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尔入骨[民国]》 第1章 第1章 七月的江城,汉口码头一片熙攘,从法国驶来的乌黑轮船缓缓靠岸,喧嚣声中,人潮似浪般一涌而出。白忆绾提了个不大的棕色牛皮箱,从上等仓的快速通道缓缓走下。 码头广场上拥满了人,警戒线外拉东洋车的小车夫们脖子上挂着早被汗渍浸得瞧不出颜色的毛巾,一个挨着一个的挤在最前,瞧着走下的乘客不停吆喝。 白忆绾礼貌的回绝了几个车夫后,快步走出拥挤的人群。登船前她向家中邮了信,定好了今日回国,连带着这两年来她在法国的行李一并先邮回了家中。 广场中央停着一辆新式福特,这新款型在美利坚都极少见更何况是江城,车辆静静的停着,里面的人,自引了四下无数打探目光。 车的前窗半敞着,正有薄烟缓缓飘出,车内的男人一身讲究西装,眉眼沉着,目光落在数步之外,人潮川流中高瘦的侧影上。 白忆绾寻个了空地站住脚开始寻望白家的人,待看清楚那辆新式福特的车牌,便提着箱子逆着人流走去。 白忆绾站在车旁,看着车内的人,心下意识的一紧。 半敞的车窗被全部放下,男人半转过头望过来,他的手臂搭在窗畔,指尖的香烟一明一暗。 白忆绾率先开口,面上带了笑:“二弟。” 白少琛看着白忆绾,听到她口中的那声二弟,冷冷一笑。他瞧着她,眼中的嘲讽轻易可见。 白忆绾没想到前来接她的会是白少琛,她为了躲他逃出去,可法国两年的求学生涯,仍没有教会她要如何面对他。 她不看他眼中的嘲讽,缓了口气:“绾绾呢?怎么没来?”这两年唯收到幺妹白绾绾的信最多,每封都催着她回来,要第一个跑来码头接她。 “是我来接你,很失望?”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冷的让人心间发寒:“还是害怕了?” 他的怒意被极力的压制在眼底,白忆绾看着,却侧头笑了笑:“怎会…失望。”她忽的抬手拿掉他指尖的烟:“爷爷不许家里人抽烟,看到了只怕要罚你。”她将烟头熄灭:“何况对身子不好。” 他的眉头一动,他盯看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转回头,升起了车窗:“上车。” 白忆绾开了后门,刚放上行李便听白少琛沉着嗓音:“坐前面来。” 此次回国,她只欲求个平静,她无意惹恼他,自顺着他坐在了前面。 车子驶出了码头,耳边的喧嚣静了下来,白忆绾又开口问:“绾绾呢?可是在家?” 他侧眸睨了她一眼,不耐烦的开口:“去沪上念书了。” 白忆绾确是有些诧异,她缓了缓:“也好,过一阵我也要去沪上工作,方便照顾她。” 她的话音落下,本就沉寂的车内顿生压抑,白少琛握着方向盘的大手猛然收紧,腕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他转头看她,俨然是怒了:“你要去哪?” 白忆绾只觉得呼吸被紧紧压着,她不想再受他的掌控,她不想再对他唯命是从,她似乎有意反抗般:“去上海工作,医院的批复已经下来,月末就走。” 他冷眼盯着她,等她说完,反倒是笑了。 车速猛然提快,一路的横冲直撞,最终急转入一个窄巷,逼停下来。 白忆绾看着一步之远的石墙,狂跳的心脏还未缓和,便听耳边一响,眼前的光线变暗,白少琛的冷眸直直撞入眼中。 白少琛解了身上的安全带,转身将白忆绾压在车座上,他抬手,修长的指尖一寸一寸的抚上她略有苍白的小脸,他看着她渐渐慌乱的眼神,声音忽的温柔下来:“再说一遍……你要去哪?” 白忆绾的心脏狂跳的厉害,她知道两年前她瞒着他偷偷逃去法国留学,无论何种原因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还未回国便向上海的德仁医院递了简历,她必须离开白家,越早越好。 “二弟,放开我。”白忆绾迫使自己冷静,她看着他淡声开口。 他早被她口中的二弟惹怒,白少琛猛掐住白忆绾的下巴,俯身咬住她的粉唇,他不顾她的挣扎,解开她身上系着的安全带,大手从她的裙摆探入,一路推至腰间。 他吻她,渐渐吻到了湿热的泪。 白少琛微微一顿,他放开白忆绾,撑着手臂瞧她。 恐惧与羞辱已然算不上什么,白忆绾颤抖着身子,她恨望着白少琛,忽然抬手在他俊脸上狠狠落了一巴掌,她哭得歇斯底里:“我是你姐!” 他挨了她的打,却丝毫不见怒色,他接住她挥来的手,扣紧手腕,他笑,笑的漫不经心:“你姓白,就真当自己是白家人了?” “在你身上,流有一滴白家的血吗?” 他三言两语,将她勉强撑起的自尊打的破碎,他望着她通红的泪眼,似乎生了怜惜,他不住亲吻她早被泪水浸湿的小脸:“茵茵,别跑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 白家长女白忆绾并非是白家人,甚至连远亲都算不上。白忆绾本叫白茵,虽同姓白,可她不过是白夫人从寺庙中抱回的孤儿,白茵这名字也是绣在襁褓上的。 白夫人彼时尚没有孩子,心生怜悯将白茵收为养女,后来改了名字叫白忆绾。 白忆绾的身世本只有白夫人,白老爷子和已故的白父知晓,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五年前白少琛从外得了稀奇玩意直奔白忆绾闺房,下人说白忆绾去给老爷子请安了,他便放下东西去老爷子处寻。 廊下,他听见母亲和爷爷的声音从内传来:“忆绾的亲生父母寻来了,不是真心想要她,只是看咱们家大业大想借着忆绾勒索一笔。” 他至今还记得,同样躲在廊下的她,一回身撞见他时的神色模样。 …… 白少琛见白忆绾久久不说话,他停下动作望她,她的美目若死,神色空洞的望着车顶。他眼中的炽热一瞬淡了下来,他放开她,坐回椅子上。 他扯着领带松了松领口,随后放下车窗,点了支烟。 白忆绾颤抖的闭上眼睛,含了满眼的泪一股涌出,她紧抱住身子,低低的哭了起来。 他似乎被她哭的心烦,又似乎因为她哭才心烦。手中的烟被他扔掉,他转头看她:“哭什么?又不是没碰过?” 她的身子因他的话一抖,是了,还有谁像她一样,她疼爱了十多年的弟弟,只因一句她并非真正的白家人,就将这十余年来的姐弟情分抹的干净,换来的,是世间所有的不耻。 她记得,当年在廊下,她一转身撞上同样震惊的白少琛,她无措的跑开了,再往后,他看向她的目光便不一样了。 自然,她不再是白家的长女,不是他白二少的亲姐,他凭什么还像从前那般尊她敬她。 风从车窗卷入,渐渐将白忆绾吹的冷静,她理好身上褶皱的不像样的裙子:“该回家了,不然爷爷和母亲要担心了。” 白少琛看白忆绾通红的眼皱眉:“哭成这样还怎么回家?”他说着开车倒出了窄巷,朝租界一路开去。 …… 自两个月前白绾绾收到圣约翰大学法律系的录取信函,白家便陆陆续续派人来沪上收拾旧宅。如今开学半月,白绾绾也渐渐适应了异地生活,知道今日白忆绾回国,正巧下午没课,白绾绾便给唐叔打了电话想回公寓。 学校也是共用电话的,只是总要排上长长的队,若是聊得时间久了,后面的同学难免不耐烦。白绾绾很想白忆绾,若不聊上一下午,着实难解相思。 白绾绾收拾好课本在校门口等唐叔,还未上车便瞧见唐叔身侧坐了个陌生中年妇人。她同唐叔一起下车,对她俯身问安:“白小姐。” 时下,前清已去,先进之士都提倡破除旧俗,只是到底是祖祖辈辈的礼教沉淀,她们年轻晚辈接受新思想虽快,老一辈却总是要将尊卑跪拜挂嘴边。 唐叔亦对着她拘礼,请她上车。上了车后白绾绾才知道,来的妇人是念家人,奉念太太的命,请她去念公馆做客。 半月前她初到上海时,念家派了人去码头迎她,她本想着去念公馆拜访,却被告知念太太北上祭祖了,念家二爷也不在府上。 如今,念太太派人来请,想来是从京祭祖回来了。 白绾绾瞧着自己这一身校服,总觉得有些唐突,几番想开口回公寓换身衣服,却在听那妇人所言时放下了念头。 “太太很想念小姐,一早派我来请您,不巧您去上课了,如今直接来学校找您,还望白小姐勿怪唐突。” 念公馆坐落在租界,离她的学校不远。白绾绾瞧着眼前闪过的一幢幢洋楼,她虽来沪上不久,自觉不谙世事,却也感受到这十里洋场之地这风流繁华背后的复杂汹涌。 而念家,是在这风云尖上的。 说起念家伯母和念家二哥,她其实是不熟悉的。唯一见过的一面还是在她年幼时,那时的许多事早已记不清了,音容自然也是模糊了。 若非要回忆些什么,至今仍记得的,却是一个眼神。 冰冷阴翳,令人瑟缩。 是念家二哥哥的,那时就倔强不屈的少年,如今,俨然成了上海滩无人不识的,念二爷。 车子从念公馆威严的大门驶入。 第2章 第2章 念公馆同白家祖宅不同,是完全的西式建筑,车子从念公馆正门驶入,穿过中心花园,再右向转入一条梧桐小路便可见白色大理石所建的半圆形四层高楼式建筑。 汽车缓缓停下,白绾绾由人引着向楼内走,随行的念家来人姓张,她说念毅雄在外忙公事,只有念太太在府上。说起念太太,白绾绾只依稀记得是个极美极温柔的人。可现在想来,上海滩上的风云叱咤,念家孤儿寡母能走到今日,念太太自有温柔外表之下常人难及的坚强。 十年的风风雨雨,岁月总是格外宽待美人,白绾绾再次见到念太太时,记忆中曾经模糊的容颜,一瞬清晰起来。 她笑着微微弯身垂头向念太太问安:“伯母。” 沈厉芸看见白绾绾,却是先愣了愣。 眼前的人穿着一袭素净的梨花白旗袍,身量虽娇小,却极匀称婀娜。肤若滢雪,一双眸若剪秋水,似乎含了情,淡眉一弯,极温婉的模样。 早闻白家孙系皆龙凤之辈,如今一见,当真惊艳。 沈厉芸握住白绾绾的素手,拉着她并坐在大厅深灰色松软的沙发上,这沙发是正经的巴黎货,听说全国就运来这一件,刚运进黄埔码头,便被念毅雄着人送回念公馆给沈厉芸当小寿礼。 岁月变迁,如今见到故人之子,不免感慨,沈厉芸一直握着白绾绾的小手,叹道:“当年若非你白家垂怜帮助,只怕我和毅雄早已身首异处。” 话语间,白绾绾瞧出了沈厉芸眼中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伤感苦楚,连忙安慰:“伯母您言重了,爷爷常讲我们两家是祖祖辈辈的交情,自应肝胆相照的,又怎来垂怜一说呢?” 沈厉芸闻言眼眸动了动,似乎是动容。白绾绾见沈厉芸对着自己一笑,便岔开了话题:“说来可惜,您与念哥哥远居上海,家母虽时常想念却苦于路途跋涉难来拜访。” 沈厉芸闻言也是一叹:“是啊,我与你母亲是手帕交,自嫁人起便远距两地,如今世事无常,怜惜皆是苦命之人,却难能执手垂泪。” 白绾绾明白念太太话中是含义,家父和念伯父皆壮年不幸辞世。相较于母亲还有白家可以依靠,念太太这些年孤儿寡母的带着念毅雄在这风云的沪上之地闯荡,其中的苦楚自是三言两语难言明诉尽的。 沈厉芸话落,见白绾绾亦伤神的垂着头,连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瞧我,年岁大了总爱叨唠,提这事情惹你伤心了吧?” 白绾绾摇了摇头,对着念母安慰一笑。 张妈端着切好的水果和茶水上来,她将东西放在身前的紫檀木茶案上,随后走到沈厉芸身旁,附耳说了些什么。 白绾绾见此便垂下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只听念太太语调含了些不满:“是有什么天大的事这样忙,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了?” 张妈听着有些为难,只能垂着头劝:“太太莫生气,二爷这阵子的确是忙了些。” 待张妈退下后,沈厉芸看着白绾绾,面上生了歉意:“毅雄那边突遇了些急事赶不回来,是他失礼,改日伯母让他向你赔罪。” 白绾绾听了连忙摇头:“伯母言重了,念哥哥繁忙,绾绾不敢轻易打扰。” 不知为何,在听说念毅雄赶不回来时,白绾绾竟暗自松了口气。说来她同念毅雄除了年少时在家中见过一面,这些年便没了往来,如今走在路上,迎面而过只怕也难轻易识出。 可就是这般陌生的人,她却在心底无故怕得很。 她来沪上不过几日,却早听说念家二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上海滩人人摄之。爷爷也曾说过念家二子,果决狠厉是白家晚辈中难以相较的。世交便罢,若是敌之,乃不幸也。 白绾绾心下想着,不免又忆起,那个时隔多年仍清晰的眼神,深冷深冷的,让她心尖发颤。 沈厉芸从果盘中挑出切好的水果递到白绾绾手中。白绾绾见了回神,道谢着接过。 又闲聊了一会,沈厉芸看着渐晚的天色:“不如你留在伯母这用晚膳,等毅雄回来让他送你回家?” 白绾绾听着,心上着实被惊的一颤。 她忍住想要疯狂摇头的冲动,低下头:“多谢伯母,只是不巧,出来时学校留了晚课,怕是不能留下用晚饭了。” 沈厉芸听着有些遗憾,倒没有强求:“今日的确不巧,毅雄也忙的抽不开身,是伯母想的不周了。不如绾绾周末再来,留在伯母着住上两日。” 白绾绾答应着起身,随后对着沈厉芸轻俯了俯身告辞:“那绾绾改日再来拜访您。” 沈厉芸起身相送,送了几步被白绾绾再三挽留驻足,便停留在房门前,望着白绾绾的身影远去。 出了门,却不见白家的车辆,白绾绾等了等仍不见车影,便顺着来时的路向中心花园处寻。 七月的沪上,日头火辣,不逊江城,太阳明晃晃的照晒着大地,有些烫人。 从念公馆门外疾驶入一辆黑色庞蒂克,待行至中心花园时猛的停了下来,车子停在那,却久久不见有人下车。 中心花园西路对着正楼是一条林荫路,如今盛夏,两侧梧桐正繁茂。 念毅雄静坐在车内,透过车窗,他的目光锁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她独自站在梧桐荫下,一身极美的梨花白旗袍,裙摆的梨花随着清风翻飞,映出一截凝白若雪般纤细的小腿。 黑色的车急急驶来,将眼前的身影挡住。 唐叔开车寻到白绾绾身旁,连忙跑下车开门:“二小姐,等急了吧。” “我听张妈说前面有家出了名的点心铺子,想买来给您尝尝鲜。” 汽车开出小路,从旁一驶而过。 念毅雄侧头看去,层层车窗,她温婉的侧颜从他眼前心尖上闪过。 即便时隔多年,她不似少时稚嫩,可她的眉眼,她一勾唇一垂眸,早已是深入他骨髓的模样。 司机眼见着白绾绾被车接走,想着刚才念毅雄不顾徐老的冷脸也打断会议从会场赶回来,不由有些着急。 “爷,追上吗?” …… 白少琛一路开到太平街,太平街位在租界,是刚开发起来的新路段,除商铺外其中还带了几栋西式独户别墅,这方地段上的房价可谓寸土寸金。 白少琛年前刚买下房子就命人装修,如今精装好的房子空置了两月,今日是他第一次带人来。 白忆绾坐在车内,她瞧着眼前的房子并不想下车,或是说,她不敢下。 他在车里便敢对她出格如此,若是真到了没人处,白忆绾不知道白少琛还会做出些什么。 白少琛打开白忆绾身旁的车门,靠在车门处望她。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唇边的笑有些冷:“怕什么?我会吃了你?” “来这做什么?”她不愿看他眼中的轻佻调侃,撇开头问。 他不耐同她在这耽误,抬手将她从车中拉拽出来,随后重重摔上车门。他紧扣着她的腰肢向宅内走。 白忆绾自是挣扎,可皆是徒劳,男人先天的力量优势将她牢牢禁锢,她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一路拽入了房内,白少琛松开白忆绾将她推到在沙发上。 他俯身,便见她红着的满是惊怕的双眼紧闭上,她的红唇被紧咬着,漂亮的五官因为害怕缩到了一起。 她在颤抖,长睫湿着,马上就要哭出来。 白少琛撑着手臂看缩在怀下的人儿,他眼中的神色一深再深,最后他单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抚上被她咬的泛白的唇瓣。 她睁眼望他,湿泪中满是委屈与害怕。 白少琛盯看了白忆绾许久,最后收手起身,楼上有开门声传来,随后是一阵急快的脚步声:“白先生回来了。” 这留的佣人是白少琛从外面新请的,并不认识白忆绾,刘妈向沙发瞧了一眼,看见了一个略有狼狈的美人,便再不敢抬眼。 白忆绾看着突然出现的刘妈,诧异的转头去看白少琛,便对上他冷中带嘲的神色。 他尚没有胆大到不顾世俗舆论,他既知道这房子里有佣人,带她来这便没存过分的心思。 “煮两个鸡蛋,再取些冰块和纱布来。”白少琛脱了外衣递到刘妈手中,随后在白忆绾对面的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而然的搭上前面的茶几,他唇角勾着冷笑,睨眸看她。 白忆绾从刚刚的恐惧中慢慢缓和过来,她不愿看对面的白少琛,一手抱着手臂,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毯出神。 白少琛瞧着白忆绾的反应,冷哼一声。 刘妈很快捧了纱布和冰块过来,过一会又送来刚出锅的热鸡蛋。白少琛抬手去拿,被烫的指尖一跳。 刘妈见了便开口:“白先生,我来吧。” 白忆绾闻言抬了抬眼,瞧见了白少琛手边热气腾腾的鸡蛋。 “不用。”他再拿起鸡蛋时似乎不觉得烫了,耐心的剥着皮。 刘妈见状,悄悄的哈腰退下。 他将鸡蛋剥皮趁热用纱布包上,随后瞧着白忆绾开口:“过来。” 第3章 第3章 白忆绾恍若未闻,白少琛蹙了蹙眉,他从沙发起身,走到白忆绾身前,见她同个木偶似的一动不肯动,他捏着她尖尖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另一只手握着鸡蛋敷上她红肿的眼。 同下巴处隐隐的疼不同,眼睛上的动作极轻极温柔。 白忆绾忽觉鼻子酸酸的,她开口:“少琛,我们没有可能的,放过彼此吧。” …… 西斜的余阳似乎要将最后的热浪留在人间,透过林荫,日光斑驳落在独停的黑色庞蒂克上。 倒车镜内白家的车辆愈行愈远,直到消失在念公馆的大门处。 司机眼看着,转过头忍不住想要追问,却对上念毅雄深冷的目色,他静坐在那,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并不是因为白家小姐才急急赶回来的。 念毅雄看着微愣的司机,平淡开口:“回商会。” 唐叔载着白绾绾驶离租界一路开往贝茵路上的公寓,公寓是白少琛早年来上海时随手买的,地处和格局都说不上一流,若说好处也只能说尚算清幽安静。 不过白绾绾来沪上前,白少琛又着人精修了一番,一人独居绰绰有余。 回了家,白绾绾一路跑到电话旁,向家中打了电话。 白忆绾同白少琛从太平街回了白家老宅,才吃过饭,白少琛陪着老爷子下棋,白忆绾同白夫人坐在一旁执手聊天。 在江城,无人不识白家,白家祖先自圣祖朝起便位列公卿,白老爷子更是官至两广总督。清亡后,老爷子拒绝了新政府的聘请,隐居避世,更是立下家规,不许白家后代入仕参政,白家改做经商,以图实业兴国。 下人走进来传,说白绾绾打了电话来找大小姐。 白夫人听了嗔怪:“总算知道向家中打个电话,却只找忆绾不知找我这个娘。”说罢拍了拍白忆绾的手道:“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白忆绾起身,她扫了一眼一旁正同老爷子专注下棋的白少琛,随后回了房间。 白忆绾听着电话那头白绾绾一声甜甜的姐姐,心头的冰一瞬化开,暖的她眼眶发红。 她们姐弟三人自幼感情极好,绾绾虽是家中幺子,爷爷和母亲都更偏疼些,却性子温婉,极乖巧懂事。 白家一视同仁,母亲更是疼她爱她,白忆绾从未想过自己并非母亲亲生,从未想过自己竟是个没人要的弃儿。可是当现实摆在她眼前时,她才知道自己不配。不配白家长女这高贵的身份,不配爷爷和母亲的疼爱,不配绾绾这一声姐姐。 这些年来,白少琛的所言所行,更是告诉她,她从不是白忆绾,她是白茵,那个本该在破庙中饿死的弃婴。 “我从法国给你带了礼物,等月末我去上海工作,一并带给你。”白忆绾倚在床边,握着电话,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向外瞧,夕阳落却,染红了天,天际有一两孤鸟,相伴缠绕飞的挣扎。 白绾绾有些诧异:“你月末就要来上海?为什么不在家中多待一阵子?” “爷爷和母亲都很想你,二哥也是。” 白忆绾听了轻笑了笑,她反问:“那你不想我吗?” “我自然想你,想你明日就来上海陪我。”白绾绾说着一叹:“你当年悄悄跑去法国留学,竟连我和二哥都瞒着,你知不知道你走那日,二哥疯了似的追去码头,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要跳海追你。” “他在码头发了一阵疯,回家还挨了爷爷的打。” “你一去两年,怎么连一封信都没给二哥写过……” 白忆绾只觉得心上砸了巨石,闷的她喘不上起来,她闭了闭酸胀的眼,打断白绾绾的话:“好了绾绾,这些日子我会好好在家陪母亲爷爷的…倒是你,不是说连出嫁都不要,一辈子黏在爷爷身边吗?怎么突然自己跑去上海上学了?” 白绾绾听了心上微窘,青葱似的嫩指缠着电话线:“小时候的话不作数。” “那小时候说要嫁给念家哥哥的话也不作数了?”白忆绾笑着打趣。 白绾绾闻言一时默了声,她心上惊,满是不信:“我何曾说过?” “那年念二少来我们家,是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口一口念哥哥的叫?又是谁把好不容易从母亲那讨来的糖果转手送到人家跟前。” “若非爷爷拦着,母亲和念伯母都要给你们定娃娃亲了。” 白绾绾听得小脸通红,白忆绾说的这些,为何她全不记得了? 为何她记得的,明明是她好不容易从母亲处得来的糖果被念家来的哥哥盯上,她迫于那可怕的眼神,不得不割爱给他? 卧室的门开了又关上落了锁,白少琛沉着面色走了进来,他瞧着倚在床畔的人,眸色深了深。 白忆绾换了一身西式睡裙侧躺在床畔,裙摆卷着,露出纤细雪白的小腿,粉足赤着踩在松软的抱枕上,她背对着他还通着电话,柔软的长发散开落满枕畔。 她似乎被他疾走过来的脚步声惊动,刚要转身他已经从身后压了过来,白忆绾被白少琛惊的险些叫出声,她强忍着,握着电话的手剧烈颤抖。 白少琛垂眸瞧着满眼害怕的白忆绾,从她颤抖的指尖夺过电话,重重的扣回机座上。 白忆绾被突然出现的白少琛惊的身心发颤,她骂他,挣扎着想将他从身上推开:“你疯了!” 他任她在身下捶打,一动不动:“你别以为爷爷和母亲同意你去沪上,你就可以逃开我。”他抓住她胡乱捶打的小手,声音发狠:“茵茵,你别想逃了,你再也别想逃。” 她房间的窗子开着,对着后面的小花园,平日里时不时会有下人经过。 白忆绾是真的害怕,她不敢想,他们的这幅姿态若是被人撞见,会闹起怎样的风雨。 她败下阵来,湿着眼睛软声软语的求他:“少琛…放开我,我害怕……你放开我好不好。” 他撑在她身侧的手掌渐渐握拳,伴着剧烈颤抖,他收手起身,走到半敞的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他点烟,靠在窗畔,神色俨然带了颓废。 “我们走,离开中国,去美国去法国去哪里都好。”他的眼睛发红:“只要离开白家,没人管得了我们。” 她将身子缩成一团,低着头,听他口中大逆不道的话,回答的冷静:“我不会和你走,我不想成为白家的罪人,你是家中独子,白家不能没有你。” “白家我可以不要,”他转头盯她,慢慢朝她走过来:“只要你同我走,我们换个身份,你不必再害怕任何的目光。” 他坐在她身前,抬手捏握住她瘦弱的肩:“茵茵,答应我。” 她美目颤抖的望他,她轻轻挣脱他的手,下了床走到窗边,将他敞开的窗子关上。她背靠在窗边,低垂着头,长发垂着,将她的神色遮挡,只留她近乎冰冷的声音。 “我凭什么答应你?” “离开白家你又算什么?不是同我一样?任人轻贱?” “我从未对你动过情,当年的种种,不过是我的无奈罢了……碰过我身子的人多了,你又多些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房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了,长发遮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线,白忆绾只觉得仿若陷入深海,喘不上气来。 那窒息感很快变的逼真,她纤细的脖颈被男人力道遒劲的大手握住,白少琛双目猩红的盯看着白忆绾:“你说什么?” 她只淡望着他,艰难的扯嘴轻笑。 他快被她的态度逼疯了,他低吼:“还有谁碰过你?” “…多了,记不清了。” 电话声响了又响,白忆绾却仿若未闻,她身子没了力气沿着窗畔滑落下去,地板有些冰凉,却凉不过满是穿孔的心。 白少琛被她气疯了,他摔门而去,让她滚。 …… 白绾绾不知白忆绾为何突然断了电话,打回去几次也没人接听,正想再给白母打个电话,就见孙妈走过来,提醒要赶回学校上晚课了。 白绾绾放心不下白忆绾,待到了学校下车时告诉唐叔等她,今晚回公寓住。 白家虽在沪上有宅子,但白绾绾乏于早晚折腾,再加上同窗友好,所以大多时是住在学校宿舍。 唐叔笑着答应,目送白绾绾小跑入教学楼,才开车到一旁的树荫下等候。 白绾绾下了晚课,刚走出教学楼便见唐叔站在车旁朝她挥手,唐叔小跑着过来,接过她的书包:“小姐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一点就好,不用麻烦。” 贝茵路是法商最早开发的一片洋楼,价格不低地处却并非极好,所以住户不多,可见的车辆也就熟悉的几家。 白公馆外正对的马路上,如今天色彻底暗下来,明亮的路灯,将静停的黑色庞蒂克照亮。 透过车窗,可见男人深黑如潭的眼眸,薄唇微白,不见一丝弧度。 念毅雄抬眸看着那灯火亮着的二层独楼,有黑色的车从对面驶来,停在楼门前,车门开了,娇小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着绕过车身,隐匿了身影。 车子从门前开走,可那抹娇小的身影早已跑入了洋楼不见。 念毅雄沉默看着,他太过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冷静如斯,以致将他此番举动衬得更加匪夷所思。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见了念毅雄清冷的眉眼,他沉吟再三:“爷?” 白公馆的门开了,透出一抹与夜晚不符的柔光,男人的眸子似乎亮了一瞬,随后又复归深冷。 是孙妈出来丢陈日的垃圾。 念毅雄收回目光:“回公馆。” 第4章 第4章 白绾绾这几日都回白公馆住,不惜早早晚晚的折腾也只为同白忆绾通上长长的电话。 唐叔接白绾绾放学回家时总能看见马路对面停一辆黑车,过一会再从公寓的窗子向外望便不见了。天色暗,仔细看能瞧出车内有人,却瞧不清模样。 接连几日,唐叔留了意,今日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嘴:“小姐可注意家门外总停着辆车?” 白绾绾闻言侧头从车窗望去,她看了看道:“许是哪家新搬来的车借停在这?” “许是。”唐叔听了点头。 车子在家门处停下,白绾绾下了车,她又向黑色车子处看了看,倒没有起疑,转身向楼门处走。 车内,透过蜜色的车窗,念毅雄对上了白绾绾投望过的目光,他正搭在窗畔缓缓敲打的指尖一停,待见她收回目光转身而去时,他的冷眸微微眯起。 司机亦注意到,唐叔和白绾绾都投望过来的目光,他转头去看念毅雄,尚未开口。 “明天换车。”男人闭上深眸,冷冷开口。 …… 出门前孙妈说要做桂花糖,让白绾绾早些回家,正巧今日下午没课,白绾绾收拾好课本打算回家,刚走出教室便被人叫住。 白绾绾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高高白白的男生跑过来。 此人叫徐文卿,与白绾绾同乡同校,祖上也是做官的,其祖父与白老爷子有些交情。此前同白绾绾一起从江城北上求学,不过因为不同系,报道之后便没再见过了。 徐文卿跑的颇急,他停在白绾绾身前,忍不住的伏膝粗声喘息,炎炎夏日,自是跑了一额头的细汗。 白绾绾见了,将身侧的手帕递了上去:“怎么跑得这样急?” 少女白嫩的小手握着一方素净的丝帕,隐隐带着香,递至鼻息下。 徐文卿微愣,他缓缓直起身,望着白绾绾递来的手帕颇不好意思,他看着白绾绾,待对上她略有疑惑清澈满满的双眸,脸更是涨红了。 他抬手捏住丝帕一角,从白绾绾手中轻轻抽走,却握在手中,舍不得擦汗。 见徐文卿不说话,白绾绾只得开口询问:“徐同学,可是有什么事?” 闻言,徐文卿才方回神,想起要紧事:“绾绾,我来是想请你帮忙。” 今日下午查理饭店设了宴会,听闻政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查理饭店设在租界,自是不乏洋人。 校里给徐文卿所在的外文系安排了工作,要派几名精通外文的学生前去做翻译,人手本来是足够的,可今日有个同学突发急症,被送去了医院。 原定好的人突然少了,众人正焦急,不知从哪再寻来一个。徐文卿突然想起了白绾绾,在家念中学时,每次外文考试白绾绾都是校里第一。 他急忙跑过来,好在是赶上了她人儿。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白绾绾看着徐少卿满眼祈求神色,点头答应。 学校为男女学生备了西式礼服,只是缺席的是位男生,校里又一时备不出合身的女装。 公寓里倒是有几件她的礼服,白绾绾说完,众人心上一喜,徐少卿和系里的同学分了两路,先陪着白绾绾一起回白公馆换礼服,随后又一路赶回查理饭店。 唐叔识得徐少卿,两人下车时忍不住嘱咐:“还请徐少爷照顾好我们家小姐。” “自然自然,唐叔放心。” 白绾绾同徐少卿入场后被分为不同的两组,她身后跟着个姑娘,突然凑上前来同她说话:“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呀?我看你和徐同学很熟…你们是恋人吗?” “徐同学很优秀,为人又谦和,好多女同学都喜欢他,你可真是好福气。” 白绾绾看着身旁满眼好奇的女同学,只觉得尴尬,心上虽觉此人唐突,却仍礼貌的微笑回答:“同学你误会了,我和徐同学只是同学关系。” 那女同学听了之后和白绾绾更亲近起来:“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白绾绾被那女同学追着问了一路,待将她和徐少卿那点本就不多的交情问清楚后才安静下来。 忽然,白绾绾只觉得手臂一疼,才安静下来的女同学忽然低低的叫了起来,顺着一众的目光,只见查理饭店大门前。 众星捧月之处拥着一个男人,记者们都竞相挤到最前,闪光灯‘砰砰’的响,场面一瞬生了嘈杂。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并未扎领带,剑眉蹙着,神色冷着,不耐之色显见。 白绾绾看着人潮最高处的男人,忽的觉得熟悉,可眉眼清晰,的确是不认识的。白绾绾正看着念毅雄,却见他突然抬眸望过来,他那深冷深冷的眼神直直撞入眼底,看得白绾绾一愣。 白绾绾愣望着念毅雄,那双眸,好似要同记忆中的重合了。 他率先收了目光,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他走进来,忽然在半路被美人拦住了步伐。 羽棠迎上前,自然的挽上念毅雄的手臂,仰头望他,笑的娇媚:“二爷。” 念毅雄侧眸看了羽棠一眼,他未开口,由她挽着自己向舞厅中央走。 白绾绾慢慢回神,她朝着念毅雄的背影看去,唯见身侧丽人身姿摇曳。 白绾绾收了目光,心中存了猜测,正想开口询问,便听身边的女同学附耳说道:“那位就是念二爷,你听说过吧。他身边的那位就我不用介绍了,前阵子刚上映的电影,可是一票难求。” 果然,是他。 白绾绾心上顿了顿,一时间却说不出是何滋味。 女同学说完,没见到预料中白绾绾新奇的神色,见她眸色沉沉的,似乎怀有心事。 “你身子不舒服吗?” 白绾绾闻言扯了扯唇角,摇头:“没有。” 她们几个学生很快被分开,白绾绾被分到一个略胖的洋人身侧,他似乎无意社交,寻了个安静处坐下独自饮酒。 白绾绾便在他身旁静坐。 一会儿,见他起身,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白绾绾连忙起身跟上,却眼见着洋人朝念毅雄走了过去。 念毅雄看着走来的白绾绾,她穿了件中规中矩的白色小洋裙,乌黑蓬松的长发垂至腰际,粉嫩的耳唇上带了只精致却小巧的耳坠。未施粉黛的小脸,是自幼便温婉乖巧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透满了单纯稚嫩。 白绾绾随着洋人走到念毅雄身前,不知何来的心虚,在对上念毅雄目光的一瞬低垂下头。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般从她洁白的额头划过,落在她轻颤的卷翘长睫上。 羽棠站在念毅雄身侧,顺着他停留的目光,看向白绾绾。 倒当真是个标志的江南美人。 羽棠挽着念毅雄的小手微微收紧,她的目光移开白绾绾的小脸,眼中含笑,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高傲。 洋人开口说了句什么,白绾绾却因走神没有听清,心上正紧张。 念毅雄开口了,说的是流利的英文。 一席谈话下来,白绾绾才知自己这个翻译是个多余的。 她随洋人转身离去时,听到了羽棠美人酥入骨髓的娇声:“二爷,今晚要来棠儿家吗?” 念毅雄回答了什么,白绾绾已经听不清了。 洋人除了同念毅雄闲聊几句之外就当真再不找任何人,过一会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便再没见了身影。 白绾绾彻底闲了下来,她坐在安静的角落,看着舞池中央旋转的男女,还有各自忙碌的同学。 白绾绾低头无聊的把玩着腕花,腕花是入场时发的,每个有请帖的女士都有,她们这些工作人员也有。 眼前突然出现一碟精致的蛋糕,白绾绾一抬头,是徐少卿。 “急急把你叫出来,没吃午饭吧?”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另一只手端着的高脚酒杯放在小桌上:“这是果酒,甜的,度数很低。” 徐少卿找来的突然,的确没来得及吃午饭,白绾绾看着徐少卿端来的蛋糕和酒水笑着道谢,随后接过他递来的叉子,小口小口吃着蛋糕。 “好吃吗?”徐少卿笑问。 白绾绾闻言将手中的碟子递过去:“你要不要尝尝?”碟子之上有几样不同的精致点心,是徐少卿刚刚精心挑选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徐少卿笑着摇头:“你若合口味就好。” 白绾绾听了一笑,再次道了谢。 隔着绚烂的舞池,念毅雄的目光锁在并坐的男女身上,两人都在笑,女孩笑的格外甜,像糖果一样。 羽棠端了红酒过来,递到念毅雄手中:“二爷在看什么?”她顺着念毅雄方才的目光看去,眸中的神色暗了暗。 白绾绾接过身旁徐少卿递过来的果酒,轻抿了一口。 徐少卿抬眸向一处看去,见同学正着急的向他挥手,他从白绾绾身旁起身:“不好意思绾绾,你再等等,等结束了我就送你回家。” 白绾绾知道徐少卿是要忙着去翻译,她问:“需要帮忙吗?” 徐少卿已经走远了数步,隐隐听她说什么,又回头道:“等我。” 羽棠喝了口红酒,她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念毅雄,突然踮起脚附上他的耳畔:“二爷似乎很在意那个姑娘。”她的话带着酒香,酥酥醉醉的,隐隐含有小女人的醋意。 白绾绾看着徐少卿走远,收回目光时,忽然瞧见,舞池正对面,那两抹身影。 女人正垫着脚,似乎在亲吻男人的侧脸。 白绾绾看着,小脸猛地一红,她并非是被藏在深闺不识风月的旧时女子,可到底没见过大庭广众之下,如斯仿若无人的亲密。 念毅雄感受到耳边的热气,眉心一紧,他推开身侧的羽棠,声音毫无温度:“你过格了。” 白绾绾正看得怔愣,却猛然对上念毅雄转眼望过来的目光,她身子一僵,眼见着念毅雄朝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第5章 第5章 白绾绾看着走过来的念毅雄,她敢确定他是朝着她来的。按理说他现在应是不识她的,可如今他满面冷色直朝着她走过来又是为何? 莫非是她刚刚的目光冒犯到他了? 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念毅雄,白绾绾下意识的站起身,转身便跑。 未走几步,白绾绾只觉得眼前一晕,她同人撞到一起,接连踉跄的退后两步,险些摔倒。 白绾绾刚稳住身子,待抬眼便见同她相撞的大醉的男子一脸恼怒,挥手就要打过来。 她来不及躲,瘦弱的身子颤抖着一缩。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倒是先听得一声痛叫。 念毅雄捏住男子扬起的手腕,力气之大,疼得男子面生狰狞,满头冷汗,他痛声求饶:“二爷…二爷饶命。” 念毅雄眯眼,他抬腿一脚踢在男子胸膛上,男子摔倒在地,抱胸挣扎一会便晕了过去。 原本嘈杂的舞厅一瞬陷入寂静。 白绾绾呆望着晕过去的男子,她立在念毅雄身后,他挺拔的身姿如山,一瞬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念毅雄转过身,看向身后面色惨白的小姑娘。 白绾绾仰头望着念毅雄,男人冷面如冰,一双眼,像冬至里最黑的夜。 念毅雄的目光移开白绾绾的小脸,落在她被酒水洇湿的心口。 她身上的小洋裙是轻纱薄料,如今被红酒污了的地方变透变薄,紧贴在她玉肌之上,如此距离,他一垂眸,便可将她美好的身段尽收眼底。 念毅雄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他朝她走近一步。她感受到他的靠近,下意识的向后退,她的长睫颤着,似乎是害怕。 念毅雄眼瞧着白绾绾的反应,眸色一低,他抬手将她裹入衣服里,藏的严严实实。 他不由她的反应,大手握住她的肩,将她圈入怀中,带着她,在一众的目光下,上了二楼。 休息室的门被念毅雄关上。 白绾绾似乎方回神,她从念毅雄的怀中挣扎开,向前疾走几步,他的声音从后传来,让她的脊背一僵。 “白绾绾,你为什么躲我?” 白绾绾闻声许久,才慢慢转过身。 念毅雄看着几步之外人。他合身的上衣落到她身上俨然成了件宽大的长风衣。她的青葱小指从衣襟处露出来,紧攥着西服领口,几乎整个人都要缩在里面。她清澈的眼正静默看他,白齿咬着朱唇,娇弱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你…你怎么认识我?”白绾绾到底是有些意外,她虽去念公馆拜访过,却并未同念毅雄碰过面。 听她所问,他的眉心不由一蹙:“你不认得我?”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皱起的眉头,更加小心翼翼:“念先生在沪上又会有几人不识。” 她这话倒听着像是在恭维他了。 念毅雄闻言挑了挑眉,他的目光落在她乖顺的小脸上,忽的开口:“把衣服脱了。” 白绾绾被念毅雄的话惊的愣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突然小脸伴着眼眸一红。 他朝她走过去,她便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身子撞到窗沿上,撞得她腰肢生疼。 她就快被他吓哭了。 休息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身黑装的男人,他手中提着一个彩色的纸袋,他走到念毅雄身旁将纸袋递上去,随后转身利落退了出去。 他瞧着她通红的,马上就要落泪的眼睛,忽的低低笑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玩味:“白绾绾,你在想什么?” 他走近她,将她困在自己与窗子间,他垂眸,看着她因羞赧而涨得更红的小脸,将手中的纸袋放在窗台上:“换上。” 念毅雄说完,不待白绾绾反应,转身出了休息室。 关门声在耳边落下,白绾绾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她转头看手边的纸袋,那里面装着件新衣裙。 想着念毅雄方才的神色,白绾绾通红的小脸染了懊悔,她的确怀了小人之心看他,可他那不明不白的一句,谁又知道他到底有怎样的居心。 白绾绾从袋子中拿出衣服,才知是件旗袍。 …… 休息室的门开,白绾绾从门里探身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靠在对面墙壁上吸烟的念毅雄。她纤白的手臂捧着他的衣服,另一手提着纸袋,里面放着她脏了的衣裙。她穿上了不知他从哪寻来的旗袍,竟是难得的合身。 念毅雄缓缓抬眸,烟雾将他的眉眼朦胧,唯见指尖猩红的烟头一明一暗。 淡红色的绸缎勾勒着她的玲珑,衬得她雪肤晶莹。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白的大腿侧,旗袍裙摆处的扣子全被她系上,最后一颗也肯不放过。 念毅雄直起身,灭了手中的烟,对着垂头不语的白绾绾:“我送你回家。” “不…”她拒绝的话在对上他冷脸的一瞬默了音。 白绾绾跟在念毅雄身后,刚从二楼走下便见徐少卿朝她跑过来,他面上满是急色:“绾绾,绾绾,你没事吧。” 念毅雄冷扫了徐少卿一眼,俨然因他口中的称呼生了不悦。 徐少卿并未能近念毅雄和白绾绾的身,数步之外就被念毅雄的人拦住,接着徐少卿就同那些阻拦的人争执起来。 如此场面看得白绾绾心上着急,她忙向念毅雄解释:“念先生,那位是我同学,他没有恶意,还请您不要为难他。” 他听了她的话,挑了挑眉:“为难?我看上去很愿意为难别人吗?” 白绾绾被念毅雄问的一顿,接着她手腕上一热,她的细腕被念毅雄握住,他大步在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外走。 徐少卿眼见着白绾绾被念毅雄带走,他追赶不上,只能在身后不住的喊:“绾绾!绾绾!” 徐少卿的喊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在耳边,白绾绾被念毅雄塞入车内。 她下意识的想下车,可他紧接着坐了进来,她只能不住的向车内靠,躲得远远的。 车子从查理饭店开走,十里洋场的夜晚,是灯红酒绿与夜夜笙歌。 白绾绾紧贴着内侧车门,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念毅雄侧眸看身侧的人,他神色深深的,看不清情绪。忽然他冷眸一眯,念毅雄眼见着司机轻车熟路的向贝茵路上白公馆开,冷声开口:“住哪?”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透过后车镜,他看见念毅雄投来的冷眼,行驶的车子生了一瞬的停顿。 白绾绾闻言向窗外望,具体方向倒是没错,连忙乖声细语的报了地址。 车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黑色庞蒂克缓缓停在贝茵路上,马路对面正对着一幢洋楼,暖黄的门灯正亮着。 白绾绾看着家门,紧揪了一路的心稍有放松,便听前面的车门开了,司机下了车。 她尚因司机突如其来的举动怔愣,一转头便对上男人深黑的眼。 念毅雄盯着白绾绾的小脸:“你还没回答,为什么躲我?” 第6章 第6章 狭小的车内,满是他无声的压力,白绾绾对上念毅雄扫过来的眸,脑海生了片刻空白,他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我没有躲,只是…只是突然想去洗手间。”她垂下眼眸,长长卷卷的睫遮盖住她藏在眼底的慌乱。 念毅雄看着将整个身子缩在车门处的白绾绾,慢慢靠近,眼见着她将自己越缩越小,几欲缩成了团。 他强壮的双臂撑在车窗上,将娇小的人圈在怀里,他缓缓垂头轻笑:“是么。” 男人温热的带着酒香的热气洒下,白绾绾的小脸猛得红了,她缩着身子抬手去推身前的念毅雄。 明黄的路灯穿过蜜色的车窗透入淡淡的朦胧光晕,念毅雄沉眸瞧着白绾绾涨红的小脸,两晕红霞似酒醉般好看。她的眼星星亮亮的,这么多年,那里面的天真烂漫丝毫未减。 他的目光落在她轻启的朱唇上,她似乎饮过果酒,甜甜的,引人生醉。 念毅雄眯了眯眼,他缓缓垂头,欲尝她的味道。 白绾绾心上骤紧,她急忙推他,红了美目:“念…念哥哥……” “念哥哥…别…不要。” 白绾绾带着哭腔的一声唤让念毅雄的身子一顿,他慢慢撑起身子,眼前模糊的人变得清晰,他眼见着,从她眼角滑下来的泪。 这时候,她倒是知道叫他哥哥了。 方才那一句句的念先生,才是真叫的顺嘴。 他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小脸,蹭掉她的泪,他半嘲半哄:“出息。” …… 白绾绾几乎是逃下车的。 她一路逃回房间,将自己反锁在房内,她不知自己如今是怎样的狼狈的情形,自是不敢让唐叔和孙妈瞧见。 白绾绾未想过自己和念毅雄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想不明白,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为何如今会变得如此无礼放浪。 …… 白绾绾再见到念毅雄是小半个月后,他的车就停在白公馆门前的马路上。白绾绾期初还不确认,待走近了,车窗率先放下来,念毅雄坐在车内,侧眸望她。 白绾绾瞧着念毅雄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他正看她,神色淡漠如常,好似那日在车上所发生的,都是她的惊梦罢了。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咬了咬粉唇。 他念二爷自是莺歌燕舞如云,早记不得自己突来的唐突荒唐,她却恍若梦魇,想想便身心颤栗。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终是逼得她率先开口:“念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母亲让我接你去念公馆吃晚饭。”他似乎不耐,话语比神色更淡漠几分。 白绾绾闻言顿了顿,念伯母请她,她不好推脱。 “…只是,我现下请了客人。”她说着顿了顿:“不如…等下我自己前去?” 他闻言神色微动,他的目光越过她娇小的身子,在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念毅雄眯了眯眼眸,他若没记错,此人便是前阵子在查理饭店不要命的毛小子,白绾绾口中的同学。 “无妨,我等你。”他收回目光看向她,不由她反驳推门下了车。 白绾绾看着从上走下的念毅雄微愣,便见他垂眸冷眼瞧她:“我不是客?” …… 书房内,孙妈奉了茶后便关门退了下去。白绾绾未想到念毅雄会来,那日在查理饭店,念毅雄的手下虽没动手,可推搡间到底伤到了徐少卿。 此情此景,怎么说都难免尴尬。 白绾绾端了茶盏先递到徐少卿手中,随后又奉给念毅雄。 徐少卿出身书香,到底是有几分气度,他笑着道谢接过白绾绾递来的茶盏,对着念毅雄率先开口:“久闻念先生大名,如今得见真人,果然气度不凡。” 念毅雄听着徐少卿的恭维,冷面如常,他抬手接了白绾绾奉来的茶,尝了一口。 徐少卿话落许久也不见念毅雄回答,面上不由生了尴尬,他低头喝了口茶,随后看向白绾绾,唇似苦笑。 白绾绾见了忙开口:“你想借的书在那边,我带你去选。” 白绾绾说着起身,带着徐少卿走向一侧的书柜。 此番请徐少卿来家中并非单纯的做客,因为早年白忆绾去法国留学,邮回来许多未经编排的法文和英文的原著初稿,徐少卿四处寻买无果,白绾绾知道后便请他来家中挑选几本想赠与他,聊表歉意。 念毅雄看着不远处,并立在书架前选书的身影,两人似乎交谈甚欢,他甚至能看见白绾绾唇边的笑。 这么久,她可从未对他笑过。 念毅雄移眸看向徐少卿,眯了眯眼眸。 好一会,徐少卿挑选好书,待听到白绾绾要送给他时,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几番推脱不成,便对着白绾绾连连道谢。 白绾绾和徐少卿回到茶几前,徐少卿方落座,白绾绾尚来不及给他填茶,便听坐在对面的念毅雄冷冷开口:“时间不早了,你还不走吗?” 徐少卿被念毅雄问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到底恼红了脸:“念先生是代谁下的遂客令?我若没记错您也同样是绾绾的客。” “绾绾?”念毅雄轻喃着冷笑:“你许是不知,念白两家一向亲厚同一,白绾绾既唤我一声二哥,我自有权代她下遂客令。”念毅雄说完抬眸看向白绾绾:“我说的可对?” 白绾绾瞧着如斯霸道的念毅雄,她自是讨厌他的狂妄无礼,可也知道,她现在若不点头称是,一会自有她的苦头等着。 徐少卿闻言亦看向白绾绾,等着她的回答。 白绾绾含满了歉意,她对徐少卿解释:“念伯母请我去家中做客,今日的确是匆忙了,招待不周处还望你见谅。” 她如此回答,算是应下念毅雄口中所言,许他代为遂客。 徐少卿闻言起身:“绾绾你客气了,本就是我唐突登门,你既有事在身,我便不多打扰了。”他怀中捧着她赠的书:“这些书我会好好珍惜爱护,多谢。” 白绾绾送走徐少卿,返回书房时,念毅雄正站在书架前瞧她的藏书,见她回来,道了句:“没有多依依惜别一会?” 白绾绾听念毅雄所言,不欲理他,她走到书架前,整理刚刚被翻动过的书。 有些书是徐少卿从高处拿下来的,白绾绾垫脚举直手臂许久也没能放回去,念毅雄看着身侧费力的人,走到她身后,从她小手间抽出书,手臂微抬轻轻松松的放上。 白绾绾身子一顿,她能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肌肤的热度。 少女的青丝绾了鱼骨辫,她的长发即便编起来也堪堪垂至腰际,不知她用了什么香,安心好闻的紧。 她身上穿着素净的梨花白旗袍,粉软的耳唇带了只玉兰花坠,他凝眸看了许久忽然抬手。 他略有粗粝的指尖抚上她细嫩的肌肤,白绾绾的身子一僵紧接着细细的颤抖起来,她的耳唇似乎被火燎着,滚烫滚烫的。 他的小臂贴撑在书架上,他将她环在怀中。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更不敢挣扎乱动。 他的手指略有笨拙的将她的耳坠摘下,期间动作,难免碰疼了她。 白绾绾嘶了一声,不知是害怕还是怎得,眼睛一红蒙了一层水雾。 念毅雄将白绾绾的两只耳坠悉数摘下握在手中,随后他退后半步,放开轻颤不止的人儿。 白绾绾连忙转过身,她羞怒的瞪着念毅雄,她朝他握起的掌心看了看,随后转身跑出了书房。 说什么上海滩上人人敬仰的大人物,白绾绾知道,念毅雄就是个混蛋。 …… 即便白绾绾心中万般不愿,依旧不得不随着念毅雄前往念公馆,如今她也知道,为何念伯母会突然请她去家中吃饭。 今日,是白绾绾的生日。 是她离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在这陌生的沪上,她本以为只有唐叔和孙妈知道,却没想到她的生辰还被念太太记在心上。 这点,倒是让白绾绾不得不心生感动。 车子从念公馆的大门驶入,沈厉芸早早的等在家中,总算见念毅雄将白绾绾给接了来。 念母口中的家常菜,让自幼出身富贵的白绾绾都不由咂舌,听下人介绍,念公馆请了全上海滩最好的西洋厨子和中式老师傅,她生日蛋糕所用的巧克力早上才从国外乘了飞机落地。 念母盛情如此,让白绾绾万般不好意思。 念家上下佣人少说要有百口,可真正坐在餐桌上也只有念母、念毅雄和她。 念母看上去很开心,不住给她夹菜。许是有念母在,念毅雄竟也难得对她露了笑脸。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对自己笑,受宠若惊,不止惊了一惊。 念毅雄亲自给白绾绾点了蜡烛,熄了所有灯等她许愿,吹灭蜡烛。 念公馆内静悄悄的,如同外面黑下来的夜色,只有燎燎的烛光燃着,念毅雄靠坐在椅子上,隔着昏黄的光晕,瞧清一张素净的小脸。 女孩正闭着目,睫毛又黑又卷又长,琼鼻挺翘,如玉的小手握在一起,抵在尖尖的下巴上,抵的粉唇微嘟。 烛火恍惚间。 他对上一双清亮的眼,她在笑,小嘴微咧,透出一排细白的牙齿。 念毅雄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来不及回神,眼前的烛火熄灭,没入黑暗。 念公馆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念毅雄愣坐在椅子上,他盯着白绾绾,久久未能回神。 沈厉芸坐在一旁瞧着,抿嘴低笑了笑。 …… 吃过饭后,沈厉芸让念毅雄送白绾绾回家。 张妈随在沈厉芸身边许久,最知她心思:“太太好像很中意白家小姐。” 沈厉芸听了一笑:“我中不中意有什么用?要老二中意才行。” 张妈听了诧异:“今日这些……都是二爷的意思?” 沈厉芸闻言笑看了张妈一眼:“不是他还能是我这个老太婆吗?若非他提醒,我还不知今日是绾绾生辰。”沈厉芸说完又摇头叹:“现在他们年轻人的心思,我可是愈发不懂了。” “太太可不老,太太还同年轻时候一样。”张妈笑着说,随后递上泡好的菊花淡茶:“安神的,太太累了一天,快歇息吧。” …… 车子穿梭在十里洋场的夜,车外灯火迷离,车内万分沉寂。 白绾绾侧眸偷看了看念毅雄,果然,离了念太太,他又是一张能冻死人的冷脸。 她没胆子和他针锋相对,他脸色不好看,她闭着眼不看便好。 行驶的车子忽然停下,白绾绾诧异睁眼,正想着怎么这么快便到了,却觉眼前光线一黑,男人的气息涌了上来。 第7章 第7章 白绾绾看着翻身压上来的念毅雄心上一慌,她奋力的推他,身子不住的向后躲,座椅上的空间就那么大,她终是缩入角落再也无处可逃。 周遭闷闷的,昏暗下,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白绾绾的心揪成一团,她害怕的闭紧双眼。耳唇忽被轻轻捏住,那触碰如电,击得白绾绾头皮发麻。 她被他吓的小脸惨白,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 忽得白绾绾感觉耳唇上一凉,听得一声清脆。 念毅雄瞧着就快被自己惹哭了的人儿,轻笑一声,他指尖拨了拨她耳唇上的坠子:“生日快乐。” 白绾绾缓缓睁开眼,便正对上他唇角的笑意,似是玩味。 白绾绾的脸猛然一红,她怒瞪着念毅雄,其中羞恼可见。她用尽所有力气推他:“我不是你的什么羽小姐棠小姐,你莫要如此孟浪我。”她是真的恼了,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气怒模样。 念毅雄微愣。 白绾绾趁机推开他,打开车门跑了下去,她跑了几步拦下一辆迎面跑来的黄包车。 念毅雄在车内怔愣了许久,他回神,开车缓缓的跟在黄包车后。他跟了一路,眼看着白绾绾下车入了家门才调头。 车子缓停在念公馆外,晚风微潮,念毅雄放下车窗,点了支烟。她羞怒的模样尚盘旋在眼前不去,她为何这般恼,又为何这般怕他。 他想不明白。 她口中说的什么羽的棠的,他可从未这般对待过。 指尖的烟燃尽了,念毅雄仰头闭眼,深深一叹。 …… 自那日白少琛摔门而去,已连续十余日不见身影,她无意过问,却还是听爷爷提起,说他离开江城出公差了。 晚上的船,白忆绾在房间里收拾行李,行李已经前前后后收拾了几次,如今不过是再检查可落下些什么。 房里的电话响了,白忆绾将行李规整好,接起电话。 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在太平路公寓等你,你的船票在我这。” 白忆绾来不及说话,那头,白少琛已先挂了电话。 白忆绾仔细翻找一番,船票果然不见了。七点出发的船,如今已快四点。 白忆绾出了白府雇了辆黄包车赶去太平街,在公寓附近叫停了车,步行走了一段路。公寓门前,白忆绾抬手敲门,敲了几次都无人应,她深深呼了口气,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白少琛正独自坐在沙发上,雇的佣人被他放了假。 房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将落日昏黄挡在窗外。 白忆绾看着沙发上的白少琛缓缓关上门,他身上穿着件白色衬衫,西装外套被他搭在一旁,见她进来,缓缓抬手解开领口处的扣子。 白忆绾走过去,在白少琛身旁坐下,她的船票正静静躺在茶几上。 她不想同他吵,只道:“把船票还我。” 白少琛眯了眯眼,他抬手拿起船票丢给白忆绾:“就算你拿着这张船票,我若不点头,江城哪个码头敢放你?” 船票在空中飘飘转转,最终落到了她的脚边。 白忆绾看了看脚边船票,随后抬眼看向白少琛,再也忍不住气怒:“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他听了冷笑,竟比她更激动几分:“我想怎样你还不知道吗?”他起身走到她身前,双臂压在她的肩膀上,他俯低身子看她:“白茵,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白忆绾对上白少琛的眼睛,肩膀处的疼,让她心上的怒气淡了下来。 她早便知道,同白少琛硬碰硬,是最没结果的自讨苦吃。 白忆绾垂下眼睛,她的长睫像扇一样展开,一颤一颤的。 他见她低眸不说话,手上的力度渐轻,他放开她,坐到她身边。 “别走了,”他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有些颓废:“好不好。” 白忆绾垂眼看着衣裙上的花纹,她沉默许久,随后轻嗯了一声。 听了她的答应,他的身子一抖,白少琛放下手臂去看身侧的白忆绾,忽的抱住她。他将她抱得很紧,几欲将她勒得喘不上起来。白忆绾抬手去推白少琛:“放开我。” 他嘴上应着,却抬手捧住她的脸,一处一处的亲。 白忆绾躲不过,最后应了他。 白少琛抱着白忆绾上了二楼,踢开主卧的门,将衣裙凌乱的她放在松软的床上。 他身上原本平整的衬衫也皱乱了,他看着她醉红似的小脸,忽的笑了,笑声低低的,说不出的愉悦。 情至深浓处,他抱着她,不住的道:“茵茵…别骗我……别骗我。” 她忍着身心的疼,含糊的应着。 夕阳彻底落却,天边只留如血残红。 白忆绾看着身旁沉沉睡去的白少琛,撑着沉乏的身子将衣裙一件件穿好,她关了卧室的门,静悄悄的下了楼,她拾起被白少琛扔到地上的船票,离了公寓。 白忆绾急忙赶回白家,洗了澡换了身高领旗袍,去寻白老爷子和白夫人,白夫人正亲自给白忆绾包点心。 白夫人见白忆绾来:“跑去哪了,四处寻不到你人,再不回来船期就误了。” 白忆绾有些心虚的低头,扯了个谎:“去见了个老同学,一时聊得久了。” 白夫人听了一叹,她走到白忆绾身前,摸了摸她的小脸,很是不舍:“才刚回来就要走,娘还没亲够。” “到了上海要照顾好自己。” “娘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总要拼个独立,可娘不想你们受苦,别亏待了自己。” “上海要是待不习惯就回来,娘和爷爷在家等你。” 白忆绾听着白夫人的话,眼睛一红,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不住的点头:“娘放心,到了上海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绾绾。” 白夫人闻言撇开脸,用帕子捂着嘴。 一直沉默的白老爷子站起身,他走到白忆绾身旁,拍了拍她的背:“走吧,时间不早了。” 下人将白夫人亲手包好的点心递了上来,白忆绾接过,再次同白夫人和白老爷子告别。管家抬着白忆绾的行李放上车,送她去码头。 …… 白少琛醒了,迷糊间抬手去摸身边的人,却只探到一片冰冷的床褥,白少琛猛得睁开眼睛,房内一片黑暗。 卧室是空的,白少琛开门跑下二楼,整个大厅也是空的,原本被他扔在地上的船票也随着她消失的人不见了。 白少琛开车一路追往码头,他的眼底通红,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 白忆绾,是个骗子。 白少琛赶到码头的时候船已经开了,黑色的轮船在海上开出数百米,若非船灯亮着,恍若要同夜色融在一起。 送白忆绾的管家还没走,他看着赶来的白少琛一愣:“大少爷,您怎么才来,大小姐已经上船走了。” 白少琛盯着那越来越小的船影,双手狠狠的扣在栏杆上,他握得极紧,腕上青筋凸显。船身终是消失在海上,白少琛颤抖着身子缓缓闭上眼睛,许久他睁开眼,利落转身上车。 管家追上来问:“大少爷您哪去?” 白少琛的眼底一片冷:“上海,抓人。” 第8章 第8章 白绾绾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心里的怒气尚未消又想起念毅雄的种种动作,忽觉得无比委屈。她自认从未招惹过念毅雄,可他为何对她这般行径轻浮,是把她当成书寓里的姑娘,任他调戏吗? 孙妈端着水果进来,一开门便瞧见白绾绾通红的眼,孙妈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白绾绾看着走进来的孙妈吸了吸鼻子,随后撇开脸:“没怎么,有东西进眼睛里。” “快给我看看。”孙妈放下水果盘,走上前仔细看着白绾绾的眼睛,吹了吹:“好些没?” 白绾绾点头,抬起小手擦了擦眼睛。 孙妈看着白绾绾,被她耳朵上的坠子吸引,她笑问:“小姐这个耳坠子真好看,是念太太送的?” 白绾绾闻言一愣,她抬手抚上耳唇,忽得忆起方才在车上念毅雄的动作,她起身跑到镜子前。 她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耳朵上的坠子着实好看醒目。 似乎是钻石,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难怪,白天的时候,他将她的耳环抢走。 白绾绾望着镜子,咬了咬粉唇,突然抬手将耳环摘了下去。 …… 今早起时天阴阴的,不多时便落了雨。黄埔江头细雨如丝,江面之上轻鸥几点,从南面北上的轮船缓缓靠岸。老唐挤到最前,在人群中寻到了白忆绾,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车上老唐对着白忆绾笑呵呵道:“知道您今日到,小姐开心了一早上。” 白忆绾听了亦笑:“绾绾呢?” “还在学校,待将您送回家,我便去接小姐。” “别麻烦了,我同你一起去吧。”白忆绾说完,转头向窗外望,沪上的街景闪过眼前,雨珠打在车窗上,开出朵朵破碎的花。 她虽算是逃出来了,可她能就这样在外逃一辈子吗?以白家对她的恩情,她本应该终日留在母亲和爷爷膝下尽孝的。可如今,她却只能往外逃,她逃出来又如何,只要她们还是名义上的姐弟,她就永远逃不出这段不堪。 车停了,唐叔撑着伞跑下车。 白忆绾回神向外看,便见青烟色的西洋伞下护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女孩乌黑的发编了两个麻花辫,乖顺的垂在胸前,一身梨花白旗袍,脚上踩着同色的平底小皮鞋,怀中抱着两本厚厚的书。 她听得唐叔在耳边说了什么,忽得笑起来,也顾不得正飘着的细雨,直朝着车子跑过去。 白忆绾看着跑来的白绾绾,唇边勾了一抹温柔的笑,她打开车门,站在风雨中迎她。 白绾绾几乎是扑到白忆绾怀里的,家中二哥和大姐的个子都高,唯她,似乎是娘捡来的,小矮子一个。 白忆绾怕白绾绾被雨淋湿了,连忙护着她上了车。 白绾绾抱着白忆绾的手臂,一声声姐姐叫得甜到人心坎里。 白忆绾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长高了。”两年不见,白绾绾的变化是最大的,刚刚在车外看到她的第一眼,白忆绾便知道她们家的小美人长大了。 白绾绾听了眼睛一亮:“真的?” 白忆绾笑着点头,随后握起白绾绾的小手,紧紧地握着。 车子在贝茵路转入,白忆绾看着路牌,突然问:“这宅子是新买的吗?” “是早些年二哥来沪上随手买的。” 白忆绾闻言心上一顿,她一直盯看着路牌,直到消失在身后。 “怎么了姐姐?”白绾绾瞧着白忆绾的反应有些疑惑,又突然想起白少琛:“你来上海工作,二哥知道吗?” “没什么。”白忆绾摇了摇头,随后淡声答;“他知道的。” “二哥同意的?”白绾绾有些意外:“你们有没有好好谈过,二哥好像还在生你的气。” “他同意你来沪上上学,为何不同意我来工作?”白忆绾笑问:“更何况母亲和爷爷都同意了。” “二哥对我哪有对姐姐好?他巴不得我早点离家,省得烦他。”白绾绾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倒是你,你走了两年,二哥很想你的。” 白少琛有多想白忆绾,白绾绾自觉不及他一半。 白忆绾闻言,眉头轻动,似乎是伤感,她低下头:“不提他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 孙妈备了一桌子菜为白忆绾接风,吃过饭,白绾绾和白忆绾在房间里整理行李,白忆绾给白绾绾带了许多礼物回来,大件到衣服鞋子小件到书签胸针。孙妈泡了茶端上来,又关门退下去,不打扰姐妹俩谈心。 白忆绾挑了几件裙子出来要白绾绾试试可合身,她替白绾绾拉小洋裙背后的拉链,便听白绾绾转头问她:“法国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很绅士。”白忆绾将拉链拉上,让白绾绾转过身,她上下打量随后笑:“很好看。” 白忆绾又拿了裙子递给白绾绾,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持着教养礼仪,却在我们的土地上行迹如犬兽。” …… 白绾绾说是帮白忆绾规整行李,却不过是在旁一件件试穿裙子,待后来累了,便拉着白忆绾斜躺在床上,白忆绾忽然想起离家前母亲为念伯母准备了礼物,想着改日同白绾绾一起登门拜访。 白绾绾闻言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白忆绾看着白绾绾小脸上的纠结,不由问:“怎么了?念家人不好相处吗?” 白绾绾连忙摇头:“念太太人很好。” “…那是念家少爷?” 白绾绾闻言抿了抿粉唇,想着念毅雄的种种,只觉难以启口,她望着白忆绾疑惑的眼神摇了摇头。 白忆绾看着白绾绾的小模样一笑,如今近看白绾绾的眉眼,有那么一瞬可以读出白少琛的影子,果然,她们是亲兄妹,无需别的,看一眼便知。 …… 念毅雄下了车,刚走进商会,阿强便凑了上来附在他耳边:“二爷,货到了,今晚提。” 念毅雄点头,他抬眸看迎面走来的袁力,对阿强道:“你先下去。” 阿强转头看了袁力一眼,随后快步出了商会。 袁力朝念毅雄走过去,眯着眼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念二爷。” “原以为二爷醉倒在美人乡里,早忘了我们这帮兄弟。” 念毅雄看着挡在身前的袁力,扯了扯唇角:“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二爷,羽棠美人的腰肢软不软。”袁力笑起来,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皆随他笑的猥琐。 念毅雄听了面色不改,只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他话落便见袁力脸色猛地一黑。 风月场上,谁不知道袁力给羽棠小姐送花送首饰,带着兄弟们前去给她的新电影捧场,排场搞得极大,一副志在必得抱得美人归的模样。 只可惜,首饰被退回来,花被丢了,强行想挤进人家宅子,被羽小姐的保镖乱棍打了出来,说来可笑,羽棠美人养了只纯正的德国黑贝,那晚喝醉了的袁力被狗追着咬了五条街。 念毅雄看着袁力的黑脸,神色似有嘲讽,从他身侧走过,两肩相撞,撞得袁力一个踉跄。 袁力眯眼看着念毅雄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狗腿子爬上来的玩意,看爷爷以后怎么收拾你。” …… 今日是满课,待下了晚课,外头的天泼了墨蓝,沪上的天比江城的高远,星星和月亮都格外亮。 白绾绾收拾好书本,同女伴一起向外走。 刚踏出教室的门,便听一声唤,转头看去,是徐少卿。 那日在家中的情景,白绾绾现在想来,仍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她同女伴道别,随后向徐少卿走了过去。 徐少卿见白绾绾,先将帕子递了上来,那时先前她借给他的,如今被他洗干净,叠的平平整整递还回来。 白绾绾见了一笑,道了谢接过。 徐少卿望着白绾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绾绾,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你帮个忙。” 白忆绾还在家中等她,可见徐少卿的模样,又想起之前念毅雄的无礼,白绾绾一时不好开口回绝。 徐少卿说明了来意,白绾绾一时觉得不妥。 白家弃官从商后,爷爷便立下家训,白家世代儿郎不许沾烟土,更不许做烟土的买卖。 自前清时,鸦片便已经从海外传进来,如今各个城市港口开放,鸦片更是似洪浪涌进来。沪上处在最风云的地段,烟土买卖几乎要摆到明台上来。 徐少卿的同窗不知打哪探来的消息,说今日码头会进一批“货”,校报社的同学商议前去码头守着,将这进货的老板拍下了,先登校报再登市报,让百姓们看看是哪个坑害同胞的黑心商人。 只是校报社的相机有限,学校又不允许外借出校,徐少卿一时想起那日在白绾绾家中,见过她摆在书柜上的微型相机,想借她相机一用。 说来也巧了,昨日有同学算好花期,说学校种的昙花今日会开,她早上便带了相机来,只可惜同学算错了花期,昙花昨夜便开了,等她们第二日来时已经谢了。 借相机倒是小事,只是白绾绾心里清楚,这年头能做烟土买卖的,哪个是手里没有木仓的?他们这样贸然前去,万一得罪了人,只怕会身陷危险。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可打听清楚那老板是什么人?万一……” 徐少卿打断白绾绾的话:“绾绾你放心,我们已经选好了隐蔽位置,绝对不会暴露的,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当街杀人不成?” 白绾绾听了只好从书包中拿出相机递给徐少卿,正要叮嘱他注意安全,便见他看着相机挠头。 “你这相机我没用过……不如你随我们同去,待拍好照我便送你回去。” 白绾绾拗不过徐少卿和他一众同学的请求,到底是被他们拉来了码头。 说什么隐蔽的位置,不过是个墙角,她们一帮人拥在这,还不如分散的走在街上,她若有机会快速拍上几张。 远远的有车行驶来,停在昏黄的路灯下,有同学在耳边说了句:“应该就是这车上的人。” 白绾绾闻言看去,心上却是一顿,黑色庞蒂克,她的目光向车牌上落去……她若没记错,这车是念毅雄的。 “就在那里。”不知谁叫了一声,等大家反应过来这陌生的声音时,她们几个人已经被人拿着木仓围了。 第9章 第9章 阿强跑过来,对车内的念毅雄禀报:“是一群学生,不知天高地厚,还有带相机的。” 念毅雄皱了皱眉头:“相机拿过来,人都扣了。” 阿强从白绾绾处抢了相机,徐少卿刚站起身想将相机抢回来便挨了打,眼见着徐少卿挨打,一群学生都抱头不敢动了。 白绾绾看挨了打还要上去抢相机的徐少卿,急忙拉住他:“相机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回来!” 阿强拿着相机递给念毅雄:“看校服,好像是圣约翰的学生,有两个不太听话的,怎么处理?” 念毅雄手中把玩着相机,像这种微型相机可不是寻出家庭能有的,他抬眼看阿强:“圣约翰?拿相机的是男是女?”他若没记错,白绾绾家中书柜上就摆了个这样的微型相机。 “是个女学生。”阿强回忆,他忽然咧嘴一笑:“还挺好看的。” 念毅雄将相机丢到一旁,他目色冷冷扫了阿强一眼:“把人带过来。” “…这”阿强闻言一愣:“您今日还是不露面的好。” 念毅雄紧了紧眉头:“哪那么多废话?” 阿强看着念毅雄的冷脸,连忙应声答是,随后跑回去抓白绾绾。 白绾绾看着前来的阿强心惊,她挣扎不随他走,阿强又不忍心对着女学生下手,便让人将站起来抢人的徐少卿揍了一顿,直打得人晕了过去。 徐少卿晕了,周遭学生一片惊叫。 阿强看着小脸被吓得惨白的白绾绾:“小姐,请吧。” …… 白绾绾没想到,自己再见到念毅雄会是这副情景。念毅雄也没想到,胆小如白绾绾,也敢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 蜜色的车窗放下,他坐在车内冷眼看她,看她惨白的一张小脸,看她颤抖不止的小身子,狠话到底没能说出口,只冷着嗓音:“上来。” 白绾绾听了一动不动。 阿强误以为念毅雄是叫自己,刚打开车门,便听他骂:“滚下去,请她上来。” 阿强一愣,他指了指白绾绾似乎不敢确定。 司机坐在前面,看着这副场景,忍不住开口:“白小姐,您先上车吧,不要让先生等急了。” 白绾绾闻言咬了咬褪了血色的唇瓣,她抬眸打量念毅雄,果见他黑着一张脸,模样骇人。 阿强尚搞不清楚情况,只能对白绾绾道:“您…您请吧。” 白绾绾上了车,阿强替她关上车门,透过车窗阿强询问道:“爷,那些人怎么办?” “都关了。”念毅雄话落,将车窗升了起来。 车子驶离了码头,念毅雄侧眸看身边拘谨的人,他抬手将相机丢到她怀中。 相机砸在白绾绾的腿上,砸得她身子一抖,便再停不下的细颤起来。 念毅雄见了,冷哼一声。 白绾绾听着他嘲讽的笑,低垂的美目猛地一红。 “先生,您去哪?”司机瞧着车内的情景,开口问询。 念毅雄扫了白绾绾一眼,道:“去城南。” 闻言,原本一直垂着头的白绾绾猛然抬头,她有些急:“我要回家!” 司机听了也只能一脸难色,不敢回头更不敢开口。 念毅雄将要起身的白绾绾按回座椅上,他看着她冷笑:“闯了祸,还想回家?” 他的大手按在她单薄的肩头,隔着真丝料子,白绾绾甚至能感受到念毅雄掌心常年握枪磨出来的厚茧。 她侧头看他,身子颤抖不止,她委屈的红着眼,却是在他的冷眼注视下,半晌连一颗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念毅雄看着一顿,恍然察觉自己似乎将眼前的人儿吓到了,他移开握在她肩头的大手,抬手想去蹭她眼角的泪。 她惊怕的躲开,紧缩着身子,眼泪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纤白的手腕上。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的反应蹙了蹙眉头,她怕成这样,难道他还能打她不成? …… 白绾绾被念毅雄带到了城南的宅子,他拽着她下车,待走到宅门前,她却怎么也不肯随着他进去。 司机跟在二人身后,眼见着念毅雄神色渐冷,他察觉到念毅雄的怒意,心里替白绾绾捏了一把汗。 她再次甩开他拉过来的手:“我要回家!” 他蹙眉看她,最终开口问:“你到底进不进?” 白绾绾闻言撇开头:“不进。” 她话音才落,便又听得她一声惊叫,念毅雄横抱起白绾绾向宅内走,他不顾她的挣扎捶打,一路抱着她上了二楼。 司机看着消失在楼梯处的身影,关了宅门,在楼下静等。 卧房内,念毅雄将胡乱挣扎的白绾绾丢到床上。白绾绾被念毅雄丢的头晕,她顾不得什么连忙从床上爬起,下了床就要向门外跑。 他腿长步大,两步就将跑出去的白绾绾抓了回来,念毅雄将卧房的门踢上,随后将怀中提回来的人抵在房门上。 “这么有本事跑,刚刚在码头怎么还让人抓了?”他双臂撑在门上,俯身平视着白绾绾泪痕斑斑的小脸。 他见她不说话,又开口:“你以为,凭你们几个毛头学生就可以跑到码头闹事吗?” “我没有!”她出言反驳,可在他面前到底是少了几分底气。 “没有?”他听了笑,抬手捏住她细嫩的下巴:“那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别告诉我是你们这些学生在玩过家家。”他的神色沉了几分,嗓音也冷了。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心里又怕又委屈,可一想他干的那些勾当,又忍不住的讨厌。 “卖国贼。”她的小嘴里吐出这三个字,眼见着他神色一变,又怕得闭了眼。 念毅雄眯眼看着白绾绾,捏在她下巴处的大手渐渐用力:“你说什么?” 她怕得颤抖,抿着粉唇,不敢再开口。 他却是当真怒了:“睁眼看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湿了的长睫如扇慢慢展开,她睁眼看他,看他气怒的样子,不知何来的胆子:“你今日去码头买的什么货?可是能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东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却为了谋利,不顾国人百姓的性命。” “你做的那些勾当,同卖国走狗有什么两样!” 如今卧房里只是白绾绾和念毅雄两人,若是再多上一个人,只怕是要被白绾绾口中的话吓死。 白绾绾能感受到念毅雄的身子在颤抖,他另一只抵在房门上的手渐渐握拳,腕上凸起的青筋一跳一跳。 念毅雄盯着白绾绾,盯了许久,忽得勾唇笑了,他直起身慢慢抬起白绾绾的下巴俯视问她:“你以为,凭着你们那一腔所谓的赤诚热血便能救国吗?” “除了无知,白白的把命送上去,还有什么结果?” “你们是能将侵略者赶出国门,还是能将烂透根的当局清下台?”他抬起手,手指抵着她的光洁的额头:“你们只能……嘭的一枪,浪费子弹。” 她的略有冰凉的额头对上他手指的温度,只觉得灼热滚烫,好似要将她的额头烫出一个窟窿来。 她低下头,声音也忽的变低:“那又如何?念先生身价千万,活在这世俗世上,自然比那些青衣学生有力量,有价值。” 她似乎突然不怕他了,侧头将下巴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她情绪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我若再不回家,我姐姐要担心了。” 念毅雄的眉头动了动,他望着白绾绾慢慢松开她:“这几日,你不能离了我身边。” “你姐姐那里,我会派人告知。” 白绾绾闻言猛得转头看向念毅雄:“凭什么不放我?” 他听了笑:“就凭我身价千万,比你有力量,有价值。” …… 她身上的衣服经了折腾有些脏乱,念毅雄看在眼里,如今天色已深,想她应是还没来及吃晚饭。 “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不去。”她撇头拒绝他:“更何况,哪来衣服换。” 念毅雄闻言,忽的牵起白绾绾的手臂,他拉着她向衣橱前走,待他将柜门打开,倒是看得白绾绾一愣。 “你…你哪来这么多女装?”她诧异问他,待问出了口便后悔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身边女人不断,买多些衣服太过正常。她便知道他在城南的宅子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不穿别人的衣服。”她抬手将衣橱的门关上,正要转身却被他拉住。 “没人穿过,都是新的。”他抬手随意拿出一件:“试试。” 白绾绾盯着念毅雄,直看得他移开眼神轻咳,她抬手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倒当真是新的,她又忍不住抬眼看他。 他藏了一柜子女人衣服……只怕不是有什么难言的癖好。 只是这些衣服的尺码,白绾绾确定念毅雄是穿不上的。 “看什么?”他终于皱了皱眉头,佯装凶她。 白绾绾捧着衣服:“不是让我换衣服,你还不出去?” 念毅雄关门出去后,白绾绾看着一柜子的衣服,随意挑了件穿上,倒是意外的合身。她又拿了几件比量尺码,不禁怀疑,念毅雄这一柜子的衣服倒像是给她买的。只是这念头很快被她打消了,因为她在另一个衣橱中翻出了尺码更小的衣服,那些衣服小的,应该是她十岁时候穿的。 白绾绾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下来,念毅雄正靠在楼梯前吸烟等她,看她走近便灭了手中的烟。 她挑了件天蓝色的荷花领旗袍,很素净的款式,她原本散着的长发被她拢到一侧绾成一股麦穗辫。 一弯淡眉,桃花美目,她走近来,小脸上的泪痕还有隐隐痕迹。 “走了。”他率先转身,大步向门外走。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的背影,不得已的跟上。 上了车气氛虽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但两人都不说话,这样安静了一路,眼看车子在夜色中穿梭,停至一片灯红酒绿处。 司机跑下车替念毅雄开门,车门处,念毅雄看着坐在车内不动的白绾绾朝她伸手:“出来。” 白绾绾眼看着眼前的餐厅,无需猜也看得出来,这里的格局价位只怕比查理饭店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来这做什么?”她只想简简单单吃个晚饭,再同他好好商量,看着世交的份上,发了慈悲放她回家。 “吃饭。”他弯身探入车内拉住她的小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来向饭店里走。 念毅雄拉着白绾绾由服务生引着一路上了三楼的雅间,餐桌上,他将菜单推到她眼前:“看看想吃什么?” 这种情形下,她哪有心情同他在这点餐吃饭,白绾绾将菜单推回去:“随便。” 念毅雄见了便收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那就所有特色菜都上一份。” 白绾绾听得一愣,她盯看他,不知是气恼还是怎得:“念先生可真是财大气粗,只是花着这样的钱,不觉得良心痛吗?” 他瞧着她气恼的小模样,突然笑了:“在你心里,我还有良心呢?” 她被他这番态度气的眼红,再次开口:“我要回家!” “可以,”念毅雄点头:“吃了饭带你回城南的家。” “那不是我家!” “你要想要就送你。” 他的做派好像是在打赏哪个唱曲的戏子,唱的好听了,赏些甜头,白绾绾再次被念毅雄气哭了:“谁稀罕!” 念毅雄自是知道白绾绾不稀罕,眼瞧着她又被自己气哭了,面上虽无波澜,心里却率先软了下来。 很快,服务生端了三三两两的菜上来,念毅雄拿了筷子递到白绾绾手边,见她不接便放在一侧的碟子上。 他给她亲自倒了杯热水,推到她眼前:“先吃饭,什么事吃过饭后再说。” 他挑了精细的菜样夹到她碗里,她不看他,低着头自顾自的吃饭。 “…我的那些同学,你打算怎么样?”她终是没忍住开口问他。 闻言,念毅雄给白绾绾夹菜的手一顿,最终他将菜缓缓放入她手边的碟子中收了筷子。 “扣着。” “扣着?像我这样?” 他听了看着她笑:“他们可没你这么好的待遇。”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们?” “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别人呢?”他放下筷子,眯了眯眼:“我听说那个姓徐的也在里面,他拉你进来的?” “不是。” 白绾绾虽然否认,可她那点心思,又哪里逃得过念毅雄的眼睛。 他看着她,冷冷开口:“猪脑子,以后离他远点。” 白绾绾不知道念毅雄是骂徐少卿还是骂她自己,她突然放下筷子起身。 念毅雄见了皱眉:“哪去?” “洗手间。”她看他,突然故意挑衅般:“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小模样,动了动嘴唇:“好啊。” 白绾绾听得面色一变,她忙回绝:“不必…不必了。”她几乎是从雅间里跑出来的,她不应该挑衅念毅雄,那个混蛋若是混起来,只怕就真跟着她来了。 白绾绾拦下一位服务生,询问了洗手间的位置。 …… 念毅雄坐在雅间等了许久还不见白绾绾的身影,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忽然察觉出什么不对。念毅雄猛然起身,一路向洗手间寻去。 白绾绾不见了。 司机一直候在门口,饭店又没有后门,白绾绾不可能走出去。 按照现下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白绾绾是被人绑走了。要不然以她自己不可能乔装逃过司机的眼睛,更不可能翻窗户逃走,她还没那个胆子。 念毅雄在酒楼上上下下寻了一遍,白绾绾果然不见了身影。 “叫人,在这附近给我搜。” …… 车内的气压极低,司机开车飞速的穿梭在马路,惊了一路的鸣笛。 “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念毅雄大拳紧握,他的眼底微红:“带上货,去换人。” 念毅雄今日在码头接的这批烟土其实是从袁力手中抢下来的,他纵横商场多年,自也有他自己的原则,就是不碰烟土,不做烟土的买卖。 袁力的手伸向烟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能够碰上烟土,大多是因为商会会长徐老在上面护着。说白了,袁力不过是捡徐老掉下来的饭渣。 只是就是这小小的饭渣,也将袁力这帮酒囊饭袋喂得饱足,如今袁力手里存了些本钱,便背着徐老私自拉了批买卖。 以他今日之势力,尚动不了徐老的商路,只是若让袁力此等小儿也在他眼皮子底下贩卖烟土,那他念毅雄就不必在沪上立足了。 袁力一向亲厚徐老,所以他表面上不好做的太绝,便半路同海外议价,将袁力订好的货截了下来。 本想今日提货,过两日命手下销毁。 没想到出了圣约翰学生这帮岔子,他知道袁力得知他抢了那批货后,一定会派人来盯着。袁力做的不是什么光鲜的事,若真是被那几个毛头娃娃撞上,以袁力的为人,很有可能痛下杀手。 他将他们全扣下来的原因也如此。 只想着,风平浪静之后,再将他们几个放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袁力丧心病狂至此,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了白绾绾。 有袁力底下的人给他递消息,说他若是还想要美人,便提着货来见。 阿强带好了兄弟,他看着念毅雄有些犹豫:“爷…这货的量有多重您知道,为了个女人,值吗?” 念毅雄闻言扫了一眼阿强,他拿起木仓,一颗一颗装好子弹:“袁力在哪,带路。” 第10章 第10章 白绾绾不知怎得晕倒的,迷糊睁眼便见身前围了三五人,白绾绾猛然清醒,只觉周身紧紧的,她被绑在了椅子上。 袁力见白绾绾醒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美人,醒了?”他上下仔细打量白绾绾,随后同身边的兄弟哄笑:“原来念毅雄那孙子好这口。” 白绾绾听着周遭恶意满满的哄笑,她奋力将下巴从袁力手中挣脱开,瞪看他:“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袁力听着白绾绾的问题却笑起来,他只问她:“美人,你跟了姓念的多久了?” 白绾绾听不懂袁力的话,她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只觉恶心,被他碰过的下巴麻麻的,似乎在被针扎,只想伸手擦抹。 袁力见白绾绾不说话,又问:“你猜猜,姓念的是要他下血本抢来的货,还是要你?”他不待白绾绾回答,便堆了一脸猥琐笑意:“我想想啊,他应该是想你今晚好好伺候爷爷我的。” 白绾绾眼见着袁力向自己伸手,小脸一沉,她吼他:“你敢动我!我爷爷和二哥不会放过你的。” 袁力被白绾绾这猛地一声吼,吼得一愣,到底是意外这么个小小的人,此种情况下竟还敢对吼他。他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身边突然有人凑上来,低声附耳:“袁爷,这位好像是江城白家的小姐。” “江城白家?”袁力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那人一脸难色的点头。 “念白两家是世交…念毅雄未必就不会来,”那人说完一顿:“且就算他真不来,这人我们也不好动的。” “那怎么行!”袁力眉毛一横,他压低声音:“这遭我是将姓念的得罪透了…最后要是人财两空岂非玩我?” 那人听了,想了想随后趴在袁力耳边:“念毅雄若是不来,这人总是要有人赎的……白家也是巨富。” 袁力听了一眯眼,他上下打量白绾绾,随后将她手上的戒指夺了下来,拿在手上打量。 “这成色像是官家的玩意,”他将戒指丢给身旁的人:“告诉白家,若还想要人,就奉一万大洋上来。” “姓念的来不来,白家这一万大洋我是要定了。” …… 白绾绾安静打量四周,她似乎是在个仓库里,周遭灯光昏暗,在光线暗处少说要站了几十个人。 白绾绾虽不知道绑架她的到底是谁,但也听得出来,这人是念毅雄的对头。 他口中所说的重要的“货”,想来就是今日在码头的那批烟土吧。 念毅雄到底会不会来,白绾绾没想过,她只想着家中快点得到消息,爷爷和二哥一定会来救她的。 自昏迷醒来,白绾绾只觉得头脑发晕,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有人喊道:“念毅雄来了。” 白绾绾睁开眼,耳边清晰听得周遭数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沉重的铁皮门被轰隆隆的推开,率先被推进来的是一车车的货,袁力眯眼看着,慢慢将手中的木仓上膛。 外面不知停了几辆车,明亮的远光从外透进来,将陈旧的仓库照的通亮。 念毅雄带人缓缓走了进来,他只扫了一眼白绾绾,便看向袁力。 袁力看着念毅雄,冷笑了笑:“二爷动作可真够快的,没想到…”他走到白绾绾身侧,手中的木仓抵在她脑袋上:“这女人这么值钱。” 念毅雄看着袁力的动作目色一沉,他面上不动声色,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把短刀,他的手搭在眼前装在推车的货上,手中的刀缓落,慢慢割开麻布袋子,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 “人放了。”他未抬头,只冷声开口。 袁力看了看麻布袋子里洒出来的东西,又看了看念毅雄,随后提高嗓音:“你抢了我这些货,还回来是应该的,若是想要人,还得拿出点诚意。” “是么。”念毅雄抬头看向袁力,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枚细小的戒指,是刚刚袁力从白绾绾手上抢下去,命人送去白家的。 袁力看见戒指出现在念毅雄手上,面色一变,只听念毅雄冷笑。 “一万块大洋,口气倒不小。” “只是这么多,你一次吞得下吗?”他手腕陡然用力,将手中的刀狠狠插在布袋上,刀身没入,刀尾在外不停摇颤。 他抽枪上膛动作之快,快到让袁力身形一顿。 “我今日提货来,倒不是她有多重要,而是白家的面子我得给。” “你若是为了一万大洋直接将我和白家的脸面撕破了。”念毅雄指向袁力的枪口缓缓移向白绾绾:“那不如我先替你动手。”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指来的枪口,只觉得心上一空,她愣望着他,突然颤抖起来。 刚刚醒来知道自己被绑架时,她心上是慌的,但明白对方是谋财而来,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为了得钱,一时间应该不会伤害她,一万银元虽不是小数目,但爷爷和二哥是拿得起的。 她没想过念毅雄会来,更没奢求过他会用那些“贵重”无比的货来换她,只是至少他应该让白家出钱赎她。 念毅雄眼看着白绾绾的小脸一僵,一瞬变得惨白。 他握木仓的手渐紧,再度冷冷开口:“人,本来就不是念家的,但,货仍旧是念家的。” 袁力紧盯着念毅雄,他盯看许久,慢慢将木仓从白绾绾额头拿下,他对着念毅雄笑,笑的复杂:“算你狠。” “放人!” …… 念毅雄直接转身出了仓库,他的手下走进来,将白绾绾背了出来。 他们将白绾绾送到车上,落地时,白绾绾才知道她的腿脚是软的,站也站不住,才知道满身的冷汗,将身上的衣裙都浸湿了,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怕。 念毅雄侧眸看身旁的白绾绾,看她一动不动的倚在车门上,神色有些呆。 他很意外,他以为,他心上胆小的姑娘,早被吓得哭成了泪人。 只是现在,他看她静默的一言不发,不哭不闹,却更心疼。 念毅雄张了张口,月光透入车窗,将白绾绾的小脸照亮,她通红的眼角忽然淌下一滴泪,顺着她挺翘的鼻尖,滴落在褪了血色的唇瓣上,融开了。 念毅雄的目色一顿,他看了许久,归了沉默。 车停在城南的宅门前,白绾绾望着,慢慢推开车门下车,她若以如今这副模样回家,只怕要吓坏白忆绾。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瘦弱的背影,她走的缓慢,他便慢慢跟在后面。白绾绾进了宅子,直接向二楼走。 “白绾绾。” 念毅雄终于开口,她似乎未闻,脚下的步伐不停,向楼梯处走。 “绾绾!” 他又唤,他紧盯着她单薄的身影,终于见她停下步伐。 白绾绾站住,她不想回头,不想开口,更不想询问什么,也不愿听他说些什么。 背后忽然一暖,她被拥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念毅雄将白绾绾抱在怀中,他的动作并未很用力,只是轻环住,她稍稍一挣扎便可挣脱。 他的怀抱满是试探,他低哑着嗓音问她:“绾绾,你生气了对不对?” 第11章 第11章 他的怀抱满是试探,他低哑着嗓音问她:“绾绾,你生气了对不对?” 她听着他的话,感受他落在耳畔的温热,低垂下头勾了勾唇角:“不敢,只是没想到,在念二爷心里,我竟还抵不上那一万大洋。” 他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的将她抱紧:“绾绾,你知道吗……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抵得上…抵得上我们两家的情谊。” 白绾绾已无力挣扎,她听了念毅雄的话笑了笑:“是…念白两家的情谊,想来今日我即便死在你的抢下,爷爷也不会怀疑你分毫,只会倒霉了劫我之人。” 念毅雄听着白绾绾的话,心上一顿。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 她话音落下,他的手渐渐握紧,带了些颤抖,最终,他缓缓松开怀抱,放了她。 念毅雄站在原地,眼看着白绾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处。 司机走上前,他犹豫的问:“爷,您为何不同白小姐解释?” “我现在说什么,她会信吗?”念毅雄缓缓收回目光,方才的情形,他若将白绾绾看得过重,只会引得袁力狮子大开口,何况日后袁力若是以她为他的软肋,他又哪里会是对手。 即便现在,他将事情原委悉数讲给她,可是在那柄木仓头之下,他自己都觉得解释苍白无力。 更何况,是被他伤的心寒的她。 …… 第二日早,白绾绾醒时念毅雄已经离开宅子,留了司机送她回家。 到家门前,正好碰到白忆绾出门。白忆绾见白绾绾回来,很自然的同念家司机道了谢,然后将她送到门内。 白绾绾看着白忆绾平淡自然的反应,想来她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能让家人放心她彻夜未归,念毅雄无非就是借念伯母的名当借口。 “你去哪?”白绾绾看着收整好要出门的白忆绾问。 “去医院交些资料,过几日就要入职了。”白忆绾看着白绾绾微白的小脸:“昨夜没睡好吗?” “有些认床。”白绾绾笑着推白忆绾出门:“快去吧,别晚了。” 白忆绾走后,白绾绾回房间换了衣服,由唐叔送去了学校。 下课时,白绾绾看见了候在外面的徐少卿,既见到徐少卿,想来念毅雄应该是将那几个同学都放了。 徐少卿见白绾绾出来,连忙走过去,却在她身前几步处顿了顿脚步。 “你没事就好,”他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低头叹:“…绾绾,对不起。” 白绾绾看着徐少卿,听他所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嗯。” 听她这一声答,徐少卿的心沉了,再无法开口。 “我先走了。”白绾绾对着徐少卿点了点,随后从他身前绕过,徐少卿转身望去,望着白绾绾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垂手站在原地,呆望着她远去。他自知不配奢求她的一声原谅,可当真不曾听闻到她口中的一声没关系时。他才知道,他是真的鲁莽冲动,他不该强迫她前去,更不该让她涉入险境。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至少至少,还可以做个相熟的好友。 …… 白忆绾拒绝了唐叔送她,她才来沪上,想独自走走,熟悉熟悉这边的路。德仁医院位在租界,离公寓有些远,白忆绾走累了便雇一辆东洋车,歇够脚再下车走走,到医院时正巧人事处空闲,白忆绾效率极高的将资料递交上去,转身走出人事处。 走廊上,白忆绾的脚步一顿,她看着眼前的人,面上的微微笑意淡下去,她身心一紧,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白少琛立在走廊中央,他身上穿着暗棕西装,未扎领带,领口处的第二颗扣子敞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的站着,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忆绾。 白少琛看着站住不动的白忆绾,抬腿朝她走过去,眼见着她的俏脸渐僵,他抬手,她下意识的向后退。 白少琛眯眼看着白忆绾的反应再次抬手,他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掌心,他握的极用力,一言不发拽着她便向外走。 白忆绾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白少琛的步伐,她挣扎:“放开我。” “忆绾!” 听得后面的一声唤,白少琛停下脚步,他拉着白忆绾转身。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男人,他身上穿着白大褂,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细边眼睛,斯斯文文的模样,胸前的口袋处别了支钢笔。 白忆绾转身看见是霍骁,连忙挣脱开白少琛的手,朝他笑:“学长。” 霍骁是她留学时同校同系的学长,比她年长几岁,她入学时霍骁已经在读博士学位,他比她早一年回国工作,他家就在沪上,她此番来德仁医院工作也是霍骁引荐的。 霍骁朝白忆绾走过去:“还真是你,知道你今日来人事处,就来此处看看可能碰上你,倒是老天都眷顾我。”他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白忆绾:“这是你想要的样本图,有些地方我给你标了注,若是还有看不懂的,就来问我。” 白忆绾看着霍骁递来的东西一愣,又惊喜又意外:“学长从哪来找来的?” 霍骁瞧着白忆绾面上的笑,微扯了扯唇角:“不过多跑了些书局,没有很完全的版本,我便给你手绘了一份。” 白忆绾听了又是一愣,她连忙将文件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样图,张张画的精细,标的注更是细致,可见绘者耐心。白忆绾看着霍骁,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她委托他寻样本图,却没想到给他填了这么多麻烦。 “我若言谢,只怕说一百句谢谢也抵不过学长的人情。” 霍骁听了一笑:“小事,我就是很久没吃你做的酥酪,馋得很。” 白忆绾闻言便答应着下次做好给他带来。 霍骁的目光落到白忆绾身侧,他看着冷脸的白少琛,含了疑惑:“这位是?” “是我弟弟。”白忆绾忙开口。 霍骁听了了然,他率先伸手:“霍骁。” 白少琛看着霍骁伸过来的手,缓缓抬眸,对上他投望过来的目光,白少琛冷笑了笑,随后抬手拉住白忆绾,拽着她转身便走。 “白少琛,你太没有礼貌了。”白忆绾想拉住白少琛,可他的力气,几乎是将她拖拽着走。 霍骁看着被拉走的白忆绾,微皱了皱眉头。 …… 白少琛拉着白忆绾一路出了医院大门,白忆绾蹙眉看着白少琛,似有气怒:“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礼!” “无礼?”白少琛扯了扯唇:“总比道貌岸然的强。” 白忆绾不愿听白少琛的阴阳怪气,她几番也挣脱不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爷爷知道吗?” “你这一声声的爷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爷爷的亲孙女。” 他总喜欢嘲讽她的身世,听得多了,再血淋淋也麻木了。 “你究竟想怎样?” 白少琛瞧着白忆绾的态度,眯了眯眼:“你非要来沪上工作,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吧?”他将她拉入怀中,大手紧捏住她的腰,他的唇压着她的脸,满眼冷色:“他,有没有碰过你?” 她忍着痛推他:“你疯了,这是外面。” “外面又如何?你都敢在我面前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你还有什么怕的?” 白忆绾拼劲全力去推白少琛,竟将白少琛推的一个踉跄,他退后半步,抬手捂住腰侧。 白忆绾看着白少琛变白的脸色,心上一惊,连忙上前去扶他:“怎么了?” 第12章 第12章 白忆绾和白少琛回了贝茵路上的公寓,房间里,白忆绾去柜子里拿药箱,白少琛坐在她松软的床上,雪白的床单印了细碎的樱花,白少琛看着白忆绾的背影,大手平抚着床畔。 白忆绾提了药箱来,放在床前的柜子上,她看着白少琛略白的嘴唇:“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白少琛却只看着白忆绾不说话。她见他不说话,一边开药箱一边道:“把上衣脱了。” 他依旧不动,见她转头看过来便开口:“你帮我…”眼看着她眉头一蹙,又补充:“…我腰疼。” 白忆绾站到白少琛身前,他坐在床上身子略矮,她便微微弯腰,抬手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上的扣子。 她的长发垂到身前,他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她垂着眼眸,长长卷卷的睫似点水的蝶轻轻颤,红唇微抿,颈间似有馨香。 她手上的动作很轻,她将他胸前的扣子都解开,替他脱了上衣,他身上的伤全部暴露出来。他左侧的肩膀手臂上全是淤青,还有几处擦伤,如今擦伤大多结痂,他的腰侧随意包了个纱布,白忆绾将纱布摘下来,眼见着白少琛的伤口一顿。 “怎么回事?伤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 白少琛看着白忆绾一瞬沉下来的小脸,看着她微怒的模样却忽的笑了起来。 白忆绾瞪看了一眼白少琛,连忙从药箱中寻出消毒棉,她半蹲半跪在他身侧,替他细细的清理伤口。 白少琛低头看白忆绾,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望见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闻得她发间的点点馨香,腰处传来隐隐的疼,白少琛缓缓闭上眼睛。 那日白忆绾乘船离去后,他疯一样的去追她,在路上同别的车撞上出了车祸,那时他半边身子被撞的麻木,他登船时将被人拦住,因为他染了半身血。 船上的随行医务替他上了药简单清理了伤口,叮嘱他下船后务必要去医院看看,结果他在医院碰到了白忆绾。 白忆绾等了许久不见白少琛回答,她抬头看他,见他微皱着眉头,双臂撑在床上,微微仰头。 “你今日其实是要去医院的对不对?” 她没有告诉过白少琛她在哪所医院工作,就怕他知道跑来胡闹,倒是老天都帮他,好巧不巧的就撞上了。 白忆绾替白少琛仔细清理好伤口,将药箱整理好,缓缓从地上起身。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在她起身的一瞬,他的手臂环过来。她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力道不稳的摔下去,他便顺势抱着她倒下去。 白少琛不待白忆绾反应,抬手扣住她吻了上去,他的吻急切而热烈,不给她片刻喘息。 白忆绾的大脑生了一瞬的空白,待她回神猛的挣扎推开,他却如何都不肯放她。待听到他似乎吃痛的一声闷哼,白忆绾忽的不敢动了。 许久许久,白少琛才舍得白忆绾呼吸,却仍抱着她不肯放。 白忆绾伏在白少琛胸膛上,她的心跳就快同他的融为一体,突有敲门响起,惊得白忆绾身子一僵。她连忙从他的怀中挣扎起身,她理着凌乱的发,声音都带着颤:“什么事?” “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是孙妈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白忆绾转头去看白少琛,想让他从她的床上穿衣起身,却对上他玩味的笑脸,他是在笑她,笑她害怕成这样。 心上忽得被什么堵住,她自然没有他的胆大放纵,没有他无所畏惧的底气。因为他是堂堂正正的白家二少,而她不过是个捡来的养女。白家一视同仁将她养大,定不是想她来勾.引白家少爷的。 且她这身份,除了白少琛只有爷爷和母亲知道,哪怕是绾绾都不知。一旦被外人撞见,她名声被毁无所谓,却要给白家泼了污。 她没有那无所畏惧的勇气更没有无所畏惧的资格。 白忆绾口中的话被白少琛脸上的笑意堵住,她转过头向外走:“我在楼下等你。”她走了两步,脚下的步伐突然顿住,她转身跑到镜子前。 她的红唇被他吻的微肿,眼底含了光亮的泪,她转头去看白少琛,他的薄唇虽不及她的狼藉却也红着。 她们若是以这副模样从房间出去,只怕要吓到白绾绾。 白忆绾在手包里翻找,找出她久不用的唇膏,是她去年过生日时,法国的同学送的。 白少琛从床上坐起身,他拿起一旁的衬衫穿上,他向白忆绾走过去,一颗一颗系上扣子。 他眼见着她向唇上涂抹什么,忽的抬手抢过来,他将唇膏丢至一旁,拉着她便向外走。 白绾绾还不知道白少琛来,见到他人愣了愣。孙妈备好了饭,姐弟三人围坐在桌前。 白少琛看着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白绾绾,皱了皱眉:“我来怎么都不说话?” 白绾绾闻声抬头看白少琛,她望着他几番想开口,最终还是沉默低下了头。 “抱歉二哥,我有些不舒服,”她说着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先上去休息了。” 白忆绾见了跟着白绾绾起身,拉住她:“哪里不舒服?我陪你上去。” 白绾绾听了摇了摇头:“昨晚没睡好而已,你留下陪二哥吧。” 白绾绾抚着白忆绾的肩将她按坐回椅子上,转身上了二楼。 她没办法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念毅雄虽狠戾无情,但念伯母是真心待她好,更有长辈们的交情在上,她没办法开这个口,让长辈们因她闹的为难。 更何况,爷爷说过,念家二子,世交便罢,若是敌之,乃是不幸。 她不想两家结怨,更不想给白家树敌,若是她将昨晚念毅雄要杀她的事情说出去,以二哥的脾气,现在已经闹到了念家,即便是姐姐,也绝不会让她白白受这份委屈。 白绾绾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将头蒙在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一闭眼,便能想到念毅雄指过来的枪口,便能想到劫她之人的丑陋嘴脸。 白少琛望着白绾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绾绾怎么了?” 白忆绾亦疑惑摇头:“今早便见她面色不对……难道是昨晚?” “昨晚怎么了?” “昨晚念家来人,说念伯母留绾绾在念公馆住一晚…今早也是念家的司机送回来的。” “念家的司机,你怎么知道?” “昨晚也是他……”白忆绾话落一顿,她正要起身,白少琛已经先一步向楼梯处走。 白少琛发觉白绾绾锁了门,连忙抬拳砸:“白绾绾!开门!” 白少琛敲了许久,正当他要抬腿踹门的时候,门在里面被白绾绾缓缓打开,她小脸上的泪痕还未消。 白少琛看着一顿,他眯了眯眼,走到白绾绾身前,将她半搂在怀里抬手去抹她小脸上的泪:“念家人欺负你了?可是念毅雄?” 白绾绾趴在白少琛怀里听他所问忽的哭了出来,眼泪像止不住的洪水,决堤似的涌了出来。 白少琛看着白绾绾的反应,眸色一瞬冷了下来,他将白绾绾送到白忆绾怀中,转身就要向外走。 “少琛!”白忆绾忙叫住白少琛:“你要去哪?” “找念家人算账去。” “你别冲动……你腰上还有伤。”白忆绾正抱着白绾绾替她擦眼泪,忽然白绾绾从她怀中跑出去,去追白少琛。 白绾绾跑到白少琛身前,拦住他,她脸上还有泪,抽泣不止:“你别去……没人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 “我…我身子不舒服,”她躲闪着低头找借口:“真的没人欺负我。” 白少琛瞧着白绾绾的冷笑了笑:“是么,等我问过念家人,你再来说没被人欺负。”白少琛绕过白绾绾,朝老唐要了车钥匙,直奔念公馆。 …… 黑色庞蒂克正转出念公馆的大门,车尾跟了两辆车,突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车身猛的一顿,被逼停下来。 司机愣看着直直冲过来的黑色车子,腿脚发软。 念毅雄眯了眯眼,朝车外望去,是白家的车。车门被推开,大步走下来一个男人,看清来人,念毅雄亦推门下了车。 念毅雄看着走过来的白少琛,话尚未出口,便被他狠狠揍了一圈,那一拳打在脸上,打的他身子一个踉跄。念毅雄缓缓的转回头,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后面的车涌下来人,举枪将白少琛围住。 念毅雄见了摆了摆手,让他们把枪放下,他看着白少琛依旧礼貌一笑:“许久不见白二弟,何时来的上海。” 白少琛眯眼看着念毅雄,不愿听他的客套,直言问:“你将绾绾怎么了?” “她没说吗?”念毅雄挑了挑眉。 白少琛瞧着念毅雄的态度,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她若说了,我会只打你一拳?” “白二弟,总对长辈动手可不是好习惯,”念毅雄抬手抓住白少琛的手,将他的手慢慢从衣领处拿下,对他一笑:“绾绾的事,我自会给她个交代。” 念毅雄转身打开车门,他又突然顿住:“这一拳,当算我赔给绾绾的。”他说罢,上了车关上车门。 白少琛看着念毅雄的车远去,开车返回了贝茵路。 第13章 第13章 白少琛返回贝茵路时,白忆绾正陪着白绾绾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见白少琛回来,白忆绾连忙走上前,她的目光先落在他的腰侧,随后才看他微沉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白少琛看了看白忆绾,随后将目光落在白绾绾身上:“我和绾绾单独谈谈。” 白忆绾听了点头,随后出了客厅。 白少琛走到白绾绾身旁坐下,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念毅雄同我说…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绾绾听了白少琛的话微愣,随后缓缓低下头。 白少琛看得出白绾绾不愿意开口,以她现在这个年纪,许多事也不该他这个做哥哥过多追问,只是…… 白少琛抬手轻掐了掐白绾绾的小脸:“你不想说也可以,只是有一样,我白家的姑娘,不可让旁人欺负了去。” 他见她不说话,又问:“听到了没?” 白绾绾眼眶一红,重重点头。 …… 白少琛此次来上海,只为了白忆绾。可是不知道从哪走漏了风声,他人在上海的消息让船商冯老知道了,正逢冯老爷孙女的订婚宴,知道白家双姝也在,便一并递来了请帖。 白家与冯家不过生意场上的关系,谈不上多亲近,只是自从白少琛开始接手白家后有意向沪上发展,他虽不愿参与这种场合,但人家请帖既已送来,到底却之不恭。 三日后,白绾绾随白少琛和白忆绾前去冯家参宴,订婚宴设在冯家的江南别墅,别墅倒并非地处江南,而是别墅之景处处取之江南。听说冯老的孙女也在圣约翰读书,在校时便是有名的美人,未婚夫是留美归来的高材生,如今在新政府任外交官,也算作郎才女貌。 白少琛到时,冯老亲自出来迎接,问候了白老爷子的近况,又对白少琛身后的白绾绾和白忆绾赞不绝口。 寒暄过后,她们由冯老请入正厅,冯老又同白少琛闲谈几句后便被人有事唤走。 白少琛回头看白忆绾,目光落在她微低的领口处,蹙了蹙眉到底没说什么。 白少琛很快被人叫走,他们男人喝酒谈生意自是聚到一起,白绾绾和白忆绾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处,有侍者端着红酒路过,白忆绾拿了两杯递给白绾绾一杯:“有心事?安静了一上午了。” 白绾绾看着白忆绾递过来的酒杯,接过捏在手中,她低头:“没有。” 不多时,嘈杂的正厅安静下来,乐队缓缓奏出一首肖邦夜曲,听闻是冯家小姐在弹钢琴时无意被未婚夫撞见,对其一见钟情,追求许久才成了一段佳话。 冯家小姐的美名,白绾绾只听过,如今见到本人,才知惊艳。 舞池中央,一对新人挽手缓缓走来,跳了第一支开场舞。 白忆绾望着舞池中央相拥的男女,许是羡艳,她抿了一口杯中酒,随后对白绾绾道:“我去下洗手间。” 白忆绾寻到安静处,她站在洗手池前望着涌出的急促的水流出神,霍骁从洗手间出来,便见白忆绾独自站在洗手池前,他有些惊喜的唤:“忆绾!” 白忆绾闻声回头看见霍骁也是一愣,随后笑道:“学长。” “怎么自己站在这?”霍骁站在白忆绾身旁洗手,见她身前的水龙头开着,她的小手却是垂在身侧。 白忆绾抬手将水龙头关上:“没什么,学长自己来的?” “本是要和家父一起来的,只是昨晚老爷子心脏突然不大舒服,我便自己来了。”霍骁将手擦干:“你呢?” “和弟弟妹妹一起来的。” 两人并肩向外走,霍骁听着白忆绾口中的弟弟,忽然笑了笑:“他可不大像你弟弟。” 白忆绾闻言身子忽得一僵,她转头看向霍骁:“…为何这么说?” 霍骁笑了笑:“倒更像你哥哥。” 霍骁同白忆绾一同回到座位处,白绾绾看着白忆绾身边站着的男人,缓缓起身,白忆绾向霍骁介绍:“这是我小妹,绾绾。” “绾绾,这是我在法国时的学长,霍骁先生。” 霍骁看着白绾绾,礼貌一笑:“总听忆绾提起白小姐,今日终于有幸一睹芳姿。” 白绾绾听着霍骁口中的那声忆绾,眉头微挑,她亦对着霍骁礼貌一笑:“霍先生过奖了。” 正厅响起热烈的掌声,舞池的中央的男女正挽手向众人致谢,霍骁看向白忆绾伸出手:“不知在下可有幸,请白小姐跳一支舞?” 白忆绾看着霍骁伸过来的手有些犹豫,今日白少琛也在,她若同霍骁跳一支舞,不知道白少琛的驴脾气要闹成怎样。可霍骁一来是帮助她颇多的学长,为了她的样本图不知道废了多少心思,二来那日在医院白少琛着实失礼,一支舞而已,她若不答应未免太过小气。 更何况,霍骁君子之心,她怎好这样多心惹人尴尬。 白绾绾见白忆绾回头看自己,朝她眨了眨眼睛笑:“我在这等姐姐。” 白忆绾看着霍骁面上的期待,缓缓抬手搭上他的掌心,霍骁牵着白忆绾走到舞池中央。 “白先生,对这玩意感不感兴趣?”赵创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递到白少琛眼前:“这是古巴货,花了大价钱买来了,您尝尝鲜?” 赵创将雪茄递上去许久,却不见白少琛反应,他缓缓抬头,见白少琛沉着面色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舞池中央。赵创顺着白少琛的目光看去,便见一对样貌皆出挑的男女。 女子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裙,不盈一握的纤腰被男子轻松握着手中,男子一身黑色燕尾服,眉眼含满了笑片刻不离的望着怀中的女子。 赵创瞧着白少琛的神情,缓缓试探开口:“白先生是看上这位小姐了?不知是哪家的,这远看上去还有点像电影明星,那个…叫羽棠的。” 白少琛闻言手中的酒杯重重落下,他起身转头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赵创,冷冷开口:“她也配。” 赵创被白少琛这一眼看得心慌,一时拿不住他说的是哪位不配。正想开口补救,便见他朝舞池中央走去。 欢快的节奏中,霍骁牵着白忆绾的小手,将她从怀中缓缓旋转送出,却是在下一刻,在不知何来的力道下脱了手。 白忆绾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走,待旋转停下她定神抬头望着将她禁锢在怀中的男人,心上一顿。 白少琛垂头紧盯着白忆绾,面色黑的可怕,他用力捏着她的腰肢,带她继续旋转,她却因一时惊慌错了步伐,踩在他的脚上。白忆绾一惊,她连忙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却在下一瞬又被他揽住腰肢扣入怀里。 “继续。”他盯着她,冷着嗓音,握在她腰肢上的力度不减反增,捏得白忆绾生疼。 白忆绾瞪白少琛:“你在外面究竟要胡闹成什么样子?” “我同我姐姐跳支舞有何不可?”他冷眸一眯:“还是说你不愿意同我跳舞,只愿意同你那个所谓的衣冠禽兽的学长跳?” “你应该有最基本的礼貌。”她转头看向在一侧落单的霍骁,面上堆满了歉意。 霍骁安慰的对着白忆绾一笑,随后他的目光落到白少琛身上,沉了沉。 “那你也该有最基本的廉耻。”他紧握着她的手腕,在渐停的音乐中,将她送出怀中。 音乐停下来,白忆绾来不及甩开白少琛,便被他强拉硬拽带出了舞池,穿过人群他拉着她向外走。 白绾绾坐在一旁,不知何时白忆绾的舞伴换成了白少琛,舞停了便见白少琛沉着脸将白忆绾拉了出去。白绾绾知道白少琛这副表情定是又生了气怒,她眼看着一旁的霍骁要追上去,连忙走过去拦住他:“霍先生,还是我去看看吧。” 霍骁闻言脚步一顿,随后望着白绾绾点了点头。 白绾绾朝方才的方向追去,可走出正厅,便寻不到两人的身影了,白绾绾只能沿着小楼廊下四处张望寻找。 冯家的这处别墅,命之江南,倒是极相衬的。江城地处江南,她是在江南水乡中长大的,眼前之景,处处精雕细刻,竟可比真正的江南美景更胜几分。 小楼下抄手游廊四下环绕,立在人工蜿蜒的清流水渠上,白绾绾正要转过小楼。 “爷,袁力死了,死的透透的,是徐老亲自动的手。” 白绾绾脚下的步子一顿,待反应过来话中含义,下意识转身欲走,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入耳。 “知道了。”男人声音沉沉的,情绪波澜不惊。 白绾绾突然顿住脚步,这声音,她尚是熟悉,是念毅雄的。白绾绾再抬腿欲走时,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抓住,白绾绾身子一僵,转过头便对上念毅雄的一双深眸。 他身边的人见到白绾绾,垂着头从一侧离开。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他的嘴角处带着点点的青紫,他的目光投望过来,看得白绾绾身上汗毛一立。 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念毅雄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时,总能被她撞上。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握着,几经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反应勾了勾薄唇:“我说过你有听到什么吗?” 白绾绾的小脸一僵:“…我不会说的,真的不会说。”她显然是有些害怕,急急开口发誓。 经了那次,白绾绾总有预感,念毅雄不是善茬,她若是再招惹到他,他必定杀了她灭口。偏偏她不知撞得什么运,总是好巧不巧的碰上念毅雄,躲都躲不及。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小模样,扯唇笑了笑:“是吗?”他握着她细腕的手用力,他拉着她向别处走:“我有话要同你讲。” 第14章 第14章 念毅雄拉着白绾绾寻了个更僻静处,古仿的亭子,一张石桌一处矮石椅,四周垂着常青的绿萝,人站在里面,很难被外面瞧见。 念毅雄的大手搭在白绾绾细嫩的肩头,微微用力将她按坐在石椅上。 白绾绾局促的坐在石椅上,她打量着周围,忽然仰头盯看向念毅雄:“我是和二哥姐姐来的。” 念毅雄听了笑,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他。念毅雄在白绾绾身前缓缓蹲下身子,他平视着她的小脸,看着她满眼的紧张:“袁力死了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 他深黑的眼盯过来,似乎洞察万千,白绾绾被念毅雄看的身心一僵,她飞快摇头:“没…没有。”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反应只是一笑,接着说的颇为正色:“那我现在告诉你,袁力死了。”他眼瞧着白绾绾懵懂的神色又补充:“就是那晚劫你之人。” 白绾绾彻底愣住,她愣看着念毅雄许久才垂头低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念毅雄望着白绾绾搭在腿上的小手,抬手握住:“我只是想告诉你…再也没人敢劫走你。” 他握过来的手满是温热,将她因害怕而变得冰凉的小手包裹住,可他的触碰却像刀,惊得她四肢百骸皆在颤栗。 念毅雄曾和白少琛说过,会给她一个交代,难道他给她的交代…便是杀了袁力吗? 念毅雄话落,白绾绾猛地抬头:“所以…你就杀了他?”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前的人,已经不可用可怕来形容。 念毅雄将白绾绾的害怕看在眼里,缓缓冷静开口:“杀他的人不是我,是徐老。” “他不过是徐老身边的一条狗,贪的多了咬到主人,自然就该死了。” “那可是你…借徐老的手杀了他?”白绾绾盯着念毅雄,被他握住的手,似乎僵掉般,麻木失觉。 “如果我说是…你会怕我吗?”念毅雄瞧着白绾绾一瞬苍白的小脸,他抬手指背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蹭:“因为他触了我的逆鳞,他必须得死。” 七月的沪上,日头已见火辣,可白绾绾坐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身心冰凉,她僵坐在那甚至一动不敢动。 念毅雄的逆鳞是什么?她不知道。可牵扯进来的,无非是那批烟土。 为了那批烟土,在仓库念毅雄肯将枪口指向她,自然也可要了袁力的命。 袁力可恶,他做的那些害人勾当,不顾家国百姓安危,自然死有余辜。而她不过是念毅雄和袁力争夺货物的一个筹码,她自知自己没有多重要。她被迫卷进来,她只想不明白,袁力生死与否,念毅雄为何偏偏非要告诉她。 如果这就是他所说的交代,一条人命的交代,她宁可不要。 白绾绾侧头躲开念毅雄触碰过来的手。 念毅雄动作一顿,他的手缓缓放下:“绾绾,那日在仓库,我并非真的想要伤害你。我太了解袁力,我若对你有分毫在意,他只会更绑着你不放。” “只要他知道我在意你,一旦有机会还会绑走你。” 念毅雄见白绾绾不说话,他紧握着她的手。白绾绾低着头,她不知念毅雄的话是安慰她的说辞,还是真的如他话中是所说的那样。 可无论是何种,她都不敢更不想和念毅雄瓜葛下去。 白绾绾深吸一口气,她抬头对上念毅雄的眼睛:“念先生,我此番来沪上只为求学,从前种种我不愿再想。念先生所做的事,所图谋的事,也与我无关,与白家无关。念先生曾经指过来的枪口,我也相信是为了救下我才不得已为之。” “…所以,我只是希望日后,念先生看在父辈的面子上,可以放过我。” 闯堂的风将绿萝吹的摇曳,念毅雄听着白绾绾的话沉默许久,最终他松开紧握着她的手,站起身向亭外走,石阶前他突然顿住脚步,他背对着她开口,语气是道不出的意味:“绾绾,我的确不是个好人,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你若真的这般怕我,不用说什么祖上交情,我自会离你远远的。”念毅雄拨开身前的绿萝,走出了亭子。 …… 白少琛拉着白忆绾出了正厅,白忆绾被白少琛踉跄拉了一路,终于挣脱他的手,白忆绾转身欲往回走,又被白少琛拦住。 “今日宴会这么多人,还有绾绾在场,白少琛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白少琛眼看着白忆绾面上的怒意,攥着她手腕的大手更用力:“你这么着急回去,不是因为绾绾在,是因为那个姓霍的在吧!” “你为什么总要把别人拉扯进来?与霍学长有什么关系?” “你一口一个学长叫得这么亲密,你们之间会没有关系,你们在法国的时候没有做过什么!” “白忆绾!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 白少琛话落,眼见着白忆绾原本的怒色渐退,她突然变得平静,也再不挣扎。 白少琛看着白忆绾的反应微愣,便见她忽然垂头笑了笑:“我最不知羞耻的,便是留在白家任你羞辱。” 她推开他的手:“你叫错名字了,我叫白茵,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 白忆绾本名叫白茵是白少琛先知道的。 那日在廊下,白忆绾跑开后,白少琛却愣在原地,他接着就听白母说。 “我捡到忆绾的时候通身上下就裹了个单薄小被,寒冬腊月的,再晚去一会,孩子只怕是要被冻死。” “我看襁褓上绣了名字,叫白茵,这城里,除了咱家也就几家姓白的,多少沾点亲故,让人询问一遭都说没丢孩子。” “我就想应是哪个赶路的夫妇,嫌弃是女孩子,给丢到这了。” “这么多年,竟还有脸来找……这事情我让人瞒下来了,绝不能让忆绾知道,父亲您说呢?” 老爷子后来说些什么,白少琛已经听不下去,他只是记住了那个名字,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白茵。 …… 白少琛看着白忆绾,眉头颤动,他问她:“和我在一起,你就这般不情愿吗?” “我告诉你,你叫白茵,是因为,是因为我不想叫你姐姐!” “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还是说……你碍于身份,我说过,我们可以离开白家…” 白忆绾抬头看向白少琛,随后又四处环望,她收回目光笑:“与身份无关,只是我不爱你,我承认,我去法国留学来上海工作,都是为了躲你。” “没有什么无可奈何,只不过是我自私,一边不想离开白家这颗参天大树,一边又不想受控于你。” “你胡说!”白少琛猛地上前抱住白忆绾的双臂,他红着眼盯着她:“你敢说你不爱我,你若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白忆绾看着白少琛通红的眼,有些艰难的扯唇一笑:“你刚刚问我…我在法国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 “我现在告诉你,有的,不过不是霍骁。” 白忆绾能够感受到白少琛的颤抖,他剧烈颤抖的大手捏着她的肩膀,引着她的心跳一起颤抖:“现在,还需要我回答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吗?” …… 白绾绾回到正厅的时候,只看到了白忆绾,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白绾绾满怀的心事在看到白忆绾这副状态下藏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刚刚看二哥和你出去,他又欺负你了?” 白绾绾是被白少琛从小欺负到大的,小时候白少琛还会敬怕白忆绾这个长姐几分,这几年却更无法无天,全家上下,能管住白少琛的,只有爷爷了。 白忆绾听了笑,她摇头:“他怎敢欺负我?是刚刚在外面被沙子吹了眼。” “二哥呢?怎么不见他回来?”白绾绾在厅内环望一周,没看到白少琛的身影。 “家中来了电话,让他赶快回去,现在…已经走了。” 白绾绾听了有些担心:“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生意上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从冯宅走前,白绾绾一直没在正厅看见念毅雄的身影,不过看见与否,日后这个人都与她无关了。 …… 白忆绾在医院入职稳定下来后,寻了个周末,让白绾绾陪她去念公馆拜访,将母亲备好的礼物送给念伯母。 诚言讲,念公馆白绾绾是不愿去的,自那日在冯宅念毅雄转身离去后,他果然遵守承诺,再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老唐开车将白绾绾和白忆绾送去了念公馆,当年念家母子南下投奔白家时,白忆绾正和念毅雄同岁,虽然多年不见,但对念家母子的记忆尚清晰。 沈厉芸瞧着并肩走过来的姐妹俩,心中羡艳,羡慕白母不仅儿女双全又个个出挑。 入了念公馆后,白绾绾没有看到念毅雄的身影,紧张的心略有放松。白忆绾将白母备好的礼物送给沈厉芸:“这是母亲亲手做的,母亲说她手艺粗糙,还请伯母莫嫌弃。” 沈厉芸望着白忆绾递来的绫绢扇,瞧着扇面上绣的精细的图案,眼睛一红。 当年她和白母尚在闺中时,她女红一向粗糙,她不在此事上用心向来慵线懒针,便央求着白母倒时陪她一起绣嫁衣。 白母说是看在几颗粽子糖的情面上帮她,其实是不忍心她为了针线发愁。 只是不想,白母不仅先她嫁人,更是远嫁出京,嫁去了岭南。 沈厉芸握着扇子舍不得放手:“谁不知道你母亲针线手艺在京都是出名的,倒跑我这谦虚来了。” 白忆绾听了一笑:“伯母喜欢就好。” 沈厉芸看着从进门起便不怎么开口的白绾绾,又想起前几日她让念毅雄接白绾绾来家中吃饭被他搪塞回绝,她对着白绾绾笑:“绾绾好些日子没来伯母这了,伯母竟连忆绾何时来的沪上都不知道。” 白绾绾听着一顿,她低声答:“这几日课业有些忙…一时没得空来看望伯母,”她说着看向身旁的白忆绾。 白忆绾见了便接话道:“我也是才来沪上,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今日终于有空闲就叫绾绾陪我一起来。” 张妈沏好茶水进来,沈厉芸将手中的扇子递给张妈,让她仔细收好,随后吩咐:“去把老二叫回来。” 白绾绾听着沈厉芸的话,心上不由一紧,接着便听张妈道:“刚刚就派人去叫,可没找到二爷人。” “这孩子总这样,家中来客就没见过他的人…前次也是。” 白忆绾在旁听了忙开口:“没关系的伯母,二弟公事繁忙,我们不好打扰。”白忆绾虽与念毅雄同年,却比他长了几个月份。 沈厉芸听了还是埋怨一叹:“前次绾绾来,他就不见个身影,如今你来,他还这么无礼。”沈厉芸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西洋钟:“这时候也该吃午饭了,伯母让人做几个好菜,你们留下吃过饭再走。” 留下来吃饭倒没什么,只是怕留着留着就等到念毅雄。白绾绾还没来得及开口推辞,便听白忆绾笑着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又喝了下午茶,再待下去只怕晚饭也留在念公馆用了,好在念伯母终于放了人。 期间,趁白忆绾去洗手间,沈厉芸拉起白绾绾的手,有些担心的问:“绾绾不来看伯母,是不是因为我们家老二惹你生气了?” 白绾绾听了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是我课业繁忙。” 念母虽听着点头,却拉着白绾绾的手不放又道:“若真是他惹你生气了,一定告诉伯母,伯母替你教训他。” 白绾绾不知道沈厉芸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只是念毅雄做的那些事,她若真说出了口,只怕念白两家也不必谈交情了。 白绾绾再三摇头否认,沈厉芸总算不再追问下去,又叮嘱她以后要和白忆绾常来。 沈厉芸叫了家中的司机送白绾绾和白忆绾回家,她亲自送白忆绾和白绾绾出门,白绾绾站在门前等车,她望着那条梧桐小路,远远的见有车子驶来,紧张了一日的心总算放下。 念毅雄坐在车内,看着门前那三个渐渐清晰的身影,目色一顿。他紧盯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待车子停下,才缓缓收了目光。 白绾绾正要转身同念伯母告别,却见车后门打开念毅雄从车上走了下来。 白绾绾看着突然出现的念毅雄,小脸上的笑意一僵。 念毅雄从车上走下来,他的目光平淡的扫过白绾绾,随后落在白忆绾身上:“白小姐。” 白忆绾看着身前的人,待听他开口,一瞬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念家二爷。 白忆绾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念母在旁骂:“还知道回来?客人都要走了。” 念毅雄听了低头:“母亲别生气,商会出了点事,脱不开身。” 沈厉芸又哪里舍得真同念毅雄生气,听他安慰又佯装怒道:“就你是个大忙人。既然回来了,替我送绾绾和忆绾回家。” “是。”念毅雄点头,随后看向白忆绾和白绾绾,他瞧了瞧自见到他起便一直垂头的白绾绾,随后转身走到车门前,将后车门打开对着姐妹俩道:“请。” 司机从车上下来,将车钥匙交给念毅雄。 上车后,白忆绾贴心的报上地址,念毅雄听了笑着道谢,他顿了顿又开口:“我曾经送过绾绾。” 白绾绾坐在后面,听着念毅雄的话心上一顿,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缓缓低下头。 白忆绾将白绾绾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后道:“绾绾同我说,来上海后念先生很照顾她,劳您费心了。” “是么,”念毅雄的语气听得出笑意:“白小姐客气了,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白绾绾低着头,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听到念毅雄那一声似笑非笑,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车停在白家门前,念毅雄走下车,为同侧白忆绾开了车门,那边白绾绾早自己推开车门走下来。 白绾绾走到白忆绾身边,白忆绾同念毅雄道谢,念毅雄的目光从白忆绾身上落到白绾绾的小脸上,见她一如既往的低头沉默。念毅雄未说什么,只同白忆绾说了声再见便转身上了车。 白忆绾望着念毅雄驶远了的车影,转头看向身侧的白绾绾:“你同他到底怎么回事?” 第15章 第15章 白忆绾望着念毅雄驶远了的车,转头看向身侧的白绾绾:“你同他到底怎么回事?” 白绾绾听了躲闪低头,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 白忆绾瞧着白绾绾的反应一叹,随后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罢了,你也开始有事瞒着我了。” …… 次日早,唐叔送白绾绾去学校,白绾绾捧着书刚想进教室便听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闻声回头是几个陌生的姑娘。 徐娅见白绾绾转身回头,朝她走了过去,待走近了将白绾绾的模样瞧得清晰,徐娅眯了眯眼睛。 她记得不错,那日在冯家看见的,果然是白绾绾。 前阵子她去参加冯凝婉的订婚宴,在冯家□□她眼看着白绾绾被念毅雄拉着进了个小亭子,她离的略远,亭子四处又皆是垂地绿萝,她瞧不清亭子里的情景,只是看见等了好一阵子念毅雄才从里面出来。 白绾绾看着走过来的徐娅:“你是?” “绾绾,果然是你。”徐娅拉住白绾绾的手,俏脸上堆满了笑:“我是学校新闻社的,听说你会用相机?” 白绾绾看着徐娅,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你怎么认识我?” “前阵子冯小姐的订婚宴,我也在的。”徐娅拉着白绾绾的手不放,继续追问:“你会用相机对不对?我是听徐文卿说的,你拍照很好看。” 白绾绾听到新闻社和徐文卿,不由想起之前惹得祸,若非不是那日心软答应了徐文卿他们,她也不会和念毅雄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徐娅不待白绾绾开口又道:“学校举办了义工活动,义工的工资会作为爱心基金捐到德仁医院。我们新闻社正缺会用相机的人,你愿意来帮忙吗?” 因为新闻社的缘故,白绾绾本是想拒绝的,可是听明白徐娅来意,便点了头。 放学后,白绾绾先向家中打了电话,说了晚上的活动,之后便去校里的新闻社集合。原本徐娅说好请她帮忙拍几张照片,可到了社里又说人多相机少。 徐娅面露为难的拉起白绾绾的手,似乎撒娇的摇了摇:“绾绾,相机不够,但是还缺几个工作人员……你不会嫌弃做侍应生不来吧。” 白绾绾看着徐娅握过来的手,摇了摇头:“嫌弃倒说不上,工作本无高低贵贱,只要帮得上忙就好。” 徐娅听了细眉微挑,笑得更甜:“这样就太好了,来绾绾,换衣服。” 白绾绾看着同学递来的衣服:“我们是去查理饭店做义工?”这衣服她从前去查理饭店做翻译时见那的人穿过。 徐娅听了一顿,随后点头:“是,是啊。” “可我记得查理饭店的人员都是要经过培训的,而且侍应生很多……应该不缺人手的。” 徐娅闻言眉心暗蹙,她正不知如何回答,站在她身旁的人便开口:“本来就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哪里会真的缺人手。”那人将衣服塞到白绾绾手中:“绾绾,快换衣服吧,要来不及了。” 等白绾绾换好衣服,徐娅随意拿了个相机,挽上白绾绾的手臂:“我们走吧。” “就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先走,有车在外面等着,她们几个一会坐东洋车去。”徐娅不待白绾绾迟疑,拉着她便向外走。 待上了车,徐娅侧头看白绾绾:“我听说你和念二爷很熟?” 白绾绾听着一顿,随后摇头:“徐同学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随后拿着手中的相机问白绾绾:“这个是这么用的吧。” 白绾绾瞧着徐娅,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瞧着徐娅的动作:“这么拿着会更清楚一些。” 车子在查理饭店门前停下,徐娅拉着白绾绾向饭店里面走,白绾绾看着身前的徐娅突然脚步一顿:“等等同学们吧,一起进去。” 徐娅闻言也停住脚步,她转过身看着白绾绾弯了弯嘴唇:“好啊。” 白绾绾和徐娅站在门前等了一阵,便见三五辆东洋车前后跑来,有几个同学拿着相机,有几个同学和她穿了同样的衣服。 徐娅笑看白绾绾:“你瞧人来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她说着拉着白绾绾的手率先向饭店内走。 刚走入大堂没多久,便有人跑来拦了路,他瞧着徐娅又瞧着身后跟来的人,有些为难:“徐小姐…您这是。” 徐娅看着来人细眉一皱:“张经理,之前不是说好的?” 张经理看着徐娅正要开口,便见从大门处走进一行人,张经理低下头连忙迎了上去:“徐老爷,二爷里边请。” 徐娅闻声拉着白绾绾转身,随后对着徐老脆生生的叫:“爹!” 徐鹤南瞧见徐娅眉头不由得一皱:“怎么穿成这样?”又看她手中拿出相机:“又来胡闹什么?” “谁胡闹了?这是我们学校的义工活动,还可以领工资呢,”徐娅说着将身旁的白绾绾拉近:“是不是绾绾?” 白绾绾万没想到徐娅竟然是徐老的女儿,那个念毅雄口中杀了袁力的徐老的女儿。更没想到她再次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念毅雄,白绾绾对上念毅雄投来的目光,一瞬低下头。 念毅雄看着徐娅身边的白绾绾,看着她那一身侍应生的衣服,眉心一蹙,随后收回目光。 徐娅的目光落到念毅雄身上,却见他神色淡漠,并未看白绾绾一眼。 徐娅挑了挑眉,她瞧向身旁低垂着头的白绾绾,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本以为念毅雄会多在意她,原来那日在冯宅也不过是玩玩。 徐鹤南的目光落到白绾绾身上,问道:“小娅,这是你同学?” 徐娅扫了白绾绾一眼,抽回挽着白绾绾的手臂:“也不是很熟,”她走到徐鹤南身边:“我带了相机来,一会我来给您和念哥哥拍照。”徐娅随着徐鹤南向里面走,给候在一旁的张经理递了个眼神。 白绾绾瞧着徐娅的背影,蹙了蹙眉,其他同学走上来解释道:“徐娅就是这样的性格,绾绾你别在意。” 张经理站在一旁,瞧着白绾绾几人叹了口气,随后命人领着在一旁端酒。 查理饭店今日是被徐鹤南包下,来的人都是商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一些身份特殊的洋人。 白绾绾几人由人领着上了二楼的雅间,雅间内念毅雄和徐鹤南面南并坐,徐娅正靠在徐鹤南身侧摆弄相机。 徐鹤南瞧着身旁的徐娅似乎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 徐娅是徐鹤南最小的女儿,徐鹤南老来得女,自是偏宠些,知道她又是跑来胡闹,便故意虎着脸:“今儿不许胡闹,听见没?” 徐娅却仿若未闻,举着相机对徐鹤南道:“笑一个。” 白绾绾端着酒杯站在一侧,自她进门起便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近乎灼热,烫得她不敢抬头。 徐娅转身看向站在一侧的白绾绾,忽的开口:“绾绾!这相机我不会用,你来帮我看看。” 白绾绾闻声抬头去看徐娅,看着她脸上亲切的笑,下意识蹙眉,身旁的同学推她:“去呀绾绾。” 白绾绾朝徐娅走过去,她手上还端着几杯酒,她正想将托盘递给徐娅再接过她手中的相机,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用力一绊。 白绾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绊倒,手中的托盘摔出去,酒杯摔碎了一地。 白绾绾双手撑在地上,酒水溅到脸上身上都是,掌心是割裂的疼。 徐娅看着摔倒的白绾绾冷冷一笑。 掌心的疼让白绾绾脑海中生了一瞬的空白,她尚未反应便听周遭数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徐鹤南看着被酒水迸溅脏了长衫,皱了皱眉头。 念毅雄看着摔倒的白绾绾,看着她白嫩的小手压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神色猛然一暗。 白绾绾只觉得周身陷入黑暗,唯有掌心处鲜红刺目。突然她觉得身子一轻,她被人从地上抱起,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瞧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徐娅眼瞧着念毅雄的动作,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她瞪眼质问:“你要带她去哪?” 念毅雄看着挡在身前的徐娅,声音低冷:“滚。” 徐娅闻言一愣,似乎不可置信。 徐鹤南眼瞧着念毅雄的反应,眯了眯眼,随后对徐娅喝道:“小娅,不准胡闹,你给我过来。”徐鹤南身旁的人将强行徐娅拉走,拉到徐鹤南身边。 念毅雄抱着白绾绾,并未回头看徐鹤南一眼,径直出了雅间。 白绾绾躺在念毅雄的臂弯里,手心处的疼,让她的眼泪像珠子似的一颗一颗不争气的往下掉。 念毅雄将白绾绾抱到车上,他瞧着白绾绾苍白的小脸和额头泛出的冷汗,心上似乎被什么人开了枪,让他又疼又怕。 念毅雄抬手去擦拭白绾绾小脸上的泪,他低低的声音带着颤:“绾绾,别哭,忍一忍,再忍一忍。” …… 德仁医院,白忆绾急匆匆的赶去手术室,念毅雄靠在一侧的墙上,眼见着手术室的大门随着白忆绾的身影一开一关。 白忆绾看着白绾绾的血.淋淋的双手,一瞬通红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唐叔和我说你去参加学习的义工活动,怎么会伤成这样?” 白绾绾忍了一路的委屈,终在见到白忆绾的那瞬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白忆绾为白绾绾打了麻醉,亲自动手将她白嫩手心里嵌入的碎玻璃一粒一粒挑出来,伤得最重的是左手,小指被割了伸长的口子,需要缝针。 白忆绾红着眼替白绾绾清理好伤口,让人将她推到病房休息,白忆绾脱了沾满血的医用手套,出了手术室才发现站在外面的念毅雄。 白忆绾看向面色沉冷的念毅雄:“是你送她来的?为什么伤成这样?” …… 雅间的大门被人推开,张经理在旁不住说:“小姐,您不能进,您不可以硬闯的。”却根本拦不住闯进来的人。 白忆绾走进雅间内,对上四周投来的目光,冷冷开口:“今日学校的活动是谁组织的?” 徐娅看着闯进来的白忆绾,细眉一皱,缓缓朝她走过去:“我组织的。” “是你说学校有义工活动,最后会将善款捐到德仁医院?” 徐娅上下打量白忆绾,不甚在意的点头:“是我。你又是谁?” “也是你骗绾绾来这里做侍应生?” 徐娅听了白忆绾的问话,一瞬反应过来,她笑得有些得意:“你是白绾绾的谁?来替她打抱不平吗?” “她自己蠢笨又怪的了谁?我不过是抬一抬脚,她就摔倒了,她受伤难道还要怪在我头上吗?” 白忆绾看着徐娅面上的笑,亦笑了,忽然她抬起手臂对着徐娅狠狠挥了一巴掌。 徐娅被白忆绾打的怔愣,待回神突然尖叫起来:“你敢打我!”徐娅尖叫声刚落,下一瞬另一侧脸又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白忆绾趁着徐娅懵愣,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扬洒在徐娅脸上,随后砸碎在地上。 徐鹤南眼见着白忆绾的动作,突然拔枪上膛,念毅雄随着白忆绾身后走进来,眼见着徐鹤南的动作,亦拔了枪。一时间雅间内外所有护卫全部举枪上膛,两两对峙。 徐鹤南看着念毅雄的动作,眯了眯眼,似乎不悦:“念毅雄,你这是做什么?” 念毅雄走到白忆绾身前将她挡护在身后,他的目光越过狼狈不堪的徐娅落在徐鹤南身上:“徐老,得罪了,这人你动不得。” 徐鹤南听了冷笑:“什么人我动不得?” “这位是江城白家的千金,刚才那位,也是白家的千金。”念毅雄的目光落到徐娅身上:“徐小姐今日所作所为,念某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徐娅从未见过念毅雄这般神色,她被他盯看的,浑身一僵。 徐鹤南闻言,手上的动作微顿,他看着念毅雄眼底的冷色,慢慢放下手中的枪,亦命身后的兄弟也放下枪。 原来是江城白家,难怪念毅雄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念毅雄抬手,命身后的人也放下了枪。 徐鹤南先命人将徐娅带下去,随后对着念毅雄身后的白忆绾笑了笑:“白小姐。” “小女不懂事,无意伤了令妹,是徐某教导之过。还望白小姐不要生气,难免伤了两家和气。” “和气?”白忆绾听了冷笑:“白家与徐家一向少有往来,自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今日徐小姐所为,是瞧不起我们白家存心欺负吗?” 徐鹤南闻言眯眼笑了笑:“白小姐这是哪的话?” “即便是看在毅雄的面子上,也是断不能伤到白家的小千金,今日实在是意外。况且…小娅也是无心,白小姐此番只怕是要吓坏我的乖女儿。” “徐某人,一向敬仰白老爷子,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吧。” 白忆绾瞧着徐鹤南的笑脸,她知道自己当着徐鹤南和一众人的面打了徐娅的脸,徐鹤南心里定恼怒不悦。不过是看在白家权势和念白两家关系上不得不隐忍忌惮。 白忆绾亦看着徐鹤南笑了笑:“徐先生说得对,绾绾是我们白家的千金,是全家人捧在手中护大的,今日也是看在念先生的面子上,不与令嫒计较,倘若换了别人,家妹所受的伤,白家必定千倍万倍的讨还回来。” 徐鹤南闻言握枪的手微紧,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挂着笑意。他眼看着白忆绾和念毅雄走出雅间,突然举枪冲着天花板‘嘭嘭嘭’开了数枪。 …… 念毅雄送白忆绾回德仁医院,白忆绾看向身侧的念毅雄,略有歉意的开口:“今日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白忆绾看得明白,念家在沪上权势虽大,却有徐鹤南这个商会会长在名义上压着。徐鹤南虽位在会长,却对念毅雄万分忌惮,不敢纵容又打压不得。 二人明面上和气,暗下却早已势同水火,相互忌惮相互牵制,只等着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扳倒。 她今日能去查理饭店为白绾绾讨个说法,也是念毅雄在旁护着,若非如此,她只怕连查理饭店的大门都进不去。 “本不该惊动你亲自动手的。” 白忆绾听了摇了摇头:“绾绾是我妹妹,这是我做姐姐必须要做的。我知道念先生的为难之处,此事本不应该让你牵扯其中的。” 念毅雄闻言,扯了扯唇角,他转头看向白忆绾:“白小姐客气了,我说过,照顾绾绾是我应该做的。” 白忆绾看着念毅雄投来的目光,随后她挑了挑眉笑道:“那多谢念先生了。” 念毅雄陪着白忆绾一路回了德仁医院,病房内,白绾绾已经醒了过来。 白忆绾替白绾绾量了体温,又解开纱布检查她手上的伤,重新上药包扎。 白绾绾已经醒了好一会,才见白忆绾来,她的声音微哑:“姐姐,你去哪了?” 白忆绾听了抬手摸了摸白绾绾的额头:“有个病人耽误了一会,”她说着顿了顿:“念先生在外面,他一直都在。” 白忆绾说着收了好药具,走出了病房,她看着靠在墙侧的念毅雄笑了笑:“绾绾叫你。” 第16章 第 16 章 休息室内, 徐娅哭闹不停, 口中嚷着要去杀了白忆绾。徐鹤南沉着面色从门外走进来, 瞧着徐娅披头散发的模样脸色更黑。 “爹,”徐娅哭着跑过去, 拉住徐鹤南的胳膊:“你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徐鹤南沉眸看着徐娅红肿的脸颊, 甩开她紧抓衣袖的手,沉声骂道:“还敢胡闹!” 徐娅被徐鹤南骂的一愣, 她瞧着徐鹤南的冷脸似乎哽咽一声,一时不再开口。徐鹤南瞧着徐娅的模样, 缓了颜色:“你知不知道白家是什么背景?白家的小姐能由你这么胡闹?”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 “谁和你说她是乡下来的!你知不知道白家老爷子曾是两广总督, 现在虽然致仕从商,不及从前权势, 但任谁提到白家老爷子谁能不给几分面子?” 徐娅听了不服气:“前清都亡了, 皇帝都下台了,她们白家不过是给皇帝看门的狗, 现在还算个什么?” 徐鹤南被徐娅的话气的一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若非白家老爷子不愿参政,总理的位置就是白家的。你知不知道, 现在新政府里有多少军官曾是白老爷手下的兵?” “你以为白家人好欺负吗?瞧瞧刚才那位,一个白家孙辈的女儿, 当着几十条枪的面就敢打你,你觉得白家怕我徐鹤南吗?” 徐娅被徐鹤南训得默了声音,她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死死的咬着嘴唇。 “还有念毅雄,你不知道念白两家的关系吗?当着他的面就敢对白家小姐动手,你是帮他找机会同我翻脸吗?” 徐娅听到念毅雄,想着方才他对自己的态度更觉委屈,她抬起头终于忍不住的说道:“我哪里知道白绾绾是江城白家的小姐……是她自己同别人说家中就是做些小生意的,我也是看她和念哥哥不清不楚才想找她麻烦的。” “爹,我都被人打了,你不替我报仇就算了竟还骂我,我要去找母亲说理。” 徐鹤南看着徐娅哭花的脸,拉住要跑走的她:“谁说我不替你报仇?今日这口气,爹怎会咽下。” …… 念毅雄推开病房的门,慢步走了进去,白绾绾正靠坐在床上,长发松散垂在胸前,雪白的被子堆在腰际,她听着脚步声望过来,她沉默的看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小脸,睡过一觉,她面色不再像方才那般苍白的让他心惊,念毅雄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在白绾绾床前。 白绾绾看着坐在床前的念毅雄,她的目光落到他胸前,黑色的西装有一处深暗,深暗之侧雪白的衬衫上鲜红的痕迹明显。 应该是之前,他将她从地上抱起,她手上的血蹭脏了他的衣服。 念毅雄的目光落在白绾绾被纱布严实包裹的小手上,随后他抬头看她:“叫我什么事?” 白绾绾听着抿了抿略白的嘴唇,方才白忆绾说念毅雄一直等在门外时,她生了些愧疚,可当把他人叫进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本以为,他一直等在外面,是有话要同她说的。 念毅雄见白绾绾不说话,他抬手捧起她的小手,透着缠绕的厚厚的纱布看得仔细,他问她:“疼吗?” 他抬眼看她,她在他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神色低落的点头。 她的发丝柔软,亦如同她的性子,她垂头浓黑的长发便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长长的发尾落在他支在床畔的指缝间,有些痒。 念毅雄低眼去看落在指间的长发,缓缓抬手,他的指尖顺着她的眉尾触着她细嫩的肌肤撩起她垂下的发丝,别压在她粉红的耳后。 白绾绾的身子随着念毅雄的动作一僵,她连忙侧头躲开,她低着头:“今天的事……谢谢你。”她的小手随着她口中的话艰难挪动,离开了他的掌心。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的反应,收了手,他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 “除了这个……你不想说些别的?或者问些别的?” 他等着她的问话,可等了许久,等到还只有她的低头沉默。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眼底瞧不出是什么神色,他只扯了扯唇角,弧度似是无奈。 罢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又妄想和她解释些什么呢。 念毅雄从椅子上起身:“你姐姐今天要留在医院值夜,让我送你回家。”他看着坐在床上的白绾绾停顿片刻,随后转身出了病房关严了门。 …… 天刚擦黑,白忆绾叮嘱白绾绾不许碰水后,将她送到念毅雄的车上,隔着车窗白忆绾向念毅雄道了谢,看着车子走远,才转身跑回楼内。 白绾绾坐在念毅雄身旁,她的小手乖乖的搭在腿上,那谨慎的一动不动仿若僵掉的小模样有几份可爱。念毅雄将白绾绾的模样看在眼里,他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因为他记得清楚,下午时,白绾绾那血色淋淋的手心。 念毅雄替白绾绾开了车门,又一路送她到房门前,替她抬手按了门铃。 唐叔开了门,看见念毅雄有些诧异,一低头瞧见白绾绾被纱布包裹的手更是吓了一跳。 家门前,屋内的温馨的灯光洒在门外晚风里,念毅雄站在旁边,等着白绾绾开口。 白绾绾抬眼看了看念毅雄,到底不好意思,开口邀请:“念先生要来家里坐坐吗?” 他听了她的话,眉梢动了动,随后开口:“不了。” 白绾绾顿了顿,她眼见着念毅雄转身下了台阶,一路上了车。 黑色的庞蒂克,离开昏黄的路灯,消失在夜色之中。 因为手受了伤,拿书握笔都不方便,白忆绾去学校请了假,待白绾绾小指上的伤口拆了线,手心上的伤都痊愈后,才放白绾绾回学校上课。 放了学,白绾绾抱着书出来,没找到唐叔却是先看见了念毅雄。自那次他从家门前走后,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他的车就停在校门前,他靠在车身上一动不动的看她。 白绾绾和念毅雄投来的视线对上,如此,装作没看见躲开是不能了。 白绾绾低着头朝念毅雄走过去,她才在他身前站住,她怀中的书便被他抬手抽走,他握住她细腕,将她的小手拉到眼下端详。新生出的肉透着浅白,细嫩到让人不舍得触碰,他放下她的手,又牵起另一只,看得出来白忆绾将白绾绾照顾的很好。 念毅雄仔细检查着白绾绾手心每一寸肌肤,突然他的眉头一蹙,在她嫩如青葱的小指上,有一道清晰的疤。 他握着她的手渐渐用力,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白绾绾连忙挣扎的抽手。 白绾绾看了看周围,向后躲远两步,她们这样在校门前“相对执手”不知引来了多少打探的目光。 白绾绾的脸有些窘红:“你来做什么?”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渐渐泛红的脸,鼻息哼出一声笑,他拉着她上车:“自然是找你。” 车子一路朝贝茵路方向驶去,念毅雄说晚上要参加一个舞会,请她来当舞伴。 白绾绾坐在车上,听着念毅雄的话缩了缩身子:“我姐姐……” “你姐姐同意了。”他侧眸扫了她一眼,将她的借口堵在嘴里。 “同意了?”白绾绾一愣,似乎不相信。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反应,说不上威胁的挑了挑眉:“你好像很惊讶?” 白绾绾听着一顿,连忙摇头,随后又低下头道:“可…我不会跳舞。” “是么,”她听得他在耳边的一声笑:“你姐姐都帮你把舞鞋找出来了。” 白绾绾听着念毅雄的话,直想闭上眼睛去撞墙,她的好姐姐,出卖她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呢? 车子在家门前停下,念毅雄替她开了车门:“换身衣服,我们走。” 白绾绾回头看着跟着自己一路进了家门的念毅雄,抿了抿嘴,白忆绾和唐叔都不在家,只有孙妈笑呵呵的将念毅雄请了进来。 白绾绾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挑来挑去都没有称心的,与其说衣服不称心,其实是她不愿同念毅雄前去。 白绾绾随意挑了件中规中矩的小洋裙穿上,打开房门想下楼,一开门却见念毅雄正靠在门侧的墙上,他见她开门转身挡在门前。 他的目光上下落在她身上,最后停在她的小脸上。 念毅雄抬腿向门内走,白绾绾随着他的脚步不住的向后,念毅雄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白绾绾看了看被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念毅雄,她着实有些紧张:“你进来干什么?”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突然抬手去碰她的耳唇,他将她粉嫩的耳唇捏在指尖:“我送你的耳坠为什么不戴?不喜欢?” 他的指尖粗粝,蹭得她耳间发红,白绾绾连忙躲开,她抬手捂着发烫的耳唇:“…没有,只是太亮眼了…我带不习惯。” 念毅雄听了白绾绾话,他拉下她捂耳朵的小手,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他送她的耳坠,被她随意的丢在抽屉里,念毅雄瞧着不动声色的将耳坠拿出来,他捏着她的耳唇,手法笨拙的替她带上。 耳坠离了他的手,在空中摆荡,在耳边响起细碎的悦耳的声音。 念毅雄站在白绾绾身后,透过身前的镜子望她,她耳唇上的粉红渐渐蔓延至小脸。 白绾绾咬着唇,小脸微红望着镜子中的男人。 他正看着她,唇角在笑,莫名带了些温柔。 白绾绾第一次细看念毅雄,他笑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柔的,说来他应是完美继承了念伯母的美貌,他生的好看,本应该很愿意让人亲近的,只可惜这点子容貌上的好感,早被他平日里周身的戾气冲击的一干二净。 念毅雄见白绾绾盯着自己看,面上的笑意更深,他瞧着她挑眉,随后抬手拨了拨她耳朵上的坠子:“走了。”他率先转身,出了房间。 耳边的坠子作响,白绾绾猛然回神,转头去看念毅雄的背影,忽觉得面上发烫的紧。 念毅雄站在楼梯前等白绾绾,想着方才房内的情景,突然低头哼笑,他面上表情不变,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心跳,变快了。 舞会的地点在城郊,到时天色已经黑了,但半山腰上的别墅灯火辉煌,似乎在昭示,上海滩的夜,才刚刚开始。 念毅雄拉着白绾绾从车上下来,随后将她的小手扣在臂弯里,带着她从别墅正门走进。 今日的舞会似乎很私人,没有蜂拥举着相机的记者,大厅一角有缓缓的钢琴声飘出,厅内的人都三两交谈,场面舒服和谐。 白绾绾随着念毅雄一路走进去,几乎每遇上一个人都要停下,长者交谈几句短者点头招呼,念毅雄带着白绾绾寻了个安静处坐下,给她拿了杯果汁。 白绾绾喝了口果汁,抬眼间忽然瞧见对面一身红裙,美艳夺目的人,她若记得不错美人应是叫羽棠,曾经是陪在念毅雄身边的。 如今她手中举着红酒,正同个大腹便便的洋人调笑。 白绾绾下意识转头去看念毅雄,果见他正看着羽棠的方向皱眉。 白绾绾低头,手上轻摇着装着果汁的酒杯,她没抬头,就声音低低的问:“你…你和她吵架了?所…所以才”才来找我当舞伴的。 后面的话,白绾绾没能说出口,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她会为此失落一般。 念毅雄听着耳边细弱如蚊的声音,收回目光去看身侧的白绾绾,他说不上是何语气,好笑中又带了些无奈,他抬手拍了拍她低垂的小脑袋:“胡思乱想。” 今晚的舞会,看不出有何意图,一切进行的悠闲自在。白绾绾没想到,念毅雄会同她一样悠闲,就坐在她身边,哪也不去。 杯中的果汁被白绾绾喝干净,她正瞧着舞池中旋转的身影出神,突然托下巴的手腕被念毅雄握住,他问她:“想跳舞吗?”便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白绾绾被念毅雄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尚未回神便已被他拉进了舞池。 白绾绾看着身前的念毅雄,他的目光深深落下,把她看得紧张,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握在腰间的大手,隔着丝滑的缎料,带着灼人的温度。 念毅雄握住白绾绾的腰,女人的腰肢是那样的软,纤细到让他舍不得用力。 “你的手。”他望着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出声提醒。 白绾绾闻声低了低眉,缓缓抬手搭上念毅雄的肩头,他的肩硬.邦.邦的,宽阔而伟岸。 白绾绾没想到,念毅雄竟然还会跳舞,且跳的不差。 果然,身边的女人多,交谊舞又怎会差。 羽棠站在舞池外,她看着同白绾绾跳舞的念毅雄彻底愣住。她认识念毅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同哪个女人跳过舞,她自己也曾软磨硬泡过,无非是惹得他不快发火。 羽棠拿在手中的酒杯在颤抖,随着她不自主细细颤抖起来的身子。 念毅雄低头看着白绾绾,怀中的人太轻太小了,娇小到,念毅雄突然环臂扣住白绾绾的腰肢,他将她腾空抱起,他抱着她轻松旋转。 白绾绾被念毅雄的动作吓的一惊,却在下一瞬,别墅的灯突然灭了,周遭陷入黑暗,钢琴声戛然而止伴着一声刺耳枪响。 周遭响起尖叫,白绾绾被吓的身子一僵,突然她觉得重心不稳,被念毅雄抱着摔倒在地,他撑着手臂,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熄灭的灯很快亮起,周遭枪声又起,白绾绾来不及回神已被念毅雄从地上抱起,他抱着她躲在柱子后,他将她藏在胸膛和柱子间,白绾绾闻得到清晰的血腥味,她方才发现念毅雄受伤了。 她看着他突然抬手开枪,随后,周遭的嘈杂混乱渐渐安静下来。 念毅雄放下枪,他转头看怀中的人,他上下检查,见白绾绾毫发无伤,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放松。 白绾绾愣愣的看着念毅雄,他面色苍白的吓人,她眼见着他手中的枪摔落至地,他整个人朝自己倒了过来。 别墅在城郊,赶回到城里的医院还要许久,车内,念毅雄躺在白绾绾的腿上,他闭着眼眉心间凸起的青筋蔓延至额头,白绾绾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念毅雄背后涌出的血将她的衣裙都浸湿透了,她抱着念毅雄,身子颤抖不止。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看着他额头不住躺下来的冷汗,眼睛通红,很快眼泪就没出息的掉出来。 念毅雄感受到落在面上冰冰凉凉的,他艰难半睁开眼,瞧着从白绾绾尖嫩的下巴上一滴一滴砸下来的泪,他没力气抬手去擦她的眼泪,他的声音哑着,叹了句。 “别哭。” …… 念毅雄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瞬,白绾绾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险些摔倒,被一旁的司机及时扶住,扶她坐到椅子上。 白绾绾看着身上被血染了大片的裙子,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 阿强几个审了人回来,看着手术室内亮着的灯,在走廊上打转。阿强瞧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白绾绾,突然朝她走过去。 “白小姐,有些话爷不许我们说,但是今日这些话我是不得不讲了。” 白绾绾抬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阿强。 周围的人见了,连忙上前去拉阿强,似乎想阻止他,却都被阿强推开。 阿强看着白绾绾,看着她泪痕交纵的小脸,缓了口气。 “白小姐可知道今日行刺爷的人是谁?”阿强见白绾绾茫然不说话:“是曾经袁力身边的人。他们来刺杀爷,说是想为袁力报仇。” “袁力那等人,本不配爷动手,若不是为了您,爷会稀罕借徐鹤南的手要了他的狗命?” “白小姐之前被袁力劫走,爷是二话不说提了货就去换您,您可能不知道,爷为了得到那批货,费了多少麻烦。” “我知道,白小姐看不上那货,更是觉得我们爷是个贩卖鸦片的恶人,你们倒是正义凛然,跑去码头闹事。” “您知不知道,那批货是袁力私订的,爷抢他的货就是为了断了这笔买卖,我们那日提了货,本想着过几日就去烧了毁了,结果被你们一搅和,让袁力钻了空子。” “爷扣那些学生,也怕被袁力撞见,袁力是什么人品,撞见了岂不要了他们的命?还有您…若非您来码头胡闹,怎么会被袁力盯上,又怎么会被劫走,那批货又怎么会再回到袁力手里?” “袁力平日处处在爷面前挑衅,他不过徐鹤南身边的一条狗,爷忍他无非是不想让姓徐的抓了短处。但为了您,爷不仅是要了袁力的命那么简单,同样打了徐老的脸。” “还有前阵子…您受了徐小姐的欺负,令姐跑去为您讨公道,爷也是对着徐老拔了枪。爷这些年不容易,商会里眼红的人太多,人人都想抢爷手中的权,想抓爷的把柄。为了您和令姐,爷当着众人的面将枪口对向了徐老,之后便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丢了一笔大单子。” “令姐当着徐老的面打了徐小姐,徐老又怎会忍下这口气?白小姐背靠白家,徐老忌惮…可爷单枪匹马的不容易。” “您以为那袁力真会有人誓死效忠?说是为了袁力报仇……可开枪打死袁力的是徐老。” 阿强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的事说出来,眼见着白绾绾整个人呆愣住。 阿强以为是自己语气太严厉吓到了白绾绾,他也愣了片刻,随后开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白小姐…只是我们爷真的很在意您。” “今日的话,他原是不让我们说的,可我既然说了就想着您能明白。” “您若觉得我冒犯,等爷醒了,挨罚挨打我都受着。” 阿强说完,见白绾绾还不说话,正要再开口,却被身旁的人拉了下来。 白绾绾愣坐在椅子上,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可阿强方才的话却像无数的珠子,在她脑海中胡乱撞个不停。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她的病床前,念毅雄问她,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吗? 是啊,自她见到他起,便将他定义成坏。 她一味的自顾自的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她看到了所有的表象,却从没有像同情别人一样,想一想在这些不好的表象背后,可藏着什么隐情。 到底如他所言,他不会伤害她。一如他所言那样,他反而在最危险的时刻将她保护的周密无缺。 手术室的门开了,阿强几个跑上前去,他们同医生说着什么,可白绾绾只觉得耳朵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听得模模糊糊。 念毅雄被送到病房,阿强几个守在里面,白绾绾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忽觉身子一冷,冷得她心上发颤。不知等了多久,阿强几个都走出来,对她道:“爷醒了,想见您。” 白绾绾看着敞开的病房门,内里的光亮刺目,她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走入病房。阿强几个见了,从外将门关上。 病房内,念毅雄半躺半坐病床上,他的唇色冷白,面上亦没有一丝血色。 “为什么不躺着,”白绾绾看着坐起身的念毅雄连忙走过去,想扶着他躺下,他却拉住她伸来的手,对她摇头。 白绾绾顿了顿,她由着念毅雄拉着,在他的床畔坐下。他的上半身裸着,胸膛处绕着肩膀前前后后绑了很厚的纱布。 他握着她的手有些冰凉,白绾绾看着念毅雄,思绪杂涌,她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只会问他:“疼不疼?” 中了枪,又怎会不疼。 听着白绾绾的话,念毅雄握着白绾绾的手一顿,他似乎愣了愣,随后竟还对着她扯出一抹笑来,他答:“不疼。” 白绾绾听着念毅雄的回答,缓缓低下头,她看着他紧握过来的手,连他的指尖都是苍白的。 病房内沉寂许久,白绾绾低声开口:“我该回家了。” 念毅雄的大手动了动,却不肯松开她的小手,许久,他才舍得放开她:“好。” …… 白绾绾被司机送回了贝茵路,白忆绾被白绾绾身上被血污了大片的衣裙吓到,知道她没有受伤紧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可知道受伤的是念毅雄后,又担心起来。 白绾绾没了力气,她兀自回了房间,脱了身上沾了血的衣裙,顾不上周身的冷汗,上了床钻进被子里。 白绾绾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也不知自己如何惊醒的。房间黑暗,唯剩窗外投进来的丝丝月光。 白绾绾瞧着那月亮,她第一次见到念毅雄是什么样场景?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沉默寡言,好看的眼睛深黑深黑的,还抢了她的糖。 …… 白绾绾走后,念毅雄只觉得病房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他见过白绾绾太多次流泪,可只有今日,她的眼泪是为他流的。 病房内的灯关了,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唯一的光亮是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他知道门外有手下的人持枪守着,可他独自躺在这,却孤独的紧。 这种孤独,是不可说的,这些年,他在外面受的伤是从不敢告诉母亲的,也唯有白绾绾肯眼中含泪,问他疼不疼。 他第一次见白绾绾是什么情景?大概是…不…一定是,在白家正堂,她躲在屏风后面,怯生生的探出个小脑袋瞧他,那时他看见她,方才体会书上所说的,粉雕玉琢的人是怎样的真切。 她躲藏的技术实在不高明,很快被白母发现唤她出来,她倒不害怕,听了白母唤,从屏风后面蹦蹦跳跳着出来。 白母向她介绍自己,她便转头看他,他也看着她,她就一动不动盯了他许久,一双眼睛干净澄澈的像天上清明的月亮。 她突然跑过来,将藏在手心,被她握得微微化掉的糖递上来,她的声音清脆,像两颗铃铛碰在心上:“念哥哥,吃糖。” 那颗糖有多甜呢? 大概是甜到了心坎里,让他记了十多年,甚至还要记到一辈子那么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的支持~本章留言有红包~(v后的前三章留言都有红包掉落) 感谢在2019-12-14 18:35:05~2019-12-15 22: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y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yz 4瓶;那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 17 章 窗外天色微晞, 疏淡的云卷着高远的空, 自夜里惊醒, 白绾绾在床上辗转至天明也再没有睡意。起了身,洗掉身上冷汗留下的粘腻, 从衣柜中挑了件天青色的旗袍,白绾绾站在镜子前, 耳侧星星一样闪亮的坠子只剩下一只。 白绾绾在房里寻了一圈都没找到,她捏着空落落的耳朵, 心想着昨晚的场景那般混乱,丢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心上没由来生了些失落, 白绾绾将仅存的一只耳坠摘下, 放在盒子里仔细装好。 这时间连孙妈都没有起身,白绾绾悄悄了下了楼去了厨房, 她厨艺虽不精但煲汤的手艺得了白母真传。前几年老爷子身子不好, 白绾绾便从白母那学做了煲汤,每日按照方子给老爷子煲汤, 经年累月下来,也悟出了方法诀窍。 白忆绾醒后先去看绾绾, 推门进去却见房间无人,被褥也被整齐叠好, 白忆绾看着一顿,连忙寻到楼下,待瞧见白绾绾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才放下心来。 白忆绾走过去, 汤锅中的逸出滚滚的香气,她看着白绾绾的背影:“绾绾。” 白绾绾闻声回头,见白忆绾抱胸站在她身后,她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裙,墨黑的发如瀑带着几分清早的慵懒散在身前。 白忆绾看着白绾绾微青的眼底,有些心疼:“昨晚没休息好?” 白绾绾听了没说话,她转身拿了湿毛巾垫着打开汤锅盖子,瞧了瞧汤色:“煲好了,姐姐要尝尝吗?” 白忆绾瞧着白绾绾的反应心上微叹,她点头:“好啊。” 白绾绾盛好汤递给白忆绾,然后将其他的汤都倒入保温桶中装好,白忆绾见了挑眉:“你这是要带给谁?念毅雄?” 昨天晚上,白绾绾穿着带血的衣服回来,白忆绾是不放心的,但瞧得出她的疲态,便放了她先去睡觉,今早一醒了便想去看看她,却不想她比自己起的还早。 白绾绾闻言点头:“我打算去医院看看他……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受伤。” “到底怎么回事?”白忆绾被白绾绾的话说得糊涂。 白绾绾也没想到她和念毅雄之间竟已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要是细说起来,却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口。 “他是为了护着我…要不是我拖累他,他也不会受伤。”白绾绾没敢告诉白忆绾念毅雄受的是枪伤,说了也只会更惹她担心。 “他在哪个医院?伤的严重吗?”白忆绾看着白绾绾微白的小脸:“我请假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白绾绾提着汤正要出门,被白忆绾叫住,她去楼上拿了件风衣下来,让白绾绾穿上。 十月的沪上,风中已透出些阴冷,白绾绾对白忆绾笑:“不用担心,送了汤我就回来。” 白忆绾听了点头:“唐叔一早就出门办事,你等他回来?” 白绾绾看了看时间:“不等了,我雇东洋车去。”白绾绾出了门,在街前拦了车,一路朝医院赶去。 念毅雄所住的医院有些远,并不在租界附近,不知是昨晚情急才寻了近处还是对界内有所顾忌。 白绾绾到医院时,已过了早饭的点,付了车钱,白绾绾提着汤向医院内走。 病房内,念毅雄看着眼前忙左忙右的羽棠,眉头紧皱:“谁让你来的?回去。” 他的语调明显不悦,羽棠听在耳里却仿若未闻,她继续低头整理念毅雄的衣服。 念毅雄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回去。” 羽棠听着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过来,似乎有委屈却被她忍住:“你身边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我走难道要念夫人来照顾你不成?” 念毅雄不再开口,只冷眼注视羽棠,直把她看得眼睛发红。 门外响起敲门声,念毅雄的目光移到门上,羽棠见了便跑去开门,白绾绾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羽棠一愣。 羽棠瞧见白绾绾也是一愣,她还未开口便见她迅速低下头,转身就走。 念毅雄明显也愣了,他靠坐在床上眼见着白绾绾转身,连忙唤:“绾绾!” 羽棠看着转身跑走的白绾绾追了出去,她将白绾绾拦住,看着她手中提着保温桶:“白小姐是来给二爷送汤的吗?” 白绾绾闻言方才想起自己手中的汤,她抬手将保温桶递给羽棠:“是补血的汤,羽小姐替我给念先生吧。” 羽棠闻言挑了挑眉:“你还知道我名字呢?”她双手环胸并没有接白绾绾递来的汤:“白小姐既然来了,我也该走了。若是因为我把白小姐惹走,二爷的火气,我可是受不住的。” 白绾绾闻言一愣,她看着身前的羽棠,一时想不明白她口中的话。 羽棠将白绾绾诧异的神情看在眼里,她笑了笑,说不出是何意味:“二爷喜欢你,否则我不会让你。” 白绾绾彻底被羽棠的话惊得怔愣:“羽小姐…我想您是误会了。” 羽棠不待白绾绾把话说完,她的目光扫过白绾绾小脸,转身便走,白绾绾愣着看羽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捧着汤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向病房走去。 念毅雄见进来的是白绾绾,沉冷的面色缓和过来,他看着她怀中捧着的保温桶,扯了扯唇角:“里面装的是什么?” 白绾绾低着头走到床边,她将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念毅雄转头去看身侧的人,她穿了件天青色的旗袍,这颜色很挑肤色,胜在她皮肤白,丝缎裹着她的玲珑,将整个人儿衬着晶莹。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小脸,只瞧得见她尖尖的下巴。 “她是不请自来。”提到羽棠,念毅雄下意识的皱眉,语调都透着不悦。 白绾绾正拧盖子的手一顿,她低低的道了句:“我也是不请自来。” 念毅雄听着白绾绾的话一顿,又接着笑了笑,他抬手将身侧的人拉到身前,握住她的小手,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泛着的淡淡青黑:“可我盼着你来。”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视线同他对上,方才羽棠的话一瞬涌了上来,二爷喜欢你…… 白绾绾的小脸猛然一红,她迅速抽回手,转回身侧对着念毅雄。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脸红的模样微愣,随后扯唇轻笑了笑。 白绾绾将念毅雄的笑声听在耳朵里,红透了的耳朵有些发烫。 …… 念毅雄中枪的地方离后心只有几寸,若是再偏上几分……白绾绾不敢想下去,她坐在念毅雄床边的椅子上,看他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喝汤,他身上颤着绷带,面色虽较昨日好看了几分,唇色却仍苍白的不见血色。他就这样靠坐在病床上,动作间竟还能瞧出几分矜贵的模样。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或许从再见他起,他对她出挑的举止和他所做的种种在她心里都为他刻上了流氓的名号。 无论他做什么,她见他总是怕的,心里也的确是讨厌的。 可是她忘了,念白两家世谊交好,念家也是世代公卿的名门,若非在念毅雄少时生了变故,他现在也可以是高门中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念毅雄抬头,眼瞧着白绾绾望着自己发呆,他将她带来的汤喝干净,将勺碗放置在一旁。 “很好喝。” 白绾绾听了回神:“好喝就好。” 念毅雄挑了挑眉,语调中带了几分试探:“你做的?” 白绾绾点头,随后从椅子上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勺碗,她将盖子扣上,转头去看念毅雄:“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念毅雄听了神色一变,他连忙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去哪?” 白绾绾低眼看着念毅雄握在手腕上的大手:“我该回家了。” 念毅雄闻言顿了顿:“你是因为…羽棠…” 白绾绾听了连忙摇头:“不是,和羽小姐无关,我只是不知道留下来能做什么……也怕打扰你休息。” 念毅雄听着白绾绾的话,眼中的神色深了深,他握着她细腕的大手不放,只是叹:“绾绾,你还是怕我。” 白绾绾闻言抬起头,她对上念毅雄投来的视线,想要摇头却顿住,她愣愣看了他一会,又低下头。 念毅雄将白绾绾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慢慢放开她:“也好,待在我身边总归要多几分危险,”他抬眼看着她眼底的青黑:“昨晚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不用害怕,与你无关。” 白绾绾听着念毅雄的话,想开口反驳,她想离开并非是因为害怕待在他身边会有危险,昨晚所发生的事,的确让她心惊,可当她切切实实经历了,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害怕。或许是他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她所害怕的,只有他身上流不止的血。 她只是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念毅雄是陌生的,陌生到她从前深刻的印象都模糊了。 白绾绾没回答,她提起保温桶,对念毅雄低声道了声再见。 念毅雄眼看着白绾绾离开的背影,看着她打开病房门,半个身子踏了出去。 “绾绾,”他忽然开口叫住她:“你明天还来吗?” 白绾绾脚下的步子一顿,她听了他的问,缓缓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5 22:46:28~2019-12-16 23: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藍寶、赫连菲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似兮似安 50瓶;汤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 18 章 白绾绾脚下的步子一顿, 她听了他的问, 缓缓抬头。 念毅雄等了许久, 终是没等到白绾绾回答,她只是静静走出去, 轻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念毅雄自醒了便让人在走廊前候着, 若是白绾绾来了就告诉他,念毅雄等了一日, 从清早等到日落时分,依旧没等来心上的那抹身影。 阿强看在眼里, 和几个兄弟商量, 要不直接去白家把白绾绾请来,大家商议一番, 还是觉得不妥, 白家小姐若是想来早便来了,同样, 爷要是想请也早早就派人去了,他们几个还是乖乖听命, 少自作主张。 阿强听了叹气,一抬头却顿住, 他瞧着从楼梯走上来的人,连忙朝病房里跑。 白绾绾提着煲好的汤,沿着楼梯走上来,今日学校满课, 她放学便跑回家煲汤,又一路让唐叔急急送她来。 病房外,阿强正对着她笑,白绾绾看着阿强面上堆满了的笑容,也对着他点头一笑。 阿强替她打开病房的门请她进去,她刚踏进去门便被阿强从外面关上。 白绾绾抬头,看着病床上的念毅雄,他正在看书,并未抬眼看她。白绾绾提着汤走过去,将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瞧了瞧他手中的书,似乎是法文。 她身上穿着一件驼色的长风衣,风衣里面是一件素净的梨花白半身旗袍下面是同色的裙子。她走近,他便能清晰的嗅到,隐隐的女儿香。 白绾绾见念毅雄不说话,兀自拧开盖子,将里面煲的喷香的汤倒在碗中,她再转头便见他放下手中的书侧头看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她,语气淡淡的。 白绾绾端起汤递到念毅雄手中:“不是你让我来的。” 她的语调软软的,却是一句话就将他说得怔愣,待他回神便笑起来,很高兴的模样。 白绾绾此后每日放学后都会提着煲好汤来看念毅雄,医生都说,若非她这日日不重样滋补的汤,念毅雄的伤不会好的这样快。 白绾绾来的次数多,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大部分时间都靠在床上看书,她便在一旁做学校留的功课,她的书他翻看过,他看后也只是笑,虽未做什么评价,但白绾绾看得出,念毅雄不认同她的专业。 白绾绾也没想过,她和念毅雄的相处,竟会这样淡若溪水,医生说不可以吸烟,白绾绾便给念毅雄削苹果吃,她看不懂他书上的法文,他便翻译给她听,听来听去皆是些与经济相关的知识。 白绾绾本以为,念毅雄那握枪磨出茧子的手,是不会有耐心去拿书的,可惜她再次看走了眼,念毅雄不仅精通多国语言文字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在病房里的日子,她看到了与在外面截然不同的他。 他少了凌厉的眼神,甚至会在看书时突然笑出声,她问他笑什么,他便抬手指给她看,笑说作者观点迂腐。她俯身朝他书上瞧,想不明白他口中说得迂腐是哪里,她只觉得耳边的气息热热的,一转头便对上他含笑的眼。 …… 这日白绾绾下午没课,早上出门时便放在锅中慢炖的汤,回家是已经香气四溢,白绾绾盛了汤,由唐叔送去了医院。 白绾绾望着空旷的走廊,平时守在外面的阿强几人都不见了,她推开房门进去,床上也空的,念毅雄没了身影。 白绾绾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没由得心上一紧,她放下手中的汤想要去找他,刚转身,便见他从外面走近来,他身上穿着整齐的西装,见到她时微愣。 白绾绾看着念毅雄苍白的面色,连忙走上去扶他,待走近了瞧清楚了他额头上细细的冷汗。 阿强几人急唤了医生来。 医生检查念毅雄的伤口,面色微沉,原本就快的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血将他背上的衬衫染了半片。医生说若是上过药后不见好转,伤口就要重新缝合。 白绾绾站在一旁看得心颤,医生走后,她红着眼问他:“你去哪了?” 念毅雄看着白绾绾通红的眼,安慰笑了笑:“我若再不露面,商会要大乱了。” 白绾绾听了念毅雄的解释,直接被他这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反应气哭了,她边哭边大声问他:“你为什么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你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严重吗……它差点要了你的命。”她越说越生气,到后来便哽咽起来。 念毅雄没想过白绾绾的反应会这样激动,他望着她满眼的泪神色一深,他抬手拉住她,将她拉坐在怀中,他抬手擦她的眼泪:“我命大着。” 她听了却哭着推他,念毅雄握住白绾绾的小手,将她紧抱在怀里,他望着她的眼睛,忽然问的郑重:“绾绾,告诉我,为什么哭?” 白绾绾被念毅雄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瞧着她怔愣的模样,继而开口询问:“你哭是因为担心我对不对?你担心是因为你在意我……你这样在意我是因为你的心里终于有我了,对不对?” 白绾绾愣愣的看着念毅雄,他口中的话让她思绪混乱,她回答不出口,拒绝不出口。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小脸,她好看的眼睛哭的红红的,纤长的睫随着她的小身子一颤一颤,上面挂着她晶莹的泪。 她的泪落下来,顺着她白嫩的小脸,却在半路被他的唇含住,他吻她,吻她的泪。 白绾绾的身子颤了颤,她的小手抓握在胸前,将身前的衣料抓褶皱。 她的反应,让他的心跳变快,他缓缓抬手扣住她的小脑袋,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深深的目光撞进她的泪眼里,他安抚着她的不安,最后,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白绾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一动也不会动,周遭都是念毅雄的气息,很快就将她淹没了。 念毅雄轻含着白绾绾的唇瓣,一点一点,试探…… 他的吻没有想象中的侵略霸道,是出乎意料的温柔,他的耐心抚平她所有的不安,她紧攥的小手渐渐松开。 白绾绾就快窒息的时候,念毅雄放开了她,她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她的脸烧红的滚烫,她羞得不敢抬眼看他。 念毅雄看着怀中的人,气息微粗,他抱着她细软的腰肢,抬手缓缓捏住她汗湿的下巴。 白绾绾满面的羞色被念毅雄尽收眼底,他望着她颤抖的美目,一字一顿说得郑重:“白绾绾,我爱你。” …… 再过一个月,白绾绾便放假回江城,介时唐叔和孙妈都会陪着白绾绾一起回家。原本白绾绾是想让唐叔和孙妈留下照顾白忆绾的,白忆绾却知道唐叔和孙妈也是想家,何况她一人在外,早就习惯了。 念毅雄自半月前出院后,便繁忙起来,白绾绾一出校门便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庞蒂克,她刚关上车门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绾绾下意识的抬眼看前面的司机,她用力推念毅雄,小脸涨的粉红。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的羞态,心情大悦,他抱着她不肯放,由她挣扎了一路。念毅雄带着白绾绾去出名的老上海饭店吃饭。 雅间里菜端上,念毅雄从筷筒中抽出筷子递给白绾绾,他望着她好看的小脸,突然问:“什么时候走。” 白绾绾听了微顿,她打量着念毅雄的神色:“…月末的船。” 念毅雄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好,我去送你。” 吃过饭,念毅雄送白绾绾回贝茵路,家门前,念毅雄亲了亲白绾绾的额头,惹得她才缓和的小脸又涨的通红。 白绾绾低着头,她的两个食指缠在一起,她问他:“你要来家里坐坐吗?” 念毅雄瞧着白绾绾害羞的模样,抬手捏了捏白嫩的耳唇,自又惹得她耳朵通红,他压住眼底的暗色:“不了。” 他眼看着白绾绾跑回家,身影消失在门内,转身上车。 车内,司机瞧着念毅雄有些犹豫:“爷…月末……” 念毅雄的神色彻底冷暗下来,他开口:“回商会。” …… 德仁医院,白忆绾正检查了病房回来,便见同事三三两两向外走,见到她就拉着她一起向外走:“院长方才来说要我们去会议室,有位外地富商向我们医院捐了笔巨资。” 白忆绾听了便随着同事一起向会议室走,她只想着每年向医院捐款的人不少,能让院长如此大张旗鼓的却不多,想来这位善人应是捐助了不少。只是白忆绾万没想到,当她走近会议室,看见院长满脸笑意恭维的人竟是白少琛。 隔着长长的桌子,白忆绾对上了白少琛投来的目光,他对着她扯唇,笑的冰冷。 白忆绾看得身子一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何种心情下开完的会,会议解散后,她是第一个跑出会议室的。 白忆绾在洗手间站了许久,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回了会议室。 有同事见她回来,连忙叫她:“白医生,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霍主任出事了?” 白忆绾跑去找霍骁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整理物件,他身上常穿的白大褂被他脱下来整齐的叠在一侧。 霍骁见白忆绾来,对着她笑了笑,继续收拾手中的东西装进一旁的箱子中。 白忆绾走进去,制止住霍骁的动作:“对不起学长,是我弟弟不懂事,我去找他。” 霍骁听了看着白忆绾苦笑:“说真的忆绾,有时我不觉得他像是你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古言预收文《侯门艳妾》 北歌再次出现在萧放眼前,是作为醉春楼第一美姬被送入他的帅帐中。 三年前,和安郡主为北征的萧侯爷送行时,一支鼓上舞绝艳京城。 北歌立在高而小的鼓面上,凝望着数步之外慵懒靠在坐榻上的男人,素手轻抬,罗裳慢解,翩翩起舞。 鼓声停,轻纱落,美人翩跹落地,向榻前步步而去。 萧放垂眸瞧着跪在他榻下的北歌,轻慢的捏起她的下巴:“摄政王嫡女和安郡主,真是让本侯大开眼界。” 北歌顺着萧放的动作柔顺抬眸,一双含笑美目摄人勾魂,她慢慢的从地爬上男人身下的坐榻,藕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她看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慢慢俯身贴近。 她的红唇停在男人薄唇前,气息如兰:“侯爷仅仅是大开眼界吗?” …… 身为摄政王唯一的嫡女,北歌自幼众星捧月般长大,却在及笄当日摔入泥潭,懂得了何为世间肮脏。 父亲被陷害至死,摄政王府惨遭灭门,她却只能身困青楼,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大梦初醒,她重回及笄那年,醉春楼内她倚在门畔,望着沿长梯而上的男人。 若想报仇,她唯有依附这个野心勃勃,手握重兵的北侯萧放。 注:双洁,1v1 已微博截图 小可爱们戳作者专栏可收~ 第19章 第 19 章 白忆绾跑去找霍骁的时候, 他正在办公室整理物件, 他身上常穿的白大褂被他脱下来整齐的叠在一侧。 霍骁见白忆绾来, 对着她笑了笑,随后继续低头收拾手中的东西装进一旁的箱子中。 白忆绾走进去, 制止住霍骁的动作:“对不起学长,是我弟弟不懂事, 我去找他。” 霍骁听了看着白忆绾苦笑了笑:“说真的忆绾,有时我不觉得他像是你弟弟。” 白忆绾闻言一顿, 她愣望着霍骁有一瞬的难以启齿,随后她低下头说的艰难:“他是我弟弟, 他这么做都怨我…是我没有教好他。” 白忆绾拿过霍骁的箱子, 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好:“对不起学长,我待他向你道歉, 你别走, 等我…我会找他还你一个交代。” 霍骁看着白忆绾,看着她轻微颤抖的肩叹了口气。 …… 白忆绾跑去会议室找白少琛, 却被告知院长等人在查理饭店设了宴,已经走了许久了。白忆绾雇了东洋车赶去查理饭店, 近十一月的天,风中透着冷涩, 白忆绾裹紧身上的风衣,站在查理饭店外等白少琛。 街边同法国香榭丽舍大道上一样的路灯亮起,柔和的光晕在渐渐深暗的天色下愈发的明亮起来,白忆绾站在灯下低头望着脚下踩着的高跟鞋鞋尖又抬头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饭店大门。 饭店里都是院里的上层, 她没有办法堂而皇之的进去找白少琛,她逃到上海来这里工作就是为了脱离白家,脱离白家长女这个身份。或许她很自私,受着白家的恩惠长大,现在却拼了命的想逃出去。 这些年,她不止的想她拼命逃离的原因,当她得知自己不是白家人时,最多的是震惊,因为爷爷和母亲的疼爱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十多年来从未生过怀疑。她只想就当自己从未听到过,白家人仍是她的至亲,她无非加倍孝顺以报恩情。 只是她没想到,她一向疼爱的弟弟,从前一向尊她爱她的弟弟,亲手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天真打的破碎。 她本就不是白家人,凭什么厚着脸皮,默不作声的留下,还妄图进儿女之孝。 夜里的风将白忆绾身子吹的冰冷,双脚和双腿站得麻木僵硬,她回神,再次转头看向饭店大门,便见白少琛和院长几人结伴而出。 白忆绾看着院长几人背转过身,白少琛刚走出饭店大门便瞧见了路边的身影,见她转过身躲人,冷笑着扯了扯唇。白少琛推辞了院长几人的相送,等他们走后,朝白忆绾走过去,他站在她身后,静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影同从前一样瘦弱,长长的发被她盘起,路灯将她衣领下藏着的洁白后颈照亮,那洁白的肌肤一直延伸到耳后,她的耳唇在寒风下透着淡淡的红。 白忆绾等了一会,待听不见身后院长几人的声音,试探转头去看,却在转头的一瞬瞧见了背后站着的人。 白忆绾心上一顿,连忙转过身,明黄的路灯照在白少琛面上,他的鼻梁高高的,衬得眼眸愈发深邃,他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的盯看她。 白忆绾闻得到白少琛身上浓重的酒气,她不知他有没有醉,刚想张口说话,他却突然转身大步向车子处走。白忆绾下意识的追他,却因站得太久,腿脚发麻,她一动便有一股钻心的痛从脚掌窜上,白忆绾脚上的步伐一顿,她眼看着白少琛上了车,调转车头飞快开走了。 白忆绾试图追了几步,却终知道徒劳。 白少琛的狠,她何曾没有领教过。晚风太冷了,冷的她身心都在颤抖,白忆绾在原处站了一会,便沿着白少琛的离去的街道慢慢向前走。 出来时急,大衣口袋里仅有的钱勉强付了来时的车钱,如今只能走着回医院,不知道霍骁有没有走,他若还在医院等她,她见到他时又要如何同他交代? 白忆绾忍着腿脚的麻布一步一步走着,走着走着眼睛便红了,白忆绾狠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又想这街上谁认识她呢,她真的哭了又能如何,她只是受尽了欺负,不想再因懦弱给自己添几分难看罢了。 耳边突然听得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白忆绾尚来不及擦掉面上流淌的泪,便在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后看到了白少琛。 白少琛沉着面色站在白忆绾身前,他瞧着她面上的泪,眯了眯眼睛。 白忆绾看着白少琛一愣,她下意识低头躲闪,她抬手用力擦着面上的眼泪,却越擦越多,下一瞬她的肩被人扣着,她被推拽入内车。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点短~明天补回来~ 感谢在2019-12-17 02:44:31~2019-12-18 23:4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风华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风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华 13个;晋江一团线线 4个;乐岁、起跃、屋里的星星、水煮鱼、九点寒烟、哎呀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汤、退休预备员、joyce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 20 章 租界以里梧桐大道之西并立着一排洋楼, 车停下白忆绾透过车窗望:“这是哪?” “随便买的, ”他说着又笑了笑:“瞧瞧, 离你医院多近。”白少琛推开车门下车,眼见着白忆绾还坐在车内不动, 他抬手搭在车门处,垂眼向里瞧她:“若是不愿进, 可以滚。”他说着掏出钱夹抽了两张法币出来扔在白忆绾身上,随后摔上了车门。 白忆绾看着砸在额头又飘落在腿上的法币, 那两张轻飘飘的钱,却沉着像石头, 压得她喘不上气来。白忆绾垂头盯着那两张法币看了许久, 闭了闭眼,她的牙齿轻放开紧咬的唇, 她拿起钱放在一旁的车座上, 随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白少琛已经向公寓内走,听得后面关门声, 顿住脚步转身,他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眯眼瞧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白忆绾。 白少琛笑了笑,瞧不出意味, 白忆绾随在白少琛身侧,同他一路进了公寓。 公寓的格局很简单,不大的客厅在深处沿出一间卧室,屋子里似乎被整理布置过, 落地灯被白少琛打开,光落下透出淡淡的温馨。 白少琛不理白忆绾,自顾自脱了西装外衣丢在沙发上来,扯开领带顺便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白少琛去厨室倒水,再回来时见白忆绾还同刚才那般站在原地。 白忆绾见白少琛端着水杯看她,房中光线略暗,隔着数步,她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不该针对霍骁。” 白少琛听了白忆绾的话笑,他慢条斯理的喝着水:“这世上不该做的事情多了,我白少琛想做的,就是应该的。” 白忆绾知道白少琛此番前来是明摆着针对霍骁只为给她难堪,现下她又何必同他说些毫无用处的道理。 “那你怎样才肯放过霍骁?” “你让我放过他,凭什么?”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眯眼瞧她眼底愈发的深暗。 “就凭他是无辜的,我们之间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你为什么总要将无辜的人拉扯进来?” “白忆绾!”白少琛打断白忆绾的话:“你想多了……我针对他没什么原因,就是瞧他不顺眼。” 白忆绾被白少琛的话气的一滞,她的手紧握在身侧,她强忍着颤抖的身子:“两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个混蛋。” 白少琛听了骂不怒反笑,他朝白忆绾走过去,他贴身在她身前,他醉酒的气息洒在她微微扬起的面上:“知道我是混蛋还跟进来,是早就想好了,要为了霍骁求我了吗?” 白少琛眼看着白忆绾愈僵的俏脸,见她不开口反驳,眼底的冷渐渐夹杂了怒,他手中的水杯被他用力砸出去,迸碎了一地狼藉。 白忆绾被吓的身子一抖,下一瞬她的下颚被紧攥住,白少琛恼怒的脸逼近:“你不是说讨厌我吗?为了那个男人怎么就肯放低身段求我了?”他的手沿着下颚攥住白忆绾的脖颈,随后顺着奶白的颈子一路向下扯开她的衣领。 白忆绾的身子僵住,她能感受到体内被羞辱点燃的沸腾的冲向四肢百骸的血液,她在抖,只能抖,白少琛废了这么大力气折腾到上海,不就是为了这个,不就是为了羞辱她报复她。 白少琛见白忆绾不挣扎,见她渐渐闭上了颤抖的眼睛,愤怒让血液直冲头顶,他用力扯过她,将她扔在沙发上。沙发是粗布料子,白忆绾的肌肤蹭在上面,瞬间生了红。 “为了他你就肯!你就肯!你当我是什么!是什么!” 白少琛掐着白忆绾的颈子,他红着眼,恨不得这一瞬掐死这个女人,他也同她不活了。 白忆绾被白少琛掐的喘不上来气,她奋力推他,随后猛烈的咳了起来。 领带被白少琛扯下丢在地上,他拉起白忆绾将她背身跪压在沙发上,她盘起的长发早凌乱下来,顺着她的美背,黑黑白白,好看的刺目。 白忆绾只觉得自己像溺在深海里的鱼,奋力挣脱不得,游不走逃不掉,那怕认了命,也终将会在深海中慢慢溺死。 他扯着她如缎的长发,迫她回头,他分不清她面上的泪和汗,他只盯看着她,眼中布满血红。 他喘着粗气,带着痛带着恨:“白忆绾,你真狠。” 是谁狠呢? 白忆绾心上苦涩,身上却没有任何力气反应,她由着他如此折磨发泄,到头来他竟还觉得她狠心,她的心早被他刺的千疮百孔,怎么狠,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不愿瞧她淡冷若死的样子,他扯着她发狠,他问她:“不是伺候过很多人,怎么同我就像个木头?” “既然求我,就拿出点本事啊。” 黑暗里,落地灯发着幽幽的光,白忆绾凝神瞧着那光亮,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细腻的汗,顺着湿透了的发尾,滴在奶白的肌肤上,沿着身姿玲珑滑下,又砸落。 上海的冬,是那样的冷,月色都凄凄惨惨的白,瞧不见星,瞧不见希望。 白忆绾还同刚才的姿势趴在沙发上,她动不得,也没力气去动,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听得不近不远处的水声停了。白少琛洗了澡回来,他不瞧她的狼狈,兀自拾起衬衫穿上,一颗一颗的扣住纽扣。 白忆绾的目光凝在白少琛身上,艰难开口:“放过霍骁。” 白少琛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侧目睨了一眼白忆绾:“放过他可以,跟我一个月。” 白少琛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白忆绾的身子在抖,他忽然转身走近她,掐起她腻滑的下巴,他将她眼底的震怒瞧的一清二楚。 白少琛笑了笑:“你知道我往德仁医院砸了多少钱吗?”他的目光上下扫量她的身子:“别把自己看得太值钱,想求我,总得值个不是?” 他眯眼瞧着她彻底僵住的俏脸,瞧着她因羞愤难堪再次通红的眼底,他不等她的眼泪落下,收手甩开。 白少琛穿上的西服外套,路过碎了一地的狼藉,摔门而出。 白忆绾僵在那,在听得一声关门声后,积压了一夜的痛苦和委屈,决堤了似的,放声大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8 23:48:06~2019-12-19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758879、越来越帅的铁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 21 章 白少琛出了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只是房间里的气氛让他压抑让他心痛, 白忆绾那样疼,他又何尝不是呢。 白少琛坐在车内一根一根的吸烟, 他透过车窗向上瞧,瞧着大片黑暗中亮着的一扇窗, 他似乎能瞧见精疲力尽伏在沙发上的她,瞧见她湿透的发丝和满眼的泪。 她现在, 恨透他了吧。 白少琛灭掉手中的烟,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逛, 路边有推车买粥的小铺子, 白少琛停了车,走到摊铺前, 卖粥的婆婆瞧他:“老板, 来碗粥吗?我这的小红豆磨得精细,老爷太太们都爱喝。” 白少琛抬手掏出钱夹, 递了一张五元法币上去:“来两碗红豆粥。” 婆婆瞧着那五元钱一愣:“用不上这么多的先生…您这钱买我一车也是够了。” 白少琛并未说什么,放下手中的钱, 接过粥转身向车上走,他走了两步又顿住想了想才说:“她要是也喜欢喝, 我再来买。” 白少琛开车回公寓,他提着粥进门,便瞧见蜷缩在沙发上的白忆绾,她扯了风衣盖在身上, 整个人缩在风衣下,紧闭的目微蹙的眉,睡的沉沉。 白少琛将买回来的粥放在圆木茶几上,他半蹲在沙发前,瞧着白忆绾泪痕未消的小脸,他的长臂穿过她的长颈和膝窝稳稳将她抱起,一路抱进了卧室。 白少琛拿着湿毛巾给白忆绾擦身子,他瞧着她身上的青紫微愣,她似乎不舒服,紧着眉头嘤咛的哼了一声,白少琛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的指腹轻蹭她面上的泪痕,随后扯了被子将她裹紧。 白少琛出了卧室,他靠在窗前,望着夜里的街景,十里洋场的夜,道不尽的笙箫繁华,指尖的烟迷了白少琛的眼,熏得他眼底通红。 他是何时爱上白忆绾的,他自己都不敢确定。或是说他何时对自己姐姐生了龌龊心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别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他自出生就有了。白家给了他无限的尊荣权势,他少时自也同人厮混,闯祸是常事,爷爷罚他从不手软,母亲虽心疼他却仍怕他这么个白家独苗学坏了长歪了。 只有白忆绾,他每每挨打,他尚没哭她就先红了眼,爷爷打完了将他关在房间里下令不许人探望,只有她冒着挨骂的风险,跑来给他上药,瞧着他的伤口一边哭一边骂他又闯祸,却是骂着骂着自己哭的更厉害。 他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逞强说不疼。 白少琛闭上通红的眼,往事于脑海间,引得他嘴角苦笑。 再大些时,他不虽不胡闹了,却难免做错了事,爷爷待他从未轻饶过,打了他关起来,白忆绾再来时,便不亲手给他上药,要他自己来。 他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偏要她来,最后惹得白忆绾气跑开,说他不懂事。 姐姐身上的香,同母亲和绾绾身上的香味不一样,同外头那些女人更不一样。白少琛知道白忆绾不爱用香,他闻到的香,也只有他自己闻得到。 他又哪里不通人事,他无非仪仗她疼他,想多赖着她一些罢了。 他那龌龊的心思,不敢同人讲,更不敢对白忆绾讲。 直到那日廊下,似乎老天不舍得这般折磨他下去,白忆绾总以为他是瞧不上她养女的身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瞧不上他自己,不知道怎样将这埋藏深久的心思出说来,说给她听。 后来,他开始欺负她,因为只有欺负她,才可以不问缘由。 圆木茶几上的粥彻底凉透了,白少琛拿起扔掉连带着手中燃尽的烟,他回了卧室白忆绾仍同方才那般睡得沉沉,白少琛脱了外衣掀开被子上床,他抬手将白忆绾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如果这样,他能同她在一起,哪怕她是恨他的,他不惜做个恶人,就让她恨一辈子也离不了他。 …… 白忆绾是在白少琛怀中醒的,她对上白少琛清明的目愣了一愣,待回过神忆起昨夜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她垂下眼眸想要从他怀中起身。 白少琛扣着白忆绾的腰不肯放她,他只盯着她半晌不说话,随后低下头,他的手触着她柔软的肌肤,引得她身子一僵,他抚着那些青紫,感受着她的颤抖,他沙哑着嗓音问她。 “疼吗?” 疼吗?哪里疼呢?无论身心都被他肆意蹂.躏践踏个遍,现在又来问她疼不疼…… “你又想怎样?”白忆绾已经没了力气,是从心底深处生出的乏力。 白少琛瞧着白忆绾的冷淡,他紧紧的抱着她:“茵茵,我疼,可是我疼。” 白忆绾听着眼下猛然一红,他曾经挨了打也总是抱着她撒娇,姐姐我疼……白忆绾由着白少琛的禁锢,最后闭紧了眼,有泪顺着她的脸颊最后洇湿了他的胸膛。 “一个月…我答应。” …… 念毅雄近日来异常的忙,学校的课结束了,白绾绾开始在家整理行李,白忆绾说医院有几个大手术,因公寓离的远,为了方便这些日子便住在医院附近。 白忆绾回贝茵路取衣物时,白绾绾随着白忆绾去了一次她医院附近的公寓,虽不及贝茵路上的大,却是格外的温馨。 白绾绾不知道白少琛来了上海,坐了一会,白忆绾有事要回医院,她也雇了车回贝茵路。 家门前停了辆陌生的车,看着车牌也不熟悉,白绾绾未放在心上,转身向家门处走,身后的车窗放下,有熟悉的声音叫她:“绾绾。” 白绾绾脚下的步子一顿,她闻声转身便瞧见了坐在车内的念毅雄,她踩着步子跑过去,司机给她开了车门。 上了车,车内只有她和念毅雄两个人,有几日不见,白绾绾不知怎得瞧着念毅雄似乎瘦了几分。 他神色深深的,见到她难得露出笑意。 念毅雄握住白绾绾的手,见她低垂下小脑袋不动,又抬手将她搂在怀里。 他是多害怕,害怕好些日子不见,白绾绾会忘了他,会疏远了他,会又向从前那般怕他。 念毅雄的下颚抵在白绾绾头顶柔软的发丝上,她的发间满是馨香,念毅雄紧攥着白绾绾的小手,同她十指相扣,他亲她光洁的额头,惹得她脸红。 “白绾绾,我想你。” 白绾绾咬着粉红的唇,听着念毅雄的话,羞得小脸通红。 她又何尝不想他呢。 大概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这般羞涩,将满怀的期待与思念,都隐匿在绯红的脸颊上。 念毅雄见白绾绾低头不说话,他很想听她道一句,她也想他,可瞧着她害羞的模样,也就作罢了。 “什么时候走?” “…后天。”她靠在他怀中,瞧着被他紧扣着的手,他的手好大,足以将她的手全全包裹。 念毅雄淡淡的嗯了一声,白绾绾从他怀中扬起头:“你会去送我吗?” “我姐姐也会去……我还没同她说我们俩……”白绾绾越说脸越红,她缠着念毅雄的手,她的发丝垂着,落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 “不急。”念毅雄突然开口打断。 白绾绾淡淡疑惑了一声,她抬头看念毅雄,他下颚的棱角有些凌厉,她有些不解他口中的那句不急……是什么不急。 念毅雄并没有时间留太久,他又亲了亲白绾绾的额头,便放她下了车。 …… 后日,唐叔和孙妈整理好行李带着白绾绾雇了车去码头,白忆绾也从医院请了假去码头送白绾绾。 码头广场上,白忆绾拉着白绾绾的手,将她身上的风衣裹紧,又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好:“到家了记得来电话。” “再有一个月,我也该放年假回去了。” 白绾绾还是放心不下白忆绾一人:“你自己一个人在这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留下陪你一起回家。” “那可不成,”白忆绾握着白绾绾的肩头:“爷爷和母亲想你的紧,早盼着你回去。” “再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国外都习惯了,更何况是国内。”白忆绾不待白绾绾开口又说:“唐叔和孙妈陪你来沪上,也早是想回家过年了。” 白绾绾听了白忆绾的话,只好将心中的心思作罢。 白绾绾环望码头广场,并未寻到她熟悉的车辆和身影,白绾绾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再一会她就要登船了。 她明明早将登船的时间告诉了念毅雄…他是记错了还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白忆绾将白绾绾的反应看在眼里,她顺着白绾绾的目光在码头上寻了一圈,并未看出什么不妥,她问道:“你在找什么?” 白绾绾听了摇了摇头。 “还是在等人?”白忆绾想了想试探的问:“…念先生?” 白绾绾听着一顿,她抬眼看向白忆绾,诧异中含了些羞涩,随后慢慢点头。 白忆绾见了了然,其实前阵子,自念毅雄受伤起,白绾绾对念毅雄的态度就大不一样,念毅雄的心思她是一早知道的,如此,若真在一起,倒不会觉得太过意外。 “许是路上耽搁了,还有时间再等等。” 白绾绾瞧着白忆绾的反应,想了想才问:“姐姐不意外吗……” “意外倒是有些…不过若是念先生我倒是放心,”白忆绾说着笑捏了捏白绾绾的鼻子:“你也是大姑娘了,难道要黏着爷爷和母亲一辈子吗?” 白家家风开放,老爷子虽严厉,但也知道时代变了,对她们几个小辈格外宽容,若真是个合适良人,倒不会太讲门第出身,更何况念家又是如此的门当户对。 白忆绾在法留学,自然还要看得开些,她又嘱咐了句:“我虽支持和理解你们自由恋爱……但爷爷和母亲那,你还是要徐徐说来,尤其是爷爷那。” 白母那白忆绾倒是不担心,毕竟和念伯母有交情在那摆着,倒是老爷子当年,不知出何原因,念家想要定娃娃亲愣是没同意。 白绾绾红着小脸:“我知道的…我还没打算和爷爷说……” 一来她是真的害羞不知如何和长辈开口,二来那日念毅雄在车上说了‘不急’,她到底是没明白他那句不急。 码头的风吹着,冬日的天连太阳都炽白炽白的,明晃晃的在天上挂着,却只能感受到光亮触不见温度。 白忆绾抱臂向岸边走近了几步,眼见着船缓缓的离岸远去,伴着几声浪,在辽阔海面凝成一个点。 白忆绾收回目光,她又在码头寻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寻到念毅雄的身影。 念毅雄到底没有来。 白忆绾想着白绾绾上船时失落又担忧的模样,裹紧身上的风衣,低头向广场外走,路边突然响起一阵鸣笛声,叫住了她的脚步,白忆绾侧头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我是一个鸽子精,抱歉了小可爱们,最近在忙考试和比赛,断更了好几天~ 现在恢复更新,我一定努力日更,争取存稿出来,把更新时间定下来~ 还有小可爱说的cp问题,如果忆绾和二弟在章节占了比重较大我就在作话中标出来副cp选买,有的不标可能是因为涉及主线。 其实最开始写的时候,是打算姐姐和二弟另开一本的,但是这个cp似乎有魔力,我一开始写就停不下来(哭)你们追文辛苦了~ 还有请假的问题,我以后会在评论区或者文案上请假~让你们等这么久实在是很抱歉!! 感谢在2019-12-19 23:56:11~2019-12-25 03: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钟小样 3瓶;薇纳特、柚子yz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 22 章 码头广场外的林荫大道侧静停着一辆黑色福特, 白忆绾顿住脚步向车内看去, 日光透过车窗将白少琛眉眼照亮。 风吹着白忆绾的衣角猎猎作响, 迎着风白忆绾向车子处走去,车窗被白少琛缓缓放下, 他看着站在车外的白忆绾:“上来。” “你怎么来了?”白忆绾听了未动,只是反问。 白少琛来沪上的事是有意瞒着白绾绾的, 若是瞒着白绾绾其实就是在瞒着家里。 “绾绾已经走了,我也该回医院了。”江头的风有点冷, 白忆绾将手藏在大衣口袋里,她转身欲走, 却被白少琛拉住。 白少琛推开车门, 将转身的白忆绾拉住,他拉着她绕过车头, 将她推上了车。 他来码头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忆绾心上清楚却同他装傻,他若真是打算送白绾绾, 又何必躲在这偷偷摸摸。 白少琛开车离开了码头,白忆绾瞧着车行的方向, 蹙了蹙眉头:“你这是去哪?” “我得回医院准备,下午院里要开会。” 白少琛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不是还早, 陪我吃饭。” “这时间你吃什么饭?” 白少琛闻言侧眸看了白忆绾一眼:“你早上不也是没吃饭?” 昨晚他有意折腾的晚了些,本以为早上她会乏于起身留下陪他,她的确是起晚了,却是早饭也不吃就跑去了医院。 白忆绾听了微顿, 好一会开口:“有同事买了早餐。” “哪个同事?”白少琛听了挑眉:“霍骁?” 白忆绾闻言未语,白少琛瞧着白忆绾的沉默便知道是自己猜准了,急驶的车猛然停住,白忆绾不免身子向前倾去又重重的摔回椅背上,她来不及反应,便听白少琛低冷的嗓音。 “下车。” 白忆绾侧头看了看白少琛冷冽的侧脸,未说什么,依言推门下了车。 透过车镜白少琛眼瞧着白忆绾的背影越走越远。 白忆绾低头走在路边,街上的风头有些烈,许是入冬了,冷瑟的人身子一抖。白少琛的任性妄为她见识多了,早没力气同他争执辩论,他想如何都随他,忍过这一个月便回江城了,回了家他自会老实些。 耳边突传来嘶鸣声,白忆绾眼瞧着朝自己冲来的车,身子却僵住,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得。 怔愣间白忆绾只觉得从身侧飞快窜出一道黑影,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伴着滚滚的烟,又起了火。 长街一侧两辆汽车猛撞上,其中一辆黑色福特直撞翻了车。 白忆绾瞧着几步之外浓烟滚滚的车子,心上像被什么猛然掏空,脑海冲上一片空白,她僵愣了几秒,随后疯一样向前跑去。 …… 白少琛被推进了手术室,白忆绾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她的手脚皆是软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霍骁穿着手术服跑来,他看着一侧身形狼狈的白忆绾顿住脚步,他尚未开口,手便被白忆绾紧抓住。 白忆绾拉住霍骁,她盯着他,声音和她的手一样抖:“学长…救救他……我知道之前是他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我求你救救他。” 霍骁看着白忆绾红了的眼,叹了口气:“忆绾,我是一个医生。” 白忆绾听着霍骁的话愣住,接着她通红的眼涌出了泪,她收回紧抓着霍骁的手捂住脸,大哭了出来。 霍骁让人照顾好白忆绾,大步进了手术室。 白忆绾的身子彻底像个断了线的木偶,顺着冰冷的墙壁滑下去,她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身子。 方才长街上的画面不停在脑海中盘旋,白少琛的车是那样的快,快到毫无保留的撞了上去。 他似乎肯本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死。 白忆绾将头埋在臂弯间,似乎想从沉寂的黑暗中寻找一点安全感,可她是那样的怕黑,那样的怕…… 三年前,江城的夏早早的来了,蝉鸣叫嚣着天气的炎热,白忆绾从江城初高毕业,同窗们相约去爬山,庆祝毕业之余也算作避暑。 江城之北有丘陵名云黛,山上有白家几幢相连的别墅,知道同学们想避暑,白忆绾便做东,邀了同届的同学去山上家中的别墅玩。 白少琛靠在白忆绾房间门侧,望着房内收拾行李的白忆绾,自那个在廊下她跑开后,他们之间的话语寥寥。 白忆绾一抬头便看见了靠在门框上的白少琛,他已经好些日子一见到她便躲,白忆绾放下手中的衣服:“少琛?有事吗?” 白少琛对上白忆绾投来的目光顿了顿,他侧开头问了句:“你要去哪?” “和同学去云黛山上郊游。” “云黛离这不远,你带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大家想在山上住几日避暑。” “山上?家中里的别墅?” 白忆绾闻言点头,她低头继续收拾手中的衣服,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白忆绾的侧影溶在暖阳里,她碎发的剪影碎了满床的斑驳。 白少琛眯了眯眼,他的眼顺着白忆绾白皙的长颈落到她波浪花边的领口,她身上乳白色的睡裙随着她弯腰低头露出一丝缝隙,斜阳在窗子上闪了闪,晃了白少琛的眼。 白忆绾将手中的衣服叠好,终是开口问了句:“你要一起去吗?”她抬头向房门处看,倚在那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 白忆绾到云黛山上那晚落了雨,等到第二日下午时分方停,雨后山中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同学三两约着登山,山中修了青石小路,石阶上印着点点青苔,带着雨后的湿滑。 白忆绾无意扭了脚踝,由三两同学扶着走了几步,却是钻心的疼。 宋凯泽瞧着白忆绾额头上的冷汗,在她身前背对着她蹲下:“我背你回去。” 白忆绾看着宋凯泽宽阔的背顿了顿,到底还是被同学们扶着,被宋凯泽背起。 宋凯泽瞧着身旁的同学:“我先送忆绾回去。” 白忆绾和宋凯泽在同届里算是相熟的,从前在学校的几次活动中共事过,宋凯泽虽家境一般,能力却是校里数一数二的,加之人又谦和,在同学间人缘颇好。 青石小路一阶一阶又窄小又湿滑,白忆绾趴在宋凯泽背上,很是难为情:“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宋凯泽听了笑:“你安心趴好,我定不会摔了你。” 白忆绾倒不是怕宋凯泽摔了自己,只是这离别墅有段距离,怎好让人就这样一路背她回去。 路上白忆绾几番想要下来自己走,都被宋凯泽拒绝,他背着白忆绾一路回了别墅。 白忆绾趴在宋凯泽背上,她从别墅外进来,瞧着站在沙发前的白少琛略愣。 “少琛……你怎么来了?” 白少琛眯眼瞧着眼前的男女,他的目光落到宋凯泽的手臂上,男人有力的手臂正隔着单薄的轻纱料子稳稳托着白忆绾。碎花裙摆之下,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白嫩的惹眼,白忆绾的手臂正环在男人的肩上。 宋凯泽不认识白少琛,见突然出现的人也是一愣。 两人皆是怔愣的表情撞入白少琛的眼底,俨然成了心虚。 白少琛眼底一片沉冷,他朝着白忆绾走了过去。 第23章 第 23 章 白少琛的面色让白忆绾一顿, 瞧着他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拍了拍宋凯泽的肩, 从他背上下来。 白忆绾看着白少琛又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白少琛站到宋凯泽和白忆绾身前,他并不理白忆绾的话, 只眯眼打量宋凯泽。 宋凯泽看着白忆绾的反应,便知她是和身前的男人相熟的, 只是男人的面色太过难看,投望过来的目光, 又带着让人极不舒服的居高临下。 宋凯泽眉头轻蹙,在白少琛不友善的目光注视下, 率先开口:“鄙人姓宋, 是忆绾的同学,您是?” 白少琛听着宋凯泽的话, 嗤笑一声, 他未语从宋凯泽面上收了目光落到白忆绾面上,瞧着她略有苍白的面色眯了眯眼, 接着二话不说的握住白忆绾的胳膊,拽着她向外走。 白忆绾踉踉跄跄的跟着白少琛的步伐, 脚踝处的刺痛让她的步子越来越慢,白忆绾想甩开白少琛拉扯的手:“少琛, 慢点……慢点走…二弟!” 宋凯泽眼见着白忆绾被白少琛拉走,正欲追上,却在听闻白忆绾一句二弟时顿住脚步,是了, 名远江城的白家二少,他虽未见过其人,倒是总听得他人口中一句句的白二少。 白少琛感受到手臂上白忆绾挣扎的力度,他听着她口中的话非但没有慢下来,反倒走的更快。 白家在云黛山上的别墅接连几幢,白忆绾本和同学们住着西侧的一间,却被白少琛老远拉了一路,拉至了最东侧。白家的别墅并不是一起盖的,东侧的是最早的老宅,后向西增修的几间才是最新的。 白少琛开了东侧的大门,拉着白忆绾进去,又一路上了二楼。卧室的门敞着,白少琛倚在门侧的墙面上,瞧着几步外,坐在床上的白忆绾。 不知可是刚刚拉着她走的太急了,她耳唇后的汗珠顺着她白皙的颈子落在精巧的锁骨上,最后滑入衣襟里。 白少琛目色微滞。 白忆绾坐在床上平缓了些气息,她看着靠在门边的白少琛,尚来不及开口,便听他问:“他是谁?”他看过来的目光沉沉的还带了些陌生的冷,瞧的白忆绾一顿。 “谁?”白忆绾不解。 白少琛瞧着白忆绾的模样,以为她装傻,他蹙着眉头:“刚刚背你的那人,是谁?” “是同届的同学。” “同学?”白少琛从墙上起身,他手中提了个纸袋,自他在西边别墅里便一直提着,他走到白忆绾身前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床上,他低着头瞧她:“是什么样的同学连走路都要背着?” 白忆绾瞧着白少琛的反应倒是笑了:“二弟,你这是要做封建家长吗?你突然从家里跑来做什么?刚下过雨,山路上滑。” 白少琛被白忆绾笑的一愣,她面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好看,又是那样的温柔宠溺。 只须她这如同长辈般的宠溺一笑,他心底所有的狂风骤雨都被悄然揭过,是那样的轻巧。 他不甘,凭什么?只因为她是他的姐姐,可现在不是了…… “你叫我什么?”白少琛低着头,盯视着白忆绾近在咫尺的脸蛋,他面上的所有表情倏而敛下,淡的像静死的湖面。 他眼看着她略愣的神情和面上一点一点淡下去的笑意,继而开口:“二弟?我似乎…没你这个姐姐。” …… 手术室的门开了,不大的响声却惊的白忆绾身子一颤,她从臂弯间抬起头,周遭的光线刺得她久陷黑暗的眼睛一痛,逆着光有人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白忆绾仰着头看着走过来的人,她知道出来的是霍骁,却没力气起身。 霍骁看着角落里狼狈的白忆绾,神色一沉,他走到她身前抬手将她从地上抱起,随后扶着她坐在一旁的长木椅子上。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臂,能轻易感受到她的颤抖。 霍骁叹了口气:“情况有些不大好。”他话方出口,便见白忆绾通红的眼底涌出了泪,似乎是一霎,眼泪决堤似的,止不住的流。 “忆绾,你别担心,你弟弟没有生命危险……”霍骁说着一顿:“只是伤了后脑,现在仍在昏迷…不知醒了会是……” 霍骁的话没再说下去,白忆绾剧烈颤抖的身子却是一僵。 白忆绾猛得从长椅处起身,快步跑进了手术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7 05:07:06~2020-01-10 05: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衣冉、苏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柚子y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て瑾色如弦〞 10瓶;ngna 5瓶;椰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白忆绾正向手术室跑, 只见有护士推着昏迷的白少琛出来, 白忆绾顿住脚步, 她瞧着病床上面色的苍白的白少琛细细颤抖起来。 白忆绾跟在病床侧,一路跟入了病房, 那样的撞击,撞翻了车, 他被压在车下,被救出来的时候满身满脸都是血, 霍骁没说出口的话她又怎会不明白,白少琛伤了后脑, 会不会醒过来?何时会醒过来?醒来后…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 这些, 都是未知数…… 霍骁跟着白忆绾进了病房,见她单薄的背影趴在白少琛床边, 他走过去在白忆绾身旁蹲下, 想要将她先扶起来:“忆绾……” 白忆绾回头看霍骁,泪流不止的眼红红的, 更像是喃喃自语:“都怪我,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若不是她故意气他, 若不是她下了车,若是她乖乖同他去吃饭, 就不会碰上那辆车,就不会惹得他不要命的去救她。 霍骁看着白忆绾的自责有些心疼,他扶着白忆绾的肩向安慰:“是那个司机喝醉了酒……只要你弟弟醒过来就无碍…你放心,我会尽全力。”霍骁看到白少琛的时候也是心惊的, 可更多是因为白忆绾,他听说白少琛是为了救白忆绾才这般不要命了的撞上去,他不敢想,如果不是白少琛挡着,那车直直的撞上白忆绾会是怎样的结果。 “地上凉,当心身子。”霍骁握着白忆绾的肩,将她从地上扶起,搬了椅子来扶着她坐下。 有护士敲门进来:“霍医生,院长找您。” 霍骁听了微顿,他看了看丢魂似的白忆绾,转身出了病房。 …… 白忆绾一连在白少琛床前守了十几日,终在一天夜里,白少琛醒了过来。 身上是碾压过的疼,脑海中一片的空白,白少琛瞧着眼前的漆黑,黑暗中透着迷茫,他抬了抬手,能感受到手背上刺入的针痛感。他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醒过来,可此刻面对着沉寂的黑暗,他宁愿自己再晚些醒过来,他是多么不愿,独自面对这寂寂长夜。 白少琛闭上眼睛,在寂静中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渐的白少琛睁了眼,他试探的向床侧看去,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白少琛的身子一顿。 在他床侧,趴着一个柔软的身影,他听得低低的呼吸声,紧绷的心倏而松散下来,这寂寂长夜,不再似从前那般压得他喘不上起来。 白少琛抬手,缓缓的试探上白忆绾柔软的长发,他冰凉的指尖触着她的发丝,一点点缠绕。 次日早白忆绾醒来,她习惯性的抬头看向白少琛,却对上了他清亮的眼眸,白忆绾一愣,下一瞬眼睛便红了,白少琛捏着白忆绾的小脸,擦着她流不止的眼泪。 “茵茵……” 白少琛醒后在医院住了几日便要回家,白忆绾自依着他,即便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都是她寸步不离的亲手照顾,住家或是住医院,只求他顺心罢了。 白少琛躺在卧室的床上,随手翻阅白忆绾从医院办公桌上拿回来的书,时不时向卧室门口张望。白忆绾系了个浅色碎花围裙,在厨房给白少琛煮粥。在外留学的几年,她吃不惯异地的菜,便学着自己做,倒也锻炼了一手好厨艺。 白忆绾煮好粥,端着清淡的小菜向卧室走,白少琛本伸头张望,瞄见白忆绾的身影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看书。 白忆绾没看见白少琛这幼稚的举动,她先将粥菜放在床侧的小桌上,随后端起粥坐在床边递给白少琛:“吃饭了。” 白少琛抬头看了看粥,便低了头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白忆绾瞧着白少琛的反应,虽无奈叹气,却还是用勺子盛了粥吹温后送到白少琛慢慢勾起的薄唇前。 白少琛丢了手中的书,一口一口吃着白忆绾喂来的粥,他一眨不眨的望着身前的人。白忆绾的长发随意挽着,她身上穿着浅紫色的睡裙,墨发缠着一侧白皙的颈子垂至胸前,她柔软的红唇正轻吹着勺中的粥。 白忆绾将粥递到白少琛唇前,见他吃下正要收回勺子,却见他突然倾身贴近,他的大手伸过来扣住她的后脑勺,他吻过来,唇舌相依,白忆绾能尝到她精心熬煮了许久的米粥香。 白忆绾手中尚端着碗,随着白少琛更进一步的动作,险些洒了碗中的粥,白少琛抬手拿过白忆绾手中的碗和勺子放在一旁,他扣着白忆绾的腰,稍稍用力便带着她的身子摔下去,摔入一片柔软里。 白忆绾感受到白少琛愈发过分的动作,她抬手推他:“……不可以。”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可以……”她看着他暗下来的神色,满是懊恼的样子,开口哄道:“等…再等等。” 白少琛终究是放了白忆绾,他倚在床头,看着床上玲珑的人,声音闷闷:“一个月…还剩几天了?” 白忆绾瞧着白少琛的模样,平日里他会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如今在家养病他额前的刘海长了几分,正巧他低着头便将他的眼眸遮了大半,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因刚才的折腾,填了几分狼狈的褶皱。 他依靠在那,垂头又丧气的模样,足像个受了气的孩子。 白忆绾突然笑了出来,她躺在床上,她笑起来肩膀陷入柔软的被子里。白少琛看着笑得颤起来的人,眯了眯眼,他突然扑上去,捏着白忆绾漂亮的小脸:“不许笑!” 他面上瞧着虽怒,白忆绾倒是不怕,只是看着白少琛如今的反应愈发想笑。 白少琛见白忆绾仍不止的笑,面色渐渐由怒换成笑,他扯着嘴角,突然压住白忆绾,他知道她是怕痒的。 白忆绾是最受不得痒的人,她几番躲不及,只得求饶,白少琛眼见着白忆绾笑出了眼泪才肯放过她,却仍不肯放开她。 “还笑不笑了?”他声音发狠的问道。 白忆绾看着白少琛,闻言还是笑了,却不似方才那般,她只是唇角微勾,笑容浅浅的,分外好看。 白少琛瞧着一愣,下一瞬身下的人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等你伤好了……我补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两千字我写了一通宵,好卡好卡好卡啊麻麻啊…我哭 看了你们的评论,也问了好几个作者朋友的意见,自己也思考纠结许久,最终决定改成双cp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吧。因为顾虑到很多盆友只想追一对cp,所以我会尽量将一对cp聚在一起写,会标明是哪对cp(不标的话就是都有,或者有重要剧情),小可爱们看好了再买。 第25章 第 25 章 白绾绾回江城也近一月余, 她给念毅雄留过家中的电话, 可等了一个月也没等来他一个电话。不知那日在码头他是因何故没来, 她心上担心,曾给念公馆去过电话, 依旧是忙音。 今日白忆绾的船从沪上到家,听闻白少琛出差路过上海便留了几日, 陪着白忆绾一起回来。 管家备了车,白绾绾代白母和白老爷子跑去码头迎接白忆绾和白少琛。回家的路上, 白少琛坐在副驾,白绾绾和白忆绾坐在后面, 白绾绾几番瞧着白少琛的后脑勺, 终究是没忍住。 “姐姐走前,有去念公馆看望伯母吗?” 白忆绾听着白绾绾的话, 她知道白绾绾想问的是念毅雄, 说起念毅雄,这阵子……上海出了不少事。 白忆绾握起白绾绾的小手:“没有, 我想等着年后回上海后再去。”念毅雄现在不知是何情况,传言杂杂, 她还是先瞒着白绾绾为妥当。 …… 白忆绾回到江城的第三日便是除夕,吃过年夜饭, 白家的三个小辈从老爷子那笑嘻嘻的讨了红包。长辈上了岁数自休息的早,白少琛被朋友约出去喝酒,白忆绾则同着白绾绾去了她房中,姐妹俩坐在松软的床上, 抱着枕头聊天。 白绾绾尖尖的下巴埋在怀中柔软的枕头里,时不时的瞧向电话,今日是除夕,就算念毅雄再忙,也总会有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吧…… 白忆绾将白绾绾的动作看在眼里,她问:“念毅雄最近都没给你打电话吗?” 白绾绾闻言摇头,眼角可见的失落:“我回家后…就没接到过他电话,也不知道他在上海怎么样了。” “那你给他打过电话吗?” “给念公馆打过电话,但没人接。” 白忆绾听了叹气,有些犹豫:“绾绾,我听说……” 房中的电话响了,打断了白忆绾的话,她眼见着白绾绾跑下床,顾不得穿鞋,一路跑到电话前。白忆绾眼看着白绾绾的小脸染上笑意也眼看着她的小脸一瞬落寞。 白绾绾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徐文卿…… 简单了拜了年,客套寒暄几句后白绾绾便放下了电话,小脸上的失落更胜从前,白忆绾看在眼里,到底开口了。 “绾绾,我听说……念家似乎出事了。” 白绾绾闻言一怔,怀中的心跳一瞬快了,她几步走回床边,愣看着白忆绾:“出什么事了?” “传的纷杂,我不知真假,不好都同你说。”白忆绾眼见着白绾绾红了眼,连忙安慰:“不过你放心……他安全无碍,可能只是一时不方便联系你。” 白忆绾的话让白绾绾不安良久的心彻底悬了起来,即便听着白忆绾的安慰,可白绾绾不清楚念毅雄的近况,根本放心不下。 从前她只觉得他凭着作恶多端,能在上海滩只手遮天。可当她真正走近他,才知道,念家令人眼红的权势背后,是怎样的危机四伏。 …… 白绾绾到底放心不下念毅雄,在年后,白忆绾要回上海工作,她便随着白忆绾提早回了上海。 受了白母所托,白忆绾和白绾绾在回到上海的次日,便提着白母备好的礼物,登了念公馆的门,却被人告知,沈厉芸早在年前便启程北上了。细问了之后知道,往年沈厉芸都是留在上海过年的,今年也不知是怎样个情形,走的颇急。 念毅雄虽在沪上,却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只在除夕当夜停留了一晚。 白绾绾听着,再也无法安心下来,且不说念伯母独自北上,只留念毅雄一个人在上海过年。听方才那人的话,念毅雄除夕那日明明是在念公馆的,他是有时间的,却没有给她打电话,甚至后来她无法安心又向念公馆打了电话,念毅雄却没有接。 “我若是想找念先生,要如何联系呢?” “您若真是急事,可以去商会等等试试。” …… 第二日,白忆绾去了医院,白绾绾和白忆绾一同出门,雇了辆黄包车前去商会,商会位在租界,年节里更是热闹。 白绾绾在商会门前下了车,她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自然被门前的门卫拦住,白绾绾无奈,只能在商会的大门外碰运气的等。 她出门时尚早,如今陆陆续续见商会门前走进的人,再等一会,也许就能等到念毅雄了。 上海的冬比江城更冷,白绾绾裹紧身上的风衣,她的小手缩在两侧的口袋里,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听得不远处的汽车鸣笛声,白绾绾闻声抬头,便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庞蒂克朝这边驶来,待车子近了,白绾绾瞧清楚了车牌,粉软的唇瓣不由一勾,引出两颗好看的梨涡。 白绾绾向停下的车子走去,她看着车门被推开,下意识的想加紧脚步,却在看清从车上走下来的身影那瞬,僵住了原地。 徐娅穿了件张扬艳丽的红色风衣从念毅雄的车上走下来,随在她身后下来的,便是她担忧了近两月的男人。 他身上的西装被熨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帅气精神,全然没有她这两月来胡思乱想中的狼狈模样。 她傻站在原地的动作似乎太过惹眼,惊动了走下车的男女,白绾绾站在寒风里,对上念毅雄和徐娅一齐投来的目光。 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狼狈。 徐娅瞧着白绾绾挑了挑眉,正想走上前,却被念毅雄拉住。念毅雄拉着徐娅,他的目光透过冬日早晨的冷风,透过令人窒息的寒气,投望过去,落在那抹单薄又娇小的身影上。 念毅雄只看了白绾绾一瞬,便收了目光,拉着徐娅一路进了商会。 白绾绾看着消失在商会门前的两个身影,身子忽然一抖,从未有过的冷浸入体内,她不知是不是在外站得太久,等得太久,将身上那点温暖消耗的一干二净。 方才,他投来的目光时那样的短暂,就那瞬间的一瞥,也冰冷的让她心尖发麻。 白绾绾在原地愣站了一会,忽的垂着头低低的笑了起来,她笑着,却掩盖不住眼角的酸涩,和那如何都不争气的要流淌下来的眼泪。 白绾绾在路边胡乱的拦下一辆东洋车,狼狈至极的逃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3 05:22:37~2020-01-13 19: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ang197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商会大楼内, 念毅雄顿住脚步, 他松开拉住徐娅的手随后转身向大门外望, 冬日早晨萧瑟的大街上有人来往,却独少了方才那抹身影。 * 才过了新年, 尚没出正月,沪上清早的大街很是冷清, 晚冬湿冷的风逆着东洋车前进的方向,吹打在白绾绾身上。白绾绾低着头, 将小脸缩紧风衣的衣领中,方才站了久了, 如今才察觉从双脚一直蔓延至周身的麻木。 白绾绾狼狈的回到贝茵路上的公寓, 她是随着白忆绾提早回来的,唐叔和张妈还留在江城老家, 公寓里空荡荡的, 连月来不住人的房子透着股孤寂的冷。 白绾绾缩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自觉没出息的抹眼泪, 她早该想明白的,念毅雄失联那么久, 就是明摆着不想联系她,不想再同她有牵扯, 她又何必巴巴上赶着一路从江城跑回上海,跑去商会找他。 如今人见到了,却是将自己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她明明早就知道念毅雄是怎样的人,为何还要犯浑, 为何还要同他在一起揪扯……白绾绾想着刚才在商会大楼门前看到的情景,对于念毅雄来说,她也不过就是他众多女伴中的某一位,可有可无,得到了就丢弃。 白绾绾恨极了自己不争气,竟这般傻,会以为念毅雄这种风月场上游走的人能有真心。 傍晚,白忆绾从医院下班后回到公寓,她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仰头向楼上看,房门内也没见到光,白忆绾心下生了些疑惑,她抬手摸到大门侧的开关,将大堂的灯点亮。 房内一瞬亮起来,白忆绾忽得瞧见大堂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她先是被惊了一下,待看清上面的人,连忙脱了鞋子,快步朝沙发前走去。 白绾绾在沙发上缩坐了一日,待到后来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她被白忆绾回来的声音惊醒,懵懵懂懂的从臂弯间抬起头,她看着身前的白忆绾,鼻音重重的唤了声:“姐。” 白忆绾瞧着白绾绾的模样,没由得心疼起来,白绾绾眼睛红肿的像两个核桃,白皙的小脸上,泪痕一道道干涸,留下印记。 白忆绾抱住白绾绾,抬手擦她小脸上的痕迹:“姓念的欺负你了?” 白绾绾被白忆绾抱住,才压下去的委屈和难过再次涌了上来,她将小脸埋在白忆绾怀中,不想她瞧见自己的眼泪,拼命摇头。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不许瞒着我,”白忆绾退后一步,将白绾绾的小脸捧起,她瞧见眼泪,更笃定自己的想法:“他做了什么混事?告诉姐姐,姐姐去帮你教训他。” 白绾绾听着白忆绾的问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她低下头,抬手一点一点将面上的眼泪擦干,她能感受到身前,白忆绾等待的目光,却只是道:“姐姐,我想回家。” 她是因为担心念毅雄才这么早回的上海,为了念毅雄不顾想念她的母亲和爷爷,执意提早离家,惹得母亲暗暗落泪。 白绾绾觉得自己又傻又混蛋,竟然为了这样的男人,舍下了从小疼爱她到大的亲人。 白忆绾闻言一愣,她瞧着白绾绾坚决的模样,叹了口气:“明日我去帮你买票。” “要最早的一班,我想母亲和爷爷了,我想家了。” * 次日下午便有一艘从沪上至江城的轮船,白绾绾提着从家带来的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去了码头。码头广场上,白绾绾再三叮嘱白忆绾独自在沪上要照顾好自己,等开学便回来陪她。 白忆绾听了笑着答应,反倒是更放心不下白绾绾:“我一个人在外早习惯了,倒是你,第一次独自坐船,要留些心眼,看不看得住行李无所谓,你得把自己给我看好了。” “我知道了姐姐,我哪有那么傻。” 白忆绾听着点了点白绾绾的额头,继续叮嘱道:“倒时你二哥会去码头接你,回家后记得给我来电话。” 白绾绾闻言一顿,她有些犹豫的开口:“我突然跑来上海又突然回去…家里……” “爷爷和母亲自然巴不得你回去,至于原因,我先替你瞒着,日后你若想好了,愿意同家里讲时,再说也不迟。” 白绾绾听着白忆绾的话,没由得眼睛一红,从小到大,最最理解她的人,便是姐姐。白绾绾重重点头,她抬手抱了抱白忆绾,随后松开怀抱,提起脚边的行李,登了船。 白忆绾站在黄埔码头上,迎着冬日的江风,目送白绾绾的船越来越远,直到船身融入海天一线,再也看不清楚。 白忆绾离开码头广场,在路边拦了辆东洋车,赶回医院。 医院大门前,白忆绾拿了银元付了车钱,正要向楼内走,突然听见身侧一声响亮的鸣笛声,她顿住脚步,向一侧看去。 略有萧瑟的杨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庞蒂克,白忆绾的目光落到车牌上,上面的数字颇为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3 19:50:07~2020-04-17 10:0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盐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yz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汪汪狗 19瓶;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