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猫》 第1页 [现代情感] 《小奶猫》作者:范宁韫【完结】 文案: 【无脑小甜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年,季淮 ┃ 配角: ┃ 其它: ================== ☆、入学考试 夏末秋初的天,空气里满是黏腻的湿热感,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来。怕是要下雨了。 好在二中去年刚给所有教室都装上了空调。外头再怎么闷热,只要躲进教室,躁动的神经和燥热的身体都能被源源不断的凉风安抚。 虽然没有什么可复习的,但大多数同学都是初来乍到,彼此还素不相识。基本都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者看看带来的资料,或者干脆玩手机,很少交头接耳。考场里静悄悄一片。 除了第一考场。 这个考场里头,不知怎么正好凑齐了许多二中初中部升上来的同学,而且座位还挨得挺近。经过一个暑假,再次见面都兴奋得不得了,男生们聊着游戏,女生们谈着八卦,很是热闹。因为考试时间还没到,监考老师也没来,其余想要安静看书的同学也没法说什么。 徐瑞轩左右环视一圈,啧啧一声:“季淮,你前头那哥们儿够有个性的啊,干脆不来了?不屑于参加这种考试,有骨气!” 他指的是季淮前面那个空着的座位。 “还没开始呢,急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特意要晚点来,显得与众不同。一般最牛的大神们不都喜欢踩点出现么。”于柳笑嘻嘻地猜测。 “再牛,能比得过季淮?他都屈尊来了。还有谁比他大牌的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不少旁边的女生都好奇地转头,看向他们对话中不停提到、却鲜少开口的“季淮”。 之前就有过耳闻,他在二中初中部时就是公认的校草。不仅帅,成绩也好。不仅成绩好,人还有点儿傲。总之,是女生们不好接近又最想接近的那一类男生。 然而季淮此时正俯身趴在桌子上补眠。脸埋在手臂间,半边脸都没露出来。 确实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就在她们觉得失望又心痒痒的时候,监考老师终于走进了教室,把手里抱着的还未拆封的试卷往讲台上一放,清清嗓子,大声道:“好了,大家把桌上的资料都收一下,书包放到教室后面去。马上就开始考试了。” 不少女生拎着书包,磨磨蹭蹭地,把教室动头到尾的这短短几米走出了山长水远的距离。可还是没等到季淮起身。 大家这时才注意到,他桌上干干净净,只有一支中性笔一支铅笔一块橡皮,两张草稿纸被他压在了手臂下。连书包的影子都没有。 不愧是大神,真轻装上阵啊。 然而座位在他左右的徐瑞轩和于柳却心知肚明,季淮八成是昨晚看球赛又熬夜了,早上只来得及匆匆抓起桌上的文具就赶过来考试了。 两人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要知道这小子起床气不是一般的重,被吵醒的时候基本六亲不认。 这时所有同学都已经回位置上坐下,做好准备,紧张地等待着开考。 预备铃响起,季淮没有动静。 监考老师开始拆封试卷,季淮毫无反应。 监考老师挨桌分发试卷并提醒他们写好名字,季淮依旧没起身。 徐瑞轩的手已经伸到了他肩膀边上,一咬牙就要拍上去—— 就在此时。 因为教室里考了空调而一直紧紧关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女生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考场所有同学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她在门口站了几秒,似是确认了一下,回身带上门后,快步跑了进来。 徐瑞轩愣了一下神,原本打算拍季淮肩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不过也无需他多此一举了。 那个迟到的女生恰好停在了季淮前面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去的时候,一时心急,动静有些大,不小心弄出了“嘎吱”的刺耳声响。 这一下,彻底把季少爷给吵醒了。 他缓缓坐起身,手支着头,皱着眉抬眼,瞥向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人。 徐瑞轩默默收回手,在心里送了这位无知无畏的姑娘一声“保重”。 监考老师正在分发卷子,走到他们这一块时,看了一眼迟到的同学,扬声说:“马上就开考了,赶紧做好准备。” 结果那女生一点没慌,反而抬起头问:“老师,我没带铅笔,能向同学借一支吗?”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语气又轻又柔。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 如果这教室里没开空调,那她的声音估计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 徐瑞轩和于柳对视一眼,皆是觉得这女孩儿有点儿意思。 监考老师也是一愣,认真瞅了一眼这姑娘。只见她眉清目秀,神情温顺,很是文静的模样,一看就是典型的乖乖女好学生。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责备也被压了下去,只低声说:“那就赶紧的,以后不要这样了。” “谢谢老师。”女生扬起一个微笑。 监考老师点头,继续迈步往后走,接着发试卷去了。走到徐瑞轩面前时,把试卷往他桌子上一拍:“看什么呢,津津有味的。考试挺有把握?” 第2页 徐瑞轩吓得连忙摇头,一缩脖子,规规矩矩坐好。 然而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前瞟。 哇哇哇,那个女生转过头来了! “同学,请问能不能——” 哎呀呀,她似乎是想和季淮搭话! 再看季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气还没消的缘故,表情并不怎么好看,此时往椅背上一靠,扬了扬眉,冷冷看着她。 这姑娘真是勇气可嘉啊! 然而就在旁边的同学们等着看好戏开场的时候,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季淮的脸,似乎是愣怔了一下,接着迅速闭嘴,转回了身。 什么情况? 难道是季少爷的气场太强大,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可那女生之后的举动,却又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她轻轻拍了拍前座同学的肩,似是问能不能借铅笔,对方点头后递过来一支。 她道谢,接过放在桌上,又拿起了自己的中性笔,埋头在试卷上写名字…… 再没回过头。 徐瑞轩和于柳再次交换了个眼神,皆是诧异。 然而开考铃声在这时响起。纵使有天大的好奇心,也只能被迫先按捺下来,考完试再说。 入学考试只考语数外三门,上午考数学,语文英语则合成的一张试卷,放在下午考。 这次入学考试除了摸底,还有分班的作用。大概是为了拉开差距看出学生的真实水平,数学考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徐瑞轩好几道题都没什么正经头绪,只能连蒙带猜。偏偏出的基本都是解答题,即使偷瞄旁边季淮的试卷,也只能看见他运笔如飞,似乎列了一大堆公式算式。让自己连抄的头绪都没有。 何况监考老师还紧盯着他,时不时就到这边溜达一圈。 两个小时的考试,徐瑞轩只觉得空调效果越来越差,出了不知道多少汗,如坐针毡。 等下考铃终于打响,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生死有命,成绩在天”,一咬牙交了卷。 而等他起身蹭到季淮座位边上,打算对下答案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前面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只看见了女生的背影。 这么远远一看才发现,她的t恤有些宽大,显得身子越发纤细。 明明从身姿到声音,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步伐却又稳又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他视线里。 于柳这时也清好书包走了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呢,看上那妹子了?” 徐瑞轩这才回过神,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没,我就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那可不是,敢直接招惹我们淮哥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于柳没心没肺地笑着调侃。 一直没接话的季淮此时出声:“什么时候招惹我了?” “刚刚那还不叫招惹你啊?”徐瑞轩诧异。 把季少爷吵醒了不说,还撂下半句话又没下文了。 话说他们也觉得奇怪呢,这姑娘明明看着乖巧文静的样子,怎么面对季淮的这举动,胆子挺大还挺嚣张的?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一向少爷脾气的季淮,居然没当场给她甩脸色? ☆、别理他 阮年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几个男生议论和猜测着。 事实上,她今天的心情非常糟。 母亲大概是看价格订的宾馆,位置太偏,离二中很远。今天又恰好是周一,一大早堵车堵得厉害。 再加上她人生地不熟,转了好半天才找到学校,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考场。 在考场外还跟一个女生撞在一起,文具盒掉到地上,摔断了铅笔芯。 最后不仅差点迟到,还得找人借铅笔。 她一向是做事有规划的人,实在是非常讨厌这种一切都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就更不要提,随口想要跟后座同学借支笔,结果居然发现对方是季淮这个意外了。 “年年!” 刚走到校门口,远远就听到母亲叫自己的名字,阮年收回思绪,抬起头。 看到跟在妈妈旁边、正对自己拼命挥手的弟弟,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朝他们走过去。 “你们怎么过来了?”阮年有些意外地问。 早上母亲提出要送她,她说不用,母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说白天带弟弟在附近转转,下午去接她。 没想到中午就来了。 “小彻说想来你们学校看看,我就带他过来了。”阮母拍拍小儿子的肩,又皱着眉说,“你们这学校,名气倒是大,学校里转了一圈,也挺漂亮。就是校门怎么这么小,太难找了,害我们绕半天。” 阮年“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早上也找了好久。” “啊,那姐姐你考试没迟到吧?”阮彻仰头问。 “没,放心吧。”阮年摸了摸弟弟的头,问他,“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阮彻转头对母亲说,“妈妈,我饿了。” “饿了是吧,好,妈妈这就带你们去吃好吃的。”阮母点头,“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你姐姐学校附近还是有蛮多店子的,想吃什么?” 第3页 阮年这时出声了:“妈,我就不去了。你带弟弟去吃吧。” “怎么呢?” “下午要考语文和英语,我想早点回去复习准备一下。”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外面实在太热了,还一副随时要下暴雨的架势。她实在懒得折腾,不如早早回考场吹空调。 “那姐姐你吃什么啊?” “我去那边甜品店买个面包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阮母一脸不赞成,“下午还要考试,就更要补充营养。只啃面包不吃饭,哪有体力做题?” 然而她最后也没拗过大女儿,只好先陪着她去买了一个面包,一杯奶茶。 若是以往,阮母肯定要念叨奶茶里头都是奶精糖精,没营养不健康,然而想着女儿下午还要考试,也就随她去了。 * 徐瑞轩、于柳和季淮一块儿在校外饭店吃了饭,慢悠悠晃回学校的时候,徐瑞轩还在念叨:“上午数学题都出得那么变态,下午语文和英语可怎么得了啊。” “不是吧老徐,你不是上了一个暑假的预科班么?”于柳笑着调侃他,“该不是考试的时候光顾着看妹子,无心做题吧?” “滚,别瞎说。我哪有心情看妹子。”徐瑞轩气急败坏,“时不时就感受到我爸 was watching me。” “哈哈哈哈,还真是。”于柳差点笑岔气,“我还没采访你呢,被你爸监考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酸爽?” 徐瑞轩伸手要捶他,被他躲开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考场教室外。 季淮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于柳和徐瑞轩紧随其后。教室里空调似乎一直没关,比外头不知道凉快了多少。于柳忍不住张开双臂,大声感叹道:“好爽啊!” “嘘!”徐瑞轩推了他一把。 “怎么了?”于柳一头雾水地问。 徐瑞轩教室后方一指,于柳转头看过去,颇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下意识地放轻了步子。 季淮前座的那个女生已经在上午的位置上坐下了,正拿着一个本子在看,大概是笔记资料一类的东西。桌角放了杯奶茶。 她神情恬淡,却有一股子让人不敢上前打扰的沉静。 于柳拼命压低声音,小声道:“对了哥们儿,我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也知道啊。”徐瑞轩瞥他一眼,“门上的座位表不是就写着嘛。” “嘿嘿,原来轩哥你还特意去看了啊。我就随口一说,居然就把你诈出来了。”于柳一脸坏笑,“她叫什么呢?” 徐瑞轩气急败坏地说了声“滚”,去教室后面放书包了。 于柳嬉皮笑脸跟上去:“你觉得她是哪个初中的?” “反正肯定不是咱们初中的。” “那肯定啊,不然我们能没见过么。”于柳一本正经,“我觉得吧,应该是十三中的。赌不赌?” “为啥啊?” “那学校美女多呗。” “……” 两人叽叽歪歪了半天,才发现季淮早就去位置上坐下了。 准确的说,是趴下了。 “也就淮哥,美女在面前都能只顾着睡觉了。” 两人又扯了几句后便各自回了座位。 然而时间还早,教室里人也少。于柳是坐不住的人,旁边的季淮在睡觉,徐瑞轩隔得远,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觉得无聊。 恰好阮年站起身,拿着喝完的奶茶空杯准备扔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她经过的时候,于柳便趁着这个机会搭话:“同学,你初中时哪个学校的啊,之前没见过你。” 阮年笑了笑,没说话。 于柳见她虽然不回答,但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胆子更大了点,又问:“看你上午找人借铅笔,现在还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阮年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笔记。 于柳把音调再次提高了些:“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是本来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季淮,在此时抬起了头。 于柳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嗫嚅道:“淮、淮哥,你醒了……” 天哪,他居然一时说得尽兴,把季淮给吵醒了! 神哟,这可怎么办…… 连徐瑞轩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准备看热闹。 然而万万没想到,季淮虽然脸色不好看,却并没看于柳,也没发火,只低声说了句:“阮年,别理他。”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淡,还没等徐瑞轩和于柳两个人弄清状况,已经重新埋下头,接着睡觉去了。 让人简直怀疑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出自他口。 于柳都快要好奇死了,偏偏前面那个女生——哦,听季淮说叫阮年——除了身子微微前倾坐正了些之外,毫无反应。 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啊? 然而任他一个人怎么干瞪眼也研究不出所以然来。 要说他俩不认识吧,季淮什么时候无缘无故叫出一个女生的名字过?还一开口就是叫人家“别理他”,虽说可能是嫌自己拉着人家妹子说话吵到他睡觉了,但为什么不冲自己发脾气,而是直接跟阮年说话? 第4页 要说他俩认识吧,那怎么见了面也不打招呼的? 而且之后的整个下午,两人也互相都没再多说一句话。季淮一直睡到开考铃响起才抬头,阮年和上午一样下考铃一响就起身交卷走了。 真是迷之关系哦。 他刚想转头跟徐瑞轩交流一下,就见对方已经趴在桌上作咸鱼状,连忙走过去拍了他两下。 “干嘛呢。考完了,嗨起来呀!” “嗨你个头。我算是彻底考砸了。”徐瑞轩抬起头,一脸生无可恋,“我爸会发飙的。” “……成绩这不是还没出么,你丧啥。”于柳不解。 “上午数学就不说了。下午英语,我一堆没看懂的题最后只能瞎蒙。语文,交卷的时候看到跟季淮选择题有好几个不一样。” “哈哈哈,季淮的语文……”于柳笑得差点拍桌子,“看他的,你还不如来跟我对答案好么。” “怎么,淮哥语文不好?”徐瑞轩诧异道。 虽说他们都是从小学就认识的,但于柳和季淮初中同班,徐瑞轩却是他们隔壁班的。因此对季淮的成绩了解完全来自于年级里的各种“学霸传说”。 “我跟你说,你可别迷信淮哥。”于柳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他数理化是厉害,语文嘛,讲究随缘,哈哈哈。是不淮哥?” 季淮笑了笑算是默认:“就你话多。” “是是是,我话多。”于柳顺杆爬,追问道,“中午的时候也是嫌我话多吧,还特意让人家女生不理我?” 本以为他突然提起这事,出其不意,季淮肯定会慌。没想到他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听说季淮语文也不咋样,徐瑞轩心情缓过来了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季淮啊,真看上那女生了,要跟兄弟们说一声啊,免得以后伤及无辜。” 于柳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的,你还想撩人家?” 徐瑞轩刚要继续煽风点火,就见季淮冷冷瞥过来一眼,立即改口:“怎么可能,我充其量就远远看两眼。那姑娘看着就不好接近,我干嘛去自讨苦吃。” “那倒是确实。”今天亲身经历了的于柳点头,也悄悄去瞧季淮的表情。 人家姑娘的态度倒是其次,重点是有这位目前还态度不明的大佬在,谁敢造次啊。 季淮懒得跟他俩费口舌多言,直接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出了考场。 ☆、借住 闷热了一整天,一直到阮年走出校门,这场雨依然没能下得下来。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燥热烦闷,朝人群中等着的母亲和弟弟走过去。 阮母一脸期待:“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阮年云淡风轻道。 “还行是——能进重点班?”阮母追问。 “现在还不知道呢,也没有发答案给我们对。” 似是对她的态度不满意,阮母“啧”了一声:“特意送你来这儿读高中,要是还只读个普通班……” 阮年早已习惯了,只打算左耳进右耳出,没想到弟弟却直接打断了母亲的话。 “妈。”阮彻抬起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阮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多,奇怪道:“这么早就饿了?” “嗯。” “好,那你们想回宾馆附近吃,还是就在这边?” “就去中午那个饭店吃吧。” 在儿子期待的眼神里,阮母叹口气,点了点头。 阮年笑着小声问弟弟:“中午没吃饱?” “吃饱了。但姐姐你中午不是只吃了面包么。”阮彻仰头嘻嘻一笑,“而且那家的菜真的特别好吃!” 阮年失笑,摸摸弟弟的脑袋。 母子三人在饭店坐下,阮母拿起菜单看,阮年跟弟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下午去哪儿玩了?” “本来想去海洋公园的,但是时间不够,就去附近的书店看了会儿书。” “那明天姐姐陪你一块儿去海洋公园?” “好!” “喜欢宁市吗?” “嗯。” “喜欢就也要像姐姐一样,以后考到宁市的学校来。”阮母这时插话进来,“最好是和你姐姐一样,也读二中。” 阮彻低下头不说话了。 阮年在心里叹口气,刚想扯开话题,便见母亲放下菜单,表情郑重地开口:“对了,年年,刚好要跟你说个事儿。” * 外面的街上,徐瑞轩得意洋洋地指了一下“小杨私房菜”的招牌:“就这儿,我跟你们说,好吃得尝一次就忘不了……” 于柳被他说得更饿了:“那咱就在这儿吃吧。” “等等,我去,居然都坐满了?你们等我先进去打探一下,看还有没有位置。”徐瑞轩正要推门,突然被于柳拍了拍肩,莫名其妙地转头问,“干嘛呢?” 于柳往街对面一指:“你们看,那个是不是王莎莎?” 第5页 王莎莎是他们初中出了名的美女,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徐瑞轩一下子来劲了,赶紧看过去:“哪儿呢哪儿呢?” 季淮瞥了他俩一眼,嗤笑一声,直接越过他们,推门进了饭店。 忙着看美女的于柳抽空朝他背影喊了句:“淮哥,你先进去,我们马上来!” * “年年,给你找到以后在宁市可以住的地方了。”阮母说。 阮年瞬间露出笑容:“真的么,在哪儿?” “爸妈的一个朋友,答应让你住在他们家。” 阮年愣了一下:“什么?” “你这丫头,有得地方住就知足吧。”阮母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不禁摇摇头,“人家都愿意收留你,你还不乐意去住?” “不是。”阮年咬咬牙,坐直身子,“之前爸爸不是说,会租房子……” “你知道宁市的房价么?”阮母叹气,“而且难道租了房子你一个人住?小彻还在岩城上学,我走不开,谁来照顾你?” 外面突然一阵电闪雷鸣。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巨响。 下暴雨了。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也不是真的要您租房子。”阮年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硬,“我听说二中附近有不少托管寄宿中心——” “胡闹!”阮母当即打断她,“那么吵那么乱的地方,还能好好学习吗?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宁愿去托管中心都不肯去爸妈朋友家借住?” 见阮年不说话了,阮母又苦口婆心道:“年年,妈妈又不会害你。这个朋友和爸妈都很熟,人也很好。他们家又大又漂亮,还有院子,你住那儿有什么不好?” “再好也是别人家,怎么好久住?” * 季淮感觉到身后一阵风灌进来,转过头,只见饭店的门被于柳推开了。他探了个脑袋进来:“淮哥,这儿有位置吗?” “没有。”季淮直接把人推了出去,自己也出了门。 “那正好。”于柳语气中一丝遗憾的意味也没有,全是兴奋,“王莎莎她们在隔壁餐馆,咱们去那儿吧?” 徐瑞轩也附和:“那家生意也火爆,不过她们说愿意跟咱们拼桌。” “你们去吧,我回家吃。”季淮从书包里拿出伞。 徐瑞轩和于柳都愣住了:“怎么这么突然啊?” “刚想起来,我爸让我今天早点回去,说是有事要跟我说。” 季淮撑开伞,跟他们随便一挥手,转身走了。 于柳猛地一巴掌拍在徐瑞轩背上:“完了完了,淮哥走了,咱俩还能跟王莎莎吃上饭么?” * “那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两家一直就是互帮互助,你季叔叔说了,你想在那儿住多久都行。”阮母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原本还有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火要发的阮年突然愣住了,半晌才小声问:“季叔叔?” “是啊。你小时候见过吧,就是咱家邻居付爷爷和吴奶奶的女婿。”阮母见女儿的态度似是松动了,便也压下怒气,趁热打铁道,“妈妈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是真不想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念书的,后来之所以同意,一是你爸爸改了主意,说让你离家锻炼锻炼也好,二就是你季叔叔和付阿姨劝我,说二中氛围和师资都特别好,来宁市也能开阔眼界,让我一定要送你来,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去他们家就行。他们还说以前去岩城见过你几次,都很喜欢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人家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担心好犹豫的?” 阮年低下头:“人家兴许只是客气两句,您就当真了?” “我还就当真了,怎么的?”阮母叹了口气,“年年,我也知道你不乐意住在别人家。但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咱们家经济条件不够,是爸妈亏欠了你。妈妈跟你保证,等两年后,你弟弟中考也考来宁市,妈妈一定在这边租个房子,咱们一家人团聚。” 原本听得认真、时刻准备劝架的阮彻吓了一跳:“妈,我考不来宁市的,我——” “胡说!”阮母瞪他,“姐姐可以,你为什么不行?怎么总是对自己没信心。” 阮彻撇撇嘴,想说他根本不是没信心,是太清楚自己的水平了。 阮母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不忍,压下火气放柔了语调:“行了,这几天先不说这些,明天带你们去海洋公园玩。年年,你们学校是不是要军训?” “嗯,后天上午出分班结果,下午就去营地。” “正好。”阮母点头,“明天就先替你把行李送去季家,顺便去拜访一下。” “明天就去?” “是啊。我后天就得带你弟弟回去。省得他等到开学了还没法收心。”阮母瞥到依然耷拉着脑袋的儿子,叹气,“行了行了,不说了,先吃饭吧。” * 季淮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暮色沉沉。 他进门就直接把书包和伞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扔,径直往餐厅走。 结果走到半路,听见客厅传来父亲的声音—— 第6页 “小淮。” 季淮转过头。 季泽文打量了儿子一眼,问:“还没吃饭吧?” “嗯。” 季妈妈付遥笑着说:“给你留了菜,热一下就能吃了。” “好。”季淮转身往厨房去了。 付遥站起来就要去帮忙,被丈夫拉住。 “让他自己弄就行。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惯着。” 付遥哭笑不得:“我就打算帮他热个菜,你激动什么呢。” 季泽文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上纲上线了点,笑了:“我这不是想着阮家那孩子要住来咱家了,怕小淮总这样没个正形的,多不像话。” “说起来,小淮还不知道这事呢,等他吃完饭再跟他说?”付遥探头瞥了一眼,季淮已经端着热好的菜去餐厅坐下了。 “嗯。我一会儿还得回趟公司,你跟他说吧。” “你说,小淮应该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吧?”付遥试探着问。 “他有什么好抵触的。”季泽文皱眉,“人家一个女孩子,又碍不着他事。而且我记得阮家那个小姑娘,从小就乖得很,不被他欺负就不错了。” “那肯定不会的。”付遥连忙帮儿子说话,“我就是怕家里突然住进来个女孩,他会不习惯。” 夫妻俩都知道,儿子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外头,一贯都不跟女孩子亲近,更讨厌女生变着法吸引他注意力。 “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又不指望他俩兄妹情深。”季泽文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不过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那孩子的房间——” “我也在愁这个。”付遥叹口气,“按理说,咱们现在睡的这间房最适合她,但是我们一时也不可能搬上去了。” 季家除地下室外一共两层,一楼只有一间客房,一个杂物间,二楼则有主卧、季淮房间、书房、健身房和另一间客房。 前一阵子,季淮的爷爷奶奶来这边住过半个多月,恰好那时候小区发生了一桩夜间入室盗窃事件,虽然很快抓到了小偷,但季泽文和付遥觉得不放心,便搬下来睡了一楼的客房,万一晚上发生什么意外,也能提前警醒。 结果现在二老已经回老家了,他们也还没来得及搬回二楼的主卧。 阮年明天就要搬来,今天再匆匆忙忙地换房间肯定来不及。 只有先把阮年安顿到楼上的客房这一个选择。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房间将和季淮的相邻。 “这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付遥有些为难地问丈夫。 “这样吧,你等会儿先跟小淮说一下这事,探探他的态度。实在不行,咱们就今晚搬。”季泽文揉揉眉心,嘟囔着,“早知道就应该买个更大的房子。” 付遥嗔怪地打了他的胳膊一下:“行了,快点加班去。” 季泽文站起来,夸张地捂着胳膊站起身往门口走。经过餐厅的时候,对正吃饭的季淮说:“爸爸有事回公司一趟,你妈妈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季淮不紧不慢转过头:“不用说了,我已经听见了。” ☆、别拘束 “你听到我们刚刚说的话了?”付遥大吃一惊,看向丈夫,见他也颇为意外,不由得紧张地问,“那我平时和你爸在房间里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季淮无语道:“我是听力不错,不是顺风耳。不过,你们平时都说些什么我的坏话?” 付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小淮,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是什么态度,有什么想法吗?”季泽文拉回正题。 季淮放下筷子,改为双手抱臂的姿势:“家里要住进一个人,却完全不跟我提前商量——” 付遥赶紧解释道:“小淮,不是我们故意不提前告诉你。其实我和你爸也是得到确切消息不久。小阮的爸妈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她来这边读书,主要是岩城一中那边也在拼命打电话想抢她。他们家也就是这两天才下的决定。本来呢,外地生是能住你们学校宿舍的,可是他们决定来这边读书的时候已经错过申请时间了。” 季淮安静听着,最后只“嗯”了一声。 付遥生怕儿子还反对,又补充道:“你也知道的,外公外婆跟他们家是邻居,他们俩身体都一般,性子又轴,硬是不肯搬来这儿,只愿意呆在岩城,一直都多亏小阮的妈妈帮忙照看。” “所以你们打算替他们照看女儿?” 付遥一时被噎着了,季泽文皱眉:“小淮——” 季淮一脸无辜:“我没说不同意呀。” “那就是同意了?”付遥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嗯。”季淮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反正我反对也没什么用,对吧?” 付遥皱眉,似是还想确认儿子的态度:“话也不是这么说——” 季泽文却已经拍了拍季淮的肩:“同意就好。以后晚上早点回家,作息也规律点。” 季淮随口应了一声。 付遥突然想起来:“对了,那小阮住楼上也没问题吗?” 第7页 “你们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无所谓啊。”季淮重新拿起筷子。 “那就好,等明天小阮来了,再问一下她的意见。”付遥一脸“大功告成”的表情,转身去送丈夫出门了。 留季淮一个人在餐桌前皱眉。 问阮年意见? 难道她还会不同意? 哼。 * 翌日,阮母带着阮年和阮彻到季家拜访。 季泽文上班去了,付遥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趁着阮母去洗手间的空档,付遥一边招呼阮彻吃点心水果,一边悄悄观察坐在安静沙发一角的阮年。 只觉得小姑娘比上次见面时长大了不少,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不过眉眼间那股子乖顺文静的气质倒是一点没变,让人打从心底里喜欢。 付遥笑着对她说:“小阮啊,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自己拿。冰箱里有饮料,你爱喝什么?” “谢谢阿姨。”阮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我喝茶就行了,您坐吧,不用忙了。” “哈哈,好。”付遥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见阮年一直规规矩矩坐着,忍不住随手剥了个橙子递给她。 阮年笑着接过,一瓣一瓣小口抿着吃。 连吃相都这么斯文。付遥越看越母爱泛滥,笑着问她,“来宁市几天了?” “前天来的,昨天去学校考试了。” “对,你们昨天入学考试来着。”付遥点头,“是明天去军训吧?” “嗯。” “那今晚可得给你们弄一桌有营养的晚餐。等到了军营,不知道会有多苦呢。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了。” 付遥正兀自念叨着,阮母回来了,她瞥了一眼吃个不停的儿子和乖乖坐着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彻,别光顾着吃。到阿姨家做客,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年年你也是,怎么不提醒一下弟弟。” 阮彻赶紧把手里的葡萄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左右张望,阮年适时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没事儿没事儿。这有什么关系,买了水果就是给他们吃的呀,吃得越开心,阿姨也越高兴。”付遥笑眯眯地摆手,“我刚刚还和阮年说,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千万别拘束。” “哎,季淮妈妈你太客气了。”阮母似是松了口气,也露出一个笑,“昨天年年说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们,我就跟她说了,你们一家人都特别好。不过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以后年年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和不妥的行为,你也一定要帮我严格要求和管教她。” “哎,小阮这么乖,根本不需要的。”付遥付之一笑,“我儿子要是有她一半听话,我和他爸爸不知道能少操多少心。” 听她提起儿子,阮母也随口问:“对了,你们家季淮呢?” “跟同学出去玩了吧,我也不清楚。”付遥无奈地摇摇头,“他在家根本闲不住,只要放假,几乎天天都到外头去了。” “真的?”阮母有些惊奇,接着迅速道,“不过这也证明他朋友多,兴趣爱好广泛,是好事儿。而且我听你爸妈说,季淮成绩特别好?说明这孩子很分得清轻重,擅长劳逸结合呀。” “哈哈,什么呀,他是擅长临时抱佛脚。”虽然嘴上谦虚,但付遥听到人夸奖自己的儿子,还是难掩开心的神情,随后又正色,“他数学倒是确实不错,但语文真不行。年年啊,你语文怎么样?以后估计还得拜托你给他讲讲呢。” 阮年抿嘴一笑,并不正面答,只说:“我数学特别弱。” “那敢情好。”阮母拍手道,“你以后可要多跟季淮请教。” “哈哈,对,你俩可以互相指教。”付遥开始畅想,“要是运气好,你们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班呢。”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阮母便提出告辞。 “这就走?”付遥有些意外,“一起吃晚饭嘛,我特意买了好多菜呢。” “不了。年年以后还有得是要麻烦你的时候,我们母子俩今天就不麻烦你了。”阮母又转头对阮年道,“年年,你的东西都在那个箱子里,你自己到时候清一清,如果有什么少了的——” 付遥赶紧说:“没关系,少了什么跟阿姨说,家里有的话直接拿给你,没有去买就是了。” “真是谢谢你了,季淮妈妈。我们家阮年以后就拜托你了。”阮母站起身往外走,阮年和阮彻也跟着站了起来。 付遥赶紧跟着往外送:“你跟我客气什么呢。你们这些年一直那么照顾我爸妈,我都没好好感谢的。真不留下吃晚饭了?” “谢谢,真不吃了。我们明天就回岩城了,今晚还得会宾馆收拾行李呢。”阮母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放在装着阮年行李的箱子上头的一个布袋,“对了,那个袋子里头是你爸妈给你的东西,我们就帮着带过来了。” “啊,多谢了。”付遥有些惊喜。 “那我们就不打扰,先走了。”阮母拉过儿子的手,又回头看了跟过来的女儿一眼,“年年,你就不用送出来了,好好整理一下行李。” 第8页 阮年却站着不动:“妈妈,我今天晚上能继续跟你们回去住宾馆么?” 阮母和付遥皆是一愣。 阮彻却接话道:“对啊妈妈,姐姐昨天答应了今晚陪我最后玩一次游戏的。” 阮母觉得奇怪:“你们那游戏,不是不管在哪,只要带上耳机就能一起玩了吗?” “咦,妈你怎么都知道这个?”阮彻转转眼珠,又说,“其实不止玩游戏啦,我还有题目要向姐姐请教呢。” “让你带作业来的时候,还一百个不愿意,怎么这时候这么爱学习了……”阮母嘟哝道。 付遥却会意,笑道:“他们姐弟俩感情好,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舍不得分开。不如小阮就再陪弟弟玩一晚上吧。” “行吧。”阮母倒也无所谓,“正好宾馆还有一套年年的换洗衣服。” “那你们回盐城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小阮,我们军训后见啦!”付遥朝他们挥挥手。 “阿姨再见。”阮年转身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等走远些,阮彻拉拉姐姐的袖子,小声问:“姐,我刚刚演得不错吧?” “非常棒。”阮年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多谢你啦。” “不过,他们家真的好大好漂亮,你为什么不愿意今天晚上就住过去啊?” 阮年嘴角牵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是说了吗,为了陪你呀。” 阮彻难得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演戏演上瘾了啊。” 这小鬼头。阮年失笑。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今晚就住过去—— 若说她是心慌意乱,只想要逃避一时是一时,会有人相信么? * 付遥在二楼客房收拾了一阵,下楼时正看到季淮进门,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爸昨天不是让我每天早点回家么。”季淮随口说。 他一走进来,就看见了那个醒目的大行李箱,眉毛微微动了动。 “难得你听进去一回。”付遥笑,“既然你这么积极,快去洗手吧,马上开饭。” 季淮一愣:“就我们两个吃?” “你爸爸今天又加班,不等他了。”付遥说着就去拖那个行李箱。 季淮迅速上前:“我来吧,放到楼上客房?” “对,小阮的。”付遥乐得轻松,松手让他接了过去。 季淮似是不经意问了句:“她人呢?” “跟她妈妈一起走了,说是今晚还想在酒店陪她弟弟多玩一会儿。” 注意到儿子皱了皱眉,付遥赶紧说:“她今天来家里做客了,又乖又安静,你以后可别欺负人家。” 季淮似是低声笑了下。 欺负她?他哪敢。 ☆、分班 第二天早上,阮年到学校时,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那条林荫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嬉笑打闹声伴着蝉鸣,热闹得不得了。 教学楼下,是高一年级分班的榜单,按照姓氏首字母顺序排的。 阮年慢慢地挪到中后位置,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是“一班”。 咦,好像还不错? 又确认过一遍后,她转过身打算进教学楼,却差点和一个短发女生撞上。 “哎呀!” 对方惊叫一声。 “抱歉。”阮年迅速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女生抬起头,看到她,笑着连连摆手。 阮年迈步离开,她却跟了上来。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一班。” “我也是!好巧啊。”只听女生惊喜地说,“我叫宋菀,莞尔一笑的莞,你呢?” “阮年,年岁的年。” “哈哈,我记住了。”宋菀颇有几分自来熟,伸手就来拉她的手臂。 阮年任她挽着,两人一同按照指示找到了一班教室。 里头已经坐了许多人,不少在三三两两地闲聊。 宋菀一进教室就拉着一个同学问:“请问座位是随便坐的吗?” 那个男生点头:“是。老师说暂时随便坐,等军训完她再来排。” “太好了,那边有两个空位,阮年我们坐一起吧?”宋菀转头问。 阮年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呀。” 宋菀拉着她走过去。 结果还没等他们坐下,后面的两个女生便指着阮年打算拉开椅子的座位说:“同学,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她去了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谁啊?”宋菀皱眉,正要争论一番,阮年拉住了她。 “没事,那边还有位置。” 她说完就转身走到了靠窗的单列,随便选了一个靠后的空座位。 宋菀原本也想跟着过来,可阮年前后的位置一个已经有人,一个被人放了书包占着,只有悻悻地回去做好。 阮年安静地看了会儿窗外,再回头时,只见宋菀已经完全忘了刚才占座位的不愉快,和新同桌的女生聊得非常火热,不禁笑了。 第9页 她一直就打从心底里羡慕这种天生自来熟的女生,时刻都敞开心扉,没心没肺,对谁都热情似火,跟所有人都能相处愉快。即使有不愉快,也不太放在心上,一笑就能泯恩仇。 不像自己,看着好接近好相处,其实内心别扭又执拗。除了家人,跟谁都亲近不起来,也不想亲近。 她胡思乱想了片刻,感觉到身后原本空着的位置上,有人坐了下来。 然而没兴趣去看。 很快,班主任也进了教室,拿着两摞资料。 他走上讲台后,把资料交给每组第一个同学往后传,接着便在黑板上写下“姚顺宇”三个字。 “大家以后叫我姚老师就行。我是咱们班的班主任,也教数学。” 有同学笑道:“老师,你的名字是取自尧舜禹么?” 姚老师自己也笑了:“说不定哦。其实每个人的名字都代表着父母对你们寄予的美好希望。接下来,大家就挨个做下自我介绍,名字有特殊含义的同学,也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下。” 这时,前座男生转过身,把最后两张资料放在阮年桌上。 阮年道谢后接过,拿起其中一张,打算递给后座的人。 结果一转过身,就看到季淮坐在她后面的位置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年怔了怔,把资料往他桌上一扔,迅速回过了身。 竟然真的跟他分在了一个班。 接下来的近十分钟,阮年基本都神游天外。直到她前面的人站起来做自我介绍了,才回过神。 前面的男生一坐下,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阮年身上。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未语先笑了一下:“大家好,我叫阮年。以后请多多关照。” 和之前许多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的人截然不同,直到她坐下了,不少同学都还没反应过来。 姚老师大概以为她是害羞,笑眯眯地出声道:“阮年同学是吧?不用不好意思,以后都是一个班的了。大家给一点掌声鼓励。” 宋菀笑着对同桌的女生杨慧说:“看来自我介绍简短点也挺好的,这样反而能让大家印象深刻。” 杨慧点头,随即道:“不过她后头那个,肯定给人印象更深刻。” “哪个?”宋菀重新转过头,只见阮年身后,一个身姿挺拔,五官英气逼人的男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差点惊叫出来,“卧槽,这谁啊,好帅。” “帅吧?我们初中的校草。”杨慧语气里颇有些“与有荣焉”的骄傲味道,“而且成绩也好。” “牛逼。”宋菀啧啧感叹两声。 不过她很快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一时悟不出不对劲在哪。 直到季淮很快结束了同样简短的自我介绍,坐下后,还有不少同学没有收回目光。 宋菀这才发现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季淮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他站起身说话时,全班同学都转过身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几乎全程盯着他。 唯有坐在他前面的阮年,却始终面朝前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是教室里唯一一个没有回头的人。 因为当天下午就要出发去营地军训,姚老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拜托几个男生去领军训要穿的军装,其他同学暂时自习,自己则去年级组办公室开会了。 宋菀迅速蹭到阮年座位边上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那位大名鼎鼎的校草同学。 见他一只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桌子。他腿长,往前一伸,鞋子几乎触到阮年的椅子。 还没等宋菀八卦,阮年已经在看到她后主动站了起来。 “宋菀,感觉坐你旁边的那个女生,人挺不错的?” “啊?”宋菀不明所以,有些懵,“你说杨慧么?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人好像确实不错。” 阮年点头,问:“你觉得,如果我现在想和她换个位置,她会同意吗?” “啥?”宋菀吃了一惊,忍不住瞟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季淮,几乎脱口而出,“那是绝对的啊。” 不仅同意,估计还会飞奔着跑过来吧。 “不过你为啥想换位置啊?”宋菀诧异。阮年该不会是想和她同桌,以至于宁愿放弃跟校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吧? 自己魅力没有这么大吧σ(° △°|||)︴ 阮年还没说话,却突然听到教室另一边有个男生喊了一声季淮的名字。 那一声实在是中气十足,不少同学都跟着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材微胖,戴圆框眼镜的男生朝这边猛地招手。 阮年认出这是入学考试那天,坐在季淮左边位置的那个男生。 “干嘛?”季淮懒懒地问。 “这边还有个位置,坐过来一块儿开黑不?” 季淮还没回话,那边又有个身材瘦削、个子矮些的男生凑到圆框眼镜男生的旁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着大声道:“淮哥怎么可能过来啊,你也不看看他现在坐的什么位置。” 是那天和阮年搭话的那个男生。 “什么位置啊?”徐瑞轩故意道,“难道淮哥昨晚又熬夜了,要坐最后一排补眠?” 第10页 于柳和他一唱一和:“我看未必,他今天看着明明就精神得很。” 说话间,季淮已经站起身,提起书包走过去:“别吵,来了。” 宋菀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阮年已经重新回去走回去坐下,朝她笑了笑:“不用换了。” 宋菀这才感觉到些什么,试探着问:“阮年,你该不会是——不想和季淮坐一块儿吧?” “没有啊。”阮年一脸无辜,“我的意思是,杨慧现在应该不会愿意和我换了吧。” 宋菀看了一眼她身后空着的位置,了然地点点头:“嗯……好像确实是。” “没关系,反正军训后还会换的。” “对哦,希望到时候我们的位置能挨得近一点。”宋菀拉拉她的手,“那我先回去啦?” “嗯。” 宋菀走后,阮年转头看向窗外。 他们班教室在一楼,入目只有树干和一些细小灌木。教室里这么热闹,窗户紧闭,可还是能听到隐约的蝉鸣。 就像身后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她那依然没有停止躁动的心。 ☆、军训 当天下午,二十多辆大巴就把全年级的人拉去了军营。 这次二中军训的地点在离市区很远的武警部队。 车上,阮年和宋菀坐在一起,看到对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防晒霜,拼命往手臂上抹,忍不住笑:“等我们到那儿,安顿好,太阳应该差不多落山了吧。” “哎,有备无患嘛。”宋菀手上动作不停,“谁知道那些教官会不会变态到让我们一下车就先站去一阵子军姿。” 她涂完手臂,又在脖子上猛地猛地抹了一阵,接着才消停。转而又问阮年:“你要不要也擦点?” 阮年刚要婉拒,就听见她接着说:“别客气,随便用,我带了五支来呢。” 后座的杨慧闻言凑过来:“那到时候也借我用点儿啊!” 宋菀一挥手:“没问题,今天就能借,等阮年擦完就给你。” 这下阮年不得不道谢接过了。 然而事实证明,宋菀还真挺有远见。 虽然教官们没有变态到当天下午就把她们拉去训练,但第二天一整天,太阳在天上悬挂了多久,他们就站了多久的军姿。 乱动的?罚做俯卧撑。 讲小话的?出去跑圈。 不服的?晚上别吃饭。 总而言之,就是魔鬼式训练。 晚上回宿舍,几个女生都累瘫在床上。 杨慧白天因为撩了把因为出汗紧紧黏在额头上的刘海,被教官一声吼吓得不轻,之后一动都不敢动,腿都麻了,正一边抱怨教官恐怖一边拼命捶着腿。 看见阮年在这时端着个杯子进来,随口问她泡了什么好东西喝。 “生姜红糖水。”阮年转身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宋菀一下子瞪大了眼:“你——你来那个了?” “嗯。” “怎么这么不巧啊。以后几天估计都是魔鬼训练。要不这样,你跟教官说一声,在旁边休息算了。” 杨慧插话:“我觉得不行。你看咱们班教官凶得那样,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压根不会讲情面。” “没关系的,我可以照常训练。”阮年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只是站站军姿、走走正步,偶尔跑两圈,都没什么问题。” “啊,照常训练?”宋菀颇为意外,“你都不痛经的吗?” 阮年摇头。 “天哪,我最羡慕不痛经的人了!”杨慧激动得猛地坐直身子,又嗷嗷叫了两声腿麻,才接着说,“阮年你可太幸运了吧,不用体会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啧啧,想想都羡慕啊。” 宋菀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又问:“我听说有人天生就不痛经,你也是么?” “其实——” 阮年刚要说话,却听见住在隔壁女生寝室的一班临时班长张荔探头进来:“刚刚接到通知,晚上八点半去操场集合,大家做好准备。” 话音未落,已是哀鸿遍野。 第二天早上,杨慧是被宋菀拍着脸叫醒的,她卷着被子蒙着眼睛叹气:“什么时候军训结束哦。” “快了,只有四天了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哭泣。”杨慧认命地睁开眼,又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小阮同学,你怎么来例假还这么拼啊,让我这种咸鱼怎么活。” 已经穿戴整齐的阮年一脸无辜:“啊?” 宋菀索性几步过去把杨慧拽起来:“快起来去洗漱了,一会儿还要回来涂防晒霜。” 杨慧“哦”了一声,揉着眼睛去了。 宋菀转身把她乱七八糟的被子和床单整了整,又转头问阮年:“你真的照常训练没问题吗?” 阮年正跪坐在上铺叠被子,从斜下方的角度只看得到纤瘦的背影和纤细的脚踝。 宋菀听到她轻轻“嗯”了一声,稍微放了些心。但其实直到之后下楼去操场站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阮年这女孩子虽然看着柔弱,其实应该是个非常擅长逞强的人。 第11页 然而当天站军姿过程中发生的一件事,不仅让宋菀大跌眼镜,连一班其他同学也都颇为意外。 也许是昨天一整天累着了,大家站军姿时腿脚皆是酸麻不已。可又领教过教官的严格要求和不讲情面,都不敢乱看乱动。 面对这群粗看很是听话规矩,实则大多数站姿并不标准的学生,一班教官皱着眉,想要挑个由头再来个下马威。 在他看来,最好不过的办法就是“杀鸡儆猴”。 找个典型出来,给点教训,其他同学自然也就跟着闻风丧胆。 他打算找的这个典型,是最旁边一列里,那个看着羸弱纤细,腰都不盈一握的女生。 这女生一看就缺乏锻炼,还才站一上午,那小脸都微微发白了,拿来当例子正合适。反正也只是稍微吓唬吓唬,只要效果出来了就行。 一班教官这么想着,慢慢走近,一路上还不忘纠正了几个学生的站姿。 他在那个女生的面前停下,装作看向别的方向,出声道:“你们不要以为只要乖乖站着,就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部队的要求,不是懒散地待着就行,而是要时刻保持着一百二十分警惕的状态。你们中间的很多人,我看根本就达不到这个标准。比如我随便找个人,在她面前挥一拳,我都不强求不眨眼,你们看看会不会吓一跳。” 他话音未落,掐着时机,猛地朝阮年正脸的方向虚晃了一拳。 杨慧正站在阮年身边,拼命屏着呼吸都差点没忍住尖叫。 宋菀见他居然朝阮年出手,吓得心都悬起来了。 还有些同学已经被晒得晕晕乎乎,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阮年站得笔直,脊背紧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拳头朝她面前挥来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教官反而一愣,收回手时,换了种目光打量这个之前以为弱不禁风的女生,却发现她压根没看自己,只目视前方,眼神平静。 要不是顾忌着在队列里,宋菀简直想拍手叫好。而有个胆子大些的男生已经吹了声口哨。 教官一方面有些气馁羞恼,毕竟之前话都放出去了,一方面又对阮年的反应非常欣赏,没法把气发到她身上,于是转头往那个吹口哨的男生虚挥了一拳。 那个男生吓得直接把脸偏向一边。 于是顺理成章地承载着教官的怒气,被罚去跑圈了。 阮年“一拳成名”,直接成了全班同学议论的对象。 下午休息时间,不少女生都躲去操场边的几棵大树下乘凉,男生们则都去旁边的水龙头处排队洗脸。徐瑞轩揽着于柳的脖子:“那个阮年,真是厉害啊。教官都被她弄得哑口无言的。” “然后就把气撒在我身上。”于柳叹气。 徐瑞轩象征性地安慰道:“兄弟跑圈辛苦了。” “这就叫祸从口出。”于柳还要说什么,一转头,却在不远处看见了话题的女主角,忍不住“咦”了一声。 徐瑞轩跟着转头,看见阮年和宋菀杨慧一起走过来,站在了队尾。 很快,便有男生很是绅士地让她们站到前面去。 阮年刚想摆手说不用,宋菀已经非常爽快地道过谢,拉着她们就往前走。 “阮阮啊,我跟你说,跟男生们不用客气。他们都是看心情的,下次该欺负人还是欺负人,所以趁着他们心情好愿意献殷勤的时候,能占点便宜是一点,不然反而容易被说矫情。” 面对她这番歪理,阮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一路都没有人指责她们几个插队,便也没坚持了。 结果她快速洗完手,打算退开时,被宋菀拉住:“脸也洗一下吧。” “不用啦,而且脸上涂了防晒。” “不虚。”宋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迷你防晒霜,“我这儿多着呢,尽管用。” 阮年忍不住笑出声,便依言洗了把脸。 她洗完轮到杨慧。杨慧把水龙头调回冷水后,开到最大,猛地往脸上泼水。 徐瑞轩在旁边啧啧了两声:“你可真够淑女的啊。” 杨慧二话不说拿水泼他。 宋菀好奇:“你们认识?” “一个初中的。”杨慧没好气道。 “不不不。”知情人于柳在旁边补充,“他俩爸妈都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准确的说,是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的。” “那不就是青梅竹马么。”宋菀笑道。 “呸呸呸,别把青梅竹马这玩意儿安我们身上。”杨慧都顾不得一脸水,抬起头叫着,“我听到就起鸡皮疙瘩。” “你以为我愿意听到呢?”徐瑞轩炸毛。 阮年在一旁抿嘴笑。折腾一天,马尾好像有些松了,她伸手把橡皮筋扯下来,打算重新扎一下头发。 结果一个不留神,皮筋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于柳给抢了过去。 阮年一愣,宋菀已经叫起来:“干嘛呢,别欺负我们阮年!” 于柳其实就是闲不住,想开玩笑闹一闹,结果见她们反应这么大,一时有点慌张了。刚想着要不还给阮年算了,转头却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季淮,眼睛一亮。 “淮哥,接着。” 季淮转头,只见于柳抛过来什么东西,下意识接过后摊开手后,一怔:“这什么?” 第12页 正要扔回去,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只手还拽着头发的阮年,瞬间明白过来。阮年转头,似是看了他一眼。 她刚洗过脸,虽然拿纸巾擦过,但到底沾上了些水,原本白净的脸越发显得透亮,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季淮不由得皱了皱眉。 宋菀见他们还玩起抛东西的小学生游戏来了,气得不轻,一时也不顾校草不校草了,朝季淮喊:“别闹了你们,快把皮筋还给阮年。” “是啊。”杨慧也在一旁帮腔,“阮年今天身体还不舒服呢,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阮年不舒服?”徐瑞轩转头打量阮年。 于柳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愧疚起来,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阮年扯出一个笑,微微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皮筋,快速重新扎了个马尾。 大家面面相觑。宋菀惊奇道:“阮阮,你还随身带备用皮筋呢?” “你还随身带防晒霜呢。”杨慧笑起来,“你俩都挺神奇。” 宋菀却注意到阮年已经转身走了,连忙追上去:“阮阮!” 原本还有些担心,结果刚走到她旁边,就见阮年朝她伸出手:“防晒霜,借一下。” 宋菀松了口气,赶紧递上。 杨慧很快也赶了上来,三人开始聊起别的事情。 阮年不说,她们也都忘了,那根皮筋还在季淮手上这件事。 ☆、大合唱 几天下来,同学之间的相处都由一开始的拘束变为了熟络和随意。 如此想来,把新生开学第一个活动设为军训,还真是很有道理的。 撇开“训练学生们的组织性纪律性”不谈,彼此最狼狈邋遢的样子都见过,又通过各种训练和评比培养了“同伴感”和“集体荣誉感”,成为朋友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非常幸运的是,一班的女生大多都非常好相处。即使有个别娇气的,都能如杨慧一样娇气得坦坦荡荡,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攀比排挤。 而女生中最受欢迎的,无疑是宋菀和阮年。 宋菀性格爽朗大气,活泼热心,光是“五支防晒霜随大家用”就够攒一波好感了。而阮年则除了那“一拳成名”之外,还因为温婉的外表和文静的性格令不少同学都十分有好感。 杨慧就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阮阮啊,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太能激起保护欲了。” 阮年没太当真,只笑道:“是么,可我不需要别人保护呀?” 宋菀在旁边一拍巴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让人想护着呀!” “所以,你们其实都还是觉得我很弱,对吧?”阮年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是啊。”宋菀笑嘻嘻的,“不过不是’弱鸡’的弱,是’柔弱’的弱。” 她说着抓起阮年的手:“你看看你这手腕细得。还有这小身板。怪不得当初教官打算拿你’开刀’,他肯定以为捡了个软柿子,没想到其实是块硬骨头。一捏下去,自己手先废了。” 阮年被她逗笑了:“宋菀,你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你也觉得我有这天赋?”宋菀眼睛一亮,“我可喜欢听相声了,然而我爸总要说我是不务正业。” 阮年鼓励她:“怎么会是不务正业呢,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就是,比如以后学校的元旦晚会,你就可以代表咱们班去表演节目了。”旁边的张荔插话道。 宋菀目瞪口呆:“我说班长大人,你进入角色未免也太快了吧。离元旦还有多少个月就开始筹划了,要不要这么尽职哦。” “要是不未雨绸缪,到时候还不得抓瞎。”张荔大手一挥,又转头道,“对了,阮年,你以后就是咱们班文艺委员了。” “啊?”阮年鲜见地吓了一跳,“谁说的?” “我们几个临时班委呀。我们都觉得你合适。”张荔一脸理所当然。 阮年没说话,杨慧口无遮拦,直接举手:“我觉得阮阮是很合适啦,但不是应该让大家投票选么?” “这个你放心,我们做过调查,阮年的支持度非常高,即使是到时候要投票,也肯定当选。” 宋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看来班委们还挺尊重民意啊,怎么调查的?找咱班同学一个个问?” “没,就找我们几个各自宿舍的同学问了一下,抽样调查嘛,哈哈。”张荔拍拍阮年的肩,“没有一个同学投反对票,大多数都非常赞同。” 宋菀觉得奇怪:“大多数赞同,没有人反对是什么情况——还有人弃权?” “嗯,好像就是那个季淮。”张荔随口道。 杨慧颇为意外:“啊,为什么啊?” “不知道。可能长得帅的人脑回路不同于常人吧。”张荔耸耸肩,也是一脸不解,想了想还是对阮年说,“不过我们还是以尊重本人意愿为首要前提的!阮年你要是实在不想当,我们也绝对不勉强。反正他们还想了几个备选的人选。” 第13页 宋菀笑了,刚要说他们真是大阵仗,连备选都想好了,就听见阮年开口了—— “我愿意当。”她很浅地笑了一下,颊边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就当是挑战一下自己。” “太好了。”张荔一拍手,“那就这么说定啦!” 她兴高采烈得走了,宋菀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小声问:“阮阮啊,你之前认识季淮吗?” “嗯?”阮年之前似是在发呆,闻言一愣,转头看她。 她瞳仁漆黑,眼里微微带了水光。 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看得宋菀心里一紧,赶紧摆手道:“哎呀,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阮年笑了笑,低下头,没说话。 宋菀心里却越发好奇了。 虽然阮年说过自己之前都是在岩城读的书,这几天也和季淮基本没什么交集,话都没说过,但她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并不是真的素不相识。 他俩只要挨得稍微近一点,就会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场,仿佛互相抵触,又像是刻意避开。总之,以她一贯非常准的第六感看来,要么就是曾经有过节,要么就是…… 她也说不上来╮(╯▽╰)╭ 阮年万万没想到,她一时冲动答应下来的”文艺委员“一职,居然在当天晚上就真的兑现了。 因为是在军营的最后一晚,训练基本结束,各班都难得地坐下,进入娱乐活动放松环节。 军营里头的娱乐活动,当然就是唱军歌了。每个班都要连一首,第二天举行合唱比赛。 阮年作为”临时文艺委员“,直接被张荔拉了出去。 歌曲倒是定好了,每个班除了必唱曲目《团结就是力量》,还跟着教官学了首《一二三四歌》。 阮年是被推出去领唱的。 她连连摇头,说自己唱歌真不行,但是可以试一下指挥。 教官对她印象深刻,态度也非常好,一挥手,一脸“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表情。 却有同学起哄,说指挥也是要起头一句的。 阮年也不再推辞,说来就来,唱了句“团结就是力量”,接着说“预备,起”。 结果大家还没来得及跟着唱下去,就听见同学们起哄鼓掌,教官也在一边笑:“这不是唱得挺好的吗。” 阮年这下倒是真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抿抿嘴,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却在这时无意触到坐在最后一排最旁边的季淮的眼神。 他旁边的徐瑞轩正滔滔不绝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而季淮显然是没怎么认真听的样子。 他正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二班,阮年早注意到,二班被推出来指挥的是个非常高挑亮眼的女生。 而徐瑞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季淮收回视线后似是点了点头,又似笑非笑地瞥了队伍最前面的阮年一眼。 阮年心里一刺,抿了抿嘴,低下头,再没有心情。 一班虽然心挺齐,但大多数同学的唱歌水平都不大敢恭维,尤其是几个容易跑调的同学都特别积极,声音往往最大,成功带跑了其他的同学,在前头指挥的阮年想拉都拉不回来,只有在心里叹气。 最后他们光荣地拿了个三等奖——就是除了一二等奖的几个班之外,其余所有班级人手一个的那种,张荔还非拉着阮年一块上台领奖。 不过大家心态倒是好,有男生笑嘻嘻地说:“虽然咱们班唱得一般,但表演的时候肯定是最吸睛的。” 宋菀好奇:“为啥?” 男生咧嘴一笑:“指挥最好看呗。” 宋菀骄傲脸:“那倒是确实,二班那个指挥,是叫王啥啥来着,之前都快被他们班吹上天了。结果这往台上一站,比咱们阮阮差远了。” “王啥啥什么鬼,是王莎莎啦。”杨慧哭笑不得,“她明明也蛮漂亮,但是总觉得不如阮阮顺眼,是我们有友情滤镜吗?” “绝对不是!阮阮就是更顺眼!”宋菀语气笃定,还转身朝旁边的男生们寻求赞同,“对吧?” 阮年这时恰好回了队伍,听到她们的对话,实在是觉得有点羞耻,简直想捂面:“求大家不捧杀。” “阮年,你可别谦虚,要对自己有信心点儿。”于柳因为那天的“皮筋事件”心怀愧疚,这几天都想着法子讨好阮年,此时出声道,“连季淮昨晚都承认你比王莎莎漂亮了。我认识他这么久,可还从没听他夸过哪个女生的。” “真的假的?”宋菀短暂惊讶后立马露出坏笑,戳了戳阮年,“我就说你俩有点情况……” 阮年也是一愣,下意识地转头过去。 季淮淡淡瞥了于柳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话?” 他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尴尬,宋菀赶紧想打圆场。 于柳张了张嘴,刚要不服反驳,就见季淮吊儿郎当一笑,目光落在阮年身上。 “我说的明明是,她气质比隔壁班的好多了。” ☆、新家 还是跟来时一样,学校用大巴把高一年级所有学生从军营拉回了学校。 最后的送别仪式弄得有点催泪,不少女生都红了眼圈。 第14页 杨慧小声跟女生们分享自己听来的消息:“其实我们的教官因为白天要看着咱们,缺了他们自己的日常训练,所以每天晚上其实都要加班加点把训练量一点不差地补回来。” “所以我们晚上躺在床上听总能到有人喊口号,其实是咱们教官?”见她点头,宋菀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天早上都觉得他们的嗓子比前一天还哑,最后话都说不太出来了。” “是啊,觉得他们真不容易,听说每个都是好久没过回家了。” 说得大家更是心有戚戚。 发现阮年好长时间没出声了,宋菀还担心她该不会伤心过度,转头打算安慰的时候,却见她正低头看手机。 宋菀问:“阮阮,怎么啦?” “啊,没事。”阮年把手机收回口袋,朝她笑了笑,转身上了大巴。 刚刚的短信,是季淮的妈妈发来的—— 【小阮,恭喜你们军训结束[嘻嘻],等会儿季淮的爸爸会去学校接你们,阿姨在家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哦[开心]】 季淮妈妈的风格,果然是很少女。 阮年有些想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大多数时候缺根筋似的,对很多情感都漠然。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此刻居然格外想要回家。 即使那个家并不是她真正的家。 军训的每个晚上,班上都有不少女生打电话给家里。 宋菀地大大咧咧让爸妈不要担心,杨慧跟妈妈撒娇抱怨结果反而被训得哇哇叫。 每到这时,阮年就会看一眼自己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然而一直没有拨号出去。 母亲应该不会多希望她打电话回去,也给不了多少安慰。弟弟快要开学了,没有必要打扰他。 大概正因为如此,刚刚收到季淮母亲的短信,才会有格外的感触吧。 思及至此,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坐在大巴另一边后排的季淮。 他那几个终于解放了的哥们儿已经开始人手一个手机玩游戏,季淮却靠着窗阖上了眼。 这人还真是嗜睡如命。 不过其实除了少部分精力特别旺盛的男生,大多数同学经过这几天的折腾,都累得不行了。于是几乎是一路无言。 到学校后,阮年叫醒宋菀和杨慧,起身率先下车。 她拿着行李袋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 大家直接自由解散,不少同学都来跟她道别,阮年礼貌地一一说了再见。 大概是知道她是外地人,宋菀还特意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来接她,阮年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季淮最后才下来,取过行李后,转头看了她一眼。 阮年踌躇了一下,还是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季淮似是想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叫他俩的名字。 两人转头去看,是季淮的父亲。 季泽文虽然并不太把军训当一回事,但这几天一直听妻子担心和念叨,此刻看到儿子好好地回来了,而且神色还比去时显得更精神了些,也不免舒了口气。 他笑着跟他们挥挥手,又打开后备箱,上前把他们各自的行李放了进去。 一回头,看见儿子已经绕去了副驾驶,而阮年还站在车尾,连忙招呼道:“年年,快上车吧。” 阮年道过谢后,小心地爬进了后座。 季泽文开的是自己的suv,座位非常宽敞。 他从后视镜看到阮年安静地缩在一角,神情乖顺,终于理解了妻子那句“看见阮家那孩子就忍不住母爱泛滥”的含义。 怕她太拘谨,想着活跃一下气氛,季泽文罕见地主动开启话题,问他们军训累不累。 季淮懒懒答了句“还好”,阮年则摇头说不累。 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季泽文又绞尽脑汁抛出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无比简短。最后他直接放弃,一脸“已经尽力了”的无奈表情,专心开车。 季淮倒是之后主动问了句:“爸你今天不加班?” “这不是要来接你们吗?你妈昨天就念叨着,让我今天一定早点结束工作,晚上一起回家吃饭。”季泽文无奈又温柔地笑了一下,“她准备了一大堆菜。” 阮年直到回到季淮家,走进餐厅,才知道什么叫“一大堆菜”。 季家的长方形大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保守估计,几乎是六个人的分量。 季淮皱眉:“妈,您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怎么浪费了,吃不完还有冰箱,明天接着吃呀。”付遥笑眯眯地,“放心,以后不会有这么多了。主要是我还不知道小阮爱吃什么,今天就多做了些。” 阮年赶紧道:“谢谢阿姨,我没有忌口,什么都挺爱吃的,” 付遥只觉得这姑娘太懂事了,摆手道:“别客气,快坐,吃吧吃吧。” 四人坐下后,季泽文和季淮都饿了,埋头专心吃饭,阮年细嚼慢咽,付遥却迟迟没动筷子,打量了儿子一阵后,笑道:“小淮果然还是晒黑了点。” “是吗,我觉得跟原来没什么差别呀。”季泽文随口道。 付遥又转头看了看阮年:“小阮倒是真的一点都没晒黑,皮肤真好。” 第15页 阮年笑着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每天都涂了防晒。” “是哦,小淮,妈妈也给你带了防晒,你是不是压根都没涂过啊。”付遥转头问儿子。 季淮点头。 何止是没涂过,是压根没拿出来过。 付遥皱起眉:“跟你说了多少次,防晒非常重要,怎么总是不上心。” “行了。男孩子,晒黑点也没什么。”季泽文看妻子一眼,“你快吃饭吧,别操心了。” 付遥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嘴里却还在继续说着:“不防晒不只是会晒黑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紫外线会晒伤皮肤,加速皮肤的老化,容易松弛长皱纹……” “妈。”一直没说话的季淮终于出声了,他用筷子随意指了指餐桌上的几个菜,“糖醋排骨,松鼠桂鱼,糖拌西红柿……还有你平时煮的银耳莲子羹,红枣桂圆汤,做的固元膏,爱吃的甜品爱喝的奶茶,里头全都是糖。” 付遥眨眨眼:“你是说吃多了糖不健康?” “我是说糖化反应。体内吸收和积累的糖分过多,和蛋白质结合,通过非酶糖基化反应,会生成ages,也就是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季淮一本正经道,“皮肤里的胶原蛋白被糖化,皮肤就会松弛暗沉。” 付遥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真的假的啊?” “骗您干嘛。”季淮重新拿起筷子,“所以说,您这么爱吃甜食,涂再多防晒霜,可能也抵消了。” “行了,别吓唬你妈。”季泽文无奈地看儿子一眼,又转头安抚妻子,“偶尔吃没事的。” 付遥还有点懵,正寻思着等会儿非得上网查查,要是真的如儿子所说,那以后确实得少吃点甜食。结果无意间看到旁边,似是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的阮年,连忙开口道:“小阮啊,你别听季淮瞎说,想吃什么就吃。” 又瞪儿子一眼:“就会危言耸听,弄得人吃饭都没胃口。” 季淮表情无辜,阮年却摆手道:“没有,我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 她说完就夹起一块的糖拌西红柿,毫不受刚刚季淮那番言论影响似的继续小口吃起来。 付遥这才放下心来,语气温柔地对阮年道:“小阮啊,阿姨前两天稍微给你收拾了一下房间,你等会儿吃完饭上去看看,看合不合心意,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谢谢,让您费心了。” 她语气极其礼貌,但笑得弯弯的眼睛却增添了几分俏皮,使得这番道谢并不显得生疏。 晚饭后,阮年下意识地就开始帮忙收拾,付遥原本要拦着,但看她做得自然又顺手,便笑着默许了。反正有洗碗机,只要帮着擦擦桌子,把碗筷拿去厨房就行。 季淮父子一吃完晚饭就出门了,一个是去加班,一个——按付遥的说法,是出去“野”了。 带阮年上楼时,付遥好奇地问:“小阮啊,你平时不上学的时候,一般都在家干些什么?” “嗯……做作业,看书,上网。有时候弹弹钢琴。” “你也会钢琴呢?那在我们家也可以弹呀!”付遥颇为惊喜,“书房就摆了一架。季淮小时候学过,但他现在都不大练了。我好久没听过琴声了。” 阮年怔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也挺久没系统地练过了。” “哈哈,没事儿,不用有压力,不会让你表演的。”付遥见她紧张的样子,笑起来,“阿姨只是告诉你,周末要是想弹琴的话,去书房弹就行,还有一堆现成的琴谱呢。” “嗯。”阮年点点头。 虽然之前也有过隐隐的期待,但真的走进客房的那一刻,阮年还是瞪大了眼,要拼命掩饰才能保持镇定。 太漂亮了。 房间极其宽敞,还摆了不少玩偶和小挂饰。米色与粉色交错的碎花壁纸铺满了墙壁,衣柜、书桌、椅子,甚至地毯的颜色都与其配套。 是阮年也曾梦想过拥有的房间的模样。 她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转过头,看到了摆在绿萝旁边的香薰灯。 付遥观察着她的表情,也跟着露出笑容:“怎么样,都是阿姨设计和布置的,风格还喜欢吗?” “特别喜欢。”阮年回过神,连忙点头,“谢谢阿姨。” “喜欢就好。你的行李箱放那儿了,你先整理东西,阿姨就不打扰了。”付遥迈步往外走,“对了,什么时候想洗澡了跟阿姨说,我给你拿东西。” “嗯。” 阮年站在自己的新房间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干活。 她效率挺快,收拾好行李,洗完澡,也才九点左右。 明天就正式开学了,虽然现在教材还没有发,但那天入学考试,中午回考场前,她就在二中附近的书店买了些教辅书,先预习一下也是好的。 她看得认真,付遥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门才反应过来,赶紧说“请进”。 付遥端着盘水果走进来:“在学习呢?” “嗯。” 付遥心里感慨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声音也放轻柔了些:“阿姨把水果放这儿了,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吃点。” 第16页 “好,谢谢阿姨。” 阮年当即就拿牙签插了块西瓜送进嘴里,付遥心满意足地走了。 又看了一会儿书,阮年站起身,打算活动活动。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上楼了。 阮年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已经传来付遥压低的声音—— “嘘,小淮你走路轻点儿,小阮在学习呢。” 脚步声停了一瞬。 紧接着再响起的时候,确实比之前克制了不少。 阮年屏息站在门后,等季淮走到客房的门口时,打开了门。 季淮本是下意识地往这边瞟了一眼,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出来,反而愣住了。 阮年也是一时冲动,真站在他面前,其实有点无措。只小声道:“你回来了。” 季淮听到这话一扬眉,往身后墙上一靠,双手抱臂,笑得玩味:“怎么,你一直等着我呢?” ☆、开学 阮年一怔,脸瞬间不受克制地红了。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有事想问你。” “不躲我了?”季淮依然没个正形。 刚想说自己没躲他,但阮年心知肚明这是假话。于是干脆沉默。 季淮终于放过她,站直身子:“什么事,说吧。” “就是想问问你,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跟付阿姨说的那些,嗯——糖化反应什么的,是……” “是真的。”季淮逗她的心思又起了,“怎么,后悔晚上吃多了?” “不是。”阮年瞪他,“我是想问你,这是你们初中生物就要求掌握的知识点吗?” 这话完全出乎季淮的意料,他微一扬眉:“怎么?” “我没学过。”阮年实话实说,“我也不了解宁市中考的难度,有点怕以后上课跟不上。” 季淮本想逗逗她,但见她一脸认真,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向,直截了当道:“不是初中课本知识。” 阮年立即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淮还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只见阮年说了声“谢谢啦”就回房间了。 她回房之后下意识地就要关门,季淮一皱眉,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阮年重新回书桌边坐下,刚刚和季淮说话时紧张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因为担心学习难度而悬着的心倒是终于放下了。 她又看了会儿书,便收拾书包睡下。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不择床、对新环境适应快,还是这儿一切都太舒服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枕着不知是什么材质、却异常舒服的枕头,阮年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手机定的闹钟一响,清清爽爽地起床。 进洗手间洗漱时还没什么实感,出来后看到季淮房间紧闭的房门,才猛地清醒过来。 这是在别人家啊…… 阮年轻轻呼了口气,回房间拿着书包下楼。 餐厅里,付遥大概刚起床不久,还揉着眼睛,坐在餐桌边发呆,看到穿戴整齐的阮年走下来,有些意外。 “小阮怎么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好么?” 阮年笑着打过招呼后回答:“嗯。睡得特别好。我平时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的。” “哎呀,早睡早起的习惯可真好。”付遥由衷感叹,“哪像季淮,根本不肯早起一分钟,恨不得天天睡懒觉。” 又赶紧招呼她过去吃早餐。 阮年应了一声,把书包挂好,乖乖到餐桌边坐下。 付遥很快就从厨房端来几个盘子,看得阮年眼花缭乱,赶紧说:“阿姨,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哎,别客气。早餐就是要多吃点,吃得越营养越好。”付遥笑眯眯地,“你们要上一整天的课呢,中午又只有食堂吃。早上不多补充点能量,到时候听课做题怎么集中精神呢。” 盛情难却,阮年只好道谢后,开始慢慢解决各式丰盛食物,连抬头的空闲都没有了。 付遥见她一点不挑食地小口小口吃着,心满意足道:“小阮啊,你住来真是太好了。以前家里的早餐晚餐都只有我和你季叔叔两个人吃,有时候他加班,我就只能自己吃。以后吃饭也能热热闹闹的了。” 阮年讶异:“季淮都不在家吃早晚餐的?” “他起那么晚,哪有时间在家吃早餐,每天都是带到路上或者带去学校,也不知道好好吃完没有。”付遥叹口气,“晚上也基本都在外头吃。” 她转而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小阮,我们家离你们学校还挺远的,得开车去才行。现在还太早了,可能得辛苦你在家等一会儿。等小淮起床了,司机刘叔叔会送你俩去。你现在还不急着去学校吧?” 其实阮年确实喜欢早早到学校自习,但没有让人家迁就她的道理,于是笑笑说:“嗯,我没关系的。” 阮年最后也没能把那过于丰盛的早餐消灭干净,还颇有点“浪费粮食”的罪恶感。 付遥却让她别担心:“阿姨找个盒子,给你把这些水果装着,带去学校,下课的时候吃就是了。” 第17页 “谢谢阿姨。” 阮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才七点多一点,估摸着季淮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起,便干脆拿出英语词汇书开始背单词。 果然,直到季泽文都在餐桌旁坐了好一会儿,季淮才不紧不慢从楼上走下来。 季泽文看儿子一眼:“动作快点儿。人家小阮早就吃完早餐了,等了你好久。” 季淮这才清醒了些,转头去看。 阮年正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本小册子在看,神情恬淡安静,那样子让季淮原本的起床气都给消磨没了,任命般点头:“知道了,走吧。” “诶等等。”付遥赶紧上前,把装着早餐的袋子往他怀里一塞,“一会儿路上吃。” 阮年此时已经提着书包,跟在季淮身后换了鞋。付遥又叮嘱了一句好好上课,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出了门,才收回目光。 她转头跟丈夫感叹:“你别说,我真的觉得咱们接阮年来家里住是正确的。这孩子的性情和生活习惯都太讨人喜欢了,要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下小淮,该多好。” 季泽文非常赞同妻子的想法,点点头道:“而且她在咱家也不束手束脚,态度不卑不亢的。确实难得。” 而阮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季淮父母对自己正赞不绝口。她正浑身不自在地坐在季家司机的车上。 这辆小轿车的座位不似季淮父亲的车那么宽敞,季淮今天也没坐去前座。阮年虽然和他还是隔了些距离,但总觉得右侧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偏偏车程还不短。 于是她大多数时候都看向窗外,或者干脆闭目养神。 结果冷不丁听到季淮问:“困了?” 阮年连忙摇头:“没有,就是闭目养神。” “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习惯了,有生物钟。” “刚刚你坐沙发上,看的什么?” “单词书。” 阮年只当他随口问的,便也简短答了,不防突然听到他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名字太软的缘故,季淮叫她名字的时候,有一股和平时说话不大一样的特殊语调。听得阮年耳朵有点烧。 “阮年。你说话的时候,怎么从来不敢跟人对视?” 即使她低着头没看他,也能听出季淮语气里的似笑非笑。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接着说—— “还是说,只对我是这样的?” 阮年脑子里“轰”地一声,这下脸都有点红。 这时候车恰好在学校门口停稳了,季淮似是也没打算听到她的回答,直接说了句“谢谢刘叔”就直接开了车门。 阮年连忙也说了句“谢谢刘叔叔”,然后跟着下了车。 这时候正是上学高峰,不少学生都脚步急促地跑进学校。 季淮脚步依然不紧不慢,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阮年小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紧接着,看见她小小一只地在他面前飞窜而过。 季淮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外公外婆家养的猫还是奶猫的时候,被他逗得狠了,就颠颠地飞速溜走的场景。 阮年进教室的时候,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坐好,姚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迟到了。 好在姚老师只温和地让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没说别的。 座位表贴在了黑板旁的资料栏,阮年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居然和宋菀同桌。而坐在她俩后面的,正是徐瑞轩和于柳。 阮年过去时,他们纷纷用眼神和手势表示了热烈欢迎。 之后又陆续有几个同学在门口喊报告,季淮也在其中。 阮年一看到他就低下了头。 等他们都坐下,姚老师接着讲起刚刚被打断的内容。 “每天一位同学负责值日,按照学号顺序。今天是——哦,已经写黑板上了,咱们班长很有效率,不错。” “还有座位。按咱们二中的一贯传统,每次分班后都只排一次座位,因为以前有过不少老师和同学反应每周换位置太麻烦,太费时间。所以现在的位置就是大家以后固定的座位了。不过咱们班还是很讲究民主的,但要是有哪个同学有特殊情况,老师可以酌情给你们换。” 徐瑞轩在这时举手了:“老师,我申请换座位!” 阮年和宋菀都有些意外。 姚老师看过来:“有什么理由吗?” “现在的位置太靠后。我最近视力又下降了,这副眼镜看不太清黑板。” 姚老师佯怒:“我看你是最近游戏玩太多,才会视力下降吧。” “嘿嘿,之前放假嘛。”徐瑞轩挠挠头。 徐瑞轩的父亲徐老师和姚老师关系一向好,姚老师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两人对起话十分随意。 姚老师先是语重心长告诫大家开学之后就要专注学习,少玩游戏,然后爽快地批准了徐瑞轩的换座位申请。 “不过你得在前排找个愿意跟你换的同学。” 徐瑞轩一晃脑袋:“这个容易,季淮应该就愿意跟我换。” 阮年吓了一跳,脊背都僵直了。 第18页 姚老师皱眉:“你怎么知道人家同意。季淮,你愿意跟他换吗?” 教室里所有视线都集中向坐在第四排的季淮。 “不愿意。”他回答得很快,语气斩钉截铁。 阮年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心却也沉了下去。 姚老师露出“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不是吧淮哥!”徐瑞轩大感意外,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季淮再次开口—— “除非他包下咱们班这一周的值日。” 徐瑞轩瞬间傻了。 “哇!” “同意!” “季淮英明!” 全班同学都拍手起哄。 “安静!”姚老师赶紧控制场面,“那个,虽然说咱们班的值日应该是大家轮流来,不过徐瑞轩同学这个换座位的要求也确实算是享受了特权。所以,我也同意你们自由交易——啊不,交换条件。徐瑞轩,你同意吗?” 于柳早已发现季淮前面坐的是杨慧这一情况,拍拍他的肩:“老徐啊,为爱换座位,为爱做值日,值呀!” 徐瑞轩前一秒还瞪他:“滚,谁为爱了。” 结果下一秒就一咬牙,喊了句“成交”。 全班鼓掌。 宋菀转身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真男人。” “还有其他同学要换座位吗?条件一样哦。”姚老师笑眯眯地问,半天再没人说话,他一挥手,“那就这么定了。马上要上课了,你俩下节课再换吧。徐瑞轩先来把今天的课表写到黑板上。” 徐瑞轩任命地接过课程表,正要往黑板上抄,却突然发现,黑板右下角的“今日值日”框里,清楚地写着“阮年”两个字。 他差点直接“卧槽”出声。 狠还是淮哥狠。 ☆、竞选班委 阮年初中时,每个学期开学第一节课,老师都不会急着讲课,而是会先给大家介绍这学期要学的内容,有些健谈的文科老师还会讲些故事和之前学生的事例鼓励他们。 然而二中却全然没有这种体贴温情的环节。 作为宁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讲究的是分秒必争,追求的是学习的效率和效果都达到最高水平。 而且课表还安排得极其奇葩。 周一的前两节课,居然都是数学。 虽然集合的难度确实不大,但连着两堂课听讲加做题,脑子也不免有点晕。因为高一年级还没有学课间操的动作,所以第一周暂时不用下去做操。 不少同学一下课就直接趴桌子上了。 于柳瞟了一眼刚刚换位置到自己旁边的季淮,刚想调侃一句“淮哥今天怎么不补眠了,是不是往这儿一坐就精神百倍”,就听见前座的宋菀大叫一声:“好饿啊!” 于柳嗤笑:“这才十点钟呢姐姐,你就饿了?” “姐就是胃大,怎么了?”宋菀哼了一声,“而且你不知道脑力劳动本来就会消耗体内能量吗?上完数学课,还是两节,不饿才奇怪吧。” “我还真不知道。”于柳贫嘴道,“反正我不饿。” “谁管你饿不饿。”宋菀回头朝他一笑,笑得他心惊胆战,“我不仅饿,还特别想吃红烧鱼柳。” 于柳:“……女侠求放过。” 一直没说话的阮年这时转过头,笑着拉拉宋菀的胳膊:“红烧鱼柳没有,水果倒是有一盒,要吃吗?” 她把季淮母亲早上给她带的保鲜盒拿出来,放在桌上。里面有切成小块的西瓜、奇异果、火龙果、橙子。五颜六色,还没吃就觉得养眼了。 “当然要!”宋菀两眼放光,“阮阮,你简直就是我的小叮当!” 不少周围的同学也都围过来,都纷纷嚷嚷着想吃一块。 结果保鲜盒很快就见了底,等慢了一拍的于柳在后头凑过去时,只有干瞪眼:“就没了么?我一块都没吃着……” “哎呀早说嘛,我们就给你留一块呀。”宋菀故意气他,“不过,你刚刚不是说不饿么?” 于柳憋着嘴坐回去了,阮年有点不忍心,便说:“季淮应该也有一份,你找他要吧。” 季淮恰好在这时从外面回来,突然被两眼放光的于柳抓着要水果吃,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盒子推到了他桌上。反正自己也不爱吃。 宋菀却觉出了点不对劲:“等等,阮阮你怎么知道季淮也带了水果啊?还有哦,你们这保鲜盒,感觉像是同款欸……” 阮年被问得措手不及,好在张荔这时候走上了讲台,用黑板擦敲敲讲台。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和姚老师商量后,决定利用课间操时间进行班干部投票。之前军训的时候,一些职位已经有了临时班委,这些同学自动成为候选人。另外还有想要竞选的,可以现在上台做个简短自我介绍和演讲,给自己拉拉票。” 一开始大家还害羞,在宋菀自告奋勇竞选副班长的带头下,开始陆陆续续有同学报名。 阮年桌上摊着姚老师下课前布置的数学作业,正一边做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第19页 张荔把所有报名的同学的名字和竞选职务都列到了黑板上,端详了一会儿,说:“怎么都没有同学想当学习委员吗?” 有同学笑道:“成绩太差,不敢当呀。” “大家不要误会,学习委员并不一定要是成绩最好的。”张荔鼓励道,“最主要的是对学习有热情,带领咱们班同学一起把学习搞好。” 于柳正好刚演讲完,从台上下来,经过阮年的书桌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手:“那我推荐阮年同学!” 阮年一愣,抬头小声问:“干嘛呢?” “你现在就开始写作业了,得多热爱学习啊!”于柳振振有词。 “可是阮年已经是文艺委员的候选人了啊。”张荔有些苦恼,“阮年,你自己比较倾向于当哪个?” 其实她压根无所谓,或者说能都不当最好。但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 “那我还是报学习委员吧。文艺委员留给其他更适合的同学。” “好的。”张荔把她的名字从文艺委员挪到了学习委员候选,又问有没有其他同学想竞选。 杨慧便在这时报了文艺委员。 “原来杨慧也相当文艺委员啊。”宋菀有些意外,“那阮阮你算做了桩好事耶!” 阮年也深以为然。杨慧之前大概是怕和她竞争显得尴尬,才没报的。 “为什么选学习委员?”身后的季淮突然出声了,“真这么热爱学习?” 阮年一怔,没有转身,只稍稍侧过头答道:“热爱谈不上啦,但也不排斥,还算喜欢吧。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是之前也不支持我当文艺委员吗?”阮年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季淮皱眉:“谁说我不支持了?” “你没有吗?”宋菀也对此有印象,颇为惊讶地回头道,“军训的时候,张荔跟我们说的呀。说她问过的男生都很赞同阮年当文艺委员,除了你。” 于柳笑道:“那是因为咱班长根本没问季淮呀。她当时来问我们的时候,淮哥去洗衣服了。张荔当时拿本子记了我们的名字,估计是缺了淮哥的名字,她之后就直接当成淮哥不赞成了。” 阮年已经话都不想说了。 居然是个乌龙误会。季淮可千万千万别发现什么啊…… “这样啊……”宋菀听后恍然大悟,转头问阮年,“那阮阮,你还去竞选文艺委员吗?” 半晌,才听到阮年闷闷的声音:“不去。” “为什么呢?” “还是好好学习吧。”她咬咬唇,一脸坚定,“我热爱学习。” * 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快下课时,张荔走上讲台宣布班委人选。 “根据姚老师的要求,咱们最后根据大家的投票结果,选出了团支书、班长和副班长各一名,文艺委员、体育委员、学习委员、宣传委员、卫生委员、纪律委员、信息委员各两名。” “团支书,江海。班长,张荔。副班长,宋菀。文艺委员,杨慧,肖婷婷。体育委员,徐瑞轩,于柳。学习委员,阮年,季淮……” 原本正埋头做题的阮年倏然抬头。 季淮本人更是一脸莫名其妙。 张荔迅速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学习委员需要两名,但只有阮年一个人竞选,所以我们想着需不需要再加一个人,去问姚老师的时候,他说季淮是咱们班入学考试最高分,当学习委员正合适,所以就……” 于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季淮的肩:“是是是,挺合适的。”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选读结果了。宣传委员……”张荔念完名单后说,“以上所有被选为班委的同学,放学后留下来开个会。就这样,大家继续自习。” 没过多久,下课铃响了。 于柳长舒一口气:“终于把第一天熬过去了。” “咱们几个都要留下来开会吧?”宋菀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阮年和季淮身上的时候又忍不住笑,凑到阮年耳边小声道,“你俩可真有缘。” 阮年扶额,刚想说话,却听到后座的季淮似乎在打电话。 “喂,刘叔。对,今天要麻烦您来接一下。不,稍微晚一点——”其实季淮也不知道开会要开到什么时候,于是随口道,“大概六点半吧。” 然而,所谓的“开会”,其实只是姚老师过来跟他们大概交代了一下职责,又说了些鼓励和期许的话,便宣布散会了。 徐瑞轩兴致勃勃地问季淮和于柳去不去踢球。 季淮看了一眼挂钟,离六点半还早。 恰在这时,宋菀和杨慧问阮年现在回家吗,她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在教室写会儿作业再回去。” 季淮转头看了阮年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遂对徐瑞轩和于柳说:“走吧,不过我今天踢不了多久。” “没关系,你有事的话,随时走就行。” 阮年独自在位置上做了会儿题,时间倒也过得快。季淮回来的时候都没发觉。 第20页 还是他经过时敲了敲她的桌子,阮年才反应过来,迅速开始收拾书包。 跟上他脚步往外走的时候,阮年还有些不习惯和心虚。 好在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没人注意到他们。 出校门后,季淮说要买瓶水,进了学校旁的小超市。 阮年抱着蹭空调的心态,跟了进去。 没想到超市里恰好聚集了好些二班的同学。 他们似乎都认识季淮,纷纷跟他打招呼。那个叫王莎莎的女生也在其中。 阮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让货架挡住自己。 一个男生笑着问季淮:“刚刚踢球去了吧,什么时候约个班赛?” 季淮径直朝冰柜走过去,随口应道:“行啊,去找老徐或者于柳商量时间。” 男生跟过去:“为啥?” 季淮拿了瓶冰水去收银台,漫不经心一笑:“他俩是体育委员。” 另一个男生插话:“咦,你们班就选班委了?淮哥你是什么干部啊?” 季淮没答,付完账直接道:“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时,阮年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站着。 季淮转头看向她:“要买什么?” 阮年一怔,看了一眼面前货架上的红豆味奶糖,摇了摇头。 “那走吧。” “嗯。” 他俩一前一后出了超市,身后一群二班同学用八卦的眼神目送着。 王莎莎皱眉问闺蜜:“那女生是谁啊?” “就当时一班军训合唱的指挥呀,好像叫阮年吧。” “怎么没听说过,她和季淮很熟?” “不知道欸,看起来好像挺熟的?”闺蜜观察着她的表情,劝道,“莎莎,你就别再端着了,该主动的时候就上啊!” 五分钟后,车后座的季淮瞥了一眼微信好友添加申请中的“我是王莎莎”几个字,皱着眉直接关掉了界面。 过了一会儿,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坐得端端正正、脸望向窗外的阮年,似是不经意地问:“你用微信的吧?” “嗯?” “加一下好友,不然以后怎么联系。” “哦。” ☆、方块 上了一天的课,阮年下车的时候略微有些恍惚。 结果就在一晃神的时候,只感觉远处有一团黄黄的东西飞窜过来,眼看着就要蹭上她的腿。 阮年一怔,随即看清那是条金毛。即使被付遥牵着绳子拼命往后拖,还是跃跃欲试地盯着自己,不甘心放弃朝她扑过来的念头。 “哎,方块!这是阮年姐姐,第一次见面,你乖一点啦!”似乎是没料到方块会这么活泼热情,付遥有些慌张和尴尬,生怕阮年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大金毛吓着。 阮年却一点不怕,蹲下身子和它平视片刻,伸手去摸它的头:“好久不见了呀,方块。” 大金毛迅速兴奋地摇尾巴回应,脑袋往她手上蹭。 付遥有些惊讶:“咦,小阮你认识方块?” “是呀,它小时候是不是在付爷爷吴奶奶家住过几个月?那时候小小一只,现在居然长这么大了。” 阮年没想到方块还记得自己,也十分惊喜。 “对哦,我都忘了。小淮小学毕业的暑假,去岩城住了挺长时间的,把方块也带去了。” 付遥放心后便微微松了绳子,方块得了自由,开心地绕着阮年打转。阮年一边逗它一边抬头问:“前几天怎么都没见它在家?” “前一阵子生病了,今天才正式痊愈,刚接回来,没想到精神就什么好了。”付遥答道,她笑眯眯地看着阮年和方块玩得欢,半晌才意识到儿子还静静站在门口,连忙说,“先进屋吧?准备吃饭了。” “好。”阮年闻言站起来,方块屁颠屁颠跟着她往屋里走。 付遥赶在前头去厨房端晚餐,把方块的绳子交给了季淮。 阮年和他并排,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给方块取这个名字呀?” 明明是只活泼帅气的金毛,并不呆头呆脑呀。 季淮淡淡道:“因为是玩俄罗斯方块送的。” “啊?” 付遥听到了,回头笑着解释道:“小淮那时候参加了个玩俄罗斯方块的比赛,拿了第一名给他的奖励就是方块,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阮年目瞪口呆:“是主办方给的奖品?” 玩游戏送金毛? 季淮颇为无奈地看她一眼。 付遥笑着解释道:“是他爸爸给他的奖励啦,小淮那时候念叨想养狗念叨好久了。” “这样啊。”阮年也笑了,“季叔叔真好。” “怎么,你爸妈不同意你养宠物吗?”付遥问。 “嗯。” 其实也很正常。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人照顾他们姐弟俩就够忙的了,哪里有精力养宠物。 于是,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当发觉邻居付爷爷付奶奶家多了只小金毛时,阮年和阮彻都非常兴奋。然而几个月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和小淮一起回宁市啦。”晚上散步时,没有再牵着狗的付爷爷笑着解释,“以后你要是以后去宁市玩儿,或者去我女儿家作客,就能再跟它玩了。” 第21页 阮年那时虽然乖巧地点头,但心里失落不已。 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 季淮说要先上楼换件衣服。付遥这时已经把晚餐端上餐桌,突然想到什么,问阮年:“小阮啊,那你应该也早就认识小淮了吧?” 既然方块和季淮是一起呆在岩城的。 阮年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淮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补充道:“见过面,没怎么说过话。” 付遥了然:“可能是你俩都认生,那时候还不熟吧。” 阮年浅笑了一下,没说话。 晚饭后,阮年照例帮付遥收拾餐具,余光看到原本寸步不离跟在季淮身后的方块,在季淮上楼之后,不往前多迈一步,只眼巴巴地趴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 阮年失笑,转头问付遥:“不能让方块上楼吗?” “嗯,之前小淮的爷爷奶奶来家里住过一阵子,他们没养过狗,有点怕。方块总是突然窜上去,有时候把他们吓一跳,所以就给方块定了规矩,不许它上楼。”付遥解释道,“而且怕它上去之后弄乱房间,不好搞卫生。” 阮年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望眼欲穿的大金毛,笑着叫了声方块的名字。 方块回过头,乐颠颠地往这边跑过来,然而也不进厨房,乖乖站在门口望着她。 阮年感叹:“怎么这么乖啊,专门训练过吗?” “嗯,刚领回家的时候,小淮和他爸爸一起训练的。不过金毛本来就很温顺听话。”付遥笑着说,“其实我以前更喜欢猫,还有点儿怕狗,他们父子俩说要养狗的时候还不大乐意。不过方块特别乖,越养越喜欢。小阮你呢,更喜欢猫还是狗?” “我都很喜欢。” 梦想是养一猫一狗,让它们一起慢慢长大。 也许永远只能是梦想了吧。 * 第二天,阮年照例闹钟一响就早早起床,洗漱后下楼,迎接她的除了笑着说早上好的付遥,还有独自闷了一晚上、此刻看见她立刻笑逐颜开的方块。 和昨天早上一样,阮年吃完早餐后便到阳台上背单词去了。方块独自在旁边打转玩尾巴,时不时好奇地打量她一会儿。 昨天姚老师宣布了一些学校和年级组的规章制度,其中就包括从今天开始,每个同学都要在早读前就到教室。 于是今天季淮也起得比平时早了些。 然而他们还是只堪堪踩着早自习铃声前后脚进了教室。 英语课代表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带读了。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阮年不禁陷入了沉思。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季泽文和季淮在餐桌边说话,阮年跟着付遥进了厨房。 “阿姨,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嗯,你说。” “就是——”阮年踌躇了一下,还是照实说,“我以后可能需要早一点去学校。如果从这边坐公交车去学校,应该坐几路车呢?” “公交车会绕远路,而且中途停那么多站,你得提前半个多小时出发呢。为什么要去那么早?” “我是语文课代表,要负责周三和周五的早自习带读。”阮年解释道,“路上远没关系,我可以再早一点起。” “还是别吧,那也太辛苦你了。”付遥略一沉吟,“要不这样,以后让司机早点送你,如果赶得及回来接小淮,就等他再返回来接,赶不及就让小淮爸爸送他去学校就是了。” “不用……” 阮年刚要说话,就被付遥温柔地打断了—— “让你一个人坐公交去,阿姨也不放心啊。我等会儿跟小淮的爸爸商量一下,明天一定早早送你去学校,别担心。” 阮年不好再拒绝,只道谢后上楼回了房间。心里却打定主意明天再早些起。 晚上睡前,付遥和季泽文说了阮年的想法后,季泽文点头:“正好我明天要早起去视察南区那边的工厂,可以顺路送阮年去,以后再让小刘早些来接她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阮年六点零五分下楼,把付遥吓了一跳:“小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想着坐公交车去学校……” “坐什么公交车呀,小淮爸爸会送你去的。”付遥失笑,“要再去睡一会儿吗,还是现在就吃饭?” 刚想说不用,结果直接打了个哈欠。阮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我再去洗把脸。” 不一会儿,季泽文也出来了,三个人坐在餐桌边吃早饭。 付遥忍不住感叹:“小阮你作息真是规律。要是小淮也能早点起,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阿姨别这么说。”阮年赶紧摆手,“每个人习惯不同。” “哎,你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是这样,少睡十分钟都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趁我不在,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懒洋洋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三人都是一愣,齐齐转身望过去。 传说中“少睡十分钟都要命”的季少爷正抱臂站在楼梯上,似笑非笑。方块在楼底下兴奋得汪汪叫。 第22页 付遥震惊得愣了好一会儿:“小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昨晚睡得早,自然醒。”季淮施施然走下楼,拉开阮年旁边的椅子坐下,“妈,我的早餐呢?” “这、这就去端。”付遥赶紧起身,进了厨房还忍不住探出头打量。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奶糖 数学课,信息委员帮着把投影仪弄好,姚老师争分夺秒,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空档,让大家先把练习册上的几道例题解决了。 阮年正低头做题,突然听到教室里响起一阵嬉笑声,紧接着感觉宋菀拍了拍自己的肩。 “怎么了?” 她抬起头,才发现投影仪上出现了姚老师的笔记本屏保,是他们班军训最后一天拍的一张合照。 一个礼拜军训下来,灰头土脸在所难免。同学们开始互相调侃和嘲笑。 宋菀感叹道:“阮阮,你可真是在一群黑炭里白得发光啊!” 于柳闻言也附和:“还真是,阮年你晒不黑的吗?” “只能说多亏宋菀的防晒霜了。”阮年开玩笑道。 于柳“嘶”了一声:“等等,阮年是女生也就算了,为什么季淮也显得这么白啊?淮哥,你该不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抹了防晒霜吧?” “滚。”季淮懒得理他。 宋菀仔细端详照片后哈哈大笑:“你和徐瑞轩也真是有胆量,居然凑到他边上,衬得跟刚从非洲回来似的。” “就是说!”于柳一拍桌子,“以后照相都应该让季淮和阮年两个人站一块儿,别去祸害别人。”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欢,讲台上的姚老师突然开口:“讨论得这么热烈,是都写完了?那请两个同学把过程写到黑板上来吧。”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宋菀,来写第一和第二题,于柳,三四题。” 宋菀悻悻地上去了,于柳瞪眼:“淮哥,我能直接拿着你的书上去不?” 季淮直接摊开练习册给他看,崭新空白一片。 于柳叹气,任命地拿起自己的去了。 阮年卡在了第四题。 她踌躇了一会儿,转过身问季淮:“最后一道题,你算的多少啊?” 季淮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写。” “啊……” 阮年正准备说那算了,就听他说:“我现在看看。” 她抿了抿嘴,乖乖转回身。 不到两分钟,季淮便把写了几个步骤的草稿纸递了过来。 “原来如此,谢谢啦。”阮年甜甜朝他一笑。 季淮有点不自在地重新低下头,瞟了一眼自己尚未动一笔的练习册,索性继续开始算下一题。 * 上午两节课结束,又到了高一年级暂时可以休息的课间操时间。 季淮和于柳去了小卖部,宋菀和张荔作为正副班长被姚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阮年今天起得早了些,觉得有些困,便将头枕在手臂上,合上眼眯了一会儿。 等她听到预备铃,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却看到了桌角的东西。 阮年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尚没弄清状况,下意识往宋菀桌上瞥了一眼,怎么只有自己有? 这时,听到身后的于柳问:“季淮,你刚刚买的糖呢?” “什么糖?”宋菀好奇道。 “买完东西本来要找五毛钱的,阿姨说没零钱了,问送个泡泡糖要不要,结果淮哥说要加点钱买另一种。话说你啥时候开始爱吃糖了呀?” 季淮不答,只淡淡道:“想吃自己去买。” “别这么小气嘛,一颗都不能给?” 于柳又嘟囔了几句,见季淮压根没有动摇的迹象,只好作罢。 阮年怔怔地看着躺在自己桌角的红豆味奶糖,一时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 下课之后,她找了个宋菀和于柳都不在的空档,转身小声问后座的季淮:“我桌上的糖是你放的?” 季淮抬头看她一眼:“不然呢。”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啊?” “你不是想吃吗?”季淮的语气理所当然。 阮年一愣,随即才意识到昨天下午在学校旁的超市里,大概是自己躲在货架后面望着架子上的奶糖发呆,被季淮误以为自己想买着吃了。 虽然自己确实挺爱吃这个的。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踟躇的时候,季淮接着说—— “哦对了,今天放学我可能也得晚点儿回家,可能要麻烦你和昨天一样,在教室等我一会儿。” 阮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觉得有求于自己,才给她买糖的? 但在教室边写作业边等他,对她而言其实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没想到季淮居然这么“知恩图报”。 阮年点头笑笑:“没问题。” * 放学后,阮年在教室里写完了当天的作业,拿出专门用来写稿的笔记本开始改下周要交的杂志投稿。 墙上挂钟的指针滴答滴答转动,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西沉。 第23页 大概是被教室里静谧的氛围感染,阮年格外专注投入,连有人进了教室也没有察觉。 直到杨慧猛地蹦到她桌旁,好奇地问了一句“阮阮你在些什么呢”,阮年才如梦初醒,迅速抬起头。 有个女生则开玩笑道:“该不会就开始写这周的周记了吧?” “没有啦。”突然被围住,阮年合上本子,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嘴。 另一个女生却凑了过来,似是想要直接伸手翻她的本子:“阮年你干嘛神神秘秘的,不能给我们看一下嘛,难道是在写秘密日记?” 阮年笑了笑没开口,杨慧却已经觉得不妥,正想要劝开那两个女生,眼角余光却看到徐瑞轩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连忙扬声道:“徐瑞轩,你快去趟办公室吧,徐老师好像一直在找你。” 原本还因为终于进了个球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的徐瑞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爸他——说了为什么要找我吗?” “没有,不过脸色不大好看。”杨慧如实道。 于柳拍拍他的肩:“兄弟保重。” “你别忙着幸灾乐祸。”徐瑞轩撇撇嘴,“八成是我妈把昨晚发现咱们熬夜打游戏的事儿告诉我爸了,说不定明天也会请你去办公室喝茶的。” “我去,不是吧。那也应该有淮哥的份儿呀!”于柳嗷嗷叫,“成绩差就没人权么?我不服!” 季淮这时已经回座位收拾书包了,他看了一眼靠在自己位置前,有的甚至把手搭在自己桌上的女生,轻咳了一声。 几个女生连忙挪开了些,却依然挤在阮年座位旁边没有散开。或许是因为季淮回来了,她们的嬉笑声反而更大了些。 “这本子真漂亮。” “是哦,在哪里买的啊?” “真的不能给我们看一眼吗?” 季淮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的阮年,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不耐,他皱了皱眉,问:“都围在这干嘛?” 女生们都吓了一跳,阮年在这时开始收拾书包,她们便只好悻悻地各自回座位了。 回家的路上,阮年兀自出神,冷不防感觉到季淮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向他。 “如果不想回答那些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开口拒绝?” 季淮问她。 阮年怔了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不想理睬那些同学的时候,不想回答她们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开口拒绝呢?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学会隐藏情绪了吧,在人前永远都想要展示最友好温和的那一面,永远都彬彬有礼、笑脸迎人,以至于鲜少在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另一面。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但——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吗?可以不加掩饰、不瞻前顾后地表达自己所有心情吗? “当然。”季淮答得斩钉截铁,半晌又补充道,“起码在我面前可以。” 阮年缓慢地眨了眨眼,而后,小声“嗯”了一声。 其实季淮话音未落,就已经被自己给腻歪到了。简直不敢置信,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会说这种话的人了? 可面前的少女眼睫微动,像轻轻颤抖的羽毛,每一下,都像是扫在自己心上。 季淮突然有点儿心痒。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些这种话,可她那副明明心里不乐意,却拼命压抑着怎么都不肯在脸上表现出来一丁点的样子,实在是叫他看不过去。 见不得她受委屈。 ☆、体育课 周四下午,总算迎来了第一节全班男生翘首以盼的体育课。 然而却被体育老师拉着学了大半节课的课间操。 下午三点多,依然晒得厉害。前排和中间的同学比较幸运,操场旁的树荫正好笼罩在他们头上。队伍边缘的同学就比较可怜了,只能站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 于柳和徐瑞轩正好“阴阳两隔”,前者带着十分欠扁的笑对后者挑衅道:“怎么样老徐,看我欧不欧?” “是,您欧气环绕!”徐瑞轩没好气道,“我不仅非,还快被晒成非洲人了。” 旁边有男生大笑:“哈哈哈哈哈没事儿,淮哥也陪你晒着呢,看人家多淡定。” 徐瑞轩瞥了一眼队伍最边上、也在骄阳底下晒着的季淮。对方正垂头看着前方空地。没什么表情,连抬手挡太阳的动作都没有。 “那是因为淮哥晒不黑啊,你看军训那合照上头,他跟个小白脸似的。”徐瑞轩皱着眉控诉,“而且打赌不,他现在八成在打瞌睡呢。” 于柳正要接话,就听体育老师一声喝:“徐瑞轩!在那儿扭得挺开心嘛,是不是动作都已经掌握得很熟练啦?你到前面来。” 于柳赶紧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立正站直,徐瑞轩则自认倒霉地走到了队伍前头。 身为教师子弟就是这点不好,所有老师都认识他,并且难免给予额外的关注和“关照”。 “作为体育委员,不身先士卒带好榜样就算了,还在队伍里交头接耳站没站相。”体育老师严肃道,“你把刚才那几节的动作在大家面前演示一遍。” 第24页 杨慧站在第一排,此时目光灼灼地朝他眨眨眼,表情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于是下一秒,徐瑞轩憋着一口气,把一套广播体操做出了军体拳的力度。动作带风,前排女生都被吓着了。 宋菀悄悄在阮年耳边感叹:“看不出来啊,老徐认真起来还挺帅的。” 阮年点头表示赞同,眼角余光瞥到杨慧不仅看得认真,还和几个女生一起笑着拍手。 体育老师也颇为惊讶,完全没再追究徐瑞轩在刚刚队伍里的表现,十分高兴地表扬了他几句,称赞“简直是广播体操模板”。 徐瑞轩正得意,就听到老师接着说:“正好到时候要推选一个高一的同学去主席台上领操,就你了吧。” 徐瑞轩目瞪口呆:“老师,等等……” “正好你也是咱们班体育委员,身先士卒嘛。”体育老师笑眯眯的。 全班又练了两遍动作,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老师终于放他们解散了。 一直站在队伍前头领操的徐瑞轩在于柳的呼喊声中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于柳安慰他:“老徐,往好处想,反正领操是背对底下的人,大家也看不着你的脸嘛。” “要是那样就好了。”徐瑞轩没好气道,“老师刚刚跟我说让我练一下镜像版,到时候面对大家做。” 于柳极其不厚道地拍手大笑起来:“那到时候就等着你的英姿——”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拍拍徐瑞轩的肩,另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诶,那不是王莎莎么,二班也这时候上体育课呢?” 徐瑞轩还沉浸在被抓去领操的不悦情绪里:“爱谁谁吧。” 二班几个男生却在这时凑过来:“难得碰上啊,前几天你们都去踢足球去了,趁着今天的机会打两下?” 徐瑞轩刚要拒绝,余光无意间一扫,看到杨慧、宋菀和班上其他几个女生正坐在篮球场边的椅子上聊天。他一扭头:“比就比。淮哥,一起来不?” 季淮漫不经心一笑:“来呀。” 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班赛,但一听说两个班的男生要比赛,一二班不少女生渐渐都围过来观战。有些目不转睛盯着球场,大大方方地喊加油;有些则装作不在意地聊天,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场上瞟。 二班的几个女生在给自己班同学加油的同时也忍不住八卦。 “诶,哪个是一班的季淮啊?” “是个子最高的那个吧?” “个子是不是最高不知道,反正是最帅的那个。” “哎你矜持点儿。” “喂喂,我就花痴一下好不好,连去跟他要联系方式的胆子都没有。” “确实,我们一个初中的,据说他从不跟女生亲近。” “真的么?可我那天我和莎莎还在便利店看到他和他们班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呢。” “哦?那也不像传说中那么“不近女色”嘛。” “是哪个女生啊?” 季淮这时刚好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回身和于柳击了个掌。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英俊夺目的五官,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生的注目。 大概在许多少女眼里,连他的汗珠都在阳光下闪耀。 王莎莎半晌才把目光从篮球场上移开,似是不经意地说:“叫阮年,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好像听说过。” “没见过,长什么样啊,漂亮吗?” “就是一班军训合唱的指挥。蛮好看的——当然还是比不上咱们莎莎啦!” 面对闺蜜讨好的笑容,王莎莎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个笑。 “啊,说得我都好奇了,可惜当初军训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别的班。她应该也在附近吧,是那个呀?” 王莎莎不着痕迹地在操场旁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阮年的身影。 闺蜜却开口了:“咦,是不是在那边?” “哪个哪个,跟孙哲说话的那个?” “嗯,应该就是她。” 王莎莎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那天在便利店看到的那个女生,正靠着跑道旁的栏杆,仰头和孙哲说话。 “她怎么跟咱们班的男生也认识,该不是交际花吧?”有女生开玩笑。 王莎莎撇了撇嘴,轻蔑一笑:“说不定。”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孙哲是除了季淮之外,整个二中阮年唯一一个从前便认识的人了。 两人初中都是岩城一中的,虽然不是同班,但在不少活动和比赛中都打过交道。作为唯二来宁市读高中的初中同学,两人难免会对彼此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阮年之前一直没有定下来到底是来宁市还是留在岩城一中,于是孙哲在学校里见到她时,不由得表现得十分惊喜。 两人的共同话题也确实不少,从到大城市习不习惯,聊到能不能适应二中的教学进度。不知不觉就听到下课铃声了。 孙哲颇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本来说只问你两个东西,结果拉着你聊了这么久。” “没关系。”阮年朝他笑笑。 第25页 孙哲挠挠头,掏出手机:“那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交流或者想问的,尽管找我。” “好呀。”阮年点头,“不过我没带手机下来,要不你先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还是加微信比较方便,我手机号是岩城的,话费太贵了。”孙哲十分耿直地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吧,正好下课了,我去你们班教室等你拿手机?” 两人达成共识,一同往教学楼走去。 他们身后不远处,于柳咋舌道:“等等,前面那不是阮年吗,她边上那男生是谁啊?” 一个原本还在回顾刚刚比赛的二班男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是我们班孙哲。” 于柳瞪大眼:“不是吧,阮妹子突然认识了二班的同学?“ 徐瑞轩也来了兴趣:“孙哲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 二班的同学解释道:“他好像初中是在岩城读的,跟我们班其他同学之前也不认识。” “啊,怪不得!”于柳一脸恍然大悟,“阮年也是岩城人,他俩估计是一个初中。” 他说完转头去看季淮,只见季少爷脸黑得可怕,正皱着眉仰头喝水,那气势,能咕咚咕咚把一整瓶都喝完,吓得于柳把想说的话也给忘了。 阮年从书包里翻出手机,跑出教室,等在外面的孙哲已经打开了微信界面:“你扫我吧?” 她应了一声,正低头按手机,突然被孙哲拉着往旁边让了让。 阮年抬起头,只见于柳朝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弄得她心里发毛。 紧接着,季淮从她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径直进了教室,没看她一眼。 “怎么了?”阮年久久没有动作,孙哲有些奇怪地问。 “没事。”阮年迅速回神,加了他的微信,两人道别后各自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时,正迎上宋菀好奇的目光,问她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阮年回答初中同学。 “感觉长得还蛮帅的。”宋菀开玩笑道,“你跟他关系很好?” “其实不算特别熟——”阮年斟酌着答道,然而她刚说到一半,后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宋菀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似乎是季淮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椅子带倒了,原本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也重重砸在地上。 然而他半点表情没有,伸手把椅子扶好,转身就出去了。 于柳在后头喊:“淮哥你去哪,接水吗?可你杯子还在桌上呢!” ☆、冷战 晚餐桌上,付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叹:“真是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正宗的家乡菜了。” 季泽文含笑看她一眼,道:“这还得感谢小阮,不然哪吃得着岩城特产。” 阮年连忙摆手:“没有啦,其实是我一个初中同学放学之后送给我的,我也只是借花献佛。” “所以你那个初中同学现在也在二中是吗。”付遥好奇道,“跟你们一个班?” 阮年如实答:“他在二班。” “那年年你下次替我们谢谢他吧,就说他送的菜我们都吃了,特别好吃。”付遥已经不知不觉把称呼从“小阮”改成了“年年”,又接着说,“有个初中就认识的同学也挺好的,彼此可以相互照应,下次邀请他来咱们家做客吧!” 阮年点点头应下。 下一秒,季淮放下了碗筷。 付遥惊讶道:“小淮你就吃饱了?” “嗯。”季淮直接站起身,脸色阴沉地转身直接上了楼。 “这孩子是怎么了,感觉闷闷不乐的。”付遥不解地盯着会儿儿子的背影,又转头问阮年,“学校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阮年沉默片刻,摇摇头。 见妻子一脸担心,季泽文安慰她道:“没事,他都多大了,就算遇上什么事儿,也应该能自己解决的。” 付遥点头:“也是。主要是太久没见他这样了。” 季淮向来少爷脾气,有什么不满和不快都直接发泄,很少有这般生闷气的样子。 阮年闻言,头埋得越发低。 * 第二天清晨,阮年早早起床下了楼。 然而直到早餐快吃完,也没有等到季淮下来。 她有些踌躇,这时付遥开口了:“不如年年你先走吧,司机已经来了,一会儿让小淮的爸爸送他就行。” 阮年寻思着季淮大概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今天应该不会早起了,便答应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跟付遥说:“那我先走了,阿姨您等会儿能帮我跟季淮道个歉吗?” “傻孩子,这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小事儿。”付遥笑了,“快去上学吧。” 阮年依言出了门。 十分钟后,季淮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下来。 方块兴冲冲地跑到楼下朝他摇尾巴。 季淮眼神往餐厅里一扫,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付遥招呼他道:“终于起了?快来吃饭吧。” 季淮朝空着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尚未问出口,付遥已经知道自己儿子要问什么,索性先答了—— 第26页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床,就让司机先送年年去学校了。” 季泽文接话:“快过来吃早餐,我等下送你。” 季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说话。 周四早自习是英语早读,阮年在教室里背了会儿单词。 季淮是从后门进来的,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把包一放,坐下时动静不小。 阮年依旧埋头在英语单词中,宋菀倒是有些莫名地回身看了一眼。 整整一上午,阮年和季淮两个人始终没说上一句话。 没想到,到了下午依然如此。 几节课过后,宋菀觉得浑身不自在。等下课铃终于响起,她立马如同解脱了一般,猛地呼出一口气,拿起水杯从后门出了教室。 没走几步,就听到于柳的声音—— “菀姐,等等我!” “你也去接水?”宋菀转头看他一眼。 于柳摇头晃脑:“没,我就出来透透气。” 宋菀点头:“咱们座位那儿的气压实在低得太可怕了。” 于柳心有余悸:“也不知道那两位祖宗在闹什么别扭,他俩冷战就算了,不要伤及无辜呀——哎呦喂。” 他正转头跟宋菀叨叨,差点撞上个人。 宋菀笑了:“咦,这不是我们阮阮的初中同学吗?同学你好呀,二班的?” 孙哲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好,能不能帮忙叫一下阮年?” “好呀,你稍等。”宋菀退回教室门口,朝里头喊了声阮年的名字,又招招手,“有人找。” 叫完她就拿着水杯继续往外走了。于柳却追上来,小声道:“完了,彻底不想回座位了,下节课的气氛估计更要玩完。” 宋菀叹了口气:“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而他俩回到教室时,作为周围却仿佛充斥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阮年已经回座位了,一如往常认真地做着笔记,面色沉静。 季淮反倒不在。 于柳好奇,凑过去戳了戳阮年:“诶,阮年,刚刚看到二班的孙哲来咱们班了。他找你有什么事啊?” 阮年假装听不出他语气里浓浓的八卦意味,只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啊。” 于柳还要追问,被宋菀给推了回去:“行了啊你,别老骚扰我们阮阮。” 季淮正巧在这时回来了,闻言用余光扫了于柳一眼。 于柳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瑟瑟发抖之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是在帮你打探敌情好么!不要误伤自己人啊! 季淮没再搭理他,只沉声对前桌的背影道:“今天放学,你先走吧。” 阮年愣了一下,终是转过身问:“你放学后有事是吗?” “嗯,跟二班的同学约了打球,之后自己回去。”季淮语气有点冷,也不看她。 于柳“咦”了一声:“放学要跟二班打球么,我怎么不知道呢?” “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他们班卢鸣。”季淮漫不经心道,“让我叫上你和徐瑞轩一起。” “那是必须的!”于柳乐呵呵应下,转头又跑去找徐瑞轩了。 宋菀有些好奇,却也没多问。 放学后,季淮他们几个铃声一响就出去了。班上好些女生听说放学后有和二班的篮球赛看,便都吵嚷着要去帮忙加油。 杨慧跑过来,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 宋菀推辞道:“今天我舅舅和舅妈带表弟来宁市玩,我妈让我今天放学早点回去。” “阮年你呢?” 阮年摇摇头:“我也有点事,你们去吧。” “那好吧。”杨慧转身和其他几个女生一起走了。 宋菀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没动的阮年,有些奇怪:“阮阮你不回家吗?” 明明刚刚还说有点事的。而且季淮之前似乎说了今天放学让她自己先走。 等等,难道他们之前放学一直是一起回家的? 宋菀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嗯,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再走。”阮年朝她笑笑。 虽然心里万分好奇,但终究是阮年的个人隐私,宋菀也不好追问,只如常跟她道别:“哦,那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拜拜。” 阮年先打了个电话,接着翻开物理练习册,开始做作业。 篮球赛结束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季淮一侧耳边是于柳和徐瑞轩对于刚刚下半场谁的贡献更大的争论,另一侧则是班上女生们的叽叽喳喳,内容不外乎是“你们好帅好厉害”之类。 一股不耐烦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骤然加快脚步,把众人甩在了身后,率先上楼。 推开一班后门,意外发现教室的灯还开着。 季淮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 阮年正静静坐在位置上,低头写字。 背影安然。 似乎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回过头来。看见他后,轻轻眨了眨眼。 第27页 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喧哗声,季淮却只觉得面前的这一幕寂静到仿佛成为定格。 其实也不过是几秒的愣怔。 他走上前,轻声问她:“怎么还没走?” 阮年歪了歪头,语气理所当然道:“在等你一起啊。” ☆、爱猫 坐上车后,季淮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阮年。 她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模样,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阮年转过头,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季淮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你跟刘叔说了要等我?” 司机一般是放学准时到校门口接他们,今天他打了那么久的球,不仅阮年,司机大概也跟着等了自己半天。 思及至此,季淮不禁有些不自在。 阮年小声回答:“我不知道刘叔叔的电话,就直接打给了你妈妈,告诉她我们可能要晚点。付阿姨说会转告刘叔叔,正好他家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可以先回去吃个饭。” 季淮放下心,笑了:“谢谢,你还挺周到嘛。” 阮年抿嘴笑了笑,然而刚露出两个小梨涡,就又收敛神情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发脾气。” 要不是她及时示好,还不知道两个人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季淮皱眉:“我发脾气了吗?” “那还不叫发脾气?”阮年原本已经没什么情绪了,又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委屈,“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就算了,一开口就是让我自己回家。” 她一瘪嘴,季淮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行,是我的问题。” 阮年刚展颜,就听他接着说—— “不过你早上自己走了不等我,也算我的错吗?” 阮年立马心虚了,弱弱道:“我以为你又要跟平时一样赖床到很晚……” 哪里知道他其实也只比自己晚到一刻钟左右。 “赖床?”季淮不赞同地挑眉,“我那只是保证所需的正常睡眠时间。” 意思是说她起那么早一定会睡眠不足咯? 阮年早就想跟他说说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立场,这下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说了。 “你晚上一般都几点睡?” 季淮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意外,于是随口道:“十二点吧。” “不止吧。”阮年根本不信。 “哟,你怎么知道?”季淮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晚上还挺关注隔壁房间动静?” 这下成了阮年招架不住,她耳朵有点红,故作镇定:“我没跟你开玩笑,看你每天早上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其实这纯粹是阮年找的借口。大概是天生基因得天独厚,季淮即使熬夜,黑眼圈也并不明显,至少她没有看出来过。 其实是他神情里的懒散和每天第一节课一下课就趴桌子上补眠的习惯,还有于柳不经意的只言片语,让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确实不止。”季淮也不逗她了,实话实说,“有时候一点,有时候更晚。” “所以呀,你睡眠当然不够了。”阮年严肃道,“以后还是早点睡的好。” “习惯了,早了睡不着。” 见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语气还轻描淡写的,阮年皱了皱眉:“你没看过,熬夜导致猝死的那些新闻么?” 季淮:“……” 阮年把他的沉默当作动摇,趁热打铁:“是真的,有实际案例的。不比你那糖化反应缺少科学依据。” 季淮有点无奈又有些好笑,不得不说阮年的说教还真特别,能把明明一本正经的东西,愣是弄出几分胡搅蛮缠的意味。 然而更多的,却是觉得温暖。 被人关心和担忧的温暖。 人被这种温暖包围时,除了感动和贪恋,往往还会忍不住想稍微“作”一下。 季淮就没忍住。 他转头,盯着阮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脸上已经浮起淡淡的粉色,才轻笑了一声,问:“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啊?” 于是,接下来的车程,阮年都不理他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 * 车开到季淮家时,已经是暮色深沉。 两人步在别墅区安静的小径上。路灯昏黄,光影婆娑而温柔。 眼看了就快要走到季家门口了,突然听到一阵猫叫声。 天已经黑了,但这阵猫叫倒也不凄厉阴森,反而显得柔柔的,怯怯的。 阮年停下了脚步,朝声音来源看去。 季淮也跟着站定。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缓缓走出了一只猫咪,接着昏暗的灯光,勉强能看出是深色毛发。 它眼睛微微闪着光,“喵呜”叫了一声。 季淮认出这只猫来了:“邻居家养的,英短。” 阮年俯下身,和猫咪对视片刻后,转头问季淮:“它为什么会在外面呢?是自己跑出来玩,还是主人不小心弄丢了?” “不清楚。”季淮摇头。见阮年一副心软又温柔,恨不得伸手抱起那只猫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第28页 看见可爱点的猫,就被萌得走不动路。 眼前的英短又叫了一声,往旁边退了几步。 阮年原本还沉浸在“要不要大着胆子上前撸一把猫”的犹豫中,听到季淮的话,愣怔之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句话,突然就让她陷入了回忆。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回么? 那明明那都是多小的时候了。 可记忆依然清晰如昨。 明明该是不谙世事、不知忧愁的年纪,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阮年记得分明——季淮恰好看见她在哭。 *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算是阮年从小到大,玩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没有了学业的压力,没有任何作业,也不需要补课。 她升入了岩城最好的初中,这在那时的阮年心目中,几乎等同于“前途一片光明”。 可她记得清晰,那天自己在书店看了一天书回家,站在家门外掏钥匙时,脑子里还在回味书中的情节。 突然听到了屋内母亲声音。 “玩玩玩,就知道玩。一放假,心都野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可以碰电脑!” 大概是对弟弟说的。 阮年叹了口气,正想加快动作进门劝一劝妈妈,钥匙已经在锁孔里了,却听到她接着说—— “你争气一点好不好?家里花这么多心血在你身上,你要还不知上进光想着玩,那可太让爸妈失望了。小彻,我们家以后都是要靠你的。你姐姐成绩再好,现在看起来再优秀,她也只是个女孩子,难得有什么大出息和大作为……” 弟弟似乎哭了,不知道含糊地喊了句什么,母亲也跟着提高了音调。 两人吵起来, 站在门外的阮年,却什么都听不到了。酷暑天气,她只觉得心冰凉一片。 母亲重男轻女,更偏爱弟弟,阮年其实从小就有隐约模糊的感受。可真的从她嘴里听到“再优秀也只是个女孩子,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话语,却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阮年咬着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跑了。 然而还没跑出多远,绑着头发的橡皮筋就断了,头发直接披散下来。 诸事不顺,老天都在捉弄她似的。 阮年原本就已经红了眼眶,这下眼泪直接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挨着旁边的花坛沿坐下。 兀自抹了会儿泪,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母亲对弟弟和自己厚此薄彼的态度对比,越想越委屈。 突然,听到了“喵呜”的声音。 咦? 阮年转头,看到从灌木丛中探出头的猫咪,正怯生生地盯着她。 她瞬间就忘了哭,眨眨眼,和小猫对视了片刻,伸手想要逗它。 紧接着,却听到耳旁传来一个声音—— “这么喜欢猫?” 是个陌生男生的声音,阮年没敢立刻转头,只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 是个英俊的小少年,手插口袋站在旁边,脸上带了几分饶有兴味的笑。 ☆、初遇 “这么喜欢猫?” 喜欢到逗起猫来,连哭都顾不上了。 阮年正寻思着这人是谁,却由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还正披头散发。 她的发质偏硬,扎了许久的马尾,骤然取下皮筋后,长发并不会直接柔顺地倾泻而下,反而显得略蓬松。 偏偏眼前这人还似笑非笑地盯着看。 阮年又羞又恼,可皮筋断了身上又没有带新的,只有一边用手将头发拢了拢顺了顺,一边拿红红的眼睛瞪对面的人一眼:“看什么看!” 她自以为很凶,披着头发能媲美“金毛狮王”。其实因为刚哭过,声音有些发颤,一时也提高不了音调。眼神也湿漉漉的。 在季淮眼里,完全就是只炸毛的小奶猫。 他被吼了也不恼,反而还不易察觉地走近了一步,移开些目光,慢悠悠开口道:“没看什么,不过那只猫快被你吓跑了。” 阮年闻言立即噤声,转头去瞅小猫。 然而那只小橘猫根本没有被吓着,还在原地用一双圆眼睛盯着她看得起劲。 阮年便又回头瞪他:“骗人!” 季淮笑了。 阮年原本还满肚子气,这时却有点愣怔。 这人虽突然冒出来,举动也有点冒犯,但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阮年那时候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也顾不得别的人,反正这儿还有猫撸,也不急着回去了。 何况她一时也还不想回家面对母亲和弟弟,怕自己再次失控想哭。 于是那天傍晚,她便一边逗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季淮聊天。 期间她虽因为觉得自己形象不佳,不大敢正眼看季淮,但总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他。 其实阮年平日里并不热衷于看帅哥,班上女生们难免八卦年级里长得帅的男生,阮年也从不感兴趣。 可直到见到季淮,才知道自己也是个颜控。 因为心不在焉,当时和他具体聊了什么内容,她反而记不清了。 只记得夕阳下,小少年英气的眉眼。 一记就是好几年。 第29页 * 其实对于两人初见的那个黄昏,季淮和阮年的记忆并不完全重合。 阮年直到好久以后才知道,那只橘猫是付爷爷吴奶奶家养的。而季淮那天之所以会找到那里,也是因为外公让他把猫带回家。 而季淮那天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少女叫什么名字。 几天后再见到她,是她跟着母亲带着弟弟,应邀来外公家吃午饭。这回头发倒是梳得一丝不苟,眼睛也不红了,模样变得乖巧又温顺。 季淮那天直接睡到了将近中午,一出房门,看到沙发上坐的人,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外公乐呵呵地介绍道:“这是住隔壁的阮年和阮彻,还有他们妈妈。这是我外孙季淮。小淮,快来跟客人打招呼。” 季淮礼貌地跟阮年的母亲说了声“阿姨好”。 在对方夸他的空档,转头去看阮年。 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正垂头盯着面前的地板,比昨天不知道文静多少。 季淮有点想笑,索性走上前,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他刚落座,就感觉阮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季淮挑眉:“躲我干嘛?” “没。”阮年迅速小声否认,依旧没抬头。 这幕落在付爷爷眼里,他皱了皱眉,训斥自家第一次见面就厚脸皮逗人家小姑娘的外孙道:“小淮,年年性格内向,你别欺负她。” 季淮则在心里失笑。 欺负她?他哪敢。 不过她性格内向?那恐怕是他昨天见了个假的阮年吧。 阮母赶紧说:“不会不会,我来之前还在跟他们姐弟俩说,要多跟季淮学习呢。年年和小彻从小没出过岩城,季淮是宁市长大的,肯定比他们见识多多了。” 季淮从小听多了这类奉承,只随大人们客套,不太当回事。 余光却见阮年头垂得更低了。 那之后,住在外公家的整整一个暑假,都再没见阮年来拜访过。 在外面遇见过几次,她都行色匆匆,连话也没机会说。 * 阮年忍不住俯下身逗了会儿猫,可到底还记着要赶回去吃饭,不能让季淮的父母等久了。不过最后几乎是几步一回头,走得依依不舍。 季淮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真这么喜欢猫?” “嗯。”阮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多萌啊。” 看见萌萌的小动物,尤其是毛茸茸的那种,她便眼睛和步子都移不开。 这点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初住在岩城的一个暑假,阮年似乎都躲着他。 季淮临走前的那天,再出门时,抱上了外公家的橘猫。 阮年去小超市帮妈妈买东西时,便看见一团毛茸茸往自己脚边蹭过来。她立即把什么都忘在了脑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橘猫的脑袋。 可几秒后,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季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阮年立即回过神,想要站起身时,却彻底愣住了。 事后季淮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那日恐怕是鬼迷心窍了。 因为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直接伸手摸了摸阮年的头。 然后,小姑娘直接落荒而逃。 而被莫名其妙留在原地的橘猫,转头瞪了始作俑者季淮一眼。 季淮自己也呆在原地忘了追上去。 而再见面,已是三年后的高中入学考试。 ☆、软妹子 开学后的第二节体育课,体育老师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夹着花名册的板子。 立马有同学问:“老师,今天不会有什么测试吧?” 体育老师点点头。 队伍里哀嚎一片,尤其是女生。 “可千万不要是跑八百米啊!” “天,不会吧!” “我正好今天来大姨妈了!” …… 结果体育老师故意吊胃口似的,也不说到底测试什么,只让徐瑞轩上前带大家把课间操的动作再复习一遍。 等全班同学惴惴不安地做完操,他扫视一圈:“你们急什么,这么想跑步?” “不想!” “放心,迟早会要跑的。”体育老师大手一挥,“不过今天就算了,时间不够。等下周吧,你们身体素质不行的同学周末时间多练练。每个人都要跑,男生一千,女生八百。” 虽然只是“苟延残喘”,但大多数同学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老师你今天拿花名册来干嘛呀?” “按照咱们学校的惯例,高一新生要在前三周内完成第一轮体测。今天先测握力和坐位体前屈。按学号,坐位体前屈从学号为1的同学开始,握力从最后一个开始。体育委员跟我去拿一下器械,其余同学先做准备。” 徐瑞轩和于柳很快把测试所需的器械拿了过来。 一般这种测试,前几个都是最受瞩目的围观的。 而一班1号正是阮年。她走上前时,所有好奇的眼神都集中过来。 阮年神色淡淡的:“要脱鞋吗?” 体育老师非常随意:“不用吧,不过只要你们不嫌脏,想脱也行。” 第30页 阮年便直接走上前,坐下,手往前伸—— 站在标尺旁准备报数的于柳“嘶”了一声。 靠得近的宋菀惊叹出声:“阮阮,你是软体动物吗?” 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费,随随便便就把标尺推到了最大刻度线以外。 体育老师大手一挥:“满分。” 旁边围观的同学纷纷感叹。 “哇,阮年可真厉害。” “不愧是’软’妹子。” “第一个就这么猛,后面的得多有压力啊!” “说得跟你能跟人家比似的。” 阮年站起身,变不改色地走回宋菀和杨慧旁边。 宋菀拍拍她的肩:“棒棒哒。” 阮年轻轻松松就拿了满分,也让一些同学燃起了希望——这测试,是不是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难? 然而2号同学刚一弯下腰,就惨叫了一声:“疼……” 于柳提醒他:“你脚背都没碰到,还没有成绩。” 几秒后,男生一脸绝望地抬起头:“真做不到。” 体育老师叹了口气:“你把鞋脱了再测吧。” “好嘞!” 有次对比,大家越发觉得阮年简直神人。 学号4号的男生凑过来:“阮年,你柔韧性真好!” 阮年笑着看他一眼:“其实不一定呀。” “真的么?”男生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快,有什么秘诀,求指教!” “腿短也行。” “……” 然而,阮年虽然拿了坐位体前屈最高分,握力却几乎是垫底。 两边都早就测完了的杨慧晃悠过来,见她还在握力测试那儿,惊讶道:“阮阮,你还没及格呢?” 阮年垂头丧气:“嗯。” 原则上只能补测一次,可体育老师看时间有多,就让不及格的同学再排队进行补测,阮年已经补测了三次,左右手轮番上,成绩却反而一次比一次低。 直到所有同学都补考完了,拿着握力器的徐瑞轩有些无奈:“阮年,马上就下课了。” 阮年叹气:“可我还没及格。” 体育老师正巧经过,朝这边喊了一声:“差不多了,体育委员抓紧时间,把计分表给我,器材送回体育室。” 趁着他去坐位体前屈那边通知的时候,阮年赶紧用右手又测了一次,感觉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依然没有及格。 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就会关上一扇门。阮年有点儿想认命了。 杨慧在旁边帮她说话:“徐瑞轩,你干嘛这么严格啊,就算阮阮及格不行么?” 徐瑞轩有点犹豫,阮年却摇头:“不用啦,我左手再试最后一次吧。” 可左手本就不如右手有劲,而且刚刚实在测过太多次,原本就不多的力气都仿佛耗尽了。 阮年一横心,想着就当豁出去了,实在不及格也没办法。 闭上眼猛地使劲时,突然感觉到有只手覆在了自己手背上,握得她有点疼。 徐瑞轩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淮哥……” 阮年骤然睁开眼。 季淮却已经松了手:“这下及格了吧?” 徐瑞轩凑过来瞄了一眼握力器上的数字:“绰绰有余,妥妥的!” 季淮点点头,看了眼还愣怔着的阮年,说了句“先走了”,便走开了。 杨慧在旁边感叹:“天,季淮可真是男友力max!” 阮年看了一眼开始微微发红的手背,抿了抿嘴。 ☆、《金榜题名》 体育课之后,到了周五的最后一节课——班会。 上了一周的课,又碰上这两节颇为放松的课,不少同学的心早就被周末勾走了。姚老师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底下窃窃私语讲小话的、偷偷玩手机的、传阅杂志的同学不少。 姚老师皱着眉批评了几句,大家便也收敛了些。 过了会儿,于柳小声问季淮:“淮哥,等下放学还是老规矩?” 他说的“老规矩”,是去网吧打游戏。 季淮语气懒散地应了一声。 “那说好了,你可不许临阵脱逃啊,我还叫上了二班的几个同学一块儿,到时候还能跟他们打一波……” 于柳一兴奋起来就嘀咕个没完,宋菀刚想回头让他安静些,讲台上的姚老师突然不说话了,咳了一声,往教室后排望过来。 “季淮,于柳,你俩在底下说什么呢?不如来台上,说得那么起劲,也让大家都听听啊。” 因为刚刚已经发过一轮脾气,姚老师此时语气很不好。 躺枪的季淮扶额。 于柳张了张嘴,脑子倒是转得快,连忙举手道:“报告老师,我们刚刚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目!哦不,是我在跟淮哥请教——” 姚老师似是笑了一下,反而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让人胆战心惊。 “哦,是么?看来是老师错怪你们了,原来这么热爱学习啊。班会老师说话的时候也要争分夺秒请教问题。” “呵呵……”于柳有点心虚地干笑。 第31页 姚老师点头:“既然这样,不如你们把题目和讨论的过程写到黑板上来,让同学们都学习学习。” 于柳:“啊……” 宋菀小声说了句“保重”。 于柳快哭了,悄声道:“淮哥救命。” 被拖下水不说,还被当成“活菩萨”的季淮简直想揍这小子。 姚老师催促道:“怎么了,不是刚刚还一直在讨论吗,把题目写上来这么难?答案没解出来也不要紧,我不是在么。” 于柳更想哭了。他干嘛脑子一抽就说了个数学题,正好撞枪口,早知道应该说语文题呀! 不过拿语文题请教季淮,恐怕更没有可信度。 就在气氛几乎要僵掉了的时候,阮年突然趁姚老师低头的空档,不易察觉地把一本摊开的辅导书放在了季淮桌上。 季淮有些意外地抬头。 阮年没转身,只侧过头小声说了句“第五题”。 季淮只看了一眼那道题,便拿着那本书上去了。 他在黑板上刷刷写字,姚老师慢慢踱步过去,视线也跟着落在他正在抄的那道题上了。 于柳仿佛劫后余生,拼命感谢过阮年后,突然又紧张起来。 “阮年,你那本书上写名字了吗?” “还没。” 她也是前两天才买的。 于柳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菀无语了:“就算写了,也不会写在摊开的那一页啊。” “也对哦。”于柳嘿嘿一笑,又想到什么,“那这道题该不是例题,底下直接写了答案的那种吧?” 姚老师在旁边看着呢,要是上面有现成的答案,岂不是露馅了。 宋菀带着“可别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看他一眼:“怎么可能,阮阮又不傻。” “哈哈哈对。”于柳点头,可过两秒又“嘶”了一声。 宋菀受不了了:“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啊!” “不不是我事儿多!没答案的话,岂不是说,淮哥要在台上临时想解题方法?” “对哦。”宋菀这回也没反驳他了,转头问阮年,“阮阮,你问过季淮这道题吗?” “没。” “那——” “但他肯定解得出来。” 阮年难得把话说满,宋菀也不再担心,只抬头看讲台上的情况。 只见季淮已经抄完了题目,把那本辅导书往讲台上一放,转身写了个“解”字,就直接开始写过程了。 他开始解题之后,姚老师稍稍退开了两步,抱臂静静站在旁边,不过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季淮一点不受干扰,下笔行云流水,仿佛真的早就和人讨论过这道题、不需要再多思考了一般。 宋菀“哇”了一声:“学神的光辉。” “淮哥不愧是我的救星。还有阮年,你简直是天使……”于柳叨叨叨了半天,阮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稍稍起身往斜前方瞄了一眼,见阮年居然在做笔记,把季淮正在写的解答过程都抄了下来。 “天,阮年你要不要这么热爱学习……” 阮年笑笑,没理他。 其实这道题是她昨晚就卡了好久也没想通的,原本想找个机会问问姚老师,没想到正好碰上这一茬。 季淮很快解完了题,写下答案后,也不等姚老师点评,放下粉笔径直回了座位。 姚老师望着黑板上的解答过程,点了点头:“不错,这道题确实值得拿出来讲一讲。季淮你刚刚拿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辅导书还在季淮手里,他翻到封面看了一眼:“《金榜题名》。” 姚老师笑了:“这名字不错。” 宋菀一边记下,一边小声说:“估计过几天,校门口书店的这本书就能卖断货。” 还真不是夸张,只要说是季淮推荐,其他班同学听说了估计也会蜂拥过去一抢而光。 姚老师点评了一下这道题,又重点讲解了几个步骤,便继续交代开学工作了。 很快,放学铃响起,高中的第一个周末终于到了,整栋教学楼都响起欢呼声。 于柳终于能大声说话,刚刚可把他憋坏了。此时拉着季淮说个不停,先是感谢他江湖救急之恩,说他刚刚在台上多么多么帅,见季淮并不是很领情的样子,又赶紧补充道:“淮哥你知道吗,阮年刚刚说,她没问过你那道题,但就觉得你那么厉害,肯定解得出来。” 季淮闻言,终于露出了个浅笑:“多谢信任。” 阮年:“……不客气。” 于柳说:“还要谢谢阮年帮忙救场。” 季淮“嗯”了一声。 阮年笑着摇摇头:“就当和你帮我握力测试及格扯平了吧。” 于柳:咦,合着并没有自己什么事儿? 正巧徐瑞轩在前面叫他,于柳便跟季淮又确认了一遍放学后的安排,去徐瑞轩座位那边聊天去了。 阮年小声问季淮:“你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嗯,我爸妈都知道的。你等会儿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第32页 阮年点点头,正要回身收拾东西,被季淮拉住了。 见他拿起那本《金榜题名》,阮年刚要伸手去接,季淮却没递给她,反而是不紧不慢地翻开道:“这上面还有什么不会的题吗?” 阮年怔了怔。 季淮看她一眼,语气平静:“我今天晚上会回得很晚。” 言下之意是有什么问题就赶紧现在问。 阮年赶紧说:“有有有,你等一下。” 她昨天特意圈了出来。 季淮正讲题,于柳和徐瑞轩背着包过来了。 “淮哥,走吗?” “你们先去,我等下自己过来。”季淮头也不抬扬声道。 于柳锤了徐瑞轩一拳:“是不是傻,淮哥跟阮年妹子说话呢,哪顾得上我们。” 徐瑞轩又回头看了一眼,季淮正一边跟阮年说话,一边时不时在纸上写写划划。阮年则在认真埋头记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挨得极近。 季淮看了一眼忙着写算式的阮年,略一蹙眉,从她手里轻轻抽走了笔:“先别忙着记,听我讲完,回去再重新做一遍。” 阮年乖乖点头,右手改为支着头:“你说。” 徐瑞轩叹为观止,啧啧啧了好几声,感叹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能相信这是淮哥。” 季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地教人做过题? 从前初中的时候,要有人拿着题目去找他,他一律回答“去问老师”或者“自己想”好么! 于柳双手双脚赞同:“我现在非常理解‘活久见’这句话了,以后就算有一天,淮哥为了给阮年讲题不跟我们打球,我都不会惊讶。而且我绝不怪他重色轻友,反而会感谢阮妹子帮他重新找回了人性!” 徐瑞轩问:“那要是哪天他连打游戏都愿意放弃了呢?” “那倒是值得惊讶一下,不过也不会超过一分钟吧。” “哈哈哈哈。” * 季淮当天晚上还真没回家吃饭。 阮年写完作业后,又把放学后季淮给她讲的那几道题重新算了一遍。 果然无论当时听得多明白,都要自己再做一次才能真正理解和掌握。 阮年越发觉得,季淮课外娱乐活动不少,成绩却还能那么好,是有原因的。 掌握学习方法,或许比闷头苦学重要多了。 不过学习方法也得在苦学的过程中才能慢慢摸索到。 阮年决定明天去省图书馆,先好好列个计划,再把这周学的内容都大致复习一遍。 她初中成绩在全年级都拔尖,可那毕竟只是盐城一中。 今后却要和宁市最优秀的重点高中的同学们竞争,压力不可能不大。 阮年发了会儿呆,才发觉已经十一点多了,赶紧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走到门口关灯时,听到楼下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回来了。 阮年屏息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上楼的脚步声。她挪了挪步子,关灯躺下了。 季泽文加班回来,放下包,按了按太阳穴,朝迎出来的妻子笑了笑:“怎么还没睡。” “我还以为是小淮呢。”付遥叹了口气。 “今天周五,他哪能这么早。”季泽文揽过妻子的肩往房间里走,“快去睡吧,说不定等你睡着他就回来了。” 付遥撇嘴:“以前明明都习惯了的,可自从年年住过来以后,看着她天天那么乖,作息规律得不得了,一下子感觉到对比了。” 季泽文笑:“小淮也没那么差吧,他就是贪玩了点,心里还是有数的。” 付遥“哼”了一声:“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把家当酒店呢。我当初就觉得生女儿好……” 季泽文赶紧撇清道:“怎么还扯上我了?我晚上可还回来陪你吃饭了的!” 付遥不理他,只顾接着吐槽:“我每次想要好好管教一下小淮,你也不帮忙。你就放任你儿子吧。” 季泽文开玩笑道:“那是他以后的老婆要管的事儿,你操心什么,你管好你老公就行了。” “懒得管你。” ☆、睡裙 季淮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住在院子里的方块一下子被惊醒,大概是刚被接回来,把每周五季淮凌晨回家的惯例也忘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汪,直到季淮叫着它的名字走到面前,才消停了,连忙讨好地追着季淮摇尾巴。 季淮拍拍它的头,示意它回窝里休息,自己转身进了门。 付遥给他留了盏走廊的灯。光线虽然有些弱,倒也不至于漆黑一片。 他关上门,换上拖鞋,放轻脚步进屋。 然而刚走了几步,却看见阮年从楼上走了下来。 季淮一怔。 “你怎么还没睡?” 阮年却像是刚看到他一般,半晌才“哦”了一声。接着直接从他旁边绕过去,往餐厅去了。 季淮赶紧跟上。 这丫头该不是在梦游吧? “阮年。”季淮几步跟过去,顺手开了餐厅的灯,“你要做什么?” 阮年是半夜被渴醒的,此刻还有些迷迷糊糊,抬手揉了揉眼睛:“想喝水。” 第33页 季淮松了口气,见她还睡眼朦胧,万一磕磕碰碰就不好了,于是说:“你站这儿别动,我去帮你倒。” “哦。” 阮年是真的不太清醒,让她待着不动,就真的站在原地乖乖等着。 季淮拿起阮年平时用的的马克杯接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她的时候还担心她端不稳,伸手托了一下。 阮年小声道谢,接过杯子。 她喝水也是小口小口的,喝得很慢。 季淮这才有功夫打量她。 原来她也不是披头发都像炸毛,比如现在,长发就服帖地搭在肩膀上。 等等,肩膀—— 季淮这才注意到,阮年正穿着睡裙。 上面印了好些小猫图案的,粉色,棉质,吊带,睡裙。 以前晚上也不是没有在家见过阮年,却从没见她穿得这么少过。 季淮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热,赶紧移开了目光。 阮年喝完水,稍微清醒了点,打算把杯子放回餐厅台子上。 季淮却突然回神,伸手把杯子接了过来:“我去放,你快回去睡觉。” 阮年刚想说不用,却在意识渐渐回笼之后,发觉自己居然穿着睡裙就下来了,面前还站着季淮,吓得差点弹起来。 接着,就只见她如一只受惊的小奶猫,把杯子往餐桌上一放,转身就跑。 一溜烟便窜上了楼,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身影消失在季淮的视线。 季淮愣住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又拿起阮年的杯子放回原处。才慢慢走回房间。直到躺上床,才想起餐厅的灯还开在那儿忘了关,只能再次下楼。 然而再走到一楼那个位置,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出阮年穿着睡裙站在那儿,一脸无辜无知无觉地朝他笑的模样。 靠。 今晚还怎么睡。 * 阮年第二天照常早起。 下楼时付遥正在浇花,看到她,有些意外地打招呼:“年年早啊,周末也不睡个懒觉?” “阿姨早上好。”阮年笑着答,“我习惯了。” 付遥在心里叹气,哎,不能多想,不然又要拿自家儿子出来对比了。 她又想到什么,转头问阮年:“年年,小淮半夜回来的时候,没吵着你吧?” 阮年迅速摇头:“没有。” “那就好。”付遥放心了,过了会儿又问:“年年啊,今天有什么安排啊,周末会和同学出去玩吗?” “谢谢阿姨。”阮年笑着摇头,“没和同学约。我打算上午先去运动一下。” “运动好呀。”付遥很高兴,“就是要多锻炼,你们学习辛苦,更要有好的身体才行。家里二楼的健身房就有跑步机和椭圆机,我还打算再买个动感单车,你可以在那儿做运动。” “谢谢阿姨,不过我今天想去室外跑跑步,最近基本都只呆在室内。” 付遥却更高兴了:“哎呀,那正好,我每天早上都要带方块出去转悠转悠,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吧,我先告诉你小区里的路线,你以后跑步也不至于迷路。” “好的,谢谢阿姨。” “跟阿姨客气什么。”付遥越看她越喜欢,“你这孩子就是太有礼貌了。” 阮年便不好再说谢谢,只抿嘴浅笑了一下。 * 季淮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家政阿姨今天来打扫卫生,顺便做了午饭。 季淮下楼时,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但两人都没看。 季泽文正拿着笔记本看资料,付遥则在翻时尚杂志。 看到他,付遥笑了:“小淮啊,你是打算在周末把前几天早起缺的睡眠都给补回来么?” 这话调侃意味浓烈,季淮却一点儿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只吊儿郎当一笑:“是啊,好不容易能多睡会儿。” 付遥也懒得理他了,转换话题问:“对了,你下午会出门吧?” 季淮正接水喝的动作顿了顿,才轻描淡写道:“看情况。” “咦,今天不出去玩?”付遥有些惊讶。 季淮有些无奈:“您这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呢?” “当然不是,我赶你出去干嘛。”付遥嗔怪地瞪儿子,“下午阿姨打扫家里的卫生,可能会顺便把二楼的房间也打扫一下,你要是不出门,打扫到你那儿的时候,就下来等一会儿,腾出房间。” 季淮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明说自己到底出不出门。 付遥也懒得问了。 恰巧阮年在这时下楼。 她上午出门锻炼回来后洗过澡,浑身清爽,又回房间看了会儿书。 虽然已经做了些心里准备,但看到客厅里季淮的身影,耳朵有点红,有意避开了眼神,跟季泽文和付遥打过招呼。 “年年下来啦。”付遥笑着招呼她,“快过来坐,要看会儿电视吗?想看什么台自己调。” 阮年坐下,笑着摇摇头:“谢谢阿姨,不用了。” 付遥已经记不清,自阮年来后,她在心里感叹过多少次“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她看了阮年一眼,轻言细语问:“年年,你下午有什么安排,会不会出门?” 第34页 阮年点头:“嗯,我想去省图书馆。” “省图?”付遥颇有些意外,“是想去借书还是自习呀?” “自习。”阮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我的房间太舒服了,周末在里面学习,效率不是特别高。” 季泽文点头,语气颇为赞赏:“年年学习真用功。” 付遥寻思:“那下午让司机开车送你去吧?” 阮年赶紧摆手:“不用麻烦刘叔叔,我昨晚查过路线,已经直到要怎么走,自己坐车去就好。” 付遥有些无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太简朴了。 家里有现成的车和司机,完全没有必要去挤公交。而且公交车都要绕远路,路上太浪费时间。 但付遥也知道阮年家的家境与自己家有些差距,她自小养成的消费观念自然也和自家不同,正想着要怎么劝劝她,就听到季淮开口了—— “我下午也去图书馆,跟你一起吧。” 付遥颇为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去干嘛?” 季淮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自家母亲一眼:“我偶尔学习一下,也有问题么?”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付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家儿子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居然开始对学习有这么大兴趣,周末还去图书馆? 季泽文看了一眼若无其事低着头的阮年,开口道:“我下午正好有时间,可以送你们去。” 季淮没意见:“好呀,谢谢爸。” 阮年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季淮和阮年坐上季泽文的车。季淮坐的是前排。 季泽文开了半天车,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这氛围像是回到了当初军训后接他们回家的时候。 然而鉴于那次他试图缓解气氛却完全失败,这次还是不打扰的好。 年轻人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反正他儿子都能爱上学习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进了图书馆的大楼后,季淮和阮年一前一后默默上楼。 到了三楼,阮年还打算拐弯继续爬楼梯,被季淮拉住了:“去哪儿?” “自习室呀。”阮年用余光瞥了一眼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那你还往上走?” “自习室不在四楼?” 季淮笑了:“谁说在四楼?” 阮年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呆呆地说:“我在网上查到的呀,有几个人都回答的四楼。” “那你注意到他们的回答时间了吗?” 阮年怔住了,她还真没太注意。 “难道是改了?” 季淮拉着她转了个方向:“对,图书馆年初重新装修过,自习室搬到三楼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阮年一时都忘了他拽着自己胳膊的事情,只顾着问,“你来这儿自习过?” “当然没有。”季淮含笑看她一眼,“我也是上网查的,不过看的是今年的回答。” “哦。” 季淮见她垂着头,逗她的心思又起了:“以后不要只满足于找到一个答案,就像做数学题,即使算出答案,检查的时候也最好换一种方法验算。” 没想到阮年不仅听得认真,还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 季淮忍不住笑了。 越发觉得她像只乖巧的小动物,惹人怜爱。 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伸手摸摸阮年的头,然而到底还是没有。 好不容易缓解了两人之间因为昨晚而起的尴尬,不能把她逗狠了。 ☆、图书馆 徐瑞轩和于柳正被困在密室里头。 于柳坐在地上叹气:“完了,兄弟,我觉得咱们出不去了。” 徐瑞轩推他:“别吵,赶紧再找找,看哪儿有盒子密码的线索。” 五分钟后。 于柳抓耳挠腮:“卧槽,为什么玩个密室逃脱还要算数学题!这不是成心不让我们出去了吗?淮哥为什么偏偏不在!” “你别嚷嚷,叫得我头疼,本来这数字就繁杂得要死。”徐瑞轩一边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废纸上写算数,一边问:“淮哥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他难道还在家睡觉么,到底为啥不来?” “说什么要去图书馆。他什么时候去过图书馆啊?连考试前都没见他多拼命,更别提这才刚开学一周了,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想跟咱们一起玩儿!” “我还宁愿他是找的借口。”徐瑞轩咋舌,“淮哥要还那么用功,让别人怎么活。” 于柳唉声叹气:“淮哥要是真每个礼拜都往图书馆跑,那我妈更得念我了,之前我妈天天念叨我打游戏,我说淮哥也跟我们一起玩儿,结果我妈就说人家那是有天赋,打游戏成绩照样好。以后他要是变成三好学生,那我妈就得念叨‘比我聪明的人还比我勤奋’了——老徐你算出来没有!我们真的要出不去了!”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32536,快打开。”徐瑞轩擦了擦汗。 于柳赶紧去解锁,结果拨弄了半天,瞪眼:“不对呀,打不开。” 第35页 徐瑞轩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咦,我算错了?” “老徐你行不行啊?” “你行你倒是来算啊?” 五分钟后,两人还是决定申请场外援助。 然而季淮的电话怎么打也没人接。 徐瑞轩皱眉:“怎么回事,淮哥从来不开静音的啊,要么直接挂断要么干脆关机——” 两人面面相觑—— “卧槽,不会真去图书馆了吧?” * 两人在自习室选了个离空调不太远又不会被直接吹到的地方坐下。 阮年从书包里拿出物理和化学的作业。 她一向习惯在学校里用自习课和课余时间,尽量把擅长科目的作业都做完,而比较棘手的科目的作业则等回家再专攻。 而一般对付这些科目的题目时,阮年都会有一系列颇有仪式感的动作,比如把准备做的练习册摆在桌子中央,其余等会儿要做的都累成一摞摆在旁边,再把中性笔铅笔红笔摆成一排,草稿纸放在练习册的左侧,然后看一眼时间。 然而今天做完这套习惯性动作时,阮年感觉得到季淮正看着自己。 原本想装作视而不见,专心做题,可读了两遍第一题,才发现这样自己也根本没法专心。 阮年转头瞪他:“看着我干嘛,做你自己的。” “我没带。”季淮说得坦坦荡荡。 阮年一怔,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瞥了一眼他挂在椅子上的包,居然真的是空空的样子。 她不禁讷讷:“那你来干嘛啊……” 心中则悄悄吐槽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计划了那么多任务今天下午要完成,这人居然两手空空跟跑来玩似的。 太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季淮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了一眼她摆在桌上的那叠练习册:“你借我一本吧。” “啊?”阮年愣了一下,从前只听说过有同学借其他人做完了的作业抄,还第一次听说能要借别人没写的作业写。 见她半天没动作,季淮笑了:“怎么,还舍不得借我?我又不会拿着不还。” 阮年“哦”了一声,问:“你要借哪本?” “随便。”季淮不大在意,须臾又说,“不过语文和文综的还是算了。” “我也没带语文和文综的过来。”阮年从那一叠教辅书里抽出一本数学的递给他,还不忘叮嘱一句,“用铅笔写,到时候擦掉,上面的题我还没做过。” “知道了。”季淮笑着接过后翻了翻,问她,“你买了多少本数学参考书啊?” “除了学校的练习册,只有三本啊,其中一本还是试卷。”阮年嘟囔,“不许笑话我。” 她数学本来就弱,之前也一直听老师和学长学姐们提起高中提高数学分数的重要性。 高考栽在数学上的堂姐曾经用亲身经历和血泪教训告诫她——数学一道大题就是十来分,你语文想要再提高十多分,得花多大功夫呀。古诗文背得要死要活,最后一共才几分。英语就更不用说了,十分抵得上多少道单选和完形填空。 所以阮年在暑假时便立下目标,高中三年一定要啃下数学这块硬骨头。 季淮本想说以后没必要一开学就急着买这么多,可以先买一本基础的,再根据学习情况和弱点难点,有针对性地买其余的。不过话到嘴边,略一忖度,还是改了口:“以后买参考书前,先跟我说一声。” 阮年有些不解:“啊,为什么……我买了你就可以不买了吗?” 季淮扶额,无奈道:“我先去看看题目选得怎么样,难度适不适合你。” “哦。”阮年赶紧点头,半晌又说了句“谢谢”。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各自做自己的事。 阮年正在做物理,其实第一周学的内容并不算难,但练习册上难免有稍稍拔高难度的题目。 在独自和那道卡住她的题“搏斗”了好几个回合也没能把对方挑于马下后,阮年悄悄用余光瞥向了身边的季淮。 阮年这时才发现,自己之前要求他用铅笔写则纯属多余,因为季淮压根没在她的辅导书上写一个字。 他只在草稿纸上列些零碎的算式,然后顿了顿,似是快速心算完毕,紧接着就直接翻到辅导书最后一页对答案。 明明连一本书都没带来,却带了笔和草稿纸。 也是很神奇的习惯了。 虽然和季淮在学校坐的是前后桌,但且不说季淮课余时间基本都用来补眠了,鲜少有做题的时候,阮年也很少特意回头,所以这算是除了昨天班会课意外,她第一次真正看到季淮做题的样子。 和他平时随意甚至慵懒的气质不同,季淮真的投入学习时,神情极为专注。 专注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带了点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专注到阮年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也都没反应。 就在阮年打算趁他不注意悄悄移开视线时,季淮似是做完了一套题,终于抬起头。 然后把偷看的她抓了个正着。 “怎么了?”季淮随口问,一边下意识地去看她面前的参考书,“有哪道题不会吗?” 第36页 阮年赶紧点头,把辅导书推过去些摆在两人中间,指向自己许久之前就被难住的那道题:“这个。” “好,我看看。”季淮直接伸手把那本辅导书拿了过去,“你先做找本别的做。” “哦。”阮年以为他是觉得那道题太难了,要多研究一会儿,便乖乖去做另一本了。 其实也没过太久,季淮便示意她凑过去听他讲题。 他提前把重要步骤写在了草稿纸上,又详细给阮年解释一遍,她很快便懂了。 阮年开心地道过谢后,把辅导书拿了回来,正打算接着做下一道题,却听季淮说—— “我刚刚看过了,后面几页有和这道同类型的题目,你自己做一下。” 阮年一愣,往后翻了几页,还真的有几道题前面被季淮圈了出来。 她用刚刚听季淮讲的方法一道一道做过去,还真的都迎刃而解。 她对季淮说:“做完啦。” 声音都带了些雀跃。 季淮“嗯”了一声,问:“都对了吗?” 还没对答案…… 其实阮年是习惯做完一整套题再一起看答案,怕看到其余还没做的题目的答案。 不过现在她十分果断地翻到最后找题号了。 其实也可以请季淮帮自己对答案,可万一哪道算错了,好像会有点儿尴尬。 好在全都对了。 季淮见她一脸高兴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以后这类题就都难不倒你了。”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铺在他们面前书桌的桌角上。 阮年点头,半晌又转过头望向他的侧脸。 “还有问题吗?”季淮随口问。 阮年咬了咬嘴唇:“嗯。” “什么?” “季淮,以后周末,你还会来图书馆自习吗?” 季淮有些意外:“怎么,你希望我来?” 阮年拼命点头,半晌后又说:“不过如果你有别的事情或者安排……” “没有。” “真的?” “真的。没有别的事情。能跟你一起来。” ☆、校报 周日下午,于柳和徐瑞轩终于在网吧和季淮成功会和。 于柳见了他就开始絮絮叨叨:“淮哥,你终于想起兄弟们了。你昨天怎么都不接电话,我和老徐被困在那个密室里头差点儿就逃不出来了,要不是我最后灵机一动套出了密码……” 徐瑞轩皱眉打断他:“什么叫你灵机一动,明明是我验算之后发现了问题,才找到答案的。” “哎呀行行行。反正最后咱们还是顺利逃脱出来啦,但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于柳好奇道,“淮哥,话说昨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季淮忙着操作没理他俩,直到打完一局才随口答:“不是说了吗,图书馆。” 徐瑞轩不敢置信:“天,你还真的去图书馆了?” 季淮笑了一下:“不然呢,难道还骗你们?” 于柳咋舌,又嬉皮笑脸地问:“那今天怎么不去了?是不是终于想起了我们这帮兄弟,觉得再不来就对不起我们……” “上午去过了,下午省图办活动,闭馆。”季淮语气平淡。 徐瑞轩和于柳目瞪口呆。 “淮哥啊,我觉得自从上了高中,简直就是一直在刷新我对你的认识。”于柳不由得感叹,不过他很快抓住了关键点,“等等,你一个人去的图书馆么,还是跟谁一起?” 徐瑞轩也迅速意识到什么,露出八卦又暧昧的笑容:“咦,我好像明白了,该不会是和阮年妹子有关吧……” 季淮没理他们,却也没否认,半晌皱眉道:“你俩能不能专心点,别上赶着送人头。” 于柳和徐瑞轩赶紧点头如捣蒜,把八卦给忘在了脑后。 * 其实就算下午不闭馆,阮年也不打算去图书馆。 她已经把作业都写完,参考书也基本同步做完了。下午只需要在家稍微预习一下后面的知识点。 正看着书,听到几下敲门声,阮年赶紧说了声“请进”。 付遥端着水果进来了。 “年年在学习呢,别太辛苦了。你看小淮才跟着你去了两个半天的图书馆,就终于受不了,又跑去找同学玩了。” “谢谢阿姨,不辛苦。” 付遥放下果盘,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稍稍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感慨道:“你这房间可真干净。家政阿姨昨天打扫卫生的时候还在说呢,你这间房是最整洁的,几乎不需要她画什么功夫再打扫。” “其实我还挺喜欢收拾房间的。”阮年抬头朝她笑笑,“有时候整理房间里的东西,也能顺便调整心情。” 房间不杂乱,心情也会好些。 付遥叹口气:“小淮要是也有你这觉悟就好了,他那书桌——哎,不说也罢。” 阮年抿嘴笑:“可以想象。” 付遥也笑了:“怎么,他在学校的课桌也挺乱?” “没有没有。” 第37页 事实上,季淮的课桌大概算是整个一班里最整洁的了。 其余同学或多或少都会堆些书在桌上,只有他的课桌上除了当堂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册外,边几乎是空荡荡的。 原来是都堆在家里了。 又聊了几句,付遥便说:“阿姨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学习。” “对了阿姨。”阮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家里有瑜伽垫吗?” “有啊。”付遥有些意外和兴奋,“健身房就有瑜伽垫,我好久都没用过了,正好给你用吧。” “好,谢谢阿姨。” * 季淮回家的时候,付遥还有些意外。 “今天回这么早?” 季淮看了一眼母亲惊讶的表情,笑了:“您以为我几点钟回呢?” 付遥实话实说:“当然是半夜了,你不是一向都这样吗?” “那是周末第一天,不是最后一天。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付遥瞪眼,刚想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转念一想,儿子对学习的重视程度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多多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反正是好事,她也就懒得翻旧账,只盼着他保持。 季淮上楼后,发觉自己房间对面的健身房门开着。 他不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突然就怔住了。 阮年在里面。 她坐在瑜伽垫上,面朝墙壁,背对着这边,双腿笔直打开呈一字马,身子朝一边倒,正用右手去碰左足尖。 季淮在门口愣着站了一会儿,等回过神,突然就移开眼不敢再看。转身回房间洗澡去了。 * 开学第二周,是二中的社团开始招新的时候。 每天放学,操场边上都会摆上许多桌椅,供各大社团负责人坐着给有意愿加入的新生宣传与答疑。 然而事实是,他们基本都站桌子上,一边挥舞着宣传板一边吆喝,时不时还和相邻的社团互损几句。 各大社团为了增添人气吸引新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音乐社弄了个乐队,时不时唱首流行歌;舞蹈社跟他们对着干,等他们一唱完就放首风格完全不同的舞曲跟着跳。 电影社和话剧社互相抢人;动漫社cosy装扮的社员和国学社穿着汉服的同学大眼瞪小眼。 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宋菀杨慧和阮年也随大流去凑了热闹,把所有展位挨个逛了一圈后,各自加入了心仪的社团。 宋菀原本一心一意要加入“相声社”,然而却被告知二中尚未成立这个社团,她只有怀揣着“将来自己建一个”的伟大理想,退而求其次地加入了话剧社。 杨慧则一口气加入了音乐社、电影社和国学社。宋菀问她万一以后忙不过来怎么办,杨慧一挥手:“放心,能有多忙啊,都是打个酱油的事儿。” 阮年则加入了看起来最为低调的校报。 虽然校报没什么大阵仗,只有两个坐着的干事时不时吆喝一声。但各大社团招新人来人往,不少新生经过时,看到图文并茂、排版精美的报纸,都会伸手拿一张。虽然这张报纸是不是几分钟后就进了垃圾桶,不得而知,但至少也起到了点宣传效果。 阮年大致浏览完几期校报后,便填了报名表。 报名的职位那一栏,她在记者和编辑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填了编辑。 记者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机会多,需要外向活泼的性格,还得擅长活跃气氛。阮年觉得自己相比起来,还是更适合文案工作。 校报招新的效率挺高,报名时间一结束,接着便安排了面试。 面试时,主编问她有没有相关经验,阮年稍微说了些自己给杂志投稿的经历,就顺利被录取了。 很快,举行了这学期的第一次社内会议。 除了欢迎新成员外,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决定新学期的第一期校报主题和内容,顺便初步分配一下任务。 校内新闻和发生的大事,一般是由主编总结出来,再交给编辑撰写。而青春美文、影评书评等文学栏目,编辑则只需要定下主题后,从同学们的投稿中挑选几篇。 而记者们的任务,则要活泼有趣多了,难度也更大。 比如采访校内名人的栏目,向来是每一期都要分别一位老师和一位同学。 而关于采访同学这一栏,主编先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的报纸在高二高三同学中,已经有了足够的知名度,也有不少忠实读者。而新学期第一期的校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便是在高一新生中也提高知名度,吸引一批新读者。更通俗地说,就是要打开高一市场。而高一的同学们刚刚入学,校报最能吸引他们的内容,除了校园新闻,就应该是名人采访了,而且这个‘名人’,必须是他们熟悉和感兴趣的。我建议,在高一的学生中,选一名目前最受人关注和欢迎的进行采访。” “同意。”两位副主编都点头。 主编便转头问两名新招进来的高一记者:“我是高二的,还不太了解你们年级。高一有没有什么比较受人瞩目的同学?最好是‘男神’或‘女神’形象的那种。” 其中短发的女生回答:“嗯,好像有几个。” 第38页 主编拿起纸笔:“先说个在高一最能吸引人气和话题的,你俩可以讨论一下。” 有两个高一的编辑也窃窃私语起来,阮年在旁边安静坐着没参与。 两位记者中,长发的女生想了想,笑了:“感觉我们应该会想到同一个人。” 短发女生:“一班?” 长发女生:“男生。” 主编有点懵:“你俩对暗号呢?” 接着,两人一起说出了那个名字—— “季淮。” 然后都拍手笑了。 “你们年级的男神是吧。”主编了然,之后又想到什么,转头问同在高二的副主编:“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呢?” 副主编抿嘴笑:“好像就是瑶瑶前天念叨长得帅的那个学弟。” 主编恍然大悟:“怪不得,好,那就定他了。看来不止在高一,在高二也有些人气,那再好不过。” 副主编学姐笑着跟两位高一记者学妹开玩笑:“我只听说过帅,还没见过呢。你们记得采访的时候多拍点照片,造福一下大家。” 另一位男生副主编表示不满:“你们不要只考虑女生市场啊!” “放心,下一期就做女神特辑,行了吧。”主编安抚他。 笑闹几句后言归正传,主编开始跟两个高一的记者交代工作:“你们俩跟自己联系他,约个时间,到时候一起去采访,一个问问题,一个随时在旁边拍照。记得见面之前先总结一些他的特征,采访的时候就能有针对性地提问。” 一位高二的记者还给她们传授经验:“比如他是一班的,那应该成绩不错,‘学霸’标签。既然在你们年级这么受欢迎,那应该长得很帅,‘男神’标签。还可以提前去了解一下,有没有擅长的运动,或者有什么其余的爱好……” 两个女生拼命点头,脸上都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 “你们采访完,把采访的内容整理成稿子,然后交给编辑。”主编转头编辑们坐的位置,“高一的编辑中,有之前就对季淮比较了解、或者和他认识的吗?” 阮年闻言愣了一下,正踌躇的时候,听到副主编说—— “我刚刚看新社员名单,咱们好像招了一个高一一班的编辑,是谁来着?” 阮年任命地举手。 主编对她有印象:“阮年你是一班的啊,那太好了。那这次就要辛苦你了,到时候她们写完采访稿,你负责修改和整理。或者可以利用你和他同班这个便利,让他也过目一遍稿子。” 阮年点头,感受到周围不少女生朝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她很想对主编说,不是您想象的那么简单啊,重点甚至都不在采访和写稿上。 以她对季淮的了解,想让他接受这种采访,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采访 校报的两位记者来一班找季淮时,他正在给阮年讲题。 前排的男生朝教室里喊了句:“淮哥,外面有两个妹子找你!” 语气有点儿暧昧。紧跟着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同学开始起哄。 于柳摇头感叹:“试问淮哥到底要吸引多少少女的芳心。” 然而当事人却没什么表情,也没马上起身。 阮年倒是猜到是谁,推了推他:“你快去吧,我先自己算会儿。” 季淮这才站起身出去了。 结果阮年还只往下演算了三四个步骤,就见他回来了。 她已经猜到了结局。在心里叹了口气。 于柳则还在开玩笑:“啧啧,淮哥,你这拒绝妹子的速度还真是越来越快了,说不定人家准备了好久的表白词呢,你也不稍微听听。” 季淮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瞎说什么。” “咦,不是表白么,那来找你做什么啊?”于柳好奇道。 宋菀开玩笑:“说不定人家只是久仰大名,顺道来看看帅哥长什么样而已。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眼看他们越说越离谱,季淮无奈:“是校报记者,说要采访。” 于柳瞪大眼:“哇,是不是那个校园名人明星专栏!淮哥你马上要风靡全校了!苟富贵,莫相忘……” 虽然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但身为语文课代表,阮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那个,于柳,‘风靡’不是用来形容人的。” 宋菀笑道:“阮阮你别管他了,他那遣词造语水平,一个个错误纠正,能累死你。” 于柳不以为意:“你们别转移话题,淮哥快说,那两个妹子什么时候采访你?我要去围观!” “我没答应。”季淮瞥了他一眼,“早知道应该跟她们推荐你,话这么多,挺适合被采访。” “别开玩笑了,谁会要采访我呀,能上校报那个栏目的,都得是风云人物。”于柳虽然嘴上谦虚,但笑得还挺开心。 季淮懒得理他,正准备叫阮年继续听他讲题,就听宋菀说—— “诶,阮阮啊,我记得社团招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加入了校报来着?” 第39页 阮年本来打算置身事外,可被问到,就只有承认了。她点点头:“对。” “咦,阮年你也是校报的?”于柳迅速插话,“那怎么不让你直接采访淮哥啊,多方便。” 季淮也抬头看着她。 阮年小声解释:“我是编辑,负责写稿和审稿。采访是记者的任务。” 其实按照主编的要求,自己也要负责修改采访季淮的稿子。然而估计也采访也成不了,就没打算说。 结果没想到,那两位校报记者还挺有毅力,当天下午放学后,居然又来一起来一班了。 结果季淮已经和于柳徐瑞轩他们去打球了,而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阮年却在教室门口被被她们抓个正着。 “阮年,我们是来找季淮的,他不在是吗?” 阮年点头:“嗯,他应该在篮球场。” “哎,其实我们上午就来过一次了,但他当时直接拒绝接受采访,不过我们还想再来试一试。”长发的女生神情有些沮丧。 阮年不禁有些内疚和心虚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校报编辑部的一员,明明应该出一份力,却装作事不关己,是不是不大好? 思及至此,她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帮你们再问一问他?” 长发女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么?” 短发女生更是如遇救星般,直接抓住她的手:“好呀!多谢你了!” 阮年:“……那好,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说。不过不能保证成功啊。” 长发女生赶紧道:“没关系,我们不也没成功嘛。反正也有几个备选人选,实在不行,就跟主编实话实说,换个人采访也行。” “不过还是争取能采访到季淮吧,毕竟他应该是最有话题度的。”短发女生眨巴着眼睛,用请求的语气说。 阮年点头:“好,我会尽力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握,但既然答应了别人,便决定认真对待,还特意花心思想了半天该怎么跟季淮说这事,才能让他改变主意。 结果就是,那天坐在回家的车上,阮年异常沉默。 连季淮在一旁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也没察觉。 晚餐桌上,阮年正思量着该怎么措辞,却听到付遥叫她的名字,赶紧转过头。 “年年啊,今天怎么啦,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心情不好么?” 季泽文和季淮闻言都看向她,阮年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谢谢阿姨关心,我没事。” “哦,那就好。这个烤乳鸽特别好吃,你多吃点儿。” “好。”阮年乖乖点头。 晚饭后,她和往常一样帮付遥收拾了碗筷,从厨房出来,上楼的时候还在想着什么,转弯的时候却差点撞上个人。 阮年连忙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季淮,下意识就要道歉,却被他拉住了。 “怎么啦?”阮年有点惊讶。 季淮垂眸,认真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笑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刚刚在车上就闷闷不乐的。” 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阮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阮年一横心,直接说了,“你不是不愿意接受校报的采访么,下午那两个女生又来了,但你不在,她们就找到我——” “她们为难你了?”季淮皱眉。 “没有没有。”阮年摇头,“只是想要我再帮忙问问你。”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季淮的神情,见他略微挑了挑眉,便又补充道:“但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所以,你刚刚就一直在担心这个?”见她点头,季淮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我以为是多大的事,还后悔今天没买包奶糖。” 咦,奶糖? 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打算买包奶糖哄她吧? 阮年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被他说得,自己像幼儿园小孩子似的。 阮年把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赶走,言归正传道:“所以,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采访的事。” “还考虑什么。”季淮毫不犹豫道,“当然没问题。” 阮年眨眨眼,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快就松口了。 “真的?” “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季淮把手收回口袋里,含笑看她一眼。 阮年被他的眼神看得耳朵有点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过我不习惯被不认识的人采访。”季淮提出了条件。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阮年抿抿嘴:“你的意思是——” “不能换你来采访我吗?” “可我是编辑啊。”阮年有些懵,以为季淮是在开玩笑逗她,皱眉道,“我们校报也是有分工的好不好。” 若是说由她采访,那两位本身是记者的女生该怎么想。 “好,知道了。”刚刚还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现在就已经能昂着头怼人了,季淮有些想笑,“那记者采访的时候,你也一起来,总可以吧?” 第40页 阮年想了想,这应该没问题,便答应了。 想想还是应该再道个谢,然而话未出口,就直接呆住了—— 季淮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凑近了些。 阮年紧张得呼吸都忘了。 季淮和她对视片刻,问:“现在心情好了?” 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她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阮年其实都没太听清他问了什么,就条件反射般点了点头。 季淮这才站直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省了买奶糖的钱,挺好。” 阮年愣了一下,瞬间觉得他刚才那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像在给小猫顺毛。 她鼓鼓嘴,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毕竟他都答应接受采访了。 季淮转身打算回房间,阮年叫住他。 “对了,季淮,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有空。” “不是,我是说采访,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什么时候有空,你不都知道吗?”季淮的声音里带了点笑,“采访时间你定就行了。” * 采访之前,阮年还担心了半天,生怕出什么岔子。 好在季淮全程都还算配合。 虽然话比较少。 以及经常心不在焉地往她这边望。 弄得负责提问的长发女生也跟着频频瞟阮年,连带着表情都有些微妙了。 而短发女生则忙着变换各种角度给他们拍照,最后跟阮年咬耳朵道:“季淮还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羡慕你们和他同班的,天天能看见他。” 阮年忍不住笑了。 “跟你说,我们班有个女生可喜欢季淮了,据说每次经过你们班都要往教室里瞄几眼,就盼着能看到他——” 她突然不说话了,阮年有些疑惑,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原来是季淮和长发女生都过来了。 阮年站起身问:“采访结束了吗?” 长发女生笑着点头:“嗯,多谢你了。” 阮年和她又聊了几句。 季淮站在一旁,瞥了一眼正低着头的短发女生。 那个女生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他。 季淮淡淡道:“你刚刚说的要是真的,就劝她别再那样了。” 短发女生愣了一下,说:“抱歉,她也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 “我不关心她的想法。”季淮打断她,“只是让她别再费这个时间和功夫了。” “哦。”女生点头,心想季淮还真跟传言中说的一样,对女生完全不感兴趣。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他略微压低了声音道—— “还有,这种事情,以后请不要再和阮年说。” 免得她想多,到时候还难哄。 ☆、月考 新学期第一期校报新鲜出炉,所有社员均被要求去自己班和临班宣传和卖报。 一个高一的编辑目瞪口呆:“主编,原来我们还要负责销售部分呢?” 长发记者女生弱弱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咱们校报是免费发给同学看的。” “专门招销售,还免费发?那我们早就亏死了。”主编几乎要被气笑了。 副主编解释道:“其实咱们定价非常便宜了,一张报纸只卖一块五,所以大家一定要争取把分给你们的分量都卖完。” 短发记者女生举手:“那个,主编,我觉得我们可以拉些赞助,然后用一小部分版面给赞助商打打广告。” “我们有拉赞助啊。”主编翻开报纸,往角落的广告一指,“团委给的经费就那么一点,还每次都半天要申请半天才批下来,没有赞助,早就办不下去了。” 旁边的同学凑过去看,分别是校门口奶茶店和文具店的广告,都笑了。 “当然了,如果大家有门路,能拉到其他赞助,我们会非常欢迎的。”副主编咳嗽一声,正色道,“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一期的报纸卖完。” 有同学开玩笑问:“最早卖完的有什么奖励吗?” 主编笑眯眯地回答:“下一期可以优先选题。” “哇!那我要选校园名人那个专题!” “你清醒一点,下一期不是采访季淮了。” “没事儿,漂亮小姐姐我也爱!” 大家笑笑闹闹地散了会,人手抱一叠校报三三两两往外走时,阮年被主编叫住了。 主编递来一张单独的报纸:“阮年,你和季淮同班对吧?这张报纸是送给他的,算是感谢他上次接受我们的采访,你帮忙拿给他吧。” “好。”阮年点头接过。 回教室后,阮年回了座位。 午休刚刚结束,季淮和于柳都不在座位上,大概是去小卖部了。 宋菀盯着她怀里的报纸,惊喜道:“校报就出来啦?” “对,你要买一份吗?”阮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还以为能给关系好的同学一人送一份的,结果却还得收人家钱。 没想到宋菀非常爽快地掏出钱包:“多少钱一份?” 第41页 “一块五。” “挺便宜啊。”宋菀放下两枚硬币,抽走一张,翻了翻,“纸质还挺好的,排版也好看。” 阮年翻了翻自己的钱包:“不过我现在没有零钱。” “没关系,等你有钱再给我就行。”宋菀没太在意,倒是提意见道,“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直接定价两块钱,不然每个人都要找钱多麻烦。然后弄个‘买一送一’优惠活动,还能提高销量。” “好主意。”阮年点头,“我下次就跟主编说。” 宋菀看了一眼她桌上那一摞报纸,问:“这些都是要卖的嘛?” “嗯。”阮年抿抿嘴,“主编让我们在自己班宣传,但我有点不好意思。” 宋菀了然:“没事儿,我帮你。” 说着就拿过那叠报纸,拉着她上了台。 宋菀口才一向好,三言两语就吸引了教室里不少同学的注意力。她还顺便带上了季淮的名字,说这期校报有关于他的专访,不看就亏了。 一番话立竿见影,阮年手里的报纸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季淮和于柳回教室的时候,阮年正在数剩下报纸的数目,宋菀则在帮她数收到的钱。 于柳“哇”了一声:“这就是刊登了咱们淮哥专访的那期校报么?” “没错,一张一块五。”宋菀回答。 “你已经买了对吧?”于柳瞄了一眼宋菀的课桌,“借我翻翻呗。” “不借,想看自己买。” “真小气。”于柳转头问:“淮哥,你买不?” 季淮还没说话,阮年已经转身在他桌上放了一张:“送你的。” 于柳瞪眼:“为啥光送他啊?” 阮年柔柔地解释:“因为上面有季淮的专访,我们主编说要送他一份。” 于柳便用讨好的语气对季淮道:“淮哥,借我看看呗。” 季淮迅速把报纸往抽屉里一塞:“自己买。” 于柳不满:“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啊!” “阮阮她们主编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量,得把这些都卖完。”宋菀没好气地说,又转头问阮年,“阮阮你还剩多少份?” “卖了二十四份了,还剩二十一份。” “那钱数没错,你收好吧。” “谢谢。” 于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那我也买一份!” 阮年收了他的钱,递给他一张报纸后,心满意足道:“太好了,只剩二十份了,希望能去二班卖完。” “要我陪你去吗?”宋菀问。 阮年笑着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你刚刚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其实这种事吧,有个自己班的同学帮着吆喝几句,就会好卖很多。你不是认识二班的那个男生吗,叫孙哲还是什么来着,可以找他帮忙宣传一下。”宋菀帮着出谋划策。 阮年觉得有道理,正想着要不要先给孙哲发条信息问问,就听到身后的季淮叫自己的名字。 她回过头,只见他递了三十块钱过来。 “剩下的都给我吧。” 阮年一愣:“你不是有一份了吗?” 于柳也颇为惊讶,一脸不敢置信:“淮哥,你该不会自恋到,想要专门收藏登了自己采访的报纸吧?” 季淮皱着眉直接对他说了句“滚”。 然后又缓和神色,转头对阮年说:“不是早上还在说,复习月考忙得没有空闲时间么。别往二班跑了,节约时间多做题。” “哦。”阮年点点头,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甜,眼睛弯弯地,“谢谢啦。” 季淮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似是不经意地问:“对了,你上午物理课说没听懂的那道题,现在弄明白了吗?” 阮年摇摇头:“本来打算中午去办公室再问老师的,结果开会开到现在。” “拿过来吧,我给你讲。” “好。” 于柳和宋菀面面相觑,几乎看呆。 这两人为什么讨论个题目都能弄得跟谈恋爱似的冒粉红泡泡? * 高一第一次月考,是按入学考试成绩排的考场和座位。 重点的同学基本都集中在前几考场。尤其是一考场,几乎有一半的同学是一班的。 阮年一到考试的时候,就容易紧张。 而她的紧张,外人一般看不太出来,顶多只觉得她变得格外沉静了。 阮年的另一个习惯,就是每逢考试,一定会买奶茶喝。 大概是甜食能给自己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吧。 而相应的,她也就没什么胃口吃别的东西了。 上午考完语文和政治后,平时都是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宋菀,听说她打算买面包回教室吃,惊讶不已:“阮阮,还是别吧,不补充营养,怎么好好考试呀。” 阮年原本还要坚持,结果刚出考场的季淮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给拉走了。 阮年有些懵:“去哪儿啊?” “你不是不想去食堂吗,带你去校外的餐厅吃,好不好?” 第42页 “我不去!”阮年皱着眉,拼命想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拽出来:“不想吃饭。” “那你总要出校买奶茶吧?” “哦。”阮年不挣扎了。 周围不少来来往往的同学,有些已经注意到他俩,频频往这边望。 季淮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还是松开了手。 两人走出校门,阮年转身就要往奶茶店去,被季淮拉住书包定在了原地。 “跟我说熬夜对身体危害的时候,说得那么严重。那知道奶茶的原料吗?” “我知道啊。”阮年瘪嘴:“但我也只有考试这两天想喝呀。” “先跟我去吃午饭。吃完就让你买。”季淮态度坚决。 阮年苦着脸:“不想吃饭,想吃面包。” 季淮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一般考完试,都会和老徐于柳去网吧通宵。” 他说完也不多解释,就抱臂站着,静静和阮年对视。 阮年眨眨眼,呼了口气,垂下头小声说:“那……我去吃饭,你就不去网吧了,好不好?” “好。”季淮笑了笑,轻轻带着她的肩膀转了个方向,“走吧,餐厅在那边。” 阮年一边走回头看奶茶店,她拉住季淮的衣角,强调道:“吃完饭我还是要回来买奶茶的。” “我给你买。”季淮答应得很爽快,“明天也是,吃完饭就带你买奶茶。” “然后明天下午考完之后,你直接跟我一起回家吃晚饭,不去网吧了。”阮年继续跟他确认。 “嗯。” 阮年这才高兴起来,有功夫想别的事情了:“那中午吃饭的时候,能顺便问你两道数学题吗?我昨晚看错题集,发现有两道的过程当时抄得太简略了,还是不太懂。” “吃饭就别想这些了,等回考场再说。”季淮推开餐厅的门,让她先进去。 阮年有些疑惑地回头问:“可你中午不是要睡午觉吗?” “今天不用。”季淮声音懒懒的,“你不是让我少熬夜吗,这几天都睡得早。” 服务员引他们坐下,阮年对菜单丝毫不感兴趣,支着头随季淮点菜,眼角余光却瞥到了前头不远处的一桌。 是几个二班的女生,她们也正往这边看。 其中之一便是王莎莎。 ☆、奶茶 阮年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被她们看得更加不舒服。 她撇开眼神,小声嘟囔道:“季淮,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怎么了?”季淮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 二班几个女生见他望过去,赶紧纷纷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 季淮没大明白,还问阮年:“你跟她们有过节?” 阮年原本不怎么高兴,听他这么说却突然想笑了。心想季淮还真是典型直男,对女生们弯弯绕的心思太不了解了。 于是她再开口时,特意带了点调侃的意味:“我看她们总往这边瞟,你坐我这个位置,她们就能看到正脸了。” 自己也不用再被她们的眼神弄得吃不下饭。 季淮这下直接皱起眉,叫住一个经过的服务员问:“能不能给我们换一桌?” 服务员左右望了望,以为他们是被空调吹得太狠了,连忙答应下来,手脚麻利地领着季淮和阮年去餐厅另一头的空桌坐下了。 这个位置离二班女生坐的位置隔了好几桌,中间人影憧憧,这下怎么也看不着她们了。 季淮看她一眼,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不如多琢磨琢磨下午要考的科目。” “好呀,我还带物理错题集来了呢!”阮年说着就要翻书包。 季淮满脸黑线:“先吃饭。” “哦。” 等菜上来之后,阮年突然想到什么:“昨晚你妈妈是不是说,今天是她生日?” “嗯。”季淮点头。 “你准备什么礼物没有?” 季淮摇头,“没有。” “啊?”阮年一愣,不敢置信,“阿姨昨天都特意提起了,应该是很期待吧。” “我妈一直都不要我送礼物的,说是我喜好和她差别太大,还不如她自己去买自己喜欢的。”季淮解释道,“而且我爸应该已经准备了。” 阮年心想这人还真是直男本人,这方面怎么这么粗糙。 “阿姨说不需要送礼物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真的送了,她还是会很高兴呀。”阮年声音软软的,“而且礼物也不一样要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季淮笑了:“那你说,送什么好?” 当然是送那样并不算贵重、也没什么大用处,但没有女生不喜欢的东西了。 阮年笑眯眯地:“送花呀。” 季淮一怔。他还真没送过他妈妈花。 付遥自己就特别爱摆弄花花草草,家里养的植物摆满了阳台,院子里还种了桂花树桃花树。 他也就从没想过额外给妈妈买花了。 经阮年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3页 “送康乃馨?”季淮问。 阮年差点没喷水。这位直男真是没救了,怪不得付阿姨都不要他买礼物。 “又不是母亲节,只送康乃馨也太单调啦。” 季淮有点苦恼:“那你说送什么?” 阮年循循善诱:“阿姨喜欢什么花?” 其实季淮还真不大清楚,只好说:“她喜欢的,应该已经都买回去摆在家里了。” 阮年嗔他一眼:“盆栽里摆的和捧花里插的能一样吗?” “那你说该买什么花?”季淮乐得轻松,一副都听她的样子。 “现在还说不准,我记得学校旁边是不是就有家花店?应该可以选几种花配在一起,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下午考完试,你陪我一起去买吧。” 两人正聊着天,二班的那几个女生大概是吃完了,结伴往外走。 经过他们旁边时,又有好几个往这边瞥。 阮年这回倒是没发觉,她正端着茶壶倒茶喝,倒完发现季淮的杯子也空了,就顺便也给他倒满了。 季淮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径直抬头望了过去。见又是她们,他略微粗了蹙眉,神情不悦。 二班的女生们都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不敢再多看一眼,快步出了店门。 等走出挺远,才开始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怎么感觉季淮跟那个阮年好像是真有点儿什么啊。” “我也觉得!季淮一般不都跟一班的徐瑞轩还有于柳一起行动的么,今天居然单独跟阮年一起来吃饭。” “我前几天也看到他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走在一起呢。这个阮年到底什么来头啊?” 几个人聊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又换了别的话题。 只有王莎莎的闺蜜看了格外沉默的她一眼,小声劝道:“莎莎,要不算了,喜欢你的男生那么多,也不差季淮一个。” 王莎莎没说话,表情却更难看了。 * 吃完饭,阮年去买奶茶喝。 季淮站在她身后,就听见她点完一个名字长得记不住的奶茶,还让店员加一堆珍珠椰果西米之类的配料。 阮年捧着奶茶,步子都轻快了些。 季淮没好气地问:“刚刚吃饭的时候说没胃口,只吃那么点,现在又这么有胃口了?” “甜品和饭菜哪能一样啊。” 阮年喝了一口奶茶,立马神采飞扬。 她抿嘴笑的时候,露出唇边两个小梨涡,让季淮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戳一戳。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在校门口碰上了于柳和徐瑞轩。 宋菀和杨慧也跟他俩在一起。 这下一群人围过来,于柳和徐瑞轩嚷嚷着季淮不道义,只带阮年妹子去吃饭丢下他们。 季淮好不容易把徐瑞轩和于柳应付完推开,往阮年那边望过去时,却见她和宋菀杨慧聊得正开心。 有点不悦之余,又转念一想,反正等会儿回了考场,她还得来问自己物理题。 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 二中的月考,不仅考场是按上次考试成绩分配的,就连座位也是完全按照年级排名一个个排下来。 季淮坐在最靠近教室门的第一组第一排。 阮年则在教室中央不前不后的位置。 她去季淮座位那边问完题目,回到自己位置上时,感觉到周围有好几个女生在悄悄看自己。 阮年只装作视而不见,低头拿起奶茶喝了两口。 年级组安排考试顺序时,显然没有把学生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上午语文和政治连着考,大篇的作文和大段的答案,把人手都写抽筋。下午数学和物理放一起,则颇有些要绞尽大家脑汁的用意。 等到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扬声提醒他们都放下笔,考场里直接响起一阵哀叹声。 每一列最后一个同学站起身,按照小号在上大号在下的顺序,挨个收这一组的试卷。 阮年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还在反复验算最后那道题的答案。 她算出的答案很繁杂,然而却没时间再检查了。 阮年总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什么,会不会有哪一步算错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尖细的惊叫。 一转头,却见王莎莎正一脸怨愤地瞪着她。 阮年怔住了,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有些莫名其妙。 座位在她斜后方的宋菀倒是看到了全程。 王莎莎是阮年这一组的最后一个,结果她在收试卷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拂过了阮年桌角放着的那杯奶茶。 结果哪知道阮年已经把奶茶喝得差不多了,杯子掉下桌的时候,里面的液体所剩无几,没有如预想般的倾斜而下,而是喷溅了出来。 大部分直接溅到了王莎莎的校裤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莎莎咬着嘴唇,心里又羞又闹,狠狠瞪着一脸无辜的阮年。 阮年看向地上的奶茶杯,很快搞清了状况。然而只觉得更莫名其妙了。 这样看着自己,是想要让她怎样啊?就算奶茶是自己的,可王莎莎自己不小心泼翻了,难道还让她道歉? 第44页 就在她们僵持的时候,监考老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皱眉道:“这一组怎么回事,收个试卷,搞这么久?” 阮年身后坐的正好是个二班女生,大概是跟王莎莎关系不错,站起身直接帮她把剩下的试卷收好,交给了监考老师。 考试结束,不少同学已经离开座位往外走了,王莎莎却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阮年却也完全不打算让步。 二班几个同学想要打圆场,然而言辞间皆是在偏袒王莎莎。一旁的宋菀看不下去了,总觉得阮年就是脾气太好了,上前想要帮她撑腰。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展示一下自己的暴脾气和闺蜜情,就看见原本在围观的几个同学让开一条道,季淮走了过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王莎莎迅速开口:“她的奶茶倒在我腿上了。” 还玩儿拟人碰瓷奶茶呢。阮年几乎要冷笑。 但她不慌不忙,只轻轻柔柔地开口:“同学,我的奶茶本来在桌上待得好好的,是你自己把它弄洒了。” 王莎莎气得脸发红,还想说自己裤子都被弄脏了,就见季淮直接饶过她,走过去把阮年的书包放在了她桌上。 “谢谢。”阮年冲他笑了一下。 “走吧,不是还要去花店选花吗。”季淮含笑看她一眼,“奶茶明天再给你买一杯就是了。” 阮年点点头,背好书包站起身。 旁边的围观群众目光在季淮和阮年中间扫了扫,又忍不住八卦起来。 王莎莎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季淮蹙着眉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还围在这儿做什么?” 大家闻言纷纷如梦初醒,作鸟兽状散。 季淮又看了一眼还杵着不动、一脸怨念地盯着自己和阮年的王莎莎,蹙眉不解道:“都没让你赔她一杯奶茶,还这幅表情站这儿不走干嘛?” 王莎莎:“……” ☆、1500米 当天晚上,考虑到季淮和阮年还在月考期间,一家人便没有出去吃饭。 不过季泽文依然没让付遥下厨,而是直接定了家私厨的菜送到家里。 季淮和阮年回家的时候,菜已经摆上桌了。 阮年只当是因为今天是季淮的妈妈生日,所以晚餐丰盛些。没想到餐桌上,付遥有意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觉得今天的菜比平时的都好吃。 阮年有点懵,不知该怎么答,下意识就看了季淮一眼求助。 季淮停下筷子,不紧不慢道:“妈,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您要是有这手艺,咱家也能开私厨了。” 付遥被自家儿子气到了:“我问年年呢,你凑什么热闹!” 季淮一脸无辜:“阮年向来不会撒谎,您问她不是为难她吗。我只不过是替她把实话说了。” 付遥瞪他,一边给阮年夹菜一边嘟囔:“臭小子长大了就知道埋汰妈,年年平时可一直说我做的菜好吃的,你就瞎说吧。” 季泽文安抚妻子道:“小淮就是开玩笑,平时你做的菜他不也吃得挺欢。” 说完冲季淮和阮年使眼色。 阮年迅速接上:“我也觉得阿姨做的菜都很好吃,不过阿姨天天做菜太辛苦了,偶尔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还是年年会说话。”付遥眉开眼笑。 阮年又推了推旁边季淮的胳膊。 季淮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也非常适可而止,跟着附和了两句,承认自己其实还是更喜欢母亲做的菜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了晚餐,趁着季泽文和付遥切蛋糕的空档,阮年让季淮赶紧把两人考完试后一起去买的那捧花拿来。 于是付遥切完蛋糕一抬头,就看到儿子捧了束花递到自己面前。 她惊喜不已,凑上去闻了闻,连声说好漂亮。 季淮还是第一次送人花,虽然对象是自己的妈,也破天荒地有点不好意思。 他非常迅速地把花往付遥怀里一塞,说了句“生日快乐”,就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头。 阮年赶紧跟过去,上前跟付遥解释里头每一种花的花语。 付遥听得飘飘然,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最后吃完蛋糕还要拉着季淮和阮年聊天,还是季泽文惦记着两个孩子明天还有考试,让他们赶紧上去复习。 一回头,看到付遥还抱着那束花乐呵,忍不住也笑了:“平时我也没少送你花,怎么没见你这么高兴。” “你送的和儿子送的能一样么。”付遥美滋滋,“而且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年年帮着他参谋的,不然他哪会挑花呀。” 季泽文点头:“年年那孩子,真是心细又懂事。” 不抢话,不邀功。该说的一句不少,不该说的一句不提。从不说不合时宜的话,不做不合时宜的事。 看着一派乖巧柔弱,其实内心必然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早熟早慧,却一点不张扬。 付遥非常赞同:“你看自从她来了咱家,小淮从前的坏毛病改了不少。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作息越来越规律,还越来越有人情味。” 季泽文笑了:“是不是希望她一直住下去了?” 付遥一愣:“难道她要走?” 第45页 她还以为阮年起码高中三年都会住在自己家。 “前几天,她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虽然主要是在感谢我们家对她的照顾。但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关于阮年的许多决定,包括住我们家这事,他和阮年的妈妈之间其实是有些分歧的,只不过因为他在外地工作忙,和家人两地分居,孩子基本都是阮年的妈妈在照顾,所以还是听她的为主。”前几天工作忙,季泽文也是今天才有空和妻子说起这件事。 付遥明白了:“所以你是说,阮年的父亲其实是不希望她住在咱们家的?” 当时他们提出让阮年寄住在他们家,阮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口应下,没想到现在看来,她和丈夫之间并未真正达成共识。 “他应该是希望阮年能在一个更为独立的空间生活吧,也有点儿觉得麻烦了我们的意思。”季泽文解释道,“不过他目前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阮年肯定至少要在咱家再住一段日子的。” “哎,年年在咱家住得好好的,这要是真要搬走,孩子多折腾多不方便。”付遥其实还想说阮家对孩子也太不够放在心上了,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世,不好在背后议论,便只叹口气,不说话了。 季泽文明白妻子的感受,别说她那么细腻又情感丰富的人,就是自己,听到阮年父亲那番话,都不敢苟同他家潦草的育儿方式。 又或者说,潦草的只是育女方式。 毕竟据他们所知,阮年的弟弟在岩城读书,是由他们母亲日日陪伴的。 季泽文沉思片刻,开口道:“所以我想,阮年能在咱家多住一天,咱们就多好好照顾她一天。这孩子从小呆在岩城,连宁市都是第一次来,但周末也没见她去哪玩。” “是啊,她就是太乖了。”付遥由衷感叹。 虽然周末季淮都常常跟着她去图书馆,让他俩十分欣慰,但其实偶尔放松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对了,咱们常去的那家日料餐厅是不是重新装修后,最近又开张了?下个周末,咱们带小淮和年年一起去吧!”付遥提议。 “行,以前那张会员卡里应该还剩不少钱。”季泽文也觉得挺好。 付遥有些疑惑:“咦,咱们有那家店的卡?我都不记得了。” “应该说,哪家店咱们没有卡。”季泽文无奈地看妻子一眼,她耳根子软,基本上进一家店就会被说服办一张卡。 办卡也就算了,反正不差这点钱以后也用得上,然而她一般是办完就给忘了,要么直接把卡往他怀里一塞由他收好,要么随手扔在了家里某个角落到时候还得补办。 付遥自知理亏,念叨着要快点找个瓶子把儿子送的花插好,转身跑了。 * 二中老师们几乎个个身经百战,一届届高三带下来,阅卷速度快得飞起。 阮年从前在岩城一中念书时,老师改卷速度远比不上讲评试卷的速度,往往是先对答案估分,然后才能一科科看到成绩,犹如钝刀割肉,别提多难受了。 然而到了这儿,一次性看到所有科目的成绩,却也是让人心脏难以负荷的刺激。 阮年的名次比起入学考试差不多,班级名次下降了一名,年级名次倒是上升了一名。 这其实是她早就预料到了的。 入学考试只考了语数外三门,阮年擅长的就占了两门。月考却是直接考了九门,好几门她都不擅长。而且大多数同学暑假都上了预科班。 虽然看起来她比不少同学都努力,花了更多时间在学习上。但作为输在起跑线上的人,这点勤能补拙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一班的成绩倒是完全对得起他们的班号。 不仅平均分是年级第一,总分年级第一也出在他们班。 每科试卷,都是下课时由课代表从办公室领回来后,站在讲台上,对着座位表统一放在那一组第一排同学的桌上。 然后再往后传。 而作为年级第一的前桌,阮年便有幸把他所有科目的试卷都过目了一遍。 虽然阮年早就知道他成绩好,但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与他分数的差距,还是第一次。 数学,自己一百二十五,季淮一百五。 物理,自己八十八,季淮九十八,扣的那两分是老师嫌他过程写得不够清楚。 …… 好不容易发到语文试卷,自己137,季淮117,阮年还没来得及开心两秒,就想到季淮语文比自己低了二十分,总分却能比自己高出好几十的事实。 真是,扎心了。 阮年郁闷得在平时列计划本的本子上画圈圈,把探头过来叫她的于柳弄愣了。 “怎么啦?”阮年合上本子,转头问他。 “哦哦,也没什么事儿。”于柳挠挠头,“运动会报名开始了,你有没有啥想报的项目?” 其实他就是象征性地随口一问。 阮年虽然军训的时候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弱不禁风,但那也就是站个军姿而已。从握力测试补考了n次,还是季淮来给她开了个外挂才及格来看,力气估计是挺小了,投掷类项目肯定没戏。可惜运动会不比坐位体前屈,不然她肯定拔头筹。 阮年也确实对运动会不大感兴趣,没马上报名,而是说如果实在有没人愿意参加的项目,可以再找她。 第46页 于柳应下,只当她是客气。 结果等他问完全班所有女生,包括最擅长运动的那几个,女子1500米的名额还是空缺。 这种长跑项目,向来都是大家避之不及的。虽然女生长跑的1500米比起男生的3000米已经少了一半,但对于平时跑八百米都要哼哼半天的女生们来说,这简直如同酷刑。 于柳有点儿头疼,回座位的时候,阮年问他都报满没有,他便如实说了。 其实他已经忘了阮年刚刚说的有没人报的项目可以找她的事儿,或者说,他压根就不会把阮年和长跑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阮年直接道:“那我去吧,我可以跑。” 于柳简直目瞪口呆。 被吓到的不止他一个,杨慧和宋菀知道最后居然是阮年报了1500后,都不敢置信。 “阮阮,你真是自愿的吗?”杨慧生怕是徐瑞轩和于柳两人看阮年好说话,就忽悠着她报了名。 结果阮年笑着安慰她俩:“放心吧,是我主动要求的。” 这下,宋菀和杨慧的表情从担忧变成了惊奇。 “阮阮你这么厉害呢!”宋菀语气里透着佩服。 “没有啦,真不是厉害,我也是看没人愿意去才报名。”阮年有点不好意思,“名次估计是拿不着,不过跑完全程还是没问题的。” “能跑完全程还不厉害啊!”杨慧拉着她的手晃,“要是让我去跑,肯定跑一半就要晕了。” 宋菀又说:“看不出来呀阮阮,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运动的。” “我小时候确实不太喜欢运动,总是生病,初中的时候听隔壁邻居家的爷爷说,多锻炼能增强抵抗力和免疫力,对身体好,就试着开始运动。”阮年抿嘴笑了笑,“后来才发现,不仅每年生病的次数少了,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 “什么啊?” 宋菀和杨慧好奇地凑近了。 阮年把声音压低了些:“军训的时候,你们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痛经么。” “难道是因为运动?”杨慧吃惊道。 阮年点点头。 其实她从前每次来例假,都痛得非常厉害,有时甚至要吃止痛药。母亲也帮她想过不少办法,灌热水袋,泡红糖水,煮当归水,用艾灸熏…… 然而要么就根本没有用处,要么就是治标不治本。 直到开始加强锻炼,每天坚持跑步之后,阮年在某个月来例假时惊奇地发现,那种熟悉的小腹坠痛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哇塞!”杨慧眼睛都直了,“那我以后也要试试!真的只要运动就行了吗?” “嗯。不过一定要坚持。大概一个月后就能有成效。” 于是当天放学,急性子的杨慧就主动要陪阮年一起练长跑了。 宋菀也凑热闹跟着她们一起。 她们在操场旁的塑胶跑道上跑了许久。杨慧还跟不上阮年的速度和强度,宋菀便陪她歇一会儿走一会儿,再慢慢跑。 操场上,季淮正跟徐瑞轩,于柳,以及另外几个男生一起踢球。 于柳跟季淮分在不同队,防守的时候,故意嚷了一句:“咦,那边在跑步的那个女生不是阮年吗?” 然而季淮明明听到了,却根本不理他,一点没分神地继续带球突破。 于柳奇怪道:“你怎么不上当啊?” 季淮嗤笑一声:“你视力有问题还是傻,她在你指的反方向。” 于柳:…… ☆、过敏 岩城,顾名思义,地处内陆山地丘陵区。 阮年从小就没见过海,海鲜更是从未碰过。 寿司倒是吃过,可上面裹着刺身的就是第一次吃了。 还有硕大的北海道蟹腿,肉又鲜又嫩。 而季泽文和付遥见她难得对某样食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都看出了是她难得吃上一次日料海鲜,便又追加了不少。 阮年自己都吃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付遥却笑着继续给她夹。 “海鲜吃起来看着多,其实不饱肚,喜欢就多吃点儿。” 三文鱼,象拔蚌,北极贝,金枪鱼…… 最后,阮年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吃了多少种。只知道不饱肚的海鲜,依然让她吃撑了。 于是当天晚上回家后,极其有罪恶感地运动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季淮一家要去参加季淮表哥的婚礼。 阮年自然没有跟去。 她原本是打算去图书馆的,结果却从上午开始就觉得浑身有点不对劲。 直到临近中午,季淮一家三口已经出门了,阮年才发现自己的症状像是过敏。 脖子后面似乎长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痒得厉害。伸手摸过去,还隐隐发烫。 回想一下,这两天唯一吃的出格的食物就是昨天的日本料理。 自己应该是海鲜过敏了。 不知道季淮家里有没有过敏药。就算有,她也不好意思去翻箱倒柜找。 阮年想起付遥曾经跟自己提起过,小区附近有个药店,便拿着手机出了门。按照地图找到药店后,买了抗过敏药和涂抹的软膏。 不过是出门晒到了太阳,隐约出了些汗,后颈那一块便痒得更厉害了。 第47页 阮年快步回家,先服了一粒过敏药,又小心地涂了些膏药在起红疹的地方。 好歹是暂时止了痒。 阮年松了口气。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过敏的症状,更不知道自己会对海鲜过敏。 幸亏这些红疹是长在脖子后面,如果长在脸上,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反正眼不见为净,阮年隔一阵抹一轮药膏,虽然不打算去图书馆了,但学习依然是不能耽误的。 然而做着做着题,阮年却渐渐觉得自己反应开始迟钝起来。 咦,她白天没有打瞌睡的习惯呀,今天是怎么了? 阮年有点奇怪,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几圈,拍拍脑袋,再坐下看书,不一会儿,又犯困了。 去卫生间洗把脸,跳几下,接着回房学习,不行,还是困。 她折腾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拿出刚刚吃的抗过敏药的说明书。 注意事项上清晰地写着“易出现嗜睡反应”。 晕。 阮年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算了,就当是睡午觉吧。她实在是抵抗不住药力了。 过敏药的镇定作用还真不一般,阮年晕晕乎乎地爬上床后,几乎是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好在她屈服于药效之前,还用残存的理智硬撑着定了几个闹钟。 虽然被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按掉了好几次。 但好歹是让她在两个小时后,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渴。 虽然勉强起了床,但阮年头脑依然不太清醒。下楼时下意识地扶着旁边的栏杆,依然走得跌跌撞撞。 结果差点栽进刚进门不久的季淮怀里。 季少爷向来对婚礼这样的闹腾场合不感兴趣。 吃完饭后便要求自己提前回家。 季泽文和付遥也都习惯了他这个性子,随他去了。 结果季淮打车回到家,就看到了白日梦游的阮年。 倒是没穿吊带裙了,可依然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揉着眼睛往他面前倒。 季淮一怔,赶紧扶住她。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去探她的额头。 没发烧呀。 “想喝水。”阮年稍微清醒了点,嘟囔道。 怎么又是要喝水。 季淮叹了口气,去饮水机旁给她倒了水后走回来,经过阮年身侧时,看到她一副站在原地都能眼皮打架的困倦模样,忍不住想笑。 然而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她颈后的那片红。 季淮一愣,上前两步想凝神仔细看看,阮年却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一手接过水杯,另一只手捂住脖子。 虽然吃了药也涂了药,但药效显然没有嗜睡的副作用来得快,那一块依然红痒得厉害。 季淮表情变了变,抓住她的胳膊问:“这是怎么弄的,荨麻疹、湿疹还是过敏?” “过敏。”阮年喝了几口水,含糊道,“已经吃过药了,可是特别想睡觉。” “嗯,过敏药里一般都有镇定安眠的成分。”听说她吃了药,季淮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想起过敏源,又皱起眉,“难道是海鲜过敏?” 昨天吃了那么多海鲜。 “应该是。但我以前没吃过,所以不知道。”阮年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委屈。因为有些头晕站不太稳,还抓住了面前人的胳膊。 她迷糊的时候,和平时的淡然沉静模样完全判若两人。说话的语气、做出的动作,都像是撒娇。 季淮伸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还没来得及说让她继续回房间休息的话,就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阮年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了。 眼睫微微颤动,还是安静地耷了下去。像是扑棱了几下翅膀,最终仍因受伤而没能飞起来的蝴蝶。 这模样太过惹人心疼和爱怜,季淮不易察觉地轻叹了口气,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 季泽文和付遥都不算特别爱热闹的人,而且毕竟比新郎新娘长了一辈,没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也闹腾不起来。两人吃完晚餐就回了家。 结果家里静悄悄的。 付遥正打算上楼,就见自家儿子下来了。 季淮朝他们摆摆手:“阮年睡了,妈你一会儿别去她房间。” “哦。”付遥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问,“年年怎么啦,现在就睡了?” “海鲜过敏,吃了过敏药,正常嗜睡反应。”季淮云淡风轻地解释道。 刚刚送她回房间时,看到了她放在桌上的过敏药。 阮年显然是买的最便宜的药,所以不仅嗜睡反应厉害,药效也较慢。他后来下楼,从家里的医药箱找出了更好的过敏药,不过得等她晚上起来才能给她了。 “哎呀,难道是因为昨天吃了刺身什么的过敏?”付遥有些惊讶,“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拼命劝年年多吃了。” 见妻子一脸自责,季泽文安慰她道:“也不能怪你,年年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只能说以后再不能带她吃海鲜了。” “哎,这孩子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爱吃的东西,居然还过敏。”付遥叹口气。 季淮却换了个话题:“对了,妈,能不能在二楼也装一个饮水机?” 第48页 “嗯?”付遥的思维还没转换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装饮水机?” “阮年睡觉的时候好像很容易渴,我之前晚上回得晚,看到过她半夜起来倒水,刚刚也是,还没清醒就下楼接水喝。”季淮解释道,“要是能直接在二楼接水,应该会方便很多。” “哦,当然没问题。”小事一桩,付遥答应得很爽快,转头对季泽文说,“老公,你明天就叫人来在二楼装一个饮水机吧。” “好。”季泽文应下,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什么,转头问:“那双拖鞋,是年年的吗?” 付遥闻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真是阮年常穿的那两只粉色拖鞋。 “年年的拖鞋怎么会在这儿?”付遥不解道,“难道她穿着鞋下楼接完水喝,然后光脚上的楼?” 季淮沉默了几秒,默默走过去拾起那双拖鞋,似是不经意道:“我等会儿上楼的时候,顺便放在她门口吧。” “行。”付遥没多想,只思忖着晚上要给阮年做点什么清淡好吃的东西,还得记得提醒她以后在家也不要光脚走路,免得感冒。 * 虽说吃了药,但过敏也不是这么容易好的。 而且过敏不宜出汗,1500她是肯定跑不了了。 阮年非常不好意思地跟体育委员说明了情况。 于柳和徐瑞轩倒是都非常好说话,立马答应换人。 “本来也是你帮忙救场的,再找别人就行了。” 结果没想到,当天下午,杨慧就毛遂自荐,说愿意顶替阮年参加这个项目。 宋菀和阮年都吓了一跳。 宋菀说话尤其直:“慧慧,你还不能跑完全程,去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一个多星期可以练习呢。”杨慧笑了笑,“而且,我就是想挑战一下。” 宋菀点头:“好嘞,那我以后每天还是陪你一起练。” 反而是徐瑞轩得知这个消息后,如临大敌。先是主动请缨陪跑,被杨慧嫌弃后,踢球也不安心,眼神时不时就开启搜索模式。 于柳趁着他走神的空档,轻松地带球晃过。 一局结束,笑话他道:“老徐,你真是不行,想当初淮哥可是眼睛都不眨就能找到阮年在那儿,还不耽误踢球。” “那我确实比不了,要不怎么说淮哥厉害呢。”徐瑞轩刚想继续调侃,却见季淮灌了几口水就一副要走的样子,疑惑道,“淮哥,今儿个就不踢了?” “嗯,先走了,你们继续。”季淮随意挥挥手,就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不是吧,阮妹子不来,淮哥都无心踢球了?”徐瑞轩觉得不可思议。 “她来了淮哥更无心踢球。”于柳没好气道,“然而人家无心也比咱用一百个心踢得好。” 季淮回教室的时候,阮年刚从历史办公室问完题目回来。 两人默契地各自收拾书包,季淮要带回家的东西少,速度更快,抬头的时候,扫过了阮年的后颈。 嗯,过敏症状好多了。 ☆、阮父 二中真的很严格。 运动会刚热闹放松了两天,转眼就是期中考试。 这次是按照月考年级排名分配的考场和座位。 季淮、阮年和宋菀都还在一考场。 只有于柳因为上次没考好,被分去了四考场,此时不满地控诉道:“年级组烦死了,就知道排名排名的,怎么不干脆每次考完试都重新分一次班呢?” 宋菀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会的。高一结束之后就会按成绩重新分班。” “卧槽,真的假的?”于柳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杨慧听她妈妈说的。” 杨慧是教师子弟,父亲教高三,母亲则是高一年级副组长。 “我天,那老徐肯定也早知道了!他也太不厚道了,居然不告诉我一声。”于柳急得哇哇叫,“我要是以后再考砸几次,就该跟你们说拜拜了。淮哥,你可一定要帮我!” 季淮莫名其妙:“怎么帮你?” 于柳刚想说你只需要把对阮年妹子十分之一的耐心分给我,给我讲讲题划划重点就行了。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见阮年转头,一脸严肃地道:“语文作业就差你们俩没交了。” 季淮不大在意:“把我名字记上吧。” 阮年皱眉:“这是你这周第二次没交作业了。” 这周一共就布置了三次语文作业。 于柳很想在旁边跟着说一句“把我名字也记上吧”,话到嘴边却成了讨好:“阮年啊,借我本作业借鉴一下呗。” “自己写。”阮年在这方面丝毫不讲人情。 她把收齐的其他班作业送去办公室后,回来跟后座的两个人说:“何老师同意通融一下,你们第二节课前写完交到她办公室就行。” 季淮揉了揉眉心,认命一般,从抽屉里翻出几乎是崭新的语文练习册摊开。 于柳乐呵呵地凑上去:“淮哥,你写完借我抄抄呀。” 季淮漫不经心地笑了:“你敢抄我的语文?” 第49页 于柳一愣,这才想起这位大神这次考试的语文成绩好像比自己都还低了几分。 不过即使如此,他居然还能稳坐年级第一宝座,就可想而知其他科目的成绩高得多么恐怖了。 下课之后,季淮和于柳去语文办公室交作业。 教一班语文的何老师看了他俩一眼,直接把还没发下去的期中考试试卷拿过来,翻出他们俩的,挨个教育了一通。 尤其是到了季淮这儿,何老师几乎恨铁不成钢:“季淮啊,你说你,别的科目分数都那么高,语文怎么就刚到咱们班平均分?弄得我还纳闷了半天,你是不是对老师的授课方式有什么意见啊?” 季淮笑了:“老师,当然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你是怎么着呢,就是不喜欢语文?”何老师叹了口气,一副愁得不行的表情,“老师知道你可能不差语文这几分,但是吧……” 她半天也没但是出和所以然来,于柳在旁边小声逼逼:“但是吧,咱们何老师作为年级语文组长的自尊心都被你践踏了!” 结果居然被何老师听到了,瞪他:“于柳你挺能贫是吧,那这次考试的作文怎么还没写完?” 于柳秒怂:“呃……时间不够……” “我有没有强调过至少要留四十分钟给作文?宁肯阅读理解少答几句,也要把作文写完……” 于柳缩着脖子点头。 阮年这时走进办公室,小声叫了一声“何老师”。 何老师看见自己的课代表兼得意门生,表情总算缓和了点,把一班的试卷和答案都递给阮年后,对站在面前的季淮和于柳挥了挥手:“行了,你俩也先回去吧。下节课讲评试卷,好好听课,找出问题。” 然后又伸手指了指阮年:“我看你们座位隔得挺近的,有什么问题多问问阮年呀。” 季淮这回倒是笑了,从善如流地点头:“知道了,谢谢老师。” 结果当天晚上回家,晚餐桌上,付遥居然开了瓶红酒。 季淮不明就里:“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庆祝你俩期中考试都考得不错呀。”付遥笑眯眯地。 “您怎么知道的。”季淮一愣。 今天才出成绩,母亲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当然是家长群里看到的。” 家长群…… 如今还真是个没有秘密的年代。 不过季淮压根不信母亲是因为这个,拆台道:“其实就是您今天想喝酒了吧。” 付遥瞪他一眼:“不行啊?今天白天才想起,昨天是我农历生日,都没好好庆祝一下。” 阮年迅速抬头:“阿姨生日快乐。” “谢谢年年。”付遥笑得合不拢嘴,又回头控诉儿子道,“看年年多贴心。” 季淮随她去了,跟父亲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奈地笑着摇头。 季泽文晚上还要去公司,付遥便只给阮年、季淮以及自己倒了酒。 倒完才想起来:“年年啊,你不会对酒精也过敏吧?” “不过敏。”阮年摆手,“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喝梅子酒。” “那就好。”付遥放心了,半晌又道,“哎,说得我也好想念岩城的梅子酒了,小时候爸妈不让我喝太多,我就背着他们偷偷喝。” “我也最爱喝付爷爷吴奶奶酿的梅子酒了。”阮年抿嘴笑。 季淮有些疑惑地插话:“为什么我从没喝过?” “可能你去的时候还太小了,就没给你喝。”付遥乐呵呵地,“下次放假,带你回去看外公外婆,就能喝到了。” 说起家人,付遥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就要开家长会了吧?” “又是家长群通知的?”季淮笑了,“您现在对学校的消息估计比我们更了解。” 付遥不理会他的调侃,只转头问阮年道:“年年,你妈妈这几天有跟你联系吗?她会不会来?” 阮年一怔,原本要端酒杯的手一顿,默默收了回来,摇摇头。 付遥赶紧道:“没关系的,你爸妈都忙,又离得远。他们要是不能来,我就去帮你和小淮一起开了。反正你们座位都是挨在一起的,有什么资料我也能帮你带回来。” 阮年乖巧地点点头:“谢谢阿姨。” 第二天是周五,班会课前就提前放学了,姚老师也没说太多,反正一会儿有得是要跟家长说的,他们回去自会转告孩子,只让班长张荔,副班长宋菀,以及学习委员季淮和阮年留下来帮忙。 宣传委员之前已经在黑板上写好了家长会的标题和欢迎词。季淮和阮年忙着分发资料和水,张荔和宋菀则负责引家长们到各自孩子的座位上。 结果准备得差不多时,季淮被姚老师叫走了,好像是要让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几句。阮年独自继续发成绩单。 走到教室后门附近位置的时候,突然感觉右肩被人拍了一下。 她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同学,请问阮年同学的座位在哪儿呀?”面前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问。 第50页 “爸爸!”阮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来啦?” “来给你开家长会呀。”阮父摸了摸女儿的头,“顺便看看我家宝贝女儿。怎么样,爸爸来了,开心吗?” 阮年拼命点头。 在没有抱任何希望,甚至可以说已经打算接受父母都不会出现的现实的时候,骤然看到爸爸,阮年这一两个月来积攒的全部情绪都涌了上来。 她把爸爸带到自己的座位上,拉着他袖子的手半天都没松开,还沉浸在惊喜和兴奋中。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可您不要上班吗,今天周五呀。” “这几天正好来这边开会。”阮父拍拍她的手,“白天去季家拜访过了,顺便拿了一套你的换洗衣服,今晚跟我一起去我们开会的酒店住吧。爸爸明天就走了,想跟你多聊聊天。” 阮年想着明天是周六,不需要上学,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那我等会儿找个地方写作业,顺便等您开完会一起走?” “好。” 父女俩正说着话,季淮领着他妈妈进了教室。 阮父和付遥白天见过面了,此时迅速站起来打招呼:“季淮妈妈,您好,又见面了。” “您好。”付遥笑眯眯地拉过季淮给他介绍,“这是我儿子季淮。” “你好。”阮父看了季淮一眼,赞了句,“这孩子真是一表人才。” 季淮赶紧说了声叔叔好。 不一会儿,宋菀的妈妈和于柳的爸爸也来了,几个家长聊了起来。 阮年这才想起手里的资料还没发完,要拉着季淮接着去发资料。 季淮小声问她:“你爸爸来了?” “嗯,他正巧来宁市开会。”阮年抿嘴笑了,“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 许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季淮也跟着心情好了些,连带着对一会儿要在家长会上当众发言都没那么抵触了。 阮年的父亲也在底下看着呢。 * 家长会结束后,阮年跟付遥打了声招呼,便跟着爸爸一起走了。 从酒店的路上,父女俩聊了一路的天。 准确的说,是阮年叽叽喳喳讲了一路。 她太难得见爸爸一面了,也太难得有这样肆无忌惮谈天说地的机会。 独自来外地寄住,升入省城的重点高中,每日过着压力大竞争强的日子…… 有太多的感受,只有在这时才能倾泻而出。 阮父耐心地听着,时而追问几句,时而表扬一下,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可心里却越来越酸涩。 许久不见女儿,却也陪不了她多久。只不过是抽空来开个家长会,就能让她开心成这个样子,做父亲的心里其实愧疚不已。 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为的不过是给两个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送阮年来宁市读书也是他当时极力支持和坚持的。 可现在看来,虽然满足了孩子物质上的需求,她精神上获得的温暖和幸福感,真的足够了吗? 女儿越是乖巧懂事,越是毫无怨言,就也让他思绪万千。 阮父思虑再三,开口问:“年年啊,你在季家,真的住得习惯吗?” 阮年眨眨眼:“挺好的呀。” 见父亲一直注视着自己,阮年又补充道:“当然不可能像在自己家一样放松随意,但是季叔叔和付阿姨真的对我特别照顾,久而久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陌生的了。” “那就好。”阮父稍稍放下了心,他今天去季家拜访时,就被季家别墅的气派和奢华镇住了。后来又特意去女儿房间看了看,布置得漂亮温馨,因为阮年住了两个月,已经显得非常有少女的日常气息。 可那到底是别人家。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端详了一会儿女儿恬静温婉的侧脸,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年年,爸爸跟你商量件事。” * 家长会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季泽文刚好加班结束,开车来学校接他们回家。 见只有季淮和付遥上了车,他还有些意外:“阮年呢?” “年年的爸爸来给她开会了,说带女儿去他那边住一晚。”付遥解释道。 季泽文点点头,又问:“她爸爸不是在邻省上班吗,特意请假来的?” “不是,好像是碰巧来宁市开会。” “那正好啊,明天约着一起吃个饭吧。”季泽文说着就要拿手机订餐厅。 付遥摇头:“下次吧,他说明天就走了。他白天来了一趟咱们家,还送了好些东西,我本来不要的,但看他特别客气,说感谢咱们照顾年年什么的。我想着收了可能他更安心点,就没再推辞了。” “嗯,收了也好,以后有机会咱们送回去就是了。”季泽文语气轻松,“反正年年还住在咱们家呢,不怕没有回赠的机会。” “说起这个——”付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阮年的爸爸今天跟我提了一句,他有点想给年年在宁市租个房子。” 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季淮豁然转过头。 “真的吗,已经打算好了?”其实季泽文也没有太意外,之前跟阮年的父亲通电话时,他言语间就表露出过这类意思。 第51页 “应该是。不过他好像还没有和年年商量这件事。”付遥道。 季泽文了然:“那大概今晚就会征求年年的意见了。” 付遥有点怅然:“哎,还真有点舍不得年年搬走。小淮你说是吧——小淮你怎么啦,不舒服吗,还是困了?” 季淮紧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疼。” 付遥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该不会昨晚又熬夜了吧?” “没有。”季淮侧过身。 付遥见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了,转头去和丈夫聊今天家长会的内容了。 当晚,季淮久违地失眠了。 阮年刚搬来时,她就住在隔壁房间的这个事实,让他半夜难免辗转反侧,后来也就习惯了。 而这次她没有睡在隔壁,却让他久久难以入眠了。 于是,季淮第二天也起得格外晚。 他下楼后,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父亲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母亲在阳台浇花,家政阿姨在厨房做菜。 没有昨晚害他睡不着觉的人的身影。 付遥这时笑着走过来:“我说大少爷,终于舍得起床啦?可以直接准备吃午饭了。” 季淮似是不经意地问:“阮年呢?” “上午回来过一次,没在家待多久就收拾书包去图书馆啦。”付遥感叹道,“这孩子真是太用功了,才考完试呢,还是坚持泡图书馆。” 说完又看向自己儿子,叹气:“小淮啊,妈妈以前还真没管过你几点起,奈何这活生生的对比太鲜明了——咦小淮你去哪儿?别生气啊,妈妈开玩笑的,周末适当放松一下还是可以的!刚考完嘛……” 季淮扔下一句:“收拾书包,吃完饭去图书馆。” “哇,真的吗?” 付遥被自己刚刚那几句话的威力震惊到了,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 在省图自习室里找到阮年时,她正撑着脑袋望向窗外。 季淮笑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发什么呆呢。” 阮年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他,赶紧回过神:“没什么……哦,有道题,我解不出来。” 季淮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试卷:“我看看,你先做别的。” 阮年凝视了几秒他英气不凡的侧脸,咬了咬唇。 昨晚父亲郑重地向她提议,希望在宁市给她租个房子,让她安心在这边读书。只要她点头,他立马开始托人找房子。 如果是两个月前听到这番话,她大概会高兴得跳起来。 可现在…… 且不说租一间房子要花多少钱,听父亲的意思,似乎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边。 弟弟还在岩城读书,母亲是不可能来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应该好好在老家颐养天年,怎么好意思让他们来照顾自己。 而更牵动她心神的,是在宁市租了房子,便意味着要搬出季家。 如果说在从前的漫长岁月里,季家对她而言还只是一个符号,只是付爷爷吴奶奶女儿的家,只是大城市的一座豪宅,又或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英俊小少年季淮的家。而在那里住了两个月之后,阮年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部分难以割舍的情感,牵连在了自己与那儿。 而这种不忍割舍的情绪,在这些日夜慢慢萌芽,疯狂滋长。 而在看到季淮的这一刻,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些时刻,几乎要喷薄而出。 季淮还在低头认真给她写刚刚那道题的解答步骤,阮年却转头看向了窗外。 有道题,我解不出来。 到底该不该搬走呢? 若是不搬走,只会越来越喜欢你。 可若是搬走,大概会一直一直想念你。 ☆、挽留 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气氛格外沉默。 其实他们俩很多时候都是彼此安静着的,但从前,不说话也觉得安心。如今却是有些尴尬的沉默。 就连司机刘叔叔都察觉到了车内略微怪异的氛围,破天荒地打开了收音机。 然而音乐时段的dj正在用有些沙哑和忧郁的声音报出下一首歌的名字——《说散就散》。 阮年:…… 半晌,还是季淮先开了口。 他语气如常,似是不经意提起般问:“阮叔叔回去了?” “嗯,上午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阮年如实答。 季淮不动声色:“叔叔有没有问你,住在我们家感觉习不习惯?” “问了。”阮年点点头:“我说挺好的。” “真的?”他略一挑眉。 “嗯。” 然后季淮就不再说话了。片刻后,换成阮年再次开口。 “但我爸爸还是觉得,我一直住在你们家不太好——” 季淮不等她说出要另外租房的话,轻轻打断她,问:“那你呢?” “我……”阮年迟疑了一下。 “觉得会麻烦我们家这类话就不用说了。”季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直截了当道,“不麻烦。” 第52页 “但是,怎么可能不麻烦呢?”阮年小声道,“我住过来,阿姨做菜都要更辛苦些吧。” “可你吃完饭还帮她收拾餐具啊。”季淮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我们家一直都是这么多菜色,我妈说这是她精心根据营养元素搭配的,你来之后,顶多每道菜的份量多了些而已。” 阮年眨了眨眼:“不止吃饭,别的方面,多一个人也会多不少麻烦吧。” “多什么麻烦?”季淮随口列举道,“要多洗衣服?有洗衣机。多打扫一个房间的卫生?有家政阿姨——何况家政阿姨一直说你的房间是最干净的,基本上不用花什么功夫。还是上学放学车上要多载一个人?你问问刘叔介不介意吧。” 刘叔叔虽然一向对两个孩子聊天装作充耳不闻,但此时一听cue到了自己,赶紧表态:“我当然没意见!” 阮年一时哑口无言。 季淮不仅不忙接着道:“所以,你住在我们家,没有添任何麻烦。反而是我妈妈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你住过来以后潜移默带来了很多好习惯和影响。你要是哪天搬走了,这些影响可就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和阮年都天天听付遥念叨到耳朵起茧。 诸如什么“年年来了以后,小淮都跟着早睡早起不熬夜了。” 还有“小淮居然会有周末去图书馆的一天,真是多亏了年年。” …… 虽然季淮没有复述一次,但阮年已经联想到了。不禁有些赧然。 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真的没有给季家造成任何不便,反而如果搬出去倒显得不妥了? 季淮表情始终不慌不忙,心里却在悄悄打鼓,观察着阮年的表情,见她明显有些动摇了,却依然不松口,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一时也不确定是该趁热打铁,争取现在就彻底说服她,还是见好就收,给她自己思考的空间。 其实阮年对于是否要搬出去的纠结,并不完全是理智与情感的挣扎。 如果自己家境优渥,并不在乎租房的那点钱,或者母亲时间充裕,能来宁市陪她,那么拖住她做决定的就只有“舍不得从季家搬走”这么一个因素。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搬出去只是简单的一个决定,而牵涉到的却是物力人力等等要素,而坦白说,她们家并没有充裕的能力负担这个决定。 但其实会考虑搬出去,也有感性因素作祟。 尽管从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她住在季家有什么不妥,但阮年却时常冒出这样的念头——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一直住在他们家。 季家肯收留她,为她提供一个暂时的寄住地,是他们的善意和情分。可若是她真的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赖在那,岂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么? 阮年其实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的犹豫纠结,季淮也大概能猜到一点。所以最后还是没有急着逼她做决定。 季泽文和付遥更是充分尊重阮年的决定,照顾她的感受,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就像完全不知情一般,如常和她说话聊天。 阮年当然明白他们的体贴用意,心里升腾起不可名状的感动。 当天晚上,再次和爸爸通了电话。 阮爸爸先是报了平安,又告诉阮年,刚刚跟她妈妈通过电话,也聊起了出去租房的事情。 阮年不等爸爸说就先笑了:“我妈肯定不赞成吧。” “你妈妈就是那样,舍不得钱,图方便。不过听我分析之后,她也已经有点意识到必要性了。”阮父安抚女儿,“年年,没关系,你不用管你妈的态度,只管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有爸爸在呢。怎么样,想不想搬出去?” 阮年沉吟了片刻,轻声说:“爸爸,其实我……又真的有点不想搬了。” 阮爸爸有些意外:“年年——” “不过,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想要考虑一下。” “行吧。”阮爸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其实,要怪就怪爸爸当时不够果断,才让你错过了学校宿舍申请期。不然你现在就和同学们一起住在宿舍了,哪有这么多麻烦。” 是啊。阮年也想到了这一点。 二中虽然因为地处市中心所以大多数同学都是走读,但也还是为外地同学准备了宿舍,只是宿位比较紧张需要提前申请。 阮年本来是完全可以住宿舍的,但当初母亲一心想让她继续留在岩城一中读书,极力反对她来宁市,导致没能及时来宁市二中报道。后来还是父亲托人找了关系才顺利入学的,那时宿位却已经满了。 阮父也一直觉得是自己没能今早说服妻子,有些对不起女儿。 现在提出要给阮年租房,大概也有些补偿心理吧。 * 那天之后,季淮再没有问过阮年她会不会搬走的问题。 而平时聊起其他的话题,或者给她讲题时,表现得还是和从前一样。 更不用说季泽文和付遥了。 季家一片祥和气氛。 唯一例外的是方块。 虽然它平时也挺喜欢粘阮年,在屋子里时总是颠颠地跟在她身后转,在屋外看到她回家了也高兴地跑上来迎接她。 第53页 但这几天不知怎么的,这只通人性的大金毛就跟知道阮年在打搬出季家的主意一样,缠她缠得厉害,就连每天早上见她出门都叫得比平时大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了点不高兴,好像生怕她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一样。 阮年有些莫名,却又不好意思去问季淮。 有一次回来得晚了一点,方块便极其热情地扑上来拼命摇尾巴,弄得阮年有些手足无措,季淮迅速制住它,摸了摸他的脑袋,似是俯身在它耳边说了些什么,方块才安静下来。 季淮这才转头,轻描淡写对阮年道:“可能是方块的第六感猜到你老想着搬走,所以非常不安。” 阮年半信半疑,结果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方块不叫也不闹了,只乖乖站在自己的窝边上,瘪着嘴望着她,眼神凄然,阮年看得心一悸。 这莫名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 连方块都表现得如此不舍,让阮年原本就犹豫的心越发动摇。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的。 第三次月考前的周末,阮年照例早起去图书馆,昨晚久违地做了个梦,醒来之后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梦中发生的情节。 揉着眼睛下楼的时候,却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 然而转头朝声源看去时,她简直以为自己是没睡醒出现了幻听,或者干脆还在做梦。 不然怎么解释家里出现了一只小奶猫的这个事实? 阮年头一次连“早上好”都顾不上说,就三步两步走过去确认那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了。 是只灰色的小英短,躺在窝里,眼睛还有些睁不开,看到有人走过来,小肉爪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轻轻地叫了一声。 阮年心都软了,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付遥这时走过来,笑道:“年年果然喜欢猫呀。” “嗯?”阮年还沉浸在撸猫的欣喜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赶紧先说了声“阿姨早上好”。 然后又问:“家里怎么会有猫呀?” “邻居家的猫前一阵子生了一窝小猫,就送了我们一只。”付遥也很是开心的样子。 “邻居家的猫?”阮年当即想了起来,“那我之前也许还见过它妈妈呢。” “是么。”付遥刚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转头,“小淮你也起来啦?张阿姨刚刚把猫送来了,特别可爱。” 季淮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送来了?” 阮年却愣了,等他走过来后小声问:“是我们那次放学遇到的那只英短家的吗?” “应该是。”季淮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喜欢吗?” 阮年也顾不上矜持了,一个劲地点头,笑出了小梨涡。 “还好年年和我一样喜欢猫。”付遥也乐呵呵地:“小淮和他爸爸都更喜欢狗,之前我怎么说想养只猫,他们都不感兴趣,说把方块养好就不错了。其实一个多月前,这猫还没出生的时候,邻居就来问我要不要养了,我那时候没敢答应,没想到小淮前几天终于松了口,说家里养只猫也挺好的。” 然后再去问丈夫,得到了“你决定就好”的回答,于是隔天她就兴冲冲地给邻居打电话了。 “我早就想养猫,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付遥边说边摸了摸小猫的爪子。 阮年点点头,心想,自己那个家里有一猫一狗,跟它们一起慢慢长大的那个梦想,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也算实现了呢? 季淮看着她站在小奶猫旁边,爱不释手挪不开步子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地揉了揉眉心。 自己说那么多,都不如接只猫回家有用。 ☆、四手联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元旦。 元旦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二中办正式晚会的节日了。 按照学校传统,除了各大社团之外,每年还会由高一年级各班出一些节目。 今年也不例外,十二月中旬时,身为文艺委员的杨慧就开始号召大家踊跃报名了。 “学生会文艺部和团委还会对每个班申报的节目进行筛选,所以我们班尽量弄几个候选,以免到时候第一选择被刷下去了。” 杨慧当时只是随口一句,哪里知道一语成谶。 一班报上去的节目是宋菀的单口相声,然而文艺部直接以“节目重复”为理由要求换一个。 原来是因为七班也有两个男生报了相声节目。 宋菀不乐意了:“为什么唱歌跳舞节目那么多重复的,相声就只能有一个啊?歧视相声么?” 于柳也跟着为她抱不平:“而且就算有两个相声节目,学校觉得重复了,也应该让你们私下表演较量一番,选个更好的,公平竞争嘛。” “是啊,看都不看表演效果,直接把我的刷掉,简直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宋菀忿忿道。 杨慧在旁边叹了口气:“我也挺生气,差点和文艺部那个干事吵起来。那人不讲道理得很,说什么不缺咱们班一个节目——” “我去。”徐瑞轩也怒了,“那干脆别理他们了,咱们班不出节目算了。” 大家吵吵闹闹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但其余同学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报别的节目。 第54页 没想到第二天,二班文艺委员王莎莎来了他们班,说是要找杨慧。 杨慧正巧去接水了,她同桌便让王莎莎等一会儿。 于柳瞄了一眼站在后门边,一脸骄矜地和其他同学寒暄的王莎莎,啧啧感叹:“我看王大美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然后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季淮。 结果季少爷连往这边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正一边心算班上同学这周的操行分,一边给阮年讲题。 光明正大地一心二用。 于柳凑过去用讨好的语气道:“淮哥,我迟到扣的那两分,不能帮个忙给我消了吗?” “你这周迟到了两次,扣了四分。”季淮看了一眼花名册上他的名字,淡淡道。 “不是吧!我昨天明明是踩点到的!”于柳嚷嚷起来,转头拉住了正好走过来的纪律委员邹明明,“我昨天没迟到啊,为啥记我名字!” 邹明明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昨天没扣你分啊,是你前天迟到了两次,早上和中午都迟到了。” “不是吧,中午也算?”于柳瞪眼,“那淮哥岂不是也迟到无数次了?” “对啊,我一视同仁,都扣了分。”邹明明一脸正气。 “那为啥他操行分永远都比我高啊?” “因为月考第一名能加10分。”宋菀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好心转头提醒,“你该不会刚知道吧?” “我忘了,反正跟我又没关系……”于柳闷声道:“成绩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邹明明这时走到了季淮旁边,递过去一叠东西:“上次的数学竞赛,咱俩都进了决赛,姚老师让我把你的准考证,还有前几届比赛的真题和答案转交给你。” 季淮随手接过,往抽屉里一塞,不大在意地点点头:“谢谢。” 邹明明前脚刚走,杨慧后脚就过来了。 于柳刚蔫掉的劲头又回来了:“咦,你怎么在这儿,那谁不是来找你——” 他说着转头往后门看,居然已经没有王莎莎的影子了。 “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杨慧没好气道,“元旦晚会二班报的节目是王莎莎的芭蕾独舞,结果她不知怎么听说了咱们班的节目被刷了,‘好心’地来提议说她的表演正好想要加个钢琴伴奏,问我们班愿不愿意和二班一起出这个节目。”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就见宋菀怨念的眼神移了过来,赶紧摆手道:“我没答应!” 宋菀见她反应这么大,倒是笑了:“哎呀,我开玩笑啦,既然我的表演上不了,当然应该把机会让给我们班其他同学。” 杨慧见她不介意,稍稍松了口气:“其实我倒也没意见。但是总觉得王莎莎不可能是真为咱们班着想和解围。而且她这个加钢琴伴奏的提议,针对性未免有点强……” 此言一出,于柳也会意地把目光转向了季淮。 初中的一次文艺晚会上,他们班表演合唱,季淮担任钢琴伴奏。 虽然季少爷当初八成是为了躲唱歌才答应的弹钢琴,但不得不说,当时在舞台上的效果,那叫一个惊艳全场。男神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弹钢琴,女生们没有不为之心动和疯狂的。 王莎莎估计也是台下疯狂的一员。 如今才把注意打到这儿来了。 宋菀和阮年和他们不是一个初中的,但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阮年不由得想起了季淮家书房的那架钢琴。 “都看着我干嘛?”季淮蹙起了眉,表情里有显而易见的不悦,“我又不可能去给她伴奏。” 杨慧点头:“我也猜到你不会同意,所以还没给她答复。但不知道要不要问问班上其他会钢琴的同学。” “我觉得不需要了。”宋菀说得非常直白,“且不说王莎莎会不会想要其他同学给她伴奏,咱们班同学也没必要为她做嫁衣,真有会钢琴的,自己表演独奏不好么。” 她原本是随口一说,却突然想到什么:“等等,阮阮,你是不是也会钢琴啊?” 阮年一怔:“……是。” “考过级吗?” 阮年头皮有点儿发麻:“考是考过……” “几级啊?” “十级。” “哇,那你岂不是和淮哥水平差不多!”于柳惊叹,“看不出来啊阮年。” 然而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升入初三之后,她就少有时间练琴,恐怕早就生疏了。 可没等她辩白,杨慧已经开始颇为兴奋地畅想道:“那你和季淮完全可以出个节目啊,合作个四手联弹什么的,不是挺好的嘛,听起来都高端大气。” 阮年心里苦,四手联弹什么的,哪里是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何况季淮好像还要去参加什么数学竞赛,哪里有时间练琴啊? 她一边想着婉拒的措辞,一边转头用眼神向季淮求助。 结果刚刚一口回绝给王莎莎伴奏的季少爷,此时笑着看她一眼:“要不,试一试?” 阮年:“……” 杨慧见季淮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也是不敢置信,不过她反应很快,立马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努力再争取一下宋菀的相声,实在不行就报你们这个节目顶上去。” 第55页 宋菀连连摆手:“都有四手联弹了,还听啥相声。我那就是闹着玩儿的,你以他们的优先,别管我。” 说完还凑到阮年耳边悄悄说:“你们一定要加油,把王莎莎的芭蕾舞比下去!哦,还有七班那个相声节目!” 类型都不同,怎么比啊。 见好友一脸期待,阮年心里满是懵逼和无奈。 不一会儿,预备铃响起,杨慧回了座位,阮年转头瞪季淮:“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啊?” 季淮没回答,反而略一挑眉:“还没听过你弹琴呢。” 阮年轻哼一声:“我也没听你弹过啊。” “所以啊。”季淮笑了,“这不就有机会听了吗?” 阮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化学老师就走上讲台了,只好转回身。 她向来是遇到事情就无法拖延的性格,如果有个问题摆在面前,能解决就必须尽快解决,否则连觉都睡不好。 于是当天晚上,阮年第一次踏进了季淮家宽敞雅致的书房。 白天还对于上台表演一百个担心和不情愿,此时却有了点雀跃感。这还是她第一次碰三角钢琴。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坐下,凭着记忆弹了首几乎所有学过钢琴的人都无比熟悉的《梦中的婚礼》。 刚弹了一小节,上楼来给他们送切好的水果的付遥就被吸引过来了。 好久没在家里听到琴声,付遥兴奋不已。她安静站在门口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探头小声朝儿子房间喊了一句:“小淮,快来听年年弹琴!” 阮年手一抖,差点按错键。 不一会儿,季淮还真从房间出来了。 阮年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往门边望了一眼,结果季淮明显是刚洗完澡,手里还拿着块毛巾,正不紧不慢地擦头发。神情慵懒,眼神里带了点模糊的笑意。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突突一跳,这下是真弹错了音。 阮年赶紧顺势停下来,不好意思地垂着头道:“后面的不记得了。” 付遥非常捧场地拍手:“已经很棒了,特别好听。” 夸完还不忘转头对自家儿子道:“小淮,你看年年,还抽时间练琴呢。你都不知道几百年没弹琴给妈妈听过了。” “我也会打算练啊。”季淮漫不经心地笑,“我们要排个节目。” “你们俩要一起表演吗?什么节目啊,弹钢琴?”付遥比他们还激动。 “四手联弹。”季淮简短解释,“我们还没开始练呢,等排好了就弹给您听。” “哇,好呀好呀,那说好了,我要做第一个听众!”付遥笑眯眯道,“那你们快练习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就真的往外走,还顺手拿走了季淮手里的毛巾,并且没忘记带上书房的门。 阮年还没反应过来时,季淮已经走到了她旁边,勾了勾嘴角:“谈得挺好啊,之前还担心什么?” “我真的好久没练琴了,而且这曲子和四手联弹的难度哪能比……”她说话间,看到季淮还半湿着的头发,又赶紧转过头正襟危坐。 “还有时间,多练就行了。” 季淮在她身侧坐下。 饶是琴凳挺宽,两人也挨得很近。尤其是季淮刚洗过澡,阮年总觉得自己周遭被浓郁的男性气息包围,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这点突然浮起来的小心思,让阮年羞赧得耳朵都有点红。结果悄悄用余光观察季淮时,才发现他的注意力也并不在钢琴或者琴谱上。 他正盯着自己的手。 “怎么啦?”阮年有点不解和紧张。 季淮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手怎么这么小?” 手小? 常年弹钢琴的人,手指一般都修长,这是她从小就被人夸的优点,现在居然受到了质疑? “哪里小了?”阮年这下完全把旖旎念头抛在了脑后,下意识争辩道,“我能跨九个键呢!” 她说着就真的把手放在琴键上演示给他看,然后严肃地转头看他。 季淮点点头,没说话,直接把自己的右手虚盖在了她的左手上。 对比太直观,阮年有些挫败。好吧,和他的手比起来,自己的手确实是显得挺小的。 但还是有点不服气:“其实也没有小多少……” 她话还没说完,就彻底怔住了。 季淮原本只是悬空覆在她手背上的右手突然往下移了移,接着收紧,完全包住了她握成拳的左手。 她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听到他似笑非笑的声音—— “没小多少吗?” ☆、寒假 阮年越来越深刻感受到,“悟性”这个东西,还真是玄而又玄。 无论怎么算,季淮这些日子练琴的时间都要比她少上许多,可从最后合奏的效果来看,阮年也只能算是勉强跟上他的节奏。明明两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首曲子,可季淮就是有一种“一上手就会”的潜质,而她则需要反反复复练习指法。 上天真是不公平。 而且四手联弹就意味着两人弹琴的时候挨得很近,甚至有时候手肘都几乎快碰上。即使是在家练习,阮年都常常不自觉地紧张。 第56页 季淮察觉到之后,彩排的时候起身和负责的老师交流了一番,结果学校还真为了他们又搬了一架钢琴过来,从四手联弹变成了双钢琴形式的合奏。 阮年这下自在了许多,最后的表演发挥得也挺好。 虽然下台的时候还是头脑一片空白,差点踩空台阶,幸好季淮走在她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阮年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 然后就被在台下等着的杨慧一把抱住了:“阮阮你今天美爆了,弹得超级好听!” 徐瑞轩也在一旁凑热闹,开玩笑道:“你俩今天别说表演惊艳全场,光颜值就妥妥的赢了。” 季淮晚上还有竞赛培训课,先去换衣服了。杨慧和宋菀兴奋地拉着阮年说个不停。 女生们总是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比如杨慧附在阮年耳边神秘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去了趟后台,王莎莎站在小屏幕那儿看你们的表演,我感觉她脸都绿了,眼睛能喷火。” 阮年被她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 而宋菀的关注点又有所不同:“阮阮啊,我觉得今天你和季淮今天真的是金童玉女,不仅颜值般配,连穿的衣服都特别搭!” 阮年听到前半句头都大了,后半句倒是让她稍稍放下心来,成功表演完的松懈让她神经和警惕都放松了不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衣服是季淮妈妈帮我们选的。” 徐瑞轩嘴张得老大:“啥,这就已经见家长了?淮哥动作有够快的嘛!” 阮年最后只有慌不择路地借着换衣服的借口逃跑了。 * 元旦晚会不仅是学校最盛大的活动,也是所有同学在期末之前最后的娱乐。 期末考试近在眼前,班上的气氛都跟着低沉下来。 一个课间,于柳叹气道:“淮哥,我觉得你变了。” 季淮正忙着写作业,没空搭理他。 这阵子各科的作业量都暴增,即使是季淮这种挑着做的人,也不得不在学校里先完成一部分。毕竟他还有一堆姚老师额外布置的竞赛题要做。 没等到回应,于柳只有接着自言自语道:“老徐就算了,被他爸管得严,他寒假能不能玩上游戏都得看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可为啥连你现在也醉心学习了呀?” 季淮眉毛都没动,一本正经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学习委员。” 于柳:“……好的呢。” 他瞄了一眼前座笔耕不辍的阮年,心想我看你就是被另一位学习委员给带入了学习坑。 事实证明,季少爷一旦把学习当回事,就更没别人什么事了。 期末考试,季淮总分一骑绝尘,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 一般同学几乎是围成圈“瞻仰”他那堪称恐怖的各科分数。 语文老师更是十分欣慰地当众点名表扬季淮。赞扬力度比对考出了年级语文最高分的阮年都有过之无不及。 最后还问他有没有什么诀窍和心得。 季淮十分谦虚地表示:“多谢课代表帮我补习和答疑,以及对我的严格督促。” 在一片掌声和意味深长的“哦”声中,课代表阮年同学垂着头,抿嘴笑了笑。 * 终于等到了高中第一个寒假,同时也迎来了季少爷的生日。 和往年一样,季淮叫上了好些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大家笑着闹着说要去淮哥家玩,季淮也没意见。 方块骤然见到这么多人,一开始还有点儿警惕,看到熟悉的徐瑞轩和于柳后,就非常热情了。 倒是他们被从没见过的英短小奶猫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年头还真是撸猫大法好啊,连淮哥都同意养猫了?”于柳咋舌,这帮兄弟谁不知道淮哥一向觉得女生才喜欢猫呀。 季淮皱眉道:“梅花胆子小,你们别吓着它。” “梅花?”徐瑞轩差点没笑喷,“怎么不叫桃花呢?” 大家闹腾了半天,最后到了切蛋糕送礼物的环节,于柳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淮哥,你没请阮年啊?” “对哦,怪不得我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徐瑞轩意有所指地笑,“你生日,阮年妹子怎么能不来呀?” 季淮还没来得及说话,来给他们倒水的付遥听到对话,随口回答:“年年回岩城过年啦。” 大家皆是目瞪口呆。 等付遥走远,于柳小声问:“你俩真见过家长了?还这么熟!” 季淮妈妈叫阮年的小名的那个顺口亲密劲儿,一下子勾起了所有人的八卦心。 季淮瞥他们一眼,漫不经心一笑:“早见过了。” “哇!” 一群人都疯了。 * 其实严格来说,现在身处岩城的阮年,依然在“见家长”。 她被请去付爷爷吴奶奶家做客了。 原本蜷在吴奶奶脚边的橘猫瞅了一眼阮年,便慢吞吞地挪过去往她怀里直蹭。 “年年要多来我们家玩呀,你看红桃好久没见你,现在开心成这样。”吴奶奶一边织毛衣一边乐呵呵地笑。 阮年应了一声,一边给胖橘猫顺毛,一边想到什么,笑了:“在这边天天和红桃待在一起,等回去之后再见梅花,不知道会不会以为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猫不高兴。” 第57页 付爷爷戴上老花镜,“梅花是付遥家新养的那只猫的名字?” “嗯。” 吴奶奶好奇地问:“为什么叫梅花呀,因为爪印吗?” “哈哈不是,因为和方块红桃是一家人呀。”阮年解释道。 其实这是她半开玩笑取的名字,没想到立马得到了付遥的赞同。 “哎呦,那岂不是三缺一了,以后还得给他们找个黑桃小兄弟。”吴奶奶拍手笑。 红桃跟着喵喵叫。 阮年陪着二老聊了许久的天。 除了在他们的关心和追问下说了些在宁市的见闻之外,她清楚老人们最牵挂的一定是家人,特意强调季淮和他父母一切都安好。 “那就好,知道他们在那边都好,我们就放心了。”吴奶奶笑得慈祥,“阮丫头在那边住得还习惯吧?” 阮年赶紧点头:“嗯,付阿姨和季叔叔都特别照顾我。” 付爷爷问:“小淮呢,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 吴奶奶作势要拍他:“瞎说什么呢,小淮那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欺负年年,你以为他还只有三岁呢。” 付爷爷还笑嘻嘻地念叨了一句“三岁看老”,被吴奶奶瞪了一眼后不说话了。 阮年在一旁笑。 等阮年走后,吴奶奶终于忍不住对老伴说:“老付啊,你说年年要是能当咱们孙媳妇……” “你说什么呢。”付爷爷皱眉,“阮丫头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确实讨人喜欢。但这得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不是你老太婆想想就能决定的。” 吴奶奶不高兴了,赌气般提高音量道:“我老太婆怎么了?谁还没年轻过呢。我那时候不就是十几岁就被家里定了嫁给你了?当是可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哎,你……”付爷爷被她气着了。“你嫁我难道亏了吗?我年轻时候——” “得了吧。”吴奶奶撇撇嘴打断他,“没觉得小淮比你年轻时候差。” 付爷爷咳嗽一声,得意道:“那是因为咱外孙像我呗。” 吴奶奶吐槽道:“确实像,都懒懒散散没个正形的。” 付爷爷有些奇怪:“怎么回事儿,你刚刚不还夸他懂事么。” “我这是客观全面看待问题。”吴奶奶振振有词,“而且在阮丫头面前,当然要多说好话了。你也是,以后不许在年年跟前埋汰小淮,听到没有?” “……就爱做媒。” “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 开学前两天,阮年回了宁市。 阮彻那天一大早就出门了,阮年直到路上才看到他之前给自己发的信息。 “姐姐,我骗妈妈说培训班今天不上课,妈妈就答应去送你啦!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去培训学校,不知道妈妈不放心什么。” 阮年心里一暖。 可弟弟这番好心折腾换来的,也不过是母亲坐在她身边,念叨了一路“要好好学习,争气点,别浪费了在宁市读书这么好的机会”。 阮年时不时应一声,眼睛看着窗外。 等到了季家,和母亲挥别时,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付遥带着热情似火的方块和跑起来还一颠一颠的梅花,站在门口热烈欢迎她。 阮年还刚喊了声“阿姨好”,就被她拉住了手。 “年年啊,你可算回来了。”付遥的语气近乎告状,“小淮寒假天天睡到十点半,一次图书馆都没去。” 阮年:“……咦?” “你赶紧帮阿姨管管他。” “哦。”阮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然而注意力很快就被一个月不见就长大了一圈的梅花吸引了,于是没再多想,点头答应下来之后就愉快地撸猫去了。 付遥为了欢迎她,准备了极其丰盛的晚餐。 阮年从岩城带了梅子酒回来,付遥很是高兴,拿了几个酒杯过来,给每个人都满上了。 梅子酒后劲足,阮年晚上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上楼洗过澡之后,却略微有些醉了。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房门,在走廊上险些撞上季淮。 季淮蹙眉,下意识问:“想喝水?” “嗯。”阮年点点头。 他伸手稳住她的身子,两人挨得极近,能闻到她发丝上隐隐的香气。 用的洗发水好像和自己不一样。 季淮怔忪了片刻,赶紧退后一步道:“我帮你去接水。” 阮年先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叫住了他:“对了,我有题目想问你。” 一整个寒假,她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题。 “好,你先回房间坐着,我接了水就过去找你。” 结果等季淮敲门进了她房间后,刚刚接水时做的深呼吸全白费了。 阮年坐在桌边,听到声音撑着桌沿站起身,转头看向他,眼神迷离双眼蒙雾,嘴唇嫣红。 看得季淮心猿意马,只有强自镇定说自己要先洗个澡,然后转身就走。 第58页 结果等他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再回来时,阮年却趴在桌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季淮一时有些想笑,尚在犹豫要不要叫她去床上睡时,阮年醒了。 她有些难为情,想让头脑赶紧清醒过来,正要往太阳穴上涂风油精,结果猝不及防地被季淮在脸颊上拧了一把。 阮年“嘶”了一声:“疼!” 季淮拼命忽视手上还残余着的又软又热的触感,压低声音问:“清醒了?” 阮年捂着脸瞪他:“以后能不能不掐脸,掐我胳膊吧。” 季淮瞥了一眼她没多少肉的纤细小臂,几乎要叹气:“要不,你还是早点睡吧,我明天再给你讲题。” “不行,时间还这么早呢。”阮年看了一眼旁边的钟,“而且我还有好多没做的题。” 季淮无奈地笑了:“怎么这么爱学习。” “你还说呢,阿姨今天都告诉我了。”阮年虽然清醒了些,酒的后劲还在,比平时口无遮拦得多,“你寒假是不是经常偷懒,没有好好学习。” 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季少爷闻言扶额,有些想笑:“然后呢,她说让你监督我?” “嗯。”阮年点头,“从明天开始,早起,去省图。” “行,都听你的。”季淮压抑着想摸摸她头的冲动,推她坐下,“现在开始吗,哪道题不会?” 阮年乖乖看向面前的试卷,手一指:“这道。” 季淮看了一眼,拿过草稿纸:“先把你能解出的步骤写下我看看。” 不一会儿,付遥端着水果和牛奶进来了,让他们记得劳逸结合。 往外走的时候,季淮却跟了上来。 “怎么啦?”付遥有些意外,往房间里一看,阮年还在认真做题。 “妈,以后能不能别在阮年面前瞎说?” “我瞎说什么啦?”付遥先是莫名其妙,接着在儿子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我是稍微夸张了一点啦,这不是想激励你嘛。行吧,算我错了。” 说着她探头扬声道:“年年啊,快开学了,明天就最后放松一下,别忙着学习了,阿姨和叔叔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话音未落就被季淮推出去了:“不用了,您还是去歇着吧。” 别帮倒忙了。 他回到书桌前,阮年抬起头,茫然地问:“那明天到底是——” “去省图。” “哦。” ☆、公开课 开学几周后,二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放周。 作为宁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二中每年都会安排一周开放校园供本省各中学的老师们前来观摩学习和交流。 基本上每科老师都要选一个班至少上一节公开课。 阮年从前在岩城一中时,班上也有过公开课,通常是一些领导来听,那时老师甚至会夸张到提前告诉他们到时候要问的问题,并指定好回答的同学。 一班语文老师何老师作为年级语文组长,每年公开课来旁听的老师都爆满,有时候甚至能排到门外去。 今年也不例外,然而何老师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把开放周太当一回事,只告诉同学们和平时一样正常上课就好。她也没有像有些老师一样特意为了公开课调整授课顺序,选一篇新的课文来讲,而是简单交代了一句“下节课继续学《林黛玉进贾府》,可能会有人来听课”,就没再多提。 倒是多交代了身为课代表的阮年一句,让她明天上课前早些去办公室拿电脑和教案。 阮年便随口问了一句:“那老师,明天早自习需不需要抽些时间,带读明天上课要学的段落?” 何老师笑了笑:“不用了,还是以要默写的古诗文为主,你可以选几首诗带大家默写一下。” “好的。” 于是阮年便认真挑选明天早自习要默写的古诗词去了。 她直到晚餐桌上还在想这个任务,以致于冷不丁听到付遥叫自己的名字,还有点儿发懵。 付遥看着她笑了一下,语气温柔地又解释了一遍:“是这样的年年,这个周末我妹妹会带她家里人来咱们家做客,先跟你说一声,到时候别拘束,一起玩吧。” 阮年赶紧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付遥又转头问季淮:“小淮,周末你会在家吧?你小姨和媛媛妹妹电话里都念叨说好久没见过你了。” “周六不在,只有周日有空。”季淮漫不经心道,“周六有个比赛。” “好吧,反正他们应该会在宁市待两天。”付遥转而好奇道,“你要参加什么比赛啊,篮球?” “信息奥赛。”季淮语气里有点无奈。 “哇!”付遥意外又欣慰,“不错不错,加油哦。” * 第二天的语文公开课,教室后面的空间被来听课的老师塞得满满当当。 因为何老师没有事先交代任何话,所以上课时,一班的同学和平时表现得没什么区别。 比如说,提问之后,是基本不会有人主动举手的,大家纷纷低着头。 第59页 往常的语文课,这时就会迎来漫长的沉默。但今天到底特殊些,何老师非常镇定,用很平常的语气点了自家课代表的名字。 “阮年,你来说说,哪些细节描写体现了黛玉初到贾府时,谨小慎微的心理?” 阮年站起身,不慌不忙开始作答。 她回答得非常全面,基本不需要补充了。 何老师甚为满意,点头笑道:“非常好。” 让阮年坐下后,她接着说:“同学们可能没有类似经历,不不知道能不能理解黛玉这种‘寄人篱下’的心情,。但其实老师在第一次读《红楼梦》,就对这一段有非常深刻的感触。我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被寄养在姑姑家,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的时候,就常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总是觉得不自在……” 阮年神态如常地记笔记,反而是坐在她身后,原本没怎么认真听课的季淮,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当天吃完晚餐,阮年在逗梅花,方块围着她打转。 季淮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上楼,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付遥有些疑惑,直觉却也敏锐:“怎么啦,有事跟妈妈说?” 季淮略微斟酌了一下,道,“小姨和表妹他们周末是会到家里来吃饭吗?” “对啊,当然。虽然你小姨说不用麻烦我们,但招待他们也是应该的嘛。” 季淮皱了皱眉:“不能一起出去吃吗?在餐馆预定个包厢之类的。” “为什么呢,在家吃不好吗?” 季淮皱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揉了揉额角,沉声道:“在家吃,阮年要是觉得不自在怎么办?” 付遥一愣。她还真的从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大概是因为阮年住来自己家之后,表现得都太得体太自然了,懂事又乖巧,让人不自觉地就忽略了她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也会有小女生的情绪。 更何况还是个独自离家来到外地的小女生。 付遥会过意来,眼角余光注意到阮年端着水杯往这边走来,拍了拍儿子的肩:“知道了,我会安排他们出去吃的,放心吧。” 季淮这才松了口气,上楼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脚步,在转角等阮年出现时,叫住了她。 阮年还无知无觉,表情如常地抬头看他,下意识地“咦”了一声,尾音上扬。 季淮轻声道:“周六我要去参加比赛。” 阮年怔了怔,点头:“嗯,我知道呀。” “你自己去图书馆?” “好。” “中午我爸妈会带亲戚出去吃饭,你自己在图书馆附近的餐厅吃饭没问题吧?” “阿姨不是说在家吃吗?” “计划有变动。”季淮表情不变,“你不用管他们,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行。” “嗯,我知道啦。”阮年点头。 两人各自回房,阮年打开门,又转回身,稍稍提高了些音量说:“比赛加油啦。” 脸上有甜甜的笑意,一只手还握成拳挥了挥。 季淮也忍不住笑了:“会的。” * 两周后,信息奥赛的成绩出来了,季淮是全校参赛者里唯一的一个一等奖。 当天下午的自习课,他就被二中担任信息奥赛教练的老师叫走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放学了,于柳好奇地问:“淮哥,咋啦,学校要表彰你吗?” 徐瑞轩听到后两眼放光,回头问:“真的么,会发奖金吗?” 季淮懒得回答,直接对前座的阮年道:“走吧。” 阮年还没反应过来,徐瑞轩先出声了:“等等,淮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出去玩的吗,你怎么能临时跑票啊!” “我今晚有事,你们玩得开心点。”季淮拍拍他的肩,“下次请你们。” “好吧,那你忙。”于柳非常体贴,心里想的却是下次可得做好准备好好坑季淮一顿。 回家的路上,阮年终于有机会祝贺季淮。 她把恭喜说得一本正经,季淮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我参加的是什么比赛,就恭喜?” 阮年:“……不知道” 然后又接着说:“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呀。” 季淮揉揉眉心,终于忍不住笑了。 其实刚知道自己获奖,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然而被学校的信息奥赛教练叫出去谈了半天,内容不外乎是让他以后参加系统竞赛培训。 而且是一上来就直截了当跟他介绍今后的培训安排,从明天就开始。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拒绝的可能性。 虽然他也并没有拒绝。 然而季淮却很清楚,若是放在原来,他是肯定会拒绝的。竞赛所要付出的时间精力,是从前的自己避之不及的。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季淮后来思考起来,并非鬼迷心窍,因为他也完全不后悔答应教练。 难道真的是受阮年影响过深了,以至于对学习都爱屋及乌了? ☆、学科知识竞赛(1) 第一次月考过后不久的一个语文早自习,阮年正在带读,姚老师走上台示意她需要打断一下,她赶紧往旁边退开几步让出讲台。 第60页 “跟大家说件事儿,学校将会举办一次学科知识竞赛,每个班都要选三位同学作为代表参加。学科知识竞赛的内容我目前也不太清楚,张荔啊,你今天放学要去开学生会例会对吧,到时候记得记录一下相关事宜。” “好的。”张荔迅速应道。 于是第二天,就轮到张荔来给班上同学传达比赛的相关消息。 “昨天姚老师提到的学科知识竞赛,将在本周五班会课举行初赛,之后还有复赛和决赛,最终获得全校第一的班级将会代表二中参加全市的比赛。比赛的问题有必答题和抢答题,内容包含人文、社科和理工各种内容,考察的既有课内也有课外知识。” “每个班三个参赛选手,男女生都要有。我昨天开完会之后也找其他班的班长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基本都是采取主动报名的形式,如果报名人数过多,可能需要大家自己协调选拔。” 张荔说完后停顿了一下:“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徐瑞轩举手:“班长,有往年这个比赛的题目可以看看吗?” 于柳隔空附和他:“老徐,你这是要报名参加吗?” “嘿嘿,没有啦,我就好奇问问,问问。” 张荔摇头:“没有,这是市里第一次举行这一类的学科知识竞赛,所以没有任何以往的试题可以提供。不过学校准备了一些例题发给各班作参考,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看。如果” 结果却完全出乎张荔的意料,别说需要再选拔了,连三个名额都报不满。 准确地说,其实是有三个人报名的,但都是男生。 张荔颇为苦恼地来找宋菀商量:“怎么办呢,实在不行我倒是能上,但那就摆明了会要拖累咱们班成绩呀。” 宋菀挠挠头:“实在缺人,我倒是也可以上的,但是我这水平也不太行啊。对了,现在都有谁报名了?” 张荔翻了翻小本子:“彭昊天,欧阳源,许磊。” 宋菀思考了一下:“许磊不错呀,看他平时好像懂得挺多的,对新闻什么的也敏锐,至少社科题就不成问题了。不过彭昊天和欧阳源……他俩是来打酱油的吗?” 她一向说话直,张荔习以为常:“差不多吧,其实他俩是被我抓壮丁凑数的,如果最后实在没有人报名,就从他俩里面随便抽一个上吧,算是替补。” “这样啊。”宋菀撑着下巴想了想,转身点点阮年的胳膊肘,“阮阮啊,你愿不愿意参加?” “嗯,什么?”阮年正忙着整理月考错题,猛然间听到宋菀叫她的名字吓了一跳。 “就是班长昨天说的那个比赛呀,咱们班没有女生报名,你愿不愿意参加?如果你去,人文类题目估计就妥妥的搞定了。” 阮年点点头:“可以呀。” 这下反而是宋菀和张荔反应不过来了:“真的吗?” “嗯,如果没有其他同学报名,我没问题呀。”阮年说得理所当然。 宋菀突然灵光一闪,把她拉进,悄悄说:“诶,阮阮,那你能不能帮忙说服季淮也一起参加?要是有了他,理工类问题肯定也是手到擒来。” 阮年一怔:“可是他最近应该挺忙的吧。” 据她所知,季淮最近忙着竞赛培训,放学后都不怎么去打篮球了,周末更是再没去过网吧。 徐瑞轩和于柳都调侃他只怕是爱上了竞赛。 宋菀却不死心:“先问一下嘛,他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好吧,等他一会儿回来,我问问。” 阮年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万万没想到试探着向季淮提起后,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问她参不参加。 结果她刚点头,季淮就“嗯”了一声。 阮年还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吗,不会影响到你的竞赛培训吧?” “比赛是什么时候?” “星期五班会课初赛,复赛和决赛还不知道。” 不过其实能不能进复赛和决赛都还是个问题,所以阮年也就没提最后可能会去市里比赛的事儿了。 季淮淡淡道:“那没问题,有时间。” 结果阮年把这个消息告诉张荔后,班长直接一拍手:“ok,那就这么定了,你俩和许磊代表咱们班参加。” 阮年有些意外:“真的没有别的人报名吗?” “有你们三个了,别人报我也会劝回去的。”张荔一挥手,“你们完全就是最佳阵容,妥妥能进决赛。” 阮年赶紧摆手:“别对我们报太大希望了。” 张荔大笑:“放心,肯定不给你们压力,重在参与嘛。” 没想到张荔还真说中了,一班在初赛中就积累了最高分,根据赛制,直接保送进了决赛。 许磊知道结果后忍不住笑:“我这都还没认真准备呢,想着预赛就随便玩玩,看来其他班不太行啊。” 张荔毫不留情地打击他:“那是因为有季淮吧,理工类题目不是全对吗?” 而且季淮手速也快得不得了,抢答题逢抢必中。可惜社科类答错了一题倒扣了十分,许磊当时懊恼不已,好在之后下一道题就是理工类,又把分数追了回来。 第61页 “那确实,而且阮年答人文类题目的正确率也很高。”许磊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决赛我一定好好准备。” ☆、学科知识竞赛(2) 决赛的氛围倒是和初赛复赛完全不同,比赛地点定在礼堂,不仅所有参赛班级的同学都来观看,还同步直播,其余班同学也在教室收看。 比赛前又是彩排又是集合开会的,弄得好些原本不紧张的同学都开始冒冷汗。 许磊皱着眉,快把手里紧攥着的草稿纸给揉皱了。 他转头看旁边的季淮:“淮哥,紧张不?” 季淮正支着头闭目养神,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只问:“你紧张?” “有点儿。”许磊挠挠头,非常坦诚地承认了,“之前还觉得应该是小菜一碟,结果现在弄这么大阵仗,搞得人束手束脚的。” 季淮似是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被姚老师叫走的阮年回来了。 许磊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好奇地凑过去问:“姚老师说什么了?” “说让我们平常心,轻装上身。” “就这样?”许磊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姚老师会给咱们传授点秘籍之类的呢。” 阮年笑了:“秘籍还真没有,姚老师只说,要是我们最后赢了,他有奖励。” “哇塞!”许磊立马把紧张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得拿胳膊撞了一下季淮的肩膀,“淮哥,你猜会奖咱们什么?” “嗯——红豆奶糖吧。”季淮的语气懒洋洋的。 阮年:“……” 许磊:“what???” * 等真的开始比赛,反而基本上没人顾得上紧张了。 决赛采取的是即时淘汰制,每一组的答题都有时间限制,采取积分制,前半段赛程先淘汰一半队伍,再进入终极pk。 高一一班以最高积分成功进入了最后一轮比拼。 原本以为越往后题目会越难,没想到大概是状态上来了,一班连连抢答得分。台上台下气氛都愈发高涨。 阮年被氛围感染,紧张得几乎屏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等下一道题。哪知道主持人“下一题”的话音刚落,她还只瞥到屏幕上一个模糊的黑影,眼睛就被捂住了。 紧接着,主持人念出答题卡:“相信大家都听过一句话,“打蛇要打七寸”,请回答,七寸是蛇的什么部位?” 季淮一手挡住阮年的眼睛,一手按下了抢答器。在主持人示意后不紧不慢地回答:“心脏。” 阮年还没弄清状况,等反应过来,季淮已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一班也又拿下了二十分。 她怔了怔才猜到方才的情况,可身边的男生神色如常,再加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咽下疑问,集中精神继续听接下来的题。 到了最后决胜负的阶段,为了制造紧张感让比赛更刺激,每道题的分数都越来越高。接下来的必答题每一道都是五十分,原本落后的班级也完全有追上来的可能。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趣味玩法”,必答题每组三题,正好分给进入最后一轮的三个班级。三道题的难度是进阶的,至于哪个班答哪道题,则是由系统随机分配。 一班偏偏就运气非常差地被分到了第三题。 第一题问到的是五班。 【请问有“孤篇压全唐”美誉的是哪位作者的哪一首诗?】 不等五班回答,观众席上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也太简单了吧,还给二十秒的思考时间?” 果不其然,主持人“计时开始”话音刚落,五班的代表参赛的同学就按下了回答键:“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第二题由二班回答。 【请问《春江花月夜》这首诗中,出现最多的一个字是什么?】 万万没想到这组题的走向会是这样,谁没事去管哪个字更多啊?二班的三个同学都懵了,赶紧凑到一起讨论起来。二十秒思考时间结束,其中一个同学用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出现得最多的是‘月’字。” “恭喜你,答对了。”主持人微笑着示意加分。 二班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 而台下的一班同学都跟着紧张得不行。 台上,许磊已经一脸懵逼,在第一题出来之后,就隔着季淮给阮年递了个“靠你了”的眼神。可惜阮年当时正低着头没看见。当然,不管她看没看到,这道题都肯定得靠她。 第三题很快就来了。 【请问《春江花月夜》中,一共出现了多少个“月”字?】 台下一片哗然 许磊差点就要在台上骂出来了。这什么破题目啊,还能更让人抓狂点吗? 《春江花月夜》怎么背来着……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第一句,就听见了抢答器被按下的声音。 许磊震惊得赶紧转过头,只见季淮也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两人都把目光移向阮年。 准确地说,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计时开始后、几乎没有思考就按下抢答器的阮年身上。 而阮年不慌不忙地拿起话筒,直接作答:“十五个。” 第62页 主持人也难掩诧异,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说:“回答正确,加五十分!” 后来又来了几组抢答题,最后当然是一班以遥遥领先的优势胜出。 许磊长出一口气,难掩喜色,一直到领完奖下台都不忘抓着阮年问:“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能回答得那么快的?” 阮年抿嘴一笑:“以前参加诗词比赛,为了准备‘飞花令’,背了很多带‘月’的诗句,因为发现春江花月夜里有很多,就特意数了一下。” 其实当时只是觉得好玩,阮年自己也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许磊其实连“飞花令”是什么都没太懂,但一听就觉得很厉害,在后头自己感叹了半天。 阮年却跟在季淮身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怕蛇的?” “听外公提起过。”季淮回头含笑瞥她一眼,“说你小时候去他家,看到泡药酒瓶子里的蛇,吓得哭。” 阮年一怔。 好像是有过这么回事。虽然当时太害怕了,并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哭。但她确实是从小就特别怕蛇这种生物。大概是小时候跟着妈妈去菜市场,亲眼见到了笼子里缠成一团还爬个不停的菜蛇,被吓得当晚就做了噩梦。后来就连初中生物书上蛇的图片,都被她用便利贴给遮住了。在付爷爷家看到药酒瓶里的那一长条蛇,给她留下过不小的心理阴影。 如果刚刚比赛的时候突然看到大屏幕上出现蛇的图片,估计得被吓一大跳。 思及至此,阮年拽了拽季淮的袖子,仰头朝他笑了笑:“谢谢。” 季淮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人就被于柳徐瑞轩宋菀他们给围住了。 姚老师也走过来,很是高兴地夸奖了他们一番,还顺便通知他们,作为第一名要代表学校去市里比赛,时间是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日。 很快,期中考试也结束了,照例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阮年这次数学和化学都没怎么拖后腿,虽然物理成绩依然不怎么样,但年级排名还是进步了,因此在知道妈妈会来给自己开家长会的时候,还忍不住小小高兴了一下。 家长会在周五下午,结束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阮母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打算住一夜再走。许久没见女儿,她也有一堆要唠叨和叮嘱的事情。 然而恰巧第二天就是市里的学科竞赛,这次给了题库,阮年忙着复习,阮母压根没找到机会跟她谈心,有点烦躁和心焦。 结果第二天一早,阮年刚睁开眼,一摞纸就迎头盖脸砸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母亲的数落声就响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阮年一怔,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稿纸,猛地抬起头:“您翻我的书包了?” “怎么,还翻不得?”阮母正在气头上,以为女儿顶嘴,语气更严厉。 阮年也怒了:“这是我的稿子,里面有给校报写的文章。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您翻乱了,我还得重新排序。” “给校报写文章?是能高考加分还是评省三好啊!你不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成天都搞些什么呢?有这些时间,物理成绩早该提上去了吧!” 阮母越说越生气,一把把稿纸抢过去,直接撕了。 阮年没来得及拦住她,索性抱臂不动了,语气冷冷地:“您要撕尽管撕,都是映在我脑子里的文字,我在写就是了。我的未来应该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您再怎么发脾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您慢慢撕着,我有事先走了。” 一口气说完,也不管母亲的脸色多难看,拎上书包就推门出去。 等她匆匆赶到比赛地点,彩排已经开始了。季淮正背对着台下,被一个中年人拉着说话。 也许是阮年脸色太不好,许磊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没出什么事吧”。 阮年摇头,抿嘴笑了笑。 最后决赛发挥稳定,拿了第一。 结束后许磊提议来个庆功晚饭,他请客,阮年说自己有事要先走,季淮什么也没问,直接提议要送她。 回去后却发现母亲已经退房。 阮年跟着季淮直接回了季家。 一进门,付遥递给了她一个文件袋。 阮年打开一看,里面是上午被母亲撕碎的稿纸,都已经粘好了。文件袋里还夹了一张字条,上面是她妈妈的笔记—— “是妈妈态度不好,文章想写就写吧,不耽误学业就行。” 短短一句话,阮年读了好几遍,久违地湿了眼眶。 ☆、分科 高一下学期临近尾声的时候,也是要交文理分科意向表的时候了。 按照阮年平时的成绩,当然是更适合去学文科的。但母亲似乎很希望她学理科,还因此给姚老师打过好几次电话咨询分科的事情。 于是意向表截止日期当天,阮年被姚老师特别叫去了办公室。 没聊几句,季淮恰好因为要去参加竞赛培训过来请假。 两人最后一起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聊天。 季淮问她自己更想学理还是文,阮年实话实说答了,他语气随意道:“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 阮年本来也已经下了决定,只是在思索该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闻言点了点头。 第63页 “你学文也挺好。”季淮抽出插在兜里的右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本来还担心,以后搞竞赛恐怕就没什么时间给你讲题了。现在正好,完全不用担心了,反正哪一门都帮不上。” 两人现在已经非常熟了,平时季淮也没少摸她的头,但一般在学校里还是会稍微收敛些的。现在突然做这种亲密动作,阮年忍不住脸红了。 她顿了几秒才小声说:“就算学文,也还有数学呢……” 虽然答应了继续辅导她数学,然而在这之后,季淮却越来越忙,缺课参加竞赛培训是家常便饭。 竞赛队晚上要上课,回家之后往往还要熬夜做题。 季少爷熬了夜,早上就起不了早,付遥也心疼儿子,让丈夫上班的时候顺便送他。季淮便不再和阮年一同上学回家。 两人的联系便从当面转到了手机上。 付遥倒是颇为欣慰。她一贯知道儿子聪明,但太了解他的性格了,生怕他把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性子也带到学习上去。现在见他虽然不算太热衷,但到底是服从学校的安排,在竞赛的路上走得稳稳当当,简直不能更满足。 期末考试之后,高一便结束了,下学期开始就要重新分班。相处了一年,同学间多少都有些不舍,班里相约出去聚会了一次。 宋菀同学终于有机会表演了一次她的拿手绝活——相声。大家非常捧场地前仰后合。 后来去唱k,男生们出去买饮料,统计大家想喝什么。阮年刚想说自己不喝啤酒,季淮就把一瓶梅子酒塞到了她手上。 “咦,你从哪找来这个的?” “刚刚出去,正好看到有卖。”季淮帮她拉开拉环,却还不忘叮嘱,“尝几口就得了,别喝多了。” 结果当天晚上,季泽文开车来接他们,看到晕晕乎乎路都走不稳,要不是被季淮扶着,估计已经一头撞到路边栏杆上的阮年,吓了一跳。 等回到家,付遥赶紧准备蜂蜜水给阮年醒酒,结果一转头,小姑娘正抱着梅花,拼命把脸往它身上埋。 “年年啊,梅花掉毛的!猫毛吸进去会过敏的!” 直到第二天回岩城,阮年都还有点儿晕。 阮彻好久不见姐姐,兴奋地拉着她叽叽喳喳,连阮母都插不上话。 阮年耐心地听弟弟说话,回答他的问题。阮彻第二次嘀咕自己以后不想去宁市读书时,阮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没事,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妈妈也不会真的逼你。” 阮彻点头,又问:“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吧?” 阮年笑了:“别把宁市想象得那么可怕啦,只是比这儿繁华一些,其实生活都差不多的。怎么会过得不好?” “我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你毕竟不住在自己家……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啊?” 阮年一怔,笑意加深了些:“挺好的。” 没想到自家顽皮的弟弟居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还关心起自己来了。 等到晚上,阮彻被同学叫出去玩,阮年终于有空和母亲独处。 阮母看了一眼女儿,斟酌了半天措辞,开口却只问了一句:“你那文章,还写吗?” 阮年点点头。 阮母叹了口气:“其实那天后来我一个人在宾馆想了半天,又给你爸打了电话说这事,反而被他骂了一顿。我后来反思,确实是妈妈之前亏待了你,太冲动了,考虑也不周。不过以后,你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阮年没出声,轻轻“嗯”了一声。 “真的想学文科?” “是。” “那就去学吧。”阮母揉了揉太阳穴,“你和你弟弟,小时候都被说性格差别大,现在反倒越来越像。都是有自己主意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您不用担心我,也别总是把阮彻当小孩子了。我们都到了该学着自己做决定的年纪,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是,你们都长大了,我想管也管不住了。”阮母感叹,“我倒是也想轻松点。但要真什么都不管,还要我这个妈妈做什么?” “您的引导当然还是很重要的啦。”阮年赶紧补充,“我是说,稍微给我们一点自由的空间,让我们能更好地成长嘛。” “小丫头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得,说不过你。”阮母嘴上抱怨,脸上却露出了一点无奈的微笑。 就这样,一整个暑假都在和谐的氛围中度过了。 开学那天,阮年和杨慧一起进入新班级,才发现文科班真是女多男少到了一定程度。运动会已经完全不需要阮年去自告奋勇了,大把体育特长生包揽所有项目,简直帅飞。 班上的女篮体育生们身高瞩目,阮年开玩笑说站在她们旁边,自己简直像是小矮人。宋菀打趣她:“什么小矮人,简直是拇指姑娘。” 结果自然是被阮年追着打。 进入高二,季淮频繁参加集训,付遥和季泽文都不怎么上楼,季家二楼常年只有阮年一个人晃荡。 这个周末,季家父母都有事不在家,付遥提前和阮年说好了,让她记得自己叫外卖或者出去吃饭。 第64页 阮年这阵子放松随意惯了,在某个周末早上,因为生物钟早早醒来,穿着睡裙就推开房门出去洗漱,收拾完准备回房间,迎面就看见季淮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 只见季淮一脸困倦地揉着眼睛,抬头看见她也是一愣。 阮年小声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淮去外地参加比赛了,连季父季母都以为他要今天晚上才能回。 “昨天凌晨。” 怪不得自己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那怎么这么早就起床?” “谁说我起了?”季淮声音里带了点笑,“口渴,喝口水而已。” 阮年见他眼神清醒了些,目光从自己脸上缓缓往下移,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裙,吓得忙不迭往房间跑。 季淮喝完水就回房间继续补眠了,一直睡到被敲门声叫醒。 他有点莫名其妙,父母向来是随他睡的,从没有叫他起床的先例。 结果一打开门,只见穿戴整齐的阮年抿嘴一笑:“吃饭啦。” “嗯?”季淮有点懵。 “午饭已经做好了。快起来,不然我先吃啦!”阮年说完就转身跑了。 季淮三下五除二洗漱完下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餐桌上的几菜一汤:“你还会做饭呢?” “那是,以为跟你一样五谷不分呀。”阮年摆好碗筷,推了他一把,“别愣着了,快点吃完,我攒了一堆题等着问你呢。” 晚上,付遥和季泽文回到家,只见厨房里,阮年站在灶前,季淮则靠在一边的流理台旁,手里拿着张试卷看着。 “小淮回来啦?”付遥很是惊喜,赶紧走进去,看了一眼电饭煲:“在煮粥呢?我来吧,年年你们回房间去,等做好了再叫你们。” “阿姨叔叔你们回来啦。”阮年笑着摆手,“我来就行。我让季淮给我讲题,他说给他做点吃的当报酬。” 付遥转头瞪季淮,在自家儿子胳膊上拧了一把,转头对阮年微笑:“别理这小子,哪儿这么多事。小淮你别欺负年年,她学习紧,快回房去给她讲题!” 季淮挑眉:“妈,你儿子我可是今天才回家呢。” 付遥敷衍地点头:“是是是,所以妈妈亲自煮粥给你当晚餐。你去给年年辅导功课吧!” 季淮“啧”了一声,笑着拉阮年走了。 ☆、答疑 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学科知识竞赛举办的时候。阮年作为参加了去年的全市比赛,还拿了一等奖的参赛代表,被叫去给今年参赛的几位高一同学传授经验。 当时已经放学,校园里基本空了。但大家见了阮年都很兴奋,围着她问东问西。阮年脾气本来就好,加上想起去年的自己,越发有耐心,笑着一一给他们解答。 只其中一个女生有点儿遗憾,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惜季淮学长不能来”。 被阮年听到了,她抿嘴笑了笑。 那天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季淮还真来了。 连阮年都没想到。 她朝兴奋得尖叫的几位高一同学比了个“嘘”的手势,转头几步走到门口,问站在门外没进来的季淮:“你怎么来啦?” 声音里带了点掩饰不住的惊喜。 季淮两手插在口袋里,站直身子,语气随意:“接你去吃饭。” 阮年这才想起昨晚付遥好像说了一句,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 但学弟学妹们的问题还没答完,阮年有点为难地回头看了教室里一眼。 结果其中一个学弟非常会看眼色,当即道:“学姐,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留个电话就行,我们有什么问题发短信问你,一样的。” “那行。”阮年转身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黑板上,正打算道别,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季淮笑笑,“季学长有什么要叮嘱学弟学妹们的嘛?” 季淮似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笑了:“有啊。” 他说着,往教室里走了几步,转头看向那几个高一同学。 “知道《春江花月夜》里,有多少个月字吗?” 学弟学妹们:“???” 学弟一脸懵逼:“可以现在数吗?” 学妹则好奇地问:“季学长知道?” 季淮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你们阮学姐知道。” 阮年莫名其妙地顿时被几道崇拜的目光包围,脸都红了。 等到跟着季淮一起上车,听到付遥高兴地不断说着话,阮年才知道,原来季淮入选国家竞赛队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保送。怪不得今晚会出去吃饭。她转头看季淮,却见喜讯主人公仍是一副淡然如常的样子。 阮年小声说了句“恭喜”,季淮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喜色。 餐厅包厢里,付遥很是开心,忍不住说:“我觉得吧,也应该有语文英语竞赛之类的。咱们年年也很优秀啊,一样有被保送的资格才对。” 阮年惊得赶紧摆手,刚要说阿姨过奖了,季泽文一本正经地接话:“所以现在有自主招生嘛,年年肯定也会有加分的。” 第65页 还没等阮年谦虚,付遥已经转头对自家儿子说:“小淮啊,你以后要多帮着年年呀。以后继续上同一所大学嘛。” 季淮懒洋洋“嗯”了一声。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阮年:“……” 结果没等季淮单独给阮年辅导几天,他倒先被年级组安排来给自招补习班答疑了。 一班的自招补习分了文理两个班,原本是让季淮去理科班的,但他主动要求来文科班。年级主任当然也不会拒绝,便安排另一个保送的同学去理科班答疑了。 阮年拿卷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包里有本奥赛书,怀疑是自己昨天去季淮房间问完题不小心顺来的。她有点好奇地翻了翻,结果引起了旁边女生的注意。 她恰好翻回了第一页,上面写着季淮的名字。 同桌女生好奇地问:“季淮的书,怎么在你这儿啊?” 她此言一出,周围一圈的同学都转头看过来。阮年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这时晚自习铃声响了,季淮走进教室。大家迅速安静下来,阮年赶紧把书收进包里。 按照自招补习班的惯例,第一节课一般是大家自己做卷子,第二节课再同意讲解答疑。 等到课间休息,两三个同学问完问题,阮年才走上前,把那本书递给季淮:“你的。不知道怎么在我这儿。” 季淮眉头都没动一下:“我早上放你书包里的。圈了几类题型和例题出来,你可以看看。” “早上放的?”阮年有些讶异,“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车上眼睛都睁不开,睡了一路,怎么会知道。”季淮转头打量她的脸色,“昨晚又熬夜了?” 阮年底气不足,讷讷道:“也没有熬到很晚……” 季淮打断她:“从今天开始,恢复高一时的正常作息。” 阮年瘪瘪嘴:“题做不完,书背不完。你报送了,当然能早睡,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察觉到第一排的两个同学正用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大概是没想到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季少爷说话。阮年赶紧停下来,脸有点红了。 季淮却早就习惯了,正要继续“熬夜伤身体”的劝告,就听见门口传来贱兮兮的声音—— “淮哥,怎么不来我们理科班答疑呀?” 阮年转头,只见徐瑞轩在门口探头探脑,笑眯眯的。 于柳在他身后伸出脑袋:“阮年妹子好久不见呀,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季淮随手抄了半截粉笔扔过去:“回你们班去。” 粉笔正砸到徐瑞轩额角,他“啊”地惨叫一声,极其夸张地捂着脑袋跑了,一边跑一边嚎:“淮哥有异性没人性,就这么对兄弟……” 幸免的于柳在季淮扔出下一截粉笔头之前拔腿就跑,嘴里念叨:“救命啊,淮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啦……” 阮年被这两个二货搅得什么也不想再说了,转头回座位趴下闭目养神。 接下来一节课,季淮把班上同学提出的问题整理了一下,一一讲解。 说是给全班答疑,实际上,他讲几句就朝教室第四排阮年的座位扫一眼。阮年一皱眉,他就多讲一次。她一点头,他就省略接下来的步骤。 阮年本来就心思敏感,几个来回下来,自然察觉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季淮说:“其实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她本来想说,自己有很多问季淮题的机会,但班上其他同学都没有,所以没必要特别关照自己。 结果话还没说完,季淮就吊儿郎当一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去帮着答疑的,当然得让你听明白。” 阮年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继续道—— “别人懂不懂,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童养媳 虽然季淮几乎隔几天就要跟阮年强调一次不许熬夜到太晚,就差找一篇“熬夜导致猝死”的新闻来给她看了,但升入高三之后,熬夜依然是免不了的。 然而熬夜的危害大概是确实存在的。 在连续熬夜半个月之后,阮年觉得自己身子有点不对劲了。 那天晚上第n次犯困的时候,阮年起身去卫生间,往脸上不停地泼凉水。 等稍微清醒一点,阮年转身回房,结果在走廊上被季淮给截住了。 季淮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直接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随即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烫。” “不知道,可能是房间里暖气太厉害了。” “是不是傻。”季淮叹了口气,把她往房间里推,“你发烧了,我去找药,你去床上躺着。” 被他这么一说,身体里潜伏的难受越发明显。阮年虽然哼哼唧唧,但非常听话地躺着去了。 季淮端来水和药,看着她吃完,转身要去再接一杯水的时候,袖子被扯住了。 他有点意外,转过身,看见阮年一只手还捂着脸。 明明害羞,但少见地黏人起来。 第66页 季淮心软又心疼,先把水杯放到一边,在床沿坐下,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哄道:“放心,我不走。” 阮年这才点点头,松开拽着他的手。但依然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她烧得有点迷糊,身子也不舒服,轻哼了一声,像只呜咽的小奶猫。 季淮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早点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这安慰人的水平简直停留在小学。 “我陪你说说话?哦你生病了不想说话吧……那我,读点故事给你听?” 他一心想哄阮年早点闭眼睡觉,正打算绞尽脑汁再劝几句,就听到阮年开口了。 她声音很小,还有点哑,以至于季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阮年又重复了一遍。 “你给我读政治要点好不好?我还没背熟。” 季淮:“……” 第二天是周一,阮年依然还有点低烧,付遥帮她给学校打电话请了一天假。 阮年其实觉得没必要请一整天,下午应该就可以去上课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当天放学,杨慧和宋菀居然来看自己了。 其实宋菀和杨慧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买了果篮,没直接说要探病,而是问阮年家在哪。 阮年含糊其辞,没肯回答。 宋菀正想让杨慧打电话问徐瑞轩,结果正好碰到了张荔。 张荔住在季家附近,曾经看到过阮年从小区里出来,没多想就告诉她们了。 宋菀和杨慧打车过来的,到了目的地才惊觉:“天哪,阮阮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她不是宁市人呀。” “阮年不是说她借住在朋友家么。看来是位土豪朋友。” “对哦,怪不得……等等,我就说这个小区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怎么好像听徐瑞轩说过,季淮家貌似也在这儿啊!” “卧槽,真的假的,快问问他。正好咱还不知道阮年家门牌号呢。” 两人赶紧站定掏手机,结果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宋菀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个,阿姨——阿姨!”宋菀一边招手一边扯杨慧。 杨慧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季淮妈妈,也惊喜地叫了声“阿姨”。 付遥对她俩印象不算深,但也知道肯定是季淮的同学,笑着停下脚步走过来。 聊了几句后,得知她们是来探望阮年的,付遥更热情了,极其爽快地一挥手:“跟我走就行了。” “咦,真的么。您知道阮年家在哪?” 宋菀和杨慧赶紧跟上。 付遥笑了:“那可太清楚啦。” 宋菀和杨慧好奇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八卦着阮年会是住在什么样的朋友家,跟季淮住得这么近,连家人都这么熟悉,是不是真的有点儿什么…… 她们越说越投入,付遥则不紧不慢地在一幢别墅前停下来,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两人赶紧跟上去,宋菀直觉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 付遥掏出钥匙,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了。 宋菀:“???” 杨慧:“???” 不是,阿姨,您咋会有阮年家,哦不,阮年朋友家的钥匙啊? 难道说…… 没等她俩的脑子转过来,付遥已经径直进了屋,一边招呼她们换鞋,一边朝楼上喊了一声:“小淮,年年好些了吗?你们同学来看她啦。” 正从楼上走下来的季淮闻言一愣,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的宋菀和杨慧:σ(дlll) 什!么!情!况! 阮年房间里,三堂会审正在进行。 阮年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好歹也是病人……” “不要转移话题!”宋菀一挥手,义正言辞道,“阮年同学,瞒得挺好啊。要不是我们俩今天非要来来探病,是不是直到毕业,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们,那位让你借住在他家的‘朋友’就是季淮?” “不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阮年百口莫辩,“主要是,也没机会说啊……” “怎么没机会,我们同学两年了。两年是什么概念!365x2天!这中间多少机会啊!你都不说!” 阮年自知理亏,只有继续苦肉计,咳得昏天黑地。 杨慧迅速递上一杯水:“行了,先缓一缓。” 阮年刚要松一口气道谢,就听她说—— “我们有得是时间,你慢慢说。” 阮年:“……” 等她喝完水,宋菀笑嘻嘻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猛烈攻势:“好吧,先不追究你隐瞒我们的事情。你可以选择先回答一下,和季淮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杨慧也目光灼灼地望过来,一脸期待。 阮年:“……” “什么情况,才会住在对方家里呢。让我想想……”宋菀捏着下巴思索。 “不是,你们别多想……” 阮年还没来得及解释,杨慧语出惊人—— “阮阮啊,你该不是他家童养媳吧?” 第67页 阮年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卧槽,让我说中了?”杨慧瞪大眼,“真的是?” 阮年心里急死了,然而越急越咳得厉害,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宋菀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叹气:“原来如此,我懂了。我都懂了,我一切都懂了。现在回想起来,从高一入学开始,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等阮年终于能开口说话,她俩已经把整部《娇俏童养媳》大戏都脑补出来了。 阮年终于组织好语言,刚要严肃认真地从头开始解释,门被敲了三下。 宋菀和杨慧以为是付遥,逗阮年归逗,在家长面前她俩还是不敢放肆瞎说的。宋菀赶紧说了声“请进”。 结果季淮推门进来了。 他直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水和药递给阮年。 这下不起哄都不合适了,宋菀“啧啧”个不停,杨慧坏笑着打趣:“那什么,淮哥啊,不是我们八卦啊,实在是这个瓜塞到我们嘴边了,不吃都不好意思。” 宋菀非常默契地接上:“请问一下,你和阮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阮年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咳嗽又开始了。 季淮笑着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转头问那两个激动得找不着北的人:“你们觉得呢?” “我们啊觉得啊……”杨慧见他的态度,心里有底了,胆子一大什么都敢说,“经过我们刚才的讨论,我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嗯——我们阮阮,该不会是你家……童养媳吧?” 阮年只觉得自己刚退的烧都回来了,从脸红到耳朵。她把脸埋在手里,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季淮看了她一眼,忍着笑,语气认真道:“这个年纪当童养媳,稍微晚了点吧?” 宋菀和杨慧愣了一下,只听他继续道—— “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就怕阮年不乐意啊。” 付遥正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楼,突然听到阮年房间半掩的门里传来两声尖叫,应该是来自于来探病的两位同学,她愣了一下,加快脚步,紧接着就听到阮年的声音—— “季,淮!” 因为还病着,即使是拔高了、生气了,力求表现出“我超凶”的气势,在旁人听来依然显得柔柔弱弱的。 付遥一怔。 接着听到自己儿子含笑应了一句。 “嗯,在呢。” “你出去!” “好嘞。” 付遥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赶了出来,目瞪口呆地问:“你对年年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季淮一脸无辜,“说了两句心里话而已。” ☆、完结章 那天最后因为付遥的出现而草草收场。宋菀和杨慧还觉得不尽兴,打算找个机会继续逗逗阮年,至少要弄清楚她和季淮现在到底在一起没有。 结果一周后,就听到了阮年从季家搬出来的消息,宋菀和杨慧都吓得不轻。 当时敢于恶作剧打趣,是因为她们早就对季淮和阮年的关系心照不宣了。结果乍一听到这样的变故,都非常吃惊。 杨慧脱口而出:“阮阮,该不是因为我们那次开玩笑闹得太过,才……童养媳什么的,真的是我乱说的,现在这个年代,哪里来的童养媳嘛……” “不是。”饶是听不得“童养媳”三个字,阮年也忍不住笑了。 偏偏宋菀还在那小心翼翼地追问:“不是什么?不是因为童养媳,还是不是因为我们?” “都不是!”阮年简直要抓狂了。 “哦哦哦,那就好。” 宋菀和杨慧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始关心正题了:“所以你为什么搬走啊?现在住哪呢?” “我爸爸调来宁市了,接我去他们单位的公寓和他一起住。” “原来是这样。”宋菀点头,“吓死我了,以为你和季淮闹矛盾了,或者是他妈妈知道你们的事了……” 阮年有点无奈:“我们还没什么事呢。” 宋菀和杨慧立马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杨慧还安慰她:“没关系,别灰心,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阮年:“……” 其实她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 每天放学之后,还有一种司机会来接她回季家的错觉。 国家队也有培训,而且不是在宁市,季淮现在几乎不再来学校。而她从季家搬出来,就意味着连课后也没有和季淮见面的机会了。 不再住在那里,阮年心里多少会有些空落落的。但一想到现在回家能见到爸爸,又会有些难以抑制的开心。 她真的太久没有和爸爸长期相处的经历了。 接她到公寓的那天,父亲问过阮年,把她一个人送来宁市读书,会不会怪爸爸妈妈。 阮年低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以前想怪过,可是现在不会了。你们已经尽力给我创造好的条件了。” 阮父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觉得她懂事得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心安,又让他心疼。 “其实在最开始,妈妈让我住到季家去的时候,我是有过抵触的。但季淮家太温馨了,太出乎意料的友好了。”阮年语速变慢变轻,像是在跟爸爸聊天撒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回忆,“让我那时候的心情变好了。可是在很多个晚上,也让我更想家了。” 第68页 阮父心痛不已,一只手握成拳,一只手揽住了女儿的肩:“是爸爸不好。爸爸现在调过来了,会陪着你一起过完高三。” 阮年久违地靠在父亲的怀里,闭上眼,点了点头。 高考前,一中给所有高三生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大家放松心态,回家复习。 放学铃一响,高三年级就疯了,叫得整栋楼都在震。 “哇塞,我都不记得上次有这么长的假期是什么时候了。”杨慧伸了个懒腰,眼睛瞟到门边,一下子清醒过来,叫了一声转过头,因为太激动,直接把身后阮年的桌子撞得后退了一寸远。 阮年正在整理抽屉里的各种资料,差点没被她吓得一哆嗦:“怎么了?” 杨慧连忙道歉,然后伸手往门口一指:“季淮来啦!” 阮年一愣,抬起头,看到站在教室前门的季淮,此时正朝她微笑,笑得不羁而温柔。 这两个南辕北辙的形容词,居然能同时蹦到她脑子里。 阮年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做太多模拟卷子,写作文写得神志不清了。 但又看了季淮一眼,她却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止不住地泛起甜。 走廊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两人默契地并肩下楼,慢慢走到了安静无人的地方。 阮年刚站定,就猝不及防地被季淮揽进了怀里。 她没有挣扎,没有踌躇,半晌,轻轻抬手,回抱住了他。 季淮低下头,想闻一闻她的发香,又退开了。 最后揉了把她的头发,不过瘾似的,又捏了捏她的脸。 阮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应该是爸爸,想告诉她他到校门口等着接自己了。 季淮察觉到了,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喝梅子酒。 阮年哭笑不得。还是点了点头。 “加油之类的话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季淮把手放回口袋,略一扬眉。 阮年刚要点头,就听他说—— “不过我还是想说。加油,年年。我等你高考完。” 高考的两天比想象中平淡安稳很多。 没有失眠,没有堵车。 阮年顺顺利利地走出考场,在爸爸期待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微笑。 为了表示感谢,阮父提出请季淮家一起吃饭。季泽文和付遥很爽快地答应了。 去之前阮年还担心父亲和季淮父母不熟,坐在一起会不会尴尬。结果等两家见了面,才发现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那哪里是吃饭,简直就是大型互夸现场。 阮父每五句话里必要夸赞季淮一句,付遥便立刻跟着表扬阮年一句。季泽文则偶尔附和,时不时提醒季淮和阮年吃菜。 而比起季淮的安然自若,阮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点了红酒,一杯倒的阮年很快就把自己灌得晕晕乎乎,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了。只依稀听到父亲和季淮的父母达成一致,暑假两家一起出去旅游。 等吃到差不多,聊得够尽兴的时候,阮年也醉得差不多了。阮父和季泽文一起出去抽烟,付遥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 阮年一抬头,就看见季淮直接靠了过来。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牵住了。 “想去哪儿玩?”季淮一晚上也喝了不少酒,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 阮年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 “随时。” “你是说和家人一起,还是……” “当然是我们俩单独。” “等等。”阮年睁开眼,拼命让自己清醒,“季淮,我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说呢?”季淮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阮年一激灵,下意识要挣脱,没能成功。转头瞪季淮:“你——就不能好好表个白?” 她喝完酒之后,说话能比平时直白一百倍。 季淮闻言乐了:“当然能。你想听哪一种?” 阮年歪歪头:“你准备了几种?” “没准备,即兴。” 阮年顿时瞪大眼睛:“你这阵子什么都不用干,还没准备?” 季淮失笑,本来想说“谁说我什么都不用干”,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没准备你就不答应了吗?” 阮年似是被问得愣住了,犹豫了半分钟,似乎是认真思考过,才摇摇头。 季淮脸色微变:“不答应?” “应该……会答应。”阮年说完倒是想起不好意思了,垂下头,但两个人现在挨得太近,她一低头,就像是靠在了季淮肩上。 季淮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发。 “开玩笑的,当然准备了。” “真的吗?” “嗯,你最喜欢的东西。” “嗯?”阮年阮年喝了酒,本来脑子就不大灵光,这会儿更是晕乎,她眨眨眼,“我最喜欢什么?”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本子就被递到了她面前。 “这什么啊?”阮年接过来,还没翻开,突然想到什么,震惊道,“这么多?都是你写的?” “都是我整理的。”季淮非常矜持地示意她看看里面的内容。 第69页 “这东西——还要整理别人的?”阮年坚持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季淮皱了皱眉,观察着她的表情,又低头看了一眼承载了自己这段时间多有心血的本子,结果突然隐约猜到了什么,“等等,你以为这是什么?” “不是情书吗?”阮年瘪瘪嘴。还整理别人的,那就不就是情书大全,想想都鸡皮疙瘩掉一地…… 季淮几乎要吐血,在心里念叨着不能跟喝醉了的人计较,这人还是自己女朋友。他叹口气,扶额道:“算了,不能指望心有灵犀了。你直接打开看吧。” “啊,不是情书啊。”阮年松了口气,翻开本子之后,却直接看傻了。 “这,这是……” “没错。给你自主招生准备的题目。”季淮觉得心很累,“你不喜欢也做完吧,都是我整理的,应该会有用——” 他自暴自弃地说着,突然觉得左脸有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贴过来啄了一下。 季淮身子一僵,猛地转过头,阮年已经缩回了身子,低下头一页页翻着习题册,不再看他。 季淮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燥热,终于是没忍住,把人再次搂紧了怀里。 “既然收下这个,就是答应表白了?” “嗯。” “既然答应表白,就是我的人了?” “嗯。” “既然是我的人了,那再亲一下,没问题吧?” “嗯……嗯?” “既然已经亲了两次,就可以继续亲了,对吧?” 季淮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小女朋友侧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