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驸马攻略手札》 第1章 第1章 “公主,您醒了?” 李锦瑟捂着有些疼的头,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宫装,梳着双髻一脸殷勤看着她的小姑娘。 她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子里的摆设极为雅致,看起来极其奢华,非常有质感。 她摸了摸盖在身上柔软的被褥,又看了看头顶上方帐幔上面精致华丽的复古刺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小说看多了做了个美梦。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这不是梦,因为她失去意识前刚刚出了车祸。 这是哪?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因为过马路的时候只顾着低头看小说,没有看红灯横穿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一个小车司机估计太紧张了将刹车当成了油门,发疯似的朝她撞了过来,然后李锦瑟在空中进行了人生第一次的空中360度的的引体向上旋转,然后以一个极其完美的抛物线与马路进行了最后一次的亲密接触。 她最后的意识觉得自己肯定摔得稀碎,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这种程度的车祸按道理来说活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就算没死,那身上也有伤,此刻应该躺在医院的icu病房里抢救,而不是出现还好好的在这里。 她又伸出手看了看,入眼的手指细长白嫩,一寸长的指甲粉嫩有光泽,露出的半截手腕子白的晃眼。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虽说也好看,但是比着这个差太远了,这一看就是书里面描写的资本主义养尊处优的小姐或是封建社会大家闺秀才有的芊芊玉手。 “公主,吓死奴婢了,口渴吗?奴婢给您倒水?”桑琪见公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温柔妥帖的替她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a以及快要滑落的锦被,然后去旁边的矮几上端了茶水递到她嘴边,服侍她饮下。 公主? 李锦瑟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摸了摸自己及腰的乌黑顺滑的长发,又见着眼前的女孩的打扮,心里面隐约有了一些想法。 她大概是穿越了,也不知道是穿到了哪个朝代,她心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这算是看小说改变命运吗? 她愣神了好一会儿,然后迅速的分析了一下利弊,认为自己穿就穿了,总比出车祸没了强。 公主怎么称呼自己来着?本宫? “本,本宫这是怎么了?”她透过纸糊的窗子看了看外面还有些灰蒙蒙的天,回过头来看她。 “您睡前不小心磕到头了,太医来瞧过了,无碍,现下时辰还早,公主可是要起夜吗?”桑琪见长公主想要起身,赶紧将那看起来薄如蝉翼的帐幔轻轻撩开用钩子钩住,然后动作麻利的将李锦瑟扶了起来。 桑琪看着起身后也不说话,坐在床上发呆,眼神正瞧着外面发呆的公主,略微有些迟疑的说:“公主,恕奴婢斗胆,驸马爷身子弱,已经在外面站了半宿,眼下天气有些凉,若是驸马爷冻着了,心疼的还是公主您。” 驸马? 李锦瑟迅速的扑捉到了她话里面的重点信息,怎么,她这个公主连驸马都有了?还在外面站了半夜?这场景莫名的熟悉,好像她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锦瑟是个现代人,知道古代的封建王权制度很是严格,驸马对于公主来说,那也是先为臣子才是夫君。 不过,她见着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又伸手摸了摸被窝里还有些余温的汤婆子,便知道现下的时节应该是秋冬季节,这得多冷啊,在外面站了半宿不得冻坏了,她总不能才一穿过来就把人给弄死了吧。 她掀开被子赶紧下床,想要看看原主的驸马怎么样了,一离开暖暖的被窝,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十分单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公主,您还没有穿鞋呢!” 桑琪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她们公主就是嘴硬心软,自己才说起驸马爷,公主鞋子都不穿就急着出去,她赶紧拎着鞋子,拿了屏风上面一件厚厚的大氅追着她去了外间。 李锦瑟站在外间的房门时,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看所谓的驸马,脚上只穿着白色的袜子,虽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但是仍然觉得脚上冰冰凉凉。 好在桑琪这时已经追了过来,见着身形单薄的公主赤着脚站在地上,赶紧蹲下来握住她的脚想要替她穿鞋子。 但是李锦瑟身为一个现代人,被资本主义奴役了二十几年,猛然到了封建社会,一时之间,还不能够习惯封建社会王权制度下带来的阶级享受,赶紧自己穿好了鞋子,然后从桑琪手里拿过那件一看就是值钱的不得了的狐裘披了上去,顿时暖和不少。 她拉过雕花的房门,然后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随即一股子寒气吹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外面的天此刻看着还是很暗,方才她觉得有些光亮是因为外面有些积雪映着糊窗的宣纸的缘故。 此刻天空还在飘着雪花,重重屋檐下还倒挂着冰棱,昏暗的夜里显得尤为扎眼。 天寒地冻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只见他穿着厚厚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大氅,一头墨发半披半散,上面散发着莹润的水光,似乎都已经结了冰,他站在阴影位置,模样看的并不大真切,但是身形很高,冰天雪地长身玉立,给人一种绝世而孤立的感觉。 不知为何,李锦瑟还觉得他就跟那些冰凌一样,是个硬茬子,冰也就算了,还扎手。 李锦瑟站在屋子里都觉得替他冷的慌,这都快站成冰雕了吧,夫妻间吵架,就算是公主,这家暴也忒严重了点。 若不是他呼吸间冒着些微弱的白气儿,李锦瑟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冻死了,封建主义的王权社会啊,原主太狠了! “你,你赶紧进来!”李锦瑟朝他喊了一句,她刚穿来,一时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虽说她不是原主,但是眼下这个样子,心里面莫名心虚,那人在夜里显得极为白皙的冰雕脸上,一对点漆似的眼珠子似乎转动了一下,并无任何反应。 这是冻傻了? 李锦瑟也顾不上冷,赶紧上前去拉他,谁知一碰上他,才发现他身上就跟冰块一样的温度,天哪,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 桑琪见到自家公主一脸心疼的模样,也迎着寒风上前扶着驸马爷想要把他扶进来。 谁知驸马站的太久了,整个人都冻僵了,她不敢硬拉,万一要是拉伤了就麻烦了,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公主,只见公主眉头紧皱,一脸着急心疼的模样,大抵是心疼死驸马爷了。 哎,她们公主自从先帝去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锦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她见着眼前这个动也不动的冰雕,回忆了上辈子看过的急救指南,赶紧从地上抓了一把积雪上前替他反复的搓着身上,试图先让他身上的血液流通,然后再让他进屋用热水暖一暖。她在对方的上搓了好半天,见他身上没那么僵了,又在他脸上搓了搓,没想到冰雕的脸摸起来还挺舒服。 桑琪见状也赶紧从地上抓了雪搓了起来,不过她极有分寸的避开了驸马爷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只在背上不停的搓。 也不知搓了多久,李锦瑟觉得原身娇嫩的手掌心冻的都没有知觉都要脱皮了,那冰雕身子才活泛起来,有了些热气儿,李锦瑟拉着他赶紧进了与屋外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暖气浓浓,幽香扑鼻的屋子,将他摁在了外间的榻上坐着。 桑琪抬手拍了拍手掌,屋子里便进来了两个穿着厚棉衣的侍女,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两个侍女便赶紧低声应和,再过来时手里捧着干净的衣服热水跟姜汤过来了。 李锦瑟想要帮冰雕换衣服,但是看着他身上繁琐的服饰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好在一旁的宫女齐齐上阵,动作麻利的把冰雕身上结了冰的衣服扒了下来,留下了身上还算干的亵衣,宫女将热水端上前用帕子替那冰雕擦拭。 过了好一会儿,冰雕的身子被屋子里的热气熏的暖和了不少,头顶上开始冒着氤氲的热气儿,李锦瑟捧着桑琪递给她的姜汤,抬眼打量了一下,觉得对方就跟自带了仙气儿似的。 这期间冰雕一句话也没有说话,眼皮子都没抬过。 她借着屋子里燃着的蜡烛终于看见了他的模样,饶是她在现代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男,并且也有自己喜欢的爱豆,但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俊美的让她震撼,那些小说里说的高冷禁欲,芝林玉树,貌美如谪仙等等各种各样用来形容美的惊天动地的词语,此刻用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夸张。 原身是有多狠的心肠,才舍得让这么个极品夫君在这么冷的天气就这么搁在了屋外头,换成是她,不得放在心尖上宠着,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要穿貂皮大衣绝对不给羽绒服,就是拼了命也得金尊玉贵的养着。 “李锦瑟,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就在李锦瑟胡思乱想的时候,冰雕开了口,声音清冽,如同渗了雪,掺了冰,但是却异常好听,有那么一瞬间,李锦瑟觉得这种声音若是听的多了,耳朵都能怀孕的错觉。但是很快,李锦瑟就意识到了不对。 第2章 第2章 因为冰雕管她叫李锦瑟,按理说,李锦瑟才刚刚穿过来,他不可能知道她的本名就是李锦瑟,那么也就是说原主的名字也是叫李锦瑟。 她刚刚还沉浸在冰雕的美貌里无法自拔,脑子里糊的厉害,现下被他一句话吓得清明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因为她死前追的那部小说的大反派女配就叫李锦瑟,因为跟自己同名同姓,所以她对于书中那个病娇女配记得格外的清楚。 那本书她虽然是才看了一点儿,但是像这种套路爽文,结局无非就一个,女配很惨,男主跟女主幸福的在一起了 。 书的名字叫做《男主他逆袭了》,里面的世界设定是一个叫李朝的架空朝代,而书中的李锦瑟则是李朝皇帝的亲姐姐,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她自幼痴恋男主,一心想要做他的妻,但是男主偏偏就是不喜欢她,心里面早就有了白月光。 李锦瑟屡次求爱未果,然后拿着男主全家的性命来逼迫他就范,男主为了家人的性命最终不得不屈服在长公主的淫威之下,成了她的驸马,饶是如此,对着她已然冷若冰霜。 李锦瑟对于男主的求而不得异常痛苦,一边在床上压榨他,一边又被男主冰冷的态度刺激的越来越偏执表态。 为了阻止男主跟白月光在一起,她将男主百般折磨,打断过男主的腿,下过春/药,关过禁闭,疯狂至极。 男主忍辱负重了几年后,终于,在一个合适的契机之下,领兵造反,杀了皇帝,推翻了腐朽的李朝,自己当了皇帝。 而男主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断了反派女配的腿,然后将她囚禁在冷宫。 总之一句话,前面男主被反派打压的多厉害,后期反弹的就有多疯狂,剧情十分狗血,非常精彩。 李锦瑟就看到了这儿,正准备往下翻页的时候便出了车祸,并不知道最后的大结局。 她当时觉得这个反派的人设特别好,作者将她树立成了一个痴情而又偏执的病娇形象,要比纸片人的女主好多了。 书中有一个情节印象特别深刻,洞房花烛夜当晚,男主冷冷的看着李锦瑟,面无表情的说道:“李锦瑟,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又何必如此!” 已经在作者的笔锋下已经逐渐变态的李锦瑟,将吃了药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庭继绑在床上,狰狞的扒开他身上的大红喜服,狠狠的扣着他的下巴自欺欺人:“本宫要你的心做什么,本宫馋的是你的身子!” 之后病娇女配便对男主进行了各种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激情画面。 李锦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穿到了书里,成了病娇女配,书中偏执而又痴情的大反派,一时看着面前的冰雕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李锦瑟看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个女配,觉得实在她又飒又毒,她就爱这一口。 尤其是当女配推倒沈庭继这样一个高冷禁欲的男主,心里面的那种爽感无以复加,她激动的给作者投了好多雷,并留言说要是李锦瑟要是跟男主在一起就好了。主要跟书中太根正苗红,一身正气的白月光相比,她就喜欢这种黑暗系的女配,而且,她跟女配一样,也馋男主的身子。 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试探着喊了句:“沈庭继?” 书里面的男主名字就叫沈庭继,是李朝的户部尚书沈家嫡次子,是享誉京都的世家贵公子之首。 对面的冰雕抬起了他那双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的桃花眼,冷冷道:“公主不如放了我吧,咱们何必这样互相折磨!” 果然是穿到书里面了,李锦瑟扶额,穿成病娇女配,下场何等凄惨,她怎么这么倒霉。 桑琪立在一边看了看面色不佳的公主,心里面不禁替驸马捏了一把汗。 昨个公主从宫里得了西域进贡过来的葡萄酒,心里想着驸马爱酒,欢欢喜喜的朝家赶,马车里还跟她还憧憬着若是驸马见到了一定欢喜的场景,谁知回来的路上,便看见驸马正跟严太师家的嫡小姐一起走在大街上,当时公主脸就黑了。 回府后公主跟驸马就起了争执,屋里的东西摔的劈里啪啦,她守在门口隐约也是听到了驸马说的这句话,然后当晚公主就罚他站在门口,自己则回屋里坐了一下午,起身时有些目眩磕晕磕过去。 可公主一醒来第一时间心里面还是惦记着屋外的驸马。 她自幼跟在公主身边,知道公主心里面是喜欢驸马喜欢的狠了。 可强扭的瓜它不甜,但是公主都魔怔了,性情越发暴戾,现下整个公主府,只有她还能在公主面前说上两句话。 明明从前很好啊,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李锦瑟半晌没有说话,她认真的看了看对面那张又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男子,试图从他冰冷的脸上寻找一些其他的情绪,但是她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大概沈庭继被李锦瑟折磨的狠了,根本不屑在她面前露出什么表情。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后来造反的沈庭继对待女配要多狠有多狠,亲自折断了女配的一双腿,她一想起来那个场面,心里头就发怵。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病娇女配,她觉得自己还是好好的活着比较要紧。虽然她还没有看到书里的结局,但是她想应该跟自己猜的差不多。 她看书的时候对于沈庭继跟女配的戏份激动的嗷嗷叫,巴不得以身代之,自己亲自扑到男主身上,将男主狠狠的折磨蹂/躏,然后再揽在怀里疼爱一番,但是此时此刻她作为女配,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带感。 生死大事儿啊,她实在爽不起来。 “先睡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她小心翼翼的说。 沈庭继明显一愣,但是他很快隐藏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在屋外站了几个时辰,差点没冻死,现下好容易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实在疲乏的厉害。 他直起了身子,朝着床塌的方向走去。 “你睡这?”李锦瑟眼见着他都躺下去了,脱口而出,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小说里的李锦瑟同沈庭继成亲后的第二天早上,就把沈庭继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她屋里。 沈庭继虽然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是同床,但是他成亲数日都不肯碰她。 为此李锦瑟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所以后来还从民间弄来了□□,然后下在酒里给沈庭继饮下,然后看着平日里高冷的沈庭继被折磨得面皮透着绯红,眉眼处冒着水光的样子,心里面无比痛快,她还无耻的对着沈庭继咬耳朵:“求本宫啊,求本宫就给你!” 实在太带感了! 李锦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书里的片段,偷偷瞄了一眼沈庭继,想起了书里面描写的沈庭继的肉/体,宽肩窄腰翘腿腹肌,那方便还特别强,瞬间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沈庭继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便见到她面上含春的模样,原本已经累得有些瘫软的身子瞬间就绷直了,低着头也不说话,但是李锦瑟坐在桌子旁看见他耳根子都有些红了,猜测他估计也想到了这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李锦瑟慌忙收回了眼神,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摒出去。 哎,算了,李锦瑟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身为一个女配,她觉得自己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要在还没有酿成大错的时候改变一下男主对自己的印象,可千万不能因为贪图人的美色把持不住自己。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看了一眼跟个冰雕似的贵公子,心里面叹息:这么好看的人总觉得不染指一下怪可惜的,哎,真是让人愁的慌。 “去帮驸马换个院子休息,以后驸马不用住在这里。” 第3章 第3章 桑琪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连忙抬头去看了公主一眼,见公主并不像是赌气的样子,赶紧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李锦瑟跟沈庭继,两个人相顾无言。 李锦瑟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截至到目前为止,两人成亲才不过月余,除了病娇女配对男主下了药二人睡了一晚之外,其他的剧情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也就是说男主目前对她只有恨,还不到真要弄死她的地步. 嗯,她觉得自己还有救,无论如何好感度先刷起来,先把他挪出去再说。 沈庭继对于她刚才的话明显一怔,心里面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自从成婚以来,她一直便以各种理由留他在这里,现下居然直接让他走,她总是如此,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李锦瑟他低头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了,现下来都已经来了,还能寻死觅活穿回去咋滴。 眼下她对自己是什么模样比较在意,见旁边正好有梳妆台,赶紧走了过去。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心里面嗷嗷叫了起来,这是什么红颜祸水,绝世妖精! 尽管书里面多次描写了李锦瑟作为一个病娇反派,模样生的倾国倾城,邪恶而又妩媚。但是在她见到镜子里面那个有着一头锦缎似的青丝,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对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玫瑰花瓣一样水润的唇瓣,牛奶一样白皙水嫩的肌肤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窒。 长成这样也就算了,巧的是左眼下面还有一颗泪痣,又娇又媚的样子实在太撩人了。 她眨了眨眼,镜子里的女子也跟着她做着同样的动作,明明很无辜的表情,却因为她微微上挑的凤眼显得妩媚多情。 她赶紧收敛表情,镜子里的女子看起来不怒自威,哪怕一身绯色的寝衣,也难掩她身上那股子冰冷刺骨的气息。 她这才想起来原身不仅是长公主,还是个杀伐决断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女将军,这辈子唯一错的就是爱上了男主,偏执成狂。 她记得原住背上还有一条伤疤来着,她悄悄地伸到背后探了探,果然跟书里描写的一样。她又摸了摸寝衣下的鼓鼓的胸脯子,还有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心里面觉得真是哔了狗了。 作为曾经的读者,她真的太吃这样子的反派人设了,她是个女人都觉得自己能被镜子里的人美死,这样的美人日日夜夜陪着沈庭继,还主动献身,他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是柳下惠转世,这是脑瓜子里面进了黄河水? 她突然就对书里那个生的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产生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主才入的了他的眼,不过小说有时候设定就是这样,任女配如何的貌美痴情,又是如何的多才多艺,男主偏偏就是不喜欢。 李锦瑟拿起镶着各色宝石,精致异常的梳子,轻轻的梳着头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庭继,见他端坐在床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顿时觉得无趣。 走了一个沈庭继,还有千千万万个沈庭继,她堂堂的一个长公主,有权有势还生的好看,还怕勾不来满意的汉子? 啊呸,人生也不是只有汉子,她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比如,作为李朝的真正掌权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守好自己的国,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情,国破家亡,死无全尸。 桑琪作为公主府的第一人,是个办事极为利索的,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掀起帘子的时候还带起了一阵冷风。 她看了看正坐在梳妆台上侍弄着自己头发看起来在极力抑制自己情绪的公主,嗯,果然,她们公主做了这番决定心里面必定疼得很,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公主看似对驸马霸道专职,私底下却因为驸马的冷言冷语偷偷掉过好几次眼泪。 她又偷偷看了看一向都面无表情的驸马爷,向前行了一个礼,冷冷说道:“驸马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还请驸马随奴婢前去。” 沈庭继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看也未看仍旧坐在梳妆台侍弄首饰的李锦瑟,跟在桑琪的后面便准备出去,谁知二人刚走到门口,李锦瑟便开了口。 “等一下。” “公主还有何吩咐?”桑琪赶紧停下来问道。 李锦瑟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摆设,里面的东西好多都是沈庭继的,为了避免以后沈庭继用起来不方便,准备好人做到底,讨好驸马,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一会儿派人把本宫屋子里驸马的东西统统拣干净送过去,省的驸马以后要用的时候还要往回跑。” 沈庭继:“……” 李锦瑟见他紧抿着唇不说话,认为他心里面定然在心里对自己稍稍有了改观。 她赶紧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若是长此以往,她如春风细雨一样,不断的对驸马一些小温暖,天长日久的,驸马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善意,人心嘛,都是肉长的,她就不相信,没了那些个压迫跟折磨,根红苗正的沈庭继能够昧着良心造反不成。 不一会儿,屋外进来几个宫女奴才,动作麻利的拣好了东西,然后大气儿不敢出的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李锦瑟方才压抑着的激动终于爆发了出来,啊啊啊的叫了几嗓子,然后歪着身子往上倒了上去,将头埋进了带着幽香的锦被中,笑的开怀。 没想到一个穿越,就实现了阶级跨越,虽说是穿书,但是在哪活着不是活啊,现实世界生存起来太难了。 她激动了好一会儿,不时的在房间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觉得这里的东西没有一处不精致,实在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实在有些累了,决定先美美的睡上一觉,然后再打算。 屋外,桑琪见着倒映着窗户上晃来晃去的纤纤细影,又听着公主那透着痛苦的嗓音,抹着眼泪不敢进去,生怕被公主瞧见了。 她们公主实在太可怜了,为了驸马宁愿一个人偷偷的伤心,呜呜呜,她好心疼。 好一会儿,那窗上的剪影才消停下来,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屋,轻轻的帮她盖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然后扶着床沿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李锦瑟刚刚睁开眼皮子迷迷糊糊的就被众多宫女伺候着穿衣洗漱。待到完全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饭桌前了,她看着满桌子的美味珍馐的时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穿了,穿成了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的王权。 她打量了一下满屋子恭恭敬敬的人,心里叹息了数次,从前,她非常柠檬的觉得有钱人的生活一定也有烦恼,现下,她觉得有钱又有权的快乐生活寻常老百姓根本想象不到。 除了对于自己这个作为结局不太美丽的病娇女配的身份不满之外,她对现下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再也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了,再也不用拼死拼活的应酬客户,参加各种各样的饭局,然后每个月看着卡里面的余额吊着心肝过日子了。 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让她觉得只有金钱才能带来的安全感,她的工作史总结出来就是一本厚厚的《李锦瑟奋斗记》。为了业绩,这些年她觉得血液里流淌着都不是血了,是酒精。 就是往后在这个没有电,没有手机的古代日子往后的生活必定及其枯燥无聊。 她心里这个念头刚出来,她赶紧给摁住了,真的是实在太不知足了! 她看着满桌子她见都没见过的早点,心里头唏嘘不已。 书里面对于这个架空王朝王朝多有着墨,描述了王朝看似华丽,实在内里早就腐朽不堪,长公主与皇上日子过的极为奢靡,所用器皿皆是上好的玉器。 她当时只觉得那些描写冗长,也实在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现下看着不过是吃个早饭,桌子上却摆放着十几个精致无比的碗碟,每一样菜品都精致的摆着盘,看着跟工艺品似的, 啧啧,真是太奢侈了!她觉得日子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为了保证自己活的更久一些,她决定首先就要从这奢靡的生活作风开始改变。 桑琪看着对着早饭发呆的李锦瑟,拿起碗装了一点儿粥放到她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奴婢是否要请驸马一同过来用饭?” “不要!”李锦瑟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对着那张冰雕一样的脸哪里还能吃的下。 她闻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粥,用勺子轻轻搅拌一下,看着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熬的,她吃了一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绝世好粥,实在太好吃了! 桑琪见她很快吃完了粥,又赶紧夹了一块春卷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李锦瑟嘴里吃着春卷,觉得自己都要哭了,她以前吃的春卷那□□卷吗! 实在是太感动了,美食令人快乐。 她只顾着埋头吃,丝毫没有注意到桑琪一脸心疼的样子,桑琪不知为何公主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变化那么大,昨日忍着痛让驸马爷搬了出去,今日更是怕驸马爷难受,自己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用饭。 李锦瑟沉浸在吃吃吃的快乐里,觉得她这个女配的日子实在是过的太好了,只要自己不作死,她就可以一直过的那么好,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获了原身婢女的无限心疼。 她正沉浸在自己吃吃吃的世界里,这时,外面冲冲忙忙进来了一个宫女,那宫女上前行了一礼,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埋头吃东西的公主,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殿下,驸马,驸马跟,跟柳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李锦瑟闻言惊了一下,谁知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4章 第4章 柳公子,那是谁? 李锦瑟强忍着痛把眼眶里的热泪憋回去,放下手中的象牙筷,一边接过桑琪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嘴,一边迅速回忆小说里的剧情。 哦,她想起来了,这个柳公子好像是她公主府里的娇客,全名柳文星,是个诗书世家的公子,在一次宴会上对长公主一见钟情,是李锦瑟的死忠粉,在明知道女配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仍然要死要活的给女配做面首。 书面里对他的描写并不是很多,只说生的好看,其他一笔带过。李锦瑟原本准备将他丢出去,后来想着也许能够气一气沈庭继,才同意人留了下来,反正偌大的公主府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时间一久,她自己也就把这个人忘了。 书里面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无关紧要的情节,说是沈庭继在花园里撞上了柳公子,二人不知怎的言语不和便动了手,但是文弱书生柳文星哪里是自幼习武的沈庭继的对手,二手起了争执后,沈庭继不耐烦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事儿对于书里面的李锦瑟原本是小事一桩,她心里爱着沈庭继,别说他使起了性子踹了柳文星,就是平白无故的将柳文星打一顿,她也不会说什么。 谁知那沈庭继出言讽刺了她,开口闭口就是长公主为何不放了他与柳文星在一起,两人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最是登对不过。 李锦瑟脑袋一热,便站出来为柳文星出了头,将他揽在怀里好生安抚了一下,硬着心肠将沈庭继关进了地牢,折磨了好几天然后又才将人放出来。 折腾来折腾去,谁也没捡着便宜。柳文星也就这么露了一回脸后被作者彻底的遗忘,炮灰嘛,走走过场而已,不值得一提。 “快点带本宫去看看!”李锦瑟赶紧起身,生怕去的晚了赶不上好戏。 打架啊,那得多热闹,辣条瓜子儿摆上去,吃瓜群众多快乐! 桑琪见方才还狠着心不肯见驸马的公主,一遇到驸马的事儿便方寸大乱,眼圈都红了,觉得她们公主实在是古往今来最是痴情不过。 她动作麻利的取了件赤狐大氅给她穿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这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走在前头的宫女撩开了厚厚的帘子,屋外头的光洒了进来。李锦瑟本能的用手挡了一下眼睛,然后伸出头看着阳光透过指缝看了看蔚蓝的天。 外面的雪早已经停了,今日天气甚好,日头很足。屋顶上的积雪映着阳光慢慢融化,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滴着水,院子里打扫的非常的干净。 院子左侧种了几株红梅,盛开的红梅迎风而立,枝条上压着雪,映着红,说不出的好看,这种感觉让李锦瑟有了一种切实的踏实,让人由衷地欢喜,好好活着的欢喜。 公主府实在太大,宫女们领着她到了后花园的时候,都是一刻钟以后了。李锦瑟到的时候,估计争执的过程已经结束进入肢体接触的阶段。 她一进花园便看见沈庭继面无表情的朝着一旁穿着白色大氅,背对着她的男子踹了一脚,然后穿着黑色刺绣牛皮靴子的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搁在了那男子身上,那男子想要起身,没那何那脚就跟千斤重似的压着他,动弹不得。 李锦瑟昨夜已经被沈庭继那张脸震撼到,今日看着他穿着一身跟自己同颜色大氅,面无表情的立在这映着雪景的花园里,硬生生将整满园景色比了下去,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 明明这么冷的一个人,偏偏选了这么个骚气的颜色,将李锦瑟这个祸水长相都压了一头。 她心里头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番,不愧是长公主看上的男人,优秀,实在是优秀。 她又赶紧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啧啧,不愧是立志要当面首的人,好看,长的真好看。 那男子看着年龄应该比沈庭继小,还是个少年模样。他一看到李锦瑟过来,原本还对沈庭继怒目而视的一双秋水含光的眼里亮了亮,喃喃的叫了一声公主,凄楚的样子让人觉得心疼。 眼前这位虽然比着沈庭继实在差太多,但是胜在年纪小,看着我见犹怜。 “住手!” 李锦瑟心肝乱颤,慌忙快步上前赶紧将地上的少年扶了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柔声道:“你还好吧?” 柳文星委屈巴巴的点点头,他没有想到公主居然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看着瘦弱,个子却高,皮肤极白皙,眼圈红红的,看的李锦瑟心都化了,不由自主的掏出帕子赶紧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柳文星自从死皮赖脸的住在公主府,长公主从来都不肯见他,自然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温柔的样子,方才还觉得委屈万分,现下觉得天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他握住李锦瑟的手,一脸深情:“能得瑟瑟怜爱,文星死也甘愿!” 一句话说的李锦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她看在脸的份上,觉得自己还能忍。 沈庭继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也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仿佛刚才打人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李锦瑟安抚好了柳文星,抬眼便对上他结了冰似的眼,然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驸马,你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不都看到了吗?” 李锦瑟回过头看了看左手边柳文星那张总觉得下一秒钟能淌出泪儿的脸,又看了看右边沈庭继那副万年冰雕的面孔,认为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好好表表自己对他如春风般温暖的善意。 对不住了,弟弟。 她忍着后槽牙的酸意调转了个,放开柳文星,眼馋的看着沈庭继又长又直的腿,昧着良心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驸马,脚方才踹疼了吧,要不要本宫帮你揉一揉?” 此话一出,一旁的柳文星身子踉跄了一下,眼圈越发红,方才还觉得自己有些希望,此刻听了李锦瑟的话觉得自己一颗心碎成了渣,强撑着身体一脸绝望看着李锦瑟,咬牙道:“终究是文星痴心错付了,文星祝你跟驸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李锦瑟:“……” 弟弟,你听姐姐解释,姐姐是在做戏,做戏! 李锦瑟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小鲜肉拂袖而去,心里好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她上辈子活的跟个爷们一样,光顾着挣钱了,都还没来得及谈过恋爱。 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晚上夜深人静时去安抚安抚,谁知一回过脸,沈庭继一副糟了雷劈的样子看着她。 其实也不能怪沈庭继这幅样子,小说里的李锦瑟虽说对他爱到了骨子里,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怎么爱人,更何况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爱人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他喜欢什么,她就给什么。但凡对某一样东西多看上两眼,过两日必定出现在沈庭继面前。 当然,她大多数对着沈庭继都是冷言冷语,表现的偏执而又变态。 她想了想,怕自己显得不够有诚意,又赶紧冲沈庭继一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显得既天真又无辜,透着狐狸似的狡黠。 李锦瑟对于这个笑容非常自信,觉得沈庭继的心哪怕就是石头做的,对着这样的一张笑脸,再怎样也不会生气。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高估沈庭继了,日,他就不是个人! 沈庭继虽认识李锦瑟很久,但是哪里见到过她这幅带着讨好的笑意的面容,微微征了一下,便觉得她定然又是想出了其他的诡计。 从前就是这样,也是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骗他喝下了掺了春/药的酒,说是再也不会缠着他,没想到自己转头便被她…… 往事不堪回首,越回首越上头。 他广袖下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将心里面那种屈辱感压下去,狠狠的瞪了李锦瑟一眼,愤愤的拂袖而去。 李锦瑟:“……” 这是几个意思? 这个人怎么回事,自己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他这么生气是什么道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常识吧。 很好,狗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锦瑟是个什么人,上辈子在市场部跑业务,在男人堆里抢饭吃,为了业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茅坑里的石头,她也能给她蹲热乎了。 若说刚开始她只是为了保命才这么狗腿的去讨好沈庭继,现下她被沈庭继不屑一顾而又对她厌恶至极的表情激发了斗志,她还就不信了,她跑业务的时候攻略了整个华南市场,连最硬的骨头都能啃下来,区区一个沈庭继,她还搞不定? 这是事儿吗?这叫事儿吗?谁不知道她李锦瑟是华南地区的一只藏獒,逮着了就不撒手,任你如何的铜墙铁壁,她也能给你啃个口子出来! 老子信了你的邪!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抱着大腿叫爸爸。 “来人,给本公主好好的照顾驸马,再找个人好好的跟着,每天详细记录驸马的一言一行,一有特殊情况,立马通知本宫。” “是!” 第5章 第5章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无论是客户还是对手,李锦瑟从来都是准备工作做足,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虽然书里面对沈庭继的爱好生活习惯都有着墨,但是她总觉得连她都能穿进来,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自己去重新记录整理更为妥帖放心,然后再系统性的针对他的个人特质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 她吩咐完之后,又往柳文星离去的方向喵了一眼。嗯,现下时辰还早,她决定等他先缓一缓没那么生气了自己再过去。 偌大的公主府里养着上百号人,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从前都有府里的管家打理,原身通常只忙活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大在意这些琐事。 更何况她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桑琪。说起桑琪,是个对原身绝对忠心的人,到了最后,公主府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不离不弃的跟着公主。 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穿到书里占了原身的壳子,但是她既然接替原身活下去,就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对原身好的每一个人。 李锦瑟本人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历亲为的人,而且她刚刚穿过来认为自己要多熟悉熟悉情况,这样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从容应对。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跟在管家屁股后面做了一天的尾巴,公主府她最大,谁也不会对她的命令有任何意见。 管家李保是公主成婚开府时从内务府拨过来的老人了,是个管事儿的好手。 平日里从来不理事的公主,今日突然派人跟他说开府那么久了自己对于府里的事也没怎么理过,今日想跟着看看。 他向来多思,心里琢磨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公主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只得战战兢兢的领着公主把公主府一天的事务了解了个遍,十分的精细,不敢有半点敷衍。 于是一天下来,在偌大的公主府转了一圈腿都有些发软的李锦瑟,终于对原身的日常生活有了十分确切的了解。 寅正至卯初(五点左右)就要起床,漱洗后,在院子里晨练半个时辰,然后再沐浴一遍。 如果是需要上早朝,则4点钟就需要起床,早朝每隔十日一次。 卯正至辰初(6-7)进早膳,如果有早朝,则早饭不在府里用,为了多休息会儿,直接在马车对付了。 辰时至巳时(7-11点)陪着皇帝上朝理政。 午时至末时(11-14点左右),进午膳。饭后继续陪皇帝批阅奏章,然后在陪着皇帝听太傅讲治国之道,一直到申时才回公主府,偶尔,也会留在宫里陪皇帝用膳,甚至刚开始成婚时皇帝不习惯,还在宫里留宿。 嗯,皇帝之所以还不能亲政,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才十岁,放在现代那都是才上四年级的熊孩子,狗都嫌弃的年龄。 李锦瑟在心里面乍舌,原身太难了,作为公主,在花儿一样的年纪每天忙的跟狗一样,居然还能够挤出时间祸祸沈庭继,果然是真爱啊。 公主府里跟朝中的事比起来就显得少的多,而且被管家打理的妥妥当当。她对身边这个四十出头却满脸褶子的中年大叔,十分满意。 不过,古代的等级制度严明,给皇亲贵族们干活,那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不敢不尽心谨慎。 嗯,很好,非常好。她觉得自己得适当得夸上几句,人才嘛,那是需要笼络的。 “李管家啊,本宫才开府不过月余,你将一切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宫十分满意,回头,去账房那里多领一个月的月钱。” 人嘛,口头上的夸奖都是虚的,只有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比如她上辈子,她每回拿了业绩第一的时候,无论领导对着她吹多少彩虹屁,都不如一个厚实的红包来的实在。 你看,她这话刚一说出口,李管家激动的想要下跪谢恩。她赶紧将人拦住了,虽说她现下身处于封建社会,应当入乡随俗,但是猛的让一个跟自己爸爸差不多大的年纪的人朝着自己下跪,心里面实在难以接受。 她想了想,吩咐道:“以后府里面的人见着本宫不用跪来跪去,有那个时间,多为公主府做点实事岂不是更美?” 此话一出,原本只是激动的李管家,老泪纵横,瞬间觉得长公主英明神武,头顶上跟顶着光圈似的耀眼。 他刚被内务府的人拨过来的时候还满心的不乐意,整个李朝谁不知道长公主权势滔天,性情捉摸不定,虽从未传出过苛责下人的事来,但是他们见着也是十分胆怯。 他都已经进府月余了,原本他在内务府也是担着要职的,内务府的大人们非常器重他,认为公主府是皇宫以外最为重要的地方,这才将他放了进来。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年幼,凡是都是依仗长公主,把公主伺候好了,那不就是把皇上伺候好了,这可是件大事。 他抱着要为公主鞠躬尽瘁的心情来了,结果公主对府里的人一点儿都不关心,都没搭理过他,难免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现下见着公主笑眯眯的样子,眼神恍了恍,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娇艳妩媚的少女就跟仙女儿似的。谁说公主不好相处,那肯定是瞎了。 他心里一激动又要下跪,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方才公主的吩咐,赶紧收起了已经弯下的膝盖改为向公主拱了拱手:“老奴愧不敢当,只要公主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奴才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说的激动,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李锦瑟朝他点点头,以示满意。古代的人非常的好管理,她觉得很好,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在她的整改下,整个李朝会焕然一新,绝对不会因为她而导致国破家亡。 这一切的源头,则是沈庭继,得好好盯着,也不知派去的人工作进行的如何。 任重而道远啊,身为一个拥有国家决策权的领导人,她身上的担子很重,但是她却非常喜欢这种不一样的挑战,让人充满了成就感。 等到她忙了一上午用了午饭之后,府里的下人来报,皇上差人过来了。 李锦瑟一听,宫里的人来了,精神十分抖擞,电视里的皇帝跟书里的皇帝看的多了,从来没有见着活的,嗯,她很期待。 李管家才得了公主夸奖,一身的劲儿不知道往哪儿使,听说是皇宫来人了,赶紧自报奋勇的说是要迎。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领着一个生的十分清秀的太监打扮的人过来了。 那太监进了正厅,赶紧向端坐在上首的公主弯腰行礼:“小乐子跟长公主请安了。” 李锦瑟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抬了抬手。 小乐子掐着公鸭嗓毕恭毕敬的说道:“皇上今日见长公主您没有进宫,连午膳都不肯用,在宫里且闹着呢,还请公主随奴婢走一趟。” “景和又闹别扭饿了?今日府里有事起晚了些,待本宫收拾收拾,即可随你进宫。” 景和是皇上的名字,书里面的称呼,说是两姐弟关系极好,他从来不允许姐姐管他叫皇上,所以,她总是习惯性的称他为景和,以示姐弟情深。 小乐子得了信儿,赶紧说先去外面等着。李锦瑟回房由着桑琪给她穿上了朝服。 她原本以为公主的朝服就跟平常的衣服一样,谁知却是一套紫色的圆领右衽的织金蟒袍,上面的蟒腾云而起,张牙舞爪的喷着火球,十分的有气势。 原身个子高,一米七左右,穿上这身量身定做的朝服后,桑琪给她挽起头发,然后又给她戴上了一顶黑色镶玉的幞头,套上了一对黑色牛皮小靴子。 她穿上这么一身往镜子前面一站,只见镜子里的人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冷艳,眉眼处张扬到了极致。。 桑琪眼里满满都是惊艳:“这身行头原是昨个宫里赶制出来差人送过来的,是皇上照着摄政王的服制赶制出来的,桑琪原先还觉着公主穿上不合适,没想到却比男儿更好看,往后公主往朝上一站,定能将满朝文武比下去。” “就你嘴甜。”李锦瑟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谁知桑琪脸都红了。 会害羞,说明这身衣服确实如她所说,十分俊俏。 书里面说皇上有意封长公主为摄政王,但是本身朝臣们就已经很反对身为长公主的她干政了,一听到这件事,言官们反对的奏折就跟雪花片似的飘上了御书房的桌子,长公主哄了皇上好久打消了这个念头。 像衣服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书里面并没有涉及,说明她现在虽处于书里,但是很多东西都是自由链接起来的,这也给她提了个醒,万事要小心。 等到她收拾好行头,桑琪又给她在外面穿了件大氅,她才带着桑琪跟平日里在外保护她的侍卫走出公主府大门。 当她见到门口停着的那辆需要四匹马并行才能拉起的豪华马车时,再一次对封建社会王权贵族们的奢靡生活习惯性的进行了无声的谴责。 万恶的王权啊,这得是多少百姓的民脂民膏,浑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这王权的一员,并且是最高统治者。 方才进去传口信的小乐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候在马车旁,见到公主出来,连忙上去弯腰行了个礼,然后立在马车旁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来。 李锦瑟搭在着他的手上了车,身后的桑琪紧随其后,随身的侍卫苏三则坐在了车辕上。 小乐子见公主上了马车,赶紧翻身上马,然后捏着嗓子似的声音拔高:“起!” 第6章 第6章 赶车的马夫们得到命令齐刷刷的甩起鞭子,四匹马儿带着车轮缓缓滚动起来,然后慢慢开始跑了起来。 李锦瑟坐在温暖如春的马车里,看着里面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矮塌上还放置着锦被,地板上搁着一张极大的矮几。 里面物件一应俱全,看着就跟个小型的移动书房一样。说是书房,是因为矮几的左边放置着几本书以及厚厚一叠手札之类的东西。右边则放置着各色点心,此刻正散发着香味儿勾着她的胃。 想不到原身这么勤奋,坐个马车都能挤出点儿时间办公。她随手翻了翻那几本书,看着是一些国策之类的书,上面还用红笔做了批注。 李锦瑟原本还担心自己到时候写毛笔字太丑会漏了底,现下看着批注上的字笑了。想不到堂堂的长公主的字竟然也这么丑,那她就放心了。 她又拿起手札翻了翻,见都是一些批注好的,应该是要带进宫里派下去给底下的人的。 早上起的早,此刻看着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竟有些困了,微眯着眼睛看着那盘点心提神。桑琪见状,赶紧用帕子包了一块递到她嘴边:“这是公主最喜欢的玫瑰糕,公主可要尝一尝?” 李锦瑟吞咽了一下口水,没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张口接了过去。 啊啊啊,太好吃了,入口即化,满口生香,她吃完意犹未尽的又看了看桑琪,桑琪又赶紧拿了一口递过去。一时没忍住她吃了好几块,桑琪又赶紧给她倒了杯茶,她手里捧着茶碗看着眼前正在认真帮她擦嘴巴的桑琪。 她看着年纪不大,脸圆圆的,眼睛不大,睫毛却浓密,皮肤细腻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嘴巴小小的,红润饱满。 要是谁娶了桑琪该多有福气,生的娇俏可爱,又温柔体贴,连她身为女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桑琪,你今年多大了?” 桑琪一愣,似乎不太明白公主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答:“过了这个年奴婢就十八了,公主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没,就是问问,可有属意的男子,你跟本宫说说,本宫给你做主。” 桑琪闻言,白皙的面皮透出绯色,耳根子都红了,收起了帕子,在手里绞来绞去:“公主怎么好端端说起了这个,奴婢只想一辈子陪着公主。” “胡说八道,你自己多看看,要是有,一定要记得跟本宫讲,本宫一定为你做主。”李锦瑟知道古代的女子向来害羞,一本正经的说道。 “公主……” 桑琪声音有些哽咽,她抬起眼眸看着李锦瑟,睫毛上挂着泪珠子:“奴婢心疼您。” 李锦瑟:“……” 是我说错了什么,怎么好端端心疼起我来了? 还未等她说话,桑琪眨了眨眼睛,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她用手背擦了擦,“奴婢觉得您这两日变了许多,从前您心里有多喜欢驸马奴婢是知道的,可是这两日您为着驸马,硬着将驸马迁了出去,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 李锦瑟:“……” 这个真没有!难怪她这两天总觉得这两天这丫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果然,原身从前一定是在她面前流露过伤心,她才这么多虑。 她很想解释说她真的没有,可她穿过来也就两天的功夫,总不能跟她说她心里没有驸马了吧,这不科学。 她想了想,故意长叹了一声:“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看着驸马闷闷不乐,本宫心里也并不好受,强扭的瓜不甜,想着先分开一段时间,跟驸马都冷静一下,没事,还挺的住!” “公主……” 桑琪眼圈红红的看着她,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李锦瑟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感叹,真是个傻姑娘。哪怕她心疼的对象并不是她,但是此刻她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外面的马车已经停了,苏三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桑琪赶紧擦赶紧眼泪,将桌上那叠手札动作麻利的用一块方巾打包好,抬起头正准备替公主掀开帘子,谁知公主都已经先她一步出去了。 李锦瑟自马车里钻出,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好在桑琪也紧跟着出来,将一个手炉放到她手里,她觉得暖和不少。 马车是直接驶到御书房跟前才停下来的,可见长公主在宫中地位极高。从前在现代的时候李锦瑟是参观过故宫的,她当时被那巍峨而又宏大的建筑震撼到了,那种肃穆庄严,充满帝王之气的感觉,是没有一处建筑能与之相比。 现下她见着到处都有侍卫把守,不时会有训练有素的宫女太监们经过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为何,竟有了些眩晕,大抵是因为她切实的参与到里面了,并且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她的一句话便可以影响整个王朝,那种震撼让她觉得惶恐。 她敛了敛心神,大步向着御书房走了进去,同时,也向着权力的中心走了过去。 “长公主驾到——”守门的太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飞快的收了回去,拉长了细长尖锐的声音喊道。 他话音刚落下没多久,李锦瑟领着桑琪才走到门口,便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猛地扑到她怀里,欣喜喊道:“阿姐,你可来了!” 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庄重的情绪里的李锦瑟,被他冷不丁的这样一扑,差点没有扑到地上去。 fuck! 李锦瑟在心里咒骂一声,捂着肚子低头看了看正抱着她腰,仰着头冲着她笑的小小少年的模样,激起的一肚子气瞬间就好像给人割了个窟窿,跑得一干二净。 这是皇上啊,活的,还长的这么漂亮! 那张脸跟李锦瑟有七分相似,但是他年纪还小,还没有张开,所以看上去极为漂亮,像极了一个冰雕玉琢不辩男女的瓷娃娃。 瓷娃娃见她皱了皱眉头,忙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面色这么不好看?” 废话,谁被一个几十斤的东西撞到肝上面色能好看。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跟小皇帝之间有着血缘关系,所以产生了一些磁场,她见着他竟然心里也开心的狠,好像她李锦瑟自己真的就有这么一个弟弟。 “阿姐没事,景和,你是皇帝,下次不可这么莽撞。”李锦瑟将他从怀里拉开了一点点,揉了揉自己的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解疼痛。 小皇帝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拉着李锦瑟往里面走,边走边回头看她:“朕都一天没见到阿姐了,这不是急了吗?” 李锦瑟正打算揉揉他的脑袋,忽然看见御书房内,一个胡子发白身穿紫袍,佩金鱼袋的老头迎了上来,上前巍巍颤颤的行了一礼:“老臣参加长公主殿下。” 李锦瑟心里想着这个时辰在御书房的,那只能是给小皇帝上课的太傅了。 果然,小皇帝见了他,原本笑得灿烂的笑容瞬间敛得干干净净,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刘太傅,阿姐来了,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李锦瑟见小皇帝变脸如此神速,堪比影帝啊。 “景和,不可如此,现下时辰尚早,必须要等刘太傅上完课。” “阿姐……” “阿姐今日陪你用晚膳。” “那好吧。”看在晚膳的份上,他慢慢得挪到了原本应该坐的位置上。 御书房里很暖和,桑琪上前去将李锦瑟的大氅解了下来,屋里头侍候得太监赶紧替她斟了茶水过来。 李锦瑟身上的重量骤然减去不少,正打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旁听,却看见太傅一脸吃惊的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她这是给刘太傅表演了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节目? 她下意识的去摸头发,入手的却是有些冰凉的幞头,她这才想起,她今日穿的是摄政王才能穿的朝服。 果然,太傅激动的上前一步,拱着手道:“敢问公主,这是何意?” “这……” 小皇帝上前一步,颇为满意的看了看今日打扮得如同男子一样的阿姐,然后看了看太傅,冷声道:“是朕特地为阿姐量身制成,你们不许朕立阿姐为摄政王,难不成朕给自己姐姐做件衣服你们还有意见了!” 李锦瑟挑了挑眉,他这个样子,还真有皇帝的气派。 “皇上既然知道臣等反对,便知道我李朝自建朝以来,绝无女子出任摄政王的道理,那长公主这身衣服就是属于僭越,臣恳请长公主立刻脱下。” “你,放肆!” 李锦瑟眯着眼睛看了看弯腰低头的太傅,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一件衣服能引起这么大反应,不过,她觉得这个太傅有点意思,明明知道长公主权势滔天,直接当着面就杠了起来,可见一斑。 书里面对这个人并没有着墨太多,只说学问很好,是个对皇帝极为衷心的老古板。 长公主身上常年养成的气息,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尤其是她眯着眼睛不说话的时候,那是要发火的前兆,御书房内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个个低着头不说话,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李锦瑟则不知道,她这幅表情能让人如此惧怕。 不怕死的太傅见李锦瑟不说话,又上前说了一句:“恳请长公主脱了朝服!” 第7章 第7章 就在所有人在担心刘太傅脖子上脑袋的时候,李锦瑟突然就轻笑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她慢条斯理的坐到椅子上拿过茶碗,然后吹了吹那上面的浮沫,吃了一口,然后看向眼前的人,“刘太傅,李朝有你这样的敢于直谏的大臣本宫感到十分欣慰,但是,本宫今日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还未等太傅开口,李锦瑟朝他走了过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本宫不答应你,是因为本宫是个女子,若是因为刘太傅你一句话,今日去褪了衣裳,传出去,本宫的颜面是小,但是我李朝的体面何在! 太傅方才只顾着生气,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眼下被她这么一提,顿时老脸一红。 一个女子被当众剥去衣裳,确实是不妥当,更何况这名女子还是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曾经在战场上杀过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罗刹女将军。 李锦瑟见他有些羞赫的神色,将他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她转过身背过手看着栽种在窗外的几株争相开放的红梅,叹了一口气。 “刘太傅放心,这件衣裳本宫不会再穿,但是本宫相信,迟早有一天,太傅大人连带着整个李朝都会求着本宫穿上这件蟒袍。” 嗯,话说得很有气势 ,牛皮吹得也很带劲!李锦瑟对自己很快适应了这个角色非常满意。 眼前的刘太傅面色白了红红了又白,正想反驳,又被李锦瑟截了话头:“刘太傅先别着急接话,以免将来打脸不是。” 太傅呼吸有些急促,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黑着一张脸行了一礼:“微臣身体稍有不适,先行后退。” 小皇帝巴不得他快点走,赶紧点点头。 刘太傅看了看一旁气定神闲的李锦瑟,拱了拱手,转头便走。 待他出门后,小皇帝冷着一张脸看着李锦瑟:“阿姐为何不杀了他!” 李锦瑟闻言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桑琪赶紧上去帮她擦了擦前襟有些湿的地方。 李锦瑟看着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屁孩说起杀人就跟杀只鸡似的简单,收起了方才的神色,果然古代的皇帝跟现代的熊孩子都不是一个级别。 幸好这个年龄,她觉得还有的救。嗯,往后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很有挑战性啊。 她黑着脸拉过他的手:“景和,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怎么能随意杀人?” 小皇帝见阿姐生气,又赶紧摆出那副单纯可爱的模样连忙解释:“不是长姐教导朕,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可天下人负我吗?” 李锦瑟:“……” 好吧,我的错。 李锦瑟瞧着他说的极为认真的模样,头皮都麻了,一个国家有着一个自小三观救扭曲的帝王迟早都是要灭亡的。 她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在未来的有一天,会有一个国家,人人平等,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得到惩罚,而且,除非犯了死罪,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的性命。 她想了想,还是慢慢的教吧。 她摸了摸小皇帝的头顶柔声道:“你是皇帝,你要明白,有些人他可能不讨人喜欢,但是他是值得人尊敬的,正是有他们这样的人在,李朝才能千秋万世的存在。”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李锦瑟故作高深的看着他,“如刘太傅之流,他们顽固不化,思想守旧,不懂得变通,但是他们德高望重,肚子里满是笔墨文章,对国家忠心耿耿,这样的老臣值得我们尊敬,千万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阿姐说什么都对!”小皇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他的阿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 李锦瑟:“……” 他真的听懂了?算了,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 她决定先不说这些,拉着他的手问了问今日太傅留的功课,然后坐在他平日里批奏章的地方翻着那些已经批阅过的奏章,从中了解原身处理事情的手段跟章法。 她大致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原身在政治谋略上是一个奇才,看来她也要赶紧多学学。 不过就是手段狠辣了些,难怪小皇帝年纪那么小就这样。 小皇帝忙完功课,又拉着她玩了一会儿,等她在皇宫里陪着小皇帝用了晚膳,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左右了。 也不知道是原身的底子太好,还是李锦瑟头一天穿过来太过于兴奋了,折腾了一天下来,沐浴完还是睡不着。 这人一睡不着,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尤其是,夜深人静,天寒地冻的时候,总觉得被窝里格外的凉。 嗯,也许是时候安抚美人了,其实她也不干嘛,上辈子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寂寞的时候下载过某软件,也想要约过,但是始终迈不开。 也许在这个世界她可以实现脱单,这种事情吧,大家你情我愿,再说了,她现下长得这么好看,嗯,那个柳文星也不亏。 也就先认识认识,若是合的来,可以继续发展下去,也许就特别合适呢。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正在帮她揉肩的桑琪见着公主心不在焉,十分好奇:“公主心里可是有事?” 她其实更想问公主是不是想驸马了,但是公主都不提起,万一不是,她岂不是惹了公主不开心。 李锦瑟手里把玩着帐幔,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嗯,今日本宫对柳公子那样,你说,本宫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桑琪想了想,手里却没闲着:“公主待柳公子一向如此。” 李锦瑟:“……” 这让我怎么接! “可是本宫觉得吧,今日可能过了些,现下时辰还早,要不然差人将柳公子请来,本宫好好劝说劝说?” “如此也好,那奴婢现在去。” 桑琪不疑有他,说完,先将床上的锦被给她盖好,然后才走出外间,低声嘱咐了几句。 李锦瑟头一次干这种事,心里面有些小激动,她埋在锦被滚来滚去的胡思乱想。 比如,见了人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总不能一上来就说,弟弟,你想不想跟姐姐谈个恋爱? 不行不行,且不说他听不听的懂,一上去这么直接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要不然先从兴趣爱好开始了解起? 她心里戏台子搭了一场又一场,没一会儿,桑琪便便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封信,说是府里的人来报:柳公子心灰意冷,收拾了行李走了,临走前留了一封书信给她。 李锦瑟:“……” 她接过信一看,柳文星不愧是读书人,字写的极好,信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看起来情深意重,总结起来两句话:文星与公主此生有缘无份,愿来世再续前缘。 李锦瑟看完信只觉得心里藏着的那只藏獒又出来嗷嗷叫了,她一想到那张脸蛋,觉得到嘴的鸭子硬是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非常遗憾。 都怪那个沈庭继,想了想,又给他添上了一笔,哼,迟早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而在南苑观星阁正在练字的沈庭继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笔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滴了一滴,毁了一整副的字。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心血被毁,然后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换了一张纸又重新写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下人赶紧偷偷的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札跟一只毛笔。 他将毛笔放在舌头上润了润,然后在已经零零散散写了半张纸页的下面又赶紧加了一条:戌时三刻,驸马爷打了一个喷嚏。 “你在干什么?” 第8章 第8章 阿德被驸马突然开口说话吓的手一抖,在手札上滑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阿德是公主府开府时就拨过来伺候驸马的下人。 他自小就被内务府买来,与他一起的还有许多人,都是作为公主府的家生子的要求来培养的。 虽只是下人,但是也不是个个都能够进到公主府来伺候的。 他们被教导管事上课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一件事,他们未来的主人便是长公主,对长公主的忠心要成为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阿德是个随意而安的人,无亲无故的他活到现在活的最是通透,明哲保身是他们的立命之本。 昨天他接到命令要记录驸马的一言一行非常的兴奋,想着终于有机会效忠长公主了。 没想到这才一天就被驸马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实在太没用了。他心里十分害怕,下一秒钟想的就是会不会被驸马赶出去。 他迅速把手札放好,在心里找好了借口,然后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笑的和善,“奴才是见驸马爷字写的极好,想跟着学学,驸马爷不愧是咱们京都最有名的才子,不仅文章写的好,书法更是一绝。”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很真诚。 沈庭继看了看他手中的笔,目光投向窗边桌子上摆放的矮松盆景,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光亮了亮,然后又暗了下去。 他 “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接着低头写字。 阿德见他并没有怀疑自己,心里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劝道:“天寒夜冻,时辰也不早了,驸马爷早些歇了吧。” 沈庭继头也未抬接着写字,“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还不困。” 阿德见状,赶紧行了个礼,弯腰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欲走。 “你且等一下。” 阿德刚走没两步,就被驸马叫住了,他有些忐忑难安的转过头,扯了扯嘴角:“驸马还有何吩咐?” 沈庭继从他身后的书架上摸出了一本书,然后走到他旁边递给他,“这是我从前用来练字的,现下用不着了,给你。” “这……”阿德只觉得面皮烧的厉害,迟迟不肯用手接。 谁知往日里待人十分疏离的驸马将书又往前送了一步。 阿德赶紧低头双手接过书:“多谢驸马爷赏赐,奴才,奴才不配。” “这世上的东西没什么配不配的,有人喜欢,我便欢喜。” 阿德将那本书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与那手札放在一起,他只觉得怀里的东西十分灼热,烫的他心口都有些疼。 他自进府后就一直伺候驸马,一个多月的时间驸马同他说的话都没有今晚多。 当然,驸马跟谁都不大说话,经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偶尔,自己跟自己下棋,看起来十分安静,冰冷。 他轻轻抚了抚胸口,又弯腰退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他走出院子没几步,又回头朝着屋子看了一眼,只见窗户上那硕长的影子久久都没有动过。 他望着那影子好一会儿,轻叹了一声,那个人曾是京都赫赫有名才华横溢的沈家二郎,就连当朝最有学问的刘太傅都曾夸奖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1」。 不仅如此,他还舞的一手好剑,彼时京都谁不知道,生子当如沈家二郎,温润如玉,举世无双,回眸一笑,多少深闺女子断了肠。 阿德多年前跟着身边的管事出去采买,曾在街上碰到过他一次,那时他并不认识驸马,只觉得面前的少年人鲜衣怒马,眉眼处尽是风流。 他当时都看傻了,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竟生的如此模样。 身边管事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心告诉他,那是沈家二郎,户部沈尚书的嫡次子,冠绝京城。 他那时羡慕的不得了,偷偷的在心里将他当成榜样,还特地在书肆买过他的帖子来临摹。 他本应该前程似锦,却生生被折了一身傲骨,圈在这看似富贵的公主府里,人还是那个人,却好似少了鲜活的生命。 他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将他吹了个清醒。他随即嗤笑,笑自己一个奴才,居然去同情堂堂的驸马爷,脑子被猪屎糊了。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今晚的风同往常一样大,他却觉得心里有些暖意。 …… “这就是驸马这两天的起居日常?”李锦瑟用过早膳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认真的翻看了一会儿手札,然后抬眼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前方,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少年。 公主府里的人办事果然尽责,上面记录的非常详细,从起床到入睡,精确到每一刻。就连如厕这么隐蔽的事情都写着了,字也非常整齐,比她写的好。 她看了好一会儿,认为这个沈庭继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已经提前步入了中老年生活,十分的养生。 早起后舞剑 ,然后沐浴完吃早饭,看书。 看到中午吃午膳,午休一个时辰,起床后自己跟自己下棋。 下到下午吃晚膳,然后再舞一会儿剑,练字,然后就寝。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当然,期间偶尔也去后花园走一走。 这不就跟现代中老年爱好者一样,早起跳广场舞,然后吃早饭;吃完饭看电视,看到中午吃中午饭,午休;睡醒起来接着看电视,然后吃晚饭,吃完晚饭又去跳广场舞,回来看电视,睡觉。 偶尔,可能去自家小区或是周边的公园里溜溜弯,打打太极拳。 她甚至觉得中老年生活都比沈庭继的热闹一些,因为他们喜欢扎推,抡起广场舞抢地盘的战斗力,能顶一个班的青少年篮球爱好者。 而沈庭继的生活日常却让人生出一种孤独感。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一个人,甚至一天下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她看了好一会儿,勉强看的出沈庭继是一个爱酒的人,因为几乎每顿饭都有酒。 还有就是如厕的时间稍稍有些长,有时候居然有半个时辰之久,李锦瑟猜测,难道沈庭继年纪轻轻就得了痔疮,抑或是在更衣房里做一些不可描述? 嗯,他们这里管如厕的地方叫更衣房,里面极其奢华干净,香喷喷的。 她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污了,怎么就能想到这里来了。 不过,要是真的,想想冰雕似的人要是真的做这个,还怪让人热血沸腾的。 “公主你怎么了?”桑琪看着公主面上红了又红的发呆,有些担忧的问道。 “嗯,没什么,就是有些热。”她赶紧喝了口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这人生活太简单了,也不知道闷不闷的慌,看来古代做驸马也不容易,就跟圈养的金丝雀似的。 李锦瑟看着这个没有半点收获的手札,想到这种客户最难搞,你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缺点是什么。 不过,越有挑战性的客户攻略过程越让人生出满足感,华南区李藏獒的名头不是盖的。 她想了想,收起手札递给立在一旁的桑琪,看着面前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的话,奴才贱名阿德。” 李锦瑟冲他挥挥手,“什么贱名不贱名的,都是父母给的,哪就贱了。你这事儿办的妥帖,本宫瞧着极好。不过——” “可是奴才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阿德有些紧张,毕竟,眼前的人出了名的狠辣,对待驸马向来没有好颜色。 “你不必紧张,本宫就是想告诉你,你这上面记录的太过繁琐,很多细枝末节不需要那么详细,只需要重点就成。” “那,奴才斗胆问一句,什么是重点?”阿德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笨,有些听不懂。 李锦瑟点点头,“问的好。这个重点嘛说白了很简单,比如本宫只想知道驸马的兴趣爱好,那你就要多注意驸马他爱吃什么菜,爱喝什么酒,爱看什么书,这么说明白吧?” “阿德懂了,回头一定好好注意。” “嗯,这就好,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问一问驸马,还有,问的时候,你要不经意的让驸马知道,这是本宫对他的关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桑琪:“……” 公主果然对驸马情深意重。 阿德:“……是,阿德知道了。”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公主说的话肯定是没有错的,他们作为下人,只要执行命令进行了,问的好了,显得他蠢。 他看着眼前这个生的跟仙女儿一样好看,一点儿都没有传闻中凶狠的长公主,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蠢。 李锦瑟满意的点点头,开玩笑,要是不让沈庭继知道,她这个好感度怎么刷起来,要是太刻意,那就显得假,讨好人这是一种细致而又充满技术性的活。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眼前的阿德:少年,学着点! 这都是她上辈子跟客户相处时的经验之谈,满满的干货。 每个跟她接触过的客户就没有一个不夸她的:华南区李藏獒,一个字,服。 她逮着你咬上一口,你还以为她在给你挠痒痒,冲你摇尾巴示好。 你做的太刻意,不真诚,在别人眼里就是套路,让人反感。你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诚,这样哪怕他知道是假的,也心甘情愿的掏钱。 她透过窗外看了看晴好的天,今日休沐,时间大把,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现在就去关心关心驸马。 “桑琪,你去找一壶好酒,本宫去看看驸马。” 第9章 第9章 摘星阁离李锦瑟的院子距离很远。 坐落在公主府的南边,是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前面是花园,后面是一片自然园林风景区,据说里面还有个天然温泉池。 她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何古代人去哪里都喜欢用轿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保持着纤细的身材,等她抱着散步的心态走到摘星阁,途中经过两座拱桥,一片桃林,一条横贯整个公主府的清水河,然后累的气喘吁吁站在摘星阁门外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因为古代贵族的园林实在太大了,平均占地面积以亩为单位,更何况她还是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整个李朝除了皇宫估计就她府里最大。 她上次去御花园花了了两刻钟就已经觉得很远了,谁知驸马的院子居然离自己的正院这么远,她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的步行,她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是谁这么没有眼色将沈庭继挪那么远的,她累的不行,忍不住转过头问桑琪,“怎么驸马的院子这么远?” 桑琪看了看她,一脸诧异,“自本朝立国以来,公主府的格局都是按照这样督建的。从前公主就是觉得太远,平日里忙怕没时间见驸马,这才将驸马搬到一起住的,谁知前几日,公主又将驸马迁了出去。” 她这样一说,李锦瑟才想起来书里好像隐约提过,前朝有些公主爱养一些面首在府里,为避免驸马撞见尴尬,所以公主跟驸马的院子都是隔得特别远,只有公主召见驸马的时候,两人才会住一起。 而且,尚了驸马以后,是不可以再出仕的,所以,当驸马并不是多好的没事,但凡有些骨气跟权势的人家,是绝对不会让家里稍微有些出息的子弟尚公主的。 书里只说沈庭继被强迫,也不知他是被怎样强迫的,很多细节东西也不知是书里没写,还是她忘了。 她这一路走来,原本生了满肚子的怨气,没想到却在看见院子里那个宛若游龙一样的白色身形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沈庭继正在练剑。 饶是电视上见多了别人舞剑,真正近距离的旁观还是不一样的。她虽不懂剑术,却也觉得沈庭继是个个中高手。 长剑如芒,气贯长虹,衣袂翻飞带起的风扬起肩上的发丝,一收一放之间,清姿卓然。 李锦瑟站在院门口就这样定定看着他,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的来意,看的有些呆了。 从前看书的时候,她总觉得那些过于美好的诗词用来形容眼前这个人太过于浮夸,实在没法让人想象是什么模样。 现下她身临其境,却又觉得那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沈庭继身上的那种气质。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1」 这样的一个人被困在这方天地里,着实太可惜了。 她从前总是想象不出前期被原身折去一身傲骨的沈庭继,后来谋反的时候是何等恣意耀眼,大抵就是眼前这个样子,舞个剑都能舞出万夫莫当的气势来。 正在练剑的沈庭继一个转身刚好看见她站在那,面色一僵,瞬间收了剑势,将剑背在身后,又恢复了一贯冰冷的模样,站在那看着李锦瑟,看不出没有悲喜。 “好剑法,实在是好剑法!”李锦瑟缓过神来鼓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额头上还渗着汗,衣着单薄的沈庭继身上。 嗯,对待客户,要想春天一般温暖,嘘寒问暖,则是最基本的常识。 就是她觉得,自己怎么跟在骂人似的,不过好在沈庭继听不懂,眼皮子都没抬过。 冬日里他穿的略显单薄,大抵是身上出了些汗,衣服较为服帖以至于他筋骨尽现,显得身型极好,她一时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她看了看立在屋檐下捧着茶的阿德,没想到这个人腿脚还挺快,方才从她院子里离开,眼下就已经回来了。 “还不赶紧替你们驸马拿件衣服过来,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阿德收到命令赶紧回了屋,不一会儿便拿了件赤色大氅和一块干净的锦帕出来。 沈庭继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将那件大氅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 大抵是因为方才李锦瑟的眼神太过露骨,沈庭继有些笨拙的手法将脖子上的绳结打的死死的,然后将衣角都拉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地方来。 李锦瑟心里觉得好笑,上辈子她什么样的美男裸体没见过,就他穿的这么严实,瞧那个样子就好像她会扑过去似的。 她挑了挑眉,朝他走进了几步,“驸马早上用膳了吗?” 沈庭继抿着嘴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是那副不带任何感情却异常好听的嗓音“已经用过了,公主可……” “咕噜咕噜……” 他话音刚落,肚子里却传来了一阵不太雅观的响声,他今日一大早就练剑到现在,方才那句话不过是敷衍,谁知肚子竟然那么不争气。 李锦瑟见他轻咳一声转过脸去,白皙的耳垂有些微红,觉得古代人真是有趣,这样都能脸红,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如此不经逗。 她看了手札自然是知道他这个时辰并没有用饭,方才估计是想让自己赶紧走才说谎的,她又刻意朝他走进了两步,看着他的肚子,故意拖长了音调,“用过了啊……” 沈庭继:“……”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没有说话。 李锦瑟看的出他的窘迫,她也无意拆穿他,让客户丢了脸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指了指桑琪托盘里的酒,“前些日子里从皇宫里拿回来的贡酒,听说是西域送来的,今日想拿来跟驸马一起尝尝,不知驸马可赏脸?” 她说的一脸真诚,微微眯着眼笑的样子看起来异常讨喜,也许是从她的院子里搬出来了,沈庭继心里对她的恨意淡了许多,毕竟木已成舟,有些事情,他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应该应该怨恨谁。 不过,不恨,也不代表大家就能真的闭着眼睛过日子了。 李锦瑟以为并不反感,搓着手无辜的眨着眼睛看着他撒娇,“我冷死了,驸马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第10章 第10章 嗯,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又娇又软的生物吗?她可以的。 她见着沈庭继没有说话,但是转身便进了屋子。 李锦瑟以为他这是许可的意思,忙赶紧跟上,谁知就在她快踏进屋里的时候,门“嘭”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还未等她开口,屋内传来了沈庭继低沉的嗓音,“滚!” 李锦瑟:“……” 沈庭继,你还是不是男人! 干净利落,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这事儿若是换成李锦瑟吃瓜围观,她肯定在一旁拍手叫好:男主真硬气。 可换成这事儿她是当事人,被人拒之门外这感觉一点都不美好。 她这幅娇软可爱很狗腿的表情对着镜子练了好久,为了以防万一,她之前还对着家里的下人实验了一下,对方连路都不会走了,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 哎,任重而道远啊。 桑琪见她面色难看,颇有些担忧,“公主,你没事吧?” 李锦瑟深呼吸,然后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没事,本宫好的很,你把酒递给阿德,咱们出去转转。” 阿德赶紧上前接过了酒,有些紧张的看着屋子里的驸马,以前也是这样,驸马对着长公主没有好脸色,转头长公主便会想尽办法折磨驸马。 也不知这酒里有没有什么毒药,长公主她…… 哎,他又在瞎操心了。 李锦瑟此刻心里面已经将沈庭继列为了最难攻略的客户之一,对于他的冷言冷语其实并不那么在意。 毕竟,沈庭继就算再恨她,也是非常自持身份的。若不是书里面原身一再相逼,做了太多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或许沈庭继到最后也不会亲自折断了她的腿。 现在想起来,她上辈子遇到的那些人,沈庭继跟他们比起来已经很绅士了。 她记得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最难的一次,大冬天去见一个刚刚跟老婆打完架,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的客户,在她刚刚拿着合同走进他家楼下的时候,那人直接将一桶冷水对着她浇了上去。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一种如何刺骨的寒,再后来的很多日子里,每当她遇到困难,她都会告诉自己,李锦瑟,这点事儿它算个屁啊,跟那桶水比起来差的远了。 直到后面,那个泼她水的客户来求她的时候,她也没有下了对方的脸,只是面带微笑的跟他说,没有关系呢。 因为不在乎,所以,统统都没有关系呢,咬咬牙,她就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 “走,今日天气好,骑马去。”李锦瑟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太阳,冲桑琪笑了笑。 “公主……”桑琪瘪着嘴看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傻丫头,真没事。”李锦瑟知道她心疼,心里一暖,上前拉着她的手朝着外面出去了。 公主府有个很大的养马场,她方才来的时候见到了。 她上辈子的时候学过一点骑马,但是并不熟练。因为收费太贵了,每去一次燃烧的都是人民币,现下好容易拥有了自己的养马场,要是不娶去试试那就对不起自己。 去之前她同桑琪还特地回屋换了件类似于胡服的红色骑马装,等到她穿着英姿飒爽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方才在驸马院子里受的那点闲气早就烟消云散。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1』 养马场很大,得有现代一个体育馆的面积。养马场的陈管事远远的就见到身着劲装的公主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给长公主平安。” “嗯,今儿本宫闲着无事,想要练练马术。” 李锦瑟一眼朝马厩看过去,全部都是高头大马,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那马见有人骚动起来,打着响鼻,原地踏步,看起来十分躁动,各个都想要出来跑一圈的样子。 李锦瑟一眼扫过去,这些躁动的马匹里,有一匹全身漆黑没有半点杂色的一直在埋头吃草,看起来十分的有逼格。 嗯,很好,马,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正准备开口,陈管事就已经走到那匹马旁边,从柱子上解下缰绳牵过来,毕恭毕敬的递给给她,“乌雷大人最近一直盼着公主您。” 哦,原来它就是乌雷,一匹跟着原身出生入死,日行千里的良驹。 李锦瑟抬头看着面前那匹全身漆黑,唯有眉间一点白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高头大马时都傻眼了。原身个子虽高,但是这匹马实在太高大了,跟着她上辈子骑的小马相比,她觉得自己上辈子骑了个假马,还是未成年的那一种。 人人都说马认主,也不知道眼前的马儿知不知道她这个壳子里其实早就换了个灵魂。 她犹豫了一下,向前轻轻摸了摸它的脖子,用她自己才能听的清的声音在它耳边呢喃,“乌雷啊,愿你的主人已经去了一个新的国度,过上了新的生活,再也不用留在这里去痴缠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将来赔上自己的一生,从今以后,我既然来了就回代她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乌雷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李锦瑟的话,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它突然扬起前蹄长嘶。 李锦瑟似是能感受到它的悲伤,从来都觉得铁石心肠的自己看见乌雷眼中渗出的泪,眼眶有些灼热。 陈管事见好端端的马儿不知怎的发了狂,生怕伤了长公主,正想要上前去拉缰绳,谁知刚才还躁动难安的马儿突然就安静下来,然后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又低下头蹭了蹭长公主,眼里涌出泪水来。 “畜生有情啊,畜生有情啊。”陈管事养了一辈子马,竟也被乌雷眼里的泪水感染到,一时竟忘记了害怕,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翻身上马。 桑琪见着已经骑在马上的公主,立在一旁有些害怕,“奴婢不敢骑,还是在一旁等着公主。” “嗯。” 李锦瑟冲她点点头,然后拉起缰绳慢慢的出了马厩到了马场上,然后弯腰轻轻抚摸乌雷的颈部,“好乌雷,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驾!” 乌雷又长嘶一声,向前一跃如脱了弦的箭一样向前跑去,不愧是匹宝马,马背上的李锦瑟迎着风竟有种心潮澎拜的感觉。 分明是第一次骑这么高的马,她心里却快点害怕都没有,反而热血沸腾,仿佛她就是那个书里的病娇女配,那个在马背上英姿飒爽,所向披靡,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那个朝堂上杀伐决断的长公主。 耳边是风,眼里是无尽的黑暗过后的光明,她无所畏惧,她所向披靡。 “乌雷,好样的!” 不远处,刚吃完早饭出来散步的沈庭继看着骑马场上正一身红装迎风驰骋的女子心里头生出异样。 多少年前,他也曾经在赛马场上见过这么一个小女孩,她天真烂漫,笑容灿烂,就如同一团赤色火焰,是整个赛马场最耀眼的存在。 那时,她还不是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长公主,只不过是被捧在手心里最是可爱不过十分暖心的小姑娘。 她说:“二哥哥,咱们比一比,比输了你便给我做驸马,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他知道自己不会输,他会走路的第一件事便是由大哥带着去骑马,沈家二郎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传出去他还有脸? 他赢了! 可是,后来他又输了。当他被摁着头与她拜了天地的时候,输的一塌糊涂。 “驸马,方才长公主送过来的酒怎么处理?”阿德见驸马目光定定的看着马场上那个耀眼的女子,大着胆子问了出来,也许,驸马并没有想象中这么讨厌长公主。 沈庭继猛然被他的话拉回了思绪,收回了眼神,轻声道:“仍了吧。” “是。” 阿德见驸马已经转身走了赶紧跟上,没走两步,他好像听到有人呼叫的声音,赶紧回头看了看。 “驸马,你瞧,好像出事了!” 不远处的李锦瑟方才骑的正欢,乌雷不知怎么就发了狂,疯了一样往外围跑去,她赶紧收紧缰绳夹紧了马肚子,可根本无济于事。 她心里有些慌了,乌雷本就生的高大,这个朝代医疗条件又不行,摔下去非死极残。 她吓的血色尽褪,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闭着眼睛绝望的想,才穿过来没几天就要去见上帝了。 上辈子死在交通工具上,这辈子又死在交通工具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不作就不会死! “公主,来人,快来救公主.!” 桑琪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起来,想要冲过去,却压根进不了身,反倒差点被乌雷踹伤。 陈管事同在场的下人吓了个半死,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皇上不得诛了他们的九族。 几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负责寻马的全部上了马去围堵乌雷,奈何他们的马跟乌雷根本无法相比,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就在李锦瑟绝望的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去见上帝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人骑着马朝她飞奔而来。 众人眼瞧着乌雷朝着一旁的马厩撞了过去,陈管事当即晕了过去,桑琪瘫软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一个飞身坐到李锦瑟的身后,然后死死的收紧了缰绳,夹紧了马肚子,力气之大,非李锦瑟能比,乌雷吃痛,终于停了下来,扬起前蹄长嘶,扬起一地尘土。 那人见乌雷终于停止了奔跑,又安抚了它一会儿,它才安静下来转过头去看李锦瑟,然后用头蹭了蹭她。 李锦瑟见马终于停了下来,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连是谁救了她都没有看,便死死的拉着身后人的衣服,任那人怎么扒开她的手都不肯放。 她见那人想要下马,赶紧回头揽住他的腰嚎嚎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拉着他的衣袖来擦拭,也不顾上面有没有鼻涕。 呜呜呜,妈了个鸡儿,这种生死关头,谁救了她谁就是她爸爸。 爸爸,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万寿无疆,请收下我的膝盖! “爸爸”似是有些无奈,见她哭的伤心,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挣扎,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已经没事了。” 李锦瑟闻言身子一僵,止住了哭泣,连头都未敢抬。 此时此刻此景,她觉得有些丢脸,她正想装死蒙混过去,谁知听见桑琪在一旁哽咽,“公主,吓死奴婢了,驸马,还好有您在。” 李锦瑟终于在劫后余生与颜面尽失的冲击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1章 第11章 李锦瑟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 ,正值三月,春光大好,先帝领着李锦瑟同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景和一起去城外打马球,一起同去的有皇亲贵族以及世家大族家的郎君小姐们。 彼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一群长日被圈在府里读书写字学规矩的少年少女们好容易出来走一走,个个骑着马在马场中玩闹,好不欢喜。 李锦瑟骑了一匹十分漂亮的白色小马,手里握着一把球杆,同一个长的娇俏的姑娘还有年少时的沈庭继三人在马场上追逐。 “驾!浅浅,二哥哥,今日我必赢了你们。”李锦瑟挥舞着球杆叫嚣,明媚飞扬。 行驶在左侧的严浅冲她一笑,“那可不成,咱们个凭本事,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公主让着你!” “我才不需要你们让!” 李锦瑟回她一句,举起手里的球杆朝着地上的球挥了出去,谁知右侧的沈庭继抢先一步,用力一击,马球便进了洞。 他拉着缰绳回头冲她们说道:“怎样,还是你二哥哥厉害吧?” “二哥哥,你不厚道。” “待二哥哥赢了比赛,就将今日的彩头送给你们做嫁妆,驾!” 他马术是一众世家子弟中最好的,话音刚落,人便消失在眼前,李锦瑟与严浅也狠狠甩了一下马鞭,赶紧跟上。 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空旷的马场上追逐着马球,起先是沈庭继进球最多,到最后李锦瑟与浅浅联手组建占了上风。 或许是那段岁月太过于美好,梦里的场景越来越梦幻,被五颜六色的彩光围绕着,只听见空旷的欢笑声。 突然,场景转换,李锦瑟身下的小白马不知怎的就发了狂朝外围冲去,严浅同沈庭继急忙叫道:“公主小心!” 谁知李锦瑟身下的小白马已经冲了出去,那马儿养尊处优的惯了,初次遇到这种情况已然十分惊慌,它扬起前蹄长嘶,差点将李锦瑟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李锦瑟想要勒紧缰绳,却已经来不及了,小白马直接撞上了旁边用来计数的旗子上,带翻了台,李锦瑟只觉得自己手腕上被划了一道,刺痛的厉害,吓得慌了神,急忙叫道:“二哥哥救我!” “二哥哥救我!”李锦瑟尖叫着醒来,如溺了水的人,喘着粗气,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只觉得背上都被濡湿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段原身的记忆如此深刻的存在她脑海里,就好像这记忆原本就是她的,她清醒过来仍然能够清醒感知到梦里原身的开心,害怕。 她不是穿书吗?这不是书里的情节,书里面也从来没有这么详细的说过她跟沈庭继还有他的白月光严浅居然是青梅竹马的好友。 她心里生出恐慌,竟然有种“庄生晓梦迷蝴蝶 ”的迷茫来。 也许,从她穿过来的那一刻就变了,她原先只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穿过来代替女配活下去,却从来没有想过,书里面建造的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具体是怎样的,绝对不是作者写一两句话便可以轻易过去的。 “桑琪,桑琪。” “桑琪出去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李锦瑟吓了一跳,一把拉开帐幔,看着端坐在床头的人,一脸惊奇:“沈庭继,你怎么还在这里?” 冰雕脸沈庭继没有说话,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某处。 李锦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罗床边上,她的手紧紧的拉住沈庭继的衣角,也许是抓的紧了,白皙的手背上爆出青筋来。 她赶紧松了手,谁知抓的时间久了,血液不流通,手都僵硬了,她转了一下手腕,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才觉的舒服些。 只见她白皙的手腕上面有一小块伤痕,大抵是年份久了,变得很深。 沈庭继的目光停在她的伤处,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既然公主已经好了,我便先回去了。” 他说完,起身便走。 “沈庭继!” 沈庭继站住,但是没有回头,他方才听到了她昏迷时叫喊的名字。 二哥哥这三个字太久远了,久远到他模糊了记忆,都差点已经忘了这个称呼。 他曾经喜欢过现在也真的很厌恶的一个称呼。 世家大族太原沈氏沈远之嫡次子沈庭继,字则言,二十岁尚了公主,从今往后,别人对他的称呼只有两个字:驸马。 李锦瑟见他没有回头,赶紧从床上起来,“沈庭继,谢谢你。” 她其实很想问他,记忆里的沈庭继明明是对李锦瑟有感情的,为何二人会变成这样。 不过,这个问题原身肯定也是问过他的,从前没有答案的事情,现在也不一定有。 乱,实在是太乱了。 她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现在唯一肯定的是,也许沈庭继并没有那么真的讨厌原身,如果讨厌,二人同床共枕之时,一刀结果了她岂不是更痛快。 这个逻辑实在太乱了,她现在对自己穿进书里这件事头一次生出了一些不敢确定的思绪, 沈庭继听了她的道谢,什么也没有说便出去了。 李锦瑟站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屋子里点了灯,一睁开眼便看见眼睛红肿的桑琪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了,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公主,您可醒了,吓死奴婢了。” 李锦瑟现在才觉得身上还是有些酸痛,正要开口,一个小影子便朝着她扑了过去,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声音里带着颤抖,“阿姐,你若是再不醒来,朕就要疯了!” 这熊孩子,回回都是这么撞过来,太疼了,不过,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暖心。 她轻轻的拍了拍小皇帝的背安抚他,“傻景和,阿姐命大着呢,不会丢下你不管。” 怀里的人不说话,就是紧紧抱着她,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李锦瑟正准备拉过他,谁知道脖子里一片湿意。 他哭了,明明才不过十岁大的孩子哭的小心翼翼,悄无声息。 李锦瑟心里莫名觉得心疼,明明才见了一次面,明明并没有什么关系,却觉得他的眼泪都滴到心坎里去了。 完了完了,她最近怎么那么容易哭,她仰起头不让那眼泪滑落,嘴里颇有些嫌弃道:“都多大的人了,好歹也是皇帝,丢不丢人。” 小皇帝从他怀里抬头,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看着她,“朕不丢人,阿姐被乌雷甩下来才丢人!” 李锦瑟:“……” 这熊孩子还挺会补刀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姐你放心,定是那群奴才没有照看好乌雷,才会让它受了惊吓伤了阿姐,朕已经叫人绑了他们,此刻就在门口跪着,待会儿阿姐亲自动手,一个都不放过!” 方才还觉得他软萌可爱的李锦瑟见到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瞬间收回了自己对他的看法,软萌可爱?她一定是眼睛瞎了才这么觉得。 她看了看桑琪,“事情查出来了吗?怎么回事?” 桑琪点点头,许是白天哭的狠了,声音有些嘶哑,“已经查出来了,马场上不知怎么会有一块非常尖锐的瓷片,乌雷应该是一不小心踩了上去,扎进了肉里,吃痛才发了性。” 李锦瑟满意的冲她点点头,果然,小丫头很会办事。 “走,咱们去看看!” 第12章 第12章 入夜,天寒地冻,屋里屋外都已掌灯,院子里灯火通明,站着不少下人,其中一些是小皇帝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卫,腰间挂着佩刀。 以负责马场陈管事为首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捆的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等候长公主发落,分明是极寒的天,个个头上都冒着冷汗。 李管家见到小皇帝与长公主一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跪拜:“皇上万安,长公主金安。” 他说完,一挥手,便有下人搬了两张垫着厚厚褥子的太师椅过来给圣上公主坐,中间放置了茶几,伺候的人还奉上了茶水点心。 他转头看着阶下跪着的人,厉声道:“狼子野心,谋害公主,还不快快招来!” “冤枉啊,奴才绝对没有做出此事,请皇上同长公主明察。”陈管事等人连忙扑到地上哭喊,他不明白为何马场上会出现碎瓷片,他每日里都派人仔细检查几遍,不敢有一丝懈怠。 小皇帝牵着李锦瑟的手坐下,闻言抬头看他,“哼,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那也是失察,幸好阿姐没事,若是有半点差池,区区贱命,万死也不能弥补尔等之过错!” 众人见圣上如是说,皆是连求救都不敢了,伏在身上瑟瑟发抖,只把希望放在长公主身上,留他们一条命。 李锦瑟见昏黄灯光下,小皇帝那张稚气未脱却满是厉色的脸,此刻正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不过短短四五年时间,这两姐弟经历了什么东西,与梦里的人性格变化如此之大。现在她已经不能够将书里看过的内容作为参考了,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得走好了。 生死攸关,须得步步为营。 今日骑马看似一场意外,实则不然,公主府里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负责的区域都不一样,赛马场出现碎瓷片,说是意外,不要说她不相信,估计底下跪着的人自己都不信。 “负责马场的有没有一个叫萧五的人?” 陈管事见长公主突然问到这个人,猛然抬头,认真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人,他是负责清理马粪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大引人注意,他不明白长公主为何有此一问,但也是赶紧作答:“是,是有这么个人。” 李锦瑟收紧了抱着暖炉的手,果然,事情确实是不一样了,书里面有过这么一段,长公主李锦瑟在公主府里第一次遭到暗害,便是一个叫萧五的人做的,等到她查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再府上了,但那次是行刺,并不是在马场做手脚。 “来人,去把萧五带上来。” “是。” 李管家是个聪明人,见长公主无缘无故问起了一个下人的名字,便知道事有蹊跷,赶紧带着人拿着火把朝着马场方向去了。 李锦瑟见着火光渐远,转过头来看小皇帝,“景和,你还记得阿姐是如何与驸马成婚的吗?” 小皇帝回过头来看她,“自然是阿姐喜欢驸马,朕赐的婚,怎么阿姐有此一问?” “那,驸马是情愿的吗?沈家又如何肯答应?” 沈庭继在京都久负盛名,沈氏一族是名门望族,书里面说是原身以沈氏一族性命做要挟,根本不合理,因为世家根基之庞大,远不是刚刚登基的小皇帝与名不正言不顺辅国的长公主能够抗衡的。 小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阿姐看上驸马,乃是驸马的福气,沈家?沈家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自己是世家,刚开始对阿姐百般嘲讽,到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将驸马亲自送入了公主府。” 李锦瑟皱了皱眉头,居然是沈家亲自送了沈庭继过来? 还有这个萧五书里到最后也没说到底是谁派来的,只起到了推动剧情的作用。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从沈庭继进府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谋划长公主的性命了? 那,这事儿,沈庭继知道多少,这件事儿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李锦瑟越想越觉得心里瘆得慌,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记着书里的内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够见招拆招,保自己性命无忧。 看来,并不是她想的这样,经此一事,她觉得脖子上好像给套上了一条无形的枷锁,自己的命并不能够肯定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锦瑟啊李锦瑟,你穿成啥不好,偏偏要穿成反派,躲都躲不开。 而且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场大阴谋,那既然是阴谋,图谋的是什么?皇位? 正当她神游之际,李管家来报,萧五的住所早已人去楼空,半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李锦瑟心想果然如此,不过她心里反倒稳了些,既然避不开,那就迎难而上。 一旁的小皇帝大怒,“什么,阿姐养你们有何用!” 一院子的人吓得赶紧跪下请罪,“圣上息怒!” 李锦瑟轻轻的拉了拉小皇帝的手低声安抚他,“阿姐无事,此事怪不得他们。” 她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说道:“此事虽不是你们的错,但是你们却有失察之过,各罚月银两个月,可有意见?” 底下跪着的人原本以为今晚不死也要脱层皮,谁知就只是罚了两个月月银,哪里还敢有意见,感激涕零,连忙叩拜谢恩:“奴才多谢皇上同长公主不杀之恩!” 李锦瑟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的李管家,“以后但凡进府的人,皆要仔细盘查,若是下次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也保不了你们。” “奴才往后一定会好好盘查,请长公主一定放心!”李管家赶紧回道。 李锦瑟点点头,“都下去吧,怪冷的。” “是。” 院子里的人很快散去,只剩下小皇帝带来的侍卫太监还有守夜的人。 李锦瑟拉着小皇帝进了暖和的屋子,谁知一进屋小皇帝便委屈的看着她,“阿姐变了,是阿姐教朕,御下要严,怎么现如今反过头来劝朕?” 李锦瑟:“这……” 这要怎么跟他说,咱们俩人的命早就被人家写好了,对方正等着咱俩暗戳戳把人头往上送,若不悠着点,早晚是个死。 再说了,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有错确实该罚,她一个在社会主义国家活了二十几年的人,没有办法动则打人杀人,哪怕是穿书,她也没办法。 她想了想,问他,“景和想不想要一个特别厉害的师父,专门负责传授你武艺骑射?” 小皇帝一脸茫然,“皇宫里的师父都是阿姐精心挑选过的,说是放眼整个京都,再没有比他们更强的了。” 李锦瑟:“……” 怎么她觉得最近自己总在打脸。 “这个他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难不成有三头六臂不成?”小皇帝似有些不信。 李锦瑟想了想,“难道景和认为驸马不比宫里的师父好?” 人家可是主角,若是做了小皇帝的帝师,一来可以纠正一下小皇帝略微有些扭曲的三观;二来,即便将来真的没办法改变做反派的命运,她就不相信,作为正派男主,他能够以帝师的身份谋反,到时候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身为帝王,最忌讳不仁。 这三嘛,她有私心,她不舍得看着这样一个人从此往后就这样活在这一方天地里,未来尚不可知,但是她总是想着试一试。 谁知小皇帝想也不想的拒绝,“阿姐莫不是糊涂了,前朝曾有驸马干政,所以后来本朝历来都是驸马不得为官,以防外戚干政,更何况,阿姐别忘了,驸马出自世家,世家本就对咱们姐弟俩虎视眈眈。” 李锦瑟没想到小皇帝还颇有政治头脑,可是,若是任由沈庭继一个大好年华的人就这样留在公主府里,她觉得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不是有句话说,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 “景和,难不成你信不过阿姐?。” “阿姐哪里话,若是可以,朕就算将这天下捧到阿姐面前又如何,朕只是怕若是那沈庭继出了公主府,便不再听阿姐的话,伤了阿姐的心。” 李锦瑟闻言,心里竟有些感动,没想到这小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伸手替小皇帝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毛领,冲他甜甜一笑:“天下是景和的,阿姐替你守着。” 小皇帝上前抱住她的腰,一脸天真的抬头看他,“那朕今晚跟阿姐睡可好?” 李锦瑟:“景和都这么大了,要自己睡。” 小皇帝轻哼一声,“那驸马还是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吧!” 李锦瑟:“……” 这熊孩子,居然威胁她。 小皇帝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角撒娇,“阿姐,阿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嗯,朕下次一定记住。”他开心的跳起来,生怕李锦瑟反悔,赶紧脱了自己的靴子上了床,抓着锦被在床上滚来滚去。 李锦瑟好笑的看着他,叫来了桑琪帮他更衣沐浴后,又重新抱来了一床被子给他。 他拉着李锦瑟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躺进了里面的被窝里,说是要等她一起睡。 谁知他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一时困顿难忍,沉沉睡去了。 等到李锦瑟吃了点东西沐浴完回来的时候,小皇帝抱着被子睡的正香。 她摸了摸他白嫩可爱的脸,觉得他睡着了看起来极为乖巧讨喜,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了进去,谁知却被他紧紧抓住,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话。 李锦瑟一时好奇,低下头听他说些什么。 第13章 第13章 “阿姐,朕保护你……” 李锦瑟一愣,看着他纤长的眼睫毛微微有些颤动,似是睡的有些不安稳,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了一些场景…… 登基大典上,她牵着身着量身裁制的冕服,带着冕冠,还是五岁模样大小的小皇帝从御道一步一步朝着太极殿走去。 御道两旁,站着朝中大臣,大部分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姐弟俩。 小皇帝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阿姐,我怕。” 她也怕,可是她不能说,她低头看着眼前唯一一个还年幼的血亲,目光坚定,“从今往后,你是李朝的皇帝,你要自称朕,哪怕是对着阿姐也一样。” 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心里面怕的要死,连腿都是抖的,牵着小皇帝的手里全部都是汗。 没有人护在她们面前了,再也没有人了,从此以后她得护着弟弟,她得护着李朝。 突然队伍中有大臣冲出来跪在地上拦住她们哭喊:“黄口小儿,如何能堪大任,天要亡我李朝!” 一旁的朝臣开始议论纷纷,从前父皇在世时对着她们和颜悦色,恭敬万分的大臣们早已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 人人都恨不得将她两姐弟拆骨割肉,各个巴不得她们去死。 她咬咬牙抽出手里的尚方宝剑,一剑便刺死了那个拦路的大臣,一旁的大臣见着那个前一刻还活蹦乱掉的人,后一刻便被割穿了喉咙,放干净了血,那个浑身粘着血的女子冷意森然,“还有谁!”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温热的血液喷发到她脸上,带着铁锈气味的血掩盖住了她的害怕。 她等了片刻,目光扫视一周,见所有的人噤若寒蝉,嘴角泛出冷笑,心里暗骂,都是贱骨头。 她拉着弟弟走到太极殿的台阶之上,举着滴血的宝剑向视她为母的弟弟行了个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愿我李朝千秋万世!” 台阶下的众大臣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乾和元年十二月初三冬,李景和登基时五岁,是年仅十五岁的李锦瑟,用稚嫩的肩膀咬着牙护着他坐上了皇位。 那一天,登基的是李朝百年来最年幼的帝王,而李锦瑟用自己的天真烂漫,所有的少女情怀给他做了奠基石,从此成了大臣口中为铲除异己,不折手段的安定长公主。 等李锦瑟完全清醒的时候已是满面冰冷,手还被小皇帝攥的紧紧的,只听他还在低声呢喃:“朕与阿姐共享天下,朕的阿姐最好……” 她不知她为何最近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属于原身的记忆,甚至于那种情感她都感同身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没有人天生暴虐,活下去,总有人要负重前行。 那么接下来,还有多少事情等着她们姐弟二人,她都得给扛过去了。 她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小皇帝皱起的眉头哄道:“睡吧,景和,阿姐一直陪着你。” …… 次日清晨,李锦瑟用完早饭将小皇帝送走后,上朝之前特地去摘星阁去看了沈庭继。 也不知是因为前一日他救了李锦瑟的缘故,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赶她出去,只是神情淡然的坐在那用早饭,也不理会她。 李锦瑟觉得这也是一种进步,天长日久的,她天天这么来看一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对方就习惯了,习惯了之后再看看,也就不那么讨厌了。 “驸马,今日我来,是特地感谢你的。” 沈庭继闻言,手中的汤匙顿了顿,“无妨。” “那驸马可有什么想过要的,我送你,以报驸马救命之恩。”李锦瑟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吃饭都赏心悦目的人,一脸的真诚。 沈庭继放下了手里的汤匙,夹了一块带着热气儿闻起来甜香的糕点咬了一小口,然后左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没有。” 李锦瑟瞧着他活得真是细致,手托着腮看他:“那你愿不愿意出任帝师?” 她就不相信他还无动于衷。 果然,沈庭继抬起了头,神情一愣,似是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锦瑟见着他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糕点屑,微微合着唇的样子十分可爱,也不知是馋那糕点的香味,还是馋眼前这个人,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抹去了他嘴角的糕点放进了嘴巴里尝了尝。 嗯,还挺甜,带着点玫瑰的香味,好像还有些奶香气。 沈庭继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做这个动作,见她毫无芥蒂的砸吧着嘴巴,还伸出舌头出来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他呼吸一滞,面色绯红咬牙切齿看她,低声呵斥,“还请公主自重。” 李锦瑟:“……” 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靠近这个人,心里面总是有些心猿意马,只要见着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摸,看着那嫣红的唇就想亲上一亲…… 一旁的桑琪见着公主的眼神顺着驸马的脸往下看了几眼,然后停留在驸马的唇上,面色还红了红,识趣的退了出去朝屋内的人挥了挥手,伺候的人人全部退了出去。 阿德见此情景,心里面想着今日驸马估计在劫难逃,心里面叹了又叹,只得跟着桑琪后面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以免被人瞧见些什么,驸马失了颜面。 李锦瑟见着他们不知怎么全都出去了,正想叫住桑琪,谁知一转头便看见沈庭继正一脸羞愤的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十分冤枉,她李锦瑟曾经是多么纯情的一个人,除了跟客户握手,连别人的手都没有拉过,一定是这副壳子跟眼前的人睡过之后,对着自己心爱的人难免有些把持不住,她有些不安的拿了一块方才沈庭继吃过的糕点放在嘴巴里吃了起来,不知怎的,总感觉味道就是没有他嘴边的残屑香甜。 她咬了一口放下,然后吞了吞口水看着还在瞪着她的沈庭继,弱弱的说:“我若说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沈庭继磨牙:“……公主觉的呢?” 待在廊下的桑琪正抱着手炉取暖,抬头见着时辰也不早了,正准备去敲门唤公主出来,便听见屋里传来了驸马有些低沉沙哑的嗓音:“李锦瑟,还不快滚!” 她大惊,正准备进去,便见公主从屋里已经出来了,脸红红的,手里还捧着块糕点,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一旁伺候的人见公主出来了,把头都递到胸膛去了,看也不敢看,唯独阿德偷偷的瞅了一眼屋内,驸马又动气了,也不知方才长公主她对驸马干了什么。 桑琪赶紧迎了上去,“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早朝吧。” 李锦瑟轻咳一声,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了桑琪,装作若无其事的大步走了出去,就是穿过月门的时候一个趔趄,若不是桑琪眼明手快,她估计就摔跤了。 “桑琪,本宫真的什么都没有干!”马车内,李锦瑟在桑琪第二十三次悄悄抬眼看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折子放了下来解释道。 第14章 第14章 “公主,她什么也没有做。”沈庭继丢下手中的书,看着一上午都挂着一副同情的表情,不时抬眸对着他欲言又止的阿德,忍无可忍的说道。 “哦,奴才明白,驸马放心,奴才都懂。”阿德点头点的十分诚恳。 都是男人,他懂! 沈庭继:“……” 你都明白什么,懂个甚! 算了算了,越描越黑,他又拿起了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余光瞥见案几上摆着一碟子糕点,好像是早膳饭桌上搁的那一碟。 他一阵头疼,想要让人把它拿走,却又觉得太过于刻意,罢了罢了,不理它就是。 阿德立在一旁悄悄的看着驸马不时的看着案上的糕点发呆,书半晌没有翻页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转过身子偷偷在手札上记下:驸马最爱吃玫瑰奶酪。 马车内,李锦瑟将早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桑琪讲了一遍。 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无非就是她解释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朝驸马伸出了罪恶之手,伸出去之后吧,她觉得驸马的嘴角还没有干净又赶紧替他擦一擦,然后吧,她觉得驸马的皮肤保养的实在太好,又装作不经意的摸了一把沈庭继滑溜溜的脸。 沈庭继当即对她怒目而视,她见对方生气了,赶紧从碟子里拿了块糕点讨好他,想要亲自喂他吃下,谁知那沈庭继竟然如此不领情,竟直接指着门咬牙切齿的叫她滚出去。 “桑琪,你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本宫好心好意的递了一块糕点给他,他不吃也就算了,居然还叫本宫滚!你看你,笑什么?” 桑琪努力将笑意憋了回去,然后从矮几上拿了一块玫瑰奶酪递到她嘴边,她见今早公主见着驸马吃馋的很,赶紧备了些。 “奴婢觉得,公主变了许多。” “哪里变了?”李锦瑟微微一愣。 “自从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在一起时几乎都不说话,更别提主动去招惹驸马了,咱们圣上登基后您更是脸上连笑容都少了,明明您同驸马以前那么好。” “是吗?从前的许多事,本宫都记不真切了。”她侧过头掀开马车的帘子,一阵冷风吹散了车内的暖意,带着些冬日的泠冽。 京都的街道打扫的十分干净,此刻天色尚早,好些店铺并没有开张,只有一些卖早点的高声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不时有仆人急匆匆的赶着马车经过,远远的还能听见一连串的马蹄声。 多么真实的一个世界,她想。 人人都说她变了,可是谁又知道这壳子里早已换了一个人,若是有一天他们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很难过? 在她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有没有人为了她的死难过? 算了,与其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处理现下的事情,她想了想,看着桑琪认真问道:“你自幼跟在本宫身边,朝堂上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本宫想要封驸马做帝师,朝中的大臣可会同意?” 桑琪斟了一盏茶递给她,“必定不肯,朝中本就规定驸马不可出仕,更何况驸马还是出自太原沈氏一族。” 李锦瑟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认为桑琪说的没错。书中曾经简单的提过,李朝朝堂之上分为三股势力,一股是以世家名门望族为首的士大夫阶层,他们有数百年的根基,垄断了整个官场,哪怕是庸才,萌祖荫便可做官。 沈庭继是沈家的人,沈家官职虽不大,但是沈氏一族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现下沈庭继尚了驸马,有多少人庆幸朝中又少了这么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还有一股势力便是人们常说的寒门。 人人都说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但是这个寒门并不是他们现代人以为的寒门,以刘太傅等人为首的寒门,虽为寒门,却也是与上品的“氏族”所对应的庶族,也就是有一定财富和势力,但又势力比较弱的家庭,饶是如此,也并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人家。 寻常布衣,想要做官,难如登天。 虽然先帝曾有意打压世家,这些年世家之间自己也多纷争,除了几个根基特别雄厚的世家,其他世家也逐渐式微。 即便如此,皇权与寒门这么薄弱的根基,也是无法与根基深厚的世家抗衡的。 第三股势力便是李高祖时期从龙有功的功勋们,经过一百多年的基业积累,逐渐有了一定的气候,他们虽没有世家那种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联系,但是因着族中子女与世家联姻的缘故,逐渐向世家靠拢,他们一方面觉得世家逐渐没落,又一方面又认为寒门迂腐,寒酸,又念着自己有从龙之功,是以既看不起世家,又瞧不上寒门。 李锦瑟越想越头疼,原作者真是操了,写爽文就写爽文,你非把几百年不可调和的矛盾放到一起写,还写的不是那么详细,这不是让她摸着石头过河吗。 桑琪见公主眉头紧皱,忙问道:“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本宫是在想,待会儿朝堂之上,若是本宫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会有谁出来反对?” …… 朝堂之上,李锦瑟端坐在珠帘后面垂帘听政,她看了看穿着龙袍看起来格外认真的小皇帝,又看了看大殿之下排列整齐,穿着各色朝服的大臣们,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小乐子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话音刚落,便有官员手持笏板出列,高声道:“臣有奏,臣昨日接到地方官员来报,近日,太原多大雪,已连绵了月余,不少百姓受了冻,灾情严重。” 小皇帝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众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底下的人原本静悄悄的,此刻听了小皇帝的话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过了片刻,有人站出来,“启禀陛下,往日这种自然灾情着人振灾即可,陛下无需太过忧心。” “阿姐怎么看?”小皇帝往珠帘后看了看。 李锦瑟头一次仪事,也不大清楚情况,只得赶紧点头,“既如此,多储备一些过冬的粮食与衣物,再找个合适的人,然后递个折子上来,皇上同本宫今日便会批复。。” 小皇帝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底下的人皆没有出声,小乐子正准备喊退朝,却听见珠帘内的长公主说话了。 “本宫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同众臣商议,近日,本宫想要给皇上找个新的老师负责六艺。” 底下的大臣们一时不明白长公主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往常都是直接找了,毕竟,这样不是什么太大的事,难不成这次有什么隐情不成。 李锦瑟隔着珠帘都觉得他们脸上摆着一副“这妖妇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的神情,她轻咳一声,“诸位大臣们觉得京都可有人堪重任?” 底下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负责教授皇上六艺,名义上便是帝师,虽比不得正儿八经的刘太傅,但是作为天子近臣,能说的上话的地方便多了。 而且这合适的人选又是什么意思,六艺皆通,又堪称君子典范的人不早就被上面的那位给弄到公主府里去了。 于是,有一些人瞧着长公主的目光又增添了些微妙,但是谁也没有站出来说话。 李锦瑟饶有兴趣的见着底下的人,感觉这古代人真是有意思,心里想的事一回事,但就是憋着不说,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下了早朝之后,她也要跟着小皇帝旁听一下,不然她根本不知道每次上朝他们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恶补,必须得把目前朝堂上的事情,涉及到得各部门官员的基本情况,以及朝堂上的风向摸清楚,她看折子的时候只记得名号,可是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片,愣是对不上号,满朝文武,她就记得之前见过的刘太傅的脸。 “不知长公主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人迟疑了一下问道。 来了,可算问到关键问题了,李锦瑟打起了精神,正色道:“卿以为,驸马如何?” 底下的人微微一愣,便立刻有个生的颇有雅士之风,蓄着长须的站出来说话,“因前朝之故,本朝早有规定,驸马不可以出仕。” “说的没错,可是本宫却觉得,驸马授皇上六艺,算不得出仕,乃是皇上与本宫的家事。” 李锦瑟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事儿不能讲道理,跟这些满腹经纶,一肚子弯弯绕,在官场浸淫了数十年的人只能仗着她长公主的势胡搅蛮缠。 果然,她话音一落,那个长须美貌大叔便闭上了嘴巴。 李锦瑟的目光停留在刘太傅身上,心里稀奇的很,平日里这老头因着一件衣服都能上纲上线,今儿居然一直没说话,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看她。 还未等她说话,左边站着的人走出来一个生的相貌端正,一身正气的武官:“长公主说的对,姐夫教小舅子,本就是家事,这事儿,有什么好议论的,大家有事没事,没事儿就散了吧,下官还等着去巡营呢。” “梁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皇上的事儿既是家事又是国事,岂能如此论断,刘太傅,您是两朝元老,这事儿,您怎么看?” 第15章 第15章 李锦瑟见右边走出一个身穿紫袍,看起来就是一副老奸巨猾模样的大臣把刘太傅都给搬了出来,心想这事儿可能有点儿麻烦了。 刘太傅见有人提起他,便巍巍颤颤的从最前边走了出来,又打量了两眼珠帘后的李锦瑟,然后慢悠悠的开了口:“王大人与梁将军说的都有理。” 李锦瑟:“……” 没想到这刘老头还挺会和稀泥。 她正想开口,又听见他接着说道:“不过,放眼整个京都,也确实只有驸马配给圣上做帝师。”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无声,李锦瑟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刘太傅,心想这老古板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后面还有大招? 满朝文武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敬重这老头,是因为书里面发展到后期沈庭继出来谋反的时候,个个心里打着小算盘,唯有这个刘老头以死相抵,不肯屈从,是个非常有风骨的人。 可现下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这个问题她并没有纠结太久,很快便有人告诉了她。 “刘太傅,您可不能因为您是驸马的老师便不顾祖宗法度偏袒他!”那个叫什么王大人又跳出来说话了。 李锦瑟瞧着他那双都快被褶子压住的眯眯小眼睛,恨不得亲自上去踹他两脚,丫丫的,就你话多,瞧把你给能的。 刘太傅回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朗声道:“说句托大的话,老夫不仅是圣上的老师,更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怎么,王大人若是不服,你也找个人出来,若是能胜过则言,相信长公主也无话可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那个王大人脸憋得通红,楞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想来,这刘太傅还挺有能耐,李锦瑟见那个王大人被怼,心里舒畅了不少,那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她又将目光投向刘太傅,觉得这老头还挺好。 沈庭继啊沈庭继,你可真是秀,做了驸马,还有人惦记着。 李锦瑟觉得戏也看够了,得适当的见好就收,看着底下的人,声音颇为愉悦:“好了,好了,众卿都是为了朝廷,大不了这样,原先的人职位还给留着,俸禄照领,驸马虽为帝师,不领俸禄,钱本宫从自己的私库里出。” 她说完,还故作姿态的叹息了一声,好似那点俸禄跟割肉一样。 那个王大人见着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气的别过了脸,心想这事儿它就不是钱的事儿。 原先放进宫里教习六艺的全部是由朝中大臣们举荐的优秀子弟,里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下长公主突然将驸马放了进来,往后宫里的消息再想要同从前一样知道的那么详细可就难了。 不是说长公主与驸马不睦已久,难不成这些都是假象,这沈家是想跟皇上他们抱成团不成? 想到这,他回过头看了看后面的沈尚书一眼,他方才那一出,是做戏给他们看?哼,这老匹夫忒不是个东西,为了点荣华富贵,就把自家最优秀的嫡子尚了驸马,平日里还装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简直是丢了他们世家的脸。 李锦瑟见事情进行的出乎预料的顺利,非常的满意,并不理会底下人怎么想,她突然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跟沈庭继说这个好消息。 小皇帝大抵是早上起的早太累了,见他们争论了一早上,打了个哈欠,“就按阿姐的办,有事待会儿递折子上来。” 小乐子赶紧高声喊了一句:“退朝——” 底下的人见事已至此,只得跪拜告退,李锦瑟打量了他们的神色,刘太傅半眯着眼睛还是那副老神哉哉的模样,那个年轻的将军敛去了方才朝堂上正经的神色,换上了一副轻佻的模样,冲她挑了挑眉,咧嘴一笑,露出他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李锦瑟一愣,瞅着他模样不错,见他挑眉,心头一跳,难不成这是原身的相好? 还有那个长须白皮美貌大叔离开前,则意味深长的朝着珠帘的方向看了看,那眼神带着些探究,看的她莫名其妙。 嗯,她这个人但凡见着长得好些的,难免喜欢胡思乱想,总觉得这个大叔除了胡子长些,人长的是真好看。 她正在脑补原身跟刚才那两个人的虐恋情深大戏码时,一旁的桑琪突然俯下身来,低声在她耳边说:“公主,那个沈尚书,方才是在避嫌?” 沈尚书?沈远?她公公! 啊呸,她居然对着自家公公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实在太丢人了。 她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是,是吗?兴许吧。” 好在桑琪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她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又朝着沈尚书离去的背影看了看,嗯,身姿挺拔,丰神俊秀,应该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长相,这气质,沈庭继啊沈庭继,你全家都是秀儿。 下了早朝之后,她在一边跟着听了一会儿刘太傅讲课,便觉得他学问倒是满肚子,就是讲的东西,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太深奥了些,她想着还是先看看今早退朝收上来的折子。 翻阅了一会儿,近期朝堂上好像除了太原那边的雪灾,都还算是风平浪静,边疆小国倒是有些小战乱,但是也不都不是什么大事。 待到她全部看完折子之后,刘太傅已经给小皇帝上完了课正准备走,她想着自己坐的久了,便起来送一送他,顺便再问问今早的事儿。 桑琪帮她穿好大氅,三人刚出御书房,便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微微哆嗦了一下,她看着身边这个发须全白的老人家,心里有些不忍,回头看了看桑琪,“去拿个手炉过来给刘太傅。” 刘太傅抬眸看了她一眼,他看着年纪大了,眼神却十分锐利,李锦瑟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皱眉看他,“刘太傅这样看本宫作甚?” 刘太傅收回眼神,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才转过头回了她的话。 “无论如何,则言是一个心性至纯至善之人,与沈家的人不一样,望公主能善待于他。” 公主府里的传言他多少听说了些,说是公主将驸马给…… 哎,他老了,再说了,这是公主的闺房之事,也轮不到他一个老头子来置喙。今日的事情牵连甚广,他本不该替驸马说话,可终归事师徒一场,罢了罢了。 李锦瑟并不知刘太傅心里的弯弯绕绕,正要问则言是谁,又突然想起他在说驸马,她面带笑容的点头,心里面却是“呵呵呵”,她这几天别说怎么着驸马了,分明是驸马一直在欺负她,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就连她想帮驸马顺一下毛,都被他撵了出去。 这时桑琪拿着手炉过来,将东西递给了刘太傅,刘太傅接过道谢后便离了宫。 没一会儿,天上便飘起了盐粒儿,桑琪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公主,咱们进去吧?” 李锦瑟点点头。 她在皇宫待到了申时初,见天色已渐渐黑了,便决定回去了。 小皇帝虽不舍,但是天黑不好走路,盐粒儿越下越大,恐怕大雪降至,只得依依不舍将她送了出去。 李锦瑟回到公主府之后连晚饭都没用便直奔去了摘星阁,摘星阁早早点起了灯,沈庭继原本就不喜欢人多,此刻院子里除了守门的侍卫便没了人走动。 李锦瑟找了一圈没有寻到人,便奔着卧房去了,她到的时候阿德正拉开挡风帘子出来。 阿德见长公主过来了正要行礼,见她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上前自己动手掀起了帘子。 一眼望去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沈庭继此刻正端坐在矮几旁喝酒,屋子里暖气熏人,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矮几上的小红炉还在煮酒,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氤氲缭绕中,沈庭继的侧颜看不大真切,却又带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李锦瑟一时看的有些呆了,目光在他脸上还有捏着酒杯细白修长的手指上打转,她尚未用晚饭,出了皇宫就直奔这儿来了,眼下见着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沈庭继却突然抬起了头,见着门口李锦瑟身穿绯红大氅挑着帘子正盯着他瞧的认真。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暧昧,李锦瑟心里隐约有些得意,如斯美酒佳人,偏偏都属于她一人。 不知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看着跟平时不大一样,虽面无表情,但是周身透着暖意,眼神也有了些温度,没了往日里的冷清。 她冲沈庭继颔首,姿态颇为优雅,正当她准备踏进屋里的时候,一向矜贵自持的沈庭继突然起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敌军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李锦瑟按耐住心跳已经做好了全力出击的准备。 她见着越走越近的人心脏不受控制的鼓动,里面瞬间滋出了一小团火苗子,烧的越来越旺。 她下意识的捂住心脏,面上绯红一片。 没想到沈庭继这时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竟然伸手要去关门! 李锦瑟:“……” 驸马,你好样的! 方才被暖意熏得都要飘起来的李锦瑟,那团燃起的小火苗被瞬间被浇的透心凉,她觉得自己的藏獒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就在门将要闭合的那一瞬间,她迅速的伸出脚抵在那里,门就这样卡住了。 心里呲着獠牙嗷嗷叫疼,恨不得上去给他一爪子的李锦瑟,面上却笑的春风暖意,“驸马,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第16章 第16章 李锦瑟话音刚落,天空中便应景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下雪了啊。”李锦瑟忍着疼笑着指了指外面。 沈庭继看了看屋外,又一脸茫然的看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一样的李锦瑟,“你——” 李锦瑟正想要说话,眼前高她大半个头的男子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朝她倒了过来,她吓的闭上了眼睛,以为要被砸倒在地,谁知他只是将脑袋抵在了她的肩膀。 这是什么情况?醉了?醉了! 李锦瑟一阵兴奋,哼哼,沈庭继啊沈庭继,别怪姐姐心狠手辣,实在是你这几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太过分了。 天寒地冻的,眼前这样一个翩翩贵公子投怀送抱,总能让人想入非非。 她侧过脸看着方才还横的不行的人,此刻见他乖巧的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近在咫尺的眉眼,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浓密修长的睫毛,还有肉嘟嘟果冻一样的唇。 她用力捏了捏他白嫩光滑的脸蛋儿,笑的一脸得瑟,平时挺冷的一个人,现下瞧着有那么一点软绵绵的可爱。 属于他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她鼻尖,同样都是人,怎么偏偏就他喝了酒身上还这么好闻。 她悄悄的伸出了手搭在他的腰间,一时没忍住,摸了一把。 嗯,很结实,手感非常的好。 “桑琪,来帮个忙。” 一直低着头的桑琪同阿德听见召唤,赶紧从公主身上接过驸马将人扶进了里屋床上。阿德替驸马脱了外袍同鞋子,又帮他盖上了被子。 做好这一切,一旁的桑琪上前拽住了他,笑的欢喜,“下这么大的雪,咱们公主今晚就歇在这,你先回吧。” 阿德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驸马,又偷偷的看了一眼笑的别有深意的长公主,默默的退了出去。 驸马,自求多福吧,奴才护不住您! 李锦瑟其实并没有想过今晚要睡在这里,只是见他喝醉了想要捉弄一下他。 她正要叫住桑琪,谁知她递给自己一个“加油”的眼神,然后出了里屋,还体贴的帮忙关上了门。 桑琪走出房门看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雪,心想老天爷留客呢,她打心眼里替公主高兴,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哈了一口热气,进了旁边的耳房休息去了。 屋内,李锦瑟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丫头,是不是忘了她今晚还没有吃饭。 她眼神投向了床上的人,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眉头紧蹙,看着有些难受。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嗯,入手有些冰凉,滑腻,她修长的手指从他好看的眉滑到挺直的鼻梁,再到他的唇,然后手指轻轻的在他柔软的唇上徘徊。 这样子的一个人,偏偏自己就想要招惹一番,看见他动气,心情怎么就那么愉悦呢。 这个想法一出,李锦瑟脑子里跳出一个小人赶紧把它摁住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想要沈庭继不要那么讨厌她,才把他当成客户一样的讨好,怎么感觉现在有些超纲了呢。 原主结局凄惨不就是爱上了沈庭继,沈庭继不爱她才疯魔的吗? 她这是在干嘛,昏了头想要重复原主老路? 美色误人! 她正要收回手,方才睡得昏沉的沈庭继突然睁开了眼睛,擒住了她的手腕。 眉目含情,眼波流转。 李锦瑟方才被摁住的小心思从小人手里挣了出来,勾起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你,你醒了,我,我没想干嘛,真的。”她干巴巴的解释。 床上的人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李锦瑟发现他眼神涣散,想着他可能是酒后无意识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想要抽手,奈何沈庭继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挣脱不过,只得任由他抓着。 沈庭继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眸里的光温柔似水,“你回来了啊,我在家中等了一两个月,都要疯了,你怎么才回来?” 她是谁?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见他拉住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口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委屈,“我担心死了,你再不能这样就走了……” 她摸着他有些加速的心跳,心里如同被人挠了一爪子,又痒又疼,有些难受。 床上的人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李锦瑟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他这次真的睡着了,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她皮肤本就白皙,上面此刻布满红痕。 她揉了揉手腕,方才的心思一扫而空,有些垂头丧气的出了里屋,坐在他方才坐的地方吃起了东西。 小红炉的火已经灭了,酒还暖着,屋子里暖和,桌上的小菜跟点心还有点儿温热,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她以为沈庭继从来都是清冷禁欲的模样,就连书里也是这么描写的,可方才的他分明温柔如水,他,是在想谁? 原主?女主? 继而她自嘲,管她是谁,总不至于是她李锦瑟,她才来几天啊,李锦瑟啊李锦瑟,你可是穿书啊,你是反派啊,想什么呢。 酒足饭饱之后,她晕乎乎的回到了里屋。 床上的沈庭继早已睡得沉了,一只手搭在床沿上,她轻轻的拉了拉,那人毫无知觉。 呵,真有意思。 她伸手捏了捏沈庭继的鼻子,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委屈你了,姐姐在这睡一宿,你不介意吧?若是介意你就出声。” 睡得香甜的沈庭继当然并没有出声,李锦瑟满意得点点头,“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屋外头冷的很,我不想出去。”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眼,轻声道:“可惜我不是她呢……” 她说完,将身上的外跑脱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在里面找了一个位置躺下去,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沈庭继便睁开了眼睛。 宿醉醒来,头有些微微的疼,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额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被子怎么都什么压住了,就连他身上也沉的很。 他用力拉了一下,掀开被子一看,自己敞着怀的胸前横着一条细软的胳膊,他顺着胳膊朝着她的主人看去,入眼的是满头青丝以及青丝下露出的一截莹润白嫩的脖子。 他看了看人,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衣服,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荒唐事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沈庭继的手抓紧了床褥,只觉得心里羞愤难当,昨晚,昨晚她又对自己干了什么! “你,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第17章 第17章 李锦瑟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与沈庭继正值洞房花烛之夜,烛火摇曳生姿,室内一片旖/旎,入眼的都是红。 一身大红喜袍的沈庭继半眯着眼睛躺在鸳鸯锦被上,如盛开的一朵妖冶红莲。 他仍是平常那副高冷禁欲的模样,冲李锦瑟勾了勾手指,“瑟瑟,过来。” 李锦瑟被勾的魂都飘了起来,俯下身子撩开他胸前墨发,手指轻轻的摩挲他肉肉软软的唇,正准备低下头去亲吻他,却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还不快起来,该上朝了!” 李锦瑟一听就不乐意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什么都没有干呢,还上什么早朝,上个锤子朝! “乖,美人,先亲亲,晚点再去。”李锦瑟轻声哄着,将他的双手拉过头顶与他十指紧扣,闭着眼睛缓缓的俯下身去…… 床上的沈庭继低声唤了两次,见床上趴着的人终于转过了身子,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只见她整撅着小嘴巴,笑的甜蜜。 她怕不是在做春梦! 他心里一慌,把整个被子扯了过来将自己包住,转过头不去看她。 李锦瑟嘟了半天嘴发现没碰到人,睁眼一看,身下哪还有人,身上冷飕飕的,她急的大叫,“驸马别走!” 她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头顶白色的帐幔,才发现方才是做了个香艳的梦,遂心里有些遗憾,就差那么一点点眼见着就亲上了。 不行,她得把梦做完,屋里光线还暗,想来时辰还早,她赶紧闭上眼睛伸手去摸被褥,却不想摸到了被褥就是拉不动。 她拉了一下,不动。 她又用力拉了一下,还是不动。 咋滴,被子成精了? “你,要做甚!”沈庭继见她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然后伸出手不停的拉扯被褥,忍无可忍的说道。 李锦瑟吓了一跳,一转头便看见沈庭继正裹着被子,冷冷的看着她。 她打了个激灵,愣神了一会儿想起了昨晚的事儿,见他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冲他一笑:“早啊。” “你怎么会在这?”沈庭继的目光在她饱满水润的红唇上扫过,偷偷的收紧了手上的被褥。 “我呀,你猜。” 见识了他昨晚的柔情似水,便知道眼前的人可能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对待这种纯情小奶狗,须得使用非常手段。 沈庭继还未说话,便见着眼前女子眨了眨眼睛,朝他伸出了右手手腕,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还不是你,人家昨天只是想来看看驸马,谁知才到门口,驸马便拉着人家投怀送抱,然后……你看,都受伤了。” 跟她斗,哼哼。 沈庭继脸瞧她说的认真,眼里似泛着水光,眼尾微微上挑,满头青丝披散在胸前,无辜又可怜。 沈庭继原本酒后就不记事,此刻见着她细软白皙的手腕上确实青紫一片,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真的,是他吗?他好像一点儿没印象,只记得大雪中有个人影向他走来,然后,他好像还梦见了两年前,那后来呢? 李锦瑟见他面上平静如常,耳垂却红的都滴出血来了,便知道他信了大半。 这么好骗?真是可爱。 她双手支起身子,俯身向前,故作羞涩,“原本以为驸马厌极了我,没想到驸马在这事儿上竟如此生猛。” 这话说的露骨,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看在沈庭继眼里,便是她不胜娇羞的模样,他赶紧收回了目光,悄悄后移。 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步步紧逼,将他身上的被子扯了过去丢到一边,将他抵在床边,双手撑在他两侧,侧过头在他耳边小声说话,“驸马放心,昨晚的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沈庭继被耳边传出的热意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想要呵斥她,却不小心瞧见她有些松散的衣领內裸露出来白皙的嫩肉以及那抹刺眼的红。 他呼吸陡然急促,有些不安的低声哀求,“你,你先起来。” 李锦瑟见着他喉结上下浮动的厉害,心想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不过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万一逗的很了,再把他吓着了。 她点点头,正准备起身,谁知手腕撑的久了,手一时有些酸,一不小心砸在了沈庭继的身上,将他摁倒在床。 沈庭继撞到床头,闷哼一声,想要蜷起身子,却也来不及了。 李锦瑟的肚子被他觉醒的地方抵住,触感清晰。她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厉害,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见倒是见过,接触还是头一次。 她还真以为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没想到他竟石更了。 这个口嫌体正直的狗男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驸马你一大早如此威武,呵呵……” 沈庭继:“……你住口!起来!” 她,到底知不知羞! 李锦瑟赶紧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下床迅速的从地上捡起衣服披上,轻咳一声,“桑琪”。 桑琪应该是早起了,闻声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洗漱用品跟衣裳,头垂的很低的宫女。 伺候驸马的向来都是男丁,若不是公主在此,她们是进不了这里的。 桑琪迅速的扫了一眼里间,又看了看公主面上含春的模样,觉得公主昨晚必成好事,心里替她欢喜。 宫女们动作麻利的帮公主洗漱完毕,桑琪给她穿上了前些日子她叫人照着蟒服的样子裁制的新衣裳。 整天穿着繁琐的衣裙入宫实在是太麻烦了,还是这身衣服干净利落,行动方便。 桑琪给她整理好了衣冠,然后看了看里间的沈庭继,低声问道:“公主今日可要在这用早饭?” 李锦瑟撇了一眼坐在床上背对着她,背挺的笔直的沈庭继,摸了摸腰间冰凉的玉带,琢磨着自己怎么就跟个强了良家妇女的衣冠禽兽似的。 继而她又想起昨晚他酒醉时对着别人的温柔,顿时一阵心烦,故意抬高声音,“不必了,去把乌雷牵来,本宫想去街上转转!” 桑琪看了看屋外厚厚的积雪,有些不放心的劝道:“今日积雪甚厚,恐骑马不便,奴婢给您备马车?” 她想起上一次乌雷突然发狂的事情现在还心有余悸,公主还是不要骑马的好。 李锦瑟又忍不住看了看身子动都未动一下的沈庭继,轻哼一声,“若是摔死了岂不是更好,说不定还有人等着继承本宫的家产呢!” 此话一出,该有动静的人仍旧一声不吭,不该有动静的人跪了满地,吓得瑟瑟发抖,各个心里都在想,一大早怎么就惹的公主不快了。 “起来,都起来,不是说不要动不动下跪!” 李锦瑟看着地上跪了满地的宫女,伸手将桑琪拉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备马,谁也不许跟着!” 桑琪见状,从一旁宫女的手里拿过大氅便追了出去。 沈庭继见人怒气冲冲的走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逐渐平静的地方,长长的舒了口气,冲屋内跪着的人挥挥手:“都出去,唤平常伺候的人进来。” “是。”屋里的人鱼贯而出,不一会儿,阿德便进来了。 他赶紧上前伺候着驸马穿好了衣服,待他洗漱完毕,才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热茶递上去:“奴才这就传早饭上来?” “嗯。”沈庭继点点头,接过茶盏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茶沫,问道:“公主昨晚是几时过来的?” 阿德试着揣摩了一下驸马的心思,掂量着回道:“驸马吃酒的时候。公主来了之后,驸马亲自去去迎,好像一下子就抱住了公主。” “亲自?好像?抱?”沈庭继觉得他不大会做这种事。 “那,抱还是没抱?”阿德有些心虚。 沈庭继闻言揉了揉额头“是我在问你。” “奴才当时没敢看,就见公主已经揽住了您的腰……” 究竟是驸马先抱的公主,还是公主先抱的驸马呢?他也不知道呀。 “后来呢?”沈庭继的手顿了顿,垂眸看着在茶水里浮沉,荡来荡去的茶叶微微有些失神。 第18章 第18章 “后来奴才帮着将驸马扶了进去,再之后,奴才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是男人,他看这情形,昨晚肯定是睡了,驸马这副表情是后悔还是意犹未尽?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搁在心里说,他想咱一个奴才,啥也没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沈庭继捧着茶盏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他看了看屋外正有人打扰积雪,想来昨夜的雪下的实在太大,扫起的雪在道路两侧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传饭吧。” “是。”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有下人手里提着食盒进来摆桌,只有简单的粥,小菜,还有几样点心。 沈庭继早上吃的并不多,再加上前几日长公主下了命令,认为府里吃穿用度太过奢靡,一律用度跟着减半,就连宫里也是如此。 沈庭继有些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声,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 他抬眼看了看阿德。 阿德赶紧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回来报他,“外面路滑,有一个送饭的不小心跌了一跤,打烂了食盒,此刻正跪在屋外。” “可有大碍?”沈庭继皱眉。 “磕破了额头,见了血,不过年轻人,这点伤不打紧。” 沈庭继点点头,“找府里的大夫瞧瞧,这几日叫他歇着吧。” “是,驸马待咱们一向仁厚。”阿德得令赶紧出去交代了几句,回来便看见驸马正盯着眼前的粥发呆。 “驸马可是今天早饭不合胃口?” 沈庭继看着满桌子的食物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回头看了看阿德,“去拿件大氅过来。” 阿德点点头,回里屋赶紧取了他最常穿的那件过来给他穿上。 他见驸马要出门,赶紧跟上,“今日天气不好,驸马这是要出去?” “嗯,屋里太闷,想出去走走,不必跟着了。”沈庭继说罢,将帽子戴好掀开挡风帘子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阿德站在门外看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么大的风,屋里怎么就闷了,这驸马是怎么了? 又一阵风吹来,他裹紧了身上的狗皮袄子,赶紧回旁边的耳房取暖去了。 …… 出了公主府没走多久,李锦瑟便到了京都朱雀大街的主干道上。 街上的雪虽已被清道夫清扫的干净,但是冬天结冰路滑,她提心吊胆的握着缰绳,生怕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她在街上被冷风这么一吹,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不少,心里便有些后悔。 这么冷的天,她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待着,跟人置什么气,犯的上吗! 算了,既然出来了,就当自己微服私访了,折子里的李朝就跟个太平盛世似的,这不就跟电视上看新闻联播一个样,她且看看京都实际上个什么模样吧。 冬日人出门的本来就不多,下雪天早上街上卖早点的人也少了很多,她沿街朝着皇宫走过去,也没看见有什么吃的。 早上到现在饥肠辘辘,她蔫蔫儿的捂着肚子一眼望去,见着前面有个卖烧饼的大爷正拿钳子从炉子里往外夹热乎乎的饼子,心里一喜,这可是上辈子她最爱吃的了。 “大爷,这怎么卖啊?”李锦瑟看着那上面撒着芝麻粒儿的面饼子烤的喷香,吞了吞口水问道。 卖烧饼的老汉一时没听太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瞧着眼前这个穿戴富贵,生的好看的跟个神仙似的公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烧饼,猜了个大概,“三文钱一个,公子,要不来一个?小老汉的胡麻饼香着咧。” “一个哪够,来三个。” 那老汉原本摆了一早上都没见着有客上门,此刻碰着个大客,满是沟壑的脸上笑得叠起了褶子,但是他是个厚道人,觉得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人吃不了那么多,多嘴劝了一句,“公子怕是吃不完吧?” “吃的完,你尽管拿来。”李锦瑟听到他的称呼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反驳他,探头嗅了嗅那焦香的芝麻味,冲他笑了笑。 那老汉做了几十年烧饼,头一次见到这么金贵好看的人这么和气的冲他笑,一时都看呆了,赶紧挑了几个烤的格外香脆的拿给她。 李锦瑟拿了饼也不急着走,她见天上现下飘起了雪,眼前的人穿的棉袄虽破旧不堪,一看就不暖和,不过干净整洁的很,便下马围着炉子跟他闲聊起来。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来做买卖。” 老头伸手烤了烤火,“不出来吃啥,没有土地种,得想点活路。” 李锦瑟咬了两口喷香的烧饼,心满意足的咽了下去,“怎么,朝廷不给你们土地?” 她见折子上好像提过土地的问题,好像是说朝廷遵循先帝遗志,励精图治改革,将土地分给老百姓之类的。 老汉叹息,“土地是给了,可到头来转个圈又回到了那些世代党官的贵族老爷们,咱们若是想种地,就得交租,可是租佃太高,老汉年纪大,地里的活使不上力了,辛辛苦苦干一年,收成都不够租子啊,公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哪里晓得咱们的苦。” 李锦瑟皱了皱眉头,正想要问的详细些,老汉见他这么早出来吃饭饭,笑眯眯的问道:“”这么冷的天出来街上吃东西,跟家里娘子吵架了吧?” 李锦瑟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像是这么回事,就点了点头,“凶着呢,碰都不给碰,就摸了一爪子,就被撵出来了。” 哼,他如今倒是在舒舒服服的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吃着早饭,自己在这吹着冷风啃饼子,越想心里越气,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烧饼,吞了半天没吞进去,脸都憋红了 “听老汉一句劝,两口子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咱们做爷们儿的,多担待点,回头等开了集市,去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哄一哄,晚上她准保让你上床。” 李锦瑟一听,想不到这大爷倒是个哄媳妇儿的好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大爷,高啊!” “来,”老头腼腆一笑,从炉子挨着的瓦罐里倒了一晚粥递给她,“还是热的,公子要是不嫌弃,喝一口,老婆子今天早上煮的粥。” 她正准备回绝他的好意,入眼的便是他冻得开裂的手,有些应该都是经年的旧伤,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碗,见着碗里的粥飘着几粒米,清澈照人。 老汉见着她直直盯着自己的手,羞赫一笑,“公子别嫌弃,老汉手不好看,做饼的时候洗的可干净咧,” 李锦瑟鼻子一酸,“不,我没有嫌弃,我只以为咱们李朝国泰民安,百姓生活的富足,没想到生活竟如此艰难。” 竟是连粥都喝不起,搁现代,卖煎饼果子的年入百万,卖武大郎烧饼的,全国连锁店蹭蹭蹭的开,没想到古代卖个饼竟连粥都喝不起。 “瞧公子说的,哪个朝代没有穷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可是先帝一走,圣上年幼,长公主虽掌权,年纪小,经不住底下人的糊弄,咱老百姓的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正说着,不远处从风雪中走过来一群人。 “都快点给老子走,妈的,都不想活了是吧!”为首的狠狠抽了一鞭子空气,骂骂咧咧。 “你瞧瞧,都苦着咧。”老汉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拿着火钳站到了炉子后边。 李锦瑟眯着眼睛顺着声音望去,远远的,大概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绑着双手连成一串,缓缓的往她这边走来。 此刻风雪渐大,地上稍微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走近了她才看到,那些被绑着的人竟是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脚走来,有些脚冻的肿胀青紫,有些已经溃烂,血迹斑斑。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一脸凶相,家丁打扮的人,手持鞭子不停催促,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胖中年男人,左脸颊上长了一个苍蝇大的肉痣,穿的比那些家丁好的多,应该是他们的头。 突然,最后面的人停了下来,看起来是走不了路了,那肉痣脸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给大爷装死是吧,我叫你装。” 那被踹人看着年岁不大,是个少年,他身上伤痕最多,猛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双狭长的眼眸蹦出狼一样的厉光,看的那肉痣脸心头一紧,有些害怕,但是手底下的人都看着他,他心一横一脚踩在那少年脸上,“你他妈的那是什么眼神!” 李锦瑟见着眼前的一幕,按耐住心里火气低声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犯人?” 老汉摇摇头,“是奴隶,那些人是天久阁的,不知道又从哪抢来的人,哎,都是苦命人。” “抢的?竟没人管吗?还有没有王法!” 老汉正要说话,那个肉痣脸已经走了过来,指了指炉上的烧饼,“来十个。” 老汉赶紧拣了是个饼给他装好,双手递给他,“大爷,一共三十文钱,谢谢。” 那人闻言,眉毛一横,怒道:“什么,爷吃东西还要钱,你也不打听打听,梵爷是谁!” 三十文钱,差不多是老汉一天的生计,他正要说话,一旁的李锦瑟拦住他,看着那人:“管你是谁,怎么,我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买东西不用给钱的道理。” 那肉痣脸见她一身富贵,一时拿不准是京都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态度软和了一些,“这位公子不要多管闲事,咱们上头有人,甭管您是谁,那也是吃罪不起的。” 李锦瑟冷笑,“便是天子,吃饭也是要给钱的!” “天子?跟咱们上头的人比起来算什么,小子,爷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巧了,小爷我呢,闲来无事,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人称江湖霸王龙,专打脸上长痣的臭虫!” 第19章 第19章 她话音刚落,先发制人,挥着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那肉痣脸脸上,恨不得将那个碍眼的肉痣给抽下来。 那肉痣脸没想到她竟会动手,一摸脸一手的血,龇目怒道:“他娘的,什么霸王龙,你敢打你梵爷爷!” 李锦瑟心想打架哪那么多话,反手又是一鞭子,抽的那肉痣哇哇大叫,也顾不得她是哪家府里的什么矜贵人物,扑上去就跟她打起来了。 李锦瑟上辈子出来工作后便去学了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再加上原身这副壳子原本就是上阵杀敌,在死人堆里捡过命的人,都是有着功夫底子的,她虽并不怎样记得招式,但是身体本能反应的应变能力非常的好,那肉痣脚跟她纠缠了一会儿,竟半点没占到便宜,反倒被她抽的脸肿成了猪头,看起来更丑了。 肉痣脸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跟个小白脸似的人竟然如此能打,他围着跑了几圈愣是连她衣角都没摸着,他累的气喘吁吁,看着眼前得意的人,回头冲着身后的吼道:“都愣着干嘛,赶紧给我上啊 !” 那伙人围观了一会儿,便知道眼前的年轻公子不好惹,犹豫了片刻,仗着自己人多,松开牵奴隶的绳子,一窝蜂的冲上去帮忙。 “乌合之众!” 李锦瑟知道冬天人穿的厚,若是打在身上根本没多大用,她将那条鞭子摔得啪啪作响,专门往人脸上招呼,一圈下去,那些人个个脸上挂了彩,捂着脸叫娘。 肉痣脸见这么多人竟然抓不住她一个,被抽急了眼,从腰间拔出短刀趁着她正与其他人纠缠之际,朝着她的面门刺了过去。 李锦瑟回过头来已是闪躲不及,眼见着刀子就扑过来了,本能的用手臂去挡,吓得闭上了眼,心想完了,好容易得了这么一张美的跟妖精似的脸,还没乐呵几天就要毁容了。 谁知她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刀子并没有划到她脸上去,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可有伤到哪里?”那人清冷疏离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紧张。 李锦瑟睁眼一看,一身绯色大氅的沈庭继挡在她面前,右手捉住了那肉痣脸持刀的手,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便见那肉痣脸冷汗淋漓,面色白的厉害。 哇哇,驸马大战肉痣脸,空手夺白刃,英雄救美啊,就连出场都是这么骚气,不愧是男主,这个好,她喜欢。 不过话说,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竟然一点儿不知道,刚才可看见她骁勇善战的一面? 不行,男人都喜欢软萌妹子,她可不能自毁形象。 沈庭继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已经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一脸害怕的指了指肉痣脸脸:“二哥哥,他欺负我。” 沈庭继被她那声软绵绵的二哥哥叫的心头一窒,捏着肉痣脸的手不自觉的又收紧了几分,那肉痣脸疼的差点没哭出来。 他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绯色大氅,身形高挑面如冠玉的男子,心想今天真是不利,这都碰上了什么人,娘,我想回家。 他又朝着躲在他背后的自称“江湖霸王龙”看了一眼,见她哪里还有方才又凶又横的模样,此刻完全就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娘娘腔。 他只觉得自己被捏住的手腕又疼又麻,生怕眼前这个谪仙一般的人物一生气就把他折断了,急得大叫,“我没有,是她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不假,谁叫你吃东西不给钱,二哥哥,他欺负老人家。”李锦瑟轻轻扯了扯沈庭继的衣裳,眨巴着眼睛看他。 沈庭继的目光在她身上搜寻了一圈,“他方才可有伤到你哪里?” 李锦瑟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脸蛋,腰等地方,然后泫然欲泣,“这里,这里,这里,二哥哥,还好你来的早,不然,我……” 她说完,捂着嘴看向那老汉,“大爷,你说是不是?” 那大爷被她如此精湛的演技虎的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肉痣脸看着她竟似个女人似的撒娇,又看了看眼前一味护着他的人,猜测当下有不少富贵人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眼前这两人莫不是就是那种关系? 他急的大叫,“你胡说,老子连你的衣角都没摸着!”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那绯色大氅的贵公子低声说道:“怎么,觉得遗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响,手断了。 呜呜呜,不带这么玩的,他屈起双膝哭喊,“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点儿也没有觉得遗憾!” 真的,他只遗憾选在今天出了门,十分遗憾,万分后悔,难受,想哭。 李锦瑟一脸诧异的着眼前跟冰雕似的沈庭继,那什么,今天早上她还觉得眼前的人跟个小奶狗似的,谁知他竟然轻轻一捏,眼前的壮汉手腕便断了,这是什么战斗力! 她默默的在心里给沈庭继跪了:感谢这些日子以来您的不杀之恩,救命之恩,爸爸,我错了。 沈庭继并不知道她心里正排着大戏,问她,“你准备如何处置?” 李锦瑟瞧着肉痣脸张实在令人讨厌的脸,又看了看那群此刻正看着他们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瑟瑟发抖的奴隶,恨恨道:“饶命?我倒是想问问你身后的这些人犯了什么错,寒冬腊月的,竟是连双鞋子都不给人穿!” 那肉痣脸慌忙说道:“霸王龙爷爷,小的这就回去给他们穿鞋,您求眼前这位公子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霸王龙?沈庭继眼眸往后看了看还躲在他身后,死死拉着他袖子的人,目光中带了些探究。 李锦瑟干笑两声,然后看了看那多嘴的肉痣脸,“不必那么麻烦,我帮你带回去给他们穿鞋。” 那肉痣脸一听她要将人带走,正要说话,便看见眼前的公子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他一哆嗦,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还不赶紧滚!” 那肉痣脸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那只断手,正准备要走,谁知那娘娘腔又叫住了他。 他哭丧着一张脸问道:“霸王龙爷爷还有事?” 李锦瑟从地上捡起方才的那十个烧饼,塞到他怀里,指了指一旁的老汉:“货物售出,概不退换,拿钱!” 肉痣脸见不是打他,赶紧用左手在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塞到那卖烧饼的老汉的手里,然后看了看她,“霸王龙爷爷,我可以走了吧?” 李锦瑟满意的点点头,冲他一笑,“做的好,以后买饼报你爷爷的名号,保证给你打折,走吧!” 那肉痣脸心想,是打到骨折吧,他见终于可以走了,赶紧招呼了手下落荒而逃。 李锦瑟见着那群人跑的比兔子都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角,她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着沈庭继,一脸谄媚,“二哥哥,要不是你,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你是特地来寻我的吗?” 第20章 第20章 此刻雪势渐大,漫天飞雪中,绯衣墨发的沈庭继看起来就如同一副山水墨画一样,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畏之意。 他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个凤目上扬,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明艳女子,有些心虚的回她,“路过。” “那您一大清早这是要去哪?”李锦瑟拉长了声音又靠近了他些。 那雪花一片片飞落在他的发间,身上,李锦瑟觉得十分碍眼,伸手替他拂去那凉意,然后帮他把大氅上的帽子戴上,生怕他着了凉。 两人距离很近,她呼出的热气正好扫过他光洁的下巴。 “我,我随便走走。”沈庭继被那股热意搔的有些痒痒,想要退后,却不知怎得,身子没法动。 那越来越放肆的手竟轻轻的刮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眼里盛满了戏虐,“不曾想驸马竟是个如此雅致之人,下这么大的雪都要出来街上走一走。” 沈庭继:“……” 她为何越来越…… 他脑子一乱,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她越发亲近的举止,最可气的是,自己竟然任由她胡作非为。 李锦瑟见他那样子,觉得这货绝壁是来找她的,要不然大冷天里谁不愿意躲在暖哄哄的屋子里,不过,她并不想拆穿他,看破不说破,是她的座右铭。 沈庭继正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却见她已松开自己,向不远处的那些没有穿鞋子的奴隶走去。 李锦瑟朝那个方才被肉痣脸踹倒在地,此刻身上满是落雪的单薄少年伸出了手,“地上凉,你还好吧,可还有事?” 那少年抬眸看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看着那肉痣脸的厉光,虽看起来有些脏乱,但是看轮廓应是个十分清秀的人。 李锦瑟手伸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应,心想他可能被打怕了,她也不甚在意,转头看了看那些冷的嘴唇乌青,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的人,温和道:“你们若是有去处的,就赶紧逃命去吧,若是没有去处的,便去长我府上暂且先待着,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目无王法的奸人贼子,迟早非得端了他们不可! 这些被抢来的人都是有家的,只因老家寒冬无法度日,才从遥远的家乡想要出来京都谋生,竟遭了无妄之灾。原本以为自己是进了虎口再难活命,竟被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救了,非但如此,还替他们想好了后路,皆跪在地上叩谢。 李锦瑟赶紧制止了他们,其中一个略年长些得开了口:“咱们都是从太原出来谋生的,眼下若不是贵人相救,怕是以后再回不了家乡了,多谢公子大恩。” 李锦瑟想起前几天上朝的时候有说过太原雪灾的事儿,她得赶紧去宫里问问那些人振灾筹备的如何了,要不然这大冷天的逃荒出来,非得冻死不可。 她见他们衣着单薄,身上带着伤,冰天雪地里就这样回去不死也要半条命,这些都是她李朝的子民啊,身为受了这个国家供奉的人,她觉得自己对他们有着责任,她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摸出一文钱来。 这就尴尬了,她方才还买了人家三个烧饼呢,没曾想自己居然身无分文。 她正想些若是桑琪在就好了,沈庭继已经递了一个绣的十分精致的荷包过来。 她抬头看他,从他手里拿过荷包,笑道:知我者,二哥哥是也。” 啃下眼前这块硬骨头,指日可待啊。 李锦瑟赶紧将银子倒出来,每个人分了点,嘱咐他们天寒地冻无论如何先去买棉衣鞋子保暖才是。 众人接了钱个个感激涕零,连称是遇见了菩萨,一再道谢后,才迎着风雪走了,唯独剩下那个看起来颇为孤傲的少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给钱的时候也没有要,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过。 莫不是个哑巴?看着不像啊。 她上前又问他,“你可有家人朋友?” 少年不说话,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那卖烧饼的老汉。 原来他饿了。 李锦瑟走过去从炉子上拿了一块饼递给他,那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去然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李锦瑟觉得他挺有意思,一个衣着褴褛,浑身是伤的人,吃起东西来跟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样好看。 那卖烧饼的老汉瞧着眼前这两个贵公子是十足的大好人,竟然敢从天九阁手下救走了奴隶,不过,经此一事,他怕是以后再也不敢出来街上卖烧饼了。 李锦瑟见那老汉虽得了方才那肉痣脸的银子,却一直愁眉苦脸,想了一会儿,上前又递了一块散碎银两给他,“大爷,这是饼钱。” 老汉哪里肯收,一脸诚恳道:“今日若不是公子,恐怕老汉一文钱也难拿,又岂敢再收公子的钱,使不得。” 李锦瑟将那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将随身的牌子塞到他手里,“买东西给钱,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还有,你待会儿去长公主府找门房,就说——”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正立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庭继,接着说,“就说是府上驸马因为爱极了公主,知道公主爱吃胡麻饼,专程叫你来的。” 那老汉一双凹进去的眼睛睁圆了看她,“难道那位就是——” 传闻中权倾朝野,曾经上阵杀过敌的长公主,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被摁着头拜了天地的驸马爷沈家二郎,啧啧,长公主生的竟如此貌美,可他瞧着这二人的关系并不似传说中不和啊,可见传闻不实。 李锦瑟正准备点头,谁知那老汉脑回路竟然如此的与众不同,他紧跟着说:“不曾想竟是长公主殿下?” 她心想那沈庭继竟然美貌至此,明明她这么一个大美人站在这儿,竟把他当成了女子。 还好沈庭继站的远没有听见,她强忍住笑意截附和他,“大爷说的对,他啊,就这喜好,说是情趣。” 老汉点头,“老汉懂,可怜驸马您了,不过哦,这长公主瞧着对您也是真心的,听老汉一句劝,美人儿脾气难免骄纵,更何况人家还是公主,咱们得好好哄着。” “您说得对,瞧见那少年没有,您待会儿把他一起带进公主府去。” “好叻,驸马您去忙您的,老汉一定给您办好。” 李锦瑟点点头,正准备找沈庭继,谁知人已经不在原地。她心里一慌,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那人已走到前面去了, 居然都不等等她! 她赶紧翻身上马,眼见着沈庭继走远了,一着急骑快了点,经过沈庭继身边时,想要停下来却没有收住,向前滑了数米。 “二哥哥——” 沈庭继见状快步走了过去拉住缰绳,被那马拖行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他见着马上吓的花容失色的李锦瑟,皱了皱眉头,“不可如此莽撞,可有伤着?” 这种雪地里驾驶出现滑行的事儿,上辈子李锦瑟开车的时候也没少遇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同沈庭继在一起,自己就变得矫情起来。 大抵是上辈子活了那么久,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对自己好。 哪怕眼前这个人冷言冷语,可他话语里藏不住的关怀确是真的。 她低头对上他好看的眉眼,咬着唇点头,“伤着了,可疼了。” “伤了哪里,我带你回——。”沈庭继脱口而出,继而又发现自己太过着急,赶紧闭上了嘴有些尴尬的瞥了她一眼。 只见马上的女子揉了揉自己的腰,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是昨儿个夜里伤着了腰,二哥哥好坏……” 第21章 第21章 沈庭继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呵气如兰的轻柔话语,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眼眸迅速的在她腰间打了个转,握紧了牵着缰绳的拳头,站在那里半晌未动。 李锦瑟心满意足的看着沈庭继的耳垂连带着细白的脖颈都跟着染上了一层同大氅一样的绯色,就连他口鼻间呼吸出来的氤氲热气儿都停顿了片刻。 啊啊啊啊,这是个什么神奇的人儿,太好玩了! 李锦瑟强忍住自己恨不得跳起来鼓掌的激动,心情愉悦的吹朝他吹了一个口哨,那声音在空寂无人的街道显得格外响亮,她直起身子看着前方,轻笑出声,“驸马,你脸红了。” 沈庭继:“……” 无耻! 这样的人李锦瑟实在不想让他觉得,昨晚是因为他对着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愧疚才对她好,她迅速的俯下身道:“昨晚什么事儿也没有,逗你玩儿的。” 沈庭继闻言猛然抬眸看她,向来面无表情的他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李锦瑟!” 李锦瑟见他真的生气了,赶紧翻身下马拉着他的衣袖讨饶,“好了二哥哥,我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戏弄你了。” 她也没有想过原身跟他睡都睡过了,眼前的人竟还这么容易害羞,古代人真是纯情啊。 沈庭继轻哼一声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李锦瑟赶紧跟上,奈何人家个子高大长腿走的极快,她手里还牵着乌雷不敢走快了,没一会儿两人之间便隔开了一段距离,她只得在后面喊道:“二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等等我呀。” 沈庭继走在前面又气又羞,她竟然拿这种事情戏弄于他,为此他一整个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他下定决心决计再也不理她,任她在后面如何哀求都没用。 李锦瑟在后面追了许久,见他越走越远,心一横,大声叫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驸马沈庭继昨夜醉酒说了什么话!” 前面那个人如她所愿,停了下来。 她正得意,谁知他只是停了片刻,头也未回的冷哼一声,“请便!” 李锦瑟就不信了,面皮薄的沈庭继真敢让她喊,她提高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驸马沈庭继昨夜醉酒说——” 漫天飞雪里那逐渐走远的绯色身影晃了晃,一跺脚迅速回过身踏雪朝她飞来,上前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紧紧的捂住她的嘴,有些羞赫的对上她上扬的眼,低声威胁道,“李锦瑟,你若敢再说一个字试试!” 他虽不知昨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做了那样的梦,谁知道会不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来,眼前这个狡黠的女子会不会真的听到了,若是真的听到了,那他…… 他大抵是太过于心急,丝毫没有察觉此刻二人贴的极近,近到李锦瑟甚至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沾染了白雪的清冽,让她产生一种原来雪也有味道的幻觉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仿佛听见了雪落在他的肩头发出的细碎的声音。 她仰头对上他有些慌乱却清澄透彻,如同这风雪一样干净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舔了舔覆在她唇上温暖无比骨节分明的手,秋水含情似的眼眸傻傻望着他,“二哥哥,我为你谋了件差事,你可欢喜?” 第22章 第22章 天九阁二楼茶室。 “什么,人被抢走了?”正跪坐着低头侍弄茶具的人有些诧异,“居然有人敢抢天九阁的人?” “是,是,请秦爷息怒。”梵三脖子上吊着那只被折断的胳膊,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人,哆哆嗦嗦的回道。 秦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起了旁边的铁核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可知道是谁?” “不知,他自报家门说是人称江湖霸王龙,下起手来极其凶残,可属下打听了,整个京都就没有这号人物。”梵三摸了摸肿的连眼睛都快看不见的脸恨恨说道。 “废物,一群人竟然被一个人打成这样!”秦爷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约四十岁上下,面皮白净无须,明明声音税利透着狠,却长着一张弥勒佛似的慈悲脸。 梵三见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脑门上的汗顺着额头流进脸上的伤口里,火辣辣的疼,他顾不得擦,向前爬行了两步,匍匐在他脚下,“不,他还带了帮手,其中一个武功极高,属下与他对战了数十个回合,那人手段极其狠辣,硬生生将属下的手腕给折断了。” 他说完,将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大气不敢出,生怕眼前的人看出来他在说谎。 “是吗?” 秦爷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铁核桃,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那人生的极好,属下从未见过京都竟有如此人物,那周身的气度瞧着是世家子弟,那个叫什么霸王龙生的跟个娘娘腔似的,两人当街眉来眼去,还有,那娘娘腔管那人叫二哥哥!”梵三听着那铁核桃发出的撞击声,有些心惊肉跳,忙不迭阿将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二哥哥?” 秦爷听着他半真半假的话,突然就对那二人产生了好奇。 可他仔细想了下,京都內排名第二的世家子弟中,不记得有哪一个是喜欢养脔童的。 梵三跟着他多年,见了不少世面,就连他一个糙汉子都觉得好看的人,又是排行第二的世家,也就只有那一位了,这事儿,有点儿意思。 “既然人被抢走了,那就重新找一批过来,都给我小心点,若是下次再出了纰漏,大人那边你自己去交代,仔细你脖子上的玩意儿!” “是,多谢秦爷饶命!”梵三赶紧向他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礼,正准备退出去,又听他叫住了自己。 “萧五何在?” “回大人,上次他行迹败露,从长公主府出来后一直在赌坊帮忙,等着您的差遣。” “去,把他叫来。” “是。” …… 皇宫御书房內。 李锦瑟正一边翻看着折子一边偷偷看着小皇帝与沈庭继两人跪坐在矮几旁对弈,嘴角一直含着一抹笑意。 半个时辰前,朱雀大街上,沈庭继听到她的话,冷了片刻松开了手,久久没有说话。 李锦瑟赶紧将他出任帝师这件事告诉了他,谁知她原本以为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开心的,没想到他竟然露出了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他不知在想什么,转过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李锦瑟,“抱歉,庭继不愿,让公主费心了。” 李锦瑟见他转走就要回府,有些不甘,连忙拦在他前头急问道:“为何不愿,你明明——” “明明如何,李朝宗法自有规定,尚了公主便不可入仕,难道公主忘了吗?”他对上她的眼,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李锦瑟自穿过来后,头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瞧着自己,那眼神里有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若说从前她并不明白沈庭继为何如此恨原主,现下也明白了一些。 他风华正茂,满腹经纶,原本该前程似锦,硬生生被人磨去了一身傲骨囚禁在那一方宅子里,从此只能仰望着那一角天空,若换成是她,恐怕也是恨的吧。 可她有些不明白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原主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同意成亲的呢,若是单凭权势,那沈庭继同她成亲后便不会是这个样子。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哪怕不是她做的,可,她已经代替原主生活在了这个世界,好的坏的,她都得担着,都得负责。 从前种种她未可知,现下,她不能不管。 沈庭继摇摇头,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有伸出去,他拍了怕她的肩,“并不全是你的错,有很多事情,你也——” 他顿了顿,不想继续说下去,伸手替她拂去飘落在发间还有身上的雪花,“我本无意,你不必如此,我先回了,天冷路滑,小心些。” 李锦瑟见他真的走了,有些慌的冲他喊道:“沈庭继,男儿大丈夫,怎到了你这里如此扭捏,你当我眼巴巴为你求了这差事为何,我只是不忍见你年纪轻轻便就这样埋没在公主府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我愧疚!” 她说完,猛地上前从身后将他环住,低声劝道:“这世上所有的规则法度不过是人定下的,你饱读诗书,怎如此迂腐,若是真的担心法度,那你便该知道,君为臣纲,我是你的君,你便得听我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锦瑟眼见着他身上的雪花越积越厚,环在他胸前的手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才听见他幽幽的说道:“公主总是如此。” 这是答应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开了门,不少人探着脑袋看他们,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低声笑道:“二哥哥若是再不肯走,恐怕明日整个京都的人都会传,当今驸马爷当街与一貌美男子搂搂抱抱,给长公主戴了一顶好大的绿帽子,这是要当众在打长公主的脸呢。” 沈庭继回过神看了看左右店铺,慌忙掰开她的手,回过身瞪她一眼,“还不快走。” 李锦瑟冻的牙齿打颤了,还忍不住笑嘻嘻的看着他,“驸马这是要去哪?” 沈庭继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牵过乌雷,站到她身边眼神掠过她的头顶,“上马。” 李锦瑟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赶紧翻身上马,谁知手冻的僵了,扶着马鞍爬了两次都没有爬上去。 沈庭继见两旁店铺的人不断有人朝着他们二人指指点点,面上一热,伸手将她托上马,小声道,“笨!” 李锦瑟坐在马背上冲他挑了挑眉,抿嘴一笑,“驸马说的对。” 第23章 第23章 “公主,公主?” 李锦瑟正一只手握着朱笔一只手拿着奏折,视线却黏在一旁坐着的沈庭继身上,就连朱笔不小心落在奏折上晕染了一片都没在意。 桑琪捧着方才她让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两声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驸马瞥了公主一眼,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公主才醒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谁知驸马扫过公主端着茶盏的手,收紧了捏着棋子的指节,咳的更厉害了,她正纳闷,这才想起公主喝的是驸马的茶。 她今日见公主急匆匆出了门,只得先入了宫等着,快到晌午才见到公主与驸马一起来了,没想到的是驸马竟然替公主牵着马,尽管驸马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但是她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能见到公主与驸马和和美美,她便开心。 李锦瑟坐的乏了,伸了伸懒腰,见这么久了沈庭继跟小皇帝还是在下刚才那盘棋,她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说也奇怪,她上辈子明明从来没有学过围棋,居然能看的懂。 她心想小皇帝虽说三观有些扭曲,年纪小小棋艺居然还挺好,他二人都下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分出胜负。 她又看了一眼正手执白子儿的沈庭继,只觉得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好看的不像话,恨不能自己做了那棋子,被他捏在手心里。 她正神游之时,见小皇帝收了手里的棋子皱了皱眉头,看了沈庭继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朕输了。” 沈庭继将手里的白子儿搁在白玉制成的翁里,淡淡说道:“皇上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必定能胜过臣。” 李锦瑟见二人终于闲了下来,赶紧狗腿的端了一碟点心放到沈庭继面前,“这个红豆糕是刚刚出锅的,你尝尝?” 他早上没有吃东西,方才见他不停的灌茶水,定是饿很了,沈庭继啊沈庭继,赶紧感受一下我对你细致入微的关怀吧。 沈庭继眼神在那还冒着热气儿颜色鲜艳的糕点,矜持的点点头,但是并没有伸手去拿。 李锦瑟怕他不好意思,赶紧拿了一块递到他嘴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啊——” 沈庭继见她行事越发放肆,皇帝面前竟动起手脚来,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小皇帝冷哼一声,从李锦瑟手里夺过那块糕点,然后恶狠狠的看着沈庭继,“驸马竟如此放肆,居然让阿姐这样服侍,看来,朕的阿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沈庭继:“……” 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吧,他不自在的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谁知小皇帝一拍桌子站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李锦瑟,“阿姐这是打算不要景和了吗?如今眼里都没有朕了,就连吃茶都是与驸马共用茶盏!” 他方才下棋的时候见自家阿姐一直看着驸马,都没有看他,哼,他生气了! 沈庭继这才想起方才李锦瑟用了他的,他默默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矮几上,伸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 李锦瑟老脸一红,底气不足的说道:“阿姐哪有……” 这孩子竟说什么大实话,一块红豆糕怎么久扯上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端坐着,却被已经红的滴血的耳垂出卖了的沈庭继,赶紧拿了一块红豆糕塞到小皇帝口中,试图堵住他的嘴。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刘太傅到了。 今日下这么大雪刘太傅怎么来这么早,来蹭中午饭? “宣。” 小皇帝一边吃一边看着一言不发的沈庭继,嘴里还时不时哼哼两声。 这时刘太傅从屋外进来,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头上还戴着帽子,上面堆了一层积雪,一张老脸冻的青紫。 他上前向小皇帝与长公主行了一礼,然后看见了已经起身立在一旁的沈庭继,问道,“则言也来了。” 沈庭继向他行了一学生礼,十分恭敬的问候,“有些日子不见老师,老师身子可还康健?” 刘太傅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小皇帝吞完了糕点怒气冲冲的看着瞪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看刘太傅,“太傅来的正好,朕有事说。” 刘太傅抬了抬越发凹陷的眼眸,还未开口,又听见他说,“朕决定娶亲。” 哼,他也要娶一个小媳妇儿回来对自己好,谁叫他们都不理自己的。 “噗——” 李锦瑟一口茶喷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左右,毛都没长齐,一脸傲娇的小家伙,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小屁孩,瞎胡说八道什么呢!” 方才小皇帝说要娶亲时都没有觉得有何问题的人,这下齐刷刷看着她,眼里满是震惊,脸上写满了“公主怕不是疯了”的表情。 李锦瑟打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她看了看自家白嫩细长的手,确认过力度,卧槽,这是拍过皇帝的手! 可现在怎么办? 第24章 第24章 刘太傅震惊过后,继而一脸怒容,“公主竟然敢对皇上下手,如此胆大包天!” 李锦瑟:“……不,刘太傅你听本宫解释——” “阿姐,朕就知道你心里还疼朕!” 小皇帝上前一把抱住李锦瑟的腰,仰头看着她一脸的欣喜。 这,这孩子什么毛病! 刘太傅见圣上竟然如此没出息,气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正要说话,李锦瑟背着手一本正经冲他扬了扬下巴道:“对了,本宫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知刘太傅可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所推行的土地分割政策。” 刘太傅不愧是李朝的忠臣,他神情一愣,瞬间收起了方才的怒气,“怎么长公主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李锦瑟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个嘛,本宫今日在大街上碰到一老汉,他同本宫说,土地虽分给了他们,但是很快又回到了世家贵族手里,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他们敢光明正大的抢不成?” 刘太傅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世家们怎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打先帝的脸,这件事情老臣私底下查了不少,原本是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再报给皇上同公主,既然公主问了,老臣便将知道的说上一说。” 李锦瑟见刘太傅面色沉重,邀他坐下,四人正襟危坐在在矮几旁,桑琪赶紧重新上了茶,气氛一时很融洽,李锦瑟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 “先帝在世时便曾推行过土地变革之法,皇上当时还小可能不记得,可公主同驸马是知道的吧?” 李锦瑟看了看对面的沈庭继,见他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便也跟着点点头,她一个穿书的,只在意感情线,哪里留意过这些一两句带过的玩意儿。 “确有此事,先帝实行改革,想要改变百姓们苦不堪言的生活,缓解农民与贵族们的阶级矛盾,将世家们占有的土地分出来一小部分分给农民,由他们自己掌握耕种,然后向朝廷缴纳一小部分赋税,这个政策一出,便遭到了举国上下世族们的反对,因为没有人肯将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们所认为的贱民。” 刘太傅点点头满意的看着沈庭继,“想不到则言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锦瑟心想,这换成是谁,谁也不乐意啊,那么后来呢,她看着低头抿了一口茶的沈庭继,将那碟还热着的糕点悄悄的放在了他面前。 沈庭继飞快看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接着说:“后来先帝与世家勋贵们相持不下,先帝承诺免了世家们的赋税才得以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一丁点儿贫瘠的土地分给百姓,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先帝不过才走几年,那些个人变着法儿的将土地给收了回去,这下土地又回到了手里,赋税不用交了,百姓们却越来越穷,老师,对吗?” “则言说的对,当时老臣就已经劝说过先帝,此法不可行,那些世家们有着数百年根基,岂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李锦瑟听他二人说了一会儿,听了个明白,她想了想问道:“此事可还有转机?” 刘太傅与她对视一眼,捋了捋胡须,看向沈庭继,“则言可有法子?” 沈庭继摇摇头,“暂时无法,则言想既然事情没有闹出来,说明世家们是用了合情合理的法子拿回来了土地,那么朝廷便出不了面,至于用了什么法子,得先查证。” 李锦瑟心想,难怪刘太傅能放下寒门与世族的偏见这么欣赏沈庭继,他身为世家的一份子,看待事情如此不偏不倚,啧啧,真不错。 她正一脸欣赏的看着眼前低垂着眼眸的人,刘太傅已经收起了方才那副模样,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接着说说方才长公主犯——!” 李锦瑟慌忙说道:“……不知刘太傅今日来的这么早所为何事?” 这老头是学川剧变脸的吗?怎么如此善变死板,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刘太傅嗓子眼的话被呛了回去,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有重要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公主可还记得您的姑母乐阳长公主?” 李锦瑟想了想,这个还真有点不记得了。 刘太傅未等她说话便开了口,“昔日,乐阳长公主为了李朝与邻国东魏和亲,下嫁给他们王为后已有二十年之久,臣昨日接到东魏王室来信,说王后唯一的王子在李朝边界消失了,他们不日则会派出使臣来朝,请求咱们协助!” 李锦瑟心里震惊,刘太傅说的事儿跟人她在书里好像都没有见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点点头,“那太傅便着人安排好来使吧。” 刘太傅点点头,敛起了神色看着她,“那么,咱们还是说说方才长公主犯上的事情吧。” 呜呜呜,大爷,您老记性忒好! 她苦着脸正要说话,谁知沈庭继开了口,“老师,公主她也是一时情急。” 李锦瑟赶紧点点头,一把握住沈庭继的手,“还是驸马懂我的心。” 沈庭继抬眸看了一眼刘太傅,想要收回手,谁知李锦瑟正苦着一张脸看着他,他微微的挣扎了一下,感受着手上的软腻,别过脸看窗外,不再说话。 小皇帝不满的看了一眼沈庭继的手,也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一本正经的看着刘太傅,“阿姐她是为了朕好,刘太傅不如算了吧。” 刘太傅点点头,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李锦瑟以为他就此算了,谁知他竟跪了下来,脱去官帽匍匐在地,“先帝励精图治而去,圣上年幼,长公主监国,先帝临去前向臣托孤,不曾想如今李朝如今内忧外患之际,就连长公主竟然对皇上动起手来,老臣有负所托,请辞!” 李锦瑟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巴掌竟能引出这么大件事,就连小皇帝也一脸懵逼的看了看她,一脸的无措。 沈庭继连忙起身去扶刘太傅,谁知他看着年纪大了,实在固执的很,沈庭继不敢出力太过,只得松了手,撩起衣袍向他一拜,“老师,公主有错,则言身为驸马,有不可推脱之则,愿代为受罚!” 小皇帝这时也赶紧说道:“刘太傅快快请起,朕也愿意代阿姐受罚!” 李锦瑟瞧着眼前的一幕,既感动又可气,只得上前亲自扶起了刘太傅,向他弯腰一拜,“刘太傅事事为李朝,是李朝之幸,本宫有错当罚,切不可因本宫之错,而让李朝失了肱骨之臣才是。” 刘太傅直起身子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三个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李锦瑟等人被他笑的一脸茫然,这老头看着自己受罚竟如此开心,得了失心疯不成? 谁知刘太傅笑了一会儿,竟向她三人行了一礼,“老臣真是欣慰,将来到了地下,才不至于无颜脸先帝!” what,这是什么意思?这刘太傅的脑壳倒过来就是一座珠穆朗玛峰啊,坑壑交纵,不可用现代人的头脑窥测天机。 她那时并不明白,在有些人的心里,守护一个国,已经成了他们的信仰,,他们可以为了这信仰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而她,最终成了他们的一份子,为国而战! “那可不可以不处罚了?”她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不可,不过可小惩大戒,就罚公主抄书,将国策抄写三遍吧!”刘太傅瞬间敛去了笑,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李锦瑟想到自己那狗爬字,赶紧拒绝:“本宫绝对不……” 还未等她说完,刘太傅笑眯眯的看着沈庭继,“就由则言来监督吧。” 他说完,回过头来看李锦瑟,“公主方才说什么?” 小皇帝觉得是时候帮阿姐了,赶紧说:“阿姐她说绝不抄——” 李锦瑟一把捂住他的嘴,眉眼弯弯的看着如平时一样淡漠的沈庭继,“没什么,本宫觉得太傅你说的很对,像这种犯上的行为不要说只抄三遍书,便是十遍八遍,本宫也不觉得为过,驸马你说是不是?” 第25章 第25章 “你的字,怎么还是这么——”沈庭继看着李锦瑟那一个又一个东倒西歪的字,说出去的话收了一半回来,皱着眉头看着背挺的笔直,看起来极为认真的女子。 李锦瑟不用他说也知道,那后面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也没有法子,她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朝他靠近了些,手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眨着眼睛看他,“二哥哥,不如你教我吧?” 果然,沈庭继对这句“二哥哥”完全没有抵抗力,挣扎了片刻,退到她身后,握住她白皙修长的手,在那宣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好看的字。 屋子里点着碳,暖意融融,李锦瑟被他握着手在纸上动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他穿的少,两人贴的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她抬笔间不小心蹭到他时感受到他的肌体轮廓,嗯,他们这个姿势,挺不错,她悄悄侧过脸看着他的侧颜,一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下颚,脸颊上痒痒的,她如此反复几次,暗自庆幸他没有察觉,心里酸爽一片,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飘着浪去了。 怪不得人人都爱高冷禁欲美男,这样无意似的撩拨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也不知他在床上是个什么模样,是一头待宰的羔羊,还是如狼似虎的禽兽? 她的目光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到他光洁的下颚,在他的喉结停了一会儿,最后留在了他的玉带上,他今日穿了一件蓝色浅纹的长衫,嗯,古代人的衣服这么繁琐,也不知办起事来放不方便…… 桑琪偷偷的朝着公主与驸马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驸马正握着公主的手写字呢,他写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倚在他怀里的公主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绯红一片。 心想,公主果然不愧是公主,手段越来越高了! 昨天,公主同驸马在宫里一直待到了下午,就连刘太傅也在宫里留了饭,饭后公主又同刘太傅讨论了一下有关太原雪灾的问题,赶在天黑前回了公主府。 一路上,驸马都没有说话,只一味翻看从宫里带出来的那本厚厚的国策,公主总是偷偷的瞧他,她瞧着公主当时的眼神黏在驸马翻书的手指上,恨不得变成那本书。 她甚至觉得,公主心里定然十分遗憾,恨不得让刘太傅罚她抄一年的书,这样子她就有理由一直赖着驸马了,指不定公主这一年的书抄下来,连子嗣都有了。 回府后,公主赶紧叫人捧着那本书跟着驸马去了摘星阁,理由非常的正当:太傅罚她抄书,让驸马来监督,她也不好叫桑琪每日抱着厚厚的书跑来跑去,她决定每日一早起床后连早饭都同驸马一起用,省的下人们分两次煮,太原百姓们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她作为长公主得以身作则,不能浪费。 她一番话下来,说的再场的人感动的稀里哗啦,各个都在高呼“长公主仁厚,天佑李朝”! 桑琪心里却明白,公主是觉得这个由头驸马定然拒绝不了,她料的没错,一向冷言冷语的驸马什么也没说的默许了。 今日一大早,公主便急冲冲的带着自己来了摘星阁,然后同驸马一起用了早饭后,赶紧将纸跟笔摆了出来,十分诚恳的当着驸马都得面开始抄书。 她瞧着这个情景弯了弯嘴角,她们公主果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庭继见眼前的女子就连抄个书都抄的心猿意马,此刻手虽握着笔,魂儿都不知哪去了,轻轻的她额头敲了一下,“认真!” 李锦瑟不知道飘哪儿的魂儿被他这么一敲赶紧回了窍,靠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捂着额头控诉,“二哥哥就爱欺负人!” 沈庭继握着手的笔收紧了些,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了红,李锦瑟被他捏的生疼,正要说话,突然就直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袍,低声道:“我,我先去如厕!” 还未等李锦瑟反应过来,人便迅速的出了书房,撩开挡风帘子的瞬间,带来了一阵寒风,将屋子里的暖意都吹散了不少。 原本一直侯在书房外间的桑琪同阿德觉得方才屋子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暧昧陡然被冲淡了不少,捂着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李锦瑟见他出去了,将昨日带回的折子看了一会儿,她同小皇帝商量好了,这几日风雪太大,就不去宫里了,有什么事情直接将折子送到公主府就行了。 小皇帝虽有不舍,但是眼下屋外积雪已有半尺厚,待在屋子里尚不觉得有什么,一出门口,呼吸间的热气儿都跟结了冰似的,他见着好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手上都生了冻疮,只得一直嘱咐她,等天气好些一定要马上进宫来看他。 临行前,他瞧着自己的样子,若不是刘太傅拦着,都要搬进公主府跟自己一块住了。 她翻阅了一会儿,奏折上还是同往常一样,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她特地找了一下有关太原雪灾的奏章,竟然只有寥寥数笔,说是振灾的银子跟棉衣已经下发了地方,其余一切安好。 李锦瑟皱眉,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有人大老远的从太原跑来京都讨生活,那么是底下的人真的是不知道,还是想要粉饰太平,太原以农业为主,李朝大部分的赋税都是来自太原,若是有人隐瞒灾情,图什么?书上不是常说,贪官都是虚报灾情从朝廷弄更多的银子吗?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等沈庭继出来问问他,谁知她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人还没有回来。 她突然想起阿德的那份手札来,说是每回驸马如厕时间特别长,那他是去做什么了? 要不,去看看? 沈庭继此刻正坐在卧房的屏风后面。 他已经想要拼命按耐住自己的那股子燥热,想要平复下去,奈何,那昂首的地方仍然倔强不肯收势,他并不是注重色,欲之人,每月也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都是自己悄悄在夜里解决了。 可偏偏刚刚怀中带着馨香的女子不老实的扭来扭去,盯着他的眼神又极为露骨,她以为他没有看到,实则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的颜色他清清楚楚。 他不应该任由她胡作非为,也不应该放任自己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可他一听到那句“二哥哥”,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方才书房内坐在身前女子脖颈出露出的那抹白皙的嫩肉,还有眼角那颗撩人心扉的痣,这样一想,气血上涌的更加厉害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叼着衣袍,手缓缓的覆了上去。 他刚动作了一会儿,便听见了屋外想起了敲门声。 那带着软糯且又磨人的声音在门外想起,“二哥哥?你可在里面?二哥哥?” 他大气不敢出的躲在屏风后,心里只盼着她赶紧走才是。 门外的人自言自语了几句,突然就没了动静。 沈庭继松了一口气,正欲接着动作,谁知门被“嘭”的一脚踹开。 “二哥哥,你可在?” 第26章 第26章 李锦瑟将门踹开之后活动了一下腿脚,心想这门也忒不结实了,她往卧室里面环视了一圈也没有见到沈庭继的人。 真是奇怪了,分明见着他往这个方向走了,怎么如厕要去那么久,难不成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不成? 不对,门分明是从里面插住了,说明里面是有人的啊,藏哪里去了。 沈庭继嘴里还叼着那衣袍,背紧贴在墙壁,竖着耳朵听那脚步声朝着里屋进来了,大气儿不敢出,生怕被发现了。 她如今行为举止如此大胆,若是被她瞧见了,那他下半世怕是再也无法抬起头来了! 眼见着她脚步声越来越近,三步,两步,一步…… 他紧闭双眼,慌忙将衣袍遮住身下,还好这时身下已偃旗息鼓,他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已经做好了她进来的准备。 谁知那脚步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仿佛朝着屋外出去了,沈庭继听了一会儿动静,所有声音都消失后,瘫软在墙边,浑身上下被汗水濡湿,他仰着头大口喘着气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出了屋子,朝着书房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李锦瑟已经回到了位置上正认真的抄书,她今日不上朝只着了件家常的齐胸红色襦裙,将全部青丝拢在后脑勺用金钗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他的目光从她姣好的侧颜流转到脖颈,入眼的便是一片白,他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他自己的绯色大氅快步走了过去给她披上。 李锦瑟吓了一跳,回头便见到沈庭继将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并且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她一愣,问道:“驸马这是做什么?” 他听了那句“驸马”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外面白雪皑皑的天地,从桌上拿过她抄写的书,“方才我出去了一趟,外面实在冻得厉害,还是多穿些好。” 李锦瑟转转头看了看后面烧的正旺的银碳,冲他一笑,“驸马真是多虑了,屋子里暖和的很,我方才都觉得自己出汗了。” 她说着将那大氅解下来放到一边,往他身边凑了凑,“驸马怎去了那么久,我方才出去寻了你好久都没有见到人。” 沈庭继见她仰着头,肉乎乎的唇不满的撅着,胸前的白越发晃眼,呼吸一窒,赶紧从一旁捡起那件大氅,又将她围的严严实实,“让你穿你就穿,不许脱下来。” 那大氅本就是他的,李锦瑟虽个子高,但是骨骼纤细,被他这么一围,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就连眼角的痣都生动起来。 他心里紧张,扯着那张纸便道:“怎么写了那么多还是这么丑?” 李锦瑟瞧着眼前越发不安的人,实在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她从沈庭继手中扯过那张纸,“驸马,这上面哪里有字?” 沈庭继定睛一看,宣纸上分明是一副红梅图,画虽拙劣,但是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那是一幅画。 李锦瑟见他面上红了白,白了红,伸头在他身上嗅了嗅,“驸马方才去做了什么,怎么身上气息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 “是吗?” 沈庭继做贼心虚,慌忙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打开窗户,拼命得吸了口气,让外面那股子凉意将自己浇灌清醒。 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李锦瑟见状也跟着起身,往窗外看了看。 屋外,雪已经停了,重重屋檐上满是厚厚一片积雪,白光刺眼。因着天寒,她早已叫人这几日不必来伺候,只留几个人值班就行了,故而地面上的积雪洁白如初,外面整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干净的不像话。 院子里左侧种了几株红梅,被厚厚积雪压着,只冒出了一点点红,有几枝枝叶茂盛的,已经伸到了窗外,她伸头嗅了嗅那梅花,只觉得混着白雪的梅花香气十分清冽,同她身上穿着的大氅气息极为相似。 她转头看着正伸出手指去拨弄那寒梅,已不复方才紧张神色的沈庭继,但见天地之间,唯有他清冷似这寒梅孤寂,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对他伸出手来,想要看他笑,想要看他冰冷的面具后真实的,最是撩人心弦的面容。 她伸手拉过他了他的衣袖,指了指外面,“驸马可愿与我出去走一走?” 沈庭继转过头对上那双清亮上挑的眼眸,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他说完,李锦瑟赶紧从一旁拿了件白色的狐裘给他穿上,生怕他后悔似的拉着他的手出了门。 屋外积雪甚厚,一脚踏上去便是一个坑,每走一步便听见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细碎的声音,李锦瑟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厚的积雪里玩耍,大抵是天气太冷,抑或是他没有察觉,那握着的手不断的传送着温暖给她,让她舍不得松开。 她悄悄的在地上抓了一把雪,侧过脸看神情颇为放松的沈庭继,“驸马,你看过来。” “什么?” 沈庭继刚转过脸,便见她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脖子里,他正要询问,便感受到脖颈之间的凉意已经贴着他的肌肤开始融化。 “驸马,好不好玩?”李锦瑟大笑着从地上抓了更多的雪团朝着他丢过来,很快,白雪在他的头上,身上,送散开来,迅速的融化。 沈庭继自幼循规蹈矩,为世家子弟之楷模,从未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他见眼前笑声如银铃似的女子挑衅似的朝他仍着雪球,他犹豫了一会儿,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李锦瑟见他走的近了,生怕那团雪砸在自己身上,拔腿便跑,边跑边笑得不能自已,“驸马,我知道错了,你别追了!” 眼前的人听了她的话非但没停下来,反倒跟着追了过去,她围着院子边跑边拿雪砸他,紧张得直跳脚,“不,别追我了,啊,你别追了,驸马,我真知道错了,求你了!” 谁知他充耳不闻,竟走的越发快了,呜呜呜,这个狗男人! 沈庭继被砸得有经验了,不断徒手接雪球,接了他也没有丢,而是将所有雪团揉成一团,眼见着雪球越来越大,李锦瑟不敢再砸,生怕那么大的雪团丢在自己身上,天本来就冷,随便一点儿东西碰着都疼的刺骨,她方才丢雪球都是捏成小小的丢过去。 呜呜呜,这姓沈的滚这么大雪球,忒不知道心疼人了。 眼瞧着腿长的沈庭继追上了李锦瑟,将她堵在梅花树下退无可退,她见沈庭继拿着那偌大的雪球就朝自己挥了过来,吓得赶紧闭上眼,扯着他握着雪有些冰凉的手佯装哭泣,“呜呜呜……驸马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预料中的雪球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眼前的男子一把握住她的后颈将自己拉到他的面前,耳边响起忐忑而又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呼出的热气儿扫过她冻得险些没了知觉的脸颊。 “不许叫驸马,叫二哥哥!” 第27章 第27章 那撩人心弦的声音跟钩子似的将李锦瑟好不容易安放好的花花肠子给勾了出来,连带着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了颤。 脑子里那个叫“矜持”的小人已经挥着小黄旗呐喊了无数遍,李锦瑟将它摁的死死的,生怕它出来搅了自己的好事。 她此刻脑海里只有光、星星还有沈庭继,那烦人的小人挣扎着就要爬出来,被她一顿猛揍,抹着泪灰溜溜的走了。 嗯,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她微微睁开一只眼瞧他,此刻已近晌午,日头升了上来,阳光映着雪景将眼前的人晃出了暖暖的光影,只见他紧抿着嘴,白皙的面容有些透明,分明紧张的连白嫩的耳垂都染上了薄薄一层粉色,偏偏面上还佯装淡定的将她抵在树干上,目光灼灼得对上她的眼。 “我若是不肯呢,驸马?”她冲他挑眉,一脸的得意。 “那我就……”沈庭继垂下眼眸望着她不停颤动的眼睫毛,还有微微翘着的粉嫩的唇,侧过脸缓缓靠近。 李锦瑟心跳得厉害,眼见着他越逼越近的俊脸,这么重要得时刻,她慌忙睁开了眼睛,想看看他接吻的时候是个什么销魂模样。 谁知紧张得狠了,她身子往后缩了缩,撞到了梅花树干上,只听“噗”的一声,树上枝叶扬起了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落入她二人的身上,脖颈的凉意将方才的旖旎惊的半分不胜。 李锦瑟呆呆的看着已经停下的近在咫尺的唇,只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心里懊恼的就跟猫在她心里挠了一爪子似的难受。 眼前方才还想亲吻她的人眼神里瞬间一片清明,恢复漠然的脸上哪还有方才意乱情迷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迅速的离开了她,站到一旁,然后轻飘飘的来了句,“其实叫驸马也是可以的……” 可以你妹啊,我命令你赶紧亲上去! 李锦瑟心里悔啊,心里的猫爪子越挠越狠,就跟抠出了一个血洞一样,都怪身后这颗不识相的树! 她懊恼的用力一捶,方才只落了一点雪花的梅花树这次彻底落了个干净,洋洋洒洒的全部落在了她一人身上,堆起了满头的白雪。 这一落不打紧,沈庭继见着眼前白雪满头,一脸懊恼的娇美女子,眼眸里的笑意溢了出来,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李锦瑟被他这一笑,方才的怨气烟消云散,她都穿进来多少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 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何原身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却偏偏要勉强。 她上辈子活着的时候见惯了各种虚伪的笑,有多少笑里面藏着言不由衷,藏着刀子,藏着阴谋诡计,唯独沈庭继这一笑,令这明净洁白的天地失色。 单纯的不像话,美好的不像话。 也许知道他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却心甘情愿的捧着自己的一副心肠,任他蹂/躏践踏,在所不惜。 怪不得古代的帝王为搏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今她身临其境,也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一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好。 李管家已经在摘星阁的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他瞧着不远处落雪红梅下长身玉立,眼含情丝的璧人,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人,觉得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 他昨日听身后的老汉的说辞,说什么驸马爱极了公主,特地让他来做烧饼的他还不信,现下瞧着眼前的情景,也许是真的。 那烧饼老汉看着仍是一身男装的长公主,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官爷,容老汉问一句,这公主府里竟还不只一个驸马?” 驸马说长公主就爱这个调调,难不成树下那个着女装的竟是男子不成? 昨日驸马如此仗义,他当时瞧着那情景还以为长公主与驸马夫妻和睦,不曾想那惯爱男装的长公主竟还养了其他人,眼瞧着那长公主将那女子抵在那树干上正欲不轨,哼,果然权贵家里都乱的很,只可怜了可怜驸马一片痴心。 李管家闻言一时不解,回头看他:“小老儿胡说八道什么,这偌大的公主府就只有一个驸马。” 烧饼老汉遂在心终笃定,那便是民间常说的面首了。 李管家正欲悄悄离开,这时驸马已经朝他们看了过来,他犹豫了片刻,赶紧快步上前弯了弯腰,迅速看了一眼正直勾勾盯着驸马的长公主,低头指了指身后,“回公主的话,昨儿个那老汉拿了公主的手令说是驸马让来的,老奴见着昨儿个公主回来的晚了,今日才带过来给公主瞧瞧。” 李锦瑟轻咳一声,收回视线,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她方才那满树的雪冷的直哆嗦,连话都懒得说,指了指屋子,示意他们进去。 一进被炭火熏得暖和的屋子,桑琪赶紧将她身上的大氅解下抖了抖雪,又倒了杯热茶给她灌进去才缓过来。 她衣服才脱下去没多久,沈庭继赶紧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了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她正欲脱下来,谁知沈庭继竟在脖颈处打了个死结,然后慢悠悠的坐到她旁边了。 李锦瑟:“……”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与雪色融为一体,仍是冰冷的样子,仿佛方才树下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人今天什么毛病?她看了看脖子的死结,不知缠了多少圈,算了,她决定放弃挣扎,让驸马一个人在心里浪吧。 她坐到一边看向李管家,“这么冷的天跑过来可是有事?” 李管家指了指身后正抬头看向公主与驸马的烧饼老汉,见他眼神乱瞄,低声呵斥,“长公主面前,不得放肆!” 那烧饼老汉吓得腿一软,正要说话,谁知方才那娇艳的小娘子看向他笑道:“昨日休息得可好?” 那烧饼老汉凹陷得眼睛睁圆一脸吃惊得看着她:“尊驾,是长公主?” 那他昨天都胡说八道了什么! 李锦瑟见他腿一弯就要跪下,一把拖住他,“昨日跟老汉开了个玩笑,望老汉不要介怀。” 她又朝他背后看了看,“怎么不见昨日那个少年?” 烧饼老汉见传说中十分残暴的长公主竟然是个如此温柔美艳的女子,激动的回道:“那,那少年吃了饼就走了,老汉,老汉没拦住!” 李锦瑟没想到那么冷的天他就这样走了,连银子都没有拿,兴许他在京都还有别的亲戚。 她看了看端坐在一旁正低头吃茶的沈庭继,看向烧饼老汉,“既如此,你便在府里安心住着,李管家会照应你,本宫还有一事要问你,就是关于昨日所说的农田之事,可是世家抢了你们的土地?” 她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垫子,“坐下说,李管家你也是。” 那烧饼老汉紧张的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只顺从的跪坐在一旁的垫子上,想了想说道:“老汉姓刘,原本是在博陵人士,半年前为了讨生活才带着老婆子来了京都。不知长公主殿下可还记得两年前整个李朝干旱,这其中博陵属北方,干旱的最是厉害,当时农田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的人。” 李锦瑟看向沈庭继,这事儿,她好像记得有这么一段,说是博陵大旱,饿死了数万人,朝廷光是振灾就下发了不少银子,还免了博陵三年的赋税。 “可是下发下去的银子被贪官给吞了?” 第28章 第28章 沈庭继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摇了摇头,“若是被贪官贪了,也不至于良田被收,刘大叔可是有隐情?” 老汉赶紧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旧事,浑浊的眼睛有些微红,“驸马说的是,博陵大旱,死了数万人,老汉的儿子,”他哽咽,“老汉的儿子也在那时死了。” 他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到处都是干涸的土地,就连野草都生不出,饿殍遍野,蝇虫结群,还有他唯一的孩子为了他活命的机会,偷偷瞒着他们,将自己的口粮留给他们活活饿死在自己怀里的情景,整个大地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其他人见刘老汉已是泣不成声,皆是一阵默然,或许没经过过这样的人间惨剧,但是都能感受到刘老汉身上散发出的悲凉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沈庭继打破了这寂静,“数万人?老师曾跟我说,博陵大旱,名册送到朝廷两万余人,当时圣上刚登基,长公主特地将振灾银子的数目调高了些。” 刘老汉平息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朝廷的事儿咱们不知道,可当时的实际情况是但凡拿了朝廷分下来良田的人均不过两斗掺了稻壳的糙米,后来熬不下去,只得拿分到的田地跟世家换了几斗米,才换得来活命的机会,田地是农户们的命,起初咱们这些人并不同意,可活命得机会都握在人家手里,熬死了许多人,最后熬不过世家。后来灾情一过,年轻强壮的便又去租些田地来种,可种的粮食仅够活命,碰到收成不好的时候,卖儿卖女也不过,如老汉这样的,只得远走故乡,四处谋生,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故乡。” 李锦瑟眼睛泛酸,听的心惊肉跳,她只知道书里说李朝如何腐朽,可没想到里面已经烂成这样,若是再过个几年,岂不是逼的百姓们造反! 她将捧着的茶盏狠狠置在矮几上,冷哼,“博陵王家竟狠毒至此!” 她本不笑时便是不怒自威,此刻众人见她发火,周身冷似寒冰,皆是大气不敢出。 沈庭继叹息,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先别动气,这事儿,恐怕不只博陵王家,毕竟当时分给农户们的田地数以千计,王氏一族只不过占了一部分。” 方才还满腔怒气的李锦瑟对上他温和的眼眸,变得平和不少,她看了看刘老汉,“你将你家娘子接来,且在府里好好住下,迟早有一天本宫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那刘老汉一时激动,就要给她磕头,李管家知道公主不喜,赶紧将他拦下来,他一再道谢后,李管家又将人带了下去。 待人走过,沈庭继替她斟了杯茶示意她坐下,李锦瑟知道他有话说,便坐到了他对面,他慢条斯理的摆出棋盘,“咱们下一局。” 李锦瑟正想要说她不会,可好像上次见他与小皇帝下棋,自己分明是看的懂得,她从他手中接过白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沈庭继略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公主难道就不好奇,世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锦瑟想了想,问道:“难道不是为了农田?” “自是为了农田,先帝改革时从世家手中拿了田,曾许诺世家出多少田地,那么他们将不用交多少田地的赋税,现下他们从百姓手中换回了田地,也就是说,这些田地表面上仍然属于农户,但是赋税是不用交的。” 李锦瑟脑里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似的,皱眉道:“你的意思就是在这样下去,朝廷不仅缺少了大部分的税收,而农户们也没有饭吃,不出数年,天下将大乱?” 沈庭继点了点头,在棋盘上放了一粒黑子,“确实如此,先帝在世时曾多次打压世家,想要进行改革,试图用寒门跟勋贵来分裂世家的利益,可勋贵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奢靡日子逐渐形成了新的世家,原来的世家式微,难保心里不服。” “他们这是笃定了景和刚登基没几年,而我只是一个女子,奈何不得他们?” “公主既然知道,那便该明白朝廷动了世家的利益,他们便想推翻王朝,无论谁做皇帝,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到时候,倒霉的只有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李锦瑟皱眉,想不到封建社会的贵族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也许公主现下该想的是现下太原大雪一事,难保太原沈氏不会做与博陵王氏一样的事。” “太原沈氏?驸马你的本家?” “正是。” 李锦瑟不得不对沈庭继刮目相看,她看着正敛眉下棋的沈庭继,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盘上,“那么驸马准备站哪一边?” “不,沈庭继谁也不站,”他抬眸盯着李锦瑟,在角落落下黑子,“我师承刘太傅,从来站的都是天道,是大同!” 这话若是换成刘太傅来说,她只觉得刘太傅心怀天下,不愧为寒门之首,可这话放在沈庭继来说,李锦瑟心里满是震撼,一个奢靡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居然心里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她又拣了一粒白子放到棋盘上,眼睛看向对面一身浩然正气的人,“那驸马以为该如何行事?” 沈庭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此事要问公主,李朝的命运全部掌握在公主手中。” 李锦瑟情不自禁的伸手覆上他宽大的手掌,脱口而出,“那二哥哥可与我共建一个大同世界?” 沈庭继闻言弯了弯嘴角,将棋盘上的黑子悉数捡起,放进棋瓮,“公主赢了呢!” 李锦瑟被他那抹浅浅的笑意晃了晃神,往棋盘上一看,只见白子已占了江山,果然,赢了。 那就,改革吧! 桑琪这时匆忙走了过来,见公主与驸马正在下棋,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李锦瑟知道她有事与自己说,握着沈庭继的手不禁紧了紧,觉得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她面上笑得春风和煦,“我与驸马夫妻同体,事无不可对人言,桑琪你有什么尽管说,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沈庭继难得没有抽回手,虽表情同以往一样淡然,但是她觉得眼里分明是含着笑的。 桑琪觉得十分为难,正犹豫不决,公主又趁机揉了揉驸马的手,“桑琪,你放心大胆的说,无妨!” 李锦瑟觉得她这个马屁拍的甚好,你想想,她一个一国长公主,摄政王一样的存在,任何事都不避他,这是多么大的信任。 桑琪一咬牙上前福了福,声音有些发颤,“柳公子来了,此刻正在公主院子正厅候着,说,”桑琪偷偷瞧了一眼面色已不大好看的驸马,闭眼咬了咬牙,“说,说是有急事找公主。” 第29章 第29章 李锦瑟:“……” 桑琪,你这是在干啥,姐姐这辈子的幸福就葬送在你手里了,你晓得不! 她干笑了两声,眼睁睁的看着沈庭继抽回了手,方才眼里的那点笑早已消失殆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就差配上那句最常用的“滚”了。 “柳公子是谁,本宫认识吗?桑琪,是不是你记错了?” 她赶紧给桑琪使了个眼色,桑琪会意,干笑两声,“对对对,是奴婢记错了,没有人找公主,呵呵,呵呵……”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美色当前,去她那该死的羞耻心! 沈庭继已着手开始收拾东西,头也未抬的说道:“既是公主的知己好友来寻,必定有要事,公主请回吧。” 李锦瑟觉得他在“知已”二字上面咬字甚重,眼巴巴的看着他站了起来,然后无比体贴的掀开了挡风帘子,背着手站在一旁,像似在送客。 实际上是在撵人。 李锦瑟挣扎了一下,心想若是就此纠缠下去,反倒不美,反正他们来日方长,再说了,他们现下也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有的是机会独处。 还有那柳文星,话说回来,上次都没能好好看看他的模样,这冰天雪地的,让人家一个文弱少年等着确实不好,还是去看看吧。 她坐的久了,腿都有些麻了,桑琪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苦着脸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公主,奴婢知错了。” 李锦瑟摇了摇头,悄声回道:“那柳公子可有说何事?” 桑琪摇摇头,“只说是要紧事,务必要见上公主一面。” “嗯。” 她说完,抬头瞧了瞧立在门口的沈庭继,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来抄书,马上晌午了,你要记得吃饭哦。” 沈庭继“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目送她离去,站在门栏见着那背影越行越远,直到阿德过来才回过神。 且说李锦瑟出了摘星阁便奔着自己所在的凤阳阁院子的正厅去了,那柳文星见她回来,起身激动上前向她作揖,“文星可算是等到公主您了。” 李锦瑟见才不过数日,之前看起来颇有雅士之风的少年贵公子看起来憔悴不堪,面色冻得青紫,发丝凌乱,不过看着别有一番美感,她收回视线,“怎么好端端搞成这副模样,穿的这样单薄?” 看着这面前如此青葱鲜嫩的美少年,她总是不大狠的下心来。 柳文星心里揣着惊天大秘密,一路上忐忑难安,此刻见长公主竟如此关心自己,连忙上前,“能得公主关爱,文星这趟算是没白来,便是死也值了。” 李锦瑟心说,这孩子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她邀他坐到一边,桑琪奉上了茶,他喝了一口热茶似缓过一口气似的一脸正色道:“自离了公主府后,文星便觉得好男儿应当先立业,便去了王大人府上做幕僚去了。”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桑琪见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就是上次在朝堂上跟公主对着干的那个司徒王大人,出自博陵王氏。” 居然是他,她原本以为柳文星此次是来找她叙旧情的,没想到竟然攀扯上了博陵王家,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果然,柳文星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柳家先祖做过宰相,如今虽落魄了,但做个幕僚还是绰绰有余,那王大人虽亲自接待了文星,安置在府中盛情款待,但并未让在下参与政事,我便想着若是先做出些成绩,再让他们另眼相看也不迟。”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看着正认真听他说话的公主,接着说道:“近日都在讨论太原大雪一事,我就此写了一些柬议呈给王大人,谁知在书房门口,便听见了一些不该听到话。” 李锦瑟正了正身子,替他添了些茶,“可是有关太原大雪一事?” 柳文星眼睛亮了亮,“公主明鉴,正是此事,他们说太原一带大雪连绵月余,好多人家大雪压倒了屋子,死伤无数,原本我以为自己的柬议刚好派的上用场,正要敲门进去,却被他们后面的话吓到了。” “什么话?” …… 自长公主走后,阿德便觉得驸马有些魂不守舍,见他翻了一会儿书,又不时盯着挂在木架上,公主留下来的大氅瞧,阿德帮着添了些热茶,正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便听见驸马语气平常的问道:“怎么公主方才衣服忘记拿?” 阿德愣了一下,看了看那架子上的大氅,心想,堂堂长公主,难不成还缺这件衣裳吗?但是很明显,驸马这是找个由头去看看公主,他赶紧说道:“好像是呢,不若驸马亲自走一趟将公主衣服送还?奴才瞧着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呢。” “这,恐怕不太好吧?” 阿德瞧着驸马嘴上说不好,人已经朝着衣服去了,赶紧拉开挡风帘子,“有什么好不好的,眼下快到用饭时间了,不如驸马今日同公主一起用午饭吧。” “嗯,如此也好,节俭用度。” 阿德见驸马同意了,赶紧想要去取架子上的衣裳,谁知驸马拦住了他,“我自己来吧。” 他说完,便将衣服取了下来,用手捋顺了那毛领,然后小心搭在臂弯,“瞧着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凤阳阁正厅。 “公主,他们如此行事,隐瞒灾情,简直是想要了太原百姓的性命!”柳文星将那日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完,见着公主一言不发,恨恨说道。 李锦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了看桑琪,“苏三何在?” 谁知她话音刚落,便见着一身劲装的苏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进来向她行了一礼,“属下在,公主可是有事吩咐?” 李锦瑟吓了一跳,心想这府里处处时高人,她原以为不过是普通随侍,竟然还是个无处不在的暗卫,她正色道:“你去府里挑些好手,去一趟太原,查看一下具体的情况,记得,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危,速去速回。”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李锦瑟叫住他,“天寒地冻,去李管家那里领些厚棉衣,多带些银子。” 她转过头问桑琪,“还有多久年关?” 桑琪想了想,“不足俩月。” 李锦瑟点点头,看向苏三,一脸郑重的交代,“此去你们只需暗访,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可,剩下的本宫会做,万事小心,本宫等你们回来过年!” 天寒地冻的,出个差不容易! 苏三点头,“属下定不辱命。” 柳文星见着眼前这个生的如此好看,又这么为底下人着想的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只觉得心里对她越发爱慕,他一时未能自持,一把抓住她的左手,一脸深情,“上次文星不该离开,瑟瑟如此深明大义,定然是文星不够好,才不得瑟瑟青睐,往后文星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是个人都喜欢被人哄着,尤其对方还是个生的如此清隽的少年,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方才在沈庭继面前如何拿捏作态,过河拆桥,就差指天发誓以证清白了,只冲他故作谦虚的摆摆手,“这是本宫应该做的,不值得一提!” “不,公主的精神值得文星学习,文星相信,有了公主,李朝定然长盛不衰!” “哪里哪里,文星你谬赞了!” 弟弟你很有眼光哦,姐姐看好你。 李锦瑟说的正上头,桑琪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屋外。 李锦瑟头也未抬的回她,“桑琪,你去传饭吧,本宫还有许多话同柳公子说。” 难得有人这么赏识她,多聊两句也未尝不可。 这弟弟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公主府给她传信,看来是个不怕死的,能给那眼睛长在脑袋上的王大人做幕僚,想来,定是有真材实料的。 桑琪又扯了扯她的袖子,“公主,驸马他——” “便是驸马来了,本宫今日也是要留柳公子在这用饭的,你去,将前些日子柳公子住的院子派人打扫一下,”她看了看眼前瘦弱的少年,颇为怜惜的说道:“你先在这住着,等雪化了本宫——” “是吗?便是我来了又如何?”屋外的沈庭继的目光紧紧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冷冷说道。 第30章 第30章 老赵同志曾经说过,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活着,钱没了! 李锦瑟此时此刻却觉得,人生最痛苦的就是你在河上划着小船浪的正欢,一个小浪打来,结果翻船了! 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刚爬上船,又一个浪打来,你都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彻底把你淹了! 她迅速的从柳文星手里抽回手低着头,垂着眼,心里面懊恼的把头发都揪秃了,以淡定无比的姿态来掩饰内心的慌张,想着该怎么办才能证明她对柳文星绝对没有半点想法。 阿德瞧了瞧驸马的面色,心想这下糟糕了,驸马头一次主动过来给公主送衣裳,不曾想竟当场捉奸,他偷偷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多嘴,若不劝驸马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有了驸马这样的人物,公主竟然还如此,实在太不知足了。 桑琪绝望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福了一福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雪天路滑,驸马您怎么来了,公主方才还说到您呢!” 李锦瑟闻言正准备点头,一抬头,便对上沈庭继冷的有些瘆人的眼眸,她想若不是他一贯矜持,他眼里现下闪烁的不是眸光,而是一把又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当场将她与柳文星钉死喽! 阿德赶紧上前行了一礼,颇有些抱不平的说道:“驸马见公主落了衣服在摘星阁,眼巴巴的给公主送来了。” 沈庭继慢慢踱步上前,将衣服递给了桑琪,背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锦瑟,“来的不巧,怕不是扰了公主的好事。” 柳文星原本就不喜沈庭继,觉得公主与他一起,简直是糟蹋了公主的感情,更因着前些日子被他踹了一脚的缘故,此刻见了他,只觉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前挡在李锦瑟面前,“沈驸马这是作甚,难不成是在怀疑公主,在下与公主是清白的。” 李锦瑟:“……” 弟弟,您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她深呼吸,然后将柳文星拉到一边去,向他解释道:“柳公子来这里是特地来告诉我太原雪灾的情况,我方才特地派了苏三带了人去走一趟,相信很快就又消息了。” 沈庭继磨了磨牙齿,“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认识柳公子吗?” 李锦瑟:“……” 她看着柳文星一副受了雷劈的模样,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抢救了,放弃治疗吧! 她转过头来看桑琪,“本宫突然有些饿了,桑琪你方才不是说饭好了吗?摆饭吧。” 桑琪怔了一下,随即应道:“对,对,方才李管家派人来问,问公主几时摆饭。” “嗯,柳公子,本宫叫人带你回住处先用饭,驸马,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你也回去用饭吧,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她说完,桑琪赶紧带着柳公子出去了,柳文星临出门之前还回望她一眼,“公主的好,文星一世都会记得。” 李锦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咳边低头想要出门,谁知路过沈庭继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这是要走?” “没,没,就是饿了,呵呵……” “罢了,公主的心如此反复,恐怕是抄不了书了。” “不,书还是要抄的,不然,刘太傅到时抽查可就难办了。”李锦瑟挣扎道,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机会,怎么能谁丢就丢呢。 “可我觉得,公主心似乎有点不太能静的下来,不如这样吧,阿德。” “奴才在。” “待会儿去把我那常看的几套佛经找出来,公主不如先抄些佛经吧,觉得可好?” 李锦瑟心想,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嘴上却赶紧说道:“驸马说的对,抄抄佛经确实能够静心,不如咱们饭后就开始?” 第31章 第31章 “桑琪,你觉得驸马是不是不肯原谅本宫了?” 桑琪看着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的公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宽慰公主。 自那日驸马来送衣裳瞧见了柳公子之后,公主虽还去驸马处抄书,但她冷眼瞧着,任本宫如何温柔小意的哄着,驸马都冷着一张脸。 李锦瑟看了看正绞尽脑汁想这个问题的桑琪,冲她摆了摆手,“算了,问这个问题为难你了。” 她看了看屋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心想,人生真是不作不死啊。 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晴好些了,李锦瑟开始往宫里跑,顺便将柳文星的事儿跟刘太傅说了,刘太傅觉得她做的对,待了解了实际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她见刘太傅这些日子看她越发顺眼,趁机将柳文星也举荐给了他。 刘太傅略沉思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 送柳文星出府那日,他望着李锦瑟欲说还休,眼里的深情能溺死人,李锦瑟看的心头发酸,忍不住多安慰了两句。 谁知当天晚上她去摘星阁的时候,守在门外的阿德说驸马今日累了,叫她改日再来。 回去的路上她左思右想的心里不是个味儿,拉着桑琪诉苦,“你说本宫这是造的什么孽?” 桑琪也不好将公主见异思迁这个愁人的毛病给说出来,只得宽慰她,驸马只是一时之气,过几日就好了。 李锦瑟想想也是,这人都送走了,兴许过些日子沈庭继消了气儿,又见到自己的好,没准就跟以前一样了。 谁知过了没几日,沈庭继还没哄好,小皇帝又不乐意了。 小皇帝见着阿姐与驸马同进同出,但凡驸马在的时候,阿姐的视线便紧紧黏在驸马身上,哪怕驸马并不回应,仍是如此,他越看越生气。 今日午膳过后,他瞧着阿姐对着驸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眼里完全没了他这个弟弟。 他将手里的笔一扔,说这驸马瞧着与旁的师父并无不同,不如回公主府养着,这帝师不做也罢! 李锦瑟同刘太傅一愣,见他一脸怒容,只好生劝说,这放眼整个京都,还有谁能比驸马更好? 小皇帝冷笑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如比上一比!” 李锦瑟心想小皇帝居然还知道这句俗语,刘太傅耷着眼皮子问:“这,比什么?” 小皇帝笑的得意,“比箭,若是驸马赢了,朕从此之后再不多说一句话。” 他天生臂力就比别人大,箭艺极好,再者,他不相信驸马样样都好,世人对这些世家子弟,赞誉太过,他要好好让她们见识见识李朝天子的厉害! 初时沈庭继并不愿比赛,怎奈小皇帝发了性,说是驸马定是瞧不上他,任凭刘太傅与李锦瑟怎么劝都没用。 劝不了小皇帝,自然劝能劝的人,因着前些日子柳文星的缘故,李锦瑟与沈庭继又恢复了不咸不淡得相处模式,于是劝说沈庭继的任务便放在了刘太傅身上,刘太傅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沈庭继只得点头应承。 小皇帝在一旁冷笑,驸马如此装腔作势,他定要让其丢尽颜面。 而李锦瑟则是十分兴奋,小皇帝其实最听她的话,若是她强硬的说上一句,兴许也就算了,她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因为她也很想看。 一群人当即浩浩荡荡便去了习武场,小皇帝将昔日先帝特地为他打造的宝弓都拿了出来,在众人瞩目之下,傲娇的冲沈庭继扬了扬下巴,然后十分风骚的拉弓射箭。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飞驰而过的箭转到箭靶,连发三箭,直中靶心,在靶子上打着颤儿,就跟主人一样的得瑟。 在场的人无不拍手称赞,马屁拍的一个赛一个的好,让李锦瑟觉得,这拍马屁的学问着实高深,难怪她总是没拍好。 小皇帝十分狗腿的跑到她面前,笑的一脸得意,李锦瑟只得笑眯眯的夸奖了他几句,一颗心却跟着箭靶上那只仍旧还在打颤的箭颤抖,她原以为小皇帝不过孩子气,谁知竟真得如此厉害,她心想这下可好了,这岂不是变着法子帮着小皇帝来砸沈庭继的场子。 就连刘太傅一张菊花老脸也跟便秘似的难受,在他眼里,京都无一人能比得上他这学生,现下可如何是好。 小皇帝又跑到沈庭继面前得瑟,背着手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驸马若是不想比就算了,朕也不是非得要和驸马过不去,这射箭不行,咱们还可以下棋啊。” 刘太傅也在一旁点头,眼神示意沈庭继算了。 沈庭继摇了摇头,“不必。” 几人各怀心思的看着沈庭继,在场气氛一时紧张,就连那些宫女太监侍卫都开始大着胆子张望。 只见沈庭继慢条斯理的从一旁兵器架上挑了一把弓箭,试了试张力,然后看了看李锦瑟,伸出手来。 李锦瑟以为他示好,赶紧上前一把握住好些日子都没机会碰到的手,激动道:“驸马,不如就不要比了,这什么破帝师,不当也罢!” 可不能绷人设啊! 小皇帝对她那句“破帝师”十分不满,上前将她二人的手分开,“阿姐,事已至此,已经来不及了!” 哼,看以后谁还敢在他面前眉来眼去,他倒要看看这世家排行第一的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谁知沈庭继压根都没有看他两姐弟,只再一次的伸出手,“帕子!” 小皇帝轻哼一声,“怎么,驸马这是怕自己输惨了,提前准备好帕子抹眼泪” 他朝一旁伺候的宫女伸了伸手,“帕子拿来。” 那宫女赶紧将自己的帕子折好,一脸激动的捧给眼前这个模样极其清贵出众的驸马。 谁知沈庭继并没有接,只盯着李锦瑟瞧,“你的帕子。” 李锦瑟有些慌,这玩意儿她也得有啊,她在自己袖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出来,还好桑琪醒目,赶紧上前从袖袋里掏出一粉色织锦香帕,“公主的帕子在奴婢这。” 李锦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桑琪手中拿过帕子递给沈庭继,“要帕子作甚?” 沈庭继看了看一旁的刘太傅,又看了看背着手抬头看他的小皇帝,淡然道:“臣较皇上年长许多,若是就这样,即便是赢了,也有失公允,臣以帕覆眼,才显得公道。” 小皇帝心里冷笑,世家子弟果然会装模作样,他倒要看看他这场戏准备怎么演下去。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的,李锦瑟与刘太傅虽嘴上劝阻,但心里较之方才更加激动,都想看看这覆着帕子如何取胜。 李锦瑟一不小心对上刘太傅放着光的眼睛,二人颇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心想,这老头还真挺有意思。 沈庭继选好位置,将那帕子绑与脑后,在场的人无不屏住呼吸,皆在心里猜测驸马要如何射这个箭,更有些大胆的,在底下小声议论,说沈驸马真是清高过头了,李锦瑟冷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便再也无人敢讲话。 众人皆看着驸马吐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开弓,放箭,只听“咻咻咻”,三箭齐发,那箭就如同风驰电擎,直奔箭靶而去。 在场的人见着那箭靶,无不惊讶的张着嘴,然后回头看单手背后长身玉立的驸马,眼神里的质疑全部被变成了崇拜。 “怎么,没中?”沈庭继见没人言语问了句,心想难道是自己许久没有练箭,技艺生疏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正准备取下帕子,却听见刘太傅透着喜悦的声音,“中了,全中了!” 李锦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尖叫狂欢,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奥运比赛时,中国选手得了冠军,然后掀起衣服擦去脸上的泪,然后围绕赛场跑圈的兴奋。 她扑上去搂住仍然锦帕覆眼沈庭继的脖子,一时没忍住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驸马,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沈庭继手里的弓箭“啪”一声掉落在地,只觉得方才那柔软的触感划过自己的脸庞,一时之间犹如心上爬上了几只小蚂蚁,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两口,不疼,就是痒得狠, 原本还沉浸在驸马高超技艺的众人,见长公主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如此放浪形骸,各个低着头,刘太傅最先回过神,老脸一红,声如洪钟,“大厅广众之下,公主竟然做出如此行径,女戒,五十遍!” 此时此刻,五十遍算什么,刘太傅你还可以再狠一点! 她上前豪迈一笑,“无妨,为了驸马,本宫很是骄傲!” 小皇帝看了看百步之外的箭靶,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快步跑到那箭靶上查看,只见地上散落着他已经断开的箭杆,他摸了摸那靶心,将驸马的那只箭用力拔下来,只见自己特制的箭头已经被外力冲到外面,手一碰就轻轻掉了。 他手里捏着驸马那只箭,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 难掩兴奋的李锦瑟正准备跟小皇帝说道说道,谁知一转头便见他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悄悄的从方才递帕子给沈庭继的宫女手里抢过帕子,趁没人注意狠狠的抹了抹眼睛。 她赶紧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景和真是厉害,阿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弓都还拉不开呢。” 小皇帝吸了吸鼻子,“阿姐不必安慰朕,朕给阿姐丢人了!” “当然不是,在阿姐心里,景和永远最厉害。” “真的吗?那与驸马相比如何?” 第32章 第32章 李锦瑟很是发愁,面对着小皇帝的灵魂拷问,想起了千百年来难以攻克的那个难题: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就是道送命题啊! 她在心里琢磨,若是实话实说,回他驸马厉害,岂不是伤了小皇帝幼小脆弱的心灵,虽说小皇帝三观有些不正,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经过她不懈的努力,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阳光正直少年的康庄大道,而且方才还看见他抹眼泪,她小心肝跟着抽抽的疼。 这该死的血缘! 小皇帝正仰头看着她,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信任,他今日穿了一身镶着毛边白色锦袍,围着一条狐裘围领,一张白嫩可爱的小脸冻得微微有些红,看起来实在惹人怜爱。 她看着这张跟自己还有五分相似的漂亮脸蛋,心里一软,正要说当然是他厉害些,谁知沈庭继已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话到嘴边赶紧咽了回去,想着若是说小皇帝厉害些,那她与沈庭继这关系几时能融和? 可此时若说沈庭继厉害些,那万一三观已经逐渐被纠正的小皇帝因此受到了伤害变得更加扭曲了怎么办! 她太难了! 沈庭继走过来时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小皇帝行了一礼,“皇上年幼,臂力惊人,若假以时日,必定远远胜过臣。” 小皇帝眨了眨眼,显然对沈庭继的话很是受用,他赶紧上前扶起驸马,由衷说道:“朕想不到驸马技艺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朕受教了,还请驸马往后对朕再严厉些才好!” 阿姐常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帝王有容忍之度,为了阿姐,朕要做个明君。 哎,更何况驸马他真的很优秀,不愧是世家君子之典范,是朕不够好,朕一定要努力,总有一天要超越驸马! 李锦瑟并不知道小皇帝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没想到这场比赛竟能够让小皇帝瞬间转变了立场,不曾想驸马以实力征服了傲娇的小皇帝,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致命的问题终于翻篇了,这几日接二连三的翻船,终于到头了,她甚欣慰! …… 入夜,华灯初上,摘星阁书房内,李锦瑟捧着本《女戒》半遮着脸,露出一对眼睛,巴巴的看着端坐在对面一本正经的翻看《道德经》的人。 “二哥哥,你还在生我气吗?” 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对面的人连脸皮子都没有抬,将书又翻了一页,瞥了一眼茶盏,唤了一声“阿德。” 李锦瑟赶紧放下手里的书,亲自给他添了茶,捧到他面前来,“二哥哥,小心烫。” 沈庭继“嗯”了一声,右手执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翻了一页书。 李锦瑟见那碍眼的书将沈庭继那张盛世美颜都给遮了起来,恨不得变成他书里的那本书,从此之后,眼前的人就只看她,翻她,看她,翻她…… 这个画面令她老脸一热,赶紧将那本要抄的(女戒)翻阅了一会儿,没看几行字便看的头晕眼花,心想这都是什么封建糟粕,还不如抄国策呢。 不行不行,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左右看了看,见阿德正守在书房外间,桑琪今日有些不舒服,已经安排她去休息了。 她拍了拍手,冲他勾了勾手指。 阿德赶紧上前,“公主可是有吩咐?” “本宫与驸马有些饿了,你去准备些小菜,烫壶酒端过来。” 阿德迅速抬眸看了一眼驸马,见他又翻了一页书,既不反对,也没同意,他跟着驸马有段日子了,平日里驸马看书极慢,一页书有时候要反复的看两遍,之所以翻得快,定然是心思都不在书上。 这晚膳才过一个时辰,这个快就饿了? 不过他一个下人,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赶紧点点头,迅速的出了书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提了一个食盒回来,然后在外间的矮几上摆好了酒菜请了二人出来。 李锦瑟看着桌子上三四碟精致小菜,还有一壶烫好的美酒,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阿德笑了笑,“阿德啊,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阿德被那甜甜的笑意晃了眼,谁知转头便对上了驸马冷冷的眼神,赶紧收回视线回道:“都是奴才该做的,公主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没了,天寒地冻的,本宫给你放个假,你去膳房领些酒菜同自己的好友吃酒去吧。” 该吃吃,该喝喝,该吹牛吹牛,识相的就不要过来了! “遵命,若是有吩咐……”他抬眼瞧公主那恨不得他原地立刻消失的眼神,赶紧回道:“天寒地冻的,想必驸马体恤奴才们,也没有什么吩咐,那奴才明天一早再来伺候。” 他说完,赶紧一溜烟儿的走了,走了好远一会儿,这才想起方才门都没有关,心想,若是此刻再回去,恐怕是比门还没有关还要碍眼,不过话说,他这些日子冷眼瞧着,驸马分明是对公主有意,这喜欢不喜欢的,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哎,算了,他还是吃酒去吧,不能总是顶着奴才的命,操着贵人们的心! 李锦瑟见人都走远了,赶紧起身准备去关门。 今日月朗星稀,屋外稀疏的点着几盏灯,映着冬日里萧条的景,怪吓人的,她赶紧回头往屋里看了看,只见屋子里红烛高燃,银碳烧的正旺,昏黄灯火不远处,坐着正执酒壶倒酒的沈庭继,顿时觉得心也亮堂了,身子也暖和了。 她赶紧将那寒冷的夜关在门外,快步走过去坐好覆上沈庭继温暖宽厚的手,一起将酒杯倒满,无不殷勤体贴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二哥哥,今夜良辰美景,咱们不醉不归?” 李锦瑟瞧着沈庭继那张如玉似的面庞那摇曳烛火间或明或暗,让人觉得暧昧不明,浓密修长的睫毛在下眼帘映出一排阴影来,勾得人心痒痒的。 最重要的是他难得的没有挣脱,只空出一只手来先满饮了一杯,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说明这是在给她机会! 她心想,上了我的酒桌,喝了我的酒,那就是我的人,想要全身而退,那不能够! 酒是什么东西,那是仇人之间和解的神器,情人之间暧昧的春/药,但凡搞不定的人或事,你喝上一杯试试,一杯不行,你喝一瓶试试。 自古以来,酒都是背锅侠中的战斗机,别说酒后吐真言了,有多少人仗着醉酒干了多少想干的事,睡了多少想睡的人。 她由衷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有些激动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嗯,向前辈们致敬! 古代的酒精纯度比着现代的高纯度白酒实在差的远,她品了下味,觉得就这种酒,喝了三五瓶都不是问题,上次沈庭继喝醉时好像也就喝了一壶吧,她记不大清楚了。 不过没关系,凭他是谁,都能给撂倒了,她赶紧又给沈庭继倒了一杯,用公筷帮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嘴上虚情假意的劝诫,“驸马,少喝些,酒多伤身,吃菜。” 沈庭继也不推迟,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倒满酒,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碧玉酒杯轻轻转了转,抬眸对上她含笑的眼眸,带着点探究。 李锦瑟总觉得那眼神太过于纯净,好像被看穿了似的,心里有些慌。 “二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发誓,我跟文星真的什么都没有,他真的是来报信的!” 沈庭继“嗯”了一声,又满饮了一杯,叹息一声,“文星啊……” “不,是柳公子!”李锦瑟一着急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了口,又给他满了酒,“二哥哥,你要信我,我心里只有你!” 第33章 第33章 沈庭继终于抬眸瞧了她一眼,兴许是因喝了酒的缘故,眼尾有些泛红,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分外动人。 李锦瑟觉着那双眼跟带了钩子似的,勾的自己的灵魂都无处安放,这还没喝几杯就开始骚动起来。 她拿起酒壶正准备倒酒,沈庭继猛地一把捉过她的左手,将她拉近了些,俯身向前对上她的眼,带着酒香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在她鼻尖打转儿。 李锦瑟的目光扫过他高/挺的鼻,停在他花瓣似的唇,有些头晕目眩,觉得自己肾上腺素噌噌噌的往上涨,都快要爆表了! “扑通扑通扑通……” 被炭火熏的越来越暖的屋子里静的只剩下两人有些过快的心跳声,李锦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嗯,想脱衣服。 她松了松领口,持酒壶的手微微颤抖,洒出来不少,瞧着这情景他是要上演“霸道总裁强迫我”的戏码吗?这个好,她喜欢,霸气! 眼见着他越贴越近的脸,李锦瑟在心里呐喊,来吧,庭继baby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大胆的亲! 她屏住呼吸,手悄悄攀附上他的腰带,只觉得压迫感越来越近,眼见着就差个指尖的距离就亲上了,谁知沈庭继突然就停了下来,伸手摩挲着她的唇,自嘲的弯了弯嘴角,“从前是梁怀璟,现在是柳文星,公主将来还有谁?” 李锦瑟:“!!!” 柳文星也就算了,梁怀璟是谁!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沈庭继轻叹一声垂下眼眸松开她,直起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似有着无尽的感慨,“公主从来都是这样,看似无辜,看似对我,”他顿了顿,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一脸的落寞,“对我情深意重,莫说是别人,就连我,差点就信了。” 这是什么情况!原主竟还有这么多暧昧的对象,梁怀璟是谁,难不成是在朝堂中见过的梁将军,那个生的剑眉星目,身材硕长,看起来就跟个纨绔贵公子一样轻佻的人? 不是说好了她这个病娇女配为爱成狂,怎么反倒是她成了负心人,拿了渣男的剧本! 她心里有些慌,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一把握住沈庭继的手,底气不足的解释,“从来都没有谁,只有你……” 对面的男子神情越发落寞,看起来真有些醉了,眼里的水光映着烛火仿佛都要溢出来似的,也不去挣脱她的手,只一味喝酒,很快一壶酒去了大半。 李锦瑟见不得人家那副样子,分明是成其好事的酒,怎么,兴师问罪起来了! 都是酒的错! 她一把抢过酒壶,狠狠放在一旁,有些装腔作势问道:“驸马这样说,那咱们就来说道说道,上次你醉酒,拉着我的手要死要活的跟一个姑娘表白,什么三月不见兮,如何如何,她是谁?” 沈庭继闻言愣了片刻,从她手边抢过酒壶仰头灌了下去,洒出来的酒顺着下鹗流到喉结进了衣领,他顾不得擦,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一个故人。” 李锦瑟忍着酸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什么故人值得你日夜惦念?” “一个一直骗我,说喜欢我,口口声声要嫁给我,结果三年前却趁我父亲派我外出时不告而别,听说,是带着情人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很坏?” 李锦瑟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将里面的最后一点儿酒喝了个干净,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自是喜欢,喜欢的狠了,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摆到她面前,想让她知道我的好,好多瞧我两眼。” 这句话有些耳熟,李锦瑟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心里有些抽抽的疼,好似被东西堵住了,十分憋闷。 “你说,她是不是特别坏!”沈庭继是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 “对,坏透了!”李锦瑟吸了吸有些酸的鼻子,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心里生出一种叫“不甘”的情绪,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眼前的人话语中藏着的宠溺。 都是坏胚子! “可即便她那么坏,我偏偏还是喜欢她!” “沈庭继!”李锦瑟磨了磨牙齿,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有苦衷,可我就是生气,她怎么就这样不告而别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还为着旁人只拖着半条命回来,你说,她怎么那么狠的心!” “那她现在人呢?” “她——” 李锦瑟立刻冲他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夜深了,你歇着吧。”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人家的虐恋情深,她上辈子是个孤儿,自记事开始就在为了生计而发愁,直到后来工作了生活才好起来,所以她做人的宗旨就是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总会好起来,那些不好的事,半点儿不值得怀念! 无论是做个普通人,还是做个掌权的公主,她只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睡自己想睡的人。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勾搭了一个心里对别人死心塌地的人,就算对方再优秀,她李锦瑟也觉得有些不值当,厚着脸皮去撩拨一个纯情的人,跟去勉强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人性质上它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 前者叫聊骚,后者她就是病娇,说好了不走原主的老路,就该及时止损,眼前的人再好,能有命重要? 今夜大抵不是个喝酒的好日子,往后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可惜了,无论是酒,还是眼前的人。 沈庭继此刻眼神已经涣散,他见眼前虚晃的影子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完全没了白日里的矜贵自持,声音低沉沙哑,“不要走!” 李锦瑟见他醉的厉害,用力掰开他的手,走到门口击了两下掌,马上便有院子里守夜的小厮从一旁的耳房走出来弯腰等待吩咐。 李锦瑟回望了一眼屋里进入呆滞状态的沈庭继,低声道:“你们驸马喝醉了,服侍他休息吧。” 那小厮平时并不在跟前伺候,此刻有些诚惶诚恐,原本想问一句“公主不歇在这吗”,对上长公主那张冷的跟屋檐下的冰棱一样的面孔,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赶紧应承下来。 李锦瑟被屋外刀子似的寒风一吹,打了个冷颤,这才想起衣裳忘了拿,今夜她不许人跟着过来,现下觉得十分后悔,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又转身回屋里拿衣裳。 那小厮见公主去而复返,赶紧识趣的退了出去。 李锦瑟瞥了一眼见她回来瞧着她发愣的沈庭继,径直走到一旁架子上取下大氅正准备走,谁知他竟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她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睁眼时已被他禁锢在身下柔软的地毯上,看似禁欲的贵公子伸出细长温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描绘着她的眉眼,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在她耳边响起。 “瑟瑟……” 李锦瑟听到他沙哑异常带着热意的声音如同羽毛一样轻轻划过心脏,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她只觉得心痒难耐,见他醉眼迷离的厉害,猛然支起身子伸出右手勾住他的脖颈,侧脸堵住了她肖想了许久的唇…… 沈庭继,这次是你主动招惹的我,可别后悔! 片刻过后她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摸了摸似沾染了酒香的唇大骂道:“沈庭继,你丫是属狗的吗!” 第34章 第 34 章 浓雾, 伸手不见五指,她一身戎装骑着乌雷从云雾中走来,眼前是整装待发整齐划一的军队, 军队正前方英武的将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慢悠悠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俯身向前,伸出手抹摸了摸她特质的银色面具, 一脸戏谑, “面具就不能做的漂亮点,怎么, 公主殿下, 您那位情郎没有跟着来?”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冷声道:“梁怀璟,你这轻佻的毛病几时能改改, 打仗就打仗,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浅浅最近太闲了, 没去你家祸害你?” 梁怀璟见她提起浅浅, 直起身子挑眉摸了摸鼻子, 轻叹一声,“怎么咱们京都的女子怎么都跟妖精似的缠人啊, 您说您能缠了那位多少年了, 要不,换个人试试,比如我, 模样不比他好看? “谁知道呢,兴许咱们京都的男子除了他,跟你一样都不像个爷们,想要以色侍人,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队伍面前高举手中的长剑,便有兵士挨个传报,挥舞着猎猎作响的旗子:出发! 浩浩荡荡的军队朝前方走去,逐渐在浓雾中隐去身形,只听见行走间盔甲碰撞以及整齐的脚步声,梁怀璟见她今日情绪不对,往她身后浓浓的迷雾看了一眼,“他真不来啊,这么放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具后的面容看不清思绪,唯独一对上挑的眼眸跟渗了雾水似的有些让人看不透。 “他来不了,走吧!” 她说完,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乌雷仰头嘶叫一声,扬起前蹄朝前奔去,扬起一地尘土。 梁怀璟被那尘土扑了满面,呛的忍不住咳了起来,用手挥了挥,策马追了上去。 迷雾散尽,入眼的是被白雪覆盖的白茫茫一片的山野,不远处的地上,到处都是血,以及满身是血的战士,死人叠着死人,流出的血水形成了一条条沟壑将地上的白雪全部融化,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铁锈腥气,令人作呕。 她觉得整个背都要开裂了,疼的厉害,忍不住□□出声,眼前跟个血人似的梁怀璟有些惊慌失措的捂住紧紧她背后不停渗血的盔甲,急得大叫,“殿下,你还好吧?” 她很想骂他一句,让他把手拿开,不被砍死,也要被他捂死了,但是她疼的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她想起了还在京都的他,想起了还年幼的景和,想起了京都,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她想哭。 梁怀璟手忙脚乱的替她摘取面具,只见面具下稚嫩的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一张口便溢出血来,豆粒大小的泪不断从她眼里滚出来,混着血,让人心里生出无限的心疼,眼睛也跟着热了起来。 “殿下,你不该救我!”李朝可以没有他,但是不能没有长公主。 眼前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染血的嘴唇才动了动,梁怀璟赶紧附耳过去,只听叫她微弱喘息,“赢了……吗?” “赢了,北戎首领已经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你撑住,我……”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要她一个柔弱女子来救,若是她死了,不,她不能死,那些千方百计让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来打仗的人不就是盼着她死吗! “殿下,你撑住,已经有人去叫军医过来了!” 她听到“赢了”,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摸了摸梁怀璟的脸,却发现抹的他满脸是血,这人向来臭美,她想笑,结果扯得伤口更疼了,咬着牙忍着疼说道:“你别哭,咱们京都的男儿都是爷们儿,本宫,不会死,景和,等着我,我的情郎等着我,绝对,不会死……” 梁怀璟小心翼翼将她放好,单膝朝她跪下,指天发誓:“从前往后,怀璟就是殿下的刀,指哪打哪,不分对错!” 李锦瑟在抽泣中醒来,睁开眼睛,摸了摸满脸冰凉的泪,只觉得方才梦里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长刀砍在身上皮肉割破的声音,还有背后那条只要下雨天便会痒疼的疤痕,梦醒后,犹觉得那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掀开被子起身,守夜的宫女连忙想要起来,她摆了摆手,“你回去睡觉吧,本宫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那宫女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裹着被子站在窗外看着东方初白,万物萧条的冬天,只觉得心里沉重的喘不过气儿来,她摸了摸伤口已经愈合的唇,想着也不知沈庭继醒了没。 情郎,原主的情郎是谁?沈庭继吗?那么,梁怀璟跟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竟舍命去救? 这么真实的记忆,让她不知所措。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梦里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忍不住想要看见黎明破晓时分,阳光底下散去迷雾的样子,那是一切真相的样子,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 摘星阁。 阿德觉得近日驸马有些奇怪,也不知那日他与公主二人单独喝酒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公主好几日都没有来摘星阁了,只偶尔让桑琪送了一些抄好的书。 驸马摸着那字发呆,偶尔嘴角还挂着笑意,他也曾偷偷看过那些抄好的纸张,只见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他心想,这字丑成这样,也不知驸马他在乐什么,不过,他一向本分,从来也不敢多问一句。 更奇怪的就是第二天一早,他便瞧见驸马的唇有些破损,驸马好像还很欢喜,从来都不大爱照镜子的人,居然让他找来一面女子的妆镜一天照了好几次,然后摸着有些破损的嘴唇露出他形容不出来的笑意,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宠溺,对,就是这样。 他初时见到那伤口有些差异,怎么好端端就破了,驸马只是神秘的说,是被一只发了性的野猫给咬了。 他颇有些担心,也不知那野猫干不干净,若是染上什么毛病怎么办,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公主呢,他十分犹豫,从前记录那是公主要求,公主现在都不要求了,若是悄悄告诉了公主,他岂不是有背主的嫌疑。 算了,他还是好好当他的差,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公主问起时再说吧。 …… “桑琪,你说,本宫以前同驸马感情好吗?”李锦瑟待在自己的屋里,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折子,一边用朱笔批注,一边问一旁正在给她收拾衣柜的桑琪。 桑琪说,快要年关了,阖宫夜宴的时候,要提前备至些新衣裳,李锦瑟瞧着满柜子的衣裳,几乎就跟新的一模一样,心想最近递上来的帖子处处都嚷嚷着要钱,能省则省吧,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便叫她将平日不打穿过的整理出来便可。 桑琪知道平日公主爱极了浓烈鲜艳的颜色,挑了几件绯色齐胸襦裙出来交给一旁的侍女,交代她们拿下去浆洗熨好,然后走过来给她研磨,想了想回道:“公主与驸马自幼相识,感情自然是极好。” “那,除了本宫,还有谁与驸马交好?”李锦瑟将一本批阅好的奏章放到一边,望着窗外晴好的天,有些心不在焉,“本宫自上次摔了头醒来,有些事记得不大清楚了。” 桑琪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想了想,“与驸马交好的女子,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您与严相家的大姑娘一向交好,还早些的时候,经常是在一起玩耍,就是皇上登基之后,公主太忙了,就不怎么来往了,再后来,您就跟驸马成亲了。” “严家大姑娘?” “对啊,就是浅浅小姐,是个极好的人。”桑琪提起她还笑了笑。 “公主,您的嘴巴怎么了?” 桑琪好似才发现一样,有些心疼的看着公主嘴唇有破了皮,自责昨晚不该听公主的去休息,才一晚上功夫公主就受了伤。 李锦瑟闻言老脸一红,赶紧伸手摸了摸,还是有些疼,她看着一脸自责的可爱姑娘,赶紧拉了拉她的手,“本宫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对,那姓沈的就是条狗,她才不过刚贴上去,还没砸吧出味来,便被他一口擒住,她起初还以为他要舌吻,谁知他竟一口咬了上来,咬完之后,居然还睡了过去,气的她反咬一口,然后着急忙慌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忒不是东西了! “公主骗人,咱们府上根本没有养狗!” “额,没养吗?那就是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野狗,桑琪,真的没事!” 桑琪赶紧从妆奁找了一精致的小盒子过来,先用帕子替她轻轻擦拭了一下伤口,然后从小盒子里抠出绿色透明带着香气的药膏替她涂上,一边涂一边担心道:“也不知那狗有没有什么毛病,若是被传染了什么疾病可如何是好,不行,奴婢待会儿赵太医来看看,还有李管家,要多找几个人巡夜才是!” 李锦瑟觉得那药膏敷在嘴巴上凉凉的十分舒服,有些心猿意马的想,有没有病谁知道呢,这个得去问驸马啊,不过话说回来,触感还是挺不错得,软软的,滑滑的,跟果冻一样…… “公主,您怎么脸红了,是奴婢擦药太用力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了,您好像还为了驸马跟浅浅小姐生过气呢,您忘了?” 李锦瑟:“……” 浅浅! 李锦瑟方才还云里雾里的脑壳子一下子就清明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严浅浅不就是女主吗?她这好日子过的太顺畅了,差点把她是病娇反派女配的事儿给忘了,这戏演着演着,怎么还入戏了! 桑琪见着公主方才还好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有些担心得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锦瑟摇摇头,有些艰难得问道:“那,那我与梁将军从前是不是关系极好?” 桑琪点点头,“现在都很好啊,怎么今日公主问得问题如此奇怪?” “好到什么程度?”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总之特别好!公主与梁将军有同袍之宜。”” 李锦瑟只觉得桑琪说这句话得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她仔细将那本书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找出原主与梁怀璟交好的只言片语,难道是日子太久忘记了。 同袍之宜?什么袍?战袍还是睡袍?这原主几个意思,吃着碗里得还惦记着锅里的? 还有女主,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得事情给忘了呢,现下她该怎么办,这人的花花肠子都给勾了出来,她心都恨不得掏给沈庭继了,结果晴天霹雳才想起来她不是官配! 她心里面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小心肝被践踏得疼得不要不要的。 她如同霜打得茄子一样,瞬间蔫儿了吧唧,只觉得有人从她心上剜走了什么宝贝一样难受。 她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现下的生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不能得了这样还想要那样把,又不是穿进玛丽苏剧情里做女主,要太阳不给月亮,作者都是亲妈,男主是你的,美貌财富地位也是你的,李锦瑟啊李锦瑟,别不知足。 可,安慰了许久,她心里还是有点疼。 关心事业吧,至少它是属于自己的。 “苏三去了多久,还没有回来吗?” 桑琪算了算日子,“已半月有余了,兴许已经在回来得路上了。” 她点点头,凝了凝神,又重新看起了折子。 谁知她在府里左灯右等也没有等来苏三等人的消息,却等来了司徒王大人的请帖,说是府上老太公八十大寿,特来请长公主五日后吃席。 那送信的据说是王家最得力也是最得司徒大人信任的秦管家,这些自吹自擂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他还说,按理来说,长公主身份极高,这种家宴小事本不必放在心上,但是王太公八十大寿乃是喜宴,而且,他家大人备了厚礼给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赏个脸,务必到场。 李锦瑟看着那个什么秦管家长着一张弥勒佛似得慈悲脸,眼里却冒着精光,她只嘱咐李管家收了帖子,说是若是得空一定亲自给王老太公拜了寿。 二人虚情假意说了一会子场面话,那秦管家便告了退。 桑琪见长公主沉着脸一言不发,颇有些担心道:“奴婢瞧着这王家来者不善,公主可是要推了?” “不必,本宫先考虑两天。” 李锦瑟晚饭后,在屋子里看着那张帖子想了好一会儿,关于去或是不去,她心里一时没个打算。这王家摆明了来者不善,兴许这摆的就是鸿门宴,可不去,她又怕这是一个难得深入虎穴的好机会,她也想知道,这个王氏一族究竟想要干嘛。 刘太傅前些日子已经叮嘱过她,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十足得把握,不能硬碰硬,朝中大半的以及外派官方都与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在朝中这段日子,才发现,朝廷实在水深的很,不要说王氏一族了,便是这个原书里面跟着沈庭继造反的严太师,态度也是暧昧不明,你说他站在世家吧,他偶尔又站出来为她说上一两句话,你要说他是朝廷的忠臣吧,他对着一些决策有保留着模棱两可的态度,总之,是个已经成了精得老狐狸。 还有那个梁国公,从前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大叔一见到她和眉善目,经过昨夜的梦她可算明白了,那梁怀璟是梁家的独苗,她救了他,岂不是对他家有大恩。 李锦瑟上辈子工作时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多识广,各种狡猾过头的人精都见过,全部加起来没有这些朝堂上的老家伙们心思难猜。 果然,政治问题她就不是一般人能搞懂的,有时候一个早朝下来,她都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她不由同情宝座之上的李景和,心想,他也不过才十岁大小,就连比个弓箭输了都会偷偷抹眼泪的小孩子呢。 还有原主,十几岁便上战场厮杀,朝廷的那帮大臣忒狠了。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去看看,她就不信,这王家水再深,还能明目张胆的把公主怎么了不成? 五日后,王家后院的某一处雅阁内。 李锦瑟手执酒杯面上挂着僵硬的笑看着坐在下方吃酒的王司徒以及严太师,心里却满肚子的疑惑。 今日,她在府里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出门,临走之前,她绕到摘星阁院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带着桑琪等人去了王司徒府。 司徒府的人一听说长公主来了,司徒王大人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人,声势十分浩大。 她原本以为来的这么晚人应该都走的差不多了,谁知到了之后才知道这王家竟摆足了三日的流水席面,据说但凡路过的,无论是商贾还是乞丐,只要进来向王老太爷子拜个寿,皆可来食。 不得不说,这王家的排面真大! 而且,她路过外院的时候,见到了好些熟面孔,好像都是李朝的官员,文官武官都有,热闹的很,那些人初时见到她一愣,应是没想到王司徒竟是将她请了来,还特地带着她从这儿过,一时之间,个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李锦瑟藏起心里的诧异只是向他们点头示意,并未理睬。 这王司徒果然是个老狐狸,不管这来吃席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经过这么一遭,看似都成了站在王家的。 她去正厅给老寿星王老太公拜了个寿,古人活到八十不容易,她见着那王老太公确是红光满面,看起来精神抖擞。 然后她被领着来到了这雅致的屋里时她才发现,这屋里来的竟不只她一个,一向是墙头草的严太师竟然也来了,她进来的时候,严太师已经坐在这了。 李锦瑟瞧着总是半眯着眼,看似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严太师,心里生出了一些想法,这可是女主的爹啊,也不知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公主,老臣见您都没怎么动筷子,是今日的酒菜不合胃吗?”王司徒殷勤问道,冲站在李锦瑟一旁伺候的侍女看了看,“还不快给公主倒酒。” 那侍女赶紧执起酒壶,却见公主的杯子一直都是满的,动也没动过,一时有些为难的看着坐在下方的王大人。 王司徒冲她挥了挥手,“没用的东西,竟连服侍公主都不会,还不快下去!” 李锦瑟笑眯眯的看着佯装发怒的王狐狸,心想,演,接着演,她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有什么目的,把一尊大神请过来吃酒席,她就不相信他就这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果然,那侍女走了之后,王司徒端起酒杯道:“公主今日来参加老臣的家宴,臣不胜欢喜,臣见公主都没怎么动筷子,可是有不满?” 李锦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入定了的严太师,笑了笑,“本宫只是在想,王司徒说的大礼是什么?这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也没见着影,司徒大人你也知道,本宫向来是个眼皮子浅的,满心眼都是司徒大人的好东西呢。” “这,哎呀,你看老臣这脑子,一时糊涂都给忘了,当罚当罚,严太师你说是不是?” 严太师见有人提到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开了口,“公主这么一说,老臣也有些好奇,不知王大人备了什么好东西?” 王司徒笑眯眯的看了看李锦瑟,然后轻轻击掌,“严太师这是在笑话我呢,老臣哪有什么值得长公主入眼的宝贝,不过就是存了几瓶几佳酿,知道长公主是个好酒之人,才厚着脸皮将公主骗了来,公主不会生气吧?” 他话音刚落,屋子们便被打开了,吹散了屋里的暖意,屋外进来一个穿衣服一身干净白袍,身型高瘦端着酒壶的男子走了进来,行走间,竟然还听到铁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男子一直低着头,径直走到李锦瑟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然后高举托盘。 李锦瑟挑眉,这是什么意思,王司徒这是变着法儿的给自己送美男? 她好奇的看多了两眼那跪着的人,这么冷的天,他竟只穿了一见白袍子,□□着脚,那脚踝骨骼嶙峋,看起来极为清瘦,竟还套着铁环,白皙的皮肤被磨的通红,有些已经破了皮。 不穿鞋的样子,嗯,她想起了那日救的奴隶,这人这个样子,又勾起了她的无限同情。 她心想,这王大人果然会送礼,一送就送到她心坎上了,啧啧,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不过,若是被沈庭继知道了…… 一想起沈庭继她还是心肝抽抽的疼,算了还是不想了。 王司徒见长公主面上那副模样,便知道他这份大礼送的十分恰当,他与立在一旁的秦管家对视一笑,这次做的不错。 李锦瑟装作不经意的冲他挑了挑眉,“司徒这是何意?” “老臣只是见公主为着李朝日夜操劳,很是心疼,只不过替公主准备了些能暖心窝子的酒,还望公主不要推辞才是。” 李锦瑟见跪着的人一直举着,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的桑琪,桑琪会意,赶紧从那人手上接过酒。 原本王司徒见她接过酒原本心里一喜,谁知李锦瑟竟也不碰那酒,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司徒大人有心了,只不过本宫府上已经有了这暖心的好酒,也就用不上司徒大人这里的了。” “公主这话怕不尽然吧,再说了,即便是有了,也不在意多这一壶,您说是吧?” 他的眼光在李锦瑟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看着那跪着的男子颇为惋惜的说道:“公主既不愿意饮这杯酒,你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说,可怎么办才好?” 那男子一听,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波澜不惊的看着李锦瑟,也不言语。 “是你!”李锦瑟大惊,挂不得她一直瞧着这人如此眼熟,这不就是那日雪天从天九阁手中救走的少年吗?卖烧饼的大爷不是说他走了吗?这是又被抓了,天九阁是王司徒的? 这是得多倒霉啊,被同一个人捉走两次。 眼前的少年瞧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去,那日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自己只觉得清秀,眼下瞧着他竟发现他生的如此漂亮,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来人,把他带下去处置了! 王司徒话音刚落,便有小厮进来,架着那少年正准备将他架出去,那少年也不挣扎,只是看着李锦瑟,看的她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且慢!司徒大人,这,不好吧?” 王司徒笑得阴险,“他本就是老臣买来的,生杀大权握在老臣的手里,公主不会不知大李朝律法规定吧,吧,严太师您说是不是?” 严太师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锦瑟眯着眼睛冷冷的看了看那少年裸露出来带着伤痕的皮肤,还有那重重的脚镣,这不是在大街上,她可以随意抢人,眼前的是朝廷一品公卿,若是做的太过,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就是酒嘛,就这点酒她难能还能拿怕了不成! 她目光扫过严太师看向王司徒,突然就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杯酒水,怎值得司徒大人动怒,你,坐过来帮本宫倒酒,王大人说的对,天寒地冻,本宫缺的就是暖心窝子的好酒!” “好,说的好,还不赶紧替帮公主满上!” 酒喝了第一杯便有第二杯,王司徒不停劝酒,李锦瑟只好一杯又一杯喝下去,到最后,不等他门劝酒,自己反倒喝了起来,屋外的天渐渐黑了,屋子里觥筹交错,若不是一旁的少年,李锦瑟真以为自己就是出来赴了宴会。 那少年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瞧,她觉得怪怪的,一不小心又多喝了两杯。 一旁的桑琪却有些心疼,悄悄的拉了拉李锦瑟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喝了,都快哭了。 酒至酣处,李锦瑟只觉得身心愉快,她看着下方已经舌头已经开始打结的王司徒跟一直都跟个旁观者面上两坨红的严太师,轻轻拍了拍桑琪的手,“本宫无事。” 就这点酒,她只是有些头晕,离醉还远着呢,倒是他俩,怪不行了吧,想要灌她酒,哼,日子过的太好,她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也不知喝到什么时辰了,王司徒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李锦瑟摇摇晃晃的起了身带着桑琪与那少年向好端端站在一旁的秦管家告辞。 秦管家等人赶紧小心翼翼的将她与严太师送出门口,临走之前,他颇为神秘的递了一个包袱给公主,那张让人看了就想打的脸笑得越发殷勤,“这是咱们大人送给公主的,说是公主穿上这个才好看。” 公主低头瞧了瞧身上平日长穿的男装,冷笑,“怎么,本宫如今瞧着连件儿衣裳都买不起了吗?” 那秦管家吓的跪倒在地,“公主哪儿的话,大人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眼前醉眼迷离的美艳女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本宫跟你开玩笑呢,起来吧,桑琪,拿上东西,回吧。” 秦管家摸着自己被她拍过的脸,一时心里荡漾,梵三说的对,那日在朱雀大街上见到的果然是当朝驸马,不曾想驸马竟当众与一男子拉扯,也难怪公主一人孤枕难眠,看来,他这个计策不错。 马车里,李锦瑟瞧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单薄少年,问道:“你是个哑巴?” 那少年一怔,摇了摇头。 一旁的桑琪拿起一块毯子将他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锦瑟瞧着那张脸,一时就有些飘。 “我,我,叫烨。” “烨?可有姓?” 眼前的少年黑亮的眼眸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李锦瑟也不甚在意,每个人都有秘密,她皱了皱眉,搜了搜额头,方才不觉得,现下出来了头疼的很,没想到酒劲还挺大。 桑琪见她面色不大,赶紧在她身后放了个垫子让她靠的舒服些,谁知每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桑琪姑娘,前面好像是严太师的马车,堵在咱们前边了。” 李锦瑟睁开了眼睛,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零星有些光亮的夜,只见方才在王家醉的厉害的严太师正好好的站在不远处,哪还有方才醉醺醺的样子。 有点儿意思。 “严太师这是何意?” 严太师见她露出了头快步走了过来,站在窗口向她行了一礼。 “老臣等候多时,只想问公主一句话。” 李锦瑟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什么话,值得您老在这儿堵着我?” “公主是想效仿前朝琉璃长公主吗?” 李锦瑟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面色略有些沉重的严太师,一时不明他是何意。 “琉璃长公主尚了驸马后,一直把持朝政,而后生出忤逆之心,想要取胞弟而代之,最后引起内乱,咱们李朝才趁虚而入,夺了天下。” 严太师见公主神情有些发冷,正想说话,她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正色道:“太师怕不是想多了,这天下是景和的,本宫更不是琉璃长公主,严太师信不过本宫,难不成信不过刘太傅与驸马的为人吗?” 她说罢,放下了帘子,“或许严太师才应该好好想清楚,这墙头草要摆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您老年纪大了,别一不小心摆的太起劲,闪了腰才是!桑琪,回府!” 严太师见着那马车扬长而去,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捋了捋胡子露出笑意。 她还真的是跟先皇一样的作风,若是男子就好了。 马车内,李锦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了看已经伏在一旁睡觉的少年,看了看桑琪,“方才那个包袱呢,打开来看看。” 桑琪点点头从一旁拿出那个包袱小心翼翼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黑色金线织就的衣裳,上面盘踞着张牙舞爪的龙,复杂的十二纹章以及一顶坠着琉珠的冠。 是冕服。 难怪严太师会说这么一番话,王家果然是胆大包天! “待会儿回府后去摘星阁!” “是。” 回府后,李锦瑟直奔摘星阁去,谁知去了之后发现院门关着,里面漆黑一片。 往日这个时辰沈庭继一般都是在书房看书,人去哪了? 难道是睡了? 她原地徘徊了一会儿,问守门的侍卫,“驸马人呢?” “回公主,一个时辰前,沈家派人来接走了驸马,说是有要紧事。” 沈家?这个时辰来接人,她抬头看了看不时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的黑黢黢的天,继而又想到了今晚的事情,只觉得背脊一凉,出了一身冷汗,方才的酒意散了大半。 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哆嗦起来,牙齿“咯吱”作响。 “来人!备马!” 桑琪见公主今日饮了不少的酒,回来的路上已是昏昏欲睡,现下又落了雪,赶紧上前劝道:“沈家许是好久没见驸马了,公主不如明早再去接人!” 她一碰到公主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的厉害,赶紧将进了院门,拿了件驸马的大氅给她穿上。 谁知近日脾气一向随和的公主面色冷的吓人,大步朝门外走去,便走便问道:“现下府里有兵没有,马上给本宫叫起来,院子里集合!” 桑琪见她走的急,并不理人,只得赶紧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集结了数十个侍卫,个个手举着火把,照亮了院子。 光亮火把下,李锦瑟黑亮的眼眸闪烁着光,“大晚上的辛苦你们走一趟,回来重重有赏!” “能为公主殿下效劳,是属下的福气,不敢领赏。” “有谁知道户部尚书家怎么走的前面带路?” 队伍中走出一个生的略微瘦小的说道:“属下知道,属下带路。”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瘦小侍卫没想到公主竟开口询问他的名字,一脸激动,“属下孙永,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李锦瑟点点头,带着他们大步朝府外走去。 公主府外,李管家已经牵着乌雷还有马匹侯在门外,他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收紧了脖子的毛领,看着天上越来越多的白,心里暗自猜想驸马不过是回个府,公主怎么这个阵仗。 他正想着,便见着泠冽如同这天气一样面色的公主从府中走出来,那乌雷许久没见主人,鼻子里喷着气儿,打了个响鼻,低头蹭了蹭她的手。 李锦瑟翻身上马,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桑琪还有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少年,嘱咐道:“你先把他安置了,本宫去去就回。” 沈家祠堂。 沈复看着背挺的笔直跪在蒲团上的沈庭继,一脸沉重道:“你可知为父叫你回来时为了何事?” 沈庭继看着那重重烛火下排列成行的排位摇了摇头,“父亲的心意儿子向来都不清楚,有什么话还请您快点说。” “混账!” 沈庭继冷笑,“怎么,父亲这是特地将儿子叫回来听您训话的吗?” 沈复背手朝屋外的天空看了看,“你是在怪为父当初让你尚了驸马?” “不敢。” “可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沈庭继,我是你老子,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明白!” 沈庭继闻言站了起来,看着父亲,“既然父亲都明白,又何必多次一问?” “你!”沈复指着他,“此事你在怨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 “您说的没错,”沈庭继开口打断了他,掀开挡风的帘子任那寒冷如刀子一样的风吹进来,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儿子是自小喜欢她,可李朝自有规定,尚了驸马不可出仕,先皇在世时也曾答应儿子,若是土地改革成功,他便将瑟瑟嫁我,可你们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他收紧了拳头,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愤然的看着自己自小敬重的父亲,“先帝突然驾崩,你们这些人如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姐弟二人,恨不得取而代之!三年前,你们将我骗去太原,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姑娘家去打仗,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 沈复冷冷看着这个平日里从不大声说话的儿子,此刻眼睛里迸出骇人的冷光,“说下去,把你想说的统统说出来。” 沈庭继只觉得喉咙被梗住了,眼睛有些泛酸,他抬头看天,声音颤抖,“你们让我娶她,无非是看着她活着回来,又有了利用的价值,父亲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是想两头讨好,世家好的时候,您还是太原沈氏的一份子,世家倒了,您还有儿子做了驸马,对吗?” 他回过头来看着摇曳烛火下的排位,冷笑,“儿子愿意为了她去死,可儿子不能娶她,可你们又不顾儿子,硬是将我尚了公主,怎么,如今又想拿我做什么说词!” 沈复胸腔起伏的厉害,听到他一字一句说道:“世家的根基已经烂了,儿子既然娶了她,那就同她一起将世家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如果朝廷烂了,那儿子就与她重新创建一个太平盛世,大同世界!若世家是这绊脚石,那儿子就挡在她前面,替她杀出一条血路!” “放肆,世家绝对不会倒!”沈复一巴掌打在沈庭继的脸上,“黄口小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忘了,你也是世家的一份子,你是沈家未来的家主!” “本宫看放肆的是你吧,沈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要了我的老命,啊啊啊啊,容我喊一嗓子! 接档文预收:《长安不良帅》《夫君今天吃药了吗》专栏求收 文案:长安大户被盗,不良帅白意欢一路追踪到了平康坊,撞见了正寻欢问柳的信安王李袆。 第二日,整个长安都在传,李袆瞧上了白意欢,并放出狠话:非卿不娶! …… 人人都知白意欢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而信安王则是贵族子弟中最不学无术的风流纨绔,各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 谁知等着等着,吃瓜群众跌破了眼,那个曾放话,女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的信安王整日黏在白意欢身后跟个狗腿子似的忙进忙出。 …… 更让人惊奇的是曾因有人多看了她一眼,便将对方打的断子绝孙的白意欢,竟对他笑脸相迎!…… 白意欢面上笑眯眯,心里mmp:若李袆是纨绔,那全长安的纨绔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词儿! 小剧场: 白意欢看着横在脖颈的长剑:“怎么,这就是王爷的聘礼?” 李袆笑眯眯的在她脖颈划出血痕,摩挲着她的唇:“哪儿的话,本王的聘礼丰厚着呢,美人儿若是肯说出当年的秘密,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本王也给你摘下来!” 白意欢趁其不备将匕首狠狠插进他手臂,舔了舔指尖的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 …… 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女主vs浪荡纨绔矜贵无比白切黑男主 男女主都是戏精,对着飚戏,看看谁比谁更会演,最后却相互救赎的故事。 1v1,he …… 阅文指南:1.不良帅,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头头,本文是属于架空唐朝,考虑党慎入。 2.男女主都是狠人,cp锁死。 3.暂时没想到,皮一下,凑个数!感谢在2020-03-25 23:17:58~2020-03-26 20: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小小小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 35 章 沈庭继闻言心里一惊快步走到廊下, 透过昏黄灯火映照下断断续续的白雪,看着英姿飒飒的李锦瑟穿着他最爱的那件绯色大氅,手持马鞭带着两个举火把的侍卫踏雪迎风而来。 见她走进了才发现, 她的头上身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寒风带起了她散落在肩的发丝,她白皙的小脸庞冻得微红, 大抵是走的太急呼出的氤氲白气儿模糊了她的面容。 才不过几日未见, 此刻四目相对,他眼里却生出了灼热感, 他想起了她出征回来后, 也是这样英姿勃发,拖着重伤的身子跑来找他,面上异常欢喜, 她说,二哥哥, 我胜了, 咱们成婚吧! 这个傻瓜! 李锦瑟神色则是少有的难看, 盯着他被掌掴过的地方, 皱了皱眉头,朝他伸出手来, 眼见着就要摸上他的脸, 她却堪堪收回了手。 她一路快马加鞭的奔过来,此刻酒劲后涌,来时被风这么一吹,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转向一旁有些错愕的沈复,冷哼道:“敢动本宫的人,沈大人这官儿当的越发好了,竟然连尊卑都不分了吗?” 沈复定了定神正要说话,便见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向院子里的人行了个礼,悄声在沈复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只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弯腰向李锦瑟躬了躬身,“不知长公主半夜带兵将微臣府上围了起来这是何意?” 李锦瑟似才想起一样,背着手踱了两步,收敛了面上的泠冽之色,挑了挑眉,一脸戏谑,“无事,本宫瞧着今夜景色不错,突然缺了个一起品茶下棋的人,适才到驸马院子里一看,竟才知驸马被尚书大人您请回家了,本宫想着兴许尚书大人也是缺人陪伴,就把他们叫来陪沈大人一起喝壶热汤暖暖身子,沈大人不介意吧?” 她瞧着沈尚书眉头紧锁,正待要说话,又道:“人来都来了,沈大人何不拿出打儿子的力气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免得他们哪日提起沈大人来,说漏了嘴,觉得您寒酸小气,岂不是有失体面?” 她适才一进院子,便见着这沈尚书一巴掌抽在沈庭继那张白皙的脸上,差点就没忍不住一鞭子抽在这大叔身上,平常瞧着他长相俊美,斯斯文文,看起来颇有魏晋之风的君子,没想到打起儿子来竟这么狠。 她侧过脸去看沈庭继,只见被打过的地方有些红肿,她心疼的小心肝都有些发颤,这美人儿平常她连说两句都舍不得,若不是此刻院子里有人,她恨不得上去帮他吹一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安慰。 沈复只觉得今日的长公主就跟个街痞子一样,完全没了朝堂上的持重,他方才走近了些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被熏的都想捂鼻子。 成何体统! 堂堂一个长公主竟然醉酒后闹到公婆家中来要夫君,简直岂有此理! 他只得按捺住心里的火气,冲管家招了招手,“吩咐厨房,备些酒菜待客!” 那管家得了令一句话不敢多说,赶紧带着家丁下去了。 …… 沈复正厅内,三人一时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冷眼瞧着李锦瑟进屋没一会儿,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生怕她接着犯混。 自己向来矜贵自持的儿子居然帮她把她面前的茶亲自吹了吹才递到她手上,又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被雪打湿的头发,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只觉得如坐针毡,十分难受。 李锦瑟微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只觉得这一路上自己身上炸起的毛被安抚的十分妥帖,恨不能向他摇尾巴示好。 她一晚上悬着的心放飞了肚子里,满肚子的酒被暖烘烘的屋子一熏又开始发散了,她这个人喝了酒,就容易放飞自我。 眼前的沈庭继开始重影,她一把抓住沈庭继的手问道:“他方才除了打你脸,还做什么了,你不要怕,放心说,我给你做主,老头忒不是东西了!” 沈复:“……” 他怕不是听错了!他好歹是她公公!他还以为这些年她掌国变了性子,没想到竟还跟以前一样混! 她自认为说的小声,实则是晕乎的厉害了,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个个瞧着自家老爷的脸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赶紧把头递到胸膛上去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沈庭继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闻着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怎么饮那么多酒?” 李锦瑟见他笑了,一时欢喜,十分豪迈的冲他挥一挥手,“无妨,就这点酒,”她打了个嗝,“小事,你还没告诉我,他还打你哪儿了?” 沈庭继摇摇头,替她整了整脖颈的毛领,“没哪儿,咱们回家吧。” 李锦瑟闻言一愣,只觉得眼前的沈庭继面容又清晰了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竟牵着她的手起身向沈尚书告辞了。 她感受着那温暖了大手神情一怔,站在原地没有动。 眼前的男子回头看她,“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她茫然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头晕的越发厉害,整个人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 她,不知为何,觉得很难过,或许沈庭继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的示好,抑或者她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有人说要带她回家。 今夜大抵真的喝的太多了,她由衷的欢喜,她也怕,怕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眼下,她还是觉得高兴。 她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屋,见到跟着来的两个侍卫举着火把孤零零的守在院子里,雪堆满头却跟个柱子似的动也未动,她想了想,朝着屋里大声喊道:“孙永,你且带着弟兄们在沈家好吃好喝的住上两天,免得本宫这公爹大人一时寂寞了找不到人陪,都给本宫记住了,若是沈大人手痒想要打人,打左脸千万不能给右脸,等回去后直接去本宫跟前当差,记住了没?” 孙永与那侍卫一怔,随即大喜,大声回道:“听清楚了,沈大人打左脸千万不能伸右脸,势必要让沈大人打的满意!” 沈复坐在屋里饮茶,闻言一口茶喷出去,差点没被呛死,他向来持重,此刻气的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掷了出去,发出去清脆的响声。 李锦瑟听声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沈庭继,冲他笑道:“走,这下可以回家了。” 沈庭继拼命抑制住笑意,突然将她拉近了些,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罩住她,替她挡住头上的雪,李锦瑟看了看他放在肩膀的手,傻乎乎的瞧着他笑。 只见沈庭继轻咳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不自在的说道:“还不赶紧回家,待会儿雪越下越大。” “都听二哥哥的。” 李锦瑟悄悄伸出手环住他温暖结实的腰身,见着他白皙的耳垂瞬间红的能滴出血来,心里一动,又低声说道:“以后什么都听二哥哥的……” 沈庭继心神荡漾,低头对上她笑盈盈地眼,眼眸在她有些破损的唇上打了个转。 哦,什么都听呀,他心想。 雪势渐大,他却觉得今晚的雪格外的好看,忍不住收进了手臂,拥着她向雪中行去。 谁知没走几步,李锦瑟见迎面走来一披着墨色披风的女子走了过来,一旁的丫鬟小心替她撑着伞,生怕雪砸在她身上。 走进了才看清楚,那女子生的实在貌美,眼眶微红,直勾勾的看着沈庭继,未欲泪先落,我见尤怜。 李锦瑟心下警惕,方才看东西越发模糊的眼睛睁圆了看着她,恨不得装上央视高清镜头,从头发丝儿到脚放大十倍的看,看能不能看出些毛病。 嗯,皮肤太白了,发饰太老气了,衣服颜色挑的也不对,死气沉沉,她紧紧握住沈庭继的人,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些。 那美貌女子柔柔弱弱的拿帕子擦了擦已落下来的泪,哽咽道:“阿继这就要走?” 阿继?好亲热的称呼! 李锦瑟微微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看沈庭继,见他皱着眉头,似有不忍之色。 那貌美女子好似才瞧见她似,向她福了福,“让公主见笑了,妾只是太久没见过阿继,一时有些失礼,可否让妾与他说两句话?” 未待李锦瑟说话,沈庭继叹了口气,绕过她替那美貌女子擦了擦眼泪,语气带着心疼,“你这是作甚,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锦瑟心中一酸,竟是觉得眼前的人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温柔过,正待要说话,却听见沈庭继无奈说道:“母亲,儿子过些日子再回来看您可好?” 李锦瑟:“……” 母亲!谁来告诉她这看着二十出头的美貌小娘子竟然是沈庭继的娘亲,确定是亲生的? 方才的□□高清切换到十级美颜,她呆望着那连毛孔都没有的细腻皮肤,段子似的乌发,秋水剪瞳似的含情眼。 她转过头来对比了一下沈庭继只觉得二人生的极为相似,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该叫什么好呢,谁知沈庭继竟拉着她朝外走去。 沈府门外,早有人牵着乌雷等在那儿,见公主与少爷出来,赶紧上前将缰绳递给少爷,然后指了指一旁的马车,“夫人替公主还有驸马备了马车,可要奴才驾车?” 沈庭继接过缰绳,摇了摇头,“回去吧,我们骑马回去。” 李锦瑟心想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坐马车呢,她此刻酒劲上来,困得很。 沈庭继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迷瞪着眼睛,站在那儿都有些不稳的女子,身上将她扶上马,然后动作利落的翻身上去,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用大氅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李锦瑟倚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朦胧间,有人在她耳边呼着热气儿,低沉沙哑了嗓音撩动心弦。 “瑟瑟,你能来,我很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后遗症,手疼! 感谢在2020-03-29 20:43:35~2020-03-31 20: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月望、七月流火、玉玲珑、影、yc哒哒哒、宫保鸡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忆兮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老爷,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沈夫人抹着眼泪看着屋檐下渐渐消失在雪夜里的身影,心里面难受的就如同被别人剜了一块一样疼。 沈复揽过她纤弱的肩,望着愈来愈大屋外的大雪叹息, “不然呢,孩子大了,总是要走的。” “可, 妾身心里难受, 那公公那边如何交待?” “父亲他是沈家家主,心里面装的并不只有咱们, 阿继是却是你我的孩子, 他如今这样,很好,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世家与朝廷之争, 迟早都要分出胜负来, 如今, 为夫这也算是保全了他。” 沈夫人又拭了拭泪, 忍不住哭泣,“可终究还是伤了阿继的心。” 沈复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心都揪在了一起, 只得不停的低声哄劝,替她抹着眼泪儿,过了半晌见她停了下来, 温柔劝慰,“瞧如今公主这个样子,是对咱们阿继情深意重,伤了阿继的心,却不用参合在沈家的淤泥里头,是件好事。” “可,公主此人见异思迁,妾身听说,前些日子府里来了个什么柳公子,咱们阿继自小一根筋对公主死心塌地,就怕她辜负了他,妾身更怕阿继因此恨上了咱们,再不肯认你我。” 沈复将她揽进怀里,呼出了闷在胸口里的浊气,“莫胡说八道,阿继心里永远有你这个娘亲,他若是怨恨,也只是怨恨我这个当父亲的,怨恨家主,为夫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你什么都不比想,只好好的,为夫为你们母子三人遮风挡雨。” 王府。 暖意融融的屋子里,一旁的丫鬟将帕子放在热水里浸湿,小心翼翼的替自家老爷擦着面,另外一个赶紧将温度适宜的茶奉了上去。 王司徒睁开眼睛,哪还有之前的醉意,他接过茶抿了一口,看着一旁站着的秦管家,“人带走了?” 秦管家一张脸堆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亲自搭在他的额头,一脸欢喜点点头,“带走了,老奴亲自见着带走的,衣裳也一并给了,想不到这长公主平日里瞧着挺冷心寡欲的一个人,见着那人儿眼睛都直了,只是可惜了,生的如此模样,若不是个傻的,只怕也能同沈庭继一较高低!” 王司徒冷笑,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是不是傻有什么关系,最主要是公主收了,那沈家的驸马当众与男子拉扯,想必必是有见不得人的癖好,这下,沈家还能与朝廷抱成团?” “老奴有些不明白,咱们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现下朝廷动向一心想要改革,刘太傅自不必说,自是站在朝廷,那严太师狡猾的很,看不出动向,便说世家当中现有最有有势力的就只有王家与沈家,若是沈家与朝廷合作,咱们王家哪还能有一席之地,公主既收了,那自有另一番思量,咱们只需隔岸观火,时不时的添上些材火便好。” 秦管家欠了欠身,一脸的奉承,“高啊大人,这下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坐享渔翁之利便好,就是这衣裳,公主会不会转头治咱们的罪?” 王司徒冷笑,“衣裳?什么衣裳?秦管家你莫不是糊涂了?” 秦管家一愣神,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老奴糊涂了,哪有什么衣裳,不过是请长公主吃了酒,送了一个长相过的去的下人给长公主使唤,旁的没了。” 一旁的侍女替王司徒捏着腿,他舒服的微微眯上眼睛,将那帕子一整个敷在面上,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有些闷的声音,“告诉萧五,这次做的不错,还有铁矿那边,下次抓人的时候小心着点,别再被人抓住了,不然,本官也保不住你们!” “是,老奴马上去办。” …… 李锦瑟此刻晕的厉害,只觉得身后的怀抱又暖又香,她迷迷糊糊听着沈庭继的话,“嗯”了一声,将自己的头放在他胸前,与他贴的更紧了些。 此刻雪越下越大,沈庭继将大氅的戴在头上,又将怀里的女子抱紧了些才放心,他见着她如小鸡啄米似的昏昏欲睡,哪还有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有些心疼,又藏着无限欢喜。 他此刻温香暖玉在怀,侧过脸便是她白皙无暇的脸庞,他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悄悄的在她软软脸颊蹭了蹭,只觉得又软又香甜,忍不住悄悄的在她面上轻啄了一下。 怀里的女子只觉得面上的触动的有些瘙痒,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他,“二哥哥,我脸痒的很……” 沈庭继正要说话,却见她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只得将身上的大氅将她遮盖的严严实实,紧紧贴上她,一只手悄扣住她不堪一握的腰。 他有些心猿意马,气血有些上涌,有些地方开始觉醒,前面的女子又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他,有些难受,心里酥麻酸痒一片。 他此刻想的有些多,他住的院子离她远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房间的床小了些,也不知能睡不睡得下两个人,或者换张大些的来,会不会麻烦了些?若是麻烦,他其实也是不介意去她院子里住。 还有,平日里用的被褥有些薄,他向来怕热,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冷,但是,若是晚上这些抱着她的话,兴许不会冷。 他想了想,收紧了揽住她纤细腰肢儿的手,见着她姣好安静的睡颜,一时有些难以克制,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悄悄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谁知怀中的人无意识的“嘤咛”,让他呼吸一窒,只觉得心里痒得更加厉害。 他抬头看了看雪越落越急黑黢黢的夜,心想这么冷的天,或许两人睡在一起,也许更加暖和一些。 她方才是不是说过:以后都听二哥哥的话? “驾!”他心中躁动,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在雪夜里奔驰,恨不得赶紧回到府里,然后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若是她也愿意…… 那他…… 如此一想,他脸红心跳,忍不住又在她脖颈细腻肌肤处蹭了蹭,听到她微微发出的轻吟,“二哥哥,好困,还没到吗?” “快到了,待会儿,二哥哥带你回房休息。” 他灼热的地方被她蹭了蹭,忍不住低声喘息,只觉得今夜的风虽大却格外暖人,今夜的雪虽冷却异常暖心。 他一路奔驰,有着心急,平日里不过半刻钟的路程格外的漫长。 桑琪一直守在公主府外。 公主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么人还不见回来,她心里有些急,她看了一眼缩在一旁执意不肯去睡的那个带回来的漂亮少年,还有正在一旁跺脚取暖的李管家,轻轻的叹了口气。 “驾……” 她远远的听到一阵马蹄声,猜测公主回来了,赶紧打起精神迎了上去。 果然,远远的边看见一身雪霜的驸马带着公主策马而来。 “吁……” 到了门口,驸马停了下来,马上有人上前牵着缰绳。 桑琪见着驸马身上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公主则被他小心护在怀里,看样子睡得香甜,他先是下了马然后将马上仍在酣睡的人拦腰抱起,用大氅遮得严严实实,大步朝府里走去。 桑琪与那少年紧追其后,见驸马抱着公主一路朝着凤阳阁大步走了去,进了屋之后,桑琪赶紧命人点了炭火,熏了香,沈庭继小心翼翼将怀中女子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回头看了一眼她,“去打盆热水来。” 桑琪赶紧命人打了一盆热水回屋递给驸马,然后见着驸马异常温柔得替公主擦拭,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怎么回事儿,公主不是去找驸马了吗?怎么就这样被抱着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有受过伤? 她一肚子的问题,却大气儿不敢出的看着驸马正坐在床边替公主擦拭,只见公主醉的早已不省人事,一把抓住驸马的手,嘟着嘴巴似要索吻,然后不满的嘟嘟囔囔。 实在太丢人了! 桑琪有些不忍直视,她看了看正低头强忍笑意一脸温柔的驸马,印象公主的脸早已丢到爪哇小国去了。 驸马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是似的,低声说道:“瑟瑟醉了,今夜的事不必告诉她。” 桑琪赶紧点了点头,看着正侧着身子闭眼傻笑的公主,心里替她欢喜。 “嗯,奴婢今夜什么也没瞧见。” 沈庭继点了点头,正欲说话,这才瞧见一旁站着个陌生的人,皱了皱眉,“这是谁?” 他不曾记得府里有这么个人。 桑琪正要说话,却见那少年背挺得笔直,指了指床上的人,结结巴巴说道:“我,是她,的人。” 沈庭继闻言,似有些不敢置信,冷冷的目光转向他,“你,说什么?” 桑琪眉头一跳,只觉得不好,赶紧上前将那少年推到一边,急忙解释,“驸马听错了,这是今日刚进府的下人!” 那少年直直盯着沈庭继瞧,眼神澄明,一脸的执拗。 沈庭继眯了眯眼,看了看床上仍在翻来覆去的女子,又看了看立在一旁身形高瘦的少年,仔细一瞧,生的十分漂亮,是她会喜欢的模样。 桑琪看着方才还让人觉得温柔入骨的驸马,此刻冷意森森的瞧着那漂亮少年。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烨:她,我是她的人! 沈庭继:李,锦,瑟! 李锦瑟:……呜呜呜,我睡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十方海:我,什么也不知道,路过…… 提前更新,专栏求收!!!qaq 感谢在2020-03-31 20:32:43~2020-04-01 15: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胡说八道!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叫是我的人!” 凤阳阁正厅内, 李锦瑟气急败坏的看着站在一旁自王家带回来的漂亮少年,见他还是那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朝他走近了些, 正要说话,端坐在一旁捧着盏茶低着头的沈庭继抬眸朝她脚上瞥了一眼,她赶紧离远了些, 压住胸腔的火气, 再次问他,“你, 你说, 你好好说说,什么叫是我的人了?” 她今日一觉睡到快晌午才醒,只觉得通体舒畅, 十分的舒服,昨晚, 她甚至做了个美梦, 梦见沈庭继搂着她又抱又亲, 弄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醒了以后乐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会儿, 谁知一睁开眼睛便见着正主穿着家常的单薄衣衫坐在她屋子里头,吓得她差点没掉到床底下去。 她继而欣喜异常, 想着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她觉得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她与沈庭继之间的关系已经进行了质的飞跃,没想到他能一大早就来看她,你说这么麻烦做什么, 直接搬到一起住岂不是更方便! 可她还没高兴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了,昨晚的沈庭继虽说看着还跟以前一样冷,但是举止体贴温柔,她虽喝多了酒,但是迷迷糊糊记着沈庭继拉了她的手,搂了她的肩,后来好像还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天哪,越想越心跳,她这是成功的攻略了男神吗! 但这种心跳加速,十分酸爽的感觉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坐着的人头也未抬的问道:“醒了?” 李锦瑟赶紧从床上跃起,但是觉得自己形象好像不大好,又慢悠悠躺了回去柔柔的唤了桑琪进来。 她娇软的人设不能崩啊。 进来的桑琪今日情绪好像有些不大对。 服侍她穿衣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数眼坐在外间的沈庭继,然后用饱含同情的眼睛的看着她,直到她被伺候着吃早饭,这种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 是她醉酒时错过了什么?还是柳文星又来了? 李锦瑟有些忐忑的看着与她一起用早饭的沈庭继,数次想要开口,却见他低垂着眼眸看也未看她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脑子里带有感情记忆清零功能,不行,她得适当的帮他回忆一下,昨晚她是如何的冒着下大雪的寒冷天气亲自将他带回来的。 “二哥哥,我——” “食不言。”沈庭继吃完了最后一口粥,适时的截住了她的话头,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用了茶水漱口。 她赶紧闭上嘴巴,瞧着他那副自小养成的气度,只觉得美人就连吃饭都让人如此赏心悦目,就是,看着略微冷了些,若是像昨晚一样就好了…… 有美人在侧,她吃饭也不好太粗鲁,端着文雅范儿,一小碗粥愣是吃了她估算了一下大约半小时的样子,要知道换成平时,她已经吃了两碗粥了。 待她吃完饭簌过口后,沈庭继终于抬眼瞧了她一眼,转后转过头看桑琪,“好了吗?” 李锦瑟:“……” 什么好了,她怎么听不懂,难不成真是柳文星来了?不行,这次她无论如何不能够在翻船了,务必要把满肚子的花花肠子给摁住。 驸马,这次无论你在或不在,我都不会再跟那柳文星有任何瓜葛,也绝对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桑琪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正侯在门外,等候召唤。” 李锦瑟笑眯眯的看着桑琪,示意她不用怕,这次她准备的很充分。 谁知桑琪竟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出了屋,没一会儿,便见着她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嗯,很高,很瘦,很漂亮。 不是柳文星,但是更糟糕。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迅速看了一眼桑琪,眼里带着询问,怎么把他带来了? 桑琪都快哭了,她能有什么办法,这少年执拗得很,脑子还有些不好使,她一个婢女,总不好把人家送来给公主做面首的人给怎么着吧,更何况,驸马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 嘤嘤嘤,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公主,是奴婢没用,没能拦住! 李锦瑟见桑琪手足无措的偷偷看着沈庭继,便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她面上很镇定,心里却在想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怎么一冲动就把人带回来了,可要是不带回来,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她迅速的看了一眼立在那的少年,然后一不小心对上了他狭长的眼眸,只见那眼里犹如一汪黑谭,看不清深浅,他今日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织锦袍,脖子上还围着一圈白色的毛领。 嗯,这周身的气派,让她想起了她家景和,仔细一看,还真有那么两分相似,不知道景和长大了有没有这么勾人, 他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盯着自己瞧,李锦瑟只觉得心肝乱颤,赶紧用手挡住了脸,妈呀,这该怎么办,对,找个合适的理由,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可不能栽在他身上啊。 “编好理由了吗?”沈庭继问道。 “还正在编——不,二哥哥,你听我解释!”李锦瑟一把抓住他的手,冲他无辜眨了眨眼。 沈庭继的目光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脸色稍霁,“嗯”了一声,“那你说说看?” 出去一趟就捡回来一个,柳文星也就算了,眼前的这一个…… 李锦瑟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那少年,“你叫烨是吧,你自己同驸马说说,昨晚,我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 她笑眯眯的看着沈庭继,以示自己坦荡荡,你想,当事人站出来解释,这总不能说她编吧。 “咳咳!”桑琪咳嗽了两声,拼命给她使眼色。 李锦瑟:“……” 以她对桑琪的了解,难不成是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公主,他——”桑琪一着急指了指烨。 “让他自己说。” 李锦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驸马冷冷的扫了一眼桑琪,桑琪只得闭上了嘴,然后又用手指了指脑袋。 她心里一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她还没琢磨出什么来,便见着烨指了指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她,喜欢,我,我,我是她的,人。” 李锦瑟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认真,有那么一瞬间,她要不是当事人,她都觉得这么好看的少年说出来的话肯定是真的。 她低头沉默了三秒钟,继而拍案而起,“放——”她看了坐在一旁的沈庭继,将那个“屁”字吞了回去,转个弯说道:“你大放什么厥词!” 只听沈庭继冷哼两声,眼光的寒光就如同外面被大雪覆盖的重重屋檐下结出的冰凌,“嗖嗖嗖”的朝她飞来。 “胡说八道!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叫是我的人!”李锦瑟朝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桑琪,“你昨晚没同驸马解释吗?” 桑琪带着哭腔说道:“我解释了,可是,这位公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一直说是公主您的人……” 李锦瑟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看那少年,只见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那天然呆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继而又想起昨天那伤痕累累的脚踝,看了一眼他的脚,只见此刻已经穿了靴子,那小皮靴尺寸可能小了些,绷得小腿直直得,嗯,腿还挺长…… 她又赶紧看着烨,声音严厉了些:“烨,本宫几时说过喜欢你?” 烨的眼睛里全是茫然,还没有说话,便听见沈庭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幽幽说道:“怎么,公主昨晚还没看够?公主不是说昨晚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吗?连他名字都知道了?” 李锦瑟:“……” 这是杠精还是醋精?呜呜呜,她头秃! 她心里一慌赶紧收回视线,转向沈庭继解释道:“二哥哥,他就是昨晚我顺手救的,你看昨夜我不是急着救你吗,就没管他,我真的跟他不熟!” 桑琪赶紧站过来说道:“对,名字是奴婢告诉公主的,公主昨晚从王大人家回来,便马不停蹄的去街驸马了!” 桑琪小天使,我爱你! 她偷偷朝桑琪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转过头沈庭继,两只手不老实的粘了上去,握住了他温暖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桑琪说的对,二哥哥,我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呢,公爹大人吓死我了……” 一直侯在门口充当门神的阿德瞬间觉得自己不好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娇滴滴的公主,继而又想起了她昨夜酒后大闹尚书府的情景…… 他昨晚一直都在,最郁闷的是驸马走的时候竟然将他给忘了…… 昨晚被吓得半死的是尚书大人吧,他偷偷看了一眼驸马,见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被公主治的死死的了,公主的御夫之道实在是太厉害了! 果然,驸马大约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眉眼稍微缓和了些,转过脸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看了看一旁的桑琪,“去把府里的太医请来替他诊治一下。” “对,桑琪,你赶紧去,我瞧着他也不大正常。” …… “嗯,确实有些不大正常,身上好像还有其他的伤,公子可否将外衣脱下来看看?”府里的孙太医半眯着眼睛,紧皱着眉头替烨把脉,又把他眼皮子翻来覆去的查看,烨面上十分不耐烦,皱着眉头挣脱,对上李锦瑟颇有些严厉的眼,慢慢平静下来,任由孙太医又将来回查看了一遍。 “果真有问题?”李锦瑟问道,难怪她总是觉得这人怪怪的。 “嗯,受了严重的内伤,老夫要详细查看一下才能确定。” 李锦瑟点点头,心想这古代的医生有几把刷子,她示意桑琪上前,“把他衣服脱了。” 桑琪脸一红,低着头开始动起手来。 烨“倏”一下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李锦瑟,倔强的用力摇了摇头。 哎呀,这样子好萌啊。 李锦瑟心里一软,见着那张脸原本想好言劝他,一张嘴便对上沈庭继看似云淡风轻的脸,狠下心肠马上摆起一脸怒容,“若是不肯,本宫即刻送你出去,听懂了吗!” 那少年眨了眨眼,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她轻咳一声不去看他的小鹿似的,有些湿辘辘的眼,总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残忍。 “桑琪,动手!” 桑琪红着脸上前帮他解了外袍,李锦瑟瞧着中衣下的身形,觉得他人虽看着瘦弱,但是宽肩窄腰的,不身材错,就是不知有没有肌肉。 沈庭继见着她眼睛都要粘到那少年身上了,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有些坐不住起身一把拉过她的手走到窗边,转过头透过半开着的窗户缝隙处看了看那冰天雪地的白,见有寒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身边女子衣着单薄,然后悄悄堵住了那缝隙。 “不许看!”他说,声音低沉沙哑而又撩人,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锦瑟看了看被他握着手,感受着他源源不断传开的暖意,只觉得此刻只觉得再美好的胴体也看不进去了,她只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心生欢喜,嘴角咧的越来越大。 “就看!” 她十分矫情的回道,抬眼看着他正一本正经的看窗外,白皙的脖颈处却绯红一片,让人忍不住想要扒开那衣领,想看看衣服下是什么风景。 她有些面红耳赤,只觉得屋子里暖意融融,她轻轻撞了撞挨着她的肩膀,握紧了他的手,悄悄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敢!” 沈庭继瞪她一眼,被她挠的心猿意马,与十指紧扣,又想起了昨晚骑马回来的情景。 他心里一动,朝她偷偷看了一眼,见她双颊绯红,眉眼处堆满了得意的笑,他将她的手拉至胸前,咬牙道:“除了我,谁也不许看!” 作者有话要说: 烨一脸认真:我真的是她的人…… 沈庭继咬牙:李锦瑟! 李锦瑟:二哥哥,你听我给你编,啊呸,我跟你说! 今天评论有点多,我没有回复,感谢小天使们一直支持我陪着我,努力更新!感谢在2020-04-01 15:55:42~2020-04-02 19:4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宫保鸡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plendid-m 50瓶;性乖张 3瓶;安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是因为谈恋爱的时候人的身体会迅速分泌出大量的荷尔蒙与多巴胺,然后起到一种身心愉悦的舒适感,当然, 这是生理说法。 还有一种就是李锦瑟这种,孤单了二十几年,心里的苦早已凝固冰封, 只剩下无所谓的坚强, 为了生存,自尊心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苦了太久, 就惦记着吃口甜的, 看到那些可口的,就让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希望这甜能渗透到心里去, 让余生也跟着甜起来。 她看着被沈庭继拉至胸前的十指紧扣的手,听着他有些霸道的话, 只觉得眼前的人甜到了骨子里, 她恨不得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慢慢消化。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外面被大雪覆盖的寒冷天气, 心里想着,春天近了, 真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啊, 她是先把人直接扑倒呢,还是先恋爱再扑倒呢,好像现在特别流行先婚后爱, 那要不先谈个恋爱? 沈先生,请问你愿意跟李锦瑟小姐谈个恋爱吗? 不不,不符合国情啊,她说出去估计他也听不懂,再把人给吓到了。 那换个说法,二哥哥,你愿意跟你温柔美丽而又风情万种的瑟瑟今晚花前月下,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但是这个诗词歌赋她也不会啊,现下学来不及了吧? 那,不如下棋? 试想一想,屋外天寒地冻,屋内红烛高燃,点着银碳,然后再煮上一壶好酒。 啧啧,这个场景让她想到了伟大诗人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高啊,这种环境之下,她下一步棋,欲说还休的看一眼沈庭继,装作不经意的摸一把他的手,然后喝上一杯酒。 沈庭继下一步棋,再含情脉脉的回看一眼她,然后回摸回来,然后再喝上一杯酒。 当然,也许沈庭继这么矜持的人不会摸,但是没关系,她可以适当的碰瓷,自己亲自给垫到他手心下面去。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这种气氛一烘托,天雷勾动地火,接下来可能就会觉得热,热了就想脱,这脱着脱着,不就水到渠成了! 李锦瑟啊李锦瑟,你真特么是一个人才,光是想想都能让人热血沸腾!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从今晚的花前月下幻想到孩子生几个好,也不知道沈庭继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最好都有,起什么名字好呢,不过,沈庭继这么有学问,到时候全部交给他了…… “公主,公主?” “啊,什么事儿?”李锦瑟猛地惊醒,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跟沈庭继瞧,她还紧紧抓住沈庭继的手,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了,向来矜持的沈庭继居然没有推开她,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桑琪方才看着公主与驸马相护依偎站在窗前的模样,像极了一副山水墨画,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模样,她原本不想叫,但是耐不住他们几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这才大着胆子喊了声。 孙太医瞧着长公主与驸马的模样,又想起了前些日子两人吵架公主一时生气磕晕了头的事,只想着年轻人的心思真的多变,这个调调他这种老壳子哪里受的住。 哎呀,年轻真好啊,可劲的折腾! 桑琪见公主没有生气,面上一脸的柔情蜜语,捂嘴笑了笑,这才指了指一旁的烨,“公主且来瞧瞧?” 李锦瑟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低头仍然有些害羞的沈庭继,笑眯眯的转头看着烨,谁知才瞧了一眼,诧异问道:“怎么,他身上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烨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神死死的盯着沈庭继,似带着怒色,见李锦瑟终于注意到了他,立马摆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不知是对他们这样脱了他的衣裳有些不满,还是方才瞧着他俩相互依偎的甜蜜神情生气。 李锦瑟见着发丝被拨倒胸前,半裸着的,露出整个背部的烨,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看着瘦,却很结实,过于白皙的皮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以背后下方一条已经结了痂的伤疤最为严重,孙太医又摸了摸他的后颈,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位公子应该是伤了脑袋,老夫先开点药给他每日煎服,再辅以针灸看看。” 李锦瑟松开了沈庭继的手,指着那伤痕问道:“这是王司徒做的?” 沈庭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烨摇摇头没有说话,只一味看着李锦瑟,那眼神,让李锦瑟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总是喜欢在她不理人的时候,露出这种神情,试图讨得主人的欢心。 这么一想,她就凑近了些看他身上细碎的伤口,问立在一旁的孙太医,“可看的出什么来?” 孙太医略一沉思,道:“腹部的伤口是致命伤,其他的看着都是一些陈年旧伤,有些伤口看上去像是逃跑时刮到的,老夫想,这位公子的头兴许就是那时候伤着的吧。” “能治好吗?”这么个人若是从此之后傻了怪可惜的,她低头看了看他后颈处的一处,心里有些稀奇,怎么,这古人这么爱刺青,在这么隐蔽的位置刺了多莲花,竟还上了色。 只见那朵盛开的九瓣黑莲极为精致,看着不俗,大约是这个朝代的人头发都是半披在肩,而头发与人的头一样,非亲昵之人不能触碰,所以一般人不会注意。 她只觉得那刺青好像在哪里瞧见过似的,忍不住弯腰在他脖颈处凑近了些,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烨被她这么一戳,似有些不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面上闪过一丝羞怯,又开始直勾勾的看着李锦瑟。 李锦瑟:“……” 你这样瞧着我作甚! 她赶紧回头看了看身后脸上有些结冰的沈庭继,心里一慌,坚决不能让今晚看星星看月亮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没想到这刺青看着还怪眼熟的,孙太医你说是不是?” 孙太医眯了眯眼,似是觉得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如此没有见识,抬了抬下巴,“那不是东魏最常见的刺青吗?” 李锦瑟:“……是吗?呵呵,本宫一时没大看出来,本宫就是觉得这莲花还挺别致!” 沈庭继闻言走近了些,眯了眯眼睛在烨身上打了个转,见他正准备穿衣服,他眼睛扫过他的脖颈,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看了他两眼,冷声道:“你竟是东魏王室之人!” “什么意思?”李锦瑟惊诧。 “东魏国人好刺青,又偏爱莲花,便在身上刺以莲花为记,普通百姓只准刺六瓣莲,只有王室之人才配刺九瓣墨莲。” 沈庭继此刻将私人感情放到一边,探究的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少年,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到底是谁?” 烨一脸茫然的看着沈庭继不说话,冲一旁的李锦瑟眨了眨眼睛,似在求助。 李锦瑟被他眨巴的心里一软,想要替他说两句,但对上沈庭继的眼神,又将脖子缩了回去。 她又朝那刺青看了数眼,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见着那黑莲觉得十分眼熟,前些日子东魏递书,说是东魏国的王子在李朝消失,希望李朝能够协助,不日将派遣使臣来朝,那手书上便画着这么一朵黑色的九瓣莲。 难道他便是走丢的王子? 她心里警惕起来,这事儿可大可小,一个王子在李朝走丢,竟还变成个傻子,若是东魏国知道了,岂不是影响两国邦交? 书上写的东魏的王姓是什么来着? “你姓什么?”李锦瑟问道。 烨似是在努力的回忆,眉头紧皱,想了一会儿,他突然用手抱住了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锦瑟没想到一句话竟引起他这么大反应,赶紧上前安抚他,“好好好,本宫不问了,你先在公主府住下,待孙太医好好的给你治一治,等治好了再说也不迟。” 兴许是李锦瑟的话起到了作用,烨过了一会儿松开了手,面色缓和了下来,黝黑的眼眸盯着她瞧,十分的惹人怜爱。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嗯,白皙的皮肤,湿辘辘的眼,扇子似的睫毛,玫瑰色的唇,看的她心里一阵怜惜。 太造孽了,她就不该问,瞧把人家痛苦的。 一旁的桑琪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旁边面色已经发黑的驸马。 李锦瑟赶紧松开了手,正准备走,谁知那惹人怜惜的少年伸出白的没有血色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稍微清明了些,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凉,一字一句道:“哥——舒——烨,我,名字。” 李锦瑟一听,当场愣住,东魏王姓便是哥舒,这么说来,他真是那位走丢的王子,她这是什么运气,随便一捡就是王储! 她还没说话,又见他指了指自己,“霸王龙,我,喜欢,大,人,说你,喜欢,模样好看的,喜欢我,我是你,的人!” 李锦瑟正要说话,却听见一旁的沈庭继死死盯着哥舒烨握着她手腕的手,抬头冷笑,“霸王龙,好的很,果然是喜欢模样好的,公主的喜好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过,好的很!” 李锦瑟:“……” “二哥哥,你听我说——”她话刚说出口,沈庭继拂袖摔门而去。 李锦瑟用力将哥舒烨的手打掉,想要发火,却对上他看似无辜的眼,只得又忍了回去,赶紧追了出去。 她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桑琪赶紧将狐裘给她穿上,急道:“奴婢陪您一起去!” 李锦瑟摇摇头,“你去看着屋里那一个,暂时不要走漏了风声,叫孙太医先给他治治,这是件大事儿,还有备马车,待会儿本宫要与驸马进宫!” 桑琪点点头,见着公主朝着院外走去,叹了口气回屋里去了。 孙太医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还能看着这么一处精彩的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前只知道京都人传言,长公主生性风流爱美人,他还有些不信,现下却见识到了,不过,眼前的这个什么小傻子长成这样,他寻思若是治好了会不会公主就收了他做面首? 啧啧,年轻人就是精力足! 桑琪回屋看了孙太医一眼,欲言又止。 孙太医见着眼前生的可爱娇俏的小姑娘一副为难的模样,他在宫里浸淫了半辈子,一看方才的情景便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医师该知道的,赶紧说道:“老夫先下去开方子,今日来也只是给公主调养身子,其余的便没了。” 桑琪松了一口气,冲他甜甜一笑,“如此就有劳太医了。” 孙太医赶紧点点头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桑琪与哥舒烨。 哥舒烨茫然的看着屋外,环着膝盖坐在那里,抱着方才被李锦瑟打过的手,神情哀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不高兴,他隐约记得好像从前若是有女子被他牵着,那人必定欢喜的很,可,她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那个比他还要好看的人走了吗? 桑琪有些看不过眼,走上前原本想要说他两句,让他跟公主保持一定的距离,谁知对上他那无辜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真怪不得公主,这要是换成是她,她也狠不下心肠。 她想了想,说道:“你下次不可这样粘着公主了,这样不好。” 眼前的人似是在思考她的问题,然后指了指屋外,“她为何,走,她,不喜欢我,我会很乖。” 桑琪:“……” 这是乖不乖的问题吗,难道你没看见驸马生气了?这公主就是见着好看的东西走不动道,自小的毛病了,可心里只有驸马一个人啊,你懂不懂啊,公主是不会喜欢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她正准备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谁知眼前的少年堪堪低下了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霸王,龙,不喜欢,我,是我,不如他,好看吗?” 桑琪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的开口安慰他,“不是的,没有不喜欢你,就是——” 不知他是不是听见了“喜欢”二字,眼睛亮了亮,一把抓住桑琪的手,“她,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尼古拉斯哥舒黑莲:她,真的喜欢我! 桑琪:不,我没有这样说,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李锦瑟:说好的花前月下,咱们还没开始,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二哥哥,呜呜呜,你别走! 沈庭继:哼,捡了一个又一个还有完没完了,和离,必须合离! 柳文星:真的吗!公主,别怕,有我! 哥舒烨:还有,我可以,抱抱,举高高! 沈庭继:……你们想的美!瑟瑟,不如今晚咱们花前月下,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吧? 李锦瑟:……我不会! 沈庭继:没关系,咱们还可以下棋!来人,关院门,放桑琪! 桑琪:……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话说,我最近更新的好多啊,自我赞赏一下!求收,作收,文收! 感谢在2020-04-02 19:46:14~2020-04-03 18: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笑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巷尾森林、南柯一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刘太傅, 这事儿,您怎么看?” 皇宫御书房内,李锦瑟抬眸看了看面色沉重的刘太傅, 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低眉敛目的沈庭继,悄悄的将手中凉好的茶推了过去。 沈庭继动也未动,倒是坐在她一旁的小皇帝顺手将那杯茶端了过去, 冲她咧嘴一笑, “阿姐待朕真好,朕正好口渴的厉害。” 李锦瑟只得咧嘴笑了笑, 又朝着对面的沈庭继看了一眼, 然后在心底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这下不要说孩子叫什么了,就连看星星看月亮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哎…… 人生真是充满狗血,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今日一路追着沈庭继,人倒是追上了, 就是不搭理她。 其实沈庭继算是涵养好的, 若是换成是她, 谁要是敢当着她的面儿拉着沈庭继的手, 她非得上去把那人的爪子给剁了。 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难啊! 刘太傅将之前东魏国递来的手书又反复翻看了一遍, 似有些难以置信的皱眉, “确定吗,真的傻了?可还能医?” “府里的孙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当初阿姐开府时朕亲自挑选的, 医术十分了得。”小皇帝捧着茶抿了一口说道。 “公主,人可带来了?” 李锦瑟点点头,一抬头便对上了沈庭继的眼,谁知沈庭继转过脸不去看她,她一时有些讪讪。 “桑琪,人呢?” “正在偏殿,奴婢即刻带他过来。” 刘太傅点点头,转过头看一旁的沈庭继,“则言对此事儿可有什么想法?” 沈庭继想了想,道:“此事不宜声张,待到东魏使臣来了以后咱们先一探虚实。” “就是不知道王司徒对此事知晓多少?” “王司徒应该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岂会让公主带回来,”沈庭继瞥了一眼一旁的李锦瑟,“兴许只打听到了公主的喜好。” 李锦瑟:“……” 我有什么喜好,怎么我不知道! 她见大家都盯着她瞧,赶紧转移话题,将昨晚在王司徒那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将那个包袱拿了上来。 刘太傅见着那包袱里的衣裳瞠目,“他如今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了!” 小皇帝见着那衣裳竟笑了笑,拉了拉李锦瑟的袖子,道:“”王司徒虽可恨,却颇有眼光,朕也觉得阿姐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此话一出,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就连服侍的人喘气儿都微弱起来。 李锦瑟,沈庭继以及刘太傅三人赶紧起身站到了一边,然后低头请罪。 小皇帝并不知自己不过随意一句话,他三人竟如此紧张,正要说话,便听刘太傅长叹了一声,“”皇上若是真的为了公主好,下次这种话便再也不要讲了。 小皇帝年纪小,又被李锦瑟一直保护的太好,一时有些委屈,看着李锦瑟道:“”阿姐,朕并无恶意,朕说这话真心实意! 李锦瑟知道他年纪还小,不知道有些话说出去被有心人听见便会大做文章,她摸了摸他的头,一脸宠溺,“阿姐知道景和对阿姐最好,可阿姐也希望你知道,你是李朝国主,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李朝万千子民的生息,所以,不要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景和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代替父皇守护着李朝千秋万世,阿姐守护着景和。”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不甚明白,可他觉得心里很暖,阿姐守护着他呢,那他什么都不怕! 一旁的沈庭继抬眸看了看的李锦瑟,若有所思的朝着窗外看了看。 正在这时,桑琪已经领着哥舒烨进来了。 他进来时有些局促,大抵是在隔壁偏殿待了久了,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些红晕,他眼睛搜寻了一圈,目光停在李锦瑟的身上,面上有些羞涩,然后朝着她走了过去。 李锦瑟一看不好,赶紧退到了沈庭继旁边,然后看了看一旁的桑琪。 桑琪似有些为难,可是在御书房内,在皇上与刘太傅面前她岂敢多说一句,赶紧低头退到一边去。 哥舒烨的眼里此刻便只看的到李锦瑟,眼前便走到李锦瑟面前了,被一旁的内侍拦了下来。 “放肆,皇上与公主在此,如此无礼!” 哥舒烨茫然的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头,求助似的看着李锦瑟,眼神里满是无辜。 李锦瑟一阵头疼,最怕他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瞧,让她觉得自己就跟个负心人一样。 小皇帝见他这样,呵斥道:“你大胆,为何这样瞧着阿姐看!” 哥舒烨转过头看他,似乎在想他说什么,眨了眨眼,又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仍旧停在李锦瑟身上,瘪了瘪嘴。 李锦瑟心里一紧,正要说话,又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往一旁背着手面色发冷的沈庭继看了看,想着若是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伤了他的心便说什么也晚了,当断不断则乱。 她轻咳一声,转过脸不去看哥舒烨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时,一旁的刘太傅开了口,“瞧着样子,果然是有些不大正常。” 李锦瑟赶紧点点头,“带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了,估计王司徒就是看重了他的皮相,当时还跟他戴了脚镣,幸好本宫将他救了回来,不然他命都难保。” 小皇帝也跟着附和,“想不到这王司徒竟然连阿姐的喜好打听的如此清楚,朕瞧着他皮相甚好,虽是比着驸马差了些,不过比着年初的时候,阿姐在京都万花楼前捡的柳文星好看多了,太傅你说是不是?” 李锦瑟:“……” 您可真是我亲弟弟! 刘太傅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又看了看立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面色极其难看的沈庭继,回道:“皇上慎言!” 难怪他瞧着今日则言有些不对,哎,他前些日子还以为他二人夫妻和顺,没想到公主竟如此待则言。 李锦瑟瞪了小皇帝一眼,转向刘太傅,“不如太傅瞧瞧他与姑母生的像不像?” 刘太傅围着哥舒烨转了一圈,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小皇帝,“乐阳长公主虽已经去东魏和亲二十年之久,可老臣依稀记得长公主的模样,如今瞧着,确有几分相似,而且眼前的人看着与皇上也有三分相似。” 李锦瑟仔细看了看哥舒烨的脸,难怪她一直觉得他有些眼熟,此刻他站在景和旁边,确实与景和很相似,这么说来,他真是东魏的王储,自己的便宜表弟。 “那,现下如何是好?” 刘太傅摸了摸胡子,略一沉思,“还有半月便是除夕,东魏使臣不日便要来了,眼下这个情况,只得等人来了探探虚实。” 李锦瑟瞧着眼前的人愁得慌,就是不知道他这个病还医不医的好,若是医不好了,他眼下是在李朝的地界,且不说他怎么受的伤,若是东魏追究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那现在如何安置他?”小皇帝对这个从未见过的表哥产生了好奇,围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自进来,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阿姐身上,对四周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关心。 “朕瞧着他甚为喜爱阿姐,不如阿姐先将他带回府里养着,太傅你觉得呢?” …… 李锦瑟看着马车里沉默寡言的沈庭继,又看了看缩在一旁眼巴巴瞧着她的便宜表弟一阵头疼。 她朝沈庭继靠近了些,低声道:“二哥哥……” 沈庭继“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锦瑟看着他的侧颜,正要说什么,那便宜表弟又巴巴朝着她看了过来。 她眉头跳了跳,忍无可忍道:“你总是这样看我做什么?” 哥舒烨被她这么一凶,收回了视线,又抱着膝盖缩了回去。 李锦瑟:“……” 她瞧着他那个样子,只觉得自己分外残忍,原本想要好言好语劝说两句,又看着一旁的沈庭继又跟个冰雕的样子。 还让不让人活了! “桑琪!” 桑琪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公主可有吩咐?” “你,进来,本宫坐到车辕上去。” 神啊,冻死她吧,她心里太遭罪了,别人见着美人都是享尽齐人之福,怎么换成是她,就好像把自己的心肝在烈火上烹饪,时不时的翻个面,还撒上点孜然粉,太特么疼了! 桑琪迅速扫了一眼马车里的人,缩了缩脑袋,“外面天寒地冻的,冷的很,公主且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不必,本宫觉得心里有些闷,想要吹吹风。” 桑琪为难的看了一眼公主,慢吞吞的往马车里挪了挪。 李锦瑟深呼吸一口气儿,正准备要出去,被人一把拉住。 沈庭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不必出去,我出去。” 李锦瑟心里一软,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二哥哥,你还生我的气?” 沈庭继摇摇头,弯腰便钻了出去。 他掀起帘子的时候带起一阵寒风,外面果然冷的很,此刻天都快黑了,只见天空种飘着星星点点的白。 李锦瑟一把拉住他的手,冲他笑了笑,“咱们一起做到车辕上看风景如何?” 沈庭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难得的没有松开她的手,只说道:“外面天寒地冻,马车里暖和。” 李锦瑟知道这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不过就算拒绝,她也是要跟着出去的。 桑琪看着缩在一角眼巴巴看着他二人离去的少年,默默坐在另外一边去。 谁知不一会儿,赶车的马夫也进来了,那马夫见着他二人,咧嘴笑了笑,搓了搓手,缩到一边去了。 桑琪:“……” 谁赶车? 马车外,夜色渐浓,隐约可见零星的一些灯火,朱雀大街宽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色下,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李锦瑟看着手握马鞭的沈庭继,只觉得他真的是实在是太帅了,想不到他竟然连马车都会赶。 她这个马车的级别放在现代那也是法拉利的级别啊。 果然,开法拉利的男子真是迷人,就是这个敞篷有点冷。 她裹紧身上厚厚的大氅朝他依偎过去,悄悄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沈庭继侧过脸看了看一旁冻得有些发抖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进去吧,冷。” 李锦瑟摇摇头,冲他一笑,“有二哥哥在,一点儿也不冷。” 多浪漫啊,跟喜欢的人在冰天雪地里开着法拉利,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虽然,此刻天空没有月亮,但是她觉得他眼眸里藏着的是星辰大海。 “驾!” 沈庭继一甩马鞭,那马车跑得快了些,他单手揽过她的腰,轻而易举的将她抱到自己胸前,然后用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嘴上却道:“这么冷的天气,是想冻死码?还不赶紧进去。” 李锦瑟仰头嗤笑,“既是要我走,又何必搂得那么紧。” 沈庭继低头迎上她含笑的眼,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寒风吹起他额前散落额发丝,扫过李锦瑟的脸,有点痒痒的。 李锦瑟瞧着这天地之间一片白,明明冷得很,她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将头靠在他胸前,手环上他的腰,蹭了蹭他的下巴,用她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话。 “二哥哥?” “嗯。” “待冬日过了,春天咱们一起去郊外骑马,夏天咱们带上景和去冀州行宫避暑,还有刘太傅,把他也一起带上,让他天天给景和上课,从早到晚,你说好不好?” “不带上哥舒烨还有柳文星?” 李锦瑟闻着那酸味吃吃的笑,“不带,只有二哥哥。咱们可以去垂钓,去摘莲子,秋天来的时候,若是有空,咱们一起去大江南北走一走,二哥哥你带着我去行侠仗义可好,咱们一起笑傲江湖,对了,咱们还要起个响亮的名字,就叫神雕侠侣。” “好。”沈庭继弯了弯嘴角,眼睛亮了亮,将她遮得更严实些,生怕她被冷风吹到。 李锦瑟仔细想了想,可能这个时代找不到雕,她往他怀里缩了缩,“要不不叫神雕侠侣了,咱们带上乌雷,就叫神马侠侣,咱们走之前,就让刘太傅给景和找多几个师父,轮着给他上课,你说可好?” 沈庭继低声笑起来,“都好,可为何总是跟皇上过不去?” 只听怀里的女子磨了磨牙,“谁叫他方才乱说话,惹了二哥哥生气!” 沈庭继明知她甚是狡黠,却还是心里喜悦,伸出冻得有些冰冷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弯了弯眼睛,“你啊你,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锦瑟心里一动,抬头望他的眼,“二哥哥,那,你今晚愿不愿意跟你美丽温柔而又风情万种的瑟瑟今晚二更时分,在摘星阁的院子里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哲学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深切悼念此次新冠病毒牺牲的英雄与逝世的同胞,为中国加油!感谢在2020-04-03 18:36:39~2020-04-05 00: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味曲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沈庭继低头, 目光灼灼对上怀中女子微微上挑,满是风情的眼,收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 用力甩了一鞭子。 “驾!” 迎面而来刺骨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割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李锦瑟将整个人埋进他的大氅里,环住他的腰, 头放在他胸前静静的听他的心跳, 只觉得他羽翼下没有风雨,宁静安逸。 沈庭继, 你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吗?你可以成为我的期待吗? 沈庭继觉得怀中的女子有些瑟瑟发抖, 试图将身上的大氅将她裹得更紧些,拉的更近些,免得这风霜伤了她。 他虽心疼她就这样坐在车外, 但他私心里却觉得这样依偎在一起,与她在这风雪中多呆一会儿的感觉甚好, 而且她方才不是说她想要与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夜, 此刻的天空既没有星星, 也没有月亮。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似乎已经安睡的李锦瑟,心想, 没关系, 没有星星月亮,他就做她的星星月亮,他想要成为她生命里的光, 一直陪着她。 他虽不知她说的神雕侠侣是什么,神马侠侣又是什么,可只要能与她在一起,眼里便是最好的风景。 李锦瑟,认识你的这些年里,你便是我心中最好的春光,只要你在,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你,你想要的太平盛世,河清海晏,我愿意替你一点点铲除眼前的障碍,替你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来,你只要这样永远依靠着我便好! 沈庭继等人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李锦瑟已经睡着了,他知道她近日来一直忧心朝堂上的事情疲乏的很,不忍心将她叫醒,将人小心拦腰抱在怀里,妥帖安放,不让屋外的寒冷吹到她身上。 她眼下睡着了,是抱她回哪里好,她住的院子好像远了些,要不然…… 他站在院子里踌躇了片刻,大步朝着摘星阁去了,她说了,她要与他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若是她醒来了见不到他,他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嗯,君子当一诺千金。 谁知刚走没几步,李管家匆匆忙忙来报:苏侍卫等人回来了,正在前厅候着,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 沈庭继看了看怀中睡得香甜的女子,想了想,道:“把他们叫来摘星阁的书房,我待会儿过去。” 桑琪等人一直跟在后面,见着驸马身上都湿了,还紧紧护着公主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公主今晚是要歇在驸马房里了。 屋子里早已有人在里面点了碳,一进去,便觉得方才冻的僵硬的身体慢慢暖和了起来。 她赶紧将公主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放到一边,见着驸马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床上,伸出手指正准备帮公主解衣裳,手停在她腰间去了曲了曲手指,最终收了回来。 桑琪觉得驸马可能是有些不大好意思,赶紧上前帮公主把外衫退了下来,又帮她盖好被子,然后看着驸马有些滴水的发丝,问道:“驸马可要奴婢准备热水沐浴。” 驸马摇了摇头,只是将身上的已经湿掉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她,看着床上的人一脸温柔,“不必,她今晚……” 桑琪想着人都给抱回来了,自然是要留宿的,驸马定然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说,赶紧取下屏风上的衣裳,“外面天冷,想来公主也不必麻烦,不如今晚便歇在此处,驸马觉得可好?” 沈庭继看了看床上睡得有些不安分的女子,低声“恩”了一声,“那,你们今晚不必守夜,我来照顾她吧。” 桑琪点点头,识相的退了出去,谁知一出门便见着哥舒烨,不,也许是东魏的王子正站在门槛眼巴巴的往里看。 她一着急,生怕驸马瞧见了生气,顾不上尊卑上前一把拉住他,“我,我带你回去休息。” 哥舒烨转过头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里屋,“她,睡那了。” 桑琪头有些疼,她跟一个甚神智有些受损的人要如何解释公主与驸马是夫妻,两人是要睡在一个屋的,嗯,还是一张床的,说不定还要做些什么,他这个时候跟去了不合适,再说了,驸马虽脾气好,但是那是宠着公主,他若是就这样撞上去,不就遭殃了吗! 前些日子,她听府里的下人说,那驸马之所以把柳公子揍了一顿,不就是柳公子说了句:梁将军做得面首,他如何做不得。 柳公子也真是的,这话能说吗,那梁大人从来就跟驸马不对付,这话岂不是往驸马心上插刀子! 驸马正好路过,听见这句话,果不其然,当时脸就黑了,平日里多矜贵自持的一个人,上前就把柳公子踹翻在地,若不是公主来的及时,柳公子以文弱书生,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 瞧着今晚驸马主动将公主抱回了院子,那必定是想…… 她这样一想,面上一红,说话有些结巴,“你,你不能待在这!” 廊下的男子总幽谭似的眼看着她一言不发,不一会儿身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心生怜惜,上前好言相劝,“咱们先回去睡觉,明早起来再来看她,好不好?你若是待在这里着了凉,明日你便见不到她了。” 桑琪见他有些松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咱们先回去好不好,不然公主会生气的。” …… 书房内。 沈庭继看着连衣裳还未来得及换,浑身上下十分狼狈的苏三,皱了皱眉头,“可是出了很要紧的事?” 苏三点点头,“回驸马,太原出大事了!” 太原?沈庭继眉心跳了跳,“可是雪灾很严重?” “你别急,慢慢说。”他见着苏三面上都生了冻疮,嘴唇干裂的厉害,才不过月余未见,一个好好的年轻侍卫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看了看一旁正在煮酒的阿德,阿德赶紧将一旁煮好的酒递给苏三。 苏三朝沈庭继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吗热热的酒化成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下去,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身上松泛了不少,他舒服的哈了一口气,然后敛起神色,面色凝重的说起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咱们几人接到公主的任务,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原,谁知一到太原地界,便发现灾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积雪三尺有余,车马寸步难行,飞鸟牲畜冻死不计其数,所到之处,房屋倒塌无数,地上随处可见的僵尸……” 屋子里很暖,沈庭继本就吃了酒,此刻却听的身上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么大的雪,来年又靠什么丰收,太原是整个李朝的农业命脉,如此大的雪灾,赈灾的粮食哪里来,来年的收成又如何有,如果这一切赖以生存的东西消失了,妈百姓们来年靠什么生存! 天灾往往最是可怕,因为你永远无法与自然抗衡。 “据我所知,前些日子,太原郡守吴敏已经多次向朝廷递了帖子要求镇灾,过冬的粮食还有衣物也已经下发过去,可有什么动向?” “据太原百姓相传,吴大人倒是个好官,灾情发生时便派人搭建了简易帐篷可供房屋已经倒塌的百姓暂避,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避无可避,不知冻死了多少人,镇灾粮食远远不够每日这么多人的口粮,可怜那吴大人不过四十余岁,因着这雪灾一夜之间白了头。” 苏三回想起那令人泪目的场景,七尺高的汉子眼眶微红,“驸马,这是老天爷在收人!” 沈庭继看着他生满了冻疮的手,眉头紧锁,“那,太原城内的大户呢,那些乡绅呢?沈家呢” 苏三捧着酒的手抖了抖,努力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似在想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沈庭继冷声道:“只管说,不必避讳!” “是!吴大人已与世族沈家还有当地的乡绅富户交涉过很多次,可他们反倒与沈大人哭起穷来,吴大人没奈何,只得将之前上交的税粮悉数挪用,听说已经送了请罪的折子上来了。” 沈庭继冷笑,“吴大人何罪之有,你将你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今夜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明早呈给公主。” “属下待会儿回去连夜便整理出来。” “此次辛苦你们了,夜深了,先下去休息吧,公主会记得你们的好。” “是!” 李锦瑟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正直阳春三月,她与沈庭继去郊外踏青,春日里春光极好,漫山遍野的野花迎风摇曳,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她在微风中心旷神怡,看着旁边如这春风一样温柔的男子,心生欢喜。 沈庭继掐了一朵鹅黄色的小花戴在她的鬓边,笑了笑,“真好看。” “二哥哥是说花还是我?” 李锦瑟笑着问他,从草地上摘了一朵蒲公英,轻轻吹了一口气儿,那蒲公英便飞的到处都是,煞是好看。 她追着那蒲公英的种子跑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回头问一直盯着她瞧的翩翩公子,“你还没说呢,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眼前的男子冲她眨眨眼,“自然是花儿好看。” 李锦瑟气恼,去捶他,谁知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好了,是瑟瑟好看。” “这还差不多!”她冲他扬了扬下巴,骄傲的像只孔雀,她看着眼前眼里满是笑意的少年,转头看着远处的风景,装作不经意问道:“二哥哥,你可喜欢我?” 谁知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旁边的人的回答,她有些气闷,只觉得心里羞臊,转身欲走,谁知被他伸出手一把揽住自己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紧贴着他,低头下去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沈庭继心悦李锦瑟,欲求之,你,可愿意?” “我——” 也许是风景太怡人,气氛太美好,也许是怕她说出拒绝的话语,眼前的人不等她说完捧起她的脸,堵住了她的唇,生涩在她唇上咬啮,敲开她的牙关,初时温柔,后面霸道。 这个毫无征兆的吻让李锦瑟觉得自己瞬间飘了起来,她踮起脚尖赶紧抓住了他前襟的衣服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仰头与她亲吻,感受着那柔软的唇勾着她,从生涩到熟练,萦绕在鼻尖是属于沈庭继的味道,他微微的喘息让她心里酥麻一片…… 沈庭继待在书房一夜未睡,一直到了东方初白才将写好的书信用火油封好递给陪着他熬了一夜的阿德,“你去,亲自送到尚书大人手里。” “阿德马上去办,驸马熬了一夜赶紧歇歇吧!”阿德将信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出了书房。 沈庭继揉了揉眉心,洗漱后才朝着卧房去了。 床上的女子仍在酣睡,他见她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动作轻柔的将被子从她身下抽出来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身侧盯着她瞧。 她不知梦见了什么,弯着嘴角笑得一脸幸福。 他被那笑意感染,跟着弯了弯嘴角,伸出手指在她嘴唇轻轻摩挲了一下,向她靠近了些,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睡吧,一切有我。 李锦瑟觉得昨晚睡的特别好。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紧紧被人抱在怀里,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轻轻抬起头去看抱着她的人。 果然,不是沈庭继又是谁。 天哪,她昨晚是错过了什么吗?怎么就睡着了,太亏了! 沈庭继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怎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就睡着了! 她心里满是遗憾,见他正熟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唇以及生出些许青丝的下巴,男人真是奇怪,明明昨天还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夜之间呢。 她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难道昨夜是没睡好吗,怎么连黑眼圈眼都有了? 还是说跟她一样,做了个美梦,梦里与她…… 真是令人激动! 不过,梦里的沈庭继好似比现在看着小些,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梦见他少年时的模样,有时候,她都快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了。 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软软的很有弹性,他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竟跟她一样摸起来是软的,真好看,她第一次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人的长相可以这么完美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光是看着这张脸,她心里都欢喜的很。 嗯,跟磕了春/药一样有些上头。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下巴往下看了看,只见贴着他筋骨有些凌乱的衣衫下露出一截白嫩的锁骨来,她小心翼翼的往他锁骨处蹭了蹭,忍不住面红耳赤,真的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咬一口。 她又瞧瞧的将手伸了过去,想要将那领口扯开一点,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好风景,总是勾的她心痒难耐。 她看的太认真,眼见着就要见到他衣衫下的香/艳场景,心都跟着跳的快了些,谁知手腕一把被抓住,方才还在熟睡的男子,半眯着眼睛看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睡意,低沉沙哑撩人心弦。 “瑟瑟,别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桑琪:驸马今晚想要跟公主不可描述,你赶紧回去睡去! 尼古拉斯哥舒黑莲:什么,是,不可,描述?想看…… 十方海:想看+1…… 李锦瑟:我,到底有没有被不可描述,驸马你说! 钮祜禄氏沈二哥哥:……还不赶紧回屋! 话说,我明天打算把书名改成:《闷骚驸马攻略手札》大家觉得如何? 感谢在2020-04-05 00:02:29~2020-04-05 20:5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点点 2瓶;南柯一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第 41 章 李锦瑟有一种被抓包的羞涩, 吓得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太羞耻了,她这是做什么,一大清早就想不可描述吗?她已经空虚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锦瑟啊李锦瑟, 你好歹矜持一点,不要表现得太过饥渴! 还好沈庭继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又闭着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看起来十分疲惫。 她松了口气, 赶紧躺平了,深呼吸了数次, 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一会儿, 她见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又将脸转向他,见着他饱满红润的唇, 忍不住靠近了些,伸着脖子闭上眼睛小心翼翼想要贴过去, 尝一尝他是不是跟梦里一个味道, 香香的, 软软的。 眼见着越挨越近, 轻轻扫过他的鼻尖,呼吸相闻, 就要亲上了, 屋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惊呼声。 “天哪,公子你怎么坐在这里!” 她吓了一跳, 迅速起身,竖起耳朵停了停,好像是桑琪跟哥舒烨的声音。 屋外,桑琪看着站在院子里站成雪人的哥舒烨,一脸的惊讶,他是在这站了多久,这么冷的天是要冻死吗? 她赶紧将人拉回屋檐下,替他拍干净身上的雪,拼命的替他搓着冻得冰凉的手跟脸,又气又心疼,“公子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你,真是气死我了!” 哥舒烨不说话,转过头去看屋子,一脸的落寞。 他一早就等在这里了,见着彻夜未眠的沈庭继回了屋,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桑琪一时有些无语,瞧着生的霁月光风的贵公子呆呆眼巴巴的看着屋内,只觉得心里五味复杂,仔细想想,她若是公主,怕是也难以取舍吧。 哎。 李锦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知道定是桑琪已经起身过来了,不好意思来开门,那哥舒烨怎么会在外边。 “桑琪,进来吧。” 桑琪听见公主叫唤,看了一眼仍旧待在一旁的哥舒烨,只得赶紧上去推开了门进去。 李锦瑟已经从床上起身穿好了衣裳,站在里屋看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桑琪往里屋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一脸为难的指了指屋外的人,“公子他守在外头。” 李锦瑟赶紧走到外间去,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得道,“你赶紧过来帮本宫收拾一下,本宫出去瞧瞧他。” 这怕真是个傻子,这都多冷的天气站在外面,岂不是要冻死,哎呀,真是的,她心里越想越气,见桑琪已经帮她系好了腰带,头发也未束便出去了。 哥舒烨仍旧站在屋外的廊下。 他还是穿着昨日紫色锦袍,屋外一片白茫茫,天地之间他就站在那让人觉得形影单只,孤寂的很。 他见着屋里的门终于打开了,一身红装的女子并未束发,及腰的青丝就这样垂在腰间,她自门内走出,皱着眉头看着他,他心里高兴,快步上前正要说话,却见她怒气冲冲骂道:“你这是疯了吗?丫丫个呸的,这一大早是在上演琼瑶剧吗?” 他见着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儿凝结成雾,遮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他听不懂她在什么,只抿嘴笑,觉得见到她心里便生出欢喜来。 就好像是那日她从那些欺负他的坏人手中将他救下来,他觉得她甚美! 李锦瑟见着眼睛呆呆看着她笑冒着傻气儿的人又心疼又生气,赶紧让桑琪将他拉进屋里来,她回头看了看床上还在熟睡的人,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赶紧把孙太医请过来给他扎上几针,看能不能把这傻病医好。” 桑琪赶紧点点头,“奴婢待会儿便去请,还有,苏侍卫正在正院前厅等着您,您是吃了早饭见还是现在见” “苏侍卫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叫醒我?”她皱眉,苏三去了这么久才回,必定是出了大事儿。 桑琪朝里间看了一眼,低声道:“昨晚驸马见您睡着了,吩咐奴婢不必叫醒您,驸马已经见了苏侍卫,今天一早奴婢起来的时候撞见了阿德正要出门,说是驸马连夜写了家书给沈尚书送去了。” 怪不得沈庭继脸上挂着黑眼圈,她心里一阵疼,这原本是她的事儿,他却帮她办了,连夜写家书给沈家,必定是太原出了事。 “早饭待会儿再吃,你去把苏三叫来,本宫去驸马书房等。” “是。” 桑琪见着公主面色不太好,冲冲忙忙便出去了。 李锦瑟往里间瞧了瞧仍在熟睡的沈庭继,看了看一旁的哥舒烨,叹了一口气,拉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 “我现在跟你说话,能听的懂吗?”李锦瑟亲手煮了茶递给旁边直勾勾看着她的人,忍不住问道。 哥舒烨认真的点点头。 “那你听仔细了,我,你知道是谁吗?” “霸王龙。”哥舒烨眨了眨眼。 李锦瑟看着他冻得有些青紫的唇,将他手里的茶举高些示意他喝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姐姐,你明白吗?” 表姐也是姐啊。 “姐,姐?” “对,就是姐姐,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吗?姐姐就是跟母亲一样的意思,你明白吗?还有方才屋里的人,他,”李锦瑟说起沈庭继的时候,心里生出些许柔情,不自觉得弯了弯嘴角,“他是姐姐喜欢的人,懂吗?” 哥舒烨黑亮的眼眸盯着她,垂下嘴角,“我,喜欢,姐姐。” “不行,你不能喜欢姐姐!”李锦瑟见他怎么都说不通,有些气馁。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公主,苏侍卫已经来了。” “进来吧。” 门被打开,屋外寒风吹进来,李锦瑟抬头瞧了瞧苏侍卫心里惊诧,才不过一段时日,长相端正的苏侍卫脸上生了好多冻疮,京都雪不算小,她也不见谁生了冻疮,可见太原雪灾有多严重。 苏三也不废话,上前便将怀中连夜写好的折子呈上去,桑琪赶紧接过递给坐在一旁的公主。 只见公主接了那折子看了起来,面色越来越沉重,看到最后,竟浑身颤抖起来,过了好一儿才平复下来,闭目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哽咽道:“此次辛苦你们了,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好好养一养。” 苏三拱手,“属下等人不累,随时随地等候公主差遣。” 李锦瑟点头,“你们都是好样的,眼下年关,怕是什么也做不了,年后你们就是想要偷懒,本宫也不答应,去吧,让府里的太医开些药,好好把脸上的冻疮治一治,别回头过年吓坏了家里人。” “是,能得公主体恤,属下等万死不辞。”屋外虽冷,他心里却暖的很,跟着这样的主子,值了! “桑琪,本宫要进宫,你且去准备。” “是,那公主要不要先用些早饭。”桑琪一脸担忧的看着公主,也不知那折子上面写着什么,公主面色异常难看。 “带些路上吃吧,还有,”她看了看一旁的哥舒烨,“务必让孙太医好好给他治治,想尽一切办法治,多贵重多稀奇的药材本宫也给他找来。” 怕就怕内忧尚未解外患又起,眼下的李朝摇摇欲坠,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于公于私,也要把眼前的人治好了。 “那奴婢要不要叫醒驸马?” “不必,让驸马多睡一会儿,待会儿你吩咐下去,若是待会儿驸马来了找不着本宫,就说本宫进宫去了。” “奴婢马上去做。” …… 王府。 王司徒瞧着屋外的大雪,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秦管家,皱了皱眉,“果真如此?长公主真派了人去了太原?” “眼下人已经回来了,听底下的人说,那太原郡守吴大人请罪的折子都在路上了。” “哼,本官倒是小瞧了这丫头片子。” “大人,咱们上次送人给公主岂不是多此一举,更何况还是个脑子不顶用的。” 王司徒冲站在一旁的侍婢挥了挥手,那侍婢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你懂什么,人只是个幌子,为的不过是离间她与那沈二郎的感情,眼下各大世家也就只剩下王家与沈家,沈复是个不堪用的,那沈家家主沈老太爷却是个厉害角色,那沈家二郎不就是他亲自抚养的,看着外面再是温润不过,手段也是个厉害的,假以时日,不比沈老太爷差。” “那咱们?” “本官没想到的是长公主,三年前她大败匈奴之后,朝廷便有部分人为她请命做摄政王,若不是刘太傅与那墙头草压着,她早就是这李朝开国以来第一位以女子之身做了摄政王的,本官还以为她与前朝的琉璃公主一样,没想到她竟然不无所动,也是个没胆子的!” “那咱们眼下如何?”秦管家面上堆着笑,看起来越发慈眉善目。 王大人戳了戳他的脸,“你啊你,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副假笑,咱们,你只管好好的替本本官守着那天九阁还有务必不能让人知道了铁矿的事儿,至于其他的,咱们什么也不做,这是老天要收人,关咱们什么事儿,此次雪灾比起前些年的旱灾,怕是会死更多的人。” 秦管家敛起笑容,越发谦卑,“大人说的是,这李朝自先帝去世,先是边疆有战事,紧接着是大旱,眼下又雪灾,这是老天爷想要翻了李朝的天,帮着咱们呢。” “那咱们就只管关起门来过咱们的小日子,且看着他们如何翻过这座火焰山去。”王司徒眯着眼睛躺在榻上,惬意的抿了一口秦管家递过来的茶。 “大人说的是,自古以来便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那区区黄口小儿便想拆了世家的天,自不量力,上赶着自取灭亡!” 皇宫御书房内,李锦瑟看着小皇帝低着头手里握着那本苏三呈上来的折子一言不发。 李锦瑟叹了口气,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景和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小皇帝闻言抬头看了看她,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瘪了瘪嘴,“阿姐,是不是老天爷不满意朕这个皇帝,才在朕登基之后接二连三的出事。” 李锦瑟见着眼前不过十岁的小孩,有些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景和是个好皇帝,这些都是天灾,不是景和的错,阿姐已经召了刘太傅与严太师进宫,人多了总会有办法的,阿姐待会儿去集贤殿翻看一些古籍,看一下书上有没有法子。” “那朕跟阿姐一起去。”小皇帝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李锦瑟冲他笑了笑,“你是皇上,你要在这坐镇,等着刘太傅与严太师一起商议,有什么事儿,阿姐在后面给你撑着好不好?” 小皇帝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添乱,乖巧的点了点头,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谁知一出御书房的门口,便见着屋外冰天雪地里有一抹绯色的身影撑着油纸伞正慢慢朝她走来。 她心里一激动,也顾不得大雪飘落在身上,赶紧上前,“你怎么来了?” 沈庭继牵过她冰凉的小手,将伞撑过她的头,“怎么不等我?” “可眼下你不是来了吗?我正要去集贤殿查些古籍,你可要一起去?” “嗯。” 桑琪放慢了脚步悄悄的跟在后面。 小皇帝站在廊下见着那大雪里渐行渐远的一对身影,突然就想起了他从前问阿姐的一些话。 “阿姐,你为何要待驸马这样好?” “那是因为驸马待阿姐好啊。”阿姐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瘪嘴,他每回都是瞧着阿姐在驸马跟前忙前忙后,殷勤伺候,也从来没有觉得驸马哪里待阿姐好了,定是阿姐瞧上了驸马的皮相。 “阿姐,你若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待明年开春,朕就命人下江南替你去寻几个比驸马还要好看些的,让他们每天伺候你!” 阿姐脸红,“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有些人的好是藏在心里默默的对你好,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个人生来他就是你的人,你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他好,而且两个人之间,你对我好一点,我对你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是李朝的皇室中人,就算是主动对别人好些,肚量大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阿姐,我看你就是瞧驸马长得好!” 李锦瑟:“……熊孩子整天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瞧上驸马生的好怎么了,有本事你将来就找一个丑八怪做皇后,哼!” 小皇帝抹了一把眼泪咧嘴笑,朕的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人,有驸马这样陪着阿姐,阿姐开心,朕也欢喜。 集贤殿内,李锦瑟瞧着这不亚于现代小型图书馆的藏书,头皮一阵发麻,她方才见着景和难过,才将牛皮吹的大了些,这找起来,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真怀念科技时代,动动手指你就知道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哪用这样大海捞针一样的找法,不过万幸的是,有身边的人陪着一起找,她也觉得还好,就当是重温一下从前泡图书馆的时光吧。 掌管集贤殿的典籍将藏书的分类大致的介绍了一下,然后又将她二人带到自古以来,专门记载各种自然灾害的典籍区道:“公主殿下,全部在这了,可要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李锦瑟见着那足有两人高的古籍嘴角抽搐,不过比着所有的书籍还是容易些,再说了,有沈庭继陪着,这时间也好过些。 “你下去吧,待会儿需要人的时候再叫你们。” “那咱们就侯在门外,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 李锦瑟点点头,那典籍便退了出去,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一旁的沈庭继淡淡扫了一眼藏书,面上倒还好,李锦瑟想到他书房里的那些书,觉得眼下这些书籍可能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如此一想,又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了。 再说了这二人独处,也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想到这,面对着矮几上堆积成山的书册,又觉得没那么麻烦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锦瑟翻了几本就觉得异常枯燥,这些书原本都是古籍,里面的内容读起来晦涩难懂,她开始不停的打哈欠,眼皮其开始打架。 沈庭继见坐着的人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眼前着就要倒在地上了,他赶紧将肩垫到她头上去,才避免她直接摔倒在地。 李锦瑟一下子惊醒了,揉了揉眼见着沈庭继仍好好的端坐在那里,面前已经堆了厚厚一摞书,想不到他看书的速度还挺快的。 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干笑,“兴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二哥哥可瞧出什么来?” 沈庭继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你一大早便不老实,自然是困了,若是困了就先去睡会儿,若是瞧出什么来,我叫你。” 李锦瑟:“……你,早上,没睡着?”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一大早对他动手动脚他都知道了! 沈庭继垂着眼眸,兴许觉得自己失言了,耳尖红了红,“睡,睡着了……” 我信了你的鬼! 她一时有些尴尬,只觉得手脚无处安放,见着他搁在土黄色的古籍的手指显得越发细长洁白,忆起了一些事,想要给自己找回一些排面,脱口而出道:“二哥哥你不也是自己躲在屏风后面自给自——” 此话一出,她才觉得自己睡昏了头,对面的人面皮一向薄她忘了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嘴贱!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以后都不理人?从此躲在龟壳里,见着她就绕道走! 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人,别说耳尖了,整个人的面皮连带着脖颈都一片绯红,呼吸都呆滞了,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李锦瑟心下后悔,干笑两声,赶紧站了起来,“我,我有些口渴,这就叫人送些热茶来,你,你先看着……” 谁知她一转身,手被坐着的人紧紧攥住,她欲挣脱,坐着的人已经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进,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背抵住身后的书架。 他突然伸手环住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紧紧抵在身后的架子上,眼里冒着绿光似的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都,看见了?” 李锦瑟:“……没,没看见,我,胡说的。” 呜呜呜,她现在说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她其实就是见着屏风下褪到脚下的亵裤,听到了一些声音猜的,为了避免他恼羞成怒便悄悄退了出去。 其实这事儿吧,它搁在现代就是极其稀疏平常,不要说沈庭继这么大的人了,就是再小些的不也有。 可关键是沈庭继他不是啊! 沈庭继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瞧,她觉得怪害怕的,她用力推了推,他纹丝不动,反而越贴越近。 逼仄的空间让她有些呼吸不畅,她扭过头用力吸了几口气,试图平静些,“我,我真的没——” 眼前的人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侧过脸吻住她,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撬开她的唇,肆意游走,粗暴又狂野,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锦瑟被突如其来的吻杀的措手不及,心里一阵悸动,被迫仰起头去回应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两只胳膊搭在他的颈,如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心都要从胸前里面跳出来了。 沈庭继也不比她好多少,将头抵在她的颈窝急促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操着沙哑撩人的声线在她耳边轻轻吹气,“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便是惩罚!下次若再盯着别的男人瞧……” 作者有话要说:沈庭继:她果然看见了! 李锦瑟:早知道是这种惩罚,我就多看几眼了! 更新晚了,但是我字数多啊,别打! 感谢在2020-04-05 20:53:43~2020-04-06 17: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巷尾森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 42 章 “若是瞧了, 那你如何?” 李锦瑟头也未敢抬的应道,耳朵被他呼出的气息搔弄得痒痒的。 “你说呢?”他突然含住了她的耳尖,轻轻咬啮。 这惩罚来的有点突然, 她腿有些软,紧张的抓住他精瘦的腰腹,集贤殿内很暖和, 他此刻除去大氅, 里面穿的单薄,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触摸到他腰间发烫的筋骨, 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沈庭继被她这么一抓, 闷哼一声,捉住了她的手,低声喘息, “别乱动!” 李锦瑟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着他凸起的地方,顿时觉得脸烧的厉害, 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任凭她平日内芯是如何的黄, 但是实战经验没有啊, 她咋一听慌了神,空出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 谁知他收紧了搁在她腰间的手, 又侧首吻了上来, 较之方才更加肆意,她只得紧紧攀附着他的颈,免得自己瘫软下去。 大概是化身为泰迪的沈庭继太过于激动, 她又过于紧张,书架晃了晃,掉下来几本厚厚的典籍砸在他身上,他竟一点儿未觉得痛,用手护在她头上加深了这个吻,勾着她的魂儿一起沉沦。 …… “给皇上还有几位大人请安。” 殿外,小皇帝带着刘太傅与严太师已经来到了集贤殿的门前,守门的典籍赶紧迎了上去,“公主与驸马正在里面忙着呢。” 小皇帝点点头,“真是辛苦阿姐与驸马了,开门吧。” 那典籍赶紧轻轻的在门上敲了敲,只听里面不知是谁低沉着嗓音应了句“进来”,典籍便赶紧上前打开了门。 小皇帝等三人进去时,只见阿姐与驸马端坐在案前正低头翻着典籍,二人见到他们进来赶紧起身,小皇帝见着案上堆满了典籍,忙上前握住阿姐的手,仰头看着她眨了眨眼,“阿姐辛苦你了,朕就是怕你们太辛苦,特地将刘太傅与严太师叫来一起帮忙,顺便商讨一下此次赈灾的方案。” 李锦瑟瞧着脸上写满“阿姐赶紧夸夸朕”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偷偷看了一眼一旁低头垂目,耳尖红得滴血的沈庭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景和做的好。” 小皇帝微笑着点点头,他觉得此时此刻在阿姐心里定然觉得自己越发懂事,不让她操这么多心,他又看了一眼与阿姐站的有些远的驸马,心想,驸马这性子,哪有朕这么贴心。 如此一想,他笑眯眯的看着看不清表情的沈庭继,“驸马辛苦你了,赶紧坐吧。” 他待驸马这样好,一定能宽慰阿姐的心。 沈庭继颔首,又待所有人坐下,才默不作声的坐到一旁继续翻看典籍。 一旁的内侍赶紧煮了茶一一呈给眼前正认真查阅的人。 小皇帝年纪小是个坐不住的,坐了一会儿支着脑袋看了看阿姐,又看了看驸马,有些惊奇,“怎么殿内很热吗?朕看阿姐与驸马脸都红了。” 李锦瑟:“……” 你信不信你阿姐一巴掌能呼死你!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好奇心甚重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看书吧。” 她迅速瞥了了一眼坐在她旁边表情漠然的沈庭继,又想到了方才激情燃烧的泰迪庭继,一阵心悸,面上又觉得有些热,感觉拿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 “噗!” 好疼! 她一口茶喷出去,摸了摸有些微肿的唇,茶水不算热,碰上微微肿胀的唇有些疼。 众人惊诧的看着她,尤其是古板的刘太傅皱了皱眉,似觉得她有失端庄。 一旁的沈庭继一脸心疼的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急问道:“可还好?” 他视线停在她微肿的唇,曲了曲手指,控制住自己想要抚上去的手。 墙头草严太师则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不经意的在她与沈庭继面上扫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小皇帝则一脸紧张的拉过她的手,仔细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继而转过头训斥沏茶的小乐子,“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了,瞧把阿姐的嘴巴都给烫肿了!” 沈庭继闻言,偷偷看了一眼李锦瑟,耳尖顺着脖颈染上了一片绯色。 “陛下赎罪,都是奴才该死!” 小乐子赶紧伏在地上请罪,心里却十分委屈,主子们的喜好他一向记得最清楚啊,不应该出错啊。 小皇帝正要发作,李锦瑟一把摁住他,磨了磨牙,“阿姐无事,不可总是迁怒于人,景和好好坐着看书吧。” 这熊孩子,这是看热闹不嫌大,还是嫌她不够丢人! 她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刘太傅,“刘太傅,本宫觉得景和最近应该多学学帝策,他最近功课似乎少了些,皇上年岁大了,需要学习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公主说的是,老臣回去后重新整理一下需要学习的内容。” 小皇帝:“……” 朕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沈庭继突然轻笑出声,谁知一抬头便对上小皇帝哀怨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从一旁拿起了一本书又翻看起来。 小皇帝觉得他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心道,一点儿都不公平,这驸马是给阿姐吃了什么迷魂药,驸马说什么都是对的,朕就关心关心阿姐,阿姐竟一点儿也不感动,方才多次不过是帮阿姐擦了擦身上的茶水,阿姐便一直看着他笑。 哼! 他决定等明年开春,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定要带阿姐下一次江南,兴许阿姐见识了江南各种各样的美人儿便转了心思,就不站在驸马那一边了,让他笑,看他得意到几时! 李锦瑟松了一口气,又挑了一本书来看,谁知没过一会儿,有人碰了碰她的手指,她转头一看,见仍是一脸漠然的沈庭继右手正拿着一本书,眼神一本正经的盯着上面,广袖下的左手却悄悄的勾起了她的手指,然后慢慢的将她整个手握在手心,手心的暖意源源不断的传来。 李锦瑟紧抿着嘴忍着心里快要溢出来的甜蜜,也拿起一本书遮住了脸。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甜蜜,她只觉得胸膛里的“扑通扑通”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整个集贤殿内散发着恋爱的甜蜜气息,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想跳起来向世上宣告:嗯,眼前这个皮相佳,性格好,骚起来还特别撩人的沈庭继是我的,是我的! 她此刻觉得眼前的书一点儿也不枯燥了,如果可以,她愿意天天来集贤殿看书,只要有旁边的人陪着就好。 不过,这种美好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酷无比的现实,以及摆在他们眼前的是已经正在发生的人间惨剧。 他们几人翻了几个时辰的书籍都没有从上面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各个面色沉重,只觉得上面出现的每一个字眼都让他们觉得恐慌。 历代的史书上只记载了曾发生过的自然灾害,却没有一个朝代能够解决这夺取无数百姓性命的来自于大自然的力量。 更有甚者,历史上竟有国家因为自然灾害而走向灭亡!可怖的是,雪灾过后往往还伴有蝗灾,这一桩桩一件件,要如何解决? 李锦瑟越看心里越害怕,心里的旖旎心思早已被这残酷的灾害带来的心悸所取代。 人类对自然界的无情,终有一天,自然界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回报给人类,在宇宙面前,在整个自然界面前,人类如一粒尘埃一样渺小。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现代到处可见的标语,简简单单八个字,就连三岁小孩都认识,实现起来何其困难! 雪山爆发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的思绪飞到了现代社会某一年发生大雪灾事件,现代科技医学如此发达,当时也冻死了很多人,牲畜,更何况现在这个朝代是感染风寒都有可能死亡的朝代。 她又想起了方才在书籍上的记载: 《汉书五行志》记载,公元前122年,大雨雪,民多冻死。 公元前115年,平地雪厚五尺,十余郡县缺衣衫食,出现“人相食”的人间惨剧。 《宋史》公元1453年冬,严寒,地冰如镜,行者不能立,人畜冻死数以万计,“人相食”。「1」 李锦瑟满眼里都是“人相食”这三个既简单又残酷的现实,眼前想到那个场景,一时不适,转过上身干呕起来。 “怎么了?” “阿姐你怎么了?” 沈庭继扶着她的肩,赶紧替她拍了拍背,小皇帝将茶水喂她喝了两口才好些。 刘太傅与严太师二人的眼神扫过她的肚子赶紧收回了眼神,对视了一眼。 李锦瑟摇摇头,“本宫没事,只是见到史书上的记载一时有些难受,大家是不是都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其他几人摇了摇头,刘太傅面色沉重眉头紧锁,“眼下咱们只能是赶紧筹集粮食与过冬的衣物运往太原,据苏侍卫所言,太原以南雪灾并不严重,最严重的北部地区,整个太原近百万计百姓,灾情发作起来的时候,太原太守吴敏已及时做了补救,死亡人数并不多,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御寒的衣物跟粮食哪里来?” “国库可还充盈?” 严太师摇摇头,“这几年先是战事,后是天灾,之前已经拨了大批银子去了太原,眼下国库空虚,没有银子了。” 李锦瑟皱眉,没有银子,拿什么救命! 沈庭继想了想道:“今早我递了家书给我父亲,希望他能劝祖父能将家中粮铺的粮食借与朝廷。” 严太师摇摇头,“太原本就是整个李朝的粮食供给之地,眼下太原受灾,所有的商人必定是将粮食囤积起来,怕的就是他们坐地起价,到时候不要说太原,便是整个李朝粮价都会有变数,引起大乱,驸马认为,一向与朝廷不和的世家肯帮这个忙?” 沈庭继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祖父必是不肯的,所以则言已经打算亲自去太原走一趟。” 李锦瑟听的头疼,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脑子迅速思考该怎么办,按照正常程序肯定是没钱了,那就得想一些不那么正常的办法,她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问道:“眼下还有多少时间到除夕?” “还有十五日,往年宫里每到除夕便会举行夜宴,届时六部会将一整年的政绩做个汇总呈上来,然后朝廷会酌情进行嘉奖,如今今年这个情况,朕打算这个夜宴取消算了,阿姐觉得如何?” 李锦瑟指尖轻轻敲击着案没有说话,阖宫夜宴不就跟企业聚会年宴会一个意思,既然世家不肯给粮,朝廷钱财不足,那就得动用非常手段。 “不能取消,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甚至还要比往年办得更热闹些,景和,传你的旨意,将所有官员召集回京,尤其是世家子弟中出仕的,还有一些分封出去的藩王统统召回来,就说,”她想起了方才刘太傅与严太师的眼神,揉了揉小腹,“就说长公主有喜,心里欢喜,决定好好的嘉奖一下众卿,记得,越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越要请,态度务必诚恳,越谦卑越好。” 严太师与刘太傅一愣,不明她是何意。 李锦瑟眨了眨眼,冷笑:“咱们既然阻止不了这场灾难,那咱们就从老天爷手里抢人,能抢一个是一个,两位大人先着手将朝廷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全部送去太原,务必减少伤亡人数,其他的,本宫来想办法!” 小皇帝只觉得只要阿姐说的那便是对啊,赶紧点点头,“朕待会儿便去书房亲自写帖子。” 李锦瑟握住沈庭继的手,笑得温柔,“驸马须得好好留在京都陪我过年,过了年,咱们一起去太原,带着肚子里的娃娃,亲自给老太爷好好拜个年,替他重孙子讨个压岁钱才是!” 据说,沈家老有钱了,那她这个长公主亲自去给他这个夫家拜年,那沈家不得好好表示表示,她要求也不高,那就先随随便便要他个十几万石粮来救百姓的命! 她这个人,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若是软硬不吃,那就用抢的! 沈庭继愣了愣,似是懂了她的意思,弯了弯嘴角,“好!” 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脸惊喜,“阿姐,朕这是要做舅舅了吗?太好了!” 李锦瑟强忍住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阴测测一笑,“你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灾情记载部分有些来源于百度,但基本都是真实的。 小皇帝:朕居然要当舅舅了,开心! 沈庭继(不经意):……孩子这个可以真得有! 李锦瑟阴测测一笑:不着急,等你爷爷给了聘礼先! 沈老太爷:我觉得有大事发生,不妥,我得赶紧把我得私房钱藏起来! 门房:“老太爷,不好了,抢了少爷的公主来了!” 沈老太爷:快把老夫的速效救心丸拿来! 感谢在2020-04-06 17:38:10~2020-04-07 20: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柯一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御书房内, 小皇帝一边与沈庭继下棋,一边不时偷偷的看一眼坐在一旁处理奏折的李锦瑟,心里想着方才集贤殿阿姐说怀孕的事儿。 关于怀孕这事儿李锦瑟其实就找个由头, 她觉得自己这恋爱才刚开始谈出火花来,怎么可能马上整出个娃娃来。 一旁的沈庭继倒看不出喜怒,唯独小皇帝一听便上了心。 刘太傅与严太师二人已经先出宫筹备物资去了, 他打着“许久不曾与阿姐一起用晚膳”的旗号将二人留了下来, 决定要与他二人深刻探讨一下关于“舅舅”这个话题。 父皇与母后恩爱异常,偌大的后宫只得他母后一人, 他母后也只有他与阿姐两个, 阿姐倒是年长他许多,定然是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但是他还没有见过小娃娃呢。 他想着自己要大度些, 这江南美人的事儿那就先放一放,他要把这个做舅舅的计划给提前实现了, 嗯, 如此一想, 见着驸马又顺眼了些, 他笑眯眯的看了看一旁正拿着朱笔一笔一划的写字,希望自己写的端正些的人, “阿姐, 江南美人的事儿先放一放,不如咱们先聊聊关于朕这个舅舅的话题。” 李锦瑟正写的认真,随口“嗯”了一声, 一旁的沈庭继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棋盘上。 小皇帝见缝插针,手里的白子赶紧落下,喜道:“这局朕赢了!” 李锦瑟终于写好了字,回头看了看那棋盘,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沈庭继,方才她随便瞧了眼,这景和眼见着就要输了啊,这是反转?而且以往若不是沈庭继不着痕迹的让着他,他估计一次都赢不了。 小皇帝美滋滋的收了棋,“今日朕乏了,不下了,驸马,来来来,咱们探讨一下关于朕几时做舅舅这个问题。” 沈庭继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棋盘上的黑棋一粒粒捡回棋瓮,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不如陛下先跟臣讲讲关于江南美人这件事?” 李锦瑟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江南美人,这个景和他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她瞪了一眼正笑眯眯看着她的景和,示意他不要乱讲话,谁知看在小皇帝眼里那便是阿姐害了羞,嗯,他这个舅舅势必是要当上的,如此一想,心里越发舒畅,又将眼神投向了一旁的驸马,“你放心,朕是绝对不会让什么江南美人去破坏阿姐与驸马的感情,你俩只需要尽快给朕生出一个小外甥来就好了。” 李锦瑟老脸一红,正要叫他小孩子整天不要想太多,随即就品出话里的不对劲来,什么叫“他绝对不会叫什么江南美人进门破坏感情”?江南美人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啊,她想起来,前些日子景和确实跟她提过这个问题,她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瞧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把锅推到她身上来了! 这个锅她不背,背了驸马不就跑了! 她飞快的瞥了一眼一旁正端起茶盏看不清面容的沈庭继,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景和,磨了磨牙,“皇上是不是记错了,哪里的什么江南美人,嗯?” 小皇帝觉得气氛有些不妥,也察觉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对,赶紧改口道:“对,阿姐说的对,都是朕瞎胡闹,那些江南美人都是朕的主意,绝对不关阿姐的事,驸马,你千万不要生阿姐的气!” 李锦瑟:“……” 亲弟弟,求您别说话了成吗! 她悄悄伸过手去摸沈庭继的手,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这事儿吧,他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哥哥,我若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信吗?” 沈庭继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皮子也没抬得应道:“嗯,信。” 李锦瑟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她就知道,沈庭继他不是那么小气爱吃醋得一个人,多大点事儿。 “那咱们待会儿用完晚膳赶紧回去,天太冷了。 若是今晚能一起暖个被窝就好了! 她小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掌心,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庭继收回手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小皇帝拱了拱手,“臣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没有做,臣这就先回去了。” 不等小皇帝与李锦瑟二人说话,他转身便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的内侍官赶紧将他的大氅给他穿戴好,他便大步朝着殿外去了。 “阿姐你看他,怎么这样?”小皇帝皱眉,怎么好端端就走了,他还没有说完,便见着阿姐也站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你啊你,就别做梦当舅舅了,兴许本宫都做了姑姑,也给你生不出外甥来!” 李锦瑟说完,示意一旁的桑琪赶紧穿好大氅,便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小皇帝:“……” 朕又哪错了?不过阿姐说的对,若是朕自己有个小娃娃就好了,这样冷的天气,还能陪朕一起暖被窝,哎,朕真是可怜。 殿外雪已经停了,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昏暗里。 守在殿外的阿德见着驸马冷着面色出来了,愣了一下,“驸马不是说要留在宫里用晚膳吗?” 驸马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见着有人跟出来了,咬咬牙,“回府!” 李锦瑟追出来的时候便见着那抹绯色已走出好远,只留下身后的一串脚印,她与桑琪赶紧追了过去。 哎,这叫什么事儿,她家的醋坛子怎么说翻就翻! 方才不是还说信吗?怎么说走就走,您倒是给个表示啊,您在集贤殿内那股骚劲儿哪去了? “二哥哥,你等等我!” 不远处的那抹身影顿了顿,终于就是听见她的声音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回头,她赶紧上前握住他的人,笑盈盈说道:“咱们一起回去。” 沈庭继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任由她牵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李锦瑟拉了拉他的手,眨了眨眼看他,“二哥哥,真不是我说的。” 沈庭继“嗯”了一声,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景和看不惯我对你好,瞎说的。” “哦,是吗?” “沈庭继你这样你就没意思了,咱们都什么什么了,你怎么就是不信我!” 沈庭继眼皮子也没抬的回了句“我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锦瑟气馁,哄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低垂着眼眸也动了气,这回真不怨她,那什么江南美人的,她连边儿都没摸着,这,这就生气了,那她岂不是冤死了嘛! 哼,爱生气生去,回头等灾情结束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不仅要去看江南美人,她还去逛楼子,各国美人统统看一遍,长的好的全部带回府去,一天看一个,带到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气不死他! 她又偷偷瞧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侧过脸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外面的人,此外外面天色已渐渐黑了,星星点点的光扫过他或明或暗的脸,他额前的青丝被风吹乱就这么搭在黑暗中白皙的脸庞,眼下的黑眼圈此刻还未散去,笔挺的鼻梁呼出的气息形成一团氤氲显得他脸有些模糊,紧抿的唇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孤寂。 她心下有些软,哎,颜值这个东西它真的太有杀伤力了,况且这个事儿她本来就是源头,若是她在柳文星跟哥舒烨面前有些原则,兴许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李锦瑟,服个软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吃醋也是一种情趣,以沈庭继的个性兴许就是看着活春宫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为她吃醋说明心里也是在意,如此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二哥哥,我马上来! “二哥哥——” “公主,到了。” 沈庭继回头瞥了她一眼便径直钻了出去,李锦瑟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正欲出去,却见马车內伸出一只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也修的很整齐,带着点健康的粉色。 李锦瑟抿嘴笑,狗男人! 车外的手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弯了弯指尖,正要掀开帘子,却感受到有个软软糯糯湿湿的东西在他手心添了一下,然后握住了他宽大的手。 沈庭继弯了弯嘴角,背在背后的人握紧了拳头。 “下来。”他说,话语中透着含蓄的欢喜。 李锦瑟一把掀开帘子对上他看似云淡风轻却红了耳尖的样子,不自觉的嘴角上翘,“二哥哥这次真不怪我。” 眼前的人别扭的转过脸去,低声道:“下不为例。” “嗯嗯嗯,我保证,除了二哥哥,我似别的男人如浮云,如粪土,看都不看一眼。”李锦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直站在马车外的桑琪跟阿德见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亲密,个个低着头面红耳赤,尤其是桑琪,听着公主不着边际的誓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公主惯会甜言蜜语哄得驸马高兴,可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安呢。 李锦瑟欢欢喜喜跳下车,沈庭继担心她滑倒,赶紧伸手扶住她,二人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在地,相视一笑,大氅下的手交握在一起朝着府内走去。 桑琪快步走在前头带路,守门的侍卫赶紧开了门,她往前走了两步,往府里看了看,院子里地上的积雪已经被轻扫的干干净净,青石板铺就的地上应是有人知道公主回来的晚怕滑倒了,拿热水浇灌也都没有结冰,各处的琉璃灯以及廊下各处的灯笼也都已点了起来,整个公主府一眼望去暖黄一片,让人心里生出暖意。 她一转头便见着不远处的长廊下长身玉立着一个穿着一身紫色织锦袍,脖子上围着白色狐裘毛领的男子,他不知站了多久,乌黑的发丝上覆着一层霜白,他似乎听着动静,朝着她们看过来,一对似融入了黑夜的眼眸在廊下暖光的映照下亮的吓人。 那件衣裳是她今天早上亲自挑选了送过去给他穿的,她觉得他穿紫色与白色最是相配,说不出的好看与贵气。 她长这么大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诗经中总觉得有一句特别合适他: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桑琪心里想,他若是不开口,又有谁能看的出这样的一个贵公子是个傻子,若是有一天他好了又会是什么迷惑众生的好模样呢。 不过,这个问题她并不用想太久,因为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他朝着公主走来了,一脸的欣喜。 难怪她一直眼皮跳,她回头瞧瞧看了一眼眼里瞧着他闪过一丝心疼与慌张的公主与面色已不大好看的驸马。 她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莫说公主,又有谁不心疼这样的人,可换成驸马,又有哪个男子能够忍受别的男人这样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妻子。 公主,您真是太难了! 李锦瑟瞧着越走越近的哥舒烨,眼皮子跳的特别厉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接下来的自己会有那么一点点残忍,可是怎么办呢,她看了看一旁面色已经快凝结成霜的沈庭继,想要仰天长啸: 我太难了! 上辈子对着各种各样的男神流着口水的她恨不得身边围绕着无数的美男,无论是年上还是年下,无论是小狼狗,小奶狗还是温柔体贴大叔型,她都可以,真的可以! 可真的这样了她才发现,这种取舍真的是挠心肝,她心里明明是喜欢沈庭继的,可一见着眼前的这位,对上他的眼眸,心里就开始生出无限的怜惜。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前的人仿佛就只看见她一个,完全就没瞧见别人似的,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是浓浓的依恋,一张口嘴里便呼出快要凝结成冰的氤氲雾气,清凉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欣喜之意。 “姐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锦瑟被他冰冷刺骨的手给吓着了,这傻子,是在这站了多久? 还知道叫姐姐了,那你怎么就没记住姐姐是不可以喜欢的,你是等到我了,可姐姐快失去驸马了! 绿茶啊,段位太高了,她顶不住,你换个人祸害行不! 这时,李管家冲冲忙忙赶了来,见着这一幕,上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回公主,这位公子自下午一直站到现在,老奴怎么劝都不跟回去,您瞧……” 李锦瑟心里的同情心与罪恶感又开始泛滥,尤其是被他那句“姐姐”叫的心肠一阵软,年下啊! 我瞧,我怎么瞧我就是个死啊! 一旁的沈庭继轻哼一声拉着她的手越过他便走,也没跟机会让她多瞧两眼。 谁知哥舒烨竟然死死拽着她的手不忘,看向沈庭继的眼神冷的吓人,丝毫不见方才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才一天不见,怎么着,这毛病越治越严重,这孙太医给他扎针把脑子扎的更坏了! 他竟然长本事知道抢人了,与沈庭继一左一右拉扯着她的手,谁也不肯放。 李锦瑟:“……”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继承者们! 沈庭继冷冷的眼神扫过眼前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李锦瑟的少年,正待要说话,却不曾想被他抢了先。 哥舒烨目光灼灼的看着李锦瑟,有些湿润的眼眸里映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就跟蒙上一层雾气似的撩着李锦瑟脆弱的小心肝,哪里还有瞪着沈庭继的凶狠样子,言语间盛满了委屈。 “姐姐,这是,不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李锦瑟:驸马,我发誓,我视别的男子如粪土,心里只有你! 桑琪:公主不要乱发誓! 钮祜禄氏沈庭继(害羞):姑且信你一次。 尼古拉斯哥舒黑莲(伤心):姐姐,当真不爱,我,吗? 李锦瑟:“……”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如果我一开始不看手机,我就不会死,如果我不会死,我就不会穿书,如果我不穿书,我就不会受到这摧心肝的折磨…… 感谢在2020-04-07 20:40:53~2020-04-08 18: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 44 章 李锦瑟从前觉得, 美人这种生物,无论男女,也无论他做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忍心苛责。 尤其是在她见识了哥舒烨明明生了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却偏偏顶着一副最是单纯无辜得表情,而向来都宛若天神一样高洁不可侵犯神情向来淡漠,唯有醉酒时才会吐露真实情感的沈庭继, 眼里却罕见闪过一丝难过, 她恨不得将自己得心肝掏出来剁成两半,一人一半。 当然, 沈庭继占了一大半, 而哥舒烨占的那一点则是掺和在亲情里的。 痛吗?肯定痛,这种高层次的感觉让她一人独自承受就好! 此时此刻,她觉得她不需要美人, 无论是年上还是年下,无论是黑莲花还是泰迪狗, 她统统不需要, 她只需要静静! 她一咬牙一跺脚, 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看了看眼里藏着星星的哥舒烨,又看了看面色晦暗不明的沈庭继, 一头扎进府里最深最黑的夜里。 她无耻得逃了! 她知道她这样很不好, 可她能怎么办,她也是普通人啊,一个是傻了的表弟, 一个是心爱的男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往谁心上插刀子都不合适,那只能自残了。 当晚,公主府里所有在场的人都见了这段日子以来跟驸马恩爱非常的公主,丢下驸马背手疯癫大笑而去。 她边走边仰头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1』 走的远远的还隐约能听到公主悲愤交加的声音:“白哥,你甚得我心!” 所有人低着头在心里想,公主殿下实在是太风流了,这驸马跟眼前这个公子的事儿还没搞明白,怎么还出了这个白哥? 就连桑琪都在想,她日日跟在公主身边,怎么不知道几时有了个白哥? …… 人生真是寂寞如这满屋顶的厚厚大雪,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啊! 李锦瑟趴在案上瞧着层层屋檐上白雪皑皑的雪景,心里又叹息了一声,她深感自己心头这些日子因叹气叹的都快叹出窟窿来了。 桑琪见着公主难受,心里也跟着难受。 “不如,咱们去摘星阁去瞧瞧驸马吧,想来,驸马已经原谅公主了。” 自十几天前,驸马跟公主因着哥舒公子真的动了气,就连摘星阁的院门都锁起来了,公主几次找了个借口散步到门口,见着紧闭的院门一脸的惆怅。 她一问,公主就摇头。 李锦瑟不知她的想法,心里却想的长远,去看了又有什么用,今日哄好了,明日见着那哥舒烨不就又不高兴了,那哥舒烨这些日子每天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过来找她,她见着他那个样子,又狠不下心呵斥他,这一次两次的,她能哄,这日子久了,她哄得了吗?可现在她又不可能把人送走,再说了,眼下是多事之秋,经不起折腾了。” 她只能是让府里的孙太医抓紧时间好好给他治治,最好是赶紧治好,等年后打包送去东魏,这样东魏不仅欠着李朝的人情,她跟沈庭继也能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明晚就是阖宫夜宴,她务必要在今天将明天的安排做妥当了,这事儿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她手里握着的是几十万百姓的命,半分差池都不能有。 她做事向来都是喜欢做好万全的准备,眼下是一场硬仗,马虎不得,错了,也许就是死局,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些日子皇上亲自下了旨已经挨个给朝中各个大臣们送了过去,刘太傅与严太师也都在尽力筹集物资,她趁这个时间已经将府中大半的暗卫派出去收集朝中大臣的资料信息了,这么忙的时候,她也没那个闲心思去儿女情长,花前月下了。 就是不知道这几日沈庭继如何了,她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自己就开始对他牵肠挂肚,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记挂着她。 她如此又在心底思念了一下沈庭继,继而抬眼看着屋外又长叹一声:“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一旁正在研磨的桑琪硬生生给她叹出一身鸡皮疙瘩来,这小半月,公主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了,她虽听不大懂,但是瞧公主的表情也是越发的惆怅。 她见公主叹完又接着翻阅桌上一堆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想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然后朝着院外去了。 李锦瑟并没注意,她翻了一会儿暗卫送上来的密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些朝廷命官们人前人后都是揣着两幅面孔。 暗卫们做事效率果然高的很,将他们人前屋后,连着后院的私密事儿都扒了个底朝天,就连府里哪个家丁跟婢女有私情都扒的细致,实在太有意思了。 比如这个吏部张大人,平日里在朝堂上多么端方板正的一个人,私底下居然是个耙耳朵,他家夫人是个厉害的,将他管的服服帖帖,就连藏私房钱被发现都给猛揍了一顿。 还有这个御史大夫孙大人,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参人,不是这个品行不端,就是那个作风不好,轮到他自己了,竟然时常乔装打扮去逛妓院。 啧啧! 还有刑部的方大人,中书侍郎黄大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都精确到每一刻,暗卫们比着现代的侦探一点儿也不差,个个都是人才啊! 她将厚厚一扎纸来回翻看了一下,除了刘太傅她没让人查,其余的都在这,这其中,王司徒反倒没查出什么来,就是他府上的管家大部分都不在府里待着,一天的时间都在那个什么天九阁泡着,而且这天九阁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经常会有大批奴隶进入,但是从不见人出来。 她一时有些好奇,这些人都去哪了,而且外面的人都知道,天九阁里面有赌坊,茶楼,妓馆,茶楼,那他要这么奴隶做什么,还都是男的,大部分都是身强力壮的。 不过,李朝买卖奴隶是自由的,她也查不着,只吩咐暗卫好好盯着,如有异常赶紧来报。 还有就是墙头草严太师,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人居然是个鳏夫,还是个女儿奴,他女儿严浅便是原书的女主,她心里总惦记着这事儿,有机会,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原书中的女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最主要她跟沈庭继到底是什么关系! 朝中大部分官员的秘辛都在这了,她看了一会儿都觉得以后上朝的时候都无法直视这些人了。 摘星阁内。 阿德刚刚送走了桑琪,然后提着个食盒进来了,他见驸马正在整理一大堆他看不懂的东西,不时用笔勾画一下,他心下好奇,一时没忍住多嘴问了句。 驸马头也未抬得回道:“历年粮食价格,以及赈灾所需的米粮,先统计一下,也许用的上。” 阿德心想驸马这连事情都帮着公主做了,为什么还跟公主闹着气,他有些看不懂,他想了想劝道:“驸马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公主了,要不今晚奴才去请公主过来用饭” 谁知驸马竟摇了摇头,阿德轻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糕点拿了出来,“这是公主让人送过来的玫瑰糕,请驸马尝一尝。” 驸马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那糕点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一块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阿德见着驸马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怎么劝。 沈庭继兴许看出他的心思了,吃完糕点永帕子揩去嘴边的渍,抬头问他,“阿德可有喜欢的人?” 他脸一热,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不懂什么叫喜欢,不过眼下见着驸马与公主这个样子,心里想着喜欢一个人兴许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呢。 沈庭继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怅然的抬头望着窗外,“有时候,你明知道不是她的错,可你,还是忍不住,会不高兴,会患得患失。” 心里会嫉妒,会吃醋,会抓狂,他惶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阿德茫然,他听不懂,不过他觉得,若是换成是他,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必定将她藏起来,她若是敢瞧别的男子一眼,他就把她的眼蒙起来,她若是敢跑,他就拿绳子把她拴起来,若再跑,就把腿打断…… 若是她还…… 那就在床上征服她! 这个是府里经常出去采买的小唐告诉他的,小唐说,一次不行,咱就睡多几次,睡着睡着,感情就睡出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小唐新娶回来的娘子在一旁一脸娇羞,后来,他走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小唐在屋里惨叫的声音。 所以,他也不知道小唐说的对不对,不过,他将这话将给驸马听的时候,一向表情淡漠的驸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竟笑了。 驸马笑完之后又脸红了,然后罕见的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阿德,你说的对!” 他也经常拍小唐的肩,他把这个理解为男人之间的默契,那么驸马,他这是觉得小唐说的对吗? 他看了看窗外,嗯,春天到了,他也觉得想要找个媳妇儿了,来年冬天就可以暖被窝了! …… 李锦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是趴在案上睡着了 ,身上还搭着被子,她起身将手里的资料整理了好,又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条条列在宣纸上,将晚宴要进行的步骤一步步做好,就是还有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她还不是太明白,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路子一点点铺好了,明天便可一战! “公主,不如,去问问驸马吧,顺便用晚膳?”桑琪见公主醒来后有些神不守舍,再加上公主都好几日都没有去看驸马了,兴许,这是个机会。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都是一个战壕的队友了,她这去问问工作上的事情不为过吧,太原百姓的生死就看明天了,两人提前一起琢磨琢磨总好过她一个人在这瞎想吧! 再说了,私人感情怎能与国家大事混为一谈呢,李锦瑟你不能这么狭隘! 桑琪见她起身,赶紧帮她在外面披了见狐裘,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然后才叫人掌灯一路朝着摘星阁去了。 今晚的摘星阁院门并没有锁,桑琪在心里夸了一下阿德。 谁知公主却在院外踌躇不前,桑琪见着公主不时在院外打转,就是不肯迈进去,她急得恨不能以身代之。 李锦瑟见着亮着灯的书房窗户上正倒映着沈庭继的身影,徘徊了数次,原本肚子里准备得说辞此刻忘得干干净净,她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沈庭继不知道,她知道啊,她这个样子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算了,回去吧。 桑琪见她转身正准备走,急得朝里面大喊:“公主天黑了,小心脚下!” 李锦瑟:“……” 桑琪小天使,她这是该夸她呢,还是该夸她呢! 死就死吧,她快步走到窗户下正准备说话,却见着窗户上的影子听到声音后猛然起身,然后得离开了位置,她张了张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垂头丧气的看了一眼桑琪。 桑琪带着浓浓的哭腔,“公主,都是奴婢不好……” 阿德分明说会帮着公主劝一劝的! 谁知这时房门被打开了,沈庭继着单衣站在门口定定看着李锦瑟。 今夜月朗星稀,银色月光下,李锦瑟与沈庭继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李锦瑟的心里竟生出一种末名的感动来,她在心里面宣布这场单方面的冷战结束了,当然,她本就不是主战方。 她与沈庭继同时上前一步,竟默契的一起开了口。 “你还没睡?”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李白的诗《南陵别儿童入京》 今晚有点事迟了,明天日万! 阿德:喜欢一个姑娘,他若是敢看多别人一眼,那就蒙上她的眼,敢跑,那就打断她的腿,若是还不行,睡她! 沈庭继若有所思:原来,还可以这样…… 李锦瑟:驸马最近瞧着不大对头!我该怎么办,在下等!感谢在2020-04-08 18:24:38~2020-04-09 22:3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巷尾森林 5瓶;影 4瓶;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