人高马大的兄台也不知究竟是喝多了还是压根儿无聊,居然叉开双腿站在门槛上,拿屁股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电梯门作对,死活都不肯叫它关上! 齐靓靓歪着脑袋慢慢地向着目标靠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此君不仅是条儿长得顺,脸蛋倒也算长得满漂亮的,身上虽然酒气扑鼻,但看样子意识还算清醒。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小心地提醒此人: “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客用电梯,您看您如果需要休息的话,我给您另外安排个地方好吗?” 她说得十分客气,但万没想到此人竟然会对她的话完全置若罔闻,只见他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又窸窸窣窣地在兜里摸了好一会儿,最后大约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点火的工具了,于是便抬起头来含含糊糊地看着她说: “火,你……你身上有火吗?” 呃……,齐靓靓顿时无语,因为此君居然不仅堂而皇之地“劫”了他们的一部电梯来当“玩具”,而且还“厚颜无耻”要求在无烟场所抽烟!这都什么素质啊?靓靓用力地舔了舔嘴唇,正准备据理力争,就听眼前这人突然自嗓子眼儿里低低地冒出了一句: “对……对不起啊,今天我的前……前女友结婚。” 第5章 第五章(修) 这可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齐靓靓在电梯门外站定,向右看,只见宴会厅内此刻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向左看,电梯之间站了一失魂落魄的失恋男子,神色憔悴,恻隐之情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翻涌上来,她将西装口袋里的一盒备用火柴翻出来,又抽出一根帮他划然,而那男子对此倒很是默契,一言不发地将脑袋给凑过来,就着她的手把嘴上的烟点着,末了儿却又重新倚回到电梯上,抬起头,一派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齐靓靓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此男虽然确确实实是一身酒气,但是神智清明,目光炯炯,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看着她时眼底满是戏谑。 原来根本就是借酒装疯!真是好心被雷劈!齐靓靓这个时候心里头免不了就有些不忿了,她昂首阔步地走进电梯里,没想到这回这男人倒是识趣了,姿态慵懒地自电梯上站直身体,一派潇洒地目送她下楼去了。 她在电梯门将关未关的时候狠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全世界当然是儿子最大。齐靓靓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齐冉的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小家伙管家婆一般的,口气很是严肃地提醒她说: “妈妈,现在都已经是下班时间啦,你有没有马上回家来啊?” 瞧瞧他们家这事儿妈!齐靓靓将手机给夹在肩膀上,一面快步地往酒店外头走一面在包里翻着车钥匙。齐冉大约这会儿正跟着外公在菜市场里头买菜呢,得了妈妈的回复,就又在电话那头奶声奶气地问她: “妈妈,外公说今天要给我们做豆豉排骨和蒜蓉油麦菜,还有蟹黄豆花,你想不想吃红烧鲫鱼啊?要不我让外公给你买一条吧?” 这实在是个叫人没法不爱的孩子!叫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叫他失望?所以她加快脚步走至街头。 迎面的马路旁缓缓地停下一辆银色的奔驰跑车,齐靓靓放缓脚步,看见跑车的车窗被人打开后,露出一张曾经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心里头突突一跳,有心想掉头就走,却又觉得过于刻意,于是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 李俊荣都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了她面前,这个人的身高足足有一百八十三公分,单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这样站在她面前,越发显得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样子儒雅高贵一如王子。齐靓靓心里头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她当年就愣是没瞧出她同他之间的差距来呢? 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跟她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原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 或许还是她当年太单纯了。 不过当然,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成熟到要同他摒弃前嫌的地步,更加没有再和他喝茶聊天共叙前缘的雅兴。至于说什么“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之类的话?她想还是算了吧,免得再叫人说她有攀附豪门的野心! 她在人潮汹涌的帝都街头站定,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开口的时候语气恭敬,说: “李先生……” 她站在街头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李俊荣心想,到底是五年不见了,齐靓靓变了很多。工作时的白领丽人脱下了中规中矩的职业装,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针织薄衫和白色的紧身休闲裤,越发显得整个人说不出的高挑纤细。 齐靓靓身高不矮,那个时候就有一百六十七公分,但是她的体重却是一直差强人意,那个时候跟他在一起,也不过才区区四十五公斤而已,纤纤弱弱的小身子板,拿手摸上去,是真真正正的柔若无骨。这样的女人打扮起来走在城市街头肯定很扎眼。何况如今她换了发型,从前清汤寡水的小碎发变成现在一头乌黑靓丽的波浪卷,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化了一点儿裸妆,使得原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的晶莹剔透,简直明艳不可方物!李俊荣很惊艳。 他笑眯眯地看着齐靓靓:“靓靓,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 齐靓靓笑了笑,想了一下道:“好啊……” “不过我只有二十分钟,可能没办法陪你久坐,不如这样,我请您去附近的咖啡屋里喝杯茶吧?” 她到底不是十九岁的小姑娘了。从前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早已经能独挡一面。若是换了从前,她要是不愿意的话铁定会把“抗拒”写在脑门上了。现在到底是成熟了。 李俊荣笑起来,说:“好啊。” 两人都没有开车,咖啡厅离得近,也不过几步路就到了。路上李俊荣跟齐靓靓开玩笑:“这么着急回去,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其实更想问的是,是着急给老公孩子做饭吗?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跟着齐靓靓去了“万国”附近的一家老式咖啡屋。咖啡馆里很安静,推出门进去,空气中有诱人的咖啡和食物香,装扮得体的服务生走过来将他们引至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圆形的小桌,上面铺了一层藏青色的碎花洋布,桌上精致的陶制花瓶里松松地插了几枝红玫瑰。他隔着鲜花在她的对面坐下来,这个时候他和她离得非常的近,他轻轻一低头,几乎都能够清晰地看见她每一根修长的睫毛。 气氛应该不算是很尴尬,她同他都把他们过去的那一段掩盖得很好。即便提,也说得那样云淡风轻无关痛痒。其实他心里头原本是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讲的,比如说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五年前,她会连一个招呼都不打说离开美国就离开美国呢?为什么当初她和他两个分手,她竟会连一点儿留恋的意思都没有呢?为什么当初她都不肯回头再找找他,不肯再多给彼此一点儿机会呢? 李俊荣想告诉齐靓靓,其实他这五年来一直都在想她,对于当初的那个分手事件,他其实是很懊悔的……但是这话他说不出口。现实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还分一二三四五六七场。如今的齐靓靓,在对着他的时候笑容是得体的,态度是亲切的,眼光是平和的,但距离是疏远的。她听见他对她说: “靓靓,我后来到你的学校找过你。不过,不知道你要回国,怎么……怎么你突然要回去也……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齐靓靓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地笑着回答: “哦,是吗?不好意思我那个时候家里头突然出了点儿事情,所以,就提前回来了,”顿了下,又似乎是怕他不信,紧接着又向他解释说: “我爸爸出了车祸。他从t市到上海授课,梅雨天,是晚上,司机回程之前又偷偷喝了口酒,结果下高速的时候车轮打滑,车子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司机被卡在了驾驶室里,很不幸,当场死亡,我爸爸被从车子里头甩了出去,但是大难不死,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最终侥幸地捡回了一条命。” 其实齐靓靓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再保持原来的镇定了,隔着咖啡厅的淡黄的灯光,李俊荣依稀能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惶和庆幸。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不自觉地就想要把自己的手给伸过去,握住她的,也好给她一点儿依靠和安慰。但是,不需要了,齐靓靓几乎是在明白他意图的同时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真的不需要了,她在心里头想,她曾经最需要他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同她父亲最辛苦的日子也已经熬过,现在一切安稳,岁月静好,她身边甚至还多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小宝贝儿陪着她,而他对于她来说,早就已经是个过去式了。 齐靓靓抬手招来服务生帮他们结账,李俊荣见了想要阻止,齐靓靓说: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请过你,不过这一次我是东道主,所以应该是我请你。” 李俊荣不说话了。 第6章 第六章(修) 齐靓靓从咖啡屋里出来,马路上是漫漫不着边际的车水马龙,她只觉得自己十分虚弱,仿佛突然间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样。她一面往地铁站走一面在心里头想:她是不会告诉他她当初其实是回头找过他的。 就在和他说分手的那个晚上,她从他在半山腰的豪宅里头下来,一面走,一面哭,简直哭到连嗓子都哑了,最后她站在夜风细细的半山腰上往下看,整个城市霓虹璀璨,五光十色。但她头一次彻头彻尾地明白了,原来这样的繁华自始至终都是跟她没有一分一毫的干系的,原来这城市的万千灯火里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眼泪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流下来,又或者是从来就没停过,她后来想一想,只觉得仿佛自己这一辈子流的眼泪都没有那天多。但是灾难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悲剧也远远不止于此,父亲出车祸的消息从电话里头传来的时候,她整个儿都懵了,傻傻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浑浑噩噩地抖着手去给李俊荣拨电话。 都不知道是怎么接通电话的,但她那一刻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救星就是李俊荣,不过李少爷显然比她知道的还要博爱多情,当她把那电话拨通的时候,里面传来的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午夜了,春宵苦短,一刻千金,又有那样一个声音嗲到骨子里的美人陪伴在侧,她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回是彻底地犯错了——她爱错了他,也信错了他。 忧心如焚地赶到机场,那时候自然是没有立走的航班的,而哭泣显然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尽管她那一整个晚上几乎都是在哭泣,心里头又担心又害怕、又伤心又无助,情绪几乎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这样担惊受怕地在机场里窝了大半个黑夜和一整个白天,到了第二天傍晚,终于搭了最近的一班航班赶到上海,可面临的却又是另一场偌大的挑战:她父亲遭遇车祸重度昏迷,颅内出现严重出血且并发脑水肿,医院甚至还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齐靓靓现在想一想,仍然觉得那段日子仿佛就像是活在了云端,面对飞来横祸,她束手无策,只知道,家里的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而爸爸却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永远地离开她,那时候齐靓靓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底就会泛起无边的冷和惊惧,仿佛天都快要塌下来似的,所以她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父亲,哪里也不敢去——没想到即便这样奔波劳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非常健康地存活了下来,悄没声息的,连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一直到它快满三个月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 惊慌简直是不可避免的,她在那之前压根儿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要当未婚妈妈。但把它打掉吗?这个念头在齐靓靓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几年,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是对那个男人的爱让她坚持留下了这个孩子,只是一想到打掉它,就觉得舍不得。齐教授是个开明的父亲,做不了强逼着女儿堕胎的事儿,但一开始也非常反对,她真是没脸面对父亲,跟他说想要留下孩子的时候,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齐教授实在没办法,只得告诉她: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做决定吧!” 齐冉就这样被她给留了下来。刚怀孕的时候,若真的要说她有多么多么地深爱这个孩子,她想那也是不恰当的。女人只有当真正生下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还可以这样地爱一个人。眼看着齐冉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变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漂亮,她心里头的满足真是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样一想,对那个人她也就自然而然地不那么恨了,李俊荣纵然有一千一万个错,但起码给了她这样一个活泼漂亮的孩子,她想这就已经足够了。 靓靓下班回到家里,刚打开门,齐冉就已经欢呼雀跃地跑了过来,小家伙两手抱着她的大腿,开心得一个劲儿地说: “妈妈回来了呀,好妈妈,你回家了呀?”然后就飞快地转过身去给她拿拖鞋、搬凳子,倒水喝,殷勤的小样儿像个贤惠的小主妇。齐靓靓见到他这个样子,满心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嬉笑着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啵啵啵啵”揉在怀里头一顿猛亲,惹得齐冉在她怀里头不满地挥动着两只“小爪子”跟她抗议说: “妈妈妈妈,你把口水都亲到我的脸上来了!”小家伙很爱干净。 齐靓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把他抱在膝盖上来来回回地一阵儿猛端详,最后还是越看越爱,“吧唧”一声就在儿子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又偷了一个香香甜甜的吻,惹得齐冉那小家伙大声地抗议,“外公,外公”,一溜烟儿地蹿下妈妈的双膝四处找人告状去了。 齐教授揪着一把绿油油的油麦菜从厨房里头探出头来,看看外孙,又看看女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便说:“靓靓,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靓靓听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 “没有啊,我没什么的,挺好的。” 他们一家三口现在所住的房子是齐教授出钱买的,算不上怎么豪华,但地处市中心,也算难得了。齐教授是r大法学院的著名教授、博导兼院长,因此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倒也没费什么力。当初未婚生子,齐靓靓因此没能完成学业,还是后来齐冉出生了,才继续上学,直到研究生毕业。后来她先在学校里头教书,也不知是谁多嘴,把她未婚生子的事情捅到了学校,她因而辞了职。 她父亲想让她去律所工作,齐靓靓不愿意。齐明礼在国内政法界太有名了,她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一个未婚生子的女儿。已经够连累他了,不想他连一世清名都保不住。 其实按照齐教授原本的规划,齐靓靓将来肯定是要进大学教书的。像他们这样书香世家的孩子,只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学业,前途肯定是不会差的。知道靓靓怀孕的时候,杜语同曾经非常非常非常的愤怒,觉得是前夫毁了女儿,事到如今,他仍不能肯定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可是看到齐冉,有时候又觉得是对的。 靓靓的英文很好,不仅如此,法语也很好,还会一点点日语。离开学校后,她先去了万国总部,后来被派到酒店来历练,工作虽谈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薪水也还算可以,因而可以这么说,他们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至于未来,靓靓没有多想。 对于她的终身大事,齐教授总是特别操心。所幸齐靓靓的态度倒也明确,她对着爱女情切的齐教授明明白白地讲: “如果以后能够遇见合适的,爸爸,我是不会排斥婚姻的。” 为什么不呢?虽然她的第一次恋爱是以失败告终的,但是,她想她还仍然相信爱情,相信好的男人仍然存在,还未婚,还在茫茫的人海中殷殷地寻觅着他的另一半。为着一棵树就放弃整个森林,她觉得这是愚蠢的,不可取的,靓靓从来都没想过要为着一个李俊荣赔上自己的全部青春——只是,那个人好的、还未婚的男人他究竟在哪儿呢?她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遇见。 第7章 第七章(修) 靓靓将手里的垃圾给扔进垃圾桶里,转回身,脚步不紧不慢地往楼道里头走,齐冉那小家伙顽皮,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的身后追着踩她的影子。夜晚的小区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小孩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顽皮地回荡在墙壁间。齐靓靓站在楼梯上回过身去看着齐冉,说: “冉冉,妈妈跟你说过的,上楼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走,免得一会儿再摔跤……” 正说着,耳朵边忽然间一阵吵吵,紧接着就听见自己身后一户人家的大门被打开,然后“嘭”的一声,又关上,冷不丁震得她脚底下的地面都跟着抖了抖,齐靓靓惊惶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原来随着关门声被关在门外的还有一个人,此君做一副寻常居家时的打扮,粉t恤、休闲裤、光着一只脚,手里端着副碗筷,气急败坏地站在家门口拍着大门喊: “哎呀妈,我的鞋!你赶快放我进去……” “进什么进?”门里头传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说,“什么时候等你脱单了,什么时候把人娶进门,我才让你进门!” 齐靓靓其实并不是有意要偷听的,但是这个人……,呵,她第一眼瞧见就想起今儿白天他在酒店电梯里头闹的那出,原来她和他竟然还是住楼上楼下呢,真是没想到!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叫人特别讨厌的事情,齐靓靓不禁在心里头宽容地一笑,转回头,就见齐冉那小家伙此刻正张着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歪着个小脑壳,一派吃惊加好奇的样子盯着人家瞧。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了别人的围观对象!阮思成转回头,一抬眼就瞧见自己身后的楼梯口站着这样的一对母子: 那个母亲他是见过的,很美,很年轻,不仅仅是今天白天他见过她,还有很多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或者黄昏,从她搬进了这栋楼的第一天起,甚至更早,他就见过她。这个女人无疑是很漂亮的,走在人群里,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扎眼。而她旁边的那个、歪着个小脑袋一派天真可爱地看着他的小东西他也是见过的,小家伙经常跟着妈妈和外公在小区里头遛弯子。这样的一对漂亮母子,阮思成想,其实是很难不引人注目的。小区里头早有人对他们议论纷纷。 阮思成光着一只脚,悄没声息地把自个儿手里的碗筷往屁股后头藏了藏,一瞬间脑门上竟出了薄薄的汗,可他妈妈卢婉华还站在玄关处,对着大门口,掐着个肥肥的水桶腰异常彪悍地大声吼: “……小兔崽子可真有的,我给你张罗了多少次相亲?介绍了多少个女朋友?怎么你就那么有本事、回回都能把自己的女朋友给谈成别人的新娘子?要不是今天下午阮之平打电话给我,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娇娇今天都已经结婚了!哎哟我说阮思成哦,你是不是存心要把我给气死了才甘心啊?!” 阮之平是阮思成的爸,帝都“万国”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别看他如今也算是腰缠万贯事业有成了,可是在前妻卢婉华的眼里,他也就是个暴发户而已!因为阮之平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而卢婉华自己则是个正宗的帝都人士,乡下小子娶了城里老婆,原本就应该惜福才是,可是阮之平不,他在他事业有成以后就甩了和自己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和一靠着歌唱比赛出身的名为歌手实为交际花的“小狐狸精”勾搭上了。 卢婉华因而和阮之平离了婚。两个快五十岁的人了,带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去民政局办手续。当着满屋子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的面吵得不可开交,逼问儿子究竟要跟谁过。时年十七岁半,身高已经180多公分的阮思成在听到这样的追问以后,奉送他们两个卫生眼,然后施施然地回了学校宿舍。 手插口袋,谁都不爱。 阮家夫妻两个为了儿子的抚养权甚至一度对簿公堂,最后当然,阮思成跟了母亲。母子两人从阮家搬出来,先是住着阮思成他外公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后来又搬,住进了三环之内的一间老公寓,再后来有钱了,就买下清河小区301和302两套房,打通了弄成现在的这个家。总之搬来搬去的,卢婉华无论如何都不肯搭理阮之平,因为她和阮思成心里头都清楚地知道,阮之平这老不羞的虽然在外面鬼混,可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他就阮思成这么一个儿子,百年之后,莫说是一套房子,就是全副家当也是阮思成的。 卢婉华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恶毒的报复!阮之平为了这个,差点儿没跟卢婉华拼命!他们阮家的老头儿老太太,为了他弄丢了自个儿唯一的孙子也就差不认他。所以阮之平心里头对于卢婉华简直是切齿痛恨,有事儿没事儿总爱跟她挑刺儿,阮思成小的时候他挑是为儿子的学习,长大了以后为事业,再大点儿就为他讨老婆。 说真的阮思成这人不错!是真不错!首先呢条儿顺盘儿亮,小伙子180多公分的身高,那小胳膊小腿儿修长,小屁股溜圆溜圆的,一张脸端端正正,简直就可以说是面如刀削英俊有型!其次是阮思成的背景也不错,不说他爸爸阮之平的事儿,就是卢婉华自己,也是一知名杂志的主编,阮思成自己也是一正宗名牌医大毕业的博士生,所以说来说去,没道理现在都已经三十多了还在打光棍儿吧? 阮思成今年三十一了,按理说到了这年纪还没结婚的年轻人现在多的是,但是卢婉华却觉着他儿子的情况比别的人又要特别点儿,因为阮思成他不仅不结婚,而且他还不爱谈恋爱!从他二十六岁到现在,卢婉华几乎从来没见过阮思成正儿八经地谈过一个女朋友。相亲他倒是相了不知多少次的,可是往往好不容易遇见个谈得来的,交往不到一个月,就又像这一个刘娇娇一样——game over了。 卢婉华她焦急,忧虑,不仅仅是因为她儿子自个儿不争气交不到女朋友,更是因为阮思成他前前前……相亲对象兼女朋友在他俩分手的时候还曾经非常含蓄地提醒过她,小姑娘真诚而为难地说阿姨呀,要不您还是去问问阮思成吧,看他那……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卢婉华是个标准的富态的成功女性,胖,白,留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头发,一双漆黑的眼睛大得堪比黑猫警长。她是做时尚杂志出身的,思想先进、新潮,她用她那充满想象力的脑袋瓜子把阮思成前前前……相亲对象兼女朋友的话这么仔细一琢磨一分析,突然间就觉着:阮思成可能是真的有问题了——杯具!卢婉华为了这个,曾经还特地找阮思成谈过话。她是很谨慎的,小心翼翼地顾及儿子的自尊说儿子啊,你跟妈妈说,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妈能够承受得住…… 直到现在阮思成都还记得他妈妈在跟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副悲壮莫名的神情,这些年被搅得不胜其烦,刚才在饭桌上,跟他妈说到这个事儿,他一个口没遮拦就说妈,要不女的不行咱就找个男的吧!结果他没想到这话是真正戳到他妈的心窝里头去了,他立时就被连削带打地从家里赶了出来,可怜他一只拖鞋都在逃命中“阵亡”了,不仅如此,连手里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搁下。阮思成百般委屈,懊恼异常地从房门口转过身来,一抬头,就看见楼上老齐家的那对漂亮的母子俩站在他面前! 齐靓靓本来是很想笑来着,可当着陌生人,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所以十分忍耐地勾了勾嘴角,然后转回头,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 “宝贝,我们回家咯。” 那一脸机灵的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则歪着颗小脑袋,一面心不在焉地跟着妈妈往楼上走一面天真无邪地问妈妈: “麻麻,这个叔叔他是不是犯错误啦?为什么他的麻麻要把他从家里头赶出来呢?” 齐靓靓想起刚才齐冉在吃晚饭的时候,汤汤水水的弄得满桌子都是,不仅如此,小家伙还吵吵着要看《喜羊羊》,她想到这儿就有些好笑,抿抿嘴,一派认真严肃地回答儿子: “嗯,是啊,因为这个叔叔刚才吃饭的时间不好好吃饭,还吵吵着要看《喜羊羊》,所以他妈妈一生气,就把他给赶出来啦!” 楼下阮思成突然就觉得自个儿眼前一阵滚滚天雷,他下意识张了张嘴,一瞬间就有了想要撞墙的冲动! 第8章 第八章(修) 卢婉华把宝贝儿子给赶出家门,当即就转过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电话去找自个儿的老姐妹哭诉去了。十月份,帝都的夜晚还是挺凉的,阮思成被他妈妈给扔在门外,光着一只脚,不一会儿就觉得脚底下冷飕飕的,连带着身上也凉了起来。他拉长了尾音趴在大门上嗲声嗲气地喊妈妈,说冷,说饿,说妈妈你就饶了我吧!屋子里的卢婉华见他又来这招,忍不住就浑身搓火,提着嗓门气冲冲地对着门外吼说小兔崽子冷死你得了,谁叫你这么不省心?! 正在僵持着,楼上401室的房门“吱”的一声被人给打开,紧接着四楼的楼梯口就慢慢慢慢地探出了一颗乌溜溜的小脑袋,再接着是一双顽皮漂亮的黑眼睛,阮思成歪着脑袋这么仔细一瞧,忍不住,“呵”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小家伙非常的体贴人,可能是因为他刚才大呼小叫地喊“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竟然还颠颠地给他弄了双拖鞋下来。一点点大的小人儿,手也小小的,一只手拎着只大大的拖鞋站在他面前仰着脑袋看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阮思成忍不住就俯身把地上的齐冉给抱了起来,笑着亲一亲,说: “哎哟宝贝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可能是因为平常这样楼上楼下地一起住着,齐家的这个小家伙对他这个邻居显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小东西摇摇小手把拿来的拖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奶声奶气地说: “叔叔,这个鞋子给你穿。” 鞋子显然是小家伙的外公的,难为他竟然也分得清,还颠颠地帮他拿了来。阮思成觉得盛情难却,换上拖鞋后用力踩了踩,唔,软软的,还真是很舒服呢!心里头忍不住就有一阵暖流涌过,他蹲下身来柔柔地摸了摸齐冉的脑袋说: “谢谢你啊宝贝儿!” 小家伙的一双眼睛黑得仿佛两口小井,睫毛修长好似鸦翅,一张粉嘟嘟的小嘴软乎乎的,叫人看了简直恨不能咬一口,但他居然还开始一本正经地跟他讲道理了: “叔叔,”小家伙说,“我妈妈说了,小朋友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这样的习惯很不好。我妈妈还说了,《白雪公主》里的七个小矮人就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总贪玩,所以才会长不高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简直就可以说是严肃,阮思成乐坏了,有心想要逗逗他,但又觉得齐靓靓平常教育孩子不容易,于是“呼啦”一下把齐冉抱到自己前面的栏杆上,让他平视着自己,跟他说: “那么冉冉宝贝儿,你觉得叔叔我长得高不高?” 齐冉他外公的身材也不矮,而且也能够把他举得高高的。但是年轻人的身上总是有一股特别的活力叫人想靠近,齐冉乐得连一双大眼都变成了两条狭长的小细缝,抿着小嘴巴用力地点了点头,阮思成见了,不觉伸出手来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 “冉冉的妈妈说的都是对的,那么宝贝儿,咱们以后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齐靓靓正在楼上厨房里头洗水果呢,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听,好半天都不见儿子在屋子里头咋呼,要知道平常这个小东西是最活泼好动的,怎么今天却这么安静? 她推开厨房间的门四处看了看,客厅里头空荡荡的,然而家门却半开着,楼下那小家伙正在眉飞色舞地给阮思成讲自个儿在青岛旅游时的趣闻趣事,小孩子稚气的童言童语夹杂着大男人一阵阵爽朗悦耳的笑声从楼下传上来,齐靓靓听着听着就不觉莞尔: 他们家这小祖宗也不知究竟是随了谁的脾气,一点儿也不像她这么安静,更不像他外公那么稳重,倒是有点儿像李俊荣,以前李俊荣要是耍起宝来,也是像他这么能言会道的。 她站在家门口扬声召唤儿子回家吃水果,齐冉那小东西一溜烟儿地从楼下跑上来,然后“噔噔噔”一阵风样地冲到餐桌边摘了几颗紫葡萄塞在口袋里,又一溜烟儿地埋头直往楼下钻,齐靓靓怕他摔跤,站他身后叫他他也不理,齐教授听了握着书本从书房里头探出头来,问: “怎么啦?”走到楼梯口探头往下看了看,又说:“哦,没关系,楼下301的小阮啊,不要紧!” 她平常工作早出晚归,回到家里又要忙家务,所以自然就不像齐教授那样经常在小区里头走动,认识的人也不多。现在齐教授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齐靓靓就放了心,大大方方地随着齐冉去了。 但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熟悉起来。齐靓靓这个人一向大意,后知后觉,等她真正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后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其实是无处不在的,他们现在经常能在上班、下班、遛弯子、买东西的时候遇见,招呼自然是不好不打一个的,阮思成每一次看见她,都会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齐小姐”,而她当然也客气,叫他“阮先生”,笑得十分彬彬有礼。 有一回齐靓靓从酒店里头回来,竟然还发现阮思成正在小区里头的绿草地上陪着齐冉踢足球,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咋咋呼呼的,几乎没吵翻了天!而齐冉那小家伙技不如人,赖皮的本事却是一流,每一次眼看着阮思成快要追上来了,他不是伸手去扯人家的衣服,就是赶紧俯下身去抱住足球玩儿命似地发足狂奔!齐靓靓站在草地前的甬道上往那儿看,简直就哭笑不得!齐冉那小家伙远远地瞧见她,顿时如见救星,便抱着足球,小箭样地直直向她冲过来。小家伙紧紧地抱着妈妈的大腿,笑,笑得那样子简直都快岔了气儿,笑得前俯后仰、风中凌乱,齐靓靓简直都无语了,极度担心他会就这样笑得背过气去,于是赶紧拿手去拍儿子的背,说: “宝贝儿,你跑慢点儿行不行?” 齐冉就哼哼哈哈地笑了半晌,最后终于软绵绵地趴在了妈妈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说: “妈妈,冉冉口渴了。” 齐靓靓听了,便说:“哦,那妈妈去给你买水喝,冉冉想要喝点儿什么?” 小孩子自是都无比钟情于可乐、雪碧之类的碳酸饮料的,你不给越想喝,齐冉急吼吼地跟她吵吵着要喝百事可乐,齐靓靓不准,齐冉就嚷嚷,叫“阮叔叔”,说: “妈妈,阮叔叔要喝百事可乐,冉冉不喝,冉冉要喝旺仔牛奶。” 结果那百事可乐还不是到了那小魔王的肚子里?齐靓靓无意中一回头,就看见齐冉那小东西正偷偷地扒拉着阮思成的手,嗞嗞咋咋仿佛吃奶的小兽,津津有味地吮着人家手里的百事可乐! 她这下是真地没能忍住笑,鼓着嘴,“哼哧哼哧”地笑个半晌,笑完了,一抬眼却发现那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第9章 第九章(修) 这一日是个周六。酒店生意繁忙,齐靓靓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酒店里看一看。齐冉那小家伙知道了以后不满地追着她满屋子嚷嚷,说妈妈妈妈你上上上上上……个周末就已经讲好了今儿要带我出去玩儿的,你怎么可以讲话不算数呢?! 这大王最近刚刚学会了一种新的修辞手法就是“夸张”,隔三岔五的,每当他向母亲或者外公提出的要求无法获得满足时,他总是要夸大其辞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强烈不满!齐靓靓听得哭笑不得,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叮嘱儿子说: “那么冉冉,如果妈妈今天答应带你一块儿出去的话,你可不可以跟妈妈保证,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淘气,也不会乱跑,更不会给妈妈的同事添麻烦。这样等我忙完公事以后,妈妈跟你保证:一定会带你到王府井去逛街,也会给你买很多你爱吃的冰激淋和泡芙,还会带着你到书店里去买很好看很好看的图画书,你看咱们今天就这样定了行不行?” 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齐靓靓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齐冉长到一岁半以后,她总是试着用诸如“行不行”、“好不好”、“可不可以”……之类的语句来征求儿子的意见,因此小齐冉的脾气也是非常好的,在他妈妈齐靓靓的眼里,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温柔的小绅士! “小绅士”跟着他妈妈到了妈妈的办公室,立即就引得一大帮的叔叔阿姨们跑来围观。吸取了从前的教训,齐靓靓一到万国就坦言自己已经有孩子了,至于孩子的父亲,她没有提,大家也就没有问。大家私底下猜测,要么感情不好,要么就是离婚了,总之关系不太好。不过齐靓靓这人少言寡语,为人低调,再加上齐冉又长得聪明漂亮,大家对她也就没那么多的恶意。 齐靓靓忙完手里的事情,又关照了下属,拿了钥匙带着当班的大堂上楼巡视之前认认真真地叮嘱儿子说: “宝贝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玩皮球,妈妈跟阿姨现在要到楼上去一趟,一会儿回来咱们就可以走啦!” 齐冉这小家伙最近最喜爱的玩具之一就是楼下301室阮思成送给他的五彩斑斓的小皮球,他现在无论走到哪儿都喜欢带着。那前厅部的大办公室其实是分里外两间的,里面的那间小的是齐靓靓专用,外面的那间却是公用的,所以面积要开阔许多,齐冉就抱着他的小皮球在里面滚来滚去地玩耍,前台部的一个小姑娘抽空坐那儿陪着他。可是不一会儿外面的客人多起来,小姑娘也出去了,一时间整个大堂吵吵嚷嚷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么个活泼好动的小朋友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顽皮的小齐冉背着他那草绿色的小青蛙书包,抱着个小花皮球,茫茫然地随着众人坐上了寻找妈妈的旅程。 李俊荣并不是他们这群人里第一个发现这个小不点儿的人。事实上他今天原计划是要回一趟香城的,但是公司在石景山附近的开发案出了点儿问题,所以他就只得紧急召集众人过来酒店开会。从酒店的会议中心出来了以后,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队伍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等李俊荣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私人秘书郝小姐正在那儿软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尾巴”: “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其实这个聪明能干的郝小姐今年都已经年届四十了,但仍然未婚,也没有听说她谈过什么男朋友,反正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香城打拼。郝小姐是个土生土长的潮州人,平常跟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往往自然而然地就带着股南方人的嗲气,再加上此刻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如此可爱如此茫然失措的小贝比,她说话的声音就更加柔得让人招架不住。 不过显然,此刻这里让人更加招架不住的人不是她,而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小东西穿了一件雪白雪白的长袖t恤,一条水洗的宽松的连体背带牛仔裤,身上背着个草绿色的小书包,怀里抱着个彩色小皮球,皮肤粉嫩,五官精致,一对浓浓的小眉毛底下两只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口销魂的小奶音,那声音婉转清亮,“嘀嘀嘀嘀”好似唱歌。李俊荣连同他身后的那帮下属们简直快萌翻了,大伙儿都忍不住,“哄”的一声就笑了起来。 “我现在正在找妈妈。”这个说话好像唱歌的小东西说。看得出来因为人多,他看人的时候眼神很是警惕。在场的人见了,不由自主地就打心里头生出了一股子满满的怜惜。李俊荣更是支起双腿,微笑着蹲到这个宝贝儿的面前,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贝比你叫什么名字?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啊?告诉蜀黍,蜀黍带你去找她!” 没想到这个粉嫩可爱的小宝贝儿说话还真是很有水平呢!小东西听见他问,立即乖乖巧巧地抿了抿嘴巴说: “我的名字叫做齐冉。齐是‘秦楚燕韩赵魏齐’的齐,冉是‘太阳冉冉升起’的那个冉,因为我的外公说了,我就是我们家里头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他不知道这个贝比嘴里头所说的“外公”是个德高望重的法学泰斗,也不知这个活泼漂亮的小家伙自会说话起就被他外公给抱在怀里头教自编的“朝代歌”,这个小东西已经能背很多很多的唐诗宋词,并且熟知不少的中华成语故事。 李俊荣听见齐冉居然这样说,乐得哈哈大笑,说: “哦,我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竟是个‘冉冉升起的小太阳’!那么小太阳,你现在可以告诉蜀黍,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们究竟可以在哪里找到她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听了这话“哄”的一声,又笑起来,齐冉也笑,露出他一边脸颊上平常不轻易显现的漂亮迷人的小酒窝,小家伙动作十分轻盈地拍了拍手里的小皮球说: “我妈妈的名字叫做齐靓靓!齐也是‘秦楚燕韩赵魏齐的齐,靓是那个很漂亮的靓,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那个‘亮’,是很漂亮!我妈妈是个大美女,一个很大很大的大美女……” 他说到这里,竟然还放下那只一直被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头的小皮球,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做了一个very“big big big”的手势,周围的大人们都被他这个惟妙惟肖的动作逗得笑起来,李俊荣也笑,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瞬自四面八方涌上来,胸腔里突然间就堵了一口气,这口气一直在他的胸膛里头汇聚凝结,然后徘徊上升,直至嗓子眼,叫他无论如何也透不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机械地张了张嘴说: “你……你说你的妈妈叫齐靓靓……” 远远的,有女人温柔急切的声音从长长的走道尽头传过来,那声音仿佛一把锤,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他的耳膜和心脏上。他听见那女人压着嗓子、语气异常急切地喊着: “冉冉……冉冉……” 然后他面前的这个粉粉嫩嫩的小东西便立即像只小鹿一样,张开小手,“妈妈”“妈妈”,嗲声嗲气地循着那声音去了。这“万国”酒店的主体建筑是个十分巨大的圆弧形,那活泼漂亮的小东西放开脚步奔过去,眨眼间就没了踪迹,依稀中,他听见不远处有个女人在低而急切地训斥儿子: “你这个小坏蛋怎么偷偷跑到这儿来了?知不知道妈妈找不到你该有多着急?!”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跟着晃了晃,半晌没回过神来…… 第10章 第十章(修) 因为齐冉上午在酒店里差一点儿跑丢,所以齐靓靓狠狠狠狠地把这个小东西给教训了一顿。但是小家伙今天也有自个儿的伤心事儿——他把楼下301室阮思成送给他的小皮球弄丢了!小家伙万分沮丧,以致于下午跟着妈妈一起逛街的时候还显得兴致缺缺的。齐靓靓见了,就只得万分体贴地凑过去安慰他说: “没关系的冉冉,大不了妈妈待会儿再带你去买一个啊?” 但是她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伤心的其实并不只是自己丢了一只皮球,他还担心他的阮叔叔知道了以后会生他的气。小东西神情万分懊丧、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说: “可是妈妈,万一阮叔叔知道了生气,以后都不带我出去玩了怎么办呢?”小东西说到这里,居然还十分沉重地重重叹了一口气,黑而浓密的长睫毛低垂着,鼓着一张小嘴,愁眉苦脸的小模样简直要把人给心疼死。齐靓靓立马就觉得不忍心了,很狗腿地安慰儿子说: “怎么会呢?阮叔叔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又怎么会跟个小孩子斤斤计较呢?” 其实她也不清楚楼下的那个阮思成究竟是个什么人,只是他对齐冉好,这个倒是真的。不仅如此,就连她父亲现在都对这个阮思成赞赏有加,齐教授有意无意的,总是会跟她说: “楼下的那个小阮医生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 齐靓靓又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她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叫她没想到的是自个儿的宝贝儿子居然也会这么地在意“阮叔叔”,她俯下身来用力把齐冉给抱在怀里说: “我的小宝贝儿就这么喜欢阮叔叔啊?” 齐冉那小家伙听了就用力点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说: “嗯!是的妈妈,要不你就给冉冉找阮叔叔当爸爸行不行?” 母子俩逛完一圈回到车上,齐靓靓心里头仍然是百感交集。因为齐冉这小家伙从前几乎从来就没向她提起过“爸爸”这个词儿,可现在他居然都已经开始跟她要爸爸了。可见母爱再伟大、再无私、再周到,也是弥补不了孩子心里头对父亲自然而然的渴望的。也许等再过两三年,他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就会懂得自己和别的父母双全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就会明白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个家庭其实是不完整的,靓靓一想到这个,就有些低落。 她并不是个足够刚强的人,性格里头更多的是温柔的一面,所以连带着小齐冉的性格也是温柔而敏感的,她想这样美好纯净的一个孩子,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生来就没有父亲的这个缺陷。 齐靓靓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李俊荣也在琢磨今天的事情。齐靓靓已婚的事情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冲击,他想女人果然都是无情的,齐靓靓离开美国才几年啊,居然连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郝美娴也有此疑问。不怪她浮想联翩,实在那孩子的年纪太可疑了。看那孩子的样子,总也四五岁了吧,离齐靓靓和李俊荣在一起的日子太近了。 作为李俊荣的私人秘书,郝美娴从李俊荣脱离家族自立门户开始就跟着他,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若要说了解,恐怕还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这个老板! 当初李俊荣和齐靓靓在一起,郝美娴是知道的,不仅如此,还是个见证者。对于他们的感情,她曾经十分惊奇,因为都是李俊荣全程追着齐靓靓跑,简直堪称低声下气。齐靓靓的性格内敛,而且有点儿清高,不太喜欢跟这些豪门阔少相处,想当初李俊荣追齐靓靓也是花了很大功夫的。不过大少爷嘛,有钱,到底不肯在一棵树上吊死。郝美娴眼睁睁地看着李俊荣齐靓靓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分手……这些年了,李俊荣始终耿耿于怀,觉得是齐靓靓太绝情了,说分手就分手,说离开就离开了,这么些年,音讯全无,好像生命中根本就没有李俊荣这个人一样。 要接受自己被人放弃这个事情实在太难了。齐靓靓走后,曾经托她把李俊荣送给她的一些东西交还给他,李俊荣看到东西以后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我亏待她了吗?” “我对她不好吗?” “她为什么非要走……” 她当时只是笑,亏待不亏待的,谁在乎呢?齐靓靓人都已经走了。 郝美娴从来都不怀疑,这位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有朝一日会遭报应!你看看,这不就来了? 她心里有疑问,不自觉就嘀咕出来,说:“那孩子看上去也有四五岁了吧,齐小姐结婚可真早……” 旁边的一个当地员工听了,便笑道:“是啊。现在不少的都市女孩结婚都挺早,大城市,条件好,家里有房有车的,一毕业就结婚了……” 郝美娴不说话了。 李俊荣却气得咬牙切齿,怒道: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居然这么早,看那孩子的模样恐怕都已经四五岁了……” “四五岁了?”郝美娴本来就觉得奇怪,听了这话不由得惊诧。 那小朋友个子高高,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小脸蛋雪白雪白的,看着的确是四五岁的模样。 李俊荣怔了怔。 随即失声惊叫:“四五岁?!” ……………… 郝美娴下了楼。 当日值班的大堂经理正是乔莉莎。莉莎看见她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郝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哦,没什么,”郝美娴闻言笑道:“就是我房里的网络信号似乎不太好,您能不能找个人帮我看看?” “那当然可以,您稍等一下。”莉莎立刻说道。 郝美娴友好的态度取悦了她。毕竟嘛,身为李俊荣的秘书,这么平易近人还是挺让人吃惊的。果然越有能力的人素质就越好。 两个人就这样攀谈起来。郝美娴常年在李俊荣和李和泽这样的经济大亨身边游走,打太极套话简直滴水不漏,不一会儿就把齐靓靓和齐冉的消息挖了个底朝天……她仿佛身怀六甲一样,揣着一肚子的秘密回到了楼上的总统套房。 李俊荣正在坐卧不宁,抬眼看见她来,立即迎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郝美娴回答:“说是四岁了。”她一脸没感情的模样。 “还有呢?孩子的父亲呢?”李俊荣两眼简直放光,忙不迭地追问。 结果郝美娴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李俊荣跳脚,“我让你去打听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知道?” “酒店的人说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知道……”她口气淡淡地说。 “………………”李俊荣愣了半天。 他不再跟郝美娴纠缠,立刻就给至交好友顾修宸打电话。这里是顾修宸的地盘,若说还能有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齐靓靓和齐冉的消息,那么必定是顾修宸。 那天晚上,李俊荣一夜无眠,来往的工作人员都能看见他在酒店大门内外走来走去。这么个威名赫赫的人物,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尽在酒店外头转悠,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揣测李大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郝美娴有点看不下去,劝他:“您不是已经让人去查了吗?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修) 李俊荣却没办法淡定,满脑子都是今天在酒店里遇见的那个小朋友,那小家伙长得真漂亮啊: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秀气的小鼻子、粉嫩的小嘴巴,还有那一口萌死人不偿命的小奶音——真是越想越可爱。 他忍不住问郝美娴:“他跟我长得像吗?” 郝美娴一脸无语。 这叫她怎么说? 她要说不像,这不是往自家老板的心上捅刀子吗?可要是说像,万一最后这孩子不是李俊荣的,不是胡言乱语谄媚上司吗?一个闹不好就成了指鹿为马祸乱朝纲的赵高! 郝美娴有点头痛。 顾修宸却挺开心的。 正如李俊荣所想,要想查出齐靓靓的信息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于菲菲看他对着电脑乐得什么似的,不由得好奇道:“干嘛呢?收个邮件笑成这样?” 顾修宸抿着嘴,笑说:“这下有热闹看啦……”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他把李俊荣拜托他的事情给说了,于菲菲只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吧?私生子啊……” 顾修宸乐不可支。 “不止如此呢,”他说,“你猜猜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齐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齐明礼在国内法律界德高望重,堪称桃李满天下,也不是好惹的。李俊荣欺负了人家的女儿,恐怕没那么好过关。 于菲菲桀桀笑。 故意压着顾修宸不给李俊荣回复。只急得李俊荣如热锅上的蚂蚁,天还没亮就给顾修宸打电话,问调查得怎么样。 天色尚早呢,又是周末,搅了顾先生顾太太的清梦不要紧,要命的是惊动了他们家那位才几个月大的小少爷,小家伙扯着个嗓门、在父亲的怀里哭个不停,顾修宸一面在电话那头柔声细气地哄儿子,一面□□味十足地警告他: “我只帮你查了这个户口还有出生证明,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可千万别说我不帮你啊,我们家的顾太太发话了,自作虐不可活,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就应该好好急一急!” 李俊荣一面陪笑一面打开电脑。 差点儿没把桌上的水杯打翻。 郝美娴见状,立即就走过去想帮他收拾下书桌,结果一抬头,却看见李俊荣两眼红红地瞪着她。 “我就说嘛,那肯定是我儿子……” “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那一定是我儿子……” 他激动得只差跳起来。 虽然嘴上愤愤难平,可依李俊荣对齐靓靓的了解,是不相信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更不相信她会给自己找备胎,更更不相信她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若真这样的能将就,那当初又何必离开他呢? 他想起了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她太激动了,想要的也多,让他一时之间觉得难以招架,甚至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念头。彼时他还年轻,根本就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生孩子,李太太的那位置,他还没想过要给予任何人。 他怕她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于李家少奶奶的这个位置,他还是很珍惜的,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齐靓靓太贪心了,他那时候想,所以想要惩罚她一下,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和她分手,也不过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而已,谁知道她那么决绝!这些年来他时常后悔,是他把话说得太难听了,她才会走得义无反顾。 即使有了孩子。 哪怕有了孩子,她也不曾回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透。他不知道当年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这个孩子的,也不知道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一想到这些,李俊荣就很自责,很愧疚。齐冉的存在,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自己手里的几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孩子的信息,姓名、年龄、出生日期、户口所在地、就读幼儿园,外公和母亲的信息……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那就是他的儿子。 李俊荣双手颤抖。 一整个晚上都在酒店内外徘徊,来来去去,上上下下,搞得一众工作人员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当晚值班的经理更是亲自上阵,询问他有什么需求。郝美娴给他搞得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下楼工作。 齐靓靓今天休息,李俊荣在大厅等了很久不见她来,简直心急如焚,问了大堂才知道原来她今天休息。李俊荣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齐靓靓当然不用上班。 他沸腾的情绪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才有空整理自己的思绪,吃完早饭,立即就吩咐郝美娴和助理帮他调整行程,又命人招来了相熟的私家侦探,虽然可以肯定那个齐冉100%是他儿子,可他总得求证一下是不是? 一切安排就绪,他蓦地又想起来了,虽说李慕凝这些年来和齐靓靓也失去了联系,但再怎么说也是同学,齐靓靓不肯理他,总不可能不理李慕凝吧? 这件事还需要慕凝帮忙。 他们家的这位二小姐老大不小了,可依旧不务正业,整天东奔西跑的到处游荡,李和泽也不管——事实上就算想管也管不了,虽然早年离婚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给了李和泽,可慕凝叛逆,隔三差五就往母亲那儿跑,他母亲廖咏兰住在加拿大,和子女长期分隔两地,难免就有些骄纵女儿,李和泽也一样,再加上日理万机,对女儿就有些疏于管教,李慕凝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 虽然如此,慕凝倒是有一点好——那就是很单纯!而且她脸皮厚,不论对方说什么,总是笑嘻嘻的。想当初李俊荣追求齐靓靓的时候,李慕凝虽然不是很赞成,可也没少帮他的忙! 想到这里,李俊荣就很得意,觉得自己非常英明。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草根,明明自己只买了两块钱的彩票,最后却中了五百万的大奖一样,那种突如其来的狂喜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齐靓靓不上班,李俊荣就想自己去,郝美娴一听急忙提醒他:“现在一切还没下定论,万一惊动了她,这可不太好……” 李俊荣想想也是,也就按耐住性子,焦急等着下属发来的“情报”。 所幸那私家侦探办事也牢靠,没多久就搞来了他想要的信息。在一起一年多,李俊荣知道齐靓靓的家庭背景还不错,齐冉给她带的这些年,吃穿用度都很不错,住的是三环内的房子,念的是帝都数得着的双语幼儿园。 也就是说,齐家未必稀罕他这个孩子父亲,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找他。 李俊荣有些郁闷。 邝伯寒的办公效率很高,齐冉的资料一波接一波地传了过来,李慕凝也一样,一听说有热闹看,二话不说就从哈瓦那赶了回来。 这家伙一向唯恐天下不乱。 她走进哥哥房间的时候,她哥哥正在书房里对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看儿子照片。 昨天的小齐冉穿了一件橘黄色的小卫衣,一条深灰色的半旧牛仔裤,吃完了晚饭,就“哼哧哼哧”地踩着他的小脚踏车跟着妈妈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这小家伙的精力可真旺盛啊,一会儿踩着脚踏车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一会儿就又丢了脚踏车,“无惧无畏”地往危险的地方爬。小东西似乎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一小朵野花、一小片叶子、一根小羽毛都能够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喜欢爬高上低,喜欢往危险的地方冲,还喜欢大呼小叫的引得他妈妈着急……看得出来,这是个非常聪明且生机勃勃的小家伙! 这感觉太奇妙了!李俊荣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就有了一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宝贝儿子。 这是跟他血肉相连的小人儿,是他的血脉和生命的传承,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热心沸腾。 齐靓靓将他教养得非常好。他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样,白嫩漂亮,聪明活泼,一看就是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孩子。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对齐靓靓就充满了感激。 这么多年了,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轻易就被人套牢了,所以从没想过结婚,也没想过要娶谁,即使是和齐靓靓在一起的时候。 靓靓很保守,跟他在一起,是他主动的,他下了很多工夫才追到她。后来他们谈恋爱,第一次,他带她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晚宴,她有点儿喝多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在洗手间里清洗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看见他,忽然间哭出来,说:“你要对我负责……” 当时他正在兴头上,闻言就哄她说:“好好好,我负责……” 只是这些话后来也被他抛之脑后,她也没有再提起,好像忘了似的。 曾经他很担心她会逼婚,谁知道她一走,连头都不回。 原来人家也不是那么的在乎李太太这个位置。 李俊荣很后悔。 第12章 第十二章(修) 李慕凝则有点儿好奇。 她的这哥哥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这次居然十万火急地把她给召到帝都来,也不知道什么事儿。 李慕凝探出头。 只见宽大的电脑屏幕上,一对母子赫然显现,那妈妈漂亮,儿子帅气,养眼得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李慕凝瞄一眼那女子,就觉得眼熟,又凑近了看说:“这是谁啊?” 李俊荣瞄一眼她,说:“你觉得呢?” 这么多年没见,齐靓靓的变化很大,可也没到认不出的地步,李慕凝见了失声惊叫:“天呐,竟然是齐靓靓!” 李俊荣笑起来,有点儿感叹地说:“你居然还记得她……” 怎么会不记得呢?不谈当初他追齐靓靓那些事儿,就说知道齐靓靓回国的那天,这家伙简直疯了,喝得醉醺醺地跑到她公寓里,逼着她给齐靓靓打电话,要她“赶紧回来”! 李慕凝就怼他,说:“让她回来干嘛?你要娶她啊?” 李俊荣顿时不说话了。她也就没再搭理过他。 这些年了,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李俊荣那么失态。虽然齐靓靓终究还是黯然离开,可李俊荣也不算全身而退。 齐靓靓走后,她曾经试着联系过她,齐靓靓不肯理,两个人也就因此断了联系。 为了这个,李慕凝曾经还很生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她。 她有点儿好奇,问李俊荣:“你打听她做什么?这么些年了,不会还想找她吧?” 李俊荣笑了笑。 那照片上的孩子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难以用言语形容!李慕凝越看越觉得惊艳,不由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好……” 李俊荣一脸的傲娇。 慕凝虽然不务正业,可也不是完全没长心眼,一见李俊荣这样立即就福至心灵,怪叫道:“我的天呐,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李俊荣嘎嘎笑。 李慕凝就道:“是你和齐靓靓的儿子?” 李俊荣点点头。 李慕凝又道:“真是你的?” 李俊荣再点头。 兄妹俩都是一副“我年纪小你可别骗我”的样子,手捧下巴面对面惊叫了半天,好容易才冷静下来。李慕凝说:“我的天呐,哥,你死了你死了!你死定了这回,爹地一定会打死你的……” 李俊荣一副“放马过来”的模样。 香城之内无人不知,李俊荣跟他父亲的感情一向不睦。李和泽早年间放浪不羁,娶了当地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廖咏兰为妻,生了一双儿女,却仍然旧习不改,把性格刚烈的廖咏兰气得要死,最终丢下一双儿女移民去了加拿大。这些年来寥咏兰一提李和泽就气得牙痒痒,连带着李俊荣兄妹和父亲的感情也不好,兄妹俩都向着母亲。 寥咏兰的性格开明,对李俊荣兄妹都很疼爱,李俊荣根本就不担心他。 倒是齐明礼,抽空和顾修宸他们一起打golf的时候顾修宸告诉他,那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那老头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气度雍容、风采卓然”,绝不是一般的文人学者可以媲美的。于菲菲甚至还跟他开玩笑,说李少你恐怕不知道,那齐老爷子的范儿要是搁古代,就是一标准的帝王相啊! 于菲菲是x大毕业的高材生,早几年的时候,曾经旁听过齐明礼的课。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那时哪儿是去听课的呀?纯粹是跑去看明星的!齐明礼是在北大法学院念的学士,后来读硕士的时候曾经留学英国、博士则是在斯坦福读的,这位老爷子的著作不仅很多,而且还精通中英法意四国语言,曾翻译过不少的国外法学名著。他擅长用深入浅出的方式来讨论艰难晦涩的学术问题,著作本身的可读性很高。不仅如此,老爷子还犹擅书画,具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和造诣。 于菲菲评价他: “看上去儒雅清高,同时又低调理智,身上有十分淡然的文人气息,可是怀抱着的却又仿佛是陡然剑气。” “可惜的是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妻子,宁愿放弃国外的高薪厚职而和齐靓靓的母亲一同回江南的大学教书育人,如果不是这样,今时今日这老爷子的成就恐怕远不止于此。” 更叫人扼腕的是,齐靓靓的母亲最终还是因为不甘平庸离开了他。这么多年了,齐家的这老爷子就守着一个女儿过日子。 齐明礼是留过洋的人,思想先进,相对开明,否则的话,恐怕绝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未婚就生下这个孩子。 李俊荣也知道。 齐家虽不是什么豪门,但也是中产,齐冉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已经算幸运的了。设想下如果不是有这样出色的父亲和外公,靓靓和孩子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他心里对齐明礼充满了感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对于这样的老丈人,心里头还真是没底。 李俊荣从高尔夫球场回来,特地去了一趟新华书店,搜罗了一大堆的法学名著回来,李慕凝看他抱着一大摞书进来,不由得调侃他:“哥,你难道想改行当律师了?” 而郝美娴则永远是那么不咸不淡的,说起冷笑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她说老板啊,如果您想要自我增值的话,建议还是去报个北大总裁班吧! 这两人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调侃他,分明是欺负他这几天的心情实在是太好太好了!李俊荣哼了一声,扭头进了房间。 李慕凝哒哒哒地跟在他身后,问他:“哥,我们不着急去认冉冉吗?” 李俊荣看看她:“你现在去,靓靓会理你吗?” 当然不会。人家这些年都没找过你这个父亲,可见也不是那么稀罕。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直接上门认下这母子俩的,可是一想到齐靓靓就犹豫了。她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仍然选择生下这个孩子,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他这个仿佛中彩票般的父亲可以体会的。 靓靓比五年前瘦了很多。从前有些婴儿肥的脸再也没了往日的踪迹,腰肢细弱如春风拂柳,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熬过那段时期的,不知道是怎么顶住压力怀着这个孩子的,也不知道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吃了多少苦……他不打算就这样贸贸然地冲上门去跟她要孩子,他想慢慢的,从长计议。 可究竟怎么“从长计议”呢?李俊荣也不知道,靓靓太倔了。 李俊荣有些无奈。 李慕凝也撇了撇嘴,有点儿预感,李俊荣这回肯定有的是苦头吃。 他去了齐靓靓和齐冉母子所住的小区。这几天他都是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一有空就偷偷换身装束去看那对母子——说来也真是奇怪,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反而越发急不可耐! 齐靓靓住的小区环境不差,一进门就是个挺大的花园广场。正值周末,很多人都在广场上玩耍。李俊荣在自个儿车里等了一阵,不一会儿就见齐靓靓带着儿子从小路尽头走了过来。 今天的小齐冉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情,走两步,跳两下,蹦蹦跳跳的,活像个机灵可爱的小兔子,而他的妈妈则拎他的小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左手里捏着盒冰激淋,右手则握着个小勺子。前头的小齐冉是走两步,就回过头,张开大嘴就着妈妈的手“啊呜”一声吞一口冰激淋,然后就再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就这样来来回回,那小的危危险险地走在前头,妈妈则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一会儿俯身伺候儿子吃一口冰激淋,一会儿就又掏出手帕来帮他擦那贪吃的小嘴,一会儿就又低而温柔训斥他几句,而那小的则也分明是个讨人喜欢的,时不时就会趁着吃东西的工夫冲回来抱一抱妈妈,亲一亲妈妈,那柔软的小手和粉粉的小嘴巴呀,哄得齐靓靓简直连眼睛缝都快要笑没了——李俊荣看得哭笑不得,不自觉地嘀咕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机灵的吗?” 前排的司机抿了嘴笑。 齐靓靓则跟着齐冉上了楼。 转个弯,一打眼就瞧见301室的楼梯上坐了一个人,此人今天作一副潇洒的打扮,黑西装,白衬衫,因为没有系领带,越发显得整个人说不出的惫懒。明明是这么芝兰玉树般的一个人,偏偏要作一副被抛弃的小朋友的模样,齐靓靓看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问: “怎么啦小朋友?今天又被你妈妈赶到门外啦?” 阮思成笑起来。 第13章 第十三章(修) 他今天当然不会是被妈妈给赶出来的。 事实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上了两天一夜的班,做了七台手术,中途还是在值班室里囫囵睡了一会儿,就连昨天唯一的一顿饭也是在夜里九点多吃的。今天他七点半查房、中午又加班,一直忙到现在,累得头晕脑胀,连车子停哪儿都给忘了,只好坐地铁回来。哪知回到家才发现家里的钥匙没带,他实在没力气走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楼梯上。 卢婉华一年四季都在外奔波,对他的照顾实在谈不上周到。靓靓听他说得可怜,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 “既然这样,您到我们家里来坐一坐吧?” 阮思成求之不得。 他在这里坐半天了,就为等人家这句话呢!他总是盼着能见到她,虽然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也从来没有记得过他。 他却一直记得五年前,在上海的那家医院里,那时候她父亲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呢,她一个人固执地站在icu的大门外,不说话,也不哭,只是拿手拽着门把,说什么都不肯走,任谁拉谁劝都不肯走,也不知那么一纤纤弱弱的女孩子究竟哪儿来的力气,说来他当时也不过是出于好心,谁知道她倒好,一甩手就把他特地给她买的便当给打在地,这么狗咬吕洞宾,真是叫他生气! 同科室的小伙伴们都笑他多管闲事,他却不以为意,只道:“助人为乐嘛……”惹得小伙伴们纷纷笑他:“什么助人为乐,我看你是见色起意吧……”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见色起意很正常吧?他当时只是笑,没有反驳朋友们的话。 齐冉那小家伙对于阮思成到自己家做客的这件事情简直就无上欢迎。事实上小东西一看见他就咋呼起来,伸长了小胳膊要“阮叔叔”抱,一面说一面往人家身上爬!齐靓靓见了连忙教训儿子: “冉冉,阮叔叔今天累了,咱们自己走好不好啊?” 阮思成都已经把齐冉给抱起来了,闻言一面亲亲小家伙的脸颊一面抬脚往楼上走,说: “没关系的,阮叔叔不累!说说我的宝贝儿今天都上哪儿去了?” “我的宝贝儿”?齐靓靓心里一颤,正待说些什么,齐冉那小家伙却打蛇随棍上,立马就转过身去牢牢牢牢地抱住阮思成的脖子,急吼吼地说: “妈妈阮叔叔不累的,冉冉也不重,不会让阮叔叔很辛苦的!” 这小家伙有点儿粘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系,有时候靓靓觉得,这孩子的心思有点儿过于细腻了!齐靓靓闻言不由哭笑不得,一脸歉疚地看着阮思成,阮思成也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这人长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底带着三分戏谑三分得意,还有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宠溺。齐靓靓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垂着脑袋跟着他们上了楼,一进门,齐冉那小家伙就好像拔河一般牵着阮思成的手急吼吼往自己的房间里冲,他还记得上回自己答应过阮叔叔的事情,想要跟他“炫耀”自己的照片呢!齐靓靓见了当然喝止: “冉冉……” 可齐冉动作迅速,眨眼的工作,那一大一小已经一阵风样地钻进了齐冉的房间里,“哐当”一声,又关上门,自顾自地嗨皮去了。 齐靓靓真是哭笑不得!眼看着晚饭的时间也快到了,就走到厨房里挑了几节藕、几根黄瓜,又选了一些别的菜,径自做饭去了。忙活了一阵子,就见齐冉探头探脑地从房间里头出来,小家伙小猫儿样的、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告诉她说: “妈妈,我告诉你,阮叔叔睡着了哦……” 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样子啊,逗得齐靓靓忍不住笑出来。她俯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 “那冉冉有没有打扰他啊?” 小齐冉就摇头,非常坚定的一副样子。看得齐靓靓更加好笑,用力地点了点脑袋说: “唔,冉冉很乖!那待会儿妈妈奖励你一个‘小太阳’好吧?” 所谓的“小太阳”是齐靓靓常用的一种奖励方式,每当齐冉特别听话或者表现特别好的时候她就会在儿子的小胳膊或者小手上盖上一个。齐冉平时视此为最高荣耀,所以他听了妈妈的话就很高兴,得意洋洋地拍拍小手,蹦蹦跳跳地冲到客厅里头去了。 可是儿童房怎么能睡觉呢?齐靓靓走进房间一看,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说来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地板上那么凉,他怎么能躺在地上就睡着了呢?!瞧瞧他那乞丐似的睡姿,身边还零零乱乱的,摆着齐冉各式各样的玩具和照片,齐靓靓看得忍不住心软,走到自己房间抱了床被子刚帮他盖上,就见那个人立马像找着壳的蜗牛一样,哆哆嗦嗦地偎依进了轻软的被子里。 齐靓靓不觉莞尔。 阮思成有一张十分干净漂亮的脸,两弯睫毛浓密修长,眉宇宽阔,十足十一副好皮囊。 而且他对齐冉是真的好,好到她有些害怕…… 虽然在父亲面前承诺过,她是会结婚的,可是现阶段而言,她并不想结婚。 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有房有车,有一个儿子,有爱她的父亲,生活富足安定,并不需要其他人来介入自己的生活。 齐靓靓叹了一口气。 等阮思成睡醒一觉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揉揉屁股从地板上爬起来,出了儿童房,齐家人都已经吃完晚饭各自忙活去了。齐教授听见动静从书房里走出来,笑道:“小阮起来啦?” 阮思成应了一声,恭敬地问候:“齐教授好……” 齐明礼点点头,对齐靓靓喊:“靓靓,小阮起来了,你给他弄点吃的……” 齐靓靓一面应着一面从卧室里头走了出来。 这女子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简单的一款浅色居家服,穿在她身上只叫人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她一笑,阮思成就觉得自个儿眼前的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亮,他忍不住叹息,身子一软懒洋洋地靠在厨房间的门板上: “我饿了。”仿佛小孩子撒娇一般的口气。 齐靓靓笑起来。走进厨房,动作利落地把热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来,阮思成一看,是一碟黄瓜炒毛豆、一碟龙井虾仁、一碟橙汁藕片和一碗白饭,配一碗简单的紫菜蛋汤,阮思成立马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个女人的话不多,但是体贴温柔,眉眼间总是带一丝若有似无的忧伤与哀愁,但并不影响她外表下的倔强。她是那种恰恰能叫人心生怜惜却不用同情的那种。 是什么人舍得抛弃她呢? 阮思成在餐桌旁坐下来。 隔壁的书房里,齐教授正在台灯下一字一句地教自己的小外孙读书: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夹杂在外公浑厚低沉的声音里,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动听,他吸一口气在心里头想着,他对她也是相看两不厌的。 第14章 第十四章(修) 既然都已经做了好人,她自然不好大半夜的再把人给赶到大街上。齐明礼吩咐齐靓靓把客房给收拾了一下,勉强让阮思成在里头将就了一夜。 齐靓靓手脚利落,很快就把客房收拾了出来,又挑了一些齐明礼的衣物给阮思成换洗,这才回房去了。 但这样一来齐阮两家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一连好几天,阮思成下班了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楼上跑。齐明礼对此喜闻乐见,齐阮两家门第相当,阮思成长得也很好,若论般配,倒也不错,只是齐靓靓带个孩子,不知道阮家究竟怎么想。齐冉显然也非常喜欢阮思成,小家伙对人一向热情,现在他每天从幼儿园里回到家里,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的阮叔叔怎么还没回来呀、阮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来的次数多了,就越发显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齐靓靓渐渐就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人家又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直截了当把他给拒之门外。李俊荣这两天则正忙着想办法攻克自己的老丈人呢,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没注意到齐家突然间多了这么一个人! 这一天他吃完午饭,照例打开电脑去看邝伯寒发来的照片,谁知道不看还好,看了以后差点儿没被气昏过去,照片上的齐靓靓和齐冉竟然连同另外一个男人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头放风筝?!他真是被气昏了,当即就吩咐邝伯寒去调查阮思成。而李慕凝看见哥哥生气立马就急吼吼地凑上去说哥,要不我们还是直接找上门去吧?再等下去,小心鸡飞蛋打! 李慕凝的性子急,而且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她才不管李俊荣会不会被齐明礼给打死呢,反正天大地大她侄子最大。本来李俊荣就已经被齐靓靓给气得不轻,这下更好,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想了想吩咐李慕凝:“行吧,再等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两天我们就上门去……” 李慕凝一听高兴得直拍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齐明礼在r大素有名望,但凡他的课极少有学生敢迟到甚至不到。李俊荣到的时候,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他好容易才到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齐明礼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休闲西服,配白色休闲鞋,打扮相当时尚帅气。如果不说,很难想象他已经有个四岁的外孙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俊荣已经看出来了,齐明礼虽然表面冷淡,但其实是个相当有品位、讲格调的都市男人,这就意味着,他不是什么蝇头小利就可以打动的,人家不缺这些。 齐明礼今天主要给学生讲的是“论法的人文精神”,说到著名的安提戈涅之怨。安提戈涅是古希腊著名文学作品《安提戈涅》中的人物,在这部作品中,她的兄弟因为叛国罪而被国王处死并且禁止埋葬,安提戈涅于是挑战国王的权威,罔顾城邦的法令,埋葬了自己的兄弟,当然也受到了严惩。她的理由是,国王的法令并不是最高的法令,最高的法令应该是所谓的天理良心和人伦精神。法律在确保权威性的同时应该包容公民基于人性而生的人伦感情,并且应当对公民普遍的道德情感予以尊重…… 法学本身就是一门非常繁复的学问,它的法条众多,所涵盖的内容极为广泛,要想学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法理学,概念抽象又难以理解。李俊荣虽然有心想要做个好学生,但是有心无力。他生于香城,长于美国,接受的是西式精英教育,对中华文化的了解不深,国学造诣也非常一般,因而对齐明礼所说的中华儒家伦理法、古典人文精神、宗法等级制度几乎无法理解,偏偏齐明礼博闻强识、知识渊博,对中华传统文化堪称了如指掌,他从最基本的三纲五常直说到君臣之道,从传说的德治思想直说到老庄之道,从无为而治直说到罢黜百家,中间还掺杂了一点儿阴阳五行和法家思想……直说得李俊荣一头雾水,坐在教室里吓到连汗都出来了,生怕齐教授喊他起来回答问题…… 齐明礼是什么人呀?他教书育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不夸张地说,齐明礼往讲台上一站,下面的学生在干什么,听没听课,能不能听懂,听得懂多少……他看得一清二楚。正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许多学生还以为自己在下面搞小动作偷偷摸摸的教授看不到,其实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懒得说而已。 李俊荣这个“学生”太特别了,特别到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个学生。再说了,哪有穿着全手工高定进课堂的学生? 李俊荣走进这间教室的第一天,他就注意他了。 刚才他在台上,看他在台下紧张得什么似的,不觉有些好笑。有心想要为难为难他,又觉得这样当众刁难一个明显不是他学生的学生有点儿不厚道,于是轻轻放过了他。 没想到下了课,他竟也不走,小学生似的缀在了他身后。 齐明礼有些异样,问道:“你找我啊?” 李俊荣一脸恭顺,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弯了弯腰道:“齐教授好……” 齐明礼愣了愣。 第15章 第十五章(修) 正值学生下课时间,教学楼前人来人往,齐明礼眯眼打量着李俊荣,问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李俊荣道:“齐老,咱们能换到地方聊聊吗?” 这些年来行走政法和教育两界,齐明礼见识的人多了。多的是达官显贵想要找他打官司,闻言他低眉扫了李俊荣一眼说:“行啊。” 对面李俊荣的司机看见他们过来,连忙小跑着绕过车头,一面口称:“少爷……”一面给李俊荣拉开车门,李俊荣见状摆摆手,躬身对齐明礼道:“齐老请……” 这态度也太谦逊了。齐明礼心里奇怪。两个人上了车,不一会儿来到一家咖啡厅,李俊荣点了单,齐明礼便道:“李大少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 “您认识我?”李俊荣正在给齐明礼倒茶,闻言握茶壶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笑说。 “李家富甲一方,你父亲扬名四海,我即便不认识你,也知道你父亲。何况……”齐明礼说,“你李大少名声在外,你们李氏家族的一举一动都广受外界关注,我认识你并不奇怪。” 李俊荣的脸色讪讪。 他这人向来横行无忌,认识的人莫不忌他三分。可面对齐明礼,却横不起来,在心里酝酿了半天,才支吾道:“我想跟您谈谈靓靓和冉冉的事儿……” “不知道靓靓有没有跟您说过,我就是冉冉的父亲。” 齐明礼愕然。 这件事儿靓靓确实没有说过。 当初她怀孕,他逼问她好久,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齐明礼当时很生气,告诉她,只要孩子的父亲不是杀人放火,□□掳掠……他都可以接受,你想要孩子可以,总要给他透个底吧?靓靓还是不肯开口,他只以为齐冉父亲的身份大概有些见不得人,没想到竟然是李俊荣。 难怪她不肯说! 李家可不是一般的豪门。这些年来,香城之内风云迭起,豪门世家是非不断,李和泽李俊荣父子作为香城世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自然是绯闻八卦层出不穷,据说娱乐圈内多的是女明星打破头也想嫁进李家,靓靓不知道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她必定受了很多委屈。 否则的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美国,这些年来,连提都不曾提。 齐明礼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内心几经波动,最后化成了句:“你说冉冉是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李俊荣没有。 以他对齐靓靓的了解,靓靓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 她是个特别单纯的女孩子。单纯到甚至有些傻气,当初和他在一起,总是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每次看到他,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欢喜。那眼神那么温柔,那么醉人,以致于他每次见面都恨不能溺毙其中。 他从小性格狂妄,习惯了众星捧月。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人低头,尤其是女孩子,可是对齐靓靓,他哄得心甘情愿。 两个人分手的那一个月,他去欧洲出差,有十七八天没见她。他想她想她狠了,大半夜的打电话跟她撒娇,让她去机场接他。结果两个人一回家,一进门,他就把她抱住了。 齐靓靓的性格保守,在这种事情总是很害羞。她闹着要进房间,他不肯,坚持要在客厅里要她,她气急了,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他一面忙不迭地吻她一面哄她,说:“我爱你,我想你,我特别特别爱你,特别特别想你……” 她这才松了手,遂了他的愿。 后来他们两个分手,走的时候她说李俊荣:“你骗了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当时正在气头上,觉得是她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简直不可理喻,眼睁睁地看着她推门走了。 现在想想,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实话告诉你,”齐明礼说,“靓靓从怀孕到生子这几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你。” 齐家虽然不比李家,但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想把孩子带走,也没那么容易。齐明礼毫不客气。 离开之前对李俊荣说道:“冉冉不需要父亲。” “齐家虽不像李家那样富甲一方,但是生活富足,我和靓靓的收入都还不错,作为外公和母亲,我们受教育的水平都很高。齐冉将来的教育和前途都不会太差,你大可以放心。” 李俊荣吃了瘪。 回去告诉李慕凝,李慕凝简直笑得前后打跌,说:“太好了,终于有人能收拾你了!” 李俊荣给她说得哭笑不得,说:“你究竟是不是我妹妹啊,居然帮着外人!” “哦哦……”李慕凝一听,顿觉抓到了把柄,“你居然说齐教授是外人……” “…………”李俊荣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心里有事,下午忙完工作便乘车到了齐靓靓住的小区,车子刚拐过弯,远远地就瞧见小区门前的大花圃旁围了一圈人,而齐靓靓和齐冉母子俩居然也在其中。齐冉那小家伙也不知究竟都在发什么脾气,小东西两手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晃一晃,撒一会儿娇,那模样眼看着就快哭出来。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齐冉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宝贝,还没有这样任性时候。 他吩咐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靠过去,结果侧头一瞧,呵,原来是有人在此地兜售小狗!齐冉那小家伙明摆着是看中了其中一只,小家伙紧紧拽着妈妈的手,无论如何都要她给买一只! 齐靓靓倒也不是不喜欢狗,只她精力有限,实在是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一只宠物身上。她拉住儿子的胳膊将他拽出人群,一派严肃地教训他说: “冉冉,妈妈很忙的。平时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哪儿还有时间帮你照顾小狗?” 但是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齐靓靓这么一说,小家伙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齐靓靓强迫自己狠一狠心,咬牙拖着他往家里走,齐冉那小可怜就一面眼泪汪汪地跟着妈妈往回走一面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 李俊荣心疼坏了。 母子俩回到家,齐教授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看见他们母子俩回来,忙招呼他们吃饭。 家里有个小孩子总有忙不完的事儿,一家三口吃完饭,教孩子读完书,又给孩子洗完澡,照顾他睡觉,齐靓靓正要去洗衣服,齐明礼就站在书房门口招呼她道:“靓靓,过来……” 齐靓靓放下手里的衣服。 父女俩进了书房。 齐明礼告诉齐靓靓:“今天李俊荣来找我了……” “………”靓靓原本正要给他泡茶,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慢慢地放下杯子问:“他……他去找您干什么?” 齐明礼看着女儿。 二十五岁的齐靓靓,在父亲眼里仍然是个小孩子。青春美丽得令人心惊,她的面孔沉静,笑容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曾经他以为她会找一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努力上进的男孩子做丈夫,后来她没有,他固然失望,可也没觉得她会歪到哪里去。现在却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 齐明礼说: “这么些年我一直都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不肯说,没想到竟然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 “靓靓,”齐明礼的语气有点儿沉痛,“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为什么会跟这样的大少爷搅和在一起呢?” “如果他作风优良,人品端正,身家清白,那么即使你和他有什么感情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因为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然而李俊荣这帮所谓的豪门阔少,平日里放浪形骸,无所不为,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普通人想不到的,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玩的,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齐明礼很失望。 “李家富甲一方,豪门森森,哪儿是那么容易进的?然而李和泽就只有李俊荣这么一个儿子,李俊荣现下都已经年过三十,却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齐冉,他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孩子抢回去,你有想过这个后果吗?” 齐靓靓没想过。 当她才十九岁时,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所谓的豪门阔少跟她们这些普通女孩有什么区别。再说他们在一起,是李俊荣先追她的。那时她年轻漂亮,聪明活泼,既有很好的学历,又有不错的家世,且从小到大都没有捱过穷,怎么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富豪之间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 李俊荣比她大八岁。大太多了,人又霸道,每次和李慕凝出去,他见到她,总是一副逗小孩子的口吻,仿佛她还没长大似的。她不喜欢他,觉得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总之不是自己的菜,是他死缠烂打,她才跟了他。 他们在一起后,李俊荣对她很好,每天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她,隔三差五就要送她礼物,可惜她都不喜欢,有次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我爸爸跟我说了,我们家里有钱,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 齐明礼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长得又好,怕她被男人骗,于是三令五申。 李俊荣当时笑得什么似的。 曾经她不懂,后来她懂了。李俊荣当时一定是笑她的无知,齐家存折上的那点儿钱,肯定还不够他大少爷买辆车的。 李家的门第太高了,齐靓靓够不着。再说了,这些年李俊荣声名在外,从网页上面搜进去,十条有八条都是花边新闻,这样的人,让齐明礼怎么能相信他会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女儿? 李家即使肯松口,齐明礼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可如果齐李两家交恶,以李家的作风,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冉冉抢回去,到时候靓靓怎么办?冉冉又怎么办?齐明礼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 齐靓靓显然也想到了这里。 她的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问父亲:“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齐明礼叹了口气,“现阶段而言,只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齐靓靓低下了头。 第16章 第十六章(修) 齐明礼的话让齐靓靓一夜无眠。 原本她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找李俊荣聊一聊,只是还没等她上门,李俊荣就已经来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齐家人集体在家休息。齐冉已经四岁了,开始跟着外公学书法,齐靓靓靠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神思不属地翻着书,正在纠结是不是要给李俊荣打个电话呢,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踩着拖鞋踱过去开门,一看见门外的人,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李慕凝和李俊荣一前一后地站在了门外。 “靓靓……”李慕凝涎着一张脸,笑眯眯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啊。” 冷不丁的,吓得齐靓靓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过去。齐靓靓瞪着她道: “你们怎么来了?!” 李慕凝丝毫也不生气。脸上笑眯眯的,将满满两手的礼物给往上一提,龇牙咧嘴地看着她说:“我们来看看孩子。” 齐靓靓一听“孩子”,顿时两眼一黑,反射性地就想把门关上,李慕凝不愧是李俊荣的妹妹,耍赖的功夫一流,这工夫脑袋已经伸进去了,吓了一跳齐靓靓一跳,生怕把她夹个正着。 顺利进门,李慕凝嘿嘿直笑,说:“靓靓,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孩子……” 齐靓靓气得脸色发白,正僵持着,只见齐冉那小家伙咋咋呼呼地从书房里蹿了出来,小家伙一面跑一面还欢快雀跃地嚷嚷:“妈妈妈妈,是不是阮叔叔来了啊?”阮思成特别惯着他,弄到现在,跟齐冉得了个玩伴似的,一有空就混在一起。 只是今天来的不是阮思成,齐冉看清楚了,立马刹住车,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一派天真加好奇盯着来人看。 李俊荣打量着他,心头剧震。 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生命,就是自己的儿子啊!他几乎失控,眼眶一热,下意识就想要上前一步抱一抱齐冉,谁知道热情过度,一下子把那活泼可爱的那小东西给吓住了。齐冉回身抱住妈妈的大腿,样子很是惊惶,说:“妈妈……” 李俊荣连忙停下脚步。 李慕凝却欢喜得什么似的,张开手臂,想要冲上去,说:“冉冉冉冉,我是姑姑呀……” 齐靓靓瞪了她一眼。 什么姑姑啊!这些李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她有承认他们吗?一个个的全都自说自话。 齐冉不买账,抱着妈妈的大腿不肯放,齐靓靓忽然间觉得无比的委屈,慢慢地蹲下身去紧紧紧紧地抱住儿子,口气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你们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们。” 李俊荣立在原地。 李慕凝见了连忙就冲上来打圆场,说:“靓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冉冉说到底都是李家的孩子,你能把他藏多久?我们是孩子的姑姑、父亲,理所当然是要来看一看的。难道你就真地忍心让孩子一辈子没有父亲吗?” 当着孩子的面,齐靓靓是绝不会公然谈论这样的话题的。齐靓靓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对齐冉说:“冉冉,去书房找外公去……” 说话的工夫,齐明礼已经从书房里头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问:“靓靓,是谁来了?”待发现是李俊荣,立刻就变了脸,说:“你怎么来了?” 李俊荣躬身行礼,这回态度比上次还要谦虚,道:“齐伯父好……” 齐明礼脸色铁青。 他对这样的豪门公子哥儿完全没有兴趣。只以为是李俊荣对靓靓始乱终弃。 “靓靓,”齐教授说,“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啊?开门前也不看清楚。” 看见父亲,齐靓靓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心里多了点儿底气,道:“是,我这就让他们走……” 李慕凝双手合十,涎着脸,嘿嘿笑,说:“靓靓,我们都已经五年没见了,你就真忍心一见面就赶我走啊……” 齐靓靓的确不忍心。 她是个如假包换的路盲。想当年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总是迷路。有一次在去市图书馆的路上,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是李慕凝和几个猪朋狗友开着跑车从道旁经过,把她给捎了回去。 后来才发现两个人竟然还是同学,于是很快成为朋友。慕凝是个特别特别热心的人,对谁都掏心掏肺。一旦认准了哪个朋友,简直恨不能合穿一条裤子。 李家有钱,慕凝身边因而总是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有一些明显是骗吃骗喝的,齐靓靓觉得这不公平,于是提醒她道:“别总是这么花钱大手大脚的,真正的好朋友应当有来有往的……” 慕凝听了,这才醒悟,身边以后就少了很多猪朋狗友,跟齐靓靓的关系倒越来越好,还吵吵着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哥哥。 靓靓跟李俊荣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因为李慕凝。那一次她又去市立图书馆,结果毫不意外又迷路了,于是就打电话给李慕凝,要她去接她,结果来的却是李俊荣。 李俊荣显然已经从妹妹口中得知了她的“光辉历史”,对于她在同一个地方迷路这件事情特别特别好奇,于是问她:“你是怎么做到在同一个地方迷路两次的?” 齐靓靓当时脸都红了,特别不好意思的跟他道歉,说:“对不起啊李大哥,麻烦您了……” 李俊荣笑,说要教她辨别方向,“免得哪天一不小心真走丢了”。 靓靓红着一张脸,一脸心虚加愧疚地说:“谢谢你啊李大哥,其……其实理论知识我都懂,只是不能用于指导实践……”比如看太阳看星星什么的…… 李俊荣当时都笑疯了。车子开了多久,他就笑了多久。 后来她跟李俊荣分手,真的特别伤心,发誓要跟姓李的一刀两断,于是连李慕凝都被牵连,这些年来都没有再联系过。 现在想来,李慕凝那时候真的对她很好,就连和李俊荣吵架,都是向着她。 齐靓靓有点儿心软。 正在剑拔弩张间,就听见屋子里头有什么弱弱小小的东西轻轻哼了几声,紧接着李俊荣的风衣口袋也跟着动了动,齐靓靓惊了惊,然而齐冉那小家伙却万分机灵,“呼啦”一下就从妈妈的怀里头探出半个乌溜溜的小脑袋,瞪大眼,一派吃惊加好奇地盯着李俊荣看。 李俊荣心里一喜,一双眼霎时亮了起来,他侧过身去,故意对着齐冉的方向掀了掀自己风衣口袋,齐冉那小家伙见了,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猛然间一亮,当即就拍拍小手、欢呼雀跃地冲着他奔了过来。 齐靓靓厉声喝止。 李俊荣那家伙却越发明目张胆、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奶狗来,然后两只手捧在手心里,对着小齐冉的方向,晃了晃,又再晃了晃,整个人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啊!满脸讨好地对着齐冉说: “冉冉,喜不喜欢啊?爹地特地买给你的。” 他不知别人家的孩子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不过显然,他们家这宝贝对于狗狗的兴趣要远远远远地超过他。小家伙听见妈妈喊,就只得万分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副眼馋得不得了的样子盯着他手里的狗狗看。 李俊荣给儿子买的是一只刚刚断奶的萨摩宝宝,小东西白白胖胖的,漂亮的毛发仿佛上好的毯子,只有一双眼、一个鼻子好像黑宝石一般镶嵌在毛绒绒的狗脸上。它还是个宝宝呢,小小的一团,怯生生地团坐在李俊荣的手掌上,睁着双懵懂的大眼睛、吐着个粉粉的小舌头,看看齐冉、又看看齐靓靓,那一副不胜娇柔的模样逗得齐冉“咯”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小家伙抬头看看他妈妈,又再低头看看那只小狗,那样子明显有些着急了。 他一手绕着自个儿背带裤的带子,一手挠挠肉嘟嘟的小脸蛋,带着一丝侥幸,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速度向着李俊荣的方向慢慢挪了挪,齐靓靓一时惊愕,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呢,就见小齐冉又再忸忸怩怩地、以十二万分小心和向往的姿态向着李俊荣的方向微不可察地又挪了挪。 她这下是真地没忍住,厉声呵斥道:“冉冉!”吓得小家伙立马就像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嗖”的一下转过头去、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李俊荣见了立刻就心疼了,又有些生气,松开双手将小狗放下来,那胖胖的小狗崽子不过才刚满月,可能是因为在他的口袋里待得久了,所以有些头晕,走路一摇一摆的,仿佛喝醉酒了一样,真是弱不禁风、说不出的讨人喜爱! 齐冉到底还是有些抵挡不住诱惑,趁着那狗狗歪歪扭扭地走到自己身边的工夫,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一面谄媚兮兮地扭头观察妈妈的神色一面十分热切地拿手在狗狗毛绒绒的背上轻轻摸了一把! 第17章 第十七章(修) 这是个相当懂事的孩子,即便再渴望也知道应当顾及她的感受。齐靓靓张了张嘴,责备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齐冉那小家伙见妈妈默许,于是立即放大了胆子,撅着个小屁股,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狗宝宝给抱了起来。 他还是个小人儿呢!比狗狗还要奶,整个人粉粉嫩嫩的,五官精致漂亮,浑身上下都透着健康活力,十足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宁馨儿。瞧瞧那小眼睛小嘴、小鼻子小耳朵,还有那软乎乎胖嘟嘟的小胳膊和小手,小小的人儿抱着只娇娇弱弱的狗宝宝,一会儿俯身亲一亲,一会儿就又用自己软乎乎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一蹭,那模样……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 李俊荣按捺不住内心波涛汹涌般的冲动,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对着齐冉轻轻拍了拍,说:“来,冉冉,爹地抱抱!” 齐冉的全部注意力都还在狗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因而对他这个所谓“父亲”的拥抱根本没反抗。李俊荣朝思暮想,终于抱到了自己亲爱的宝贝,那日思夜想的气味、感觉、渴望……竟“呼啦”一下全都涌上心头,眼角顿时湿润了。 齐靓靓抬头看他,分明已经哭了出来!那么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竟然因为抱到了儿子便眼泪汪汪的,她顿时有些气结。 齐明礼更看不下去,没好气地登了他一眼。 李慕凝则有些着急,万分眼馋地搓了搓双手说:“哥,给我抱一抱吧!” 李俊荣不松手,哽咽着说:“我还没抱够呢……” 齐明礼又瞪了他一眼。 教孩子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事是齐靓靓一辈子也做不来的,齐明礼也做不到。更不想对李俊荣说那不是他的孩子,因为那时对她自己和齐冉的侮辱。但是看李家兄妹的神色,难道就由着他们把冉冉给抢走吗?齐靓靓吸了一口气,抬手对着儿子轻轻招了招说:“冉冉,下来!” 齐冉那小家伙听到妈妈的“诏令”,便立即像扭股糖一样挣扎着从李俊荣身上滑了下来。他的全部心思都还在怀里头的小狗狗身上呢,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于是一得自由便立即活蹦乱跳跑回到妈妈身边,自顾自地逗弄小狗去了。至于李俊荣这个所谓的“爹地”,显然完全不感兴趣! 小孩子的直觉通常都是挺准的。他即便是笑靥如花,也掩盖不了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势和距离感。小齐冉显然并不是很喜欢他,李俊荣也意识到这一点免不了。 齐靓靓小声商量儿子:“冉冉,咱们把狗狗还给叔叔好不好?” 什么?叔叔?齐靓靓这一声“叔叔”顿时叫得李俊荣血压飙升,他攥了攥拳头正待发作,却听见齐冉突然间惊叫起来,小家伙指着地板,大呼小叫地说:“妈妈……” 齐靓靓扭头一看立即头疼! 所以……所以她才不想要养宠物啊!这可恶的小家伙居然在她家的地板上随意大小便?! 苍天啊,齐靓靓气得只差爆血管! 她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尤其是在有了小孩子以后,家里头每一处都收拾得一尘不染,这道弯弯曲曲的小“溪流”简直叫她的涵养彻底破功!! 李俊荣禁不住额头冒汗。 李慕凝那家伙却嬉皮笑脸的,“咣当”一声就扔下手里的东西说:“啊哈靓靓,不要紧不要紧,我来帮你擦哈……”说完不等齐靓靓拒绝,身体一闪就钻到屋子里找拖把去了。 齐靓靓简直目瞪口呆,李俊荣见状趁机拍了拍手,忍着笑,一派无辜地指了指卫生间说: “我……我也去帮忙……” 天底下还有谁脸皮比他更厚的没有? 齐靓靓气得咬牙切齿。 李俊荣和李慕凝却挽起衣袖,干活干得热火朝天,那模样,好像那是他们家地板似的。 就是他们家地板,李俊荣和李慕凝兄妹只怕也没有打扫过。别说打扫,恐怕连扫帚都没有摸过一把。 齐靓靓气结。 齐明礼也有些无语。 郝美娴却带着司机保镖一样一样地往楼上搬东西。他这次专门开了日产的房车来,豪华是不见得多豪华,但是空间够大,可以放下很多东西,有据说是能够表演特技的电动玩具车、全球限量版的仿古泰迪熊、漂亮的3d城堡拼图、还有据说是全球限量的儿童小汽车……乱七八糟地堆了大半个客厅,搞得齐靓靓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说:“你这都干什么呢?” 李俊荣就讲:“都是慕凝买的,说是给冉冉买的小玩具……” 既然是姑姑买的,就更不好开口下逐客令了,慕凝虽然是李俊荣的妹妹,可到底无辜。 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联系,可她一直觉得,她是自己的朋友。 齐靓靓闭上了嘴。 齐冉却抱着他那新得的小宝贝围着满屋子的玩具滴溜溜地乱转,小家伙一双大眼亮晶晶的,不时地左摸摸、右看看,整张脸都绽放着异样的光彩,可是由于碍着妈妈的面,又不好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和兴奋,于是便板着脸,作一副领导视察般高深莫测的姿态。 齐靓靓看得哭笑不得。但齐冉一向都是个知道分寸的乖宝宝,明白自己如果太贪心的话有可能会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狗都一起失去,所以即便渴望也不敢伸手。 这一点让她这个做妈妈的觉得非常欣慰。 司机将李俊荣买的最后一样礼物给送上来,是一只软软的,和刚刚那只萨摩耶一模一样的狗宝宝,小家伙端坐在一只做工精致的小笼子里,看着人,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娇俏“妩媚”。 齐靓靓顿时满脸黑线条。 然而齐冉那小家伙却再也忍不住了,“哦哦”欢呼两声,兴高采烈地奔着那小狗去了。 齐靓靓当然是不会允许儿子养两条狗的,尽管齐冉为此而有些失望。齐靓靓一本正经地跟儿子商量说: “要么你就只能留下一只,要么就两只都不要,冉冉,你自己可要考虑清楚哦。”她是一向都非常心疼儿子的,想了想,与其叫这小东西像这样早早晚晚地惦记着,倒不如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满足他。说到底齐冉都还是个小孩子,说不定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等这阵子兴头过了也就无所谓了。 齐冉听了她的话虽然有点儿小失望,但是对于妈妈的让步还是知足的。然而李俊荣那个人却见不得儿子受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委屈,满脸堆笑地凑过去和齐冉说: “冉冉,另一只狗狗爹地暂时帮你养着,等它再大一些了咱们就可以一起带它出去玩。不仅如此,爹地家里还有好几只阿拉斯加犬,跟这两个小宝贝长得一样帅哦!它们都是冉冉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他说得斩钉截铁,倒挺着急献宝呢!也不想想齐冉现在才几岁,知道什么叫阿拉斯加犬啊?!真要见着了,还不定被那么大只的家伙给吓成什么样儿呢!但是齐冉那小东西这回大约是体会到了那个人对自己的好意,于是便很给面子,颇有气势地用力点了点头,说:“好”,然后便急吼吼地抛下父亲,颠儿颠儿地跑到厨房找东西喂他的小狗去了。 李俊荣见了连忙追上去阻止,说:“宝贝儿,狗狗暂时只能吃奶……” 李慕凝还是有些担惊受怕地看着齐靓靓,说: “靓靓,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们本来是想要先打声招呼再来的,可是……可是……” 李慕凝一说“可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很可爱,仿佛她真的有多不好意思似的。其实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大约是不大知道“脸红”是个什么意思的。很多人都笑话她是“全香城最没有心机的名媛。” 说到底都是朋友一场,齐靓靓也不好意思总叫人站着,于是便客套地邀请李慕凝坐了,又沏了茶,两个人坐在窗下聊着天。 李慕凝的神色很尴尬,因为说到底都是自家哥哥对不起齐靓靓,她讪讪地说:“靓靓,怎么你有了孩子也不跟我们说呀。” 齐靓靓犹自嘴硬,说道:“冉冉跟你们没关系……”她是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的。 李慕凝不敢说话了。 以靓靓的脾气,她要是说让冉冉认祖归宗她肯定得翻脸!她还是唱白脸吧,红脸就让李俊荣当,毕竟他真的是自作虐不可活。 李慕凝转了话题。 那边李俊荣把齐冉连同那只狗狗从厨房里头“捞”出来,又翻出自带的皇家狗粮、奶粉啊奶瓶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一本正经地喂狗狗吃东西。 第18章 第十八章(修) 父子俩把客厅里弄得乱糟糟的,齐教授一看李俊荣那样就有点儿看不惯,气哼哼地回书房去了。 李俊荣脸色讪讪。 齐家是按中式古典风格装修的房子,客厅临窗放了两张编织椅和一张小圆桌,窗帘是古色古香的竹篾子,墙角摆了两盆苍翠玉立的富贵竹,明媚的阳光从窗子里头透进来,照得那一小片天地光影斑驳,齐靓靓坐在光影里,沉默地看着那俩父子。 那狗宝宝吃饱喝足了以后就有些懒洋洋的,探出粉粉的小舌头一个劲儿地舔齐冉的手掌,逗得齐冉“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李俊荣眼不眨地坐在身边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头说不出的欢喜,依旧不敢相信这么可爱的小生命竟是真的属于他的。 父子俩玩闹了一阵子,小齐冉突然就跑过来跟齐靓靓说妈妈我口渴了,妈妈我想要吃橘子!齐靓靓见了就只好将茶几上的橘子给剥开来,一小瓣一小瓣地喂给儿子吃。 可叫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家伙拿到了橘子以后居然不是自己吃,而是“噔噔噔”跑到李俊荣面前,踮着脚,非常热切地想要送到父亲的嘴巴里! 这是他招待客人的方式。 大人间的剑拔弩张让他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不寻常,只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喜欢。 齐靓靓一瞬间明白了。 李俊荣则惊呆了,在他回过神之前齐冉都已经“噔噔噔”地又跑回客厅里,站在李慕凝的面前,伸长了胳膊要喂姑姑吃橘子——慕凝比李俊荣更感动,一把就把齐冉给抱起来,“心肝宝贝”的一阵猛亲,搞得齐冉万分不好意思,用力挣脱她,一溜烟儿地又拿着橘子跑到书房找外公去了。 毫无疑问,齐家将齐冉教养得非常好。李俊荣很感动。 走过来的时候,神思仍有一些恍惚,仿佛那一口橘子的甜一下子沁进了心脏里,一时间手足无措。 齐靓靓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李俊荣说: “冉冉是我的儿子,我是不会让他跟你们走的……” 李俊荣打量她。 她真的非常温柔,教养又极好,跟人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轻声细气的,否则的话刚才早就把他轰出去了!可是现在她语气虽轻,眼神却非常坚定,口气更不容置疑,仿佛谁若是想跟她抢儿子,她就要跟谁同归于尽一般! 李俊荣给她的语气给震慑住了。他在心里头想,齐靓靓对他的误会为什么就这么深呢?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个孩子。 但他现在得先给她吃一个定心丸,说:“靓靓,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抢孩子的!” 齐靓靓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听见他这样讲,免不了有些气不过,怒道:“本来就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孩子!” 李俊荣今天刚认了齐冉,正是空前疼孩子的时候,闻言立时就怒了,道:“ 我有什么资格?齐靓靓,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你!你有了我的孩子,都已经四岁了,可你不跟我说,不光如此,你每天看见我还能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你可真够狠的,居然让我们父子活生生分开这么多年……” 齐靓靓万没料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倒打一耙!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要是告诉你的话,现在还会有这个孩子吗?” 不会! 虽然他甜言蜜语,哄她哄得什么似的,可她后来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已,是他不知道多少个女人中的一个,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要娶她,更没想过和她生孩子。即使一时心软,拗不过她让她生下来,也不过是养在外头而已!说到底,于他而言不过多了个私生子,而她呢?她就毁了。她将彻底沦为他的情人之一,他私生子的母亲,他一生的附属品,再没有了自己的价值。 齐靓靓的心底发凉。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跟这个男人保持距离,既然他一定要认回孩子,那就让他认好了。只是,他只能是她孩子的父亲。 尽管知道做错了,但听到这种话,李俊荣还是很不高兴,“嚯”的一下抬起头来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吗? 齐靓靓不说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始至终他们两个就不是一路人。 她心寒透骨,眼眶渐渐泛起了红,半晌才道:“孩子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可以请回了吗?” 慕凝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立即就打马虎眼:“靓靓你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李俊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靓靓如果跟他吵,跟他闹,就代表事情还有转机,一旦冷漠以对,就是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害怕面对这样的齐靓靓。 所以立即跟她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不需要。”齐靓靓忍着眼泪,慢慢说道,“我和冉冉……我们两个过得很好……” 她不需要他为了孩子委屈求全地对她负责。无论钱也好,其他任何东西也好,他们都不需要。 几个人正在僵持,就见齐冉一蹦一跳地从书房里头跑出来,李俊荣见了连忙迎上去,把儿子从地板上捞了起来,扛在肩头,笑嘻嘻地说:“冉冉,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呢?!” 齐冉就“哈”的一声,笑起来,父子俩开始在客厅里头忙来忙去地倒腾那些玩具,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就又琢磨琢磨那个,忙得不亦乐乎。齐冉难得有玩伴,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兴奋不已地在屋子里头跑来跑去。 那小奶狗一摇一晃地跟在小主人身后撒欢。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才走,临走的时候李俊荣把齐冉给抱在怀里,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仿佛一辈子都亲不够似的。齐靓靓见了就只好把他送到门外,谁知到了门外他还不放手,一直把孩子抱到小区门口才放下来,说:“冉冉,爹地先走了哦,明天我再来看你!” 齐冉用力点头,自动忽略了“爹地”这个词。 孩子即使再小,也知道“爹地”这两个字是不同的,何况齐靓靓没开口,他更不会随便乱叫人。 齐靓靓朝他拍拍手:“冉冉,快下来,叔叔要回去了。” 李俊荣很不满。 可看看齐靓靓,又不敢发作,只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李俊荣亲自把送给齐明礼的礼物给搬进书房里,只是齐明礼看都没看,说:“我们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那是一套八件的清代帝王书画,价值几近九位数。李俊荣知道齐明礼喜欢收藏,特地从某收藏名家手中高价买来的,世间独此一件,只是齐明礼不买账。 简直油盐不进。 李俊荣现在总算知道齐靓靓这执拗的脾气是遗传谁了,完全是遗传自齐教授。 他很无奈。 李慕凝却很高兴,回去以后就想要打电话给自家老妈,自家多了个小侄子,李俊荣不允许。 “等认回了,给他们一个惊喜。” 对于寥咏兰来说肯定是个惊喜,不过李和泽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了家里肯定会十级地震! 李慕凝默默地在心里划了一个“十”字。 齐靓靓抱着儿子回到楼下,远远地就看见前方的宝马车旁站了一个人,小齐冉看见他立即就扭股糖一般地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怀里。 阮思成俯身把齐冉给抱起来,亲一亲,又再扭回头看了看齐靓靓,问他:“刚刚那人是谁?”他刚刚从医院回来,正好看见李俊荣。 “‘香城李家的大少爷?”香城李氏富可敌国,李和泽李俊荣父子几乎无人不知,他当然不会眼拙到连李俊荣不认识,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又为什么会跟齐靓靓母子这么亲密?他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齐靓靓低头沉默。 顿了一会儿才说:“是冉冉的父亲。” “………………” 阮思成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齐冉的亲生父亲竟然会是李俊荣!他知道,以李家的权势,香城内外多的是女孩子宁愿不要名分也可以为李大少生孩子,可他实在没想到齐靓靓竟然也是其中一员。 齐靓靓的脸色发白。 她已经猜到了阮思成会怎么想。未婚生子,对方又是李氏王国的大少爷,任何人都会想她是那种爱慕虚荣,为嫁豪门不择手段的女人。 最可笑了,现在看来,是豪门梦碎了。 她眼眶发热,低下头,生怕眼泪掉下来。 第19章 第十九章(修) 或许是白天玩得太兴奋了,齐冉一直等过了睡觉时间还是精神抖擞的,小家伙一个劲儿地跟她嚷嚷着要玩儿。齐靓靓好不容易才把他从书桌底下“捞”出来,又抱进浴室洗了澡、送上床,末了儿还打开给他最喜欢的催眠曲。然而一切安排就绪,齐冉那小家伙还是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睁着双大眼说:“妈妈我睡不着!” 齐靓靓见了就只好板起脸,口气严肃地“威胁”他说: “冉冉,如果你再不好好睡觉的话,妈妈可就要把你的小狗给送人了哦!” 吓得齐冉立马就拉好被子、伸直身体,乖乖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李俊荣送给儿子的那只小狗被她安置在客厅旁的mini小花圃里,笼子旁还放了水和狗粮,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到了一个新环境,小东西在笼子里头呜呜咽咽的,仿佛一个刚刚离开母亲的小孩子,那声音让人听来不免有些揪心。齐靓靓把齐冉哄睡着了以后走出去,才打开笼子,就见那毛绒绒肉滚滚的小东西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身边,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双脚上。 小不点儿一点都不怕生。她蹲下身去把它给抱起来,这小白熊一般的小家伙便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黑眼睛,吐着个软软的小舌头,一派委屈地把脑袋给偏到一旁。 难道是责怪自己冷落它了?齐靓靓忍俊不禁,抱着狗狗走回客厅,坐在窗下的藤椅上一面轻轻地抚摸狗狗的小脑袋一面轻声轻气地安慰它,结果那小家伙娇声娇气地哼唧两声,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她想起从前在美国的时候,李俊荣也养过一条叫 ulrica 的萨摩。她第一次去他家,一推门,ulrica就冲了上来,她当时被它吓一跳。李俊荣也吓坏了,一把就把她抱到身上,哄着她,还逼ulrica 叫她“姐姐”。 哄好了“姐姐”我们才有肉吃。李俊荣说。 齐靓靓从小胆子小,又有点儿洁癖,从小到大都没养过狗,对ulrica就有点儿不喜欢,后来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也不知道她走后ulrica过得怎样。 想来总归是不差的。 李俊荣的出现,彻底打破了齐家的平静。齐明礼在李家兄妹走后问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靓靓说不知道。 如果李俊荣只是想单纯的认回儿子,那事情还好说。如果他想把儿子带走,事情就又另当别论。 齐明礼告诉齐靓靓:“如果你没做好委曲求全的准备,那就要准备打官司。” 齐靓靓心里明白。 她抱着狗狗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前所未有的陷入了迷茫。 屋子里有朦胧的光从窗帘子里轻巧地透进来,寂静中,主卧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她不经意间扭过头去一看,不由得就有些哭笑不得,板着脸,一派没好气地说: “冉冉……” 话音刚落,就听齐冉那小家伙“嘻嘻”一笑,然后他“噌噌噌”越过客厅,小兔子一般扑到了她腿上。 她将狗狗放下腾开双手去抱儿子,怀里的小宝贝软软的、热乎乎、身上有十分稚气的奶香,她将他给抱在怀里,身体里便不期然地涌上一股暖流——这是她最最珍贵的宝贝,她庆幸他还在身边,想到这里,一颗心终于算是勉强落到了实处。 孩子抱着她的胳膊说: “妈妈我睡不着,‘little baby’我都已经听了好多遍了,可我还是睡不着。” “little baby”是齐冉平常最喜欢听的摇篮曲,齐靓靓平时很注重他的英文教育,再加上家学渊源,齐冉这小家伙的英文相对同龄的小朋友来说还是很出色的。他这么说,仿佛是真的有些焦虑,其实齐靓靓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惦记着自己的狗宝宝——他妈妈并不是很喜欢他的宝贝,小家伙知道。 齐靓靓于是问儿子: “冉冉,你是真的想养这只狗吗?” 话音才落,就见齐冉这小家伙忙不迭地点头,说:“嗯嗯嗯,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狗狗的呀!” “可是养狗真的很麻烦耶。”齐靓靓故意叹了口气,说,“你看看,这样妈妈就得照顾它吃饭,还得伺候它洗澡,如果它生病了我还得带它到医院里看医生,妈妈会很累哦!” “可是我会帮你的呀!”小家伙着急了,立即一本正经地反驳说,“我会自己喂它吃饭、还会给它洗澡,教它讲究卫生,如果它生病了冉冉就自己带它去看医生。妈妈,”小家伙摇着她的胳膊撒娇,“求你了求你了,你不要把它送走好不好?” 齐靓靓心里其实一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下它了,但她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让齐冉学习一下什么叫做“责任”,于是她一本正经对他说: “冉冉,你要知道狗狗可不仅仅是个宠物,它也是条宝贵的生命哦!妈妈跟你讲,你一定要学会爱护它、善待它,不要因为它是只狗就随便对它发脾气,更加不可以打它,即使它有时候不听话。相反这个时候你就要好好地关心一下它啦,看看它是不是生病了、吃错东西啦、或者哪里不舒服啦……总之你是它的好朋友,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欺负它的。”她这样柔声细气地教育儿子。 齐冉一直是个领悟力超级高的小孩儿,小家伙听了妈妈的话,便立即点头,两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脖子郑重其事地跟她承诺说: “我知道啦妈妈,你是不是说狗狗既然到了我们家,那它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又因为它的年纪比我小,所以冉冉就要像大哥哥一样爱护它,不可以欺负弱小的是不是?” 孩子有一颗非常善良通透的心,这让齐靓靓觉得非常欣慰,她低下头重重地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 “答对了,冉冉可真是妈妈的宝贝!” 结果把那小家伙给得意得呀,小东西睁着一双机灵可爱的大眼睛,急吼吼地跟她确认: “那么妈妈,我现在可以养狗了吗?” 这个小东西实在继承了她的毛病,大有点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齐靓靓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半天,最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 “好吧,那么我们就留~~下它吧!” 齐冉每次心情好的时候说话都喜欢尾音上扬,小东西的声音清脆悦耳,稚声稚气仿佛唱一首极为动听的歌。他妈妈话音才落他就立即变得很激动,开心得手舞足蹈的,嗲声嗲气地说: “真~~的吗?谢~~谢麻麻!”说完不等齐靓靓开口,又立即摇头晃脑的,学着妈妈的口气自言语言地说: “好吧,那么我们就留~~下它吧!” 齐靓靓见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她想她就是穷尽世上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描述对他的十分之一的热爱。靓靓低头亲亲儿子的额头,又将他给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齐冉那小家伙好像知道今天的母亲有心事一样,乖乖地躺在她怀里头陪她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久到齐靓靓几乎都觉得怀里的儿子已经睡着,齐冉那小家伙却突然间叫了她一声,说: “妈妈,冉冉最爱你了。” 齐靓靓心头猛然间一颤,一瞬间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她低头惊愕地看看儿子,问: “冉冉你说什么?” 这个小家伙就抱抱她,软软小小的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胸膛,说:“妈妈,冉冉最爱你了。” 这个孩子已经由一个呱呱坠地的小婴儿长成一个知道爱并且懂得回馈的小男孩儿了。齐靓靓红了眼眶,自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盘踞在心中的委屈开始缓慢上升,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 她想起当初生这孩子的时候,齐教授不在身边,她只有一个人,什么也不懂。一开始听从过来人的经验,是顺产,可她实在太瘦了,又一向有低血糖的毛病,疼了好久也没生得下来,哭天抢地求医生给自己剖腹。只是当时那负责接生的医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 “自己都已经生到一半了,不要半途而废,你再继续努力!” 轻飘飘的一句话,叫她真真切切地到鬼门关里头走了一遭。因为她生完孩子后大出血,立即又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她动完手术后醒来的第二天早上,齐教授才从杭州赶回来。他把裹在一个白色襁褓里、扎着红色丝带的小东西递给她,说: “靓靓,快来看看你的儿子。” ——那是她和冉冉的第一次见面,小家伙大概是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出生第二天就知道笑了,看见妈妈,便微微弯了弯嘴角,一派“温柔”地“看”着她笑。 那是上天赐给她的无价之宝啊,她破碎的伤痛的心从此便有了依靠,她怎么可能让人抢走呢? 第20章 第二十章(修) 李俊荣开始光明正大地介入到齐靓靓的生活里来。 慕凝觉得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齐靓靓的性格执拗,绝不是他说一句“负责”就会摒弃前嫌跟他重归旧好的。 李俊荣也知道。但一个女人如果肯拼尽全力给你生孩子,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李俊荣对齐靓靓志在必得。 这两天他一有空就在齐靓靓母子的身边转悠,惹得齐靓靓很恼火,却又不好说什么。 齐冉刚得了一个小狗狗,现在爱得要命的时候,每一天他都兴高采烈的,不仅亲自给狗狗喂奶,还帮妈妈打扫卫生。不仅如此还带它去宠物店,买了很多很多的狗狗用品,还申请给狗狗美容,忙得什么似的。 齐靓靓牵着他的手从宠物店里出来,齐冉还在那儿喋喋不休: “妈妈,我的‘棉花糖’吃了这些狗粮以后就会长得很漂亮很健康了是不是?” “妈妈,我的‘棉花糖’会长得像刚才那位阿姨家的juno一样漂亮吗?” “妈妈,你说是我的‘棉花糖’长大以后厉害呢还是阿姨家的juno厉害呢?” ………… “棉花糖”齐冉给自己的狗狗起的爱称,因为他喜欢吃棉花糖,可是妈妈不喜欢,平常很少很少给他吃,因而这棉花糖也就成了小家伙心中的执念。小齐冉显然爱极了这个甜蜜的称呼,每次提到自己的爱狗时总要以“我的棉花糖”代替。 起风了,齐靓靓蹲下去将儿子的上衣链子拉拉好,又认真地帮他扶了扶帽子说: “只要你好好照顾它,棉花糖就会长得跟刚才那只狗狗一样漂亮了。” 小东西还是蛮好胜的,刚才他在宠物店里看见有位阿姨家的苏牧长得神气,简直把他羡慕坏了。 她带着儿子走下广场,远远地就瞧见人来人往的马路旁停着了一辆极拉风的银色跑车。她看一眼那车的主人脸色就立即变得有些不太好,板着脸,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李俊荣看着她:“想知道这个还不容易啊?”她做什么他不知道呢?说完不等齐靓靓搭话,就自顾自地蹲下身去满脸堆笑地冲着儿子拍了拍手说:“冉冉,过来给爹地抱抱。” 出乎他意料,齐冉居然纹丝不动。 小家伙还是很聪明的,虽然这个人是对他很好很亲切,虽然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给他,虽然他还送给他一只棉花糖,可是麻麻好像不喜欢他哎。 麻麻不发话,他就不能主动。 小宝贝必须要旗帜鲜明地站在麻麻这边。 李俊荣惊呆了。 他看着站在台阶上一脸无辜的小齐冉,然后转头看了看齐靓靓。 也是一脸的无辜。 那表情,简直跟小小的齐冉一模一样。齐靓靓原本一肚子气,这下子却有点儿忍俊不禁。 从前天到现在,藏在心里的那一口浊气终于在齐冉这里找补了回来。再怎么说,儿子都是她亲生的,是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带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向着她。 可是叫儿子不认自己的父亲,她一辈子也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李俊荣是齐冉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他总不会害他。有这样一个父亲,毫无疑问会是冉冉未来的助力和荣耀。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就强行禁止冉冉享受这份权利。 “冉冉,”齐靓靓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怎么不叫人啊,爹地在跟你说话呢……” 齐冉抱住妈妈的脖子,有点儿害羞,有点儿矜持。再怎么说,爹地这个词对他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李俊荣有点儿心疼,如果不是一出生就离开他,他也不会对他这么生疏。 他屏气凝息,一脸期待地望着齐冉。 齐靓靓就又吩咐他一句。结果齐冉那小家伙竟然“咯”的一声钻进妈妈的怀抱里,小猫儿一样的,低低地唤了他一句:“爹地……”不等父亲开口,就又立即害羞地将脸藏进妈妈的怀抱里。 齐靓靓心酸异常。 生这孩子的时候,她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叫一声“爸爸”,觉得他是一个注定没有爸爸的孩子,因而心里对他充满了愧疚,总是竭尽全力地弥补他,可还是代替不了。 李俊荣则激动得什么似的,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儿子…… 他自告奋勇地要给靓靓和儿子当司机,齐靓靓是见识过这人殷勤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因而完全不稀罕,于是李俊荣就转而讨好儿子:“冉冉,你走了这么久累不累呀?爹地开车送你们回去好不好啊?” “好~~啊~~”齐冉那小家伙一听立即就拍手附和。 父子俩不过才相认而已,可是这当爸爸的已经有本事把儿子的语气给学了个十成十!这么大个人了还在那儿嗲声嗲气地扮可爱,齐靓靓忍不住狠狠地剜了李俊荣一眼。 齐冉都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下去了,正在这时,一辆小轿车呼啸着从道旁驶过,李俊荣直吓得什么似的,连忙冲上去,抱住齐冉:“冉冉,不能这样跑……” 小孩子总是这样莽撞,完全没有安全意识,齐靓靓虽然也吓了一跳,可已经有点儿习以为常,李俊荣却惊魂未定,说:“怎么这么莽撞……” 只片刻的工夫,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齐靓靓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冉却站在父亲的车子旁,软着嗓子招呼她说: “妈妈妈妈你快来呀,咱们两个一起坐呀……” 孩子的体力毕竟有限,她又刚刚逛完超市和宠物店,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抱儿子,于是便不情不愿地坐上车子,回到家里,刚打开门,就见“棉花糖”费力地从客厅的地板上爬起来,脑袋上顶着一件不知谁的衣服,咧着嘴,一派傻笑地看着她…… 齐靓靓雷晕了,在她没有回过神之前,“棉花糖”早已经屁颠屁颠地从客厅里跑过来,欢快地迎接它的主人们回家。 当然这个“主人”里是不包含他李俊荣的。齐靓靓回身就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李俊荣抬了抬手。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哪儿是那么好打发的?更何况齐教授现在还不在家。他的胆子大了很多,两手举高径自将她采买的食材送进厨房,又一样样地从袋子里掏出来,整整齐齐地放进冰箱,然后一脸天真地看着她说:“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齐靓靓倒抽口凉气,简直恨不得一巴掌将他那笑容可掬的大脸拍成黄瓜,她说: “李俊荣,你不要太过分了……” 但他是这样的。在美国的时候,多少次都把她气得牙痒痒!这下倒好,一旦奸计得逞就立即撕下羊皮。她简直气得连五腑六脏都着了火,目眦尽裂地看着他,李俊荣却还是笑容可掬的,目光真诚而天真看着她问: “啧……齐小姐,不要这么凶嘛,我在问你你想要吃什么?”这口气,仿佛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这个人长了一张极为妖孽的脸,五官完美得仿佛漫画书中的美男子,其实单就外表而言还能算是亲切有爱的,只是实则心机深重,旁人是很难摸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的。李慕凝从前就爱私下“诋毁”他,讲他: “阴暗腹黑,完全继承了爹地的‘老奸巨滑。’” 李和泽是香江之上出了名的老好人,平常乐善好施、处处与人方便,但实则笑里藏刀,非常有手段,几十年来稳稳坐在香城经济大亨的位置上,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齐靓靓瞪着他,两人仅仅隔着一张餐桌,他却觉得她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撕碎似的,那样痛恨:“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不想在这里跟你耍嘴皮子。” 李俊荣只是笑,毫不在意地回答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总是冉冉的爸爸不是……” “………………”齐靓靓脸色涨红。 她每次气到极点就会脸红,仿佛喝了酒一般,脖子和耳朵后面都会爬上一抹红,那颜色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中的“桃花”、“粉面不知何处去”中的“粉面”,这种美他其实是极爱的。所以他毫无顾忌地选择无视她,说: “靓靓,我劝你不要浪费工夫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听谁的人吗?” 齐靓靓气得只差吐血。 正想是不是该揪着他的衣服把他给丢出去,就听见客厅里踢踢踏踏的一阵小脚步,是小齐冉一手抱着他爸爸给买的超级大的泰迪熊,一面“棉花糖”“棉花糖”地招呼着他的宝贝狗狗,叽叽喳喳地走到厨房里,问: “妈妈,我的故事书呢?我要给‘棉花糖’和熊熊讲故事。” 齐靓靓正待发飚,回头看见儿子,立即收回双手,脸上瞬间堆满笑容,低眉顺目地帮儿子找书去了。 李俊荣看得有点儿好笑。 既觉得她有点儿溺爱儿子,又觉得她变脸的工夫真是出神入化,忍不住轻扯嘴角,将桌上的水果一个一个地给放进水池里。 他能煮得一手极好的菜肴。原因是他当初在美国读书时年轻气盛,为了与父亲赌气一度还曾在餐厅里打过工——那其实浪费了不少光阴。他将水池里的苹果一个一个捞出来的时候想,他的冉冉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但愿不要像他,为了与父亲赌气平白给自己找苦头吃,尽管这赌气不是没来由的,但美好的学生时代是那样的短暂,它稍纵即逝,他但愿他懂得珍惜,努力学习应该学到的知识、做他最想做的更加有意义的事情;他但愿他不要像他,一直都活在父亲和母亲喋喋不休的争吵与互相怨怪里;他但愿他不要像他,年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天下无敌,可以禁得起失去任何东西,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不是……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米色衬衫,又在厨房里头一阵翻找,摸了一件灰黑格子的围裙系在腰上,然后便转过头去,全神贯注地开始做饭…… 齐靓靓走回厨房的时间看见这样的他,原本是很想开口阻止的,可她试着张了张嘴,喉咙里头却阵阵发紧。 从前他也会裹了围裙,为她洗手作羹汤的。 但他现在越这样,她就越痛苦,越生气。她但愿他像五年前分手的那个晚上,那样狠心干脆、理直气壮、又蛮不讲理几乎面目可憎——那样的话,她才会永远也不原谅他。 客厅里,孩子把他的泰迪熊给靠坐在自己身边,怀里抱了个毛绒绒的小狗崽子,正在煞有介事地教它们两个读故事书,齐靓靓看一眼那小的,再想起厨房里那大的,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齐教授下了班回来,一进门就闻见了菜香,他大声地冲着厨房道: “靓靓,咱们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大老远的就闻见了香味……” 话音未落,就见李俊荣抄了个小铲子走到厨房外头,叫:“齐伯父……” 老爷子正在换鞋的手一顿,随即冷淡道:“怎么是你啊?” 他手扶墙壁继续换鞋,然而才把一只脚探进去,就“咦”了一声喊:“靓靓……” 齐靓靓闻声从房间里头走出来,看了一眼齐教授,又再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那拖鞋,然后转回头,口气笃定地喊了一声: “棉花糖……” 就见那小狗崽子屁颠屁颠地从客厅里头跑了过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修) 这真是“世事古难全”。他只顾着讨好儿子,没想到一不小心竟把岳父得罪了。李俊荣站在客厅里看一眼脸色乍变的齐教授,又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脚边那毛绒绒胖乎乎的“棉花糖”,有心想要踹一脚,又着实没那个“贼胆”——齐家的这位大家长气场实在过于强大,有他在,他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他赶紧表示要下楼给齐教授买双新拖鞋,口气真挚、十分客气,倒搞得齐明礼觉得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淡淡地摆了摆手说:“算了,家里有备用的……” 李俊荣一脸“深感不安”站在原地。 齐明礼见了,更加不好意思,道:“真的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齐靓靓忙把鞋柜里的拖鞋拿出来,心里却想,这个人可真无耻。 刚才当着她的面多来劲儿啊,这会儿见着她爸便立即把羊皮给披起来,一副任打任罚的可怜样儿! 齐靓靓懒得看。 齐教授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探头看李俊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的,忍不住问齐靓靓:“他一个人能行吧?” 齐靓靓这会子正盘了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儿子玩呢,闻言就没好气地说:“管他吧!” 齐教授有点儿无语。 “他们这姓李的什么毛病啊,好好的大少爷不做,跑到咱们家来当厨子。” “他爸要是知道,准得气死!” 李和泽会不会被气死齐靓靓不知道,反正他们父子本来关系也不好。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提起李和泽。 李俊荣做好的饭菜很快就被端上桌,一道蔬香鳕鱼蒸鸡蛋、一道丝瓜文蛤豆腐汤、一道栗子扒白菜,还有锦蔬上素,配了两样小菜和一道水果色拉,居然也色香味俱全。齐教授看得很稀罕,觉得李俊荣倒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儿! 他的态度缓和了点儿,道:“这看上去还不错嘛,以前上学的时候学的吧?” 李俊荣听了立即谦虚地回答,说:“是的伯父。从前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没有请保姆,一个人在外头有时想吃中国菜了就自己动手做,时间一长慢慢也就熟练了。” 齐教授听了更惊讶。 以李家的权势,能让子弟亲历亲为,这在齐教授看来还是很难得的。毕竟现在的豪门之家骄奢淫逸、胡作非为的多的是,李家还是很注重对子嗣的教育的。 李俊荣这个人确实还不错。从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后来成立有容,也是靠自己,为此吃了不少苦。但外界对他的评价仍然是“李和泽的儿子”、“李家的大少爷”,人们关注的焦点也都在一些花边新闻上。这也是李和泽与李俊荣父子关系不睦的原因之一。 齐靓靓对此曾感到不平,他们两个住一起的时候,她是亲身感受过他有多拼命的,有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二十三小时扑在工作上,吃个饭也是左手电脑右手手机的不消停,好像恨不能把这世界上的钱全都赚完一样,她有时候不高兴,也会耍脾气。 李俊荣就哄她。 对于哄她这件事,他从来乐此不疲,并且好像拥有无限的耐心,从来都没有翻脸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她年纪小,觉得她还不懂事。 齐靓靓闷头不说话。 齐教授却有了点儿兴趣,说:“我也曾在美国留过学……” 那是读博时的事情了。那个年代,能凭自己的本事进入斯坦福读博的绝不是一般人。李俊荣对此真心诚意表示的佩服,拍起齐教授马屁来那叫一个流畅自然,仿佛他是自己的偶像一般。 齐教授渐渐被他勾起了谈性,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的,慢慢从英美两国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到期货房价股票上市,再到气候教育民生百态、甚至于街头巷闻奇闻趣谈,简直越说越来劲儿,齐靓靓见了体贴地夹了一些蔬菜到父亲碗里,提醒他:“爸爸,您先吃饭吧……” 齐教授这才醒觉过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俊荣,然后不说话了。 李俊荣就有点儿讪讪。 顿了顿,端了酒杯站起来,说要给齐明礼敬酒,谢谢齐伯父帮他照顾靓靓和冉冉。 齐教授有点儿拉不下面子。 坐在桌旁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我不照顾谁照顾?” 李俊荣的语气十分诚恳,说:“我知道,无论作为男朋友还是作为父亲,我都很失职,不过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对靓靓和冉冉好的,从今以后,好好地守着他们过日子……” 这就是表了态了,齐教授很意外,同时心里稍慰,他看了女儿一眼。 齐靓靓只当没听见,忙着招呼齐冉:“宝宝你好好吃饭……” 其实齐冉那小家伙早在两岁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己吃饭了,可是李俊荣坚持要喂他,齐靓靓当然不准,齐教授见状说道: “算了,他爸爸第一次陪他吃饭,难免心疼些……” ——一句话戳到了他的心坎上。他遗憾自己未能在儿子呱呱坠地的时候便陪在他的身边,他痛恨未能像天底下其他的父亲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由一个孱弱的小婴儿慢慢地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的小男孩儿,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笑、什么时候学爬、什么时候学走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会说人生的第一句话的……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错过了太多儿子的第一次。 真的很遗憾! 齐冉这小家伙的吃相很是讨人喜欢。小东西就像个小老虎一般,“阿呜阿呜”的,时不时就要发出类似饿虎扑食的声音,吃得津津有味,不过也顽皮得很,一会儿东张张西望望的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一会儿就又想要“开火车”,一会儿就又想起来他的“棉花糖”还没有吃饭呢……,直把自己的一张小脸弄得小花猫似的,还时不时地露出他那一口雪白可爱的小牙齿,李俊荣在齐冉把最后一口米饭吞下肚里的时候跟他讲: “让爹地看看宝宝的小牙。” 齐冉就“啊~~”张大嘴,乖乖地把自己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牙齿秀给父亲看。李俊荣乐坏了,轻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儿子的,问他: “我宝宝牙齿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也用‘高露洁’啦?” 齐冉就“咯”的一声,笑起来,举起手威武地抗议说: “冉冉不用‘高露洁’,妈妈才用‘高露洁’!” 齐靓靓听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虽说李俊荣这人确实还算务实,但她敢担保他身上绝无一件东西不是绝无仅有:他的衬衫袖口必定有他的英文名字;他的西装必定是国际某顶级大师特别为他量身订做;他腕上戴的表倒不一定非是什么劳力士陀飞轮,但必定都是厂家依照他的要求特别打造,世间独此一件;他也不一定非得开什么全球限量价格高昂的奢华名车,但飞机游艇快艇滑翔机必定一样不缺……若她父亲单凭一顿饭的工夫就断定他是个低调务实、不慕虚荣的大好青年,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吃完饭,齐靓靓将儿子从小用过的小被子给找出来,拿到客厅里打算拆了给“棉花糖”做一个温暖的窝,齐冉那小家伙见了,就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身边追问说: “妈妈,这是冉冉小时候用过的小被子吗?” 齐靓靓就点点头,笑着说:“是啊。” 齐冉就又追问说:“是我比棉花糖还小的时候用过的小被子吗?” 齐靓靓就又点点头,说:“是啦,是你在很小很小很的时候用过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俊荣就伸长双腿坐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大腿上坐着他的儿子,小腿上睡着个毛绒绒胖嘟嘟的“棉花糖”,厚颜无耻看她忙活。齐靓靓觉得他实在太无聊了,一面忙碌一面赶他:“你怎么还不走?” 李俊荣依依不舍,说:“我再陪陪冉冉……” 齐靓靓就送给他一个白眼。 那毛绒绒半旧的小毯子印着一个个生动可爱的小兔子、小鸭、小狗、小猫等各种小动物,叫李俊荣见了不由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子暖意,他想象着冉冉在比“棉花糖”还小的时候裹在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这真是件叫人好奇。 “别用这个了,”李俊荣说着伸出手,“把它给我吧。” 齐靓靓见了就没好气地把他手拨到一旁,头都不抬地问:“你要这个干什么啊?” “留个纪念。”李俊荣说着脱下西装,跟齐靓靓开玩笑,“要用就用这个吧,别浪费……” 齐靓靓不由分说地瞪了他一眼。 她当然是不可能拿李少爷的西装给“棉花糖”当狗窝的,不过齐冉的小被子也没有拆,而是重新找了一些旧衣服、拼拼凑凑地给它做了个窝。齐冉从前天到现在,精神一直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现在终于算玩累了,躺在父亲的怀里就睡着了,李俊荣端详着他,像抱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齐靓靓见了免不了认真催促他: “快把冉冉放到床上睡吧!” 齐冉安稳地躺在父亲的怀抱里,睡着的样子可真是可爱!他睡觉的时候不仅会牢牢地攥着一只小拳头,而且还微微张着嘴,露出一小截粉嫩可爱的小舌头,稚气的模样简直就跟“棉花糖”有一拼!李俊荣看得好稀奇,一面盯着齐冉一面声音轻轻地说: “没关系,你就让我抱一抱吧,我一点儿都不累!” “可你不累冉冉会累呀!”齐靓靓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地反驳说:“你这样孩子会不舒服的。” 哦……是这样的吗?李俊荣听了心下怅然,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将儿子送回了卧室,模样有点儿依依不舍。 齐靓靓就见不得他这副郁闷的模样。 因为他每次做错事情的时候那表情都跟齐冉很像,父子俩都是一副“我知道我是罪人你打我吧”的神情! 或者说冉冉很像他。 齐靓靓觉得头疼,伸手点点自己床前柜子上那一排颇为壮观的影集说: “冉冉小时候的照片都在那儿,你想看就看个够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修) 清一色的大红绒面粘贴影集,足足有十几本,每一本都认认真真地记下了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他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一面翻着这些相册,一面就要时不时发出小孩子一般大呼小叫的声音。 一会儿他就说:“靓靓,怎么他的脚竟然这么小?” 一会儿他又问:“靓靓,你看他怎么还吃花?” 一会儿就又惊愕万分的,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靓靓,你快来看他这是什么表情啊……” 照片上的小家伙正坐在一只高高的婴儿椅内,探着头,睁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一副极度渴望而又惆怅不已的望着前方,那郁闷的小模样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齐靓靓本来其实是不想搭理他的,可是她侧头一看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 “哦,这个哦,我跟他外公在他身边吃香喝辣的没有他的份儿,他能不着急吗?” 刚出生的齐冉浑身都是皱皱的,他只有六斤重,但他的头发乌黑,眼睛狭长,有一双十分漂亮的叫人赞叹的长腿; 他很喜欢笑,这个优秀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齐冉其实一直都是个非常有亲和力的小家伙,而且他非常有镜头感,每一次如果你想给他拍照的话,只需要跟他说‘宝贝我们来咔嚓一张吧’,他就会立马进入状态,还会摆pose,手舞足蹈的配合你的工作; 但他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特别喜欢说话,每一天都噜噜嗦嗦的,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而且他尤其热爱尖叫,嗓门也不错,每一次都是不分场合毫无理由地肆意大叫,非常热衷于把你的耳膜刺穿; 等到七个月大了他开始会爬,则喜欢像陀螺一般地满屋子“溜达”,一看见妈妈把自己给放到地毯上就兴奋不已。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很调皮,几乎看见什么都喜欢放进嘴巴里尝一尝。 八个月大的齐冉被他妈妈剪了个小光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因为齐靓靓觉得可爱。不过事实也证明了齐冉光着脑壳的样子特别像一休哥,简直可爱到爆!然而他快一岁的时候他妈妈又给他剪了个西瓜头,小家伙粉粉嫩嫩的,秀气得像个小丫头; 一岁以后的冉冉开始非常喜欢吃泡芙,他属于看见泡芙就走不动道儿的那一种,齐靓靓跟李俊荣说,她有时候甚至都怀疑齐冉这辈子究竟是不是一块泡芙投胎的?! 囧~~~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李俊荣想笑,但仍然乖乖地安坐在齐靓靓身边,听她讲自己儿子的成长史。 每一个母亲讲起自己的宝贝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虽然这些照片齐靓靓早就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可是每一次看她的心情都是飞扬着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就充满了柔情。 李俊荣觉得自己无法打断她。他想起了几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神采飞扬叽叽喳喳的,像个快乐的小孩子。 齐靓靓特别小,年龄小,长得稚嫩,因而他那时候总是对她特别宽容,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照顾她,几乎无微不至。而那时候的她单纯又漂亮,喜欢穿简单的素色的长裙,头发细碎而轻盈,每一次思考问题之前总要先习惯性地转转眼珠,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 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她。那时的恋情温馨浪漫,幸福甜蜜,用一句话说,简直是快乐不知时日过。他连一分钟都没有想过要分手,甚至后来吵架,也是强词夺理、砌词狡辩,希冀能在她的哭诉质问中努力扳回一成,谁知道她举手无悔,说走就走了。 他很后悔。 不知道齐靓靓是不是也曾经后悔过。 五年的光阴,两千个日夜,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曾经后悔过和他分开,是不是也曾经想念过他。 如今的齐靓靓,在面对他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冷淡的,即使生气也尽量克制自己,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般,他不喜欢。 他希望她还像从前一样天真烂漫,明媚多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当成一个外人。 李俊荣怅然地想。 他不敢惊扰她,更不想再伤害她,所以必须很努力才能压抑内心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大约就是他了! 那么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赖在她身边坐一会儿吧。 寂静的房间里,齐冉正乖乖地躺在他身后的大床上,安睡着,小家伙梦里不知道究竟都遇到了什么,突然间小动物一般地哼哼两声,紧接就嘟囔:“妈妈”,翻一个身又睡过去了。 孩子夜里是会习惯性找妈妈的,齐靓靓立即就被惊动了,马上放下手里的相册,站起来,对李俊荣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齐教授明天一早要到台湾授课,这一去怎么也得一个礼拜,齐靓靓还想着要帮他收拾行李。 齐明礼放心不下女儿。 他望着在房间里忙忙碌碌的齐靓靓,一颗心始终悬着,最终还是嘱咐女儿:“如果还有余地,不妨给彼此一个机会……” 齐家不怕打官司,但官司一起,女儿的名声就算毁了。他身为父亲,不得不为女儿考虑。 李俊荣殷勤备至。第二天一早齐靓靓才起床李俊荣就来了,说要开车送齐教授去机场。齐教授当然说不用,李俊荣却坚持,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 齐教授有点儿好笑。 堂堂银河集团的大少爷,有容的老板竟要给他当司机?这事儿说起来恐怕很多人不信。更何况这还是大清早呢,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上班、上学和出门买菜的人群,他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齐家楼下,着实很扎眼,齐靓靓催着他快走。 身边有相熟的邻居凑上来,问齐教授:“哟,齐老,这位你们家亲戚啊?” 齐教授不置可否,李俊荣却很主动,大大方方地告诉人家:“你好,我是冉冉的父亲……” 齐靓靓长得太美了,身姿窈窕,气质出众,面孔干净如皎皎月光。这样的人住在这个小区里实在很难不引人注意。周围的邻居其实早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并且注意到她有一个几岁大的儿子,却从来没有看见孩子父亲出现。不免有些好奇,往来议论的人不少,闻言就有些吃惊,惊诧道:“哦哦哦……我还以为…………”她顿了一下才说,“以为孩子的父亲不在国内……”脸色有些尴尬。 李俊荣笑得坦坦荡荡,仿佛真的一般,说:“的确不在国内……” 齐靓靓没接茬。 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她这些年来所受到的非议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衡量。这也是她几乎从不跟邻居来往的原因。她不愿别人的闲言碎语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更加不愿意旁人深入到她的生活中来,窥探到许多她和她的家人不愿意让人看见的秘密。 她自己可以无所谓伤害,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然而她的孩子不行,她必须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免受伤害,努力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且她的父亲也不行,她二十一岁未婚生子,带着个四岁大的孩子仰仗着他生活已经是她父亲这辈子最沉重的牵挂和负担,她怎么能忍心再让他为自己操心呢? 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冉冉的亲生父亲?! 如此说来,他这些年在哪儿呢? 她可以不计前嫌让孩子认了这个父亲,因为那是孩子的权利,但不代表他就可以这样大咧咧地介入到她的生活中来! 齐靓靓很生气,觉得李俊荣有点儿欺人太甚。 他似乎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永远自说自话,根本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齐靓靓瞪了他一眼,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直接发作。那邻居听到他这样讲,便立即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难怪……难怪……” 至于难怪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齐靓靓忍气送走父亲,然后上了楼。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修) 齐冉的幼儿园就在小区附近没多远,李俊荣自告奋勇要去送儿子,齐靓靓赶着上班,也就随他去了。 早高峰,一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等她好不容易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已经快迟到了。齐靓靓进了酒店,强迫自己吸一口气,然后保持微笑,努力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宽敞的大堂内人声鼎沸,只是气氛有点儿奇怪,众人一看见她来,立刻屏气凝息,原本喧嚣吵闹的气氛在瞬间安静下去,众人都用一副神秘莫测的眼神打量着她……她下意识搜索自己熟悉的面孔,然而目光所到之处,他们的表情无一不是滑稽诡异,看着她的眼睛里头或惊慌、或恐惧、或愕然、或不屑、或艳羡……甚至……甚至于还有鄙夷?? 齐靓靓有些奇怪。 那些惊慌和恐惧她自然熟悉的,每一次只要她的员工上班时间开小差了被她抓到他们都是这个神情,至于那些愕然不屑艳羡还有鄙夷?她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齐靓靓绕过前台想要走进办公室,才转过弯,就瞧见接待台最左边的那台电脑浏览器开着,而这在上班时间显然是犯了忌讳的,齐靓靓松一口气,心里头想:果然如此! 她还以为他们能翻了天呢!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想要把那浏览器关了,可是眼睛才刚扫到网页上的新闻,便立即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今天早上国内某知名网站的头条新闻里说: “石破天惊!李家千亿财产第三代继承人曝光,李俊荣私生子浮出水面!!!”末尾是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那硕大的感叹号用殷红的粗体大字极力渲染出来,仿佛三支小箭,“嗖”的一下就刺到了她的眼睛里! 齐靓靓是个很爱做梦的女孩子。 当她还是十九岁时,她做过很多很多的美梦。 比如收入不菲、粉丝追捧、星光万千、生活无忧……,这是她在少女时期的时候经常会做的明星梦,但是也仅止于做梦而已,近几年来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她甚至于连梦都很少再做。 今早她同儿子的消息一经曝光便立即惊爆公众眼球,李俊荣和一个酒店女经理有个私生子的消息仿佛一枚重磅炸弹,震得社会各界无数人士都跟着晕了晕,两岸三地的无数媒体、各大网站、八卦周刊和新闻杂志无一不望风而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便把她的家、酒店内外还有齐冉的幼儿园甚至是父亲的学校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给李俊荣打电话,事情曝光得这样突然,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他的安排,但是李俊荣对于此事却是极力否认,说: “我即使想让冉冉早点儿认祖归宗,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齐靓靓还没消气呢。 但现在各大网站的网友议论纷纷,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她齐靓靓“未婚生子”、“挟子逼宫”甚至是“即将麻雀变凤凰”的传闻,叫她纷纷扰扰,实在没有办法镇定下来,更加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她当即就想到儿子,生怕儿子被媒体打扰,李俊荣当然也想到了,闻言立即跟她讲:“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又告诉齐靓靓:“你一会儿在办公室里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接冉冉……”发生这种事,齐冉的学暂时是上不成了。香城的狗仔一向无孔不入,他们是不放过齐冉的。 齐靓靓有些犹豫。 李俊荣这一来,等于是直接宣告了他们两个的关系。无论女朋友也好、情人也好、未婚妻甚至是妻子也好……他们两个就再也纠缠不清了。她不想这样,她根本不想和李俊荣有任何关系。 齐靓靓说道:“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开车去。” 李俊荣有点儿不高兴。 他说靓靓:“冉冉是我的儿子,是我们李家的长孙,是李氏王国的接班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生来不平凡,生来就要活在别人的关注底下,你不可能永远把他藏起来,不可能让他永远也不见人,这对他不公平……” 孩子他是一定要认回的,老婆也一样。李俊荣对此毫不迟疑,志在必得。 齐冉的曝光虽然有点儿突然,但老实说,他十分喜闻乐见。正好他还在发愁怎么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呢,狗仔们就上线了。如果不是舆论对齐靓靓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他甚至都要感激那个“肇事者”了。 齐冉前天在公园里玩耍的一组照片被各大网络争相转载,照片里的小家伙有一副天使一般的容颜,穿着打扮非常时尚养眼,偶尔开怀大笑的时候连身边的阳光都黯然失色,如果不是照片下方还配了一句叫人触目惊心的文字的话,他甚至都觉得小编完全出于好意。 网络上这则消息的标题是:“齐靓靓母凭子贵,谁怜私生子?!” 把小齐冉说成是齐靓靓冲击豪门的工具,而齐靓靓则理所当然成了那种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未婚生子、借腹逼婚的恶毒女人,网友们热议纷纷,纷纷感叹: “我的妈呀,真是太厉害了!太有手段了!” “我都已经二十七了还没找着对象呢,她就已经把李少爷拿下了?这得少奋斗多少年了哪……” “现在的女孩啊,为了钱不光可以牺牲身体,还能牺牲自己的下一代,这个价格可卖的真高啊!” 其实齐靓靓是一副柔美精致的长相,不知怎么到了某些所谓“大师”嘴里就变成了红颜薄命,他们说她: “两腮瘦,颧骨高、孤寡命,婚姻难顺利、子女运单薄,别的不说,单凭这副长相就断不会有哪家豪门敢娶她……” 虽说说这种话的人多半都是酸葡萄心理,但是很明显,这是对她赤.裸裸的人身攻击。齐靓靓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够控制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但这样的言论网上自然也有不少人争相替她回击,更多网友插科打诨,似假还真,卷着舌头嗲声嗲气地发表自身的强烈震撼: “真滴假滴?太他妈惊人鸟!” “这丫头下手也忒快了!我这回是彻底没戏了!” “羡慕啊,果然是闷闷发大财,肚子争气才是王道……” 而另一人则两手捂着脸蛋痛哭流涕地表示: “这素真真正正滴千亿小少爷呀……” 如此这般议论纷纷,亢奋之下是掩盖不了的嫉妒羡慕恨。 有人骂,有人捧,有人看热闹,也有人争相讨伐。一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极力围剿,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啊,真是太物质了。这个姓齐的女人自甘堕落,为了钱就甘心沦为有钱人的玩物,有什么可羡慕的?再说了她现在是年轻漂亮,等到哪天不漂亮了呢?李少爷肯定甩了她,正所谓“红颜未老恩先断”嘛。 “要不然为什么孩子都已经四岁了,李大少却迟迟不肯娶她进门呢?”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刺痛了好事者的神经。紧接着网络上就有人揣测是李家的意思,说李家的大家长李和泽嫌弃此女出身太低,不配做他孙子的母亲儿子的媳妇,又有人说廖咏兰不喜齐靓靓,所以才不肯让她进门!网友们盘点李俊荣的历届女友,最后得出结论,李家对少奶奶的要求非常非常高,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了李家的门的。 其实齐靓靓的出身也还可以了。有好事者扒了齐靓靓的身世,然后抗议: “话说这齐小姐的身世也还不错吧?”网友说,“看来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人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一会儿齐靓靓的身世就被人彻底扒了出来: 父亲:齐明礼,帝都r大法学院教授、博导兼副院长、中国法律史学会理事长,中国法文化研究会理事,帝都和风律师事务所负责人、创办人,曾写著和翻译作品如下…… 母亲:杜语同,美国通成投资银行副董事长兼执行董事,前夫为中国著名法学学者齐明礼,现任丈夫为美国通成投行董事长、执行总裁,美籍华人 richard loh…… “我的妈呀,搞了半天原来是门当户对啊!”有人在评论里头惊叹。 失衡的心理和倾斜的社会舆论一下子就开始平衡了。各方人士都有“原来如此啊”的感叹! 不过也多的是人跟着冷嘲热讽,说: “这算什么门当户对啊?要知道光是李家的资产就有xxxx亿!!”紧接着马上就有人跟着爆料:说那李俊荣给了齐靓靓多少多少钱,给了齐明礼多少多少钱,就连现在齐教授的高位和齐家的房子车子都是李少爷出钱买的,因为齐靓靓给他生了儿子,所以李俊荣是送完珠宝又送别墅,送完别墅又送跑车——总之,齐家人是一个卖女求荣,一个卖子求荣,父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靓靓看得头痛欲裂。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李俊荣到幼儿园里接儿子。心慌意乱地等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以后,不曾想酒店内外早就已经被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保安部的负责人打电话来,现在酒店内外到处都是各大媒体的记者,大堂里排队等候她的记者和闪光灯多过真正需要办手续的客人,酒店正常的运营已经受到了干扰。 詹妮弗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她带着连雪跑到齐靓靓的办公室,笑得温和无害,问:“靓靓,你还好吧?” 齐靓靓羞愧难当。 感觉就像是之前在学校里,齐冉的身世曝光后,校长找她谈话,说:“靓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你真太让我失望了……” 好像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似的。 她这样的女孩子,长得好,出身好,学历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在外语学校教书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她,也多的是叔叔阿姨想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可她无一例外都不愿意,大约是这样得罪了人,后来也不知是谁把她未婚生子的事情捅到了校办,自然多的是人口诛笔伐,她也就因而待不下去,很快辞了职。 越安逸的环境仿佛就越不适合她,虽然她本来就喜欢安逸的环境,可是命运好像总要与她作对似的。 詹妮弗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立起来了,仿佛之前的事情要重演一次似的。 齐靓靓努力保持镇定,说:“还好吧,除了有些心跳加快。” 詹妮弗就笑她:“没事的,刚开始嘛,好奇的人肯定多……”又说,“靓靓,你跟李少爷是这种关系,怎么也不跟我说?我们再怎么说都是朋友,也好照应一下……” 齐靓靓哑口无语。 “这种关系?”什么关系?其实她很想说,她跟李俊荣真的除了孩子没有别的关系。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 詹妮弗就拍拍她的肩,笑道:“没关系的。他们只是羡慕嫉妒恨而已,人家要说什么就让他说去,不要理他。”又对她提议:“要不我送你回家吧?今天这架势,恐怕你这班也上不成了……” 齐靓靓被她这殷勤备至的模样弄得很不舒服,只得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詹妮弗就笑,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这才起身走了。连雪跟在她身后,出去帮她关上房门之前笑嘻嘻地看了看她。 “constance,你可真是本事!不声不响地就为李少爷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啊,马上就是李家的少奶奶了!可真是好命。不过,”她想表达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苦了我了,今天接了一大堆关于你的电话,现在还要跑上跑下地帮你应付记者,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修) 齐靓靓和连雪都是美女。 同性相斥,美女和美女总是走不到一块儿去的。不过齐靓靓都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自然不会跟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计较。可问题就在于她太高冷了,平时除了工作之外几乎从来不跟同事们接触,自然就有人不太喜欢。 连雪不服气,莉莎却安慰她:“别理她,她们那是羡慕嫉妒恨!” 齐靓靓没说话。 莉莎就忍不住,支着双臂趴在她的办公桌上,俏皮地跟她开玩笑:“老大,你跟李大少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 齐靓靓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要很用力才能忍住内心的冲动。心里愤怒地想,那种关系?什么关系! 人人都把她想成是挟子逼宫、攀附豪门的虚荣女,人人都怀疑她生这孩子的目的,人人都在指责她,甚至于连她的父亲都受到了波及,他们看不到她为这个孩子所受的委屈,看不到她和她父亲所做的牺牲,也永远不会明白她有多爱这个孩子! 他们言之凿凿,从各个论点出发,论证她为了自己如何如何出卖肚皮,如何如何地出卖孩子,而这个孩子呢?他一方面既要承受来自社会各界的流言蜚语,一方面又要想尽办法追讨属于自己的权益,未来幼小的心灵注定要早早蒙上阴影,变态简直是早晚间的事情! 齐靓靓在看到这样的论调后简直都要把嘴唇给咬破了,但是不可否认,太多的风言风语让她突然间惊悚地意识到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那么齐冉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要背负私生子的名声,即使他父亲是李俊荣。 当初生这孩子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只是憋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要这个孩子,觉得她可以自己养,自己疼爱,不需要别的人,没想到身世一曝光会给齐冉带来这么多的非议。 万国的酒店大堂被各路媒体和好事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靓靓被困在办公室里出不来,李俊荣倒满面春风的,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施施然出现在了大堂里。满室的媒体看到他,立即就凑上来,争先恐后地跟他打招呼:“李少”、“李少好”……他一一应着,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很快杀出重围,进了齐靓靓的办公室。 齐靓靓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时候,余光瞥见他来,连头也不回。李俊荣见状就把脸凑过去,笑眯眯地对她说:“靓靓,我们回家了……”语气很亲昵,旁边齐靓靓的同事听了,个个抿了嘴笑。 齐靓靓气得手指冰凉。 她太了解李俊荣了。 之前是自知理亏,现在局势调转,舆论对他有利,他就立刻原形毕露,变得强势起来。 以为她非他不可。 齐靓靓拍开他的手。 李俊荣知道她今天受了委屈,心里头必定有气,因而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追上去牵了她的手,边跟众人说“再见”。 看得围观群众一脸艳羡,纷纷表示“齐经理真是福气”。 齐靓靓内心冷笑,赌气不理他,李俊荣见状低声提醒:“靓靓,就算你不考虑我,也要考虑考虑我们的儿子……” 难道真想别人以为她是豪门的生子机器吗? 齐靓靓放缓了脚步。 李俊荣见状立刻往前一步,一只手揽了她的腰,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脸上难掩得意。 原本宽敞明亮的大堂立即就变得拥挤不堪,闪光灯劈头盖脸地刺过来,齐靓靓下意识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李俊荣见状,立刻伸出手去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一只手圈在她的腰肢上,一只手抱住她的脑袋,温声安慰:“别怕别怕……” 我会保护你。 是的,他会保护她。永远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永远都不会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她不用害怕,只要乖乖跟上他的脚步就行。 质疑的声音如潮水般席卷上来: “李大少,请问您和齐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李大少,请问齐冉真的是您儿子吗……” “李少,请问您和齐小姐是已经结过婚了吗?还是有打算结婚呢?李老板对于这门婚事是怎么看的呢……” 李俊荣笑了笑。 原本正在快速前进的脚步突然间停下来,回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提问的那人说: “你的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我们哪一天结婚,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那样子,真真可谓春风得意。 人群中有人重重地抽气,毫无疑问,李俊荣这句话就等于是承认了他和齐靓靓之间的特殊关系,也承认了她的特殊地位,李家甚至还流露出了想要娶她的意思,这还得了? 诸家媒体很满意,李俊荣也很满意。 他揽着齐靓靓上了车。 车门一关,齐靓靓就迅速甩开他的手,飞快退至车子一隅,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俊荣忍不住失笑,口气就好像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问:“怎么啦?这么大脾气。” ——所以说她一开始才觉得他不适合她啊,太强势,太自负,太自以为是了,总是欺负她,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的逗弄,她不喜欢。 齐靓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暗地里红了眼圈。 两个人去了齐冉所在的幼儿园。那园长看见齐靓靓过来,简直如释重负,说:“您要是再不来,我都要给您打电话了……” 幼儿园周围都是人,到处都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要不是保安拼命拦着,刚才就有人闯到里头来了。 李俊荣立即道歉,态度诚恳,谦逊有礼,叫人看了马上生不起气来,那园长一见了他,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说:“……李少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怕孩子万一有什么,咱们不好对您交代……” 李俊荣说:“是的是的,我们都理解……” 齐冉从两岁半开始就在这个幼儿园里上托班,迄今为止两年了,李俊荣这个当爹的还是第一次来,却好像常来常往似的,那么自然,很快就与人混熟了,齐靓靓看得浑身气不打一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老师笑眯眯地把齐冉抱了出来。 李俊荣伸手接过孩子,带着齐靓靓往幼儿园外走去。 门口立刻就有媒体迎了过来,李俊荣一见,马上拉起外套,把齐冉的脸遮住,一手抱着孩子往外走一手拉着齐靓靓。 两个人回到家。 齐明礼已经得了消息,打电话回来询问家里的情况,齐靓靓当然不敢让他担心,只说没事,齐明礼仍然不放心,让她把电话交给李俊荣,两个男人说了半天的话,这才挂了。 齐明礼对李俊荣终究还是抱了期望的。 杜语同则要直接许多。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立即就从美国打电话来询问齐靓靓是怎么回事。 她同齐靓靓已经两三年没有联系过了。 齐靓靓当然不买账。 母女俩也不知说了什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齐靓靓说:“不关你的事儿……” “不关我的事儿?”杜语同闻言立刻炸了,说,“不关我的事儿关谁的事儿?齐靓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儿!” “你现在又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啦?”齐靓靓忍不住发了火,“当初是谁说的,我要是生下这个孩子就再也不是你女儿。这些年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现在你管我干什么呢?说起来当初爸爸出事,我打了多少电话求你,跟你说了多少遍‘他不行了’拜托你回来看看他,可是你都不愿意……对,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儿子生病了嘛,你怕你的丈夫不高兴,你担心你的孩子生气,那就不要管我们了!你管好你自己不就行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操心!” 齐靓靓的性格温和,很少有对人发脾气的时候。算来算去,也只有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时才会这样不依不饶。杜语同还活在记忆里。她不能接受自己如公主般聪明可爱的女儿跟自己这样说话,认为齐明礼没有带好她,所以马上尖叫起来,说: “你自己处理?你自己怎么处理?!靓靓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听妈妈的话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把孩子拿掉你不听!跟了说了多少次让你来美国读博你也不听!你本来可以拥有很好的前程,可以嫁一个跟你门第相当学识相当的人家,为什么非要自甘堕落?你年纪轻轻就带着一个孩子以后还怎么嫁人?!靓靓,妈妈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呢?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叛逆呢?” 杜语同说得振振有辞,但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这个女儿现在已经几岁了。“叛逆”?“叛逆”这个词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跟她完全没干系了! “为我好?”齐靓靓忍不住嗤笑,“什么叫‘为我好’?你别说得这么动听!我生冉冉这几年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因为你觉得我未婚生子丢了你的脸、让你在你的夫家蒙羞了!现在好了,只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是李俊荣,所以你就又立即认得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想通过我跟李家搭上关系,我跟李家也没关系……”她一鼓作气地把这些藏了多年的愤懑说完,“啪”的一声便挂了电话…… 除了分手那天,李俊荣还从来没见过齐靓靓这么失控的模样,他有点儿担心,又有点儿心疼。 齐冉那小家伙一溜烟儿地从儿童房里跑出来,抱住她,说:“妈妈……”声音里含着一丝害怕。 齐靓靓回身紧紧地抱住儿子。 孩子从来都没见过母亲这个模样,小家伙觉得害怕,小大人一般地轻轻拍抚她的背,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说: “妈妈不哭,妈妈不要哭……” 齐靓靓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控了,马上擦干眼泪,回身抱住儿子,竭力忍住不哭。 李俊荣自她身后缓缓地抱住她。她的身体温热,软的,身上有若有似无的香,他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她在他怀里头的每一丝细小的微颤,但她受伤深重,他感同身受,又一次深觉自己罪孽深重! 除了“对不起”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我会你们负责的,你不要担心……” “我不要你负责,”齐靓靓觉得李俊荣的脑回路似乎跟她永远也不在一个层面上,她说:“我只想你离我们一家三口远远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修) 李俊荣只以为齐靓靓是在说气话。 李家富可敌国,她又给他生了孩子,他已经承诺给她李太太的身份了,她即便还有怨言,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不以为她会拒绝他。 争执中有电话打进来,李俊荣摸过手机一看,立时就有些心浮气躁——突然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父亲又怎么会轻饶他呢?! 他无可奈何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香城的钟伟伦简直都快要哭了,可怜兮兮地追问他: “老板,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李老板来啦……” 在他身后,有容集团的主席办公室内,那个素有本城首富之称的财经巨擘李和泽原本正靠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闻言立即拍案而起,怒骂: “李老板?好啊,‘商场无父子’,看来你们的李老板把你们调/教得不错。让你们个个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你现在马上给我告诉李俊荣,让他立即回香城来见我,否则的话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他……”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有容”及“银河”两大集团的一众高层人士,原本征战四方的悍将现在却个个面无人色,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也不怪李和泽这样生气。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当他往常一样打完网球、喝完早茶,气定神闲地走进公司准备办公的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年轻的女员工突然间莫名其妙地跑上来跟他说“恭喜”,然后……遇到他的人就好像复读机一样,一个个有样学样,争先恐后地跑上来跟他说恭喜。 在李和泽的记忆里,他上一次如此热烈地被人恭喜过还是他三十岁生李俊荣的时候,可那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不知道这些人莫名其妙恭喜他什么。李和泽给恭喜得一头雾水,最后实在忍不住抓了一名财务部的员工问:“你们到底在恭喜我什么?” 那员工犹不知道自己捋了虎须,一脸懵懂地回答:“小少爷长得可真帅呀!” ……………… 李和泽气得半死,据知情人透露,一整个上午,“银河”整栋楼都能听到他的吼声。 李俊荣素来与父亲不睦,日常总以挑战李和泽的权威为乐,面对父亲的咆哮,他二话不说就挂掉了电话,此后更是置之不理。李和泽无疑气疯了,马上就冲到了李俊荣的办公室。 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束手无策。人都说“养儿防老”,这显然已经过时了!他的这个儿子显而易见的靠不住,靠不住也就算了,还处处挑战他。想香城之内,多少豪门子弟为了财产在父母面前要么大扮父慈子孝要么争得头崩额裂,可李俊荣不,不仅李俊荣不,李慕凝也不,两兄妹肆无忌惮,完全就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李俊荣是翅膀硬了,可以靠自己,李慕凝则完全被母亲惯坏了,势要将游戏人生进行到底。他深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多生两个儿子,以致于被这两个不肖子拿捏——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就算是被这两个不肖子气死,遗产也终归是他们的。 李和泽心里气啊,简直连心肝脾肺肾都快要炸了!要说过往也就算了,可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不知从哪里给他弄了个四岁大的孙子出来——李家在香城之内一直备受瞩目,这么大的豪门丑闻,怎么不叫整个香城笑掉大牙? 李和泽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冲着办公室外正在跟李俊荣嘀嘀咕咕讲电话的钟伟伦怒吼:“你还不给我滚进来?有什么话不能在办公室里讲,非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嘛,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啊……” 这大老板是气晕了,居然当着满室下属的面就内涵起亲生儿子来,钟伟伦直吓得腿抖,哆哆嗦嗦地跪求李俊荣:“老板哪,我求求你了,快回来吧……我是真的扛不住啊……” 一屋子的人正在腿软的时候,办公室外突然间传来一声轻巧的嬉笑,紧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李老板,什么事儿让您发这么大脾气呀?” ……………… 李和泽蹦了起来! 这正是撞在了枪口上,他正要找这始作俑者算账呢! 说话间只见李俊荣办公室的大门突然间被人从两侧拉开,紧接着施施然进来一位装扮华贵的中年美女,这美女长相秀美,气质温婉,身材保养得十分得宜,一看就是出身不凡。只李和泽一见她就好像被针戳到了似的,那么激动,跳起来骂: “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啊?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今天早晨我一到公司,莫名其妙的,人人都跑过来跟我说‘恭喜’!恭喜?恭喜我什么?恭喜我突然间冷不丁地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个四岁大的小孙子。你倒是乐坏了呢,夜里头做梦都该笑醒了吧?两个孩子个个都被你宠坏了、个个都向着你,现在全香城都在看我的笑话,我的脸简直都要被你们给丢尽了……”他说到这里,居然还十分羞愤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瞧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廖咏兰笑起来。 “这有什么可丢脸的?左右你儿子既不是包二奶又不是养小明星,比你可强多了。”这简直是习惯成自然,廖咏兰一出口就忍不住要挖苦前夫,说,“慕凝不都已经说了嘛,齐靓靓五年前就是李俊荣的女朋友,人家和你儿子可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再加上背景也不错,有什么值得你丢脸了?再说了,即便是未婚生子那又能怎么样?香城这地界什么样的奇闻逸事没有?你在香城做名人舍不下这点儿面子怎么行呢?” “正当的男女朋友?”李和泽一听就炸毛了,大骂,“正当男女朋友不见家长不订婚不结婚就生孩子吗?正当男女朋友把孩子生了藏了几年不见人吗?还什么‘背景不错’,一介区区书生就想跟我们李家相提并论,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们李家累世富贵,是这香城之内根正苗红的名门世家,不是什么暴发户都能比拟的。要我看,那个齐靓靓分明就早有预谋,故意瞒着俊荣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以此要挟,想要借机嫁入豪门……” “依你说的,她要是真心逼宫怎么会把孩子藏了几年都不见人呢?正常的做法难道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就抱着他找上们逼我们认了孩子?你这逻辑根本就不成立。还有,”廖咏兰反驳道,“就算是像你说的,又怎么样?李俊荣肯认啊。以他的脾气,只要肯认,那就一切都好说,否则的话,要孩子不要母亲或者把他们母子两个都养在外头,哪样不行啊?可李俊荣现在想结婚,就是准备认了孩子,也认了孩子的母亲,你还操心什么呢?白得了一个大胖孙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要是李俊荣喜欢你就认?”李和泽简直又想拍桌子了,说,“好啊好啊,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把他给惯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整天不务正业任性妄为,到现在都不肯进公司接我的班!人家城内的那些富豪,个个都有孝子贤孙鞍前马后地孝敬,就只有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当牛做马在公司累到死……还有那个李慕凝,你到底是怎么教育她的?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到处闲逛,除了花钱什么也不会。我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个个都被你惯成这样,你要我怎么办?难道将来等我死了,遗产都捐给慈善机构吗?” “你要是舍得,也可以啊……”廖咏兰一听忍不住嘀咕。 以她对前夫的了解,他可没那么高风亮节。廖咏兰挨了他一顿狂轰滥炸,这会儿可没心思再听他发牢骚,拔腿就要往门外走。 “哎哎哎……”李和泽见状连忙叫住她,“你这急吼吼的又要去哪里啊?”才刚来,又要走! “我得赶紧去看看冉冉呀,”廖咏兰闻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那可是你们李家的长孙,是我唯一的孙子,我不去看看怎么行呢?” “再说了,”她说,“李俊荣如果要结婚,我总要帮忙操持一下吧?别的不讲,这家长要见吧,酒席要安排吧,婚礼要定吧?你不出面,那就我出面啊。父母双方总要有一方作主的……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安排得风风光光的,绝不会丢了你和你儿子的脸!” 这母子三人个个都是脚下生风,恨不能离他远远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恨不得把他气到吐血!李和泽怒气冲冲地冲着她嚷嚷: “你去你去你去,慈母多败儿。我的两个孩子全部都被你给惯坏了……” 廖咏兰撇撇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修) 廖咏兰说走就走,不过几个小时后就已经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 李俊荣和李慕凝立时跑去机场接她,两兄妹一个比一个殷勤,廖咏兰看得眉开眼笑的,一见面就问李俊荣:“怎么你女朋友呢?都不带出来给我看看。” 李俊荣就眯着眼睛笑:“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下次找机会。” 李慕凝在旁边听得直撇嘴。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什么德行吗?人家齐靓靓根本就没答应跟他复合,是他自己自说自话。 廖咏兰听得笑起来,说:“好啊,那我家宝贝孙子呢?也不带过来给奶奶看看吗?” “现在狗仔队追得太紧了,”李俊荣解释说,“他妈妈不给带出来……” 一向独断专行的李大少现在居然也会听别人的话了?一句“他妈妈不给带出来”把廖咏兰听笑了,她给李慕凝打眼色。 母女俩都笑得什么似的。 虽然齐靓靓不愿意,可人家奶奶来了,总不能拦着不给见。当天晚上,李俊荣就把齐冉给抱到了廖咏兰下榻的酒店。 四岁的小齐冉奶萌奶萌的,有着一副比父亲还要出色的面孔,黑眼睛又大又水灵,扑扇扑扇着看人的时候简直要把人的心都看化了。廖咏兰一见就乐得什么似的,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虽然在前夫的面前铮铮有词,可是廖咏兰也知道,已然三十多岁的李俊荣仍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叛逆,狂妄不羁,根本就没什么人能收住他。现在突然有了老婆孩子,无异于就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重束缚,对此廖咏兰喜闻乐见,她希望儿子能尽快成熟起来。 她问李俊荣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虽然在外人面前嚣张得很,但当着母亲的面李俊荣却像个小孩儿似的,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孩子都已经有了,那当然是早点儿结婚啦……” 廖咏兰看看他,故意道:“哦……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才要跟人家结婚的……” “没有,”李俊荣一听连忙解释,拉长了尾音道,“我是真的想要娶她……”不是因为孩子。 分开这么久,已经足够他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他是真的很喜欢齐靓靓,想要把她娶回家,而不是为了孩子将就。 廖咏兰这才放心了。 她自己的切身体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希望李俊荣为了孩子委曲求全。 廖咏兰开始过上了含饴弄孙的生活,李和泽则憋得到死,齐冉的事情正在风口浪尖上,他每一天出门都要被人问到孙子和“儿媳妇”的事情,比如“李老板有了孙子开不开心啊”、“小王子乖不乖啊”、“什么时候请吃糖啊”、“儿媳妇什么时候进门啊”诸如此类的,气得李和泽简直恨不能把那帮人的嘴给堵上。 最可气的是,事情发生了以后李俊荣居然就像没事人似的,连老子的面都没见,更别提解释了,摆明了就不把他这个父亲给放在眼里。李和泽找不到儿子,也找不到女儿,就只能把一腔怨气全部都撒到前妻身上,他告诉廖咏兰:“……我是不会给你儿子擦屁股的,你告诉李俊荣,他自己做的丑事自己解决……” 听得廖咏兰直翻白眼,好像谁稀罕他似的。 不过到底是父子俩,廖咏兰也不希望他们父子的关系闹得太僵。李和泽这人爱面子,说到底都是香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让他太难看吧?廖咏兰就劝李俊荣给老父一些台阶下,否则的话真把关系闹僵了,冉冉怎么办?齐靓靓以后又应该怎么在李家自处? 李俊荣这才听了她的话,给自己父亲的助手庄墨白发了一组儿子在公园玩耍的照片,随附的还有一叠准备好的公关稿。 庄墨白拿着打印好的照片过来的时候李和泽正在办公室里狠揉太阳穴,闻言当即抬起头恶狠狠地对他说: “什么孙子啊?我怎么没听李俊荣说过啊……” 庄墨白哭笑不得。 这老爷子的心气足得很,还等着大少爷来找他讲和呢。偏大少爷不给这面子,他能怎么办?他也很为难呀! 庄墨白小心翼翼地将那公关稿和孩子的照片一起放到了李和泽的办公桌上——都是职场里摸爬出来的人,又是在这样的商业巨子身边混的,哪一个不是人精?李和泽嘴上虽硬,心底却软,谁看不出来?庄墨白心里有数。 那照片上的小东西穿一件漂亮的绅士的小衬衫、一件棕灰色的小熊□□的背心,双目炯炯、神气活现地跨坐在一架白色小木马上,英气十足的小模样实实在在是一个小小小小的“白马王子”。 李和泽不经意间扫到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 他“咦”了一声拾起了那照片,喃喃自语地说:“这孩子……长得到底像谁呀?” “像大少爷。”庄墨白立即接茬,“看那模样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谁又能说不是呢?李和泽心里想,嘴上却矢口否认,骂道:“谁说的?我看李俊荣明明没人家长得好看!”李和泽趁机埋汰儿子。 他就闹不明白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怎么长大了以后就处处跟他作对处处讨人嫌了呢?! 都叫他妈妈给宠坏了! 李和泽哼了一声,将照片扔回办公桌上,口气不无酸涩地说:“你们李大少可要得意坏了哦,平白多出个儿子……” 庄墨白一个劲儿地陪笑。 这组照片第二天就见诸网络报端,通稿图文并茂地回顾了齐冉这几年的成长历程,也算是对公众有了交代。一时间,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的风头几乎盖过了两岸三地所有明星大腕,稳稳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公众的嗅觉都是十分灵敏的。齐冉现在之所以如此受关注,已经不仅仅只因为他是李俊荣的“私生子”和李和泽的孙子这么简单,更因为李家此举等于是公开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李家已经明白承认了这个孩子在李氏王国的地位。也就是说,承认了齐冉是李氏王国的接班人。 李俊荣春风得意,觉得终于小胜了父亲一回。 李和泽通过公司媒介宣布承认齐冉的身份后,李俊荣也通过有容的公关部门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他的态度真诚、言辞恳切,坦白表达了自己对于孩子和孩子母亲的爱护之情,除此之外李俊荣居然还一改以往嚣张的态度,十分诚挚地要求各家媒体不要再继续骚扰自己的女友和孩子,以期尽快还他们一个平静的生活。 打交道这么多年,这还是李俊荣第一次这么给媒体面子。虽然外界不少人认为李少爷此举有作秀之嫌,但不可否认的是李少爷对齐靓靓母子确实还算是用心——这就已经足够了,有李家父子的首肯,齐靓靓和齐冉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豪门,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 来自四面八方的争议和讨伐声立即平息了大半,所有的冷嘲热讽在这之后都化成了一句“羡慕嫉妒恨”。 齐靓靓松一口气。 虽然她并不愿意齐冉过度曝光,可事已至此,也不能让齐冉顶着私生子的头衔继续生活下去,她希望自己的宝贝活得光明正大的。 母子俩为了躲避记者,在家里宅了好几天。齐冉平时跟着外公在小区里头溜达惯了,有点儿不习惯,三番四次地跑过来跟母亲要求出去玩,结果齐靓靓都不同意。小家伙伤心极了,有天晚上居然委委屈屈地跑过来抱住妈妈的大腿,口气十分悲戚地说:“妈妈,我想出去玩儿了……” 孩子到底还是太小了,他是不会明白自己在短短的几天之内都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与人人钦羡的财富相比,他现在只是更加委屈自己都已经好几天没能出门了,而守在自己家门外的保镖叔叔都好吓人呀!还有就是为什么家里头的窗帘都不能够随便拉开了呢?要知道他从前可是最喜欢和妈妈在窗帘底下躲猫猫了——小家伙开始明显地想念那些阳光和自由的味道、也开始想念自己幼儿园里的滑滑梯和楼下的阮叔叔了。 齐靓靓有些心疼。 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如果可以让她选择的话,她唯愿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过一生,永远做她的快乐小天使。 她伸长了手臂把儿子给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楼下的小草坪上,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正在那儿上大呼小叫地踢足球,李俊荣见状拉开窗帘,微笑着把儿子给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小脸颊说: “我的小宝贝怎么就开始想阮叔叔了呢?” 他对“阮叔叔”这三个字十分敏感,一听到名字就提高警惕。 父子俩“蹲大狱”一般地扒拉着窗户探头向下望,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好气又好笑。李俊荣话音才落,齐冉那小家伙就委委屈屈地扁扁嘴,神情萎顿地告诉父亲说: “我想要跟阮叔叔一起踢足球了,我……我还想去幼儿园里玩滑滑梯,冉冉想要上学了!” 拜托这小坏蛋明明每天进幼儿园都要她和他外公哄着的好吧?现在居然还开始想念了?齐靓靓气笑了。 李俊荣则笑容可掬地抱着儿子,口气宠溺地对他说: “哦,是这样吗?那么冉冉,爹地明天就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你还可以尽情地玩滑滑梯!然后等你放学了以后爹地再带你去踢足球好不好?” 闹半天这孩子原来只不过是想念和那姓阮的小子一起玩罢了,李俊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修) 儿子的年纪还小,齐靓靓不愿意让他在人前过多曝光。可是李俊荣却讲: “冉冉既然是我们李家的孩子,那么他注定是要生活在镁光灯和众人的瞩目之下,你与其回避,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学着习惯……” 另一方面,你越藏公众就越感兴趣,狗仔们也就追得越紧,还不如让他们拍两天,热度一过他们也就不感兴趣了。 齐靓靓知道他说得有理,可还是有点儿担心。李俊荣于是干脆独断专行,真的要带孩子出去。 齐冉第二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以后,居然破天荒积极无比地刷牙、洗脸、吃早餐,乐陶陶地由着妈妈把自己打扮一新,然后蹦蹦跳跳地扑进父亲怀里,由着他把自己抱出了门。 齐靓靓一脸无奈地送走了他们。 父子俩不出所料,果然和一帮“潜伏”在他们楼下的狗仔遭遇了。李俊荣毫不动怒,笑眯眯地教育宝贝: “冉冉,我们跟叔叔阿姨say hello 好不好啊?” 李少爷一向冷酷低调,平常极少在媒体面前曝光,即便出现,也不太友善。他连老子都不怕,何况是他们这些狗仔?谁也没想到他这回竟然会如此赏脸,小心教育地儿子跟他们打招呼,不仅如此,这位仁兄居然还一脸春光灿烂,说话的时候柔声细气,十足一副慈爱的父亲模样!在场的记者听到这句话,便笑眯眯地望着齐冉。 小小的齐冉毫无畏惧,一脸奶萌,声音洪亮地跟大家打招呼:“hello,大家好啊……” 话音才落,底下的众位媒体人“哄”一声笑了出来,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小baby的声音竟然会这样好听!小家伙一开口就是口“销魂”的小奶音,那声音婉转清脆得叫人心里头原本的那点子恶意一下子就暂时烟消云散。 李俊荣跟着保镖,一面抱着儿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面笑着对齐冉说: “宝贝,你跟这些叔叔阿姨们说——我现在要去上学去啦,你们不要再跟着我啦……” 结果他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像是知道这些“叔叔阿姨”们来意不善似的,小东西一本正经地回过头,神情严肃地“教育”身后众人: “我现在要去上学去啦,你们不要再跟着我啦!”机灵可爱的样子逗得一干记者“哄”的一声又笑出来。 李俊荣满心欢喜,双手牢牢地护住儿子俯身坐到车里的同时禁不住又炫耀似地吩咐齐冉说: “宝贝跟叔叔阿姨say bye—bye 啦……” 齐冉于是忙不迭挥了挥小手,冲着众人嗲声嗲气地说了句: “bye~~bye~~~” “哄”的一声,大家伙又笑起来,李俊荣也乐坏了,觉得齐冉真的是聪明懂事,落落大方,真是很给自己长脸。 齐靓靓没有下楼,站在楼上目送他们,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想或许是她还没有成熟到原谅背叛,又或许是她本身就不够豁达,对于那些背叛心里头总也无法释怀。尽管李俊荣已经明白地表达了他的态度,可她还是不想接受。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现在即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也不敢担保将来他就会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更不敢担保自己还有力气应付他下一次的伤害。 说不定,他现在低声下气地讨好她也只不过是为了儿子——儿子啊儿子,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但要她为了孩子委曲求全地跟他的父亲在一起,她还是不甘心。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抱着棉花糖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一面看新闻一面胡思乱想。 下午放学时间,李俊荣给齐靓靓打了电话,说昨天跟儿子说好的今天要带他出去踢球,还有几个朋友一起,问她要不要一起来,齐靓靓说不去。 她还是不想介入到他的生活中来。 李俊荣感觉很失望。 他带着齐冉去了一家高尔夫球场,同去的还有顾修宸和顾修捷俩兄弟,顾修宸虽是哥哥,但结婚晚,孩子比齐冉要小很多,顾修捷家的小宝贝莫莫却和齐冉差不多大,两个小家伙一见面就抱到了一起。 齐冉是个非常热情的小家伙,脾气好,情商高,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两个小家伙大呼小叫的,光着脚踩在草坪上,玩得不亦乐乎。李俊荣难得看到儿子这么放飞的模样,直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一派老怀欣慰的模样。 顾修宸看得忍不住发笑,说:“这下子你知道养个孩子是什么样的体验了吧?” 李俊荣“嗯嗯”点头。 “养儿方知父母心。”这话真的不假,就是,你看到他就会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好像他的笑容一样,因而心底会生出无限柔情,进而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怎么疼都疼不够。 几个人在高尔夫会所玩了一会儿球,又吃完晚饭,各自驱车回程,李俊荣回到家才发现齐靓靓不在。 这几天被记者们围追堵截,白天都没办法出门,家里的食物和日用品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齐靓靓吃完晚饭,便开车去了超市。 这是个拥挤无比的城市,无论时候都热闹非凡,超市里头摩肩擦踵,齐靓靓选好东西,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 一眼就在人群里头看见了两个人。 大的那个穿了一件白色的休闲服,大大的名品墨镜挂在鼻梁上,一眼看去,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站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想让人不发现都难。小的那个同样一身白色休闲服,不过带了一个大大的棒球帽,将小小的脸蛋遮了大半。小东西仿佛一只无尾熊一般,吊在父亲胸前,李俊荣一会儿抱紧,一会儿放开,故意逗着他玩,小东西乐得什么似的,笑声传下去好远。 周围有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齐靓靓感觉脸庞发热,生怕被人认出来,一面把购买的东西往收银台上捡一面问他:“你们怎么来了?” 李俊荣就说:“不放心你呀。” 小家伙就说:“爹地说怕你走丢呀……” 好像她还是十九岁一样。 齐靓靓是个路盲,不仅没有方向感,而且不喜欢记路,这就导致她一出门就容易迷路。想当初在美国的时候,她连去个图书馆都能走丢,同样的路走上三四遍,稍微换个方向她可能就完全不知东西南北了。 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齐靓靓感觉有点儿好笑。 那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既要上班又要生活,怎么能允许自己犯迷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尤其是涉及孩子的,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别的不说,每次带齐冉出门,他要带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都规划得一清二楚,生怕有什么意外。 所谓的“路盲”,也是需要养成条件的。在美国的时候,李俊荣经常说她:“……出门从来都不看路,天生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命,适合车接车送。” 这是变相地骂她好逸恶劳,齐靓靓不高兴,立即从沙发上爬起来,捏了他的鼻子要收拾他:“说谁养尊处优呢?” 他“嘎嘎”笑,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回忆里有很多的甜,只是后来都变成了苦。她尝了太多苦,都已经差不多忘了甜的滋味。 齐靓靓低着头,掏出钱包准备刷卡结账。 李俊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把指间的信用卡递给他:“用我的……” 齐靓靓抬头看看他,轻声说:“不用。”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也很少花他的钱,都是他一再地给。刚开始的时候,她坚决不要,也很不喜欢他动不动就谈钱,曾经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真的不要,我只花我老公的钱……” 他当时有点儿不高兴,问她:“为什么呀,男朋友不也一样吗?” 她说不一样的:“从法律上来讲,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约束力,男朋友也没有任何赡养女朋友的义务……我们还没结婚,就不算一家人……” 李俊荣非常不喜欢这个话题。 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就要生气。有次因此发了好大的火,生了好久的气,把她吓一跳。曾经她以为他是爱她,后来知道了,只是他打发女人的方式而已。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谈感情。对于这帮豪门阔少来说,钱财是粪土,感情才是奢侈的。 齐靓靓付好账,跟在李俊荣身后出了超市。 李俊荣一手抱着齐冉,一手拎着购物袋,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看那样子,似乎是又生气了。 她空着手,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急忙快走几步,追上去,对齐冉说:“冉冉,妈妈抱吧!” 齐冉从父亲的身上溜下来,溜到妈妈身上,可齐靓靓也只抱了几步,就抱不动了,又把齐冉放下来。 李俊荣跟在她身后,给看笑了。 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尤其男孩子,齐冉看着不胖,但也不瘦,哪是她说抱就能抱得动的?齐靓靓的身姿高挑、骨骼纤细,以前少女时期还有些婴儿肥,现在却瘦得什么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哪里还抱得动孩子? 他跟上去。 小小的齐冉也知道妈妈是抱不动自己了,马上拉起妈妈的手,又拉了爸爸的,撒娇说:“冉冉要走在爹地和麻麻中间……” 李俊荣当然不会拒绝。 齐靓靓也没有。小家伙出生到现在,只走过妈妈和外公中间。 齐冉高兴了,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神气活现地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还又唱又跳,稚气可爱的小模样逗得路上的行人不断回头张望。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修) 一行三人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齐靓靓说要带齐冉洗澡睡觉,李俊荣就自告奋勇,说他可以。 哄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齐靓靓看他那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有点儿怀疑,但还是满足他由他去了,但趁他不注意,还是暗暗地撇了撇嘴。 浴室里不时传来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嬉闹声,齐冉玩得起劲儿,将澡盆里的洗澡水拍得到处都是,李俊荣给他弄得一头一脸,连衬衫都沾湿了。 齐靓靓有点儿看不下去,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他也不伸手接,顽皮地冲着她伸长脑袋。 齐靓靓于是恼了,随手把毛巾丢到了他的脑袋上。 李俊荣见状闷闷笑。 孩子下午玩得太兴奋了,哪儿那么容易睡着?齐冉光着小屁股站在齐靓靓的床上,又唱又跳,又笑又闹,就是不肯睡觉。李俊荣“抓”了半天,才把他给逮住了,塞进被窝里,结果这家伙又唧唧呱呱地想要跟爸爸说说“悄悄话”。 俩父子看了总有三四本绘本,又听了五六段故事,再讲了七八个小“秘密”……孩子这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李俊荣期间差点儿没把自己也给哄睡了! 他捏捏酸痛的胳膊,这才发觉原来带孩子比他想象的累多了。 都不知靓靓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 她从进了家门就没有消停过,先是忙着归置买回来的东西,再去给齐冉准备明天的早餐,然后去洗衣服,等儿子洗完澡了,又要收拾卫生间…… 从前娇得跟水一般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现在却把儿子和儿子照顾得井井有条的…… 李俊荣走出卧室,寻着那一线灯光推开书房的门,看见齐靓靓靠在窗下的单人沙发上,闭着眼,娴静的模样好像睡着了。洁白的灯光撒了她一身,使她看上去仿佛镀了一层光,温柔、皎洁,美丽……他走过去。 齐靓靓其实并没有睡。 家里有外人在,她睡不着。脑子里仿佛走马观花一般,一时想着那个人的好,一时想着那个人的坏,一时想着要不要原谅他呢,一时又觉得自己简直发疯了…… 那样风流浪荡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哪一个女人改变自己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觉得耳朵边有温热的气息传过来,紧接着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他揽到了怀里。 她怀里滚烫,灼热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就想要推开,结果李俊荣却把脑袋给埋在她身前,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语气恳切地说: “靓靓,我错了,你要原谅我……” 这是两个人自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恳切如此郑重地和她道歉,并且请求她的原谅。这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委屈,习惯了忍辱负重,习惯了奔波劳碌,也习惯了他人的流言蜚语,但听到这句话,还是顷刻间红了眼眶。 鼻头一酸,差点儿没掉下泪来。 “靓靓,”他仿佛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撒娇似的请求和讨饶,“我真的错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齐靓靓没说话。 ………………………………………………………… 位于帝都内环的齐家风平浪静,可是位于香城锦绣大道的曾宅却并不平静。曾弋弋在知道李俊荣有了私生子之后,直哭湿了两条枕头。她的经纪人黄咏珊为她鸣不平,劝她道:“……你现在单知道哭有什么用呢?还是要想办法把李少的心抢回来……” “抢回来?拿什么抢?”曾弋弋躺在大床上撒泼,“人家连孩子都生了。” “孩子都生了又能怎样?”黄咏珊说,“这香城之内,还少得了豪门私生子呢?你也不看看那个吴蕊儿,连生了两个孩子,还不是连杨家的门都没摸到?” 这倒也是。这香城之内,有的是生了孩子还不得夫家承认或者不能扶正的,就算那齐靓靓生了孩子又能怎样?李俊荣和李家的大家长不点头,她还是进不去。 曾弋弋不哭了。 十一月份,接连下了几场雨,天气一天凉过一天。昨夜的一场大雨直下到今天清晨才停,齐靓靓于睡梦中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打扰,翻一个身醒过来,朦朦胧胧中刚摁下接听键,就听见李俊荣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靓靓,”他说,“你有没有起床?待会儿我让人过去给你送早点,然后再接儿子上学、再送你去酒店好不好?” 齐靓靓说“不用”。 李俊荣这一趟离开香城已久,公司里攒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所以昨天连夜飞回了香城。就是这样也不放心,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嘱咐这嘱咐那的。 齐靓靓说:“冉冉的幼儿园跟我单位背道而驰,送来送去的做什么?”再说让同事们看见,又得生出一堆闲话来。 她这个假休了好几天,到底不太好。人在职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原因,都要对工作负责,这也是对自己负责。齐靓靓正准备回酒店上班。 她趿着拖鞋下床,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经过梳妆台的时候无意中瞧见桌上的红丝绒礼盒,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大概疯了,竟然没有直接拒绝李俊荣。 昨天晚上李俊荣像个小孩儿一样,耍无赖,跟她磨了半天,要她原谅他,最后还跟她求婚,送给她这个戒指,她一时心乱如麻,竟然没有断然拒绝。 真是……太疯狂了。 齐靓靓抬手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有点儿失策。 她照例自己开车送儿子上学,但这一路上李俊荣派来的保镖却如影随形,两辆同样款式的黑色大奔,堂而皇之地把她的银色普锐斯给夹在了中间,搞得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叫她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恼火,她打电话跟李俊荣抗议,李俊荣却说: “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母子好,安全为重。” 她气得什么似的,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己的命竟然这么值钱!憋了这一口气去上班,那脸色自然是好不了的,她进门的时候看见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算是“红”了……立刻回过神来,命令自己赶紧调整好状态。 詹妮弗一见了她,立刻亲热得什么似的,说:“靓靓,你怎么来了?”她还以为齐靓靓不会来了呢。 以李家的财富和地位,即便再好的工作,齐靓靓只怕也做不了了。如果当真嫁入豪门,她十有八九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 齐靓靓笑起来,马上就说:“怎么会呢?这可是我的饭碗呢……”对于自己赖以生存的职业,她还是很珍惜的。 他父亲从小就教育她,女孩子要独立,要自强,要自力更生,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别人。 但她话音一落,对面就有人嗤笑一声,说:“靓靓你真是虚伪!你的饭碗?你的饭碗不是在李少那儿吗?” 齐靓靓看了她一眼。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与她无关的事,她宁愿得罪人也要讨人嫌。齐靓靓温柔大度,可也不喜欢一直被她这样针对。其实她只要稍稍张狂一点,就尽可以说:“是啊,难道你嫉妒啊?”可她说不出口。她从小到大都不会吵架,所以经常被人欺负。活了二十多年,她唯一吵赢过的人大概就只有李俊荣,当然,最后还是输了。 齐靓靓勾唇笑笑,低头不理她。 搞得满屋子抱臂等着听八卦的人顿时无趣。 正值退房高峰期,前厅忙到飞起。齐靓靓出了会议室,走出电梯,远远就瞧见接待台前围了一圈人,她自己部门的接待员和礼宾都在其中,而另一边则是一个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的年轻女人,对方掐腰站在接待台前,脸色黑得赛过张飞,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都在骂些什么,反正很气愤的样子。齐靓靓见状连忙走过去,问道: “怎么回事儿?” 问的其实是她身边的那个员工,但那女人却“嚯”一下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问:“你是谁啊?”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齐靓靓说,“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讲……” 那女人一听,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继而这火渐渐熄灭,怒火变成了冷嘲热讽,她口气讥诮地说:“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给人家豪门生了个小野种的女经理啊!” “………………” 齐靓靓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可以容忍别人骂她,但不能容忍任何人欺侮齐冉,每一个母亲都不会容忍! “这位女士,”齐靓靓的神色冰冷,“麻烦你放尊……” 她本来想说“放尊重点儿”的,结果话音未落,对方的巴掌就“啪”一声落在了她的脸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修) 这一巴掌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以致于齐靓靓一时被打懵了。她从小娇生惯养,别说打架了,就是吵架也少有,一下子就被打翻在地。 “你干什么?”他身边的员工见自己的上司被打,立时火了。年轻人火气大,再加上齐靓靓平时对他们都非常照顾,一时愤慨,居然抬手就把那女人给掀翻在地。 不过就是在房间的浴室里发现了一根头发而已,这样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更何况当班的经理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道歉了,并且提出了合理的赔偿方案,但是这位姓任的客人却仍然不依不饶,坚持在大堂里头大吵大闹。 詹妮弗非常生气。因为这原本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何况前厅经理亲自出马,竟然解决成这样,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那任丽娜被herman推到以后,立马躺平在地,并且声称自己受了重伤。不仅如此,还将herman “打”她的视频给发到了网上,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万国酒店女经理指使员工残忍殴打客人的视频。 齐靓靓不可避免地又红了一把。 对于一家著名的涉外高星级酒店来说,这无疑是一桩丑闻。任何一家服务质量过硬的酒店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詹妮弗破天荒把herman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不好动齐靓靓,只好拿herman出气。这让连雪都看不过眼,为herman申辩:“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齐经理,您也不能只骂herman呀!” 她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詹妮弗瞪了她一眼,可齐靓靓背后站着的是谁?哪是她说骂就骂说罚就罚的? herman也是为了保护她。何况当时她自己在场,就算herman不出头,这件事情她也没有处理好,理所当然是她的责任。齐靓靓很愧疚,对詹妮弗讲:“这件事情的责任全在我,您不要责怪herman,要罚就罚我好了。” 到底是一只脚踏入豪门的人了。底气就是足,一句话轻飘飘就把责任给揽了过去。詹妮弗心里嗤笑,表面却温文尔雅,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说到底,还是那客人不讲理。不就是根头发而已,我们又是道歉又是送花又是免房费的,还这样不依不饶的,真是过分……” 齐靓靓低头苦笑。 他们做服务业的,什么样的极品没见过?说到底酒店的卫生不到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更何况还和客人起了冲突,闹下去,对酒店的影响可不好。 那个叫任丽娜的到医院拍了片,之后便声称自己受伤严重,这些消息一透出去,网上的讨伐声更甚。更有香城著名影星曾弋弋转发声援,声称要万国给消费者一个公道。 曾弋弋在香城的名头不小。她的外形甜美,气质清新,被媒体誉为香城新一代的“人气小天后”,在两岸三地的人气很高,而且据说性格活泼大方,深受媒体和观众喜爱。 曾弋弋一发声,网上立刻就有同行表示支援。声称万国店大欺客,欺压消费者,又有人说万国卫生一直都很差,号召大家不要去入住,更有人说万国名不副实,其服务质量比所宣传的差得远了……更有人把整件事情都歪曲到了齐靓靓身上,认为齐靓靓的性格张狂、素质低下,根本就配不上李家。 任丽娜在这些舆论的支持下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肯接受私下和解,口口声声要将万国告上法庭。万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影响公司声誉?总部立时就下了命令,要求詹妮弗尽快处理此事,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以平息越来越沸腾的网络舆论。 詹妮弗可算找到了机会。 她倒不是不喜欢齐靓靓,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齐靓靓是业主方的人,总归不如自己人来得放心。 她满脸愧色地对齐靓靓讲:“靓靓,不是我不保你,实在是……” 齐靓靓只能表示理解。 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已经够狼狈了,就不要让自己更难看了。 她尽量保持镇定,但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说:“如果我离开的话,herman能留下吗?” 他是受了自己的连累,而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詹妮弗就点点头,说是的:“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靓靓,整个事情的中心是你……” “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詹妮弗说。 齐靓靓表情惊愕,一脸的难以置信。 “任丽娜是黄咏嬗的表姐,”詹妮弗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告诉齐靓靓,“而黄咏嬗是曾弋弋的经纪人……” “你知道曾弋弋是谁吗?”她又补充了一句。 齐靓靓知道。 最近这几年,香城之上和李俊荣走得最近的就是曾弋弋,两人的绯闻时不时见诸网络报端,八卦小报至少传了一千八百遍曾弋弋即将嫁入李家,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刻意屏蔽掉李俊荣的绯闻,屏蔽掉了所有他的消息,也不能逃脱被这个名字侵扰的命运。 齐靓靓的脸色惨白。 在听见“曾弋弋”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像突然间被人狠狠狠狠地扇了一掌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觉得……”詹妮弗委婉建议,“你最好还是知会下李大少,这件事毕竟……毕竟跟他有关……” 你看看,大家都知道! 豪门阔少爷,风流天下闻。这世上还有多少人不知道李大少的风流逸事呢?他一边在她这里表演浪子回头,一边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在别人眼里,她算什么呢? 不过是他私生子的母亲,不过是个拜金女,不过就是个笑话! 齐靓靓拼命忍住眼泪,问詹妮弗:“那么让我离开,究竟是谁的意思呢?” 詹妮弗一怔,眼中继而流露出一丝惋惜。 “靓靓,”她语气深沉地回答,“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谁的意思,你都已经不再适合这个位置了。” 齐靓靓知道。今时今日无论她是李俊荣的妻子也好情人也罢,都已经不再适合出来抛头露面。李俊荣的女人,在外面跑来跑去地伺候别人,这成何体统?她就应该待在家里,乖乖地相夫教子,安安分分地做她的金丝雀。 “是他要你做的是不是?”否则的话,以李俊荣的身份,即使万国的老板阮之平也要给他面子,詹妮弗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要她走人,分明是李俊荣的授意。 詹妮弗看着她的目光愈加欣赏,沉思了片刻,才无奈地说:“做女人不好太聪明的,靓靓。” 是的,做女人不好太聪明。只因为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动物,你看他看得越清楚就越容易失望,越不容易得到幸福。而聪明的女人就应该难得糊涂,一时装疯卖傻,一时温柔体贴,这样才能够得到男人长长久久的宠爱。 齐靓靓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很讥诮,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以前了。詹妮弗回答:“他老早就关照过我找人接替你的位置……” 从一开始,就对她志在必得。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不在他的考虑,他要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 根本就从未想过要尊重她! 齐靓靓从楼上下来,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身边的无数声音和事物都是浮动着的,心里头悲愤异常,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紧紧地揪住她的心脏,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里,让她差一点儿摔倒在地!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办公室。 天色阴下来,偌大的玻璃房子里阴沉沉的,像笼罩了一层雾气。她没有开灯,径自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东西。 丽莎看她这样,有点儿难过,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说:“老大,就这么走了吗?” 不走又能怎么办? 她很想说句玩笑话安慰安慰同事,表示自己真的还好,可是一开口怕眼泪就会掉下来。 当初她生下冉冉,她的母亲曾经非常非常生气,说她要毁了自己,如今再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算不算毁了,只是真的很难。 一步错,步步错。深爱她的,都辜负了,不爱她的,正在辜负她。 她眼圈红红的。 丽莎见状连忙安慰她:“不过也没关系啊,丢了工作你就可以安心地回家做豪门少奶奶啦……” 傻孩子!齐靓靓想,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未来和幸福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呢?男人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生物。 人家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的有道理。就在两天前,她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肯讲究,肯委曲求全,说不定真的可以和他有一个好结果,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他几乎立时就原形毕露了。 可笑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爱感动了他。她离开他五年,默默地为他养育一个孩子,这样的付出,她想他应该算是感动了吧?所以才会头脑发昏地想要娶她。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她真的做了他的妻子,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她,不可能一心一意地只爱她! 第30章 第三十章(修) 雨下得很大,远方的世界辨不出原来的面目,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溅到地面上,腾起一阵阵轻烟、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汽,空气里凉飕飕的,齐靓靓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围了一圈人,都是她自己的员工和一向交好的同事,不管他们从前是否有过不快,现在他们看着她的眼底有不舍有惋惜,她想她至少还算是个好上司好同事。 有人走过来帮她把东西接过去,有人去帮她取车,两个前台的小姑娘走过来抱了抱她,她心里不舍,轻轻地拍拍她们的后背说: “没什么关系的,反正我又不是离开帝都,改天有空了再邀你们一起出来嗨皮啊……” 大家伙都笑起来。 离开酒店的时候,齐靓靓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面范柳原曾经说过一句话: "只有十来岁的女孩子们才适宜于低头。适宜于低头的,往往一来就喜欢低头。低了多年的头,颈子上也许要起皱纹的。"——可见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是要学会昂着头过日子的。 齐靓靓昂首阔步地走出酒店。 天边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车子里冷得人发抖,她开了空调也起不到作用,牙齿冷得打颤,随着车流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到了齐冉所在的幼儿园。 齐冉那小家伙正在教室里和小朋友们一起读童话书,那认真的小模样,看得齐靓靓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丝欣慰。齐冉的班主任老师姓韩,韩老师看见她,远远地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小的孩子下了课,仿佛一只小猴子一般,呼啦一下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大腿撒娇:“妈妈……” 齐靓靓俯身抱起儿子。他是个如此漂亮如此可爱的小东西,乖巧伏在她怀里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天使。齐靓靓忍不住亲了亲齐冉。 韩老师跟在齐冉身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跟她打招呼,说:“李太太你来接冉冉啊?” 齐靓靓的脊背猛然一僵。 李太太?她差点儿没嗤笑出来,还好忍住了,只扯了扯嘴角说:“韩老师您别这么叫我,我也不是什么李太太……” 那老师的目光游移。 她叫她一声“李太太”其实是抬举她,这样的人对于李家来说什么身份谁不知道呢?可笑她居然还不识抬举!真是的,都已经跟人家生了孩子了,还装什么清高!她心里嗤之以鼻,嘴上却笑呵呵。 齐靓靓也不解释。左右鄙视她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她名声、她的工作、她的前途……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毁在了那个人的手里,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只除了儿子。 儿子是她的一切。 天上阴雨连绵,凉风一阵阵吹来,齐靓靓觉得有些冷,她怕儿子着凉,于是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儿子身上,这才抱着他往幼儿园外头走,然而她走着走着就听见齐冉在追问道:“妈妈,爹地什么时候回来啊?” 齐靓靓一愣。 顿了一会儿才讲:“这个麻麻也不知道,冉冉想爹地了吗?” 齐冉点点头,表情很是期待地说:“嗯嗯嗯,我想爹地陪我玩儿……” 齐靓靓笑不出来了。 她稀里糊涂地开车到家。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乍冷,而她又过于大意,竟然有些着凉了。她撑开伞,才踏出车门,迎面的冷风就吹过来,只吹得她头重脚轻,浑身刺骨的冷。她俯下身去抱儿子,齐冉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马上乖巧地抱住她的脖子说: “妈妈你怎么啦?” 她刹那间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委屈,委屈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把伞给夹在肩膀上刚想使力,冷不丁就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一轻,紧接着就听见齐冉欢快地大叫一声:“阮叔叔……” 齐靓靓下意识地抬头,不期然看见了阮思成,便立即转过头去,把自己眼角的泪水撷了去。 阮思成心里头叹一口气。 这个女人,比他遇到任何一个人都要固执都要要强,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李俊荣那种人混到一起去的。 阮思成沉着一张脸,只一只手臂就把齐冉轻而易举地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接过她伞,看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便干脆揽过她的肩膀,推着她走进楼内。 齐靓靓原本就娇得跟朵花儿似的,自从生了齐冉,身体就更是不如从前。天一冷,她不出所料地开始发烧,脸上泛起潮红,哆嗦着钻进被子里,浑身瑟瑟发抖。阮思成见她那样,帮她拿了药,又倒了水,放到柜子上的时候叫她: “靓靓……” 她实在是扛不住了,把脑袋给缩进被子里,半天没有出声。阮思成见了便走过去想把她从床上扶起来,然而他掀开被子,才发现她早已经满脸泪痕了…… 他平常几乎从不抽烟,唯有偶尔,很偶尔,像现在这样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两根。他原以为自己只要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就可以了,可到底还是抵不过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原以为既然孩子的父亲都已经出现了,那么他的退出应当可以成全他们的幸福,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心又乱了,就好像有一次他在上海的那家医院里看见她偷偷地伏在父亲的病床边哭泣一样,那样的揪心,叫他一颗心不由自主地为她刺痛。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因为你知道,她是那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美丽到你即便与她不熟悉,不说话,也忍不住会为她感到心疼。所以……所以他刚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疼惜她、同情她而已呢,谁知道……竟会就这样放不下了呢?!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窗户上映出一点火红的光,是他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了,几乎都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窗户上倒影着她睡熟时的影子,瘦瘦的,小小的,蜷缩成柔软的一团,简直小得可怜。 阮思成将手里的烟蒂掐灭了,又忍不住,再次走到床边蹲下来打量她。齐靓靓的这一张脸,可以说,精致到没有任何缺陷!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乖乖睡着的时候像个漂亮的小婴儿,可是她为什么呢?要有多爱他,才能够牺牲掉自己如此美丽的青春,牺牲掉自己的名誉,默默地为那个人养育孩子? 阮思成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儿童房去看齐冉。因为他的妈妈病了,所以这个小家伙今天就只能自己睡。齐冉活泼聪明,仿佛有无限的精力,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哄睡着了,他凝视着大床上睡得像只小猪崽一般的孩子,心里头想:这个小东西给他当儿子或许也挺不错呢! 卢婉华最近正好挺闲,大半夜的也不睡觉,熄了灯坐在客厅里看韩剧,一转头正好撞见儿子从外头回来,给她吓一跳。她随手拍亮客厅的吊灯,问阮思成:“你干什么去了?大半夜的才回来。” 阮思成说没什么。 他总体而言还是一个私生活比较干净的人,只偶尔抽烟,偶尔喝酒,也不太爱玩,工作之外就喜欢宅在家里,看美剧、打游戏。因此他妈对他还是挺放心的,不担心他会彻夜不归到处鬼混。 不过,卢婉华对阮思成近期的异样还是有所察觉的。正所谓“知子莫若母”,他在想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知道? “那个齐靓靓,”她告诉阮思成讲,“你没事可别去招惹她,那种女孩子,你可招惹不起。” “哪种女孩子呀?”阮思成看着她,明显不高兴了,说,“您怎么这么讲话啊,太难听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卢婉华回答。作为一个时尚杂志主编,跟时代与潮流高度接轨的时尚达人,她一向都自诩是个开明的人,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的无端攻击人家女孩子呢? “只是,”她说,“我就是想提醒你,她那男朋友可是李俊荣。像李俊荣那种级别的豪门少爷,别说还对她兴趣了,就是没兴趣了,也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染指……” 否则的话,叫他李少爷的脸往哪里搁? “你可别去招惹她,”卢婉华说,“要是万一惹怒了李俊荣,对咱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阮思成心里有数。 李俊荣嚣张跋扈,看那样子,根本就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要是得罪他,肯定没好处。 他微微沉默。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修) 阮思成也知道卢婉华说得有理,可是让他放弃齐靓靓,他又舍不得。 齐靓靓睡醒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可阮思成还是不放心,早上上楼帮母子俩送了早餐,又送齐冉上学,离开的时候告诉齐靓靓,让她好好休息,等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再去接齐冉回来。 齐靓靓非常不好意思。阮思成的工作忙,成天早出晚归,齐靓靓是知道的,因而一再拒绝,然而阮思成却很坚持,还说他今天没有手术,正好可以早点下班。 两个人在幼儿园外碰了个正着。 阮思成笑道:“不是说让你不要来了吗,怎么还跑出来?” 齐靓靓笑着解释:“我的感觉好多了,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没事,索性就出来走一走。” 阮思成笑了笑。 因为有些不舒服,齐靓靓没有开车,直接打车来的,阮思成把她们母子俩安排在车子后排,载着他们回到小区。 齐靓靓站在301室的大门外告诉齐冉跟阮思成告别,齐冉乖乖巧巧地跟他挥了挥手说“拜拜”。 母子两个上了楼。 齐家的大门是关着的,但客厅里头却有人在。齐靓靓打开家门走进去,冷不丁被落地窗前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她真是忍不住生气,怒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想进来还不简单吗?左右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郝美娴打个电话到物业,马上就有人争着奔上来帮他开门。 天色黑得早,再加上这两天又是阴天,客厅里没有开灯,李俊荣姿态冷峻地站在黑暗里,声音冷得像是要结冰: “回来了?” 齐靓靓随手打开灯。 只见淡黄的灯光下,李俊荣高大的身影和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声音还要阴冷。 秘书诚惶诚恐地站在他身后。 齐靓靓狠狠地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换了拖鞋,走进客厅,随意转头望去,从左边的落地窗旁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一切。 他明显看见了她和阮思成一起回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 齐靓靓无所谓。 齐冉那小家伙却不知就里,看见父亲,欢快地大呼一声:“爹地!” 李俊荣没有动。 旁边的郝美娴立即走上来,温言细语地在齐冉耳边耳语了几句,齐冉听了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齐靓靓就笑了笑,俯身温柔地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说: “宝贝跟阿姨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啊?” 齐冉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好”,然后牵着郝美娴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 她站在玄关那里不肯往前走,脸上的表情几分淡漠几分讥诮,更多的是淡漠。李俊荣站在落地窗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分哀怨几分伤痛。 他不懂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个样子看他。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缱绻,对他说话的样子是那样的娇憨可怜,可是现在,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平静、语气是那样的冷淡,仿佛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都已经道过歉了吗?不是都已经诚恳地忏悔过了吗?怎么还这样?他都已经说要娶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他简直太生气了,生气伤心到恨不能吐血!她一边冷淡地对待他,一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不仅如此,还带着他们的儿子!他马不停蹄地赶回香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为的是谁啊?为的还不是她!为的还不是早日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他真是忍无可忍,用力地攥紧了拳头说:“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昨天?昨天她失去了工作,刚刚得知她孩子的父亲还有另一个情人,受尽了冷眼与嘲笑,她刚好生病了,可是那个最该在的人却不在!还好意思问她去哪儿了?她还想问他去哪里了呢!搞不好,是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芙蓉帐暖,共度春宵。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却不得不面对,自己这些年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讥诮一笑,冷冷地说道:“不想接,所以就不接喽。”轻描淡写,声音里极尽嘲弄之能事。李俊荣立即就被她给激怒了,气急败坏地往前走了几步问: “不想接?齐靓靓,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找了你多少次?你不想接我的电话,却跟那个姓阮的小子混在一起,你是故意想让我难堪是不是?” 他说着话,忽然间手臂一扬,竟随手甩下了一叠照片来,那照片纷纷扬扬,似雪片一样慢慢地落到了地板上,正好落到了她的脚边。齐靓靓低头看去,是阮思成和她的照片,有一张正好是阮思成站在她卧室的窗户边,嘴里头叼着一根烟,迷茫地看向远方。而另外几张则是昨天她从幼儿园里接冉冉回来,阮思成搂着她走入楼内的画面。 齐靓靓紧紧地盯着这些照片,突然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凄厉,质问他: “你让人跟踪我?!” 他“哈”的一笑,简直就被她给气到口不择词,说: “我让人跟踪你?我让人跟踪你干什么!我就这么着急让人知道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偷情啊?”他话说得很难听,说,“你知不知道光这几张照片花了我多少钱?三千万!整整三千万!如果不是今天早晨我的保镖发现得早,现在全中国人民都应该知道我李俊荣的女人居然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找人偷拍?我莫不是疯了!” 她心里渐渐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寒意来,确切地说,是恨意!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锥心刺骨地恨过他,心底难以形容的痛,讥诮地望着他说: “偷?偷又怎么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你搂着那曾小姐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一想我呢?我要跟谁在一起,和谁偷情,都是我的事情,你李大少管不着。” 她眼底的冷淡和痛恨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即便五年前,她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偷情时也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只是伤心,只是不能接受,哭哭啼啼地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回过头,他给她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就抓住她的双臂说: “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应该知道现在我只爱你!” “爱我?”她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地掉下来。他左拥右抱朝三暮四,居然还好意思来说爱她!他不顾她的意愿独断专行搞掉她的工作,居然还好意思来说爱她?他莺莺燕燕绯闻不断,搞到小情人都打上门,居然还好意思来倒打一耙……够了,她已经受够了!他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也没有爱过他们的孩子,否则的话,不会让他们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她真是受够了,简直都忍不住要笑起来,说: “你还是把你的那些女人都处理干净了再来爱我吧,李大少!”她说着,居然转身就进了卧室,将那枚他用来求婚的戒指递给他,对他说:“你的戒指还是请你拿回去,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她不稀罕。根本从始至终,就不稀罕。当初他们分手,他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滑雪,因为从前答应过她的,她说不去,让她找别人去,后来他再打电话给她,哄她求她原谅,她说她不要他了。他只以为是气话,这些年来,总以为是气话,现在明白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没法接受这个结果,气势汹汹地瞪着她:“靓靓!” 齐靓靓松开手,那戒指就仿佛枚废铁一样,“叮叮当当”地跌落在地上,血红血红的宝石,边上镶嵌着无数的碎钻,每一颗都珍贵无比,可是她不在乎,根本弃如敝履!他简直就被她给气疯了,怒视着她: “捡起来!”口气狠厉,风度全无,那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把她给撕碎了。 齐靓靓挺直脊梁,抗拒地站在原地,脸上泪水恣意横流,可她拼命忍着,身体颤抖如秋风中的蝉翼。他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子,惊慌愤怒到气急败坏,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怒吼:“齐靓靓……” “你走吧。”她终于忍不住爆发,泪眼模糊地甩开他的束缚,声音坚定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他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说的是真的,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简直不啻于一个闷声惊雷,把他打懵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竟会这样决绝。他都已经道歉了,她还想怎样?如果她想要他的解释,他可以说给她听。可是她不想听,她连知道都不想知道,只想离他远远的。他伤心愤怒简直都到了出离的程度,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说: “你再说一次!” 她痛苦地垂下头。 乌黑的长发遮挡住了汹涌的眼泪,也露出了雪白的颈子。那颈子那么脆弱,那样细嫩,仿佛一伸手就能折断了,可她那样倔强,那样无情,无情到他简直无能为力,固执地追问她:“你再说一次。” 她张了张嘴,用力地喘息,摇摇头,开口的时候更像是在对她自己说:“我已经不爱你了。”她说,“我不爱你了李俊荣,你放了我吧……” 不要再纠缠她了,她已经受够了,她不想要什么丈夫,不想要孩子的父亲,她只想一个人平平安安把孩子抚养大。 李俊荣听懂了。 她不想要他! 她讨厌他! 他恨极了,有一瞬间甚至呼吸都似乎忘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说:“好!”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她,说,“齐靓靓,你好!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无情!” 大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进来,隔着房门,依稀可以听见是儿子在奶声奶气地唱歌,齐冉的声音好听,幼嫩稚气到如出谷的黄莺。他听得心头滴血,但气到极处反而只是冷笑,“哗啦”一声就拉开大门说: “我今天就告诉你齐靓靓,要么你安安心心地嫁进李家做冉冉的母亲,要么你就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的儿子!”他说完大步流星地跨出家门,抬手就把正在家门口玩耍的孩子给捞在了怀里,等齐靓靓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堪堪下了几级台阶,飞快地往楼下去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修) 齐靓靓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几乎在那一瞬间,立刻就飞扑了上去,一把攥住李俊荣的胳膊说:“不,你把儿子还给我!” 齐冉从小养得精细。他母亲知书达理,外公温文尔雅,平时这两个人对他几乎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如此粗暴地对待。冷不丁被父亲捞起来,一下子吓懵了,顿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趴在父亲的怀里头发出呜呜的哭声。齐靓靓一见立即慌了,厉声呵斥:“你快把儿子给我!” 齐冉原本呜呜的抽噎声变成了号啕大哭,挣扎着想要找妈妈。 李俊荣直气得什么似的。这两个人,无论妈妈还是孩子,根本就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都不需要他。他用力地甩开齐靓靓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齐冉在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一面哭一面喊,扑腾着小手想要妈妈。 齐靓靓简直就发了疯,孩子的每一声哭叫都像是利剑一样扎在她的心上,扎得她痛不欲生。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楼下去,追上他,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哀求: “把儿子还给我!李俊荣,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她的声音里有害怕,有惊慌,有愤怒,有狠厉,害怕到颤抖,惊慌到极点,愤怒狠厉到无能无力,她几乎就快要跪下来请求他。 他一只手抱住儿子,另一只手轻轻一推,没料到竟然“嘭”的一声就把她给推倒在地,齐冉心疼母亲,大哭大叫:“妈妈!”他心里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要扑上去扶她,嘴里叫她:“靓靓……”可是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甚至也没有她自己,被他推倒了,也不知道痛,见他回头立即就如护崽的母兽一般,飞扑过去想要抢回儿子!他的心底简直就气疯了!她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儿子!儿子儿子,如果不是儿子,今时今日她恐怕就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吧! 天上还在下雨,刚才还只是星星点点的雨点,现在却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幕天席地,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塌下来,风呼呼地吹着,雨水飞溅,整个天地都似浸泡在无边的雨水和黑暗里。 齐冉在他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他打开单元门走出去,楼下立即就有人冲上来帮他撑住伞,尾随而来的郝美娴追上来想要接过孩子,被他一挥手就挡到了一旁,另一个守在车子旁的保镖帮他打开车门。 她还是追了上来。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儿子的一片衣襟,不顾一切地哀声请求:“李俊荣,把儿子还给我!俊荣,求求你,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 “俊荣”?俊荣!这是他们重逢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这样不带姓氏地叫他的名字,以往总是冷冷淡淡地叫他“李俊荣”,他冷冷地打开她的手,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没有地看着她说: “靓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李俊荣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说完这句,又好似发泄一般,咬牙切齿地吩咐司机说:“开车!” 耳边传来轰隆的引擎声响,齐靓靓一手扒着车门,一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哀声请求:“不,俊荣,求求你,不要这样……”孩子还那么小,她好怕会吓到他…… 雨水越下越大,她浑身都被淋得透透的,瘦弱的身体如寒风中的枯叶,瑟瑟发抖。她站在车外,哀声请求他。他用力闭了闭眼,不去看她……保镖连忙奔过来,用力想要把她从车门边拉开,可是她还不放手,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不肯放手,他的胳膊刺痛,心也刺痛,可是一言不发,保镖见状就只得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一点点地将她车边拉开……她终于绝望,无能无力,无力阻挡,放声大哭,痛恨地向他宣告: “我恨你!李俊荣,我恨你……” 然而没有用,冰冷的车身在雨幕里划出一个绝情的弧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奔驰房车驶进郊外的一处别墅。 李慕凝和廖咏兰被孩子的哭闹声所惊动,连忙从楼上奔了下来。李慕凝看见泪眼朦胧的齐冉,一脸吃惊,问:“你怎么把冉冉给带来了?”齐靓靓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把他带出来?更何况孩子还哭成这样。 李俊荣的脸色铁青。兄妹俩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他脸色这么难看过!他把齐冉交给慕凝,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你好好哄哄他 ,不要让他再哭了。” 廖咏兰打量着他的脸色,低声问他:“和靓靓吵架了?” 他不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里,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可廖咏兰看他,倒水的手都在抖,不由得担心起来,问:“怎么回事?” 他紧抿嘴角,抬头的时候双眼血红,说:“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 可他只有孩子这一个武器,没有齐冉,齐靓靓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齐靓靓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不该嫉妒,却没办法不嫉妒,靓靓的眼里就只有孩子,只有齐冉! 哪怕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有些无法接受,在靓靓的心里有人比他更重要。 廖咏兰有点儿不忍心,可还是忍不住责怪儿子:“即便这样,你也不应该把孩子给扯进来。要知道父母吵架受伤害最大的永远都是孩子,冉冉只不过才四岁,这么小,你看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他也心疼!冉冉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难道不心疼吗?可他也是没有办法。 齐冉哭个不停,连嗓子都哭哑了,李慕凝抱着他,一面拿零食哄他一面忍不住插嘴:“是啊,你拿孩子出什么气啊?” “你给我闭嘴!”李俊荣蓦地一下抬头,瞪住她,看她那眼神竟像是连她也一起怨上了般,那么愤怒,说,“如果你不想让孩子没有妈妈,就不要掺合……” 李慕凝冷不丁给他吓了一跳,哆嗦着还嘴说:“当初你要追齐靓靓,是我说让你不要招惹她的……” 是他自己不听,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李俊荣简直就气到吐血。 三步两步地奔到大门口,大声吩咐管家:“给我收拾东西,我要马上回香城……”廖咏兰母女俩劝了半天也不肯听。 齐靓靓扑倒在雨水里,哭得天昏地暗。 齐冉从来都没有那么哭过。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孩子那样凄厉的哭声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有多爱齐冉!她恨透了李俊荣,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后悔遇见了他,后悔给他生下了这个孩子,如果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就意味着伤害,她绝对不会生下他。 大雨幕天席地,将整个世界搅得一片模糊。朦胧中有人在她的头上撑起一把伞,紧接是一个男人温热的手臂,稳稳地紧紧地拢她入怀,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神像一个被硬生生夺走了玩具的孩子,那样无助,说:“他把孩子抢走了……” 他知道。李大少那么大的动静,谁能不知道呢?他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抬起手来紧紧地抱了抱她。她仿佛一个快要溺毙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他,伏在他的怀中放声哭泣。 阮思成把齐靓靓送回家。齐靓靓的脸色惨白,薄薄的双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胡乱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好似孤魂野鬼。阮思成把她给扶到沙发上,她浑身无力,软绵绵地坐在那里无声流泪,阮思成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擦干净,可是没有用,他越擦齐靓靓的眼泪就流得越凶,好像开了闸的龙头一般,他到底还是不忍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 “靓靓,不要担心,再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他已经伤害了啊!齐靓靓摇了摇头,悲伤地说: “不!他压根儿一点儿都不明白,冉冉是个多么敏感的孩子,平常就算我偶尔大声跟他说话他都会不安、很委屈,觉得我是在责怪他……他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对过他,他压根就一点儿都不爱他!他只爱他自己……”她说到这里顿时情绪崩溃,哀伤地捂住眼睛说: “我真是疯了才会爱上他,我真是疯了才会给他生孩子……” 如果不是这样,冉冉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她真是疯了一样地给李俊荣打电话,只是不管怎样他的手机要么没人接,要么就直接掐断了,李慕凝也一样,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简直就怒从中来,心底的愤怒如同烈火一般翻涌上来,把她整个人都烧痛了!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兄妹俩都一个模样!齐靓靓几乎抓狂,握着电话的双手一直在抖、不停在抖,阮思成见了实在不忍,走过去将她的电话强行夺过来,说: “靓靓,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躺在床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儿子凄厉悲惨的哭叫声!她想想真是心都痛了,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一个人,痛恨到只愿意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他!从来都没有爱上他! 她又夺过手机来给齐教授打电话,齐教授弄明原委,在电话那头安抚半天,最后安慰她说:“靓靓别怕啊,有爸爸在,爸爸是不会让任何人把冉冉抢走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修) 齐明礼第二天一早就从台湾赶了回来。 他一回,帝都之内赫赫有名的离婚律师贺勇就也到了。齐靓靓听见门铃声响,连忙跑过去开门,贺勇看看她,眼睛里笑意盈盈的,说:“靓靓瘦了些嘛……” 齐靓靓原本是想笑一下的,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地唤了他一声:“贺叔叔。” 贺勇摸摸她的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齐明礼正坐在窗下的榻榻米上整理茶具,抬头看见他来,扬声招呼了声,又对齐靓靓讲:“靓靓来给贺叔叔沏杯茶。” 齐靓靓就应了声,乖巧地走到矮桌前坐下,几个人一面烹茶喝茶一面把齐冉的事情说了。 贺勇是齐明礼的大学同学,两个人是至交好友,因而有些话别人不能说他却能说。他端着杯子沉吟了半天,才说:“这场官司倒不是完全不能打,只是,一旦打起官司来,靓靓的名声也就完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先是瞒着李俊荣生下孩子,后又跟李俊荣争夺抚养权,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靓靓都逃不开大众的口诛笔伐。无数人会说她,为了嫁入李家不择手段,现在因为豪门梦碎,又要倒打一耙,和李俊荣争夺孩子。万一闹开来,齐靓靓以后还怎么做人? 贺勇是看着齐靓靓长大的,虽然靓靓未婚生子让他一度非常失望,但总归是自己看大的孩子,情分上不一样。他不想靓靓铤而走险。 最主要的是,即使靓靓能豁出名声不要,他们也很大程度上,不会赢。 李家财雄势大,一旦打起官司,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齐家即便在关键口子上有不少人脉,也不一定能靠得住。到时候他们和李家公堂,李俊荣和齐靓靓所有好的、不堪的往事都会被人挖出来,摊在青天白日下供人指摘供人娱乐,齐家和李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样得罪了李家,齐靓靓以后还怎么嫁人?放眼这两岸三地,谁还敢娶她? 贺勇是把他们当自己人,才对他们说这番话,否则的话,谁还管这么多? 齐明礼心中有数。这也是他始终心存疑虑、对李俊荣留一线的原因。 靓靓是个女孩子,无论怎么样吃亏的都是她。李家富可敌国,李俊荣又是个男人,闹起来,不过是叫人茶余饭后多几句谈资,其他该怎么着怎么着,不会有任何损失。 更何况,冉冉确实是他的骨肉,做父亲的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也是天经地义。 他看看齐靓靓。 贺勇也打量了下齐靓靓,半晌,转头对齐明礼说:“我的建议是,能不打官司就最好别打官司,否则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平白让人看笑话。最主要的是孩子夹在中间会很难堪。冉冉现在是还小,可是他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他又该怎么自处?做父母的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为孩子考虑一下……” 齐靓靓又不是傻子,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眼圈红红的。 不过话虽如此,贺勇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傍晚时分,李和泽就辗转从秘书那里接到了自称“齐家代理律师”的电话,他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简直就气得半死!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儿子也好,女儿也好,甚至前妻也好,回到香城居然连一个电话都不知道打给他,还要别人告诉他才知道儿子回来了! 他气势汹汹地出了公司大楼。 上了车,来到儿子独居的公寓,进门的时候仍然是气势汹汹的,怒吼声差点儿把廖咏兰的耳膜给震破了,廖咏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连忙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道:“你吼什么?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 李和泽直气得暴跳如雷,仰头冲着屋子里吼道:“李俊荣呢?快让他给我滚出来,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说着话,还用力地拍了几下手边的桌子。 “哎哟你不要喊!”廖咏兰见状都有点儿着急,又再瞪他:“喊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父子俩非要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和泽又用力地拍了几下桌子,然后仿佛挑衅一般,挑眉看了她一眼。 廖咏兰气结。 有心想要骂他几句,只是还没等开口,就听屋子里传来孩子呜呜的哭闹声。 “这…………”李和泽闻声一怔,立即问道:“什么声音啊?” 廖咏兰就剜他一眼。一面转身往屋子里走一面骂他:“让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把孩子给吵醒了,偏不听,你跟李俊荣有仇啊?俩父子一见面就掐!” 李和泽憋了一口气,想还嘴,又不敢。他的这个前妻,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还算温良恭俭让,自打离了婚那张嘴是越来越厉害,反正他是越来越不够她骂了。 夫妻俩进了卧室。 出乎李和泽意料的是,李俊荣这个霸王居然正在屋子里头哄孩子!小小的男孩儿趴在他肩头,一脸的不高兴,大概是刚刚被人吵醒,哭了几声,粉嫩的脸上还犹带着泪珠。 李和泽就“咦”了一声,问李俊荣:“这是谁啊?” 李俊荣不理他。他好不容易哄睡的,他一来就给吵醒了,李大少一肚子的火。 齐冉也不理他! 他自小到大几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妈妈,突然间被人给掠到这里,心情很不好。从昨晚开始,哭了好几场,这才刚睡着,就又给吵醒了。 他抬头看了对面的老头儿一眼,低头把脸蛋埋在李俊荣的肩膀上,有点生气,又看了李和泽一眼,大大的黑眼睛里头就包了两包泪。 李和泽给他逗笑了,不自觉就伸出胳膊来说:“来,给爷爷抱抱……”又问李俊荣:“他这是怎么了?” 齐冉转过头,不看他,李俊荣也不看他,两父子一模一样的表情,都有些嫌弃的样子。 李和泽就自说自话,自己伸手把齐冉给抱了过来,一面抱一面说:“来,爷爷看看……”看那样儿,真是迫不及待!廖咏兰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他:“你可要小心一点儿,别闪了腰……” “看你说的,”李和泽闻言就瞪了她一眼,“我有那么老吗?这么点的孩子还抱不动。” “我好重好重的哦!”这时候齐冉忍不住发话了,得意地说,“我麻麻说了,我要是再长大一点儿她就抱不动我了呢。” 李和泽和廖咏兰都抿了嘴笑。李和泽就故作惊讶,“哦”了一声问他:“是吗?那让我来看看冉冉究竟多重。”他说着话,就用力颠了颠怀里的齐冉,待看见齐冉高兴了,又用力往上抛了抛,逗得齐冉“咯咯”笑,也不生气了,伸长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李和泽这才注意到,小小的齐冉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黑眼仁又圆又大,像两颗小葡萄,但是一笑起来就会弯成两弯月牙儿,非常非常的讨喜。小家伙的头发乌黑柔亮,一身皮肤雪白,一看就是富养长大的孩子,气质相当出众。他高兴了,于是又兴高采烈地颠了颠齐冉说:“宝宝怎么这么漂亮啊?” 对于自己的外表,齐冉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他自信满满地说:“因为我长得像妈妈啊……” 一旁的李俊荣听了,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李和泽也微微一怔,廖咏兰听了却笑道:“依我看呐,冉冉虽然也像妈妈,可其实长得更像俊荣。” 可不是嘛,那脑袋,脸型,那五官,那发质,连脸颊上的小涡涡都像李俊荣。不过李和泽白了儿子一眼,出言讽刺说:“怎么着,我们家李大少这是准备好要做单亲爸爸啦?” 俩父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吵,一见面就吵,仿佛上辈子的仇人似的。李俊荣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和泽就把孩子交给廖咏兰,示意她抱到一边去,待齐冉走远了,才讲:“齐家的律师刚刚打了电话来,说要公堂上见。你要是想打官司的话,不妨早点儿找个好点的律师。” 李俊荣看看他。 他没料到齐靓靓居然这么无情,宁愿打官司,也不肯妥协。 可即便当着父亲的面,他也硬气不起来,只好沉默地低下头。 “怎么了?”李和泽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俊荣这么无精打采的模样,于是故意挤兑他,“我们的李大少这就不行了?” 李俊荣的脸黑如锅底。 李和泽却笑起来,忍不住又开启嘲讽模式:“真是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好像他自己就很厉害似的。 李俊荣瞪了他一眼。 说起儿子的这门婚事来,李和泽的态度基本还是上是默许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来是看在孙子的面上,二来李俊荣虽然早已年过而立,可还是不懂事,因而有适合的对象不妨早点儿安定下来,也好收收他的性子,三来他与儿子的关系一向紧张,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地好好地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可谁能想到会弄成这样?他索性就提醒李俊荣: “你可要想好了啊,如果真的打官司的话,你和那个齐靓靓就算以往再好的情分也都没有了……” 这话李俊荣心里知道。他低头沉默很久,才道:“我不想打官司。”“ “我只想娶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修) 李和泽到儿子的住所转一圈,然后抱走了齐冉。 李俊荣看他一声不吭,出门的时候脚步飞快,连忙追在他的身后喊:“爹地,你要干什么?!” 李和泽就道:“你这里这么小,怎么带孩子?我带回去,家里保姆佣人一大堆,也方便些。” 李大少住的房子,怎么可能小呢?李俊荣觉得他故意挑刺,有些不高兴道:“我是孩子的父亲,冉冉不跟我住跟谁住?” “那我还是冉冉的爷爷呢!”李和泽嗤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抱着齐冉走了。廖咏兰连追都追不上。 她看着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无奈,没好气地说:“你爹地这些年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一般人哪儿敢惹他?母子俩都有点儿傻眼。 李和泽才不理他们哩,径自抱着孩子回到大宅,满屋子的佣人都好奇地出来围观,管家田婶更是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是……” 李和泽看看她,又看看满屋子的佣人,然后对他们说:“还能是谁?是小少爷,叫‘小少爷’……” “哦……我就说嘛!”田婶听吧恍然大悟,连忙叫道,“小少爷好!” “小少爷好……”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叫。 “嗯,”李和泽满意了,高兴地点点头,然后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别扎在这儿了,待会儿再吓着小少爷。” 齐冉才不害怕呢,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李和泽看他那精灵古怪的模样,不由得越看越爱,于是笑眯眯地问他:“冉冉以后就跟着爷爷住在这里好不好啊?” 李家的大宅雄踞半山。从山顶看下去,视野非常开阔,一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齐冉刚刚一路走来,不仅看见了宽阔的运动场,还看见游泳池,还看见一个小小的游乐场,因而十分高兴,用力地点点头说:“好~啊~~” “不过,”他很快补充,“我要跟妈妈一起住!” 他从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总是三句话就不离母亲。李和泽心里明白,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啊,那你告诉你妈咪,还有你爹地,大家一起住到这里来好不好啊?” 跟妈妈住当然可以,不过爹地……齐冉咬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犹豫…… 李俊荣那天粗暴的行为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别人是不是真喜欢他他还是能感觉到的,他觉得李俊荣不喜欢他,因而也有点儿不喜欢李俊荣了。 这两天都没有开口叫过他。 李和泽看穿他脸上的犹豫,抿着嘴笑起来,说:“怎么啦,冉冉不喜欢跟爷爷住一起啊?” “当然不是啦。”齐冉有点儿不好意思,抿着小嘴笑,露出一边脸颊上漂亮的小笑涡,说,“我不跟爹地住……” 李和泽笑起来。 别看这小家伙年纪小小,没想到还挺记仇呢!不过李俊荣也的确是人嫌狗憎,他高兴了,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盟。 祖孙俩在大宅里溜达了一圈,也算带齐冉参观了自己的家,吃完晚饭,齐冉就嚷嚷着要出去玩。 李家占地宽广,正好适合小孩子撒欢。齐冉早就看得蠢蠢欲动了,放下饭碗就冲出家门。 李和泽追出去。 前面的孩子已经像支小箭一样,一头扎进了欢乐的海洋,李和泽先陪他荡了秋千,又陪他看了一会儿小花,再陪他踢了一会儿足球,只累得连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瘫在草坪上气喘吁吁。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鞋。 李和泽抬头看看,忍不住就撇了撇嘴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儿子在这里,”李俊荣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啊! ” 齐靓靓那么宝贝齐冉,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到时候万死难辞其咎,怎么跟她交代啊? 李和泽听得暗暗撇嘴,觉得儿子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以往这孩子,像是恨不能长出八条腿,在哪儿都想横着走,现在好了,居然也知道怕了。 祖孙三个在球场玩了会儿球,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李俊荣就带着齐冉回房洗澡,李和泽站在楼梯上嚷嚷,说要齐冉晚上跟他睡。 李俊荣不高兴,跟他说:“爹地,孩子要多跟父母相处才能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 李和泽不理他。齐冉这边洗好澡,那边佣人就把他给抱了过来。 齐冉一来,李家上下就迅速地忙碌了起来,管家一早就派了人出去,吃喝玩乐各色物品都买了好些过来,还买了很多的儿童书,都堆在李和泽房间的小客厅里,齐冉就坐在那堆玩具和零食中间,认认真真地翻着一本儿童书。 小小的孩子皮肤雪白,面孔霜糖一样,在灯光下越发沉静漂亮,李和泽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惊讶,觉得齐家把他教养得很好。 李俊荣就讲:“他妈妈养成的习惯,每天临睡前必定会看一会儿书的。” 到底是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李和泽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讲得有些嫌弃,说:“知识分子就是麻烦!” 李俊荣听了有些不高兴。 “知识分子怎么了?都像你们这些资本家似的,满身的铜臭味!”他自顾说完,气呼呼转身走了,好像谁还不是个资本家似的。 父子俩各自回房休息。 夜半时分,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穿过一楼大厅,越过二楼长廊,来到房间门口,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 李和泽一大早在餐厅里看到久未谋面的女儿,很吃惊,说:“你怎么回来了?” “看您说的。”李慕凝说,“这里是我的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她说着就要去抱齐冉,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我想我家宝贝侄儿了,所以就跑回来看看。” 齐冉正在喝粥。给她这么一扒拉,差点儿没把他勺子给扯掉了,李俊荣见状就“哼”了一声说:“你别拿我儿子当挡箭牌啊,谁知道你又在哪里混那么晚!” 一句话提醒了李和泽,他脸色立即沉下来,说:“一个女孩子家,一天到晚四处鬼混,真当没人管你了是吧?” 李慕凝就犟嘴,说:“我能有什么正事儿啊?不是你说的,我们家男人的任务是赚钱,女人的任务是花钱,我这不是完成我的任务去了嘛!” 气得李和泽恨不能一巴掌拍她脑门上! 他是说过女孩子不用太辛苦,可也不是让她这样四处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都是让你妈妈给惯坏的!”李和泽到最后还不忘气势汹汹地指责前妻。 谁知道说曹操曹操到。齐冉还是第一次到香城,李和泽觉得他可怜巴巴的,明明是香城的孩子,却还没有来过这儿,因而一大早特地叫人推了今天的行程,要带齐冉到迪士尼乐园去。 李俊荣不乐意,觉得李和泽带不了孩子。 李和泽就道:“我自己带不了,不还有这么多佣人和保镖吗?这么多人还能看不了一个孩子?” 祖孙俩上了车,才出了李家大宅,迎面就撞见了廖咏兰的劳斯莱斯。 自从两人离婚开始,寥咏兰就很少来这里了。李和泽看得很吃惊,从车子里头钻出来问:“你怎么来了?” 他这两天好像一直在问这句话,这都已经是第三遍了。 廖咏兰就解释:“你一个大男人,又要忙工作,怎么可能带得了孩子?我要把冉冉接回去!” 李和泽不高兴,说:“怎么跟李俊荣一个德行,都觉得我带不了孩子。” “那是因为你没带过啊。”寥咏兰一听没好气,一面下车要去抱齐冉一面说,“俊荣和慕凝两个哪个不是我一手带大的?” 老毛病了,说着说着就要翻旧帐,李和泽一听立即转移话题:“我怎么就带不了孩子了?我今天偏要带!” 他说着说着上了车,还泄愤似的,重重摔了一下车门。 廖咏兰双手掐腰,站在山路中间气呼呼地瞪着他。李和泽看着看着不觉有点儿得意,从车窗里头探出头来问:“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跟冉冉两个人去了……” 廖咏兰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 前夫妻俩带着孙子去了迪士尼。迪士尼里人山人海,吓了李和泽好大一跳,果然廖咏兰说的对,他一个大男人真的带不了孩子。 他戴上帽子,又拿出墨镜,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看得廖咏兰忍不住好笑,讽刺道:“怎么,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小明星啊?” 李和泽吹胡子瞪眼。 两个人就是说个话的工夫,齐冉已经撒开小腿,眨眼就钻进了人群里,吓得李和泽一身冷汗,急忙带着保镖追了上去。 廖咏兰就忍不住骂他:“跟你说了当心当心,还这么大意,男孩子那么皮,哪儿那么好带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李和泽说她“马后炮”:“你不也在这儿嘛,还不是一样没看住!” 两口子吵架吵了一路。齐冉却玩得很开心,一路从游乐园入口进去,直玩得不亦乐乎,小小的脸上整个儿放着光。 几个人进去没多久就被人认了出来,李和泽也无所谓,左右这香城之内没有人不认识他,他也习惯了,大大方方地跟人打招呼。 有脸皮厚一点儿的就凑过来笑嘻嘻地跟他搭讪:“李老板带孙子出来玩啊!” 李和泽点点头,笑得很是开心,说:“是啊是啊,带小朋友出来放放风……”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没几分钟,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全香城,有人还猜测李和泽和前妻是不是要复合了,廖咏兰关掉手机,骂了句“无聊”。 一行三人在游乐园里待了半天,原本李和泽还准备继续待下去的,助手跑过来,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 齐家人来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修) 齐冉从来没有离开家人这么久,齐靓靓和齐明礼都不放心,一找到机会,马上就赶了过来。 李和泽和廖咏兰抱着齐冉回到家,才刚进门,管家田婶就匆匆忙忙地迎上来,告诉他们:“齐老爷和齐小姐来了……” 李和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冉冉……” 齐冉转回头,立即挣扎着从爷爷的怀里挣脱出来,放声大叫“妈妈”,小箭一般地冲向来人! 齐靓靓赶紧蹲下身,伸出双手准备迎接儿子,只见齐冉没命一般,“呼”的一下就飞扑进妈妈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小家伙小小的身体竟然还因为过度欣喜和激动而瑟瑟发抖。齐靓靓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儿子,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小家伙连日的担惊受怕,再加上诉不尽道不完的委屈,直哭得伤心极了。齐靓靓一面不停地亲他的小脸,一面小声地道歉、安抚。齐教授站在一旁,真是忍不住的心酸! 李和泽远远地瞧他这副打扮,自然是能猜到此人是谁的,客气地伸出手来问候说:“这是齐老吧?您好您好,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不胜荣幸啊……” 齐明礼看了他一眼,眼神带了丝冷峻,冷笑道:“不敢,李家豪门大户,我们齐家不过区区书香之家,怎么敢担李先生这样抬举?” 李和泽顿时语凝。 他纵横香城这么多年,谁敢跟他这么说话?这也就是冲着儿孙,只能忍了。旁边的廖咏兰见了连忙就走上来打圆场。 管家早就派人给李俊荣的住处通了消息。李俊荣挂上电话,吸一口气,穿上外套还没等走出书房,就听屋子外突然间一阵吵吵,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在叫嚣:“李俊荣,你给我出来!” 他笑了下。干脆就支着腿、双手抄在口袋里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人进来。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见耳边“吱呀”一声,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响,随着声响进来的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只见美人怒不可遏地冲进来,面目狰狞地冲着他叫嚣: “李俊荣,你究竟什么意思?” 她手里的一部古装宫廷剧都已经拍了两个多月,今天一到片场,竟然被告知从今以后都不用来了,而新换上的女主演则是同她一向水火不容的女演员罗欣欣,对方穿着一身本该是属于她的戏服,施施然冲她做了万福,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姐姐慢走不送了!” 如此嚣张跋扈,差点儿没叫她当场吐血!她当即就把手里的剧本给摔到那导演头上,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这是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对方竟一改往日的态度,冷冷地冲她一笑说:“你应该去问问李大少……” 李俊荣?她可不是来了嘛!她深知李俊荣吃的就是她这样倔强直爽的性子,因而二话不说就冲上来质问他。果然,李俊荣还是笑得人畜无害的,说:“你说呢?” 曾弋弋就叫,有恃无恐的,说:“是你让人换了我的角……”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空气中“啪”的一声,他明明上一秒还笑得如同春风一般,下一秒就彻底翻脸,她连他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就重重地挨了一掌,这一巴掌直打得她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板上。 曾弋弋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半边脸完全麻木,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察觉到疼,嘴里有腥甜的味道渗出来,她伸手一摸,果然是血! 她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俊荣,仿佛是不能相信,一向对女人还算绅士的李俊荣为什么会突然翻了脸。而他则冷冷地站在她的身边,目光狠绝地看着她说: “是我做的又能怎样?我可以捧你,也可以把你打回原形。善事做得多了,人家就以为我李俊荣真是什么好人呢!居然敢爬到我的头上来?你不要命了?” 曾弋弋浑身发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李俊荣看也不看她,头也不回地出门之前冷冷地甩下一句:“再敢动我的人试试,我会让他彻底怀疑人生!” 曾弋弋哭得惊天动地。 李俊荣却乘车回了李家大宅。 田婶见他的车进来,连忙迎上去,恭敬道:“少爷回来了。” 李俊荣“嗯”了一声,上台阶的时候脚步匆忙,一边走一边问:“人呢?” 田婶就说在客厅:“老爷和太太都在呢,您不用担心。” 李俊荣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担心父亲自恃身份给齐教授和靓靓难堪。虽然他自己欺负她的时候毫不手软,可是不允许别人欺负。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大厅。 几日未见的齐靓靓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连身裙,长长的头发拢了一束在脑后,显得既端庄又大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齐冉,整个人显得憔悴了一些。他既觉得心疼,又有些愧疚,态度十分恭敬地走了过去。 廖咏兰看见他来,连忙就招呼李俊荣:“俊荣快点儿,齐伯父和靓靓来了,还不赶快叫人。” 李俊荣就乖乖巧巧的,走进去叫齐明礼:“齐伯父好。” 齐明礼冷笑了一声,立即抬手阻止,说:“不敢当!我们齐家就算往上再数三代,也没有见过您这么威风的大侄子!” 他到人家家里欺负人家的女儿,还抢了人家的孩子,可不是威风?李俊荣的脸色讪讪。 马上转移话题,招呼齐靓靓:“来啦~~”声音软软的,就有了一点儿讨好的味道。 齐靓靓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哄着儿子。 齐冉那小家伙自从刚才看到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松过手,一直牢牢地用自己两只软乎乎胖嘟嘟的小胳膊圈住她,小脑袋藏在她的怀里哭个不停。齐靓靓猜测他是受了委屈,因而脸色就有点儿不好看,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柔柔地亲吻着他的脸。 李俊荣知道她还在生气。有心想要安抚她,可又张不开嘴,一脸纠结地站在她身后。 李和泽还从来没见过李俊荣这么吃瘪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李俊荣这人一向有些目中无人,对谁都不算太客气。没想到在这个齐靓靓面前竟乖得跟只绵羊似的。 他冲廖咏兰使了个眼色。 廖咏兰立即就说:“冉冉,你饿了没有啊?奶奶叫人给你做了些小点心,你让妈妈带你去吃好不好啊?” 齐冉在游乐园里疯跑半天,确实饿了,闻言嗲声嗲气地说了句:“好啊~~~”齐靓靓抬头看看她,说了声“谢谢阿姨”,抱着齐冉去了餐厅。 李俊荣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一个人抱孩子,一个就把那布丁端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喂着儿子。 李和泽看得眼睛里都是笑,他看了身旁的廖咏兰一眼。 廖咏兰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李俊荣对齐靓靓这么上心的。 她立时就找准时机,笑眯眯地对齐教授说道:“齐老您看,这一家三口多好啊!” 再好的他又不是没见过,想当初李俊荣在帝都的时候,可比这殷勤多了,齐明礼不置可否。 廖咏兰便接着道:“齐老,我们李家是很有诚意想要娶靓靓做儿媳妇的。且不说他们两个的感情,相信您也看到了,俊荣是很喜欢靓靓的,两个人也是情投意合。再说了,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让他没有母亲吧?请再多的保姆照顾总归不如母亲来得安心。俊荣他一时糊涂,他爹地都已经骂过他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吧!” “嗯,是啊!”李和泽听了便插嘴道,“李俊荣那小子我都已经骂过他了,年轻人不懂事,做事就是容易冲动!而且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李家就只有俊荣这么一个男孩,你的一切合理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您放心,绝对不会亏待靓靓。我希望您为了孩子也为了女儿,好好地考虑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齐明礼不说话。 廖咏兰和李和泽这一番话说得好听,其实也有一些威胁的成分在里面。她只说“孩子不能没有妈妈”,却不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可见是打定主意不会放弃齐冉的。齐明礼心里有数。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还得看靓靓的意思。夫妻两个过日子,总要你情我愿,外人就是再怎么操心也没有用。” “可不是嘛!”廖咏兰一听立刻笑着应和,“俊荣和靓靓以前就很好。当初俊荣给我打电话,还说要带女朋友来加拿大给我看,谁知道吵着吵着居然就分手了。年轻人嘛,吵吵闹闹很正常,您也别太担心了……” “是啊是啊……”李和泽在旁边默契地打着配合。前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齐明礼一时不知道应当怎么答。 三个人在一起商量着儿女的婚事。那边齐冉吃完了点心正在喝水,小家伙双手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齐靓靓瞧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又怜又爱,拿手轻轻地抚摸儿子的背。 李俊荣在旁边打量着她,神□□言又止,半晌,才讷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齐靓靓的神色冷淡,说:“对不起我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对不起儿子,身为一个父亲,你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儿子带来多么大的伤害……” 她也有情绪。这么些年来,也会生气,也会难过,也会觉得累,也会有想抱怨想尖叫甚至想要摔东西的时候……可自从做了母亲,就再没有了任性的权利。任何时候都要谨记自己是个母亲,母亲的情绪会最大程度地传递给孩子,所以必须克制。她就是这样被迫成熟,被迫改变的。 可惜李俊荣完全不明白。 她真的伤透了心。 两个人相对无言。又坐了一会儿,那边的齐明礼便站了起来,准备回去,齐靓靓把齐冉给抱在怀里,双手拢得紧紧的,对李俊荣说:“我要带冉冉回去。” 李俊荣说“不行”。 齐冉在这里,齐靓靓才有可能靠近,否则的话她一定会离得远远的。李俊荣心里清楚,所以连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齐靓靓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哽咽着道:“冉冉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我,他根本离不开我!” 事实上有时根本是大人离不开孩子,李俊荣还是觉得齐靓靓把齐冉看得太重了。于是说道:“这是你以为的。我说了,冉冉是我们李家的孩子,他就只能够留在李家。” 齐靓靓的嘴唇微微发抖,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说:“李俊荣,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才是冉冉的监护人,我有权利要带他回去。” 真是太天真了!在这个地界,他姓李的说了才算,没有权利!李俊荣伸手就去抱儿子。 小小的齐冉紧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死活也不肯松开,一面哭一面嚷道:“不,我不要跟爹地在一起,我要妈妈……” 齐靓靓心碎欲绝。 齐冉则哭得惊天动地,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哭着喊着“要妈妈”,“要外公”,“要回家”……把李家的整座山头都哭得摇晃起来,廖咏兰和李和泽心疼得半死,连忙凑上去哄。 齐明礼则被气得七窍生烟,气冲冲地对李和泽说:“李老板,这就是你们李家所谓的诚意吗?” 老实说,李和泽有点儿不高兴。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上,还想怎么样?他觉得齐家父女都有点儿不识抬举。 廖咏兰见状连忙劝说:“齐老您放心,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冉冉是李家的孩子,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我们怎么能放心交给别人呢?” 齐明礼的脸色铁青。 两方人马争执半天,最后齐明礼无奈甩手,拉着女儿毅然决然地离去。毕竟孩子现在在他们手上,李家的守卫森严,他就是抢也抢不过。 齐靓靓默默流泪,跟在父亲身后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李俊荣有些不忍,抱着齐冉的双手不觉一松。谁知道只这一晃神的工夫,齐冉就已经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直直地往大路上奔去。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齐冉一个跟头就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冉冉!”廖咏兰失声惊叫,只觉得连魂都吓飞了。只见殷红的鲜血从孩子头部流出来,霎那间染红了台阶,李俊荣肝胆俱裂,连忙扑上来把儿子给抱起来,大声吼:“来人,来人啊,备车备车,赶快去医院……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修) 院子里刹那间乱成一团,等齐靓靓飞奔回来的时候齐冉都已经被李俊荣抱在怀里,三步两步地往大门外冲,她只觉得自己的两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想往地上瘫去,幸好廖咏兰从身后及时扶了她一把,她这才醒过神来,跟着救护车往医院而去。 靓靓是个非常细心的母亲,这几年来,齐冉在她的照顾下茁壮成长,从来都没有受过伤,甚至都很少生病,每一天都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到现在。他有着比许多孩子都要出色的容貌,有清雅脱俗的气质,性格温柔开朗,所以即便很多人都知道他没有父亲,也很难不喜欢他。齐靓靓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受伤。 她直哭得什么似的。 齐冉也一样。那医生一靠近,他就拳打脚踢,哭得撕心裂肺,搞得一众医护人员根本无法靠近。李和泽抱着孙子,直急得满嘴冒泡,对着医生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呀?赶快过来看看呀!” 有钱人一旦成为有钱人,就特别的惜命。他投了不少顶级的医院,包括这家在内。那医生一看见他生气,赶忙就奔过来。然而李家上下将病人围了一圈,他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廖咏兰心疼孙子,不免就有些生气,忍不住骂前夫:“你倒是把他抓住了呀!抓不住医生怎么诊治?” 可这么小的孩子,谁舍得下力气?李和泽下不去手,廖咏兰也是光说不练,气得齐明礼直叹气,自己走过去接过了齐冉。 他含辛茹苦地把齐冉养到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场面也算见过不少,哪儿像李家夫妇这样一惊一乍的?只见他把齐冉给抱在了怀里,两腿夹住他的身子,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以防齐冉动弹。这姿势直看得李和泽心惊胆颤的,一面忙着安抚孙子一面嘱咐齐明礼:“齐老齐老,您轻点儿轻点儿,可千万别把孩子抓疼了……” 齐明礼气得说不出来。 这时候知道心疼了?刚刚孩子闹着要回家,都哭成什么样了他们也不肯放手,现在脑袋上磕了那么大洞流那么多血他们不心疼,却在这些不该计较的地方瞎计较!这一家子可真是奇葩!齐明礼心里简直无力吐槽。 蓝医生也有些无力吐槽。 这个李老板哦,孩子都已经送到医院了还不肯放手,把儿子媳妇都挤到一旁,自己攥在手里攥得紧紧的,既不肯交给护士,也不肯交给医生,这让医生还怎么医治? 李和泽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遭了人的嫌弃,气势汹汹地对着他们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蓝医生,赶快过来看看啊……” 蓝医生连忙跑了过来。 小小的孩子头上受了伤,照他的估计应该要缝上好几针。李和泽一听就跳了起来,嚷嚷说:“什么?要缝针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缝针?”这得多疼啊! 废话这还有不疼的吗?廖咏兰也受不了他的咋呼,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就别嚷嚷了,听医生说!再说医生肯定会麻醉的嘛!”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麻醉啊?”孰料李和泽一听更着急了,炸毛道,“麻醉的话对孩子的以后不会有影响吗?” 那难道不麻醉就直接缝吗?一屋子的医务人员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蓝医生赶紧说“没关系”:“又不打针,只是局部浸润而已……” 然而李和泽还是舍不得,站在那里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廖咏兰说道:“好了好了,你别瞎指挥了,都听医生的!” 李和泽这才不说话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围绕齐冉缝针。那蓝医生原本也是医学界的翘楚了,这时候却被他们看得莫名紧张,恨不能施个魔法直接把李家人全部变走。齐冉毕竟还小,这辈子连医院都没有见过几回,哪儿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见到医生手里的工具直吓得什么似的,一边往外公的怀里头躲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妈妈”,直喊得连嗓子都哑了,李和泽不忍心看,连忙转过头去。 齐靓靓也不忍心看,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李俊荣连忙追了上去。 她哭得伤心欲绝,李俊荣想去抱她,被她一把给推开了。他又凑上去,结果她气急了,双手用力捶着他的胸膛,一边打一边骂道:“混蛋!混蛋!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俊荣一面抱她一面说“对不起”。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养孩子太不容易了,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出事。他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才会害得齐冉受伤,心里也愧疚得不得了。 齐冉缝完针,直哭得嗓子都哑了,整个人都脱了力。齐靓靓把他从父亲的怀里接过来,只见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母亲肩头,连哼都不哼一声。 小孩子的抵抗力差,齐冉刚刚用了麻药,又缝了针,蓝医生怕他有什么并发症,建议他住院,李和泽想想同意了,留下李俊荣陪床,然后提出要送齐明礼回酒店去。 齐明礼和齐靓靓都住在附近的利亨酒店。 “真巧,利亨集团的老板岑理慧是我的至交好友,”一听说他们住在利亨,廖咏兰立即就笑了起来,说:“而我在利亨也有些股份,您住在那儿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也方便照顾。” 齐明礼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待安顿好女儿和外孙,便跟着廖咏兰和李和泽一起出了医院。 狗仔队闻风而至,将李和泽的宾利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争先恐后地问齐冉怎么样了。李和泽人在香城,早就已经习惯了媒体们的围追堵截。齐明礼见了却不觉皱起了眉头,李和泽知道打扰到他了,笑眯眯地对他解释道:“在香城做名人是这样的,一点点小事都会有人关注,靓靓以后少不得也要应付这些事情。” 齐明礼笑笑没说话。 齐冉折腾了一天,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齐靓靓把他抱回病房,他连一个身都没有翻,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齐靓靓坐在他身边,拿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看着看着,就不觉红了眼眶。 做父亲的哪里懂得母亲的含辛茹苦?尤其是她这样的单身母亲!这几年来她几乎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儿子身上,结果李俊荣一出现就要把孩子抢走,完全都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她真是恨极了。 齐靓靓愧疚异常,一整个晚上都守在儿子身边,寸步不离。齐冉期间曾经呜呜咽咽地醒过来一次,因为他的伤口疼,再加上被吓坏了,所以一睁开眼就四处找妈妈,齐靓靓一见连忙就扑过来把他抱在怀里,一面温柔地亲亲他的脸,一面拍着他的背,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诺自己绝不会离开他的,绝不会丢下他不管,他这才慢慢停止了抽泣,渐渐进入了梦乡。 儿子受了好大的苦,齐靓靓心疼坏了,趴在他的床头低声抽泣,李俊荣见了走过去想要安慰她,被她一把给推开了。他就又凑过去,想要抱住她,齐靓靓气得蓦地转过身来,愤恨交加地看着他说: “你究竟凭什么跟我争孩子?齐冉从出生到现在4年8个月零22天,我连一天都没有马虎过,一天都没有让他受过伤,你究竟明不明白我有多爱他,究竟知不知道我有多小心?孩子养到现在你连一天都没有带过,你知道怎么带他吗?你知道他平时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吗?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最心爱的玩具是什么、不知道他平时最喜欢穿哪件衣服,更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喜欢紧紧地挨着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亲亲妈妈才肯睡——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跟我抢儿子?” 这是齐靓靓第一次如此生气、如此强烈地控诉他,重逢了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过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李俊荣心疼得无以复加,无力从嘴巴挤出了一句: “靓靓,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也很爱我们的孩子,冉冉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对他的心疼并不比你少。” 怎么可能呢?齐靓靓笑起来,漂亮的脸上涌上一抹讥色,说:“心疼?李俊荣,你难道没有看见他今天哭得多伤心吗?你难道没有看见他根本不愿意待在李家吗?你把他发了疯似的从我身边抢走,有没有想过他会多害怕,有没有想过会给他的心理造成多大的伤害?李俊荣!李大少,”她说,“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你一点儿都不爱我们的儿子……” 李俊荣备觉无力。 从情感上来说,他既没有怀胎十月,也没有经历过生育的鬼门关,更没有亲手照料过孩子,想要让他像靓靓那样爱孩子胜过爱自己,有点儿难。可父子之爱是天性,而冉冉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呢?他有点儿委屈,语气哀伤地说: “靓靓,我就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修) 寂静的夜里,齐冉翻一个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小家伙眼也不睁,第一反应就是哭着找妈妈,齐靓靓见了赶紧凑过去,忙不迭地安抚他说: “宝贝,妈妈在这里呢!” 齐冉睁开眼,看见是她,“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不停地喊“妈妈”,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齐靓靓的脖子,小样儿委屈得不得了,齐靓靓心疼得简直连心都快要碎了,一面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一面跟他道歉,她说宝贝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小家伙委委屈屈地哭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抽抽噎噎地指指自己的脑袋说: “妈妈,我这里疼。” 齐靓靓于是赶紧就凑过去在他的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亲完了,又再扭头去亲他细细嫩嫩的手指、胖胖的小手背和粉粉的脸蛋……儿子好委屈,齐靓靓哭得比他还伤心,齐冉似乎也察觉到了母亲的心痛和悔意,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抽噎着指指自己翘起的小脚说: “妈妈我的脚也疼。” 小家伙的一双小脚粉嫩柔软,白里透红,真是说不出的可爱。齐靓靓一听儿子说脚疼立即就扭过头去,“啵啵”用力在他脚上亲了好几大口。齐冉见了终于满足了,又觉得有些痒,“咯”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说: “妈妈,我骗你的啦!” 语气得意洋洋,脸上却泪痕未干,搞得齐靓靓“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捂着脸蛋“呜呜呜呜”哭个不停,齐冉见了赶紧伸手拍拍她的背,小大人一般地柔声安慰她说: “妈妈不哭,冉冉不疼了……” 这样一个懂事的小宝贝,叫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她喜欢宝贝的吻,曾经的无数无数次,她都曾无比深情地对她的宝贝表达过,自己有多么喜欢他的亲吻和拥抱,多么的为有他而感到自豪。齐冉第二天早晨醒来,齐靓靓立即就在他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记,温柔地跟他说“早安”,结果搞得齐冉感到大大的欣慰和满足,小家伙一有机会就凑上来,在她的脸上唇上重重地亲上两口。 做母亲的满足是无法形容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齐靓靓才会如此爱一个人。 李俊荣很羡慕。既羡慕靓靓又羡慕齐冉。 自从那天把齐冉从齐家抱走,齐冉就再没有开口叫过“爹地”,显然已经有了心结。 李俊荣走过去,嬉皮笑脸地想要跟齐冉说句“hello”,然而齐冉看看他,马上就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齐靓靓有些吃惊。 齐冉一直都是一个很大度的孩子。虽然她也知道是李俊荣的错,虽然她也没有原谅李俊荣,可她不希望孩子因此忌恨父亲,她希望孩子一直活在一个充满爱的世界里。 “冉冉,”靓靓俯身抱住儿子,声音软乎乎地跟他撒娇说:“妈妈做错了事伤了你的心,你能不能原谅妈妈呢?” “呃……”齐冉故作深沉地想一想,然后说道:“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 “那爹地呢?”齐靓靓见状紧接着又说,“爹地做错了事你能原谅他吗?” 齐冉就抬头看看李俊荣。 漂亮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睫毛忽闪忽闪,表情有点儿纠结,但他看看母亲,没说话。 这是很明显记仇了。齐靓靓暗地里叹一口气,连忙安慰齐冉:“冉冉,爹地其实也很爱你的,只是有时候会发脾气做错事,你能不能原谅他呢?” 齐冉看着她。 她就摇了摇胳膊,把孩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摇得来回晃。小家伙给她逗笑了,想了想,大度地抿了抿嘴唇说:“好吧,那我就原谅他吧!” “哇,谢谢冉冉!”李俊荣听了连忙凑过去,想去亲亲他的脸。齐冉还有些闪躲,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大大方方地把脸凑过去给父亲亲。齐靓靓因而大声地表扬他:“我们的宝宝真大方。” “可不是嘛!”李俊荣赶紧附和。 小朋友的下巴仰得高高的,表情非常得意。 几个人都笑起来,病房里因而有了一些温馨的气氛。 齐冉是皮外伤,医生复查过后觉得情况稳定,就建议他们回家休养。毕竟这医院人多眼杂,不适合他们这样的豪门子弟。 齐靓靓就说要带齐冉回酒店去,李俊荣先开始还不同意,然而齐冉一听就不高兴了,抱着妈妈的脖子要跟妈妈走,齐靓靓也沉下脸,李俊荣犹豫了下,只得点头同意。 “家里面那么大的地方,为什么要住酒店呢?”李和泽知道了以后就有些不高兴,气道,“孩子那么小,怎么能往酒店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呢!”最主要的是,害他抱不到孙子。 夫妻两个那么多年,廖咏兰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闻言就笑起来,道:“两人还没结婚嘛!再说了,还有齐教授在呢,你让人家怎么住到家里来?” 李和泽不说话了。然而还是气不过,私底下跟廖咏兰讲:“你不觉得这个女孩子的个性太要强了吗?这样子的话,李俊荣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拿得住哦……” “拿得住拿不住有什么关系啊?”廖咏兰听了便说,“夫妻两个过日子本来就讲究个情投意合,又不是比赛,还要讲个高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啊……我还不是怕李俊荣将来要吃苦头啊……”李和泽说。 寥咏兰却觉得他杞人忧天。 李俊荣的性格霸道,根本没有人能管得了,要是没人能拿得住那才麻烦呢!那个齐靓靓如果真的能收得住他,她还巴不得呢! 两个人各有各的看法。 李和泽是个男人,不好太往前凑。廖咏兰却便利得很,齐冉这边一出院,那边她就跟着到了酒店。 作为本城最有名的豪华酒店集团,利亨的老板杨守业也曾是香城之内赫赫有名的富豪,只是他去世得早,家业便都由遗孀岑理慧打理。廖咏兰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小姐妹,两人的关系特别好。因而廖咏兰一来,岑理慧就来了,两个人坐在酒店中庭的喷泉旁喝着茶。 齐靓靓带着齐冉走进去。小小的齐冉连伤疤都还没好呢就忘了疼,蹦蹦跳跳地走在喷池边儿上,还时不时地想往喷泉池里头凑。李俊荣怕他真的再掉下去,紧张兮兮的跟在他身后。 齐靓靓看他跃跃欲试,不由得哭笑不得,她冲着齐冉拍拍手,然后齐冉就仿佛一只小猴子一样,纵身跃进了妈妈的怀抱里。 齐靓靓给他扑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儿没仰过去,李俊荣见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一家三口不是挺好的嘛!”岑理慧见了微微一笑,挑眉对着廖咏兰说道。 廖咏兰就笑,说:“我也是这样觉得,偏李和泽那个人小心眼,生怕他儿子吃亏!” 两个小姐妹笑起来。 那边李俊荣已经看见他们了,带着齐冉和齐靓靓走过来。廖咏兰就招呼他们叫人。齐靓靓虽然和李俊荣的关系不明,但对方是长辈,又是廖咏兰的朋友,叫一声“阿姨”倒也不为过,她恭恭敬敬地叫人。 岑理慧笑眯眯地招呼她坐下。 她是个非常有古典韵味的美人,相貌姣好、雍容华贵,又因为久居上位所以自带上位者的气场。齐靓靓看得很喜欢。 在她暗暗打量对方的同时,岑理慧也在打量她。 齐靓靓的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皮肤好到连一丝瑕疵都没有,真真正正是雪肤花貌、冰肌玉骨,难怪把李大少迷得晕头转向。作为廖咏兰的闺中好友,李俊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岑理慧对李俊荣的婚事还是很上心的。 几个人坐在凉亭下喝茶聊天,齐冉就像屁股上长了刺一样,趁着母亲不注意就要往喷泉池边跑。小脚丫跃跃欲试,想要用脚踩水,但他是个讲究的孩子,那水一上来,他就怕被打湿了,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搞得满院子都是他的笑闹声,岑理慧看得微微笑。 临别的时候,送了齐冉一块碧玉做礼物,还送了他一架限量版的遥控飞机。 齐冉高兴了,拉着李俊荣要去“开飞机”。眼看着就是晚饭时间了,齐靓靓自然不准,李俊荣于是一把抱起他,扛在肩头带回了房间。 岑理慧一生没有子女,丈夫又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因而总是东奔西跑,天南海北的到处游荡,左右利亨的酒店遍布各地,她想住在哪里就住哪里。 吃完晚饭,她闲着没事正在泳池边散步,抬头便见齐冉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折腾她送的小飞机,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气质儒雅,外貌非常出众,只见他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齐冉,然后抓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教孩子怎么操控飞机。 小小的孩子不太会操控,那飞机一时飞高一时飞低,搞得齐冉大呼小叫的,开心得不得了,岑理慧眯着眼睛笑。 因为齐冉要来,廖咏兰一早就打了招呼,这家酒店也就没再放人进来。草坪上只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岑理慧往那里一站,别人就是想不注意到她也难。齐明礼见她站着不走,还以为是自家孩子打扰到人家了,一脸抱歉地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孩子吵到您了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修) 当然没有啦,岑理慧笑起来,说: “没有。冉冉好乖的,一点儿也不吵。” 齐冉正在两人不远处玩飞机呢,百忙之中听到有人叫他,立即转回头,笑眯眯地冲着岑理慧挥了挥手道:“岑奶奶好……” 岑理慧就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回应起来。她觉得齐冉真可爱,既漂亮又懂礼貌。 齐明礼这才知道原来齐冉竟是认识的,连忙问道:“请问您是……” “我和咏兰可是至交好友,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齐明礼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廖咏兰说的好朋友,也是利亨集团老板的岑理慧。利亨的产业遍布各地,他一直以为它的老板必定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没想到竟长得这么柔婉。 两个人因此而攀谈起来。齐明礼从小生在帝都长在帝都,后来是因为齐靓靓的母亲才定居江南——齐家也算是世家,杜语同的出身却非常一般,齐家因而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搞得齐明礼一气之下带着妻子去了杭州。这一去就是很多年,但他一个北方人,有时候还是不太能适应南方的天气,尤其是近年又回到帝都以后。他在香城住了两天,感觉又阴又冷,嗓子还有些发炎,岑理慧听了便笑道: “我待会儿跟餐厅说,让他给您炖点儿雪梨菊花茶送过去,也好给你润润嗓子。” 齐明礼客气地跟她说“谢谢”。 两人便一面看孩子一面聊天。左右有个孩子在,永远也不用担心冷场。何况齐明礼博学多才,岑理慧也见多识广,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临走的时候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利亨的酒店都还算不错,您要是有空的话欢迎常来。”岑理慧跟他客气。 齐明礼笑着点点头。 一男一女道了别,齐明礼便带着齐冉往回走,才走到泳池边,便见那旁边的水吧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油头粉面,腆着一张肚皮,吊儿郎当地凑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岑理慧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可千万不要招惹她。” 这个人跟自己根本素不相识,却突然跑过来跟他说这种话,齐明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了一个:“哦?” 只这一个语气词,那人便立刻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彻底开了话匣子,告诉齐明礼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用来形容岑理慧真的毫不过分!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肠有多歹毒。本城内外人人都知道岑理慧是没有子女的,可很多人不知道的却是,岑理慧没子女,她老公杨守业有啊!杨守业两个儿子呢……” 齐明礼是做学术的人,虽然也常在达官显贵中游走,但对这些豪门八卦一向不上心,尤其是香城的豪门八卦。听了这个话倒有点儿吃惊,于是问他:“那杨守业的两个儿子呢?我怎么听说这个利亨集团现在是岑理慧在打理啊?” “这你就问到点子上了!”那人一听便笑起来,一副“你还挺上道”的模样,说,“你知道杨守业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哪儿吗”他神神秘秘地说。 齐明礼不知道,但他的兴致还真被人勾了起来,于是一脸的好奇地望着他。那人见他上心了,便笑道:“在那里呢……”他笑着指了指天空…… 杨守业和岑理慧的婚姻是家族联姻,说起来当年也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一场世纪婚礼震撼整个香城。就是后来听说岑理慧有孕,不知道什么原因孩子又没了,此后岑理慧就再也没生育过。倒是杨守业,东边不亮西边亮,在外面养了个叫白霜的酒吧女作外室,这外室倒是很争气,跟了杨守业先后给他生下两个儿子,可惜的是最后一个都没有留下。一个前些年死于车祸,一个呢就莫名奇妙跳崖了,搞得外界流言四起,人人都说是岑理慧下的毒手。 当年杨守业死的时候,岑理慧和白霜母子因为遗产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以白霜带着她那两个儿子哪儿来回哪儿去收场,香城之内因而就有些议论,说岑理慧心肠歹毒,为人极其刻薄,本来就是只“不下蛋的鸡”,还护着那些身外物做什么?死了以后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及至白霜的长子车祸去世,这种言论就更多了。等到小儿子死后,简直甚嚣尘上。白霜的两个儿子死后,白霜的精神就有些不大正常,有段时间不知道真疯假疯,隔三差五就要跑到大街上,载歌载舞,哭诉是岑理慧害死了她的两个儿子。岑理慧因而也就顺利成章地成为了香城历史上最恶毒的女人之一,连白雪公主的后妈都不是她的对手。 齐明礼一生光风霁月,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腌臜事儿。一时就有些惊住了,问他:“那你们是凭什么断定白霜的两个儿子就是岑理慧害死的呢?难道你们香城的警察都不管吗” “哎哟麻烦老兄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那人一听马上就叫起来,道,“岑理慧是什么人呢?本城之内数一数二的女富豪,是什么人想查就能查的吗?” 齐明礼“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顿了半晌才说道:“你这故事倒讲得挺动听的……” 他带着齐冉回到客房,李俊荣已经走了。他公司事情忙,也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再说了,齐靓靓也不想见他。 两父女在香城住了几天,待齐冉伤好得差不多了,齐靓靓便跟李俊荣旧事重提,要带齐冉回帝都去。这件事别说李俊荣不同意,就是同意了也没有用。李和泽知道了以后很不高兴,因而背地里扬言:“我倒要看看在香城这个地界上,谁能把我的孙子带走!” 廖咏兰见他是动了真气,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倒是李和泽,有点儿搞不懂,私底下嘀咕道:“你们家李俊荣有那么差劲吗搞得人家女孩子都不愿意嫁他?” “谁说的?”廖咏兰听了便跟他开玩笑道,“你们家李俊荣风流潇洒,英俊多金,想要嫁给他的姑娘能从香城这里排到加拿大,怎么可能没人要呢!” “就是說啊!”李和泽一听顿时信心满满,觉得腰杆子都直了不少,说,“我也觉得我们家李俊荣还可以,哪有齐靓靓以为的那么差劲嘛……” 两个人一向吵吵闹闹的,在这一点上倒前所未有的达成了共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李家不松口,齐靓靓就没办法把齐冉带走。齐教授还有工作在身,各方面的事务千头万绪,根本就不可能一直在香城停留。 齐靓靓有些着急,于是打电话问李俊荣:“你到底想干什么?冉冉到哪里都会是你的儿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 他想做什么难道她还不知道吗?只是不死心!反正没有他的首肯,她也走不了。李俊荣不松口。 两个人僵持着。 这日晚间,齐靓靓吃完晚饭刚从餐厅回来,李俊荣就打电话给她,让她下楼去。 夕阳西坠,落日的余晖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金粉,利亨酒店被包裹在一片火红的世界中。齐靓靓按照李俊荣的指示,沿着小道走到草坪边儿,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小径尽头的李俊荣。他穿一身灰黑色的西装,挺拔高大的身形笼罩在灿烂的夕阳里,即使背对着他,也看得出卓然不群的丰姿。 齐靓靓站在小径的这头打量他。突然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那一天他手举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领带跑到她的的面前来,眉眼飞扬快活,可也难掩那俏皮的皮囊下风流浪荡的本质。在那之前,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她也陆陆续续听了不少,但都不关心,觉得那跟自己根本没关系。 小的时候,父亲教育她的第一条就是做人要脚踏实地,她一直是个老实孩子,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来都没想过什么嫁入豪门、飞黄腾达这样的事情。说句实在话,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人生本来就是规划的。他们的父辈有足够的能力和丰富的人生阅历指导他们走一条清晰、稳健的人生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李俊荣在一起。 他太强势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一不二,她的吃穿用度、生活学业他样样都要操心,样样都要管,她有些不喜欢,慕凝却总觉得他是在乎她。她有时候想一想也会这么觉得,因而就有些得意。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不同。情到深处,也曾或认真或玩笑、或真或假地跟他说起嫁娶的事情,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因而慢慢明白了,李太太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得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因而再也不提了。 后来他们分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如果回头了她要怎么办,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原谅背叛。因为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那么花心呢?明明口口声声说爱她,转头却能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生齐冉的时候,父亲出差在外,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人跟进跟出,没有人对她呵护备注,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甚至连做手术可以签字的人都没有,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在内都觉得她是个异类,没有人想搭理她。她疼了两天两夜,还是生不下来,最后躺在病床上,连遗书都写好了。痛不欲生时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李俊荣此刻跪下来求她原谅,她会愿意原谅吗?最后答案是——不愿意。 自以为的情投意合败给了门户之见,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输给谎言,山盟海誓抵不过和别人的片刻欢愉,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即使他肯手捧鲜花、单膝点地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会原谅他,更加不会嫁给他。她曾经这样跟自己发过誓。 可那终究只是个想象而已,她从来都没觉得他会真的这么做。 齐靓靓在草坪尽头站定。 那一边的李俊荣都已经看见她了,他慢慢走过来。 心底翻江倒海,有那么一瞬间齐靓靓甚至很想掉头而去。曾经少女时期的幻想,如今快要实现了,可她不仅没觉得开心,反而很想落荒而逃。 李俊荣一点一点地向她走近,他的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模样俊美,笑容极尽温润,怀里头捧住的玫瑰花比此刻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丽夺目。可当他真的单膝点地跪下来求她嫁给他的时候,她却真的想说:“不愿意。” “如果你给我的不是最好的,那么我就不要了。”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那时候多好啊,她那样勇敢,那样天真,一腔孤勇和一腔爱恨全都给了他。而今兜兜转转,她长大了,却也失去了这样的勇气。 因为她有了孩子。 孩子没有错,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是她不顾一切拼了性命地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所以必须对他负责任。 齐靓靓伸出手,无奈地对李俊荣说:“你先起来吧。” “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好起来。”李俊荣单膝着地,跪在地上,头仰着高高的,望住她,那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委屈。 不得不感叹,基因有的时候真的是太强大了。齐靓靓看着他,他说话、耍赖时的表情跟齐冉真像,就连嘴角那顽皮的笑都一模一样。她对着这么一张的脸,说不出绝情的话,只好再次重复:“起来……” 叫这样一个男人跪在自己的脚下并不能让她有成就感。她曾经做梦也想要的,现在都不想要了。相比较紧张和害羞,她现在更多的是委屈和难过,甚至于有些难堪。 李俊荣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见她迟迟不肯答应,就只得借坡下驴拉住她的手顺势站起来,一面起一面问:“你怎么这么冷?” 她的手指冰凉,整个人都似快要冻僵了一般,但还是摇摇头,勉强说“没事”。 齐家父女既然都已经来了香城,那么李家必定是要拿出态度的。虽然对齐靓靓有些意见,但李和泽和廖咏兰商量以后,还是请了岑理慧帮忙做媒到齐家提亲。结果岑理慧一听说就笑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梁道:“我啊?” 她这一生无儿无女,甚至连丈夫也没有,说一句“红颜命薄”也不为过了吧?还怎么给李俊荣做媒?岑理慧摆摆手。 廖咏兰却无所谓,还跟她开玩笑:“等俊荣和靓靓结了婚,让他们给你磕头敬茶,认了你做干妈,这样你不仅有了儿子媳妇,连孙子都有了,还怕什么?!” 岑理慧就调侃她“打的一手好算盘”:“知道我没有儿女还敢说这样的话,小心人家骂你吃相难看……” 寥咏兰“哈哈”笑,一面说“不怕不怕”一面催着她找齐明礼去了。 齐明礼也正在为女儿的婚事发愁,李家这样强势,摆明了就是不会放弃孩子,可要跟李家打官司,最后无论输赢吃亏的都是女儿。其实权衡利弊,齐明礼真的很想跟齐靓靓说,让她妥协算了。可一想到女儿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又有些不愿意,因此只得僵在这里。岑理慧把来意一说,他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莫名难受,惆怅地对岑理慧说:“我既想靓靓答应,又想靓靓不答应。” 岑理慧就听得笑起来,说:“您这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生怕孩子受委屈。” 那是自然。靓靓三岁她母亲就和他离了婚。这些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父女两个相依为命,怎么能不心疼呢? 靓靓有多舍不得冉冉,他就有多舍不得靓靓。一想到齐靓靓可能很快要出嫁,他这颗心就怅然起来,叹气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美国留学……”那样也就不会认识李俊荣了。 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了,说起这个话来表情竟然委屈得什么似的,岑理慧看得很稀奇,忍俊不禁道:“女儿大了嘛,你也不可能永远带在身边的……” 当天晚上,齐明礼和齐靓靓父女有过一次促膝长谈,后半夜,李俊荣莫名接到了齐靓靓的一条短信,上面写道:“我不会再生孩子了。” 李俊荣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发错了”,结果齐靓靓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不喜欢太铺张,婚礼简单一点好不好?” “………………” 李俊荣跳起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 李家顿时忙碌起来。 婚礼要怎么办李俊荣都没有意见,反正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个形式。反倒李和泽知道了以后不是很开心,私底下对廖咏兰嘀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简单办?我怎么办啊?” “香城之内那么多人等着看我们李家的笑话呢,我今日要是真的亏待了儿媳妇,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小报非得把我骂足二十年不可。” 这倒是真的。廖咏兰听罢忍俊不禁,笑道:“你哦,说到底还是爱面子!” 那是当然的了!做人做到他李和泽今天这个地位,利字上吃点亏倒没有太大关系,反正他还可以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要是丢了脸,那才叫难堪呢! 齐靓靓说的“婚事从简”算是没了希望。 李氏旗下的公关公司迅速行动起来,一方面忙着应对舆论,一方面联合选出的婚庆公司负责筹备婚礼。两人的婚纱礼服和各类珠宝首饰皆是出自大师之手,甚至婚礼当天要用的鲜花和餐具都由李家特别定制,不说低调了,简直就极尽豪华之能事。 “齐家就算不考虑我李和泽的面子,也要考虑冉冉的面子吧?我可不能让我的孙子被人家指指点点!”当着李俊荣的面,李和泽是这样讲的。 齐冉的情况毕竟不同,他是李家的长孙,也是未来的继承人,叫人说他是私生子出身、不受李家的重视,那怎么行呢? 李俊荣没办法,就只得把责任往自己爹妈的头上一推,说:“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 齐靓靓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廖咏兰在找人算了日子以后,把婚期定在了一月初,与圣诞节刚好错开,对此齐明礼倒什么意见。左右女儿都已经决定了,早一点儿晚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自己名下的两处房产拨给了女儿做嫁妆。李家马上不甘示弱,立即就把送给齐家的聘礼给送了过去,廖咏兰一看那礼金数目,顿时吃了一惊,笑眯眯地调侃李和泽道:“怎么这次这么大方啊?” “我就只有李俊荣一个儿子,钱不给他花给谁花呢?”李和泽一面翻着手里的计划书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廖咏兰听他那口气,好像还后悔没多生几个似的,顿时就有点儿没好气,说:“怎么,嫌孩子少了啊?” 李和泽就看她一眼,免不了又老生常谈:“还不是你啊,把李慕凝给惯成那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哦?” 好像他自己就没责任似的。 李俊荣十八岁,慕凝十岁,廖咏兰就和李和泽离了婚,然后赌气似的移民去了加拿大。李和泽这些年一来工作忙,二来对女儿本身就不如儿子上心,这么一来几乎完全就撒手不管,慕凝自十岁开始基本就是由佣人带大的。 廖咏兰知道亏欠了女儿,虽然理智上明白不应当过度溺爱,可是感情上却还是控制不住,每次见面都要嘘寒问暖极尽疼爱,可以说予取予求,以致于把李慕凝给惯得诸事不问只知吃喝玩乐,还美其名曰“享乐主义”。 所以说夫妻两个关系不好影响最大的还是孩子。李和泽明明知道是什么问题,可还是嘴硬,每每只要一想起李慕凝就要把责任归咎到前妻头上,廖咏兰只要一反驳,他就立即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申辩: “我要工作的啊,李家这么大的担子,难道都扔掉不管吗?” 他只要一提起儿女就生气,李俊荣也一样。都已经这么大的人,还不肯进公司帮他的忙,难道还等着他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他吗……想到这里李和泽把手里的文件翻得哗哗响,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下决心似的说道:“等李俊荣结了婚,我一定要叫他给我多生几个孙子!” 这家业实在太大了,真的是叫他分/身乏术甚而心力交瘁,他即便不心疼李俊荣也要考虑冉冉。 李俊荣的婚事一定,李家就轰轰烈烈地忙碌起来,上至廖咏兰,下至家里的管家佣人,甚至于李和泽人人都有事做,只有齐靓靓,仿佛一只精致的芭比娃娃一般,等着别人来安排和收拾。齐靓靓闲着无聊,便想着带齐冉要回帝都去。 李俊荣不愿意。 婚期都已经定了,他还这样不讲理,齐靓靓原本是有些不想理他的,可是想一想又觉得毕竟快结婚的人了,也不能太置之不理,于是就跟他商量:“我这一次离家很匆忙,家里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必须得回去一趟。” 李俊荣就回嘴,说:“有什么事啊?还不水气煤电、家长里短。”气得齐靓靓不想理他,她倒是不想整天局限在家里呢,是谁把她好好的工作弄丢了? 李俊荣一见马上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立即改口道:“好了好了,你想回就回,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啊?” 其实他说得对,不外乎就是这些家长里短而已,她能有什么事?只是不想待在这里,离家越久就越想回去,从未如此迫切过。 李俊荣就只好点头答应,可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嘱咐她“早去早回”。 真是烦人,从前也是这样,走到哪里他都要管,仿佛她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似的。 李俊荣派了郝美娴陪齐靓靓一起回去。 齐靓靓说“不用”。她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根本就不习惯身边有人陪伴,因而很是排斥。李俊荣却不同意,还说她现在身份不同,还有齐冉,万一再出什么事儿他可接受不了! 齐靓靓闻言就只好答应。 一行人回了帝都。 香城还是风和日丽,北国却早已经是白雪皑皑,四处一片冰雪的世界。郝美娴将齐靓靓母子送到楼下,齐靓靓上了楼,这才发现齐教授不在。 这阵子齐明礼为了女儿的事直忙得晕头转向,也是前几天才回到帝都,手里的事肯定耽搁了不少,齐靓靓打开家门,只见家里冷冷清清的,冰箱里头除了一些熟食和蔬菜其他什么也没有。 齐教授其实也不是一个善于照顾人的人。只是为了女儿,不得不扛起这个家。 齐靓靓瞧得很心酸。 她带着儿子下了楼,准备到超市里买点东西把冰箱填满,李家的保镖就仿佛影子一样,开着车子紧紧地坠在身后,好像她的命突然间就金贵起来似的。 齐靓靓觉得有点儿讽刺。回来的路上打电话问齐教授晚上想吃什么,齐教授却在电话那边讲: “今天不回去吃了,我有几个朋友听说我要嫁女儿,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庆祝庆祝。” 其实哪里是什么“朋友”?只人要是得意了,便会无端端生出一些所谓的“朋友”来。齐明礼盛情难却,只好勉强列席。 一来二去竟然有点儿喝多了!齐靓靓再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酒桌上迷迷糊糊地犯晕呢,齐靓靓听了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就要去接父亲。 外面黑沉沉的,又下着雪,保镖有点儿不放心,奔上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齐靓靓说不用,那保镖还要再说,齐靓靓有些烦了,好说歹说把他打发了。天上下着雪呢,哪儿有必要待在这里?齐靓靓内心吐槽,真正富可敌国的是李俊荣,又不是她齐靓靓,她嘱咐他们早点回去。 下雪天,路滑难走,齐靓靓的车技不佳,一辆车子给她开得战战兢兢的,叫驾驶技术好的人看了,简直就觉得好笑。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车子给驶到了小区门口,栏杆缓缓升起的时候,她恰好看见阮思成的灰色宝马缓缓地驶进来。而阮思成显然也看见了她,不过一反常态,他没有跟她打招呼,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驾着车子危危险险地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直都默默地帮助她,也不嫌弃她是一个未婚妈妈,虽然即使没有李俊荣他们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她还是觉得有点儿遗憾,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好人。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等待汇入车流,齐靓靓正在出神,忽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只见阮思成径自将她的车门给打开来,对她说:“坐在边儿上去。” 她一时呆住,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给挪到副驾驶座上,阮思成矮了身子坐进来,问:“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齐靓靓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回答道:“国际饭店。” 阮思成没说话。 车子经过一架立交桥,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窗外,突然间道:“都想好了吗?” 齐靓靓知道他说的什么,想了想,点点头。 阮思成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香城之内谁不知道李大少的风流韵事?你要嫁给他以后有的苦头吃。” 齐靓靓知道。 但她不在乎。爱上他的苦她这些年来早就已经尝遍了,也做好了继续受委屈的准备。她想过了,只要他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到她的眼前来,她都可以假装看不见。 阮思成忽然发怒。 “靓靓,”他说,“没有必要这样委屈的你明白吗?冉冉是李家的孩子,他们是不会亏待他的!” 什么是亏待?锦衣玉食?一掷千金?都不是的,她只想要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他没有孩子,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 阮思成不说话了。 车子在国际酒店的门口停下,齐靓靓上了楼,那满屋子的人看见她来,立时喜笑颜开,一个比一个热情。阮思成将他们给送回家,又把齐教授弄回房,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 齐靓靓端了水杯走进卧室,刚在床头坐下,便见柜子上放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翠绿色小盒子,她打开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只光彩熠熠的钻石戒指,无数颗细碎的小钻簇拥着中间一颗璀璨夺目的主钻,真是说不出的华丽动人!齐靓靓见了,脑子里竟“嗡”的一声,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齐靓靓下了楼。 楼下301室的门缝里头亮着灯,显示屋里面有人在,她犹豫了下,上前敲开门,出来开门的正是阮思成。 她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给他,对他道:“你送的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既然接受不了,就不要给别人希望,这是她的原则。 阮思成看着她。 室内的光从头顶的缝隙里头透出来,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苦涩。他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留给你做个纪念。” 认识的时候很长了,是他自己一直犹豫不前,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很遗憾。 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人。 齐靓靓说不能要。 戒指不是普通的礼物,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她不想给他希望却又让他失望。 然而阮思成坚决不肯收回。 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最后齐靓靓无奈,只得又拿着戒指回到了楼上。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就是圣诞节,圣诞节一过,他们的婚礼也就快到了,李俊荣现在每天都在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仿佛她是离家出走了一样。 齐靓靓不愿意回去,却又不得不回去,身为新娘子她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别的不说,即便其他的事情都能让别的人代劳,那婚纱和结婚礼服总要她自己试过吧? 李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齐靓靓嫁进去以后是要过日子的。现在任性以后的日子怎么办?齐明礼是个明白人,一早就在催促女儿回去。 齐靓靓无奈,就只得收拾好东西,带着齐明礼和齐冉回了香城。 李俊荣来机场接她,一见到她一心有余悸的口气,说:“靓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不回来又能去哪儿啊?齐靓靓无声苦笑。 一行人还是住在利亨酒店。利亨离李家近,又是岑理慧的产业,两家的关系匪浅,廖咏兰和齐明礼商量了以后便把这里作为齐靓靓的出嫁地。 婚礼场地则直接定在李家大宅,李家占地广阔,从山上直到山下,风景秀美、守卫森严,就是一般的豪华酒店也没有这么大的气派,本来就是个绝佳的宴会场所。最主要的是李家大宅一向神秘,从不对外公开,这次为了李大少的婚礼才大开山门,等于是一次公开亮相,各家媒体无不跃跃欲试。 自从到了香城,齐靓靓就再也没有闲下来过。虽然已经早有揣测,可是李俊荣和齐靓靓的婚事一定,还是震惊了整个香城,连李家的那些亲戚都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一向眼高于顶的李俊荣竟然就这样轻易被人套住了。一时间打探的打探的,求证的求证,道贺的道贺,李家和齐靓靓的酒店房间每天门庭若市,忙得齐靓靓什么似的。 各家礼服、珠宝等等服务的品牌商还要等齐靓靓闲下来才有空接见。 一时间连伤春悯秋的时间都没了,等齐靓靓回过神来,婚礼已经近在眼前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廖咏兰特地派人来接走了齐冉。齐靓靓难得有空,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难得放纵了一回,喝了一点儿红酒,然后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大海,想心事。 她在想,自己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她这样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真的对吗?对齐冉真的好吗?如果不妥协,后果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甚至都不是个有志向的人。她最初的梦想不过是躲在父亲的羽翼底下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女孩儿而已,就像李慕凝那样,永远单纯,永远快乐,永远没心没肺。 然而她遇见了李俊荣,一切就都改变了。 李俊荣是她命里的劫难。她没想过要为谁等待一生奉献一生,然而却鬼使神差地生下齐冉,连一分钟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他,为的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齐靓靓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各家婚庆团队的人和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把偌大的套房里头挤得满满当当,李慕凝好险进不来。大小姐咋咋呼呼的,带着她的伴娘团去给齐靓靓守门去了。 李俊荣的接亲团队空前强大,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香城之内数得着的名流富少。这帮豪门阔少们上了楼,把门敲开半条缝,众人一看门缝里的那张小脸,顿时就乐了。有人在房门口扯着嗓子对李俊荣嚷:“嗨嗨李大少,你妹妹怎么叛变了?” “你才叛变了呢!”李慕凝在门缝后头抖着小腿嚷:“我和新娘子可是同学,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啊?” “好啊李慕凝!”房间外头传来了李俊荣的声音,十足的雀跃,说,“我说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外面的人群哄堂大笑,笑闹中门内传来李慕凝无限放大的声音:“靓靓,大嫂,李俊荣他欺负我了~~~~~” “哈哈哈哈……”门里门外笑得东倒西歪,李俊荣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一面笑一面低声骂她:“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那是当然了!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个老婆就可以为所欲为欺负她。李慕凝得意吐了吐舌头。 大队人马在客房门口遭遇。李慕凝半分也没有客气,把婚礼上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一个一个地甩了出来,直折腾得李俊荣在大门外哇哇乱叫,包得厚厚的红封一个又一个地塞进去,才好容易进了门。 齐靓靓在卧室里头等着他。 一身雪白的婚纱,裙身由数十米的薄纱和全手工刺绣精心绣制而成,裙尾延绵十数米,头纱逶迤在地,将齐靓靓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她安静地坐在卧室落地窗下的沙发上,神情端庄,眼神肃穆,娴静美好的样子仿佛一幅画。 在场的人们不觉一怔。 之前虽然也想到了,能够收服李大少的女子必定不是普通人,可也没想到这个齐靓靓居然美成这样! 桃花面,倾城色,真真以花为貌,冰雪为肤,秋水为神,以玉为骨,美得不似凡间人。 李俊荣的耳根没来由一热。 随即走过去,支了腿在齐靓靓的面前蹲下来,拉了她的手温柔地说:“靓靓,我来接你回家了……” 是他的错,才会让她负气离开,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直到今天才走到一起。 齐靓靓勾唇一笑,没说话,然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眼圈却红了。 大队人马赶在算好的吉时前回到李宅。李家大宅早已是衣香鬓影热闹非凡。李和泽和廖咏兰领着李冉在二门前迎客,人人经过李冉的身边都要赞一句冰雪聪明、帅气可爱,小小的李冉长得精致无比,不过几岁的年纪已经隐约得见未来长成的丰姿。 这时已经有人见过了齐靓靓,听了这话不免就要插一句:“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人家李大少和大少奶奶长成了什么样!”尤其那李少奶奶。 真真是“秉绝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不怪李大少想要娶回家。 整个结婚仪式举办得非常隆重。证婚人是城内卓有名气的商业巨擘周永祥,也算得李和泽的好友。主持人幽默风趣又富有素养,业务能力非常过硬,将整场婚礼的气氛把控得非常好。牵着女儿的手将女儿交给李俊荣的时候,齐明礼甚至伤感得一度落泪。 “今生我会永远铭记,我李俊荣全心全意地娶你齐靓靓做我的妻子,以后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爱着你,永远相信你。我们风雨同路,携手共度今生。” 从小到大,齐靓靓曾经大大小小出席过很多次的婚礼,但每一次听到新郎新娘宣读誓言,还是会觉得感动。这是一男一女毕生最美好的誓言。 新郎宣读誓言的时候,李俊荣的声音居然奇异地哽咽了一下,齐靓靓听得心头一窒,差点儿没掉下来一颗泪来。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从这一刻开始,李俊荣是齐靓靓的丈夫,齐靓靓是李俊荣的妻子。 等晚宴结束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李冉一向习惯早睡早起,不等宴席结束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田婶将他抱上楼,齐靓靓一见直心疼得什么似的,下意识就要伸手抱他,李俊荣一见连忙阻止,嗔道:“李少奶奶,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语气有些撒娇,还有些抱怨。 齐靓靓当然知道。可是他们都已经五年没有在一起了,这个人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这个身体对她来说更是陌生的,她一想到今夜,就紧张得想要逃跑。 两个人进了房间。李俊荣知道她累了,体贴地给她放了洗澡水让她去洗澡。她紧张地站在沙发旁,用力地绞着手指,咬了咬嘴唇说:“我……我想去看看冉冉……”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冉冉!李俊荣的眼神晦涩不明,盯着她道:“今天可不可以没有冉冉啊?” 他知道她爱儿子,但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想要她只属于他。 齐靓靓的唇色发白,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神色十足无助。 李俊荣看得心头发软,身体却一寸寸的发热,伸手缓缓地摸摸她的头,低声劝她:“那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我去看看冉冉,回来告诉你他在干什么…” 齐靓靓点点头,目送他出了房间。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下了,卧室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壁灯,灯光昏黄暗沉,她缩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李俊荣看了看,转身去了浴室,等出来的时候齐靓靓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上了床,挨挨蹭蹭地蹭到她身边,一伸手了她的肩,轻声问她:“睡了吗?” 她好想说“睡了”啊,可经验告诉她即便睡了他也不会放过她。他犹带着湿气的唇落下来,落在她精巧白皙的肩头……她想推开他,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有权利。 她的身体在被褥下发抖,他吻着她的颈子,吻着她的下巴,吻着她的脸颊……似乎是想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她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涌上来,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很想请求他:“饶了我吧……” 可他不会的。在床上,他一向都很强势,不仅强势而且放浪。她抵抗不了,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那样可怜,那样无助,那样……他形容不出来,心都被她攥紧了,攥得生疼,于是吻着她的脸蛋,低声呼唤她:“宝贝,宝贝……” 她不想听!更不想看!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身体不自觉地蜷缩到一起……他抓牢她的手,摊开,一寸寸地插进去,与她十指交缠,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被摊开……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仅要摊开她,还要揉碎她、一寸寸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于是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颤巍巍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窗外暮色深重。黑夜被一声一声的浅吟击碎,她像一只漂泊无依的小船,在他给的惊涛骇浪里无助地挣扎,想进进不了,想逃却逃不开,最后只能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齐靓靓被气哭了。 李俊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见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还以为她是害羞,谁想到一掀开被子,才发现她竟然在哭。 一颗心顿时就心疼起来,他伸手抱了她的纤腰,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比疼痛更加让人难以启齿,他总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顾及她的感受,她说不出口,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他吻着她的唇,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过头了,明知道她喜欢温柔点儿体贴点儿,可还是忍不住,不由有些愧疚,轻轻低头含了她的唇说:“好了好了,我下次轻一点儿。” 她抽抽噎噎的,别过头去不肯理他。 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她是不习惯,不习惯身边有他在,也不习惯这个地方这张床,他则完全睡不着,从昨天见着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开始就心心念念,满脑子都是她,连做梦都梦到了她,但她不开心,他不敢太过分,夜里只做了一次就匆匆收兵,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香城的冬天雾气重,早晨犹是。朝霞穿不透浓雾,窗外雾气氤氲,墙根下盛开的大丽花瓣承受不了过重的水汽,花瓣上的水滴啪的滴落在青石板路……齐靓靓睡不着,干脆就翻身坐起来,准备起床。 李俊荣正有些昏昏沉沉的,怀里忽然一松,不由得睁开眼睛问:“怎么了?要起床了吗?” 齐靓靓应了声。 今日李家要宴客,以答谢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特别是齐家人。虽然人数不多,可也不好太怠慢。再说了,自家公公也该起床了,她是新媳妇,起得太晚可不太好。 李俊荣才刚有了一点儿睡意,闻言就有点儿不开心,侧身抱了齐靓靓的腰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还早呢,已经六点多了!齐靓靓不理他,自顾自要穿衣起床,李俊荣舍不得她,只好也也跟着起床。 这是结婚前特意谈过的问题,齐靓靓和李俊荣结婚后要住在大宅。毕竟一家子就这么几个人,老是分散着住也不像话,所以李和泽就跟李俊荣提要求,结婚后必须要住在大宅。李俊荣当时还不愿意,于是李和泽二话不说转变策略,对齐靓靓道:“那这样,你们要住哪里随便你们,冉冉必须留下来……” 李俊荣一听,那哪儿行?暗地里骂自家亲爹老奸巨猾,李冉在这里,齐靓靓怎么可能跟他走? 一家三口于是就住在了老宅。 李冉还小,为了方便照顾,李俊荣特地让人把自己房间隔壁的套房改成了儿童房,让李冉住,隔壁的隔壁还做了个室内游乐场,供李冉玩耍,旁边还有个小书房。齐靓靓因为要备嫁,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有顾得上李冉,一起床就赶快去儿童房看孩子,可谁知道进了卧室才发现李冉不在,一名菲佣正在收拾床褥,看见她和李俊荣进来连忙躬身行礼,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道:“少奶奶好,少爷好。” 齐靓靓问她:“冉冉呢?” 那菲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屋子外头传来了孩子的声音。 李俊荣推开窗,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雾散了些,依稀可见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李俊荣极目眺望,只见李和泽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正在晨跑,而李冉则骑着爷爷新给他买的脚踏车哼哼哧哧地跟在后头,小孩子的力气小,又把握不了准头,因而车子骑不快,李和泽也不着急,甩着胳膊晃晃悠悠地跑在前头。 一家子竟是这两个人起得最早。李和泽是习惯了,每天早晨六点前必定会起床,然后晨练、吃饭,最后去公司上班。李冉则是从小到大就养成的习惯,从来都是早睡早起,从不睡懒觉。齐靓靓从前工作忙,有时候即使偶尔贪睡,他也不吵,到点了就自己爬起来,开了灯看一会儿书或者玩一会儿玩具,乖乖地等妈妈起床。 说的是捧在手心养大的,可单亲家庭的孩子到底还是不一样,李冉好像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特别懂事,从来都没有特别任性的时候。 齐靓靓见状就剜了李俊荣一眼,嗔道:“你看,冉冉都起来了,还早!” 李俊荣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要抱她。 李家的人丁不多,佣人却不少,出去田婶外这座大宅里一共雇有十名佣人,二十余名保安,此外还有随行出入的贴身保镖,算上司机和园丁的话,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人员不可谓不庞大。李俊荣牵了齐靓靓的手下楼去,一路上的佣人见了他们,无不恭恭敬敬地问候:“少爷早,少奶奶早。” 李俊荣点点头,不顾齐靓靓的反对,固执地牵了齐靓靓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立时端了早茶过来,两个人坐在花厅里一面喝茶一面说着今天的宴席。 门外传来李冉大呼小叫的声音,夹杂着李和泽爽朗的笑声,齐靓靓站起来,看见李和泽抱着李冉走了进来。 儿子儿媳正值新婚,李和泽看见齐靓靓有点儿吃惊,问她说:“怎么你们这么早?” 还不是怕您老人家有意见嘛!李俊荣在心里头嘀咕。齐靓靓虽然没说,可他猜也猜得出来。 所以才不想跟他们一起住嘛。 齐靓靓一愣,一时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正在尴尬,就听李和泽道:“我们老人家上了年纪睡不着,你们年轻人偶尔贪睡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俊荣朝齐靓靓挤了挤眼,那模样意思不言自明:“看吧看吧,就属你最小心眼!” 他又不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儿子媳妇晨昏定省!说出去也不怕过时,李和泽心里暗道。 齐靓靓松了口气。 她倒不是担心从此都要早睡早起,事实上齐靓靓一直很勤快,生活规律而且善于持家,否则的话也不会把李冉养成这么好的习惯,只是她初来乍到,有点儿担心冒犯李和泽。 齐明礼并非独生子。事实上齐靓靓有两个姑姑两个叔叔,只是齐家早些年反对齐明礼和杜语同的婚事,齐明礼一怒之下就带着妻子去了杭州,后来两人离婚,齐明礼带着女儿在杭州生活了二十年,再后来,靓靓怀孕,齐明礼为了避嫌才举家北上,又回到帝都。 齐明礼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读书人,十分讲究礼义廉耻,再加上对这个未婚生子的侄女儿本身没什么感情,因而就有些看不上,话里话外都是鄙视的意思,有时还会拿齐靓靓当反面教材教育子女,言下之意齐靓靓走了歪路,总之就是各种看不起。齐明礼是个明白人,哪儿舍得女儿在这些人的面前受委屈?因而几乎从不走动。倒是这一次靓靓结婚,齐家老老少少来了不少人。 李家这次在家里头办答谢宴,来的都是齐李两家的亲朋好友,人数不多,不过区区二三十人,一群人吃完饭,便都聚在大宅内外,三五成群地喝茶聊天。 上次来是为了冉冉的事情,时间匆促又没有心情,因而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座大宅。然而这次却不一样,李和泽亲自陪着齐明礼在大宅里走了一遍,还盛情邀请他有空多来走动,最好住一段时间,廖咏兰作为新郎的母亲,当仁不让的陪伴在侧。 李家大宅是建在小山顶上的,三面环山,一面面海,从守卫森严的大门进去,尚有一段长长的台阶要走,道路两侧种了许许多多的红枫和花旗松。那高大茂密的红枫树长得如火如荼,间中夹杂着花旗松郁郁葱葱的绿。主建筑掩在气派的二门后,一幢三层的白色流线型建筑,朱红色屋顶,门前左侧是一个巨大的阶梯状花园,然后才是长方形的运动场,右侧则是一大片绿色草坪,院子里的常青树修剪得整整齐齐,那精致漂亮的白色摇椅修在造型精巧的凉亭边儿上,游泳池是半天然的设计,一半掩在气势恢弘的建筑后头,一半从房子右侧延伸出来,这样看去,真可说是美轮美奂! 一群人参观完大宅,便都聚在游泳池前的草坪上喝茶聊天。李冉闲不住,在院子里头来来回回地骑着他的小脚踏车。 也不知是谁给出的主意,在那小脚踏车后面绑了个玩具老鼠,李冉骑着车子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大呼小叫,而李俊荣送给他的那两只小萨摩——棉花糖和棉花球则蹦蹦跳跳地追在小主人身后,扑腾闪躲、追击跳跃,直折腾得院子里鸡飞狗跳。 李俊荣笑呵呵地在草坪尽头给儿子充当交警,告诉他:“转啦转啦,冉冉快转弯啦!” 只见李冉笑得银铃一般,一阵风样地踩着脚踏车向父亲冲去,谁知道速度太快,他脚下突然踩空,一个踉跄就一头栽倒在了草地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眺,李俊荣也吃了一惊,李和泽马上就站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众人上前,李冉身后的那只棉花球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小东西一个起跃,扑过去叨起那老鼠转身就跑,但很快的,它“啊呜”一声就被绳子的反作用力给弹回来,哼哼唧唧地摔倒在了草坪上。 李冉忘了疼,“哈哈哈哈”、趴在草坪上放声大笑。李俊荣见状走过去要抱他,他还摇头摆尾的,撅着小屁股趴在草坪上坚决地予以拒绝,说: “我不要,冉冉不起来,冉冉要躺在草坪上睡觉!”说完了,“咯咯”笑,伸手冲着对面的“棉花球”羞羞地刮刮小鼻子说:“棉花球笨笨,笨笨棉花球!”逗得对面李和泽“哈哈”大笑,扭头对着亲家翁说: “亲家你看,还是男孩子好,多结实啊!” 他倒是高兴了,白白捡了个大胖孙子。齐明礼却有些难受,他这一女一孙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爱若珍宝,现在倒好,一个远嫁香城一个认祖归宗,唯剩他一个人孤身远在京城。 他不禁又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送靓靓出国留学了。那样靓靓也不会认识李俊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把她养在身边,将来就算不招个上门女婿,也可以买个房子在自家旁边,一家人也方便照顾。如今倒好,这深宅大院的,豪门森森,看着是好看,听着也好听,只是进来难,出去更难。 齐明礼有点儿伤感。 一直坐在廖咏兰身边的岑理慧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神色,心里不由有些好笑。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棉花球”和“棉花糖”这俩兄妹长势喜人,小家伙还不到三个月,但看上去却比同月龄的狗狗要大上好大一圈,尤其是“棉花球”,那一对“销/魂”的双眼皮和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看了简直叫人心动不已。 齐靓靓招了招手将那俩兄妹唤到自己身边来,抬手温柔地拍抚它们的背,棉花球就“哼唧”一声,赖在她脚边撒娇,“棉花糖”则精神抖擞的,蹦蹦跳跳地在她脚边撒欢。 李和泽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是和亲友们聚会,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乐呵呵地看着孙子对齐靓靓和李俊荣道: “你们两个还得继续努力,早点儿给冉冉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齐靓靓早就跟李俊荣说过不再要孩子了,闻言就看了身边的李俊荣一眼,李俊荣察觉到她的眼神,没有抬头。 他有点儿不理解齐靓靓,好好的为什么不要孩子呢?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然是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否则的话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而且她那么喜欢孩子。 因此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以为她是在说不懂事的玩笑话。 这一场宴席到得下午四五点钟才算彻底散去。李和泽要留齐明礼下来过夜,齐明礼执意不肯,两人客气了半晌,最后李和泽无奈,要靓靓吩咐司机送他回去。岑理慧正好在旁,闻言就道:“正好我也要回酒店,这样吧,我带齐教授一程吧。” 两个人确实同路,路上说说话也不错。廖咏兰在旁边听了欣然赞成,李和泽也就没客气,齐明礼于是就上了岑理慧的车。 加长的劳斯莱斯驶向山下,眼看着都走远了,齐明礼还有些不舍,转过头去透过后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岑理慧不免就有些好笑,说:“还看呢?” 齐明礼没说话,长长长长地叹一口气。 换了一般人,能高攀上李家还不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只有他,心心念念依依不舍。岑理慧忍不住调侃他。 齐明礼于是气道:“人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惜了,我这把年纪,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得道’做什么?宅子里头连只鸡犬都没有!” 岑理慧忍俊不禁。 她原本就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居然还认真生气了! “好了好了,”她又是气又是笑,忍不住出言安慰他道,“别生气了,也别难过,知道你舍不得女儿。这样吧,今晚我请你打网球,也算是安慰一下你嫁女儿的痛,也弥补一下我刚才的失言。” 齐明礼看她一眼。 轻轻地自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哼…… 办婚礼从古到今都是件折腾人的事情。齐靓靓累得不行,李俊荣昨天也没睡好,两个人正打算回房休息,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廖咏兰的斥骂声。 李慕凝昨夜彻夜未归。美其名曰是为了庆祝哥哥的婚礼,和朋友在外面疯了一整晚,直到一早上才回来。今天家里办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她也没有出面,在屋子里蒙着被子睡了一整天。 李俊荣和齐靓靓上了楼,一进门就闻到自屋子里头散发出来的浓浓浓浓的酒气,屋里被褥衣裳散了一地,而李慕凝仿佛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吸附在床单上,埋着脑袋睡得昏天暗地。 这样日夜颠倒,放浪形骸,真是成什么体统?饶是廖咏兰一向心疼女儿,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就是一顿斥骂。 李和泽则有些失望。 他连骂都懒得骂了,抱着冉冉站在回廊上,怒气冲冲地冲着门内吼:“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齐靓靓有些吃惊。从前上学的时候慕凝虽然也爱玩,可还不至于变成这样,这两年真的是……越发堕落了。 她看看李俊荣,李俊荣也一脸无奈,不置可否朝她耸了耸肩膀。 两个人面面相觑。 李慕凝则被李和泽禁了足。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李和泽还是忍不住把她骂了一顿,说:“再这样下去你就废了,简直成何体统!”好像李慕凝还有救一样。 李慕凝吊儿郎当的,一脸无所谓。 廖咏兰本来是想回去的,是齐靓靓和李俊荣极力挽留才肯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谁知前夫居然当着一家人的面这样数落女儿,难免面子上过不去,不等吃完饭就丢下筷子走了。 李和泽更生气了,一把火烧着烧着就烧到了其他人身上,他对着管家吼道:“田婶,把家里的账本都交给少奶奶,既然少奶奶已经嫁进来了,以后这个家就归她管!” 齐靓靓虽然早有这个准备,可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听自家公公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不仅要打理家务,还要帮他管女儿似的。 齐靓靓看了李俊荣一眼。 李俊荣显然也听出了李和泽话里的意思,撇撇嘴,不屑一顾。 一家三口吃完晚饭上楼去,李俊荣自去书房忙工作,齐靓靓则带着李冉去儿童房玩,玩累了,又教他练了会儿钢琴,然后给他洗澡,陪他读书,母子俩听了一会儿古典乐,说了一会儿话,直耗到很久齐冉才睡着。 李俊荣处理完公务,在房间里等来等去也不见自家老婆回房,于是就跑到儿子房里去找。进了门,才发现齐靓靓趴在齐冉的床上,已经快要睡着了。 他伸手去抱她。 齐靓靓原本已经昏昏欲睡,这时却被他的动作吵醒,挣扎着要从他的身上下来,一面挣扎一面惊道:“不,我不……”话音未落,尾音已经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他抱着自己的老婆回房,一面走一面忍不住热吻,齐靓靓徒劳无功地挣扎着,被他一路抱回房间去,放到大床边。 他蹲在她脚边,眼神火辣辣的,像要把她烧化了一般,看着她说:“靓靓,我想要你……” “任何姿势,任何体……” 齐靓靓赶紧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从来都是这样的疯狂,从来都不知道遮掩,她真是疯了才会跟他在一起。 齐靓靓直羞得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下床,差点儿连路都走不了。李俊荣倒是好,精神抖擞地陪着儿子在泳池里游泳。 李家有两个游泳池,一个在室内,一个在三楼,平常天气好的时候李俊荣喜欢去室外,天气不好的话就待在室内。李冉不会游,李俊荣抱了他要教他。 俩父子都穿得很清凉。大的那个只穿了泳裤,小的那个穿了个泳裤,还戴了个泳镜和泳帽,远远地看见母亲过来,哗啦一声栽进水里,得意洋洋地显摆给母亲看! 吓得齐靓靓失声惊叫:“冉冉!” 话音未落,已见李冉“哗啦”一声从水里头钻出来,两手紧紧地抱住父亲的胳膊,一面笑一面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说:“妈妈我厉不厉害?” 齐靓靓吓白了脸,两手掐腰站在游泳池旁,厉声呵斥:“李冉,你在干什么呢?”小坏蛋做这么危险的水上动作,还以为她会夸奖他吗! 然而李冉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得意洋洋地冲他飞了个吻说:“报告妈妈,爹地正在教我学游泳!” “学游泳?”齐靓靓差点儿尖叫,四岁的小不点儿要学什么游泳?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她咬了咬牙齿厉声呵斥,“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准在水边玩耍的!你还不快给我上来!”说完了,扭头就见李俊荣正也龇牙咧嘴地泡在水里,看见她,直笑得什么似的,也学着李冉的姿势,对她做了个飞吻。 穿衣显廋,脱衣有肉。李大少长了一张鲜花般招摇的脸,却很注意运动,身材劲瘦有力,肌肉匀称结实,小腹上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齐靓靓即使不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光景,赶紧偏过了头去说:“赶快上来,你也一样!” 泳池上空回荡着李俊荣爽朗的笑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岸,齐靓靓连忙接过儿子,又是给他擦水,又是给他穿衣服,又是问他饿不饿渴不渴,嘘寒问暖殷勤备至,像是捧在掌心里还怕摔碎了似的。李俊荣见了就把自己的毛巾往佣人怀里一丢,又拎过李冉把他也交给佣人,然后冲着齐靓靓说:“老婆你给我擦擦头发……”他把湿漉漉的脑袋伸了过来。 齐靓靓目瞪口呆。 又有点儿好笑,觉得他好像在跟自己儿子争宠似的,不由气道:“你自己擦!” 结果他伸手就抱了她的腰,软乎乎地撒娇说:“不,我要你擦!” 真是的,一把年纪的大男人了!还这样黏糊,齐靓靓受不了了,气呼呼地抓过他手里的毛巾,三下五除二地把他头发擦了个干净。 李俊荣满意了,牵了她的手要下楼用餐。齐靓靓不习惯,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想甩开,被他伸手又拉了回来。 李和泽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晨六点钟准时起床晨运,然后要么找朋友喝茶、要么直接进公司,平常并不一定在家吃饭,所以他们一家便各顾各的。 齐靓靓问田婶“大小姐呢”,田婶就答:“还在睡呢!这个时候她是不会起床的,说不定才刚刚睡下。” 齐靓靓点点头,让她自去忙去,抬手招呼李冉过来用餐。 李冉那小家伙刚刚开始学游泳,正开心得不要不要的,一坐下就忙不迭跟妈妈炫耀:“妈妈妈妈,我告诉你我今天学会了闭气,我会闭气了哦!” 齐靓靓看看他,脸上写着不赞同。 孩子太小了,她担心不安全,平常很少让他接触水源。李俊荣见状就有些不赞成道:“男孩子嘛,总要养得粗糙些……”齐靓靓闻言就瞪了他一眼。 什么粗糙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粗糙呢? 李冉一见,立刻就知道妈妈不高兴了,抬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了妈妈的脖子说:“哈哈妈妈你生气了吗?怎么冉冉现在不怕水了,妈妈你还要生气呢?” 还不是怕他学会了就无所顾忌?小孩子懂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齐靓靓扭头看看这个,又再回头看看那个,只觉得一个也不省心。正好佣人这时将这父子俩的早餐给送上桌,她抬手就将那盘子给扯到自己面前,说:“做错了事情还想吃饭?就让他们饿着!” 边儿上那俩父子一见,便迅速地扭头互望一眼,一瞬间个个神情沮丧。李冉更是扑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两手扒拉着桌沿,小心翼翼地跟她抗议说:“可是妈妈,冉冉的肚子饿了……” 齐靓靓就讲:“饿也不准吃,谁让你这么调皮的?”说完了,径自起身将那早餐又放回佣人的托盘里。 小李冉一见,妈妈她居然来真的了?急得“嚯”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要!齐冉要吃饭!妈妈,齐靓靓家的小宝贝饿了,我想要吃饭!” 旁边田婶见了简直就忍俊不禁,嘻嘻笑笑地提醒他说:“小少爷错了,不是李冉,是李冉!” 李冉的名字早已登报更改过,不过孩子毕竟还小,李家倒也没有强迫他改口。此时这小家伙着急了,听了田婶的话便立即急吼吼地、站起来冲着他母亲喊:“妈妈妈妈,我不要,李冉饿了,齐靓靓家的小宝贝饿了……” 这“大王”平常好说话,可要是发起脾气来也不是那么好哄的,齐靓靓顿时头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耳朵边突然间有个弱弱小小的声音,嬉皮笑脸地跟着孩子说:“妈妈妈妈,我不要,李冉的爸爸饿了,齐靓靓家的大宝贝饿了……” “哗啦”一声,佣人立时笑了起来,齐靓靓连耳根都红了…… 这父子俩“敲锣打鼓”闹得屋里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齐靓靓简直没辙,只好由着佣人又将这父子俩的早餐给端了上来。 李家本身有专职的营养师,针对家里每一个人的胃口、习惯和身体状况拟定了一套特别的食谱,但为了孩子,李和泽还是特地命人再请了一个营养师,让她专门负责李冉的饮食。那工人的手法十分巧妙,为了刺激食欲,还特地换着法子将一些饼干啊甜点什么的做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的形状。李冉见了当然喜欢,又因为早晨运动过的关系,小家伙的皮肤白里透红,莹润光泽,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的,那样子简直就神气得不得了。 齐靓靓将一口蛋花粥给塞进儿子的嘴里,李冉那小家伙听话地吞了,扭头就大口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红枣煎饼,一面嚼,一面还眉飞色舞的,一副“你看我厉害吧”的样子。 相信每个妈妈都很喜欢看到自己的宝宝胃口大开的样子,齐靓靓见了满心欢喜,忍不住就凑过嘴去在儿子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李俊荣看得 眼底笑眯眯的,一面吃粥一面满脸宠溺地看着他们。 齐靓靓看看他,见他面前的粥碗空了,便客气地伸出手去说:“我给你再盛点儿吧。” 李俊荣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李家不是普通人家,无论教育还是医疗,家族都非常重视。李和泽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着手投资教育产业,以便为子弟提供最好的教育。李冉一出现,这家学校立时就有了用武之地。 齐靓靓是远嫁,李俊荣怕她人生地不熟,准备先送他们母子俩到学校,然后再去上班。 齐靓靓在儿童房里忙忙碌碌的帮儿子收拾书包,李俊荣见了,半分也不着急,靠在房门口懒洋洋地等着她,手里头拿了一根领带。 齐靓靓见了气得什么似的,说他:“你自己系好了,干嘛还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就小孩子好了!他伸手抱了她的腰,跟她撒娇:“我就想要老婆帮我系!” 这个人……齐靓靓无语。从前也是这样,早晨常常会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让她帮他收拾,然后送出门,否则的话就会夹缠不休。 也不知道这几年都怎么过的!没有她,难道连领带都不会系了不成? 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以他李大少的脾气,难道身边还会少了体贴周到的红粉佳人不成? 齐靓靓不说话了,沉默地帮他系好领带。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夫妻俩收拾完毕,把孩子送到幼儿园。 那幼儿园的园长姓荣,今年不过三十来岁,样貌温文尔雅,看上去很有气质。她老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李家的小少爷今天要来报到,一大早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了,抬眼看见李家的车子过来,连忙就走上去,准备迎接齐靓靓母子。 李家的保镖和司机动作比她还要快,只见司机小跑着奔上去打开车门,随着车门打开,里面率先走出的是一个挺拔帅气的身影,那人劲腰长腿,一身灰黑色的西装恰到好处地贴在身上,连腰线都清晰无比,显示出完美的身材。那园长一见,不觉一怔,马上又笑着上前问候:“大少爷也来啦。” 李俊荣点点头,笑着向她说了声“早”,然后回身招呼李冉下车,自己却伸出手去,将车里的妻子扶了出来。 此前早有传闻,那李家的少奶奶据说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见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连身长裙,外面罩了件同色的薄尼大衣,一头浓密的波浪卷染成亚麻色,鬓边还压了只精致无比的钻石发卡,耳朵上戴的是同色耳饰,不算特别华贵的打扮,但低调中透着奢华,奢华中暗藏高贵,再加上一副颠倒众生的美貌,的确令人见之忘俗。那园长立时就笑起来,说:“李少奶奶好。” 齐靓靓笑着点点头,一手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温声告诉李冉跟老师问好。 那小少爷眼睛睁得大大的,皮肤雪白雪白,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一点也不显得怯场,大声说:“老师好。” 大家都笑起来,齐靓靓和李俊荣也笑起来,齐靓靓就吩咐李冉:“在学校要乖乖的,听老师话,不准调皮。”又跟老师交代了下李冉的学习情况、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等等,这才准备走了。 那园长就把李冉抱了起来。 齐靓靓一见,立时一挑眉,笑眯眯地对李冉道:“冉冉,下来自己走。”小孩子不可以太惯着。 园长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马上就把李冉放了下来,又有些惶恐地看了李俊荣一眼。 李俊荣根本没看她。他的笑容温润,眼睛看着齐靓靓和儿子,只要齐靓靓一说话,他的眼睛就好像自有主张似的,自动黏到齐靓靓身上,根本不随便插话,显然他们孩子的教育问题是齐靓靓作主。不仅如此,全程牢牢牵着齐靓靓的手。 街头巷尾早有传言,说这李少奶奶是背着李家生了孩子,这才得以仗着孩子嫁进李家,怎么看上去这两位的感情好像不错的样子? 那园长给李俊荣的眼神看得心里砰砰跳,连忙牵着李冉走远了。 李俊荣要去公司,齐靓靓却要回家,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条路。李俊荣就胡搅蛮缠,让她去他公司看看,实际上是想让她送他到公司去,她不肯,他有点儿生气了,两个人在路口别别扭扭地分来手。 开玩笑,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街头巷尾有关她的奇闻八卦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要是再跑到他公司去,还不知道别人能编排出什么话来。 齐靓靓不理他,回到家李慕凝还没有起床。齐靓靓看看时间,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这大小姐可真是能睡。 她敲敲门,没人应,径自开了门,进门却看见李慕凝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闷着脑袋睡得正香。 齐靓靓走上前,把李慕凝的脑袋从被子里拉出来,一面拉一面说道:“大小姐,还睡啊?太阳都照屁股了!” 李慕凝昨天晚上打了一夜的游戏,到了早晨三四点钟才睡,这会儿正头晕脑胀的,闻言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嚷:“我不起床我不起床,我还要睡呢……” 李慕凝跟齐靓靓差不多大。如今齐靓靓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她却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逗得齐靓靓忍俊不禁的,说:“好啦,没让你起床,先吃点东西再睡。” “我不吃……”李慕凝就好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往枕头里头埋,一面埋还一面扑腾着双臂咋呼。 齐靓靓不理她,用力地把她的脑袋从枕头底下挖出来。 以前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在学校经常这样胡闹。 李慕凝睡不了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绝望地哀嚎:“哎呀靓靓,你怎么这么早?” “还早?”齐靓靓娇嗔道,“你的小侄子都已经起床上学了,你还在睡!”说着话,转身就朝房间门口的女佣招招手,示意她把早餐递过来。 那女佣低眉顺眼,恭顺地把手里的餐盘送到齐靓靓面前。齐靓靓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把粥递给李慕凝,李慕凝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裹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粥,仿佛着急完成某种任务一样。 齐靓靓也不着恼,抬眼看见她还光着胳膊,随手就把沙发上的披肩拿过来,搭在她的胳膊上。 李慕凝见状撇撇嘴,但还是乖乖把一碗粥给吃了。 虽然都是睡,可空着肚子睡和吃饱了再睡感觉还是不一样。李慕凝一碗粥下肚,胃里面温暖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懒洋洋地靠在齐靓靓的肩膀上,一面打哈欠一面说:“你还记得啊?” 齐靓靓“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五彩营养粥。”李慕凝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最喜欢吃了。” “当然记得了。”齐靓靓说。 李慕凝虽然和李俊荣一样都是受着西式教育长大的,却都有一个如假包换的中国胃,兄妹俩最喜欢吃中餐。齐靓靓从小没有母亲,齐教授工作又忙,因而很独立,什么事情都能够自己做一点,包括做饭,齐靓靓有空的时候常常做,李俊荣和李慕凝俩兄妹都很喜欢。平时只要靓靓在家一开火,李慕凝就喜欢往李俊荣的公寓跑。 李慕凝那时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简单的素粥,因为颜色漂亮,而且还不会吃胖,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连吃个饭都要讲究好看。 靓靓虽然和她差不多大,可是从小就很懂事。在齐靓靓面前,李慕凝就像一个根本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娇蛮,任性,肆意妄为。可齐靓靓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娇惯她。 因为李慕凝太傻了,傻到连交朋友都不会。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这群人美其名曰“朋友”,其实不过蹭吃蹭喝而已,每次吃饱捞足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私下里还嘲笑她人傻钱多,把她当猴子耍。 刚开始李慕凝也是这么跟齐靓靓相处的,两个人一起出去总是抢着付账。齐靓靓虽然知道她有钱,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问她:“为什么你总是抢着付钱啊?你是提款机吗?” 李慕凝一怔,呆呆地说:“朋友之间不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吗?怎么能这么计较呢?” 齐靓靓委婉道:“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真正的朋友之间难道不应当互帮互助,有来有往吗?那些只知道一味索取的人算什么朋友呢?” 李慕凝呆住了。 她倒不是完全不知道好坏,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所以总是不自觉地讨好别人,希望以利益动人。 可仅凭利益显然换不来真正的朋友。 自那以后李慕凝就收敛了很多,和猪朋狗友也慢慢疏远了,倒是和齐靓靓越来越好。慕凝在异国求学,身边只有一个哥哥,因而张口闭口,总是李俊荣,齐靓靓因而知道李俊荣的很多风流韵事。倒是李慕凝,有次还和她开玩笑,要把她介绍给李俊荣。 后来当然不用她介绍,李俊荣一见了齐靓靓就神魂颠倒穷追不舍。李慕凝当时挺开心的,觉得齐靓靓很适合李俊荣。 靓靓长得好,又善良又温柔,和人说话总是轻言慢语的。李俊荣一见了她,连大声说话都很少。齐靓靓越懂事越乖巧他就越心疼,日日把她当宝贝哄。天冷怕冻着,天热怕热着,连张嘴咳嗽一下他都要紧张,她甚至于都觉得李俊荣对齐靓靓也许是真心的,只是没想到最后闹成那样。 齐靓靓一走,连她都不要了。这几年来完全失去了联系。李慕凝说不生气其实是假的,只是碍着哥哥不好说话。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一面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一面气呼呼地说道:“那你都不联系我?” 齐靓靓没回答。 她是个倔脾气。当年受了好大的伤,只想快快地从李俊荣的生命里头消失,只想快快地把他从自己的记忆里赶出去,再也不去想。后来冉冉出生,就更不能联系了。 李慕凝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转移话题说:“其实你也不用管我的,我爹地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齐靓靓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我就像这个家里的一条狗。”李慕凝突然间惨笑了下说,“他偶尔想起来了就踹我两脚,骂我两声,平常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他说要你管我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根本没必要为了讨好他就来操心我的死活。” 齐靓靓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可是这个李家的大小姐,香城之内数一数二的豪门名媛,突然间说出这个话,真的很让她吃惊。 李慕凝不觉间红了眼眶,一面费力地吞着点心一面慢吞吞地说:“从小到大都没人管我,我是跟着佣人长大的。靓靓,我在这个家里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她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原本是香城之内数得着号的富家千金,婚前也曾跟着父亲征战商场,风光无限。后来只因遇见了自己心爱的人,便痛下决心回归家庭,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兢兢业业二十年,到头来得到的却仍是背叛,怎能不伤心欲绝?于是一怒之下远走他乡,这些年来虽然对她也颇多疼爱,但到底鞭长莫及,根本就管不了什么。 李俊荣就跟他的父亲一样,追名逐利,热爱做生意,热爱赚钱,与其说他是喜欢钱,倒不如说他是喜欢赚钱的过程,这个过程能让他快乐,让他热血贲张,平时对这个妹妹也是多有疏忽,根本不太放在心上。 “香城是个不讲人情的地方。”李慕凝说,“大哥就和爹地一样,眼睛里头就只有钱,根本看不见其他东西……不,”她忽然间又纠正说,“我错了,他的眼睛里头除了钱之外,还有你……” 当初齐靓靓走后,李俊荣一度曾很伤心。有时候喝醉了发酒疯,就来她这里打探齐靓靓的消息。可李慕凝怎么知道呢?于是李俊荣慢慢绝望了,有一回居然苦笑着对她说:“我到底还是狠不过她……” 其实狠不过狠得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不是赢家。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齐靓靓不想听,笑眯眯地安慰李慕凝道:“你总说爸爸不疼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每天早出晚归的,又为了谁呢?” 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孩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李和泽知道也要伤心的。 齐靓靓不是很赞成,伸手把李慕凝从床上拉起来,一面拉一面说道:“我关心你不是因为你爸爸我公公吩咐了,而是我想管你,你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小姑子,我管你不对吗?” 李慕凝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向后倒去,一面拼命往被子里头躲一面大声喊“救命”。 姑嫂两个闹起来。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李慕凝给她这么一折腾,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齐靓靓笑眯眯地给她拿衣服。 她挑三拣四的,一会儿要这件,一会儿要那件,两个人在衣帽间里耗了半天,等李慕凝好不容易试好衣服化好妆,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齐靓靓哭笑不得,姑嫂两个吃完午饭,又聊了一会儿天,再睡了一觉,等睡醒了又喝了盏下午茶,齐靓靓才打开田婶交上来的账本,就到了李冉放学时间。 李冉才刚刚换了环境,靓靓怕他不适应,亲自乘车和司机一起把他接了回来,一路上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齐靓靓耐心听着,母子俩才到家没一会儿,李俊荣也下班了。 齐靓靓很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壁钟,才刚刚五点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俊荣看看她的神色,笑眯眯地说道:“想早点回来陪老婆嘛……”声音拉得长长的,齐靓靓笑了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连好几天,齐靓靓每次送完李冉回来后都会上楼去骚扰李慕凝,只不过每次都会比前一天提前一点儿。她也不强迫这位大小姐起床,只是让她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就可以接着睡,几天下来,李慕凝就是想睡也睡不着,有天不等齐靓靓去叫就起床了,齐靓靓看她衣着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吃了一惊,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还早?”李慕凝一面忙着往唇上涂着唇彩一面不以为然地说:“我四岁的小侄子都已经起床上学了呢。” “唉,”她居然还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家的男人上到六十岁,下到四岁,都好辛苦的呢!” 齐靓靓抿着嘴巴笑。 这大小姐前几天还在埋怨李和泽不管她,这才几天的工夫就体谅起父亲的辛苦来,变脸还真是快。 李家历来的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们征战商场,女人们负责镇守后方。但李慕凝是未嫁女,跟齐靓靓又不同。看李家的模样完全就是照千金名媛来养,根本就不需要她工作,也不强求她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就行。 李慕凝无所事事,吃完早饭就趴在沙发上,捧着下巴一脸无辜地问齐靓靓说:“靓靓,你让我起这么早干什么呢?我又不用赚钱去!”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齐靓靓正在窗下看着佣人们打扫卫生,闻言给她逗得笑起来,调侃道:“虽然你不用赚钱,但你可以去花钱啊……”这大小姐前阵子不听话,被李和泽封锁了经济来源,齐靓靓是知道的,一面笑一面告诉她道:“我让你哥哥回来给你报销……” 李慕凝高兴了。 赤着脚,纵身一跃就跃到了齐靓靓的面前,双手吊着她的脖子,“吧唧”一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靓靓你真好!”趿拉着拖鞋,呱唧呱唧跑远了,跑到楼梯口,又回来,拉着齐靓靓的双手说:“忘了,你跟我一起去!” 齐靓靓不肯。她又不像李慕凝,除了吃喝玩乐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她要照料孩子,打理家务,管束佣人,还要操心冉冉的功课,哪里有空?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性格文静,从小到大都喜静不喜动,因而身体也不算好。再一想,这一出去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小报还不知道怎么写呢,就更不想动了,只想宅在家里。 李慕凝有些不高兴,鼓着嘴巴一个人跑远了。到了傍晚大包小包地扛回来,兴高采烈地拉着齐靓靓在自己的房间里试衣服鞋子,还有新买的各色口号,齐靓靓给她缠得差点儿连晚饭都没时间管。 李俊荣晚上下班回来,一听说就笑起来,伸手揽了齐靓靓的腰肢问:“你怎么不去,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头不闷吗?” 老实说是有些闷。可也不是逛街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齐靓靓不理他。 自从结了婚,李俊荣就像是突然间转了性一样,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俨然一个准时准点的上班族,再也没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过,就是正常的社交场合也渐渐的少了踪迹。要好的朋友来来往往总也看不到他,难免就有些好奇,于是就问同伴:“谁知道李大少最近在忙什么呢?” 这个事情谁知道呢?左右李俊荣去哪儿也不会跟他们报备。有人听了就跟他开玩笑:“他才是新婚燕尔,自然是要留在家陪老婆了。” “算了吧,”又有人插了句嘴道,“他跟他那老婆又不是才刚在一起,正是新鲜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在一起好久了呢。” “那是你没看见他老婆!”知情人不免在心里纷纷吐槽,就李少奶奶那娇滴滴的模样,谁舍得把她扔在家里独守空房? 李和泽和廖咏兰也明显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尤其李和泽。原本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的人,现在到点了就往家里跑,好像家里头有什么吸引他似的。李俊荣的性格狂傲浪荡,平时眼高于顶,从来都不大把人放在眼里,更别说放在心上,现在倒好,回到家里就是和佣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唯恐惊到了什么人一般。就是对着他也客气了不少。 惊蛰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家里的园丁荣伯正在花园里头翻新土壤,以便补种花草。李冉好奇,也拎了个玩具小铲子站在花园里头有样学样,荣伯拔草他就拔草,荣伯挖土他就挖土,瞎凑热闹,搞得荣伯心惊胆寒的,生怕一不小心伤了他。 齐靓靓虽然心疼孩子,可也没打算一直把他养在温室里,于是便安慰他道:“没事的,您忙您的,不用管他。”站在花园旁笑眯眯地看着孩子。 齐靓靓站在那儿,李俊荣就也站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李冉,也看着齐靓靓。 正在这时,李冉突然在花园里头发现了一条蚯蚓,小家伙惊讶极了,抓起来就朝母亲奔去,热情洋溢地要给母亲看,把齐靓靓给吓得往后一退,差点儿没摔一跤,李俊荣吓了一跳,一面去扶她一面笑,直笑得什么似的,打趣齐靓靓。 齐靓靓于是变了脸,转头就要往屋里去。李俊荣见了连忙追上,一把就把她抱住了……抱住了还不够,顽皮的春风吹乱了女孩子飘逸的长发,他就拿手去挡,一遍一遍地帮她往耳后梳去,梳好了还不够,低头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两口,又亲了两口………… …………李和泽看不下去了。 正好廖咏兰这天也来家里头看孙子,两个人便坐在花园旁瞧热闹,李和泽见状便问廖咏兰:“这个样子,当初怎么分得开的啊?” 廖咏兰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忍心苛责儿子,只是道:“年轻人嘛,不懂事……” “你对你儿子倒是挺宽容的……”李和泽看了她一眼,明显的弦外有音。 廖咏兰也不示弱,马上就笑呵呵地回道:“看你说的,我当初对你不宽容吗?”不宽容的话老早就离婚了,还会等到李俊荣成年吗? 李和泽脸色讪讪的。 不管怎么样,他对儿子的转变还是满意的。李俊荣就是太放纵了些,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谁也收不住他。如今上了缰绳,到底安分些,他心里稍慰。 慕凝也一样,最起码不再纵情玩乐日夜颠倒了。作为一个女孩子,李和泽对女儿没有什么要求,只需要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可以。 齐靓靓还是很厉害的。李和泽有点儿唏嘘,对廖咏兰道:“靓靓和慕凝的关系好像也很好啊!” 在这一点上廖咏兰倒是深有感触,坦白道:“那是靓靓的脾气好……” 齐靓靓只比慕凝大两个月,可却好像比她大很多一样,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把李慕凝照顾得妥妥帖帖周周到到的,俨然一派长嫂的风范。 李和泽就想起今天早上吃饭时,李慕凝撒娇要靓靓给她做榴莲酥时李俊荣的神色,不觉有点儿好笑,对廖咏兰说:“再这样下去,李俊荣非生气不可。” 觉得慕凝太不懂事了。什么事情都要来麻烦靓靓,衣食住行、穿着打扮,甚至连涂个口红都要来问靓靓用什么色号好,好像靓靓是她的老妈子一样。 人家正值新婚,她这么天天横在人间夫妻中间,李俊荣不生气才怪。 同时他还对廖咏兰的这句“脾气好”有不同意见。脾气好?李和泽骇笑,真正脾气好的女孩子能把李俊荣逼得下跪求饶并且大张旗鼓地娶她回来吗? 李和泽不以为然。 事实李俊荣确实挺不开心。现在李慕凝和齐靓靓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搞得他不到睡觉时间都抓不到人影。 偏偏李慕凝还没眼色,这个晚上,都已经九点多了还不走,拉着齐靓靓窝在花厅里说个没完没了,齐靓靓也不赶她。李俊荣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假装没看到,气得李俊荣什么似的,故意洗了澡、换了真丝的睡袍,在她们两个面前晃悠。 齐靓靓只当没看见。 李慕凝就更来劲儿,一直兴致勃勃地说起香城豪门内的各式八卦和各色风流韵事,说得齐靓靓越发来了兴致,听得津津有味的。 李俊荣气不过,干脆抱了文件坐到她们对面的沙发上,一面喝红酒,一面抽雪茄,一面看文件。 齐靓靓就有点儿看不惯他那公子哥儿似的浪荡样儿,何况慕凝还在呢,于是提醒他:“现在晚了,别抽了。” 他不听,低头在纸上勾画着,正眼都不带瞧她的,气得齐靓靓说不出话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肯理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发顶,李俊荣来抱她,才发现她在哭。 他立时就心疼得不得了,连忙问怎么了,齐靓靓把脸一撇,哭诉道:“你都不理我,我刚跟你说话呢……” 李俊荣愧疚异常。 忙不迭地举手投降,说:“好了好了,我听我听,听还不行吗……” 齐靓靓眼角犹有泪珠,却憋不住笑。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他抱住她,吻吻她的脸,又吻吻她的唇,把那两片柔软娇嫩的唇含在齿间吻了又吻,吮了又吮,急得齐靓靓脸色发白,连忙就伸手推他:“你又来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在这种事情齐靓靓一向保守,何况他这阵子需索无度,齐靓靓不想理他,裹了被子就要睡了。 李俊荣的脸皮厚,贴在她身上甜言蜜语地说了半晌,她才肯松了被子,依了他。 齐靓靓的性格懒,身子娇,又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李俊荣因而总担心她受了委屈。平时看着她忙前忙后地跟在李慕凝的身后转悠,心里头就百般不是滋味。第二天一大早在客厅里撞见李慕凝,那脸立时就拉得有三尺长,问李慕凝:“你到底是两岁还是三岁?什么事情都要找你大嫂!你大嫂是你佣人吗?” 慕凝在齐靓靓的眼里还是个孩子,可问题的关键是齐靓靓在李俊荣的眼里岂止是个孩子?那还是个极容易受欺负的孩子!李慕凝心里知道,可还是忍不住骚扰齐靓靓,想要黏着她。 她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正好这时齐靓靓牵了李冉的手从楼上下来,闻言就有些不大高兴,道:“一大早的,你又发什么脾气?”好像嫌家里的日子太清净似的。 李慕凝才刚刚安分了一阵子,她可不想她再出去闯祸,弄得李和泽不开心也就罢了,慕凝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外面胡天胡地,名声都搞坏了,以后怎么办? 李俊荣就有些讪讪的。吃饭的时候告诉李慕凝:“你别只顾着自己玩,也带你大嫂出去走走。”又扭头告诉齐靓靓:“没事的时候别总待在家里,回头再把身体憋坏了。”说话的口气又跟对李慕凝截然不同。 齐靓靓正在喂李冉吃粥,闻言就点点头,没有理他。 倒是李慕凝,坚决贯彻她哥哥的指示,下午就拉着齐靓靓要出去逛街。齐靓靓拗不过,只好随着她去了。 对于本城那些顶级奢侈品店来说,李慕凝和齐靓靓这样的无益于就是活财神。两个人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笑脸相迎。齐靓靓倒还好,李慕凝平常花钱,总要被她爹地骂“铺张浪费”、“奢侈成风”,这回得了自家哥哥的“指示”,那还不痛痛快快“大杀四方”?两个人直逛得腿都软了,才大包小包地回到家中。 李俊荣傍晚下班回来知道齐靓靓出去了,很开心。可谁知到了晚上,一家人正准备吃饭,那乱七八卦的新闻推送就跟着来了,八卦媒体的新闻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惊悚,说什么“齐靓靓穷人乍富,背十万包包疯狂扫货”,或者“齐靓靓炫富成性,生活奢侈穷奢极欲”……齐靓靓一见,顿时就失了胃口,连晚饭都没吃就上了楼。 李俊荣哪里还吃得下去?便也放下筷子跟着上了楼。齐靓靓盘腿坐在落地窗下的沙发椅上,背对着他,也不知道想什么,一动不动的。他走过去,才掰过她的肩,说了一句:“靓靓……”她的眼泪便断线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李俊荣直心疼得什么似的,忙忙捧了她的脸,一面去擦她的泪一面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伤心了,我们家靓靓才不是那种人呢,听他们胡说。” 姑嫂两个明明一起出去的,扫货的主力军也是李慕凝而不是她齐靓靓,可那些八卦媒体却只盯着齐靓靓,讽刺挖苦,极尽嘲弄之能事,仿佛齐靓靓出去逛街是件多罪孽深重的事情似的。李俊荣的心里憋着火。 齐靓靓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这时也发了小孩子脾气,眼泪止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坠下来,一颗颗全碎在李俊荣的掌心。李俊荣看着她,就想起了从前。 也是这样,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找回场子,骂也不会骂,打也打不过,就知道回来哭,弄得他心里抖抖的,生怕她在哪里受了委屈。 他吻吻她的唇,又吻吻她的眼睛,“心肝”“宝贝”地哄了半晌,她才转阴为晴,但还是闷闷不乐,趴在大床上半晌不说话。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李和泽头天晚上就跟李俊荣打了招呼,要带李冉跟几个朋友们打球去,李俊荣应了,告诉齐靓靓,齐靓靓没说什么。 两人直睡到九点钟才醒,李俊荣吃完饭、换好衣服,便坐在房间花厅里一面看报一面等她,说要带她逛街去。 齐靓靓前一天才吃了一顿口诛笔伐,这时哪里肯去?板着张小脸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描眉一面发脾气道:“不去!” 他便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伸手抱了她,说道:“不去?老公陪你,你还不去吗?” 她还固执地说“不去”:“省得别人又骂我是‘穷人乍富’!” 李俊荣笑起来,一面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一面道:“不去也得去,老公今天陪你,看谁敢说什么!” 她便别别扭扭的,被他牵着手,不情不愿地去了。李大少这样的人,哪辈子在街头巷尾出现过?就是要什么也是这边吩咐一声,那边立时就有人安排上了。这时却突然出现在闹市区,不免就叫人惊呆了眼,一路上引得人纷纷围观。齐靓靓因而更别扭了,一路上都不大理他,他却兴致勃勃的,仿佛一个购物狂一样,所到之处,横扫千军,凡是齐靓靓能穿得上用得着的当季新款全部扫掠一空,把那些名品店的售货员直喜得什么似的,差点儿跪下来叫“祖宗”。 齐靓靓就暗地里骂他“神经病”,一大早的,上赶着给人送钱去!李俊荣却道:“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李俊荣的老婆想要什么想买什么,不用他们管。用不着跟柠檬精似的,跟着说三道四的……” 齐靓靓哭笑不得。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一个非不要,一个非要买,不过半天的工夫满香城就都知道了这出戏,媒体的口风变得简直比翻书还要快,一个个争相改口:“齐靓靓李俊荣出街,夫妻牵手恩爱异常”,或者“齐靓靓获老公盛宠,夫妻出街疯狂扫货”…… 齐靓靓看得目瞪口呆,私底下对李俊荣讲:“我单以为媒体们势利,但没想到竟然势利成这样……” 李俊荣“哈哈”笑,觉得她太天真了。媒体们势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有人引导的原因,否则的话哪里那么容易改口? 可饶是如此,齐靓靓仍然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再出去过,任凭李慕凝怎么劝都没用,李俊荣就问她:“最近怎么都不出去逛街了?” 齐靓靓就“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出去呢!我一出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媒体就要盯着我,把我从头发丝儿一直评论到脚,然后他们再平均骂上我个八/九十来天,我再平均郁闷上个八/九十来天,一个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豪门少奶奶的日子也不是这么打发的……” 李俊荣忍俊不禁。 觉得齐靓靓真是太可爱了。一般人,尤其是他们这种人,面对质疑和批评总要表现出一种满不在乎或者潇洒大度的气魄来,以彰显自己出色的修养,哪儿像她,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不高兴,不想听,不愿意听,真是个小心眼! 可不是个小心眼儿!否则的话,也不会因为一点旧事,就跟他闹成这样。 其时已是深夜。他难得有应酬,在外面喝了点儿酒回来,整个人就有点儿飘飘然。推开门,看见齐靓靓,便把手里的西装领带往沙发上一丢,支着腿,坐到她旁边的地毯上。 齐靓靓早已哄睡了儿子,才洗完澡,正靠在窗户边的躺椅上懒洋洋地翻一本台湾老先生写的散文书。孟子说“居移气、养移体”,这话说得真没错。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齐靓靓的气色比初嫁的时候还要好,明明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却还像个小姑娘似的,那么娇嫩、可爱。她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都染成了轻柔的亚麻色,身上穿了件米白色的绸衣,整个人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更显得一团软云似的,那么柔软、轻盈、洁白,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巨幅的落地窗外,一轮明月又大又圆,仿佛用根绳子悬着似的,挂在海面上,有一种随时都会跌下去的危险。他两手只在身后,摊在地上,看着那轮明月,也看着她,眼神巴巴儿的,对她说:“靓靓,来……” 齐靓靓不理他。 结婚这么久,他一直都表现得很粘她!可她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从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何尝不是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到最后该背叛还是背叛,该出轨还是出轨,分开的时间长了,他也许只是一时的新鲜而已。 齐靓靓把身子转了转,脸朝向窗外,低头继续看书。 李俊荣见她这样,忍不住自嘲一笑。结婚这么久,都是他去抱她,她哪里主动过? 他站起来,硬是挤到她身边,也躺到那躺椅上,像从前一样,抱了她的腰,要求合看同一本书。齐靓靓最近闲极无聊,正在研究“玫瑰花的一十五种常见吃法”,不留神被他打扰到,一脸的不高兴,正想骂他,谁知他却突然叫起来,指着书本上的文字说: “好啊齐靓靓,怪不得你前阵子突然叫园丁来补种花草,我还以为是为了附庸风雅,谁知道竟为了煮来吃……” 齐靓靓哭笑不得。 一面伸手拍他一面骂道:“你说谁附庸风雅?说谁附庸风雅……”直把李俊荣拍得“嗷嗷”叫,急忙就伸手抱了她说:“好了好了,是我附庸风雅,是我附庸风雅……” “你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也配附庸风雅!”齐靓靓笑骂道。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既然都是附庸风雅,凭什么她能做,李俊荣就不能呢?因而又忍不住笑起来,哭笑不得地对他说:“不过你说的对,我就是附庸风雅……” 她一个饱读诗书的高材生,如今被困在这座宅子里头,每天不是照料孩子就是操持家务,总之与事业无缘,除了偶尔附庸风雅外,还能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还有些价值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因为这些不着边际的八卦,齐靓靓很郁闷,在家里待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出门。 李俊荣就也待在家里陪她。“五一”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眼看着就是暑假,李俊荣闲来无事,每天都在家里头教李冉游泳,李冉非常开心,每天晚上睡觉前必定会到泳池里先游一圈,然后才上楼洗澡睡觉。两个月下来,小家伙的身量长高了很多,人也结实了不少,一打眼望去就有了点儿小少年的味道。 齐靓靓很欣慰,李俊荣也很高兴,闲来还当着李冉的面对齐靓靓说道:“你也应该来学一学的靓靓,游泳是有氧运动,对强身健体很有帮助的。” 齐靓靓不理他。 从前在美国的时候她就不会游泳。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她在他的怂恿下也曾经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就不学了。 任凭他怎么死缠烂打,她都不愿意学。 李俊荣见她打定主意,于是开始在李冉的身上打主意,问李冉:“冉冉啊,爹地问你一个问题哦……” “???” 李冉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望着他。 “如果将来你老婆和你麻麻一起掉进水里的话,你救谁?”李俊荣转了转眼珠,发出生死一问。 结果李冉一脸懵懂。 他手托下巴想了又想,最后一脸天真地问李俊荣说:“可是爹地,什么是老婆啊?” 李俊荣一怔。 齐靓靓却忍俊不禁,捂着嘴巴看着这俩父子在那里鸡同鸭讲。 一个就说:“老婆啊,老婆就是……就是像我和你麻麻这样,你麻麻就是我老婆。” 李冉“哦”了一声,然后天真而热烈地回答他:“救麻麻……” “哈哈哈………………” 齐靓靓放声大笑。 简直给李冉乐死了!又觉得李俊荣实在好笑,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母亲更重要?更何况她不舍昼夜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这么大! 她直笑得前俯后仰。 李俊荣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笑一面调侃李冉道:“臭小子,你整天就只知道惦记我老婆!” 他有一点儿吃李冉的醋。齐靓靓自从结婚以后,几乎全部的心思都在李冉身上,剩下的再分一点给家务事和李慕凝,要不是他黏得紧,对他几乎不闻不问。 齐靓靓能感觉得到,心底也有点担心李俊荣会因此对孩子心生芥蒂,因而哭笑不得地对他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我学我学,我学还不行吗?也免得你们将来老用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为难我的儿子!” 李俊荣如愿以偿,顿时眉飞色舞。 两个人因此在泳池里头泡了大半个月,之所以说是两个人,是因为自从齐靓靓开始学游泳后,李冉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被李俊荣“排挤”到了泳池范围外。 齐靓靓很生气,跟李俊荣抗议了也没有用。她一生气,他就要贴上来哄,得了空就没完没了地要她,也不管时间地点,只要周围没有人在,他就放肆无忌,两个人因此很是过了一段荒唐日子。 李和泽对儿子的私生活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有意无意间总是提醒李俊荣:“也是时候该给冉冉添一个弟弟啦……” 每当这个时候,李俊荣都不说话,齐靓靓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她作为李家唯一的儿媳,能对着自己的丈夫说出“不再要孩子”这种话来,却不好对着李和泽说什么,毕竟以李家的事业版图,确实是需要孩子来继承,为李家开枝散叶也是她的责任。 李和泽说得次数越多,齐靓靓的心情就越郁闷,感觉压力山大,渐渐的有些心事重重。 就在这个时候,齐明礼来到了香城! 齐靓靓好意外,因为齐明礼这一次来,一没有提前打招呼,二也没有跟她说什么事儿,突然间说来就来了,把齐靓靓吓一跳,连忙就要派车到机场去接,又忙不迭地吩咐人收拾房间,让齐明礼来家里住,结果齐明礼说不用。 父女俩约在利亨酒店的行政酒廊见面,齐靓靓一见了他,便娇嗔道:“爸爸,怎么你到家了还要住酒店呢?我都让人把房间收拾好了。” 齐明礼看着她。不知怎么的,齐靓靓竟然能从那神色里头看到一丝紧张。她顿时紧张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齐明礼:“爸爸,怎么了?” 在齐靓靓身后,与她仅隔着一架屏风的岑理慧也感觉到有点儿紧张,她在不知不觉间攥起了双手。 齐明礼则喝了一口茶,缓了缓,又把水杯放下,再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严肃地对女儿说:“靓靓,爸爸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有事您说就是了,还说什么商量。”齐靓靓闻言就有些好笑。这二十多来,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她拉扯大,这几年又帮她抚养冉冉,其中多少艰辛他就是不说她也知道,因此只要是父亲开口,别说是“商量”了,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听。 齐明礼也知道靓靓是个孝顺孩子,可他不想为难她,想让她心甘情愿地答应,并且接受。靓靓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比谁都要在乎她的感受。 齐明礼笑了笑,然后下定决心般,告诉齐靓靓说:“靓靓,爸爸决定要再婚了……” “……………” 齐靓靓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就在对面的齐明礼和她身后的岑理慧都在为她的反应而感到紧张的时候,她却突然间跳起来,攥紧了拳头一脸欣喜地说:“真的吗?”她还在原地蹦哒了一个圈! 齐明礼看得哭笑不得。 虽然他也知道以靓靓的性格、品性一定不会反对,可是亲眼看到她这么兴奋,他还是非常开心,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嗯,是真的!” 齐靓靓直开心得什么似的!原本是坐在父亲对面的,这时候却急吼吼地跑过去,凑到父亲的身边,抱了父亲的脖子问:“真的吗爸爸,是真的吗?她是谁?你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我,还对我保守秘密呢!” 齐明礼“哈哈”大笑。 他伸手摸着齐靓靓柔软的长发,笑眯眯地告诉她说:“爸爸怎么会瞒你呢?只是因为一切还没有决定,所以不好告诉你嘛……” 自从有了孩子,靓靓俨然一夜长大,突然间被迫由一个天真烂漫、可以时不时趴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迅速成长为一名大人,再也没有这样骄纵和亲昵的时刻。他心里感慨得不得了,连忙伸手抱紧了她。 齐靓靓则激动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一直抱着齐明礼说:“真的吗爸爸?我太高兴了!我真高兴!” 虽然父亲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可她也知道自己未婚生子这件事情究竟给父亲造成了多大的压力甚至是伤害。自从冉冉出生后,多少人质疑,多少人讥笑,多少人因此而看轻他们……齐靓靓都知道,因为身为一个母亲,她和齐教授都面对着同样的问题。她也曾时常自我怀疑,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下冉冉究竟对不对?究竟值不值得?以后该怎么办?冉冉长大以后会不会因此而怪她……类似问题就仿佛阴云一样,时不时的就要笼罩在她心头……而齐教授身为父亲、外公,所承受的压力是她的双份。她不知道多感激父亲,这些年来面对各式各样的压力,各种各样异样的眼光,是他首当其冲,率先挡在了前面,也帮她挡住了所有。她这才能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装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单身母亲。 她深爱齐明礼,感激齐明礼,不知道有多么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这些年来她什么也做不了,如今又迫不得已远嫁香城,留他一个人在帝都孤苦伶仃凄苦度日,她原本就已经很不安了,如今突然听说他有了伴,而且还准备要结婚了,一下子就高兴得不得了。 两个人兴奋地表达着激动之情,这时齐靓靓才想起来问:“你还没有说你女朋友是谁呢爸爸,快说,快说……” “她啊,”齐明礼闻言又笑起来,对齐靓靓说,“她你认识的,你婆婆也认识的,你们大家都认识!” “………………” 齐靓靓一脸怀疑。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齐靓靓高兴得像个孩子。 齐明礼看她那样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抬手对着岑理慧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说:“你还不赶快出来?看我说的吧,靓靓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岑理慧于是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一向淡定从容的脸上竟难得的带了一丝羞窘。 齐靓靓猜来猜去,万万没想到自家父亲的女朋友竟然会是岑理慧,一时间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是她自齐冉出生以来听到的最最令人开心的好消息,她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去,到了晚上,李家上下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李和泽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说:“jessica和你爸爸吗?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jessica是岑理慧的英文名。作为香城之内数一数二的女富豪,本城有名的商业巨头杨守业的遗孀,岑理慧想要再婚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消息一旦透露出去,绝对会震碎无数人的眼球,原因当然是岑理慧坐拥巨额资产却没有子女,在她身后,她的大笔资产究竟会如何分配一直吸引人的眼球,无数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齐靓靓哪里想得到这些门门道道?她正沉浸在父亲即将老年得伴的喜悦中,闻言就兴高采烈地点点头,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李和泽看着她那双和女儿一样纯净无害的眼,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打电话给廖咏兰,问她:“jessica要跟齐明礼结婚了你知道吗?” 廖咏兰也是刚刚才知道,岑理慧在这件事情上谨慎得很,直到痛下决心和齐明礼走到一起才告诉她。她可不觉得岑理慧要结婚有什么问题,反倒李和泽,激动得扯着嗓子喊:“她怎么能结婚呢?让守业泉下有知,怎么能安生!” 廖咏兰就冷笑一声:“不结婚难道给杨守业守一辈子寡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他杨守业活着的时候不做人,小妾一个接一个地找,私生子一个接一个地生,那时有考虑过jessica的感受吗?现在jessica不过是要结个婚,怎么就不顾他的面子了?还劳动他一个死鬼泉下难安!啊呸,有本事就从地底下爬上来自己争这口气,否则的话,老实受着吧,也叫他尝尝这种头顶生光的滋味……” 李和泽不过是随口一说。他与杨守业的关系虽然还不错,但也没到生死之交的那一步。再说杨守业死都死了,还管得了这些身后事?只是担心廖咏兰有样学样,哪天也给他弄顶绿帽子戴戴,让他面上无光!因而有此一问,谁知道廖咏兰的火气居然那么大,把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但他自知理亏,不敢正面迎战,只好说道:“哎哟,我就这么随便说说,干嘛这么大脾气啊?你看看你,越发暴躁了!”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吗?”廖咏兰闻言就骂道,“一个个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说,还要老婆给守着贞节牌坊,哪怕是死了也还怕老婆给戴了绿帽子,这么爱面子,有本事别死啊……” 李和泽没防神给她骂得狗血淋头,一时间有些拉不下面子,口气讪讪地说:“你看看你,说别人就说别人,干嘛又扯到我头上?” 廖咏兰就“哼”了一声,摔上电话,以为她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李和泽是个男人,立场和观念不同,难免就有不同意见。可是齐靓靓和李慕凝却不同,两个人关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喜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慕凝就已经在思考在岑理慧的婚礼上要穿什么衣服了。她由衷地为岑理慧感到高兴,也为齐明礼感到高兴,还告诉齐靓靓: “jessica 阿姨好可怜的。我听妈咪讲啊,当年她自己怀着孕,老公杨守业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还让一个妾室和私生子打上门来,结果打掉了孩子!自那以后jessica阿姨就不能生了。还有啊,杨守业的两个私生子杨祖新和杨祖得,个个都是二世祖。杨祖新嗜赌如命,跑到澳门赌场把家底输得精光,最后走投无路跳崖死了,杨祖得就更搞笑,嗑完药跑到山顶飙车,结果如愿以偿死在了山道上。大家却还胡说八道是jessica 阿姨害死了他们!杨祖新的那个妈是个神经病,从前杨祖新和杨祖得刚死的时候,她每天都敲锣打鼓的,跑到街上喊冤,冤枉是阿姨害死她的儿子……” 齐靓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一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怔愣了半晌,才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单听说香城的豪门私生活很乱,但没想到竟然乱成这样……” 李慕凝直被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模样给搞得哭笑不得,难得像个成年人一般伸出手去戳了戳齐靓靓的脑门说:“你啊你,十年如一日的天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这是典型的李大少式的口吻,齐靓靓给她说得笑起来。 虽然岑理慧的遭遇让齐靓靓感到唏嘘,可是一想到自家父亲和她的婚礼,她又立时高兴起来,觉得这一对也算是同病相怜苦尽甘来了!因而十分开心,晚上洗了澡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认认真真摆弄自己的那些珠宝,准备给岑理慧挑个订婚礼。 她如今可不同以前了。结婚的时候李家的亲朋好友送了很多珠宝首饰,李俊荣就不说了,廖咏兰也送了很多,保险箱里头摆得满满当当的。她就都拿出来,就近摊在花厅的地毯上,一件一件地摆弄着。 自从两个人结了婚,李俊荣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认真地摆弄这些珠宝,于是忍不住就调侃她:“这么高兴啊,都打算破财了?”这可是老爹给她找后妈哎,还高兴成这样,真是没心没肺! 齐靓靓今天难得心情好,对他也有了笑脸,鼓着嘴,点点头,一双天真明媚的大眼睛里头满满都是快乐。 李俊荣见她高兴,便也高兴起来,见她还坐在地上,于是便把手伸过去,告诉她:“地上凉,赶快起来。” 若是换了平时,齐靓靓多半都会偏头不理,这时却从善如流,把手交给他,他拽着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儿抱在了怀中,还顺势在她唇上香了一口,一面往卧室走一面说:“怎么这两天好像变重了?” 她“咯咯”笑,两腿用力夹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两手软软地圈住他脖子,边笑边说:“是吗?不可能吧,我这两天都已经很注意节食了呢……” 靓靓的身材一直偏瘦,身体又不是很好,好好的节什么食啊?李俊荣一听立时改口,哄她道:“唔,我瞎说的,好像也没胖……”说着又在那娇艳欲滴的唇上亲了一口,两个人亲着亲着,一路回到卧室去。 因着齐靓靓的心情好,李俊荣也跟着很过了一阵惬意的日子。自从岑理慧和齐明礼要结婚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外界整天沸沸扬扬,有的是媒体对着岑理慧口诛笔伐,骂她是“老房子着火”、“不守妇道”、“私生活不检点”……还有人操心那杨家产业的最终去处,说是怕最终会“便宜了外人”!齐明礼和齐靓靓父女因此当然也没能幸免于难,很多很多人都在骂齐明礼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更多更多人骂齐靓靓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自己都嫁进了李家这样的超级豪门了还不知满足,还想把自己的老父也“嫁”进去! 岑杨两家的亲朋故旧们仿佛打了鸡血样,每天变着法子地上门游说岑理慧,“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嫁什么人呢?”“那个姓齐的,不外乎就是贪你的钱而已,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还有人更直率,直接对岑理慧道:“你要是想男人,电视台里那些身家清白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的小明星多的是,干嘛跟那种老男人搅在一起啊?” 岑理慧俱抱以一声冷笑,对这些所谓热心好友一概不假辞色,说:“我即便不再嫁,将来遗产也断然落不到你头上,请问你操的什么心呢……”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岑理慧在家中并非独女,她有一弟一妹,但都非一母同胞,乃是父亲岑嘉明的外室所生。当年岑嘉明为了这个外室,可没少跟家里闹腾。岑理慧的母亲杜媛因而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杜媛离世后,岑嘉明作主,将长女岑理慧许配给了本城纸品业大王杨麟的独子杨守业,这桩婚事要说逼婚倒也谈不上,只因为岑理慧老早就已经知道了,作为岑家女,她的婚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作主,被联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杨守业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才,他们婚后倒也不是没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生活。只是很快杨守业就原形毕露,开始流连花丛,夜夜笙歌。杨家上下对这件事情都视若无睹,仿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致于那个叫白露的外室越发嚣张跋扈,最后竟然找上门来,还意外打掉了她的孩子。 岑理慧流产后,白露倒怀了孕,接连给杨守业生下了两个儿子。杨守业“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一样志满意得,白露也因而更加嚣张,人前人后都以“杨太太”自居,日日骄奢淫逸,越发不成样子,她的两个儿子有样学样,一个个都是二世祖。 倒是岑理慧,没了孩子牵绊,越发寄情于事业。这些年来在商业领域上的成就反倒要比其夫更出色些。杨守业中风突然离世后,她当机立断,立时就接管了利亨,这些年来一直大权在握,独坐江山,谁也不能撼动其分毫。 白露因而恨之入骨,隔三差五就要隔空骂她,说她“心狠手辣”、“阴险恶毒”……不过她也懒得理,左右她便宜占尽,也没必要跟一群无能宵小斤斤计较。 至于她的一弟一妹,就更加荒唐可笑。一面想着她的钱,一面又要在各种场合明里暗里地嘲笑她,讥讽她是“不下蛋的鸡”——呵,她就是要告诉她,即便她不下蛋,她的钱也断然不会留给他的。 外界每天沸沸扬扬。自从传出要再婚的消息以后,利亨酒店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人人都讲她是“老糊涂了”,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再婚,“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姓齐的?” 岑家也好、李家也好,无论是八竿子打得着打不着的亲戚人人群情激奋,日日在媒体上隔空喊话,盼她“谨慎考虑”、“慎重对待”、“不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岑理慧只是不理,因为齐明礼也不理,对于外界那些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传言,他只当是笑话一般,既不肯听,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 不过对于众人所关心的资产问题,他倒是提出了个自以为合理的解决方案,想要跟岑理慧签一个婚前协议,岑理慧一听,就笑起来,说:“怎么,怕我惦记你的财产啊?” 齐明礼给她逗得笑起来。 他能有什么资产?辛苦半生,不过赚得几套房子几部车子,其中两套还给了靓靓作嫁妆,与她的比,简直不值一提。 岑理慧被他那惆怅的样子说得笑起来。 两个人靠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贴心话,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齐靓靓也不太理会外界的那些风言风语,她本就是心思单纯的人,哪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要父亲开心,她就开心。因而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地筹备起父亲的婚礼来。 婚纱、礼服、酒席、礼仪流程……一应事情全部一手包办。李俊荣因而笑话她,“当初结婚的事情你就只是出了个人,现在倒好,自己父亲结婚,倒忙得人仰马翻的!” 齐靓靓最近心情好,也不跟他辩,只不理他。 再怎么说都是二婚,外面又众说纷纭,岑理慧原本还想着一切从简,然而无论齐靓靓还是齐明礼都不同意,“越低调就显得畏畏缩缩,好像见不得人一样”,“还不如光明正大的,风风光光大办一场”,齐靓靓说。 岑理慧一听,觉得有理,也就不再阻止,由着他们父女两个人折腾去。 两个人的婚期定得紧,齐靓靓因此每天忙得陀螺一般,连李冉都有点儿顾不上。李俊荣因而很感欣慰,觉得自家儿子终于和自己一个待遇了,心底平衡了不少。 对齐靓靓这么说的时候,齐靓靓差点儿给他气得笑起来,对他道:“你就一天到晚跟你儿子拈酸吃醋!” 李俊荣就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偏心!”仿佛一个争风吃醋的小孩子一般。 齐靓靓给他闹得哭笑不得,只好低了头,不睬他。 齐明礼在帝都有工作有体面,自然不肯草率地辞了工作到香城来,因而岑理慧就只能跟他去。不过岑理慧倒也无所谓,反正她素来自由惯了,去哪里都无所谓。现在结了婚,自然是先生在哪里她就在那里。两个人因而约定大半的时候都住在帝都,一旦有空,就回到香城,开启所谓的“双城生活”。 虽然岑理慧有的是房产,可是齐靓靓还是怕父亲不习惯,决定给他在香城买栋房子。她出嫁的时候父亲给她准备了两套房子作陪嫁,一套在帝都郊区,是栋联排别墅,一套则在杭州市中心,是套大跃式。香城地窄人多,寸土寸金,虽然把两套都卖了也买不上什么像样的房子,可是她还是想尽尽心意。 李俊荣知道了以后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齐靓靓:“靓靓,你的钱呢?我记得咱们结婚的时候,爹地曾经给过你一笔礼金啊。”他倒不是惦记这笔钱,而是这笔钱数目实在庞大,当初媒体曝出去的时候,香城之内一片哗然,一时之间舆论竟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觉。当初送上礼金的时候,齐明礼连一丝也没犹豫,转手就给了女儿,他可不相信以齐靓靓的心性,会很快花光这笔钱。以她那天真固执又可爱的小脑袋,估计连理财都不太会做。 事实上这件事情李俊荣早有打算。以他对齐明礼的了解,他的性格就跟齐靓靓一样,清高固执,还有一点知识分子的天真。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寄人篱下,因而每次到香城来齐明礼都是住在酒店。他怕他往来多有不便,早就已经给他备好了一套别墅做结婚礼,没想到还没跟齐靓靓说呢,齐靓靓就自己琢磨上了。 两夫妻难得想到一块儿去,只是各有打算。 其时正值周末,李冉被李和泽带去马场骑马去了,齐靓靓便得了空,窝在书房里画国画,李俊荣左右无事,便也“附庸风雅”,取了纸笔在她对面也画国画。 他虽是个如假包换的中国人,但从小接受的却是西方教育,别说国学国画了,就是毛笔也不太会拿。那画画得乱七八糟的,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她忍不住就嘲笑他:“你看看你画得什么呀,白白浪费了我的笔!” 齐靓靓的家学渊源,琴棋书画都很是过得去,最主要的是她也喜欢。因而李俊荣为了哄她开心,便四处搜罗宝贝来送给她。别的不说,单她桌上的这一套毛笔,就价值不菲,靓靓平时哪儿舍得用?今天也是高兴才特地拿了出来,没想到到了李俊荣手上却跟毛刷子没什么两样,看得齐靓靓都心疼死了。 李俊荣反正也就是为了陪她打发时间而已,因而根本不在意,听到她笑,便蜷着舌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照着你画的,你画的什么我就画的什么……” 两个人在书房里头一面斗嘴一面画画,难免就有些走了神,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房子的事情,齐靓靓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听到李俊荣问起,便回答道:“那笔钱我没动过,就放在那里,万一我们将来……”她这句话一出口,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时就住了嘴,只是李俊荣还是从她那未尽的语气和表情里捕捉到她想说些什么。 他整个儿为之一僵,手里捏着一只蘸满了墨的毛笔,站在桌前问:“万一我们什么?” 齐靓靓不说话。 他便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万一我们什么?靓靓!”他提高了嗓门,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口吻。 自从两人结了婚,靓靓一直都被他捧在手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娇气。这时听他突然这样大声,顷刻间眼圈就红了,马上赌气道:“万一我们将来离婚,我总要还给你家……” 她这样说,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一瞬间,只觉得一把火从脚直冲到头,几乎立时的火冒三丈,“啪”的一声摔下手里的笔说:“靓靓,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啪”的一声,摔门而去! 齐靓靓被吓了一跳。 第50章 第五十章 那毛笔是李俊荣三月份在拍卖会上得来的,价格昂贵,不谈笔尖,笔身是用翡翠制作而成,给他这么一摔,顿时磕了个细细的裂纹,看得齐靓靓心疼不已,又惊又怒地目送他摔门而去。 李俊荣这一去直到晚上睡觉前都没有踪影。齐靓靓陪儿子游完泳、洗完澡、又读了一会儿书,把他哄睡着,他还没有回来。虽然他当着她的面发火让她不开心,可她到底说错了话,齐靓靓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不免就有些心下难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一找。 李俊荣给她气得不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父亲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知识分子确实是麻烦!他们清高、孤傲,而且非常认死理!就拿齐靓靓来说,自家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换作别人肯定早就欣喜若狂感恩戴德甚至于卑躬屈膝的了,只有她,半分也不为所动。那么大的一笔钱,换作平常人,随便做个理财也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她却任由它丢在银行里吃灰!这简直就是荒唐!理由呢就更荒唐可笑,居然是离了婚以后要还给他! 他们现下不过才结婚几个月而已,她就想着要离婚,他真是要被她给气到吐血,难道就因为犯过一次错,他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那退一万步讲,他们要是一辈子都离不开,那这钱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搁在银行里? 不止如此,其实自两个人结婚开始,李俊荣就在银行里头专门给齐靓靓开了个户头,每个月都会定期往里面拨一笔钱,除此之外,隔三差五他赚了些意外之财,也会往里面拨一些,就当是她的零花钱,可是账户密码给了她,她却至今也没有动过。 同在一个屋檐下,慕凝的生活阔绰奢侈成风,以致于隔三差五就要打饥荒,她呢?每个月家用都用不完,以致于连李和泽都有些怀疑,问他:“靓靓这孩子怎么都不出门啊?” 这让他不由又想起了从前。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给她钱也不要,送她礼物也不要,还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我只花我日后老公的钱。” 可问题他们现在都已经是夫妻了呀!她还坚持原则,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和他泾渭分明,简直恨不能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她样样都谈不上喜欢,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他知道,她是个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齐明礼把她给养得简直不食人间烟火,他也喜欢这种天真烂漫和柔情,可还是感觉很挫败。 因为真的太难讨好了。 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开心。 李俊荣很挫败,也很伤心,直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窝在楼上影音室里一面喝红酒一面看电影。电影的故事很老套,讲述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个上流社会花花公子和一乡下纯情小寡妇的故事,整个故事矫情得令人发指,满屏都充斥着一股无病呻.吟的味道,李俊荣看着看着,就给气笑了…… 想着他要是这样欺负齐靓靓的话,不等仇家找上门,齐靓靓就能把他折腾死。 他喝了一杯酒,躺在沙发上,看着看着,就给看睡着了。做梦的时候又梦到了齐靓靓。那时她才19岁,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裙,抱着一摞书,走到n大的校园里,而他就像只无尾熊一样,亦步亦趋地缀在她身后,她被他缠得生气了,回过头来问他:“你老跟着我干嘛呀?我真的不喜欢你。” 他追女孩子从没失过手。别说失手了,实际上连拒绝都没有。从小到大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招招手就来了。这回却碰着个有趣的,不喜欢她也就算了,还明晃晃把不喜欢给挂在脸上。他真是被她给逗笑了,问她:“为什么呀?”他长得那么帅,又那么有钱。 他像是把这句潜台词给写在脸上似的,她一眼就看穿了。见他那一脸的纠结,不由忍俊不禁,说:“你们有钱人都这么自恋吗?” “我怎么自恋呢?”他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满脸诧异地说,“我哪儿自恋了?” 她先是不回答,闷头笑了一会儿才说:“我看你,好像挺接受不了拒绝的样子。” 都不知他在追些什么!后来她说,她既不爱玩,也不好玩,性格闷闷的。从小到大,她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于大学……读书和生活都在父亲的眼皮底下,连翻腾都翻不出花儿来,就是个典型的乖乖女。说白了,跟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可都听慕凝说过的,他喜欢身材惹火、性格奔放的辣妹,那种才对他的胃口,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在自己这里纠缠些什么! 她觉得他太无聊了。明明比他小那么多,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小孩子瞎胡闹似的。她转头继续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说:“你真别再跟着我了,我真不喜欢你。” 他偏不!日日一有空就要往她那里跑,她上课他就跟着上课,她学习他就跟着学习,她吃饭他就跟着去吃饭……总之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弄得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她有点儿烦了,可碍着慕凝又不太好发火,只是道:“你怎么就那么无聊呀?” 他可真不无聊!跟着她,看着她为了自己的纠缠急得急赤白脸的,没事和她斗斗嘴,真是太有趣了!他也不泡吧了,也不跳舞了,也不跟辣妹鬼混了,一有空就想要围着她转,看到她,那颗心就开心得摇摇晃晃的,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好,怎么会无聊呢? 后来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因为慕凝带她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事。她开车和两个老外撞了,对方不依不饶的,不仅要她赔偿还要对她动手动脚,双方僵持不下,闹到警察局去,他立时赶去英雄救美……这才得了机会,可以和她更进一步。 从认识到恋爱,从恋爱到上床,牵手、拥抱、亲吻、第一次……每一步他都走得很不容易,要花很多的工夫,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真是快乐不知时日过。每一天都是幸福的,满足感快要从心里溢出来。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他真的有认认真真想过,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爱情,那应该就是他和齐靓靓这个模样。 靓靓是个细心周到的女孩子,温柔静好、宜室宜家,在一起的时候,把他照顾得像个小孩子。他安然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连一分钟都没有想过要和她分开。只是没想到她那么较真,他就是偶尔点个“外卖”而已,她就不能忍受,说分手就分手了。 分手的前几天 ,他和几个朋友在股市上赚了笔大的,自然心情颇佳。几个人便相约出去庆祝一下。作为男人,有些项目心照不宣,是自来就有的。自从和齐靓靓在一起,他每天都过得神采飞扬的,从灵魂到身体无一处不妥贴,其实根本没有其他需要。但人家既然都已经送上门来了,好像不吃又有点儿亏,于是就吃了,不过吃了也白吃,因为味道很一般,甚至索然无味,倒让他平添一股负罪感,看见齐靓靓,直心虚得什么似的。 靓靓是属福尔摩斯的,男朋友身上有一点变化,她立时就察觉了。两个人闹翻了以后,他有次去找她,她表情非常平静,语气非常认真非常诚挚地告诉他说:“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你想玩,就去找别人吧。”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西式教育,又是个男孩子。从小到大,他父亲对他的管教都非常开放,在私生活方面就只有一点要求:“千千万万不可以涉毒。”其他就无所谓了,就是慕凝,也不太管束。 因而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充其量也只是后悔被她抓到了而已。可他自己要出去玩是一回事,突然听到她这样说,感觉还是接受不了,嚯地一下就站起来说:“齐靓靓!” 他躺在沙发上,不小心睡了过去,睡着了,不知不觉就又梦见了齐靓靓。她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的行李,临走的时候对他说:“俊荣,我们分手吧……” 然后场景突然间一换,眼前就变了模样,也是齐靓靓,拖着重重的行李站在李家大宅前,一手牵着李冉,对他说:“俊荣,我们离婚吧!” 李俊荣给吓得一哆嗦,猛然间睁开眼,就看见齐靓靓一脸惊愕地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了?”齐靓靓给他那见鬼似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贴过来问。 李俊荣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里清醒过来呢,这时候看到她,不免又想起了下午的不愉快,于是翻个身,把脸朝向沙发里侧,不理她。 齐靓靓原本还别扭着,这时见他那小孩子气的模样,不由笑起来,说:“怎么还生气呢?” 李俊荣就“哼”了一声。 谁家夫妻两个过日子,没事把“离婚”两个给挂在嘴上!他被伤了心,把脸埋在抱枕里头不说话。 靓靓便贴过来。 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脸蛋贴着他的脸蛋,夫妻俩呼吸相闻,问他:“真的生气了?” 李俊荣还不理她! 齐靓靓见状,便转身要往外走,李俊荣一见,连忙就伸手把她拉住了,一面把她抱在怀里一面道:“你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哄老公就不能用心点嘛!” 齐靓靓就抿着嘴笑,娇嗔:“你以为自己三岁吗?还要人哄!” 这沙发不大,两人躺在上面,不免挤了些。李俊荣便把她半抱在身上,和她说着话。 “老婆,”他摸着她的长发,有点儿心有余悸地说,“你不会真想过要和我离婚吧?” 齐靓靓并不是想,但是时刻准备着。可是这话她是不能对他说的,只是道:“怎么会呢?” 他便亲亲她的脸,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说:“我没想过,也不准你想!”她既然进了李家的门,就不可能再出去。 靓靓没说话。 两个人在沙发上聊着齐明礼的婚事,说着说着便又聊起了房子,李俊荣听了就道:“这件事你别操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齐靓靓便有些不好意思。 有时候,李俊荣是比她还要细心周到的,反而她,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不够坦荡,仿佛不把他当成一家人似的。闻言就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你。” 李俊荣笑起来,道:“你就这么谢啊?” 她低头亲亲他的脸。 李俊荣还不满意,又伸手抱住她说:“就这样啊?” 齐靓靓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那你还要怎样?” 两个人便在沙发上闹起来,闹着闹着,那影音室里就变了味道…… 靓靓直急得脸都白了,见他大手又往裙子底下钻,连忙就摁了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坚决道:“不行!”总是这样,没皮没脸的,再这样不分时间地点的瞎胡闹,她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李俊荣便不依不饶的,赖在她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肯下去。她哄了半天,才谈妥了“条件”,同意回房去…… 他最喜欢这种姿势,因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她,看清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可她害羞得很,不过几个起落就闹着要下来,他也有点儿受不了这样的深入,双手把了她的细腰说道:“真是的,怎么这样娇气……” 两个人闹了半天才算云收雨散,结束的时候她好久没有缓过神来,偏他还不知餍足,把着她的腰来来回回不肯放,她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沉了腰身,冲了进去…… 她才刚刚到过一回,身体正敏感至极致,这一来只觉得魂都飞了,一瞬间就达到了巅峰,可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伸手抱了他的腰身,眼泪汪汪地控诉:“你又不戴……”那个字她说不出口,气得用力捶他的肩膀。 他肩膀石块一般,绷得紧紧的,哪里掐得动?平时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一到了这时就不管不顾。他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偏偏当作没听见,心里不停地叫嚣,不要,偏不要!他要没有阻隔地爱她,要不顾一切地爱她,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齐靓靓给他气得哭起来,他便把她抱在身上,“心肝”“宝贝”地哄,一面哄一面还抓了她的拳头往自己的肩头招呼,嘴里道:“好了好了,给你打,给你打……” 她整个儿软成了一摊水,哪儿还有力气打他?一时间大发娇嗔,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把他折腾得欲生欲死,只恨不能死在她身上算了,“心肝”“宝贝”地哄了半晌,她才算彻底收了声……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二日是个周一,李俊荣要去上班。早上在衣帽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齐靓靓在卧室里头转来转去的,找东西。他明知道她在找什么,就是不说话,动作利落地穿好衣服,然后下楼去了。 家里的这些用品一向都是他在管。她找来找去的找不到便下楼去找他,结果餐厅里头来来往往全是人,她不好开口,只能默默地吃完饭,然后目送他出了门。 齐明礼和岑理慧的婚期就在两天后。婚纱、礼服、酒席、宾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剩最后的流程还没有敲定,齐靓靓料理完家务,便叫了司机,去了齐明礼下榻的利亨酒店。 齐明礼正好没事,父女俩也懒得去书房,就在客厅里、脑袋挨着脑袋、头顶挨在头顶趴在茶几上一项一项地对着婚礼上的诸项事宜,齐靓靓手里头拿了笔,齐明礼说一件她便在清单上头勾一件,还再三确认,生怕遗漏了什么,父女俩有商有量的,既认真又专注。 正好廖咏兰过来看岑理慧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两个人便坐在客厅里的阳台上一面喝茶聊天一面笑看着他们。午后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里头照进来,笼着齐靓靓那张宁静美丽的脸,只衬得她恍然不似凡人。岑理慧看着看着不由就感叹起来,笑眯眯地对廖咏兰说:“俊荣可真是有福气!”能找到齐靓靓这样的女孩子做老婆! 靓靓温柔贤惠、宽和大度,做事有板有眼,十分有条理,为人又踏实稳重,丝毫也不慕虚荣,是个绝佳的儿媳妇人选。廖咏兰也这么认为,而且最最主要的是,儿子喜欢!自从结了婚,李俊荣就像是突然间长大了似的,比以前懂事了不少,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时候,就连李和泽都私下里嘀咕,“李俊荣娶了老婆,仿佛长大了一般。” 她想着想着就笑起来,对岑理慧说:“现在有福气的可不止是俊荣啦,你我都很有福气。” 岑理慧一愣。 随即又笑起来,一双从容温和的眸子里头满满都是欢喜,笑容满面地对廖咏兰说:“对对对,我倒是忘了,咱们两个现在可都是亲家了呢!” 姐妹两个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李俊荣今晚正好有应酬。他的知交好友,本城所谓“四大家族”之一的周家大少爷周世礼近年来扎根内地,很难得才回来一次。这次刚好回城,便相约三五好友出来小聚,他昨天晚上入睡之前就已经对齐靓靓交代过了,今天早上出门前又再提醒了一次,生怕他回去晚了她又胡思乱想。 几个人约在以前常去的高尔夫会所,那会所的顶楼有个酒吧。从前李俊荣未婚的时候经常和朋友们在那里小聚,如今自是难得了,李俊荣已经很久没在里面出现了。 大家伙一见了他,立时就新鲜起来。其中瀚海银行的大少爷徐文瀚一见了他,立时就笑起来,咋咋呼呼地说:“哎哟,大家看看,李俊荣李大少终于舍得出现了呢!” 大家便都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 在座的几位都是平时处得不错的朋友,就是不打听,也多多少少知道些他和齐靓靓的故事——毕竟也不是谁都有幸能看到李大少失恋以后那失态样儿的。 大家伙都很熟了,也不必藏着掖着,周世礼是生性喜静、李俊荣是家里头老婆管得严,除却他们两个人外,其他几人都叫了女郎来陪。李俊荣和周世礼见怪不怪,两个人全不理会,就靠在包厢里最里侧的沙发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 最近内地的互联网产业异军突起,周世礼也打算做些投资,就来问李俊荣的意见。李俊荣的“有容”除却涉及房地产外,最主要的业务就是投资,在这方面自然有一些独到的意见,两个人便凑在一起,直说得非常投契。 这会所是在徐文瀚的私人名下,既然是东道主,自然不能亏待客人。李少、周少不要人陪,可也不能冷着。徐文瀚便专程派了一个漂亮的卖酒女郎,跪在他们脚边,专程给他们倒酒。 李俊荣心里记挂着齐靓靓,早上出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齐靓靓的神色,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就是装聋作哑,不想理她。身为李家媳,给李家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们两个是夫妻,夫妻两个生儿育女不是很正常吗?她偏要那么多顾忌,他觉得不可理喻。 可也担心她,不知道她在家里做些什么,反正依她的脾气,是不可能开得了口叫别人帮她买计生用品的,也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正打算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家看看的时候,一转头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脚边跪着的卖酒女郎。 这女郎长了一副相当出色的相貌。不过与相貌相比,倒是那双眼睛更吸引人些,眼神温和平静,眸子十分清澈,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他看了看那张脸,莫名就觉得有些眼熟,可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倒是坐在他右手边的翟从礼,这时候也发现了,指着她“哎哎”地叫着:“这个不是……不是那个……天虹娱乐的何心语吗?” 说起何心语,那也算本城有名有姓的女明星了。怎么好端端的女明星不当,竟突然间跑到酒吧里来卖酒?翟从礼这一喊,顿时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何心语直被人看得面红耳赤的,连忙点头哈腰地跟众人打招呼:“翟少好”、“李少好”……这样一圈下来,直羞得连眼圈都红了。李俊荣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周世礼,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味。 徐文瀚是当老板的,自然有义务要给大家解释清楚,他笑眯眯地给在座的各位豪门阔少说故事:“你们都不知道吧,这小妞也不知道究竟搭错了哪根筋,好端端的女演员不做,竟然跟人生了个私生女,如今这孩子已经快两岁了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经纪公司当然不干,去年就已经跟她解约了……” 不仅如此,还要走了一大笔赔偿,何心语先失了业,又破了产,再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可不就得想着办法赚钱吗?徐文瀚也是看在她还有点儿名气的份儿上才收留她的,否则的话,就凭这放浪的私生活和烂大街的名声,才懒得搭理她。 如今这里来来往往,都知道她的这点破事,不免就当个笑话一般,口口相传,也算是给大家找点乐趣,徐文瀚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毫不在意,一脸看笑话的模样。 人气女星当垆卖酒,说起来确实也挺有趣的。可这样当着人家的面揭人家的伤疤,未免就有些不厚道。李俊荣可没兴趣坐在这里听一群大男人嚼舌根,他满心记挂着的都是家里的小娇妻,于是便趁着众人说话的工夫,伸手取了兜里的钱包,抽出几张大钞来放在何心语的托盘上,然后道:“我走了,你们慢慢聊,这些娱乐八卦,我可没兴趣听……”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惦记着什么,于是也不阻止,一面调笑一面目送他出门去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齐明礼的婚事办得不算奢侈,但既隆重又低调,典雅中透着大气,温馨中透着浪漫,婚礼的场地就定在岑理慧旗下的利亨酒店,嘉宾也都是主人历来就交好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口舌是非。李俊荣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他的兄弟团前去迎亲。这一帮子大少爷开着豪车穿街过巷来到杨守业的旧宅前,只引得满城上流社会的人士啼笑皆非,只因这一干人等都是出自前阵子李俊荣的伴郎团,相同的一批人马,先是去帮他迎了新娘子,现下又去迎接丈母娘,不免就把人笑得前俯后仰!可李俊荣不在乎,齐明礼也不在乎,岑理慧就更无所谓了,只因这一帮人无一不是现下这城内数得着的青年才俊,一般人就是想请也请不来,找这么一帮人给齐明礼做伴郎,本身就是给他加油助威的意思。 因他身兼重任,今天一大早不到五点齐靓靓就爬了起来,直将他打扮得油光水滑的,一袭黑色西装配白衬衫,系同色领结,大背头梳得一根也不乱,就是结婚那天也不过如此。齐明礼也一样,一身灰黑色条纹格的西装三件套,整个人精神抖擞,看着倒比从前要年轻十来岁。齐靓靓便乖乖地讨他的好,一脸赞叹地说夸奖说:“我爸爸可真帅!”李俊荣就在旁边郑重其事地点头,一副“我老婆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至于齐靓靓自己,则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小礼服,上身是绣花的式样,领口是交缠式的吊带,不免就露出了那一双白皙漂亮的一字肩,颈子天鹅一样修长漂亮,亭亭往外头一站,直引得身边人来来往往不停地拿眼瞧她。 李俊荣既高兴又不高兴,既想给人家瞧瞧自家老婆有多漂亮,又生怕人家看多了万一再扎眼里拔不出来,不免就有些纠结。一路上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齐靓靓,夫妻俩手牵着手,带着齐明礼,牵着李冉,去了杨家。 杨家的这栋老宅还是当年杨守业的祖父留下的,杨家三代均居于此,也是当年杨守业和岑理慧的婚房。只是可惜,杨守业作为丈夫既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这栋大宅也就因此空寂了下来。杨守业去世的这十几年来,岑理慧一半时间都在各国游荡,一半时间就住在酒店,只偶尔才回这里小住。 她二十三岁嫁作杨家妇,如今一晃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多年来她独守空房,独自成长或者是变老,相继送走了公公、婆婆、丈夫,甚至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没有人懂她内心都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她当初是从这杨家的大门进来的,如今就也要从杨家的大门出去,她要让杨家人看看,也要让杨守业看看,即使她年过半百,青春不再,也会有人珍而重之地待她,把她从这栋豪宅里头娶出去。 一贯死气沉沉的杨家大宅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生机。它就像是一颗蒙尘已久的明珠,被人扫去了浮尘,开始焕发出勃勃的生机。院子里,绿草如茵、花团锦簇,草坪中央汉白玉的龙头喷泉终于再一次发挥它的作用,欢快地喷射出水珠。在草坪的一侧,一排排造型精美、色香味俱全的西式点心被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供客人们随意取用,一队穿着考究、态度可亲的服务员正站在一旁恭敬地为他们提供服务,另一边,本城卓有名气的小提琴乐队正在欢快地演奏着婚礼歌曲……天空飘动着各色的气球和丝带,成群结队的俊男靓女在草坪上跑来跑去,或聚众聊天,或拍照留念……整个院子里都是一派活泼欢快的气氛。 李俊荣跟在齐明礼身后,率领迎亲队伍来到杨家大宅。齐明礼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像年轻人那样闹腾,此时便理所当然由女婿代劳。于是一众风华正茂、相貌出色的青年才俊就站在杨家楼下的草坪上,对着楼上大喊,希望姑娘们早点把大门打开,好放他们进去。楼上楼下嘻哈笑闹声不绝于耳。 伴郎都是李俊荣组织的,伴娘则由岑理慧的亲友和下属公关公司的姑娘们担任,一帮貌美如花的姑娘们笑笑闹闹的,守在楼上楼下不肯开门。 李俊荣于是便索性豁了出去,力排众人,站在那威武霸气的伴郎团前,对着楼上大声喊道:“妈咪,开门啊,我带我岳父来接你回家啦!” 想他李俊荣是什么身份?李俊荣的这声“妈咪”一出,楼上楼下顿时为之一愣,齐明礼也一愣,随即自外而内地爆发出哄堂大笑,有人一面笑一面说道:“不得了,李大少今天可给自己找了个妈!”又有人说道,“这李少奶奶的面子可真大,李大少为了讨好她啊,连妈都叫上了……”一帮豪门阔太们都笑得东倒西歪的,一面笑一面七嘴八舌地调侃他。 楼上人多嘴杂,岑理慧原先没听清楚楼下喊的什么,待听清了,立时为之一愣,随即站起来,一叠声地吩咐众人:“快开门,快开门,让孩子们进来……” 那门一开,以齐明礼为首的一群少爷千金便仿佛沙丁鱼一般地自大门外头涌了进来,还有不小心摔倒的,岑理慧一见只笑得前俯后仰,马上就吩咐身边众人:“快把他们扶起来!”又嘱咐:“小心点儿,别弄伤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忙着安置众人。 按照正常的婚礼流程,新郎新娘出门前得给父母敬茶、拜别父母才行。可他们这情况不一样,就得反着来。李俊荣左右已经叫顺口了,这时也毫不含糊,当着满屋子的人面,“爹地”、“妈咪”叫得一个比一个嗲气,一个比一个亲热,逗得满屋子的人差点儿没笑岔了气。 轮到齐靓靓了,就也顺着李俊荣来。她一向不习惯香城人的这种嗲里嗲气的称呼,于是便还叫齐明礼“爸爸”,叫岑理慧“妈妈”,岑理慧一面抹泪一面手忙脚乱地扶她起来,嘴里一叠声地道:“乖啦乖啦,你快起来……”立时立刻地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李冉的台词是事先准备好的,齐靓靓帮他排练过,只见他大大方方地跪在齐明礼和岑理慧身边,口齿清晰地说道:“祝外公外婆新婚快乐,相亲相爱,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大家就“哄”的一声笑起来。 岑理慧这一场婚结的,居然还得了一个女儿、一个女婿和一个外孙,不免就让人感叹,她这婚结得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这场面实在太搞笑了,不等婚车抵达酒店,一众宾客就知道迎亲时的笑话。别人也就罢了,李和泽直气得整张脸都黑了,对廖咏兰嚷道:“这李俊荣真是越发的没有下限。居然跑到齐明礼的婚礼上叫jessica‘妈咪’!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惦记杨家的那点钱呢!” 他自己富可敌国,到老了叫人以为他惦记人家的那点钱,面子往哪里搁?他脸上条条黑线。 廖咏兰直被他说得笑起来,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在这啰嗦了,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跟俊荣说让他这么叫的。我原本就想叫李俊荣认jessica当干妈的,现下只不过是换了方式而已,你在这嚷嚷什么!” 李和泽就气得什么似的,道:“你就好了,李俊荣是我的儿子,我们李家第二代唯一的男丁,你居然敢拿我的儿子去当人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廖咏兰直被他喊得头都疼了,于是乎气道:“你就只知道李俊荣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吗?” 前夫妻两个又吵了起来…… 齐明礼的这一场办得又温馨又浪漫,虽不是十分豪华,但也充分展示了齐家乃至齐靓靓、李俊荣对于这场婚礼的重视,一时之间香城之内议论纷纷,有说齐明礼高攀的,有说岑理慧低嫁的,有说岑理慧吃亏上当的,也有说岑理慧苦尽甘来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总体而言还是祝福的居多。毕竟到了这把年纪,也不是谁都能有幸得着个如意郎君,还愿意把她风风光光去娶回家的。 论资产齐明礼确实无法与岑理慧相提并论,可他潇洒儒雅,风流倜傥,在社会上又有名望地位,也不是谁都能高攀得上的。 总体而言,这一对还是很般配的。 李俊荣在这场婚礼里既当了伴郎又当了女婿,既充了司仪又当了男方和女方的亲戚等等多重角色,直累得浑身酸软,晚上回到家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齐靓靓喊他洗澡他也不肯理,躺着床上大喊:“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断气了……” 齐靓靓是个半洁癖,哪里容得下他这么满身灰尘地躺在床上?于是就伸手去拉他,李俊荣只不动,还“哼哼唧唧”地跟她撒娇,闹着要齐靓靓给他洗澡…… 齐靓靓当然不肯。他于是就闹起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拽着齐靓靓的手,“哭哭啼啼”地跟她控诉:“呜呜齐靓靓不讲人情哦!人家都说‘新人娶过房,媒人扔过墙’!我这个女婿才不过刚从婚礼上下来,就被扔过墙了!” 齐靓靓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一面拿手拍他的胸口一面嗔道:“你就一天到晚的胡闹吧!” 李俊荣把脑袋枕在她的腿上,闷闷笑。 任由他牵了她的手去了浴室。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修) 齐明礼一结婚,齐靓靓的这颗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放父亲一个人在帝都,她到底是不安生,如今父亲有了人陪伴,也算是放下了一重牵挂。 齐明礼和岑理慧结婚后,先去了东南亚,然后再去了澳洲度蜜月,两个人在澳洲待了大半个月,日子过得可谓相当舒适,时间一长,不免就有些耽于安逸。齐明礼倒还好,岑理慧风风火火地忙了这么多年,突然间闲下来,感觉就像是松了发条的时钟一般,浑身都懒洋洋的。有天竟突然对齐明礼道:“我记得靓靓之前就是做酒店管理的吧?” 齐明礼看看她,笑道:“你该不会真的想要打她的主意吧?” 岑理慧给他逗得笑起来,说:“我就算真的打她的主意,也要她能接得住才行啊。我的事业将来就算不给她也会给别人,与其将来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把持了局面,还不如先历练历练靓靓再说,再有一点,”岑理慧说,“人家李家也不一定就放在心上!” 认识这么久,她也看出来了,李俊荣对齐靓靓十分宝贝,而且骨子里非常大男子主义,他不一定就愿意妻子出来征战商场,弄得人疲马乏的。再有一点,纵横商场的女人总归不如养在深闺里的来得天真可爱,李俊荣自己已经够强大够富有了,不需要再有个精明强悍的妻子再跟他来个所谓的“势均力敌”,也不太需要再多的资产来为他锦上添花,毕竟“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在李俊荣心里始终还是齐靓靓最重要。 齐明礼就没说话。 隔日消息传到了齐靓靓的耳朵里,齐靓靓当然一千一百个愿意,事实上她早就希望可以出去工作了,家庭主妇就是做得再好,也是没有成就感。社会上并不会因为你为这个家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就认同你的贡献,说到底不过废柴一根而已,舆论对于家庭主妇的评价始终是相当苛刻的。齐靓靓没有什么太强的事业心,但也不想依附别人而生。 可是家里的事情确实很多,她也就不好开口,如今齐明礼把岑理慧的意思一说,齐靓靓立刻就似找到了借口般,马上就点头答应了。只是不出所料,李俊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齐靓靓很不理解。 李俊荣便劝她:“靓靓,你知道咱们家的门口有多少狗仔队守着吗?”这个家里出去的每一件东西,就是一片废纸也需要经过处理,否则的话给人发现,很容易就拿来做文章。香城人民对于豪门八卦的兴趣要远远高过社会民生,甚至超过明星八卦。齐靓靓是高嫁,再加上本身嫁进李家就备受争议,人又长成了这个模样,难免就叫人分外感兴趣。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非常受关注。 齐靓靓就不高兴,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理李俊荣。 李俊荣心思如铁。他有他的私心,不希望靓靓接触太多的人和事,倒不是因为怕她过多接触社会从而变得复杂,只是想把她藏起来。 好像她是自己的珍宝一样,不希望她被更多人看到。 这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占有欲,他没法对齐靓靓讲,只好任由她发脾气。 李和泽知道了以后就告诫齐靓靓:“把冉冉和这个家照顾好就是你最大的责任。” 靓靓嫁进来以后,家里井井有条,什么事情都有了章程,不说李俊荣,就是李慕凝也变得乖巧听话了很多。至于冉冉,就更不用说。靓靓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子,冉冉在她的教导下一天一天茁壮成长,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欢,他不希望这种情况有所改变。 稳固和谐的家庭环境,懂事而锐意进取的儿子,聪明大方健康活泼的继承人,这些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这些都是必然之条件。 靓靓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李和泽谆谆教诲。 齐靓靓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可也不敢跟李和泽造次。畏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根本不擅长与陌生人争辩。李俊荣说的对,她也就是欺负欺负他而已。 齐靓靓不仅没能外出工作,反而被李和泽教育了一顿,不免就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李俊荣见她那样子,不免就有些于心不忍,又怕她对李和泽心生怨怼,于是安慰她:“爹地也是为了你好!” 她这性子,哪里适合出去工作?出去了也是被人欺负死,还不如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来得安心。 家务、孩子、公公、婆婆、丈夫、小姑子,还有一大堆的佣人和各式各样的人情往来、交际应酬,哪一样不要她管?齐靓靓也知道自己确实是走不开,可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李俊荣就哄她开心。隔三差五的,衣服鞋子、珠宝首饰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家里买,两人卧室里侧的那个小衣帽间很快就不够用了。李俊荣因而就跟李和泽打了招呼,把三楼影音室旁的两个客房打通了,给齐靓靓做衣帽间。 李和泽没说什么。 他还指望齐靓靓能帮忙好好地守着这个家,守着丈夫孩子,好让男人们可以心无挂碍地在外面打拼。最好还要再多生几个孩子,可以帮李家开枝散叶,让李家后继有人。光是这一点,就不能让齐靓靓出去工作。 因此他不仅没意见,反而特别拨了一笔零钱,给齐靓靓当作置装费。 齐靓靓当然不能再说什么,这是李和泽在奖励她,她要是不识抬举就是自讨苦吃。因而每天都安安分分的,乖乖待在家里头相夫教子,打理家务。 李俊荣因而很得意,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一样,终于能够制服齐靓靓了。 齐靓靓就忍不住骂他,说他就会拿李和泽来压自己! 李俊荣腆着脸笑。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很是过了一段悠闲自得的生活。 家里头的开支也因而“唰”的一下飞涨。每逢月中,各家商铺都会把李家上个月的账单给送过来,让她核算、结账,齐靓靓是个很细心的人,每一次都认真核算。搞得家里的佣人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在不该动的地方做手脚。 自从李和泽和廖咏兰离了婚,这个家也就没了女主人。开支账目都是田婶在管。田婶不过是个管家,有这个机会在,自然不可能不做些手脚。李和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太过分,也就任由她去。 他是个做生意的人,自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关键问题是,齐靓靓不懂。 她倒也不是不懂,只是不太纵容,适当的贪一点儿的无所谓,但过头了也就不太好了。毕竟李家是付了佣人薪水的。作为李府的管家,田婶赚得可比一般的大企业高管要多得多了。 到底是人心不足。 相比前几个月,这个月的有些账目模糊很多。其中有几件裙子,齐靓靓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于是就手捏账单在楼上的衣帽间里对了半天,可也没找到。不免就有些嘀咕,于是下楼来李慕凝:“这几条裙子是你买的吗?” 李慕凝正在阳台上做瑜伽呢,闻言就把整个人都拉成了一个“弓”字形,探头去看了看,一面看一面就嘻嘻哈哈地说:“开玩笑,我要是买了肯定签我自己的名!”她又不是付不起这个钱,左不过是被李和泽骂几句罢了,可李和泽骂归骂,对她还是很大方的,否则也不会把她养成这么大手大脚的个性。 齐靓靓就有点儿奇怪,一面打量账单一面暗地里嘀咕:“那是谁啊?你哥哥买的衣服我应该不会没见过啊……” 李慕凝就又看了看,这一看,就给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因而马上改口道:“哦哦哦,是我买的,是我买的,我都给忘了!” 这倒是正常,左右李大小姐花钱如流水,一时间记不起自己买了什么,也是经常有的。 她就责怪起李慕凝这大手大脚的毛病来:“……买了用了也就算了,每次都是买回来往库房里头一堆,家里都快摆不下了。” 李慕凝就“咯咯”笑,丝毫也不觉得齐靓靓的话有什么问题。因为她平时打饥荒最多的对象便是齐靓靓。靓靓平时用不完的零花钱都用到了她身上,不仅如此,有时候她太过火了怕李和泽知道,也会去找齐靓靓,靓靓就让她哥给贴上。 李俊荣对这个妹妹其实也是大方的,可到底不如对老婆那样予取予求。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靓靓不会哭,李俊荣依然心疼得不得了,越发舍不得她受委屈。 姑嫂就这个话题插科打诨说笑了一会儿,齐靓靓这才想起来,冉冉马上就要放学了,李俊荣和李和泽也要下班,于是便急忙下楼交代佣人准备晚餐,李慕凝见她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给李俊荣打电话。 齐靓靓又要忙着接孩子,又要交代佣人准备晚餐,又要教李冉做画画、弹琴,一时间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倒是李俊荣,紧张得什么似的。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齐靓靓正在厨房里头指挥佣人准备晚饭,他趁着齐靓靓不注意,偷偷摸摸地上了楼,李慕凝一见他立时就嚷了起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是发疯了吗?” 李俊荣给她吓得连心脏都差点儿蹦了出来,马上道:“你小声点儿,怕她听不到吗?”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屋。 李俊荣就奇怪:“这账单怎么到了靓靓的手上?” 李慕凝怎么知道?她更关心的是李俊荣的态度,生怕齐靓靓又受欺负,因而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俊荣也没想干什么。只是那个秦伊伊,她千恳万求地想要留在他身边,他也就没管她,没想到竟然闹出这种事情来。 齐靓靓若是不查也就罢了,一查很容易就知道李慕凝在说谎。这要是闹起来……李俊荣心惊胆战的。 两兄妹都有些惴惴。 可下楼看齐靓靓,又觉得没什么异常,一家人神色如常地吃着晚饭。期间齐靓靓表现平静,一直招呼他们兄妹吃饭,又给齐冉喂了饭,还给李和泽盛了汤……李俊荣看得松了口气。 晚上两人睡觉的时候,齐靓靓正靠在床头看一本有关法律实务的书,李俊荣推门进来,看着就有些奇怪,问她:“怎么突然看起这种书来?” 齐靓靓就笑了笑,说:“没什么,就随便翻翻。” 她小的时候可是打定了要像齐明礼一样做个法学大家的,可惜后来年纪渐长,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性格不太合适。再大了有了李冉,就仿佛走弯路一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这好端端的突然话当年,李俊荣给她一阵说得心惊肉跳,强装了笑颜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说个了?”又觉得她格外好笑,就她这清高执拗的性子,做什么律师啊? 他那口气……鄙视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搞得齐靓靓不高兴,转过头去不理他。 李俊荣的心里有鬼,不免就有些惴惴的,凑过去想要抱她,结果她头也不回,闷闷地拉了被子说:“我累了,你也睡觉吧。”说着便躺下去。 李俊荣便凑过头去讨好她,温柔地吻着她的后颈说:“怎么累了?今天在家干什么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又道,“要不要叫dina来,让她给你按一按?” dina是李家的御用按摩师。早些年李和泽的颈椎有些不好,于是便请了个保健师在家里专门做按摩、复健。那dina不过三十来岁,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是身材丰满,看上去很有些风情。齐靓靓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很不喜欢,觉得过于妖娆了,因而从不叫她。 李俊荣听她吐槽,不由得笑起来,调侃道:“不是那不是妖娆,是性感,是你太保守而已!”上次他给她准备了两件睡衣,也不是什么特别暴露的款式,她就不肯穿,还对他发脾气,说他折腾她。 齐靓靓有点儿不高兴。 她保守?好吧,也是的,外面多的是性感妖娆的女郎等着他去收拢,那他就去好了! 齐靓靓在内心恨恨地想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两个人因而有些不开心。 其实齐靓靓就是穿着打扮比较保守而已,又不是什么老古董,他这么就笑话她,仿佛她是封建保守、不知变通的老古板似的。 李俊荣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说错了话,因而好言好语地哄她,只是齐靓靓今天的脾气格外的大,他怎么说也不肯消气,气鼓鼓地躺下了。 李俊荣是做贼心虚。 生怕齐靓靓其实是借题发挥,心下不免就有些不安,好在齐靓靓第二天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直接就在那账单上签了字,又让管家拨款过去,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他稍稍松一口气,可还是有些不安,因为齐靓靓的态度并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如果说仅仅是因为两个人前天晚上拌了嘴,未免有点儿牵强,靓靓从来都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感到如坐针毡。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从前在美国的时候,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很快就被齐靓靓发现了。靓靓哭得不依不饶,他怎么哄也哄不好,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 这种感觉实在是心惊肉跳。理智和经验都告诉他,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心存侥幸,齐靓靓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赶紧跳起来,打算跟秦伊伊见上一面。 其时天都已经黑了,外面又下着大雨,齐靓靓正在儿童房里陪李冉下棋,闻言就有些吃惊,问他:“这么晚了去哪儿啊?”她边说边站起来。 李俊荣就胡乱应了声,齐靓靓答应了,也没有追问他究竟去哪儿,坐下来继续陪李冉下棋。 李俊荣的那句“我很快回来”就僵在了嘴边。 他去了九龙半山的秦伊伊家,这栋住宅是当初李俊荣要分手的时候送给秦伊伊的,面积不大,但也不小,足有一千三百多尺,放在香城这地段这面积也算是如假包换的豪宅了。可是秦伊伊不收,直到现在还挂在李俊荣的名下。 当初李俊荣要结婚的时候,曾经把不相关的人都打发了,只有秦伊伊,无论如何不肯走,也不肯要他的钱。 她对着当时心思坚定的李俊荣是这样讲的:“我不走,也不要你的钱,我绝不勉强你,也不强留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左右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当时她伏在他脚边,哭得泪眼朦胧的,说得情真意切,他看住那双眼,又宁静又美丽,找不到一点点贪婪的影子,这让他莫名就想起了齐靓靓……齐靓靓当初跟他闹翻的时候,也是这么伤心欲绝眼神巴巴地望着他,他一时间心软,也就没有强迫她。 这间屋子就一直让她住着。虽然没有再给钱,可原来那些店面的签单权也没有再收回。他原来还以为这个女人对他是真的有些感情,现在知道了,有可能不是。 李俊荣敲开了秦伊伊家的门,秦伊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真丝吊带睡袍出来开门,看到他,立时就笑起来,扑上来道:“李少,你怎么来啦?” 李俊荣给她吓得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先离我远点!”又道,“先穿上衣服吧!” 他那态度太严肃了,搞得秦伊伊笑起来,“咯咯”笑道:“你干什么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李俊荣就笑,道:“谁说的?我就是外人。” 他这几天给账单的事情弄得烦了,不想再跟她耍花腔,再一个,他着急回去陪齐靓靓,靓靓这两天正在跟他闹脾气呢,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搞得两个人不愉快。 秦伊伊的脸上就现出了一丝惊讶,笑着对他说道:“李少说的这什么话?这里是你的房子你的家。” “很快就是你的了。”李俊荣直截了当地道。 他说话的语气太绝对了,以致于秦伊伊开始意识到整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于是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李俊荣便问她:“我家里的那份账单,是你让人送过去的吧?” 秦伊伊原本还想装的,可看他那模样,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他都已经认定了,干脆就直接承认好了,直接反问他:“是又怎么样?” 李俊荣笑起来。 他开始肯定他自己上当了。想当初秦伊伊要留下来的时候,他一时心软甚至是心存侥幸,以致于给她留了把柄。现在他娇妻稚子在旁,有心的人都不难知道他有多在乎他们,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更大。 没什么深情似海情深不疑的事情,他被这双酷似齐靓靓的眼睛蒙蔽了,即使再像,她也不是齐靓靓。 这世上始终只有一个她。 养尊处优、顺风顺水的世家公子,到底还是不如经年累月跑江湖的来得老辣。秦伊伊在遇到李俊荣之前原本是在酒吧里头驻唱的,后来遇见了他,才开始生活无忧,转而开始写作。这些年来在文化圈很是混出了点儿名声。 他以为她是“出淤泥而不染”,实则不是,人家也有可能只是看尽世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而已。 李俊荣的愤怒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曾经把他抱在膝头告诉过他,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问题,所以他并不惊慌,直接问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吗?”秦伊伊闻言就笑起来,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藏着些许得意,说,“那就要看看李少奶奶在你李大少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了!” 李俊荣不说话了…… 十分钟后,他签下一张支票离开秦家,对,这里马上就是秦家了,转身离开之前不忘提醒她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不要让我老婆知道。”若然齐靓靓知道了,这件事情绝没有这么善罢甘休。 “你放心。”秦伊伊低头数着支票上的零,数一下就看他一眼,笑咪咪地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是不会找她麻烦的。” 李俊荣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秦家。 香城是个海洋城市,一到夏天,风雨连绵,气象台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发布了消息,台风就快要来了。这让他感到尤其的不快。从前就有的这个毛病,他讨厌一切风雨天,因为低沉的苍穹和连绵的阴雨让他感到压抑,不过齐靓靓喜欢,她喜欢阴雨过后的世界,青草含露,花瓣凝香,空气都是清新的。尤其,她不用自己走的情况下。 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他背她,雨下得稍微大些,就不肯自己走。 靓靓是个娇宝贝,他一直这么认为。 李俊荣回到家。 齐靓靓已经睡着了,外面大雨如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嘀嗒”的声响,他怕惊扰了她,连忙就走过去,找出窗帘遥控器,把窗帘关上,又把灯光调暗,生怕打扰了她。 齐靓靓躺在大床上,睡得无知无觉。 这婚床是他们结婚之前他特地找人定制的,豪华自不必说,尺寸也比一般的大床要大上很多。齐靓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睡觉的时候就只喜欢睡一个边角。他们结婚以后,他整夜整夜地把她抱在怀里,可她好像还是改不了。 尤其是生气的时候,她总是这样,一生气就不肯理他,整个人都蜷缩在床边,像只小猫一样,睡得可怜巴巴的,都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此刻也一样。她穿了一件月白的裙子,蜷缩在整张床的里侧,安安稳稳地睡得正香。李俊荣看着看着,不自觉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抚齐靓靓的眉头。 自从齐靓靓嫁进李家后,经常有乱七八糟的媒体报道她,说她什么“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其实大家都明白的,以齐靓靓的条件,如果不是未婚生子,那么将来即使不嫁给他,归宿也总不会太差的。 是他自己太鲁莽了,不知道珍惜,才会害她伤心。 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报道里头,李俊荣最不喜欢的是一位中年文艺女作家写的,一篇很知音体的文章,通篇都充斥着一种无病呻/吟的味道,但有一句话,让他始终印象深刻甚至是耿耿于怀。那位女作家写道:“……齐靓靓总是眼带一丝哀愁,好像在李家过得并不是很开心一样。” 靓靓的眉眼稍显清冷,眼带总是暗藏一丝忧伤,看上去是不太好接近,也不太好哄。 他自己也觉得,可是不愿意承认,嫁进李家,嫁给他李俊荣,并没有为她带来太多快乐。 在看到那篇文章,他都一直告诉自己,她不是不快乐,只是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是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子,而所有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底还是有些自欺欺人的。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田婶连夜离开了李家。 齐靓靓早上知道后很吃惊,问李俊荣为什么。李俊荣就说:“她家里刚刚添了个孙子,做奶奶的,自然要回去照顾啦。” 可即便这样,也不用连夜请辞啊!再说了,以田婶的身家,哪用得着亲自带孩子?田婶在李家工作这么多年,收入不菲,跟主人家的关系也很不错,临走时却连个招呼都没打,实在是让人吃惊。 李俊荣怕她难过,于是安慰她:“人家功成身退了嘛!田婶年过六旬,家里的儿女也算事业有成,如今再多了孙子,再让人家待在这里也不合适!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在李家当牛做马吗?” 齐靓靓想想也有道理,也就没说什么,更没有深究原因。 在李俊荣看来,收了外人的钱往李家递东西,意图挑拨主人间的关系,就是罪无可恕!李俊荣连想都没想就让她打包走人了!李和泽问到的时候,他也没隐瞒,直接就将秦伊伊的事情给交代了。 李和泽直气得脸色铁青,骂他道:“教你这么多年,你居然会栽在这种女人手里,真是让我失望!”又道,“……赶快把屁股擦擦干净!让你老婆知道还不知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老婆是你拼死拼活娶回来的,你不要到最后又把她气跑了!” 李俊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了要把九龙的房子给秦伊伊就不会反悔,谁知秦伊伊得了房子,立时就在家里开起了趴体,庆祝自己恢复了自由身,不多时,坊间就有了各种版本的八卦传闻。 李慕凝的交游广阔,平时致力于吃喝玩乐,猪朋狗友遍布各地,几乎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马上就去问李俊荣:“你打算怎么办?” 李俊荣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早知道秦伊伊不是个安分的,没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房子才拿到手就急着昭告世界,不免就有些气急败坏。 他马上就打电话问秦伊伊,谁知秦伊伊却道:“李少你讲什么呢?被人包过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难道我会自己出去说吗?”一派天真无辜的嘴脸,气得李俊荣牙痒痒。 好在齐靓靓深居简出,家里上上下下又被他特别交代过了,绝对避免提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连报纸报刊也被收了起来,一时间齐靓靓也没机会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李俊荣心下稍安。 可还是有些惴惴的,打发了秦伊伊,立时就将身边的各色人事都捋了一遍,又去了以前住过的那栋房子,收拾打扫,再三检查,别说还真给他在床缝里头找到了一只女人用过的口红,立时就收了起来。 齐靓靓仿若无知无觉。 李俊荣渐渐放下心来。 可也有那不长眼的,比如他的表舅妈陈芹,特地拉了她的儿媳妇和侄女儿跑到李家去,要看齐靓靓的笑话,当时李慕凝正好在家,瞧见谈话的苗头不对,立时就打电话给他,他二话不说就赶了回来。 正好他表舅妈正在为自己的内侄女儿拍手庆幸:“当初把希希介绍给俊荣,俊荣怎么都不愿意,现在想来,不愿意竟也是好的……” 齐靓靓面上纹丝不动,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慕凝就道:“既然如此,舅妈您还在这儿多说什么呢!赶紧给你们家希希再去找个如意郎君去,我们李家可高攀不起……” 陈芹直给她气得什么似的,可又不敢多言。讲到底她也就是看着齐靓靓的脾气好,对谁都笑眯眯的,仿佛好欺负一般,就想趁着李俊荣不在来这里耍一耍威风。 说到原因,自然不是陈芹试图将自己的亲外甥女介绍给李俊荣而李俊荣不答应那么简单,主要是李家富可敌国却不肯对他们这个“穷亲戚”稍加帮衬,自然惹得陈芹不服,隔三差五就怨声载道。 其实陈芹的丈夫何盛年轻时也曾在李和泽的手下当差,只是他手脚不干净后来被李和泽赶出了公司。陈芹夫妻也就因此和李家结了仇,虽然不敢在李家人的面前放肆,可是欺负欺负齐靓靓还是可以的。 陈芹就大放厥词:“那是自然。我们希希这么好的条件,自然要找个靠谱点儿的。虽说不一定有李家的富贵,可好歹得对妻子忠诚。一心一意,白首不离,这样的才是好姻缘……” 这可是个标准的泼皮破落户,李慕凝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怕说得多,她反而不管不顾,最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那就惨了,于是赶紧闭嘴不言。 齐靓靓抱了只织金小抱枕,懒洋洋地斜靠在花厅里的小沙发上,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始终不说话,脸上保持着刚刚才会客时的微笑,李慕凝转头看看她,给她那异乎寻常的冷静吓得不敢说话。 李俊荣看着看着就有些忍不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陈芹冷不丁看到他,给吓了一跳,生怕李俊荣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李慕凝却很高兴,看见他,立时眼睛一亮,叫道:“大哥你回来啦!”一副终于有了救兵的节奏。 陈芹见状立时凑上去,一脸恭维地道:“哎哟大少回来啦!”又吩咐自己的儿媳妇和侄女赶紧叫人。 李俊荣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径自就走到齐靓靓身边,问她道:“老婆,你怎么坐这儿?” 正是雷雨季,香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靓靓这几天好像是有点儿着凉了,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他这几天都忍着没舍得折腾她,没想到却给这么一帮人给骚扰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齐靓靓一直都没有搭理陈芹,这时看见李俊荣,却笑起来,说:“你回来了。” 李俊荣顺势坐到了沙发边上,一边伸手揽了她的腰一面说道:“怎么靠在这儿,要是不舒服就回房休息好了。” 那怎么行呢?来者是客,她就算不好好款待也不能把人晾在客厅里头不管。再说了,她也想听听她们究竟想说什么。如今听到了,自然也就没了兴趣,于是就伸了双手道:“我正准备上楼的……” 李俊荣就抱了她,一面往楼上走一面探头亲亲她的脸,说:“下次可以不用理,这种不相干的人,干嘛为了她耗费心神!” 靓靓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伸手揽了他的脖子。 两夫妻自顾说着话,直气得花厅里头的陈芹连脸都白了,这是明摆着要断了她们这门亲的节奏,又是明明白白的蔑视和逐客令,陈芹气得怒吼:“李俊荣……”下面那句话就被随之而来的保镖给堵回了肚子里。 陈芹和她的儿媳妇内侄女一起被扔出了李家大宅。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奇耻大辱,以往李家虽然也不待见她们,可也没有这么不讲情面的时候,就是李和泽也对她们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没想到李俊荣却做得这么绝。 李和泽的劳斯莱斯驶抵家门口的时候,陈芹几个还在大门口骂街,左一句右一句的“小□□”、“小贱人”、“小妖精”、“活该被男人甩”…………听得李和泽皱起了眉,他在车里弄清楚原委,微微一抬下巴,保镖立时会意,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李和泽虽然和善,可也不能让人欺上了门,否则的话,拿什么脸在这社会上立足? 李和泽进了门,只见客厅里头忙忙碌碌的,佣人们各司其职,却一个比一个安静,搞得静悄悄的,气氛未免有些紧张,李和泽见状便问道:“少奶奶呢?”以往这个时候靓靓必定会在楼下准备晚餐的。 佣人便说:“大少爷说少奶奶有些不舒服,已经睡着了,让我们都小声点儿。”自从田婶被辞退以后,这个家里的佣人都小心很多,再也没有以往那样无所顾忌的时候。 李和泽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齐靓靓只觉得身上累,这几天腰酸背痛的,仿佛总也睡不醒的模样。李俊荣怕她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就坐在卧室里头守着她。她也不拒绝,一觉从下午四点睡到十点多,到得夜里,就有些发起烧来。 李俊荣吻吻她的额头,把她从睡梦中温柔叫醒,然后哄她吃药,她一句多的话也没说,仰头就把药片给吞了下去,之后躺下去继续睡。 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沉寂了下去。 现在这社会信息是太发达了,他不能够蒙上耳朵、闭上眼睛就装作她可能什么听不见,何况麻烦都已经自己找上了门来。李俊荣知道,自己不不应当心存侥幸的。 靓靓是这么聪慧敏感的一个人,又心细如发,怎么可能瞒得了她?他知道,靓靓必定是听说了什么。 可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对他连一丝怨怼都没有,更没有发脾气……他却很不安,觉得比一哭二闹三上吊更让人害怕。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修补) 齐靓靓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 她身体原本就有些不太好,从前每逢换季就要病一次,仿佛定律一样,而且一病就病上好些天,反反复复总也好不利索,搞得李俊荣很紧张,从前就总害怕她生病。 这一次也一样,原本就只是有些着凉而已,可是休养了好几天,不仅没有康复反而发起烧来,此后一直反反复复的,一时低烧一时高烧,几天下来,人就被折磨得没了精神。 她原本白皙丰盈的脸颊瘦下去,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饱满充盈的血气仿佛在几天之间就被人抽走了,整个人都变得很苍白,李俊荣看得很心疼,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不敢跟齐靓靓提起这件事情。因为根本此地无银三百两,再怎么说他金屋藏娇都是事实,难道他能跟齐靓靓解释他之所以把秦伊伊养起来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难道他能跟她说自从他结婚后就真的没有再跟她在一起过,真的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可是谁又能相信呢? 退一万步讲,即使相信了又能怎样?他对齐靓靓早有异心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否则的话又为什么要把一个女人圈养起来?他开始知道自己那一时的贪欲为自己埋下了个多大的祸患,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都期待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齐靓靓是不会再相信他了,也不会原谅他。 这些话齐靓靓没有说,可是他从她的语气里,她的表情里,她的沉默里……读懂了一切。她甚至都没有再追问他,没有责怪他,兢兢业业地扮演他妻子的角色,她对他的态度一如以往,可李俊荣就是能感觉到,她对他的转变。 结婚以来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每天早晨起床她都会帮他准备衣服、梳洗打扮、准备早餐……然后再送他出门,像照顾李冉那么用心,然后等到晚上回来,又会乖巧地迎他进门,伺候他吃晚饭……可是她很少再跟他说话,也不再看他,他跟她说话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候甚至爱答不理……他知道这是她无声的抗拒方式,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家里的气压因此而低下去,就连冉冉和李和泽都感觉到了家里的异常,有天李冉天真地问妈妈:“妈妈你不开心吗?”齐靓靓就笑,说没有的宝贝:“妈妈很开心……”可是她那笑,让李俊荣看着既心酸又愧疚。 李和泽才过了大半年正常的家庭生活,不期望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因而就吩咐李俊荣:“你赶紧想办法哄哄你老婆,不要再让她这样消沉下去了!” 李俊荣也想哄,可齐靓靓哪是那么好哄的?她不爱钱也不爱权,他给她的一切都打动不了她……她甚至都不想再听他说话。 李俊荣受不了了,他纠结着是不是应当找齐靓靓谈一谈,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挑明了就没有回避的余地,他不敢轻易地挑破这层伤疤,生怕齐靓靓再不给他回头的余地。 可是齐靓靓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她是个根本就没有能力说谎的人,也没有能力伪装,尽管她已经竭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李俊荣看得很不忍心,有天终于忍不住拉住她,对她道:“靓靓,我们两个谈一谈好不好?” 其时正值夜晚,齐靓靓正靠在卧室的沙发上头看一本书,闻言就笑着放下手里的书说:“好啊,你想谈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是轻柔的,表情也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淡漠,李俊荣几乎失去了坦诚的勇气,可还是忍不住告诉她道:“我想跟你说一说我和秦伊伊的事……” 齐靓靓就不笑了,她捡起沙发上的书,靠回靠枕上一面继续看一面懒洋洋地问:“这有什么好谈的呢?” 她说:“你是李俊荣啊,要你李大少一生一世忠贞不二、一心一意地守着一个女人,的确是太委屈了。我齐靓靓又何德何能,敢这样要求你?” 从认识到现在,靓靓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她语气里的平静,淡漠甚至是讥讽……都让他一阵的心惊肉跳,他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的靓靓,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靓靓的两只眼睛黏在那本书上,她仿佛真的是认真在看,因为她居然还慢悠悠地翻了一页,然后才对他说:“这是你和她的事,我对你这些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 结婚前她曾经对他说过的,只要他不把那些女人带到她的眼前来,只要他不给她送个私生子或是私生女,她就可以完全无视那些女人的存在,对他装聋作哑,放任他在外面寻花问柳。他曾经以为她是说气话,现在知道了,原来不是的,她是说真的。 他本是心虚愧疚的,这一下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还有些愤怒,因而提高了嗓门喊道:“靓靓!” 齐靓靓头也不抬。 她继续翻着她手里的那本书,仿佛它是多么的吸引人,以致于根本就无暇他顾一样,李俊荣因而更是着急,进一步拔高了嗓门道:“靓靓!” 齐靓靓抬起头。 她看着他,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冷漠和平静,他从中找不到一点昔日的影子。他甚至都不能相信这是齐靓靓的眼睛……靓靓从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甚至期待她能像五年前一样,发现他劈腿,立时的勃然大怒,对他大声质问、高声喝骂,又打又掐,又哭又闹……那至少证明她是在乎的,可现在不是,她眼睛里的平静、冷漠和讥诮都在告诉他,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他要出轨,那就让他去,如果他要离弃她,那就离弃好了,她随时准备着…… 他忍不住扑过去,一只膝头点地,半跪在她的面前道:“靓靓,不要这么看着我……” 那她应该用什么眼神看着他呢?不能抱怨、不能生气,不能憎恶,更加的不能哭……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不!她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从爱上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良人,可还是选择了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那么现在她疯狂发泄歇斯底里哭泣叫嚷又有什么用呢?又想给谁看呢?还是打掉牙齿活血吞吧,这样才适合她。 齐靓靓坐直了身体。 如果他一定要说,如果他一定要让她知道他和那个秦伊伊之间的风流事,那她就洗耳恭听好了,她笑着对李俊荣说:“好啊,那你请说……” 她那个“请”字刺痛了他的神经,李俊荣因而立刻道:“不要跟我这么说话,靓靓,不要跟我这么说话好吗?”他说,“你知道的,我爱……”他那个“你”字还未及出口,她已经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她那白皙细软的小手覆在了他的唇上,说:“别说这个了好吗?俊荣,求你了,就当你放我一马,我们以后、永远都别再提这三个字了好不好?” “事到如今,我没有责怪你不爱我的这个事实,你也不要再勉强自己欺骗我说你爱我了……” “你我心里都知道的,你娶我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因为我合适,又恰好给你生了儿子。而我嫁你也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冉冉……” 她把一切都抹杀了,否定了他对她的爱,也否定了她对他的情,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那就给他好了!她是已经不在乎了。 李俊荣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齐靓靓知道了他的不忠会怎样,也许会吵,也许会闹,也许疯狂撒泼歇斯底里,也许会跟他提离婚……但没有一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以为这是全部了,可惜不是,齐靓靓是不会轻易让他好过的。她靠在猩红色的沙发上,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单如此,你该知道的,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和你试一试,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实在死缠烂打!当初我之所以决定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 “因为你强迫了我。”她似乎是羞于启齿,顿了一下才这样说。 她说话的时候口气那样讥诮,那样缓慢,一字一句的,像把刀一样,一刀一刀地正正插进了他的心脏,他才知道原来女人真正翻起脸来是这个样子的,她翻起陈年老账来的样子竟然是这样可怕!李俊荣这下再忍不住,双膝跪地,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沙发旁。他仰起头,望着她,眼睛里头可怜巴巴的,竟然还有泪水,他的脸色苍白,乞求她说:“靓靓,你别这么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天他承认是他太着急了,着急想得到她,他等来等去也等不到她点头,于是故意灌醉了她,可是他记得,她对他是顺从的,是接纳的,是温柔和爱慕的,他们的第一次如鱼得水,也是欢喜和愉悦的,情到深处她甚至还抱了他,温柔地在他耳边要求他“轻一点儿”……他觉得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可惜她现在翻了脸,她要否定他,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连一点点的美好都不肯给他留下! 靓靓一直都是这么决绝的人。当初他们分手,她不曾回头,任凭他怎么挽留请求,她都不肯留下。她带走了家里有关她的所有,又送回了有关他的一切,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只言片语都没留,就回了国。 她怀孕了,不肯告诉他;生了孩子,不肯告诉他;他说他想要娶她,她没有一点儿波动,甚至于根本不肯嫁……他曾经还以为那是她太恨他,现在却有点儿明白了,原来只是不爱他! 他顷刻间被这个认知冲昏了头脑,甚而有些精神恍惚,以致于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因而一个劲儿地说道:“靓靓,你别这么对我好吗……”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别这么说话,别全盘否定我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 齐靓靓笑起来。 眼睛里头都是凉薄,她说俊荣:“事到如今我们何必再装?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两个阴差阳错走到今天只不过是个错误。你爱我的容貌,我爱你的权势,我们俩假惺惺地走到现在,还不够吗?” “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人,真的太累了。”她终于还是说了,“俊荣,我们离婚吧。” 李俊荣整个人儿的恍惚了一下。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消化她的话,消化完了,这才跳起来,瞪着她道:“靓靓!” “只要离了婚你就自由了。”齐靓靓说,“再没有人管你究竟爱谁,再没有人管你究竟跟谁在一起,也没有人管你究竟和谁上床,你想包养谁就包养谁,你想跟谁睡就跟谁睡,你不开心吗?何必要给自己套一个枷锁呢?平白增添一层负罪感,也省得你要每天像这样绞尽了脑汁的来骗我……” 她的语气循循善诱,甚而包含了一□□惑,他能听懂她语气里的认真,就好像五年前她叫他去找别人时一样,那口气似乎在说“快去”“快去”,“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究竟爱谁,不在乎他究竟跟谁在一起,他到底还是受不了,一把就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惊怒道:“齐靓靓!” 靓靓的身体娇得很,结婚这么久更是伸手不拿四两,再加上才刚病了一场就更加虚弱,李俊荣这么一拉,她便仿佛藤蔓一样挂在他的胳膊上,而他却身强体壮,两只有力的大手仿佛铁钳一样紧紧勒住她的胳膊,她被勒得眼泛泪花,禁不住开始挣扎道:“你放开我……” 他被气得整张脸都胀红了,咬牙切齿地道:“收回你刚刚说的话!靓靓,我知道你生气,你生气时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掐我……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可是靓靓,别这样否定我们的感情好不好?靓靓,我爱你!你应该知道的,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你,我爱你爱得发了疯,爱你爱得失了尊严,我每天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跟在你身后,供你调笑差遣,小心翼翼地看着你的脸色……我还对你不够好吗?这些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我把你捧在掌心揣在胸口含在嘴里都怕弄坏了,还不够好吗?靓靓!”他说,“我只是……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你为什么就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 “你说你爱我?”齐靓靓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血色,她望住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好听的笑话一般,道,“你爱我什么?”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说:“爱这张脸是不是?” “爱这具身体是不是?” “我年轻漂亮,可以满足你。可假使有一天我老去了,不再年轻不再漂亮,你就又不爱我了是不是?” “不!”她忽然间又说,“我现在尚且年轻漂亮得很,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找别人了,那么等我老了呢?” “女人是最经不起等待的李俊荣,否则的妈妈为什么要跟爸爸离婚呢?我不能够坐在这个家里、困在这座深宅大院里,等着你来抛弃我。所以俊荣,我们离婚好不好?” 靓靓从未如此自轻自贱过。即使他在外面寻花问柳、左拥右抱,他也依然坚定地认为她是自己心头的宝,是坚定不移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此生的挚爱!没想到不是的,他的离弃和背叛给她带来的伤害和打击都是巨大的,她居然会伤心愤怒到以为他不过是爱她的青春美貌,她否定他的一切,也否定了自己的一切,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他们两个根本就从未相爱过。 李俊荣的心霎那之间刺痛到无以复加,他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不是这样的靓靓,你别这么说好不好?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但是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靓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的心我的肝,我一辈子的向往和热爱,我爱你爱得那么深,怎么会抛弃你呢?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 可现在不是他要抛弃她,是她要离开他了。 齐靓靓没有学过兵法,也没有带兵打过仗,可是她懂得一击毙命的道理,哪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无妨,既然他注定要背叛她,既然注定要离开她,她就要先离开他;既然他都不爱她,那她就也不爱他了。她很快就甩开他的手,走到书架前,拿出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文件,道:“这是离婚协议书,字我已经签好了,你如果愿意,也在这里签个字吧!” 她一向都是个坚定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扭扭捏捏以退为进,试图和他谈筹码,哪怕这筹码不过是他的爱和忠诚!你看,她才刚说了要离婚,这会儿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而且已经签了字……所以,她说的不爱他呢? 李俊荣捏着那张纸,目光径自越过内容,直接就落在了签名处…… 齐靓靓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孩子,从小受到名家指点,一笔簪花小楷写得尤其工整漂亮,其实父亲之前曾经感叹过的:“靓靓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子,一直待在家里,确实可惜了。”可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孩子虽然多了份才气底蕴,到底还是清高执拗了些。他搞不定她,也收服不了她……李俊荣瞪着那张纸,上面那清晰的“齐靓靓”三个字写得漂亮极了……他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泪水也掉了下来,抬手就把那离婚协议书给撕碎了,然后说:“我不会离婚的,我绝不离婚!” “靓靓,”他抬手就抓了她,摇晃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这城内有多少豪门千金名媛阔太每天守着寂寞空闺等着丈夫回来,等着丈夫回心转意,你为什么不能?我只是……偶尔动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而已,你就这样不依不饶的?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倔?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对你不够温柔体贴慷慨大方吗?我只差要把心都掏给你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说到底,他其实不过是想要她接受他的三心二意和风流滥情而已。 齐靓靓算是明白了,她用力推开李俊荣:“你想找谁就去找谁去,不用来通知我,我也不会拦着你……” 李俊荣看她那神色,竟然连一丝眷恋都没有,不由得也动了气,又痛又怒地道:“齐靓靓,你闹够了吗?” “闹?”靓靓闻言便笑起来,眼里头泪光点点,道:“我有跟你闹吗?你嫌我‘闹’那就离婚好了!何必留着我互相折磨?也省得咱们两个天长日久的,相看两相厌!” 李俊荣直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又觉得她这样眼泪汪汪的有些可怜,因而不敢再多说些什么,生怕再说出什么覆水难收的话来……两个人闹得惊天动地的,直把李和泽都给惊动了,他就上来骂李俊荣:“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妖!你这样胡作非为的,还不赶快给靓靓道歉!”说完就又安慰齐靓靓,“你先别生气,我待会儿就帮你骂他……” 可他到底是做公公的,再深一点儿的话就不好说了,只好打电话给廖咏兰,廖咏兰早就风闻了儿子这些风流韵事,因而气不打一处来,隔着电话就骂李俊荣道:“好的不学坏的学,都是跟你学的,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不知道安分……” 李和泽没留神给她骂得灰头土脸的,不由得黑了脸,气呼呼地摔上了电话。 齐靓靓则搬进了主卧旁边的客房。 她心思已定,打定了主意要李俊荣离婚,任凭李俊荣好说歹说也没用,李俊荣阻止不了她,于是气得发了一通脾气,砸烂了主卧里的梳妆台,又摔碎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镜子。 可他马上又意识到,这是齐靓靓的东西,她才刚提出要离婚他就把她的东西给摔碎了,万一让她知道,肯定又会多心,又要伤心难过。于是马上就后悔了,赶紧吩咐佣人上来收拾东西。 这间卧室里的所有家具都是他结婚时专门找人定制的,梳妆台还好说,和家具是完整的一套,到时候再找那工匠重新做一个就是了,可那镜子却是由另外的工匠特别定制,一时半伙儿找不出一样的来,他看得不由着了急,回到房里对着那面被砸烂的镜子,怔怔的半晌没有动弹。 廖咏兰接了电话,马上匆匆赶了过来。照她的想法,她是要把李俊荣狠狠地臭骂一顿的,可见了他,不由却有些不忍心。那婚房是他亲自设计并且指挥工人装修的,里面的每一样材料、每一件东西都是由他亲自挑选,说是齐靓靓喜欢,这时却折腾得一片狼藉的,有些惨不忍睹,李俊荣就窝在床脚的最里面,也不知究竟都在想什么,望着窗外的山和海发呆。 原本也是不可一世的一个人,这时候却折腾得蓬头垢面的,廖咏兰打量他,不由得又气又怒,说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李俊荣不答话,把脑袋埋在双膝中间。 廖咏兰便道:“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收收心好好跟靓靓过日子,你偏不听。非要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搞得不清不楚,这下好了,后悔莫及!” 李俊荣还是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从双膝里头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妈咪,靓靓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说着话,那眼睛就红了。 廖咏兰一个儿子养到现在,何曾看见他如此落魄可怜的模样?不觉给那眼神瞧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于是安慰他:“她那是在说气话呢!夫妻两个吵架,又是在气头上,什么样的话说不出来?” 可她确实不在乎他,从认识到分手,从分手到结婚,从结婚到现在……一切都是他在主导,如果他不曾主动,她甚至都不会更进一步。 当初谈恋爱,是他纠缠的,后来在一起,是他强迫了她,他承认为了得到她他耍了一些不该有的手段,再后来结婚,也是他拿冉冉做的胁迫……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她连离婚协议都签好了,”李俊荣说,“就在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妈咪,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我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做丈夫的没有给她安全感!廖咏兰心里暗想,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往他心里捅刀子未免有些不合适,于是廖咏兰便道:“靓靓这是发脾气呢!她要是不爱你,怎么会给你生孩子呢?” 齐靓靓有不错的家世,出色的学历、又多才多艺、品行端正,再加上人长得这个样子,她只要好好的,未必不能嫁个世家子弟。再不济也会找个品行、学历、容貌、家世……各方面条件都可与自己匹配的男人好好过一生,可她却选择了未婚生子,走了一条艰辛的路,也因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为的什么?廖咏兰谆谆教诲:“还不是为的你?” 夫妻两个吵架什么话说不出来?想当年廖咏兰和李和泽闹离婚的时候,恨不能拿把刀把对方给捅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可你们最后还是离婚了!”李俊荣立刻可怜巴巴的说。 廖咏兰给他说得笑起来。 好吧,她也承认,拿她和李和泽举例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她和李和泽也过了那么年了,二十一年呢,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过去了。她也是不想等到人老珠黄才被人离弃,所以自愿“下堂求去”。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其实是很能理解齐靓靓的感受的。可涉事的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情也就另当别论。 廖咏兰到隔壁去敲齐靓靓的门。 靓靓穿了一身灰色的居家长裙、苍白着一张脸,眼圈红红地来开门,看见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妈……” 廖咏兰点点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颜色的原因,再加上此时屋子里光线昏暗,竟衬得齐靓靓脸色苍白如纸,她看得不觉得担心起来,问齐靓靓:“靓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齐靓靓就抿紧了一张嘴,过了半晌才说:“没有。” “身体不舒服的话要去看医生的。”廖咏兰就道,“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俊荣怎么活?” 齐靓靓就不说话了。 当着廖咏兰的面,她总不能说李俊荣的不是。天底下哪里有不向着儿子的婆婆?可心里头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李俊荣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否则的话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真正爱过一个人的话,哪里会不明白忠诚的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不爱她。 齐靓靓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婚的。 廖咏兰说不出劝慰的话。 平心而论,李俊荣确实不是齐靓靓婚配的好人选,这孩子,实在太放荡了些。她只能从冉冉的角度出发,问靓靓:“如果你走了,冉冉怎么办?” 齐靓靓一听,脸色就变了。 无论是李俊荣还是李和泽,甚至廖咏兰,都不会让她把李冉带走,到时候李冉怎么办? 孩子没了母亲,谁来抚养照顾?好一点,也不过就是李俊荣这样的,坏一点,就是第二个李慕凝。 一个和谐有爱.的.家.庭环境有多重要,看李俊荣和李慕凝就知道了。李俊荣风流成性,内心缺乏安全感,李慕凝就吊儿郎当的,完全没有责任心。 就是这样也算好的了。退一万步讲,假如靓靓现在真的和李俊荣离了婚,李俊荣以后再婚了,李冉又该如何自处? 豪门关系错综复杂,多少家族子弟为了财产争得头崩额裂,到时候冉冉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未知数。 齐靓靓直给她说得心惊胆寒的。 一时间,就有些说不出“离婚”的话了。 回头想想,她好像也不是因为爱情才嫁给李俊荣的,而是因为冉冉。既然这样又何必因为李俊荣的不忠而要死要活的呢? 还是退而求其次,做个好母亲吧。 至于李俊荣,他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反正她不再管就是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齐靓靓痛定思痛,决定不再搭理李俊荣。 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李俊荣才结的这个婚,结婚前也完全明白他是个什么人,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而要死要活? 好好地照顾孩子,把冉冉平安快乐地抚养大才是她的责任。至于李俊荣,她是再也不管了。反正他不是嫌她烦吗?不是觉得她没有其他家的豪门阔太太温柔乖巧体贴懂事吗?那他就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好了,也省得这样每天哭天抢地招人烦,天长日久的,也不过跟那些庸俗肤浅的无知蠢妇一样,变得面目俗陋,令人生厌。 齐靓靓是下定了决心。 两个人因而陷入了持久的冷战中。从吵架那天开始,齐靓靓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李俊荣。 她每天都会在早晨六点钟起床,然后照顾李冉穿衣吃饭、送他去学堂,回到家里又要打理家务,跟李慕凝说一会儿话,然后再看一会儿书,等晚上李冉放学了,又要跟司机去接他,照顾他吃晚饭,陪他打球下棋、游泳弹琴、写字画画……总之忙得不可开交,再也没有伺候李俊荣的时候。 李俊荣甚至都没法和她说上话。 齐靓靓是个冷战的好手。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冷战就都以李俊荣的失败而告终,而齐靓靓总是大获全胜,每一次都能忍住不跟李俊荣说话,直到李俊荣对她低头求饶为止。 这一次也一样。 李俊荣想找她说话,她不理他,跟她道歉,她也说不用,还说:“我总不能让一个男人因为不爱我而跟我道歉。” “那样我成什么了?” “是我的魅力不够,才累得你李大少只能够另辟蹊径到外头找消遣,怎么能怪得了你呢……” 噎得李俊荣哑口无言的,简直都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 两个人因而闹得不可开交。 齐靓靓也不肯回房睡。夫妻俩就一个睡在卧室一个睡在客房,任凭李俊荣怎么说靓靓也不肯回去,一副老死不肯往来的状态。 李俊荣气得半死,可也没有用,齐靓靓好说歹说不肯理他。 偏在这个时候,廖咏兰突然跑过来掺和,说要带齐靓靓熟悉一下旗下的生意,也好帮她排遣一下深闺寂寞,打发打发时间。 李俊荣给气得不轻,觉得齐靓靓都已经够忙了,这个时候再出去工作无异于雪上加霜,哪儿还有时间搭理他? 因而不免有些不满,就跟寥咏兰抱怨:“这个时候您还来添什么乱?靓靓都已经够固执了,你不劝她把心思放在家里头,好好地主持家务、照顾丈夫、教养孩子,还叫她出去做事,她还能安心待在家里头吗?” “那只是你们男人自私自利的想法!”谁知道寥咏兰听后居然气冲冲的,道,“讲到底,你不过就是希望她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你和孩子身上,好安安分分地守着这个家和你过一辈子而已。可是齐靓靓的人生呢?你有为她着想过吗?她的人生难道就只应该有丈夫和孩子?没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没有自己的事业?难道就只能庸庸碌碌、寂寂无闻地过一辈子?然后,她要仰仗着你的宠爱和施舍过一生,将来等她老了,如果你侥幸尚有一丝良知,还能在外面彩旗飘飘的同时保她红旗不倒,可如果你没了良心,将来有了新人忘旧人,把她抛弃了,她又该找谁哭去?难道就只能坐在家里期期艾艾、哭哭啼啼,做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深闺怨妇?” 寥咏兰是个很开明的母亲。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硬甚至是尖酸地跟李俊荣讲过话,就是以前跟李和泽的感情不和,心力交瘁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迁怒的,一时间倒把李俊荣给吓到了,问她:“妈咪,你怎么啦?” “我哪里舍得抛弃她?我对齐靓靓的感情,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李俊荣说,继而又抱怨,“你怎么这么说话,叫靓靓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想我了!” “她不相信你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是对她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她又怎么会不相信你的真心?都这个时候了,不思反省自己反而抱怨别人,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廖咏兰居然还疾言厉色不依不饶的,搞得李俊荣也有些生气,道:“妈咪你这是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干嘛就把我骂一顿啊……” 寥咏兰当即就摔上电话,不再理他了。 母子俩闹得很不愉快。 孰料晚上李和泽回来,竟也跟李俊荣抱怨:“你妈咪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早上只不过是叫她有空来劝劝靓靓而已,她就劈头盖脸的臭骂我一顿,也不肯听我多讲一句……” 父子俩都一头雾水的,觉得廖咏兰这脾气是越发不好了。 不过既然廖咏兰都已经开了口,李俊荣也不好拦着,李和泽则是不敢拦,否则的话以寥咏兰的脾气一定会将他们父子俩给骂得狗血淋头。两父子都心底发怵,于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廖咏兰把齐靓靓带进了职场。 齐靓靓虽然没有什么野心,可也希望能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至少不用再仰人鼻息,依附李俊荣生活。因而自然很愿意跟着廖咏兰出去工作,寥咏兰一说她就同意了,兴高采烈地去了廖咏兰公司。 连身体的不适都尽量忽略了。 廖咏兰的公司不大但也不小。从闺阁时代起,她就一直在父亲的支持下做一些奢侈品生意,同时还投资了好几家的高星级酒店。这些酒店虽不能与利亨旗下的相提并论,但每一家在城内都赫赫有名,是香城酒店业的佼佼者,也是地标性的存在,收益因而相当可观。 齐靓靓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再加上聪敏向学、心思细腻,很容易就摸到了门路。最主要的是,经过几天的相处,廖咏兰发现她不仅具有丰富的法学理论,还有一定的财务知识——这就是行政人才的苗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未必不能委以重任。廖咏兰很高兴,因而开始着力培养她。 齐靓靓也没往深处想。只当是自家婆婆怕自己穷极无聊,闲着没事找李俊荣的麻烦,因而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趁机转移一下注意力。 毕竟对于全职的家庭主妇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丈夫的宠爱更重要,也没有什么事情比丈夫的抛弃更可怕了。 她因而学得非常认真。 每天晚上下了班,除了照顾孩子、打理家务,就捧了公司的文件报表坐在台灯下孜孜不倦地学习,有时候知识不够,还要捧书夜战,疯狂恶补,一时间竟连李俊荣的事情也有些淡忘了,伤痛很快淡去,就更加忽略李俊荣。 李俊荣很生气,很失落,很伤心。 他开始意识到,齐靓靓并不是离了他就不行的。不,他早该认识到,齐靓靓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说走就走,说分手就分手。 这些年来,她独自消失在人海,音讯全无,没有给他一点儿讯息,一个人抚养李冉,好像也过得很好。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他。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齐靓靓的心目中根本可有可无。她不需要他这个丈夫。事实就正如齐靓靓那天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爱他!她当初之所以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之所以和他同居,是因为他借着酒醉强要了她,之所以和他结婚,是因为他拿冉冉威胁了她…… 可她如果真如自己所说的,是因为他的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又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儿? 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齐靓靓对自己的感情,怀疑自己和齐靓靓之间的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他把自己和齐靓靓之间的一切都认真回想了一遍,甚而有些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陷进这段感情里的……从认识到现在,他一直都像个傻子一样,单方面地付出,唱着一出独角戏,一厢情愿地推着这段感情向前走。而齐靓靓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是不爱自己的,否则的话不会这么决绝的想离开。偏齐靓靓的态度极其强硬,每次李俊荣只要找她谈话,她都不理不睬,每一跟她谈起感情问题,她就报以冷笑,坚定地声称自己不爱她,而她也不爱自己……抱定了离婚的打算。 他真是气急了,又觉得无计可施,渐渐的就有些自暴自弃,有时候深夜流连酒吧不肯回去,这样被媒体拍到,搞得外面沸沸扬扬的,都说李大少和齐靓靓的感情出了问题,两个人的婚姻只怕离尽头不远……李俊荣因而更是心情恶劣,一连好几天都不肯回家,就宿在自己在外面的公寓里。 齐靓靓也不吭声。 深更半夜的不见了丈夫,既不知道找,也不知道管,哪有这样做妻子的?李和泽就有些不高兴,有天拉长了脸教训齐靓靓:“再怎么说你还是他老婆,你不管他,就放任他这样下去,事情闹大了成什么体统?” 齐靓靓的满腹委屈无人可诉,反而得了家翁一顿教训,不禁悲从中来,听了李和泽的话,眼泪汪汪地靠在沙发上不说话。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齐靓靓这一天恰好极不舒服。早晨也不知怎么回事,起来就感觉一阵头晕,闭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可还是有些胸闷,感觉透不过气来。这样勉强支撑着熬到了下午,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于是便告别了廖咏兰,提前出了公司。 前阵子她才刚刚病了一场,再加上因为李俊荣的事,不免就折腾了些,有时候食不下咽夜不成眠的,身体素质也跟着下降,时不时的就觉着不舒服,她因而也就没有多想,直以为是自己作息紊乱、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谁成想熬过了这段时间,却还是头晕目眩的,时不时就感觉提不起劲儿。 前阵子她忙着跟李俊荣赌气,心底就有些自暴自弃,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声称自己不舒服,难免就有撒娇抱怨惹人同情让人怜爱的意思,因而更加不愿意示弱,只一味强撑着。这时候却感觉撑不下去,不能不引起重视。可李家树大招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公众的眼皮子底下,因而就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当去医院。 她心里不是没有些疑心的,生怕自己的顾虑会成真的,因而犹豫来犹豫去的,下午乘车回到家,就趴在房间里头不肯动弹。谁知道李和泽回到家,见她又对李俊荣不闻不问的,顿时就有些压不住火,把她给教训了一顿。 齐靓靓的心情糟糕透顶,独自趴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 李俊荣依然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这一夜究竟都到哪儿去了,总之不见人影。 齐靓靓也没说话,第二天独自去了养和医院,故意避开了李家众人。 李俊荣隔日晚间才回到家中,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喝得烂醉,一进门就四处找“老婆”。 齐靓靓正在琴房里头陪李冉练琴,母子俩才弹了两遍《圆舞曲》,李俊荣就闯了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浑身上下都是酒味,整个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一进门就要过来抱齐靓靓,嘴里头念念有词的,叫着“老婆”……齐靓靓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鬼混成这副模样,立时就伸手推开他道:“你干什么?!” 李俊荣见状便道:“怎么,现在连抱都不给抱了啊?” 齐靓靓瞧他那风流公子哥儿的浪荡样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当着孩子的面,又不想跟他争执,于是便拉了李冉的手说:“走吧,妈妈陪你睡觉去……”看都不肯看李俊荣一眼。 李俊荣顿时火冒三丈,抬手想要把她拉回来,齐靓靓见状立时怒道:“你想干什么?”抬手就想甩开他,可李俊荣却不管不顾的,伸手就把她往怀里拉。 这还当着李冉的面!这样拉拉扯扯的,齐靓靓直气得浑身发抖,一面把他往外面推一面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孩子还在这儿呢!” 谁成想李俊荣竟气得什么似的,一把就抓了她的胳膊说:“孩子孩子,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孩子!” 这说的什么话?!冉冉是她的儿子,她不关心他关心谁?再说了,她即便关心了他也不稀罕!他不是还有这个秦小姐那个曾小姐的吗?那就让他找她们去好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到时候又讨人嫌。 于是就道:“你李大少的世界大得很,感情世界更是丰富,哪里用得着我管?再说了,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也省得到时拈酸吃醋的,再惹得李大少你厌烦。” 她倒是懂得拈酸吃醋呢!李俊荣听了禁不住一阵心酸,不由得讽刺道:“你齐小姐什么时候吃过醋?都是我,眼巴巴地跟在你身后,追着你,捧着你,哄着你,什么时候见你纡尊降贵在乎过我?” 齐靓靓听他这话说得没良心,直给他气得心口痛,奋力推开他道:“你可真是够了,想做干什么去吧,再也没有人会拦着你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一时间倒把李冉都给吓到了。小家伙站在琴房门口,“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保姆见状立时就跑过来,把他给抱了出去。 齐靓靓便心疼儿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闹够了没有!”她瞪着李俊荣。 李俊荣的眼里头都是血丝,看着她,眼泪不自觉地就要涌上来,道:“我想干什么?我想你爱我,靓靓!” “你已经几年没有说过你爱我了!” “自从我们两个结婚,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爱我!任凭我怎么问怎么哄怎么骗,你再也没有说过这句话。你从不说你爱我,从来只叫我的名字,不叫我‘老公’,你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挂在心上,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靓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齐靓靓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他怎么能说出的这句话!如果她不爱他,当初怎么会答应同他在一起?如果她不爱他,当初怎么会明知道他居心不良还同他一起出去……她那天只是太生气了,才会说出强迫不强迫的话来。其实她是一开始就知道他那天的打算的,只是不好意思,才会顺着他……喝了一些酒。现在动脑筋想一想,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明知道跟一个男人深夜出去会发生什么,还愿意跟着他,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就七想八想的,以为她是真的不爱他,说到底,不过就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而已。 靓靓不由红了眼,一面落泪一面气道:“对,我就是不爱你!仔细想想,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爱一个见一个爱一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儿呢!”说完话,就一把推开他,径自往房间外头走去。 他原本还抱了一丝希望的。这时听她这样说,不觉悲从中来,又觉得愤怒已极,一把怒火一直从头烧到脚,又从脚烧到头,下意识就一把抱过她道:“好好好,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又怎样?还不是嫁了我,给我生了孩子,是我李俊荣的老婆,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去哪里!”说着话,就要凑过来吻她。 靓靓身体正不舒服,被他这么一闹,浑身的酒气一熏,心底顿时泛起一阵恶心,感觉天旋地转的,拼命地想要推开他:“你放开我……” 奈何他身体坚如磐石,她怎么推也推不动,他又使了劲儿,把她给抱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一顿乱吻……靓靓只觉得难受极了,又委屈又愤怒,又愤怒又心急,眼泪如雨点般地掉下来,一面哭一面道:“我恨你,李俊荣我真恨死你了,如果再给我选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跟你在一起,一定不会给你生孩子,一定不会再嫁给你………”她说着话,眼前就已经是一片模糊了,整个世界都黑漆漆的,浑身汗出如浆,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李俊荣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浑身的酒醒了大半,马上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抖着声音叫她:“靓靓靓靓……”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直吓得整张脸都白了,马上就跳起来,下楼召唤佣人,李和泽正在书房里头看文件,这时候听他咋呼,不觉得就有些生气,道:“怎么了?”听说靓靓晕了过去,马上又招呼佣人,赶紧用车送到医院去。 一家人直吓得什么似的,急急忙忙把齐靓靓送到了医院。 那医生是个年轻女士,不过三十来岁,年轻气盛再加上技艺精湛,不免就有些直言不讳。她就是昨天才给齐靓靓诊过病而已,知道她的情况格外不好,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她务必小心,谁知道隔天就弄成了这样。一时间就有些着急,对李俊荣道:“她都已经怀孕八周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都已经说过啦,一定要多注意她的情绪,不能让她太生气……”她可是知道坊间那些风流八卦的,下意识为齐靓靓抱不平。 李俊荣一怔,这才知道原来齐靓靓竟然怀孕了! 听这医生的口气,分明是已经来看过了,可她居然一声不吭,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他。 到底是没把他放在心上。 李俊荣黯然神伤。 可心里头仍然是觉得开心的,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感到无比庆幸,觉得齐靓靓在这个时候怀了孕,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而他在药品上动的那点儿手脚,又真是无比英明。 却不想想他这段时间一直浪荡在外不肯归家,倒把齐靓靓一个人抛在家里头,忍受家翁的冷言冷语和家里家外的风言风语,连老婆的异常都没有察觉出来。 李和泽一听说齐靓靓怀了孕,顿时就高兴得跳了起来,说:“真的吗?真是太好了!李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廖咏兰也非常高兴,笑道:“真的啊?冉冉要有弟弟或是妹妹,天呐,这真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说着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和泽见了不免就笑话她:“怎么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爱哭!说着话就眼泪巴巴的,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啊!” 廖咏兰就道:“你管我?你那么喜欢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去找她们去,我就是喜欢哭!”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居然又开始斗嘴。 但不管怎么讲,作为香城首富的李家添丁无疑是件巨大的喜事!尤其李家的子嗣单薄,人口一直不旺。李家上下一听说,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唯独齐靓靓,自从入了院,就一直沉默不语。 第60章 第六十章 当着李和泽和廖咏兰的面,齐靓靓说不出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 可她确实不想要。 当初的一腔孤勇,仿佛都在这绵长而艰涩的岁月里头消磨殆尽。她再也没有了当初孤注一掷,拼命想要生下李冉时的勇气。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明她对李俊荣的爱已经褪色,或者就正如他所说的,她大约是真的不爱他了,但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的话,她绝不会再跟李俊荣在一起,不会再给他生下李冉,不会再跟他结婚,也不会再跟他纠缠不清了…… 这样的爱太累了。她在这场爱情里付出了所有,独自生下孩子,独自承担了一切抚养他的压力,独自扮演着一个母亲的角色……如今虽然有了李俊荣,可李俊荣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父亲了。 他对李冉的感情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齐靓靓。他很庆幸齐靓靓当初为他生下了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他从此不仅有了继承人,还有了牵制齐靓靓的工具,齐靓靓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得乖乖地待在李家给他抚养这个孩子。 否则的话,她就别想再见到儿子。 至于齐靓靓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不重要。她的理想和抱负,在他看来也不重要。她是一个母亲,所以必须对孩子负责,乖乖地待在家里头相夫教子才是她的命运。 至于他呢,仍然可以在外面过着眠花宿柳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喜欢了高兴了,就来逗逗她,不高兴了就不理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外面多的是知情识趣的女人等着他去爱。 他既想外面彩旗飘飘又想家里红旗不倒,她搞不懂,想不通,为什么爱一个竟会是这样的,唯一的解释不过是不爱她。 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想再给他生孩子,不想再继续困在这个家里守着一个不爱她的人独自终老。李冉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压力让她必须待在这个家里,她不想再多一个。 也许是因为李冉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许是因为李冉在她最伤心最寂寞的时候陪伴了她,也许是因为李冉已经承载了所有她最初对李俊荣的热情和爱,现在的她对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有丝毫的期待,甚至于有些厌恶,她一点儿也不想她! 她和李俊荣结婚这么久以来,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对这段感情抱有过期待,也曾幻想过可以和李俊荣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携手到老,也经试图让他知道,孩子不应该是她留在这个家里理由,他们之间的感情才是,可是他显然不明白,也不想管,他只想让她留在这个家里,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李俊荣已经三十几岁了,就这个年龄来说,他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继承人,而她正好合适,她青春正好,容色逼人,又有清白的家世和良好的教养,还恰好给他生了儿子,还有谁能比她更合适呢?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也根本不爱她。于他而言,把她娶回家也不过意味着家里头从此多了个摆设而已,他既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又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家里从此多了个人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何乐而不为呢? 于李大少而言,这笔账是怎么算也不吃亏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抢回了冉冉,毫不犹豫地用冉冉牵绊住她,现在冉冉不够用了,就试图用另一个。 齐靓靓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以往她和李俊荣每次亲密时都是有措施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躲躲藏藏的,试图逃避束缚。她其实是知道他的打算的,也一直很警惕。那晚之后,虽有些晚了,可她还是逼着他去买了药来,却还是怀了孕,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在里头动了手脚——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意愿,只需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 说到底,不过是不尊重她,骨子里就看轻她而已。 一个既不爱她、也不懂得尊重她的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她不想再留在李家了,也不想再留在李俊荣身边,更不想再给他生孩子,她只想要离他远远的。 她想要让李俊荣知道,她的确是很爱很爱李冉,也的确是舍不得离开他,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地伤害她,也不代表她就会永远待在李家,接受一个不忠诚不负责任的丈夫。 齐靓靓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天空皎洁的月光,月色清凉如水,照着屋内屋外一片清寂。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直徘徊着一个固执的念头,这个念头地告诉她,要她离开这里,离开李俊荣,再也不要回来。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头几经盘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她背对着李俊荣,轻轻地对他说:“我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李俊荣正在忏悔自己这段时间的失职。他最近有些放荡了,居然不知道靓靓已经怀孕了,早知道他就不出去了,也好在家陪着她。靓靓的身体原本就不好,现在怀了孕就更加虚弱,这才不过刚刚两个月而已,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要是慢慢肚子大了,就更是不堪重负。 这么想,李俊荣就越发心虚愧疚。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总体还是很期待的,但情感上又与李冉不尽相同,李冉虽然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没有在他身边出生并长大。他没有经历过齐靓靓十月怀胎兼生子的全过程,也没有亲手抚养过他,等冉冉回到他的身边时都已经四岁了。父子天性当然有,可到底有限,李俊荣对李冉的感情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齐靓靓,来源于他对齐靓靓的爱。可另一方面,李冉的出生在最大程度上地夺走了齐靓靓对他的爱和关注,也消耗了她对他的热情,他对李冉的感情也就随着这个认知的日渐清晰而渐渐变了味,在李俊荣的内心里,是非常嫉妒李冉的。 情感上讲,他其实并不希望再多生一个孩子来分走齐靓靓的注意力,他想要齐靓靓全部的爱,可理智上,他知道,他需要孩子,李家需要继承人,而这个孩子可以在更大程度上绊住齐靓靓,所以他需要这个孩子。再说了,李冉出生时他不在,多多少少都是一重遗憾,如今可以亲自陪在靓靓身边,看着她从怀孕到生产,陪着她一点一滴地把孩子抚养长大,这个过程他还是很期待的。 李俊荣很开心。 他从来都没想过齐靓靓居然会不要这个孩子。如今乍然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靓靓,你说什么呢?”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齐靓靓说,“我要离婚!”口气十分坚定。 一直以来,齐靓靓对李冉毫无保留的热爱和牺牲让李俊荣误以为齐靓靓是喜欢孩子的,其实不是,靓靓只是喜欢李冉。当年和李俊荣分手,她是抱定了永远失去他的念头才留下的李冉。李冉是李俊荣的化身,是她和李俊荣生命的延续,她那时爱他爱得正灼热,说愿意付出一切也不为过,然后他们就分手了,虽然李俊荣的背叛让她痛不欲生,可李冉的出现还是抚平了一切,也代替了一切,很大程度上讲,李冉的确替代了李俊荣在齐靓靓心目中的感情和地位,而如今……她想,如果以愿不愿意给一个男人生孩子来判定她究竟爱不爱一个人,那么,应该是不爱了吧。 齐靓靓闹不清,也不想闹清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他,离开李俊荣! 李俊荣的心脏在她说出那句话的一刻紧紧收紧,他不由得怒斥:“靓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齐靓靓爬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说,“李俊荣,我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过了,我才二十六岁,不能守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光阴要度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李俊荣的三心二意,可以守着李冉安分守己地待在李家过一辈子。可事实证明她不行,她没有办法对着一个不爱她的丈夫强颜欢笑,没有办法接纳一个不忠诚的人,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无法接受。 夫妻两个相处,最可怕的不是彼此不爱,不是所谓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而是天长日久彼此将就彼此厌憎,渐渐地变得面目可憎。而她也由原本可能的朱砂痣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变成米饭粒,那样又还有什么意义? 靓靓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战栗。因而态度异常坚定。 李俊荣当然不能接受。 他跳起来,质问齐齐靓靓:“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我跟那个秦伊伊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结婚以后就从来没有见过她,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那你养着她干什么呢?”齐靓靓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养这样一个小网红也不便宜吧。你李大少是有钱,可也没有随手乱扔到处做慈善的道理!你要是对她真的没有一点点想法,为什么一年好几百万地养着一个闲人!” 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但李俊荣仍然试图狡辩,对齐靓靓解除:“我当初是要让她走的,可她哭哭啼啼的不愿意。靓靓,她毕竟跟了我几年了,我不能随随便便当只猫狗样地把她丢掉吧!” 还是舍不得。齐靓靓闻言便笑道:“哦,李大少可真是多情。”语气相当嘲讽,气得李俊荣只差跳脚。 夫妻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齐靓靓执意要离婚,也不想要这个孩子。这话闹着闹着就传到了李和泽的耳朵里,李和泽只气得连心脏病都犯了,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日日夜夜的不得清净。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她还不想要,要离婚!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把孩子打掉吗?”心里头对齐靓靓的不满意简直累积到了极点。 在他的观点看来,男人在外面偶尔逢场作戏有什么关系呀?只要他还记得回家来就行。再说了,李俊荣对齐靓靓难道还不够好吗?每日“老婆”长“老婆”短的,做什么都把她捧在手心,像个仙女一样地供着,这难道还不够吗?说到底,做女人也不能太贪心了吧? 他无法理解齐靓靓,就像当初无法理解廖咏兰一样。当初他们两个在一起,虽不是自由恋爱,而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和睦恩爱,儿女双全,事业有成,堪称举案齐眉,有什么不好呢?她却偏偏要离婚,弄得这些年妻离子散的,两个儿女各自放养式地长大,人人问题一大堆。他就是为了冉冉,也不能让齐靓靓和李俊荣离婚! 说到底他是男人,还是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看问题。可廖咏兰就不一样了,作为婚姻里的受害者,一个过来人,她实在没办法违心地去劝齐靓靓:“男人都是这样的。” 一时间长吁短叹的,廖咏兰的身体竟然也跟着憔悴下去,脸色看上去十分难看。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李家顿时陷入了困局。 齐靓靓的身体虚弱,再加上怀孕前期情绪波动过大,因而就有些不好,医生说有先兆流产的迹象,需要好好静养。李俊荣哪儿还敢和她争执?每天都好言好语地哄着,只盼着她能解开心结,慢慢地忘掉“离婚”这件事。 靓靓倒是有心和他算账,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卧床休息。她在医院里头住了七八天,这才感觉好了些,搬回家里去休养。 期间齐明礼正好休假,就和岑理慧从帝都回到了香城,夫妻俩自然要过来看女儿。对于李俊荣在外面的那些风流韵事,齐明礼早有耳闻,他对李俊荣的言行举止非常不满,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后悔将女儿嫁给他的意思,因此对于齐靓靓想要离婚的表示,完全没有发对的意思。 岑理慧因此就责备他:“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了呢?再说了,靓靓和俊荣也不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结的婚,两个人还是有感情的。就这样轻易地离婚了,以后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说到底,感情还是太深。若是完全不爱,也不必如此纠缠,更加不会如此痛苦。就像当初她和杨守业一样,过了最初的心动,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她到最后冷眼旁观着他和那些女人纠缠不清,已经完全没有了心痛的感觉。 岑慧理就劝齐明礼:“夫妻两个吵吵嚷嚷在所难免,也不能一吵架就谈离婚了。再说了,俊荣也说了,他跟那女人自从婚后就没有再来往过了。”李大少是什么样的人?他要是真跟那秦伊伊有什么,齐靓靓能拦得住?他也断不会死皮赖脸地跟齐靓靓扯谎。 靓靓是还年轻,可带着孩子,又从李家出来,以后怎么办?有谁敢要她?再一个,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难道真的就能干脆打掉算了?那也太造孽了!若然真是这样,她和李俊荣必定是要反目成仇的。别说李俊荣,就是李和泽也第一个饶不了她,两家这仇算是结定了。还不如当初不结婚,也能给彼此留有一些余地。 再者说,她还替廖咏兰悬着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 。廖咏兰这人的性子要强,早些年的时候就曾经罹患过胃癌,只是没有告诉一双儿女和李和泽,到现在李和泽和李俊荣还蒙在鼓里。不过幸而发现得早,又治疗得当,当时得以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她旧疾复发,已经是疾在骨髓,回天乏力了。 岑理慧是廖咏兰最好的朋友。她无法告诉李和泽,却能来告诉岑理慧,已经在悄悄安排后世了。要是这个时候,靓靓再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和李俊荣离了婚,对廖咏兰来说肯定是致命的打击。她哪里承受得起? 靓靓也承担不了这样的罪责。说出去,叫人怎么看她? 因此岑理慧不能不向着李俊荣说话。 她同齐明礼结婚以来,两个人夫妻和睦,情投意合,相处得非常融洽,因而也就无话不谈。廖咏兰一生病,齐明礼就知道了,因而也悬着心,只是不好告诉齐靓靓。靓靓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 再一个,这也是廖咏兰的意思。既然注定不久于人世,那还不如坦然赴死的好,弄得一家大小哭哭啼啼的,有什么意思? 夫妻俩说着说着,这谈话的主题就由齐靓靓转到了廖咏兰的身上。齐明礼是个明白人,自然说不出不顾情分的话来。再者,他还得为齐靓靓考虑呢,靓靓再怎么说都是李家的儿媳,这个时候闹离婚,还要打掉孩子,若是廖咏兰有个三长两短,就是齐靓靓的罪过。 他因而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害了齐靓靓,早知道当初就不让齐靓靓生下李冉了,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了。 原本也是英明睿智的一个人,一说到女儿的事情就悔不当初的,弄得岑理慧哭笑不得。于是就安慰他:“这是靓靓的劫数,也是靓靓的缘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夫妻两个临窗夜话,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的悄悄话。 齐靓靓的确不是那种狠得下心的人,就算不顾与李俊荣的情分,也要顾及李家二老的感情,还有齐明礼和岑理慧。更何况还有李冉呢! 讲到底,婚姻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李俊荣和齐靓靓来说。 李俊荣怕她想不开,自从知道齐靓靓怀孕以来一直尽量守在她身边,哪里也不敢去。廖咏兰也一样,隔三差五就跑过来,给她送这送那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李和泽则请了专门的护理师和营养师在家里照顾齐靓靓。他虽然对齐靓靓这段时间的行为很有意见,可对于李家的子嗣还是极看重的,因此不惜重金来调养齐靓靓的身体。 在这种情势下,齐靓靓的压力与日俱增。她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日渐消瘦,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李俊荣虽然已经极力抽出时间来陪她,可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地守着。他这几天预备在马来投资一个通讯项目,因而便趁着齐靓靓的精神稍稍好转,抽空去了马来。 岑理慧怕李冉打扰了靓靓,便把李冉接去了齐家玩耍。靓靓因而清净下来,一个人待在家里头静养。 这一日她正在花园里头晒太阳,就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那女子有一把好听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可是齐靓靓一听就记住了。秦伊伊在那头喊:“李太太……”她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说道:“是你啊……” 靓靓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那种账单送到她手里根本就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一看就想起了那天下午在名品店里遇到的女子。那女子有一把好听的声音,娇滴滴地说着“李先生”的时候,里面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看她,她那时还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李俊荣,还是后来听人议论,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伊伊没想到只一个招呼而已,齐靓靓居然就已经听出了自己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吃惊,问道:“李太太居然记得我!” 齐靓靓不说话。 她本也不是擅长唇枪舌剑的人。千言万当不如一默,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道理。 令人吃惊的是,秦伊伊居然还提出要上门来拜访她,显然是知道李俊荣不在。 趁着李俊荣不在,便跑到李家来在正室面前耀武扬威,老实说,还挺让人震惊的,齐靓靓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她很想知道秦伊伊想要做什么。 挂了电话,便吩咐新晋的管家李婶,家里有客人来,让她跟门口的保镖说一声,如果有人来拜访的话,就让她进来。 李家的大宅雄踞半山,与远处的周家大宅遥遥相对,堪称香城的两处胜景,也是两处神秘的存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秦伊伊乘了车子到得李家大宅,下了车,敲开门,李府的守卫二话不说就打开门,将她放了进去。守在门口的女佣见得她来,领着她就往大宅里走。一路上有佣人看到她,也都客客气气的,丝毫也没有慢待的意思。 秦伊伊原本是有些紧张的,这时候却微微放松下来,觉得齐靓靓似乎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个不近人情的母老虎。 她穿了一身烟灰色的长裙,脸上脂粉未施,安静地靠在花厅一侧的沙发上等着她。秦伊伊一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的身体有些不好,因而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她说:“李太太您生病了吗?” 靓靓就笑起来,说:“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竟然寒暄起来。看得来往伺候的佣人纳罕不已,不是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怎么这少奶奶这样客气?秦伊伊更是的,一个外室跑到李家的门上来耀武扬威,居然毫不羞耻,真是令人惊奇。 齐靓靓丝毫也没有给她下马威的意思。照她的想法,齐靓靓听得她要来 ,必定会打叠精神点齐兵马严阵以待地应对她,可她居然丝毫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从进门到现在,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就好像迎接什么老朋友一样。而齐靓靓就连妆都没有化一个。 她脸色苍白,一脸病容地靠在沙发上,穿着最居家最不起眼的衣服,可是仍然难掩倾城之色,端得是荆钗布裙不掩国色,就是眉眼之间的那一抹郁结,也为她增添了一抹可怜和动人的姿态,让人一见就心生怜爱。 难怪李俊荣那么喜欢她。 日日夜夜的,记在心里,挂在嘴里,连做梦都会梦见她。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靓靓不是个善言辞的人,这就导致她也不会乱说话,性格比较沉静,因而只是淡定地打量着秦伊伊。 秦伊伊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裙子,眼神清亮,踮着脚尖站在沙发前,有一种不和年龄的活泼和俏皮。她转着脑袋四处打量,满眼都是对这栋大宅的向往和好奇,齐靓靓靠在沙发上,见状不觉笑起来,道:“你很好奇吗?那我让人领着你参观一下好不好?” 不过是一栋房子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齐靓靓对此无所谓。 秦伊伊却一副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笑眯眯地对她说:“好啊好啊,谢谢李太太。” “你可真大方!”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齐靓靓说。 齐靓靓不接话。 原来的管家田婶因为私底下收了她的钱财往李家夹带东西而被李俊荣给赶了出去,现在的管家是新招来的,名字叫陈楠,大概五十多岁,长得非常富态。原来是“银河”旗下负责后勤管理工作的员工,现在年纪大了,李和泽信任她,就将她调过来负责李家的内务。 她为人谦逊低调,做事非常谨慎。尤其是有了田婶的前车之鉴,就更是小心,内心里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倒田婶的覆辙,又因为受到李和泽的特别照顾,所以对李和泽特别忠心,对齐靓靓也很是照顾,听说齐靓靓要让秦伊伊参观李家大宅,眼神立刻就充满警惕,表情也有些不高兴。 但齐靓靓既然都已经开了口,她也就不好拒绝,于是就领着秦伊伊在李家大宅里头四处转悠。 李家跟一般的香城豪门不同。所有的香城豪门之中,也只有李家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名门世家,真真正正的累世富贵。这栋大宅是李俊荣的曾祖父当初发迹时修建的,历经数次翻新、修缮,一直使用到现在,是香城久负盛名的存在。 秦伊伊跟着陈嫂四处参观,雕梁画栋自不必说,金堆玉砌、金马玉堂的大富之家,就是屋子里一块砖一片瓦也自有来历,称得上满眼富贵。秦伊伊看得满眼艳羡,丝毫也不掩饰内心里的渴望。 陈嫂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得就有些嫌弃,暗暗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秦伊伊余光瞥见她的眼神,“噗嗤”一声娇笑起来,对她道:“你也不用这样,可能你不知道,我呀,也差点儿成为这栋大宅的女主人呢!” 一句话说得陈嫂目瞪口呆。 历来向往这栋大宅的女人,多的如恒河沙数。但要说如秦伊伊这样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还前所未有,陈嫂简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 但秦伊伊毫不理会,沿着汉白玉的栏杆继续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啧啧称奇。 李家的这栋大宅一共分五层,一楼主要是客厅、会客室以及厨房和餐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客房,四楼则是游泳池和健身房,五楼是阳光房和天台花园,还有一层是地下活动室,供主人们平时休闲娱乐。 秦伊伊顺着扶梯上了二楼,沿着回廊一路欣赏过去,走着走着就见着两扇赤色鎏金的大门,不觉走过去,想要推开它……陈嫂一见,立时就叫嚷起来,阻止说:“那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房间!” 秦伊伊就看她一眼,道:“李少奶奶并没有说这间房不能参观啊……”她想看看李俊荣的住处。 话音刚落,陈嫂就一声冷笑,说:“卧室是主人家的隐私,我以为就算主人没有吩咐,一个正常人也不应该随意打探。秦小姐虽然是会所里的出身,可也不应当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吧!” 秦伊伊的脸色铁青。 她站在回廊上,怔怔地打量着这栋雕梁画栋的房子,半晌没有动弹。 齐靓靓正在楼下的花厅里头一面喝茶一面等她,两个人的神色都很淡定,齐靓靓见她还是一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模样,笑眯眯地道:“你参观完了吗?” “参观完了。”秦伊伊满眼都是赞叹,由衷地说,“李家是真富贵,真豪华!” 齐靓靓笑起来,眼神柔和。 她似乎一直很柔和。从见面到现在,都是云淡风轻,温和淡定的,似乎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她是的确不把她放在眼里! 秦伊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来?” “反正我就算不问你你也会说的,”齐靓靓说,“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秦伊伊的面色微微一变。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对她道:“刚刚我还在和陈嫂说呢,差一点儿,我就是这栋大宅的女主人了。”她一面打量一面说,眼神在李家大宅的各处流连。 齐靓靓的脸色一怔。 那张一向温柔从容的脸上霎时就有了裂痕,虽然只是微微一瞬,但秦伊伊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立时就有些得意。 齐靓靓缓了缓神,问她道:“怎么这么说?”能把对金钱和财富的向往这么赤/裸/裸地表现出来,说明她根本胸有成竹,齐靓靓很好奇她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 秦伊伊就打量着她。 不得不说,齐靓靓是真的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简直都可以入画,她一个女人都看得心动,也难怪李俊荣那么喜欢。 她是真的没办法比。 秦伊伊凑了过去,俯下身,盯着齐靓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因为我也曾有过他的孩子。只是我没有你的手段,还能把他生下来,逼着李俊荣因此娶了你……” “你可真是厉害!”秦伊伊说,“瞒着李俊荣怀了孕,瞒着他偷偷生下孩子,还能硬生生地藏上几年,直到孩子都长大了,会撒娇会卖乖了才把他推出来,当成筹码逼着李俊荣娶了你,真是让人佩服……” 靓靓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有一刹那间,甚至感觉神魂都离了体,有点儿不知身在何处,恍恍惚惚中,听见秦伊伊:“反观我就没有你这样的本事了。我怕他知道我有了孩子以后会生气,会让我离开,所以连告诉都不敢告诉他,自己偷偷摸摸地跑到医院打掉了……” 齐靓靓从小就被齐明礼养在象牙塔中,到底是没经过什么风浪,也远不是秦伊伊这样在风月场中打过滚的人可以比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听秦伊伊继续说道:“……那手术室里的灯光可真刺眼啊!机器搅在身体里,又冰冷又残酷,那天的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李太太,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齐靓靓不知道,因为自从知道怀了李冉的那时起,她一天都没有想过要打掉他。李冉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她既然留不住李俊荣,留住他的一点儿血脉也是好的。 无论婚前婚后,她一直都知道李俊荣的那些风流韵事。可是当他其中的一个情人跑过来,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她的丈夫曾经和别的女人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是让她怀了孕,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是巨大的,甚至难以形容、史无前例,齐靓靓整个儿地呆住了! 根本就无法控制,她的脑海里开始不知不觉地浮现出李俊荣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这让她感觉有点儿恶心,胸腔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翻涌。 齐靓靓的脸色惨白,神色再没有了刚见面时的从容不迫。 秦伊伊非常满意在她脸色看到这样的神色。她打量着齐靓靓,欣赏着对手的痛苦和狼狈,笑着问她道:“李太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怎么不笑了?”秦伊伊说,“刚刚不是笑得很欢畅吗?刚刚见面时我还真的以为你很爱笑呢……” 她真是太讨厌初见时齐靓靓那装模作样的模样了!试想下她和李俊荣是什么关系?今天来这里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她却装模作样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见面到现在,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派胜利者的姿态!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不过就是肚皮争气而已! 她盯着齐靓靓,难得地说了几句真心话,说:“你们都是爱他的钱,只有我是真真真正爱他的人。这些年来我跟在他身边,收敛性情,殷勤备至、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了,他要甩了我?” “他拿了区区跑马地的一栋房子,就想打发我?以为我是谁!街边的小猫小狗吗?说扔就扔,说甩就甩,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李太太,”秦伊伊说,“你知道我和李少是怎么认识的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齐靓靓不知道。她一向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李俊荣的那些风流韵事从来都不主动打听,除非别人主动跑到她面前讲。 在一起之前,她一直都知道李俊荣的私生活很丰富,所以才会犹豫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膏粱文绣、锦缎珠翠间养大的世家公子,指望他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本来就有些不现实,可听是一回事,亲耳听到一个女人跑到她面前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又是一回事。 齐靓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儿来,半晌才问:“怎么认识的?” “我跟他在一起,不是我主动的,而是他找的我!你知道为什么吗李太太?”秦伊伊说,“因为我以前也叫‘谅谅’。” “原谅”的“谅”。 伊伊自小父母感情不好,父亲母亲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她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母亲受教训的程度有限,又是广东人,在香城举目无亲,只能靠自己。年轻的时候她在纺织厂里头打工,勉强养活自己和女儿,母女俩生活得很艰难。母亲怕她因而有所怨言,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谅谅”,希望她不要记恨自己的父亲,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可她做不到。那些颠沛流离的苦,寄人篱下的凄凉,她真是受够了。内心里,她其实做梦都在恨自己的父亲,做梦都想有一个安逸稳定的家,只是可惜,天不从人愿。 十八岁以前,她一直都住在深水埗那间不足八平米的小木屋里,是真真正正的贫民窟。窘迫的生活,恶劣的环境,都迫使她不停地奋发向上,努力地想要摆脱所处的困境。 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谅谅从小长得好,又聪明伶俐,凭什么就要一辈子都待在那座贫民窟里?她不服气! 认识李俊荣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要紧紧抓住! 认识李俊荣那天,是2月14日,西方传统的情人节。她一直都记得的,那天的李俊荣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黑色马夹,同色西装裤,和几个朋友一起靠在会所的舞池旁,懒洋洋地喝着酒。 她在那家酒吧里头驻唱。于他们这些豪门贵公子而言,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红尘里的一粒灰而已,谁也不会注意她,他也一样,一整个晚上都在低头喝着闷酒,背对着舞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直到有人突然间喊了一声:“谅谅……”他突然间转回头,眼神在人群里头焦灼地搜索,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晚上,他就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舞台下,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被那眼神看得哭笑不得,于是俯下身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有点儿喝多了,但意识还清醒,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说:“我女朋友也叫靓靓。” 靓是漂亮的意思,一般人哪里会用这个字做名字?万一大了长歪了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她因而问他:“你女朋友很漂亮?” 他一听就笑起来,点头说“是”。脸颊上竟然还有一个小笑涡,笑起来的时候莫名可爱。 李俊荣是一个典型的浓颜型美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睛若秋波,真真正正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她看得入了心,又觉得他有些可怜,笑嘻嘻地问他:“那你女朋友呢?” 他不说话。后来有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 她一直都记得那双眼睛,那秾丽如画一般的容颜,还有他说起女朋友那眼里的痛惜和留念,也一直记得他。常常会在登台演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一眼台下,确认他有没有来。 李俊荣其实并不常去会所那样的地方。因为他的条件,足可以让他以另一种享受到一切。后来再来时,是在一个多月以后,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哥儿,也不知道在哪里喝得烂醉,眯着一双漂亮的眼,趴在舞台下的吧凳上,看着她,听她唱歌。 她那时候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方名叫阿辉,是这支乐队里的贝斯手。对方长得人高马大,精神面貌还算不错,只是脾气有点儿暴躁,偶尔发起火来的时候,让人招架不住。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夜晚躺在阿辉身旁,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的却都是那李少爷。每次表演完毕,她就要在会所里头流连,来来去去的不肯走,希望能再见到他。 阿辉发现了她的不寻常,有天在她的目光又一次在舞池里头流连的时候问她:“又在找你的富贵公子哥儿啊?” 她不理他。相处得越久,就越来越无法忍受阿辉的粗俗和鄙薄,他那长在骨子里的贫穷与畏缩让她越发感到嫌弃,尤其是在见识了更好的以后。 结果没想到阿辉当场翻了脸,一巴掌就甩了过来,她也不甘示弱,马上就打回去。两个人当着满堂人的面,打得鼻青脸肿的。正在这时,李俊荣走了进来。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她确信从他的眼睛里头看到了一丝怜悯,还有一丝厌恶。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见不得凡人受苦,但也掩饰不住心眼里的鄙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会所。 外面阴雨连绵,夜色沉下来,像是一块黑幕一样,紧紧地笼罩着世界。他站在会所外面的长廊下,晃着一只脚,问她要去哪里。 她说没有地方去。 李俊荣就看看她,沉默良久,才道:“走吧。”她跟着他上了车,黑色的加长宾利,是她一生中坐过的最豪华的车子。她屁股都不敢落座,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去了跑马地的一栋房子里。 他不在那里住,也不常去。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兴趣其实不大。他只对这个名字有兴趣。 因为他有一次居然还问她:“为什么你要叫谅谅呢?” 她说是她母亲想要她原谅自己父亲的意思。又问他:“她呢?你女朋友又为什么叫‘靓靓’。” “那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他一听这话就笑起来,说,“她曾经跟我‘吹嘘’过,她从小就长得好,一出生,满屋子的医护人员就赞不绝口,纷纷说这孩子是他们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新生儿,因而她母亲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靓靓’……” 她当时“咯咯”笑,其实内心里骂他“神经病”,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再漂亮也能漂亮到哪儿去?直到后来看见齐靓靓的照片,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齐靓靓穿了一件紫色的蓬蓬裙,应该是跟着李俊荣去参加什么宴会,踮着脚,拎着裙裾,小心翼翼地从草地上走过。李俊荣见了,就走过去帮她整理裙子,又抱了她。 那组照片也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那样漂亮,那样梦幻,让她一见就想起了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和公主。她没法不嫉妒齐靓靓。她看着照片里的人,长发垂肩,仙气飘飘,跟她这样的凡夫俗子确实不一样。她看得忍不住地赞叹:“她长得人如其名,真是漂亮。” 李俊荣只是笑。 “看着性格也好,应该很温柔吧?”她紧接着又问,有点儿提醒什么的意思。毕竟一个正常人,谁会舍得离开他呢? 李俊荣低下头,果然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她脾气是不太好。” 总是欺负他,一点点儿小事情就很容易生气,又娇气又挑剔,特别特别难哄,要他捧在手上才高兴。 可他还是忘不掉。 日子越久,就越难忘,有一回竟然对她说:“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想要她,又不敢去找,怕她不会回头,又怕自己回不了头。 他还没有做好结婚生子的准备。可齐靓靓是会有资本的人,谁会陪他游戏人生? 只有她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才会为了财,为了色,为了心中的那些妄念,心甘情愿地守着一栋空荡荡的房子,等着一个永远也等不来的人。 她渐渐地明白了李俊荣的心理。 他只是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结果李冉一出现,立时就给了他一个借口和动力,他立时就要罢黜六宫,大肆筹备起婚礼了。 相比李俊荣,她更恨齐靓靓,因为李俊荣已经给了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和李俊荣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安宁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像那样满足过。她固然是做梦都希望能嫁进豪门,可如果进不去也很正常。李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以她的出身,确实是够不上。其实只要能待在李俊荣身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到最后还是离不开被抛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