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鬼之风纪委员-学园原作两头穿》 第1章 【其壹】 她叫神见。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可以与众不同那么一点点。 毕竟在她睁开眼前,她习惯自己路人甲,基本别人都以姓氏来叫她。 真要说的话,她姓氏的完整写法还算稀奇。 写作【神见道】,读作【oni nashi】。发音直译对应的意思是【没有鬼】。 这姓氏是收养她的医生以前用过的假名,灵感怕是和小鸟游啊月见里这种要多神奇有多神奇的姓氏,脱不了干系。 她自个儿琢磨了下,该不会这姓氏要说的是世间无鬼,自有神明见证凡人之道——如此寓意。当然这姓氏本来就古怪,她最后还是没拉下脸去问医生这姓氏来由。由于她不喜欢每次都要花时间解释这姓氏的读音,于是她简化成【神见】,直接音读和【神剑】近似。 嗯……在以剑道为特色这所学校里,让别人这么叫自己,似乎嚣张了点。 也罢也罢。反正她只剩下称呼有点奇特,黑长直发尾挑染酒红色,这么两点算是不至于完全沦为太过普通的程度。 可惜的是,她身处的鬼灭学园,就忒么是个怪人聚集地。 老师个个画风迥异,然而哪个都不听人说话。 喜欢用近似实战讲解历史的,搞艺术搞到大楼爆破的,拿着竹刀斯巴达式抓学生仪容仪表的,数学没考好能一眼瞪到你怀疑人生的。哪一个都让你跪着喊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学生也一脉相承地各种奇特。上至新闻里被猪养大而走红的少年,下有咬着法棍面包的少女。更别说戴着耳饰的,说自己一头金发是天生的,不剃头发搞个莫西干发型就没有准头拿不到优胜的。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神见表示,抱歉,我太菜了。 我常常因为画风不够独(中)特(二)而和你们格格不入.jpg。 哦,说到中二,数学老师不死川实弥,和历史老师炼狱杏寿郎,他们俩的姓氏简直让她没法直视。一个不死川一个炼狱,咋感觉他们来到教室让学生知道何为学得生不如死呢?虽然实际上炼狱老师的历史实战教学,很受欢迎啦。男生一致认为,没什么比骑在同桌的肩上,跟着炼狱老师来一场关原之战更爽的了。 不死川老师的数学课才真是等活地狱。算不对被揍,算对了挨批。据说只有不死川老师带的第一届学生,才看过他笑起来的样子。之后嘛,能不让他给你身上也来点伤疤记住学习的痛,已是万幸。 所以神见一直笃信,她什么世面没见过。 再中二奇特都是小场面。别慌别慌。 直到她清楚额发被抓起,而整个人被硬生生扯过去。 她咬紧牙,从眼角弥漫到脸颊的灼热叫嚣着,她分不清是这些类似烧伤的地方疼,还是额发被扯起的地方更叫她咬牙切齿。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无边的疼痛在黑暗裂开罅隙间找寻宿主。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一切才对上焦距停下晃动。 就在她跟前,毫无疑问,是不死川实弥。 和印象里重叠的,是他总是紧皱眉头到凶巴巴的脸孔。 但和熟知的那种恨铁不成钢你们这都是猪脑袋的生气不同,神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定义眼前的不死川实弥,到底为何会盛怒到这种程度。 真要说的话,那大概是,漫画或是小说里才会提及到的词汇。 ——杀意。 只消瞥来一眼,他恨不得立刻把她砍碎撕裂。 她本能地咽了口唾液,嗓子眼提起,涌上窒息感令她感到一阵昏眩。 “竟然没立刻烟消云散,这鬼是克服了太阳?” 他……他在说什么。 是在惊讶她不怕阳光?她虽然是个宅,但不至于真·见光死(物理意义)。 不死川的气势太强,整个人倾轧下来,她压根就没法也没敢说话。 倒是旁边响起的嗓音,令她因熟悉而感到安心。下一秒,陌生得让她紧绷身体。 “确实头一回看到这样。该说再生能力太强?抑或,在鬼之中她也是较为特别的?” 是、是历史老师炼狱杏寿郎。 她稍稍移开视线看过去,这是她记忆里的炼狱老师啊。 洪亮有力的发声,充满令人安心的磁性嗓音。还有还有,这一下子让人联想到猫头鹰的发型,除了他们炼狱家还有谁呢。最重要的是,只看到第一眼,她还是能从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安全感。那种跟着他肯定没问题的感觉。 她差点一个没忍住要哭出来。 努力咬了咬下唇才没那么激动来个涕泗横流咆哮大哭。 她本来都找好说辞试图让自己别那么在意,比如鬼灭学园一向以剑道出名,参加大赛时向来会有指导老师和队员学生奇装异服。所以不死川老师从本来不把衣领扣上,到现在穿着类似学生制服的上衣还敞开领口,炼狱老师穿着大正时期的学生服,肩上红色滚边像是火炎的披风不知咋固定住,这些(重音!),要接受起来都不是问题。 不如说这种设定想想还挺带感的? 然而下一幕,现实摆在眼前狠狠给她扇了一耳光。 “不、不死川老师……咳!” 她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出于礼貌先唤了声。 结果被叫到名字的不死川实弥立刻扫来一眼,眸中的戾气化为刃身的冷光。 而那好无机质的光,在他握紧刀柄猛地抽.出利刃之际,由她的血浇灌而暗却。 “别他妈地随便乱叫。” 他的话随着从剑刃上甩下的血砸落,在她耳畔回荡,形如耳鸣。 她愣了愣,意识到时,嘴角泛起一丝血腥味。 鲜红滴落淌过下颚,溅在她恍然间伸出的手上。 她低头同样夺目的赤红在她的侧腹晕开,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真让人火大……不管哪一个,是鬼就该除掉!” 不死川咬牙切齿,她隐约地似乎看到一丝不甘掠过他眼中。 神见不得不屈服于伤势,她没法不咬紧牙关抬头看过去。 炼狱看着这一幕毫无阻止之意,只是抄着手臂附上一句。 “若是对日后作战有所帮助,带回去给忍看看也无妨。” “嘁。都是那谁出现……怎么,炎柱,不依靠搜集这些,就没法杀鬼了?” “嗯!确实在那名少年出现后,主公大人越发重视搜集信息。有所帮助亦是好事。至于战力方面,我什么时候输过。” 越是看他们商量得头头是道,神见越是清楚自己接下来在劫难逃。 不如说,将远不止单纯捅肚子扯头发这么简单对待。 她捂住侧腹的伤口,就算凭着第六感察觉到事情不妙,这伤口深得很一时间压根没法动弹。不死川甩开手不再扯住她的额发,吃疼地啧了啧嘴,看着他站起身,将还沾着她的血的利刃举起。然后他把刃锋抵在他抬起的手臂上,二话不说眉头不皱就划开一道口子。看上去还挺深。 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心里默默吐槽,该不会不死川老师身上的伤疤都是这么来的?诶,自残倾向?似乎那些伤疤早就成了学院传说一样议论纷纷、 内心刷着的一排排弹幕,下一秒被立刻关上。 神见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之前她是在不死川老师的威慑力下不敢动,现在是真的连动一下的念头都不敢有。 怎、怎么回事。 好热……好像被扔去蒸桑拿一样。 为什么忽然间冒汗这么多。而且,而且口好干! 她本能地看过去,发现自己完全没法从眼前滴落的鲜血上移开视线。哪怕半分。 不死川把滴血的手臂凑到她面前,嘴角上扬的笑容可谓不羁到狂妄。 “来,食人鬼。这是你最喜欢的血,想要到不行了吧。” “……你!” 她连多说一个字都办不到,刚开口立刻哽住。 不行。要是再动一下牙齿,她指不准下一秒就咬住那只手臂。 喉咙好干……好想把那些血都接住、啊!好浪费!他妈地别滴了!给我,给我都舔.掉就好了啊!都给我!!! 不、不可以……要是咬过去,她不就真的成了吃人的玩意? 正常人才不会这么做。虽然她普通得很,不代表她会随便乱来! 咬紧牙关到她有下一秒就牙齿挤压到碎掉的错觉。 撑在地上的双手拼命握紧成拳,恨不得就这么陷进皮肉里用疼痛牵制自己。 嘴里的血腥味被冲淡些,她晃了晃神,才发现控不住分泌的唾液在作祟。甚至已经多到从嘴角流出淌下,和她唇边的血沫混在一起,把她本来就混乱的脑子搅得更是一团糟。 “喂,小鬼。这可是稀血中的极品啊。” “唔……咳!” 面对不死川的挑衅,她只能从齿缝间以这么一个气音反驳回去。 所、所以说,让她一下子这么狼狈的,是他的血吗?还稀血?!这整得跟abo似的是要闹哪样?!你不死川平时那么凶,竟然是个omega还散发信息素?!你爱这么玩随你别把我整进来啊!我不觉得自己能攻得像个alpha,现在还一副撞见omega发.情.期而口水直流的模样! ……虽然真要说的话,还真就如此。 脑子一片混乱。她本就受了伤,这下更是余力不足。 燥.热在狭小的身体里找不到出路,只能来回冲.撞。带来的晕眩感令她觉得天旋地转,她忽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努力摇了摇脑袋,她努努嘴,接连出现的奇怪状况压得她再也受不住。她跌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死川以为她还在挣扎,凑过身去准备确认她的情况。 结果她猛地一抬头,终究扛不住呜呜呜地哭起来。 “呜呜呜呜!不死川老师总是这样!!!我都说了数学好难啊!你讲课那么快我哪听得懂啊!!!” 这回轮到不死川实弥一下子愣住。 这女人,啊不、女鬼在说什么玩意。 她越哭越起劲,越起劲越哭,抱怨连连。 “而且玄弥都那么努力,老师身为他哥哥别太苛刻不行吗?!还撕他奖状!你不是喜欢荻饼的吗,甜食派应该都是好人啊呜呜呜呜!” 不死川实弥一听她这话,从皱眉到僵住只需一秒。 在旁边抄着手臂的炼狱,没有多想就重复刚刚的话问道。 “嗯?不死川你有弟弟?没想到,你喜欢荻饼?” “……闭嘴,炼狱。” 会无动于衷就不是他不死川实弥了。他气不打一出处,揪起她的衣领就要狠揍她。结果她不知是趁着酒劲耍狠,还是干脆破罐破摔疯起来,躲开不死川猛地挥下的手,连滚带爬地溜到一边。接着她矛头一转,扯着炼狱的羽织抱怨连连。似乎真的不甘很久,她说着说着就伏在地上,缩成一团一个劲捶地板控诉。 “炼狱老师真的!!太受欢迎了!!全校都喜欢你!!每次榜上最受欢迎的老师都是你!!情人节巧克力我也有送啊!可是二十八个你哪会知道有我的那份在呢?!呜呜呜呜呜呜!我知道啦我太普通不起眼,和闪闪发亮的炼狱老师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炼狱·貌似忽然被告白·杏寿郎,在线困惑。 不死川觉得在眼前的炼狱身上,看到某个讨人厌的家伙重叠其上。 总之,神见后来听炼狱说,她当时的表现,会让他联想起街上看到的情景。 嗯,就是那啥,从酒馆出来会把腰带领带绑头上的中年人? ……这是在说,她当时是在撒酒疯吗。 她惆怅地捧着脸,如果地上有缝她肯定第一时间钻进去。 看她都快把脸埋进被褥里,耳根红到要冒烟,炼狱坐在床边点点头接着解释。 “神见少女。你,可是鬼啊。” 第2章 【其贰】 ——所谓的鬼,食人而活,饮血为乐。 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只会死于鬼杀队的日轮刀,与阳光的照射下。 而且鬼杀队的日轮刀还得削其颈骨,才能彻底将其摧毁除去。 现在的神见,就是这么一种她未曾听说过的生物。 据说能够制造鬼的始祖只有一个,而她偏偏对这些毫无印象。 那不是废话吗……睁开眼前她还是个高中生,在怪人聚集的鬼灭学园当个苦差风纪委员,天天忙着躲开富冈义勇老师的追打,和同为风纪委员的我妻善逸对她轰炸式哭天抢地。前者只要她赶紧让那酒红的挑染从他富冈义勇的眼里消失,后者我妻善逸整天哭诉要么就是有胆说要辞职没胆让富冈老师听到,要么就是忙着怎么在情人节多收些巧克力。 而且重点是,出现在她面前,要把她认定是鬼而除去的两人,她还不是没有印象。 不管是不死川实弥还是炼狱杏寿郎,名字到长相都和神见记忆里的两人重叠。但正是如此,她才越发明确到,实际上违和感强到格格不入的,是她自己。 只有她一人,并不属于身处的这个世界。 如果这是场梦,那就拜托赶紧醒来。 如果不只是这样,她是否真的会变得如他们所说,食人饮血? 问题一旦在脑中浮出,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 无论怎样对自己厉声喝言,说着你就是一普通高中生还想着吃人能得你啊。 可一想起当时看到不死川手臂上滴落的鲜血,那种几乎把她压垮的饥饿感,连她自身都为之恐惧。 未曾有过这种饿到想要把身体从内而外翻个遍的冲动,若不是拼了命告诫自己,一旦越界就会有让人有正当理由给她一刀要了命,她恐怕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扑过去。是被不死川揍到趴下,还是可怜兮兮到情愿跪着也把地上舔.干净,再难堪的发展,在如潮覆灭而来的食.欲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她越想越后怕,放在被褥上的双手不由得捏紧。惨白的被单上,自指尖蔓延开狰狞的裂痕。神见低眉垂目,不太敢看就在床边坐着的炼狱。她咬了咬下唇停顿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顺气息好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 “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落到吃人的地步吧。” 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保证,真的不会变得和别的鬼一样残忍无道。 炼狱没有即刻给她回应。这短暂的时间足够她喘.息片刻,她顿了顿,下定决心。 神见起身跪在床上,弯腰,将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接续道。 “在那之前,能拜托炼狱老师一件事吗。” “你想让我杀了你。” “至少……在可以算作‘人’的时候死去。” 实际上,她这话毫无证据支撑。她睁开眼就在这个世界,就被认定为是食人饮血的鬼。没人可以给她真的没吃过人作证,而她亦无法保证今后不会越过那条线。甚至,再怎么坚持如此的她,事实上早已不能算作人。 任何说辞都显得虚无缥缈,唯有那种想将眼前吞噬入腹的欲.求真实确凿。 还好。就算知道这些,炼狱老师依旧没把她扔到一边,还这样陪着她。 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总比孤零零无助地徘徊要好多不是。 更何况,正是因为此时此刻在她身边的是炼狱杏寿郎,她才会有勇气做出如此决定。 “炼狱老师说过吧,人的强大是为了保护别人存在的。” 她别开视线,轻抿一笑。眸中似乎涤荡开一丝涟漪。 “我和强大什么的无缘,也没多少能力。在无法避免伤害到别人前消失,也算是能保护到谁吧、” 本以为可以坦然地笑着说出这句话,结果到最后依旧没法不带着哭腔。 真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派不上用场什么的也该适可而止了。 炼狱杏寿郎对眼前的少女存有太多不解。 起初只在于为何她身为鬼却能在阳光下较长时间却没完全消失,尽管她的脸上因此染上了颇为严重的烧伤。再是她为何会知道不死川实弥和他炼狱杏寿郎的名字,这点要深究,用鬼之间存在情报互通来解释也不为过。 而眼下,她的话,他再也找不到一丝说辞来解释。 炼狱杏寿郎想起母亲曾与自己的那番对话。 母亲的语气,即使当时年幼的自己亦能清楚其中的坚定。 ——你知道为何自己生来就强于常人吗。 ——唔……我不知道! ——因为你要救助弱者。 思绪回到现实。炼狱停在原处,有些感叹地垂目。 他一直不太深究为何眼前的少女会称呼他为老师,之于他而言,彼此皆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法搞懂她因为不死川的稀血而醉醺醺说出的话,到底是气话和抱怨居多。但摆在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重复提醒他——眼前的少女,对他抱有敬意和憧憬。 所以才会给他以老师这样的尊称吗。 而且,刚刚她那番话,显然受到他影响才会说出的。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何时何地,她的确被他的话感染和影响过。 而且,他们俩之间肯定比他想象中地要亲近。 毕竟炼狱自己很清楚,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除了对弟弟千寿郎外,他应该没怎么对别人说过。 他抄着手臂停顿好一会,最终比起回应,他先是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烧伤的痕迹。 名叫神见的少女没有躲开,明明几十分钟前他对她的敌意一点都不比不死川少。 “我这边先和主公大人联系,再做定夺。” “可是……万一我真的没办法控制住、” “那我自然会亲手阻止你,如你所愿。” 炼狱起身,在她目送下转身要去忙着联系的事。 在拉开房门正要离开之际,他回眸看了她一眼,恰好和她对上视线。 “在那之前,我不会置之不顾。”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门关上的罅隙间,她弯下腰,忍着侧腹伤口带来的疼痛颔首致谢。良久,亦未将这份谢意就此停歇。她想起那时候,她偷偷地在炼狱道场的外墙往里看,好几天后第一个发现她在那的,正是炼狱杏寿郎。 当时她只是个初中生,虽说学园初高中一贯,但杏寿郎是高中历史老师,和她根本就无从接触。看到她小小只地躲在墙边往里盯着,杏寿郎过去弯下腰和她视线平齐,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手上还带着伤,创可贴和绷带贴得有些凌乱。她抿抿嘴,好一会才说,我想来道场学习。 然后她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是我交不起学费……杏寿郎凑过去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笑着给她摸摸头,说这都不是问题。 后来她才告诉他,她习武是为了保护收养她的医生。在他发现她练习时拼命得不像话,甚至到了把他弟弟千寿郎给吓到的程度。她说医生前不久被人伤害了,好像加害者还是医生一直竭尽所能去照顾的患者。对此,她非常不甘心,更是对她自身无能为力而愤懑不平。如果她再强大一些,医生是不是就不会得到这样的对待。医生那么努力到废寝忘食,却得来如此伤害,她比谁都无法接受。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是发现被他最初她来道场时手上的伤,都是为了帮医生包扎伤口时弄到的。由于不熟练用剪刀剪下合适长度的绷带和纱布,她反而弄得自己也一手的伤。 那时炼狱杏寿郎说,人的强大,是为了保护别人而存在。 神见凝望着就在身边的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只烤得热乎乎的红薯放在她掌心。 她被烫得没法抓住红薯,支吾着把红薯放到一边的地板,噙着泪花直用指尖捏起耳垂。 他爽朗清澈的笑声在身边回响,暖意渗在他伸手过来捏了捏她脸颊的指腹。 ——我只要足够强大,肯定就能保护你。 她愣愣地看着他,恍然回过神来,抓起红薯就往嘴里塞。 他说没必要吃得这么急,你看眼里都挂着眼泪。 她气鼓鼓地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红薯,说这是被烫到的我哪有哭。 回忆被忽如而来的气息截断。 她本能地绷起神经,落在脖颈的凉意折射出冷光掠过她眸中。 不用多想,在场能有如此速度和明显杀意的,只有眼前这人。 神见抬眼看过去,不死川实弥手里握紧长.刀,刃尖直指她的脖颈。 这是视作恶鬼,势必一刀毙命的架势啊。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压低声线说道,每个字几乎都像是从齿间挤压出来的。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看他。几十分钟前他还一直宣称得要了她的命,这下倒是不肯轻易让她死掉是吗。诶……这么一想咋感觉她的状况变得更惨了。给她个痛快好比一直折磨她半死不活求死不能要好吧。 呜呼哀哉。她到底是踩到他哪根线了,为什么老是要迫害她。 不过比起他站在讲台上要玄弥过去解题,还是数学老师的他比较可怕些。杀人于无形什么的。 好了反正她也说服自己,这世界和她记忆里同名同样的人,都和她素不相识,那从这一刻开始她就不用老师来称呼这家伙了。直呼不死川,或者干脆叫名字实弥?啊、叫姓氏的话难免会想起他弟弟不死川玄弥,那还是直接叫实弥好了? 似乎察觉到她在内心开起小剧场,本就怒气冲冲的他当场再爆几根青筋。 对此,神见选择淡定以对,伸出双手,腕部相抵对着他。 “那个,把我绑起来吧。以防真出什么事。” 我可没法保证,真的不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她刚认命地叹了一声,眼前嗖地一声他又闪现没了人影。 这是要干嘛。她在心里纳闷一句,转眼,双手被硬生生反剪至身后。 “……唔!” 她吃疼地支吾一声,手腕被死死地攥紧在不死川实弥的掌心与五指间。 不知是出于多年实战得来的经验,还是作为战士的本能,听到她支吾声中带了些不满,他立即从她身后猛地落下力道,迫使她整个人跪在床上,额头死死地抵在床板边缘根本无从动弹。 “你!” 和初见立马就刀刃相向毫无区别,他依旧气势骇人,看着她瞪过来一眼反而扯起嘴角笑了。他抬起膝盖压在她腰间,腾出压住她后脑的手,转而快速地把她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绑住。用力一扯,绳索彻底禁.锢她的行动。 “如何,小鬼。伤口到现在还没痊愈,看来你饿得厉害啊。” “要你管……那你就别靠近我!” 本来想怼他一句与你无关,但一想既然都知道她饿得慌,你个不死川实弥带着所谓稀血中的稀血,就别那么过分硬要过来啊!她委屈地咬紧下颌,身体反应过来还是上来了。尤其是注意到气味是从他包扎着绷带的手臂下流淌过来的。她不争气地哽噎一声,闭上双眼努力想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看来因为受伤……变得更想要血了、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炼狱老师他……炼狱老师他相信我啊! 我不会跨过那条线。绝不。再怎么不够强大,我都不要做伤害别人的那个。 “放弃吧,这就是鬼的丑陋本性。只要一饿,就会先把身边的人类吃了。管他是家人,还是别的什么!” 话罢,以他的怒斥作为结句。 她不甘地咬紧牙关。怕是她本就血液不足,又用于愈合和之前被他刺到的侧腹,这下更是对人.血渴望得没法扼制。生理.性泪水溢满眼眶,她噙着泪花,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不要……” “啊?” “不要小看我——!” 她歇斯底里地嚷道,一股冲劲涌上来,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等她反应过来,早就挣脱他钳制坐起身。她转头看着他往后踉跄几步,跪坐在床上的她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有多狼狈不堪。往后踮起脚跟卯足劲,趁他刚反应过来,她压低身体重心一蹬,纵身跃起直接扑到他身上。 “——砰!” 双方硬生生地直往地上摔。 她好一会才睁开眼,想起最初来到这世界的那瞬间。 彼时提心吊胆的感觉翻涌到喉中,造成一种窒息的晕眩感。 她动了动反剪在身后的双手,依然动弹不得。 不仅是双手,她发现此时往前伏着的自己,连双腿都没法多动几分。 可她没觉得摔得有多疼。尽管这种有什么卡在她双.腿.间的感觉很不舒服还很奇怪。 “你这……!” 她听到头顶响起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自己和不死川实弥有多近。 诶……诶?!!!!!她怎么摔在他身上了?!!!!还是以这种姿势停住?!!! 不死川实弥显然没法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个分明是鬼的少女,却有着和他认知的恶鬼不太一样的地方。奈何他还是低估了她的实力,至少她从床上猛地朝他袭来时,速度快得让他一时间没能及时反应。这家伙,看上去弱得不行猛起来倒是有些实力。嘁。所以鬼才那么令人憎恶。 而让他到现在还没能做些什么拉开两人距离的,在于眼前这副模样。 好吧他没反应过来他认了。她成功扑到他身上他也认了。 但他可没料到会摔成这样子停住…… 他试图把自己的左腿往里收回来些,然而刚屈起些许,就更加碰到她。而她因为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因而他只要稍微想要曲腿,她岔开的双腿就会进一步贴着他的腿侧。 可恶。他不由得啧了一声,看来只能让她识趣点先从他身上离开。 而她由于身体重心都落到额头上,身体重量都集中于额头抵着的他的肩胛。 “……给我滚开!” “别看不起人,我自己来!” 她愤愤不平地怼回去,努力挪了挪好让自己能一下子撑起上半身,至少别一直靠在他身上。 可惜的是双手都被反剪着没法施力,要转移身体重心也没那么容易。她哼了一声很是不甘,听到他在头上不远处嘲讽她一句。 “这不是快忍不住了吗,小鬼。” 这家伙,就这么抓住时机嘲笑她对他的血没有抵抗力吗。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反正都快被他干掉过,求.生.欲.也打不过她要怼回去的决心。 真是。既然知道她快控制不住自己,他先识趣点离开不行吗?!她就不信他会乖乖听她话真等她自己努力撑起身子。 这么想着,她纳闷地转过脸伏着他的肩,朝上看他一眼。 恰时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瞬间,往下俯瞰向她扫了一下。 ……嗯?错觉吗?总觉得他条件反射地绷起身子? 该不会,他和他弟弟玄弥一样,都是对女孩子毫无招架之力的类型? 反正玄弥第一次因为校内仪容不合格被她逮着时,比起被抓到违规,玄弥更紧张的是得对着身为女孩子的她说话。 这什么,不死川兄弟的固有属性吗? 她纳闷地努努嘴,一边努力往前挪好把身体重心转移而抬起上半身,一边低声怼回他。 “你才是。声音都在发抖呢。” “他妈地给我闭嘴。” “我就不。” 她索性不怕死地豁出去这么回他一句。 他立刻瞪过,大有再给她腹部捅上一刀的架势。 她也不怕,咬牙冲他一副发狠模样,超凶那种。 然而彼此间再怎么剑拔弩张,都在她往前挪而一下子重心不稳摔回去间,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伏在他肩胛靠近锁骨的地方,脑袋一片空白。她的膝盖往上几十厘米的皮肉,正抵着的地方透过衣料将热度传给她。虽说并非毫无保留,却也热得让她不知所措。 他停在原处,抓着她肩膀的手一下子僵住,不知是没法施力还是完全没法反应过来。她本来叉开双.腿,膝盖抵着地板还不至于完全坐下来。这么一滑落,她整个人坐在他的大腿上。膝盖乃至腿上几十厘米的地方,直接堵在他习惯性随意岔开的腿.间。 ……靠。 两人头一次不约而同在心里骂街。 第3章 【其叁】(大修) “来!都饿了吧——” 炼狱杏寿郎拿着盘子进来,一如既往地声音洪亮有力。 他刚想说给留在房间里的两人带了烤红薯和果子之类的。结果一拉开和式纸门,那么一点点细琐的声音带动整个房间里各种声响,像是什么掉到地上又迅速爬起来。炼狱没管那么多,哗啦地把拉门打开。 于是就看到房间角落被留在那的两人,一边占一个。 不死川实弥盘腿坐在一旁,满脸熟悉的不爽看过来。 至于那名叫神见的鬼之少女,则躲到小矮桌的另一侧,只敢把十指搭在桌边却久久没稍微探出来看看这边。 ……嗯?这是怎么了。 炼狱对他打开门前一秒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注意到不死川啧了啧嘴,炼狱会意地走过去把盘子放到矮桌上,动作和语调一般自然。 “鎹鸦回信需要些时间。这期间你得努力啊。” 这话显然是说给躲在桌子那边的神见。她这才敢稍稍探出脑袋,抬眼看着桌子那边的炼狱。彼此只隔着不到她一臂长度的矮桌,她一举一动,尽收他眸中。更何况他双眼这般锐利,想逃过他的视线都难。 炼狱看到她眼角红红地,心想她是不是哭过。 倒是在一旁盘腿坐着的不死川,把她可能回话的时机都抢去。 “你认真的吗,炎柱。把这家伙带回本部?” “我什么时候都是认真的,不死川。” 反问中多多少少带着的揶揄,尽数于无比坚定的回应下击个粉碎。 作为鬼杀队的柱成员,他们身经百战,且对手常常是极为接近鬼舞辻无惨的十二鬼月。因而长年的经验和情报总结下来,柱们都很清楚,作为始祖的鬼舞辻,能够找到由他制造的鬼的位置。 若是为了调查构造和血液成分,把她带回本部,从而暴.露鬼杀队乃至主公大人的所在地,别说得不偿失了。根本就是一开始就不该浮起的念头。 炼狱没有就这点说开,既然不死川用反问打开话题,他亦如法炮制。 “如果你是鬼舞辻,面对能在阳光下不至于立刻消失的鬼,会怎么做。” “这什么联想……那肯定是把她吃了,再不然就放在身边盯紧、” 拿来做实.验分析也好,或是观察她是否会有所变化到,能更久地呆在阳光下。 不得不承认,最初看到她在阳光下而没立刻消失,不死川也为之稍微惊愕。 ……等等、照这么说,要鬼舞辻真能知晓她的位置,怎样都不会让她被鬼杀队发觉。而被柱找到甚至差点杀掉,这对一心想要克服阳光的鬼舞辻来说,可谓是最坏的结果。 如此反过来一想,不正是她已经摆脱鬼舞辻控制和束缚的最佳证明吗。 这些念头明明没有确凿依据,却冥冥中在他自个儿琢磨之间越发笃定。 真有你的,炎柱。不死川啧啧舌,比起不爽他先在心里纳闷起来。这样引导他得出如此结论,不就是要他自己说服自己吗。嘁。被摆了一道。 虽说他讨厌优柔寡断,但在事理面前,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暂时勉为其难不做什么阻止。也罢。他确实也有疑问要跟着她确认,若是她也一样是恶鬼,由他杀灭便是。 要是主公大人并不承认这种胡诌的说法,一声令下,他不死川实弥第一个砍了那女的。 这么想着,不死川朝她躲着的桌子那边扫去一眼。 神见条件反射地缩回去,跟只炸毛的小动物似的。 注意到她搭在桌沿的指尖愈发用力,不死川本就眉宇紧锁,又加深几分皱痕。 “……喂。” 她没敢再探出双眼看他们俩,说话时由于额头抵在手背上,显得有些闷闷地。 “我不记得见到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有伤到你们吗。” 她差点就像往常那样习惯地之后接上老师的称呼,但是在侧腹被捅出的伤口,还是遭到太阳照射而留下斑驳烧伤,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扯着她神经叫她记住。 对她的话,不死川实弥嗤之以鼻,轻笑着哼了一声。就你这小鬼还想伤到我们,得了吧。 神见对此不满地努努嘴,但还是介意地皱起眉头。 炼狱起身走到她身旁驻足,神见并没有像方才那样条件反射地躲开。兴许是从他那感觉到安心,她乖乖地跪坐在矮桌旁,看到他把装了点心的盘子推到她眼前。 “并没有。相对地,你很努力地保护了婚礼上的人。” “婚礼?” “你当时穿着那件白无垢作战,也不记得了吗。” 神见跟随炼狱的视线,瞥见到放在一旁的花嫁和服。本来内衬鲜红外衣纯白的婚服,眼下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赤红在苍白上飞溅泼洒开,异常夺目。 她纳闷地歪着头回想,不行,真是压根没印象。 何况她啥时英年早婚了?要是她知道一星半点肯定都炸毛了。 炼狱看着她自个儿苦思冥想的身影,想起不过几小时前两人初次相遇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那身影如泼洒在白夜中的鲜血。 赤红于天际划开一道摄人心魂的弧线,在苍白中溅起星星点点。破晓微光压在山峦另一方,晨曦透出的光线穿透过最为浓重的黑暗。她仿佛精灵穿梭在人类之间,惨叫与悲鸣衬得她那般沉静,是落石后依旧平伏淡却涟漪的静水。她纵身一跃,轻捷踮起脚跟,木屐蜻蜓点水般掠过泥土石阶。 婚礼上起誓尚未说出,汇成在指尖脚边蔓开的鲜血,融成盛大的葬礼,以悲鸣取代悼词落下。 炼狱杏寿郎看着一幕于眼前上演。鲜红与惨白交织的身影,在他眸中渲上夺目的焰色。 追随少女的身影,很快就能确定她拼命对抗阻止的,与她同为鬼。她却不似对方那样堕入鬼道,草菅人命。那恶鬼瞥见她一眼,很快察觉到她一直在保护那名躲在神殿下的人类少年。 可明知那是陷阱,她仍义无反顾地冲过去,鲜血在男孩惊恐的瞳中飞溅。 ——她在救人。 毫无疑问,且为此拼命。 生为强者,自当救助弱者。 作为鬼杀队一员且为柱,定然保护在场所有人。 压低身体稳住重心,利刃出鞘的一瞬,光热交织的炎火自焰状刀锷起霎时燃烧至刃身刀尖。 烈焰掠过她的眼眸,顷刻间在她收缩的瞳孔中熊熊燃烧。 那火焰伴随着他止步之际,像是萤火在她眼前缓缓飘落。她停在原地,青筋暴.露的手背,与狰狞可怖的鬼爪,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尽数收回。 她不自觉跌坐在地,气喘吁吁地以掌心按地撑住身体。她出神地凝望着眼前沸腾跃起的火焰,那萦绕盘旋的光亮,仿佛将她带回归处。 恶鬼显然没料到会有两名柱赶来,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毫无章法。 不死川实弥更早一些到达此处,炼狱适时过去汇合,得来的消息是这里不止一只鬼在此。 除了那名少女之外吗。炼狱问道。 ……不算她,还有不少。不死川回应。 混在婚礼宾客中的恶鬼数量不少,但一看就知道不过泛泛之辈,不足为虑。担心的只有惊慌逃窜的普通人们,会因此被恶鬼抓住充当填饱肚子和增强力量的食物。 在场人们的安全优先。 鬼杀队一向秉承如此。 不管是进攻还是保护人们,两位柱敏锐地把握眼下状况。虽然不死川认为和炼狱不算太合得来,但到底风涨火势,配合得倒也不差。 所砍恶鬼看上去皆是宾客所变,而且行动异常怪异,仿佛东拼西凑的人偶,拙劣又生硬。 尽管数目众多,终究不过平庸之辈。如风般的呼吸,正是不死川实弥的行事写照,以他那脾气早就不耐烦至极。他纵身往前踏出一步,快速接近的同时压低手中的刀奋力一挥。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瞬间空气被尽数牵引过去,凝聚成巨大风刃盘旋而出。地面被轻易破削,那些拼凑出的劣鬼轰然间身首异处,四.肢败落。然而巨大的冲击,导致本就在打斗中摇摇欲坠的神社再也支撑不住。 要逃出来的人类早就四散而去。至于那名看上去与鬼作战的鬼之少女,同样是该被灭杀的对象。因而即使神社倒塌会殃及到她,不死川亦毫无动摇手起刀落。 ——炎之呼吸·四之型,盛炎之涡卷! 听到炼狱的声音,不死川下意识地咋了咋舌。 以炎柱为中心挥出的火焰以涡旋状斩击而来,足以化解尘旋风带来的大范围进攻。 坍塌掉下的木材亦在火炎中燃烧殆尽,化为灰烬缓缓飘落。 燃烧过的漆黑沿着少女身着的白无垢边缘攀爬而上。再无遮挡之物,破晓的阳光轻落在她身侧,肆意地在她毫无遮掩的脸颊手臂上霎时燃烧。而她迟迟不肯挪动半分,只因最初被她保护的少年,此时正被她护在身下,以防倒塌的木材砸伤他。 不死川实弥走过去时,炼狱已经上前为她挡住那聊胜于无的阳光。风柱一把将她抓起拖到一边,无人可以确定她做到这个份上到底为何。被好好保护的少年哭着央求他们住手,炼狱赶紧过去拉住少年,以免他被不死川迁怒而无意中伤到。 只是那个鬼杀队极度憎恶鬼的风柱,并没有对少年的哭吼做出任何回应。 镀上黛绿纹样的刃身直接捅入少女的腹部,她整个人随之被抬起些许,被迫仰头对上不死川俯瞰而来的视线。太阳在她脸上留下狰狞可怖的烧伤,犹如遭到剥皮削骨的玩偶,为之怜惜却又骇人。 再后来,少女稍稍恢复意识,就冲着他们俩喊不死川老师和炼狱老师了。 那些关于不死川喜欢荻饼,给炼狱送巧克力的发言,对于风柱炎柱而言,不仅摸不着头脑,连找点与之相关的线索都毫无头绪。 唯一能判定的是,少女虽身为鬼,却有着他们至今未曾遇到过的两项特征。 一是不像其他恶鬼那样,一下子就在太阳底下灰飞烟灭。 再者,她拼命救人的身影,他们亦亲眼所见,确实无法否认。 想到这,炼狱将誊写好的信件折好,交由他的鎹鸦送回本部交于主公大人之手。 等待需要一定时间,那么,由他先来和鬼之少女交谈下,也未尝不可不是。 只是在不死川实弥看来,她的行径,不过源自动物的护食本能。 鬼无法摆脱的丑恶与贪婪,草菅人命嗜血成.性,只需要撕开上一秒的伪装嘴脸。 “得了吧,小鬼。你就尽管显露本性,由我彻底灭杀即可。” 不给她时间反驳,不死川实弥一把起身跨步上前,愣是抓住她的额发,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和最初她醒来睁开眼时看到的光景,毫无区别。干涸自喉中一路灼烧上来,在唇边蔓延出残破不堪的裂痕。她咬牙瞪过去一眼,他却不似之前那样凶狠地冲她吼。 在她看来,他是故意用那只割开伤口的手抓她的头发,就为了拿所谓的稀血来考验她。可恶,她神见道才不会这么轻易屈服! 她知道炼狱的立场并没有理由出手帮她,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吃人,更没人为她以前没吃人作证。 她死咬着牙关,恶狠狠地低声呢喃。 “只是这种程度……” 不死川实弥俯瞰她一眼,看她打算怎么应对。只要一有动静发现她想吃人饮血,他第一时间给她脖子抹上一刀。 神见接续的每个字,仿佛得从齿间挤出来。随着她说出每个字,她猛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挣脱束缚。 “和布丁章鱼烧蛋挞比起来,什么稀血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连你最喜欢的荻饼都不如!!” “……你这小鬼!” 两人剑拔弩张,炼狱在一旁抄着手臂看过来,冷不丁提高音量说道。 “荻饼的话我拿过来了!当然还有烤红薯!” “炼狱你给闭嘴!” 目测不死川转移战火,神见灵光一闪,论速度她还是很可以的,至少赶紧和不死川拉开些距离。虽然不为几滴稀血折腰,但是那酒香确实越闻越让她整个人轻飘飘。 她努努嘴,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回了句。 “我神见道就算饿死,被扔出去晒太阳,被日轮刀砍脖子,也绝对不喝你不死川实弥一滴血!!!” “你说的——!” 本就被她又提起荻饼这事气得要揍人,不死川一听这话,直接了断起身一把扯起她衣领。也没注意这么一抓和服的领子会被扯开,他后退一步压低重心,轻而易举把她整个人,啊、不,整个鬼扔出去。 “啪”的一声轰鸣,连鬼带纸门全给摔到庭院里。 “唔——”惨叫都来不及喊出。 她反倒一副生无可恋生死看淡的面瘫脸。算了算了,就好好感受下被扔出去又摔下来的清爽吧…… “接住了!” 她都做好大不了摔个脱臼骨折的心理准备,结果着实掉在有力的双臂上。 神见愣愣地还在状况外,下意识地迎着轻叹声看过去。 炼狱稳稳地把她接住,她总觉得他看过来时闪着小星星。 唔……! 这个角度看他真是太犯规了! 本来她还说服自己,炼狱杏寿郎的立场不允许他帮身为鬼的她,结果他还是出手相救! 还是公主抱!轻而易举地! 神见:我这辈子值了。 刚这么一想,现实就来一巴掌把她打醒。 怎么回事?!!为什么头这么晕?!!照理说隔得够远那什么稀血不至于影响她如此厉害、 “啊,藤花开得不错。感觉如何,小鬼。” 不死川实弥又摆出那种凶狠的笑容,神见晕得厉害,只怕一开口就得吐。 不行不行,这可是在炼狱老师的怀里,再怎么说都不行!! 是被稀血醉晕还是被藤花搞到吐晕,这是个送命题。 她不由得攥紧指尖,才发现不自觉地抓紧炼狱的胸襟。她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却感到整个人被进一步抱住。 “紫藤花对鬼来说是剧.毒。屏住呼吸,我带你回房休息。” “嗯……” “别怕。紫藤花纹之家专门给鬼杀队提供休息地。有我在,你放心好好休息。” 这边,炼狱边起步边以沉稳的语气提醒不死川。 “主公大人那边尚未定夺,可不能私下裁决啊,不死川。” “你真把这家伙当一回事?” “荻饼我可放在桌上了。” 不死川气得咬牙,一时语塞。 对此,炼狱会意地付之一笑,抱着神见穿过房门,往另一间房走去。 总之,等她跟喝醉酒睡过去那样醒来,她舒舒服服地哼了哼。 直到又一次被什么砸到脑袋,她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神见睁开双眼,目之所及模糊的一切好一会才定下焦距。 然后她看到坐在隔她两组之远的不死川玄弥,正举起橡皮要朝她扔过来。 她心里想到的第一句话是,真有你的,不愧是射击部头.牌,这准头可以可以。 吐槽到心满意足后,她才注意到玄弥一直做着口型,好像拼命在说什么。 嗯……嗯?!!!!玄弥他穿着校服?!! 这么说,她是回来鬼灭学院了?!不对!!她是醒过来了?!! 她赶紧睁大眼睛看清楚,然而动物的本能叫她压根没时间多去确认这点。 只因求.生.欲驱使下,要她赶紧抬头看向就在她桌子边上的那腾腾杀气。 她抬起头迅速坐起身,自称身高一米七九终年敞开领口的不死川实弥就在她跟前。 这位全校最可怕的数学老师,正把教科书举起搭在他自个儿的肩上,跟随着说话的节奏往肩上敲了敲。 “怎么,我看上去很好吃吗。” “……”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睡着时流了一嘴角的哈喇子。 她赶紧抬手把嘴角的口水擦掉,边擦掉边小心翼翼地朝他看过去一眼。 想起在梦里发生的一切,她不由得感叹一句。 你……是真的很美味。 第4章 【反穿】(番外一) ——你相信另外一个世界会有同样的自己吗。 ——名字没变,长相一样,经历再相异,亦有殊途同归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也想让你看看,我真的看到过的这些风景呢。 不死川玄弥起初对这些话不以为然,全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当这些真切地在眼前上映时,现实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着和他一模一样长相的那个人,依旧剃掉了两边的头发只留头顶的一束,看上去眼神凶狠却在下一秒耷拉双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玄弥想这要真是另一个世界的他,那肯定是见到了那个人才会如此。 果不其然,不死川实弥闯入他眸中。 和鬼杀队时穿着队服和写有杀字短外套不同,此时的不死川实弥上身一件白衬衫,敞开领口挽起袖子,再套了件马甲,看上去依旧气势不减。玄弥看着和他同龄的别人一块往某个门口涌去。他不甘落下,朝着哥哥实弥离开的方向迈步,直至来到一个摆满了桌椅的房间。 铃声响起回荡,见着别人都乖乖坐好,玄弥愣愣地上前随意拉开一张椅子也坐下。 他始终盯着哥哥实弥。看着实弥把拿在手里的书放在面前的讲桌上,拿起粉笔折断半根一边讲得头头是道,一边在身后的板子上写起什么。 这是要干嘛。他哥啥时变得跟个私塾老师似的。 玄弥纳闷地双手交叠着,望了望四周在埋头书写的同龄人。 他搞不清楚状况。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哥看到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狠揍他一顿。 岩柱悲鸣屿先生一直告诫玄弥,别试图和风柱不死川实弥接触。尤其在于实弥作为他的哥哥。玄弥没想过要什么,不过是希望能为当年的事道歉。仅仅一声对不起,就都足够了。 玄弥不认为眼下这般,在于实弥原谅了他。不如说,越是融洽越是让他觉着,他连向他哥哥迈出一步靠近些许都未曾做到过。 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实弥在厉声讲解。 尔后不知哪个笨蛋没睡醒,嚷了句“反正学数学以后也用不上啊”。玄弥还在纳闷数学是什么,鬼杀队的新格斗技能吗诸如此类各种疑问,就看到他哥额头手臂爆青筋,一把扯住那个坐前排还睡懵的家伙的衣领,往后退一步压低身体重心,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可谓行云流水。然后玄弥就看着那家伙以一道漂亮的弧线被扔出窗外,老远老远那种。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焉了没气。 啊……这熟悉感,不愧是他哥。 不死川玄弥在心里松了口气之余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好一会他才反应自己抓了支细长的笔,本能地举起来要扔出去。 嗯?他这是要干嘛?话说回来这种赶紧扔出去把谁叫醒的冲动,怎么莫名其妙涌上来? 他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刚刚他还作为旁观者,看着与他一模一样长相的另外一个自己,眼下,竟然直接代入其中。低头一看这套学生气十足的制服,总感觉在这边会是另一场没有硝烟但同样令人头疼的战斗。 这里没有鬼。没有杀戮。未曾失去。 不知为何这么认定,像是谁曾这么笃定告诉过他。 玄弥看着自己掌心上没有长期锻炼留下的茧,或是结痂的伤疤,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直到他听见他哥沉下声线唤了一声,那种酸楚直接化为一脸懵。 “不死川,上来解出这道方程。” “……嗯?” 玄弥缓缓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数学是什么,能吃吗。吃下去是不是跟鬼一样能暂时获得能力啥的。 玄弥看着那黑板白字仿佛天书,净是他压根不知从何理解的笔画。 完了。这东西比推石头扛树干连续绕着道场跑几十圈,要难多了!还无从下手。 哎呀哎呀,玄弥君。 数学可是你不懂就压根没法懂的玩意哦。 同样有如此经历的,不止玄弥一人。 胡蝶忍走在回廊上,正为眼前陌生的一切而警惕起来。很快她觉着有些太过严肃,不行不行,她可是得时刻保持笑容的。就像她最喜欢的姐姐香奈惠那样。就像香奈惠说过最喜欢她的笑容那样。 然后她看到与她长相毫无区别的少女,在她跟前不远处走着。 这是……怎么回事。幻觉? 该不会是血鬼术之类的玩意? 瞥见到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穿着短裙,胡蝶忍皱了皱眉。怕又是那个前田搞的鬼,作为鬼杀队裁缝的眼镜男总是不怀好意地给女队员做短裙装。看样子得当着那家伙的面再把这些短裙烧光才行。 这么想着,胡蝶忍压住怒气,笑容里多了几分戾气。 然而现实回应给她的,却是另一幅光景。 那个穿着短裙的自己,带着安心的笑容往前跑了几步。 迎接她的,那个人的面容,仿佛从胡蝶忍的记忆走到现实里。 别在耳上两侧的粉紫色蝴蝶发饰也好,令她感到温暖的身影也罢。她曾在不分昼夜的梦中追逐在那个人身后,却始终无法抓住半分。每每留给胡蝶忍的,只有她带着血沫却仍温柔依旧的叮嘱。胡蝶忍依然能感受到怀中逐渐褪去的体温,以及在她眸中暗却下来的微光。 姐姐……香奈惠姐姐…… 她想发声,万般感情堵在喉中。 梦里呼唤过千百次的名字,眼下却找不到一丝挣脱而出的途径。 “啊啦,怎么哭了呢,小忍。” 眨眼间,她才发现自己从旁观者,来到了香奈惠的面前。 尽管没有熟悉的蝶翼状羽织和漆黑队服,她依然无比确信,眼前的就是她的姐姐胡蝶香奈惠。 “姐姐……香奈惠姐姐!” 所有的话皆成了翻涌而上的哭腔。 胡蝶忍想,此时的自己肯定哭得像个迷路好久才回到家的小孩。 香奈惠的微笑一如既往温柔如水。她抱着肆意哭泣的小忍,给这个在她面前永远长不大的妹妹摸摸头。虽说她最喜欢小忍的笑容了,但是想哭的时候尽管哭出来就是了啊。 遵照吩咐有些来晚的栗花落香奈乎停下脚步,她在走廊那边站住。 她对周围忽然陌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但在看到香奈惠的身影后多多少少放下心。眼下,看着师傅胡蝶忍哭得这么伤心,香奈乎在原地绷紧身子。她一直记得,在香奈惠为鬼所杀,蝶屋的大家为其拜祭时,只有香奈乎一个人没有哭。没有人责怪她,她很清楚,当时的自己也不过是站在原地冒了一身的汗,却始终哭不出来。 哭出来就会挨打,掉眼泪的话会带来麻烦。会痛。会不知道何时落下的拳头才停下。 如今的自己依然那样吗?明明是那么珍惜的人,香奈惠也好胡蝶忍也罢。香奈乎比谁都在乎她们俩。哭出来的话没问题吗。会被原谅接受的吧。若是那两人。要是不行,至少也让她能告诉她们,栗花落香奈乎有多想在她们胡蝶姐妹身边。 “来。香奈乎,这边哦。” 一边安抚在怀里一个劲哭的小忍,香奈惠向这边招了招手。 香奈乎愣了好一会。最后在她们的笑靥下鼓足勇气,跑了过去。 “对了对了,给小忍和香奈乎买冰淇淋吧!” “冰淇淋?” 两人好奇地看过来,都忘了把眼泪抹掉。 香奈惠被她们逗笑,挽着她们俩手臂有说有笑地朝学校小卖部走去。 “天气还有些凉,吃冰淇淋超有意思的!!” “是很冷的东西吗,姐姐。” “这样就不怕很快融掉了啊。” ……是吃了会融化的东西吗?! 忍想起自己在制作的紫藤花.毒,顿时很不是滋味。 紫藤花毒能融化鬼,那冰淇淋是能融化人类吗?!姐姐你到底都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诶……胡蝶忍前辈。 融化的是冰淇淋哦。不过太冷吃下去,是会有人觉得自己也冷到要化掉啦。 香奈乎微妙地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乖乖跟上。 已故之人再次出现于面前。 所有的不合理,匪夷所思,或是另有所谋,全都失去意义。 富冈义勇站在宽阔的道场边上,看着那边穿一整套蓝色衣服还拿着竹刀的自己。 他最初也没想明白怎么就接受那边的人是他自身,长得像才最需要有所怀疑吧。 他决定先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水之呼吸十一型凪,静若止水。好像哪里不对。 铿锵有力节奏稳定的喝声,吸引了富冈义勇的注意力。他瞥见过去,看到一名肉色长发的少年正努力握紧竹刀做挥刀练习。自右侧嘴角往上蔓延些许的伤疤也好,特殊到只消一眼就能认出的肉色长发也罢。少年仿佛从义勇的记忆中走出来,比起一同前往狭雾山参加最终选拔,少年的身形更接近和义勇一起在鳞泷师傅那修行的时候。 是锖兔。毫无疑问,是和他在一起修炼,时刻警醒他的那个锖兔。 “老师,基础训练结束。富冈老师!” 锖兔的声音忽而严厉起来,义勇还以为下一秒脸上就得挨上他一巴掌。 当然结果没有。锖兔只到他肩膀差不多高,得抬起头看过来。但眉宇间的决意依然熟悉到让义勇觉得,他一直在一场梦里未曾醒来。 不过,锖兔真要训斥他的话,估计得踮起脚甚至跳起来才能打到他的脸。 意识到时义勇才发现,前一秒的他还在一旁看着,这下直接成了锖兔提及的老师。一整套蓝色衣服,手里的竹刀挂在脖子上的奇怪玩意(后来他才知道那叫口哨),全都跑他身上来。 这……怎么回事。搞不清楚。义勇很困惑。 但是有锖兔在的话…… “老师,你先搞定我妻那头金发和炭治郎的耳饰,再来要求我把头发染黑。” 锖兔自顾自地打开放在跟前的饭盒,笑容里满是自信。 接过他递过来的蓝色饭盒,义勇跟着席地而坐。打开盖子,米饭上面是用紫菜拼出的,他的脸。 于是义勇更加困惑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接过锖兔给他的筷子,没有多想两人一块吃起来。 注意到锖兔看过来时忍不住笑出声,说老师你怎么老是吃得满脸都是米粒。 义勇默默不说话,他一直都是这样,你锖兔又不是不知道。还有这鲑鱼萝卜真好吃。 富冈义勇觉着这要真是血鬼术作祟,真要折磨他还不如让他立刻从梦里醒来。 毕竟他迄今为止无所适从不愿接受的,是再也找不回锖兔的现实。 啊,好吃的鲑鱼萝卜就让你放弃思考了呢,富冈老师。 至于锖兔提到的那两人,已经逐渐在这摸不着头脑又好像还挺有趣的世界里适应起来。 我妻善逸从未想过,原来水柱富冈义勇对他这头金发这么有意见。一连追着他绕着圈还不带喘,一路上还一直用手里的竹刀向他各种劈砍斩,我妻善逸表示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然而在听到他持续在喊着“把那头金发给我染回去”,善逸更是委屈得都快缩成一团。 我这金发是天生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雷劈了之后才成金色的!!相信我啊!!虽然这说法听上去很扯但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啊呜呜呜呜呜呜! “这不是善逸吗?!” “诶?炭治郎你也在?” 话说出口善逸觉着自己哪里不太对。 炭治郎看来和他一样,正躲避着穿蓝色一整套拿着竹刀的富冈义勇,这是哪门子的修炼啊我去。炭治郎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解释。 “不知为什么,义勇先生忽然看不惯我带的耳饰!” “我也是!!他忽然一拳揍过来要我把金发染回去!我tm一直都是金发怎么现在才说!” “该不会和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有关?这里丝毫没有鬼的气息诶。” “那我情愿有鬼啊!谁想要被水柱一路追着打我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如此这般,最后还是成功逃脱。 善逸刚喘了半口气,就问起祢豆子的情况。 炭治郎有些为难,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的妹妹祢豆子从树丛那边走出来和他汇合。 善逸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怕被富冈义勇发现,他我妻善逸真想扭着身体狂叫一番!!!!!!! 太可爱了!!犯规!!太犯规了!!!这样的祢豆子一如既往地可爱爆表!! 和服换成了短裙,咬着的竹筒换成了长条面包啊啊啊!!不管哪点都是他我妻善逸喜欢的!!!!! “话说祢豆子咬着的这个,闻起来好像挺好吃?” “那不是废话吗!这是面包!!有钱人才能吃的玩意!!” 善意表示炭治郎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太过乡巴佬了吧。 炭治郎压根就对面包是什么没一点概念,毕竟是山里卖炭小屋出身的。 “虽然听上去很高级?但这么硬,真的好吃吗?” 比起美味与否,炭治郎反而担心祢豆子会不会咬着觉得腮帮子疼。 这所谓的面包,感觉和竹筒比起来硬度一点都不输啊。炭治郎还是喜欢饭团多一些。 炭治郎啊,这玩意叫做法棍。随手一抄就能殴人晕倒那种哦。 至于善逸,你可是风纪委员,有的是机会和生活指导的富冈老师接触啊。 这之后嘛,炭治郎和祢豆子回到家,见到了记忆中的兄弟姐妹。母亲背着家中最小的孩子在等着他们放学归来。看着自家长子和次女一回来就哭得很惨,母亲有些疑惑之余,依旧极尽温柔和慈爱安抚两人。 伊之助跟着紫藤花纹家的老婆婆回家,刚意识过来他就把自己身上套着的衬衫扯下。啥玩意这是,他伊之助可不会穿这种东西,碍事得很。老婆婆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伊之助乖乖地围着矮桌边坐在地上,看着跟前香味十足的饭菜,整个人飘飘然地。 大概到最后都还是很不爽的,只有不死川实弥了吧。 他最初会跟过来,纯粹是看到了玄弥的身影。他穿着学生气十足的制服,在这群同龄人中走着。实弥还以为这小子终于放弃进入鬼杀队的念头,好好地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谁知道等他迎着玄弥走过去的方向一看,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看样子就是在等玄弥走去。 啊?!怎么回事?!那货谁。还是说这是什么血鬼术吗? 还有那家伙虽然和他长得像,穿得这么西装革履他看着就不爽。 要伪装他不死川实弥麻烦也用心点,这敞开领口挽起袖子,身上再多伤疤压根没一点气势。 他依然没搞懂身处的这个世界怎么回事,反应过来时一群小鬼在身旁提醒说要上课哦,然后他就跟着去到一个摆满桌椅的房间。他还以为要去的是道场给这小鬼锻炼技能,结果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他半天才小鬼头那里知道的词——数学。 什么玩意。数学?这什么,灭鬼的新技能吗? 他愣了愣,看到玄弥正皱着眉头坐在底下的一隅桌子前。 真是。说了多少次别再和他扯上关系,这会又不知好歹地出现在他面前是吗。 “不死川老师,已经上课了哦。” 坐在前排的小鬼,小声提醒过来一句。 实弥随意翻开的眼前的书,下一秒,顿时感到满眼昏眩。 这……这跟鬼画符的玩意都是什么?!诅咒吗这是!完全看不懂都是个啥?! 不知哪个小鬼嘴碎,说不死川老师竟然愣着浪费时间,好少见哦。 然后不知死活这一属性传染开,有个臭小子一副找到机会报复的嘴脸回了句,该不会连不死川老师也不会这些题目了吧。 下一秒,没等这臭小子的啊哈哈哈笑声从喉咙里出来,实弥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扯住他领口一个过肩摔直接扔到窗外。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无愧风柱之名。 全场哗然,噤声,不敢动。 实弥啧了啧嘴,瞪了玄弥一眼,什么都没说起步离开。 真是。都到了这样和平的世界,还和自己兄弟这样处不来。 该说你们不死川兄弟太麻烦了,还是说你们总是不放过自己和对方呢。 如果有谁看到他刚刚的表现,估计会这么碎碎念吐槽他。 莫名来气。他咬咬牙,一头扎进走廊中走得越来越快。 走廊上空无一人,实弥满脸的凶狠不爽,更是没人敢靠近。 口袋里忽然传来震动感,他下意识往袋里一摸,抓出个小板子的玩意。 那小板子像是一下子被什么点亮,吓得他差点条件反射又给往窗外一扔。 还好他无意中瞥见到上面的名字,不然真的就二话不说把它扔出去回归大地。 ——炼狱。 能够和他有所接触的,恐怕也只有炎柱·炼狱杏寿郎。 他没有多想,指尖往出现的那个名字上一点,亮光的小方块随着他手指上下动了动,愣是不停晃动不肯停下。莫名有种被欺负的感觉,实弥啧了一声,手里的板子再次亮出另一个小方块。 炼狱: 你不该在这里。 名字对应的话,写在发光的狭窄空间内。 不死川实弥停在原地,似乎想起某段无疾而终的对话。 ——在那个世界没有鬼,没有杀戮。无人失去。 ——可笑至极。小鬼,别太天真了。做梦总得醒过来。 ——你不相信吗,我真的看过那样的世界。 ——信不信又怎样。 ——对你来说,恐怕只有神明才会带来那样的世界。 ——我可从未相信过神。一次,都没相信过。 再次于眼前跃起的亮光,将实弥的思绪从断层的回忆中抽.回。 来自炼狱杏寿郎的嘱咐,把仿佛沉在深海底下的经历撕扯出来,狼狈不堪。 炼狱: 我只能守护这边的她。 第5章 【其肆】 看着趴在桌上白眼都快翻上天的神见,不死川玄弥打从心里觉得她这样子挺可怜兮兮。尤其是听到她翻白眼到都小声呢喃着,诸如托勒密费尔曼欧拉迪沙格啊这些名字。 太惨了,刚刚被他哥不死川实弥抓来补习,看到她胆敢上课睡觉还流口水,他哥那个暴脾气哪会轻易放过她。不仅把课内知识专挑难的讲,还把这些仿佛天书一样的定理给她翻来覆去说个遍。要死的是,他哥讲得特起劲,讲完立刻让她做题,让她深切感受到什么叫不用刀照样把你千刀万剐。 玄弥叹了声,他也只能稍稍替她感慨下,毕竟他自身难保。 神见保持翻白眼到找不着眼珠的程度,小声嘀咕了句。 “抱歉啊……玄弥……” “嗯?怎、怎么了。” 明明为了互相帮助提高数学成绩在一起有半个学期,这家伙每次被她叫到名字都会愣一下。就更别说和其他女生接触了。这种不敢和女孩子接触的性子咋就没点长进。神见像个老母亲那样自个儿纳闷。 皱了皱眉表示自己还有一口气,神见接续道。 “都是我……害得你也被留下来补习……” 不,这哪是补习,简直是十大酷.刑还不带换那种。 看着她就差挂着眼泪呜呜呜地哽咽,玄弥无奈地笑了笑,回应。 “别这么想。我们不是一直同一条船吗。而且……” 他举起手头上写写划划半天也没订正完的卷子,满头的黑线瞬间垂下。 “你没被抓上课睡觉,我怕是一样逃不过补习。” 看到试卷上那孤零零的单个数字,这分数立马让神见整个人弹起来。 她猛地睁大眼睛,下一秒一脸凶狠地怼回去。 “你这家伙把我刚刚的歉意还给我!浪费我表情!” “喂!咱们不是无差别友军吗?!昨天你还说一块去家庭餐厅预习!” “我真是太他喵地悲惨了!圣诞节还得陪个成绩个位数的家伙学习!” “那真是对不起!你神见道要有男朋友我不死川玄弥第一个滚远啊!” “闭嘴!及格都做不到你说什么说!再不及格以后不准剃两边的头发!!” “你明知道除了中间的头发外我都是自然卷!你这不是存心要整我啊?! 每次都是这样,一提到成绩她准会先恶狠狠地各种怼他,然后玄弥都会以诸如此类的理由扔回去。吵到最后压根就是小孩子拌嘴,于是各自收声,免得自讨没趣。 她气得咬咬牙,这货是要怎样。你不也没女朋友,没说好单身狗一起走,但也别互相伤害啊!别人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倒是每次都插.兄弟两刀! 两人冲着各自龇牙发狠,直到玄弥冷不丁提到一句。 “我说你啊,怎么忽然间不敢直视我哥了。” “…………………………………………啊?” 神见的脑子花了大约半分钟才转过来,愣是以单字反问回去。 玄弥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一边接续道。 “你确实和大家一样会怕我哥。可只要你有把握,你都敢直接对上他的视线。” “……我有吗。” “怎么,你可是大家眼里怼天怼地的风纪委员。只要你认定自己有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她把下巴枕在桌面的书本上,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玄弥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细微变化,忽然间她睁大双眼。 来了……这货又脑子有坑不知想到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神见固有的奇妙联想熟悉地在眼前上映。 “这不漫画常有的桥段吗,习惯彼此存在的少年少女,突然间某天发现对方不同。” “………………………………………………啊?” 这次轮到玄弥满脸困惑地看过来。 神见坐起身子,边说边配上动作,越说越起劲,声.色并茂那种。 “少年发现,咦,她竟然有点可爱?少女看到少年想着,啊,原来他这么帅?” “……所以?” 玄弥不由得提起嗓子眼。这少女漫画情节,该不会她真的像他胡思乱想猜的,对他哥实弥…… 下一秒,神见跟卡带一样停在原地。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变着腔调的念白,全都没了踪影。 她乖乖地正襟危坐,双手握拳摁在双.腿上,歪了歪头看过来。 “好像、哪里不对?” “……你才发现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皱了皱眉,然后心照不宣地傻笑。 神见伸了个懒腰,这么一聊天心情好多了。看样子她振作起来。 玄弥看她多少恢复过来,随口问她借笔记本,好打开学习的话匣子。 她似乎不太想并排坐着,起身把两人的桌子拼在一起,然后干脆利落地把笔记本参考书演算纸笔啊都放在两张桌上。 看这架势,她是要大.干一场了?玄弥的视线一直跟着她,忍不住笑了笑。 实际上玄弥不提起还好,这么明确点到,神见想不当一回事都难。 就像某处被撩.拨开,痒痒地没法停下,那些问话像是在她耳边吹.气。 该死……她什么都没想啊。那都是梦!梦!再怎么说她也正值青春期,会做那样的梦也…… 他喵地……她真是怎么了?!跟个男子高中生一样想些有的没的吗?! 这么一想,她当即愣住,下一秒条件发射啧啧嘴。 玄弥以为她又在生气,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开口问怎么回事。 恰时教室门被轰然打开,气势之强是个人都知道赶紧躲到桌子底下保安全。没错,那是足以媲美十几级台风的腾腾杀气。还是对准脖子来誓要一刀毙命那种。 玄弥和神见立刻交换眼神,心里只浮现二字。 完了…… 砰地一声,两人条件反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绷紧站好,有多直站多直。 扒在教室门边的手青筋冒起,随之探进来的一抹白色着实令在场的两人心里一凉。 不死川·持续暴躁在线·实弥,犹如僵尸进城,撕开向他行注目礼的两双眼睛。 还是那样肆无忌惮敞开领口的打扮,怕是都放学了连手袖都卷起来,显得他拉开教室门的手臂特别壮实有力。 然而没等手上的青筋蔓延到脑门,不死川实弥刚想开口,另一个光是分贝就压过众人的声音豁然响起。 “神见少女在吗?!” 本来紧张到连表情都绷住的神见,双手合十星星眼迎上去。 啊啊啊啊!是炼狱老师!!!!炼狱老师来救她了!!!!!神明降临啊!!! 玄弥在一旁看着,心想她这脸变得真是有够快的。 实弥显然没料到炼狱会过来,而且一看就是要把人要走的。 堵在教室门口,实弥抬手挡在炼狱跟前,一副你丫的别来碍事的凶狠模样。 炼狱倒是注意力都在神见身上,抬手冲她打招呼爽朗地笑道。 “今天不是要去道场吗?新学期刚开始可是招生黄金期啊!” “嗯嗯!诶?师傅应该不会把道场的事跟炼狱老师说才对啊?” “对啊!是千寿郎告诉我的,父亲大人最近为门生的事苦恼得很!” “是的是的!道场门生太少了!!我约好放学去找师傅商量对策来着!” 神见一个劲地附和,点头起劲得都快得颈椎劳损。 ……这不是被某人留下来补课搞得我都要爽约鸽子了嘛。 潜台词神见她不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个什么意思。 实弥当即瞪过来,神见对着炼狱的笑容立马化整为零,几乎本能地移开视线。 糟糕糟糕、玄弥那句话不合时宜地在她耳边浮现,她甚至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 ——我说你啊,怎么忽然间不敢直视我哥了。 还、还不是他的错。对!都是他的错! 领口总是不扣上,往下写黑板时还习惯弯下yao!那.xiong那pi.gu什么的,还有在梦里ding.到他那里……啊啊啊啊啊!这样她能直视个鬼!!!!! 神见·弱小可怜又无助,抱头恶龙咆哮中(无声版)。 那边,实弥已经和炼狱杠上了,一个抄着手臂一个叉着腰,势均力敌地对峙。 “喂,炼狱。那家伙的约定里,可没有上我的课睡觉这一条吧。” “确实如此。但是她应该把惩罚要做的都完成了,对吧。” 说完,炼狱冲着她一笑,那暖度真真可与此时洒满教室的阳光媲美。 效果拔群!神见少女捧着脸眼里各种小星星。 “嘁。今天非得给她点教训,何况她还顶着个风纪委员的称号!” “怎么了,不死川。你这么较真挺少见啊,以前事情做完都会放她走。” “少罗嗦。她惹我不爽还不够吗。就这条,早就罪该万死。” 我哪里惹你老人家了?!!哼唧!!好生气!可是还得保持微笑。就很气。 忽而被拍了下肩膀,神见一副超凶咬咬牙的表情立刻切换走。 玄弥抱着双臂,煞有介事地走到她身旁,看着那边两大强者对峙,问了句。 “讲句心里的,你想哪个嬴?” “这话说的……该不会你哥要和炼狱老师来场剑道对决?” 玄弥表示给个眼神你自己意会下,接着没管她,他继续说。 “打心里去,我是不想我哥输。” “不好意思。生.理心理我都想炼狱老师嬴。” 生理意义上,当然是指被不死川老师扔出窗外这事。 虽然炼狱老师也没少把学生扔出去,还老远的那种。 ……嗯?咋觉得眼前这情景似曾相识?! 啊!梦里炼狱老师好像,也是这么和不死川老师对峙的。 只不过梦中世界里的他们,是作为隶属鬼杀队的柱。而她,是他们必须除去的鬼。 诶,那啥。咋莫名有种玛丽苏漫画小说的赶脚。 而且,要死的是,她竟然觉得他喵地爽,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然后正暗爽的她,本着还是别让事态发展太过的想法上前。 结果一个没站稳,在两位老师刚转头看过来之际,她目之所及的一切来了个天旋地转。 咳!那种从高处落下的坠下感太过强烈,惊得她即刻睁眼,呼吸节奏混乱,甚至不由得喘了喘气。阴影自脸的头顶打下来,她动了动,发现自己依旧没法动弹。 “最好别乱来,老实交代一切为上。不然,就得给你第三管针了哦。” 阴影稍稍抬起身,逆光下,神见看到举起的针.管里的深紫色,掩映在面眼前人的眸中。 啊!这不是鬼灭学园三大美人之一的胡蝶忍前辈吗?!等等,她穿的这身黑制服,还有淡色的蝶翼状羽织。 神见当即生无可恋脸。她这是又回到那个有鬼杀队有鬼的世界了? 怎么?每次在现实生活中还是高中生的她,一在那边没了意识,整个人就跑来这边当鬼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神见委屈地耷拉脑袋,然而就那么稍稍低下头,下一秒整个脑袋被摁在地板上用额头亲吻大地。 妈的。她在心里一句。 听到按住她脑袋的家伙压低声线。 和之前见到的那个暴躁老哥截然相反,此时的不死川实弥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主公大人贵体安康,吾等甚是欣慰。吾等愿您今后日益安康。” 敬语拉满?!!而且这语气,还真的好乖啊好恭敬有礼啊!! 神见在内心刷起弹幕,因为被摁在地板上所以没法看清不死川提到的主公大人。 难道,就是之前炼狱老师说过的那位主公大人?将决定鬼杀队是否把她彻底干掉的首.领? 她往前挪了挪想一睹对方何方神圣,但不死川稍微施力就叫她无法再多动一分。 “谢谢你,实弥。” 她听见头顶不远处脚步声停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温柔却直入脑髓的回应。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不死川的名字会被这么直接地念出来。 细琐的声音断断续续,布料理顺的轻声响起又停下。 压在头上的力道褪去,她愣了愣,确认不死川真不会对她动手才撑起身子坐起来。 她往旁边看过去,一看就是柱级别的成员正襟危坐,无一不礼节极致。 嗯?照理说炼狱老师,啊不,炼狱先生应该也在才对。她以这样的称呼区分两个世界的炼狱杏寿郎。 这、这……富冈义勇老师?!悲鸣屿老师?!胡蝶忍前辈!天元老师还是那么华丽花哨啊! 好一会,直到主公大人再次开口发话,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 “那么,神见小姐。是否有意与我们一同歼灭鬼舞辻无惨。” “鬼、鬼舞辻无惨?” 神见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忍不住跟着重复呢喃。 毕竟,这名字头一回听到,都会觉得很有槽点。 她豁然想起自己姓氏的完整版,鬼舞辻对神见道,阔以阔以。 这是不是可以拿来解释为什么她来到这世界就成了鬼啊?!可以吗! 内心吐槽还没完,从窗边响起嚷叫随即把众人加一只鬼的注意力硬生生扯过去。 “说出来了!!!!你说了鬼舞辻的名字!!!” 这不是同校不同班的灶门炭治郎吗。啊,他也是鬼杀队的。 所以到底她认识的人里面,还有几个是站在要把她这只鬼干掉的那一边啊! 呜呼哀哉。 她暗自抓狂,倒是炭治郎的话让她不至于一直委屈哭唧唧。 不顾严实打扮到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把他一个劲拉回去,炭治郎趴在回廊的地板上冲着这边嚷道。 “鬼舞辻给自己制造的鬼!下了诅咒!一旦说出他的名字,鬼都会死于诅咒!!” “………………………………………………………诶?” 神见花了好几秒才从愣住的状态稍微回过神。 下一刻,她转回头向着主公大人抱怨到发狠。 “你这家伙算计我!” “砰——!” 话音刚落,一脚孔武有力地砸在她后背。 她当场来个猛虎伏地甚至疼到想长跪不起。 “怎么对主公大人说话的。” 不死川实弥的声音越是恭敬,神见听着就越是生气。 可等她刚龇牙想啧嘴,其他本来坐得好好的柱们,无一不亮起刀刃直对着她。 神见:对不起,我错了。求饶三连。 很快,柱们齐刷刷收刀坐回原位。 神见猜是主公大人的命令,但没听到他说话,她便看过去。 主公大人不过是抬起手做出噤声的手势,柱们立刻会意停下归位。 你大哥还是你大哥。给大佬跪地三连。 神见真想当场来个抱拳告辞状。惹不起惹不起。 “如此一来,便可证明她不受鬼舞辻的控制。” “就算那家伙没法掌握她的位置,也不代表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即使是不同意主公大人所言,脖子上绕着白蛇的小个子的话还是敬意满满。 嗯……神见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些一个比一个气势强大打扮古怪的柱,主公大人你是怎么收服这些神奇宝贝的?没想到你是这么厉害的训练师。 “说的也是。那么,接下来就是另外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实际上神见预料到会是什么,也猜中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呈现。 她方才心心念念着不在这里的那个人,从暗处走出来。犹如烈日的火焰将夜幕撕裂。 主公大人轻声呢喃的话,仿佛在为出现的这个人铺设道路。 “你真的决意为她担保——她以后不会吃人吗,杏寿郎。” 第6章 【其伍】(大修) 「你真的决意为她担保——她以后不会吃人吗,杏寿郎。」 主公大人说出这话的语调很轻,然而每个字都重重地锤在神见的心脏上。心律杂乱到形如耳鸣。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炼狱杏寿郎,和她每天上学看到他第一眼后就始终跟随他那般。未曾有变。 炎柱·炼狱杏寿郎走上前,在与其他柱们并排后转身站好,接着单膝跪下,礼节极致。 没等他回应主公大人的问话,神见已经坐不住了,掌心往地上的榻榻米一撑,整个人站起身忿忿不平。 “这、这太狡猾了!” 主公大人抬手示意,让在场的柱对她这一举动别再立刻上前制止。 也不知主公大人这是等她回应,还是没来得及回神,神见捏紧双拳,气冲冲接续。 “根本没人问过我!就把炼狱老师牵扯进来吗?!”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这家伙真是欠教训,真该叫她好好记住何为礼节。 但在他准备说些什么前,一直对鬼无法信任的伊黑小芭内,先开口反问。 “喂,炎柱。这家伙什么来头没人知道。真出状况,可不是来个切腹谢罪就能简单了事。” 伊黑的异色瞳瞪过去,除了质问外,还有劝炼狱再三考虑的成分在。当然,在场可能只有恋柱·甘露寺蜜璃才会听出这其中的隐藏意。至于作为这当中实力翘首的岩柱·悲鸣屿行冥,亦没有多言。显然,他们都在等待主公大人的回话,他的意思才是柱们最关心的。 听伊黑此话一出,本就愤然的神见立刻担心不安起来。她跨步过去在炼狱跟前停下,双膝跪地之际,她仰望着单膝抵地的他。炼狱那犹如烈焰阳光的双眸里,她找不到一丝动摇与踌躇。越是如此,她越是不甘地咬紧下唇。他凝望着她,反而轻轻勾起嘴角,希望她能多少放松下来。 可她怎么能这样。说真的,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什么。 他相信她什么?对着素未谋面还处于敌人那侧的她。 不甘将仅剩的力气全都灌注到握紧的拳头和踮起的脚跟。她心一横,猛地站起身冲着主公大人回应。即使明知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即使在这些柱的眼里此刻的她是有多可笑无用。 “柱都是很重要的战力不是吗?!炼狱老师作为炎柱!更是无可替代的才对啊!” 两侧的发丝稍稍垂下,主公大人低下头,呢喃道。 “神见小姐为人类而战,乃是实弥与杏寿郎亲眼所证。再者,于我而言,我的孩子们,哪一个都无法被替代。但正因如此,我尊重杏寿郎的决定。” “不胜感激,主公大人。” 看着炼狱毕恭毕敬地向主公致谢,神见气不打一处出。该死,怎么都不听人说话,还头头是道地回应堵得她无言以对。她书读得少别欺负人啊,再者她是真的不想炼狱因为她而背负什么。 她暗自啧了啧嘴,感觉到满是戾气的视线扫过来,她本能地转头过去。 不死川实弥和她一样很是不爽,当然他不爽的理由她此刻是无从得知。 尽管对她入队一事甚是抵触,但是对于已经亲眼见证的事实,何况是在主公大人面前,风柱如实相告。不过这点他跟胡蝶忍说了,也借此拜托她调查其中,所以由忍代为告之。虽然他在听到忍做解释时,依旧不爽地咋舌。 “一般的鬼在闻到稀血都会晕过去,不死川先生的可谓稀血中的极品,更会如此。可是神见小姐不仅努力扛过去引诱,甚至在真正吸食前还能勉强不至于彻底醉倒。” 敛起还伴随着说出这番话而附上的浅笑,胡蝶忍的声线压低些许。 “换言之,她作为鬼的实力,不可小觑。” 说着,胡蝶忍戳了戳就在身旁的富冈义勇。 作为上一个为鬼担保的柱,胡蝶忍多少想听听他的意见。 “富冈先生觉得呢?毕竟你就在为救过人的鬼担保。” “……” 富冈没继续缄默着,但转移视线看向炼狱。 对此,炼狱回以会意的微笑,理解式地点点头示意。 音柱·宇髓天元,以及岩柱·悲鸣屿行冥,则始终站在反对的那边。 宇髓皱紧眉头看向炼狱,始终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原由。 “喂,炎柱。论实力我承认你比较强,但是这么做真是一点都不华丽啊。” “你不是会被蛊惑或是恶灵附身的人,炼狱。尽管她会被处置,但现实如此。南无阿尼陀佛。” 神见听着这些话,抓着衣摆的手死死地捏紧。 ——这就是鬼的丑陋本性。只要一饿,就会先把身边的人类吃了。 ——管他是家人,还是别的什么。 那时不死川对她说的话,耳鸣般交织在她脑海中。 比起沦落到吃人饮血,她更担心自己撑不住时会连累炼狱杏寿郎。 不管是因为对他,还是因伤到别人而牵连到他。 无法言语的复杂感觉翻涌上来,神见深呼吸一口气,卯足了劲。 她不知道主公已经病入膏肓到失明。何况,接下来做的事,她也没想过要给谁看到。 只是她,尚存身为人类尊严的神见道,所做的徒劳无力的行径。 “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以后会怎样。真落到吃人的地步,我不会麻烦任何人动手。” 话语里的坚定化为踮起脚跟的力道,尔后她豁然压低身子,一蹬脚就这么冲了出去。 期间不管踢开和式纸门时看上去有多蛮横不讲理,反正,下一秒,再怎样气势汹汹,尽数落得狼狈不堪。 炭治郎趴在门廊边上,就这么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掠过。 其行为足够出乎意料,加上速度很快,柱们都没能及时反应。 烈日灼阳投射下高热夺目的光线,些微的光霎时撕开眼球。不过那一丝一缕轻轻打在她身上,顷刻间皆沸腾燃烧成熊熊火焰。 她将双手握紧置于胸前,不顾火焰往上蹿包裹全身。怕是难以忍受如此灼烧煎熬,她再也承受不住蹲下来蜷缩起身子,却仍在努力克制。 “咳!……嗯唔!” 即便如此,她仍咬紧牙关未曾发出一声悲鸣。 尖锐的獠牙抵于唇上,一丝血腥味泛开在齿间,直至顺着唇角蔓延开血沫。 在场所有人看着她可谓自杀的行径曝于阳光下,即使会有她这是苦肉计博同情的念头,一时间亦无法讲这些话说出。她拼命将嘶叫哭吼都堵在喉中,呼吸因而被割裂得断断续续。伤痛与灼烧令她没法扼住眼泪决堤而出。她顾不上那么多,再怎么看上去不争气也唯有任由眼泪不住流淌。 掠过眼前的身影只消一瞬,将伤害,连同这个世界的光,一并为她挡去。 神见挣扎着抬眼看过去,骄阳的光线点缀在淡色的羽织上,自扬起的边缘燃烧蔓延开耀眼的红色烈焰。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轻微却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道覆在她的颊边。掌心上茧的粗糙,顺着指尖手掌轻抚描摹她轮廓时落下。忽远忽近,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够了。” 他说。这都足够了。 她拼命摇摇头,仅存的力气甚至没法让她自己和他远离些。以免把他牵扯进来。 还不够。她想,远远不足以告诉所有人——她仅仅存在于此,就给他带来这样的负担。 他是那样地耀眼,如阳光般炙热,有着太阳那用的热度。 即使曝于其中她势必灰飞烟灭,可飞蛾扑火不也是一种归宿吗。 神见簇了蹙眉,她的意识越来越弱,目之所及的一切越发被周围倾轧而来的黑暗吞噬。额头是最先烧起来的,所以好一会她才察觉到额角抵着什么。 炼狱杏寿郎将她揽入怀中,好让她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稍作喘.息。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说什么,与他平时那样洪亮的嗓音不太一样。是更低的声线,让她想起书本上看到的日环食。吞没阳光的黑暗边缘,却是能令人目眩至失明的强烈光芒。 “胡蝶,解毒剂!紫藤的毒素阻止了再生!” 胡蝶忍停顿片刻,得到主公大人明确的同意后,她才赶忙起身过来,将解毒剂拿出。炼狱看上去依旧很沉稳,接过解毒剂后将她稍稍扶起,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下解毒剂。 神见整个人意识恍惚,想到的只有啊原来之前胡蝶前辈说,要是她不老实交代就给她第三管针,是指早就给她注入了紫藤的毒……也对,她毕竟是鬼,吃人饮血那种,会被提防到这种程度完全在理不是。 只是一想到在学园里对大家都很好的前辈,眼下恨不得对自己赶尽杀绝,神见表示不我没有哭真的没有才不会难过呢,反正胡蝶前辈也不知道有我这票人在。 然后她就借着喝药的间隙,把呜呜呜的声音掩盖其中。 一边拍了拍她肩膀和后背给她顺气,炼狱面朝主公的方向坦言。厉声却依旧满是恭敬,坚决但毫无咄咄逼人之意。 “主公大人,我——炼狱杏寿郎为神见少女担保。若她有所失控,我愿接受一切处置。”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主公听的,更多的是向其他同样实力与责任重大的柱们宣言,以炼狱杏寿郎自身,为名为神见的鬼之少女起誓。 主公首肯表示同意,柱们亦未多言,静观其变。 只有神见还耿耿于怀。到底还是把他牵扯进来。 她缓了缓,听到胡蝶忍小声提醒别喝得太急。 尽管能够明确感受到忍的敌意,但神见逐渐肯定,忍所仇视的是鬼这一存在。若她不是不明不白变成这种吃人饮血的生物,相信胡蝶前辈不会这样将她远远拒之。 然而忍会发话,全在于她的注意力,因眼前所见的情况不得不从敌视上偏移些许。 偎依在炼狱怀中的这名鬼之少女,其拥有的再生能力,远高于迄今为止胡蝶忍所接触过的任何一只鬼。先不提她能够在太阳底下扛了时间,足够别的鬼灰飞烟灭十几遍。她的再生能力真真超乎忍曾预测过的鬼会有的限度。 胡蝶忍估摸着解毒剂发挥效用的时间。虽说最初给这名鬼之少女注.入紫藤花的毒,出于对其存在没有任何可知的考虑。这样的剂量能够封住鬼的行动力,忍也想看三管下去能阻止鬼道何种程度。 事实证明,这剂量足够一定程度妨碍鬼的再生。然而忍预算到解毒剂发挥效用的时间一到,这名鬼之少女身上被阳光灼烧之处,便已从边缘开始,烧伤一点点被崭新的皮肉修复。 ……简直就像是,紫藤的毒刚被缓解一点点,再生能力就压制而下,并愈见将其吞噬。 胡蝶忍不甘地咬紧下唇,摆在眼前的事实真切告诉她,鬼的再生能力和对紫藤毒的耐性,凌驾于她曾有的估算之上。甚至,是她还未能碰触的程度。 胡蝶忍不甘地暗自咬牙,本来神见看上去恢复得不错,但转眼间她双眉紧皱。 炼狱注意到情况不对,赶忙向胡蝶忍询问情况。那边,还趴在走廊围观的炭治郎闻出气味不对劲,没有多想冲着这边说。 “不行!她伤得太严重!藤花的气味变得很乱!” “两次被太阳灼烧到濒死,加上藤花.毒,她的血不够应对两者。” 胡蝶忍察看神见身上斑驳的伤痕,残留的烧伤染上藤花的深紫,勾勒出类似花的纹样,仿佛在她的右眼角和左肩胛绘出深紫色的花纹刺青。与鬼对战的次数,加上针对这样的花纹,胡蝶姐妹早就研究不少。 “是鬼斑……她正处在濒死状态……” 先不论鬼斑出现的诸多原因,无限接近死亡或是战斗情绪高涨,定是必然令其显现的因素。即使血量不足,被烧伤和毒.性肆虐到手背额角青筋绷紧,神见依旧拼命维持住理智,本能地蜷缩身子。 “这样下去不行,她会消失、” 即使不像炭治郎那样以气味作为判断,明眼人也能知道情况恶化的糟糕程度。 不死川实弥向主公示意,得到明确首肯后,他起身之际抽出腰间的日轮刀。 ……这是要当场处决吗? 宇髓不由得警惕起来,甘露寺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景,伊黑挡在她身前。 抬手,起刀,划下,一气呵成。血的腥味徘徊在房间内,只有神见能闻到其中浓郁的酒味。 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到不死川走上前,刀尖对准她的喉咙。 炼狱很快明白风柱意欲何为,并没有多加阻止。只是警惕着风柱何时又因暴躁动手,而他则会应时护住神见。 “给我喝下去。” 尽管对仍需要饮血这点持有怀疑态度,但情况紧急,柱们静待她的反应。 神见咬紧牙关,将掌心抵在地上撑起身,不再偎依在炼狱怀中。她花了好些时间缓了缓呼吸,抬眼之际眸中决意至此。 “我死也不要……” 我不要因此被认为会加害于人。 更不允许自己因此连累到炼狱杏寿郎。 仅仅如此,她死也不要。 不死川实弥不似之前那样怒气冲冲吼道。 此时的他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毫无起伏,深不见底,冷冽骇人直入骨髓。 “只有你自己能去证明,你活下来还能有什么。” 最终,在柱们的见证下,神见勉强地借由之前不死川在手臂上划开的伤口,得到一定的血液补充。很快再生能力又一次恢复起效,速度之快直接让她身上的鬼斑烧伤几乎隐没得看不见。 事情似乎这样暂告一段落。本来看上去是这样。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主公察觉到她是向着他表达这句话,示意她接续。 神见咬咬牙,她想起玄弥跟她打趣时说过,她在别人眼中就是怼天怼地的。只要她有理。眼下回头一看稍微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撑在地上的双手握紧成拳,像是给接下来的话灌注进勇气和决心。 “这么一来,我濒死时还是会需要血。” 柱们的脸色当场就不妙,直接满面黑线看过来的不在话下。这家伙,得寸进尺是吗。 心一横她豁出去,抬起身子正襟危坐。至少礼节上别给挑刺。她越是看上去郑重其事在说正经话,就越是给她条件以说服力和认可度。 没错,不是请求。她讨厌这种天真又带了撒娇成分的说法。 这是条件。以此交易,换来她决定和鬼杀队一同,如主公所愿地那样解决那个什么鬼舞辻。 “当然,我自身会尽力摆脱对血的依赖。但在那之前,我无法否认仍需要血。” 没等她在默认中接着说,料到她在打什么主意,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离死亡还差那么一点点,反正都试过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她捏紧拳头,用力一指,信誓旦旦说道。 “那边的是稀血中的稀血!一个人顶几十个,不,百人的营养!喝他一次血能顶一个月!” 而且还很好喝!超香的陈年佳酿!……当然这句话神见再怎么敢破罐破摔也没说出来。 对于稀血,鬼杀队的成员要比神见了解得多。拥有稀血体质的一个人可以等于五十人,甚至一百人。一旦鬼吃下了稀血体质的人类,能获得与稀有度等值的营养。而且,稀血对鬼来说是极佳的美食。 不死川实弥作为稀血中的稀血,光是他的血液,普通的鬼闻到都会为其气息折服,类似醉倒那样晕过去。 主公大人并没有立刻给予回应,而是向不死川确定之前他说过的事。 “实弥跟我说过,神见小姐成功扛过你的测试,没有为你的血醉倒,对吧。” “……确实如此。说不定只是凑巧。” 不死川前一句乖乖地向主公确认这件事,不忘补了句质疑。 主公带有谢意地向不死川颔首,抬头转而朝神见的方向反问。 “神见小姐的意思是,需要实弥为你提供血,以控制食欲和使用能力?” “我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但是都变成鬼了,需要血什么的也没办法。” 话越说越小声,她不是没有底气,而是越发清楚她这话说完会被砍再正常不过。 主公没有立刻就她此话作出回应,谨慎地转过头望向实弥,主公放轻声音问道。 “此事我无法决定,还得听实弥的意见。” 不死川实弥啧了啧嘴,很快收敛起戾气,给予回复。 反正他已经在禀告主公大人之前就给她喂了血,那就让她只喝他的血,未尝不是眼下最好的安排。省得她真的饿起来失控没了自我,把鬼杀队乃至主公都牵扯进去。也罢。一个月喂血一次,没什么,和他在外出任务作战比起来,简直零头都不算。 何况,她在神社救的人里,包括他不死川实弥。 在炼狱还没赶到支援前,她曾就那么挡在他身前,接下好几只恶鬼的利爪袭来。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明明反过来是他迎着这一瞬间将刀刃捅入她的左心房。 ……直到把这件事还清,他才能平复这种不爽时而冒出来。 “若此做法有所帮助,作为鬼杀队一员,我接受。” 话音刚落,不死川实弥看到主公大人由衷地向他点头感谢。 本来还有点不爽的他,顿时眉宇间的皱痕舒展开。和他对主公大人的感恩和尊敬相比,她这种家伙哪会被他放在眼里…… 这么想着,他随意朝她瞥去一眼,刚好看到她得逞地勾起嘴角。 臭小鬼,给你点颜色就在那里翘尾巴是吗?!还笑得这么目中无人,死字怎么写立马给忘了? 脑门顿时青筋暴.起井字上头,但主公大人在这,不死川决定把揍她这事延后到出了这个房间。又或者、名正言顺地有个理由把她揍得飞起。 ……就跟她一脸义正言辞地要他给她喂血什么的。 这下轮到不死川实弥笑得肆无忌惮。 本来嘴角疯狂上扬的神见,霎时愣在原地。 她听见不死川实弥收敛起狂妄,毕恭毕敬谏言。 变脸之快简直迅如疾风,该说无愧风柱之名吗。 “主公大人,鉴于她连自身都保不住,更别谈成为战力,我认为她至少得掌握自保的技能。” 啥?啥啥啥?你说啥?!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不死川实弥忽然对她这么上心了? 还锻炼?!怕不是被你揍得原地飞升!你这暴躁老哥坏得很! “那,就拜托你们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主公大人!你就听他的了吗?!! 神见看他们其乐融融心照不宣地把这事定下来,压根就没问过她这个当事人! 呜呼哀哉。 她觉着自己刚刚被太阳晒到算没死成。 现在嘛,她距离去世还剩那么一点点。 第7章 【其陆】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是炼狱先生给你做担保。” 同样住进蝶屋疗伤的灶门炭治郎,给刚来这里的神见端来了饭团。 神见左看看右看看眼前的饭团,明明看着很好吃,梅干紫菜一应俱全,但她就是没什么想吃的感觉。该说没什么胃口呢,还是完全提不起劲呢。她想兴许是她还处在缺血的状态,毕竟脸上因阳光落下的烧伤尚未完全愈合消失。 当然她还是谢过炭治郎,为他特地端来的食物,以及在柱合会议他及时出现。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把鬼说出鬼舞辻的名字就会被诅咒杀死这事说出,光是因她来到这里而暴.露鬼杀队本部这点,都足够被审问很久。关键是,还难以佐证。 炭治郎在病床旁坐下,心有余悸想起才过了一个小时的柱合会议。 神见听到炭治郎提及炼狱先生为她作担保人,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带着不解,以及不安。他并非怀疑炼狱杏寿郎许下的承诺是否真假,更多的在于他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眼下如此状况。 簇了蹙眉,神见保持缄默,听炭治郎继续说。 “前几天的柱合会议,我记得、炼狱先生一直坚称包庇鬼是违反队律,只要是鬼斩首就好……当然,柱们的想法也都一致,我不是不能理解。现在想想,能得到主公大人认可真的太好了。” 炭治郎是觉得奇怪,面对已然为鬼的神见,坚持要除去鬼的炼狱先生,怎么就为了她愿接受任何处置呢。这关乎信念问题。说实话即使妹妹祢豆子变成了鬼,炭治郎若不是熟知祢豆子的情况,亦不会为鬼作辩解。他同情哀悼的是鬼尚未人类的悲哀,而对其食人饮血的经历定是毫不留情地挥下刀刃。 神见显然没想到这些,何况她本就对这个有鬼存在的世界所知甚少。抬手咬了咬指头,她咬牙呢喃之际,个中不甘没法藏起。 “这、这么说……我到底是给炼狱老师添麻烦了。” 嗯?为什么关注点是这个?炭治郎一脸迷惑。不应该想想为什么坚决除鬼的炼狱先生,会给你担保到任由处置吗。炭治郎懵了一会,注意到神见使用的特定称呼,他好奇地反问道。 “‘老师’?原来神见小姐是炼狱先生的学徒?” “啊?这……” 如此正经地问及这点,反而是神见先慌乱至无措。 糟糕糟糕、一不留神就像平时那样称呼炼狱杏寿郎了。这个世界里的他,到底不是她记忆中那位爽朗直率的历史老师。虽然从性格到长相再到名字,都让她不由得产生熟悉感,进而感到安心什么的。 不行不行!得分清楚!不然总觉得会闹出什么来。何况,炼狱先生对她的事一概不知,这样随随便便用对炼狱老师的称呼来叫他,未免也太失礼了些。 她赶忙解释,手忙脚乱到可谓手舞足蹈。 “不是的!就、炼狱先生和我认识的人太像,各种意义……一不留神就这么叫了!” 神见越解释越紧张慌乱,到最后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炭治郎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好让她冷静下来别慌别慌。本来他还想说,当时炼狱先生宣言为她作担保时,这位炎柱先生所具有的气息,令炭治郎感到安心。就像是他明白有鳞泷师傅和义勇先生为他和祢豆子保证,那样地坚定,不容任何动摇与质疑,如此安全感。 怕是想缓解下气氛,或是让她多少别感到太过孤立无援,炭治郎依旧带着笑容提到。 “对了对了,我想让神见小姐认识下祢豆子。” “祢豆子?是你的……妹妹来着我记得。” 灶门祢豆子,鬼灭学园数一数二的美少女之一。然而比起她出众的外貌,无时无刻不咬着法棍面包这点似乎更夺人眼球。虽然负责生活指导的富冈义勇老师,多次要神见这个摸鱼风纪委员管管祢豆子,学园可没允许过学生可以咬着面包。神见默默一个眼神回应过去,不是我不想干活,同为风纪委员的善逸就指望每天能正大光明站校门对女生的衣着投以注目礼,尤其是上下来回打量祢豆子什么的。要不是风纪委员这职位,我妻善逸那视线早给逮局.子里去了。 ……好了,吐槽中断。 一丝金属扣打开的细琐声响把她注意力吸引过去,神见看着炭治郎郑重其事地正打开一个木箱子。这箱子看着做工不错,但是你妹妹祢豆子再娇小可爱也不会从里面钻出来…… 还真从箱子里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见眼睁睁地看着祢豆子在箱子里慢慢起身,小小只地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幼儿那么大。然而随着祢豆子站起身,身体亦在逐渐蜕变,最终定形在神见印象里那般的少女姿态。 啥子玩意?神见一脸懵,看着炭治郎给祢豆子理了理粉色和服,听他解释道。 “在我的家人遭到鬼的杀害时,只有祢豆子存活下来,但是变成了鬼。不过我们得到了主公大人的认可,以后定会为了人类而与鬼奋战到底。” 原来这个世界的炭治郎和祢豆子,有这样的遭遇啊。 直到前一秒还对身为鬼这件事没多少实感,听闻兄妹俩的经历,神见这下觉得很不是滋味。想必鬼杀队的各位,都有过类似的悲惨过去。或为了他人,或为了家人,走到了同一条绝路上势必将鬼全部歼灭。 炭治郎不想让气氛变得太难过,一边给祢豆子摸摸头一边接续。 “祢豆子平常会把身体变小些,在箱子通过睡眠恢复体力。神见小姐或许也可以试试?” 听上去好有道理!实践出真知! 啊!在做鬼方面,祢豆子可是她神见的前辈啊! 话说那个随意改变身体大小,是鬼都有的设定吗?!好像很好用的亚子! 然而神见刚想再问多一些,自炭治郎身后响起的声音令对话截然而止。 “是时候机能恢复训练了哦,炭治郎君。小葵和香奈乎都在练习场了。” 是这所蝶屋的主人,虫柱·胡蝶忍。她面带笑靥提醒,炭治郎赶紧让祢豆子回到箱子里,然后背起箱子便斗志满满地离开,临走前不忘给留在房间里的二人挥手道别。 诶……我还有很多事要问啊。神见望着炭治郎消失在门缝间,藏不住眼里的满满不舍。 “那么,针对神见小姐的特训,事不宜迟。” “…………………………诶?” 神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那啥,我还躺在病床上。 似乎对她毫不遮掩摆出疑惑样,胡蝶忍依旧笑容不改。 “这是主公大人的决定,也为了你以后能真的成为战力。” “啊!不,我不是要逃走……只是你看我还伤这伤那的,太阳造成的烧伤还、” “说什么呢。你可是鬼啊,这点伤在你的再生能力面前都是小事一桩不是?” 神见此刻可以明确肯定,胡蝶忍脸上压根找不到一丝笑意。 然而这位长相美丽在她印象里美貌才力闻名的前辈,正拿笑容一刀刀往她神见身上刮。 她的敌意并非针对神见,而是对鬼这一存在的仇视。 “你看连太阳一时间都奈何不了你啊。只要不砍断脖子,别的伤要愈合都轻而易举吧。” 神见心里苦,不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胡蝶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填充在说出的每个字里。 “连受伤都轻而易举愈合,想必体力方面也完全没问题吧。” 神见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惜胡蝶忍那仿佛渗着紫藤花.毒的笑靥让她立马噤声。 直到胡蝶忍提及的人,如她话中所带出的那样,出现在神见眸中。 “我说的对吗,不死川先生。” 出、出现了!!!!!!!!!!!!!!!!!!!!!!!!!!!!!!!!!!! 随着走出来的身影越发清晰,神见越发绷不住脸上的难以置信。 你,你说要特训什么的,我都还没来得及怎么拒绝或逃跑你就立马出来给我整吗?!鬼也是要喘.口.气的啊!!! “这小鬼我带走了。” “请便。炼狱先生由我转达即可。” 又来了。你们鬼杀队全都不听人话是吗。好歹听听鬼话啊!!!! 虽说你们憎恶鬼无可厚非,但是这么对待病患什么的,魔鬼本鬼啊这是!! 眼看着不死川伸手过来要把她拎走,神见咬紧牙关,脑子里闪过祢豆子身体变化的情景。 同样是鬼的话,如果这是鬼的设定属性的话,没理由我办不到! 这么一想,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晃了晃往上升,尔后看着不死川伸过来的手捞了一个空。 哦耶!大成功!!!神见看着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大了整整一圈松松垮垮耷拉下来,这么一试还真成了?!随地大小变,阔以阔以!! 她差点没忍住就用小短手给自己鼓个掌。 然后她听到头顶响起简单二字。 “——正好。” “诶?” 再然后,她只觉得被一把抱住腰。 不死川实弥把她整个人捞起来,随意就让她挂在他腰间。不费吹灰之力。 …………………………可恶! 神见刚得意翘起来的尾巴被硬生生压下。 她刚想抬手给他来个连续普通拳以表抗议,被他俯瞰而来的一个眼刀截停,抬起的手愣是悬在半空没敢动。 一路上谁也不敢看过来。柱们要么在各自的道场训练,要么就已经出任务不在。留下的等级较低的队员无一不敢和不死川对上视线,而那些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后来神见才知道那些人都隶属负责善后的叫做隐的组织,更是看到不死川就行礼接着迅速逃离现场。后来的后来神见才听闻,哪怕对着算是同僚的隐,不死川也是各位隐成员认为最难接触的队员。 呵呵。那肯定。就他那暴脾气,能和他相处得好比干掉鬼要难多了。 于是神见一路上被这么扛着去风柱的道场。哪怕变小了之后多多少少能看上去更可怜兮兮弱小无助些。没用。完全求助不能。不死川那可怕眼神一往旁边瞪,她神见想逃简直门都没有。 宽阔的道场一览无遗,空荡荡地几乎什么都没有。 神见被整个人扔到地板上,她揉揉了摔疼的腰,啧了啧嘴。 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把她的抱怨截住。 一把木刀扔到她脚边,分明是要她捡起来。 不知道是懒得听她再像跟胡蝶忍那样求情,还是别的,不死川实弥直接了断点明。 “你就不奇怪,炼狱给你作担保后却没在你身边吗。” “……” 她把过于宽大的衣服往身上揽了揽,听他接续道。 “那家伙的家族历代继承炎柱之名,他却偏偏袒护身为鬼的你。” 将手中的木刀用力往下一甩,不死川实弥的声线冷了几度。 他把她没能找到却最需直面的这一点,毫不留情地捅出来扔到她跟前。 “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为你证明。” 可若是只关乎我自己,我可能还不会把自己成了鬼这事放心上。 没有假设。没有如果。摆在面前的现实叫她再不堪也得接受,也得为此做什么。 她不是一个人。不是孤立无援的。炼狱杏寿郎选择了她,她亦渴望能在他身边。 方才那样抱怨啧嘴也好,哭哭啼啼也罢,下一秒,荡然无存。 神见慢慢站起身,身形亦在起身之际,恢复到她本该有的年龄阶段。 将脚边的木刀捡起,她愣是用力把束腰勒紧,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她可是炼狱道场的门生啊!而且最初,她就是为了保护医生才苦练这么久的剑术! 就像炼狱老师说过会保护她那样。 她一定要强大到能保护炼狱先生。 “——尽管来啊!” 厉声喝下,她压低身体重心,严阵以待。 不死川实弥握紧手中的木刀,啧了一声。 这小鬼……碰到炼狱的事就认真得很,变脸快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正合我意。” 青筋在额角手背浮现,不死川实弥同样认真对待这场所谓的特训。 神见将木刀举到与耳边平齐,比起愤懑不甘,眼中唯有决意燃烧。 第8章 【其柒】 刀法杂乱无章,攻击或是躲避皆是出自本能。 近似动物对危机本身的敏锐,以及强烈求生欲.望驱使。 尽管鬼这一存在能使伤迅速愈合,但本身血量不足,这一能力之速度亦大打折扣。 分不清是体力消耗过多还是血量不足,又或者只是迄今为止听到的话,都在脑中徘徊冲撞,直至化为晕眩几乎将她击垮。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是炼狱先生给你做担保。 ——前几天的柱合会议,我记得、炼狱先生一直坚称包庇鬼是违反队律,只要是鬼斩首就好、 神见的脸颊手臂,甚至是靠近脖颈的锁骨,依旧残留被阳光灼烧后的斑斑伤痕。 或由于阳光本就是杀死鬼的最佳利器,或在于她持有血量,光是支撑她别在太阳底下立刻灰飞烟灭,便已筋疲力尽。总之,烧伤残留分明昭示她所处的恶劣状况。 ——喂,炎柱。这家伙什么来头没人知道。真出状况,可不是来个切腹谢罪就能简单了事。 越发无法压下加.重的呼吸,在风柱·不死川实弥毫不留情的连番攻击下,神见落得连顺利喘.口.气都难的地步。这两三年下来在炼狱道场锻炼而来的技能,眼下根本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拿来躲开攻击已是竭尽其用。也是。鬼杀队都是舔着刀子一路走来的,她这种躲在屋檐下不用担心风吹雨打的剑术训练,连拿出来稍微提及都不够格。 鬼有再生能力,几近不死,但没人说能招架得了压根没法喘.气的特训啊。 怕是出于动物本能,抑或是骨子里那份倔强到不服输的性格使然,神见以手中的木刀作佯攻,在被知晓这点后索性忽而将木刀舍去,直接以拳脚突袭。 这正合他意,比起以刀对抗,拳头厮杀更让不死川实弥投入战斗中。 他甚至有余力松松拳脚,而这一瞬间,叫他豁然想起第一次她向她扑过来的情景。 她本可以利爪攻击,确实在逼急了的时候也亮出了爪尖。气息不顺导致她不由得张开嘴寻求呼吸,一副小动物那样亮出尖牙利齿的威慑样。 果然……到底还是鬼吗。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若主公未曾明言声明,他早就手起刀落。 然而那发狠不过一瞬,她豁然愣了下像是回过神,把就要猛地划下的手奋力抽.回。 ——你真的决意为她担保,她以后不会吃人吗,杏寿郎。 她一种差点就把肩膀给折了的方式改变攻击轨迹,咬牙忍着剧痛。勉强躲开他的猛攻之余,她迅速调整身体重心,整个人压低后向他侧身踢去。 速度尚可,但力道远远不足。不死川没有做出防御或是格挡的准备,就算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亦不足为惧。轻而易举将上半身往后一退,脚腕稳住踮起脚跟施力一蹬。不死川实弥没想要多用力,光是以重力压下去就能压制住她。 ——主公大人,我,炼狱杏寿郎为神见少女担保。若她有所失控,我愿接受一切处置。 决意自眉心勾勒至眉峰,她的速度突然提高。已经预设到她的攻击轨迹,他在心里腹诽,她这些攻击方式满是破绽,漏洞百出。 怎料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借着他轻易接下她的踢击,她就此为中心作轴整个人腾起。 不死川猜到她会朝他的太阳穴使劲一踢,想着稍微偏侧身体就能掠过去。 他能够肯定自己的确避开,然而仿佛她划过的轨迹拥有了实体,化为刀刃直接扫来。战斗本能与熟悉感令不死川稳住身体,等两人各自分开些距离,他才有点余力去想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不会错,是他的风之呼吸。 而且,不是一般使用在刀刃上的呼吸法。 是他不死川实弥的特有技能。将风刃缠绕在手足四肢上作为体术技使用,借此攻击仅仅擦到就能在皮肤上割出伤口。 一丝温热在脖颈附近的位置泛起。不死川实弥往下一瞥,锁骨被狠狠地划开了一道颇深的口子。几步之遥,神见分不清是自己脚发软没站稳,还是滴落在地的汗水使坏,总之她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趔趄着一下坐到木质地板上。狼狈不堪,吃疼还不敢吭一声。 “——给我起来。” 举到她眼皮底下的木刀,气势十足到让她觉着,再使些力气这刀尖能直接捅.到她眼里。 她咬咬牙,努力压住翻涌上来的急促呼吸。热度在身.体里流窜,起先她把这怪罪在刚刚那番打斗上,瞥见到不死川实弥锁骨那划开的伤口,她默默啧了一声,有些气急败坏。呼吸始终没能压制住,节奏很乱,让她头晕目眩。 她摇摇头,努力把持续在脑中发酵作祟的迷乱感赶走。将双手撑在地上,她努力平顺翻涌而上的气息,稍稍低头希望垂下的发丝挡住她此时的难堪。管它是太累还是被那些血吸引,总之就是不想被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对……对不起……” 关于弄伤他这点。 神见也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伤口确实造成了,她没想去推托或找借口。 刘海和脸颊的旁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些许,她只敢在发丝扫过眼前之际,偷偷朝不死川实弥的方向看过去。仿佛回应她内心那点预感,他径直地迈步走来,她皱紧眉头也没法施力往后躲开些许。 像是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再现,她只觉发丝被一下子抓住,痛觉使然她整个人被扯过去。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凉意夹杂着气息落在她的左侧脸上,呼吸时那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打在她的耳边。她愣愣地好一会才敢睁开眼,听见不死川实弥的声音响起,近到几乎在她耳畔。 “你这小鬼,鼓膜破了吧。” “……嗯?” 她刚刚猛冲过去时确实以为心脏都要从耳朵里跳出来,怕是整个人身心都在紧张的战斗状态,加之身上残留的伤口尚未愈合甚至有些还隐隐作痛,于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鼓膜破了。直到眼下气息平顺不少,她才发现左侧确实有些刺痛在泛开,而且听东西时声音变得被什么隔绝一样。她下意识往左脸颊一摸,被什么打湿的感觉沾染在指尖,是她的血。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亏她以为不死川没像之前那样一跟她说话就连吼带嚷凶狠得可怕,原来不是他放柔了声音而是她听力受阻。 还我小小的感动和刚刚道歉的真心啊喂。 “还不会‘呼吸’就乱用,肺没炸了算走运。” “呼吸?我还好好地吸气呼气啊。你看。” 说完她深呼吸一次接一次,双肩胸口起伏得明显以防他没看见。不是说她走运而没有把肺炸了嘛。话说吸什么玩意有这么可怕的破坏力啊。 不死川只觉得她把他当作笨蛋在耍他。于是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青筋又腾地冒起,他啧了一声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脸,好把她呼气吸气时鼓起又凹下的动作截停。 “呼……唔!” “闭嘴。” “哦经地梅系啊。” “我说的是鬼杀队用的呼吸法,笨蛋。” “呼、肤系滑?” 还以为他会受不了她此时口齿不清,结果他非但没松手还继续捏着。诶?要保持这样跟她解释什么叫呼吸法吗?好像要讲很久的样子,我怕我扛不住要流口水了啊!等下你又说是我扛不住你的血才会一副饿鬼样! 神见.被捏脸.依旧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死川也没打算给她继续解释,知道呼吸法的鬼不计其数,就连被日轮刀砍脖子就完蛋这点亦清楚得很。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显然是另外一点。 “该不会这是你的血鬼术?能使用给予血液的人的能力之类的。” “诶?!哦系借么厉海滴吗?!” “……都叫你闭嘴没听到啊!” 说完他松开手,看着她揉揉被捏红的脸,一时间找不到话可说。 之前蝴蝶忍提过,鬼会失去生前作为人类的记忆并不奇怪,因此神见对她自己是鬼,以及会吃人饮血一概不知,并没有什么特别。记忆断层乃至遭到篡改的鬼,可以说屡见不鲜。 映在他眼中的她揉着脸,然后眼前一亮地看过来,满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道。 “这么说,血鬼术是鬼的必杀技?!很厉害对吧!” “……就你这小鬼能到哪里去。” “可以借用别人的能力什么的、唔!怎么我就没有自己的特殊技能啊!固有属性什么的!” 神见仰头不满地恶龙咆哮中。 不死川只觉得眼前这货不是失忆或篡改记忆,纯粹头壳里压根没脑浆,才会这么又懵又蠢完全状况外。 大概是被他恶狠狠地瞪着都快习惯了,神见没太在意他看过来的目光有多可怕,一如既往地戾气十足。反正她又没做什么,何况该挨的揍都挨了,看在她连鼓膜都破了这点上饶了她吧。 能够使用她吸.血的人的能力,怎么有种熟悉感。 那啥,你的东西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这不是胖虎代表名言吗?怎么,她这血鬼术是胖虎技能?! 不要啊!打死也不要用这名字当她这血鬼术的名字!一点都不酷炫吊炸天啊! 这次恶龙咆哮没成,就被不死川一巴掌拍她脑瓜给阻止了。 而他本来想说先给她点血,好把身上的伤都给弄痊愈。怎料哒哒哒哒的跑步声忽而响起,从走廊那边迅速到达道场这边。不死川实弥懒得理,神见就看着一个粉红的身影腾跃而起,非常戏剧化地在她跟前止步。 “啊啊啊啊啊啊!找到人了!小忍说得没错真在这里!” “……?!甘露寺前辈,啊!不、甘露寺小姐?” 甘露寺蜜璃是鬼灭学园毕业的一等一美人,现在还是校内传说级别的那种。据说已经升学到附近的美术大学继续学习,而且画的插画作品广受欢迎。真的是不管身材长相还是才华能力都优秀得让人敬佩的类型,何况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令人加之怜爱。 想必鬼杀队这边的甘露寺蜜璃,同样是要战力有战力,要可爱超可爱的存在吧。嗯……怎么同样是女队员制服,甘露寺小姐你的就特别大方地展示胸前错落有致呢。啊,不过旁边这男的也是常年敞开胸口的类型,你们可以组个鬼杀袒.胸组出道了,光是站着都赏心悦目那种。然后,神见心里吐槽弹幕之际,不死川实弥抬手又一掌拍在她后脑。 神见心里苦但她不说,呵呵。 “不死川先生真是!就算要特训也得按顺序!一上来就是刀法练习,还是像风一样快速的挥刀,神见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嘁。吵死了。” “作为炼狱先生曾经的徒弟,以及炎柱的继子,我甘露寺蜜璃可不会置之不顾!” 啊……终于有人为她求情了。神见感动地要挂眼泪来个感动鬼杀队。 以至于她好一会才察觉到刚刚甘露寺的那番话,某些难以理解的关键词。 “继、子?诶?!!原来炼狱先生他已经……” “蠢货!那是柱的继承人,想哪去了!” 这货头壳不仅没脑浆,还脑子里都是坑。 实弥猜到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立刻给她一响栗敲醒她。 我……我也没觉得炼狱先生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啊。 神见默默在心里想,就继子这个词第一次听上去会误会也不奇怪吧。 “那都是以前的事。多亏有炼狱先生的指导,我才能当上‘恋柱’。” “……什么,‘恋’?” 这个词和炼狱先生联系在一起,怎么感觉、好吧想象不出来。 甘露寺有些紧张,似乎向见面没几次的神见解释这点有点说不清。她习惯性地开始冒汗且语速加快,这导致她的慌乱越发没法藏起。 “‘恋’之呼吸是从‘炎’之呼吸衍生出来的!没有炼狱先生的指导,我也达不到柱的位置!” 神见已经默默开脑洞想像了下甘露寺向炼狱提出恋之呼吸的场景。 甘露寺:师傅!我想用一种新的呼吸法! 炼狱:嗯! 甘露寺:叫‘恋之呼吸’,师傅你看怎样? 炼狱:嗯!……嗯? 甘露寺:是、有什么问题吗! 炼狱:嗯……总之先给我看看吧! 甘露寺:啊!好的! 估计最后炼狱先生还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猫头鹰式地睁大眼睛歪了歪头。 噗。有点可爱。恋之呼吸什么的,怕是也给炎柱先生一个措手不及吧。 但是炼狱杏寿郎这人啊,肯定不管何时何地,都那么喜欢照顾人。就算没搞懂怎么回事也会全心全力帮助甘露寺研究新的呼吸法吧。 就像对着来历能力一概不知的神见,明明她都成了敌方侧的鬼,他还是愿向她伸出援手。 所以啊,神见想,她一直抱有着赶紧睡下去回去鬼灭学园的打算。 但是现在,她会心甘情愿地在那边睡下,然后,回来这个有鬼和鬼杀队的世界。 只是为了相信她的炼狱杏寿郎。不过,仅此而已。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时不如她印象里那般夺目。 作为家中的次子,杏寿郎的幼弟,炼狱千寿郎第一次看到父亲和兄长出现这样的争执。 说是争执也不算,但父亲大动干戈到如此程度,千寿郎还是头一回看到。 ——你和我都是成不了大事的。不管什么,无聊至极。 ——怎么,以为当上柱就了不起?还给一只鬼作担保?! ——你想拿来证明什么?!证明不像我说得没有意义?! ——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织!你就丝毫不觉得愧对炼狱之名吗! 兄长未曾回过一句话,毕恭毕敬地正坐在门廊上,任由父亲从语气到回话都愤懑不平。 千寿郎躲在门边上凝望着他的兄长。他的脸上依旧坚定,甚至可说决意已深,不容动摇与质疑。 而千寿郎所能做的,只能默默地为兄长担忧与不安。哪怕千寿郎认为不过是他自以为是。 第9章 【其捌】 ——炼狱杏寿郎与其父亲,关系并不融洽。 自打神见能在炼狱道场练习剑道开始,她隐约能感觉到这点。 直到道场因为门生太少,师傅炼狱槙寿郎和她商讨对策,神见才最终确定这想法。 “要不,我和炼狱老师一起在学园里做点宣传?” “这事和那小子无关。别跟我提起他。” 哪怕在炼狱道场她也不敢直呼炼狱杏寿郎的名字,只好以老师和师傅这样的称呼来区分两父子。看到师傅的愁眉苦脸一下子成了愤懑不爽,作为徒弟有点眼力价都知道得收声别再多问。之后神见偷偷跟千寿郎提过这点,即使是家中的幼子,杏寿郎的弟弟,他得知的也不比神见多。 “父亲虽然为门生的事烦恼,但道场的事从未和兄长说过。” “是因为炼狱老师志不在此,没有继承道场吗。” 反而去学园教书什么的。尽管他的历史课真的很有趣,甚至早就有了去鬼灭学园读书就没有历史考不好这样俨然都市传说的好评。而且他为人爽快直率,高居最受欢迎老师榜首。和某位天天斯巴达式教学还追着学生抓仪容仪表被家长会投诉多次的富冈老师,形成鲜明对比。 “不,兄长是之后才决定从教的。在那之前,一直都以继承道场为己任在练习剑道。” 千寿郎皱了皱眉,他耷拉下双眉的样子看上去无奈且无助。 他才上初中,最大的兴趣是读书,和剑道什么的搭不上边。 神见看着千寿郎苦笑回应,想起炼狱老师平日里向她微笑后转身的瞬间。 “像我这样哪方面都很平庸的,兄长总是鼓励我追随我的心走正确的道路。可是他最初提出继承道场时,父亲毫不留情地说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毫无意义。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炼狱杏寿郎并非没有选择道场这条路,不如说他最初就为此拼命努力过。 可到头来给他的回应不过如此。也许,历史课上他特别喜欢让学生用纸张做武士头盔啊长剑啊来一起骑马战,或多或少,还有到底没能在道场上挥舞长刀的遗憾在其中。 或许有。或许,只是她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说起来,当初她躲在墙边往道场里看,是炼狱杏寿郎第一个发现她。 之后听了她说想来学剑道但交不起学费,他笑着说没事,这都不是问题。 可是道场的主人,他的父亲炼狱槙寿郎没有答应。还把提出这件事的杏寿郎拒之门外。神见那时以为是学费的原因,但杏寿郎给她摸摸头,回了一句别担心。在父亲答应这件事前,还都是杏寿郎陪她练剑。那时她很惊讶,怎么一个高中老师对剑道有这么深的了解。基础动作也好,技巧指导也罢,他陪她走过最开始也是最容易受伤的时期。那时的她倔强得很,受伤得再厉害也没掉过一次眼泪。直至她把练习剑道的缘由,告诉杏寿郎之时。 后来她和千寿郎熟络起来,跟着他一块去其母亲瑠火的书法教室学习。神见最终得知她能师从道场主人——也就是杏寿郎和千寿郎的父亲,还是妻子瑠火帮忙劝说才成的。 炼狱杏寿郎未曾和她提过,关于他的事。哪怕丝毫。 任何猜想都是对他的不尊重,都不该随意放在他身上。 唯有他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手心与指间的茧的粗糙,从身后靠近的温暖,比什么都真实。 ——眼下亦然。 只要,他是炼狱杏寿郎。 神见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映在她眸里的少女是那样地陌生。 挑染的酒红色沉淀在发尾,獠牙尖锐稍微张口便抵于唇上,深红的竖瞳在她定睛之际像猫的眼睛那样因警惕而收缩。利爪自指尖伸出,稍微不留神就会划开口子。这样的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与他遥不可及。甚至无关人鬼有别。 是啊。这个世界的神见,连和他一起看正月的日出都做不到。 那些跟炼狱杏寿郎一同走在黎明时分,向一年最开始的那一缕阳光许愿的时刻,皆离她远去。 她早该有自知之明。早就应当有所觉悟才对。 不过是贪恋一时的温暖,习惯沉浸在他那有阳光热度的笑靥。 等到醒过来时才发现,再微小的霎那,都是沉淀到可谓奇迹的永恒。 “那个……甘露寺小姐。” “怎么了?我的衣服果然不合身吗?!” 啊、这话一回过来,神见本来有点不安的心顿时只剩下吐槽。虽然很感谢甘露寺蜜璃把她从那个暴躁风柱手上救出来(没错这还能不是救命么),还给她找了各种衣服换着穿。 只是……一看甘露寺那错落有致的身材,神见早就猜到她给的衣服套在自己,肯定是哪里都显得又宽又长。对,大的是衣服,不是她神见道。哭了。 最后她选了件好几年前甘露寺刚入队时穿的和服。淡色的樱花纹饰缀在袖子衣摆边缘,整体的灰白色浅得不细看没法留意到。她一边任由甘露寺小姐给她梳头,把她的头发捣鼓成同款三股辫,一边想了想觉着这时气氛挺好,就别多虑把要说的话赶紧托出。 “甘露寺小姐,我……” “叫我蜜璃就可以了啊。” “嗯,好。蜜璃小姐、” “小神见的头发好柔.软啊。” “那个!我想见主公大人!” 担心话题会被带偏,神见卯足劲一口气说出心心念念的话。 蜜璃一开始就是用主公大人的传令让不死川实弥乖乖听话放人,理由就是她冲着不死川抗议的那样,再怎么要锻炼神见也得从基础开始。 视线转到镜中,蜜璃凝望着映在其中的她们俩,带着浅笑说道。 “是为了炼狱先生吗。” “……嗯。我还是……” “你们都在为彼此着想。我说得对吗。” 神见转过身去,深深颔首向甘露寺蜜璃致谢。 万分庆幸是她。不管是带她暂时离开特训,还是引见给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的身体欠佳,但听闻是神见过来,依旧礼节到位待她进去会谈。 不像上次柱合会议给她审判裁定,这次的见面比较随意,却也让神见不得不严肃对待。以此,表达出她的决心和觉悟。 “你还是希望我能驳回杏寿郎的决定。” 关于给作为鬼的她担保,为她今后不会吃人这点。 话说开了也就不必躲躲藏藏,神见清楚自己没有谈判的资格,只能尽量找足够站得住脚的说辞。 “人和鬼到底不同。比起承诺,现实可见的措施才能够保证。” 说着,她指了指脖颈,在主公大人稍稍点头认可之际接续。 “之前胡蝶忍小姐给我注.射过紫藤花毒。在这基础上做点什么,比如定期给我注.射,或者是负责看守我的人携带紫藤花毒,应该可以做到吧。” “忍确实有向我提出这点。” “那更好了。以胡蝶小姐对鬼的憎恶,肯定能确保在我失控时切实将我除去。” 主公大人的微笑淡去些许,他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点什么,转而提到。 “神见小姐曾以甘愿曝于阳光下自灭,作为失控的应对措施。” “谁都无法保证,怕死时能否真的这么做。人也好,鬼也罢。” 听得出来她的话有着不安,以及毫不掩饰的自嘲,主公大人放轻声音,回道。 “但相比怕死,你更怕连累杏寿郎。” 神见移开视线没再看他,即使后来才知道主公此时已因重病失明,这时的她还是不敢与他的双眼对上。她的目光坠在不知名的角落,声线随之低沉些许。 “他的强大,值得他保护更多的人。” ——作为强者,应当如此。生当如此。 而不是为成了鬼的她,背负本不会有的谴责。 来自历代身为炎柱的家族,或是多年一并舔.着刀尖走来的鬼杀队同僚。 “你就别拿尊重下属那套来说了。有主公大人一声令下,一切定当井然有序。” “你有所误会,神见小姐。” 主公大人的微笑中多了几分柔和,在烛光映照下会让人联想起神社里的神像。 “一个困于病弱囹圄的人,又如何左右手刃恶鬼的武将。” 他的声音令神见觉得周围的所有变得飘忽不定,只有他的话真实无比。 “不管是坚定落下誓言,还是握紧刀刃杀敌,从来都出自孩子们(战士们)的意志。” 她讨厌这种说法。即使她很清楚事实确实如此。 是啊,如果不是无法忍受鬼的肆意杀戮,或亲朋被害,或不愿悲剧重演,鬼杀队这些人不会聚集于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为歼灭恶鬼匍匐前进。但和身负惨痛经历的队员不同,炼狱杏寿郎身上更多一份责任。历代炎柱落下的誓言,继承此名号该有的觉悟。他并非被动地遭受到鬼的袭击伤害,而是主动地为了灭杀恶鬼奔赴战场。日复一日的苦练,不被认可的努力,只有在与恶鬼作战烈焰缠身之际,才真正拥有了形体,找寻到一丝谁也无法左右的意义。 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他再背负本不该与他有所牵扯的呢。 神见没有勇气多问炼狱先生的事。 如果她的想法没错,他的处境,他所在的家庭关系,会和炼狱老师的对应。 在没有鬼肆虐横行的世界里,炼狱老师业已处在做所之事无法得到认可的状况。 那在这个世界,为了杀鬼而枕戈待旦的炼狱先生,想必,更是艰难的困境。 “那……那你去劝他啊、去跟他说没必要这样做……” 意识到时,连她自己都无法可之其中的哭腔。 酸楚翻涌而上,撕扯着眼眶叫泪水就此决堤。 “你们比我清楚他的事……也比我会说那些理由不是吗、” 她正襟危坐,虔诚无比地在主公面前跪下,颔首将额角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到最后,她都只是这样无用至极。连亲自拒绝他也做不到。甚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尽数溃堤。 “特训也好血鬼术也好,我都会努力去做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会竭尽全力!如果这样也无法留在这里,那就把我作为必须抹杀的恶鬼,彻底除去就是、” “炎柱只是个名号。不如说,一定得有人接替。” 自身后响起的嗓音,令她咬牙作势的一切都宣布溃败。 神见豁然站起身,看着纸门那边映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她气得咬紧下唇,什么都没想直接跑过去把门拉开。甚至觉得就这么曝于阳光也无所谓。 可惜的是现实依旧给她开了个玩笑。 阴云密布,阳光被遮挡在厚积的云层之后。周遭沉浸在灰色之中,即使如此亦未能将他身上的光芒遮蔽丝毫。她凝望着他,一时间无语凝噎。 而这恰恰给了他机会,向主公大人提议。 “主公大人,请准许我带神见少女离开。” 什么……?这要去哪?! 她心里冷了一片,回过神来时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记忆与现实交叠,她想起炼狱老师教她剑道时,她感受到的茧的粗糙感。 不同的是,炎柱·炼狱杏寿郎传给她的,还有伤口结痂留疤后那些不平整。 她要拒绝他。她是要更加坚决一些,甩他的手,或者冲他嚷道,别把事情弄得更糟……诸如此类的说辞。然而这些在碰触的瞬间都躲藏起来,像是曾经躲在道场外墙边上的她,最后还是被他找到。 他抓着她的手往前走,两人体格和身高差之下,使得她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 从紧握着腕部的地方,隐约感受到力道在收紧。她有点吃疼地咬咬下唇,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喉中。 “我想带你去见母亲。” ……什么。 还真的跟炼狱老师那时把她招进道场一样吗。 不行。不能重蹈覆辙。她咬紧牙关,要挣脱他的手。 只是这次,他既然没如她所愿,亦未加重力道将她攥紧。 他转过身来,淅沥淅沥的雨打湿他平常有些蓬松的金发。点缀在发尾的火焰般的鲜红色,在雨水的浸透下仿佛暗却赤色的血液。那是流血的阳光,镀上金色摇摇欲坠的火苗。 直至此时此刻,神见才敢抬头仰望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他敛起所有微笑,无助地仿佛他才是那个在道场外等待谁唤他进去的小孩。 “以母亲之墓,为我们两人起誓。” 句末,那一瞬,她看到泪水从他脸上流淌而下。 第10章 【其玖】 神见渴望知道此时炼狱先生在想什么。 然而不管是从贴近额头的胸襟,还是紧抓在她腰侧手臂的掌心,除了他一如既往的决意,她感受不到再多。那些不用语言便无法说清的种种,她宁愿不去多想也不肯妄加说辞于他身上。 神见唯有将自身全都托付于他,更加簇拥在他怀中,更加无能为力。 鬼杀队本部用了甚是严密复杂的方法隐藏起来。 于是自本部离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往日会有鎹鸦和隐的队员指路,神见不愿招惹麻烦上身,更何况作为鬼的她留在本部已是引人非议。比起这些,她整门心思都在炼狱先生那,只想弄明白他说要去母亲大人墓前起誓这句话,到底喻意为何。 这个世界的瑠火夫人,炼狱先生的母亲,业已不在人世。 他所在的处境,比她想象地更为严峻。父亲从此一蹶不振对他做的努力熟视无睹,甚至全然否定,认定父子两人都做不了什么大事,毫无意义。幼弟千寿郎尚且年少,何况在剑术上才能不足,炎柱的名号暂时无人接替。 作为兄长,再怎样都得鼓励弟弟千寿郎; 作为儿子,无愧于炎柱的名号挥刀杀敌; 作为炎柱,爽快直率地照顾着后辈队员。 可他再也没有能够毫无顾虑倾诉的那个人。 他能去稍微依靠,展现脆弱一面的那个人。 神见咬紧下唇,害怕会被发现她正啜泣。 她将脸埋在炼狱先生的肩胛间,紧闭着双眸,等待离开本部后能再睁眼的那刻。 ——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他的话在耳畔响起,于她脑中回荡久久未曾淡去。 她不知道这一路上花了多久。总之,时间并没有足够到让她想清楚太多。 若是顾及炼狱家承袭炎柱名号与责任,在为成了鬼的她担保后,炼狱先生要面对的定是父亲的责问。以她对槙寿郎师傅的认知,这位前任炎柱估计会大打出手。她越想越后怕,一开始她就该想到这点,一开始不管怎样都该拒绝他的担保。 可炼狱先生说,要带她去见的是他的母亲。 准确而言,是去母亲的墓前起誓。 “我们到了。没事吧。” “……唔、嗯!” 神见愣愣地从炼狱先生的怀中下来,一路上疾驰的风掠过她的发梢衣摆,反而令双脚触地时感到一丝不真实。她趔趄一下没站稳,就又跌入他怀中。他扶着她,握住她本能地伸过来的手,力道轻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玻璃制品。 她看着他自眼前掠过,一时着急没多想便追问。 “炼狱先生的父亲,前任炎柱那边怎么交代。” “父亲并不想理会此事。” ……怎么会。这听上去,和断绝父子关系有什么区别。 她还希望是自己想得太严重。作为外人,她知道自己无权多问。但事情终究因她而起,她到底脱不了干系。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成拳,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对炼狱杏寿郎说话。咬牙切齿,极度不甘,恨不得揍他的那种凶狠。 “即使只从炎柱的名誉出发,您的父亲也不该置之不理。” 就真的没人能把他劝回去吗。骂回去也行,要不然干脆揍他一顿吧。 只要别再让他牵扯进来。别再、让他背负本就不该由他承担的一切。 她低着头,话语几乎是从死咬着的齿间挤出的。豁然转头看向就在身边的炼狱,神见的眸中的愤懑和不甘融在溢满眼眶的泪水中。分不清哪些是浸透发丝而滴落的雨水,哪些是想藏匿其中不被察觉的眼泪。 他亦然如此。被雨水打湿的鲜红与耀金镀上一层迷蒙,雨势加大,从雨滴逐渐唤为雨丝连接天地。炼狱杏寿郎伫立在原地,略略颔首凝望着跟前的坟墓。 百合花的淡白于灰蒙蒙的四下显得分外夺目。花束末端以红色的绳带绑着,浸没不住落下的雨水里。 良久,他感受到自衣袖传来的微小力道。 名为神见的鬼之少女,伸手以指节轻轻捏住他的袖口。 她在恳求他回去。回到他应当处在的位置,回应给予他的责任与使命。 炼狱杏寿郎会意地闭上双眼,回忆起母亲临终前对他托付的一字一句。 此刻,他仿佛看到母亲那坚强且温柔的笑靥,眸中满是祝福地看着他。 “母亲曾说,我生来强大,定当救助弱者。” 他的声线压低不少,放轻的语调迷蒙在水汽之中。 “生来拥有更多的才能的人,必须要将力量用在世间与他人身上。” 稍稍动了动手腕,以此将她扯住他袖口的指节包裹在他的掌心与五指间。 曾经无数个埋头苦练的日夜,在他的手上留下斑驳可见的伤痕与粗糙的茧。 剑眉一横,自眉峰到眼角皆是决意。不容任何人质疑与动摇。 “我决不忘记,定会背负并履行我的指责。这是我的使命。” 如今,那些不曾对谁诉说过的话,从未展现过他的脆弱,毫无保留地传达给她。 神见追随着炼狱杏寿郎的视线,凝望着那斑驳了字迹的墓碑,听他说出誓言。 他逐字逐句落下,他握住她的掌心和五指收紧。那是一旦决定抓住就再也不会放开的觉悟。 “作为强者,我会保护弱者。为了她,我要变得更强。” 若是身陷囹圄,满目疮痍,尽是黑暗。堕落为恶鬼,再也无法与光亮接触丝毫。 在她只能躲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世界里,至此孤身一人,只有他是她的光。 ……太狡猾了。真是、她的担心也好无助也罢,早就被他看透熟知。 明明比谁都不想他牵扯进来,可又偏偏只有他清楚她真正需要什么。 神见极为不甘地死咬着下唇,反过来握紧他的手。 炼狱有些惊讶看过来,听着她有些笨拙但决意至深的起誓。 “我要变得更强,不管得做什么。我,都会保护炼狱先生。” 自两人握紧的指节与掌心,皮肉挤压着传来温暖。 眼前的少女说出的一字一句,皆是对他信任的最佳证明。 “也请瑠火夫人守护炼狱先生,好好看着我们一起努力。” 话末,她毕恭毕敬地颔首深深鞠躬,久久没有抬起身。 不知是因她这一举动如释重负,还是欣慰于自己所做的得到她最明确的回应,炼狱低头凝视着她,看她郑重其事地起身。她还暗自点点头握爪,给自己打气助威什么的。 ——他相信她。 她又何曾不是。 “回去吧。” “嗯。一起。” 等折腾一番终于到达本部,这次神见直接被炼狱先生牵着带去他的道场。她身体状况方面的事明天再和蝶屋那边详谈,眼下炼狱想要的,不过是一刻都不愿她离开他身边。 外面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偌大的道场炼狱只挑了一位隐的成员打理,是个叫火野的少年,比炼狱年幼但比神见年长些。火野来玄关应门时带了两条毛巾,一边嘀咕抱怨炼狱先生得看着点,一边把毛巾往神见脑袋上盖。她支吾着把挡住视线的毛巾拿下,带了水渍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头望过去,炼狱回头冲她一笑。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可以名为家的地方。 针对之前提过给神见的训练,炼狱说明天再向主公大人谏言从长计议。虽说由柱来指导能更快更有针对地提高她的实战技巧,但柱到底是最精英的战力,管辖的范围又大。因此指导方面的事如何安排,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神见边听边点点头,这确实不是某个暴躁风柱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 而且,她也不能总是麻烦炼狱先生。他先是炎柱,职责和压力肯定不是她能想像的。 所以,她洗过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过来,尽量在炼狱休息睡觉前,把她要说的话赶紧说完。炼狱看上去并没有立刻要就寝的意思,他拿着书坐在床边,榻榻米上的被褥整齐放好。 “那、那个……炼狱先生。” “唔嗯?” 把手里拿着的书下移些许,他看着神见礼节周到地正坐,双手好好地置于并拢的膝盖上。 如此郑重其事,想必她是想了又想才决定开口对他说的吧。 他回以微笑,希望她不要太过拘谨。既然决定在一起,没必要太过客套拘束。 神见的视线飘忽不定,只敢往不知名的角落看。挣扎好一会,她鼓起勇气坦言。 “我、我想在炼狱先生的道场做点什么!比如,家务之类的……” 越说越小声。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没底气,还是觉得这种事太过鸡毛蒜皮,都还没做好就说得信誓旦旦。万一连家务都搞砸了她就真的没脸在这个家住下来了。更别谈,留在他身边。 “可以吗?” “当然!我也希望能做点力所能及的!” 炼狱最先想到的,是否因此会给她带来负担。 神见不甘心地摇摇头鼓起脸,他这种特会照顾人的性格真是……拿他没辙。 “那就拜托神见少女了。” “嗯?唔、嗯!” 这下换她愣了愣,反应过来时赶紧重重地点点头。 她不安蹙紧的双眉终于舒展开,笑容甜得让炼狱想起蜜璃最喜欢的樱饼。 看着她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离开,炼狱开口想叫停她,但先给她抢过说话的时机。 “那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等等、” “嗯?不要紧的,我问过房间在哪,我自己能找到!” 害怕打扰到他休息,应该说已经打扰了他一些时间,神见只想赶快回房。这天发生太多的事,就算鬼不需要睡眠她也确实有些疲惫。不过,一想到眼下得到的最好结果,似乎,心里剩下的唯有感激,暖意萦绕。 怕是担心他真还在想着她怎么找到房间,神见打开拉门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走廊上,边从最角落的房间数着边解释。 “火野君说是从左边数第五个房间……” 她的手指逐个房间点过来,跟着她的话,最终停住。 指尖对着的尽头,是炼狱杏寿郎在烛火映照中镀上柔光的笑靥。 “——在这里。” 说完,他往墙边挪了些,好让她看到最里面的情景。 他坐在床铺上,拍了拍和他枕边距离不远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床被褥。 神见花了半分钟,才从木愣中稍稍反应过来。 下一秒,瞬间炸毛。脸红得都快熟透冒烟。 “诶??!!!!!!!!!!” 第11章 【其拾】 ……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神见,此刻面临着十五年人生里最最最最不知所措的情景。 别说什么不要停止思考放弃治疗。她现在直接就脑袋当机一片空白。 等等!别紧张,都是小场面不用慌。又不是第一次去炼狱老师家过夜,以前在道场训练太晚也会借宿啊。而且会帮忙做晚饭什么。她神见道可是见过世面,场面人知道不! ……可、可是她真的没面对过眼下这般情况啊! 炼狱先生穿着作为睡衣的浴衣坐在床上,拍了拍隔壁床铺的被褥什么的、 不行不行。脑子一开始运转怎么都没法胡思乱想,不!她才没有乱想什么啊!只是怎样都没法不脸红紧张!这不怪她啊!任谁看到眼前这些都会惊慌失措言语不能吧! 肯定变成鬼才乱想一通。那啥鬼舞辻出来挨打! 要不她干脆拿日轮刀砍脖子,喝紫藤花茶谢罪? 还是说待到早上冲到黎明下来迎接初升的太阳? 神见,现在只想立马找个角落缩成一团怀疑人生。 她咬牙想转头不敢看他,结果下意识地瞥过去一眼,瞳中便闯入炼狱杏寿郎的笑靥。漆黑与凉夜依旧无法让他笑容中的热度减退,光是发现他的目光轻捷落在自己身上,她就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神见不仅没法移动半分企图夺门而出,甚至连移开视线半分都做不到。 于是最后,完败告终。 她机械式地贴着墙边挪过去,直挺挺一步接一步。炼狱一路目送她跟只螃蟹似的打横挪步,同手同脚僵直得很,他觉着有些好笑。最后呢,她乖乖在他拍着床铺的手边坐下。正坐十足那种,腰杆挺直双手捏紧下摆,眼睛也直直地只敢往前看。 还是觉得拘束和不安啊。 也对。毕竟他到现在才明确告诉她之后怎么做。 要是他并非一时决定,想得再多些考虑再周全,她肯定能受伤少一些。 父亲厉声对他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 炼狱杏寿郎沉下眼睑,下一秒立刻转为为人熟知的爽朗笑容。 “夜晚是鬼行动的时候。考虑到安全,我会在你身边。” “也、也对。要为大家的安危着想。” “不完全这样。” “诶?” 果然,她想到的只有她作为鬼,被视作威胁提防着理所当然不过。 不能否认他有思虑这方面,出于责任。但他亦不会回避自己内心。 “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呢喃之际炼狱放轻声音,希望这句话听上去,不会让她感觉到负担乃至沉重。 神见在他坚定的话语中没有刚刚那么紧绷着身子和神经,也因而敢于将她内心所想说出。 “我相信炼狱先生。” 这句话足够他为此付之真心的一笑。 她攥紧双膝下摆的手稍稍松开,似乎想要抓住他近在咫尺的指尖,终究在踌躇中没有实现。他耐心地等待着她,他清楚她还有接续的话。再久他都会等。她等他回来明确两人一起走下去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能否恳求炼狱先生,说说和父亲之间究竟……” 她的话语和口吻,央求至此最后还是没能说完。 炼狱很清楚她一直在意这些。从她两次向主公大人求情,恳求主公大人出面撤去炼狱对她的担保来看,她对他肩负的炎柱之职责看得很重。不说清楚的话,她肯定会给自己施加压力。他唯独不想看到这样。 似乎将他想着怎么组织话语的这段时间,认为是他对这番提问感到困扰,神见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好一会才缓过来接续。在他回应之前,她先忍不住附言。 “我知道不该多问,但、请告诉因我而起的那些……我知道这多管闲事,至少……至少不要炼狱先生独自一人去面对、” “要是再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这种话,就算对你,我也会生气。” 看着她难过得都快要哭,炼狱反倒压低些声线如此回应。 明明她所在的处境更为严峻,甚至孤立无援,她优先想到的总是他,往往是他。 他这般有些不同往常让她没想到的回复,换来的亦是超乎他意料的应答。 “那就生气。尽管狠狠地发火,揍我一顿都行!” 她豁然向他倾身,凑到他跟前来。 炼狱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要是后退的话会让她以为他在抗拒,于是他克制住没有再多动作。 和几分钟前还避开他视线的少女不同,此时的神见直接了断盯着他柔和了鲜红的金色眼眸看,不允许他对刚刚她那番看似胡闹的话有半分质疑。 他们俩就跟小孩子似的,你看我我盯你,眼中只有彼此。 “我确实给炼狱先生带来负担啊!” “你也为了我甘愿跑去太阳底下!” 他鲜少这样厉声对她说话,她依旧不甘示弱凑过来。 炼狱杏寿郎还是头一回对神见没辙。看着她气得脸鼓鼓地,最终他轻叹一声。 这事不说清楚想必是不行了。再者,他确实不想对她有所隐瞒。这本就应当两人一同面对。何况,说以后要在一起努力的可是他啊。 “正如我说过,父亲并不想理会此事。” 听到他的回话,她坐回去,依旧正襟危坐。 炼狱先换了个比较轻松自在的坐姿,希望能缓和眼下的氛围。 “和以前说过的话差不多,都是‘这么做毫无意义,无聊’之类的。” 还有,质问他是否想借着给鬼做担保,证明自身和父亲不一样——这句话炼狱杏寿郎终是没有说出。 注意到神见蹙紧双眉,炼狱接续道。 “去母亲墓前起誓,是父亲提到的。” “……嗯?” “想必父亲希望,我誓不遗忘母亲的教诲。以母亲约束我、和我们。” 神见满是感触地轻叹一声。 她刚还在想,怎么都到了这个恶鬼横行的世界,槙寿郎师傅对自家儿子依旧这么严苛不近亲情。在炼狱道场的那些她作为个外人怎么都想不明白,但在这里,之于世代承袭炎柱之名的炼狱家,她似乎或多或少理解槙寿郎先生的做法。 也是啊。瑠火夫人的教诲,想必是炼狱杏寿郎践行一生的信条。 她得努力,并非只是口头上起誓说说而已。 在这里,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为之拼命的人,也是她绝不可拖累的人。 “——神见。” 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炼狱先生直接唤她这一名字。 并没有和往常叫别的后辈那样,加上少年少女的后缀。 神见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看到炼狱先生的笑容淡却,仿佛破晓时分的晨曦并不刺眼,温暖之余尚存一丝微凉。但正是如此,才让她更加奋不顾身想要投入其中,直至浸没。 “这之后我们一起,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你会不安担心,我也一样。” 她看过来时,眸中萦绕着的淡红,犹如秋日里的红叶。纷纷扬扬地飘散眼前,驱走酷暑炎热的桎梏,却又不似严冬冷冽缠身。是会让人感到惬意和安适的凝望。 “我们在一起,确实存在质疑和不定因素,要承受的定然不少。相对地,你为我所肩负的担心,甚至为此甘愿被阳光灼烧到濒死。” 神见凝望着他眼里的她,炼狱看着她眸中的他。 “即使会有被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击垮的时候,也要燃起斗志咬紧牙关,向前迈进。绝不可让心中的火炎消失。” 近在咫尺的指尖轻握著掌心,摩挲着手背,茧的粗糙掠过皮肉,直至脉搏连通心跳。 他曾用时间证明他所做的并非毫无意义,自学到能被认可为炎柱,照顾幼弟遵从内心。 这些年来孤身努力,早已教会他明白,时间从不等待。即使停下脚步,蜷身蹲坐,时间也不会靠向自己,更不会和你共担悲伤。 如果自己下定决心有所行动,一切都不会有其开始。 如今,他同样会用时间用尽一切去证明,她能够在这里,能一直在他身边。两人同行。 “我们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他的这句话,她因此所向披靡。 那天晚上她迎来第一次无需担心彻底放松的休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虽然等她乖乖钻进旁边床铺的被窝,他低头看着她,冷不丁提了一句。 “鬼不需要睡眠呢。” 神见霎时想一个鲤鱼打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真的第一次做鬼啊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此炼狱笑着看她坐起身,他似乎渐渐喜欢看她有点失措的模样。 这边,她灵光一闪,掀开被子的同时建议道。 “那我就守在炼狱先生身边吧。炼狱先生尽管放心睡下。” 她正坐在床铺的边缘,只消伸手便可以触及到他。而他肯定会回握她的手。 见他没有做什么回应,她朝他的被褥抬了抬手,示意他大可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这些都在他伸手过来时告捷。 炼狱把掌心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额发。那漆黑中夹着的酒红宛如黑暗中唯一的红光。似即将余烬的烈炎,又像暗却沉淀的鲜血。 她愣了愣,跟只晒够了太阳舒舒服服被逗的猫。 他歪头看过来,她偷偷瞥过去一眼,觉着他果然好像只猫头鹰。 “我想你也好好休息。像人类那样。”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如话中所说对她。 像人类那样——已然找不到何时堕化为鬼的她,仅是只字片语,足够令她释怀。 是啊。就算处于再怎样艰难的处境,面对是可能食人饮血的不安,她明知自己早已失去作为人类的资格,可仍不想就此被视作怪物。 摆在眼前的事实,和心里拥有的认知,哪怕有丝毫不同,之于她而言仍是救赎。 最后她乖乖地钻进被窝里,紧闭着双眼不敢多动。平躺着怎么都睡不着,想着想着总以为这么睡下去一醒来,眼下得到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又或者,醒来现实就劈头告诉她其实这些都是梦哦。这么一想,她压根就不敢睡。侧过身蜷缩起身子,她下意识把被子盖过脑袋把自己裹紧成一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力求让自己看上去好像早就呼呼大睡。 “——来。” 听见很轻很轻的单字,仿佛将她从无边的深海中带出。 倾轧而下的黑暗裂出一丝罅隙,微光在眨眼间逐渐蔓开。尽头是他温柔的笑靥,他已向她伸出并摊开手心,五指微微屈起,仿佛在她回应着把手放入掌心时,他随时都会将其握紧攥住。 炼狱先生就在她身边,仰躺着朝她的方向偏侧过头来,鲜红点缀在金色的发尾,在他转头之际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额角唇边。 她抿抿嘴,有股想哭的冲动。任何不安与担心销声匿迹,任何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最终尚可明确的对不起或是谢谢,在开口呢喃时全都沉入海中。只有那两个字,他们做所做的决定,胜过一切。 “嗯,一起。” 话末,她把指尖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刚触及到她的温暖,他就将其握紧,再也不放开。 好好地睡了一觉,心满意足地迎来早晨。 起初神见以为睁开眼看到的会是学园的教室,或是穿着制服的同学。说起来她是怎么又让意识从学园来到这个世界的啊,她自己都一头雾水。虽然一直都很想赶紧回去,唯独这次,她无比想要留在这里,留在有炼狱先生在的世界。 然而怀着万般猜想和思考,她偷偷睁开眼,像是周末睡得都日.上三竿,才稍微看看外面都什么时候。但是阳光并不刺眼,即使闭上双眼能感受到晨曦多多少少把眼睑也打亮。 炼狱先生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她看得出神,屏住呼吸害怕会吵醒他些许。 他还在这里,就在她身边。她下意识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疼。 “唔……早。” “早上好,炼狱先生。” 他支吾着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看着他无意识地抬手把额发往后顺了顺,她抿嘴一笑,回了句。 这第二天的重点是柱合会议,针对之后给神见的安排。包括进一步的监管,和对她能力特训的安排。神见毕恭毕敬地正坐,这边是主公大人,另一边则一排坐着各位柱。和之前被压着过来不同,她也不再那么冒冒失失地说话随便乱来。 “那么,得麻烦忍了。” “好的。主公大人。” 虫柱·胡蝶忍起身,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神见看着她走过来还是有些紧张,她坐直身子,胡蝶忍在她身后止步蹲下。 “会有些疼,稍微忍耐一下。” 胡蝶忍的声音很轻,只是听着也能感觉到微笑。但依旧是那种毫无暖度的笑靥。 神见感受到布料绕在她脖子上,胡蝶忍攥住细长布料的两侧末端,一并往后颈靠拢。单调声响下,一丝刺痛在后脊骨蹿起。神见皱了皱眉,这点程度她说什么都得忍住。 “一旦你失控,只要将后颈的搭扣用力摁下,整个项圈里的紫藤花毒,会瞬间直接注.入你的后脊骨。” 对鬼而言,脖子乃至后颈是最致命的地方。 眼下,她反倒是把这一地方交给了鬼杀队众人。 这是她之前和主公大人求情时提到过的做法,如今化为实际圈在她的脖颈。 为了确认当下,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它看上去像是饰品,这也不错。 她下意识朝炼狱先生的方向看过去。尽管第一眼看到他皱眉,但两人视线刚触及他就向她回以微笑。 之于对她的特训,时间允许的话当然由柱来是最好的。然而柱的任务繁重,需要调查鬼的情报,管辖守护的范围也大。平时只训练被选为继子的队员。就算是为神见担保的炎柱炼狱,亦无法保证能长时间训练她。 因此,主公大人和柱们商讨的结果是,依旧以柱的训练优先,但会是哪个柱来训练她就看柱们的实际情况。任务结束回来本部交代情况,或是暂时回本部养伤的,这些情况下柱可以给她训练。其余时间她得去蝶屋,由一直协助队员进行机能康复训练的神崎葵,以及寺内清,中原澄,高田菜橞三人组,为神见的基础机能提供相应训练。 于是乎于是乎,她呆在鬼杀队里的安排,大致上成型了。 主公大人退室后,其余的柱也走得差不多。毕竟作为担保人的炼狱就在她身边,柱们自己也各有各的忙。 没错。除了和她联系比较多的这两人外。 主公大人一不在,不死川实弥那毕恭毕敬的作风瞬间没了踪影。 正坐下一秒就成了盘腿坐。把手肘抵在抬起的膝盖上,不死川用手撑在脸边,冷不丁提了句。 “喂,炎柱。你就这么让她脸上留着伤?” “我一直在想着这事,不死川。” 看着他们俩略带戾气的对话,神见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劲。 啊,怎么感觉回到了最初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就、不死川质问炼狱先生要把她带回去是认真的吗。对此,炼狱先生只回了句,他无论何时都是认真的啊。 这是要干嘛。明明这样两人对话也不是第一次。 神见还是凭着动物的本能,察觉到在场的气氛越想越……嗯,微妙。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咋办。神见在线困惑。 第12章 【拾壹】 在前去柱合会议前,炼狱先生把准备好的和服拿给神见换上。 那是套浅灰色的和服,缀有的纹饰带有些说不出的奇特感觉。偌大的五片花瓣之间有着类似枫叶的图案,两者以圈连接在一起成为整体,甚是好看的同时隐约有些神秘色彩。 向炼狱先生一问,果然如神见所猜想的——那是京都永观堂内独有的图案,在寺内悬挂着附上图腾的神秘色彩。至于为什么是永观堂,炼狱先生说因其以红叶出名。 说到红叶想到秋天。说到秋天和红叶,就想到烤红薯。说到烤红薯,神见就想起炼狱杏寿郎吃着这他最喜欢的食物,边吃边发出嘿呦嘿呦的声音。 噗。神见忍不住笑出声。炼狱坐在一旁看她整理衣领腰带,好奇地看过来。 不行不行。要是被他发现她在想什么,不管他会怎么反应,她这样未免太失礼。 稍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她站好在那,略微抬起手袖,分明在问他好看与否。 他的笑靥一如既往地爽朗直率,说这身衣服从最开始就想给你,能合身真是太好了。 对此神见在心里直扼腕,他太会照顾人了,而且还很喜欢这么做。作为他的后辈别说有多幸福。不过他也是习惯照顾别人,所以他为她担保到如今这种程度,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 如果她不是鬼,或许就不用经历并承受这些了。然而现实从未给予过一丝机会去假设。 在她原本所处的鬼灭学园,那个世界,就没有所谓的恶鬼横行。 想到这,她一直不太想去面对的事,终归还是浮上来翻涌入心脏脑髓。 炼狱刚想问及最开始和她见面时听到的词汇,她因为稀血醉了之后一股脑说出的话,那段类似对他告白的发言,现在想起来果然还是有些在意。不、就算说他很在意他也会立刻承认! “神见少女、” “对不起,炼狱先生!” 诶?看着她豁然颔首致歉,炼狱一下子被截停在原处。他好不容易准备好开口问那段疑似告白的话,这下直接懵了。但听到她道歉的话,他霎时以此为重,他的在意全都转到她接续的话中。 “我、我最初把炼狱先生……和我认识的老师当成同一个人……就算名字和长相一模一样,性格也很像,但是、但是我和老师所处的世界非常普通平凡。” 他没有回话,看着她皱紧双眉,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她越说越紧张,断断续续地,十指交叠在一起指节偶尔搭在在一起又挪开。 “在那里,烦恼的只有工作学习之类的……炼狱先生在这里灭鬼杀敌,每天拼上性命作战、我擅自这样把你们当作同一个人,真的,非常抱歉……这对老师和炼狱先生来说,都很不应该、” 当初她因稀血而醉醺醺说的话,炼狱还记得不少。要说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她提到的‘炼狱老师’这个称呼。 这样啊,她会用这个称呼追随着的那个人,和她在一起的生活是那般平和且开心。没有恶鬼当道,怪物横行,烦恼的不过是工作学习,钱财也好成绩也罢。 稀疏平常的日复一日。 日常堆叠造就出奇迹。 ——那样的生活,他想和她一起迎来。 携手共同努力,再怎样狼狈不堪匍匐前进,也要走到那天来临。 “无需道歉。” 炼狱先生带着浅笑回应道。 神见愣了愣,好一会才抬起身看向他。 拥有着阳光热度的笑靥,带来的安心与温暖令她心中满溢着欣慰和感谢。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叹,能遇到他,并留在他身边,她足够幸福。 “——等鬼都消灭,我们会有那样的生活。” 他说。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人类。 那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亦不是只留在遐想的虚幻。 是两人能执手回归的普通日子。 本属于他们的,定会归于他们。 想起这段对话,不管面临什么,神见都下定决心一一能应对。 要她努力特训也好,研究她用什么血鬼术也罢,为了在这个世界也能给炼狱先生普通平凡的生活,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实现。作为两人的约定,满溢彼此的期许。 在有学园的那个世界,她还只是个学生,和炼狱老师有着年龄差。老师不需要她做什么,她亦自知一介学生能做的事屈指可数。 可是在这里,即使她是作为应该被歼灭的鬼,她还算是,能够做点事回报炼狱先生。 只要想到这,她会奋不顾身,因而所向披靡。 所以……就算对面是她怕到不行,也确实各种意义上见面就揍她的不死川实弥,她也表示大丈夫萌大奶。他是数学老师时逮着她,拿托勒密费尔曼欧拉迪沙格变着花样教训她,这些她都扛得住(玄弥知道了肯定会回一句:扛得住个鬼,你不是翻白眼翻到天上去趴在桌上半死不活吗)。 所以!(重音) 在鬼杀队这里,他大不了就拿日轮刀捅她肚子,再不济就拿稀血引她看她掉眼泪,反正他又不能违抗命令拖她出去晒太阳,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她已经足够麻烦炼狱先生了。在队里的人际关系还得靠她自己啊。好不容易能被接受留在鬼杀队,与其天天挨揍互相瞪眼,还是和睦相处比较好。这样也不会让身为炎柱的炼狱先生为难。 没问题的!神见可是有炼狱先生在身边,没什么做不到! 这么一想给自己打足气,偷偷握了握爪,保持正坐面向不死川实弥那边,毕恭毕敬地颔首向他致意。该说是感谢呢还是拜托了,她一时间有点懵不知该捡哪句来说。 倒是不死川那边早就没耐心,暴躁如他这位风柱,起身直接了断走过来。 看到他走来,类似这一幕的场景她算没少见。身体早就本能地缩了缩肩膀,总觉着他会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上扯。 这次比起怕疼,神见更担心的是今天把头发弄得整齐好看,这一抓全都没了。难得蜜璃小姐过来帮她梳理得那么好,后面的长发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做到盘起发尾但又保留稍微松垮的状态,于是她的长发成了有弧度披在肩上的中短发。而且蜜璃小姐很有心思地帮忙设计适合她的发型。 耳后的长发盘起,两鬓脸颊旁的长发则在及胸的位置,用白色发带松松地绑成两束。 啊啊啊!她可喜欢这发型了!不要弄乱啊!让她保持这样整齐得体的打扮久一些不行吗! “不死川。” 炼狱先生的声音打破沉默,且比平时压低些声线。 不死川实弥嘁了一声,她还以为头发会被一把抓起往后扯。结果他并没有伸手,只是在她跟前很随意地蹲下,问了句。 “鼓膜怎样了。” “嗯?诶……” 她愣了愣,下一秒当即炸毛。 唔!她还一直想着这事别让炼狱先生知道!不死川你干嘛提起啊!! 就算看得出来她不满地咬牙切齿对着他,会听她的就不是他不死川实弥了。 倒是坐在她身旁的炼狱,听到这番对话就立刻上前询问。 “怎么回事。” “就、就之前特训……” 神见脑子乱成一团,她那个什么血鬼术尚未确定到底是个啥玩意。她还想着等确定了血鬼术的能力,甚至稍微掌握得熟练些再让炼狱先生知道的啊!可恶!计划全都打乱了! 她气呼呼地鼓起脸,但是对着不死川实弥,她最多敢怒不敢言。 正好。不死川·今天依旧各种和她对着干要她不顺心·实弥,瞥了眼上前察看她伤势的炼狱杏寿郎,托着腮观望起他们两人来。 炼狱这家伙,还真不管对方是鬼还是女的,把话说清楚做什么都放得开啊。望着他给她察看伤势时凑上前,不死川想起他们俩还没来柱合会议前柱们之间的闲聊。 柱合会议开始前天元那货还打趣道,没想到炼狱真能说服那名鬼之少女留下来啊,明明之前为了不连累炎柱宁可跑到太阳底下。 甘露寺在一旁补了句说昨天小神见仍请求着要见主公大人呢,为了炼狱先生。说着甘露寺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捧着脸感叹,啊、小神见肯定很喜欢炼狱先生,对吧!炼狱先生也为了留住她在努力!真好啊! 旁边的柱们听甘露寺如此发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那边,神见让炼狱不用担心,话题很快就岔开到聊她的血鬼术上。 “是会有副作用的能力吗?” “不不不,鼓膜会受伤是因为、乱用呼吸法?对吧,不死川……先生。” 大概在于有求于他,不管是以稀血补充血量,还是对此话肯定,神见略有所思回忆起特训时的场景,转而向他确认时,她还是硬着头皮咬牙给他加个礼貌的称呼后缀。 不死川实弥白了她一眼,半天才发出一鼻音嗯了一声。 然后神见像是得到莫大支持那样,跟炼狱比了个大拇指说就这么回事。 以不死川对炼狱的印象,那家伙果不其然地亮开嗓门感叹。 “神见少女能够运用呼吸法?如此看来,是可以使用被吸血者能力的血鬼术?” “我、我也不太清楚,当时不死川先生也这么猜测。” 神见对血鬼术是什么玩意依旧没多少概念,两手抵在太阳穴只觉脑阔疼,于是还是得看向不死川求助。烦躁如风柱早就对眼前这两人的对话没一点耐心和兴趣,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很能坐得住的类型。 “鬼知道。” “唔……!” 他瞪了神见一眼,她皱了皱眉分明在讲,你那时就这么说的啊。还有,她不就是鬼吗!可是她不知道啊!就很气,超凶.jpg。 不过比起血鬼术,神见感觉自己本来破了的鼓膜这下肯定没事。因为,连她都不由觉着炼狱先生一开心振奋起来,嗓门那确实有点大。看他高兴到握爪,边说话边挥挥爪子,神见整个人只剩下傻笑看着他了。 “要是这样,「炎之呼吸」——神见少女也能够运用?!” “嗯,或许呢。” “鼓膜破了在于基础呼吸法尚未掌握,假以时日练习定然足以克服!” “我会努力的!” 喂……妈的我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这两人是小孩子?不,笨蛋吗。她脑壳里没脑浆,你炼狱就跟她一块犯傻? 不死川·额头爆青筋却被无视·实弥,默默旁观眼前这两货继续目中无人对话。 “唔姆!神见少女的话肯定没问题!万事包在我炼狱杏寿郎身上!” “能跟炼狱先生一样的‘呼吸’啊。虽然感觉不容易但我要和炼狱先生并肩作战!” “由我锻炼神见少女,不管是血鬼术还是呼吸法都会优秀得令人折服!” “炼狱先生最好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神见开心得振臂高呼,炼狱则在旁边了然地抄起手臂点点头一副稳重前辈的模样。 不死川实弥一个眼刀过去,谁都不落空,说话时也和风刀一样锋利又戾气十足。 “喂!赶紧把事情搞完!!” 要不是答应了主公大人定期给神见稀血的安排,他不死川实弥早就第一个离开。 炼狱和神见愣愣地你看我我看你,接着不约而同地歪着头望过来——然后不死川更气了。妈的这两人有点自觉行不。当旁边的人不存在是吗,还一脸无辜搞毛线。 显然炼狱和神见都清楚不死川说的事情为何。 但是瞥见到炼狱眯起眼,不死川敏锐地察觉这货又要说什么岔开话题,而那个叫神见绝对会跟着他一起把话题越带越偏。浪费时间!雷厉风行如风柱,哪还有闲情逸致留着陪他俩玩。 “喂!别忘了你怎么和主公大人约定。” 不死川朝神见瞪了眼,她停顿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颔首致谢。到底是觉着得麻烦他,撇开他老是比较粗.暴对待她,该感谢和致歉的地方她还是分得很清。 神见转头看向炼狱,看到他点头示意后才转回头面对不死川。 想必在炼狱眼中,作为担保人的他会确实保护她。但队里的人际关系,终归还得靠她自己。 她努力并成功得到主公大人和其他柱们的允许留在队内,即使存在尚未获得认可,依然存在未知威胁。包括炼狱在内的鬼杀队员们都很清楚,风柱·不死川实弥对恶鬼痛恨至深,将势必灭鬼彻底背负在身。鬼杀队的大家都是因不仅相似但同样遭受恶鬼伤害而集结在一起,其中将这种仇恨时刻展露出来的,当数不死川实弥。 怕是有了胡蝶忍给神见带上装满紫藤花毒的项圈,不死川对神见的态度缓和了些。 何况,再像之前那样对她定动.粗,他也该知道这下是能算在违反队律的范畴。他不死川看上去不会听任何队员的话,但主公大人明言下来,他还是会乖乖听着好。 然而很快又因为另一个理由停下来。 在他眼里明明都是些细琐到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个……要从哪里?” 最后‘喝’那个字眼楞是硬生生堵住没能说出来。 随意用视线打量实在不妥,她移开视线只看向不知名的角落,小声嘀咕。 “不死川先生身上已经挺多伤疤了……不想再增加、” “慢吞吞地到底怎样。要,还是不要!” “要、肯定要!就是……” 就是不想因为她需要血而徒增伤口啊。 可柱的时间紧迫任务繁重她也不是不知道。难办了这下。 “那,不死川先生来决定吧。” 她别开视线转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尽管说法不太好,她不得不承认如此一来她心里至少好受些。 本来还因为她磨蹭犹豫烦躁得很,不死川实弥这下倒索性不去纠着这些。 这家伙,为什么总是在想着别人。明明自己都照顾不来。所以说,小鬼真是可笑又幼稚。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胆子咬下来……” “我会注意的……” 大概是因为话都说开了,担保也好给血也罢,没之前那么不明不白,别扭和微妙少了些许。只是在意似乎还持续作祟,甚至各自在意的地方与之前有所不同。 也罢。想太多作甚。对当事人两位而言,给完血就行,喝完血就好,如此简.单粗.暴。 若是没有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神见以为是稀血引起醉酒的效果,眼前才会闪过这么一幕幻觉。 她的齿间唇角还带着血沫,脑中错乱交替的一幕幕,使得她下意识呢喃出重复听到的话。 “……杀.人.犯。” 原本还一副无趣的表情,下一秒,不死川的脸上只剩下骇人的戾气。 逆光之下,他一把伸手捂住神见还沾血的嘴。掌心死死抵在她的嘴上,指节扣紧脸颊两边。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砍到你忘记怎么再生。” “注意队律,不死川。” 几乎是同时,炼狱直接攥紧他的手腕。迫使他在被紧抓之际,他无法再用力抓紧她脸颊的五指。 终是不欢而散。反正任务完成,风柱甩手起身离开。 她瞥见他转身迈步的身影,沉没在溢满眼眶而流淌的氤氲中。 等她醒过来,微光撕开无尽黑暗的一道口子,晃动着越发撑开。像是一旦留下就无法痊愈的伤疤,只会愈发狰狞可怖。满目疮痍。连自己都不敢再提起些许。 “怎么了,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自梦中蔓延开来,如潮的海水打在潜意识的浅滩上,退去又覆来。 神见尚未完全从恍惚中挣脱而出,有些狼狈地努力撑起身子。令人安心的力道落在她肩上,给了她无需担心太多的支撑进而坐起身子。 “医生说你这是贫血。现在应该没什么了。” 她没有回话,只是坐在床上,看着他把枕头立起来放在她背后,好让她舒服地倚靠其上。 眼前的,毫无疑问的是不死川玄弥。和上一次一样,看到他穿着校服,她确认自己回到学园。 见她看着没什么反应,玄弥伸手张开掌心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心问道。 “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摇摇头,听他说教职工都在开会。等下结束了他哥和炼狱老师过来送他们回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视线漂浮不定,直到玄弥再次唤了她的名字,才抬头看着他。 “你怎、怎么哭了,神见。” 听到他的声音问出这句话,她咬紧下唇。不争气地任由眼泪掉落。 因为说出那个词的人是你,玄弥。 在那个恶鬼横行的世界里,你冲着你哥哥实弥叫嚷出这三个字。 ……杀.人.犯。 第13章 【拾贰】 “妈妈,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有我和玄弥在啊。” “怎么可以都让实弥和玄弥背负。” “妈妈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从早忙到晚,玄弥说都没看过你睡觉。” “我已经没法让你们有个像样的爸爸,至少得好好地把你们养大。” “那种人不在也罢。妈妈要记住,不管怎样都有我和玄弥。” “本来还心里没底。能有实弥在,妈妈也安心多了。一起加油吧。” ——不死川实弥还记得这些话。 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出门去接四处打零工维持生计的母亲。 夜深人静,传说有食人鬼于夜幕横行。以前实弥还觉得这些太可笑,比起外面盛传的鬼怪妖魔,他只想说混蛋老爸的毒.打才更真实,怎么逃都逃不了。等他再大一些,兄弟姐妹多了,他挨打的次数和频率也多了。从本来自己挨打,到为了护住兄弟姐妹被打。基本上他就是这么挨打着长大的。 比他小一些的玄弥感叹过,说老妈真厉害,明明看上去身材娇小,混蛋老爸那大块头每次殴打我们时,老妈总是挺身而出护着我们。明明他没多大时就比老妈还要高了。 听着二弟玄弥的话,身为长子的实弥敛起一切神情。 现在那混蛋被刺死了,也落得清净。只是实弥没敢在母亲这么说,毕竟,老爸再怎么遭人厌恨,或许老妈对他还有感情。眷恋,甚至不舍。反正人不在了也罢。但是,大家心里都会没有底吧。 “今后,就由我和你保护老妈和弟妹们。行吧。” “不是‘今后就’,是‘今后也’,才对吧。” 看着弟弟玄弥呼地叹了一声,实弥笑着看他。 他只觉得从未这样感到过安心和惬意。明明根本看不到未来的路。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那天母亲出门工作前,微笑着伸手轻抚过实弥的脸颊。 她眸中的慈爱一如既往,温柔中带着谁也无法动摇的坚定。 她说昨天碰到个小女孩,她不忍心小女孩受伤就给包扎伤口了。女孩一直在掉眼泪,母亲就陪着一直安慰她。没想到女孩的父亲今天找来,说是很感谢对女孩的包扎和陪伴,女孩的父亲希望能做点什么报答。 实弥对此依稀有些印象。当时他还以为自家老妈被有钱人欺负,刚恶狠狠过去要护在老妈跟前,才发现是个掉眼泪的小女孩。 女孩穿的淡色和服朴素却很精致,和她那雕琢出的脸庞一般。他不太敢看她,走到母亲身后低下头。又担心自己看上去太过凶狠,何况女孩跟自家弟妹差不多大,作为长子的他展开笑靥,和母亲一起安慰小女孩。 之后母亲答应了那位先生,也就是女孩的父亲,会作为帮佣到他家做点家务活。以后就不用四处打零工了,生计能维持,日子也能稳定多了吧。 当时实弥想到的,是母亲不用太过奔波疲惫,总算可以有时间好好休息。 以后啊,咱们一家人努力吧。一起的话,肯定能够走下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本以为会好起来的。再艰难困苦,坚持下去总能有所改变。 谁也没想到看着母亲去工作的身影,再见时已物是人非。 迫近黎明的夜幕最为黑暗,天际泛开的微光为更深的夜色倾轧。 实弥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处徘徊,母亲这么晚都还没回来,这是第一次。 不安夹带着不好的预感在升腾,直至他瞥见到从角落里蹿出的身影。 速度太快,他没能看清那是什么。凭直觉只能判定那黑影匍匐着迅速移动。 是野兽? 野狗?还是狼?! 注意到那身影移动方向,实弥心里一凉,第一反应是黑影会冲到家里去。 母亲不知去向,作为长子的他还在外面,家中只有年幼的弟妹在。 糟了……他暗叫不妙,本能地冲了过去。 他冲到家所在的二楼,作为唯一光源的吊灯,黑影蹿过眼前,将光彻底抹去。 实弥凭着记忆抄起一旁的刀,没有多想直接扑上去,和那黑影一块从二楼的栏杆摔了下去。玄弥在身后喊着哥哥,实弥握紧手中的刀,挣扎着起身与那黑影纠缠。 风自眼前扫过,随后疼痛在额头鼻梁叫嚣。血腥味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刺鼻。顾不上受伤,他压低身子,作好再次挥刀搏斗的准备。 然而那黑影霎时停下来,发出龇牙咧嘴的低吼声。 实弥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的稀血,才让对方停住为之醉倒。 而这短暂的对峙僵持,给了他上前确认对方的些许时间。 ——那是他的妈妈。 会温柔轻抚他的脸颊,眸中满是慈爱看着他的母亲。 即使被混蛋老爸殴打,她情愿自己伤痕累累也护在孩子身上。 可是,现在,一瞬夺走弟妹生命的,也正是他最爱的妈妈。 破晓降至,晨曦从堆叠的建筑后泛起。 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身上泼洒到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母亲的。 他看清她的面容,安详地微闭双眼,仿佛沐浴在阳光中。 弟弟玄弥跑过来,抱着母亲沾血的身体哭嚷着。 “为什么要杀了妈妈啊啊啊啊!杀人犯!——杀人犯!” 他看着母亲在阳光中破碎消散的身体,想起母亲和他的对话。 每个字每个词的轻柔,当中的如释重负,历历在目。 ——妈妈,你从早忙到晚地。从没看到过你睡觉。 ——也许,是我一直看不到黑夜结束吧。但阳光总算来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啊,妈妈。自这天起,世界上的一切都没了颜色。 什么都……不断磨灭,直至消褪。独留他在暗夜中苦苦挣扎。 后来知道母亲会失控,都是鬼化的结果,那又怎样。 这不过是借口。稍微提起都显得无力的说辞。可笑至极。 谁也不能改变他亲自手刃母亲的事实。谁都不会知道他当时如何面对这些。 不死川实弥肯定,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这些。哪怕丝毫。 如果不是得依靠他的稀血,神见清楚自己绝不可能看到这些,知道更多他的感受。 她不过是旁观者回溯目睹这些经历,再多地尝试代入理解感同身受,都无法真正了解到他那时候所背负的一切。 “真的……没事吗。” 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多了几分少年所有的磁性,把神见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看见坐在床边的玄弥已经慌得藏不住。平时他就一典型的青春期少年不敢和女生多说一句话,尽管在旁人看来他这是凶神恶煞得很。毕竟他那个莫西干头实在太不良少年风。即使对着半年来一起上下学,周末还一起补习的神见,玄弥该慌的时候,还是慌得很。 神见摇摇头,努力克制住啜泣。 玄弥为难地望着她试图努力控制情绪,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翻了翻。 然后他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个布丁凑到她眼前。 她哭得湿漉漉的双眼顿时亮了,本来哭出来的红晕这下全都转变成惊喜使然。 “玄弥你个大笨蛋!!!!呜呜呜呜呜呜!” “哦,这是不要吃了是吧。” “不不不!玄弥给我!玄弥大人!!求你了!!!”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别乱叫。” 哦耶。这招屡试很爽。她喜欢布丁这点真是藏都藏不住。 眼泪汪汪神见道,一个布丁雨转晴。连真香警告都不用,面子又不能吃还没布丁好吃。 虽然每次玄弥都觉得像在投喂什么家养小动物。一定是错觉。嗯。 一边抽噎着一边双手接过他放到手心的布丁,神见开心地鼓起脸,天大地大吃布丁最大。 吃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味,她含糊着念叨,这学校饭堂的布丁难抢得很,每天限量供应,几百人俨然僵尸围城脱缰野马冲过去,你怎么抢到手的。玄弥表示我跑不过别人,还不能拿空的水壶扔过去先放倒一个吗。你要知道摆布丁的那桌下面都是准备拿出来卖的饼干。布丁被打中边缘往下掉,自然就掉到饼干堆里没人发现,之后他再去结账就好。尽管代价是要把布丁掉下来压碎的饼干也给买了。 神见吃得跟只仓鼠似的,支支吾吾感慨着玄弥啊你真够朋友,真不愧是射击部王牌。玄弥表示反正因为我咱俩迟早都会被我哥抓来补习。就当是给你遭受各种恐怖数学公式折磨的一点小安慰吧。神见表示这布丁这么好吃还那么稀有,这是大大的安慰好不好。玄弥点点头好好你说什么都对,小心点别噎着就行。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吃得在哼歌,玄弥不由得感叹眼前这家伙真是变脸得够快。 说起来第一次真正好好注意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和富冈老师并称校门两大守护神的风纪委员。一脸冷淡遇事不惊,和另一位金发的风纪委员形成鲜明对比。还有人戏称,富冈老师不在,神见就义勇上身替天行道。 玄弥问过为什么她不来抓他仪容仪表,神见说富冈老师都不追着你先来跑个二十圈,肯定是校长特许,我干嘛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玄弥心想,和天天叫嚣着一头金发是天生的以及要从风纪委员辞职的我妻善逸比起来,神见这另一位风纪委员,着实的是有事富冈老师管,没事自然就没她神见出场的必要。可以,很可以。 当然这是和她熟络起来之后才聊到的。 而和她尚且属于擦肩而过的同级生时期,让他注意到她除了风纪委员这个身份外,还要数那次颁奖礼。 没错,就是让他几乎扬名整个鬼灭学园的另一起事件。 早在颁奖礼前,他就因为射击大赛一路拿奖和得到校长默许留莫西干头发型,而成为老师学生们谈论的话题人物。不过因为他身材高大,看上去又凶狠可怕,所以没什么人敢轻易接近他。 直到他在颁奖礼上,被他哥不死川实弥当众撕了奖状。 或许是出于对他的同情,比如这么努力还被亲哥撕了奖状,或者是有个这么可怕严苛的哥哥真惨啊诸如此类的,反正这事之后敢跟他说话的人多了,朋友自然也或多或少增加了些。 只有神见是当时就上前跟他接触的。 不算觉得他可怜,也非出自同情。那时神见被叫去帮忙,领着拿到优胜的玄弥上台领奖。然而玄弥刚从主任手里拿到奖状,站在教职工那排的他哥不死川实弥就跨步上来,二话不说一把将奖状撕了个彻底。 纷纷扬扬的纸碎在面前缓缓落下,玄弥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种玩意不需要,你小子给我把数学搞好再说!” 哥哥的怒斥很大声,响彻整个礼堂。脚步声消去,鸦雀无声。 高中部三个年级十几个班,全都在底下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 玄弥蹲下身,伸手把掉在地上的奖状碎片一块块捡起。 霎时唯一的光被挡去,踏在他手边的制服鞋停下,把他笼罩在影中。 “……让开。别挡着。” “当然。那你就快点捡完这些。” “跟你、没关系吧。” “男的有一点很麻烦,都不肯轻易被人看到掉眼泪。” 听她这么提了一句,玄弥咬紧下唇,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死咬着不肯哭出声,努力克制住抽泣,任由泪水把手里的奖状碎片给打湿。 他下意识地想去看挡在他面前的人。这个把他挡住不给底下的人看到他哭的是谁。 声音他有点印象,毕竟是刚刚领他上台的风纪委员。只是他一直没敢好好看她。 然而玄弥刚试图抬起头,就听到头顶响来声音。话中带了些玩味。 “小心点。我可不想‘射击部的头牌当众看风纪委员裙.底’这大标题上校内头条。” “……少啰嗦、” 听到跟前裙摆被抓起又放下时扫过的细琐声,本来还咬紧的下唇豁然松开。 真是……玄弥顿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第14章 【拾叁】 想起来,也是从撕奖状那事开始,玄弥渐渐地和神见熟络起来。 她坚称自己是全校最普通的学生,黑发挑染了酒红外加风纪委员的身份也只会是路人甲。 玄弥对此附和着点点头,是啊是啊你最普通,打个酱油都有人以为你是富冈老师上身。 玄弥真的一度认为,神见这词的【神】,是【神奇】,【神经质】和【神么鬼】的集合体。 也罢。反正她不会介意他这么吐槽,这半年来他们有哪次不是互相吐槽到想痛击友军的呢。 在他出神回忆往事之际,她咬着舀布丁的小汤匙盯着他。直到他回过神来时反倒一脸不自在地看回去。 神见想起在梦里看到不死川兄弟的过去,忽然觉得手里的布丁不香了……诶,是不那么香。 可是,那是另外一个世界里他们兄弟俩的经历,和这个世界的玄弥没关系吧。 她最初以为去到另外一个有鬼横行的世界,是她做梦的结果。 长相和名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是她的现实在梦里的投影。 然而,在炼狱先生向她言明他身处的家庭和队中的境况,以及她窥见到的不死川兄弟的过去之后,她渐渐不再这么想。 要是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梦,臆想出来的故事,她是再怎样都不会想要炼狱老师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况,怎么都不愿看到玄弥有过那样悲惨的经历。 也许,炼狱先生也好,不死川先生也罢,并不单纯只是长相和名字相似。 那个世界是存在的。真实到他们所处的境况,遭受过的经历,都让她无法熟视无睹。 “呐,玄弥。” “嗯?怎么。” 被她这么一叫,他回过神来,本能地坐直些等她回应。 神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算她真猜测两个世界有所联系,玄弥他压根不知道这些。何况,在有鬼杀队的那个世界里,她还没看到玄弥的身影。 可,可是叫都叫了,他已经在等她的回复。神见咬咬牙,硬着头皮问了句。 “玄弥……会原谅你哥吗。” 他肯定会认为,她话里指的是他奖状被撕的事。 实际上,神见没法否认,自己或多或少把看到的兄弟俩那段经历掺杂进去。 尽管两人熟络得没什么避忌,那些戳中伤口的话,还是会让各自有所在意。 玄弥把掌心撑在椅子上,坐得比较随意,下意识地想借此显得轻松些。 “说没不开心,恐怕也没人信。但那时我会哭,只是因为哥哥没有肯定我的努力。” 语调中带了几分释怀,她看着他扬起嘴角,浅笑着接续。 “数学什么的我真的不在行啊。可射击那边的训练,我真的拼尽全力。哈哈,也不是小孩子。就……还是想哥哥能肯定我努力过吧。就算在别的地方,他不放在眼里的方面、” 他的话没有一句捏造掺假。不开心是真的,至此未曾有过原谅也是真的。 不死川玄弥从未责怪过他的哥哥,原谅什么的又从何谈起呢。 担心神见还介意着那件事,玄弥转而抬眼看向她,语调稍稍放轻。 “这么说吧。就算我哥对我做的事再过分,我也不会责怪他。” 她蹙了蹙眉看过来,努努嘴分明在问他为什么。 玄弥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怎么看上去跟只被淋湿的小狗似的,明明只是他的事。 他没有多想,几近本能地做出解释。仿佛是用余生得出的这句注释。 “大概因为,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有我对他做的事过分吧。” 那具体会是怎样的事,他自己都说不清言不明。 或许这句话,早已镌刻在名为不死川玄弥这一存在中。 他摆脱不了,也未曾想过摆脱半分。唯有背负在身,才能多少释怀。 结果呢,神见听他这么一说,想到那个世界里他冲着他哥哭嚷的三个字。 那时黎明迫近,实弥才发现自己拼死手刃的是他的母亲。而他竭力保护的弟弟玄弥,冲着他喊杀.人.犯。玄弥那时怕是不知道母亲已经变成了鬼,迅速蹿入家里将弟妹都杀了的也是她。而真正夺走母亲性命,不是实弥挥刃造成的刀伤,而是将黑夜驱走的太阳。 他们的母亲说,一直都看不到黑夜结束。但阳光总算来了。 可到头来,她所期盼的阳光令她灰飞烟灭,黑夜里是她亲手夺走自身最重视的家人。 独留实弥一人在黑夜中挣扎徘徊。剩下玄弥孤身在歉意与无助中茫然踱步。 下一秒,神见咬着舀布丁的小汤匙,哭得更凶。 “玄弥你个大笨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诶?这、这又怎么了?!” 好不容易用布丁成功哄住她,结果她又哭了起来。 玄弥·他今天没能跟上神见的脑回路。 准确无误地接住她气鼓鼓扔来的枕头,玄弥注意到手机响了下,打开一看是他哥的短信。说是富冈那蠢货又招惹到家长上门投诉,没办法教职工会议延长,让玄弥把神见送回家。还说把人送到之后给炼狱老师发个信息,不然待会那只猫头鹰就反过来电话轰炸。 于是玄弥一边收拾着书包把大衣穿上,一边把外套扔到还在舔着杯里布丁碎的神见头上。 在医务室没逗留太久,两人后知后觉才记起传说中的医务室妖精(不对!)的愈史郎躺在隔壁的床上。连帘子都懒得拉开,他就在那里义正言辞地嚷着赶人,中气十足得很。 “医务室不是给你们卿卿我我的地方!!这里只有我和珠世老师能你侬我侬!!!!” “喂,别、别乱说!” “少废话,给我滚!!!!” 玄弥还想反驳下对方的话,结果对方压根不给他机会多说。 神见拍拍他的肩表示,医务室里没人能刚得过愈史郎前辈。 回去的时候天色暗了很多,走到半路还下起了雪。 神见的家离学校有点距离。收养她的是位医生,家和诊所一块在半山腰,出入都得爬个坡什么的。离正月还剩不到几天,圣诞节出门补习最后还是打了水漂。谁也不想在一扎堆的情侣里学习吧。实地教学怎么约会可能还实际点。数学?没门。 神见是比较怕冷的体质,入秋之后就开始戴围巾的那种。 见她冻得都快缩成一团就差蜷缩身子一路滚,玄弥把自己的围巾摘下给她围上。也不管她要不要,反正给了就收下废话少说就对。毕竟之前她也觉得他剃光了两侧会头冷,任他怎么挣扎她都把自己那顶猫耳针线帽往他头顶套。玄弥那时都不知该感谢,还是先吐槽她非得让他头上顶着两只猫耳是吗。 然后那周的历史课,他都被炼狱老师点名起来担任骑马战的主帅,跟着老师吼了一周嗓子都快哑了。玄弥这才猛然发现,那顶猫耳毛线帽绝对是炼狱老师送给神见的。好吧。他真是够后知后觉了。 怎么今天都在想和她一起的事啊。 玄弥只觉得奇怪,一路上也就没怎么和她说话。反正天冷得很,一开口就白雾弥蒙,还直接冷到肚子里。她估计也冷到不行,半张脸都缩在特地立得高高的围巾里。 已经看到诊所的门口,他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要她赶紧进屋别冷到。 随意挥手算是和她道别,他转身准备离开。倏尔听到她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 “玄弥——” 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回头,明明都听到嗖的一声靠近还是没躲开。 啪地一下,一个雪球刚好打中他的脸,正中红心那种。他霎时愣在原地,能感受到雪碴子在脸上滑落时的冰凉。踏着雪快步上前,神见双手合十跟他道歉,说是本来瞄准的是他的肩膀,然而他这一米八的身高不好瞄准,于是打中他的脸。 玄弥咬咬牙,忍住没伸手一把抓起雪碴子塞到她围巾的缝隙里报复。 神见一个劲地道歉,向他招招手,他知道她这是要他稍微弯下腰。她才一米五八左右,和他这一米八的高个子相差有点大。既然是她扔的雪球,当然得她善后。他弯腰时故意摆出明显生气的模样,好让她伸手把他脸上的雪一点点扫掉。 她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扫掉雪末的动作很细微。 他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有意无意地用指尖轻抚过他脸上的伤疤。 那是自颊边一直延伸到鼻梁的疤痕,带着些狰狞的意味。然而已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早已结了痂不会疼。 她的力道很轻,温柔中带了些怜惜。描摹着伤疤的痕迹,仿佛在试图安抚他经历中的伤口。 玄弥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身,抬手挡住半张脸,转身之际留下道别的话。 “那,明天见。” 她挥挥手,凝望他的身影隐没在缓缓落下的雪花里。 只要稍稍低下头,她就能沉没于围巾的簇拥中。感受到他残留其上的温暖。 “待会见。在梦里。” 不。是在鬼杀队的世界里。 我会去找你。玄弥。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一个人在家的好处,在于吃饭洗澡做作业一气呵成,而且完成的时间很快。 明天是周末,神见努力把作业都差不多搞定,为的是尽可能花时间睡下,而且作业做累了还能睡得熟一些。 毕竟她也无法确定,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在那边找到玄弥。 以那小子的性格,肯定会加入鬼杀队。不管在于他哥是风柱,还是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恶鬼的残害。他不是会对这些悲剧再次发生而坐视不管的人。 她在蝶屋和炭治郎聊过天,见到变成鬼的祢豆子,也看到过不想机能恢复训练而摸鱼的善逸和伊之助。香奈乎坐在蝶屋的回廊上看着指尖的蝴蝶,神崎葵会把洗干净晒好的被单收好。高田菜橞,寺内清和中原澄三人一直负责照顾伤员。 她所熟知的、年龄相仿的人里,唯独还没看到过不死川玄弥。 ——她得去找他。 至于找到他之后怎样,她压根就没心思去多想。 神见睁开眼时,小澄在床边守着,边帮着扶她坐起身子,边担心地问她感觉如何。 神见力求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友好些,赶忙回复说还好不用担心。 “还是让忍大人看看吧,她也说了神见小姐醒来后告诉她。” “我过去找胡蝶小姐吧。她也忙,不想再添麻烦了。” 于是小澄带着神见去胡蝶忍的书房。似乎忍大人还在给别的队员检查伤势,所以一路上她们俩走得挺慢,边走边聊。小澄还特地领着神见去拿蛋糕饭团,怕她睡久了饿着。 然而神见还是没能提起什么食欲,她只想把原因归咎于刚补充了稀血这点上。而不是因为鬼并不需要人之外的食物。 小澄以为神见在顾忌什么,回复时话里显得很温柔。她说尽管放心在蝶屋吧,炼狱大人外出任务时,特意拜托我们要好好照顾神见小姐。 ……果然让他费心了。 想起那如烈焰耀眼的笑靥,她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 正如炼狱先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她得去找这个世界里的不死川玄弥。 “那个、” “嗯?怎么了。” 神见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她还是有点不太敢和鬼杀队的成员说话。毕竟除了炼狱先生外,其他人对她敌意再深,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小澄倒是没有丝毫介意,转头看过来笑着等她接续。 “我想问下,这里有叫不死川玄弥的队员吗。” “啊……那个人啊。” 看小澄的反应,队里肯定有这个人在。神见有些开心,这下不会太难找。然而转眼就看到小澄蹙眉为难地接续。 “那个人比较特殊。啊!现在忍大人就在给他做检查哦。” “特殊?在哪?” “这个嘛……” 小澄有些为难地歪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旁边经过的神崎葵,语气比平常更多了些严厉。 “他整个人都很特殊。说是能把鬼吃下暂时鬼化。” 话音刚落,神见心里一凉。 ……什、什么? 你说他吃什么玩意? 吃下鬼?!还鬼化?! 这些字响在耳畔,直钻入神见的脑髓,一片嗡嗡直响。她只觉得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合在一块成这句话她就压根不知什么意思。 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法想象话中所说的一切。 “啊,他出来了。” 神崎葵的话把神见强制拉回到现实中。 她跟随她们转移过去的视线看过去,打开的门逐渐关上,那个她所熟知的身影描摹于眼前。 还是那样她得踮起脚才能够到脸颊的身高,身体比她记忆中的要再壮实些。眉宇间的皱痕戾气十足,锋芒毕露,满身尖刺。 和他一块出来的胡蝶忍,注意到在不远处站着的两人,依旧笑靥以对。 “啊,神见小姐醒来了啊。看来稀血的效果真的很强,下次拜托不死川先生来研究下好了。” 话罢,玄弥顷刻间收缩瞳孔。眼中的凶狠戾气,如刀般锋利无比割在她身上。 他知道了。她就是不得不依赖他哥的稀血的那只鬼。 两人剑拔弩张,恨不得把彼此揍趴撕碎。 下一秒,神见拿起一旁的饭团,用尽全力冲着他扔去。 伴随着她不甘到极致的怒吼。 “——玄弥你个大笨蛋!!!!!!!” 第15章 【拾肆】 “因为无法使用‘呼吸’,玄弥君选择吃鬼获得暂时鬼化来作战。” 听着胡蝶忍这般说明,就算再怎么理解个中因素,神见也无法平息内心的不甘。她咬紧下唇,低声呢喃。 “这也太乱来了……” 对此,胡蝶忍收起平时挂在脸上的笑靥,带着微笑的语气此刻亦压低不少。 “没错,乱来得很。可是谁又能够否定他无法坐视不管的决心。” ……由于体能不足,不死川玄弥无法使用呼吸法。 尽管每次胡蝶忍在给玄弥检查身体时都会说上几句,但她想,自己其实很能理解玄弥的感受。 她因为力气不够身材矮小,做不到将鬼的脖子砍首彻底除去。 但比起折衷,选择别的途径继续作战灭鬼,更像是一种执念。勉为其难地让自己稍微释怀的生存方式。 经历过恶鬼的残害,那些稀疏平常的普通人的生活,早已在那夜彻底离自己远去。 可就算真是如此,作为旁人到底无能为力,神见还是没法扼制住情绪。 她和玄弥对峙着差点就打起来,何况这里的玄弥和他哥一样,暴躁在线见谁都不爽。 结果胡蝶忍敛起笑容,严肃地厉声落下。 “这里是我的宅邸,伤员们治疗恢复的蝶屋。不是你们意气用事动手的地方。” 神见控制住情绪,垂下举着的手终是捏紧成拳。 那边,胡蝶忍好心地转头提醒玄弥一句。 “神见小姐虽然是鬼,但到底得到主公大人和柱们的认可。若是动手,就是队员互伤。何况,先不提违反队律,炼狱先生不会坐视不管,玄弥君。” 话罢,玄弥气汹汹地啧了一声,边套上外衣边转身迈步离开。 神见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就像她之前做过的——明明都没想到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等反应过来前只想叫住他。 ……玄弥。 不死川玄弥。 凝望着他远去直至在拐角处消失的身影,她咬了咬下唇无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那天身体检查完后,神见就跟着神崎葵进行机能训练,还有小清小澄小菜穗帮着一起。小葵虽然严厉些但还是很友好的,三小只就更不用说了。似乎因为善逸和伊之助还在闹别扭摸鱼不肯来恢复训练,所以给炭治郎做完日常项目,她们四个人就有空给神见训练。 白天外面都是阳光,加上炼狱先生还没回来,神见干脆在蝶屋这里专心练习。 提高身体柔软性的压腿下腰拉伸,起初疼得她差点没忍住鬼哭狼嚎起来。虽说剑道训练时也有这些基础热身,但是小澄小清菜穗可是很认真的。三个人齐上还是折腾得神见咬紧牙关才没哭出来丢人。 至于小葵那边,则给的是捉迷藏和抓茶杯的训练。前者是必须要捉到快速移动的对方。后者有两种情况,一是最快抓住杯子的那方会立刻把药水泼到对方身上;若是被按住抓到的茶杯则没法这么做。谁先被泼气味难闻的药水谁就输。 也不知是鬼的身体比较特殊,还是因为多年的剑道底子在,不过一天下来,神见逐渐跟上训练节奏。身体柔软性基本上克服疼和僵直,而且据说身体机能调整适应得很不错。 而抓茶杯和捉迷藏这两项,到了下午茶时间她已经能完全赢过神崎葵。 只有栗花落香奈乎,神见还是没法赢过。一次也没有。 据说她是胡蝶忍的继子,和神见一样年纪却能力出众。 神见喝着茶感叹确实啊,在学园时香奈乎不管是外貌还是能力都很优秀。看上去虽然比较沉默寡言,但是会因太多人要她帮助而忙不过来。 想必香奈乎会过来给她训练,也是胡蝶忍小姐拜托的吧。神见都做好因为自己是鬼所以不被待见的心理准备,香奈乎却一直都微笑以对。虽然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啦。 总体而言一天下来,训练后感觉挺好的。 来接神见回去时火野问了下小葵情况,小葵抄着手臂一脸严肃。 火野眉头一皱觉着事情不简单。 那边神见还拿着盖在头上的毛巾擦汗,压根没留意他们的对话。 ——她整门心思都在玄弥身上。 只有她和火野两个在家,很快就各自回房休息。火野大概在想,她几乎花了一整天训练,再怎么作为鬼不需要睡觉,也是要时间恢复体能。 这点神见自然想到。 她今天几乎没喘.气地连续练习,就是为了能尽快提高速度和反应力。 要是和玄弥接触时不可避免打起来,她也好多多少少能及时反应。 她做了饭团还泡了壶茶,强制自己吃下这些食物,吃不完的还笑着说拿回房间当夜宵。 用食物的话多少能恢复体力来撑住,以防身体彻底败给疲惫。尽管她吃不出这些她熟悉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神见是故意做多一些饭团和大福的,这样就能给玄弥带点吃的。 她离开蝶屋时,小澄特地过来拜托她劝劝玄弥。 “玄弥先生一直不怎么吃饭休息,神见小姐可以多劝劝他吗。我们、真的很担心。” 看来小澄是以为她是玄弥的朋友。 神见想事实的确如此,她可是很顽固的。就算这个世界的玄弥对她一无所知,她也不会把他丢下。 顺藤摸瓜问到玄弥经常会呆在哪,小清和菜穗说他是岩柱的徒弟,应该会在后山训练吧。千年竹林之类什么的。 “谢谢你们。我会给他带点吃的。” 再怎么不吃都摁着他的头要他吃。 带着这想法,神见气势汹汹离开。 夜渐深,弦月高悬。 神见把饭团和茶水包好,随后跪地正坐,向隔壁摆放得整齐的床铺深深地颔首致意。 那是炼狱先生的床铺。他坐在上面微笑着向她招手的身影,未曾从她脑中褪去半分。 抱歉。炼狱先生。 我明明知道这样私底下跑出去不对。 可我真的、一刻都坐不住。 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 ——之后不管要怎么责罚,我都心甘情愿。 今天的捉迷藏训练可以说是很及时了。她小心注意着周围风声鹤唳,火野的房间并没有再次亮起灯光,看来成功没有吵醒打扰他。 神见并不知道小澄她们所说的后山在哪,这鬼杀队本部大得很,在深山密林里隐蔽得非常好。也难怪鬼舞辻无惨到现在都没能攻入本部。 在树林草丛间穿梭,听到过关于玄弥的种种,耳鸣般回荡在她耳畔。 他拥有的咬合力和消化能力很强,才得以噬鬼。 但是忍大人说了,这样的做法对身体伤害很大,甚至无法判断能撑多久。 他很少休息,几乎没看到过他吃饭。每次受伤都要花时间劝他。 忍大人问过风柱的不死川大人。 可对方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是兄弟关系不好吗。还是同个姓氏只是巧合? 踏过之处碎石堆积,残草丛生。 她啧了一声,稳住呼吸。快速移动时迎面刮过来的风,在她脸上划下一道道刺痛感。 有什么堵在心里,挪不去也消不了。积压着像是要她一起石沉深海。 据说他出任务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去的。岩柱大人应该也和他一起出动过,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独自一人。 据说他上次噬鬼作战后,暂时鬼化消去太快,被切断的手掌没能再生。 他一定很消沉吧。他肯定还执着要去战斗,可是这伤势会阻碍着他。 谁也无法保证下次噬鬼就一定能成功再生。 也没有人可以确定,他鬼化后能安然回到人类状态。 ……甚至、连他自己都无从得知。 连他也没法保证,难以确定。 “……这笨蛋!” 从紧咬的齿间,神见几近咒骂地挤出这句话。 她整个人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跟只随时炸毛挠人的猫似的。 因此当她注意到自己气息太过强烈会一下子被察觉,为时已晚。 迅速扫过眼前的身影,将她整个人往一旁扔去。 她轰然撞在那粗壮的树干上,支吾着一时间无法动弹。 自身后传来的气息落在耳畔,呼吸中掩盖不住的急促混在说出的话里。 “你来干嘛——说。” 横在她脖颈上的手臂残留明显的伤疤,杂乱骇人,却令她为之不甘。 她注意到对准后颈的冷光,他另一手握紧刀柄,刃尖直指她的致命处。 神见这才借助刃身映照月色的光,瞥见到他困住她的手,腕部以下为绷带缠紧。 他察觉她的视线落在那断掌上,以为她在寻找机会逃离,进一步收紧手臂将她扣住。 刃尖抵在她的脊骨,随时一施力就能让锋刃陷入皮肉,直削白骨。 神见还想着要怎么解释,他一警惕收紧力道,本来两人身高差就大。这下她直接没法站稳,踮着脚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这种被锁喉的感觉太难受,她本能地抓着他横在脖颈的手臂,有些艰难地说道。 “我……我来给你送、吃的、” “不需要。给我滚。” “我一片好心……” 还不是看在学园那边的你经常请我吃饭的份上。 哦对了对了,还有之前那个布丁。我才没心思给你做饭团泡茶还大半夜跑到深山野林送过来就差喂到你嘴边了…… 内心刷刷刷地一片弹幕,神见没好地扫视周围。说起来刚拿在手上的饭团和茶都—— 全他喵地摔在地上了!!!!!!!!!!!!! 看样子都摔得不成饭团样了!!!!!我的一片心全给摔没了!!!!!!!!!!! “老子做的、饭团和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见·气头一上来就破罐破摔,这点绝非浪得虚名。 她抬手卯足劲,集中力量一个肘击往后。 “咳、” 冲击之下,玄弥不得不弯腰,松开力道。 然而到底是在战场上舔着刀子一路走来的。 攻击携带着危机倾轧而下,他本能地往握刀的那只手施力。由于角度发生偏差,刀刃无法对准后颈砍下。那一瞬他想起胡蝶忍叮嘱过的话,然而抽回刀已经来不及。刃锋清晰地传来割开皮肉的感觉。 随之血腥味升腾,携带着温热与滴落感在他的刀上缠绕。 “唔!” 这一突发状况令彼此退开以制造些距离。 神见捂着后颈上的伤口,血的粘稠与热度毫无保留地在她掌心渲开。 为、为什么会这样…… 她转头望过去,看到他垂下拿着刀的手,却仍未松开刀柄。 “……走。” 半晌,玄弥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神见咬牙之际发狠的意味倍增,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敌意。 只有偌大的不甘在持续作祟发酵,脑中一片空白。像是缺氧那般晕眩。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地宣泄那样,冲着她嚷。 “走啊——!” 努力压制住混乱的呼吸,他将刀收回到挂在后腰的鞘中,转身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话。 “别来管我。别再和我扯上关系。” “那我说什么你也没必要来管是吗?!” 本以为她会疼得哭出来,或是害怕,抑或气到要报复反击。 然而她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上还沾着血站起身,压低声线冲他说道。 “什么‘杀.人.犯’,‘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了妈妈’之类的话。”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些话旁人乍听之下自然摸不着头脑。 可是作为那时的当事人,作为亲口这么对着哥哥实弥哭嚷的那个人,玄弥比谁都清楚她这些话所指何意。 他回头看过来时,收缩的瞳孔只容下她。 下一秒,她看着他冲过来,一把将掌心抵在她的嘴上,五指在脸颊两边攥住并越发收紧。 神见是看到他行动的。 不如说,她就等着他这么过来。 第16章 【拾伍】 这扣脸技能……是你们姓不死川的固有属性吗。 心里忍不住吐槽,神见白了他一眼。 玄弥早就气得咬牙切齿,额头爆青筋。连这暴躁性子也是一个模子出来。 不过他不像他哥,扣脸力道没那么大。也许还在于他到底对伤到她这事而心里有愧。 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追问,她先开口。 由于掌心压在嘴上根本没法说话,她略微张开口。 她眯起眼睛之际,玄弥刚猜到她要使坏,下一刻,温热感在他掌心滑过。 “你……?!” 她保持吐舌的模样,目送他满脸难以置信地退了好几步。 喂,你这后退是认真的吗。舔你掌心一口怎么了。无辜.jpg。 神见看着玄弥把掌心捏紧成拳,已经是怎么掩盖都藏不住慌乱。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不如说我也不知道。” “……啊?” “就当是我来看看你的觉悟吧。” “…………啊?” 玄弥压根搞不明白她脑壳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神见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清楚。 不过看他这暴躁老哥性子,怕是不会好好听她说话。唉,她预料的果然没错。 真男人不打一场没法交心。 所以说男人真是麻烦生物。 啧。也罢。打一场也好,这么拖拖拉拉扯来扯去她也难受。 何况,不受点伤,怎么证明她再生能力强到能帮他恢复断掌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既然要打,就彻底放开来打。束手束脚什么的,不管了不管了,烦死个人。 大不了打残缺胳膊少腿,干脆趁机全部换套新的,不然对不起做鬼才有的再生能力不是。 所以啊,别给我管什么男的打女的好差劲哦,就你这女的能干什么哦——诸如此类的狗屁言论。 神见抬手指了指后颈,分明在说他刚刚割伤的地方。 “这怎么说,都算‘违反队律’了吧。” “……嘁。” 玄弥是个好孩子,理亏的时候只会无言以对。不像她,硬着头皮也要钻各种空子。 看他不爽地咬牙啧了一声,神见知道成功戳到他痛处,乘胜追击。 “按理说会被庭前审判?不过事小的话,直接逐出鬼杀队也行。” “少他妈给我得寸进尺。” 哎呀哎呀,理亏到爆粗口。要不得啊,莫西干同学。 神见挑了挑眉看过去,本来轻描淡述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味。 “那么,你会怎么要我闭嘴不说出这事呢。玄弥君。” “别随随便便叫我名字!!!!!!” 虽然已经气到脑门爆青筋,但是介于队员和她是女的这两点,玄弥只是冲她吼没有实际动手。 嘁。这下轮到神见啧了一声。论光是说话就惹人挑事,她可不甘认输。 “输者听赢家的话,就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打一架?” “我可是被瞄准要.害划了一刀。何况我做人很有原则。” “喂,你现在压根就不是人。” “少废话。别人打我左脸,我他妈连右脸也要打回去!” 这家伙……睚眦必报还双倍奉还是吗。 玄弥见过挑事惹人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到只差爬树上往下看低他的。没办法,身高差有点大,眼前这货也就到他胸口,瞪半天还得抬着头。 看着玄弥脑门顶着个大大的井字,就差没过去直接送她一拳,神见摊开手一脸坦然。 “不过也是。身为男的输给女的,身为队员输给鬼,这可会双重丢脸啊,玄弥君。” “你……!” “啊!而且我今天才开始训练,前辈输给新人未免也太、” 话未说完,扫过眼前的风如刀刃般从脸颊边擦过。 神见稳住呼吸,压低身体重心往后一踏,看清那动作的轨迹。尽管眼睛能跟得上,身体反应还是刚刚被划开后颈而迟钝了些。 指尖在她颊边留下刮痕,也罢,这点伤换来她压制回去的时机,足够了。 她张开掌心往五指施力,利爪毕露,抬手再挥下,扣住玄弥的喉咙。两人确实身高差不小,但这也使神见很容易就捕捉到他的喉部。一旦盯上,势必撕咬不肯放开。 鬼爪的利尖抵在颈部的大动脉,玄弥说话时,神见能感受到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不会离开鬼杀队。死也不会。” “也就是说,只能一战?” “少罗嗦。我会让你心服口服闭嘴。” “求之不得。” 她付之一笑,满是得逞性质。 他依旧烦躁得很,但显然稍微沉住气。 毕竟打架嘛,赢了再来怼回去才更有资本。 就连战斗打响的那瞬间,亦是心照不宣。她松开扣住他喉咙的手,同时朝着他的侧腹抬脚踢去,以制造时机拉开彼此距离。 他则猛地抓紧她稍微抽回的手,体格差距下她一时间没法挣脱。而他的另一只手即使断掌,仍可以坚实的手臂接下她的侧踢。尽管踢中的力道骤然落下时,他也不得不稍微咬牙。 可恶!都没了手掌在逞能什么?! 神见气不打一处出,并没有立刻收回腿站稳,而是迅速把空余的那只手施力按在玄弥的肩上。借此,她整个身体获得另一个支点,从而腾跃而起,踢击直接冲着他的太阳穴。 作为炼狱道场的门生,她打架伎俩也不差。师傅说踢馆的总会有旁门左道,练点打人的技巧既可健身又可提高防御。 对于神见这样小只又力量不足的类型,有时就得这样借力打力,才能进一步发挥她的敏捷特长。 如此,进而让落下的拳头侧踢,不是单单使用手脚的力量,能够做到把整个人的重量转移其上造成更大的攻击效果。 当然。这样的攻击到底比不上抹着刀尖得来的实战经验。 玄弥以压低身体来应对,她的踢击最后不过从他耳边一扫。然而皮肉被割开的感觉清晰地扯起神经末梢。两人因这连番攻击拉开距离。 玄弥下意识抬手碰了下伤口,温热与粘稠顺着耳郭蜿蜒而下。或自耳垂滴落,或继续往下攀爬直至在他侧颈徘徊。 他可以肯定自己躲过去了。 那一瞬扫过的风,拥有了刀刃的锋利。进而确实制造出攻击。 这种格斗技能,在鬼杀队做得到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如疾风怒涛的人。 是与他流着同样的血,他却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半分他的那个人。 “据说这也算是,‘风之呼吸’?” 她在那边举起手,说完吐了吐舌,轻描淡写。她弯腰在地上挑拣树枝,找到差不多合适的在嘴边比划比划。 实际上这次和之前误用呼吸法一样,她能感觉到鼓膜破.裂。只是没上次那样发狠,所以没流血那么厉害。 也不能保证真的能收得住手,上次和他哥打的时候就差点用了鬼爪和獠牙。 再怎样,都不能用这些鬼才有玩意伤到玄弥。 神见掂了掂手里的树枝,声线沉下时挑衅意味十足。 她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 “多亏你哥的血,还有特训。” “给我闭嘴——!!!!!!” 之前她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地挑衅招惹他,却不及这句话激怒他至极。 那瞬间她清晰地读到不甘愤懑摧枯拉朽地袭来。 神见稳住身体重心,然而玄弥已经在气头上,她分不清是被他气势震慑住还是一下子没回过神。 刀身的冷光对准她的肩膀劈来,玄弥几乎把全身力气集中在能挥刀的手臂上。他无法使用呼吸,体能不足的情况下他只能拼尽全力锻炼身体力气。 可恶!这完全就是气炸了啊! 神见咬紧牙关,勉强避开那劈来的利刃。但是攻击并没有因此停下,她本能抬手用掌心抵住继续砍来的刀锋,他并没有打算停手的意思。 玄弥咬牙切齿,发狠地低吼道。 “我必须要成为柱……少给我碍事!” “那得靠你自己证明不是。” ——只有你自己能去证明,你活下来还能有什么。 某个和你一样脸上带疤同样暴躁还流着同样的血的家伙,这么对她说教过。 神见心里一横,反向施力,就这么看着刀身硬生生地贯穿掌心。 明明有机会乘胜追击,他终是选择抽回日轮刀。察觉到这点,顺着收刀时刃身下倾些许的一瞬,她顷刻抬脚直接踩住刀背。用尽全力往下施力,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玄弥一时间被压制住。 “可恶!” “唔……!” 她咬紧树枝,利齿深陷其中。 鲜血从她被整个劈开的手臂滴落,她努力遏制住呼吸里混乱的节奏。伸出另一只手时,玄弥做好了应对准备。然而她不过将掌心按在他持刀的手臂上,是以为这样能压制住他久一些吗。 凭什么你能那样靠近哥哥。 我却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你明明是鬼,明明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却理所当然地,拥有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半分的所有。 他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说根本就没什么弟弟。 他还在为当年我冲口而出的话生气吗。 是啊,他明明拼了命保护的弟弟,却冲着他喊杀人犯什么的。 ……我就是想为那时候的事道歉啊。 见到他,为当年所做的一切说对不起。仅此而已。 可是我没有实力,呼吸用不了,日轮刀无法变.色。 好不容易找到能吃鬼这种方法才能继续留在鬼杀队。 鲜血流淌而下的声响逐渐远去。 玄弥眼睁睁看着她被切断的手臂止住了血,白骨在皮肉簇拥下隐藏,一点点恢复到该有的模样。他映照这些的瞳孔收缩,下一秒,他攥紧力气猛地往下压,卯足劲奋然使力。神见根本就压制不住,勉强顺着日轮刀被用力抬起的方向往后跃起。 不成为柱的话,根本就没法见到身为风柱的他。 我只是想……亲自跟哥哥道歉、 细琐的声响将她的注意力稍稍牵去。她喘着粗气,带着利爪的指尖扯着往下耷拉的手臂。 玄弥杵在原地,手上仿佛失去一切力气,眸中尽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言明的复杂感情。 这、这根本就和她无关…… 她只是被牵扯进来,他却将所有的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再想什么,神见踉跄着朝他冲过来,就在他停顿的一瞬。 冲击落在他的腰上侧腹,她仅剩一只手还能动,于是紧贴着他的身体把他抱住。 ——对不起,炼狱先生。 我还以为自己能做些什么…… 却把我最重视的朋友伤到这种程度。 玄弥得有多绝望无助,才会选择噬鬼得到杀敌的力量。 他之前就没想要伤害她,她却不知好歹一再中伤他,推上绝路。 可她明明很清楚,他坚持到今天,拼命努力,只是为了能向他哥道歉。 她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死川玄弥啊,就是这么简单好懂的啊。 玄弥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如果是针对刚刚受到的伤予以反击,他可能还心里好受些。但是她没有再多做什么,只是抱着他不肯让他离开她半分。 “我抓到你了,玄弥。” “你、干嘛……放手!” “我就不!” 他伸手想把她挪开,抓住她头发或者肩膀之类的。然而手刚抬起来便悬在半空,一时间甚至不知该放下还是别的。 她没抬头看他,伏在他身上,说话时声音有些闷闷地。 “我认输了。” “……啊?” 她第几次没头没脑自顾自说,他又是第几次没能跟上她的脑回路。 该不会是在可怜他……开什么玩笑! 以玄弥的思维,他确实只能想到这点。毕竟她看到他和哥哥实弥的过去。 似乎察觉到他不满,她豁然抬起头瞪过来,从语气到话语都分明彰显着理由正当你丫闭嘴听我就对这十二个字。 “你有机会吃掉我来暂时鬼化,而且是两次。” ——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不管是用日轮刀伤到她的颈部,还是用刀压制她,直到她不得不以废掉手臂获得挣脱机会。 “对着你还得鬼化,赢了我也不爽。” “但那是你的作战方式,且有足够机会用上。结果还是我输。”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被她搞得一头雾水,玄弥不耐烦回了句。本来他想抓住她环着自己腰侧的手,他感觉到她更紧贴的碰触落下,于是他又僵住不动。 她有点累,下意识把脸靠在他的胸膛,努努嘴嘀咕。 “看到你没了只手掌,我才很不爽啊。” “……这、” 没给他机会反驳或拒绝,她豁然抬头看过来,双眸映着倾洒而下的月色。瞳中微弱的光,却能在这无尽黑夜中闪烁,仿若燃烧的零星火苗。 “所!以!我要让玄弥的手掌恢复过来!” “……” 就因为你觉得不爽才要这么做吗。也太蛮不讲理了吧。对他又是挑衅又是真刀真枪地打。 怕是担心他不相信她至少能对此帮上点什么忙,她赶紧抬起手给他看。 那只被劈来的手臂不负所望,这时不仅止血成功,基本的伤也只看到留下的一道口子,起码没像几十秒前血肉模糊还隐隐可见骨头,耷拉着完全没法动什么的。 “我还完全不成战力,也就只有再生能力可以拿得出手。” 她举手左看看右看看,真·拿出的是手。 恢复不错,她得意哼了哼,一边感叹。 “我的血应该能帮到玄弥吧。一定可以的!啊!味道我可以保证!我的血,包甜!夏天超惹蚊子的!” 说到这,请允许她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本来还神经绷紧得很,玄弥这下被她弄得没辙,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真是……明明这么小只还逞能,脑壳里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鬼点子。 在内心腹诽这么几句,玄弥回忆起他的母亲的身影。当时的他还小,总在感叹母亲长得很小只,他没多大的时候就比她高了。 但是每次混蛋老爸拳脚相向时,母亲总是把他们兄妹好好地护着。玄弥那时觉得母亲很厉害,娇小的身躯却那么勇敢。 现在想来,即使母亲再怎么身单力薄,害怕无助,依旧会自己挡在前面保护好玄弥他们兄妹几人。 想到这,他那些锋芒毕露的戾气也好,尖刺一样拒人于千里的烦躁也罢,再摆出来也显得没多少意义。 玄弥抬眼瞥了她一下,恰时神见歪着头看过来。 啊,她又像猫那样眯起眼睛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竖起三只手指,讲得头头是道。 “那么,玄弥接受我的血恢复手掌——这是让我乖乖闭嘴得做的第一件事。” ……妈的,这竟然是条件?还是三个?!还他刚刚那瞬间的感动啊喂。 神见看过来的眼神无疑在说小子你还太天真了加油啊,然后她亮出还残留劈开时造成伤口的手臂,上面伤口很深,即使恢复得很快但狰狞的口子还渗着血。 “先喝了血再说,不然丢脸的可是我。” 毕竟也是头一回尝试让别人喝自己的血来再生肢体。 玄弥抽了抽嘴角,愣是忍住没给她脑门一个响栗。他低头一看,霎时停住。 这伤口颇深还渗血,但这怎么.舔也没多少能给他。 这下尴尬了。 用日轮刀再割开的话也不是不行,但那到底是对鬼专用的武器,造成的伤口又得花一些时间愈合。何况这伤本来就没完全消失。 忽而想起相似的情景,他那个暴躁老哥给她喂血时斥责的话。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胆子咬下来。 啊……记得小澄说过,玄弥能噬鬼在于他强大的咬合力。那牙有力可不是盖的。 神见顿时有种要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奔赴刑场的悲壮感,眉毛耷拉下,没法忍住哭腔断断续续说道。 “玄弥……你、用牙咬开伤口吧……” “啊?” “不然……我怎么接着说要你做的其余两件事啊。” “你关心的是这个吗?!” 才刚想说这咬开会很疼吧,听她这么接续他差点当场跳起。 她忿忿不平,满脸的委屈,怼回去。 “那你是要我弄出新的伤?还是说从后颈的伤口里吸血?” “我没这么说!!!!” 玄弥被她的话激得炸毛。已经不用看就知道他自己脸红到耳根,当然可以用被她气的来掩饰。 最后权衡折衷考虑好几回,还是就她手臂上的伤来得到血液吧。 “唔……疼!” “呜呜呜!……轻、轻点!” “感觉……好像要被吃掉、” “牙、牙陷到里面去了……” 玄弥顾不上嘴边的血沫,腾地抬起身冲她嚷。 “你能不能闭嘴!” “痛的是我还不让说!不讲理啊!” “你……!吵死了!” “我忍不住啊!真的好疼!唔!” “刚刚被切开手臂又不见你哭!” “诶你不该就这点好好夸我吗?!” 被她弄得整个人乱成一团,玄弥气不打一处出,凶狠地瞪过去之际抬手擦掉嘴边的血。 “啊!恢复了!” 前一秒还挂着泪花委屈巴巴的神见,这下立刻雨转晴,开心地忍不住小小鼓掌。 玄弥愣了下,才发现抬起擦掉嘴角血末的手,完好如初。曾经一度裹着断掌截面的绷带,缠在他动了动的手腕上。 “好厉害……比之前吃过的鬼都要快恢复……” “那是!” 神见抄起手臂,满脸得意。比起鬼,她更像是翘起尾巴的小恶魔。 玄弥盯着她看了一会,下意识地伸出手,把刚刚恢复的手掌与指节抵在她的脸颊,愣是一扯。 “嗷呜!干嘛?!” “不准笑,笨蛋。” 她的笑靥顿时没了踪影,努努嘴看着他以表不满。 玄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随口问了句。 “那其余两件事是什么?” “这个嘛……” ok。继续雨转晴,阳光明媚到有点坏心眼那种。 神见抬起已经完全恢复的那只手握紧成拳,把拳头抵在玄弥的下巴。 “让我揍你一拳。” “……………啊?” 第17章 【拾陆】 “砰——!” “喂!你干嘛?!” “疼吗?” “这不废话?!你试试给我揍一拳?” “疼你就哭出来啊!玄弥大笨蛋!” “我哪会随便掉眼泪、” “……为过去的事找个理由哭出来,很难吗。” “少罗嗦。还没给哥哥道歉前,我不会哭。” “所以说啊,男人真是麻烦生物。” “你这揍人一拳制造的理由,也够蹩脚和无聊。” “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那么体贴照顾你的男人气概。” “是什么错觉,让你认为把一男的揍到掉眼泪还不会很逊?” 几十分钟前,她有些不满瞥过来的一眼,消散在他眼前晃动的一切之中。 风在耳边疾驰,在狭窄的身体里冲撞,翻涌到肺部里一再聚集,搜刮气息全都抛出身体之外。 玄弥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缺氧带来的晕眩愈发压过眼前。然而他无法停下,在枯枝败叶乱石碎砾间踉跄着前行。狼狈不堪。 “好了,第二件事达成。那最后是什么。” “这个嘛,你先等我一下。” “你在那翻什么,跟只小狗翻骨头似的。” “不死川玄弥,我警告你一句最好别惹我生气。” “不然呢?” “给我吃——” “你干、唔!” “我说过是来送吃的吧。结果我一番好心全给摔得不成样!” “唔!喂,你!……别塞!咳、” “给我吃下去!饭团大福摔得再怎么难看都给我吃!摁着头也要吃!” “……唔!我不就在吃,咳!” “啊!噎到了吗?没事吧?我泡了茶带来。给,小心点别烫到。” “呼……你能不能换种方式,让人知道你在关心对方?” “怎么了?我的方式有问题吗。直接点多好,难道你想我扭捏脸红半天?” “我没这么说!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他咬紧牙关,她伏在他的背上,气息微弱得他已经无暇去确认些许。 豁出去一切向前奔跑,氧气无法及时补充。翻涌而上的除了缺氧感,还有无法平息的不甘。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能想到的都是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那么,接下来就是休息时间。” “该说你多管闲事还是闲得慌。” “哼!小澄她们可是投诉你了。不好好吃饭休息,你以为你铁做的啊。” “嘁。我没必要让你管到这种程度。” “不是因为她们太担心拜托我,我还不太想管呢。” “……这次不会你又在找理由吗。” “等等,我才没有傲娇!我只是、陈述事实!” “那是什么玩意。真是。” “你别管!赶紧睡觉。我也累了一天,想闭目养神一会。” “那你凑到我旁边是要怎样。” “你肩膀够宽够壮实啊,一看就知道很舒服!看在我给你带吃的喝的,让我靠着睡一下吧。” “然后你就觉得我会答应了?” “啊、不行啊?唔……我好累啊。” “啧。我睡了。别的随你。” “哦耶!你看我多料事如神!” 晨曦不过从山头那天泛起些许微光。 然而在她惊慌地要夺路跑回去之际,再弱小的光,都毫不留情地在她皮肉留下可怖的烧伤。熊熊燃烧,仿佛随时都会就此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玄弥想把她叫住,谁知道他们俩一起休息睡过去,会这么后知后觉醒来,才发现破晓在即。阳光自边缘逐渐褪去夜幕的漆黑,它对任何人都不会吝啬的温暖,对她而言只能致命无比。 神见现在只想把自己骂一顿。本来半夜跑出来她就违规,还连一点身为鬼的自觉都没有。是因为回到学园时她是普通人,来到鬼杀队的世界里就把自己是鬼这事忘了?她还对自己身份切换感到不是那么真实,结果现实就此给她一记耳光教训。而且,是致命的那种。 我、我得回去。她的话无法藏住不安与无措,却铁了心要这么做。 你能去哪?你看看周围,一出去你就……他的话戛然而止,转为抓住她的肩膀的力道。 不行、我得回去……我不能连累到炼狱先生。是我自己做错了啊! 那你呢?!这片深林还能找地方躲,回去炎柱的那道场,这段路足够让你死几百次! 又不是第一次!我宁愿死,也不想连累到炼狱先生!多少次都一样! 她奋力挣脱他的手,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可恶!……可恶啊!!!!他气得咬牙,跟上。 “那、那个。” “嗷呜……怎么了。还不睡?” “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我听小澄她们说了,玄弥是枪和刀一起用的吧。” “啊?提这干嘛。” “是说铅.弹也有制作日轮刀的东西?能把鬼轰飞是吧!哦!真·时代变了!” “你怎么就没点自觉这是第几次话题乱跑……该不会又在、” “我还以为,玄弥会因没了手掌消沉。” “你别打断我、” “我的再生能力并不特殊,除了玄弥之外没法给别人用。” “嗯?嗯,队里能吃鬼的,也只有我。” “是因为玄弥很特别,我才能帮上忙的。” 树丛乱石成了极大阻碍。况且黎明迫近,此时是夜晚里最为黑暗之时。她只能在幽深空寂的树林间奔跑,几乎已经是在乱窜了。可她心里想的,只有尽快赶回炼狱道场。即使已经没法解释她擅自大半夜跑出来这事,但不想这事被更多人察觉到。她带来的麻烦,难道还不够多吗。 小心——! 玄弥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骤然响起。 神见本就慌乱失措,她回头看过去一眼。意识到转头看回前方,恰时从树叶间透来的阳光无意地落在她的脸颊。那轻柔到无法感觉温暖的微光,顷刻间在她脸上轰然烧灼起来。 唔……!脚下忽而踩空,整个人摔在倾斜向下的陡坡。石头的坚硬,或是树梢的尖锐,泥土残叶的纷杂,毫不留情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狰狞的伤痕。 好痛……滚落而下疼痛在身上每个角路叫嚣。她再怎么蜷缩身子也逃脱不了半分。 她挣扎着起身,手上脚上的擦伤狰狞可怖,带着尚未褪去的鲜红。分不清哪些是摔到的,哪些又是被阳光照射到而烧起来的。烧灼的疼痛感侵占脑中全部,她咬紧牙关将掌心抵在地上,勉强撑起身子。努力平顺住混乱到跟不上的呼吸,她依旧看向前方。 “好!来正式打个招呼吧。” “不死川玄弥——你知道我名字。” “你好,玄弥。叫我神见就行了。” “嗯。那……初次见面,神见。” 倏尔掠过眼前的黑影,带着一丝微风自她头上洒落。 玄弥挡在她身前,并把外套解下给她盖上,把衣领拢了拢把她裹紧。 神见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刚想开口,结果被他夺过说话的时机。 他转过身以背相对,向她招了招手。上来。 她伏在他的背上,把自己交给他。小声道了句谢谢。和十几分钟一样。 “谢谢你,玄弥。” “是我该道谢才对吧。” “唔唔,是玄弥让我真的帮上忙啊。” “笨蛋。这是值得哭着傻笑的事吗。” “哈哈。我啊,总算能做到什么了。” 呼吸越发跟不上。即使体格足够强壮,但肺部得不到该有的氧气补充,晕眩感只会成为脚镣。甚至比疲惫缠上更早地阻止他前进。上一次因自己没法用‘呼吸’感到不甘,还是进入鬼杀队去见他哥的时候。 有勇无谋地,被哥哥漠然拒之千里。仅仅一句连呼吸都学不会,留在鬼杀队干嘛——这样简单的话,说得玄弥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那之后他强迫自己噬鬼作战,所幸悲鸣屿先生在知道他这一作战方式后,从本来拒绝收他为徒转变为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即使一时失去手掌,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一手枪械一手利刀作战,悲鸣屿先生也鼓励着他往前看。 结果,因为断掌消沉的,只有他自己。 可是她出现在他面前,用笨拙又蹩脚的方式让他接受她的血。 不是因为她是鬼有着再生能力,而是在于他是队里唯一能够噬鬼得到鬼化的,她说她才能真的帮到他,为鬼杀队做点什么。 关于她的事,他所知甚少。一来没兴趣,再者没心情。 只是在蝶屋修养的时候,听到那里的人说鬼杀队又允许一只鬼留下,由炎柱炼狱担保,由风柱不死川提供必要的血液解决食欲。 当时玄弥听到这事,整个人心思都在这只鬼为什么会得到他哥的承认。 不甘发酵成愤懑,愤懑又令不甘膨胀得堵住呼吸。 那现在呢。他再次因无法用呼吸,感到如此强烈的不甘,又是为何。 要是能再合理地运用呼吸,是不是就能更快些。能做得比现在更好。 用不着去担心噬鬼带来的身心负担,甚至无需去借助别的力量,他才能够做到想要的。 她都虚弱成这样,遍体鳞伤,想到的只有不连累为她担保的炼狱先生。 ——他知道的,早该知道。 努力却总是看不到自己能做到什么。一再不甘惹人发笑。 好不容易得到别人接受的方式,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半分。 就像你用尽方法,不惜伤痕累累地努力靠近我。 我想为了你,耗尽一切只为将你从伤害中远离。 “你为了跟你哥道歉而要成为柱也好,不得不依靠吃鬼作战也罢。” “只要有让你多一点活下去的可能,我都要你得到!!!” ——不死川玄弥,我只要你活着。 赶到炎柱的道场时,也没顾得上门关了没有。冲到门廊外的空地时,夜色早已荡然无存。太阳高悬,很快就往倾洒下的阳光里灌注热度。她的血给他带来的暂时鬼化还没完全消褪,阳光早在他背着她一路赶回来时,奋力地在他曝于阳光下的皮肤上剜肉削骨。 玄弥无暇顾及,冲到门廊里,同时猛地拉开纸门,和她一起摔在地上。 “咳……” 分不清是烧伤还是摔伤哪个比较严重。 玄弥没理会这些,撑起身过去看她的情况。 神见侧卧在地上蜷缩起身子,烧伤留下的伤疤斑驳在她的脸颊手臂腿侧。她肯定疼得厉害,把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间,喘气声被狭窄的缝隙放大,她始终没有求救过一句。 “喂……喂!神见!” 他咬紧牙,伸出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她摇摇头,支吾着翻过身,趴在地上。战栗描摹着她瘦弱的身躯,不过是稍微动弹半分已是筋疲力尽。 玄弥赶紧起身,边说着边要往外走。 “我去找蝶屋的人过来……” 微小的力道扯住他的衣袖。 直到这时,神见才肯转过脸看向他。颊边凌乱地发丝扫过眼前,她的声音和力气都很轻,但能感觉到她的决意与固执。 “没、没事……再撑一会就好……” “到现在你还逞强什么?!真以为你的再生有用?” 那可是阳光啊。只要是鬼,无论哪个都无法抵挡这致命之源。 她沉下眼睑,仿佛稍稍捏紧他的衣袖,已耗费她全部的力气。 “玄弥,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可以吗。就、现在……”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 “不,会有,你能做到的事……” 他咬牙凝望着她,注意到她抬手指了指她脖颈上的紫色项圈。 听着她逐字逐句落下,他才知道连留在她身边这件事,并非在于是他。 “里面有,藤花的毒……要是我失控,可以帮我摁下,这后面的搭扣吗……” “你要我杀了你……” 终究,他所能为她做的,留在她身边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将失控后的她除去。 她凝望着他,眸中流动的光满溢着安心。她相信他,才会将这件事托付于他。 “——她要是失控了,队律什么的自然无从谈起。” 有别于他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刀刃抽.出时,刀锋刮过鞘沿的细琐声。 玄弥本能地护在她身前,压低身体中心只膝跪地,以应对任何袭向她的危险。 可他偏偏未曾想象到,会是这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风柱·不死川实弥抬起手中紧握的日轮刀,刃身上的冷光映出他眸中的杀意。在满布的血丝衬托下,更是骇人可怖,不容一丝质疑与动摇。 玄弥停在原地,一时间找不到哪怕一点点方法应对。 上一次和哥哥实弥见面,他几句冷言冷语就把他打发得无言以对。 用不了呼吸,一看就没什么才能,留在鬼杀队一点用都没有。别给人拖后腿了……诸如此类的话,时至今日,历历在目,清晰到令玄弥只觉得呼吸堵在喉中。 倏尔衣摆被抓紧的感觉,把他从那种近乎窒息的无助中稍微带出来。 他回眸看了眼,神见扯了扯他的衣摆,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牵扯进来。 她注意到在门廊外站着的火野,恐怕他是早上醒来发现她不在。出于安危考虑,火野只能四处找她,实在没办法才会让柱知道她半夜偷跑出去这事。火野出于职责这么做,错在她违规半夜跑出去,还给他带来麻烦。 只是没想到,最后偏偏是眼前这位风柱大人找来。 ……可恶、可恶啊! 玄弥和他哥关系不好,她所知不多。但玄弥一直努力想去道歉,可想也够恶劣。 但实弥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要是她做了会被判定为恶鬼的事,他必然不饶过她。 “大哥,先让她接受治疗吧!其余的事、” “我有让你说话了?你有什么资格开口。” 泛着深绿的日轮刀直至玄弥的喉咙,实弥不像神见印象那样暴躁得面目狰狞,此时反倒冷淡得毫无起伏,仿佛将人卷入烈风中无处遁形满身是伤。 他压低声线,一字一句剜在玄弥的心脏。 “没能力还到处惹事,连别拖人后腿也做不到是吗。” “……” 看到玄弥咬紧牙关,好几次挣扎始终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实弥接续。 “她要是失控被处置,让我有这机会的人也是你,蠢货。” “我、” 玄弥愤然地正要起身反驳,尽管他根本找不到字词拼凑出有力的话。 倒是实弥那边豁然停住,总算看到他脸上的漠然,被皱眉咬牙这些改变打破。 “嘁……你!” “神见?” 她挣扎着起身,用仅剩的力气挪过去,一把咬住实弥的手臂。分明在说他不能这么对玄弥,就算是他哥也不行。明明刚刚被太阳烧伤疼得要死也没哭,这会她咬着实弥的手臂掉眼泪。 实弥满是戾气地向下瞥了眼,目光如刀刃般落在她身上。 神见任由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即使没有衣袖遮住手臂,她也一样会冲过来咬住他的手。 “你想死,我成全你。” “大哥!” 玄弥很清楚他哥不是开玩笑的。这么一闹他起杀心也不奇怪。 然而现场剑拔弩张到恨不得撕碎彼此喉咙的紧张气氛,在那映衬阳光热度的声音里燃烧殆尽。 “为她担保的人,是我。不死川。” 第18章 【拾柒】 ——那一刻,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所谓的【死】。 但比起恐惧或是遗憾,她感受到的唯有一丝留恋。 那在她身上削肉剜骨、留下斑驳烧灼的阳光,熟悉的温暖翻涌上酸楚。 也许,在于这千年之久的挣扎,给遍体鳞伤的这副躯壳,一个早已不完整的终止符。 已经无所谓恨晚言早,甚至不知何时开始,连对如此结束的追索亦抛诸脑后。 ……并不尽然。 她看向那伸向无垠的尽头。此处没有时间,没有余地,杳无人烟,唯有天地。 眨了眨眼,目之所及的一切在一片氤氲中逐渐描摹出彼岸的背影。 起初她以为那是火焰。 但那样的身姿,定然绝非一言蔽之。 那是炎火。是疾风。 是磐岩。是霞光。是静水。 是隐没黑暗中奏响的乐谱。 是翩然穿梭花簇中的蝴蝶。 是神殿前起舞而响起的铃音。 是彻夜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是融入一呼一吸中的气息。是流入心脏的跳动。 是刀尖闪过的冷冽白光。是沿着刃锋滴落的鲜红血沫。 ——那是太阳。 是高悬于空中的红日。 若不是相隔得够远,人类不会感恩其赐予温暖,而是毫无留情的烧灼。 可那个身影自始至终就这么形单影只,一人投入其中。踽踽独行,孑然一身。 啊……至此,她不由得落泪。 从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起,她早已无法抑制翻涌而上的悲伤。 她并非太过感伤,只是,若是连那个人都敛起,那至少她能为他哭出来。 哪怕到头来,这无非是她一厢情愿,聊以自.慰,连谈起亦皆无意义。 ——你不必自责。 ——我们一起的过去,会值得珍惜。 ——试着去原谅自己吧。 ——我们、想着彼此的话,多少能接受这样的自身。 她以为这是谁的梦,或是记忆。她不过是旁观者,到底无能为力。 可话末,她听到那个人呢喃二字。 ——那是她的名字。 确确实实地。那个人在唤她。 即使她非常厌恶那个名字,讨厌到不愿听到别人以此叫她。 然而听到那个人如此唤她,她只感到翻涌上来的感谢与悲伤,满溢到快要心脏倾泄而出。 做的事错得离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被接受谅解。 若是只有自己承受后果,她不会多说半字。可把周遭的人卷进来,尤其是她珍视的他们,她宁愿没有所谓的相遇初识。 ……可一切到底没有假设。 发生了的事只有去面对。 哪怕咬紧牙关,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弱小与无力,也要燃起心中的炎火。 想到这,神见努力睁开双眼。竭尽全力地。 倾轧而下的黑暗逐渐裂开一起罅隙。微光自狭间钻入,逐渐撑开那罅隙,将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于她。 阳光挡在纸拉门外,光芒不会伤害她,却也没让温暖远离她。 下意识地想去动指尖,不过稍稍动了下,便传来反向将她的手裹住的力道。 神见迎着那轻握自己指节的方向抬眼,无需多想,映入眼帘的身影一如在她脑海中隐约可见的那般。炼狱杏寿郎坐在床边,榻榻米上的床铺将她裹住,他以身躯为她遮去外面的一切。 既有之于她而言致命的阳光,也有或许可触及到的余温。 那之后到底怎么收场的,她迷迷糊糊地只记得零星半点。 听到炼狱先生的声音,她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她想恳请炼狱先生保护玄弥,但最终被过重的伤堵得没能说清几个字。那位风柱最后没能找到确切的根据砍下她的头颅,而她央求玄弥摁下的满是藤花毒的项圈,最后也还是和之前一样只缠在她脖子上作为安全装置。 事情以错误开始,自当以闹剧结束。 她挣扎着起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扶着好让她能起身。 一时间偌大的缄默横亘而下。神见不想就此与他隔绝。他可是炼狱先生啊,是甘愿为她背负多一份重任的炎柱,而时至今日,她仍无法不去想——与她相关的种种,之于他而言并没有必要背负在身。 终究,由炼狱先开口,仿佛将多少减轻沉默给她落下的重压。 “——你并不后悔。” 话音刚落,她咬紧下唇,即使咬出鲜血亦不肯松开半分。 他说中她此时的内心。而她恰恰比任何时候,都要讨厌还这么想着的自己。 努力扼制住翻涌上来的酸楚,她迫使自己抬头对上他的双眸,情愿这么说的自己就这样在那烈焰般的瞳中燃烧殆尽。 “我不是要证明什么。如果不是玄弥能暂时鬼化,我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神见缓了缓呼吸,接续着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要从神经的最深处挑出字词才能组成话语。 “我无法原谅自己……明知这么做会违规,给炼狱先生带来不必要麻烦、但我真的、真的,更无法接受对玄弥坐视不管的自己……” 她抓紧衣摆,起身正襟危坐。 一如她最初跪在床上,向炼狱恳求他亲手杀了她那般。 “我所犯下的错,惩罚我一人足矣。我……” 恳求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坐在对面,声音轻了很多。 “我是该惩罚你在深夜出行,在没有人担保的情况下?” 听到这,神见将双手交叠在并拢的膝盖前,俯身,将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然而话并没有说完,炼狱随之压低声线接着问。 “还是该责怪那名少年未能将你保护好?” “这、这和玄弥无关,他拼了命守在我身边……” 看着她焦急到豁然起身解释,炼狱垂下眼睑,没有回应她的话,接续问道。 “抑或,是我该自责,到现在,我也没能让你有自觉去珍惜自身。” “炼狱先生,不要这么说……” 这样的话,比任何落在她身上的斥责,都要令她难过。 但炼狱此话绝无假设的成分在。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向她坦言。 至少,唯有他们两人在一起时,能够坦然相对。就像他相信她那样,她亦将她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 “我指的并非身为鬼的自觉,当然,你得注意阳光之类足以危及你的所有。” 她停在原处,跌坐在地,凝望着听他逐字逐句呢喃。 “神见,你必须重视你自身。即使已然为鬼,你仍存于人世的这个存在,是值得你去珍惜的生命。” 句末,炼狱以微笑付之。但那隐隐有些说不清的苦涩。 “你确实犯下过错。而我,也无法回到过去。甚至哪怕能回到过去,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能阻止你堕入恶鬼之道。” “请别这么说。能和炼狱先生相遇,甚至在一起,神见已经很满足。” 他随之回应的笑靥,带着晨曦般的温柔与暖意。 “正如我说过,即使会有被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击垮的时候、” “也要燃起斗志咬紧牙关,向前迈进。绝不可让心中的火炎消失。” 神见一下子接过他的话,以坚定不移的口吻说完。 似乎觉得自己又一下子嚣张起来没一点自疚,她赶紧坐回去。 炼狱轻轻叹了一声。果然啊,她会这么在意犯错,几乎在于这事会牵扯到他。 或者,还有那位她不惜大半夜跑出去也要去帮忙的少年。 他伸手把她垂下的发丝往耳后拨了拨,希望借此能消解她的内疚与自责。 “诚然,你因违规犯了错。但这并非完全就是件坏事。” “……诶?” 神见不解地看着他,听他耐心且沉稳地说。 “你是为了人类,为了同伴而努力,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与人的联系,对人的重视,足以证明你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不只是和我,你和更多的人产生羁绊,必定会让你得到更多认同与接受。” 她咬了咬下唇,这样得到承认的感觉,开心地她都快要掉眼泪。 看着她恢复到平常的元气满满,炼狱欣慰地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 她乖乖地坐着,感受他掌心摩挲过发丝头顶时传来的安心和温柔。 啊啊……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顾后果犯了错,结果最后她还是像小孩子那样撒娇。 可是,这样的自己,能不能稍微接受一下呢。 就像炼狱先生说她要学会珍惜自身,就像梦里那个人说尝试去原谅自己。 为了不辜负这些对她的重视和怜惜,她得再努力,再努力一些,才能有所回应不是。 “那、那个……炼狱先生……” “怎么了,神见少女。” “我……可以写封信给玄弥吗。” 炼狱给她摸摸头的动作没有停下,不如说他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迟早的问题罢了。 神见低着头,像是乖乖认错的小猫小狗那样,乖乖地坐着。犹豫好一会,她才接续。 “我不会跟他来往了。但至少,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之类的。” “你觉得我在生气吗。” 听到炼狱先生这么直接了断地问,神见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刚刚他一次提了三个该责备谁的问句,说实话神见真挺在意的。 她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他俯瞰而来的温柔视线。 “那,能帮我给那位少年捎上一句话吗。” “当然可以!炼狱先生尽管说!我去拿纸笔!” 心里只想着既然能被许可那就赶紧行动,神见说着便要去找纸和笔,怎料刚一起身手腕就被抓住。她回眸一看,炼狱先生正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但满是不容她拒之的决意。 “请跟那名少年说,‘谢谢你’。” “嗯、嗯?” “——‘谢谢你,保护神见。’” 炼狱呢喃出的逐字逐句,都包裹在他倾洒而下的柔光中。 神见跌坐回去,举起过长的和服手袖把自己的脸挡住。 犯、犯规!炼狱先生这样才叫犯规好吗?! “至于生气,我不否认。” “诶?……唔。” 把袖子往下移了些,神见偷偷看过去,藏不住眼中里的委屈巴巴。 炼狱会意地点点头,敛起神情,此时的他无疑跃动着昭示自身意志的火炎。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羁绊,能以你留下的印记昭示。” 神见没搞懂这句话到底是要她做什么。 直到她看见炼狱抬手搭在他浴衣的衣襟,略微施力便让衣襟顺着手臂垂下。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意欲为何,不住地摇摇头要阻止。 那边,炼狱将掌心搭在肩胛上,再次俯瞰过来时,眸中火焰燃烧决意。 “既昭示由我保护你,亦是你答应我会珍惜自己。” 神见很清楚他祈愿所在,但她一直坚信他是她的底线,是她不会以獠牙利爪伤害人类的最重要的约束。最初提出要稀血解决食.欲和补充体力,除了考虑到稀血的补充效果能抵一般的血数周甚至一个月之久,还因为她不想再给炼狱先生带来身体上的负担。 “本来作为担保人,就已接受为你提供血液补充这一项。” 她咬咬牙闭上双眼。可恶啊……她就该猜到,所谓的担保得做到这种程度。可是就是不甘心,很不甘心。如果她不是鬼,如果不用依赖这些。可是说得再多假设,都给不了摆在面前的现实一点点意义。 自指尖手背传来的热度令她的视线跟随而去。神见凝望着炼狱轻握著她的手,指腹掌沿伤带着的茧的粗糙感,呼应着他裹住她的手的力道,让她无比安心。 他说:“我想让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 约定好了。我们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 最终,她迎着他眸中的柔光,那交织的火炎映照在她小小的身躯上。炼狱张开双手任由她钻入怀中,却也就此停下,没再用手碰触她半分。神见跪着往前挪了好些距离,他很随意地抬起双腿腾出足够的空间容纳她。 两人的身高差还是有的,她只能将掌心放在他肩上以此撑住身体。 因混乱而轻重不一的气息,随她把下颚抵在他肩胛时描摹着他的身躯。她停顿片刻,放在他肩上的指尖稍稍收紧。他能感受到她下定决心之际倾注的力道,微小却不容任何人质疑与动摇。 利齿埋入皮肉的那瞬间,炼狱会意地付之一笑。 萦绕在齿间的血腥与皮肉钻开的感觉,神见任由眼泪不争气滴落。 那天,她尝试去接纳自己,这个还不得不过分依赖他的存在。 她记不太清之后的事,太阳留下的烧伤需要一定的睡眠来恢复。 她只记得炼狱先生一直守着她,让她在身边安心地休息治愈伤口。 神见枕着炼狱的手臂,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地睡下。 像是认错后得到些许谅解的小孩,然而她实际上表现得,也和外表看到的那样,还只是个少女。 他很少会这样休息,全当是给自己一个放松的契机吧。 炼狱稍稍转头过去,凝望着神见安然睡下的恬静侧颜。 想着应该不会吵醒她,他伸出手将指腹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右眼角上。 自从第一次见到她被太阳灼烧开始,这里斑驳的伤痕就未曾完全消褪。 炼狱用指腹轻轻捏了捏自眼角往外延伸的伤疤。他睡在外侧,纸门外的阳光映照进来,刚好给了他足够的光看清那伤痕。 沿着那伤疤向外延伸的痕迹,他不由得感叹。 这……像是彼岸花…… 第19章 【500收纪念】(番外二) “啪”的一声掉地上,到他稍微看清楚只用了一秒,足够不死川玄弥当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书的封面是个穿着水手服的高中女生,各种粉嫩的字样花纹把封面堆得有够花里花哨。 玄弥脑子里只能重复“这笔记本是炭治郎借他的吧”,“这书是从笔记本掉出来的啊”这两句话之间反复横跳。 以至于习惯放学留下来陪他补习数学的神见走到他身边,他还处在当机状态没缓过来。 “哦?少女杂志?” “不……不是……” 妈的。连不是我的这几个字都没法说完。 冷汗黑线冒了一头,玄弥僵在原地没法动弹。 神见倒没想太多,东西掉了就该帮忙捡起来,如此简单道理。 结果刚弯腰抓住杂志的一角,玄弥跟触电一样迅速伸手过来,一把抢过她刚捏住的边角。 神见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穿搭杂志,毕竟怎么画素颜装回学校钓人的教程永远不会在女高中生里过时。玄弥家毕竟弟妹多,会给妹妹带一本也不奇怪。 然而玄弥这反应着实就是不打自招心里有鬼,而且带这种杂志回家,肯定会被他那个脑子里只觉得数学才是最浪漫的暴躁老哥给一顿揍。 ——你小子不给我好好学数学,看这些玩意是嫌活腻了吗?!! ……诸如此类要多没人性有多没人性的训斥。 论反射能力当然是玄弥这个射击部王牌厉害。 但论第六感和直觉,神见这个时候才会由衷感叹,当女生有超灵直觉挺好的括弧笑。 神见清楚他要把杂志抢走,赶紧把杂志藏到背后,仰头凑上前去迎接他俯身过来。 好了。玄弥到底是那个玄弥。 要是别的女孩子,他早就光因为说话脸红半天支吾不出半句。这边他对着神见还算习惯些,可惜神见不是个省油的灯。越是和她熟络,她越是会利用自身优势得逞。比如,明知玄弥面对女孩子会紧张,她就偏偏不躲。 你来啊来啊,看看你是继续伸手绕到我背后拿到书,还是先把力气都拿来站稳别扑过来摔我身上? 于是,不死川玄弥,选择投降。 神见坐他对面,杂志就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她摆摆手,试图让玄弥别那么紧张。 “这东西也不是没看过,放松放松。” “……说得、像是你有……” “看过啊。不是咱们班一起看的吗。” “…………………………诶?” “上周生物课的图比这更直接了断啊。” 听她义正言辞回这么一句,玄弥缓缓地把刚打出的问号收回。 神见没太理会他不满地看过来,抬手气势十足地按在杂志上。 完了……她又翘起恶魔尾巴了。 挑起眉梢,她勾起嘴角跟只猫似的。 “要上吗?” ……能不能换个说法。这话很有歧义啊!玄弥咬咬牙瞪她一眼。 神见还真是没想太多,一脸无辜地摇摇头表示,我就只是好奇这书里面长啥样。 轻咳一声,玄弥正义凛然地回了句。 “这不是我的。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不好吧。” “……嗯,也是。那作为风纪委员我拿去给富冈老师吧。” “喂!炭治郎肯定没看清才会买的!她不是有个初中的妹妹吗!” “诶?!这竟然是炭治郎的?!” 没想到小天使他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劲.爆! 然后下一秒玄弥就伸手给她一响栗。醒醒,别乱想。 “不过这封面,乍看之下确实很女子中学生时尚杂志的感觉。” 要不是看到边角有秘.密收.录之类的让人想入非非的花体字,还真不会往这是小h书的方向想。 “该不会是有人给炭治郎的吧。” “他身边确实有个天天满脑子女生的家伙。” “你说我妻善逸吗。他也是风纪委员啊。” “所以给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把这种书拿到学校还给炭治郎!” “那跟你要看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查出真.凶,维护正义!” 说得那么正义凛然,她早就不安分,还自然地很伸手要把封面翻过去。玄弥自当不甘示弱,她一动他就把掀起的边角按回去。再掀,再按。 转移阵地再动手指,再一下子摁住书角。 弄得像是在逗狗狗摁爪,又像是在玩打鳄鱼的电玩。 不甘如神见气得脸鼓鼓,她故意抓着书角要猛地打开,玄弥自是一如既往要按住。 结果她快速往前挪一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兴许是被杂志弄得整个人都乱成一团,细微的碰触与温暖,令他条件反射抽.回手,愣在原地还喘了喘.气。 “好咧!” “……喂!” 眼看她趁机跃跃欲试,玄弥脑子乱得很,本能地要制止她。 神见无奈摇摇头,这么纯情你以后会被女盆友吃得死死地! 下一秒,“哗啦”一声,教室门被豁然打开。 气势之大让玄弥和神见都忘了把杂志收起来。 只看到不死川实弥老师和炼狱杏寿郎老师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玄弥这下总算感同身受,每次神见被他哥抓来补课,炼狱老师过来带她走时,心里是有多感激。 因为是他偷偷给他哥发短信,才让两个老师一路狂奔赶过来。 虽然要死的是,在努力摁住神见别看那本杂志的同时,玄弥只顾得上发简单一句。 「——哥,救我。」 难怪他哥跟要把人咬死的气势赶过来。 至于炼狱老师嘛,神见放学后会习惯留在教室陪玄弥补习,这事炼狱老师清楚得很。他肯定担心和玄弥一起的神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玄弥!” “神见少女!” 满是担心的呼唤,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哽在喉中。 玄弥和神见刚开心地看过去,眼里的欣慰在跟随两位老师的视线而转移之际,瞬间瞳孔地.震。 妈咧。看小h书被抓个正着。 还是被他们两位老师……?! “你们两个?!!!!!!” “哥哥,你、你听我说……” “我就知道你们俩有猫腻,好得有点不正常!” “哥我真没有!” 不死川兄弟会这么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炼狱和神见表示见怪不怪以至于完全没去留意对话内容。 炼狱绕到神见身后,她紧张得僵在原地不敢回头。然后下一秒眼前就一片黑。 “炼,炼狱老师?” “不能看哦,神见少女。” “是……啊!我们在调查这本书的主人是谁。” “这样啊。确实不像你们会拿到学校里看的书。” 炼狱稍微松开手,神见转过身看着他,听他若有所思地这么呢喃。 本来还跟自家弟弟瞪眼的不死川老师一脸怀疑人生,炼狱你这话说得,在家就能看这种书吗?! 面对着炼狱老师,神见那些小机灵鬼的地方压根就招架不住他眼中的火焰。她乖乖地坐好,一五一十交代。 “好像是炭治郎的书……但他应该没清楚,以为是女子中学生杂志。可能是善逸送他的吧。” “那小子,就说他每天站校门检查仪容的视线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可善逸也是风纪委员啊,他不敢带这种书的。何况富冈老师天天盯着他那头金发要揍他。” 猜测归猜测,毕竟同事一场,神见不想看到善逸挨揍。平时被富冈老师追着打就够惨,这边再挨上不死川老师一顿打,有点人性好伐。 “说起来炭治郎也被富冈老师紧盯着,这书没可能活到放学还被玄弥发现。” “就……从他借我的笔记本里掉出来……” “哪有人带这种书还这么不谨慎。” 想起炭治郎那标志性的澄澈眼神,炼狱和不死川面面相觑。确实,灶门那家伙怎么看都不会这么做。 “所以源头是富冈那家伙吗?!” 不死川老师咬牙低吼,怎么想这书能活到现在,都是这个身兼生活指导的体育老师没尽职! 神见和玄弥不约而同摇头,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好!老子宰了那个玩忽职守的憨批!!!!!” 眼看着不死川老师抡起袖子要大杀四方,神见赶紧扯了扯炼狱老师的衣袖劝道。 “炼狱老师!快去阻止不死川老师!他和富冈老师杠上会死人的!” “唔姆!放心,有我炼狱杏寿郎在,不会有人受伤!” “那就拜托炼狱老师了!” 星星眼双手合十,神见满是感激地看着炼狱。 这边不死川老师本就来气,这么一来更是火上浇油。他一把拿过那本杂志,想当面跟富冈对峙。 怎料神见赶忙按住杂志,玄弥想制止她,可惜她已经开口振振有词。 “拿这个过去没人会承认是自己的!说不定会趁乱消灭罪证!” “啊……?!” 不死川老师头爆青筋,就差反手给她个三角板砸头上。 但这可是那个,只要有理就算对面是魔鬼数学老师她也照样怼过去的神见啊。 她前倾身子好让自己强势一些,更加义正言辞地接续。 “这是证物!由身为风纪委员的我保护!富冈老师那边得麻烦两位老师委婉地问出真相!” 谁他妈要跟那种憨批委婉啊!我才不会照顾那货的心情! 不死川老师最后也只赞同她说的,打起来极有可能殃及证物这点,于是把这玩意留在这,和炼狱一起满是大干一场的气焰离开。 朝两位老师的身影鞠躬致谢,神见刚抬起身站直,呼了一口气。 玄弥还处在我是谁我在哪这是要干嘛的状态,倏尔察觉到神见瞥来一眼。 “那么,玄弥同学,咱们也要帮忙找出真凶不是?” “喂!我说了别看!” 就算这么说,反抗依然无效。玄弥正要坐下那双手把杂志按在桌上,神见绕到他身后,咻地一下把杂志抽出来,还故意伸手就举到玄弥耳边把他困住。 “这下我们可是共犯了,玄弥。” “……你?!” “不要想太多就随便看看,机会难得啊。” “……胡说些什么、” 看他都快要冒烟,神见悻悻然地把杂志放回桌面上。 玄弥以为她终于有点自觉别再胡闹,下一秒,本想着她抽回的手忽然往中间一收。他就这么着实地被她从背后抱了一下。她还满是无辜地嘀咕。 “你看,我这么抱你也没什么。啊、” 从背后没法看清他的脸,倒是可以从彼此贴近的地方感受到体温。 “好烫啊。玄弥,你都要熟了、” “……我说了别闹有完没完!” 他猛地挣脱开她的手,腾地站起身,分不清是害羞还是发火导致。 神见乖乖噤声,知道自己错了,耷拉着耳朵。 “我……我以为男生都喜欢这些……” “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了?!” “正,正常健全的男子高中生?” “谁他妈脑子里天天想这些?!” “善逸不就是吗。” “你……!” 他都气头上,她倒好,觉得能作为理由回过来的话一句不落。 玄弥没敢看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和刚刚那样冲她吼。 他都不知是她玩心起来太没分寸,还是他太过敏感,还是气她一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都没有。 半晌,两人保持沉默好一会。 明知道她一步步挪过来,他也不理,直到她又得寸进尺扯扯他衣袖。 “对不起。我太没分寸了。” “你还知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等下去买西瓜赔罪行不。” “你以为我是你啊。” 一个布丁章鱼烧蛋挞就能收买的是你神见道,不是我不死川。 她自知理亏,扯了扯他衣袖继续认错。 “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让我看看你开心的样子吧。” “……呵。” 懒得理她。他扯起嘴角笑得够僵硬。 这倒好,她立刻来个雨转晴,伸手摸摸他头顶剃光的两侧。 “好,那我就原谅你吧!” “喂!到底是谁有错啊!” “干脆找你哥和炼狱老师一起去吃文字烧吧!再抱个大西瓜回家!” “神见道你别想给我糊弄过去!” 等两位老师把富冈老师办完后,四个人去吃文字烧时,炼狱和不死川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那本杂志是善逸给炭治郎,但是善逸以为是富冈老师逮到学生没收,本来好奇想私底下看看结果被发现。于是善逸就把书塞给炭治郎,说封面的水手服女生还没祢豆子好看,但是可以拿回去给祢豆子酱参考参考。这么一听炭治郎看都没看清楚就以为是高中生时尚杂志了。 “唔……那富冈老师也不像是,会带这种书回学校的人啊。” 塞得嘴巴满满地,神见说的字不死川半天才分辨出来。那边炼狱还一个劲把弄好的文字烧往她盘子里放。顶着脑门上的青筋,不死川也不输阵,赶紧给玄弥弄多点文字烧吃。 “那个憨批说是卖鲑大根套餐的老板给他的,说是给人带去。” “明目张胆地要老师带h书,谁有那么大本事、唔!” 神见愣愣地自我感慨,问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塞了一小勺文字烧。 玄弥全程半句字都没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乖乖地默默地吃。 这是个不能明说的命题啊…… 神见倒也不打算深究下去,毕竟作为证物的杂志已经被富冈老师拿回去。 她略有所思,最后还是忍不住感慨。憨如富冈老师都会看着这样的书,果然啊。 “男生都喜欢那种类型吗……虽然我也喜欢看身材好的小姐姐啦……” “咳!”“唔!” 坐在对面的不死川兄弟当场石化在原地。 坐她旁边的炼狱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抹掉她嘴角边沾到的面糊。 “比起鲑大根,我还是最喜欢烤红薯啊。” “……诶?” 显然神见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歪头看过去,话说怎么没头没脑说这个。 炼狱看上去就不打算对此再说什么,和平常一样不听别人说话,自顾自吃起来。 玄弥能隐约感觉到他哥的微妙变化,但不太确定,把熟了的章鱼须放神见盘里。 不死川实弥拿起啤酒杯凑到嘴边,故意用杯子挡在着好让对面没发现他的视线。 这家伙,这时候就说这种话吗。 你他妈可还有两年,慢慢等吧。 吃完东西填饱肚子,各回各家。 有炼狱老师在,自然是他送神见回家。半路上碰到卖烤红薯的店,两个人继续边走边吃。 想起刚刚炼狱老师说更喜欢烤红薯,神见多多少少有些介意。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心不在焉地随意朝他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他抹掉嘴边的红薯沫。 然后看到他习惯性地舔了舔指尖上的红薯,她豁然想起在文字烧店里他对她也做过相似的动作。 ……炸毛冒烟一气呵成。 她觉得自己脸比手里的烤红薯要烫多了。 晚上回去折腾完作业,玄弥愣愣地看着本来夹了那本杂志的笔记本。 抬手下意识地把掌心放在肩上,指尖在后颈和背部下意识地徘徊。 她从背后抱着他的一瞬,那种温暖和柔软是真的、 玄弥现在只想找个角落缩起身子躲起来。 “喂,还不赶紧洗澡睡觉。明天周末也别想给我放松。” 他愣了愣,迎面一个枕头扔过来直接砸在他脸上。 玄弥把枕头挪下来,看着他哥进到他房间里,一副就是要跟他拼床的节奏。 刚想开口问这是怎么了明明兄弟俩都分开睡好些年了。 结果他哥侧卧在床上,撑着脸看过来,直接了断回答他视线中的疑问。 “晚上有什么事,有哥哥我在。” “能、能有什么……” “我就不信你小子今天没起反应。” “……………………我我我我我我我、” “正常。青春期,能理解。” 说着实弥走到玄弥面前,本来还一脸我懂的模样。 下一秒,大手一按,迫使玄弥不得不对上他凶神恶煞的双眼。 “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今晚给我搞定!明天啥都别想好好补数学!” “……是、是。” 看来在不死川实弥眼里,和明知自家弟弟做那啥梦比起来,还是数学比较重要。 第20章 【试着咬牙挺过去】 这两天都在想怎么办,和小伙伴聊天,看到读者小阔爱们的留言,还有给长评的店长特地过来跟我聊天缓解着急心态。 确实有很多不足,我又赶着希望至少能做到隔日更。精力和脑力不匹配,写得糟糕也只是硬着头皮上。怕过了这段还算打鸡血的时间,自己坚持不下去写,也不会有人看。 到底要怎么办,是大修还是努力改文慢慢来,我想了很多。说实话,换着id写文以来也有好些年了,我真的一次都没从修文的深渊里走出来过……一来自己修得心累,再者修文期间读者看着也累。 但是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有点多,而且我不仅剧情和人物描写平衡不了,学园和鬼杀队这两边倒腾也是没能合理分配到剧情。 一堆的问题摆在面前,无从下手不知从何改起。 诚然ooc的问题挺多的,能不能靠后文掰回来我自己也没谱……【抓头 但是不想就此停步。想试着尽可能地把有问题的地方拗回去。 贸然弃坑给大家带来不好的影响,真的很抱歉。 文我会继续写的,再弱小和无力也要咬紧牙关,自怨自艾时间也不会等我不是。 不过更新频率会放缓一些,我得好好缕缕怎么把ooc的地方一点点掰回来或者铺设好前因后果来解释没交代清楚的部分。 之前的文名有点太不明所以然,于是捏他了我自己最喜欢的其中一部电影,改成【鬼纹身的女孩】。 风哥的部分真的是从开头就ooc得太偏,所以会着重修改风哥的部分。 玄弥和大哥的部分能不改就不改了,就算改我也改不了哪里去,毕竟理解大致范围在这。 更新方面得缓缓,但是会努力更新的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我可以相信自己能努力挺过去吗。可以的吧。 第21章 【我流感慨】 【我流感慨】予生命以赞歌——从无限列车到无限城 阅前提几点: 1.纯属我流理解,原作属于鳄鱼老师。全篇7000+,字数有点多囧。 2.感慨带有人物对比成分,没有引战意义,更无cp意味。 如果看了觉得我说的有点意思欢迎交流心得,觉得理解ooc右上点x就当没看过吧。 3.186我就有很多想说的,直到194真的太想写点东西感慨下——鳄鱼老师太会了qaq 4.主要解析对比人物以下: 继国缘一,炼狱杏寿郎及炼狱家族,继国岩胜,灶门炭治郎及灶门家族,嘴平伊之助,时透无一郎,猗窝座等,当然能尽量多提人物我都会提。 ——以上,觉得没问题欢迎下拉—— 决战无限城,上一个听到【无限】二字,是在无限列车篇。 想着是不是一种前后呼应,毕竟也有人说从无限列车开始就成往【柱灭之刃】发展。 我倒回去看,也许这种巧合,本身就有着鳄鱼一贯喜欢埋下伏笔的方式之一——对比。 首先谈谈现在都在看着的无限城决战。 从无限城篇开始,继国缘一这一人物才得以真正比较完整地展现出来。 不管是177话从兄长岩胜视角,还是从炭治郎代入炭吉去看缘一,以及到193话开始增加无惨视角。 日之呼吸创造者,天生斑纹通透世界,以六只手的零式才能还原剑技,残留在无惨细胞中对于生命的质问,这些零碎的片段,可以说拼凑出的缘一并不是令人有所实感的人,更像是遥不可及的传说。177话左右岩胜给缘一的定义是神之子,被上天选中的备受神宠爱的存在。而无惨现在和领悟十三式的炭治郎对打,依旧有“你们和【那家伙】有着天壤之别”,“毕竟那样的存在没那么容易出现”。 而穿插这些将他描述得神乎玄乎的情节之间,是闹到圈外的186事件。 我说句比较暴言的话,撇除186话的叙事,我很感谢这一话将谁喜欢【继国缘一】,【继国兄弟cp】,【继国岩胜】,【日黑】等分得很清。我不是说你不喜欢186话,就不能喜欢cp。但是如果你对186话有着这故事写得太仓促配不上缘一。 那我只能说,你或许并不喜欢继国缘一这个人物。 看过他太多异于常人的表述,我衷心感谢鳄鱼老师能给出186和187的故事。 我先抛出这篇解析最重要的关键词,也是我觉得鳄鱼老师一直没脱离的主题。 ——关于【生命】。 为什么我说无限城和无限列车有着对比关系,因为这两篇章,以及他们非常关键的角色,都毫无保留地体现出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那不仅是自身的活着,更多的是对普世生命的大爱和守护。 无限列车篇里,面对猗窝座说你也变成鬼的提议,炼狱杏寿郎如此回复。 “你也变成鬼怎么样?” “我拒绝。” “一看就知道你这么强,是柱吧。你的斗气久经锤炼,接近至高领域。” “我是炎柱,炼狱杏寿郎。” “我是猗窝座。杏寿郎,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还没有踏入至高领域。” “因为你是人,会变老,会死亡。成为鬼吧,杏寿郎。这样一来,不管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你都是可以持续不断地锤炼,变得更强。” “——老去或是死亡,都是人类这种短暂生物的美。因为会老,因为会逝去,所以才无比可爱,珍贵。所谓强大,并不只是针对□□而言的词语。这位少年并不弱,不要侮辱他。说多少次都行,我和你的价值标准不同。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变成鬼。” 炼狱杏寿郎自小被教导的是生为强者,自当保护弱者。母亲的教导是他一生的信条,直到最后他看到母亲瑠火,也是问自己到最后是否有做好。 “母亲,我做得还好吗。该做的事,该履行的事,都有做好吗?” “你做得非常好哦。” 仅凭一人让两百个乘客即使火车脱轨时也无一死亡。 他直到最后清楚死亡将至,依旧厉声誓言会履行责任保护所有人。 那么,缘一呢。 花街篇在炭治郎质问堕姬相似的话时,无惨的细胞想起那次濒死之战听到缘一的质问。 “有什么开心?有什么有趣?你把人命当什么了。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忘记了?” 缘一不像杏寿郎直率爽快,不如说他本来就寡言,所以得从台词里去多想他。 光是质问从何谈起缘一与生命这个主题的关系呢。 让缘一尊重珍惜生命的源头,我想,和缘一的母亲有着直接联系。 缘一回忆说:“我的母亲是个非常虔诚的人,她希望这世上再无纷争,每天不断祈祷。她祈求太阳的神明,温暖地照耀我失聪的双耳,甚至制作了耳环状的护身符。因我没有开口说话,她为我操心不少,我对此很抱歉。” 岩胜对母亲的回忆提到:“在我们出生的那个时代,双生兄弟,会争夺继承人之位,因此被视为不祥之兆。弟弟缘一更是一出生下来就带着诡异的胎记,因此父亲曾经想要杀掉弟弟。但母亲听说之后,愤怒得几近发狂,没有一个人能劝住她。弟弟因此免于被杀,只是到了十岁就要被送到寺中出家为僧。” 缘一回忆跟着歌回家一起后,多亏了歌,他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人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她好像并没有听过有能透视生物身体的人——他那时似乎头一次模模糊糊地明白了自己被疏远的理由。 不被祝福的出生,视作威胁和诅咒的降生。 他的这条命,是母亲竭尽全力留下来的。而且,是母亲的关怀爱护,以及兄长对他的不离不弃,才陪伴着他一直长到七岁。但是直到和女孩歌相遇,他才明白自己被疏远的理由。 他是知道自己被疏远的。天壤之别的衣食住行,以及目睹兄长岩胜过来找他玩就被父亲揍。 在清楚遭到疏远的时候,只有母亲和兄长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这样的人,比谁都清楚不被接受的感觉。也更加珍惜得到重视的人和事。 这种疏远感不只是外部给他的,他自身也有无法理解的异常之处。 我自身猜测,他直至七岁才开口说话,并非如有说法认为他这表现俨然所谓自闭症。 除却出生自带斑纹,缘一是天生就能进入通透世界的。 漫画对通透世界有着更加明确的界限说明,使用多了会缺氧,并非何时何地都能够用到。 缘一大概是能自如切换的那种,不然看谁都是通透的,这故事怕是变成火鸟或沙耶之歌。 他能够进入通透世界,站在一旁看岩胜练剑看着就习得技能,借此既能将教授剑术的武士撂倒,也能看到母亲病情愈见恶化。他七岁时头一次说话,字词语法皆无问题,很自然就说出来了。其一有可能是母亲教授,其二,是没人曾站在能通透世界的他那边,看过他眼中的世界。 他自己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通透,能够看到脉搏脏器运动而准确给予攻击的孩子,只凭看到便能理解到的,远非我们能去想象。 实际上让缘一最先开口提及他能够通透的人,是岩胜。 岩胜一再追问他是怎么做到把教授的武士打倒,缘一告诉他自己能够看到对方的肺部心脏如何运行。但当时岩胜并没有告诉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而对于缘一而言,用木刀殴打人的感觉令他感到不适,太过难受。 一个在虔诚祈祷没有战争的母亲陪伴成长的孩子,岂能容忍伤害他人的行径。 所以他再也没有说出要当武士的话。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国家最为强大的武士吗? 我也想成为兄长大人那样,我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 幼小的缘一会出这句话,更多的是在于对兄长岩胜的憧憬和喜欢。 那是唯一会和他玩的人,会因为偷偷找他玩被父亲打骂后,也做笛子交给他的人,是那个用带了红肿和乌青的脸微笑着跟他约定——如果需要帮助就吹响它,哥哥马上赶来帮你,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他的兄长大人。 之于缘一来说,他讨厌伤害他人的感觉,和兄长一起最开心是一块玩的时候。他不想再谈及怎么因为通透打倒那个武士,而提出玩双六和放风筝,不正是他只想和岩胜分享两人最快乐的时候吗。 可是,他不知道,岩胜未曾告诉过他,越是这样真心的话,越是将继国岩胜贬低到无法忍受。那个岩胜所怜悯的弟弟,远比想象中的优秀超越他。岩胜想,缘一根本就不知道他处在何种境地,说出的这些话有多刺伤他。说是没心没肺地要去玩也不为过。 但是所谓双生子,是不祥之兆。对岩胜也是一样的。 如果无法成为双生子里被留下来继承家业的那个,命运就只有遭到抛弃。 哪怕母亲再怎么竭尽全力,也只是一到十岁就被赶去寺庙成为僧侣。 岩胜的压力更多来自那种根深蒂固的非黑即白观念,你不行就滚,所以他才会拼尽全力。 就连他对缘一的好,在缘一看来那么值得珍惜,岩胜也只觉得是怜悯,感到可笑和恶心。 如果不是缘一带有诡异的胎记,如果带有诡异胎记的不是缘一,那岩胜,是不是就会成为被扔到狭窄空间里等到十岁被扔去寺庙的那个?连得到的衣食和关爱都只是出于怜悯的那个? 他们是双生子,他本以为缘一是被上天选中被视作不祥的那个。 可偏偏这样所有人眼中的不祥之子,却有着他无法企及的能力。 甚至连那个曾要杀了缘一的父亲,在得知缘一的才能后,要把继承人的位置给缘一。 岩胜并没有认为继承人的位置理所当然,但是不成为双生子里继承人的那个,他只有被抛弃的结局。 岩胜对缘一带有强烈的嫉妒和憎恶,是他从小就深深感到的危机意识。两者其中之一,无法做到略胜一筹,继国岩胜只有遭到抛弃的下场。这种意识和观念陪伴他走过普通人该有的一生,直到,即使缘一已入耄耋之年,岩胜也无法忍受他的存在。 话题转回缘一。 他清楚自己是不祥之子,明白自己遭到疏远,在母亲病逝并得知自己要被选成继承人,他才在预定的事件之前就离开家,母亲和兄长是他留在家中的牵绊,母亲逝去,他留在这只会夺去那些兄长得到的一切,所以缘一选择离开。 只带着那支兄长做给他的笛子,缘一像对待珍宝一般用布,将它包起来放进怀中,说看到它就会想起兄长的身影,即使远隔天涯也绝不言弃,以此日复一日锻炼己身。 岩胜无法理解仅仅是那只废品般只有走调怪声的笛子,就让他这般高兴。并且带着满足的表情深深颔首低头,几乎两手空空地,与他就此道别。 失去了母亲和兄长,在能够与歌相遇后,缘一说她是将断线风筝一般的我的手,紧紧握住的人。 这个时候的缘一,能让他体会到自己这条生命得到重视的人,母亲已经逝去,他留下只会给兄长带来不幸,皆已离他远去。断了线的风筝,失去兄长的缘一,何其不是他对无法留在岩胜身边的一种类似思念的说法。 而这之后,是歌让缘一再次体会到生命得到重视。 一起平和温暖的十年,迎来两人间另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再也不是不被祝福的出生,他期望着孩子到来,只想能够和家人平静地生活在一起,住在小一点的屋子比较好,这样能够并榻而卧,刚好看到爱人的脸的距离,只要伸手就能握住就能够到的距离。只要那样就足够了。 妻子歌,以及还未出生的孩子,是缘一能够体会自己活着,自己这条命得到重视的维系。 也是他变得能直面自身存在,明白自己这条命该为谁所用的时候。 若是这样仍要说歌是工具人,妻儿可有可无,我真的很想为缘一流泪。 从不被承认祝福的生命,到拥有爱人并缔造新生命,对缘一而言,何其宝贵。 再是后来失去家人,若不是炎柱先代说,这样不凭吊那两人未免太可怜,缘一可能就继续那么抱着妻儿的尸首不止十天之久。 我想,这之后,缘一不想再有人和自己一样有着悲痛的经历,而加入鬼杀队。和大多数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只为杀了鬼之始祖的队员一般。 只是,缘一不止有复仇和避免悲剧再现这样的想法。 ——我是为了打倒这个男人而出生于世的。 他把自己这条命的意义,一再失去的这条生命,全都归于为了除去无惨这点上。 那个曾经在母亲和兄长关怀下成长,在妻儿度过幸福日常的继国缘一,那些因爱得到重视的这条命,到这时他说,自己的降生只是为了打倒鬼之始祖。 不祥之子,异于常人的通透,最先出现的斑纹。传授的呼吸法。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如工具那样完成他该有的使命。 “恐怕,我就是为了打倒鬼舞辻无惨才被制造得特别强大而诞生的吧。 然而我失败了。到头来竟然失败了。就因为我的失败,今后还会有无数人丢掉性命。我于心难安。” 在他认为,自己的异常有着必然的理由和责任时,他失败了。 无辜了活到现在得到的关怀与爱,那些上天赐予他的能力,那些绝不想再次发生的悲剧,他都无法做到给予回应。如果那些曾给他带来疏远的异常,都是为了完成这一使命,那失败后的自己,又该怎样存于这个世上。 唯一的理由,他想,是他自身抓不住的。也再无颜面如此说。 继国缘一,是什么都做不到、一事无成的人。 而当听着炭吉(炭治郎)的话抱起年幼的朱弥礼时,听到孩童幼小清澈的欢笑声,缘一是否不仅仅是想到自己还未降生的孩子,以及死于非命的妻子呢。 或许还有那个受着伤还微笑以对的兄长,只是那个曾约定说只要他吹笛子哥哥就会过来帮忙的人,那个他曾经不得不离开的人,已经堕入鬼道而再次离他远去。 也许还有他那拼尽全力把他留住的母亲,那个虔诚祈祷世间没有战争的温柔身影。 以及他的出生。这个不被祝福的生命,带着异常与不祥的存在,也曾有这样欢声笑语的时刻。 世间还有更多值得这样祝福的生命。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美好的事物,仅仅是能够降生于世,我就很幸福了。 是啊。看着幸福的人们,看着美丽的世界,自己也会产生幸福感。 我最喜欢的同人作者钠欧,曾有一段话让我对生命这一主题特别有感触: 【让苦捱一辈子的老人起码能看到一个时代的结束。 有更多的孩子可以不在炮火里出生,更多恋人起码能得到合葬,更多幽灵就此得到一个安息。所有待生者将在出世前就知晓,他的生命可以获得每一个人的珍惜,所有待死者将被承诺,能在无止境的平和中升上天堂。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灌注进他们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或最后一眼,穿越过所能想象任何苦难,他们值得拥有这个特权。 这身为国家没有资格获得的善终,将供人类取之不完。】 生命的起止,正是因为有降生与陨落,才会有那样的美丽啊。 继国缘一和炼狱杏寿郎对【生命】的赞颂,恰巧如太阳与火炎。 太阳只有足够远的时候,距离到能让人觉得温暖的时候,人们才会接受他。 太近过于夺目灼热,太远过于冷冽无情。可谁又想过,那个无限接近烈日的人,实际上是那样简单和温柔的人。 稳重而朴素,会不厌其烦地满足朱弥子软磨硬泡的请求,会难为情地低下头,听到炭吉说一定会传承日之呼吸不让任何人说他一无是处时,会展露真心实意的微笑。 而炼狱杏寿郎,是最能反应太阳热度的火炎。 是能够驱散黑暗,为人们带来指引与温暖的熊熊烈火,燃烧自身,直至殆尽。 正如日之呼吸的起型与终型,以圆舞起,以炎舞终,同音异字,回环连接成最终的十三式。 就连家庭和敌手对应上,缘一和杏寿郎也是呼应的。 缘一失去家人,母亲病逝,妻儿死于非命,兄长到后来成了敌方最初的上弦,他了无依靠。最后将母亲祈祷而来的耳环护身符也给了炭吉一家,近似于将当初从母亲那得到的祝福和祈愿,由他给了炭吉一家。 杏寿郎失去母亲,父亲一蹶不振,他自身仅凭三本炎柱入门指南当上了柱,连历代炎柱之书都未有机会触及。弟弟千寿郎尚且年幼,且没有剑术方面的才能,需要有兄长的支持帮助成长。 缘一和杏寿郎,都是没有依靠的。 没有可去依靠的人,而他们自身,必须要成为支撑他人的存在。 讽刺的是,两人的敌手,也是对应的。 同样是招安变鬼,再怎么走上绝路,杏寿郎也没有接受猗窝座让他变鬼继续变得强大的提议。 而当初的继国岩胜,正是被无惨以成了鬼就有无尽的岁月历练变强的理由,使其归于麾下。 对待生命的共同价值观,令缘一和杏寿郎在经历方面得以呼应对比。 最靠近太阳的火与炎,由灶门和炼狱承袭至今。 这一价值观炭治郎也同样拥有。 炭治郎曾说过,他同情于鬼在人类时的遭遇,但绝不原谅变成鬼后的行径。 不管是对待响凯的稿纸,还是累逝去后被义勇踩在脚下的衣服,炭治郎都予以尊重。 尊重那些曾经苦苦挣扎的生命,同样身为人的时候,所具有的美丽和哀叹。 在以炭吉的身份和缘一接触后,炭治郎也由衷地感激缘一曾救过他们的祖先,才得以让他们能够降生于世。这种传承的对生命的赞颂,是联系在日之呼吸之中得以延续的啊。 最后谈谈一点,对待后辈乃至后代。 这也是缘一至今还被诟病的一点。 有人说他对岩胜说的这番话太过神格,到无惨现在感叹缘一强大得有多天差地别,也有人说是不是缘一当初的判断是错的。 “继承人的事要怎么办? 能和我们匹敌的并不存在。呼吸术的继承希望渺茫,千锤百炼的技术会失传。“ “兄长大人,我们并非那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人类漫长历史中的一粒微尘。 才智远超我们的人此刻也在呱呱坠地。他们也会达到和我们相同的境界吧。 什么都不必担心。无论何时,我们都可以心无挂碍地告别人世。 岂不令人愉快,兄长大人。” 在我看来,这是缘一对后世的希冀,对往后降生的生命的期待。 (当然,也不排除他会有“我终究是失败了,但后人肯定能够做的更好”的自责夹杂其中。) 正如杏寿郎临终前对炭治郎善逸伊之助说的,身为柱定然会保护后辈,不管是哪个柱。 那时候伊之助哭着说的话,是对杏寿郎,乃至缘一对后辈的期许最好的回应。 “不要说丧气话!不要说什么能不能成为这种无聊的话!! 既然被人相信了,就不要去想回应这份期待以外的事!! 死去的生物只会回归土地,就算哭鼻子也回不来!即使不甘心也不要哭! 不管有多悲惨,有多丢人,我们都必须活下去!” 这番话由伊之助说出来,特别地令人有所感触。 伊之助和炭治郎善逸不同,他出身山野,长于兽群,提起亲人只说是野猪养大的,然而头套正是来自养大他的野猪。他将视作母亲的野猪皮带在身上。 炭治郎提到母亲这事,他说自己没有什么母亲,炭治郎每个人都有妈妈的啊。伊之助就接着说那他就是被母亲抛弃了。 伊之助想必也有过不知自己为何出生的想法,降生于世的意义为何之类的。 所以才会出现伊之助得到关怀时感觉到飘飘然的时候。 当他感受到自己被重视关心,即使搞不懂为什么,他也感觉到温暖和开心。 而在关心和重视之后,才会有期待。 即使从炭治郎和善逸这和他走得最近的小伙伴来看,期待这个词伊之助还是鲜少体会到。 因而他和善逸都容易气馁消沉,激将法也只是把他不服输的一面激发出来。 炭治郎曾有过完整幸福的家庭,善逸即使哭鼻子也有师傅在一旁鼓励。 只有伊之助是一直孤身一人横冲直撞走过来的。 他真正感受到被期待和重视,就是在和炼狱杏寿郎接触的时候。 可想而知,当他说既然被期待就不要想回应这份期待之外的事,心里有多难过。 那个第一次让他得到期待和重视的人,那个那么强大的炎柱,就这么眼前凋零。 而他连稍微去帮忙,动一动指尖参与战斗都没法做到。 同样地,时透无一郎也有着相似的经历。 无一郎临终前的走马灯,他说他是为了得到幸福诞生的。 一再被哥哥否定存在意义,连父母所言的话做过的事也被贬得一文不值。然而在有一郎将死之际,有一郎唯有祈求神明让他弟弟活下去——这段回忆,曾有过那样处于空白的状态,隐没在无一郎的记忆深处。而失忆时候的无一郎,他自己说和有一郎很像。 他的哥哥有一郎曾说,无一郎的无,是无能的无。 有一郎临终之际,他说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 被视作累赘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因为是爸爸妈妈那样只会做无谓事情的人的孩子,所以也什么都做不到——被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这么说,无一郎何曾没有想过,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呢。 第一个为无一郎锻刀的铁井户先生,弥留之际对他留下这样一番话。 “老夫很担心你啊,孩子。 谁能理解到你呢。谁知道你有多么竭尽所能,有多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谁能理解你记不住事情有多不安,又有谁知道,你进行了怎样呕血式的努力。 老夫看到你用的刀,眼泪都要落下来。 老夫已经活不长了,也不是惜命的岁数。但就是放心不下你啊。” 在回忆起哥哥有一郎前,失忆的无一郎能体会到自己被重视,来自主公大人和铁井户。 漫画有一小格,当无一郎看到炭治郎交给小铁先生的刀锷是曾为炼狱杏寿郎所用时,无一郎流泪了。官方小说《致不笑的你》提到,因为无一郎和弟弟千寿郎年龄相仿,杏寿郎会照顾无一郎。无一郎的记忆里,杏寿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是柱一起加油吧。 是他们让哪怕失忆茫然的无一郎有了被珍惜的感觉,也使得无一郎即使没恢复记忆,在权衡利弊之后,依旧选择冲到小铁先生那先救人。 更不用说最初愿意以切腹起誓为祢豆子担保的义勇和鳞泷先生;延续着姐姐和锖兔生命的义勇;得到胡蝶姐妹救下的香奈乎;即使选拔存活下来却终究没有勇气上战场而允许留在蝶屋的神崎葵;一直有师傅不气不馁教导着的善逸;本来不收玄弥为继子但知道他吃鬼后又收他为徒的悲鸣屿行冥;在见证祢豆子为了人类奋不顾身战斗而承认她的炼狱和悲鸣屿先生;当然还有一直真心对待各位剑士的主公大人…… 对待【生命】这个主题,放在鬼阵营也同样体现出来。 响凯想自己的作品得到尊重,累渴望家人的羁绊与爱,谢花兄妹临死前唯有彼此,猗窝座恢复记忆后选择自毁,乃至继国岩胜在察觉自己不惜一切终归无法给他带来什么——这些,都在回归人这一生命的本身。 因为再次得到生命被珍惜珍重的感觉,鬼从彼岸踏回人这边。 至于被诟病的,怎么鬼杀队的都想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愿望啊。 对此,我觉着,不是因为他们渴望再也得不到的,更多的是这些是曾经拥有而已然失去。 不是因为鬼,他们又怎么会踏入这一步。 可不管是强大如缘一,还是其他各种不同程度的队员,他们都是曾有过幸福而平常的时光。 他们不是身在战斗的漩涡而去希冀已经远去自己的日常,而是他们本身有过这些稀疏平常的日子想要回归这样的普通生活。 有人说,鬼灭之刃,是人类勇气的赞歌。 我更愿意去相信,这是人予生命的赞颂。 可以微小,可以宏大,可以澄澈,亦可卑劣。 那是名为生命的【有限】,直至延续未来的【无限】。 ————————写完碎碎念(个人吐槽,可看可不看啊): 我不喜欢缘一被推上神坛的说法,但我不排斥他具有神格这样的理解。 不如说,他的大爱和远见,确实带有神格意义上的普世价值。 当然,这样的神格必然回归赞颂生命的本质,因而他只能是人,才会真正让人体会到这种超乎自身涵盖世间的神格。 其实这个和魔法少女小圆里的鹿目圆香是非常相似的。 尽管圆香是借助晓美焰才拥有足以匹敌神的力量,但是她的大爱是本身拥有的。 所以才会有后来晓美焰不惜一切化身恶魔也要把她从神拉回到普通人,哪怕将她割裂。 但对圆神,却不像总说缘一被拉下神坛那么多非议。 也许是老虚新房最初展现给我们的,是那个普通人的小圆。 而鳄鱼老师选择先让缘一碎片化,从而让我们跟着岩胜走将他推上神坛。 但是鳄鱼老师没有给缘一制造出相应的晓美焰。 鳄鱼老师选择自己将他带回到普通人这一位置上。 不如说,鳄鱼老师希望我们看到缘一本就是普通人这点。 听着kagrra,的《うたかた(泡沫)》这首歌,真的感慨万分啊。 第22章 【序壹】 从初遇起,继国缘一就清楚她并非人类。 那与他透视生物的能力无关,归于本能也许更让他接受。 抑或,是他这样自降生起就异于常人的存在,所能感受到的不同。 女孩倒在深林草丛间,有什么于周遭弥散开来。 渗入空气中的血腥味未能完全消去,缘一皱了皱眉,并没有找到血迹。距离破晓不过转瞬,他也只是在日复一日的锻炼己身中,无意间瞥见如此。与兄长的约定他未曾忘却半分,且以此记住兄长那般努力的身影。 随清晨来临而吹拂过的风,其中夹杂微凉,亦在他回到歌的身边——他的妻子身边得以温暖。 这是继国缘一想要守护的点滴日常。 再微小,已是一切。 杂草丛生的幽深处,女孩奄奄一息。缘一并无多想,只膝跪地,搀扶着女孩起身。 呜咽哽在喉中,她艰难蜷缩着身子,似乎受伤不轻。 “能动吗。” 听到他没问别的,女孩这才缓缓抬眼看过来。 枝繁叶茂,深林荫翳,从这双仿佛浸没在鲜血的眼眸里,缘一看到自身倒映其中。 她的瞳孔呈竖立状,像是午后在阳光下慵懒的猫,陡然受惊而收缩双瞳。 若是方才那些血腥味终有归处,他想,定会滴落女孩的眸中,于竖瞳内涤荡开来。 半晌,女孩点点头,连做到这样都很勉强。 缘一会意地颔首致意,将她抱起时注意不要碰到她的伤口。然而通透所见,女孩身上并无多少外伤。缘一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异常感,与她转眼缝合的伤疤一同隐没。可这并不意味着,女孩就已安然无恙。 伤口痊愈,疤痕褪去,无法抹去疼痛曾就在上一刻叫嚣。 而那些依然翻涌的痛楚,因伤口消去再也找不到出路,只得囚于狭窄的身躯无处可逃。 且不论她到底为何,缘一希望自己坚信的想法,不会与现实相悖——关于女孩会借此加害什么,哪怕不过是他笃信如此。 倏尔听到怀中人抑制不住的哽咽,他稳住步伐,加快速度赶回家。 顷刻间纵深跃入日光,些微晨曦轻轻落在颊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度。初起的太阳高悬当空,和人离得那么远。可若是靠得太近,想必太阳只会被抱怨过于灼热夺目。离得太远,空有光芒毫无温暖,岂不残忍至极。 然而正是这细琐微光,轻捷描摹着脸廓之际,在她脸上豁然烧起来。 “呜……!” 她拼命地捂着触及些许阳光的侧脸,手背指尖亦融化在沸腾火焰中。很快,火舌攀爬上额角眉目,她惨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脸上任由灼烧的伤痕殆尽成灰,满目疮痍,狰狞可怖。 即使缘一反应已经足够快,但依旧阻止不了阳光见缝插针地在她身上肆意伤害。他把抱着的女孩往怀中凑紧些,抓住她手臂的指节施力收紧。逆向而行使得风迎面吹拂来时,清晨的冷冽有了形体化为利刃。他神情不改,任由女孩往他怀中偎依。那是接近本能的行为,像是黑暗中找寻到唯一一丝微光,又像是无尽的冰冷中终于从那微不足道的温暖中得到零星慰藉。 赶回家中时,他的妻子,名为歌的少女迎上来。 “别。先进去,歌。” “这……是怎么了?” 歌怀有身孕,再过些月差不多临盆。 缘一几乎每天都留意着她的情况。可即使清楚她身体状况尚佳,他依旧忍不住多提醒她留心注意。通透生物的能力让他能亲眼确认她的情况,但他没法预料歌的情绪变化。孕期心情不稳定皆可理解,他担心的是歌自己没能把握好分寸,一紧张起来只怕有所闪失。 虽然平时是个话很多的小姑娘,但是歌很听话缘一所说的,乖乖退回到屋里去。 看着缘一把蜷缩身子的女孩放下,歌赶紧拿起一旁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一边安抚缩成一团的她一边轻声问。 “受伤了吗?我去拿药、” 话音刚落,歌垂下的和服衣袖被抓住,力道轻得稍纵即逝。 她低头一看,沿衣袖泛起的皱痕寻踪而去,看到抓着自己衣袖的指尖。缘一抬手捏住她的衣袖,另一边,伏在地上的女孩亦扯着她的衣袖。这是在阻止她吗。歌一时间搞不清楚这是为何,缘一担心她情有可原,但女孩受伤到这么重…… 这么想着,细琐声响在跟前泛起。犹如自伤疤的边缘剜开,又似勾着神经末梢倏尔挑起。 歌担忧地看向缘一,这么放着伤者不是办法。 然而缘一只是保持单膝跪地,沉默不语。 歌这时才恍然想起他那通透生物的能力,忙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伤口在恢复。很快。” “诶?” 歌循着他的话转头回望过去,刚刚女孩捂着脸还没完全遮住的烧伤,此时掌心底下已无迹可寻。烧灼的气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味道弥散开。缘一向歌看了一眼,显然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这种气味没有引起身体上的排斥,缘一知道,这是他本能地在抗拒这些味道所能连接的存在。 强大的生命力却带着熔岩般的破坏感和吞噬感。 可最终,继国缘一还是让这个女孩留在家中。 只因他无法坐视一个将死之人就在眼前。 再晚一些赶回来,那阳光必然令她灰飞烟灭。 女孩看上去约莫十四岁,纤细到有些病态。缘一和歌虽已成婚且即将迎来新生命,但也不过十七出头。因此要说年龄差距倒也不多,不至于会有隔阂乃至鸿沟之类的。 她的右眼角和左肩胛处,都有类似于彼岸花的纹身。无叶之花的纹身仿佛自她眼角骨沿绽放,令人不由驻足屏息凝视。看着倚靠门边往外眺望的女孩,歌凑到缘一耳畔说,她看上去真的很美。缘一静默地看向女孩,她将额角靠着门板,阳光就这么挡在门外,在她跪坐并拢的膝盖稍前处止步。她像是贪婪地躲在黑影里,明知无望靠近光芒半分,依旧不肯罢休。 泛着绯红的刺青将花蕊点缀在她的眼角。花瓣向着眉梢额角反卷,仿佛将眼眸包裹簇拥在花蕊心中,似伤疤又似斑纹。她眨了眨眼,垂下双眸,终是放弃如此无望地追索。 不管靠得再近,多想去触及,那阳光依然是会顷刻夺去她生命的存在。 歌没多问女孩的伤怎么痊愈不见的,也许对歌来说,缘一能通透生物的能力让她见怪不怪了。她热心地让女孩留下来,就像七岁那年在田边第一次遇见缘一那样。 那时的歌,因为家人染上流行病都死去而感到孤独。本想到田边抓些蝌蚪回家。然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直至太阳西沉,歌再次把木盆里的蝌蚪放回稻田里。 缘一问她,不把它们带回家了吗。 歌依旧背对着他,被迫离开家人的这些孩子太可怜了。 缘一凝望着她形单影只,轻声接续。 ——那我跟你回家吧。 歌回眸看过来,挂着泪花的双眼,于他而言像黑曜石那般美丽。 那时的缘一,何尝不是同样失去家人,孑然一身,了无去处。 他自出生就带着诡异的胎记,父亲曾要将他除去。若不是母亲竭尽全力留住他,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他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每天虔诚地向神明祈祷世间再无战争。缘一到七岁之前都未曾开口说过话,母亲担心他,祈求太阳神温暖地照耀他的双耳,并为他制作耳饰状的护身符。 他的兄长同样对他很好。他住在那不过三尺的狭窄房间,兄长偷偷过来陪他玩。即使被父亲发现而挨揍,第二天兄长把亲手做的笛子送给缘一,说有什么只要吹响笛子,哥哥就会过来忙的。这些,无论何时,缘一都铭记心中。日复一日,历久弥新。 可是,母亲病逝,原本十岁就要被送到寺庙的缘一,提早离家而去。他知道因为能看透生物,他把父亲的部下打倒——这事令父亲想把继承人从兄长换给他。缘一想,兄长和他一样已经失去母亲,他又岂能将兄长努力得到的这些夺去。他留在家中,只会给兄长带来负担和不幸。 因而,他告诉自己得离开。那个家,已经没有他留下的羁绊存在。 所幸能遇到歌。继国缘一没有一刻不这么想。 她是将他那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的手,紧紧抓住的人。 他的降生不被祝福,他存于此世只是不祥之子。 即使如此,他仍能够从母亲和兄长那得到温暖。 再后来是和歌相遇并一起生活,直到如今,他们迎来新的生命降临。 他明白那种孤独无援的感觉。 因而更了解得到珍惜是多么可贵。 是啊。他是这么走过来的。 可以的话,他想自己也能将这份温暖传递出去吧。 像这些爱他的人那样,把这份他得到的爱,试着照耀到别人。 他不是为了彰显什么,或是期望回报。 只是看着女孩孤零零地仿佛被丢弃在树丛间,他无法坐视不管。 于是女孩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就成了日常。 白天女孩不能出屋门。她在家中处处跟着歌,歌一有什么想要的,女孩就反应迅速地搭把手。歌忍不住笑着跟缘一感叹,说像是多了个很能干的妹妹,好幸福啊。缘一愣愣地看着女孩收拾碗筷整理房间,有模有样井井有条。他转头看了看歌的笑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歌的脸蛋。 正午时分,缘一从田间忙活回来,远远地就看到女孩躲在门板后面,直到走近门口,她豁然伸出手,把手巾举到他跟前。缘一接过手巾擦拭汗水,这边女孩已经小步跑过去拿茶杯,小心翼翼地护着杯子又跑回来。然后,气势十足地递到他跟前,丝毫不许他有拒绝的意思。 入夜,女孩会搬出充满阳光暖意的被褥,认认真真地铺好床铺给他们俩休息。每到这时,女孩都会自动和他们隔开些距离。歌以为她这是感到害怕所致,毕竟会担心入睡后发生不好的事这点尚可理解。但女孩看上去更像是靠近过来,会对他们有所不利。 于是晚上她都守在门边,怎么拗都不肯过来睡在歌的身旁。等天亮时,从门缝照射进来的阳光掠过她枕着地板的发梢,仿佛镀上一层淡光。 有次吃饭,因为身孕不便行动,歌一时没法够到汤碗,眼看着汤水往她腿上泼洒。 “——歌!” 缘一反应足够及时,只消抬手便汤碗倾倒的方向偏移。 这一连串下来,三人同时缄默不语。 缘一和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女孩。 刚刚着急唤着歌的名字的声音,显然不止一个。 这是两人第一次听到女孩开口说话。声音很轻,柔弱如水。 女孩显然不习惯被这样盯着,她咬着筷子,一时间不知是否该开口说点什么。 空气像是凝固似的,让人有些难.耐。 所幸歌发挥她很爱说又很会说的特长,微笑着说。 “终于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 “嗯……” “我还以为你没法说话,担心是怎么回事呢。” “不……” “那他的名字,你也知道吧。说说看?” “唔……” 女孩抬眼看过去,视线有些躲躲闪闪。 好一会,她咬着筷子,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缘、缘一先生……” “太好啦!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 看着歌真心实意的笑容,缘一有些看呆,好一会,他才转头看向女孩。 “那你呢。” “对啊对啊,我们该怎么叫你。” 歌也跟着缘一一起这么问道。 女孩这次的视线变得飘忽不定,声音沉下些许。 “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诶?” 歌显然没反应该怎么回答。 但在女孩看来这会给他们造成困扰,于是还是给出明确答复。 “有伽……可以这么叫我。” “‘有伽’?这名字很好听啊。像是贵族小姐的名字?” 歌好奇地看向缘一,缘一想着只要是能让歌开心就好,他跟着点点头。 名叫有伽的女孩摇摇头,回应里多了几分不甘,甚至有些埋怨的意味。 “它的意思不好……” “这样啊。” “但是我喜欢自己的姓氏。” 本来因为有伽看上去不太开心,歌和缘一不打算问下去。可看到有伽倏尔松开眉宇间的皱痕,还带了些淡笑接续这么一句,两人好奇地看向她。 可是听她解释时,他们压根就摸不着头脑。 歌摇摇头满是不解,这个词听上去的意思也太奇怪了。 “是‘没有鬼’吗?” “嗯。不过写作这个——‘神见道’。” “原来是这样。” 有伽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出这几个字,并用音读解释是哪三个字对应。 抬起点在桌上的指尖,她停顿片刻,语调里满是温柔。 “是收养我的医生以前用的假名。”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很少见呢。” 歌看向缘一,他正往嘴里塞鱼肉,边吃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有伽沉下眼睑,眼帘间决意与悲伤交织凝聚,在她的竖瞳中坠落。 “大概是说——世间无鬼,自有神明见证凡人之道。” 是啊。神见道有伽比谁都清楚,她的姓名喻意为何。 脑海中浮现那在幽深房间里的身影。 那个男人盛气凌人,红梅色的眸中杀意与戾气淆合。 至于她的姓氏,亦不过如此。 尘世间再无恶鬼肆意舞于歧路,自有神明见证世人所走之路。 ——世无鬼舞辻,自有神见道。 第23章 【破壹】 ——所谓生命,皆可贵难得。 ——谨记,生命之美丽与强大。 收养她的医师曾对她说过的一字一句,伴随话语落下的沉稳温柔,从未在她脑中淡去半分。 她下意识抓紧手中攥着的花簪,垂下双睑,眸中的光淡却。 歌临盆在即,身体不适以阵痛为主。有时半夜疼得没法睡着,缘一和有伽守在她身旁。有伽提过她是被一位医师收养的,忙活起来比缘一还有模有样些。歌在旁边打趣说,缘一也是第一次当父亲,肯定也和她一样什么都不太懂。 ——还好能遇到有伽呢。 每次有伽照料自己时,除了感谢,歌都会附上这么一句。 有伽从起初连连摆手回应,这都是她该做的毕竟借宿在此。似乎渐渐察觉到歌有意拿她逗趣,有伽到后来就挥挥手说,毕竟住在这里,不做点什么缘一先生可要不开心了。 咚的一声手起刀落,在院内砍柴的缘一停在原处,愣愣地望向歪头看他的那两人有说有笑。 有伽晚上从来不睡,有天萌生趁着夜色钓鱼的想法。 歌说以前她的家人在的时候,也试过这种夜钓,能有不错的收获哦。 考虑到想给歌的身体多些营养补充,缘一自知拗不过她俩,乖乖去给夜钓做准备。 结果还真的收获颇丰。把抓来的鱼虾养在院子里用石块砌成的小池,由于不够大,赶着晚上有伽才能出来,吃过饭她就架势十足跑去把池子弄大一些。见她搬石头找河泥忙里忙外,缘一看着歌安心地在被窝里休息后,起身还没站直,有伽已经冲他摇摇头。怕是担心他白天忙活就够累了,夜晚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缘一不想把歌吵醒,于是坐回原处,看着有伽得意地抬手用指背擦了擦鼻尖。 半晌,缘一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给有伽示意。 有伽这才发现,一不小心把泥巴蹭鼻子上。 然后呢,缘一和有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得到的战利品做成料理,看上去不仅架势十足,而且用心得很。吃饭的时候,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把鲜虾放到歌的碗里,一会给歌盛满鱼汤,歌忍不住笑了笑,这种被宠着的感觉真好,虽然有点像给小动物喂食。 直到他们俩一边给她添菜盛饭,问她那个虾好吃吗鱼汤好喝吗。 歌才后知后觉,诶你们这是要比拼吗。 对此当事人两位一个把碗凑到嘴边看上去就是在喝汤,一个往嘴里塞鱼肉嚼啊嚼,又不约而同地表示进食中没法回话。 啊,你们两个…… 歌豁然觉着小动物是他们俩,由她养着。 缘一的头发很长,一旦弄湿再干很容易变得蓬松。 平时都是歌给他把头发梳好,这会只能拜托有伽帮忙。 结果有伽梳着梳着把他的长发往头顶上堆,被发现使坏后,面对缘一的视线,她还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歌被他们俩逗乐,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啊。 偶尔阴天或是下雨,有伽得以在白昼时跟着缘一出门忙活。 山里几乎前不着村,需要什么的时候才下山置办。缘一鲜少与人打交道,第一次带着有伽出门买东西,由于担心忽而放晴,打伞之余还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町座上的市集因天气不佳,来往行人商贾并不多。 除了必要的食材,缘一在售卖布料的摊前驻足,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也没决定要哪种花色布料。周遭行人虽不多,但有伽始终扯着缘一的袖摆紧跟。见他驻足摊前都快要长成菌菇,有伽觉得有点意思,凑到他身旁问。 “决定了吗。” “……还没。” “给歌买的话,那种萌黄不错。” “嗯。还想再买一些。” “缘一先生的话,那边的深红如何。” “不是给我……” “诶?” 缘一停顿好一会,有伽耐心地等他回话。 他被盯着看实在是没办法,难为情低下头。 好一会她总算放过他,开口问道。 “给孩子的?” “……嗯。” “缘一先生是位好父亲呢。” “那,能帮我看看哪种比较好吗。” “当然!缘一先生相信我的话。” “嗯。我相信你。” 他的笑靥恬静柔和,她凝望着,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下。 不管在于周遭都是人类,还是因自己到底是怪物。 ——我清楚你并非人类。 那天她问他为何把她带回来,缘一如此回应,一如既往地平静沉稳。 有伽感觉不到丝毫的起伏,连那些本会有警惕和戒备亦无处可寻。 “即使像我被唤作不祥之子,也能在母亲和兄长的关怀下长大。确实有所失去,但我能遇到歌,这十年,每日未曾不如奇迹般美好平和。抱歉,我无法像他们爱我那样给你什么,但我做不到对你坐视不管。” 凝望着弦月,皎洁月色倾洒而下,缘一看上去整个人柔和不少。 有伽倚靠门板凝望着他,眸中映出他静默着守在熟睡的歌的身边。 不被祝福的出生,被视作不祥的降生,继国缘一比谁都清楚这种疏远到近乎抛弃的感觉。想必,也比谁都明了,那种得到珍惜与重视的暖意与温柔。 有伽后来想起这时,没有一次不这样想——如果这时候告诉他,该有多好。 缘一先生,我能感受到你给我的温暖。 不要说自己无法做到什么。不要道歉。 ……是我该对你说谢谢才对啊。 布料拂过的细琐,在偶尔响起的谈话声与脚步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有伽回过神来看向缘一,他正帮忙带着婴孩的摊主把布料搬出来。歌说过缘一尽管话少安静,但总是很乐意主动去帮别人。也正因如此,这些年下山置买东西,不少人见到缘一都会微笑以对。这时缘一都会往歌的身旁凑过去些,牵着她的手,看着应该是难为情呢。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妇女,面相温柔友善,哄着婴孩之余连连给缘一道谢。问及歌的情况,缘一如实回答说临盆在即,摊主赶忙给他找产婆这事提点提点,还让缘一抱抱她的孩子,好提前体会做父亲的感觉。 缘一显然手忙脚乱起来,好几次摊主让他放心尽管抱住,他都摇头表示没抱好怕摔着。 有伽站在原地,看得出神。 直到婴孩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了抓她颊边垂下的发丝。 那是出生的生命,拥有着即使未知亦希望其美好的未来。 红扑扑的脸颊,不过指节大小的手,易碎却有着无限可能。 “啊!抱歉!不可以这样哦。” “没事吧。会疼吗。” 摊主赶紧过来让婴孩放手,缘一上前问有伽如何。 有伽这才回过神,摇摇头说不要紧。 “那,回去吧。” 缘一稍稍颔首,垂目凝望而来,笑靥如轻柔落在颊边的暖阳。 她想,这阴云连雨的天空找不到太阳的踪迹,那他定是烈日。 回到家时,有伽认真地听怎么做衣服,歌一边教她,她边听着边动手。 之前歌那件粉色花纹的浴衣,是缘一第一次送她的。她用剩余的布料给缘一做了个布包,让他能把一直好好护着的短笛收好。听说那是他兄长送给他的,说是只要他有需要就吹响他,那兄长一定会过来帮忙。 说完这些往事后,缘一把短笛收回衣襟里,将掌心覆于其上像是在好好确认。 新的萌黄布料,歌裁了一小段给有伽做缎带绑发。 她的长发黑中带红,玄色发丝甚是好看。只是见她没怎么有心思打理,歌看着心疼,想着等孩子出生了自己能行动方便些,好好地给有伽打扮打扮。 注意到有伽这几天都在往外看,歌以为她想家或是在顾虑什么,和缘一交流视线无果,毕竟缘一看上去和实际上都不太容易发现什么。歌默默给自己打气,觉着氛围尚可,开口问道。 “有伽是在等什么吗?” “嗯……怎么到现在还没、” “有什么要来吗?” “对啊。送子鸟晚来太多了吧。” “嗯?” 听到那个词,缘一和歌下意识相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那边有伽继续嘀咕着,小声抱怨连连。 “都快临盆了送子鸟还没到,我不想看到歌那么辛苦。” “啊、谢谢!但是……怎么说呢、” 歌赶紧缓了下,故作正经,然而转回话题时依旧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好。 有伽总算注意到两人在憋笑,莫名有种被当成笨蛋的挫败感,努努嘴抢过说话时机。 “不、不然,小孩子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照顾歌的时候有模有样井井有条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不知情。 缘一和歌不由得无奈地对看一眼。看有伽那架势肯定一时不肯作罢,缘一起身,一边说着去外边看看田埂如何,一边把衣袖扯起弄好,任凭歌在后面怎么叫他都没回头。 哪有这样把她丢下的。这下难办了,该怎么跟有伽解释呢。 “歌,告诉我吧。” 恰时有伽凑过去,在歌身边乖乖坐着,眨眨眼央求。 太可爱了好想摸摸头,不行不行得忍住。歌稳住呼吸,眼球滴溜溜地转,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就……两个人互相爱慕,就会有孩子了。” “那,喜欢彼此的话,小孩子就会出现?” “要这么说也没错……对互相喜欢的两人而言,孩子是未来啊。” “未来吗。” “想要一直在一起,孕育新的生命之类的。” 有伽想起町座那见到摊主抱着的婴孩。 那么小的手,红红的脸蛋,幼小的身体却让人有着无限期盼。 “呐,有伽。” “嗯?怎么。” “你有喜欢的人吗。” “诶?” 这下轮到歌把有伽问住。 歌凑过去很期待地盯着她看。半晌,依然没听到她回应。 大概心意还没明确到如此程度吧。歌尝试引导她说出类似的答案。 “那,对你来说,有想要一直不分开的人吗。” 有伽低下头,玄色的长发垂下拂过脸颊。 她停顿片刻,最后闭上双眼,明确地点点头。 “那个人,有伽肯定爱慕着吧。” “只是……我知道自己离不开他。” 有伽的话似乎并没有完全与歌所想的重合,但对于歌来说,这答案已经足够了。她轻抚着包裹尚未降生的婴孩的下腹,不由感叹。 “起初我还以为,有伽会比较难相处呢。” “嗯?” “看上去不太说话,但实际很友善。偶尔颇有玩心呢。” 和当初见到缘一的感觉有点像。想到这,歌莞尔一笑。 有伽则摇摇头,满是歉意地颔首说道。 “抱歉,我……应该注意下。” “啊,我不是在责备什么。不如说我很开心啊。” “但、但是,太任性乱来确实不好。” 歌没想到这些话,会让有伽感到这么深的歉意。 她停顿片刻,声音轻柔很多,向有伽问道。 “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的人,经常因此责备你?” “……” “该不会……不管伤口是否立刻愈合,都不能伤害你啊!” 有伽的缄默与隐忍,在歌看来,怕是不好的遭遇导致她变成这样。 倏尔双臂被抓住,歌鲜少如此认真,甚至带了些愠怒接续。 “听着,有伽。真正喜欢你的人,定然会接受你的一切。” 抓着袖子的指节施力,自指尖泛开的皱痕,将决意温柔地传达给她。 “任性也好,乱来也罢,他们会教导你,但绝不会给予你伤害。” 她静默着听着这些话落下,交织在耳畔,形如掉落池中的碎石。 “那样珍惜你的人,才真正值得你去爱。” 她会意地点点头,噙着泪花却展露安心的笑靥。 那样对她的人,她已经遇到了啊。就在她面前,真正关心她的这两人。 只是当时,她未曾开口,对缘一和歌这么说。连一句感谢也未有机会说出。 翌日清晨,缘一比往常更早些出门修炼。 和那天相遇重叠,他看到在深林阴翳中的她。 “要回去了吗。” 缘一凝望着在不远处的有伽,仿若此岸彼方。 有伽轻轻地摇头,但并非否定,而是欣然接受她自身的答案。 不是回去,是从一开始就没能逃走过。 她早该知道,她没法从那个人身边离开丝毫。 只有那个人,维系着她和此世,将她紧紧攥住。 “我……我们想你留下。” 缘一的话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眼前。 有伽浅笑望向他,笑靥带着苦涩与释怀。 “像我这样的存在,岂能留在即将来临的生命身边。” 已堕落为鬼的我,再怎么说也不能呆在即将降生的婴孩身旁。 那样有着无限期待的生命,不该被这苟且偷生的丑陋存在感.染。 她把带有紫藤缀饰的花簪放在他的掌心,嘱咐他去找如此类似的花,夜幕来临后点燃在炉火中,能驱赶像她这样的怪异存在。但藤花到底对人类而言有微.毒,安全起见,还是在孩子出生后再这么做吧。 缘一将她给的花簪收好,用歌不久前为他做好的小布包。 他说他会把花簪交到歌的手中,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信物。 本就未曾想过如此约定的她,因这份约定而无比安心地微笑回应。 她没有告诉他,花簪是收养她的医师,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件能和医师联系起来的,她的思念。 梦走到尽头,依旧未结束。 黑暗倾覆而下,犹如伤疤带来钝重。她像是搁浅的船,走不了亦无法靠岸。 她意识到时,已经本能地在拒绝随后的记忆回想起来半分。 在与缘一和歌道别后,她到底去了哪里,又身在何方,全然被她本能抗拒。 眼前晃动过的霎间犹如孤魂,一旦从黑暗的罅隙里瞥见到她,便死咬着不放。 声音回荡耳畔,她看不清其中的面容,只能从声调中听出个中的讽刺,棘刺般向她袭来,一刻不肯罢休。 “你无法逃离,你比谁都清楚。“ “从今日起,我予你名字。” “不死之身,永生不伤的躯壳,不会因此被夺去的理性——我予你活下去的一切。” 带着浅笑的话语,却形如岩浆蔓开般毁灭她眼前的所有。 这种剜骨削肉的感觉,随着听见的话语改变,多了类似萦绕耳畔的轻呢。 “你只要我的血,即使吃下鬼,这事实也不会改变。” 气息忽远忽近扑来,沿着她身体曲.线游走。 倏尔停在心脏处凝聚进而攥紧,交织热度与柔软将她扼于指间。 “是你自己抉择如此。而我亦会如你所愿。” 自下而上迸溅的灼.热仿佛顷刻将她贯.穿,那一瞬她拼命弓身往后仰,任凭喉部颈项啮于利齿獠牙间。 “我们会像人类那样活下去。” 堵在喉中的呼吸把她的话都扼杀,高.热凝成无法言说的悲伤,在狭窄的身体里无法找到出路,只得来回冲.撞。 “你会得到我的血,像恋人一般——” 醒来的时候,神见好一会才发现脸上满是泪痕。 是因为不得不与缘一和歌道别吗。还是后来那些黑暗中听到的话,真实到无法否认的碰触感。 她还以为看到的这些会是谁的梦。 可那姓名,连同那些仿佛镌刻在灵魂的记忆,都在叫嚣着真实。 ——神见道有伽,就是她的姓名啊。 不管她再怎么只以姓氏回避,讨厌名字,它始终如言灵般维系着她。 她抬手挡住任何一丝光钻过指缝落在眼中,后知后觉地竟勾起嘴角。 那样真心对我的人,真正接受我珍惜我的人,我可以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吗。 缘一先生,歌小姐,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会真的有人,喜欢这样的我吧。 她不知道。至今未知。 神见道有伽始终得不到答案。 第24章 【拾捌】 神见再次睁开眼时,温热平缓的呼吸忽远忽近地落在她额角。 她愣愣地往上瞄了一眼,炼狱先生就这么挨着她头顶不远处熟睡。散开的金发呼应点缀在发梢的鲜红,他睡着时看上去真像小孩子,不过要说的话,现在的炼狱先生应该也只有二十岁出头?和炼狱老师的年龄也是对应的吧。 联想像是滴落的墨汁,在空白的脑中蔓延开黑色的痕迹,把那些隐喻的未说明的一切连接在一起。 她其实醒过来一次,回到了学园那边的世界。 睁眼一看是下午两三点,所以说她从周六晚上一直睡到周日下午吗。肚子饿得不行,她起床洗漱吃了点东西。没什么食欲,随便煮了点意面填饱肚子。出门去看信箱依旧是空的,以前医生出差,由于时差和所在地,再怎样都会给她写信。毕竟电话之类的,两人的时间不一定能凑得上。 这次去了两个月有多,音讯全无。半点消息都没有。 圣诞节她已经不奢望了,但至少让她知道,她可以和他一起迎来新年。 ……不行不行。医生都够忙了,才会没空给她消息。 她就该乖乖呆在家里等他消息啊。别再添乱让他困扰才是。 反正下周三就得期末考,周五拿了成绩就放假过平安夜。作为学生的她最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吧。至于鬼杀队那边,每天这样子睡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缘故,她醒来总觉得有些累。 在鬼杀队那边入睡,这是第二次没有立刻回到学园这边的世界。 ——而这两次,都和梦里见到的缘一先生有关。 咬了咬叉子,她若有所思。梦里和缘一先生他们在一起的,并不是她。 即使名字一样,同为神见道有伽。 她现在才真正去想,在她的意识到鬼杀队那边前,身为鬼的她的身体里,究竟是谁。也是有够后知后觉了。 就像炼狱先生和炼狱老师对应,不死川老师也好,玄弥炭治郎祢豆子善逸伊之助胡蝶忍也罢,他们都一一对应学院这边神见认识的人。 那么,放在她身上呢。 那段记忆里和缘一先生接触的,是鬼杀队世界里的神见道有伽。 即是说,那是她的对应面。 而那个有伽,与鬼舞辻无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神见自己就默默腹诽过——鬼舞辻无惨和神见道有伽,这两名字也太过对仗工整了吧。 说起来,辻这个字有歧路、岔道的意思,刚好和神见道的道能对应。 但是神见最初对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是真的没一点印象。她还吐槽说这名字太中二。 这么说,如果再次进入那边的有伽的记忆,说不定她能得到更多关于鬼舞辻的信息? 这样的话,她多多少少能帮到鬼杀队吧。毕竟听说鬼舞辻躲藏逃跑技术是真的厉害,难怪千年之久都没给消灭。 思绪夹杂混乱的记忆变得理不清,她停顿片刻,看着玻璃圆桌上映出自己的模样。 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穿着件毛绒绒的睡衣晃了一天。 有够糟糕的。她往嘴里塞意面,对这样的自己不满地哼了一声。 豁然想到什么,她似乎找到在鬼杀对那边可以睡久一些的理由。 先把期末考试大魔王应付过去再说。这么一想,她赶紧拿起书本边吃边复习。 她把叉子扔到没吃多少的意面上,哐当一声,金属往玻璃桌摔去。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她加重的呼吸,她抬起双脚踩在椅子边缘,把脸枕在交叠的双臂间蜷缩身子。 梦境的最后,那些攀爬过身体并游走其上的感觉,再次翻涌出来。她无处可逃。 好好复习一番,吃饱喝足换上又一身毛绒绒睡衣,调好闹钟,神见安心地睡下。 等她躺在被窝时,才发现自己有些期待入梦回到鬼杀队的世界那边。也许是一个人在家里,空荡荡地让她觉得孤单吧。那边有她要努力保护的人,有她要去证明的各种事情,她誓言为之奋进。 她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天花板,想起梦里歌对她说的话。 ——真正喜欢你的人,定然会接受你的一切。 她现在啊,就要去见真正喜欢她的人呢。歌小姐,缘一先生。 和一个人在家比起来,她更想回去鬼杀队那边。 然后她再次睁开眼,就看到挨着她头顶睡着的炼狱先生。 啊、她差点给忘了自己喝了炼狱先生的血之后,就枕着他的手臂睡下。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里的轻重,独属于他的气息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她。 是啊。她想在他身边,不管何时,只要清楚他离她那么近,她能为之所向披靡。 神见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轻点在炼狱的唇边,描摹时感受上面细微的起伏。 等她稍微回过神来,她愣是一下子脸红炸毛。可惜刚有要抽.回手的念头,指尖就被指节与掌心裹住。 “醒了?” 炼狱先生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带着迷迷糊糊的睡意呢喃二字。 神见咬咬下唇,不甘心地想继续把手抽.回。 ……故意的!他绝对早就醒过来,就等着看她要做什么。 然后呢,她这番挣扎,全都在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凑到他唇边,宣告彻底落败。 “身体感觉还好吗。” “嗯……嗯、” “那真的太好了。” 炼狱的笑靥里温柔一如既往,但接续说出这句话时,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想要你的身体有我的血——莫非是因为这句话达成,他才跟个小孩子获胜一样地笑起来? 神见涨红了脸,努努嘴不满地看他。说起来这句话真是太有歧义了! 这么一想,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啊,手感真好!她勾起嘴角得逞地微笑。 炼狱盯着她看,没有多想凑上前。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一下子起身,一边忙着换衣服一边亮开嗓门说道。 “是时候去蝶屋看看!咱们快点起来吧!” “嗯?嗯!” 神见愣愣地看着他起身背对自己。嗯……似乎隐约地看到炼狱先生的耳朵红了?有点可爱。 她刚得意地勾起嘴角,一丝刺痛扯起右眼角。她吃疼地咬咬牙,想起那场遥远的梦中,终末听到的话。 ——我们会像人类那样活下去。 ——你会得到我的血,像恋人一般。 即使那些闪烁的记忆,导致她无法看清说出此话的人容颜为何,她潜意识认定那是鬼舞辻无惨对她说过的话——对鬼杀队这边的神见道有伽落下如此话语。 鬼舞辻给予神见道血液,他们像人类那样,像恋人一般…… 莫名自身体深处翻涌出偌大的悲伤和无助。 神见不住地用掌心抵在右眼角,残留的疼痛仿佛瞬间灼烧。 她曾无比庆幸,炼狱先生说想让她像人类那样活着。 而一想到鬼舞辻也曾这么对这个世界的她,说过相似的话,感觉复杂得令她咬紧下唇。 “嗯?” 轻微的触感拨开她按在右眼角的指尖,她愣愣地抬头看过去,炼狱先生抬手将掌心轻轻放在她额上。神见也不知为何感到不甘,蹙紧双眉,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们这就去蝶屋看看。” 去到蝶屋时,胡蝶忍少有地面露愠色。 神见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接受训导。昨晚炼狱先生就说了,她毫无自觉去珍惜自身。 “右眼角的是鬼斑,你又一次被太阳灼烧陷入濒死状态。” 之前柱合会议时她为了证明决心,就跑到太阳底下差点烧着就消失。那个时候由于还被事先注.入藤花.毒,鬼斑不可避免地出现。想起来那次还是多亏那个暴躁风柱给她稀血,才得以支撑再生能力来恢复身体。不然真是凶多吉少。 “这次比之前还要明显,看上去和彼岸花很像!” “说明她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不行了。” 虽然已经足够习惯炼狱说话的音量,但是他一着急起来说得比平时还大声。 胡蝶忍瞥了一眼神见,她正抓紧双膝,直到炼狱将掌心放在她手背,她才下定决心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个,胡蝶小姐。” “嗯,怎么了。” “我想试试能不能像祢豆子那样,依靠睡眠来恢复身体和体力?” 胡蝶忍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方法。 见胡蝶没立刻回应,炼狱帮着她接续。 “如何,胡蝶。这方法是否可行?” “值得一试。何况,她本来就该好好休息。” 胡蝶有些受不了眼前这两人可谓灼热到星星眼的注视,叹了一声给予回应。 然后他们俩就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来。 “那我可能得睡好几天才行。不然没效果。” “哦!胡蝶,这期间得麻烦蝶屋照看神见少女了!” 胡蝶忍默默在心里叹气,这本来就是她职责所在。 只是炼狱这么拜托,她胡蝶忍更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了。 “我可以去问问炭治郎,关于祢豆子睡觉恢复这点吗。” “当然。我也想和炼狱先生谈谈,上次任务归队成员的伤势。” “上次任务?” “可惜炼狱先生一回来就冲去道场看你了,神见小姐。” 啊!是玄弥背着她回去那时候。多亏炼狱先生及时回来,不死川才没有理由砍了她。 原来是很着急地赶过去啊。神见这么一想,耷拉着脑袋看向炼狱。 炼狱微笑着给她摸摸头,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去找那名头槌少年。 “炭治郎他们在训练场哦。还有、” 神见刚转身要去找他们,胡蝶忍抿嘴一笑,接续。 “玄弥他没事。多亏有你在,神见小姐。” 这……是被夸奖了吗? 神见感觉整个人飘飘然,努力克制住嘴角上扬,向两人颔首致意离开房间。 可,可以当作是夸奖吧?胡蝶小姐夸她了,对吧对吧?!而且玄弥没事,太好了!!她还一直担心他背着她回道场时,鬼化尚未完全消去,这样的话他照到太阳也会被烧伤啊。没事真的太好了! 本来因为那个梦搅得心情不太好,现在神见彻底恢复!开心!转圈圈! “不死川也过来察看情况了吧。” “是啊。毕竟玄弥是他的亲弟弟,再怎么嘴硬也会过来问问。” 看着总算振作起来而离开的身影,胡蝶忍和炼狱笑着聊起天来。 炼狱抄着手臂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弟弟的哥哥!” “能够成为手足本身已是奇迹。只是表达关心的方式,希望不死川先生能变好些。” 对此,两人面面相觑,想到这点任谁都会头疼。毕竟不死川担心他弟弟的伤势跑过来别扭半天才问及,不是第一次。而其方法真实别扭得让人退却三步,胡蝶忍想必是最清楚的。 之前玄弥因鬼化消失太快没能恢复手掌而消沉,不死川先生光是看到他的身影就受不了转身走人。 所以就算当时对着神见又一次以刀相对,眼下不死川先生也没过问什么了吧。 毕竟事情已经平息了。要换做以前,这位疾恶如仇定要恶鬼灭杀的风柱,早就抹她脖子好几回。伤口不带重复那种。 何况,就结果而言,神见确实帮了玄弥啊。 “那么,胡蝶。想说的话为何。” “果然被炼狱先生看出来了。” 尽管是顺势让神见离开,但胡蝶忍确实有话想单独对炼狱说。 针对上次她在蝶屋进行机能训练一事。在神见因太阳灼烧而昏迷时,火野同样提及此事。 “神见小姐属于实战派。她需要的不是模拟锻炼,而是实际投入战斗。” “之前不死川给她训练时,发现她能够使用给予血液之人的能力。” “这样啊。她和小葵她们训练,由于担心伤到她们,无法使出全力。” “要进一步探究出她的能力,唯有投入实战当中。” 胡蝶忍点点头,接续的话多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 “神见小姐的话,需要打倒十二鬼月之一,才能真正获得认可。” “没错。也好,她需要实战锻炼,倒也不必花费时间纠结在训练的细节上。” “也可借着实战找出她的弱点,后期训练更具有针对性。效果或许更好。” 此事值得向主公大人提议,炼狱做事风风火火,自然打算去禀清。 胡蝶忍目送他离开,忽而注意到他本来抄着手臂气势十足要离开禀报,却停下来回头看她。 她亦不打算隐瞒,依旧带着微笑把话说清楚。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想法——她身为鬼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投入实战也无需担心伤势。” 如果说不死川实弥是鬼杀队中最仇恨鬼而刀刃相向的,那么胡蝶忍,就是对鬼抱有极深厌恶势必灭杀到底的。前者挥下的刀刃最为锋利,后者刺入的刀尖最为狠.毒。 “——但疼痛依旧存在。” 炼狱垂下双眼,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对此,胡蝶忍沉下声线,即使清楚回应并不会被听到。 “请多加小心。” 至于神见那边,她在走廊上四处望望,在找训练中的炭治郎。 怎料刚转角,就看到熟悉的莫西干头闯入眼中。她赶紧三步成两步退回去,在墙后面躲起来。好一会她才敢探出些许,看到玄弥就在走廊那边。 虽然她向炼狱先生保证不会再和玄弥有所联系,但这事最终在炼狱先生劝说下,似乎不了了之。炼狱先生告诉她不需要太过在意,之后等她身体恢复了,他再带她去岩柱那里好好谈谈。所以神见自己就默认,在和岩柱先生好好道歉前,她还是不要和玄弥接触为好。 不过这么较真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偷偷地盯着玄弥看,太阳留下的烧伤几乎看不到了。她对此长舒一口气。 那边,小澄菜穗小清的声音,她们似乎在和玄弥说话。 “玄弥先生的身体还好吗。” “………………” 啊,出现了,不死川玄弥的固有属性,面对女孩子就说不出话来。 真是。都长得这么人高马大的,怎么还栽在这点上。加油啊,笨蛋。 神见在走廊拐角这边看着干着急,忍不住握爪默默给他打气。 “那、那个……” 啊!说话了!!玄弥成功跨出一步!历史性的一大步!可喜可贺! 如果手头有香槟可乐,神见真想立马开一瓶来个普天同庆。 不不不,玄弥还可以做得更好!!加油!你可以的!! 她赶紧停止默默鼓掌的双手,再次趴在墙边望向那边。 “玄弥先生怎么了。” “谢谢……你们担心、我……” 说出来了!!玄弥终于敢对着女孩子说出完整的话了! 而且是感谢!!啊,神见想起来她跟玄弥提过,小澄她们对他不吃饭不休息这些担心得很。 傻小子这不是挺行的嘛!而且就算硬着头皮也要说出感谢的话!非常可以有没有! 神见默默地捂着嘴,仿佛老母亲那样流下欣慰的眼泪。 “这是应该的。来,玄弥先生,给你蜂蜜蛋糕。” “给你牛奶糖。” “给你红豆饼。” “等、等等……” 小澄小清菜穗微笑着给他递各种好吃的,打得玄弥一个措手不及。 哎呀。刚夸他进了那么一大步,这就打回原形了?!行不行啊,你不死川玄弥对得起这一米八的高个儿吗?! “玄弥先生是有事情想问吗。” “嗯、嗯……那个……” 小澄不愧是经常照顾他的,很快就看出他的意思。 玄弥脸红到快冒烟,只能下意识地接过递来的各种点心。 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多少稳住呼吸到能继续开口说话。 神见着急地咬咬牙,只差冲过去给他一拳给他助威。笨蛋加油啊! “我想问……” “嗯!” “神见她、没事吧?” ——诶? 话音刚落,神见霎时停住。 那边玄弥紧张到咬牙,但即使如此还是硬着头皮这么问及她的事。 那一瞬,她整个人乱得很。 脑子仿佛超负荷过载,她索性破罐破摔,想着直接了断冲出去。 然而就在她自个儿纠结到快抓狂之际,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已然停住。 于是她刚从拐角处跨出一步要出去,迎面就撞上什么。 “嗷呜!” “唔嗯、” 神见捂着额头下意识抬头看去,玄弥已经伸出手护在她背后。 两人豁然停在原地,四目相对。由于手上拿着各种点心,他没法抓住她以免她摔倒,只能把手臂抵在她背上护着她。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明明之前她就这么抱住他,眼下慌乱的却是她。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有点站不稳,下巴顺势枕在他胸襟。 “那个,玄弥……” 她脑袋一片混乱,怎么就忽然脑子当机不知说什么啊,几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些。 他见她慌乱到快手舞足蹈,下意识地把盛着蜂蜜蛋糕牛奶糖红豆饼的盘子举到她眼前。 “嗯?” “吃吗。” “好……啊、不对!” 这是怎样,是觉得只要拿好吃的就能把她收服吗?! 她不满地努努嘴瞪过去一眼,玄弥甚是无辜回望过来。 生气,就很气。神见也不知气什么,反正她生气是很严重的,先吃了再说。 这么一想,她随手抓起红豆饼直接咬一口。这下玄弥更是用一种我就知道的眼神看过来,你看我很懂你吧这几个字写满他的眼里。 ……!!!神见瞬间炸毛,这小子蹬鼻子上脸了?! 从来都只有她神见道得寸进尺!你这家伙,好气哦! 可是好气哦还是得保持微笑。毕竟小澄小清菜穗还没走。 她不能变成第一个因揍人违反队律的鬼杀队之鬼。太史无前例了。 啊!完了。这红豆饼是她们给玄弥的。 本来玄弥就不怎么吃饭让她们担心,神见明知这样还抢他东西吃,要不得要不得。 注意到她们正看过来,神见赶紧抬手直接把红豆饼往玄弥嘴里塞。 “唔……!” 玄弥还没反应过来,红豆饼已经堵在他口中。 神见给他一肘子,微笑迎着小澄小清菜穗聊天,问她们炭治郎在哪。 她无暇顾及就在身旁的玄弥,以至于根本没发现他已经脸红到耳根。 这、这红豆饼…… 他好一会才动动牙齿咬了咬,被她咬开的缺口顺势塞到他嘴里。 这笨蛋……这下不就间接、 瞬间炸毛,玄弥低头一个劲啃红豆饼。 “红豆饼这么好吃吗?” 四个女生齐刷刷地看过来,玄弥哪招架得住。 而罪魁祸首神见瞥过来一眼,愣了愣用指尖把嘴角的红豆泥一抹,顺势就这么把它舔掉。 “嗯,挺甜的。” 这下玄弥当场抬手捂住嘴一个劲地狂嚼。 虽然在她们眼里,只当这是他好好吃饭的表现,值得开心到鼓掌。 第25章 【拾玖】 “我之后会试着依靠睡眠恢复身体和体力,要睡好几天,但也不用担心。” 一边说着,神见一边把蜂蜜蛋糕往玄弥嘴里塞。难得有小澄小清菜穗这些关心他身体的人在见证,玄弥肯定会好好吃下点心让她们别太担心。 顺便呢,用这种方法堵住他说话的时机,让他好好听她说反对意见一律不予接受。 神见不由得地感叹自己真是小机灵鬼,特别会抓这种时候达到目的。 “要是我睡着期间玄弥又受伤,等醒来被我发现,给我做好觉悟。” 说着,她向小澄她们使了个眼色。三小只立刻会意地握爪跟她保证,会帮她好好看着玄弥的。 玄弥表示虽然很清楚她这是在关心他,但这种自己没法反驳的感觉让人很微妙啊。 而明明身高只到他胸.口的神见依旧得意得很,抬手戳了戳他的鼻梁。似乎故意点在他横贯鼻梁的那道伤疤上,借此提醒他注意别又受伤。 话罢,她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趁其不备,把玄弥咬了一口拿在手上的蜂蜜蛋糕顺走,边忍不住大声感叹好吃好吃边大摇大摆地迈开步伐。离开的身影那叫一个六亲不认活出自我。 小澄小清菜穗微笑着感叹。 “玄弥先生和神见小姐关系真好啊相互关心着呢。” “啊、这……” 不擅长和女孩子接触,加上又被神见的举措弄得整个人慌乱,玄弥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刚要从神崎葵手上逃走以防被抓住偷吃馒头的善逸看到这幕,太有冲击力而扭着身体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刀疤男都能间接接.吻啊!!!!!” “给我去死——!” 不死川玄弥充分发挥壮实高大的优势,气势十足迅速跨步上前,直接对准善逸的下巴就是一拳。 可怜的黄发少年整个人以一条出色的弧线被揍到屋外。所幸窗打开的,善逸身板小一下子就被扔出去。窗框玻璃毫发无损,可喜可贺。 我妻·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你这莫西干头脸红个鬼啊·善逸,卒。 罪魁祸首神见回味着蜂蜜蛋糕的美味,正好找到在后院回廊上训练的炭治郎。 此时的他正努力地在吹着葫芦。听说这是为了练习肺活量锻炼肺部,好让呼吸法变得呼呼呼地更加厉害,而且这样能够提高全集中·常中的状态。什么让全身的肌肉和神经能够咻咻咻,血液流遍全身哗啦啦,更加清楚地听到心脏扑通扑通。 神见听得一愣一愣,等炭治郎休息吃饭团,她才有机会问自己想知道的事。 “祢豆子确实依靠睡眠来恢复身体和体力,但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她经常会连续睡好几天呢。” 炭治郎不知道个中情况也正常,毕竟变成鬼这事他也只能守在祢豆子身边。何况祢豆子一睡就好几天,且看上去尚未恢复和年龄相符的心智,现在还是幼童般的行为模式。 神见会意地点点头,向炭治郎致谢。 炭治郎忽而想起什么,接续说道。 “鳞泷师傅和珠世小姐都觉得,祢豆子刚变成鬼的那两年多,睡着的时候对身体进行了改造,所以才会不需要吃人而是通过睡觉来恢复吧。啊,鳞泷师傅是前任水柱,至于珠世小姐……” 炭治郎这才发现不知怎么解释。可是珠世小姐同样是鬼,她的话对神见来说更有说服力吧。而且珠世小姐还有愈史郎先生,现在也只需要很少的血量。 可是把这点说出来真的好吗,珠世小姐现在躲起来隐居,而且上次主公大人跟他说向珠世小姐问好——这事炭治郎一直耿耿于怀,主公大人是怎么知道珠世小姐的呢。 然而神见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她停顿片刻才最终下定决心,满是坚定地抬眼看过来。 “炭治郎……和鬼舞辻接触过,对吧。” 这也是鬼杀队接受炭治郎带着身为鬼的祢豆子留队的原由之一。 鬼舞辻无惨能够改变外貌,而且身份变化莫测,非常难以追踪。十二鬼月连柱都不容易遇到,鬼舞辻就更难了。 炭治郎神情严肃了不少。他垂下双眼,声音低沉了些。 “当时我也只是闻出来,有和我家人被杀后身上相似的气味。” “来自于鬼的气息吗。” “没错。也是祢豆子身上不属于她的气味。” “毕竟,能制造鬼的只有鬼舞辻一个。” 神见将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眸中的暗红盘旋,凝聚深陷于竖瞳中。 炭治郎想起在东京浅草找到鬼舞辻之时,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上次遇到他,他身边的妻儿,皆是人类。” “啊?他这是装成人类生活,还有老婆孩子?” 这鬼真是屑中之屑,不择手段到拿面包片来伪装身份吗。 神见不由得啧啧嘴。想过那货有多恶劣,没想到他连人渣这词都配不上。啊他是鬼才对,不,鬼渣都不如。都是当鬼的,怎么他就没祢豆子那边可爱呢。 “他肯定是需要那两个人类得到什么。” “诶?可当时我会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有部分原因在于没想到鬼舞辻会这么护着他的妻儿。” “哼,那家伙,我敢打赌他极有可能杀了人家丈夫取而代之。” “这未免也太过分、” “像他这样活了千年之久,能和他有联系的都没了。这世界哪有他的位置。” “……感觉神见小姐对鬼舞辻有些了解?” “嗯?” 炭治郎这么一问,反倒是神见自己愣住。 哪、哪有。她才不了解那种屑中之屑!也只是在梦里知道和他接触过…… 妈的。那些梦的片段一浮现起来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咬咬牙,无奈地摇摇头说只是她的猜测。 “对了,炭治郎能不能画一下他长什么样?” “嗯?可以啊!不过他有可能已经换了身份。” “也许审美固定了呢。或者就算变换也会存在共同点。” “说得也是!我这就把看到的他的样子画出来!” 神见在炭治郎身旁乖乖坐好,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一笔一划在白纸上描摹。 随着墨水在白纸上肆意纵横,神见越来越觉得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管理宣告失败。 不是我说,炭治郎……你这画的跟个海藻头八爪鱼的玩意,就是那所谓的鬼之始祖吗?!亏我还以为他能伪装到人类之中还算有点本事至少审美不差! “他大概长这样!神见小姐觉得如何,看出什么特征了吗?” “看出来一点点吧,大概……谢谢你,炭治郎。” 恐怕最明确看出来的是,炭治郎你真的不擅长画画啊。 在炭治郎那澄澈明亮的注视下,神见努力维持正经的表情把画收好。她还要回去找胡蝶忍小姐,不能耽搁太久。炭治郎微笑着向她挥手道别,临走前豁然想起什么,上前提醒道。 “对了,和鬼舞辻一起的人类女性,叫他‘月彦先生’哦。” “‘月彦’?听上去这名字还算不错。” 再次向炭治郎道谢,神见琢磨着这名字,迈开步伐去找炼狱先生。 嗯?说起来炭治郎那个花札耳饰,和缘一先生的好像啊。下次有机会问问他吧。 而炭治郎同样这才想起来,神见小姐和炼狱先生在一起的话,可以跟着她去找炼狱先生问问火之神神乐和火之呼吸的是呢。看来只能找机会去问了。 通过睡眠恢复体力和治疗身体,甚至以此开始尝试改造身体——这项建议得到认可,神见要做的就是安心乖乖地尽可能去休息睡觉。这样也好,她在蝶屋这边睡着,炼狱先生也能安心外出任务。 “请期待我的好消息。” 神见偏侧着头看过来,对着坐在床边的炼狱先生说道。 炼狱会意地点点头,指腹轻捻着她右眼角彼岸花状的鬼斑,轻声回应。 “那,等你醒来,可否告诉我一件事?” “嗯?当然!尽管说!” 炼狱霎时眼睛亮了,仿佛又再次闪烁着小星星。 “‘情人节’和‘巧克力’是什么呢。” 啊!他、他竟然还记得这些! 就她刚开始穿越过来这边,因稀血而醉到胡言乱语的那些…… 一想起当时一股脑说出的话,神见只觉脑袋都要冒烟,一把拉高被子把脸挡住。 “……炼狱先生!” “好好休息。我等你。” 她偷偷从被子那边探出些许,他温柔且爽朗的笑靥,让她倍感暖意。 即使醒来时已是空荡荡的卧室,神见早已下定决心能直面自己该面对的一切。 可惜睡得太浅,睁开眼时还是蝶屋那熟悉的天花板。 连回去学园那边也做不到吗。不过也好,那边的自己肯定还好好休息着,别明天周一就打瞌睡。 不过,一下子要她睡好几天什么的,听上去好奢侈好爽哦,实际操作起来没那么简单。她本来昨晚喝了炼狱先生的血就好好睡了一觉,之后还从玄弥那顺到了好吃的蜂蜜蛋糕和红豆饼。消耗体力是没有的,倒是一个劲地在吃在输入。右眼角的鬼斑还在隐隐灼烧,看样子不是能急得来的事。 兴许在于她得一睡睡好几天,所以胡蝶小姐给她安排了单间病房。 抬头看到外面月色皎洁,她忽然间有些不是滋味。 坐起身,习惯性地就屈起双腿蜷缩起来,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些许温暖。 她咬了咬下唇,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梦里的情景。她很希望再想起更多一些关于缘一先生和歌小姐的事,但那段记忆非但没有给她接续,反倒是把鬼舞辻那部分给一再勾勒描浓。 可恶啊……这根本就没法跟谁说。而且一再清晰的部分,对找出鬼舞辻的行踪没一点帮助。她也不确定这些信息,就更不能说了。 细琐的响声在她咬紧下唇时轻轻传来。 她条件反射地绷起身子,气味比其他更早让她警惕起来。 浓重的夜色下,鲜红在银白中溅起。那萦绕在杀意与憎恶的醇香,令她不由得晃了晃神。 ……不死川实弥。 怎么会是他。而且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刚任务结束回来的。 神见已经分不清是出于对他的害怕,还是因扼制对他的稀血的渴望,紧张得咽了口唾液。 不死川实弥跨步上前,光是他的血的气味,她都能清晰地感觉他走到她跟前停下。 她下意识地循着血的味道下移视线,瞥见到他正滴血的手臂。 “唔……!先去包扎啊!” 她咬咬牙蹙紧双眉,即使有想为他处理伤口的想法,终究不敢伸手过去。 他将手臂上的伤口举到她面前,带着毫无机质的冷光俯瞰着她。 “给我一滴不剩喝下去。” “你……!莫名其妙!” “都快濒死了还废话什么。” 她不甘地啧了一声,这一停顿足够给他时间接续。 “是你的血鬼术吧,让玄弥那小子的伤愈合。” “诶?那个……” 他是不知道玄弥噬鬼这事吗。 也对哦。以他这暴躁老哥的性格,要知道的早就把玄弥轰出鬼杀队。顾及队律的话,恐怕会做到把玄弥打残到没法留在队中的程度。哪怕只是提到玄弥提起吃鬼,他就一下子冲过来先把他眼睛戳瞎再说。 太可怕了。这什么毁灭级别的兄弟打架。亲哥吗这是。 所以他是以为,她的血鬼术才让玄弥恢复了手掌? 等等,这么说他是知道玄弥受伤甚至为此消沉咯。 这算傲娇吗?!嗯?可是这暴躁满点的傲娇也太毁天灭地了吧。 可怜的是,为什么她神见要被波及,真伤及无辜。 嗯?等下。他特地过来给她血,除了和主公大人约定外,莫非还有感谢她帮玄弥的意思? 还真是傲娇啊?!玄弥你别说我表达关心和感谢的方式很奇怪,和你哥比我神见道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你得自己证明,活下来的意义。” 他的声音冷得彻骨,不带半点起伏。 “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 神见抬眼看着他,这次没有再多躲避的趋势。无论是对上他的视线,还是近在咫尺的他手臂上的伤口。她看着他近乎沉寂的双眸深处,是无法探明的漆黑,却是谁都无法动摇的纯粹。他的鼻梁眉宇间掠过狰狞的伤疤,给他眼中的坚定多一丝无法言明的沉重。 她试图说服自己。也罢,有稀血可以加快恢复身体,而且能让她进入深度睡眠。 已经没法分清是血液不足导致没有余力想太多,还是她对上他俯瞰而来的视线就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神见往前挪了挪,伸手轻碰到他的指尖。她十指带有象征着鬼的利爪,小心翼翼地往上碰触,轻微的触感划过他手臂残留的伤疤。 “还是……把血滴到我手上……” “哼,别天真了。给我直接喝干净。” 话音刚落,他脸色不改,直接把指尖抵在伤口边缘施力。 尚未结痂的伤口哪禁得住这么蛮.横折腾,血顺着他手臂的肌肉纹路缓缓流下。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下再多坚持只显得可笑。何况她已经足够狼狈。 她跪坐在床上往前挪步,凑过去嗅了嗅那血。之于她而言,这稀血中的稀血,可有着浓烈醇厚的酒香,光是闻着都能让脑袋里一片混乱。眼下凑得这么近,瞬间就将维持理智的那根神经扯断。她伸舌轻.舔了下,血液随着勾起舌尖之际卷入口中。干涸的喉得到极佳的滋润,她再也没法克制什么,轻舔化为不由分说的吮吸与亲吻,加重力道的舔.舐流连在伤口边缘。 她轻闭双眼,没有发现他低头凝望着她一举一动。 他实际上看不到什么,但正是如此,自手臂伤口传来的感觉才越发清晰。 啧了一声,他压低声线,半晌才嘀咕一句。 “果然。稀血之于鬼,就像木天蓼之于猫。” “请不要用这个说法!” 不顾染在唇上的鲜红血沫,神见满是困扰地回一句。 这说法,不就在说她因为他的稀血而发、发……情? 没有这回事!!!神见摇摇头力图把这奇怪的想法甩掉。 似乎为转移注意力,他皱了皱眉,提醒道。 “喂,头发。” “嗯?……啊、抱歉。” 她把头抬起些许,才注意到俯下身凑到他手臂上时,两颊的碎发在她来回描摹着伤口时,会扫到他的手臂。因此带来痕痒感也没法避免。她轻声回应致以歉意,仅用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腾出来把颊边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 该死。他啧了一声。 那些刚刚结痂而稍稍不平整的边沿,与舌苔隐约的起伏交织在一起。可偏偏舌面舔.舐过是那样地自如甚至可说放肆,给本身毫无杂念只为解决食.欲冲动的行为,或多或少增添无法言喻的意味。 兴许像酒上头那样,她迷迷糊糊地稍微张开嘴,上颚尖锐的虎牙抵在他的皮肉上。但下一秒她就想起他提醒过的话,于是她只是轻轻地咬了咬他的手臂,力道轻得甚至不会留下痕迹。犹如小动物在撒娇逗乐那样轻轻啮了啮。 嗯。吃饱喝足睡觉舒服。 诶……她好像信誓旦旦地说过,我神见道就算饿死,被扔出去晒太阳,被日轮刀砍脖子,也绝对不喝你不死川实弥一滴血!!! 这下不就,真香警告了吗。 管他呢。神见舒舒服服地躺被窝里,暖烘烘地进入梦乡。 反正,醒来就是另一番地狱—— 一路卷子冲到最后一天的期末考试周qaq。 第26章 【廿拾】 由于这周是期末考试,体育课要么被占要么有学生提议拿来复习,体育老师富冈义勇闲了很多。 义勇并非那么不近人情,虽然每次被占课被学生央求用体育课复习,他都先亮出竹刀一副毫不退让的架势。于是这周开始早上进校门的仪容仪表检查,都由他亲自上阵,也算是给风纪委员的善逸和神见减少些负担。 新授课早就结束,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在尽全力复习。 对于不少教师来说,没有比考试更能检测学生对知识程度的方法。查漏补缺,考过便知分晓。哪里不会的还有时间赶紧去复习,临时抱佛脚总比放弃治疗要值得提倡,起码态度上还有点救。 除了复习就是考试,不然就是评讲和纠错。也难怪考完试立刻放假过圣诞和新年,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期待无比假期。只能先忍受提前需要交付的代价,毕竟圣诞新年过得开心与否,一定程度上还得和成绩挂钩不是。 就算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不死川老师依旧按照他预设好的,该考就考。大不了他加班改卷,第二天立刻让这群小兔崽子知道自己如何没有脑子。 见识过不死川老师的上课风格,尤其是他的暴躁脾气,下课时学生们都自觉得很,上厕所的上厕所,准备演算纸的一张不少。谁也不想在不死川老师扯着考卷给你死.刑前,因为考试途中上厕所和准备不足而先得罪他。 神见在下课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 今天虽然还是阴天,但是比起上周下雪要暖和不少。然而她还是没法扼制地感觉到寒意,从手脚一路冷遍全身。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玄弥过来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她摇摇头,说这次模拟考还挺重要的。倒是你更应该重视,这是查漏补缺最好的时候。 要是她真的不舒服去医务室,玄弥这小子绝对会坐不住。就算不陪着她去,她也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到他。 模拟考对时间的要求很严格,不死川老师比往常更紧盯他们。 神见拿到考卷一看,密密麻麻的字和符号让她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咬了咬笔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考试没过十几分钟,她已经冷到不禁双腿发抖。 这下不仅是冷,坠铅的钝重感越发清晰。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冒冷汗,脸上没有血色这点不用看她都能感觉得到。她伸手按在xia.腹,剧痛迫使她不得不抓紧衣服。指节泛白与她脸上一般。她动了动嘴唇,喘着粗.气的自己压根没法发出一点声音。 完了…… 不对啊、照理说再早也是这周结束才会来…… 她咬紧下唇,豁然想到导致提前的可能。该不会是那个梦在作祟? 就算梦里看不清具体的场景,那种在身体上游走的感觉还是清晰地传达给她。都是因为梦到那些情形吗?……该死的,鬼舞辻你个鬼中之屑!我神见到那边不明不白地变成鬼也就算了,回来学园这里还因为梦到和你那啥导致特殊时期提前、 如果可以,神见真想破罐破摔哭诉抗议。 情绪一上来,疼痛变得更加清晰。加剧的钝重感像是从腹部一路灌铅到脚底。她有些后怕,手脚发颤,别说写字,连笔都快抓不住。她本能地伏在桌上,额头抵着桌沿,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也发不出声音。按在xia.腹的手转而抓紧大.腿,希望能通过抓疼腿.bu来转移对xia.腹疼痛的注意力。 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地响,耳鸣引来一片昏厥。 以至于她压根没法现靠近的脚步声在桌边停住。她勉强抬眼瞥过去。 “喂。” 听到响起的嗓音,她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也是。除了昨晚外,每次这声音对着她说话,她都免不了挨揍。差不多非得见血的那种。 她摇摇头,身上的力气几乎都用来忍住疼痛。 她压在底下的考卷一下子被抽.出,果然没写多少令他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神见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等着被骂,现在到底是她理亏。骂就骂吧她认了。 然而不死川老师只是把她的考卷叠起来,抬头望向全班,气势十足。 “全都给我乖乖在教室里写完!谁敢逃掉,明天我让他死在校门口。” “是……是!” 全班无一不被吓得乖乖应答。 不死川老师哼了声,把她挂在桌边的制服包打开,然后考卷就这么被塞进里面。 “能起来吗。” “……嗯。” 他的声音轻了不少,不像平时那么凶狠可怕。 神见咬咬牙点头,落在手臂上的力道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死川老师扶着她起来,而且注意不让她忽然站起身。她担心会在裙子甚至椅子上留下什么痕迹,站起来后掌心撑着桌面想回头看。 怎料眼前的一切翻转,她整个人豁然悬空,就这么被不死川老师打横抱起。 与此同时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被一把拎起,随之放在她的肚子上好让她别着凉。 公、公主抱?神见纳闷地歪了歪头往上看。 ……嗯,明明是少女心爆表的发展,看到不死川老师配合脸上伤疤异常凶狠的表情,她霎时愣住不敢动。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死川老师就这么抱着她从座位列间出来,向教室后门走去。 “等等,把包带上。” 本来隔她好几组的玄弥此时已经过来,把挂在桌边的她的书包拿起。而且很自然地把她桌上的草稿本放到她椅子上。这样就算真的有什么痕迹也不会被看到。 玄弥握起她的手,把制服包的背带放她手心好让她抱住。他凑过去小声提道。 “药和东西都在里面吧。” “嗯……都带了。” “小心点,放学等我。” 他郑重其事地将她的双手裹在掌心,点点头给她打气。 然后下一秒,不死川实弥老师招牌的凶狠一瞪如期而至。 “喂,你先管好自己。” “我、我知道,哥……不死川老师。” 每次叫哥哥时,都会被恶狠狠地怼回去纠正该叫老师,玄弥差点就叫错,赶紧改口。 隐约地听到不死川老师轻叹一声,神见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他在头顶向全班说道。 “试卷写完统一交到讲桌。玄弥你收齐拿给我。” “好!当然!” 玄弥乖乖地应答,拍了拍神见抱着书包的手,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埋头攻克试题。 离开教室时神见往教室看了眼,全班齐刷刷投来注目礼。比起羡慕感叹,更多的是同情和祈祷——你卷子没写完,等着不死川老师来气时给你过肩摔吧。 神见:我以为这是少女漫画的恋爱情节展开,原来是恐怖漫画开头。我没猜中开头,更不会猜中结尾。枯了。 去到医务室时空无一人。珠世医生在桌上留了字条,说是愈史郎身体不好,她带着去小卖部买些热茶暖暖身体。怎么就刚好碰到这时不在呢。说不定因为是最后一节课,愈史郎前辈的请求更容易得到实现。 说起来愈史郎那家伙,明明一副天上天下珠世老师最大的架势,说他喜欢珠世老师倒是一下子脸红得不敢吭一声。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他迷恋珠世老师,偏偏在告白上纯.情得很。 神见坐在床边休息。虽然不死川老师看上去对她态度缓和些,但她还是怕啊。 莫名地想起昨晚刚任务回来还带着伤的风柱,就这么出现在她床边。 ……果然,两个世界是有联系的吗。甚至可以对应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出神地望着不远处在靠桌沿抄着手臂站着的不死川实弥。 他随意瞥来一眼,声线一如既往地低沉中带着烦躁。 “药呢。” “啊、在包里。” 她赶紧把扔到床上的书包拿过来翻。 倏尔一个小小的玩意扔到她面前,刚好砸中她眉心。所幸又小又轻,不然这命中率她得被爆.头。她捂着脑门不满地皱了皱眉,把从掉下来的小玩意拿起来一看。结果是块巧克力。 诶?她看向不死川老师,他移开视线没理会她,自顾自解释。 “先吃点东西垫着。胡蝶说这东西管用。” “胡蝶?啊……是香奈惠老师。” “谁给你胆子直呼老师名字。” “对、对不起。可是胡蝶老师允许的啊。” 神见委屈地嘀咕一句,换来不死川老师不爽地啧了一声。 说起来,不死川老师好像经常和香奈惠老师聊天诶。好像因为香奈惠老师曾经是学园三大美人之一,不死川老师经常和她来往,引发了学园针对不死川老师的暗.杀计划。不过在不死川老师把人从窗户丢出去后,这个计划就销声匿迹了。 所以巧克力有助于缓解生x痛也是从香奈惠老师那里得知的?等等,为什么会谈起这种话题?!这是会和男性聊起的吗?话说你不死川不像是会理会这种话题的类型啊。 嗯……不过玄弥说过他们家弟妹多,可能是他哥帮妹妹问的吧。毕竟香奈惠老师是生物老师,而且看上去那么可靠温柔体贴。 吐槽归吐槽,神见乖乖地把包装撕开,巧克力的苦涩萦绕在融化蔓开的甜腻中。 看她总算振作些许,不死川实弥无意中瞥过去一眼,想起之前炼狱收到她的巧克力的场景。 那时玄弥和神见都还在初中三年级,炼狱和不死川则是高中老师。情人节这种玩意,总有学生对老师们收到巧克力的数目好奇满满,毕竟每年都有最受欢迎老师的评比。炼狱收到的巧克力数排第三,好像是二十八个来着。但炼狱一向满心感谢学生喜欢,不会多提及什么。 没错。除了这个叫神见的女孩送的那份。 因为她的名字很特别,炼狱提起巧克力是谁送的,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记住她的名字。现在想起来,那时她刚好初三,炼狱又忙着带高三生,所以周末的道场训练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 炼狱拿着那盒她亲手做的巧克力,说虽然父亲终于肯收她做门生亲自给她训练他很开心,但还是想多看到神见少女啊。于是大伙很难得地看到,那个正气凛然的炼狱,会像个小孩子那样趴在桌上感叹,转着那盒巧克力左看看右看看。红薯巧克力真好啊,可是一吃完就没了,诸如此类的感叹此起彼伏。 那时候老师们以为那是炼狱的恋人,说既然这么想见她就行动啊,真不像你啊炼狱。 炼狱杏寿郎趴在桌上立刻低头把脸遮住,猫头鹰很罕见地不吭声,倒是脸红到耳根。 然后过了情人节迎来新学期,老师们才发现—— 那个叫神见的女孩竟然出现在新生名单之中! 当时或羡慕或默默打气看着炼狱的各位老师,顿时以一种很微妙的目光看着在校门口等神见过来新生报到的炼狱。然而猫头鹰毫无自觉,迎着那个看上去冷冰冰走来的女孩打招呼。 下一秒,女孩那堪称变脸的表情变化,更是让老师们一个个投去注目礼。 实际上,不死川实弥会记住这名女孩,更多在于她和玄弥接触并熟络起来。硬要说的话,还有她的行事风格? 高一那年他把一个打瞌睡的学生直接扔出窗外亲.吻大地,接着冲吓到惊魂未定的其余学生警告——你们要是想睡困到不行,在站起来听课和被我扔出去之间选一个。 这个叫神见道的女生立刻举手,非常认真地问,是不是以后每节课都可以站着。 不死川没想过这个问题,随便打发她说当然,无比欢迎。 然后他就真的每节课都看到她站起来听课。在不挡到别的学生的前提下,以及诸如考试这种不会讲课的时候。因为间断性调位,她总会有被安排到前排坐的时候。她倒好,数学课前就和后排的人商量好,再不行情愿站在教室最后面听讲。恐怕也是这点,和全班数一数二身高卓著的玄弥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 这么说,刚刚玄弥提醒她把包拿上,显然那小子知道她忽然疼得厉害是怎么回事。明明对着女生就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没法说话,那小子倒是和她熟络到说这种话题都不会令不好意思的程度吗。而且看玄弥那反应,似乎不是第一次照顾她痛x的时候。 ……这是怎么就不知不觉发展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了。 虽然看他们俩好像都没什么自觉,但实弥还是觉得身为哥哥得找个机会问问玄弥。 恰时,神见也在想玄弥的事。她一直很想问被撕掉的奖状最后如何了,但碍于玄弥的心情她始终没能问出口。前些时间听到玄弥说不管他哥对他做的事再过分,他都不会生气——神见更是打消去问奖状这事的念头。 可是……不管是学园这边的世界,还是在鬼杀队那边,她都不想看到玄弥努力却无果的身影。 明知是外人不该也没资格过问,神见还是没法坐视不管,开口问道。 “不死川老师,不能稍微认可玄弥的努力吗。” 她肯定指的是玄弥在射击部那边的训练,以及相应得到的成绩。 不死川实弥皱了皱眉,声音冷了几度。 “与其有空搞那玩意,明知数学不好就更该花时间努力。” “有些事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啊!” 她豁然抬头冲他这么说道,他看到她眸中满溢着不甘。 不死川实弥豁然想起,她就是那时在领奖台前挡在玄弥跟前的女生。 那时玄弥因射击大赛优胜领奖,他不死川实弥一生气脑袋一热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把奖状撕了,是她把蹲下来捡奖状碎片的玄弥挡住。 撕奖状事件发生的那天放学,不死川实弥决定放学去找悲鸣屿先生谈谈。 毕竟一时冲动所做的事,到底还是做了。他当时折回来从后台看,玄弥正一边掉眼泪一边捡起被撕碎的奖状。那小子平常都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哭,也只会在哥哥面前稍微放下那些无谓的坚持而放心流泪。 实弥在学校呆到很晚,准备去找悲鸣屿先生时,回廊那边走来的学生并没有向他打招呼。 他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么被无视更是火气一下子上来。他也不是非得要眼前的学生什么尊师重道,现在想想无非就是心里堵得慌急于找个借口转移注意力。 怎料迎面走来的学生比他先行动,不仅语调凶狠地开口,还直接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堵住他出路。 “我不管你是他哥还是别的,还是觉得自我满足或多管闲事。你给我听好——” 这名叫神见的女孩,豁然施力扯起他的衣领,冲他低声吼道。 “——不准再伤害玄弥!他是我朋友!” 第27章 【廿壹】 ——有些事,有时候,是怎么努力都没法改变的。 在这里玄弥比谁都用心去学数学,花的时间和精力她都看在眼里。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没法使用呼吸,不得不噬鬼忍受痛苦,只为能多靠近自己的哥哥向其道歉。 她知道的不过这些。没错,作为旁观者,她知道的仅仅如此。 可是她也很清楚。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什么的,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她不管如何都只能被视作本应敌对的恶鬼。哪怕她在这边不过是普通到泯然众人的人类。 “他说永远不会生气,对自己的哥哥。” 她放在被褥上的双手握紧成拳,沿着指尖蔓开斑驳的痕迹。 “之于玄弥而言,不死川老师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是他怎样都想珍惜守护的人。” 发丝随着她低头于颊边垂下。她的声音如同揉皱再展开的白纸,安静且疲惫。 “正因如此,得不到自己重视的人哪怕一句认可,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和不甘……” 拜托了。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玄弥,她都想尽可能为他做什么。 即使她清楚自己不过是嘴上说说,即使她始终不过是外人,旁观着没有说话的资格和力量。 可因此遍体鳞伤也要向你靠近的他,我不想看到,更不想他一人独行。 半晌,不死川实弥的声音响起。与她记忆里那位风柱的感觉重叠。 她抬头看过去,他的眸中依然平静得如停下的风,冷冽得早已决意如此。 “我不能看着他被束缚在狭小的世界里,他的前路一再缩小。” 昨夜他孤身一人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幕幕,重叠交织着两个世界在她眸中掩映。 “与其祈祷神明让不知是否有可能发生的事实现,我情愿由我自己,来让他切实得到更多本该属于他的。” 那在另一个世界的你,果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他离开鬼杀队,是吗。 你可以恶语相向,可以拳脚相对,甚至忍痛不惜伤害他都会让他离开。 你不可以看着他如此年轻死于非命,更不能对他无法得到该有的幸福坐视不管。 经历过亲眼看到哥哥杀害母亲,却迟迟未能向哥哥道歉甚至靠近一步,不死川玄弥已经回不去了。他无法再回到那些平和的生活,无法安然接受稀疏平常的幸福。 你说他要有更宽广的未来,要有更多不该被局限命定的可能。 你说他要有平和的生活,不会为恶鬼困扰折磨,要得到属于平凡人的幸福。 ——可他什么都不要。 他只要你,不死川实弥。 放学铃声响起,两人间的静默仍未打破。 不死川实弥自顾自地离开医务室,刚好撞见抱着试卷过来找他的玄弥。以及极有可能从他那听到神见身体不适这一消息的炼狱。 被自己哥哥盯着看好一会,玄弥一声不敢吭,直到怀里的卷子被抽.走,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这是怎么了。玄弥纳闷,那边炼狱早就敲了敲虚掩的门。见没人应答,没办法最后推门进去。 神见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拉到一边的帘子掩映着她的身影。 玄弥看得有些出神,身旁的炼狱老师走上前,在她跟前单膝跪下,与她视线平齐。 温暖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她抬眼看过来,恰时泪水自眼眶满溢滴落。 炼狱没有多问,只是为她拭去不住划下的眼泪,任由她最后承受不住伸手环抱着他。 也许能把这时被悲伤打败,归咎于特殊时候身体不适,整个人连精神都变得软弱许多。 神见不知道,但这种想法并没有让她感到些许释怀,反倒是令不甘愈发将她死死攥住。 玄弥走过来,在她跟前止步。他不知如何安慰她,下意识向她伸手。 她会意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捏住他的指节。带着泪痕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她破涕为笑,满是欣慰地感受他的温暖。 放学的时候是三个人一起走的。 本来玄弥想跟炼狱老师说由他送神见回去就好,毕竟期末周老师们都特别忙。但炼狱老师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上周开始就把该做的准备都弄好,这周模拟考试改卷什么的也都做完。玄弥默默地想,该不会炼狱老师是特定腾出这一周能和神见一起放学回家。 猜测归猜测,这么一想,玄弥注意到炼狱老师直直地盯着他,不给他丝毫躲开的可能。完全逃不过这双眼睛啊,玄弥心里纳闷。所幸这时神见从洗手间出来,于是炼狱老师的注意力就都放在她身上。炼狱老师也真厉害,既不会问得太尴尬又能问及神见的身体情况。 虽然玄弥觉得这半年足够让他习惯照顾她身体不适的时候,比如两人不会因此不好意思感到尴尬。但炼狱老师到底是长辈啊,稳重与安心不是他能给到神见的。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 神见看上去还是多少有气无力,炼狱老师买了烤红薯,三个人边走边吃边聊天。问到对期末考试有没信心,两人表示历史绝对没问题!炼狱老师教得这么有趣,不考好怎么对得起老师的辛苦教导!炼狱老师爽朗地哈哈哈笑,忍不住揉了揉两人的头发。 去到商店街时炼狱老师让他们先去书店买些考试用具,比如笔啊草稿本啊之类的。考完试会有两周左右的寒假,玄弥想趁这段时间把数学基础搞上来,问神见有没推荐的辅导书。 神见的成绩比较平均,虽不能说名列前茅,但是总体比较稳定,属于小考会失手大考几乎稳得不行那种。所以有时候玄弥想,除了被抓到上课睡觉这种大伙有目共睹的违纪外,他哥会把神见留下来补习,估计是为了给玄弥找个伴带着把数学成绩提上来。 想到这,玄弥本来劝自己别在意的事,再次浮现心头。 他偷偷向就在身旁的神见瞥去一眼,她的眼角还有哭红的痕迹。玄弥知道他哥脾气不好,但是他哥对女性或是老少态度都挺好,而且很受小孩子欢迎(在不被吓哭之后)。且鉴于师生关系,他哥不至于会把神见说哭。神见亦不是那种说几句就掉眼泪的类型。 但之前在医务室看到她坐在病床上的情形,她也不像是被疼到哭啊。 玄弥思前想后,再三琢磨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问问。毕竟等下炼狱老师过来,他也不好开口。 怎料在他踌躇不定之际,神见伸手拿过放在他跟前货架上的笔。 玄弥追随她抽.回的手,看她一边把笔摁响一边小声呢喃。 “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 “我果然……做了件很愚蠢的事。”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未能完全平复的哭腔,玄弥静默着等她接续。 神见稍稍低头,把脸藏在立起的围巾里,说道。 “我还想,不管是射击还是数学,玄弥都很努力……至少能看到不死川老师认可你。有没成绩是一回事,我想你的努力得到认同和夸奖、” 她深呼吸一口气,借着把笔放回货架上多少转移注意力。 他注意到她躲开他的视线。她不敢看他,自顾自接着说。 “就算真的没法到不死川老师想要的程度,甚至什么都没法改变,我也不想看到你难过,玄弥。在明知多管闲事而行动,和认清自己是个外人就该什么都别做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前者。对不起,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到底都在做什么啊,真是。 鬼杀队那边不是已经吃过教训了吗,差点就把玄弥牵扯进来,还连累他鬼化没完全消去,一起给太阳灼烧受伤。更糟的是,导致他和他哥关系恶化什么的。 神见道你多管闲事不是第一次,吃了教训到头来还是没一点长进。 她抬手将掌心覆在额角,没能把话全说完。 明明都是些他不需要知道也不会知道的事,她却偏偏没法完全割离两个世界。 静默着却没等到她的接续,他的声音响起。 “这明明是我自己该努力的事,却让你担心了。” 与之相伴的,是他轻握著她指尖的微小力道。 神见低眉凝望包裹着自己的他的掌心与指间,抿了抿嘴听他接续道。 “但我始终无比庆幸,自从有你在我身边。” 为我努力无望担心也好,为我获得成就高兴也罢。 甚至是,在你看来不过愚蠢的失败之举,之于我而言,都是无可取代的至宝。 ——从你和我第一次遇见彼此开始。 ——从你我真正将对方映入眼中起。 是啊。并非家人,也谈不上恋人,却那么纯粹地重视且珍惜着我。 玄弥眄视着神见,裹着她指尖的掌心与指间稍稍灌注力道。 神见读出玄弥这番话的重量,感谢之外更多的是确认她对她的重要性。 明明都脸红得不行,他倒还是努力着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出这些。 这下不就轮到她不好意思吗。而且每次都这么说,就不怕她不记住教训忘了疼啊。 她努努嘴,低下头把脸藏在毛绒绒的围巾里,小声嘀咕。 “我很贪心的……我知道只要我有事,玄弥肯定也会担心我……” 身边能够有彼此在,她肯定同样不止一次如此庆幸,满心感谢。 玄弥无暇去顾及脸上发烫得都快热到耳根,笑了笑感慨。 “是啊。到时做蠢事的,做什么都没法改变的,就会是我了啊。” “玄弥做的才不会是蠢事,才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不准这么说!就算是玄弥自己!” “那你也别总是说自己做的没有意义啊。至少你为我做的,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 见她气鼓鼓地转头看过来抗议,玄弥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拍拍她的头顶。 她一脸超凶的表情回瞥他一眼,跟只发狠的猫似的。没错神见道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她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的那种。 玄弥被她这样的反应逗乐,但依旧没松开握住她指尖的手,反而有些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确实得努力,不然下学期的射击比赛,又会忍不住担心哥哥之后怎么训我。” “他就不能在你有努力又有成绩的方面稍微夸你一下吗。” “哈哈。他生气也无可厚非。比起这个,我更想……” “嗯?更想什么?” 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神见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他在射击比赛成绩一直都很不错,从地区一路优胜到全国大赛。除了他哥会给他带来压力外,他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啊。何况,就算他哥有意见,鉴于能给学园带来成绩和宣传,校长肯定会劝到他哥允许玄弥参赛。毕竟玄弥现在已经是以“因为用头发判断风向所以得留这种莫西干头”为由,得到校长特许,成功让负责仪容仪表的富冈义勇无话可说。 最终他想说的,错失机会传达给她。 和过去很多次毫无区别,像是从未进步过半分。 神见猛地抬头,玄弥总觉得那瞬间像是看到她像猫那样竖起猫耳。她很快转头看向店外,炼狱老师已经在那里等了。她催了下玄弥赶紧把东西买了,让老师在外面等不太好,何况十二月底天黑得快,太阳一没了冷得很。要他们耽误时间送她回家,她早就心里过意不去。 “来,神见少女。给你!” “这是?” 刚出店门,炼狱老师就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跟前。 神见愣了愣,一边打开袋子一边听炼狱老师解释。 “是你最喜欢那家中华料理店的煎饺和粥。” “所以炼狱老师特地去买吗?” “就算这时没什么食欲,也要好好吃饭啊!” “嗯!就算还会疼,也得有体力和疼痛对抗呢。” 神见满心感激地看着炼狱老师,会意地把给她买的晚饭拿好。 虽然听自己哥哥吐槽过炼狱老师对神见好得有些让人微妙,玄弥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这下只感叹炼狱老师想的真周到啊,难怪每次神见看到他都感激满满。 莫名其妙稍微觉着是不是自己没跟着过来会比较好,玄弥皱了皱眉,随口问道。 “为什么不吃完再回去呢。” 一起吃个晚饭挺好的啊,什么的。 神见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看向炼狱老师。他会心一笑,解释。 “店里人比较多,要是神见少女忽然太疼,去洗手间也不方便啊!” “说的也是啊。第一天的话……还是能不动就不动吧。” 何况现在坠铅感仍隐隐作祟。神见无奈地咬咬牙,摇摇头苦笑。 炼狱老师爽朗地笑了笑,说等期末考一结束就带他们去吃好吃的! 两人开心地振臂高呼,炼狱老师最棒啦我们历史一定要考好来吃顿大餐! 把神见送到家,炼狱和玄弥挥手向她道别。直到目送她进到屋里,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玄弥不像神见那样和炼狱老师走得那么近,对方在他印象里和别的老师学生都相处得很好。可能在炼狱老师,不死川玄弥也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吧。 ……但是神见肯定不同吧。 对炼狱老师来说,神见一定非常重要。 这么想着,忽然间被叫了声,玄弥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 “不死川弟弟,对你来说,神见少女如何。” “诶?如何是指,她之于我是什么人吗?” “嗯!我看她真的很在乎你,不由得想问问。” “她是我的朋友……不,也许远比朋友还要、” 还要什么呢。玄弥一时间找不到确切的词汇形容。 炼狱微笑着看向他,声线却比刚刚要压低一些。 “这样啊,那就好。我……不管怎样都不想看到她受伤。” “为什么这么说?” “她很纯粹。只要对她好的,她都会尽全力去回报。” 这番话,玄弥深有体会。这半年来他和神见从认识到成为好友,他渐渐地清楚这点。 炼狱老师将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灯,掩映在他如火的眸中。 “这样的她,很容易不顾自身,甚至会觉得自己做了蠢事。因此很容易受伤。” 玄弥能读到炼狱老师的意思。话里指的伤害,更多的是心理层面。 想起在书店神见和自己的对话,玄弥停顿片刻,开口说道。 “神见她,和我提过怎么和炼狱老师认识。” “嗯?是吗……她会跟你提起以前的事啊。” “她说初中时就认识炼狱老师。庆幸有老师在,她才能去炼狱道场锻炼。” 至于为什么要去苦练剑道,她并没有跟他提及。 大概直到现在,在她看来,对他还无法完全敞开心门无话不说吧。 又或者是,那些过去并不是那么令人开心,因此她反而没有对他尽数说出。 可是……可是啊,他想成为那样的存在——成为她可以毫无顾及去依赖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炼狱老师的声音交织的每个字,令玄弥不由眉宇间皱痕加深。 “但对我来说,是我无法离开她。” 炼狱老师压低声线,逐字逐句落下这句话。 玄弥心里莫名有种悬空的感觉,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炼狱老师表现得这般沉重。平日里总是冲劲满满却不失稳重的炼狱老师,此时流露出另一番模样。不管哪一面,都是真实的他。 只是眼下这般沉重的表现,也许,曾经只有神见才看到过。 而如今,也因提及她的事,炼狱老师才会展现这一面。 “我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母亲在生下幼弟千寿郎后身体愈见变差。也幸亏有神见,收养她的医生时常会来为母亲诊断。母亲曾病重时,父亲差不多整个人都垮了。” 玄弥不敢打断炼狱老师的话,静默着听他接续。 “那时千寿郎尚且年幼,还需要人照顾。父亲守在母亲身边,而我尽可能安慰千寿郎。即使现在回头看,我也无法忘记丝毫——那种真的会就此失去母亲的担忧和恐惧。” ——相似的感觉,玄弥也曾有过。 那是是他还小的时候,有次妈妈赶不上电车,很晚才回来。哥哥实弥去找他时,玄弥抱着弟妹安慰他们,然而他自己担心得都快哭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那种随时会等不到哥哥和妈妈回来的恐惧和无助,令他整颗心悬在半空。堵在喉中的呼吸,直到听见家门打开时金属单调的声响,看到妈妈和哥哥闯入眼帘,玄弥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炼狱老师感叹地笑了笑,将玄弥的思绪带回到眼前。 抬手在腰间比划比划,炼狱老师带着些留恋的意味回忆当时情景。 “那时我在母亲身边照顾着,累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神见她就挨着我睡着。她把垂落到地的毯子边角往身上拢。她把毯子盖在我肩上,累到不行才坐在地上挨着我睡下。” 寒意夹杂在深冬的夜风中,那一晃而过的车灯将浓重的夜色剜开,描摹着炼狱杏寿郎那近乎烈焰的笑靥。他的微笑有着欣慰和感谢,寒冷让他的鼻尖耳垂染上些许绯红。或许,还有他对话中提到的少女,那份早已无法言明说清的依恋。 炼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少年般的爽快与惬意,他轻声呢喃。 “我对她说过——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保护她。” 凝聚着鲜红与橙黄的眼眸深处,流火驻足徘徊。 身为长子的他并没有什么能去依靠的,也不该有想去依靠谁的念头。父亲因为道场和母亲的身体不再像记忆里那样提起劲,母亲尽管身体不好仍在为家里和书法教室打点。千寿郎各方面都比较平庸,他需要兄长的指引和教导。 可再怎么对自己说要直面一切,即使面对自己的弱小和无力也得咬紧牙关,燃起心中的火焰——也会有那么一瞬,希望有谁在身边。 就算不过说说话也好,只是听听他谈及家人的事自己的事也罢。 “如果真的愿意有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我希望是她。” 他回望过来,满是安心的笑靥中多了几分眷恋。 “时至今日,我仍无比庆幸——那个人是她。” 第28章 【廿贰】 “——那,祝武运昌隆。” 期末考那天来到学校,神见把买的笔放到玄弥的桌上,微笑着对他说这句话。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总让他有种准备上战场的错觉。 已经度过会疼会无力的头几天,此时的神见原地复活,摊手表示可不是嘛考场如战场。说完她倾下.身凑过来,他坐在位子上一时没搞懂她要干嘛。 她伸手把掌心放到他两侧剃光的地方,碎发尖尖地手感很不错。 “来来来,把你的运气给我吧!” 保佑我不会时选c都对,瞎蒙都有一半分之类的。 玄弥被她弄得涨红了脸,咬咬牙想移开她的手。 神见倒好,趁着他动作僵硬地想把她的手挪开。她偷偷勾起嘴角,小恶魔的意味十足。等他的指尖因为慌乱拍了拍她的手背,她伺机而动十指钻进他的指间来个十指相扣。 玄弥暗叫不妙,想抽.回手却一时没办法,还因此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嗷呜!” “……咳、” 于是乎就演变成他拉着她的手,差点让她前倾着扑到他身上。 这个笨蛋!!气得鼓起脸,玄弥抬眼瞪了她一下。神见歪了歪头感叹。 “哎呀,玄弥又——冒烟了。” “你……!别闹了、” 他本来还怒气满满,看到她近在咫尺望过来,近得甚至能感觉到她忽远忽近地扑在他眉眼。他霎时语气弱下来,有点没辙到投降的意味。 她也不为难他,往前跨一步,凑到他耳畔呢喃之际,蹭着他长至肩膀的黑发。 “我会把自己的运气给玄弥的。” “你……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他慌乱地松开手,转而翻桌子翻书包做好考前准备。 神见乖乖起身要回位,豁然被玄弥抓住手腕。他把什么往她手心里塞,确定她拿稳之后要她赶紧回去坐好。她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块橡皮,在边角的地方写着“一起加油”几个字。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哼着小调这才往座位走去。 考完试第二天就有成绩。 大伙回来拿成绩单看排名听寒假安排之类的。没什么紧要的事,散的散约的约,开心的不开心的假期还是照样得过。 神见这几天都没往日那么爱闹,只有考前找玄弥聊了一下,平时都静静地在座位上复习,有时看看窗外发呆。考完试那天她依旧这样安静地在位置上收拾东西。 实际上她的心里很乱。明天就是圣诞节,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医生的消息。 医生从来没这样和她毫无联系,即使真的忙得不行也会给她写信说说最近的事。 不安的预感翻涌而上。 她咬紧牙关,这几天都在告诫自己别多想,考完试再说。 眼下分散她注意力的事情已然结束,她不可遏制地又脑子一片混乱。 “——回去吧。” 她回过神,把视线从抽屉里往上移,瞥见到站在身旁的人。 抬头看去,玄弥已经穿好外套背着包等她。 “不去看排名吗。” “你想看的话,我陪你一起。” “不了。成绩单拿了就行。” 神见站起身,把书包从抽屉里拿出。 玄弥拿起来她搭在椅背的外套,给她穿上。 “这么着急回去?” 神见看着他给自己戴围巾,一圈圈地绕在她脖颈上。他知道她怕冷,这种时候更该多注意。 玄弥看到她把脸藏在团团立起的围巾里,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时还是有些停顿。 “怕等下就、” “等下怎么了。” 她纳闷地抬头看过来,歪了歪头问。 玄弥没有立刻回话,和之前那样欲言又止。 神见本想说,今天教职工不会太忙,玄弥不和你哥一起回去吗。难得你哥忙了整整一周。 但总感觉还是不要提这个比较好。她不知为何,就都归咎于直觉吧。所谓女人的第六感。 他咬咬牙,豁然想到个很好的理由,赶紧以此提醒她。 “……啊!超市的限时抢购会没了!” “差点忘了,我得为圣诞晚餐准备些食材。” “对吧。有我在,买多点也不怕拿不回去。” “哈哈。玄弥会在我身边这点,都变成习惯了。” “——那就习惯吧。” 他不像她所想那样脸红到结巴,反而沉下声线这么回应。 神见下意识抬头凝望着他,玄弥的脸颊和鼻尖染上绯红,他轻声接续。 “走吧。” “嗯!” 他轻握着她的指尖,把她的手握住塞到他的大衣口袋里。 萦绕在狭窄空间里的温暖与扣紧的力道,借此告诉她未能说出口的话。 ——我想成为你习惯去依赖的那个人啊。 不愧是圣诞前夕,商店街超市人来人往,而且很多都是情侣并肩甚至全家出动。神见并不打算做什么圣诞大餐,只象征性地准备了应节的火鸡和姜饼人。圣诞布丁她不是特别喜欢,还是小小的杯状布丁比较中意。玄弥问她要不要买些装饰品,神见想了想摇摇头说算了也没觉得圣诞节多隆重。 万一买回去一堆东西,结果只有她自己过圣诞,岂不浪费。 神见一向坚持自己买东西要自食其力,尤其是她要送的礼物,所以像是情人节这种她想给对她好的人都送巧克力,或者是花火大会玩个痛快,她去神社啊便利店啊打工几乎是常态。 玄弥想起来,他跟神见第一学期下半段才认识的,之前虽然一起升上高中但都没怎么接触。他听过神见聊起她的打工史,还被带着去她打工的神社祈祷——为了她认识他之后,她第一次见证的他的射击大赛。那时神见提到,她每年过新年来初诣祈愿,都会画上一个绘马挂在同一个位置。 每年的愿望都不同。她会给绘马画上愿望对应的人的小头像。 之前多数为了医生的身体健康和工作顺利。 再是祈求自己能努力到保护医生不被伤害。 之后呢,她的愿望是炼狱老师和家人和睦相处,幸福美满。 说着说着,神见满是期待地看向玄弥,他总觉得那时她眸中似有星辰。 今年是我和玄弥认识的第一年。那,新年的绘马就画跟玄弥相关的愿望吧。 她还拍拍他肩膀说,到时玄弥到神社祈祷,就来找她画的绘马。现在愿望要保密哦。 回忆牵引着玄弥的视线落在神见身上。 她往前倾往货架上这看看那望望,边小声嘀咕边挑选商品。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响起,她赶紧拿出来接听。 “炼狱老师?” 他猜得没错。不如说,他早就在等这电话什么时候打来。 神见显然没察觉玄弥的视线,继续接听着。 “嗯,我先回去了。对啊,我在超市买圣诞节要用的东西。” 玄弥盯着她看,留意她听电话时的变化。哪怕微妙也不想放过。 神见忽而抬起身子,尽管明知炼狱老师也看不到,但还是认真地站直回应。 “炼狱老师不准过来,不然我要生气了。玄弥陪我一起来的,不用担心东西拿不回去。再说了,好不容易终于到假期,炼狱老师多陪陪家人啊。千寿郎肯定期待圣诞节很久了,比起礼物他更想和炼狱老师一起久一些……嗯!等下我到家告诉你!真的不准过来哦,我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努努嘴落下最后通牒,应该是炼狱老师拿她没辙,她这才得意地笑了笑。 玄弥赶紧转移视线以防被她察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货架前这看看那看看。 旁边的导购员捕捉到他们俩,走上前给两人推荐商品。 “这个是情侣套餐哦,里面有各种人气零食,肯定能让圣诞更加甜蜜呀。” “啊!不、我们……” 玄弥一下子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他赶紧上前把神见护在身后,本想否定但又一时语塞。 神见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出些许,瞄到那个打折的字样,她自然地抬手钻到玄弥那手臂与身侧的缝隙间,让两人看上去亲密些,这才问道。 “情侣套餐是可以打折,对吧。” “是的。情侣套餐享受八折优惠哦。” “诶?这样啊。” 来了……玄弥不用低头看就知道,她此时肯定勾起嘴角,跟小恶魔那样翘起尾巴。 神见不住点头地感叹,一把往怀里挽起玄弥的手臂,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直指情侣套餐区。 “来吧,玄弥大人!为了胜利的彼方!” “对你来说省钱就是胜利吗。” “当然!那就能买更多东西不是!” 玄弥无奈地摇摇头,神见注意到他僵在原地。半晌,他视线躲躲闪闪,小声嘀咕。 “你……手……我……” 神见愣了愣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正把他的手往怀里挽。 抬头再次看向他,她冲他展露笑靥,冬日的寒意在她脸颊渲上绯红。 玄弥叹了声,没去理会脸红得很,任由她挽着手臂把他带过去。 气氛总算没那么不对劲,又回到平时那种玩闹的相处模式。 每人两手提着满满的战利品,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去 中间路过公园时神见说暂时歇一歇,果然东西有点多提着累到一定程度。 “对了,这个是给就也的。这个给寿美,这些给琴,弘,贞子。还有这个是给玄弥的妈妈。” 神见蹲在袋子旁边翻啊翻,一份接一份往玄弥的书包里塞。 玄弥没想到她刚刚买东西时,会给自己家人逐个准备礼物。 “这……” “都是些小东西,希望不要嫌弃。” “不是!这你得花不少钱吧。” “不然你以为我打工是为了什么啊。” 把礼物都放到他书包里,神见一边起身一边感叹。 “玄弥的妈妈平时都挺忙的吧,不死川老师也是。家里弟妹还得有人照顾,反倒是我,经常麻烦玄弥送我回家,少了时间去陪弟弟妹妹。我过意不去才是。” 说着她抬手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玄弥想起前些天炼狱老师跟他说过的话,她确实就是这样,会尽全力回报别人对她的好。 “来!这个给玄弥的!” 在他出神地看着她时,她忽然打开书包从里面抽出个包好的纸袋,一把举到他跟前。 玄弥愣了愣,惊喜之余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凑过来催促他快看看,他才把包装袋打开。 是一条深紫色的毛巾,在边角处有西瓜图案点缀。 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听她有些害羞地解释。 “整体颜色和玄弥的瞳色一样。这些西瓜图案织得可能不太好看,不要嫌弃啊。”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点不敢看他。 玄弥拿着毛巾的手稍稍使力,不由得微笑以对。 “怎么会。我开心都来不及。” “真的?” “真的。谢谢。” “那太好了。” 神见捧着脸自个儿高兴得都快转圈圈。 玄弥小心翼翼地把毛巾叠好放进书包里,不经意问了句。 “你给老师们都送了礼物吗。” “对啊。你哥哥那份也一起送了,就昨天。” 稍微想了想,玄弥终究保持这种随意问到的语气接续。 “炼狱老师也收到了?” “啊!不,炼狱老师,还有他的家人明天才会收到。” ……果然对他是很特别的啊。 玄弥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住,说话时躲开她的视线。 “那你送了什么。” “是甘薯烧酒哦。” “诶?” 他有点意外,听她继续解释。 “本来店里的老板不肯把酒卖给学生的,我昨天送完礼物就拜托香奈惠老师帮我一起去。哦!说起来香奈惠老师好厉害啊,不仅让老板同意帮我明天送到炼狱家,连我准备给师傅啊瑠火夫人啊千寿郎啊他们的礼物也一块送。不知道能不能给炼狱老师一个惊喜呢?” 说着,神见仰头看向夜色渐深的天际呢喃。 玄弥把背着的书包往上提了些,会意地回应。 “肯定能吧。” 他想起放学自己那点小心思,现在看来稍微有点可笑。 正是因为知道教职工今天不忙,他才提出现在就回去。 再等下就恐怕,会是炼狱老师过来接她回去。玄弥想尽早离开,由他送她回家就好。 玄弥如今明白,炼狱老师问自己对神见的想法,只是想保护神见不受伤害。 炼狱老师说他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够保护她。他无法离开她。 ——这一点,不死川玄弥何尝不是。 他有想过自己远不及炼狱老师能给她的,可他并不想就此放弃。 走上小山坡往神见的家迈步,两人继续有说有笑。玄弥刚说到圣诞节可能没法和她一起出来补习,神见倏尔停在原地。他本想用比较轻松的语气,把之前没说出的话传达给她。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小山坡上,整体白色的建筑物,靠近大门的一层灯火点缀,围着窗户萦绕了好几圈。 神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迈步要跑过去,玄弥豁然挡在她身前。 “我先去看看。” “万一是有人闯进我家呢?!” “那更不会让你过去啊。” 话罢,顾不上还提着两大袋子,玄弥尽全力快速接近神见的家。他躲在围墙外往里探看,神见凑到他身后挨着他,扯了扯他衣袖但没得到回应。 神见一咬牙,反而把玄弥往后推了些,她自己往前跨了一大步,整个人对着门站直。 “喂!” 他赶紧过去把她挡住,以免真的有什么危险。 她有些站不稳,他适时将她扶住,好让她依靠在他怀里。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门那边。 玄弥愣了愣,这才回头一看究竟。 装饰了好几圈的灯束在窗户上结成了晶莹光亮的花,而在门边上,是一棵足足和大门一样高的圣诞树。树上早已装饰了各种应节的红色缎带,高悬在松树最顶端的星星蒙上一层璀璨夺目的金砂,在灯束微小且温暖的光芒掩映下闪耀着光芒。 此情此景,连身为外人的玄弥也忍不住感慨。 “好漂亮……你家医生真有心啊。” 神见并没有给予回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近乎出神地凝望着眼前这些,仿佛尽全力地要将所有收入眼底。 玄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他想,真正令他无法移开视线半分的,是闪烁在她眸中的星辰。 “那,我先回去了。” “诶?不留下,吃个饭什么的。” “不了。你不是一直盼着医生回来吗。赶紧进去吧。” 原来被发现了啊。神见低眉垂目,还是让他担心了吗。 这么想着,她抬眼看过去。他把东西都提过来放到门边,然后挥手向她道别。 她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种倾轧下来的感觉有增无减。 直到玄弥再次回望着她。 他很清楚,他转身后并不需要追寻,她就映入他眼中。 她簇拥在星星点点的暖光间,柔光描摹着她的身影给予他温暖。 他轻叹一声,再次发话时,呼出的白雾萦绕在眼前,连她也一并模糊其中。 “还记得我提到射击比赛时,没说完的话吗。” “当然!我一直想问,但是又觉得不该多问……” 她本来很认真地回答,终是越说越小声。 果然让她担心了啊。玄弥在心里想,咬咬牙,他接续道。 “我想期末考好一些,下学期初参加射击大赛,也不会和我哥闹得不开心。” “嗯!” “比起这个,我想考好了之后,更有自信邀请你去看我比赛。” 没有给她回应的时机,不如说他害怕得到回应。无论她是答应还是别的。 不,如果她拒绝他也许会好受些。正是清楚不管怎样她都会来看他比赛,他才觉得心里更难过。 他赶紧笑了笑,努力试着让气氛不会太压抑。 结果说话时还是没法扼制地停顿了些,连带着不甘满溢。 “到头来我还是搞砸了……真是,我在期待什么啊、” “玄弥!” “只是这样,别在意。圣诞快乐,神见!” 转身离开那一瞬,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像个逃.兵。 她看到的,肯定是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吧。一败涂地,却明明是他自食其果。 神见一直追随着他离开的身影,直到他的消失在远处,远到她再也无法触及。 她不由得责骂自己,为什么连些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早在提及去看排名时,她就隐约察觉到玄弥的心情,只是没想到成绩之外,他还有这样的打算。 可真要她开口,她又能说什么呢。 有些事是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的。 有些时候是怎样感同身受都无法平息的。 她咬紧下唇,越是明白如此,越是让不甘翻涌而上。 手机的震.动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她低头一看,黑暗中的亮光映在她瞳中。 ——到家了吗。 她看着短信的署名,本来应该开心的,却看到屏幕上倒映的自己皱紧双眉。 她赶紧深呼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摁出组织成回复的话。 ——嗯。圣诞快乐,炼狱老师。 短信发送出去,退回到主页面。 她看到显示的上一个短信,是玄弥发给她的。 和刚刚炼狱老师的信息,相似的内容。 昨天她先和香奈惠老师回家,他发信息问她回到家了没有。 眼前的灯光模糊成一片,融化在氤氲中。 神见摇摇头,要去开门时才发现,家里的门依旧紧锁着。 她的手悬在半空,下意识地朝就在身旁的圣诞树看去。在红色缎带与各种闪着光芒的装饰间,看到安然躺在上面的贺卡。她认得出来,是医生的字迹。 打开一看,悬着的心最终石沉大海。并非安心,而是彻底的无望。 圣诞快乐,神见。 抱歉,我无法回来陪你度过节日。 这次比预期中要棘手,也许还需要更多时间。 希望这些礼物能代替我陪你过圣诞节。 如果你有更想要的礼物,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贺卡上的字迹,顷刻间晕染开来。 早已不知道泪滴其上所致,还是满溢眼眶的泪水氤氲所见的一切。 她看不清前方,目之所及的所有都模糊身影,她无法抓住半分。 半晌,她翕动嘴唇,像是从身体.深.处才剜出这些字组成了语句。 “——可我什么都不要。” 第29章 【廿叁】 炼狱杏寿郎回到本部时,神见已经醒了。 确认同行的队员得到照看和治疗,他这才过去看看她。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上次,胡蝶忍说他之前任务结束就去找神见。炼狱不觉得自己对那番话有多在意。然而眼下他不自觉所做的,就跟故意避开那番话会出现的情况似的。 真是……他这是怎么了。 而且,他怎么就问她关于情人节啊巧克力啊之类的事。 他最开始遇到她,她被稀血影响说出那番话,算是酒后吐真言? 可就算不知何为情人节巧克力,那番话、炼狱明明意识到让他有被告白的感觉。 ……会是错觉吗。 可一想到神见少女每次向自己展露笑靥,脸颊的绯红让他感受到热度。 不。他对自己说,既然是他誓言要和她一起走下去,想太多又有何意义。 该庆幸还好在去见她之前留了些时间? 炼狱走在蝶屋的回廊上,平时风风火火地穿梭,这会倒是停下来。甚至忍不住抬起掌心掩面。 这脸上热得、不用看都知道发烫到耳根。 ——不行。太不稳重了。 本来神见少女的处境就让她诸多不安为难,不论他是否为她担保,他都想让她毫无顾虑去依靠他。何况,身为柱和长辈,他应该给她安心感才对。 炼狱下意识将掩面的手下移,顺着脖颈到肩胛的弧线,最后落在留有她齿印之处。 齿痕为队服的立领所掩盖,他隔着衣料描摹着齿印,感受到那时她给他的热度与微疼。 “炼狱先生!” 忽而在跟前响起的轻唤,让炼狱着实一惊杵在原地。 从回廊那边走来的神见霎时止步,总觉得看到猫头鹰炸毛了? 啊、她肯定以为给他带来困扰,一下子停住就没敢过来。 炼狱很少见地咬了咬牙,跨步而上直到在她跟前才停下。 这回轮到神见伫在原处。随着他靠近,她抬头凝望他俯瞰而下的双眸。 “身体还好吗。” “嗯!刚刚跟小澄她们去做机能恢复训练了。” “这样啊。让胡蝶查看身体情况了吗?” “嗯。看了,似乎没发现有什么改造变化的。” 说着,即使努力保持笑靥,她的双眸中依旧暗却些许。 炼狱伸手将掌心放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爽朗中不失温柔地回应。 “唔姆!没什么大碍才最重要。别的,我们一起努力。不用着急。” “嗯。能在炼狱先生身边,我、不,我们一定没问题的。” 她的笑容甜度满满,令他为之开心。 注意到她手上拿着块切成三角形的西瓜,炼狱好奇地看了看。 不过没等他开口问,神见会意地举起手中的西瓜片,回应道。 “我睡醒之后就看到这放在床头。应该是玄弥留给我的吧。” 毕竟这是他最喜欢吃的嘛。比起浪漫,莫西干头少年把最喜欢的东西留给她。 这么想着,神见咬了一口西瓜。好甜,像是砂糖正融在其中。而且这西瓜籽很小很软,不太在意的话就算直接吃下也没关系。话说水果很贵的啊,他现在是鬼杀队几级来着。可别把工资都放在买西瓜上,等下又有理由解释为何不好好吃饭。 所以,既然找不到他人还回去,这西瓜她就多吃一口吧。 “甜吗。” 炼狱先生看着她吃得脸鼓鼓地,看过来时像是猫头鹰歪头。 果然是不介意她和玄弥接触吗。神见会意地点点头,有点含糊地回话。 “很甜哦。” 说着她把西瓜块往他面前一举,他稍稍倾下身咬了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 “……唔!”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她都吃过了还递过去,未免太失礼了! 炼狱倒是没太在意这点,细细地品尝着西瓜的甜味。清爽的甜让他眼睛都亮了。 “唔姆!好吃!” 神见看到他开心地仰头赞叹,心想自己就别想太多了。 倏尔忆起睡觉前答应过给他说明的那两个词,她眼睛转了转,带了些随意提到。 “巧克力也很甜哦。” “唔……!” 炼狱差点给呛到。 神见赶紧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落下的这个约定要怎么办,这下倒是由她不经意地提起。 神见怕是也觉着这话题变得有些快,但既然答应会告诉他,那就顺势把话说清楚吧。 “巧克力是一种甜品,不过也有苦的,我比较喜欢后者。” “唔姆!感觉很神奇啊!” “但是在情人节送的话,意义会有些特别。” “嗯?怎么说。” “送巧克力的对象,可以是想感激的人,也可以是、喜欢的人。” 还想着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明,结果最后依旧没法停顿了些许。 神见不太敢看炼狱先生。要是得接着说明,最初见到他时提到巧克力是基于感激还是…… 于是乎连接着想下去她都不敢,愕然呆住,摇摇头把浮现少许的念头甩掉。 炼狱可以确定,看到神见脸颊染上了红晕。 他眨眨眼,她没办法躲过这双眼睛的注视,只能咬紧下唇回看过来。 “神见少女肯定给想感激的人都送了巧克力吧。” “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想尽可能表达感谢、什么的。” “唔姆!果然不愧是神见少女,很有你的风格啊。” 炼狱先生凑过来,倾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神见屏息凝神,看着倒映在他如火般双眸中的她的身影。 这,这都快壁咚了吧。不行不能后退,万一炼狱先生以为她在疏远他、 “啊,炼狱先生。” “唔姆……!”x2。 两人条件反射地站直绷紧,被吓到以至于发出同样的语气词。 炼狱伸手扶住神见,他们转头看过去,几步之遥站着一名少年。 “啊,是时透啊。任务辛苦了!” 那是名黑色长发,于发尾渲染着竹青色的少年,看上去比神见还小一些。 嗯……神见看着少年颔首向炼狱先生示意,拼命搜刮她记忆里有关少年的信息。 啊!对了,这个叫时透的,是上过电视的吧?将棋大赛来着!最近看的所以很有印象! “小姑娘你盯着看什么看啊!这位可是时透无一郎大人!是天才!年仅十四岁,两个月就成为霞柱!还是‘日之呼吸’使用者的子孙,和你不是一个层次的!再说你这满身鬼的气息、咳!” 本来站在时透肩上的鎹鸦对神见连串说教,下一秒被瞬间抓住。 神见还愣着没反应过来,时透无一郎伸手,一把抓住他的鎹鸦。 这是要给鎹鸦教训吗?毕竟初次见面就一番说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少年那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脸,让神见没法猜他在想什么。 保持那种平淡到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时透抓得鎹鸦尖叫一声。 然后,尖叫化为逗趣的笑声,光是用听的都能明白鎹鸦在时透的掌心指尖上被逗得有多开心。 时透无一郎熟练地戳着鎹鸦的脖颈脸边,声音亦是平如镜面。 “银子,在炼狱先生面前,不可无礼。” 被叫做银子的鎹鸦禁不住感叹哼叫着。 神见表示,这剧情发展太快她一时间没能跟上。 身旁,炼狱先生将掌心自然而然放在她肩上。她看了看他,顺着他的视线再次望向面前的少年。炼狱先生勾起嘴角笑靥以对,说道。 “能看到你干劲十足真是太好了,时透。” “我才是,炼狱先生。” “一起作为柱加油吧!” “请多保重。” 虽然看着架势不小,但是时透显然对炼狱先生颇为尊敬。 神见不用多想都知道,这肯定是炼狱先生那喜欢照顾人的性子使然。时透看上去也就比千寿郎年长几岁,炼狱先生多半会把他当成自己弟弟来照顾吧。最初时透当上柱的时候,估计炼狱先生会过去给他拍拍肩鼓励,一起作为柱加油之类的。 不愧是炼狱先生!她在心里暗自感叹,不由得浮现起欣慰的笑容。 “时透君,伤势要注意些,还不能进行剑术锻炼哦。” 本来时透已经颔首道别要离开,胡蝶忍从回廊那头走来,边走近边提醒道。 怕是不管柱也好一般队员也罢,在本部都依赖蝶屋的治疗照顾,时透乖乖地伸手给胡蝶忍看。 胡蝶忍无奈地皱了皱眉,她明白时透此举为何,大有让她确定伤势后再劝说他是否该暂缓剑术练习,如此意思。 将缠着手的绷带一圈圈解开,掩盖再苍白下的掌心指节,尽是斑驳伤痕。满目疮痍。 新旧伤重叠在一起,带着血还未结痂的伤痕,与已经磨成茧的伤疤交织。 神见因为收养自己的医生,而多多少少接触过基础的医护救助。她多少看得出来,时透掌心指节上的这些,大多数都是握.刀磨练所致。新旧伤纷乱地叠起,怕是最近这些时日留下的。联系刚刚时透的鎹鸦银子所言,即使知道时透无一郎仅凭两个月,以十四岁的天才之姿当上了柱,当第一眼触及到他掌心的这些伤,神见不由得觉着心脏被豁然揪住。 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实力非凡,如此字眼,在这些杂乱交织的新旧伤面前,失去一切立足的力量。 她想,到底是怎样呕心沥血的训练,才会让尚且年幼的他伤到这种程度。 那边,胡蝶忍为时透重新包扎,叮嘱他要小心伤势,不然会影响以后握刀挥剑。 时透点点头,视线扫过面前三人。神见这次能够确定,尽管脸上毫无感情起伏,时透无一郎对她还是有很明显的敌意——是作为鬼杀队一员,对鬼的灭杀本能。 出于不让两方尴尬,也不想炼狱为此先开口说什么,胡蝶忍带着微笑说道。 “神见小姐,这位是霞柱·时透无一郎。” “您好,我是神见。请多指教。” “……” 时透看着她颔首致礼后再起身,只是站在原地看她没有多做什么。 随后,他向炼狱先生和胡蝶忍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胡蝶忍轻叹一声,继续保持友好的态度解释道。 “时透君他,不太能记得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不要怪他哦。胡蝶忍看过来的笑靥,无声地接续这句话。 神见凝望着时透无一郎的身影。他没有走得很快,反倒是走了几步看向窗外发呆。 好一会,神见低眉垂目,不禁呢喃。她想起自己隐约记起的那些,依旧支离破碎。 “记不住的话,总会有所不安的吧。” 即使是偶尔使然。即使一次次对自己说不要在意。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自肩膀传来的力道。 顺着那稍稍抓紧她肩上的指尖,到手臂,她最后停在那仿若燃烧火焰的双眸。 炼狱先生低头俯瞰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微笑里满是令她安心的温柔。 或许谁都没察觉,她那轻声呢喃的话,令本要再次起步离开的少年不由得停了一下。 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少年重新迈步前行,少女亦需要直面往前看。 关于第一次外出任务,终于下达了。 胡蝶忍向神见说明,她必须击倒十二鬼月之一,才能真正得到鬼杀队全体的认可。 神见点点头,她不会加害人类这点无法一直肯定,但战力对灭鬼有利是能够肯定且维持的因素。 由于不是队员,神见没有穿队里的制服。据说队服不是光好看整齐划一,能耐寒抗热,还可以防御中级鬼的尖牙利爪。但是面对十二鬼月的攻击就无能为力了。 既然以后得以打只上弦或下弦为目标,那这队服的功能也排不上用场。 这么一想没得穿队服心里也平衡了点。神见歪了歪头,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反正,没被承认这种事她很清楚。不如说,多少次都要提醒自己清楚这点。 她豁然想起为什么当时会盯着时透无一郎到出神。 以无一郎的年龄,在学园也是初中部,和她几乎没什么机会接触。但是看过他在电视直播的将棋比赛,无一郎给神见的印象是时常发呆,但出手极快。 而他在这边,因为她是鬼而投以戒备和敌意的视线,反倒让她想起他的双胞胎哥哥有一郎。不管是眉宇间的戾气还是年少有为的气势,鬼杀队这边的无一郎,感觉上更像他哥哥有一郎。 该不会是错觉?神见纳闷地好一会。还是别想太多,赶紧为第一次出任务做准备吧。 基本装束是炼狱先生送的那套和服,配上木屐。 她也没有羽织,倒是主公大人给她送了一套类似巫女的千早作为外衣。本来她满是感激地收下,结果打开一看,千早的振袖和下摆都有紫藤花……的花纹。 据说是担心她被不认识的队员误伤,以紫藤花之家的家纹作为标识,来告诉那些队员她不是敌人。暂且不是。 神见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笑。还好没有加点藤花的香味,不然她得一路晕着出门。 她和炼狱先生一起行动。由于夜晚乃恶鬼行动之时,即使在白天也要为任务调查周围情况。 当然能不让她在太阳威胁下行动是最好,实在没办法她则需要带上市女笠遮挡。 这种竹编的斗笠边沿比肩更宽,笠下名为‘虫垂’的薄布垂至双膝,能进一步为她将阳光遮挡在外。要是碰到阴天或是下雪这类不见烈日的时候,她可以转而将外衣披上遮过额头。 这两种皆可谓‘壶装束’,是平安时代就有的打扮,用以指称女性徒步外出或旅行时的装束。 神见稳了稳戴着的市女笠,总有种很怀念的感觉。故地重游那般。 让她必须同行前来,在于她需要和一名男孩接触。 炼狱先生告诉她,最初他在神社遇到她时,她拼死保护的正是这名男孩。 然而沿着山中小径一路往上,终于到达山间破旧的神社时,那里等的却是另外一人。 神见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定睛一看,揉揉眼,目之所及的一切还是如前一秒所见那般。 那个暴躁风柱。 那个不死川实弥。 ……正给一只白色狗狗喂食。 应该是把饭团掰了些,好让狗狗舔.掉掌心里的米粒。 ……总觉得看到什么不该看不该碰的东西。 神见下意识地转身想溜,炼狱先生已经开口打招呼。 “不死川!那名少年身在何处?” “里面。你们自己和他聊。” 不死川实弥一脸懒得理会的样子,随手指了指破旧的神社,给小狗揉揉脑袋后起身准备离开。 神见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基于礼数,还是向他颔首致谢。 毕竟那名少年也许知道她失去的相关记忆,比如她为什么穿着白无垢在神社里与鬼作战。 这么说不死川当初也在神社遇到那时的她,所以这名少年是他找到的吗。 炼狱先生让她在外面等着,由他先进去和少年沟通。 神见乖乖地站在神社外,倏尔听到压低声线的话在她跟前不远处响起。 “别给我得寸进尺。这不过是任务。” “对别人我也一样会道谢,这是礼貌问题。” 他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她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回了句。 怕是她此时的打扮和之前相差不小,他随意瞄了她一下。 她气鼓鼓地仰起头,大有怎么样我这身好看吧的得意。 似乎认定他之前给她稀血是因为她帮了玄弥,神见没那么怕他。 当然,没那么怕对应的,就是她更敢于怼回去。 不死川实弥没理会她,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 神见咬咬牙,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开窍好好面对他弟弟啊。 怎料,她在背后冲他咬牙切齿像是被他发现,她赶紧收敛下不敢多动。 不死川实弥回头看了她一眼,扬起嘴角,说出的话连带其中的笑意,让神见瞬间炸毛。 “比起杀敌,你不是应该先练练酒量吗,小鬼。” “……你!!!!” 第30章 【cp混搭问卷】(上) 请写下15个角色的名字(顺序以年龄递减哦) 1.悲鸣屿行冥 2.宇髓天元 3.富冈义勇 4.伊黑小芭内 5.不死川实弥 6.炼狱杏寿郎 7.甘露寺蜜璃 8.胡蝶忍 9.时透无一郎 10.我妻善逸 11.嘴平伊之助 12.不死川玄弥 13.神见 14.栗花落香奈乎 15.灶门炭治郎 背景设定:这是为了让柱们和后辈关系变好搞的小活动。 人人参与,永不落空。而且主公大人请求大家了,尽量回应设置的问题。 1、如果6要对12告白,你觉得他/她会怎么说怎么做? 玄弥看到这题目当场愣在原地,甚至下意识望向神见求助。 神见:你不会连男的也不敢说话了吧。【炭治郎同款微妙表情】 炼狱:不死川弟弟,如何,可以开始了吗! 玄弥:诶诶诶? 实弥:宇髓你放手!老子要去阻止!! 神见:来,牵个手,接受炼狱先生的告白吧。 玄弥:你别闹! 炼狱:不死川弟弟长得不错,高大结实!我喜欢!唔姆! 玄弥:……我该说谢谢吗。 神见:你觉得呢。 2、9(时透无一郎)和11(嘴平伊之助)是一对,5(不死川实弥)爱上了11(嘴平伊之助),就算失败也想表白,5(不死川实弥)会对11(嘴平伊之助)说什么? 众人:完了完了风柱身后杀气都要成龙卷风了!飓风!! 无一郎:嗯?怎么忽然刮风了【歪头】 伊之助:这是要大展身手的节奏吗!!【兴奋】 善逸:其实那只猪和霞柱站一块挺养眼的,不带猪头套的话。 炭治郎:善逸你这是想被这三人一起揍吗。 炼狱:说起来,这三人都同属于风之呼吸派系啊。 神见:也还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啊。所以这种三角关系呢,我想看! 玄弥:你别说了,我哥要盯上你了【赶紧给她捂嘴 悲鸣屿:好了,实弥。别忘了主公大人的请求。 无一郎和伊之助站一块,完全一脸状况外的模样。 实弥看着题目,咬牙切齿:谁他妈要喜欢这只猪! 场外,大伙站着看戏不嫌事大。 神见:伊之助!你和玄弥一个岁数对吧!我记得! 说着玄弥被她推到跟前,她星星眼分明在说伊之助和你弟弟同岁,来,发挥兄长力和长男力!世界上没有不喜欢弟弟的哥哥,炼狱先生说的! 伊之助愤愤不平:少把伊之助大人和那种连呼吸都不会用的杂鱼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猪头少年接受岩柱和风柱的一记重击,倒插.入地 其他人默哀三秒钟。 3、2(宇髓天元)和7(甘露寺蜜璃)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如果他们性转了会有变化吗? 宇髓:当然是华丽丽地并肩作战,到处游玩! 蜜璃:宇髓先生很可靠呢!经常会给介绍各种店买衣服和化妆品! 宇髓:那是当然。甘露寺不管哪方面都值得展现自己的华丽! 伊黑:喂,宇髓,你过来我跟你聊聊。 蜜璃:啊,还有后一个问题,性转了有什么变化? 胡蝶忍:是指性别转换吗。 炼狱看向身边的神见:拜托了,神见少女。 神见无奈地点点头:万能的血鬼术,鬼中哆啦a梦,就是我啦。 于是银发高挑大胸姐姐,以及分粉色短发壮实健美的大哥哥在众人面前出现。 伊黑面对变成男性的甘露寺,依旧是【我可以我很可以】的样子。 至于宇髓,感叹自己这简直就是性转了也会有三个老公那种的华丽身材。 不过这么大庭广众地揉.胸扭.腰能不能停止下,现场有小孩子啊! 4、你能接受3(富冈义勇)对4(伊黑小芭内)说\"今晚,留下……\"吗?在什么情况下? 义勇:…… 伊黑:…… 义勇:今晚,留下…… 伊黑:你闭嘴。 义勇:吃鲑大根吗。 伊黑亮刀。 义勇看向场外:甘露寺要吃吗。 蜜璃:诶?可以吗!富冈先生那爱吃鲑大根,我也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伊黑:你……! 义勇:所以今晚留下吃鲑大根吗。 5、如果5(不死川实弥)半夜在1(悲鸣屿行冥)的房门外徘徊,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 悲鸣屿:实弥肯定是在担心玄弥,在犹豫着找我谈谈,对吧。 玄弥:诶? 实弥:啧。悲鸣屿先生你会错意了。 悲鸣屿双掌用力一拍,众人被这气势震慑。不愧是鬼杀队最强。 悲鸣屿:实弥,好好面对。 实弥:……嘁。随便怎么想,我可什么都没说。 神见给玄弥拍拍肩:你哥真麻烦。 玄弥叹气:所以到底是怎样啊。 6、3(富冈义勇)/10(我妻善逸)的配对你能接受吗?如果8(胡蝶忍)是第三者你希望他喜欢的是谁? 善逸:诶??为什么点到我!和水柱是一对?!!玩我呢! 胡蝶忍:诶,我是第三者啊。那我该喜欢两位的哪一个呢。 义勇在线困惑。这道题是要怎么处理,他不知道。 善逸:我当然是喜欢胡蝶小姐的!!!!绝对!!毫无疑问!!! 胡蝶忍:谢谢善逸君哦。那,富冈先生呢【习惯性地戳戳他手臂 义勇:水之呼吸,十一型,凪。 胡蝶忍:作为前辈和柱,这么逃避可不行啊。 7、13(神见)和15(灶门炭治郎)在什么情况下会成为敌人? 神见:只能是我鬼化失控的时候吧【卑微】 炭治郎:但为敌之前,我一定会拼命地让你保持人性的!!【握手】 神见:炭治郎……!【感动地抓住手】 天外之音:出现了,撩柱。 炼狱:唔姆!灶门少年的觉悟很好!不过放心,作为她的担保人,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神见:炼狱先生!【感动】 玄弥:鬼化加深的话,我把她的血拿走一部分,应该不会到失控程度。 神见:玄弥!【拍肩】 炭治郎:……诶?这道题不是问我吗。 善逸:还看不出来啊,炭治郎。他们俩在吃你的醋。【小声】 8、如果“1(悲鸣屿行冥)与10(我妻善逸)的孩子是5(不死川实弥)”是一个同人,你认为题目是什么? 《化不可能为、啊,化不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悲鸣屿先生干脆放弃念经》 《为什么要迫害我妻善逸,他还是个孩子》 《暴躁老哥的忍耐限度多少,看看现在就知道了》 9、如果12(不死川玄弥)要暗杀9(时透无一郎)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玄弥:………………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无一郎:嗯?【歪头】 悲鸣屿:玄弥是个好孩子,不会这么做的。 玄弥松了一口气。 这题目压根就没法成立,所以大伙忽略。 只是无一郎好像有点在意,不知不觉站到玄弥身边盯着他看。 无一郎:盯…… 玄弥往神见旁边凑。 10、4(伊黑小芭内)临死前身边只有11(嘴平伊之助)一个人,你觉得11会做什么? 众人:伊之助应该会一直和敌人作战到底吧。 炭治郎:不过伊黑先生如果拜托伊之助给甘露寺小姐捎信的话,伊之助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伊黑一招蛇之呼吸让他晕过去:要你多话。 11、如果3(宇髓天元)和12(不死川玄弥)要送一件礼物给1(悲鸣屿行冥),你觉得分别是什么? 宇髓:猫! 玄弥:悲鸣屿先生确实很喜欢猫呢!啊,还有尺八。 宇髓:我跟你说,悲鸣屿先生有时吹奏太长时间,被老奶奶拿扫帚打。 玄弥:诶?? 悲鸣屿:南无阿尼陀佛【流泪 12、以3(富冈义勇)、6(炼狱杏寿郎)、7(甘露寺蜜璃)、10(我妻善逸)为主角写一部八点档家庭伦理剧大纲 富冈义勇和炼狱杏寿郎同是柱,义勇一直觉得炼狱爽朗的性格和锖兔很相似。 见义勇总是一个人,除了主公大人拜托外,炼狱也会主动和义勇接触。 某天义勇发现炼狱收了继子,本来就觉得不配称为水柱的义勇更是少和炼狱接触。然而甘露寺是个很热心的女孩,会主动和义勇打招呼。 义勇发现和这两大胃王一起,连心爱的鲑大根都很难吃得上。 注意到我妻善逸对女孩子很上心,义勇在吃饭时尽量把善逸叫上好让他脸红着去和甘露寺搭讪。 看着好不容易保下来的鲑大根,义勇确定这才是他的真爱。 ……嗯?敢情这八点档的爱情是义勇和鲑大根? 13、给1(悲鸣屿行冥)和14(栗花落香奈乎)的孩子取个名字 悲鸣屿香栗子?【喂】 14、7(甘露寺蜜璃)与13(神见)是很搭的一对么?或者你更喜欢1(悲鸣屿行冥)和6(炼狱杏寿郎)? 蜜璃和神见肯定很搭啊!毕竟都很喜欢炼狱先生,虽然是不同意义上。 现代学园穿回去大正鬼杀队的神见,衣着打扮都是甘露寺帮忙的。尤其是大正时期还没现代的贴身衣物,喜欢西方时尚的蜜璃帮了大忙呢。 悲鸣屿和炼狱这对也不错啊!一起修炼成长的意义上 15、如果2(宇髓天元)当着8(胡蝶忍)的面向10(我妻善逸)求婚,你觉得8和10各自的反应是什么? 胡蝶忍:可喜可贺啊! 宇髓华丽地亮起小星星。 善逸:我只喜欢女的!!小姐姐!!有胸有屁股的美女姐姐!!! 胡蝶忍:这不是你骚扰蝶屋孩子的理由哦。 善逸:我也喜欢胡蝶小姐啊!!!! 宇髓:喂,别当我死的。给我过来。 恭喜善逸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16、8(胡蝶忍)与4(伊黑小芭内)为了5(不死川实弥)比武,5希望谁赢? 实弥:我赢。 伊黑和忍:我们怎么会为了风柱比武呢。 17、你觉得11(嘴平伊之助)最想死在谁的怀抱里 第一肯定是妈妈琴叶吧。 然后是小伙伴炭治郎善逸祢豆子。 忍姐姐的话也算一个。 不过他也有可能会撑到一个人躲起来死去呢。 18、当15(灶门炭治郎)抱着14说\"抱我,我冷\",14(栗花落香奈乎)会有什么反映? 香奈乎慌张得连硬币都找不到。 忍姐姐表示炭治郎你看着点哦话不能乱说哦。 19、如果1(悲鸣屿行冥)对13(神见)说:\"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你觉得请求的内容是什么? 悲鸣屿:玄弥就拜托你了。 神见: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在他身边。 场外:老父亲把女儿交给女婿的赶脚。 炼狱:……嗯?在说什么。 20. 8(胡蝶忍)、9(时透无一郎)、10(我妻善逸)争夺4(伊黑小芭内),9胜了,8、10、4各会说些什么? 胡蝶忍:争什么。 无一郎:……啊,那朵云飘走了。 善逸:给我个小姐姐不行吗?! 伊黑想揍人。 21、如果14(栗花落香奈乎)和3(富冈义勇)一起掉进河里只能救一个,你觉得5(不死川实弥)会救谁? 实弥:救谁都不会救富冈!!何况他还是水柱竟然掉水里要人救,笑死人了。 而且考虑到香奈乎被香奈惠当作妹妹来看待,风哥肯定会救香奈乎的吧。 22、救上来后14(栗花落香奈乎)会有什么反应?可能出现以身相许的事情吗? 会感谢。 但绝对不可能以身相许!!!!! 23、如果5(不死川实弥)中.毒了,你觉得是谁干的?为了什么? ……虽然风哥很暴躁,但是队员们应该都不会下.毒吧。 24、14(栗花落香奈乎)和7(甘露寺蜜璃)有可能会并肩作战吗? 当然!!可爱的小姐姐并肩作战什么的可棒了!!! 25、如果6(炼狱杏寿郎)和9(时透无一郎)要去度蜜月,你觉得他们会去哪? 去炼狱家吃烤红薯?应该。 神见应该会很羡慕w 然后炼狱会把她带过去一起烤红薯。 第31章 【廿肆】 少年名为藤镜。 上次神社婚礼时,当不死川实弥将刀刃捅入神见的侧腹,名为藤镜的少年哭喊着要阻止,不要伤害姐姐之类的话。 由于眼下神见的记忆只从太阳灼烧开始,那时神社发生的事,还得由藤镜来解释。 “你忘了吗,是你代替我姐姐出席婚礼的。” “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 神见为难地摇摇头,满是歉意地回应藤镜。 藤镜愣了愣看向旁边的炼狱先生,他还依稀记得这个看上去跟猫头鹰很像的大哥,阻止那个白头发刀疤男继续伤害眼前帮过他姐姐的少女。 “藤华姐姐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怪物,还是为了救他而嫁给他。” 听藤镜这么一说,炼狱和神见顿时警觉起来。 藤镜感觉到气氛严肃了些,声线压低少许,却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 “可婚礼上死了好多人……大家都被杀了……剩下的亲族说都是藤华姐姐的错,要把她拿去献祭才不会害死全族人、” “藤镜你先别哭,你姐姐藤华现在人在哪?” “被亲族的人关在宅邸里,今晚就会带去献祭。” 藤镜勉强止住哭腔,任由神见蹲下身与他视线平齐,为他拭去泪水。 炼狱走上前拍了拍藤镜的肩膀,他和神见交换下眼色,安慰着眼前这位少年。 如果没猜错的话,藤镜提到的怪物,多半指的就是鬼了。 那么神见之前会穿着白无垢出现,是因为知道藤华的恋人是鬼,才会代替她以新娘的身份在婚礼现身。即使恋人已成恶鬼,藤华还是希望能救他。然而那之后事态失.控,谁都没料到宾客们要么逃窜要么成了鬼的同.党。 让藤镜吃了点带来的饭团和红薯,神见和炼狱在破旧神社外谈起婚礼时的事。 “那些宾客,比起鬼更像是拼凑的人偶。” “这么说,会是血鬼术所为?” “重点是,当时在场的鬼,只有一个。” “诶?那继续抓那只鬼,能有所了解、” 她的疑问还没说完,炼狱先生抬手指向她的眉心。 神见皱了皱眉,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那只鬼……指的是我啊。” “但除了神见少女外,确实有别的鬼的气息。”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丝毫记忆。” “唔姆!我说过不要着急!行动起来才重要!” “说的也是!再道歉也没什么意义!” “眼下要紧的是,得先把藤华小姐救出。” “也许,能得到更多关于她恋人的线索。” 两人商榷对策之际,藤镜边吃边走出来。 迎着他们不约而同转身看过来的目光,藤镜愣在原地。 神见想自己之前帮过他们姐弟俩,上前回以微笑,让他不要太紧张警惕。 藤镜还是担心得很,提到。 “本来姐姐可以逃出来的,但她说只有献祭开始见到教主,才能救她的恋人。” “教主?” 这扯得又是哪出。 炼狱和神见面面相觑。藤镜有些慌乱地解释。 “藤华姐姐的恋人是名教.徒,好像是因为家境不太好,很努力地想让藤华姐姐幸福,但不知怎地加入了教.会。姐姐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他一人,所以结婚和献祭,姐姐都甘愿面对。” 藤镜说着说着愈发不甘,他咬紧下唇,接续。 “明明可以和我一起逃出来……却宁愿等着被亲族的人拿去献祭……” “我来代替你姐姐吧,就跟之前婚礼那样。” “诶?” 没等炼狱上前劝说,他料到神见会如此决定,到底阻止不了。 神见看向炼狱先生,郑重其事地点头示意,建言道。 “恐怕那个教主,会知道藤华的恋人为何是怪物。” 变成鬼的源头,估计就在那个教会和教主身上。 炼狱有同样想法,正是猜测如此,他才预料神见打算代替藤华去献祭。 神见略微弯下腰碰了碰藤镜脸上的瘀伤。这孩子怕是努力逃出来的,既然亲族的人认为藤华是带来灾祸的根源,那身为弟弟的藤镜也逃不过。被和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亲族伤害乃至送去献祭,真的……越想越难受。 “教会那边,还得麻烦炼狱先生调查。” 以及保护好藤镜。这句话神见没有当着少年的面讲出来。 也许对尚且年少却不得不面对这些的他来说,无法保护好姐姐,就已足够不甘了。 炼狱先生和藤镜少年对望了一下,然后他走上前,在神见跟前止步。 垂在身侧的手感受到指尖被轻轻地抓住。神见的视线随之而上,看着他轻握起她的手。 她不想让他担心,但这是她眼下所能想到的,唯一也许她能做到的事。 不管怎样,她都想尽快得到鬼杀队大家的认可。现在正是她能为之努力的时候。 她知道他肯定会想别的对策实行,能够避免她受伤甚至深.入其中。 但她不能一直都依靠他。更何况,得到柱乃至队员认可这事,始终得靠她自己。 她欣慰地点点头,反过来以指尖扣住他的指节,将其裹在手心中。 “不用担心受伤这点。不会有问题的。” 毕竟她是有着较强再生能力的鬼,虽论战力仍不足,但论拖时间尚且足够。 炼狱在意的恰恰是这点。之前和胡蝶忍谈话,他就明确表示——即使清楚神见身为鬼能再生自愈,但疼痛依旧存在。 他不想看到她受伤,更何况是让她备受痛楚煎熬。 神见蹙了蹙眉,炼狱先生会这么敛起笑容沉重以对,想必是真的很在意。 勾起嘴角回以微笑,她带着他最喜欢的笑靥附言。 “毕竟我在白天不能活动太久,调查得有劳炼狱先生。” “万事小心。” “嗯。当然。” 炼狱总算恢复到和平时那样的爽朗笑容。他唤了下,鎹鸦落在他的手臂。 将停在臂膀的鎹鸦举到神见跟前,他叮嘱道。 “万寿郎,有劳你跟在神见少女身边。若有情况立刻相告。” 鎹鸦听话地振翅仰头鸣叫一声,作为回应。 神见颔首示意,权当初次见面打交道。忽然间她发现到一点,好奇地问。 “鎹鸦先生的名字是,万寿郎?” 就跟时透君叫自己的鎹鸦银子,鎹鸦都是有名字的吗。 炼狱点点头,有些得意地解释。 “这名字是千寿郎取的,依排序得名‘万寿郎’。” “就是说,鎹鸦先生是炼狱家最小的咯?” “啊哈哈,千寿郎说经常有劳鎹鸦传递书信,因此取名。” “好可爱的感觉。等等……‘万寿’,和‘馒头’同音诶。馒头郎?噗、” 神见眼球滴溜溜地转,刚这么兀自呢喃,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炼狱真没想过还能如此联想,该说她关注点一向奇特还是脑子转得快呢。 鎹鸦万寿郎先生显然不满这小丫头取笑自己,一个劲啄她肩膀权当回礼。 然后下一秒,源自动物本能地感受到自家主人的目光,万寿郎当即停住。 于是分头行事。 藤镜把神见带到他家宅邸附近,为了不被他的亲族发现,得由她自己想办法潜入。 神见看着那俨然大户人家的围墙和建筑,惊讶地感叹这简直就是什么战国xxx游戏才会出现的画面。这宅邸也太宏伟了吧,可恶的有钱人。 也难怪藤华的恋人会觉得高攀不起,压力大到找什么教会。 所幸开始天阴,没有太阳光直接照射下来,神见有更多活动的时间。 今晚藤华就要被献祭,怕是还要给她换上衣服之类的,那想要和她对调身份就更时间不足了。听藤镜说族人将会把藤华打扮成女雏里的皇后,就像女儿节那样把雏偶人流放河中。至于到时那个所谓教主会怎么出来,就真的无从得知。 又是人偶吗。想起提到婚礼上的宾客更像是人偶,她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和炼狱先生对望着点点头,神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慢慢地向大宅邸的围墙靠近。藤镜告诉她往后走会有一小片竹林,那里比较隐蔽,他就是昨晚漏夜从那逃出来的。 这是要把翻墙出校门的技能用上吗。 神见碎碎念吐槽,不过她不是实践者,倒是抓过不少翻墙出校门的违纪学生。毕竟是风纪委员其二,善逸被富冈老师揍着要他去把金发染黑已经够惨了。 还好作为鬼多少有些好处,加上这些天机能训练,要翻过围墙潜入也没那么难。 只可惜这身缀有紫藤纹饰的千早外衣,难得主公大人送给她,这下得弄脏了啊。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在爬墙翻过去这点上同样受用。 藤镜说有竹子掩护墙边,可没告诉她那些竹子是从院内往外长。结果她爬到墙顶上才发现,底下要找个比较平整的地方落地都不容易。本来和服就不好活动,她趴在围墙顶可怜兮兮。 不带这么整我的,这么跳下去一来没法保证不会搁脚,再者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出声响把人招来。回廊那边时不时就有侍从侍女走过,神见表示她不是刺.客也没什么信.条更不会翻.窗呜呜呜呜呜。 死就死了。反正被抓住她受点伤总能逃过吧。 壁虎都能断尾逃脱,我神见道废只手断条腿都能逃掉。 心里一横,头铁如她决定硬刚过去。信仰之跳,走你! 结果出乎意料,落地还算可以,至少没把人招来。 哦耶!神见忍不住给自己小小地鼓掌。 下一秒,有什么立刻往她嘴上一捂,连人带呼吸一把将她扯过去。 “……唔唔唔唔唔!” “你他妈怎么在这。” 听到熟悉到令她本能紧绷的声音,她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笑。 神见循着那声音抬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正靠在对方肩头被捂着嘴。 刚好就对上不死川实弥恶狠狠瞪过来的双眼。 神见这是第二次觉得莫名其妙。上次是那天晚上他一来就叫她喝稀血。 然而想起他那天晚上特地过来,她本来要怼回去,说话时语气还是缓和了些。 “我……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 “你应该去问那小鬼,他和他姐是要干嘛。” “啊!你知道藤镜和他姐姐的事。” 神见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对劲。 “该不会藤镜脸上的瘀伤是你揍的、” 情绪一上来忘了还躲在竹子间打算潜入。 回廊那边走着的侍从侍女停下四处张望,能听到他们在问有没听见什么声音。 ……糟了! 神见暗叫不妙。 没等她慌乱地去想怎么办,又一次被捂嘴。 “唔……!” “啧。给我闭嘴。” 不死川实弥低声教训了她一句。 论体格和力气神见都敌不过他,更何况她还本能地怕他。 然而,你不死川要捂嘴也就算了,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用力,她快窒息了都。 她不满地往上瞪他一眼,此时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竹林外的情况。 彼此屏息凝气,虽然神见是被迫屏住呼吸,大气都没法喘一下。 鬼使神差地,神见这么往他看一眼,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 不死川实弥他将右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作出反应,导致他只能用左手给神见捂嘴。 不知是出于清楚她总是和他对着干,还是本能地习惯这样能进一步保护谁,他一把捂住她的嘴的同时,将她直接按在肩胛靠近胸.口的位置。她就这么脸颊贴着他的胸襟,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上那交错的伤疤泛起的细微起伏,以及隐约侧耳听到的心跳。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神见瞳孔地震中。 不死川你平时不怎么扣起衣襟就算了。 既然都习惯不扣起来,怎么还将她一把按过来……!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袭.胸?不对,是埋.胸?! 分不清是憋气所致还是别的,她只觉得脸上瞬间烧起来,一下子炸毛。 回廊那边议论纷纷的交谈声,消散在微风中奏起的婆娑掠过的竹叶声。 “嘁。成事不足。” 不死川实弥低头看了她一眼,神见涨红着脸一个劲要掰开他的手。 也罢。他随意地甩开手,看着她赶紧直起身连连喘气好一会。 论后知后觉,他也一样。 恐怕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以前和家人在一起,他是长子,自然会把母亲和弟妹保护好,一有危险最先想到的是把他们护在怀里。后来他一个人与恶鬼作战,也是抱着能够杀敌的武器入睡。再后来有了战友……只是能让他拥在怀里的人,业已不在。 他甩甩手,自然地扯住衣襟往下一拉,瞟了她一眼问。 “你来干嘛。” “唔……如你所见,来帮藤华小姐。” “又要假扮她混进去?” “总不能看着藤华小姐被献祭啊。” 神见皱紧双眉,意志坚决。 不死川实弥咬了咬牙,回了句。 “既然知道恋人都成了怪物,直接灭杀即是。” “不是谁都真的能这么下得了手。” 话刚说出来,她顿时语塞,咬了咬下唇倏尔缄默。 至亲已然非人这点,想必不死川实弥再清楚不过。 神见有点想责骂自己,明明她都看到他那段记忆,却还是说出这种话。 当年尚且年幼的不死川实弥,亲手杀死已经成了鬼的母亲。 而赶到的玄弥,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弟弟,却冲着他哭喊杀人犯之类的。 他多少猜到她为何如此,也没想多去理会。 起先他在意的,只有她看到那些记忆后会对玄弥不利。 但知道她主动帮玄弥治愈伤口后,他没再去深究什么。 没错。都已成过去。 只要化为他灭杀恶鬼的源动力,足矣。 “这种愚蠢的方法竟然还真用上,炼狱也跟着你没脑子了?” “请不要这么说!是我决意要这么做!你说我可以,不能说炼狱先生!” “你这笨蛋……!” 真的是情绪一上来又给忘事。 两人赶紧一把给对方捂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果然有什么声音?” “是猫吧,应该。” “只怕是猫妖作祟。” “真是,都给那两姐弟害死这么多人,还来啊。“ 不死川实弥和神见你瞪我我瞪你,明明是捂嘴却有着掐脖子的气势。 “……” 连连抱怨几句,回廊那些人最后各走各地散去。 没再那么紧绷身体,神见刚松懈些许,不死川实弥就一把甩开她的手。 干嘛,我还不满得很呢。她气鼓鼓地看他,听到他唤了自己一声。 “……喂。” “做什么。” “你要潜进去?” “对啊。藤华小姐肯定知道不少。” 啊……不死川潜进来,恐怕也是为了向藤华小姐问及情况? 这算是,暂时统一战线了是吗。 神见无奈地摇摇头,也好,多个理由阻止他动手让她挨揍。 她感叹着抬头望过去,恰巧他瞥来一眼,随后很不爽地向她招招手。 ……不要跟叫只猫那样啊。 我又不是你喂的那只白色狗狗。 神见暗自嘀咕,小心翼翼爬过去到他身旁。 不死川实弥没看她,眼睛直盯着回廊那边。 “等下我掩护,你这小鬼给我识趣点滚进去。” “你这人……就不能语气好点、” 她气得冲他咬咬牙,然而看到的一幕令她赫然停住。 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实弥凶狠地瞪过来问了一句。 “怎么。” “耳朵……” ——诶,好红啊。 该说不愧是兄弟吗。 强烈的求生欲教唆神见赶紧停住。 但她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嗯……有点可爱。 “你他妈、再笑把你脸给扒了。” “别别别。我错了,风柱大人。” 第32章 【廿伍】 又一次庆幸之前的机能训练,捉迷藏那一项的成果此时得到充分发挥。 不死川实弥捡起颗石子在手心掂了掂,回头给神见一眼刀好让她机灵点见机行事。 神见在他身旁一起单膝跪地,之后得快速行动,她咬咬牙把和服的下摆一个劲往上拉,不然连步子都迈不开,更别谈能多快多小声迅速潜入。 “…………喂。” “嗯?怎么。” 为了避免走.光,她把和服下摆扯了扯,抬起左腿将手肘抵在膝盖上,下摆也因此顺左腿垂下。于是乎就把本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和服,穿成了高.叉裙的感觉。当然对她来说这和穿着制服短裙差不多,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然而她身旁这位风柱,可还是大正时期的人。 虽则队里也有穿短裙的成员,比如甘露寺,他亦没什么心思去理会。 只是挨着他也一起蹲下.身的这个小鬼,和他好几次接触都有些不寻常地……过于接近。 该死。他咒骂一句,抬手直接拍她一脑瓜。 神见疼得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满脸困惑。 她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能咽下这口气就不是她神见道了。 “话说,风柱大人真是深谙潜入之道啊。” “给我闭嘴。我以前呆的地方,偷摸拐骗什么都有。” “诶?是在和玄弥分开之后吗。” “怎么老是废话。赶紧给我滚进去。” 说完抬手就要给她一响栗。神见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等着。 然而落下的力道没那么重,反倒多了些拿她打趣的意味。 “笨蛋吗这是。” 话里的笑意萦绕在他扬起的嘴角。 她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赶紧随他的视线望向前方。 以石子声东击西,反向吸引那些侍卫侍女的注意。 接着不死川实弥无愧风柱之名,动作迅速地制造出声响,并与神见拉开距离。 神见则趁此机会往回廊跑去,立刻拉开门闯入。 尽管还是有点笨手笨脚,但总体来说潜入成功,也就罢了。 房间里昏暗一片,本就天色暗下,无法给室内提供光亮。 神见下意识地收缩瞳孔,像是猫那样在黑暗中搜索着。 略微的动静被她瞬间捕捉,她猛地扑过去,立刻掩住对方口鼻,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不安混杂在急促的呼吸中。神见定睛一看,是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 繁重的十二单因女子被按.倒在地而倾洒开来,她仿佛沉浸在色彩斑斓的河水中。 “藤华小姐?” “嗯……您是、” 藤华停顿片刻,认出神见是上次帮她出席婚礼的那位。 “有伽小姐?” 果然。神见料到那时的自己,是以有伽的名字和姐弟俩接触的。 她坐起身子,扶起藤华之际,小声附言。 “现在……叫我‘神见’吧。” “好。我明白了。” 为刚刚一时紧张所做的道歉,神见颔首示意,长话短说。 “藤镜他,把献祭和见到教主的事跟我说了。” “是吗。藤镜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做不到对藤华小姐置之不顾。” “我知道。可是,我不去,又有谁能帮到羽泽先生。” 说着,藤华禁不住哽咽落泪。 羽泽先生,想必是她即使献祭自己也要拯救的恋人吧。 神见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藤镜怎么办。” “我对不起他……可和我一起,他亦会遭受惩罚成为祭品。” “那你应该和他一起逃啊!怎样都该在他身边。” 神见也不知为何忽然间情绪上来,偌大的不甘翻涌到堵在喉中。 她伸手抓住藤华的双肩,略微低头,再次发话时连她都遏制不住其中的哭腔。 “他只有你了……两个人一起,努力活下去啊、” 靠近的细琐声,在响起的低沉嗓音间让她明白来者为何。 “——愚蠢至极。” 神见噙着泪花回眸,看着那交织黑白的身影,在逆光映衬下走进。 她不否认,之所以会情绪起伏如此大,就是想起了不死川兄弟的经历。 这么一瞬,她既渴望能让不死川实弥也听到这句话,却又无法避免地不想看到他。 她始终无法从他的双眼里得出什么结论,但她亦不会因此而有所动摇。 因为炼狱先生说过了,我们一起挺起胸膛活下去。 没错。只要想到这句话,但是他的笑靥,足够让她意志坚决。 没去理会不死川实弥的反应,神见将以掌心裹住藤华的双手,轻声说道。 “你放心,羽泽先生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得在藤镜身边保护他。” “真的……可以把羽泽先生救回来吗。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他既是兄长也是恋人、”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请放心。” 神见停顿片刻,换了种说法。 她很清楚,救这个词,放在已成恶鬼的人身上,已经太晚。 她无法不负责任地给藤华虚无的希望,更不愿看到她因此丢了性命。 藤华的眼泪像断了线般不住往下滴落。她点点头,最终同意神见这一决定。 外边的天色更暗了,得争取时间尽快对调两人身份。 神见本以为那位风柱大人会再跟她说教,或是反驳她的话。然而最终他只字不语,反而是抱着日轮刀坐到纸门边上留意房间外的动静。藤华显然有些怕他,神见摆摆手安慰说别怕他看起来很凶要揍也是揍我。 这么一想,摆了摆的手霎时停住,神见欲哭无泪。 这次献祭所穿的皇后的十二单,比上次婚礼的白无垢要重多了。 从白小袖着起,再是袙、下袴,接着单、打衣数件、上著,最后才是唐衣,腰下穿裳。长发盘起为长髢,佐以发钗和簪饰物。这一系列下来,神见累得都快趴下,只想坐着不动当条咸鱼。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女儿节时她也觉得那些雏人偶装扮得好好看哦,谁会想到穿在雍容华贵的十二单穿自己身上,会跟穿了层铠甲似的。 神见乖乖地跪坐着,藤华给她涂粉抹脂,肤白唇红才算完毕。且上了妆更难发现她和藤华身份对调。藤华叮嘱她,亲族的人会让她坐到驾笼重将她抬出去,到了河边就得由她自己一点点走入河中。说是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教主垂怜青睐。 听着这番话,神见默默吐槽,等那个教主出来她说什么得先揍对方一顿。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藤华将桧扇放在神见手中,这次换她把神见的双手裹在掌心里。 藤华看上去比神见年长些,此时的她犹如长姐那般,与神见额头轻抵,轻声呢喃。 “愿神明保佑。” 神见轻闭双眼,会意地点点头。 这边作罢,得尽快让藤华离开。 尽管心里有万般不情愿,这里能拜托的只有那位风柱大人了。 神见转过头看向门边,眼中尽是不满地望着他。 实弥适时走过来,迎着她的视线在她跟前止步。 藤华退到一边观望他们俩。虽然两者剑拔弩张,说的话却是关于合作。 “得拜托你保护藤华小姐安全离开。” “用不着你说。鬼杀队一向保护平民。” “那就好。亏我担心你会对女孩子动手。” “少给我得意。别以为受伤无所谓我就不揍你。” “你真的完全不解风情。难得我穿得这么好看。” “哼。得了吧。就你这小鬼。” “我怎么了!那你说说看,哪里不好看了真是!” 神见鼓起脸不满地甩甩振袖。但因为这十二单太重,她没举多少下就累得双手垂地。 也许是在消耗体力,抑或潜进来后神经一直紧绷,她豁然警觉起来,对某种熟悉的气味。 不会错……这种会让她瞬间停住然后心脏咚咚咚响的味道。 她偷偷地瞥过去一眼,恰好看到不死川实弥抬起手。 该不会……她心里暗叫不妙,然而这次没看到他举刀抵在手臂上。 刚松了一口气,翩然瞄到他把指尖抵在齿间,面不改色地咬破指头。 ……来了、稀血的味道。 神见赶紧往一边扭头不敢看他。 心里腾地空了一片,她这才纳闷他这是要干嘛。 “……喂。” “唔!别过来!” “少废话给我喝下去。” 半眯着眼睛瞥了他一下,神见咬紧下唇为难地看他。 不死川实弥一脸不爽,渗血的指尖凑到她眼前,声线压低了些。 “连基本的战斗技巧都没有,要是打起来血不够,你以为能拖多久。” “我……我又不是只想着拖时间、” “能做到这点就该庆幸了,蠢货。” “我觉得我现在就该豁出去揍你一顿。” “凭你?哼。” 妈的好气。神见在心里口吐芬芳。 算了算了,让藤华小姐安全离开这要紧,别跟他这暴躁风柱一般见识。 神见深呼吸一口气,前倾身子凑过去,乖乖把他在指尖咬出口子渗出的稀血喝下。 事实上因为渗出的血.量很少,到底也只是舔.去。 她不自觉地伸手抓住的手背,掌心与五指将其轻裹其中。温热的舌像是小动物撒娇那样轻.舔.他渗血的指尖,湿润感交织在隐隐的血味里。她顺势偏侧着头,稍稍抿起嘴时担心会惹他不快,又乖乖地松开,以舌苔描摹着他的指节的起伏,与长年握刀留下的茧的粗糙。 啊、牙……碰到了。她心里一惊,默默地往后退。 待读到他将手抽回去的意思,她松开力道,低下头不敢看他。 “走了。” 听到他留下二字,好一会她才抬头,目送他们离开。 即使知道他不会看到甚至不会留意,她依然满是感激地颔首弯腰行李致谢。 神见凝望着门外的光一点点暗却下来。 之后侍女进来给她披上红色轻纱,与她所穿的十二单呼应相似的颜色。 驾笼装饰得仿佛神舆。也是。这场献祭就是为了让所谓的教主出现,拯救剩下没有死于那场婚礼的亲族。是将全族的怨恨集于一人,还是以一人换得全族人幸存下去呢。 注意到盘旋在天空的鸦鸣,鎹鸦万寿郎先生应该给炼狱先生传达信息,告之了献祭地点,以及她成功和藤华对调身份这事。 侍女过来扶着她走出房间时,她能听到围观的人在议论纷纷,甚至在责备唾骂。 神见停顿片刻,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藤华,她该是什么心情啊。 倏尔一阵疼痛在额角泛开。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砸到她,刺痛过后温热和血腥萦绕开来。 她转头看向哭喊声的源头,一名还带着伤的男孩哭喊着朝她一个劲扔石头。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爸爸妈妈都才会被怪物杀掉!你这种人为什么还在这!” 她霎时杵在原地无法动弹,男孩一句句嘶声哭吼,每个字都扯住她的心脏。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都想到什么。她想起收养自己的医生被无辜伤害,想起玄弥抱着母亲的身体冲哥哥喊杀人犯,想起她因阳光灼烧而濒死时看到掠过眼前的光,是火焰,亦是烈日。 坐在驾笼里,她偷偷地撩开盖在头上的轻纱,望向繁星点点的天际。 随行剑铃响起清脆的铃音,祈祷教主慈悲开怀的祷告未曾中断。 明知自己走在连接终焉的道路上,静待着的死亡由自己一步步靠近,且是全部人都希望自己就此死去——如此感觉,压得她无法喘.息。 感受到驾笼被放到地上,神见警觉起来。 接下来由她一步步走入河中,宣告献祭开始。 也就是,能够见到那个所谓的教主之时。 脚下的混着搁浅的河水泥泞不堪,乱世堆砌小径,仿佛引向三途川。 她不被允许步履前行,很快脚上的棉袜被浸湿,爬满的泥污狰狞可怖。 微风吹拂而过,引得她额前的头饰垂帘稍稍拂动。 双脚刚触及到河水,刺骨的冰冷导致她本能地停了一下。 岸上的奏乐与鸣颂断断续续,在幽深的森林间多了几分恐怖。 她握紧手中的桧扇,逐渐亮出身为鬼而有的利爪。 不会有问题的。炼狱先生和不死川先生都在,一定可以…… 尖叫声骤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乃至让她倏尔止步。 那些所谓的族人不知为何尖叫起来,其中一人猛地袭击在一旁的亲族。那攻击之勉强,仿佛扯线人偶。 果然出现了吗?! 神见回头看了眼,正向转身过去,怎料脚下无法动弹。 她赶紧往下一看,从她浸湿在河中的双腿,泛开一层冷冽剔透的冰晶。 血鬼术? 她挣扎着要逃脱,但那吱呀作响的结冰声愈发加大,以她为中心河面冰冻的范围不断扩展。 可恶!她试图以利爪破坏双腿边的冰,无济于事,还令碰触到冰晶的手也开始冻住。 糟了。神见心里一凉不知如何是好,却也刚好注意到拿着的桧扇,透露着不祥的气息。 来源于这吗? “炎之呼吸·伍之型·炎虎——!” “风之呼吸·伍之型·寒秋落山风——” 顷刻间向前突刺的烈焰如同猛虎般落下巨型斩击,与此同时自上空挥出的巨大风刃盘旋而下。神见在冰冻的湖面上仰望,看到熟悉的身影伴随风与炎跃入眸中。 太好了。有他们在的话绝对、 思绪中的话尚未说完。 下一秒,以她为中心,自她脚边结冰的湖面豁然碎裂,刺耳的断裂声令神见心头一凉。 歇斯底里的惨叫与悲鸣交织,轰然袭向使用着日轮刀的他们。 那些犹如人偶的存在,即使身上有着鬼的气息,却仍为人类。 神见想冲过去,不管是帮忙还是别的。 霎时在她身后跃起的偌大身影,勾勒出睡莲与菩萨的宏伟身姿。 冰晶结成的菩萨神像抬起手臂,顷刻落在湖水与岸上的交接,将她彻底隔断在这边。 预感到即将掉落水中,比起挣扎要让冻住的脚动起来,神见转而把身上的十二单解下。这玩意穿着就够重了,要是掉水里浸透一身,她这等于被石头绑着浸水里不得活活没气。 解开腰封把外褂之类的卸下,还剩几件比较单薄贴身的,她还没来得及,直接被拖入水中。 结冰的湖面看着那样晶莹剔透,像是把天空封住装在透明的玻璃箱里。 她努力去够那片冰晶的天顶,可她掉落下来的那出口已经在一点点封起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呼吸时的气泡簇拥身边越来越多。她心里一横,往指尖灌注力量,鬼爪锋利狰狞。但她并非只想以鬼爪凿开封在头顶的冷冰。调整下呼吸的节奏,她稳住身体重心,猛地抬手,挥下。 自指尖刮出锋利的刀刃,无形迅速,恰如风刃。 这也算是风之呼吸,不是。 她得意地看着被风刃破坏出的开口,努力伸手过去。 掌心至下臂刚冲出冰冷水面,她只觉手腕被谁的力道圈住。没给她时间反应,或者去想想会是谁这样迅速把她救上,整个人被一下子拉上去。而那抵在手腕的力道,带来指尖嵌入其中的刺痛感。 ……是鬼爪、 她想挣扎,却无济于事。 对方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将身上的至宝全都镶嵌入她的身体中。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眷属小姐。” 萦绕在耳畔的低语,比任何冰晶都要冷冽入骨。 第33章 【白情番外】 鬼灭学院>白色.情人节>主题 发帖回复返回列表上一页下一页到第___页 [确认] 举.报该贴 上一主题下一主题查看指定楼层 楼主:【兄长他好想红薯夹心巧克力啊】 加关注发消息只看楼主倒序阅读 ------------------------------------------------ 各位打扰了! 实在怎么想都没头绪,但兄长他已经烦恼到好几次跟我商量这事。结果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所以我想着帮兄长到网上咨询大家的意见。兄长他啊,很是抱歉地说身为哥哥反而被弟弟担心,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这样的话。 言归正传,事情是这样的。 兄长他……到现在还没收到巧克力。对,就是情人节巧克力。应该,情人节那天会收到的,我和兄长都是这么想的。去年就收到了兄长心仪之人给的巧克力。 但是……但!是!到现在一个月却还是没收到!真的!没!收!到!啊! 兄长在意的那个人,我也认识。 兄长经常说,她是很细心的,而且会尽力回报别人对自己的好。 啊、当然,兄长他也不是觉得一定会收到她的巧克力。就,据说白色.情人节是男性回礼对吧。 兄长烦恼的点在于,贸然给她礼物,会不会让她想起没送巧克力这事?还是会觉得她都没送巧克力为什么还给她回礼。 去年她送巧克力给兄长时,问过兄长收到多少份。兄长当时即答有二十八份,她很替兄长开心呢。但之后兄长问过我,说有没觉得听到回答时她藏不住失落。他说他是知道的,她眼里有像是被丢下后的那种寂寞。 兄长一直很担心她会想太多,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事都不想且不会任由其发生。 能麻烦大家帮我想想该如何是好吗。拜托了! 礼物方面,其实兄长早就准备好了。真的不行的话,说是就找个时间找个理由送她。比如考的好给奖励之类的。 但其实兄长还是很在意没收到她的巧克力这事吧。我知道的。 能麻烦各位帮忙想想如何是好吗。 拜托了!!!【双手合十】 ------------------------------------------------ 1楼:【有巧克力的都给我死一百遍!!】 沙发……你个头啊。 本来好奇红薯夹心巧克力是什么崭新口味,看了楼主的描述,我只想说: 都二十八份了还在纠结什么!!!! 有想过一份都收不到的人吗?!!! 我那么努力从夏天开始就想着要怎么拿到至少一份巧克力!!!去问拿到两位数的老师结果个个都是奇葩!!平时怪人就算了问怎么拿到巧克力支的都是什么招!!! 你哥的女盆友莫不是生气吃你哥的醋,啊哈哈啊哈!!二十八份够他吃一个月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楼:【头发如此柔顺才不是路人村啊】 哇,楼上的怨气溢出屏幕。 我承认我也是被红薯夹心巧克力这种神奇物种吸引进来的……没吃过啊,楼主可以透露下做法吗,问问你准嫂子行不。 啊、完了,我忘了楼主你哥今年没收到女友的巧克力。 抱拳告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楼:【大肚脐眼猫咪和樱饼最棒了!】 被红薯夹心巧克力吸引进来+3。 好想试一下啊!!作为情人节巧克力的话肯定爱意满满甜到心里去!! 我个人觉得哦,楼主不用太担心。如果是这么可爱又心思细腻的女孩子作为恋人,肯定不会因这样的事而不送情人节巧克力的! 我想,可能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其实已经送了巧克力?因为当时听到二十八份有些失落,所以选择别的时候不经意就送了。但是你哥哥没发现,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楼主的哥哥真的太烦恼的话,不如在给白情回礼时直接问问巧克力这事? 为对方着想是好事,但是也得好好沟通,不然会有误会的! 看着楼主的描述,呜呜呜呜呜呜我也好想有个男盆友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楼:【楼上的小姐姐我可以!只是给我一份巧克力我都可以!!看我!!】 楼上的小姐姐看我这里看我这里!!!!要不考虑下我好不好!! 就算咱们没成送我一份巧克力都可以啊qaq 我白情回礼肯定会给你的!小姐姐!!! 啊对了我是鬼灭学园高中部的,就每天站校门口的金发少年!顺道一提我的金发是天生的!纯天然可帅气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5楼:【kuromi】 喂,楼上你掉马了。而且3楼没理你。 完了。我觉得楼主的哥哥和1楼那货我都认识。 楼主可以跟你哥哥说下,没事,你哥在意的人也不是普通女孩子。 不过我挺赞同3楼的说法。她十有八.九已经把巧克力给你哥了。不过既然她没在情人节送,之后再送也肯定不会让你哥知道那是情人节巧克力。估计是做成别的料理给你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6楼:【我就是鬼灭学园高中的金发风纪委员怎么了?吃我霹雳一闪!】 楼上你以为我就怕掉马吗。哼,有小姐姐我怕什么! 倒是你,你到底男的女的。看口吻像是个爷们,竟然顶着个酷洛米的头像!! 啊啊啊啊啊——!莫不是死宅!!!好可怕啊!死宅来提什么意见!!你肯定也不是现充别乱支招!! —————————— 7楼:【是kuromi不是那个酷洛米!头像不是我换的别乱说!】 我、我只是给楼主建议,没看到他很烦恼吗! 楼上你给我记住,下次路过社团活动室就别想活着离开。 还有,这头像不是我换的!!!!!!!!!!!我没喜欢什么美乐蒂酷洛米!! 纯粹就是名字被玩了下文字游戏变成这样!!! ————————— 8楼:【感受不到抛物线的美就变成抛物线滚出去吧小兔崽子们】 楼上你很闲是吗。 卷子给我写完了?! 说是上厕所结果跑到这来撒.野?! 看来得让你连厕纸都只能用卷子来擦才甘心是吗? ————————— 9楼:【我不是风纪委员我没有金发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的我知道楼上的是谁。溜了溜了。 ————————— 10楼:【路人村的头发不柔顺锃亮】 我好像也知道是谁了。怎么都一个学校的。撤了撤了。 ————————— 11楼:【樱饼真的很好吃哦!大肚脐眼猫咪请多指教】 欸欸欸欸?楼上的各位怎么都走了? 还没给楼主提什么有用的建议啊!! 所以楼主有跟哥哥再聊了一下吗。 —————————— 12楼(楼主):【我是楼主的兄长,请多指教!】 十分感谢11楼的樱饼和大肚脐眼猫咪小姐的建议! 还有5楼的kuromi少年!你们说的我确实也想过,但这样不就更不知道她到底送了没送巧克力吗! 以及,我和她……还不是恋人。 —————————— 13楼:【樱饼小姐带着大肚脐眼猫咪在此!】 还不是恋人吗? 那样的话确实不好开口问啊。 不过,看来兄长先生是想得到在意女孩给的本命巧克力? —————————— 14楼(楼主):【红薯夹心巧克力当然是本命!】 本命巧克力啊,确实是的。我很想要。 不如说,除了想得到她送的巧克力,我更想自己那份就是她的本命巧克力。 唔姆……但这些话,也只能两年之后才能说。 —————————— 15楼:【霹雳一闪快到逮不住我!】 什么?两年后??? 现在女朋友还有时差??还能预约?? 啊?!!!!谁能告诉我啊!!!!! —————————— 16楼(楼主):【红薯夹心巧克力真的超——好吃!美味!】 准确来说,两年之后,就不只是恋人了。 大概,唔姆…… —————————— 17楼:【樱饼小姐全力支持兄长先生!!】 兄长先生的话,莫不是两年后直接步入婚姻殿堂!!! 啊啊啊!好羡慕!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如果到时需要求婚支招的话请务必在这个论坛发帖!! 我一定会努力想多点新颖的求婚方式!!! 不不不不从今天开始我天天时不时刷刷论坛,看看兄长先生有没发求婚贴!! 不行我好激动好兴奋!!不知道我能不能遇到一个这么喜欢我又愿意等我的人呢!! —————————— 18楼(楼主):【兄长他脸红到暂时没法回应】 兄长大人他脸红得在一旁猛喝水w我来代为回答吧。 樱饼小姐不用担心哦,兄长大人说他身边有个同伴很喜欢你的大肚脐眼猫咪系列! 希望下次签售会什么的那个人能去现场见到樱饼小姐呢。 说起来那个人送了我们家不少大肚脐眼猫咪相关的周边 是樱饼小姐的忠实粉丝呢!从最初那本画集开始就收藏着。 啊,不对。兄长说从樱饼小姐杂志投稿开始,那个人就有在收藏诶。 —————————— 19楼:【樱饼小姐和大肚脐眼猫咪都震惊了!!(捂脸)】 真、真的吗?真的有这么一个一直看着我的人在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投稿的那本杂志还是高中生刊物呢!没想到那时候就有人注意到我了qaq 好开心啊!!!!楼主可以私下给我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即使只是感谢我也想亲自跟他说! 20楼(楼主):【兄长大人很感谢樱饼小姐呢!】 要感谢樱饼小姐给的建议才是! 联系方式私下发送给你了哦。不过那个人比较害羞,樱饼小姐尽管放心和他聊! —————————— 21楼:【现充都该天打雷劈!!!】 楼主竟然撮合我的小姐姐跟别人跑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还我巧克力还我小姐姐!!!!!!!!! —————————— 22楼:【kamimi一点都不想可爱只想帅气】 楼上你省点。 明早你独自面对鲑大根的死亡视线吧。 我看看哦,痛.经赖床迷失人生方向随便找个理由我都可以溜号。 —————————— 23楼:【霹雳一闪快到看不见】 楼上你掉马了!!! 不要啊!!我们不是友军吗!! 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面对鲑大根的死亡凝视! —————————— 24楼(楼主):【兄长大人僵住了一动不动】 22楼那位该不会是…… 兄长大人一瞬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 25楼:【kamimi是无所不知的神明大人】 你觉得呢,楼主先生。括弧笑。 至于巧克力送没送,二十八份不缺我那份吧! p.s. 抛物线大魔王全程去管他弟弟,守在厕所门口那种。 大家不用担心尽管提意见畅所欲言。难得楼主上来求助。 不过先说一句,既然我上来看,就是来想怎么见招拆招。 —————————— 27楼:【我听见楼上的声音里都是柠檬】 楼上你不仅掉马还把你的位置暴.露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 26楼:【剑术和药.物打击二选一哦微笑】 似乎越来越神奇的发展呢。有点可怕啊。 不过楼上不用担心,明天限定鲑大根套餐,那个斯巴达老师肯定一大早会去排队。 不过相对地明天风纪委员的工作量就翻倍了!一个人也要加油哦! —————————— 27楼:【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就溜走霹雳一闪!!!】 我现在就去睡了…… 睡醒了肯定什么都没事发生!!!呜呜呜呜呜呜! —————————— 28楼:【每天的面包都是新鲜出炉但是我最喜欢米饭!】 善逸他忽然间就倒下去装睡,所以我忍不住看看他刚刚那么激动到手舞足蹈是为什么。 嗯……这么看又是为了巧克力啊。都白情他还在想巧克力的事啊。 明明都给他每天一个巧克力包当安慰了啊。 所以楼主想到什么方法解决问题了吗。 如果需要买蛋糕面包来给哥哥的恋人,可以来我家的店哦! ————————— 29楼:【樱饼小姐忽然出现!!蛋糕和面包!我听到了哦!】 楼上的小哥哥,我也可以来你家的店嘛!! 我刚刚和楼主介绍的那个人联系上了!说是下周末出来见个面什么的! 正愁不知去哪里碰面的号!楼上小哥哥的店是可以坐下来吃的吗!! ————————— 30楼:【灶门面包店倾心为你服务!!】 当然当然!樱饼小姐尽管来!! 店名在id里哦!可以打电话过来咨询! 如果需要蛋糕可以提前一天预定!会有惊喜哦!! ————————— 31楼:【kuromi被困厕所找人救我】 怎么楼上的,已经不是掉马简直是自.爆了…… 楼主,你找的那个人就在论坛里。我觉着你直接问她吧,她肯定会说的。 ————————— 32楼:【kamimi雨女无瓜要你寡啊】 莫西干鸡冠头你别想从厕所里出来了。 我刚刚给你哥拿了你的小测试卷过去,还有那本最厚的数学全解。 你好好蹲厕所听讲解吧。啊。你刚刚发的东西他也看到了括弧笑。 ————————— 33楼:【kuromi怀疑人生中】 不带你这样的——!靠,你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从一月份你开始打工就一直跟我念叨情人节巧克力的事!!! 我知道你要送不少人巧克力所以得打工赚钱!但是你提的最多的明明是‘啊啊啊老师都有二十八份少我那份也没怎样吧我看我还是不送了’这些话。我都听出茧来了! 结果你什么时候把巧克力送出去的也没告诉我!! 我连那是不是你的本命巧克力都不知道啊啊啊啊! 我连你送我那份,是不是也和别的一样是义理巧克力都不知道?!妈的!!! 神见道你躲什么!!一碰到炼狱老师的事就迟钝的人是你啊还死不承认!! ————————— 34楼:【白情什么的我只给三老婆回礼!有种给我爆炸啊!】 楼上的小兄弟,你的话信息量很大啊。 满屏的愤慨,哇塞。兄弟,做男人不能这么无能狂怒啊。 p.s.哎呀,我也收到小神见送我巧克力诶。 不过,本神收到五十多份巧克力也只会给自己三老婆回礼哦。 下次美术课随堂小测就意思意思打高点分吧。 —————————— 35楼:【kuromi压根就不在乎!!生气什么!】 我没生气,靠。 我气什么。我还能气什么! 反正回礼我会给,有时间想这么多我还不如赶紧把数学卷子解决掉。 —————————— 36楼:【kamimi吓到原地怔住】 楼上你哥在厕所门口手舞足蹈捂嘴仰天,就差前后倒退来个太空步。 我先去安慰下你弟妹,他们都被你哥吓到了。不,我也吓到了。 —————————— 37楼:【本神华丽之神来搭救你吧少年】 真是可怜啊,少年。似乎你被楼上的那位少女忽视了呢。 还是该说你哥动作太有冲击力少女才没时间get到你刚刚那番话。 来来,少年,扪心自问。 你对少女的感觉如何? 既然你在意她的本命巧克力。 肯定不是毫无感觉的吧。 ————————— 38楼:【连kuromi这名字也是她取的,混蛋!】 能有什么感觉。 就……总之没法用确切的词来定义。 ————————— 39楼:【奇了怪了这楼的走势不太对啊】 炭治郎那家伙竟然滚上来参与一番……我没收到巧克力这事不就人尽皆知了! 话说楼上,你也掉马了啊哈哈哈哈哈而且暴.露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 40楼:【竟然敢抢华丽之神的位置!!不可饶恕!】 楼上的明天上美术课给我坐窗边去,让你见识下华丽之神的爆.破艺术! 那么,楼上上的kuromi少年,很简单,回答一个问题你就知道怎么定义了。 ————————— 41楼:【所以不要用kuromi这名字叫我啊】 什么问题? 好像很懂的样子、 ————————— 42楼:【华丽祭典之神来打救迷途的少年!】 你,想上她吗? ————————— 43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乱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44楼:【看到我头上的金色没那是柠檬皮的颜色】 靠靠靠这刷屏,信息量巨大! 华丽之神所言甚是!简直人生哲理!佩服佩服! 我好心动没错就该这样!!人不好.色枉少年!!!!! 有什么冲着我来!!!!!放着我来啊!!!! —————————— 45楼:【需要突击剑术和药.物打击一套带走吗】 华丽之神的那位,请不要误导少年啊。 要不下次药学研究就请您来打救打救我们部员了哦。 轻则麻痹头晕走路东倒西歪,重则让你放假三天哦。 ————————— 46楼:【华丽之神无所畏惧】 我说的是事实啊。 睡过了才知道有没心动啊。 也能发现是不是只馋别人身子。 ————————— 47楼:【灶门家头槌伺候!各位请好好回正题啊!】 善逸被我控制住了!不好意思他乱说话! 不过华丽之神,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判断对一个人的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的话肯定是喜欢那澄澈的内心吧。这样才能得到真爱啊。 ————————— 48楼:【华丽之神溜了溜了】 有画面了。我都能回忆起你那澄清明亮的眼睛看过来的视线。 像你这种家伙真是让人看得浑身难受。赶紧滚吧。 ————————— 49楼:【明日鲑大根套餐限定势在必得】 炭治郎,楼上这家伙并不是在说你讨厌。 顺道一提我也没有被让人讨厌。也不想受女孩子欢迎。 ————————— 50楼:【数学都学不好就别给老子浪费时间赶紧脑子开光啊!】 楼上你拿了三十几份给老子闭嘴! 看来楼上的都很闲?不如来份数学题在线解解看! 等等、靠!!为什么炼狱会跑来我家!!! 他说是看了论坛知道那个神见的小鬼在我这?!! 艹老子的门都要被捶爆了!!我家弟妹都被那大嗓门吓哭了!!!! 谁他妈告诉他的!!!啊?!!!!!!! ————————此贴由于大量数学题刷屏而被版主禁止回帖———————— 啊哈哈哈论坛体里的名字就都一下子知道是谁跟谁啦。 分别出现的人物按照先后顺序: 千寿郎(楼主) 善逸 村田 甘露寺 玄弥 实弥 神见 胡蝶忍 炭治郎 宇髓 义勇 那个一直收藏蜜璃的作品的,肯定是伊黑先生啦! 伊黑:周边买的有点多,来炼狱送你送你。你不是有个初中的弟弟嘛? 炼狱:唔姆确实!不过不知道千寿郎喜不喜欢这些、 伊黑:你还有个高中生女友不是!她肯定喜欢! 炼狱:诶?!!!(愣了三秒)不是,伊黑!那个我们还不是、 伊黑:行了行了知道你很喜欢她两年很快就等到了!给你给你赶紧拿着! 提一下玩了文字游戏的两个名字哦。 kuromi是玄弥,日语里【玄】有【gen】和【kuro】的发音(和黑色一个音),【弥】的发音有【ya】和【mi】(就是实弥sanemi里的mi) 所以玄弥这个名字有两读法。genya=kuromi。 kuromi和美乐蒂里那个黑色小妖精酷洛米一个发音。 论坛里玄弥会用酷洛米的头像估计是神见搞的鬼。因为这个id名也是她取的xddd。 kamimi指的是神见,和上面方式一样,【神】可读成【kami】和【shin】,【见】可读成【gen】和【mi】。 因此神见有两种读法,kamimi=shingen。 kamimi这个发音读起来太可爱,所以神见很讨厌现实生活里有人这么叫自己。 但其实看到神见这两个字,最先想到的比较多是kamimi这个发音。 p.s.神见的姓氏全称神见道,用训读来读这三个字的话,应该是kami mi mitchi。非常多个mi。 神见:所以不要用训读来读我的姓氏,我会翻脸的。 第34章 【廿陆】 “你们人类,又被那女的骗了。” 四周死一般寂静,唯有在神轿上的少年。 他的脚下,横尸遍野,堆叠着的躯壳早已没了呼吸。自那些拼接起来的四肢、脖颈、指节、腰身,在月光下泛起些微红光。血色蔓延连接在少年的指尖,让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些已非人类的玩偶。 即使婚礼上已经死了一批,参与献祭的藤氏一族人数亦绝非小觑。 如此看来,前来解决自婚礼留下的事端的这两人,定是有柱级别的实力。 真是可惜。如此数目的人偶作品,到底没能发挥出多少作用。人类的不完美,只会造就废物。 本以为刚刚那句话会激怒眼前的两名鬼杀队成员,彼处两人倒是依然冷静处事。 金发以鲜红点缀末梢的男子手执日轮刀,往前迈出一步。明明看上去如盛炎,却沉稳镇静。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此乃世阿弥大师所言,而我承袭其名,藤若。” “原来如此。那对姐弟的名字,亦是出自《花镜》。” “正是。没想到鬼杀队的人也知道这些,莫非阁下亦深谙能乐之道?” 名为藤若的鬼,看上去只和九岁多的孩童无异。鬼有着能够改变身体年岁外形的能力,谁知道这家伙实际为何。血鬼术是操控人类的丝线,但与那田蜘蛛山的鬼之家族不同,藤若能够将人的身体改造。之前在婚礼上感觉到那些宾客非人非鬼,在于这些人遭到改造拼接,亦未完全脱离人的范畴。他们,是以来自不同人的身体部位拼接起来的,以血鬼术构成的丝线。 不死川实弥多少判断出眼下情况,而对炼狱和那只鬼的谈话丝毫摸不着头脑。 “在说些有的没的。倒是你,不担心那小鬼去向?” 能乐之类的和风柱沾不上边,他也无心去了解。 他和炼狱一同将这些由人类制成的玩偶尽数打倒至无法动弹,早已过了一个小时有多。 而神见,依旧下落不明。杳无音讯。不死川觉得自己不在意她如何倒也正常,然而这边炼狱先和那个叫藤若的鬼聊起来,本来暴躁易怒的他反而是压不住脾气问起她去向的那个。 炼狱稳住身体重心,握紧刀柄的手施力,能听到肌肉与刀柄间挤压而发出细琐声响。 风吹拂过,将人鬼之间横尸的血腥味扬起,一派泥泞。 炼狱的视线一直放在前方,紧盯着彼方鬼的动向。他压低声线,这才回应不死川的话。 “藤华藤镜之名,皆自世阿弥的《花镜》。而藤若,是世阿弥的另名。” “你的意思是,那对姐弟一开始就是这鬼指示的?” “不尽然。或许他们也是不知情而被利用。但从婚礼到献祭,皆是圈套。” “婚礼到献祭……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把那小鬼带走?” 婚礼上要不是神见宁愿濒死也不从阳光下逃离,估计那时她就像现在这样被带走。 考虑到主公曾验证她不受鬼舞辻的监视这点,她会被视作威胁也说得过去。 眼下回想起来,假如当时炼狱和不死川没有及时赶到,恐怕神见不会有机会和他们相遇。 “答案,为否。” 藤若在那边轻声呢喃,回应二人的疑问。 他端坐在神轿上,抬手将锋利的鬼爪刺入眼中,这才表明他在鬼中的身份。 凝聚着深紫色的瞳孔里,标明着“一”这一数字的眼眸被还渗血的伤疤封着。另一边凝望而来的眸中,分明写着下弦二字。他是曾经的下弦之一,在被鬼杀队除去之前,就遭到鬼王的除名。 “都是因为那女的逃跑,我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所以操纵人偶在婚礼上袭击一事,果真以抓回神见为目的吗。 藤华和藤镜姐弟身上没有血鬼术的痕迹,神见最初是为了救他们才牵涉进婚礼中。 如此推断,早在遇到炼狱和不死川之前,她就已经在奋战,为救助人类。 想到这,炼狱会心地轻叹一声。 他相信的她,始终如他所愿那般值得信任。任谁都无法动摇质疑。 “看来,多说无益。” 不死川实弥显然读出炼狱此时的心情,会意地笑了笑。 至于是否对她值得信任这事有所释怀,就算明言他必然不会承人。 他们两人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缠绕周身的冰冷,令神见一时间无法回过神。甚至无法动弹。 明明被谁拥在怀中,却只觉得冷得彻骨。仿佛下一秒就冷冻到直至顷刻碎裂。 耳边的声音对她说什么来着。眷属、眷属小姐? 这什么称呼。这种称呼她只在吸血鬼相关的小说电影里听过。 所谓的眷属,是通过初拥被变成吸血鬼的人类。像是吸血鬼以此制造自己的家人。 虽然这个世界会出没的恶鬼,晒太阳会化成灰没了,长着獠牙食人吸血,都和吸血鬼的设定重叠,但是!但是这么和风的还是不要叫吸血鬼吧咱们来区分一下有点特色啊! 想到这,神见咬咬牙,怎么这时候她还有心情吐槽。 她咬紧牙关,试图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指尖试图动一动。 可刚有这想法,将她拥住的人,啊不对,那肯定是鬼,同类相吸她很清楚对方的气息,豁然把她进一步往怀中揽,力道之大她甚至以为会这么被埋入对方的胸膛里,物理意义上,进而遭到吞噬直到消失在对方身体中。 脑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她打不过。绝对。 实力悬殊造成的危机意识,深埋在生物的本能中。 “你依旧如此,眷属小姐。又在和人类玩过家家的游戏。” 耳畔回荡的嗓音低沉却没有丝毫杀意。但也冷彻心扉。 神见清楚她没有任何与对方相关的记忆。那么,这家伙是把她当作有伽了吧 会有恶鬼和鬼杀队的世界里,对应她的存在。 有伽这个名字,想必就是无惨那货取的吧。 这么对仗工整也是没谁了。神见咋了咋舌,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神见道有伽。 对。在这个有恶鬼的世界经历一切的是有伽,而从学园来到大正时期的是神见。 神见无从得知有伽是否真的就此死去,而她是否真的就这么容身于这副已然为鬼的躯壳中,这些,她想怕是再也无法得到答案。如果不是有伽宁可接受阳光而死,神见在这个世界里也不会有一丝能被允许存在的可能。 才不是什么过家家,根本就不该被当作游戏。 不管是神见还是有伽,唯有保护人类的觉悟,是绝对相同的。 若就此作为两个世界的她仅此唯一的共同点,她想到底是她。 神见努力稳住呼吸,往垂在身侧的双手倾注力量。 她得逃脱开来。即使做不到什么,也绝不做拖后腿那个。 “还是说,借着和人类一起,让你有多少感觉到像人类一样?” 响在她耳畔的声音霎时轻笑全无,神见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晶做成的莲花中。晶莹剔透的美,毫无暖意连感情都冷冻其中。倏尔埋入身体中的痛楚这才蔓开,扯动起她的神经。带着尖锐鬼爪的指尖往上轻轻一挑,将连接着心脏的血管轻易地拨开断离。她这才意识到血沫从嘴角滴落。太冷了,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生死的区别。 和人类一样……怎么和无惨对有伽说过的话,那么相似。 怎么可能一样。都变成鬼这种长生不死的怪物,就该有些自知之明。 她咳了几声,混着血腥味,勉强勾起嘴角,反过来凑到近在咫尺的耳畔低语。 “你跟我、只能是怪物。别做梦了。” 下一秒,轻挑起血管的鬼爪勾起,她的心脏被瞬间贯.穿。 她支吾了一声,痛楚全然化为哽咽堵在喉中。随着指尖从心脏抽.出,她勉强往后仰了些许。溅起的鲜血勾画出鲜红的痕迹,她不过是离开些许不再被这么抱着,到底无法完全逃离。那双禁锢她其中的手臂未松开半分。 这会,她才终于看清对方身形为何。 白橡色长发扫过眼前,头顶留下的痕迹仿佛泼洒而下的鲜血。 神见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眼前这双仿佛凝聚了虹色的眸中。冰晶反射的光在他瞳孔里熠熠生辉,仿若高悬天际的霓虹就此收入囊中。那眼眸里的标记,昭示眼前的,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二。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这样的反应让他付之一笑,甚是愉快。 “你一直这么对我说——我本就没有人类感情,生来一无所有。登上神坛,自诩为人布道引导极乐,然人之喜怒哀乐,我未曾获知。” 他说着,将带着她血的指尖抵于胸口,如此感叹着。 她想这话说的真好,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她。 那只贯穿她心脏的手再次向她伸来,她躲不开,唯有看着其靠近。残留着血迹的指尖抵在她眼角,掌心覆在她脸颊。她想了想,她应该知道眼前这男人的名字。她本该知道。即使那些记忆都不属于她。 “我后来遇到个女孩,大概十五年前吧。本打算把她留在身边,直到寿终正寝都不吃她。可是她知道我吃下教徒这事,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真可怜啊,她就这么死了,还只能把那么小的婴儿从悬崖扔下去、”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根本就、” 我根本就不是曾和你接触过的有伽。 我是神见,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普通高中女生! 抵在眼角的指尖施力,她险些以为会就这么被挖去眼球。 他依旧笑着,却像是在努力把碎裂到掉落的面具扶着那般。 “我曾经这么做,和无惨大人把你留在身边,是否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从来没有!!!” 她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曾经看到的模糊不清的记忆,唯有混杂其中的感情是不会褪色的。 即使想不起来具体的经历,她比谁都清楚,鬼舞辻无惨从未想如说的那样,和有伽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神见道有伽什么都不是,变成鬼也好,宁愿死在太阳之下也罢。 神见抬手,利爪尽显。 她用尽一切力气,猛地往他脸上一划。 彼此皆摆出随时出战的架势,藤若对此不过是像看笑话。 人鬼共处这种事,至今都未曾见到能有所延续。哪怕对着双亲手足,成为鬼的自己终究会败给食人的欲.求。不如说,一旦这些冲动上来,最先吃下果腹的,正是血亲。藤若对此没什么实感,他很早就对父母给予他的一切不满。没有足够强壮的身体,没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才能。后来他明白,人类终究是不完美的,人性本身就有所残缺。会可怜一方,必定会有一方遭到憎恶。他讨厌不完美。不完美的父母,不完美的人世,不完美的自己。 但是,那些不完美之中,却也有着令他为之赞叹的美丽。 因而,他选择将一个人的完美,来弥补另一个人的残缺。 这个人的眼睛放到那个人眼眶里会更好看,这个人的上臂衔接到那个人的手上。诸如此类。 藤若以为成了鬼,能进一步摆脱他厌恶至极的残缺。 月为圆而惊世赞颂,上下弦皆残月何以满足。 可偏偏是那女的,连身为鬼王的那位大人都惧怕的太阳,她宁可飞蛾扑火。 名不可言,力不可量。她就这么在藤若的眼中为阳光簇拥,周身烈火骤燃。 她却偏偏没有就此死去,化为青烟消去,聊无声息。 ……为什么偏偏是她! 鲜血顺着脸上划开的狰狞伤口滴落。 上弦之二不过是将流淌而下的血液卷入口中,如此问道。 “你要拖时间到那两名柱来这里吗?我的眷属小姐。” 獠牙抵在唇上丝丝刺痛,呼应着右眼角升腾而起的彼岸花鬼斑。她说。 “正好相反。我不会让你去找他们,更别说对他们出手。” 他抿嘴回以微笑。她本以为他会予以回击,却看着他将指尖抵在眼角,歪着头反问。 “上次你出走后,无惨大人气得把我这眼球挖了出来啊。” “那我再成功逃掉,他这回能气到把你直接灭了吗。” 神见扯起嘴角调侃,要是这样我就省事多了那个屑中屑。 上弦之二摇摇头不以为然,仍带着令她很不舒服的笑意说道。 “你是我们这边的,你始终都会回到那位大人身边。由你自己。” “也许是吧。能被人类接受的鬼,能这么一直下去,我没敢怎么奢望。” “那你为何执意要保护两名柱。杀了他们提回首级,那位大人说不定能原谅你出逃一事。” “比起这个,我还不如奢想下暂时能被人类接受啊!” 她咬紧牙关,这次挥爪显然被对方收尽眼底。 不如说,之前能成功在上弦之二脸上留下抓痕,也只是在于他完全没想去躲开。 可恶。她这不是被牵着鼻子走逗着玩吗。 不行……她不能让上弦之二去找炼狱先生和不死川先生。 他轻易躲开她的攻击。但伤口依旧落下,鲜血飞溅。 是风之呼吸啊。她不由感叹,没想到开始能把得来的能力应用起来。 萦绕在指尖的风刃在错开间划伤上弦之二的右眼,一派血.肉模糊。 神见趁机从他挽住自己后背的手力挣脱开,眼前响起血.肉的搅动声令她不由怔住。 这个上弦之二,竟然就着右眼上的伤口以鬼爪刺入,直接把眼球挖了出来。 ……妈的!变.态吗这是。 她分不清是被吓到还是本能在危机驱使下要逃走。杀意与危机升腾,她越是挣扎越显得徒劳无果。笑意再次攀上嘴角,上弦之二掐住她的脸迫使她面对着他,并以鬼爪刺入她的血肉中,佐以凝成莲华的冰晶令她禁锢其中。 她就这么看着他靠近,凝聚了虹色的眼眸衔于他的獠牙利齿间。 下一刻,他带着那眼球俯身而下,将她的呼吸堵在口中。血腥蔓延。 他迫使她顺从。他的气息,他侵入后而蔓开的舔.舐,他的眼球和他的吻,他一并要她吞下。 将已经没了呼吸的人偶扯起,作为护盾挡在身前,藤若躲开又一番朝向自己的攻击。 风之呼吸与炎之呼吸相得益彰,罡风汹涌,烈炎倾泻,天地间就此被烈风火光割开黑暗。 藤若试图将丝线隐藏在使唤的人偶群中,以此找到契机把丝线绑紧在这两名柱身上,操控他们的身躯。 不愧是柱级别的队士,速度之快无愧于风与炎之名。 藤若咬紧牙关判断形势。不能杀掉其中一名柱,他便毫无筹码重回下一之位。 “你们都有家人的吧!” 攻击没有缓下,就像之前听到他说你们人类被那女的骗了——如此,毫无变化。 藤若往指尖注入更多的力量与血,从而能更灵活地运用手中的血丝线。 “要是这样,和那女的接触之后,你们的家人怕是得没命了。” 迎面袭来的风形成漩涡将藤若死死困住,自下而上劈来的火光差点就令他身首异处。 他努力稳住重心,操控人偶争取到一丝逃脱的机会。捂着脖颈上如注流下的鲜血,藤若混着血沫接续发话。他说的,没有一个字为假。 “你们应该被她看过记忆吧!那是我的血鬼术!是属于我的东西!” “嘁。那又如何。” 被此话点中的不死川实弥,迅猛地落下攻击不给对方喘.息机会。 那边,炼狱早已配合他的攻击轨迹,并准确地判断出风的走向尽可能加大炎之呼吸的攻击效果。遭到围堵的藤若不甘示弱,他忽而将带着鬼爪的双手直.插入地,顷刻间以他为中心的大地泛起猩红,土地的沟壑纵横为鲜红灌注形成蔓延开的血流。 赤红滴落蔓开,在冰柱上缓缓流淌而下。 他看着被冰柱固定在眼前的她,那些冰晶形成的偌大尖刺,贯.穿她的腰侧,双腿,肩胛,肋骨,将她钉住进而悬在半空。她仰着被倒挂钉住,冰柱过于坚实,别说挣扎,她连清晰地组织出话语都无比艰难。 她支吾着,声音断断续续,无法阻止喘.息涌出。 他走进过去,将折扇凑近唇边,好一会才听到她说出的字眼。 “家人……保护……” “眷属小姐,你是我们这边的啊。”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否听到这样的回话。 不是。她指的不是,自己会是谁的家人。 而是她保护的人,都是有家人在等着的。 炼狱先生,不死川先生,还有藤氏那对姐弟。他们都有家人在等待盼着回去的。 而不像她。是啊。不管哪个世界,神见道有伽都是,没有谁会等着回去的存在。 在学园那边迟迟没法见到医生回来。 在鬼杀队的她已经变成了鬼,更是没有资格再想去见到医生。 ——不会有谁等她回去的吧。 是啊。哪天她真的是失控了,她还能有什么地方回去。 那至少在那天来临前,她竭尽全力,让有家人等着的他们能够平安归去。 “只要接触到那女的,那些人周围的所有人类,尤其是家人,尽数殒命。让我想想啊,上次看到她记忆里得到这些遭遇的,有个人类女人可怜得跟肚子里的胎儿一起被杀,那婴儿看上去成型得都快能出生……对了对了,还有个人类女人,好不容易以为和她接触而得到帮助,却变成鬼后失控跑回家,肯定是把自己的孩子都杀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 最初留下暴躁印象的不死川实弥,此时整个人的气势冷得彻骨。 炼狱赶上施力的瞬间将刀锋抵在鬼的侧颈,与不死川落下的风刃一同,令鬼被彻底钳制住。 往握紧刀柄的双手倾注力量,随之压低身体重心,赤色刀身形成桎梏让鬼禁锢其中。 “——我相信她。” 炼狱杏寿郎俯瞰而下,金色的眸中凝起的鲜红,决意与杀意升腾其中。 “——她是我的家人。” 第35章 【廿柒】 ——家人,是什么呢。 她仰望着高悬上空的冰柱,想起这句持续徘徊在内心的问话。 时至今日,她仍未得到答案。她抬手,覆在后颈部的指腹施力。 对孤儿的她来说,没多少实感。 记得被医生领养回去,她对家人这个概念依然感觉不到什么。 医生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感谢之余问她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愣了愣,好一会才点点头嗯地应答了一声。 「这样啊,那我还得努力才行。让你有家在的感觉。」 嗯?她歪了歪头看过去,医生揉了揉她的额发,接续。 「有家人牵挂着,我希望你能体会到。」 「家人……会是什么呢。」 她当时想说,孤儿是没有家人的吧。就算被收养到谁的家里,没有血缘作为纽带,依旧只能是外人啊。 就像是被放在地上没人会去理的风筝。 和别的风筝不同,会被人努力往天空上扔,会在风大时拽住拉紧。 等风吹过来,才会稍微飞起。一旦线断了,那一开始就没人理的风筝,就彻底随风吹走。谁都抓不着。也不会有人想去抓住。 她并非无可替代。不如说,医生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放手。 是啊。为什么她会是孤儿,为什么父母会把她扔到一边呢。 也许她就应该放到地上,无需在意怎样才能迎着风能够飞起。 十岁这年开始和医生在一起生活,她一直都没有接受之前有过的领养。 她不知为何,像是在等着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该随意侵入到别人的家庭里,本就是外人却融入其中。至于为何会答应和医生一起,她自己也说不清。 在孤儿院长大到一定岁数的孩子,都会面临再不被领养就完了的危机。 她想到的只是不能让一直照顾自己的孤儿院员工们为难。她尝试过很多方法,比如怎样才会更招人喜欢,怎样才看上去更可爱些更让人注意到。抑或是该怎么笑才容易让人想接近自己,怎么走路怎么动,才不显得太调皮幼稚惹人厌烦。 她想去问医生,想要一个怎样的小孩留在他身边。可医生很忙,总顾着工作连好好照顾自己都没什么时间,她便没敢去问。有时候她想,医生需要家人在身边啊,如果有个能真正照顾好他的人在就好了。 没过两年她上初中,换上了水手服。 当时试穿后给医生看,医生欣慰的笑容一直印在她脑海中。 她问过医生为何不和家人一起呢。医生说工作关系。那结婚生子呢。医生被她问得一时语塞,说暂时也没这个打算,她不用太过担心。 她趴在窗边想,要是医生有了妻子儿女,那,她是不是就不能留在这里呢。 那些都是他真正的家人。只是不是她。 上了初中不久,医生接了个病患回来,在这个既是诊所也是住所的地方。 她帮着医生照顾这名病患,医生叮嘱她病人的情绪可能不太稳定,要她小心些。 那天医生累到实在不行去休息,她帮着把午饭送进病患的房间。 对方一直坐在惨白的床上,转头盯着窗户外面看。窗帘拉得很紧,仅有一丝微光穿过罅隙透进来。估计是躺了挺久也没心思理会,他略显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身影显得孤单,又满溢着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的警惕气息。 她没敢去叫他,只是默默地把午饭放到桌上。 临关门前,她在门缝间稍稍瞥了他一眼。 病情似乎一直没能得到缓解。她去神社为医生祈愿,最后也给那名病人求了御守作为护身符。她回到住所,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吵到在里面那名病患。 刚把御守放在他枕边,他转头看过来,第一次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她身上。 视线触及到她身影的霎间,他红梅色的眸里满是杀意,恨不得将她扼杀在收缩的瞳中。 她本能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至墙边。他抄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猛地往她脸上扔,碎片在她耳边的墙上炸裂,刺痛在她挡着脸的手肘溅起。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看到了所谓食人的鬼。 一瞬,足以让他将她吞噬入腹,尸骨无存。 她没有把这事跟医生说。直到真正出事时,她才知道为时已晚。 那天她刚进门,说了句我回来了,下一秒,有什么金属掉落的声音。她赶紧跑过去,没有太阳的阴天,导致未有点灯的室内昏暗一片。她循着声源赶去,浓重的血腥味令她愕然止步。她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冲上去。医生倒在血泊中,分不清地上大片的血究竟从哪里汩汩溢出。她慌乱地按在医生那被鲜血染红的衬衫上,眼泪不停使唤地往下掉。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以至于根本没留意从背后靠近的身影。 力道落在她的衣领,她整个人被拽过去。还没看清为何,刺痛就在右眼角炸开。 从背后接近她的人忽而抬手,直接了断以指尖对准她的眼球。她挣扎着勉强躲避,错开之后在她眼角上留下伤口。 她顾不得就看着对方离开,唯有本能地打电话给医院,然后把绷带啊胶布啊之类一股脑地抱过来扔到地上。咬紧牙关也没法止住战栗,用纱布堵住伤口,绷带的长度不够,她慌乱拿起剪刀应对。无暇顾及因颤栗导致用不好剪刀这点,指节手边好几次被剪刀弄伤。她刚剪开个口子就把绷带布料撕开,堵在医生出血的地方。 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在她沾满鲜红的手背指节,她死死地咬紧下唇,拼命地按住伤口只能祈祷血别再往外涌。 救护车赶到时,她看着医生躺在担架被抬上车,随行的医护人员问是否有陪同的家属。 她杵在原地没有出声,不住地用沾了血污的手抹眼泪。直到邻居唤她才反应过来。 「小神见!你不是医生的家人吗!」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啊。她根本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个资格。 如果是家人,她怎么会让医生被伤害至此。她应该陪着他怎么都不让他出事啊。 医生是那么善良温柔,肯定对谁都会伸出援手。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得到领养。 如果不是她就好了。如果不是她,医生或许就不会遭遇到这种事了。 神见眨眨眼,眸中流过的吉光片羽,翻涌成酸楚涌上,甚至堵住呼吸。倾轧而下的黑暗,自边缘一点点侵没目之所及的一切。 看着她仿佛安然睡下的面庞,最后落得失血过多的下场,作为最初的鬼未免太过丢脸。 你可不能这样下去,我的眷属小姐。上弦之二收起手中的折扇,掌心附在她的额角将她的头稍稍抬起。然后,和欣赏着吃到只剩下白骨的教徒头颅那样,他的指腹描摹着她因失去意识而舒展来的眉宇,乍看之下几近怜爱。 下一秒,利爪尽显,眨眼间从她的太阳穴刺入。毫无迟疑。 她像是被整个人的神经和血管被硬生生地扯起,肉.身与精神上的疼痛如潮袭来。 随着上弦之二的利爪刺入她脑中并加大翻搅其中的力道,禁锢一隅的记忆毫不留情地被翻出来扔到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凭她如何撕心裂肺地惨叫,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去摧枯拉朽地袭来。吉光片羽融化于她涌出的血泪。 “——她是我的家人。“ 炎柱·炼狱杏寿郎将此话,化为抵在鬼脖颈的锋刃。 藤若不得不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看着抬起的日轮刀对准他的脖颈,依旧不依不挠。 他清楚自己死期已至。就算能从柱的手上侥幸逃离,那位大人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上次是剥夺了他下弦之一的名号,这次,恐怕直接让他碎得无法拼凑出哪怕完整的一块。 他淌着血沫,冲着俯瞰而来的两人接续。 “家人?但事实上,你没有选择她。在平民和她之间。” 感受到抵在脖颈上的刀刃霎时停住,藤若得意地扯起嘴角,朝另一边嘲笑道。 “我见过你,白头发的。那女的记忆里,你还要更小一点、” “下地狱吧,渣滓。” 没给他多说的机会,带着黛绿色纹路的刃身挥下,身首异处。 同样的话,同样的冷到彻骨的口吻,从神见淌着血沫的唇间说出。 “一起下地狱吧。” 上弦之二以浅笑回应这句话,却在下一秒赫然停住。 神见咬紧牙关,神经和血管因骤然集中力量而青筋突起。 待到上弦之二稍微反应过来,从他刺入她太阳穴的指尖升腾蔓延开骇人的深紫色。 ……藤花的毒?!他显然没察觉到何时遭受到下.毒却浑然不知,她总算看到他一直带着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咬了咬牙好一会才把双手抽出。 尽管无从得知藤花的毒到底能对上弦之二起到多少作用,但看他的情况,应该和她一样暂时由于毒.性而无法自如使用血鬼术。神见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往被冰柱贯.穿的手臂施力,近乎把最后一口气注入其中。 她也算是,比一般的鬼更能耐得住太阳灼烧的体质吧。就稍微能忍耐久一些时间,算不上多特殊稀有。但至少,在这时能把让她忍耐就一些的体质发挥出来。 “——血鬼术·【蚀己】。” 该感谢你呢,上弦之二,童磨。 多亏刚刚被你肆意搅了搅脑子,我才想起自己血鬼术为何。 以及,多谢你让我吞下你的眼球。那么,你的能力我就收下了。 “——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 偌大的冰晶菩萨拔地而起,巨型神像抬手瞬间挥下,朝被藤花毒限制行动的童磨挥去。 就和喝下血后能使用风之呼吸,吃掉鬼的一部分,神见能够使用对方的血鬼术。吃下的越多,使用的时间长度和范围广度随之扩大。其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是否奏效,不知为何脑海中闪现过玄弥的身影,她想自己也许能和他一样通过噬鬼获得能力呢。 但到底是第一次使用童磨的血鬼术,冰晶的精.度不足,佛手挥下冰屑纷纷扬扬,模糊她眼前的一切。她仍被倒挂在冰柱间,天地在她眼中倒转,像是连她所见的都为之扭曲。 她眨眨眼,睡意倾轧而下,她无法松开攥紧的指尖。 所谓的神见道,即是神明见证世人之道。 而那道路,定然彰显生命之可贵。 我希望你能看到生命的美好与强大,谨记如此。 医生的笑靥,时至今日未曾从她脑海中褪色半分。 她想成为足够强大的人,像他一样温柔又能守护重视之人。 她曾在回家的路上被不良盯上,还没反应过来,这些家伙就被一脚给踹翻。 她愣了愣回头看过去,那个从她身后伸脚教训这些混混的人,气势十足简直该当不良头头。 她还在状况外,另一边扶着她的人爽朗地笑了笑,架势十足,一看就是有练过剑道。 尽管手里的是教学用的木制长尺子,那个人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她看得出神,结果没来得及道谢,这两打抱不平的青年就跑去追上那群不良少年。 那天她想,她要成为那样强大的人。 后来她找到那天救她的人所在的道场,在外面躲着看好几天,终于被那个人发现。 他说他叫炼狱杏寿郎,刚毕业回来鬼灭镇教书。她说想变得强大,但是她交不起学费。 他笑着回应没关系都包在他身上。身为道场主人的他的父亲不肯收她为徒,那,炼狱老师说由他亲自教她最基础的吧。 不久之后瑠火夫人生病了,神见主动跟医生提起这件事,得到医生的帮助定期到炼狱家为瑠火夫人察看情况。她第一次看到炼狱老师那样的身影,印象里总是让人安心的身影,此时孤独得无助,毫无依靠。 他的父亲槙寿郎因为妻子的病情几近垮掉,幼弟千寿郎还小需要照顾,身为长子的炼狱老师既要开导父亲,也要疏导千寿郎让他别过分担心。 那谁能在他身边呢。她想。她能在他身边吗。 她想起医生受伤的那天。比起去问她能算得上他的家人吗,她更害怕一旦被否定就连留在医生身边都失去理由。 她将毯子轻轻地盖在炼狱老师的肩上,看着他守在母亲的病床前睡下。 看了看周围,没有可以坐的椅子。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坐到地上,挨着他的椅子边跟着他默默守着。倏尔听到什么声音,她赶紧起身。本以为吵醒了炼狱老师,她凑到他身边看了好一会。最后才被一声轻笑吸引注意力。瑠火夫人微笑着看向她,向她招了招手。 神见趴在床边凑过去,瑠火夫人的掌心落在她的颊边,轻抚她眼角的伤疤。 她怔在原地,意识到时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不住滴落。她轻握着瑠火的手,努力遏止哭声。 她选择沉默着留下来,用那些开心满满干劲十足的形象,把怀有这些疑问的自己藏起来。 是啊。看上去总是很开心又爱玩的自己,肯定是个没什么烦恼的小孩,还学不会长大那种。 数学课上老师只是随口提一句你们要是困了就给我站起来上课,她真的当真,尽管在别人眼里她只是在闹腾。她下课和最后一排的同学换了座位,邻座的人看到她以为走错位置,她回以微笑说等下我会站着上课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上课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演算纸用完没买新的,老师昨天说了这节课要检查他们的备考工具是否齐全。不然的话,八成是要被扔出窗外来个亲吻大地。 她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自.首。说不定老实从宽抗拒从严,还能多少被原谅下…… 她刚想站起来,坐在她前面的人把演算本往她桌上一放,随后站起身把她挡住。 神见这时才注意到这是全班都有些怕的那个学生,毕竟莫西干头什么的看着就很不良,据说整天凶巴巴的脸连男生都忌讳几分。难怪刚刚和她换位的男同学,有些感谢又心情复杂问她真的要坐这里吗。 她趴在桌上往前倾身,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指节摇了摇要他坐下。他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指尖让她坐好。她没辙坐回去,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演算本,名字的地方用橡皮擦掉,留下些许可以辨认的痕迹。 她好一会才读出他的名字,抬头看在她前面站着的男生。从身后能看到他红了的耳廓。 那天她想,她想成为这样温柔又让人安心的人。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最初想的,是对的。 直到藤若消散,仍未能问出神见的下落。不死川能感受到炼狱正压抑着情绪,那个在所有人眼中都爽快直率的炎柱,此时整个人气势压低得骇人。所幸鎹鸦归来传来消息,两人立即赶去神见的所在地。 去到那一瞬,他们不由屏息。 在他们记忆中总是干劲十足的少女,此时仿佛接受神罚那样被冰柱钉住悬在半空。 掌心腿侧腰腹肩胛因刺入冰柱造成伤口,却又因鬼的自愈能力而没有继续扩大,既无法逃离,也无法停止血液汩汩溢出。鲜血沿着刺入的冰柱边缘流淌,在透明结冻的冰晶上蔓开赤红血痕,直至滴落在冰碴碎屑上渲成红色的莲华。 红光划出一道弧线,尽量减轻力道将冰柱破坏,炼狱适时接住在冰碎中掉下的她,小心谨慎地将其拥在怀中。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受伤,他亦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重伤至此。 不管是太阳灼烧使然,还是敌人的攻击令她受伤到如此深的程度,都在于他没能来得及保护她。就连她勉强恢复意识说的话,也只是为了不让他有所担忧。 “炼狱先生……” 神见偎依在他怀中,枕着他的肩胛就足够让她感到安心。 她努力勾起嘴角浅笑,在他说话之前摇摇头,示意他这样就够了。不用再说什么。 在炼狱将她抱起时,她稍稍施力抓紧他的手袖。他知道她有更重要的话要传达。 她努力撑起身子,顾不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竭尽全力将她得到的情况说出。 “那个是上弦之二……使用的血鬼术是冰……吸入会伤到肺部、咳!” 翻涌上的血沫堵在喉中,她没法阻止咳嗽打断话语。 “知道了。别的回去再说!” “你听我说啊……!” 不死川实弥在她身旁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神见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他回了句,可话语终是戛然而止。 他向她伸出的手,她轻轻地抓住。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为了履行约定给她稀血。 可只是借由那么一瞬的力道,她跌入他怀中。像是再也支撑不住那般。 不死川实弥霎时僵住。是稀血吸引太强导致她这么做,还是她忽然没了力气才这样。 笨蛋啊。你需要的只是我的血,真正能照顾你守护你的人是炼狱啊。 见她没有伏在他身上没有动静,不死川皱眉冲炼狱咬了咬牙,要他赶紧做点什么。 但是炼狱并没有行动,只是默然着凝望着神见的身影。直到手臂上传来的微小力道,令不死川实弥回过神去看她。 她伸手环住他,将他揽在怀中。枕着他的肩膀时,她轻声在他耳畔呢喃。 “把你的母亲牵扯进来……对不起……” 话末,她像是断了线的人偶那般倒下,失去意识。 炼狱将她抱起,吩咐鎹鸦将情况禀报本部。 只留下不死川实弥一人杵在原地。 在将那个操纵人偶的恶鬼消灭前,他听到对方说,从她的记忆里见过他。 当时实弥没去在意,但联系刚刚神见说的话,他豁然明白到为何。 他的母亲那晚出门前,对实弥说是要去工作。 实弥想起来母亲说之前帮了那个在路边掉眼泪的女孩,她的父亲为了答谢所以给了她一份工作。那时实弥多少有些安心,以为一家人的苦日子到头了,母亲终于能看到长夜后迎来的光。 可他等来的,却是母亲鬼化后将弟妹们几乎全都杀死的事实。 就连他拼命保护下来的弟弟,也冲着他喊杀人犯为什么杀了妈妈。 独自一人杀鬼,到和匡近相遇而进入到鬼杀队,实弥没有一天不在想,为什么母亲那样矮小又平凡的人,会被变成鬼。别说攻击力了,母亲当初要从家.暴的父亲手上保护孩子们都竭尽全力。 如今,答案清清楚楚地摆在实弥面前。 一切都不是巧合。这所有发生都有前因后果。 “这算什么……” 偏偏只是遇到你,我的家人就遭受到这些。 睁开双眼,眼前的所有依旧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神见回到了学园的世界里,睁开眼看到的是仰躺时对着的天花板。 那无尽的黑暗将恢复的一切记忆在她眼前逐一上演,历历在目。 她抬手将掌心覆在双眸,任由眼泪流淌而下。 她明明没资格能和谁成为家人。 却在那之前,把别人牵扯进来。 第36章 【廿捌】 任务归来,召开紧急柱合会议。 由于主公大人产屋敷耀哉身体抱恙,由其妻子天音作为代理主持这次紧急会议。内容针对刚被接纳为队员的鬼之少女神见,在初次外出任务后得到的情报,以及她自身情况。 神见还处在危险期尚未恢复意识。此次会议召开选在了蝶屋敷,以便她随时出现病情变化作出应对。 作为她的担保人,炎柱·炼狱杏寿郎正襟危坐,向在场的柱们和天音大人禀报详情。 “我与风柱合力灭杀前·下弦之一,血鬼术以人类为素材制造出拼凑的人偶加以攻击。且能通过血液来查看被吸血者的记忆。据其所言,此项血鬼术为神见少女所得。” 柱们合力灭鬼的话,往常都会由参与的柱一一作出汇报。这算是约定俗成的会议方式,抑或说是礼节也不为过。而比谁都看重主公大人的不死川实弥,向来恪守如此。只是眼下看来,他整个人低气压得很。从任务归来后就沉下脸,随时都会大打出手那种架势。 炼狱看了不死川一眼。他无从知晓神见少女昏迷前所说的话为何,眼下他决定暂且不提这点,接续道。 “神见少女独自遭遇到上弦之二,在我等两人追击时上弦之鬼已经逃离。据她昏迷之前所言,上弦之二使用以冰为主的血鬼术,吸入后会对肺部造成伤害。” 那边,岩柱·悲鸣屿行冥和蛇柱·伊黑小芭内,针对得来的情报提出疑问。 “这么说,上弦之二的血鬼术,对依赖呼吸法的队士们而言,可谓威胁。” “像这样赌上性命得来情报。她再怎么不死,也不会感觉变成什么‘好人’。” 伊黑小芭内仍对身为鬼的神见有所质疑。而且,在说出此话时,他直接了断望向炼狱。 曾在年幼时被炼狱的父亲,即前任炎柱·炼狱槙寿郎所救,伊黑至今仍对炼狱为鬼之少女担保一事心存芥蒂。杏寿郎清楚,比起责备质疑,伊黑这是在劝说他对鬼之少女的事作罢,没必要为此搭进去。 还记得伊黑幼年时被父亲救回来,他曾跟杏寿郎提过自己的经历。伊黑小芭内出生于人渣一族,作为靠着鬼以人命敛财的一族后裔,同样也只是渣滓。何况,因为他逃过被鬼吃掉而让多达五十个族人被杀,这份罪孽注定让他无法回到普通人会有的平常生活上。无处安放的情感全都指向了鬼,他发狂般憎恨着鬼将其灭杀。像这样为了谁赌上性命,就感觉自己勉强能成为一个好人。 可是……他看向就在身旁的粉发少女,终是噤声不语。 坐在伊黑身边的恋柱·甘露寺蜜璃心有余悸,她在来之前就去蝶屋察看神见的情况。想起那看上去还和自己弟妹差不多大的少女在病床上苦苦挣扎,蜜璃不住地摇摇头,扯了扯伊黑缀有条纹的羽织衣袖,蹙眉无声地劝他不要这么说。 天音大人略略点头表示明白炼狱所言,旁边的音柱·宇髓天元率先开口问及。 “那名鬼之少女能够使用别的鬼的能力,这该不会是她特有的血鬼术?” “据不死川大人告知,这确实是鬼之少女的能力。” “她能够使用风之呼吸,尽管只是将风刃缠绕在四肢使用的程度。” 天音大人的回应,得到胡蝶忍接续支持。 被提及的当事人不死川实弥,始终只语不发,好一会才略略点头权当回应。 “这么说,她也得到通过血液窥探被吸血者记忆的能力?” 霞柱·时透无一郎歪了歪头看过来,略有所思。 周围的空气霎时变了,像是空气豁然有了形体化为刀刃。 不死川实弥盘膝正坐,放在腿上的握拳的手捏紧,指尖死死地抵着掌心。 “那么,接下来由我告知诸位,鬼之少女神见如今所处状况。” 胡蝶忍敛起习惯性挂在脸上的笑靥,神色严肃,声线低了些许。 “目前能够检查出的,首先是藤花的毒一定程度上阻止她的再生能力,因此身上被冰柱贯穿的伤仍未完全愈合。而藤花的毒,来自于之前防止她失控而带上的项带。” 此话一出,柱们沉下脸。从鬼的角度来看,若非万不得已,她都不会摁下后颈的搭扣令藤花的毒起效。胡蝶忍观望了下柱们的反应,接着说道。 “但是从她身上检查到发挥作用的藤花毒量,比我之前预设的量度要少。” “是再生能力起效使然,进而缓和藤花的实际毒.量?” 曾作为忍者,宇髓天元对用.毒方面亦有研究。可以说这具曾身为忍者的身躯,如今已经有相当的抗.毒性。一般级别的毒无法左右宇髓的行动半分。 然而胡蝶忍对此摇头示意,事情并没有想象中地简单,甚至可以完全解释清楚。 “比起缓和,更接近于她身上的藤花毒,分走了一部分。而毒.量最深之处,怕是毒就此被分的地方。” 说着,胡蝶忍抬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她伤得最深且毒量对集中的地方,皆在此处。” 话罢,蜜璃不禁抬手挡住嘴。受伤到如此深的程度,那个在印象里容易害羞但只要下定决心就会干劲满满的少女,眼下困于囹圄,想到这蜜璃不由得皱紧双眉。稍微联系会议上听到的话,小神见应该是无法独自对抗上弦之二,不得不摁下搭扣让藤花毒在自己身上流窜,进而在对方自太阳穴施加伤害时,借此让藤花的毒同样分到敌方身上。可是没问题吗,太阳穴就在头上那么接近大脑的位置。而且……为什么会是太阳穴? 如果是鬼的话,就算互相对打会再生不死,攻击后颈不是更有效吗。 蜜璃自个儿琢磨不过来,抬眼看了下身旁的伊黑,他亦是不解地皱眉。 胡蝶忍读出柱们的疑问,不如说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何如此,只能继续说道。 “太阳穴的位置非常接近大脑,从鬼的不死和她较强的再生能力来看,恐怕,上弦之二的目的并非将她杀死,而是为了让她恢复记忆。”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凝重些许。 神见一度坚称她没有和炼狱以及不死川相遇前的记忆。考虑到人变成鬼后会出现记忆断层乃至完全失去为人记忆这点,这并不罕见。柱们自身猎鬼的经历,或是历代猎鬼人留下的记录,都表明成鬼后失忆这点确实存在。但神见的情况是,她远在遇到炼狱和不死川之前,就已经堕化为鬼。并不完全符合从人变成鬼而失忆这样的说法。 这些,也只能等到她醒来后才能进一步和她本人确认。 “她全身冰冷,体温非常低,且藤花毒集中在受伤的太阳穴。也许,等她醒来,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名鬼之少女。” 胡蝶忍没有给最后一句话确凿的口吻,她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真的出现这种情况。 她略微低下头,不太敢看炼狱先生此时到底何种神情。身旁,一直缄默不语的水柱·富冈义勇起身,往和式纸门的方向走去。目随他起身走过的身影,胡蝶忍还想开口提醒他会议尚未结束。 结果义勇自顾自地拉开门,语调平稳。 “进来吧。” 柱们无一不望过去。就连始终低着头气势汹汹的不死川亦然。 义勇迎进来的是人,他们都认识,是帮忙炼狱打点宅邸道场的火野。 少年礼节周到地颔首致意,随后将好好护在怀中手心的信件拿出,递到天音大人手中。 “这是神见她写的信。” 火野停顿片刻,像是下定决心后跪在地上埋首恳求。 “我在任务前告诉她,初次上阵的队士都会写下遗书交由队中保管。她说若是没能醒来,就帮她把这封信交给主公大人。且希望让柱的各位大人都能看看。” “万分感谢,火野大人。” 天音回礼,火野再次颔首致谢。 起身离开前他向炼狱先生看了看,会意地点点头。 遗书的事,神见未向炼狱提及,炼狱亦未跟她说过。 这确实是队中约定俗成的做法,尤其对于初阵的成员。 “那么,能否有劳炼狱大人代为传达,神见大人信中所言。” “感激不尽,天音大人。” 炼狱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将封口褪开。他不愿撕开一道口子将信纸取出,想象着她将信纸叠好后放入信封再将其封上,那些微小的动作,定然尽收她满溢着欣慰的眸中。眼下,他所做的,只是把她曾收好信的一举一动,拆解倒叙那样重演一遍。 以她开始走向终点,而他从终焉迈步,走向她曾经停驻的起点。 展开信纸,那折叠过的痕迹在他带了茧的指腹间抚平些许。像是未能痊愈的伤痕。 她的字迹有些淡。写下这封信时,她会端坐在桌前。以手侧在纸张拂过,注意到他看过来,她会带着笑靥回望过来。她会说一直练过书法但似乎不得要领,写的字不太好看。 他停顿片刻,这才一字一句念到。 「尊敬的炼狱先生,以及柱大人们和各位队士,还有主公大人: 请原谅我冒昧写下这封信。 听火野说,初次上阵的队士都会留下遗书。 我的话,既不是队士,这封信严格来说也不算遗书? 但有些话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跟大家说! 啊!比起没办法自己说出来,可能更倾向于当着大家的面我会不好意思…… 这些话绝对不是在拿大家开玩笑之类的。我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想告诉大家这些! 怎么说呢。大概,在大家眼里,听上去会像是在说梦话吧。 也许,我所看到的世界,真的像是梦一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信纸换了一页,无人离开。 众人屏息,静默着听信中接续的内容。 「会有那样的世界,一个无需杀戮拼命,没有恶鬼横行的世界。 在那里,烦恼的只是工作学习。看似微不足道,但实际上烦起来挺要命的不是? 就连剑道练习用的也是竹刀木刀,战争远得感觉不真实——如此平凡普通的生活。 我啊,就是来自那样一个世界。 在那里,我同样遇到了大家哦。」 看到接下来的文字,杏寿郎稍作停顿。 再次发话时,语调较之前低沉不少。 「柱的各位大人都是我的老师。 炼狱先生是历史老师,非常受学生们欢迎,大家都很喜欢。 不死川先生教授数学,凶起来和这边的风柱大人一样可怕。」 本来还黑着脸的不死川实弥,不经意间抬眼看过去。 「富冈先生是体育老师,不知道在这边是不是也会喜欢鲑大根到边吃边笑呢。 宇髓先生教美术时经常说艺术就是爆炸,且据说食堂的三个小姐姐都是他女朋友!」 富冈端坐在原处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宇髓被信里的话逗乐,华丽之神得意洋洋地感叹在这边他一样有三个老婆。 「悲鸣屿先生身兼国文老师和班主任,关心学生时也一样会流着泪。 蜜璃小姐还是大学生,画的绘本很出名,不过经常在作品上抱怨找不到男朋友。」 悲鸣屿先生和往常那样流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惯例以南无感叹。 甘露寺小姐没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依旧在烦恼对象,果然是她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伊黑先生会经常来炼狱家做客,每次都会带蜜璃小姐画的作品,还有周边玩偶之类的。 时透先生还在读初中,但将棋出色到能参加全国大赛上电视那种!和哥哥有一郎一起超出名! 胡蝶小姐是我的前辈,在读高三。和香奈惠老师一样都是校内名人,才貌双全。」 伊黑先生被信里提及他在意蜜璃这事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别开视线不敢看就在身旁的甘露寺。 时透先生本来还在发呆出神,听到提及他的哥哥还有那个名字,尚未恢复记忆的他霎时停住。 胡蝶忍没想到信中会提到她已故的姐姐,比起疑问困惑,她的心情更多在于对姐姐的缅怀上。 「还有炭治郎,善逸,伊之助,玄弥,小葵他们,和我是同校生。 大家每天都为了工作学习努力,再稀疏平常,日复一日,都像堆叠造就出来的奇迹。」 时至今日,炼狱杏寿郎都记得很清楚,神见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她说对不起,不该把他和她认识的老师当成一个人。就算名字长相性格再如何相似,他和那位老师所处的世界依旧天壤之别。 「我想让你们看到,那样的世界。」 「我想让你们看到,我眼中见证着的那个世界。」 在那里是,只有工作学习之类烦恼的世界。 而她觉得,他在此处灭鬼杀敌,枕戈待旦,每天拼上性命作战,她却擅自这样把他们当作同一个人,这对他还有那位老师来说,都很不应该。 「这并不是梦,是我一直看着,亲眼凝视着的日常。 但我想,即使在有恶鬼和鬼杀队的这个世界,它依然不会只是梦。」 他回应说,无需道歉。 「我们会迎来不再有恶鬼横行,怪物当道,光明到来之时。 之于我们最重要的人,不会再受到不合理的威胁而受伤殒命。 降生者与将死者都不会死于恶鬼手下,或是受其引.诱堕.化。 即使那一天或许无法亲眼见证,我们仍会为自己重要的人能活到那天而奋战。」 ——等鬼都消灭,我们会有那样的生活。 「我能被认可也好,不被接受也罢,至少在这点上,我希望能和大家并肩作战。」 ——那样的生活,他想和她一起迎来。 「我想,这就是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里的理由吧。」 「我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也能看到大家都有那样的普通生活才来的。」 那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亦不是只留在遐想的虚幻。 是能执手回归的普通日子。 「我一定会努力,作战也好,活下来也罢。我想亲眼见证大家努力的痕迹。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稍微庆幸自己是鬼,没那么容易死,受伤愈合快什么的。」 即使家人朋友在这边战死,殒于非命。 她在原来的世界,亦见证他们仍好好地活着。沉浸在宛如奇迹的日常中。 ——本属于他们的,定会归于他们。 「疼痛受伤之类的,我想我能够习惯接受的。 可以的话,等我醒来,能麻烦大家帮我多加训练指导指导我吗。 我还得努力赶紧跟上大家的步伐呢。那,请多指教了。」 第37章 【廿玖】 「不管在哪个世界,玄弥都很努力。不肯放弃到有些执拗呢。 即使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玄弥都坚持着。每次看着你,我都会学着咬牙加油。」 接过递来的信,玄弥才想起来眼前的少年,是之前在炼狱宅邸见过的火野。 神见给火野还留了一封信,是专门给玄弥的。也许正是因为她得到炼狱先生的照顾,她更放心不下和她年龄相仿的玄弥吧。上次玄弥背着她冲回宅邸,她宁愿冒着阳光濒死也要赶回来不给炼狱先生添麻烦,火野如今想起这事,心里更不是滋味。 如果说在知道信件内容前,火野还只是把神见视作擦肩而过的存在。 眼下清楚信里所写的逐字逐句,他只想能再次见到被队士们有意避开的鬼之少女。 信中阐述她来自的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玄弥和她是同学。 他们从认识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她会陪他留下来补课,他会在她需要时陪着她——是那样习以为常相伴着的存在。 即使从那个有着平常生活的世界,来到恶鬼横行的大正时代,她始终想着要找到他。 玄弥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他,只是刚听到他噬鬼这事,就气得冲他嚷。带着气急败坏,可谓不甘到极致的口吻。甚至不惜和他打上一场,也要帮他恢复失去的手掌。 ——为什么她无法对他置之不顾。 或许就在于她无法想象失去他,哪怕丝毫。 「所以去找你哥聊的时候,玄弥绝对不要自个儿去啊!会出大事的! 你想想你哥那暴脾气!尤其千万别提到吃鬼这点,他暴躁起来怕是对谁都不管不顾。绝对! 虽然我和你一起去找他谈,估计我们俩会一块被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神见才不怕!」 初见时她说过的话,如今在他耳畔回响。 她带着眼泪的笑靥,声音轻如稍纵即逝的萤火。 谢谢你,玄弥。 是我该道谢才对吧。 唔唔,是玄弥让我真的帮上忙啊。 笨蛋。这是值得哭着傻笑的事吗。 哈哈。我啊,总算能做到什么了。 「但是,我知道的。玄弥和你哥哥实弥,都无比重视彼此。 有时太重视,反而会伤到对方。即使这样,也无法不这么做。」 你为了跟你哥道歉而要成为柱也好,不得不依靠吃鬼作战也罢。 只要有让你多一点活下去的可能,我都要你得到! ——不死川玄弥,我只要你活着。 「我啊,能在这样的你身边,真的太好了。和你一起的每天,都像梦一般。 玄弥要记住哦,你不会孤独一个人。我永远不会让你自己独自一人。绝不。」 抓着信纸的指尖捏紧,折痕自指节蔓延开,在泛黄的纸张留下泪痕。 玄弥死死地咬紧牙关,像是随时都会在轻微一碰间令他分崩离析。 「不过这样,就变成是我离不开玄弥啊。这么任性依赖可不行。 我得加油变得能独当一面,才能被队里的大家认可不是。这是我自己得努力的事呢。 那,在我能真正的能独.立之前,多多少少还得麻烦玄弥。抱歉。 我一定会尽快做到不依赖别人!我保证!玄弥觉得烦的话尽管不理我!没关系! 毕竟,玄弥要烦恼的事足够多了,一直都很努力啊。这点我可以向任何人作证!」 逐字逐句映入眸中,随着视线停留在最后一句话,捏着信纸的指节施力,直接让纸张边沿翘起,皱痕交错沟壑纵横。 “怎么可能、会觉得你烦……笨蛋……” 有这么一个在乎我重视我的人,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敢去想象过。 “我得去见她……” 下意识地呢喃着这句话,玄弥抬眼看向前方,眉宇紧锁。 火野起步拦住他,说神见现在还昏迷不醒,好几次挣扎着但就是没彻底恢复意识。 这话一出,玄弥更是坐不住。她约定说绝不会留下他一人,他自是不会让她独自承受伤痛。 即使真的什么都做不到,至少,让他在她身边。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会像她那样陪伴彼此。 然而她仍未醒来,撇去伤势过重和血鬼术使然,在于她害怕回到鬼杀队所在的世界。 神见蜷缩着身子坐在床边,倚靠着墙壁一隅枕着屈膝,将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间。房间没有开灯,四下昏暗,只有路灯的微光从窗外扫来些许。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独自一人。处在较为偏僻的山丘上的这座建筑,早已没了家的气息。 不能睡。不能睡下去。她不能回去那边的世界。 从她与童磨战斗到昏厥,在学园世界醒来,她一直重复这句话。几近本能地抗拒着。 没错。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鬼杀队。 都是因为和她接触,实弥和玄弥的母亲,才会遭到变成鬼并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们。实弥为了保护手足拼死相搏,却发现闯入家中杀了弟妹的元凶,是自己最爱的母亲。 弟妹们在玄弥的怀中渐渐没了呼吸,身体渐冷,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等到他赶到,却冲着拼了命保护自己的哥哥哭喊着杀人犯。 ——都是因为她。 只是她的出现,他们本该平常幸福的生活,彻底分崩离析。 为什么她那时没能阻止。她找不到答案。只知道时间无法回溯,她能做的,就是别再和不死川兄弟接触。不要再发生他们母亲遭遇过的种种,不要再因她一时的软弱依赖,把他们卷进无以复加的伤害中。 越是明白他的幸福只需要家人,她越是清楚自己罪不可赦。 只是和她相遇,就把他们拖入地狱。 ——全都是因为她。 电话铃声想起的那刻,她近乎本能地抬头,什么都没想挣扎着过去。 顾不上看来电显示,她拼命克制住战栗拿起话筒,咬紧牙关才勉强稳住身体。 拜托了,不管是谁,不要把她一个人丢下。她不得不承认,她无法独自继续留在如潮袭来般恢复的记忆中。她没有来由地就以为电话那边会是医生,她想跟他说很多很多,说她真的很担心他。问他当初把她收养回来,实际上是最不应该做的事。 响在耳畔的问候,包括呢喃出她名字的声音,令她的心悬在半空。 “神见在吗。是我,玄弥。” 她霎时停在原地,一时间脑袋空白,找不到丝毫字词拼凑出语句,哪怕只是简单的问候。 不行、不能被发现她现在不对劲……那些都和学园这边的玄弥无关,他不该知道那些过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些许血的味道在舌边泛开。努力调整呼吸藏起哭腔,她点点头支吾着应答。 “唔、嗯!” “圣诞节你送的礼物,弟弟妹妹都很喜欢!他们想亲自跟你说谢谢呢。”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响起稚气未脱的童音,熙熙攘攘地很热闹,看样子是争先恐后凑到电话前跟她道谢。 “神见姐姐!谢谢!” 那是最小的就也的声音。 “我好喜欢那个姜饼人挂件!超——可爱!” “我的手套也很好看啊!那两个雪球会晃啊晃的!” 前者是寿美,后面不甘示弱的是琴。 “为什么玄弥哥的能有西瓜图案。我喜欢栗子,神见姐姐下次送我栗子图案的行吗?” “臭小子你还得寸进尺了?” “弘你明明整天在拿那个海豚围巾炫耀!神见姐姐别管他!我也很喜欢收到的布丁狗钱包!谢谢神见姐姐!” 弘和贞子你一言我一语,玄弥稍微说了下提出任性要求的弘。 然后小鬼头们闹起来,对着试图重新拿回话筒主导权的哥哥玄弥各种调侃。 “神见姐姐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啊!我们好想看看姐姐你啊!” “对啊对啊,玄弥哥这些天没看到你整个人心思都不在呢!” “你、你们在说些什么!别闹了!” “哪有胡说!明明是玄弥哥天天拿着神见姐姐送的毛巾,好羡慕哦!” “再乱说今晚饭后点心一个都别想吃!” “耍赖!玄弥哥耍赖!我们帮你叫神见姐姐过来还这么对我们!” “还来是吧!别跑!看我不扔中你——” 电话那边打闹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碎,之于她而言,仿若隔世。 听着这一切的神见,再也无法支撑住身子。她跪坐在地上,拿着话筒贴近耳畔已尽全力。 好一会等不到她回应,玄弥收起和弟妹们打闹时欢笑,担忧渗在每个字中。 “没事吧,神见。” “唔……没、没事。” “是不是不方便过来?毕竟过年,你和医生又难得一聚……” “没有、没这回事。” 谁都不在。她这样一个人就好。她本就该认清这点。 什么都没有。是啊,只是因为她连见他的资格都失去。 越是清楚不死川玄弥需要的是家人,只有家人在身边,他才能这么无忧无虑地笑着,不管在哪个世界,神见越是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接受是她导致那边的他失去家人,连他唯一的哥哥都再也无法向他敞开心扉坦然相对。 “我现在过来接你,可以吗。神见。” “不……不要……不用了、我没事。” ……求你了,不要来找我。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神见,你还好吗。” “我……结果、最后连这点都没能做到……” 就当是我软弱无能到极致,最后只能如此狼狈不堪地逃避。 我无法再为你做什么。起码,让你远离我所带来的种种伤害。 可在他气势汹汹赶去蝶屋时,面前出现的身影终是让他不由止步。 他的哥哥,不死川实弥,在看到他闯入视线范围的第一眼,霎间死死地瞪着他。 他是知道的。他哥哥实弥,早就料到玄弥会赶来去找神见。火野亦提过神见有给柱们留了信。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松开些许。纸张折痕稍稍抚平,单调细琐的声响拉扯他的神经。 玄弥往下看了一眼,瞥见到下意识捏紧的信纸。她写给他的每个字,说过的每句话,在他脑海中徘徊,一再清晰。 他得去见她……无论如何。 瞳中的血丝令眼里的戾气进一步升腾,实弥只消瞥过来一眼,足以让人噤声僵住。 包括玄弥在内,他也是怕的。怕得不行那种,咬紧牙关也没法彻底稳住呼吸的躁乱。 “——别去。” 他知道玄弥要去哪,意欲何为。 不过二字,兄弟间都清楚个中实意。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挣扎着努力遏制住加重的喘.气,玄弥好一会才说出这几个字。 却在实弥仍戾气十足的凝望间,被他压低声线立刻回应的话打断。 “别和她扯上关系。” 落下的逐字逐句,无一不捶在玄弥的心脏。 仿佛一直积压在内心的情绪豁然溃堤,从他和实弥分开的那天那一刻起。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至少、让我在她身边!” 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决堤的情绪倾泻出偌大的不甘与愤懑,却皆于自身。 他冲着他的哥哥嚷道,就像彼时哭喊着叫他杀人犯的自己,毫无区别。 而实弥也如玄弥记忆中的那般,盛怒愤懑的尽头,双眼中剩下的唯有空洞。世界上的一切尽已褪色。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她导致母亲变成了鬼,失控到回家把你我之外的手足全都杀死。 你不知道像是母亲那样光是为了生存就竭尽全力的普通人,只是出于温柔对她给予帮助,就落得我们一家就此分崩离析。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玄弥。 “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才对!” 他那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弟弟,好一会才卯足劲冲他回话嚷道。 “我想跟大哥你道歉,可你从来就没真正看过我一眼!” 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再也遏制不住长久以来积压的各种情绪,玄弥说出的每个字,无疑都化为切实的重击落在实弥的心脏。 “是,没错!我一看就没有才能,呼吸用不了,连队士都算不上!队里几乎没人不敢和我接触!我这样也没法和谁说上话!不是有悲鸣屿先生肯收留我,我早死在不知什么地方!” 情绪失控,伴随着再也承受不住而决堤的泪水。 他就像从未成长过,从未进步过的小鬼,到现在也不过是在任性抱怨。 “只有神见,只有那个笨蛋,明明都被我伤到也不肯放弃,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做不到对她置之不顾,换作是她,她也决不会让我落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我不想,再像当初没能对大哥道歉那样,一直后悔!” 眼中映出玄弥越是重视她,实弥越是无法坐视不管。 对,就是你这么看重的她,导致我们一家人跌进本不会遭遇到的深渊。 本以为混蛋老爸死了,老妈终于可以结束黑夜迎来光芒,全都因为她的出现…… 神经像是瞬间被扯断。实弥再也不去顾及什么,凭着本能直接冲过去。 玄弥仍未反应过来,刺向双眼的指尖已映入眼中,于收缩的瞳孔一再放大。 仿佛最后一丝余力被扯起。电话那边的声音,令神见勉强从悲伤中挣扎出来。 “喂,小鬼。让你过来就别想太多了。” 虽然平时是看上去凶狠可怕的数学老师,这下放假在家,不死川实弥的语气缓和不少。 玄弥在旁边一个劲地说大哥没事我来跟神见说就好,都被身为长子的他一下子回驳。 怕是有些自觉说话时语气还是可怕了些,实弥清了清嗓子,毕竟是长男,安慰后辈他还是很在行的。玄弥担心的也不是他哥会太凶啦,毕竟实弥对小孩和女性.温柔这点大家都很清楚。 “可没只有你能送礼物,不给我们回礼的道理吧。” “实弥真是的。最喜欢收到的领带夹的可是你啊。” “就是。明明去学校都不扣起扣子,这会倒是对打领带感兴趣?” “玄弥你给老子过来!昨天的模拟卷错那么多你小子还敢乱说!” 本来母亲凑过来小小地调侃了下实弥,一直在旁边等着拿回话筒的玄弥,这会倒也来劲跟着一起打趣。真不愧是不死川家的,玄弥这是刚忘了被弟妹调侃,还是说这下轮到他拿自己老哥回击? 看着兄弟俩打闹,他们的母亲志津接过电话,声音温柔。 “那个,神见同学是吗。” “……嗯、叫我神见就好。” 跪坐在地的神见将额角抵在墙沿,分不清是听到的声音太过温柔令她想哭,还是在于耳边听到的欢声笑语,和她看到过风柱不死川实弥的记忆对比,仿佛一再于她身上肆意灼烧。 “可以的话,真的很希望你能来我们家呢。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我才是……一直给您和家人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你一直都在玄弥身边,还特地送圣诞礼物,我要感激才是。”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 这些事做得太多,都无法弥补我对你们带来的伤害。 我知道,一直知道。又怎么敢奢望可以做到丝毫。 “我听实弥和玄弥说,神见同学是很心思细腻的女孩。但是啊,真的,不要觉得是给我们添麻烦。怎么说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总会有光是自己是做不到的时候吧。之于我也一样。有实弥和玄弥在,我才能撑起这个家。即使没能让他们有个好父亲,但有他们在,我相信我们一家人能走下去。所以啊,神见可以多去依靠别人,不要害怕去依赖。我相信,他们两兄弟肯定很愿意被你依靠。” “老妈你又在说什么啊!” “小鬼头总得长大,老妈你别惯着这些崽子。” “哥,你当着我们这些弟妹说这话真的没问题吗。” “得了吧。你们在我眼里哪有长大的一天。” 志津对这两儿子没辙,微笑着看他们俩打趣。 半晌,她耐心地等候,总算听到话筒那边神见的回应。 “嗯……谢谢……谢谢你们、” 只是这样的话,只是看着你们,对犯下罪孽的我,已是最大的救赎。 最终她仍是落荒而逃,毫无长进。响起的门铃声成了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慌乱地说有人来家里,很抱歉得先挂断去应门。 不死川兄弟和他们的母亲带着浅笑说不要紧,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你。很期待你能来啊。 神见支吾着应答,简单的字眼融在哭腔里。她没敢去听接续的话,将电话挂断,很久都没能再动弹半分。 扫过眼前的风凌厉可怕,仿佛下一秒化为形体,双眼上鲜血飞溅。 刺痛在眼角划开升腾。玄弥被什么整个人撞了出去,差一点就真的被刺伤双目。 他摔在院里镶嵌了碎石的空地上,挣扎着起身,这才稍稍回过神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红发闯入眼中,额上的伤疤泛着沉淀的赤色。 神见好一会才挪到门边,掌心覆在把手的一瞬,冰冷彻骨。她想起童磨施加给她的伤害。 以及因为童磨而唤醒的那些记忆,即使蒙在面纱的另一边,也叫她本能地抗拒和恐惧。 深呼吸一口气扼制住翻涌而上的酸楚,她努力平复情绪,不能被人发现她哪里不对劲。 “你……你是?” 玄弥记得冲过来把他撞开的人是谁。最终选拔时为了阻止他对监考的白发女孩动粗,这小子直接抓着玄弥的手腕,结果硬生生把他扭得骨折。 “诶?” 神见愣愣地站在原地,倚靠着门边才能站稳的身体,因骤然出现的身影而多少没那么紧绷着。 “不准你对玄弥动手!就算你是他哥哥!” 和玄弥不过有几面之缘,但面前的红发少年,早就因玄弥刚刚的那番话而选择站在他那边。 实弥对这小子也有些印象,毕竟柱合会议审判的就是他和他那个变成鬼的妹妹。 冲着风柱一脸你小子谁啊跑出来搅什么局,他捏紧双拳嚷回去。 “我是灶门炭治郎!” 屋外白雪纷纷扬扬,落在少年赤色的短碎发上。他的鼻尖脸颊染上绯红,呼吸时白雾萦绕。 她看得出神。他戴着寓意天照大神的花札耳饰,让她想起曾同样对她温柔以对的缘一先生。 “炭治郎?” 第38章 【卅零】 “你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世界,存在着同样的自己吗。 名字没变,长相一样。经历再相异,亦感觉殊途同归。” 神见稍稍低头,颊边垂下的发丝将她此时的表情挡住。 炭治郎坐在她身旁,耐心地等着,终于听到她说出这两句话打破沉默。 如果是平时聊起这样的话题,肯定会打闹嬉笑着说出自己有多异想天开,像是看过哪本漫画会有的设定,又或者哪本小说里主角有这样的经历,要是自己遭遇如此是否能一样承受下去呢。 但她是认真的。她的话,没有丝毫可拿来开玩笑打趣。 炭治郎很清楚这点,因而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回应。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她在求助。 他抿了抿嘴,半晌,才开口接着说点什么。 偌大的缄默只会让各自更加难受喘不过气。何况,他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她。 哪怕只是在她身边,继续和她就遥不可及的话题说上几句话。 “那个世界里,我和神见,依然是朋友吧。” 她显然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话接续,一时间愣得抬眼看过来。 炭治郎迎上她的视线。客厅只有沙发旁的立灯开着,却足够他看清倒映在她眼中的自己。 “不止是我。善逸,伊之助,玄弥,祢豆子,还有富冈老师炼狱老师他们,都和神见一起,对吧。那个世界里,我们即使经历不同,但就跟名字和长相不变那样,大家都肯定一直在一起。真有另外一个这样的世界,我相信它必然如此。” 她凝望着他。明明就在身侧,近在咫尺,却仿若隔世。 本来平复些许情绪,抑或说是隐藏她实际介意着的一切,眼下,再次被翻出。 他的笑靥温柔得像是明媚的阳光。立灯的微光在黑暗中摇摇欲坠,他眸中的光却有着形如太阳的暖意和和煦。 她不由得弯下身,双手合十,指背抵于额头,随之将双手抵在屈膝上。 “我知道……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是我、” 可是在尚未意识到另外一个世界自己为何之前,我就已经伤害到你们了啊。 若是不知情还能继续接受你们对我的好,倒也勉强说服自己。可我知道了,我已经想起来了,又怎么能恬不知耻和你们接触呢。 她豁然想起在蝶屋和炭治郎第一次好好聊天时,他特地带着变成鬼的祢豆子过来和她见面。毕竟神见是继祢豆子之后其二留在队中的鬼。那时他提过,鬼将他的家人几乎都杀害,只有祢豆子幸免于难却变成了鬼。炭治郎将自己余下的人生,都放在找到方法让祢豆子变回人这点上。 灶门一家遭到无惨袭击的过往,并没有出现在神见恢复的记忆中。 但是,她明明和无惨有过接触。要是她能更早阻止他任意妄为,也许会有多一点可能,哪怕再多一点点,都不会导致灶门家的悲剧?不,甚至再早一些,她再拼死不顾一切,都得阻止自己和玄弥的母亲接触才是…… 泪水自眼中溢出,低头之际沿着鼻梁滴落。 她可以恨鬼舞辻无惨藐视人命,可以恨到现在才想起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若论鬼舞辻无惨是造成这些悲剧的元凶,神见道有伽,何尝不是帮凶共犯? 这下她总算清楚,她真正恨的,是不管是否想起来,自身自始至终的无力。 “大家明明都为了活下去拼命,依然对我这么好……” 她抬手以掌心掩面,泪水自指间不住滴落。 “可我不仅毫无回报,反而伤害到你们……如果不是和我接触、” 如果我未曾遇见你们,只会换我一人孤独而行。 能否承受孤单我不敢确定,至少我清楚,我无法承受对你们加以伤害这点。 没有遇到就好了。是啊,我们没有遇到过,该有多好。只是遥遥相望,就足够了啊。 但相对地,在她昏迷不醒的另外一个世界里,玄弥正为了去到她身边而努力。 他的哥哥不死川实弥豁然冲上来对准他的双眼,所幸炭治郎冲出来把他撞到一边。不然眼角上的划伤,直接就把眼球给刺得鲜血飞溅。 炭治郎身上还带着纱布绷带,好一会才稳住脚步,冲着正以手撑在纸门上的风柱嚷道。 “我就说玄弥的名字和风柱很像!果然是兄弟!” ……这个时候谈这个作甚。玄弥不免在心里嘀咕,被撞到跌坐在地一时都忘了起身。 实弥此刻整个人散发腾腾杀气,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被那气场吓到不敢多动一根手指。他没有理会炭治郎的话,低着头阴影打下来甚是骇人,还能听见为大打一架而活动的指节咯哒作响。 玄弥对炭治郎的印象,还停留在这货最终选拔时弄到他骨折这一点上。鉴于对自己哥哥的暴躁程度了解,他赶紧起身想阻止,至少别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怎料在他哥那连他都震慑到不敢动的气势下,炭治郎咬紧牙关接续。 “我和玄弥不熟,但是每次看到神见和他一起,都会很开心!对于神见来说,玄弥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不管如何,神见都希望玄弥在她身边!” “喂……” 玄弥对这番话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说得没错但就是、 谁知炭治郎压根不给不死川兄弟俩一点反应回话的时机,卯足劲接续,义正言辞。 “而且!玄弥每次看上去凶巴巴,在神见身边时整个人就温柔很多!她睡着养伤时好几次我都看到玄弥会偷偷过去看她,还把西瓜啊点心什么的放在她床头!他们互相需要对方,难道身为哥哥的风柱就这么不懂吗?!” “……喂!”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虽然是帮他说话但能不能别直白地把这些说出来啊! 玄弥赶忙起身,抬手一把按住炭治郎的肩膀,示意他别卷进来,这是他们兄弟俩的事。 “我是作为神见的朋友说这些话的。我相信,她很需要玄弥。”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直白说出这种话。” 反而弄得作为当事人的他不好意思了。玄弥咬了咬牙,没心思和他打趣。 毕竟,对面可是风柱,他的哥哥。不管是从兄弟情面还是从上下级而言,他都不想和他对打。何况,尽管很没面子,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百分之百打不过。 “你懂个屁。” 半晌,实弥才回应刚刚炭治郎那番滔滔不绝的话,几个字跟从齿间挤出来似的。 两边剑拔弩张,气势对峙仿佛不揍到天昏地暗誓不罢休。当然,是从风柱的角度来看。 “好了。毁灭级的兄弟对打到此结束。” 伴随着响起的两三声鼓掌,附上浅笑的话却如突刺般将对峙划开。 胡蝶忍一如既往地带着笑靥,轻捷地落地,在两边之间出现。 “这里可是蝶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刻让你们变成伤员常驻哦。” 作为后辈的炭治郎和玄弥一听这话,本能地回归到安静乖巧的状态。 胡蝶忍会意地点点头对他们的听话表示赞许,转头看向不死川实弥,笑靥亦收起不少。 “不死川先生作为柱,得给后辈做表率。况且,就算姐姐不在,我一样有方法让你听从。” “……嘁。” 确实,在蝶屋大动干戈一来有违队律成员互殴,再者作为柱,不管怎样都不能带头违例。何况,胡蝶忍还特地提及她的姐姐,曾经的花柱胡蝶香奈惠。那是过去最能制服不死川实弥的人,直到四年前。 脑子里一团混乱,众多事情纷至沓来,搅得他整个人乱得不行。那小鬼留下的信让他想起故友匡近的遗书也好,玄弥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要去见她也罢。可恶,全都搅在一块。他抬手暴躁地抓乱额前的碎发,咋舌后瞪过来一眼也就离开了。 胡蝶忍能察觉到不死川实弥的情绪失控,由于不知个中缘由,她不好摆出一副很明事理的模样说教。所幸看来风柱最后还是听进去,离开的身影和他冲过来想刺伤玄弥的双眼时一样,快得几乎可说是瞬间消失。 炭治郎还心有余悸,这下真是后怕不少。 “不死川家的兄弟打架,是这种程度的吗?” 作为长子的他,和弟弟们打闹最厉害也只有挠痒痒让他们求饶。 “……他一直都说没有兄弟。” 玄弥看了眼在一旁不由感叹的炭治郎,用不经意提到的语气说。 胡蝶忍走过来,视线在他们两后辈身上流转,声线沉下些许。 “你们该庆幸在蝶屋。要是在风柱的宅邸,十几个人上来都拦不住。” 炭治郎一听这话,当场僵住。风柱光是杀气都仿佛能把人干掉,何况真的打起来。 玄弥叹了一声,他哥的暴躁脾气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把真心话全盘托出,换来的却是不得不兄弟互殴的对峙。这时候纠结这事也不会有定论,还是、 “玄弥你快去看看神见啊!” 才刚在心里浮起些许的念头,直接掉到炭治郎的话中被说出来。 玄弥回头看着炭治郎一股脑地推着他往前走,习惯性地想瞪他让他别随便碰他。他到底是不习惯和别的队士接触,何况吃鬼这事让别人对他更是疏远。怎料刚皱眉想看上去凶狠一些,一回头炭治郎眼中的澄澈明亮就迎面袭来。 ……算了算了。找神见要紧。别的先不管。 去到神见所在的病房时,还没进去就听到菜穗和小澄的声音。 以及,显然是神见挣扎着的支吾。哭腔满溢,无助萦绕。 玄弥进门时映入眼中的一幕,着实令他霎时停在原地。 火野劝他是说神见仍昏迷不醒,好几次挣扎着要醒来但就是没彻底恢复意识。 炭治郎会在走廊遇到玄弥,也是受胡蝶小姐所托,带祢豆子过去神见那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但祢豆子似乎也没什么办法缓解神见的病症,担心祢豆子会被因神见挣扎时受到惊吓,炭治郎只好先把祢豆子带回房间。 听到过的话形如耳鸣,在他耳边徘徊作响。 此时视线触及到的她,正簇拥在病床的惨白间。菜穗和小澄换着毛巾给她一次又一次擦拭汗水。她咬紧牙关,比起痛苦,更倾向于在拼命扼制住什么。 炼狱先生从回来后就一直在病床前寸步不离。由于羽织在任务战斗时沾上尘土,只能暂且放置一旁。他连回去宅邸的时间都没有,柱合会议离开片刻后又径直赶回来。 胡蝶忍从玄弥身边掠过走进房内,询问菜穗和小澄情况。 “忍大人,神见小姐的体温还是很低,而且一直出汗。” “水温低了。菜穗,换些较热的温水进来。” 听从吩咐的菜穗端起床边的木盆,转身离开前向玄弥点头致意,眼里满是他终于过来的感激。 玄弥能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加重,早已分不清是担忧还是紧张所致。心悬在半空带来晕眩。他杵在原地好一会,直到炼狱先生抬眼看过来一下,他豁然怔住,却恍而想起什么。 “我……我可以帮她。” 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小。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仿佛为接续的话灌注力量,以及决意。 “胡蝶小姐,让我帮她。” 听到玄弥唤自己的名字,胡蝶忍转头看过来,但神色依旧凝重。 “神见小姐的体温过低,确实极有可能是血鬼术残留所致。但是玄弥君,我说句实话,她的再生能力在我见过的鬼中已是罕见。你不能承受她身上的血鬼术……” “但我能为她分担。哪怕只是些许。” 他觉悟已至,是劝也劝不住。 何况,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实际可行的方法来缓解她的病痛。 就像神见曾帮他时说过,因为他是特别的,她才能帮到他。 眼下,反之亦然。正是他的噬鬼能力,他终于能为她做什么。 “胡蝶,不死川弟弟,拜托了。” 守在病床旁的炼狱看向两人,郑重其事地颔首致意。 “我没法去到那个世界。但是,我们和神见接触,绝不会只能用伤害来定义。” 炭治郎别过视线,看向自己因长期为家中面包店劳作而布满茧的双手。随着说话的节奏,交叠的指节时而相互搭在一起。他多少敛起笑靥,声线虽然低了些但依旧温和。 “这么说吧,无论身在何处,我相信神见都不会伤害我们。只是有时,确实会有怎么都做不到的事,无能为力到不禁认为是坐视不管。这点谁都会有可能遭遇。” 是啊。生老病死,飞来横祸,有时不得不去质问,为何偏偏就发生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 如果连这样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事,都全怪罪于无力,甚至说是坐视不管,未免太过苛刻。更何况,炭治郎相信,神见肯定很努力想去改变,为改写这样的悲伤结局而拼尽全力。换作是他,他也一样。 他本想问她,那个世界里,他的家人还好吗。 病弱逝世的父亲还在吗,他和家人有好好地生活吗。他想一定吧,毕竟在这边每天普通平凡,他都离不开家人的陪伴。更何况,是殊途同归的另外一个自己,是要拼命活下去的另外一个世界。 但他最终没有问出口。现在自己得到的平常与幸福,皆已足够。 神见抬头看向身旁的炭治郎,他笑靥倾洒而来的温柔,点缀在她晶莹的泪珠上。 她是在问为何相信她不是加害者吗,还是对她与大家接触这点仍心存芥蒂? 炭治郎回以微笑,伸手轻轻地将掌心放在她的头顶,随着话语落下揉了揉她的碎发。 “因为,神见真的很喜欢大家。” 萦绕眼眶的泪水,只因这句话再度满溢滴落。 只消一句话几个字,之于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救赎。 他的笑靥也好,语调中温柔也罢,抑或是揉了揉她碎发的轻微力道,都呼应着接下来的逐字逐句。 “——神见一直都很努力啊。” 她把脸埋在掌心间抽泣,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那样。 “谢谢……谢谢你……” 我才是。能和这样的你们相遇,能喜欢上你们—— 这是我曾不管怎么努力拼命,都不敢遐想丝毫的。 第39章 【卅壹】 「我想让你们看到,那样的世界。」 她在信上所写的话,形如耳鸣在脑海中回响。 她似乎渐渐明白,为何那个世界的有伽宁愿曝身于阳光之下消失,这之后让还在学园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见穿越到鬼杀队所在的大正时代。 「这并不是梦,是我一直看着,亲眼凝视着的日复一日。 但我想,即使在有恶鬼和鬼杀队的这个世界,它依然不会只是梦。」 现在的神见所拥有的幸福,皆是有伽未曾得到过的。 有伽又何曾不是这么希冀着,像大家那样得知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能好好活着。 不再无力地目睹人们一再遭受剥夺与失去。不会因为仅仅接触就将他人拖入深渊地狱。 ——所谓生命,皆可贵难得。 ——谨记,生命之美丽与强大。 不管是哪个世界,医生都曾这么对她说过。 这成了神见道有伽此生守护着的信念。唯一的道标。 无论是曾未完全理解家人含义的神见。 还是堕化成鬼仍压抑食人冲动的有伽。 想必,有伽一直都这样坚持着吧——渴望拥抱阳光,将那暖意护在怀中。 她历经千年的自杀,终是如愿。 「我想,这就是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里的理由吧。」 「我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也能看到大家都有那样的普通生活才来的。」 我将不复存在,带着我所犯下的罪孽与无望。恳求另一个世界的你,以此身做些什么偿还。 ——你是我无疾而终的梦。不愿醒来的希冀。未曾有过乃至给予回应的温暖。 如今的我,总算能窥见到一隅,那只有神明才能带来的梦境。 「我想让你们看到,我眼中见证着的那个世界。」 血鬼术的效果一直折磨着神见,之前胡蝶忍为了解去藤花毒使用药物,就遭到神见本能地抵抗。所幸当时炼狱先生一直在她身边,能不伤到神见而控制住她反抗的,恐怕也只有炼狱先生能做到。 眼下如是。玄弥能够通过吃下鬼而得以暂时鬼化,照理说能借着吸取一部分血液,分担神见身上残留的血鬼术。风险必然存在,甚至无法完全确定血鬼术导致的身体冰冷,玄弥是否就能承受下来。但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来从至今搜得来的血鬼术资料也得不到有效的疗法,再者,对神见造成伤害的上弦之二,连柱都未曾遭遇到,更别谈别的队士。 藤花毒已经解去,确实能分担血鬼术而吸取血液的位置,最后定在神见的肩胛。非常靠近作为鬼致命点的后颈,因此她本能地反抗,会比用针解藤花.毒时更强烈。 想起注.入解毒剂时不得不将她压制在床上的情景,炼狱他不由眉宇紧锁。 印象中直爽开朗的炎柱,此时神色严肃。小澄把准备好拿来捆.绑的布条递给他,但炼狱没有接过,只是小心谨慎地拦着神见的肩让她坐起身子,麻烦后辈们帮忙扶着她。他坐到床上背靠床头,从身后把神见揽入怀中。她的双手被反剪抵在后腰,炼狱抓紧她的手腕控制可能出现的挣扎。 为确保在玄弥吸取血液时不会被她伤到,炼狱将空出来的那只手横过她胸前,掌心紧抓手臂。随之压低身体重心,以便随时所出反应将她彻底困在怀中。 将她穿着单衣的领口褪下些许,玄弥向炼狱先生点头示意。实在不忍心像平时作战那样咬开鬼的血肉,他拜托小澄拿来小.刀,在她肩胛处划开一道口子,咬牙之际仿佛是在他身上割.开皮肉。 刺痛立刻扯动身上的神经,她支吾着挣扎要逃离,能听出其中满溢的哭腔。 玄弥努力克制住翻涌而上的不甘,附身凑近过去,将她的血尽数抹入唇齿间。 “怎么说呢。我很开心,因为神见相信我。” 炭治郎给神见递过去手帕,看着她抬起身一边抹眼泪一边满是疑惑看过来。 他回想神见提到的,另外一个世界的言论。不管是假设还是别的,她都认真以对。 “通常提到另外一个世界会存在什么的,肯定会害怕说出这些话时,被当作很奇怪不可思议之类的吧。但是神见相信我不会这么看待,觉得我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她用力地点点头,尽管无法完全撇去她无助到想找人倾诉这点,她更多在于相信炭治郎会明白自己这番话。得到确切的肯定,炭治郎似乎更开心了些,感慨道。 “要是对着炼狱老师或者玄弥,神见是不敢说这些的吧。你最先害怕的,是会让他们担心。” 话末,她稍稍低头,如果有猫耳的话肯定耷拉下来。 炭治郎真的,一语中的啊。她穿越两边的世界不止一次,但从未向炼狱老师和玄弥提过。再怎么无助迷茫她都不敢想去把穿越的事说给他们听,一来是真怕他们担忧,再者,她也害怕说这些话的自己显得很莫名其妙,万一他们觉得她太奇怪呢。唯独不希望他们这么想她啊。 在知道那边不死川一家的遭遇与她有关,她更是连向学园这边一直陪着她的玄弥提及半分都做不到。而鬼杀队那边的炼狱先生,早就为了给变成鬼的她担保而与父亲一再不合,她又怎么能让炼狱老师也卷进来。 她停顿片刻,想起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谈不上遗书的信件,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告诉鬼杀队的大家,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之前她就跟炼狱先生言明过此事,正是有他曾经给予肯定,她才下定决心,要告诉鬼杀队的大家——她来自一个有着鬼灭学园的世界。 在那里,大家每天的生活都平凡幸福,无需再为与恶鬼战斗而拼上性命,甚至一再失去。 不过因为怎么想都觉得当面说这些话太不好意思,她最后唯有退一步借着写信说出来。 看着神见自己在那纠结时的表情动作变化,炭治郎不由得会意一笑,放松下来感叹。 “就像神见相信我那样——是神见告诉那边拼命活下去的我们,大家肯定会相信你。” 她凝望着炭治郎,看到倒映在他红色眼眸中的自己。 放在膝上的双手捏紧,裙摆自指缝泛起皱痕蔓开。 “我、没法做到像炭治郎那样啊……” 像是炭治郎温柔得如阳光一般的人,我真的也可以成为这样的存在吗。 掌心的温暖覆在她的手背。感受着他的暖度,她听见他坚定地回应。 “神见一定可以的。就像你相信我那样,我相信着你啊。” 炭治郎不住点点头,颇为欣慰地感慨道。 “是啊。由神见来告诉那边的我们,真是太好了。” 她听得出神,这是她第一次明白偏偏是她能在两个世界穿越的理由。 已经发生的事,再问为何没有意义。与其质问源头,倒不如接受就由自己来这么做这点。 没错。她不是早就决定,要告诉鬼杀队的各位,在鬼灭学园这边的世界,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和家人朋友幸福地在一起吗。 与能够被鬼杀队认可无关,只是她想让他们知道,纵然身处的世界恶鬼横行,亲朋家人一再失去,这些悲伤,在另一个有着他们在的世界里,都不会出现。最极端的悲剧和杀.戮,会有那么一天回到再稀疏不过的日常中。 为什么是她,再去深究也毫无意义。 既然是她,那就由她来传达两个世界的大家,所有的生活轨迹。 她拼尽全力想从炼狱的怀中挣脱,体格与身高差之下,她整个人被圈在其中,再怎么用尽全力蹬腿推搡都无济于事。可即便如此,她指尖的鬼爪,或是咬紧哭喊着的獠牙,都未曾朝向过炼狱和玄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滴落,她的哭声比起无望,更像是求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炼狱将额角抵在她的肩上,横过胸前的手臂把她进一步往怀中扣住。 玄弥抓住她为了挣脱而乱动的手臂,稳住身体重心一再汲取她的血液。 冰冷自渡过的血液逐渐弥漫开来,化为切实可见的寒意仿佛连内心都冰封。 你一直都在承受这样的伤痛吗。想到这,玄弥停顿片刻,不甘升腾为力道抓紧她的手臂。 不管是悲伤的,愤懑的,不甘的,幸福的,开心的,想要分享的,无比珍惜的——一切的一切,她要亲眼见证大家活着的一丝一毫。 她不该逃避。对。不能逃避,这是她所知的,目前只有她能做到的,并能为大家做的唯一一件事。 况且,想起那段记忆的不止是她。不死川先生也,迟早会回忆起来。 是要被他杀掉还是从今往后为此赎罪,她都不该丢下他一人,而是共同面对。 ——她得回去。 没错。这是她应该做且唯一能做的了。 哭喊声渐渐弱下去,零星的呜咽萦绕在低喃中。 炼狱不由得收紧双臂,往前探了些看向怀里的少女。 玄弥抬起身克制住鬼化反应,视线只停在跟前的她。 “啊,对了。那边的我很拼命地活下去是吗。” 炭治郎颇为好奇地看着神见,问道。 神见双手握爪很认真地点点头,换来炭治郎附以开朗的笑靥回应。 “那,要是这边的我懒散软弱,神见可以用那边的我怎么努力拼命之类的,来好好对我说教吗?” “诶?” “毕竟,对那边的我而言,这里的我,越是平常普通,越是幸福得宛如奇迹吧。” 她抿了抿嘴,心一横,很认真地向炭治郎回应。 “我会的!不管哪一个炭治郎,我都会把两边的你们告诉给对方!” “太好了!那告诉那边的我,拼命活下去和守护普通幸福,我们都得加油!” 她抬手伸向他,彼此带着释怀的浅笑,拉钩约定。 “炼……炼狱、先生……” 熟悉的声音拨开呜咽逐渐拼凑出能读出的字词。 炼狱怔在原处,怀中的少女支吾着坐起些身子,稍稍回眸看向枕着她肩头的他。 足够近的距离,他轻而易举地就看到倒映在她暗红色眼眸中的自己。 也许等她醒来,就不是我们认识的神见了——胡蝶忍说过的话,在他凝望之际不由得徘徊于耳畔。他看着她,视线一刻都不愿离开半分。 倏尔收紧力道把她进一步抱住,这下轮到她有些怔住。他任由自己把额头抵着她的肩胛,贪恋般偎依着。他想这会的自己,看上去肯定像个没长大的小鬼。体温渐渐恢复,来自她的温度,属于她的心跳,他只想这样紧贴着一再确认才放心。 “神见。” “嗯,我在。” “神见。” “我在这,炼狱先生。” 她不敢乱动,由着炼狱先生以额角脸颊摩挲着她的肩胛。 嗯嗯嗯?要这样一直抱着吗?我……糟糕!脸要红到发烫了、 “太好了……神见、” 面前响起的声音牵引着她抬头看过去。由于刚恢复意识,她整个人还恍惚着。 玄弥在她跟前,带着放心的浅笑舒了一口气。他的瞳中为漆黑所笼罩,这一看就还处在鬼化状态。神见伸手将掌心覆在他脸颊,赶忙问道。 “这怎么……难道是玄弥把我的血给、” 一想到童磨留下的血鬼术,那种彻骨的冰冷让她不由咬牙。 “不行,不能让玄弥、承受这些……” “一个人不行的话,我们一起,绝对没问题。” 说着,玄弥上前俯身而下,与她额头相抵。 掌心覆在她贴着自己脸颊的手,他轻握着她的指尖,如此回应。 “可是……” “别担心。和瀑布修行时的水温相比,这完全不算什么。” 听玄弥这么说,炼狱抬起头恢复到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 “是悲鸣屿先生的强化修行啊!真令人怀念!” “是的!不仅水冰得可怕,瀑布冲下来时还特别重!” 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神见视线在两人间流转,鼓起脸有些不开心。 “神见少女好奇吗。” “唔……不想被丢下啊……” “等你身体好了,就来找悲鸣屿先生吧。我等你。” 话末,炼狱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覆在玄弥脸颊的她的另一只手,被他的指尖包裹着。 她愣了愣,响在耳畔的话,犹如把温柔倾注在这样的碰触中将她揽在其中。 “欢迎回来,神见。” “——我回来了。” 第40章 【卅贰】 「我愿见到光明的未来。 希望重要之人能带着笑容,幸福地活到享尽天年的那一天;希望他们的性命绝不会受到不合理的威胁。 即使自己到时候,不能活着陪在那个人的身边。 也希望他能活着,希望他能活下去。」 看着手中泛黄的纸张,遗书的墨迹因岁月而晕开些许。像是谁的眼泪滴落其上。 不死川实弥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将一直小心谨慎保存着的故友的遗书拿出。 夈野匡近,那是将他引荐给师傅并领入鬼杀队的挚友。在认为亲手结束了最爱的母亲的生命后,实弥走上了猎鬼之道。还未知道日轮刀前就用成堆的武器保护自己,再加上稀血中的稀血,同鬼搏斗并抓获,用日光令其化为灰烬。直至在追杀同一只鬼时,与匡近相遇。 他和匡近情同手足,匡近多是从他身上看到自己弟弟的影子。然而实弥清楚,善良的人总是先死去,世间的不合理长此以往,自然叫人遍体鳞伤。分明是他们俩合力击败下弦之一,活下来成为柱的,却只有实弥一人。 想到这,他有些不甘地咬牙切齿。 那个小鬼留下的那封信,越是回想越是让他想起匡近留下的这封遗书。 「我们会迎来不再有恶鬼横行,怪物当道,光明到来之时。 之于我们最重要的人,不会再受到不合理的威胁而受伤殒命。 降生者与将死者都不会死于恶鬼手下,或是受其引.诱堕.化。 即使那一天或许无法亲眼见证,我们仍会为自己重要的人能活到那天而奋战。」 ……为什么偏偏是她。可恶。 下意识地抬手撑住额角,他不由得低头,无声地咒骂一句。 倏尔细微的动静扯动他的神经,他快速瞪过去,无愧风柱迅猛之名。 “给老子滚出来。” 声线低得可怕,光是气势就足以化为切实的刀刃在皮肉上肆意而为。 自认躲也没用,从虚掩的门另一边探出上半张脸,这鬼杀队还有谁有这种红色的竖瞳。看来因为今天阴云满布,她才能在白天独自外出。明知藏着掖着无济于事,神见依旧不敢完全站出来,指尖撑在门边往里面刚探了一眼又马上缩回去。压根连视线都不敢对上。 “要么出来,要么滚。” 你自己选。没说出的四个字在神见脑海里嗡嗡作响。 这回轮到她咬咬牙。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吧。她往前踏出一步,确认不会被风刃砍断腿后,才在不死川一个眼刀下再踏出一步。还没站稳,她求生本能强烈到驱使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举。 “这、这是荻饼……打扰了!” 她紧闭双眼不敢看过去。 几秒后,听到满满低气压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东西放下,给我滚。” …………………………嗯?等等,这是要荻饼不要我进来吗? 虽然我知道我没有理由和资格站着,但是、 神见纳闷地杵在原地,内心里一直回想着炼狱先生跟她说的话,好给自己打气。 ——在和不死川说清楚之前,神见少女与别人接触始终有所顾忌。我不会问你到底为何,都发生过什么。只要你不愿说,我绝不过问。但是,神见少女记住,你绝非独自一人。只要你希望倾诉,我定会在此听你说每一句话。 是啊。炼狱先生这么鼓励她,她不能临阵逃脱。 不把当年的事和不死川先生说清楚,她对着别的队士亦变得害怕接触起来。但是以后共事是必然,且她能力不足,再怎么不想拖后腿也得学会合力作战。 炼狱先生在等她。她得自己面对的事,咬紧牙关也得趟过去! 默默握爪点点头给自己打气,心一横神见就准备起步上前。尽管刚抬起脚的瞬间就被不死川一瞪眼吓到僵在原地,但也只是一两秒的事,她可以的!这种程度没法让她退却!毕竟,她早就做好被不死川揍到扔去晒太阳也无所谓的觉悟。 是啊。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会全然接受。 思绪流转之际,足够他起身离开。 见他完全不搭理她,她赶紧抱紧怀里用布包着的荻饼上前,开口想把他叫住。 拜托了。光是站在此处看着你,我已经竭尽全力,快要撑不下去…… “那个、” 唯有二字掉落,连同呼吸愕然堵在喉中。他只留下一句话,毫无留意。 她抱住怀里的荻饼,匆忙地赶上去,脑袋一片空白,唯有凭着本能开口。 “——什么都别说。” “我……我真的……连玄弥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掠过面前的风将她的步伐截停,掌心抵在她唇上,五指扣紧脸颊。 他豁然出现在她跟前,直接伸手一把堵住她的话。 他的眸中没有一丝动摇,如同他眼里的世界早已褪去一切颜色。盛怒也好,愤懑也罢,尽头却是他如死水般的平静。从他失去最爱的母亲,从他认定自己亲手杀了母亲的那天起。 “你哪怕对当年的事有丝毫愧疚,对玄弥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就什么都别说。” 她情愿他狠狠地揍她,就像他曾经对她那样刀尖相向,凶狠地说着她作为鬼自当不可掉以轻心。她宁愿面对所有可能的对待,明知再多愤怒悲伤相向,她亦然无法偿还半分。 “永远不再提起,永远也别让玄弥发现,直到你确实消失。” 呼应着他压低声线落下的逐字逐句,她再怎么拼命扼制,泪水仍不住滴落。 什么都别说了。道歉,或是忏悔,一切皆无意义。他自问过她到底怎么被牵扯进来,怎么想都得不出所以然。然后无可避免地钻牛角尖,他质问为何那时自己没有和母亲一起。可假设又能如何,事情已然发生。过去的伤痛他一人背负,眼前他切实可见的,唯有玄弥真的需要眼前的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他不止一次如此问道。 意识到时,实弥收回了手,随意地往回廊上一坐。 小心翼翼放在口袋里的信纸,他坐下之际传来些微触感。他停顿片刻,没敢去看她,抬脚将手臂搭在屈膝上,再次开口时略略低下头,视线放在不知名的角落。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导致他那温柔且弱小的母亲,变成手刃孩子的元凶。 神见站在原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拼命扼制住哭腔娓娓道来。 “当时我从鬼舞辻那逃离,因长期得不到血液补充,几乎没有力气再逃,只能维持十岁左右的孩子外形。不死川先生的母亲帮了我,而我由于余力不足,没能及时察觉早就被鬼舞辻发现踪迹。” 她抬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流淌而下。回溯的记忆见缝插针袭来,无法喘.息半分。 与话语对应的每个字每句话,在实弥的脑海中勾勒出相应的画面。他依稀记得那时母亲温柔的笑颜,遇到坐在路边泪眼婆娑的小女孩。他起初以为是母亲被有钱人欺负,却发现母亲在帮助一个小女孩。担心自己看上去太过凶狠,加上女孩的年岁和弟弟玄弥相仿,作为长子的实弥以笑靥相对,和母亲一起安慰小女孩。 之后出现的女孩的父亲,毫无疑问就是鬼舞辻无惨。 “第二天晚上看到不死川的母亲来到时,我才知道,鬼舞辻一如既往地以周遭与我接触的人作威胁,以此惩罚我出逃。我拼命恳求你们的母亲离开,说与我在一起的男人无异于怪物……可是,越是听我这么说,她越是无法坐视不管……说我和她的儿女差不多大,身为母亲更是不能看着孩子遭受伤害……”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最爱的妈妈,就是这样温柔又坚强的人。 在混蛋老爸施加暴.力时,再怎么娇小无助,她都会挺身而出将孩子们护在身.下。日复一日地为维持生计四处奔波,只会在真的承受不住的偶然间,对长子实弥感叹,也许她长期身处的黑夜终于迎来结束,就快要看到光了。 他们能走下去的。一家人在一起,无论怎样的困难都可以挺过去。 给予温柔帮助,换来被牵连进去的厄运。 拼命劝离终是在切身的包容中迎来破灭。 好意得不到回报,只有世间的不合理一再横行。 那段过去,眼前的她又何尝不是长期受其折磨。 如果没有遇到她就好了——连她自己都一直苦苦挣扎于如此假设。 而恳求这段过去未曾发生,时至今日,她对此所抱有的无望,或许不比他们兄弟俩少。 不是纠结于谁对谁错的时候。坦然面对,去把握现状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是啊。他已经失去太多。眼下,他唯一的亲人最需要的是她,他不过清楚如此。 不死川实弥站起身,淅沥淅沥的雨落在银白的发丝上。转头看过去,她站在雨中,未曾敢于从掩面的双手间抬眼望向他。他垂在身侧捏紧成拳的手,在他切齿之际骤然松开。像是将什么从攥紧中释怀。他抬手抓着她的肩,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任由她随着力道跌坐在回廊的地板上。 话中藏不起些微的哽咽,像是小孩般无助的恳求。 “……变回那时的样子。” 她垂下双眸,眼中的深红色浸没在雨水和眼泪中。 多多少少猜到他话里的意思,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为不解抬头看过来。 得不到回应,甚至无法看清他眼中之意。她咬了咬下唇,照着他的话做。她会接受他施予的任何对待,愤懑或是不甘,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语。 随着她逐渐转变到约莫十岁女孩的模样,身上的单衣变得宽松起来。浴衣的袖子垂下铺展开来,仿佛是振袖般在地板上散开浅色的花。她从过长的袖子间伸出手,本能地凑上前,抓着他的衣领略微施力。却也叫他随着这微小的力道而略略弯腰,任由她将额角抵在他肩胛,恍然间能感受到漫布脸上的泪痕。 若说有错,我不会比你少。 何况那时的你,早就死在与我初遇的阳光中。 他不会说原谅之类的话,亦没有对她的拥抱作出些许的抗拒。 也许更该是他抱着她才对,告诉她现在的你该做的,就是和玄弥一起走出那些过往,好好活下去。 意识到时他抬起手,却也骤然停下,在距离她后背几厘米处悬着,终究没能碰到她。更别说回抱什么的。他恐怕是连些许安慰都无法给她的吧,抑或之于她而言,这样的碰触比任何愤懑不甘的痛殴更令她难过。他不知道,时至今日他未曾得到过解答。 因此他只能背过身去,离玄弥越远越好。 他沉下声线,在她耳畔低语。 “不要让玄弥察觉到当年的事。” 眼下,他亦不过是在重复一直这么做的。 感受到她点点头时发丝蹭过肩胛的细微触感,他啧啧舌。 “……别哭了,笨蛋、” 半晌,他略略说出这几个字,句末终是哽在喉中。 她更是用力地抓紧他的衣领,回应时呼出的气息在他脖颈锁骨间忽远忽近,带着哭得太厉害而升高的体温。 “本来应该是你们两兄弟哭的啊……” 实弥咬咬牙,抬手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可手刚向前靠近,指尖碰到她的一瞬,再次停住。他终究无法藏起不甘,低声呢喃的话语响彻她的耳畔。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你、不是人类……” 神见稍稍怔住,好一会才在他发话之际,抬眼于阑珊的泪水中看向他。 “有你在的话,玄弥那小子肯定能好好活下去……” 就像你那封算不上遗书的信里所说的,远离杀戮,不再有恶鬼横行。 即使是眼下身处的世界,和你在一起的话,那小子同样能得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他该有的平和与幸福。 那是我不惜对母亲痛下杀手也要保护的手足,这世间我唯一的家人。 ——是啊。如果你是人类就好了,神见。 这样,那小子就能和你一起,随便找个地方生活下去。 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活到老掉牙。那些没对母亲尽完的孝,没对弟妹尽到的情分,他肯定会努力让你和你们的后代获得幸福,借此弥补就足够了。 他无需再因才能不足而困扰,光是留在队中就苦苦挣扎。你也不会因为人鬼悬殊而遭到非议。 当年的过去,他的道歉,你的歉意,之于我都无所谓了。 我绝不会,让恶鬼靠近你们半步。世间恶鬼尽由我灭杀足矣。 不曾幻想过任何假设的他,此时做着连他都会自嘲完全不切实际的梦。 倏尔扯了扯衣领的细微力道,将他稍稍从思绪中带回到现实里。 看上去不仅外形,连处事都变得像十岁的小孩,神见上前将额角抵着他的肩骨,无比肯定地回应。 “玄弥真正需要的,只有哥哥实弥啊。” 听到这,他赶忙抬起身好让她别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小鬼怎么没一点眼力价。有你在那小子就够了,难道你还想看着玄弥处于危险中打打杀杀?似乎读懂他不满瞪过来的一眼,神见皱紧双眉,义正言辞。 “他只想在实弥身边保护你。再也回不到那些平常生活的不止你,玄弥也一样。” “你陪着那小子,让他离开不就得了?!” “所以说不是实弥不行啊!怎么就不懂!笨蛋!” 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抬手锤他胸.口抗议。笨蛋快醒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啊,我这个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笨蛋!不死川实弥是笨蛋!和你弟弟一样都是笨蛋!还风柱呢! 实弥不想就这点和她理论,何况她现在言行举止都跟个十岁小孩似的,更是懒得和她吵。 神见坐在回廊的地板上,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甘翻涌上来形成酸楚。她努力克制住,冲他起步走人的身影振振有词。 “不跟玄弥和好的话,我不会再用‘不死川先生’叫你啊!” “随你。” “‘风柱大人’什么的,我也绝不会再说!” 这次他挥了挥手,满满的无所谓。爱叫不叫。 “长睫毛!胸.肌!流氓!混.混!” 井字骤然出现在风柱的额头。他抽了抽嘴角,满脸黑线。 “暴躁大哥!小实弥!” “…………………啊?” 第41章 【卅叁】 炼狱杏寿郎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虽说是他劝神见去找不死川那说清楚的。天暗下来开始下起雨,淅沥沥地打湿脚下乱石镶嵌的小径。他心里有些乱,上次这样的雨下着,正是他带着神见回家到母亲墓前发誓之时。 那一天,炼狱杏寿郎与神见交换了守护彼此的誓言。 然而时至今日,他并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保护到她。 他不由得低头沉思,一旦进入这个话题他就有些绕进去。 神见能自己去面对她成长的表现,他亦认为自己该多放手让她去做。 可是相对地,炼狱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自身反而变得更想将她抓紧。 等他反应过来,多少从这种自认不成熟的情绪中出来,风柱的宅邸近在眼前。 到底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啊。也罢。不死川那脾气,共事些许时日炼狱清楚得很。尽管无法得知对方和神见究竟发生了什么,风柱暴躁一上头就教训她也不是第一天有的事。想到这,炼狱加快步伐,说清楚之类的放手让她去面对,但不允许她受伤,就是炼狱杏寿郎的事了。他可是誓言过保护她的啊。 然而眼看着就冲到宅邸大门,不死川实弥的身影恰时窜出。所幸两人到底皆为柱级别,反应速度足够他们及时止步停住,不至于迎面撞个正着。 “喂!炼狱,你赶紧把那小鬼带走!” 不死川实弥刚站稳就朝炼狱说道,气冲冲得很。 炼狱愣了下只停顿一秒,二话不说也没管主人就在面前还没招呼他,起步直接进到宅邸中。 不死川啧了一声随后跟上,在炼狱身后颇为抱怨地接续。 “那小鬼变成小孩后就不知去了哪……嗯?” 絮叨才落下一句,不死川和炼狱同时敏锐地听到一细琐声响。 咔哒一声,从柜子那边传来。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这躲在柜子里的行为,不就是那个头槌少年的妹妹的做法吗。想来神见肯定和头槌少年有过接触,如法炮制也不是—— 本来就头疼于她去向为何,忽而想起她那一连串奇奇怪怪的称呼,不死川实弥不想理她,等他转过身要离开时才后知后觉……嗯?靠这不是他家吗为什么是他走人?! 于是他气得咬咬牙,直接了断跨步上前往房间内的榻榻米用力一踩,接着迎上去抬手抓住柜门的边缘就要打开。 “呜——停下!” 小鬼的声音多了十岁小孩的奶声奶气,听得不死川更是没耐心。 得寸进尺是吧?嗯?还学那个让他到现在都不爽的头槌家伙,还有同样是鬼的妹妹!会听她的就不是他不死川实弥了。风柱咋了咋舌,往指节使力。 “不死川……这到底怎么回事。” 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在他身后的炼狱,只是压低声线都足够让人看见火炎汹汹。 本来还和不死川抗衡往里扯着的力气忽然消失,导致他施力的手因此被甩开。 柜门啪得一下打开,随之而来的,是神见抱着双膝转着圈圈出来的情景。她在两人跟前的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缩小到十岁左右孩子的身形,令原本的和服显得宽松,松垮垮地裹在她身上。 她略显艰难地坐起身子,刚抬眼影子便倾覆在身将她笼罩其中。 炼狱赶忙给她拉起衣领并整理好,满载几秒前那句话的气势霎时荡然无存。 “炼狱先生……?” “神见少女,身体可好?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啊!毋庸担忧!吾不过一时兴起,无他。” 越是听她这么正经淡定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炼狱和不死川越是不解到歪头看过来。 这……明明都变成了十岁小鬼的外形,怎么说出的话文绉绉,措辞句式古老得跟个老头似的。 似乎对此完全没有自觉,神见跟着炼狱把变得过于宽松的和服穿好,比如乖乖地站好让炼狱先生调整腰带绑紧,衣服调整到方便活动,她开心地左转转右转转开心得很。问到要不要换身合适的衣服,她摇摇头说如此便好,虽过长倒也无碍。 不死川在一旁看着,这小鬼本来就惹到他,现在她这种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声线加措辞古语的说话方式,更是让他不爽到抽了抽嘴角。 ……那什么,用最奶的声音说最古老的话吗。 不知该说是危机意识还是本能,察觉到他不爽地瞪过来一眼,她条件反射地钻到炼狱怀里,然后转头反过来冲不死川吐了吐舌。大有不行你打我啊的气焰。 妈的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蹬鼻子上眼了嚣张小鬼! 两人本质剑拔弩张实则看上去和小孩子打闹无异,然而此时的炼狱或多或少还停在感叹这么小小只的神见少女真可爱啊,明明是小孩子却用古文口吻说话更可爱。他顺势把她往怀里揽,单手就能让她放心地将背部倚靠在他手臂上。他低头看过去,他的神见少女正本能地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没有很紧地抓住,力道拿捏得很好,既安心又不会让他感觉到压力。眸中的她更多了小孩子的感觉,不管是生气时撅嘴到红扑扑的脸蛋鼓起来,还是抓着衣领的手显得肉肉的。 炼狱作为长子在母亲逝世后就一直照顾幼弟千寿郎,而千寿郎刚好就在十岁左右的年纪。 不管是千寿郎还是现在十岁的神见少女,都未免太可爱了吧——! “炼狱先生可好?” 无暇顾及和不死川你瞪我我瞪你,神见转头看向挨着她半跪着的炼狱。她本来就身形偏娇小,退到十岁看上去也比这个年龄段小一些。本来还掩面暗自感叹的炎柱,倏尔听到她的声音唤自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只炸毛的猫头鹰似的。不行不行他可是前辈,还是她的担保人呢。炼狱赶紧回过神,顺势将下颚枕在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的碎发摩挲过下巴脸颊。好舒服啊。 “唔姆!万事皆好!神见少女呢。” “吾自是如此!炼狱先生大可放心。” 她歪着头看过来笑得很甜,放心之余带了几分得意。 “吾已谈妥介怀之事,与不死川先生……啊!” 炼狱点点头听她说,倏尔看到她脸色一改,又变回气鼓鼓的样子。接下来一连串的称呼更是打得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对,吾已决意不再以此称呼!与风柱……啊不是!诶,与长睫毛、胸.肌、混.混、流.氓、暴躁大哥、小实弥,嗯!该说之事皆说清!” 唔姆,这都是什么奇特又形象生动的称呼啊。猫头鹰听到半路险些笑出来,毕竟都是同僚且是柱,不能笑出声绝对不能。 本来对他俩又在目中无人的相处虽然看着不爽但还是自觉回避,这下听她转眼就翘尾巴一个不漏地说出这些奇怪称呼,不死川实弥哪有可能不当一回事。他伸直接抓起她送的荻饼往她嘴里塞,一边居高临下地瞪她一边义正言辞恶人脸。 “要学就给老子学全套,塞住嘴滚柜子里睡觉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说的什么玩意老子听不懂!” 此时的炼狱,又一次因神见少女太可爱而掩面暗自感叹。 其实不死川看上去在气头上,动作都很温柔,和跟她打闹无异。因而炼狱没有多加阻止,何况,看着平日队里最可怕的风柱被小小只的鬼降服什么的,倒也有趣不是。不愧是他的神见少女啊,少女外形还是小孩子状态都能这么厉害! 炼狱挑了挑眉看着神见抓着荻饼啃啊啃。风柱白了她一眼,她还一副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你计较的模样,一个劲地要他赶紧吃一个保准他肯定喜欢。要是平时这么怂恿,不死川回敬给她绝对是一个响栗。似乎变成小孩子后,他反而没辙了,尽管还是不爽写满脸上,但不仅没给她得寸进尺教训,还任由她把荻饼凑到嘴边。他看了她一眼,顺势咬了一口。然后,对荻饼的喜欢藏也藏不住,好吃到眼睛发亮。 到底也是长子啊,对年幼的后辈,不死川实弥终是逃不过会去照顾这点。下意识地。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看不死川,再次将视线放回到炼狱身上。蹙了蹙眉,她耷拉着脑袋像是淋湿的小狗。 “啊……方才失言,怕是令炼狱先生为难。” “怎讲?神见少女何错之有?” “同为柱,到底上下有别。炼狱先生为吾担保,吾随意称呼风柱,不妥。” 她瞥了不死川一眼,努努嘴。尽管自己说明了个中缘由,终是不甘。 炼狱注意到她眼球滴溜溜地转,小机灵鬼总能想到让人意料不到的鬼主意。 “有他人在场,吾必收敛。若无,吾便如方才那般称呼?” “神见少女无需过于介怀。倘若在理,大可为之。” “不死川氏一日不与其弟玄弥和好,吾一日不以‘先生’‘大人’相称!” ……妈的有没有人阻止这两家伙的神奇对话。 这对话咬文嚼字得很,让本就说话粗鲁只对着主公大人敬语相对的不死川实弥,听得着实火大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那小鬼变到十岁阶段各种奇奇怪怪就算了。炼狱你这家伙还跟着她闹是吧?还笑着点点头你这家伙也未免太宠她了啊。 风柱表示很气,往嘴里塞了又一个荻饼。可恶抹茶馅的,该死真好吃。 他啧啧嘴。嘁。玄弥乖乖退出鬼杀队,他们兄弟俩压根就没什么事。 炼狱明白神见执着于不死川兄弟这点。 她之前跟他提过不死川兄弟的关系,尽管身为哥哥的实弥总是凶狠地要弟弟玄弥离开鬼杀队,但实际上,他们兄弟俩都很关心和重视对方。而神见最在意的,就是希望不死川兄弟能尽快和好。 想到有意思的地方,炼狱一把将神见抱住,好让她能自然地坐在他的臂弯间。她愣愣地看着他,把手里咬了一口的荻饼递给他。凑巧的是,那是红薯馅的。之前她说要做些荻饼好制造和不死川说上话的时机,结果做着做着倒是给炼狱做了不少红薯馅儿的。炼狱勾起嘴角顺势咬了一口,微笑着感叹说真好吃啊不愧是神见少女。她一听,得意之余藏不起害羞。 “既然如此,何不履约与玄弥少年一见?” “诶?正有此意!炼狱先生认为可行?” “当然!若能使神见少女高兴,如此无妨。” 不死川抽了抽嘴角。喂喂喂。来真的是吧。 然而炼狱并不给他面子,毕竟神见所说之事,确实是站在努力修复不死川兄弟关系这点上。 结果风柱刚恶狠狠地“喂”出这么一个字,炼狱就抱起神见一溜烟没了踪影。 留下不死川实弥杵在原地,拿着荻饼的手悬在半空。 ……好大胆子。 这边厢,既从不死川宅邸顺利离开还让他不爽一会,又能如约去见玄弥,神见开心忍不住握爪挥了挥,哎呀今天的吾真是、不禁想为此鼓掌喝彩呢。 炼狱盯着她看,她这些小动作连带对应的心思尽收眼底。看来她精神恢复得不错啊,这也好。他想起自己来宅邸之前浮现的那些思绪,停顿片刻,凑过去问她。 “若是神见少女亦那般对我,会如何称呼。” “嗯?如对不死川、啊,对那个荻饼男?” 哎呀,称呼还更新了。炼狱爽朗地笑了笑,点点头。 她赶忙连连摇摇头,蹙眉不解以对。 “神见怎可为之!炼狱先生对吾关怀备至,吾岂能恶语相向!” 果然她会想不能这么用奇奇怪怪的称呼叫他啊。 心里有点开心,炼狱觉着这样的自己反倒像个小孩子,就只是这样就满足了。 他了然地点点头,稍微把手臂往上抬了些,好让她坐在臂弯时更加舒服自然。 “唔姆!我考虑不到神见少女的心情,是我不对才是。” “炼狱先生何错之有。再有此番言论,神见亦会不悦!” “那,就当是我好奇吧。我想听听神见少女会用怎样的称呼叫我。” “呜……炼狱先生真是……好,吾稍作斟酌啊、” 猫头鹰式连连点头,他满心期待星星眼看着她。 “炎柱大人?猫、猫头鹰?小红薯?啊,人见人爱先生?” ……炼狱杏寿郎,顿时进入心脏砰砰砰跳到一路脸红蹿至耳根的境地。 这哪里恶语相向了,分明就是在宠他,这些称呼未免太可爱了!!!!!! 见他没有做出回应,神见以为自己说错话赶紧打住,眼中藏不住介意与不安。 “呜呜……吾终是办不到。吾虽非人,可与众人一同,对炼狱先生喜欢尤甚。” “唔姆?喜、喜欢?” “嗯!可谓人见人爱的炎柱先生!” “那神见少女也是?就你自己而言,喜欢我?” “……诶?” 太近了太近了!他忽然凑近过来直接了断地对上视线什么的。 神见只觉得砰地一声像是脑里炸开了花,下一秒慌乱地抬手用长长的衣袖把脸挡住。 于是乎于是乎,都在心里炸成烟花的两人一路上小打小闹,朝岩柱的宅邸走去。 宅邸的大门就在眼前不远处,倒是岩柱·悲鸣屿行冥的身影率先闯入眼中。 神见本想从炼狱先生的怀里下来,郑重其事地向岩柱行礼。但因为下过雨,她的和服会拖得很长,炼狱先生以眼神示意就这么在他怀里行礼便可。 悲鸣屿先生信奉神佛,双手合十向他们回礼。看不见的双目一如既往地挂着两行眼泪。 神见是有些怕悲鸣屿的。一来他是柱里最高大的,再者他有着一靠近就能知晓的强大实力。那种身为强者且经过千锤百炼的气势,光是看他一眼都本能地感受得到。 不过上次玄弥和她约定来找他时说了,悲鸣屿先生说不定会挺喜欢她哦。神见满脸不解地看过去。问他为什么,玄弥笑着说因为神见很像猫啊。这哪门子依据,神见摇摇头怀疑人生。 “悲鸣屿先生,这是怎么了。” 炼狱感受到神见往他怀里钻了些,先开口打破沉默。 悲鸣屿先生颔首示意,回应道。 “玄弥那孩子压力太大,情绪有些不受控而暴躁。我亦别无他法,唯有躲在暗处看着他。” 看来悲鸣屿先生对玄弥和神见来往这点知道不少,因此没有避讳向她以及炼狱解释。 话音刚落,神见不出所料地皱眉,颇为不甘。 “莫不是为吾分担血鬼术所致?” “嗯……也不是第一次,那孩子需要些时间自己冷静。” “连岩柱大人亦无措,这是何等暴躁……” 神见忍不住嘟哝一句,她看上去担忧得很。 炼狱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倏尔注意到她眼睛一亮,明明怕得不行还是冲悲鸣屿问道。 “那……岩柱大人,莫非玄弥又没好好进食?” 听到这话,悲鸣屿愣了愣,神见对玄弥的关心以及了解,比他想象中得要多。他点点头,神见得到肯定答复更是情绪上来。她双手握爪满是决意接续。 “就由吾好好劝劝那小子!包在吾身上!” 看她自信满满又坚决不已,悲鸣屿和炼狱无声地对望交换意见。 这边,神见请求炼狱把她放下来,甩着手气势满满地走进宅邸。走姿可谓嚣张得六亲不认。 留两位柱躲在一旁暗处往里观察,看着这两年轻人。 玄弥只身一人在道场里正坐着,双眼微微闭上,想借着静坐而调整情绪。 周遭安静得只有他节奏混乱的呼吸声。他不禁皱了皱眉,看来还是不行。 忍不住咬咬牙,他对自己这样不成熟心有不甘。 然而情绪一上来,这种烦躁像是有了形体,时不时往他手臂上戳了一下。 ……嘁、烦死了。怎么就静不下来。 又戳了一下。这次是往他腰间。 “妈的烦死了!有完没完!” 他猛地转头过去,扯开嗓子吼出这么一句。 下一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孩子是神见前,她吓到僵在原地,双眉一皱嘴角一耷拉,眼泪啪嗒啪嗒不住地往下掉。 “玄弥、你吼我……玄弥你凶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诶?不是、我……等等,你是神见?!我不是……” 刚刚那个暴躁小老弟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他慌乱得不知怎么安慰哇哇大哭的她。 最后玄弥只能硬着头皮像以前照顾弟妹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趴在他肩头掉眼泪。他满是歉意地一边给她拍拍背安抚她,一边重复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诸如此类的话。她蹭着他肩头,越抱怨越不甘心,捶着他肩膀手臂胸口说你怎么可以凶我!我以为玄弥不要我了啊! 默默在暗处看着的两位柱欣慰表示,这真是效果卓著啊。年轻真好。 第42章 【卅肆】 炼狱和悲鸣屿躲在暗处,看着在训练场那边的两年轻人在互相打趣。 小小只的十岁神见止住了哇哇大哭,转眼便气势十足叉腰,和玄弥就他吃饭受伤的事逐条声明。比如一定要吃饭,再怎么由于噬鬼没胃口也得多少吃一点,不然汝一米八的结实大个子可真是浪费啊。要是再听到小澄等人跟吾申诉汝不进食,等着被吾弹脑门吧莫西干鸡冠头。 玄弥被她那老成古腔的说法方式弄得一愣一愣,好一会才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 看来她确实精神恢复得不错呢,炼狱看在眼里,欣慰地点点头。 他会劝她去找风柱把事情说清楚,很大程度在于他看得出来她精神很不好。身体上的伤痛能够恢复,但心理的,他对她许下诺言,会等她愿意和他说明白。 除了风柱的事,还有她记忆恢复带来的问题。 尽管没有如胡蝶忍曾告诫的那样,由于太阳穴的伤加上藤花毒汇聚此处,神见醒来或许就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她。但神见向炼狱坦言,她本应该借此恢复记忆的,却终是没有。 并不是遗忘,而是她自身在抗拒那些记忆。软弱地回避着记忆醒来。 她说她知道自己和鬼舞辻有所关联,在接触上弦之二后本可以得知对方相关的信息。 可是都没能真正做到。记忆仿佛隔在轻纱的另一边,她的手抓着边缘,仍没有彻底掀开。 说到这,神见将掌心抵在两边的太阳穴,眉宇紧锁。 在她的利爪闪过冷光的霎那前,炼狱本能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再晚那么一秒,她真的会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瞬间将利爪刺入太阳穴中。 他能确定这是她曾遭受过的伤痛,而她下意识地想这么伤害自身以使得记忆恢复。 ——我本该想起来。记忆就在那,我是要知道的。 她不住地摇摇头,他任由自己将她揽入怀中。 她努力克制住泪水。她肯定在想,要是这样也掉眼泪,未免太过软弱。 你应该记得的那些,太过不堪,稍微想起反而令你本能地抗拒。 是我该道歉才是。我应该再早一些遇到你。我没能更早一些让你从那些过去中挣脱。 炼狱不由得沉下眼睑,眸中的鲜红与金色淆合,凝聚成淡淡的焰光。 悲鸣屿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位鬼杀队最强的岩柱一如既往地流泪,炼狱总觉得头发都要被打湿了。 “主公大人认为,下次与她有关的外出任务,至少必须两位柱在场。” “鉴于十二鬼月在搜寻她的踪迹吗。此事尚未在柱合会议上商讨。” “考虑到柱们负责的范围较大且身负重担,仍需从长计议。” “如此一来,她亦如我们一般,曝身于危险之下。” “若是只能以此为之。枕戈待旦,与我们一同” 要是这点被神见知道,她肯定毫无怨言,甚至会觉得这下她终于能够为队里做些什么,为给她担保的炼狱做些什么。即使没能发挥什么作用,至少可以用她引出十二鬼月。 他停顿片刻,想起她留下那封信里的话。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炼狱才稍微从思绪中回到眼前。 那边还小小只的她说得头头是道,就差哼一声喷气表示自己说得多在理。 玄弥看了她一眼,连连点头嗯嗯嗯地表示听进去了他答应就是。然后他冷不丁地提了句。 “那你也别总憋着,不是你差点出事,我压根不知道你一直想说的那些话。” 这下轮到她不明所以,歪着头愣愣地看过来,满脸的困惑。 玄弥想起她信里写下的每个字每句话,豁然间有些不甘,抬眼瞪了她一下。 “那封信!你不是给那些柱,还有我留了信吗!” “信?……啊、诶诶诶诶诶诶!莫不是火、火野君?!” “不然你以为?话说不是你写的吗干嘛这么惊讶?” 她顿时吓得连古腔都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她被玄弥凶到哭时也没用老成语调说话啦。她抱着头转过身去把下巴枕在屈膝上,在角落缩成蘑菇,一个劲碎碎念。 “那封信?是我写自己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个???天啊!柱们都读了,玄弥也知道?!!我他喵……我压根就没想过能回来啊!那封信是我想着自己回不来才会被看到的啊!这下完了,我肯定在大家眼中成了怪人!不可思议酱?不要啊!本来就因为是鬼让人觉得怪异,现在还追加了诡异设定吗!!” 神见越想越不对劲,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蜂拥而至蹿到脑中,以至于她根本无暇顾及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直到背影倾覆下来将她笼罩其中,她才以动物的危机本能转头看过去。炼狱本想上前,悲鸣屿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放心。玄弥到底是好孩子。 玄弥努力压制住加重的呼吸,但是已经气到明显能看见肩膀起伏。 “什么叫‘回不来’。” “嗯?” “你没想过能回来?!” “我……我没什么实力,说不定真的就、” “所以,你是认定回不来才留信的?啊?!” “不是说初阵的队士都会留遗书吗。我算不上队士,但真的有话让大家知道啊、” “那你真的回不来呢?你让我看那封信,然后?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她总算明了他为何生气,更清楚令他真正愤懑的,是她可能真的回不来,而他等来的只有她留下的遗书。却连见她一面都没法做到,都再也没有机会。 双手捏紧成拳,她咬咬牙,冲他说道。 “要真的回不来,我肯定会后悔!但我更后悔,明明都来到这,却连告诉你们另外一个世界的大家很幸福,都没能及时做到!” 她想此时的自己肯定气急败坏得很,本就是她的无力,反而被她拿来当作说辞。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能来到这!以前我想都没想过,刀会离自己这么近,会就这么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去!不得不和认识的老师同学为敌!” 她拼命克制住情绪,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哭,不能再掉眼泪。 “是啊!烦死了!找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是我?我不知道啊,需要有个理由去支撑自己坚持下去!我找到了!就像我说的,我是为了告诉大家一定能迎来幸福才来的!没有什么人相信我也没关系!那我就拼命到能被稍微相信为止,只要相信我说会有另外一个世界就足够了啊!” 冲击跌落在拥抱里,她放任自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她枕着他肩头,努努嘴拼命地克制住情绪。顷刻间将她裹住的温暖与安心,她拼命咬牙才不至于让眼泪滴落。努力缓了口气,她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胛处,再次发话时声音显得闷闷地。 “玄弥一直都很努力啊……值得更加幸福,不管在哪个世界、” “你才是,笨蛋。你要是真的没了,你要我怎么办……” “我能像现在这样,在大家身边,已经是对我最好的嘉奖了。” “所以说你是笨蛋啊,神见。蠢——货!” 她反过来施力把他揽住,霎时的贴紧令他不由得停住。 凑到他耳畔,她放轻声音,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忽远忽近。 “——表扬我。” “咳……喂!” “说我很努力了,虽然只能到这种程度。” 他蹭了蹭她肩膀,感受着她发丝扫过脸颊的细微。 “你真的很努力,神见。而且做得很好,大笨蛋。” “我可没要你继续说我蠢,我要生气了啊。” 他轻笑着哼了一声,大有你来啊我还怕你不成的意思。 她不爽地鼓起脸,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眼前一亮,想到有趣的方式表现她的生气很严重这点。 趁玄弥还没反应过来,她伸手往后扯了扯腰带放松了些,然后一点点地恢复身体大小,变回到十四岁左右的外形。随着身形转变回来,本来被他抱在怀中的她,顺着他的身侧一点点滑落,少女独特的柔软与身体曲线的起伏,隔着越发合身的衣服传给他。 他瞬间怔住,僵在原地。她得意的地勾起嘴角,看他由着她的变化弯下腰,好让她的双脚能触到地面。她颇有玩心地仰头看他的一举一动,莫西干头少年早已从脖子一路飙红蹿到头顶,砰地一下冒烟,直挺挺地往后就一倒。 哦呀,彻底当机了啊。嗯?好像在说什么。 她凑过去听,小声呢喃的话她好一会才分辨出来。 “如是我闻……舍卫国、衹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 ……嗯?吓到念经? 她鼓起脸差点没笑出声,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 然后,她安心地环住他的脖颈,枕在他身上微闭双眼。像只猫那样舒服地睡下。 围观的两位柱适时出现。炼狱把神见抱起来,小心谨慎地好让她枕着自己肩头继续睡着。这些天她的精神都不太好,肯定一直挂念着很多她在意的事。不死川兄弟这边尤甚。这下总算能放下紧绷着的神经,好好睡上一觉休息了啊。 向悲鸣屿颔首致意,向倒地还没回神的玄弥点头感谢,炼狱抱着神见带她回家。 你做得很好,神见少女。你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等她醒来,他希望她能听到那句话。 ——神见,是炼狱杏寿郎的家人。 醒来过了好一会,她依旧觉得迷迷糊糊地。 周遭没有开灯,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又在客厅上睡着都没有印象。把沙发旁的立灯打开,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仍觉得没彻底醒来。也罢。鬼杀队那边的自己就好好休息吧,学园这边的话……她瞄了眼日历,今天就是除夕啊。 医生依旧没有回来。自圣诞节之后就没有半点音讯。 神见长长地叹了一声。那棵圣诞树就在客厅,缠绕其上的灯束没再打开过。 也许是失望好几次都快成习惯了,她叫自己去习惯一个人。抬起双膝以手臂环住,蜷缩着身子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就在此处。不会有问题的,绝对。她回来之前在蝶屋和炭治郎碰面,上次学园这边的他安慰她,她只是见到他就满是感激。 因此在蝶屋炭治郎提出希望她给予一小管血液,神见立刻就答应了。 还没问及原因,炭治郎带着歉意说他想调查神见的血液成分,祢豆子现在也在定期调查着,发现血液的成分变化了很多。而帮助他进行这项观察的,说是珠世小姐。 珠世?那不是学校里的校医吗。神见想了想,问他珠世小姐是不是医生。 提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立刻浮现医务室妖精愈史郎那张凶狠的脸,神见接续补充,珠世小姐身边是不是有个愈史郎。 炭治郎没想到神见会知道这么多,忙问她是否与珠世小姐认识。 神见为难地摇摇头,学园那边的接触不能算吧。但冥冥中地觉得,哪怕在鬼杀队这边的世界,她和珠世也并非第一次接触才是。她只能说抱歉,也许真的有过来往,但是她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总有种记得又不肯清楚想起来的感觉。 炭治郎会意地点点头,眼中的担忧令神见有些介意,但能明白自己被关心,倒也不错。 不知道珠世小姐那边会调查出什么呢。 也许对方真的认识她,知道那些她拒绝想起的过去。 枕着交叠的双臂,神见的视线放在黑暗中不知名的角落。 我做得还好吗,医生。该做的事都做了吗,有做好吗。 我想亲自说给你听啊,我经历的这些。如果可以,能稍微得到你的表扬吗。 她笑话了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只能通过表扬的话来确定自己是否有努力过。 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直到瞥到沙发边的盒子才豁然停下。是个礼物盒。直觉驱使她赶紧打开一看,预感成了现实,化为映在她眸中的现实。 盒子里是一件非常漂亮的和服,整体的酒红呼应她挑染的发色。暗纹缀在其上,繁花锦簇却没有丝毫累赘杂乱感。和服的裙摆往后缀有黑色的蕾.丝,搭配的披肩甚至是手套礼帽,都有相似的黑色蕾.丝。 这也太……花哨了吧。简直是大小姐风。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医生送她这样的礼物。 本来她还不太相信,但瞥见到盒子角落里躺着的卡片。她认出医生的字迹。 大意和上次圣诞节差不多,他没能回来,唯有送上礼物作为陪伴。 可她什么都不要。圣诞节她这么想着。 现在看来,应该是她还能要什么呢。 将和服紧紧抱在怀中,脸颊感受着蕾丝的纹路,暗纹缀出的繁花那样的复杂又华美。好冷啊。即使穿在身上,她也不会感觉到多少温暖吧。可她应该知足了,这样也算是被惦记着不是。 直到玄关的门被一下子打开,神见才稍微感觉到眼泪滴落。 她愣愣地抬头看过去,屋外的灯火阑珊,除旧迎新总是人们费尽心思去欢庆的时刻。 逆光之下,描摹出的身影,毫无疑问的,是炼狱杏寿郎。她的炼狱老师。 她看着他快步上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她跟前止步,单膝跪地与她视线平齐。 神见很清楚,在看到他出现的那刻,她再多的坚持都宣告崩坍,稍微软弱下来连眼泪都溃堤。 她凝望着他,看着他眸中燃着的火炎。是在生气吗,还是责备,她不知道。 只有他开口发话时的温柔,让她找不到一丝理由去质疑。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一个人在这。”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不是不相信。正是因为太过相信他。她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习惯着去依赖他。 神见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前,炼狱老师轻轻握住她的手,从和服底下将她的双手带出,裹在他宽大温暖的掌心中。 她迫使自己对上他的双眼,看着掩映在他瞳中的自己,回应。 “我给不了炼狱老师,属于‘家人’的那份感情。” 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眨眨眼好控制情绪,她附以笑靥接续。 “炼狱老师值得获得所有的爱。我想让你更加幸福。” 哪怕是给不了你的那份,我也至少,不会成为你得到它的障碍。 我知道的。只要我跟你说我一个人在这,就算是与家人团聚的新年,你也会第一时间过来。 可是不行啊。我怎么可以。尤其是明知这点,还故意为之。 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细微的碰触将暖度融在他说出的每个字中。 “对我而言,你一直都是我的家人。” 十指与掌心将她轻轻裹住,只要那么一瞬,她不会让自己逃离半分。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从我遇到你开始。” 你是我愿意展现出脆弱的那一面的人。 你是我庆幸看到我脆弱无助的那个人。 “神见,是炼狱杏寿郎的家人。” 逐字逐句落下的间隙,她想了很多。 关于她在这边的无助,以及在那边的迷茫。她想说很多很多。 最后这些话,再怎么想向他倾吐,都化为她再也支撑不住的拥抱。 他任由她环住自己,感受着她的温暖,以及在努力扼制着的战栗。 不知不觉中她变得坚强很多,即使对着他,也不愿轻易地掉眼泪了啊。 什么时候她这样坚强起来呢,他一时间无从找到确切的依据。稍微觉得、有些寂寞。 “你值得获得更多幸福。无论在哪里。” 可不管怎样,我都想你能够毫无顾忌地向我展示你的所有。 在我面前,不要顾及别的。只要是和我一起。 炼狱轻轻地揽住她的肩,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语调很轻,但无比坚定。个中决意不容任何质疑与动摇。 “——我们一起住吧。” 第43章 【卅伍】 ……现、现在是什么情况。 炼狱杏寿郎陷入大混乱中。 作为鬼灭学园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他对此没什么自觉,但论作为老师和长辈该有的沉稳,他还是很有自觉的。 这是要……和神见少女住一起了?! 话明明是他说出来的,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到炼狱家住。毕竟周五训练太晚她好几次都在炼狱道场过夜。可那是以道场门生的身份留下来的啊,那、那现在呢。 啊,既然是他先说她是自己的家人。那就是家人了! 本以为父亲听到这事会气得冲自己说教,确实打电话回去说起把神见少女接回家住时,电话那头父亲扯开嗓子劈头就是一句。 “开什么玩笑!” ……果然是会反对吗。 杏寿郎默默地在心里念,他其实也不是才刚想到这。 不过贸然跟父亲这么说,父亲暴脾气上来确实会反对啊。 看来是得从母亲那边入手帮忙说服父亲才行…… “早就该来我们家住!女孩子一个人在家谁放心得下!怎么,不把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要我直说吗。” 嗯?怎么和想象不太一样。 杏寿郎霎时在原地愣了愣。 不过转头一想,父亲确实一直很想有个女儿,结果母亲提了句,怕不是又一只炼狱猫头鹰?父亲表示不是和母亲相像的不行! 唔、父亲这是作为师傅时严厉,心里早就把神见当半个女儿看了呀。 杏寿郎一时间有点开心又稍微心情复杂。嗯……以后的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在他开小差之际,电话那头父亲已经风风火火地要开车过来,让他帮神见把东西打包好等着。 不愧是父亲!杏寿郎和过去一样不由感叹,真是让他一直憧憬的父亲啊! 细琐的声响让他回过神。 炼狱抬起头循着声源看过去,神见从房间门那边探出些脸,有点为难地望着他。 “怎么了。” “那个……” “我来帮忙吧。” 说着他走上前,在房门前止步。 “可以进来吗。” “嗯,当然。” 炼狱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毕竟是她的房间,他还是第一次进去,得谨慎些。 神见望着他,他没有立刻进去,他知道她有话要问,耐心地等着。 “师傅他同意了?” “父亲很赞同神见少女来我们家!” “抱歉得打扰了、” “别这么说!父亲,啊、咱们一家都很开心!” 她蹙起的双眉安心地舒展开来,惬意地点点头。她往旁边退出些,好让他能进到房间去。 里面是很简单但舒服的间隔,一张床一张书桌连书架,还有个颇为复古的留声机。 床边靠墙的地方摆了一排的玩偶,从毛绒绒的企鹅到,各种大小的猫咪。 炼狱的视线忽然停下,床头坐着的那两只一大一小的猫头鹰玩偶。啊!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和最初送她的样子有些不同,一只穿了衬衫西装一只穿了制服。这一看,不就是他和弟弟千寿郎吗。 似乎注意到被发现给两只猫头鹰添了衣服,神见后知后觉地拿起枕头被子把两只猫头鹰盖住,倒是没法藏起脸红到耳根。 “那、那个!炼狱老师!” “唔姆!” “我想带这个睡衣可以吗?!” “睡衣?” 大概是为了掩饰脸红,她赶忙岔开话题,指着放在床尾的衣服。 本来炼狱想着她喜欢怎样都可以,而且要他对她的睡衣说点什么,他还真是一时间炸毛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但是神见少女既然这么问他了,他还是得好好回答…… 然后他看到她指着的睡衣时,真·愣在原地。 那是一件连体睡衣,毛绒绒的那种。然而和印象里猫咪狗狗那种可爱造型相比,神见少女的连体睡衣,真真超乎他的想象。 炼狱愣愣地兀自呢喃。 “恐、龙……?” “不!哥斯拉是也!” 神见立刻炸毛,握爪无比坚定地回应。 似乎为了给自己更有力的说辞,她把睡衣拿起来,把兜帽戴起来给他看清楚额头上的是哥斯拉。 对此,看到这一幕的炼狱歪着头,好一会才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提议她想带的东西尽管拿,父亲他开车过来接我们了。要是不够之后再过来也可以。 诶?神见一听顿时觉得给师傅添麻烦。刚蹙眉,眉心就被轻轻地揉了揉,顺着力道眉宇不由得舒展开。炼狱老师撩起她的兜帽,额发很自然地往上拨了些,给她揉揉眉间让她放心。 “我们是家人啊。” 所以不要觉得打扰或是麻烦什么。 她放心地点点头,转身赶紧去继续收拾。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炼狱看了看悬在半空没有垂下的手心。下一秒,忍不住捂着脸,然而只是这样都能感受到脸上发烫得很。 哥、哥斯拉……?!神见少女在家这么可爱的吗?毛绒绒的连体睡衣?! 过去一起住的时候可以看到她穿吗!! 猫头鹰大混乱,且持续升级! 不行不行,这样太不稳重了! 他赶紧顺顺毛恢复冷静,没问题的杏寿郎,你可是她的炼狱老师啊!冷静! 父亲槙寿郎和母亲瑠火到来时,幼弟千寿郎也来了。而且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父亲和千寿郎穿着纹付羽织袴,母亲瑠火则身着黑留袖,黑色加之边缘的纹饰显得华美庄重。 这是……? 母亲见杏寿郎没反应过来,把和服递到他手里,嘱咐。 “今天可是除夕啊。” “是!母亲。” “神见呢?” 瑠火担忧地望了望,旁边丈夫槙寿郎瞪了他一眼,满脸你小子怎么这么迟钝。 敏锐似乎是炼狱一家的特性。注意到躲在墙边探出的小脑袋,瑠火回以微笑招招手,顿时看到神见炸毛,之后才慢慢走出来,在杏寿郎身边止步。 “我们一起去新年初诣吧。今晚很热闹哦。”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再这样为师可真要生气了。” 槙寿郎抢过瑠火的话,略带愠怒地回了她一句。 对此,作为夫人的瑠火扯了扯他衣袖,瞥过去一眼就让他乖乖噤声。 “神见去年穿的和服还在吗?我来帮你装扮吧,杏寿郎先去换衣服。” “兄长大人,鞋袜在我这哦。换好衣服就过来吧。” 杏寿郎给他懂事的幼弟千寿郎揉了揉额发,欣慰的笑容不禁攀上嘴角。 神见想起收到的和服,往沙发那边一看,刚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医生今年有送我和服!就…感觉花哨了些,对我来说、” “是这件吗?” 顺着她的视线,瑠火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确实是件暗红与漆黑相配出华贵之风的和服,无论是繁花纹饰还是细致暗纹。和式的服饰却在裙摆处缀有黑色蕾丝,搭配的手套和小礼帽也有蕾丝点缀。很有那种复古和现代结合的风格,穿上去绝对引人注目。 神见为难地皱了皱眉,好看是很好看但是总感觉不太适合她? 看瑠火夫人一脸严肃拿着和服走过来,怕是也准备这么说…… “就穿这个!我们来好好打扮,神见!” ……嗯?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神见愣愣地被推着往房间去,本能地望向杏寿郎。 倒是炼狱老师满是期待地微笑以对,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由于那套缀有蕾丝的和服偏高贵风,所以妆容也得与之配合。因为连小礼帽和手套都带上实在太像在玩cosy没法出门,最后发饰转而为传统的细工花簪。主色调是红黑,虽说和她的红黑挑染会重复,但是长发此时都在后脑勺盘成发髻以蝴蝶结固定。加之左侧颊边的鬓发用花簪梳起固定,右边的碎发又和平时垂下的直发不同,发尾精心地稍微卷曲,与和服裙摆及披肩的黑色蕾丝相得益彰。妆容方面并没有太过刻意强调对比感,红唇佐以眉角轻描的一抹淡红,简单之余反而将她的白皙娇小进一步衬托。 在把头发梳起时,瑠火夫人忍不住笑着谈起槙寿郎刚看到神见给头发挑染红黑的时候。他说神见的黑发扎成松松的双辫垂在肩上,和瑠火的感觉是真的很像。 神见也记得那时,槙寿郎师傅看到她挑染头发,一周都没跟她说话,一见到就气鼓鼓地转身离开。原来师傅这么想的啊,她不由得感慨,总觉得这种亲近感,就是所谓的家人吧。 她想起炼狱老师对她说,她是他的家人——他逐字逐句说出这话时的温柔,只消浮现,就让她倍感温暖。 “如何,这样的神见可爱吗。” 瑠火夫人此时像把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站在神见身后将掌心搭在她肩上,让她放心地展现她的美与可爱。神见还坚持着这身打扮真的不适合自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站在那边统一穿着纹付羽织袴的三只大小猫头鹰看过来,齐刷刷地看呆了。 得不到回应,神见转头回去,小声地跟瑠火夫人说果然还是换别的吧。 “你自己问问看?” “诶?” “不想知道吗。” “……嗯、这个……” 神见下意识地向杏寿郎的方向看了下,视线刚触到他抄着的手臂,她条件反射地别过视线,完全不敢看此时他到底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瑠火夫人小声地在她耳边给她打气,神见好一会才卯足劲。 “那、那个……觉得如何,炼狱、” “炼狱?” 杏寿郎刚想以爽朗的声音回应,结果母亲瑠火先开口反问。 “这里的‘炼狱’可有四个。神见你说的是哪一个呢?” “诶?!!” 她一听顿时慌了神。这,叫的肯定就只有炼狱老师…… 瑠火夫人没给她接续解释的时机,逐个逐个地问。 “我的话,觉得神见很可爱哦。亲爱的,你呢。” “这可是炼狱道场的门生,当然无人能及!” “千寿郎呢?” “神见姐姐很漂亮啊!虽和平常不同,但一样好看!” 本以为会接着问最后一只没被提到的‘炼狱’。 抑或那只落单的猫头鹰早就做好准备要回答。 结果他又一次刚要开口,就被一个眼神阻止。这次是父母同时看了他一眼。 ……嗯?为什么他不能说。落单的猫头鹰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像是被父母误会委屈的小孩,眉毛耷拉下来都快跟千寿郎一样。 他正纳闷着,下一秒听到的话,霎时让他心脏仿佛漏跳一拍。 “我这样,还可以吗……杏、杏寿郎老师。” 炼狱杏寿郎,砰地一下,瞬间炸成烟花。 如果可以,他真想冲上去紧握父母的手来个十万分感激。 我的父亲母亲!能成为你们的孩子是我的荣幸——!!!!!! 神见少女叫我的名字——!唔姆!是名字!!是我的名字! 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翻腾,一如既往看上去那么沉稳直率,他以笑靥轻声回应。 藏不住脸上发烫也好脸红也罢,他并不试图完全藏起自己的喜悦与欣慰。 “你一直都很美,神见。” 好了,这下轮到她砰地一下炸成烟花,害羞得拿振袖直挡住脸。 要不是槙寿郎师傅瑠火夫人千寿郎给拦着,她慌乱得都快把妆搞花。 新年初诣对于人们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也是一年伊始希望寄托之日。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夜色落下,街灯通明,天际仍泛着最后一丝余光。人们都前往神社寺庙初诣祈祷,为新的一年祈愿,也为自己新的开始努力而下定决心。越是往神社走去,人潮变得越来越明显。炼狱一家和神见是打算初诣完回到她的家,把需要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用车载走。至于医生那边,写信告知,反正医生不在诊所也形同虚设。 杏寿郎,神见和千寿郎悄悄地商量,想给父母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三个一起初诣就好。但这事让槙寿郎知道的话,估计他会不高兴地说小鬼头在想些什么。然而其实他巴不得和妻子瑠火难得二人世界。 计划是这样的。越往神社去,人就越多,假装走散就好了。由于到时人太多信号不好连短信都发不了,杏寿郎先跟父母说明他会好好地和神见以及千寿郎一起,两边走散了亦无需担心。双亲对长子的可靠和稳重了解得很,会意地点点头。 “兄长!“ 千寿郎被人潮的拥挤稍微吓到,赶紧跑到杏寿郎身边抓住他的手。 杏寿郎会意地回以笑靥,抓紧幼弟的手,随之转头看向另一边。 神见不太习惯人太多的地方这点,他清楚得很。她介怀距离导致她不敢随意与人亲近。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她稍稍抓着裙摆的手背裹住。她下意识地看过来,顺着他力道的引导,让她的手任由他的五指与手心将其包裹。那种自然就流露与接受的安心,在两人抬眼对上视线的霎间流转。 周遭的喧嚣与拥挤,仿佛万籁俱静。 唯有彼此眼中的温柔,手心的暖度。 顺着人潮眼看着就要进入正殿,神见下意识地往旁边眄视一眼,在侧殿外挂着的一排排绘马将她整个人的神经拉扯过去。她向杏寿郎道歉,在得到他点头同意后离开即将到达正殿的队伍。 此时已经有初诣结束的人们,在偏殿前进行抽签或是把祈愿写在绘马上。 她几乎是拨开人潮过去的,勉强才找到一条路继续往前。 ——今年是我和玄弥认识的第一年。那,新年的绘马就画跟玄弥相关的愿望吧。 ——到时玄弥到神社祈祷,就来找我画的绘马。现在愿望要保密哦。 他的身影映入她眼中的一瞬,她一下子没了力气杵在原地。 玄弥站在挂着绘马的木架附近,由于担心会妨碍别人所以隔了些距离。但又唯恐是看漏才没找到她写的绘马,有些不死心地站在围上去的人群之外,好几次往里望。 神见好一会才再次攒足力气上前,她想起他一直照顾自己的那样,怕她冷而把她的手方到他的上衣口袋里。此时的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微小的力道却足够让他为她转头看过来。 两人从聚在绘马前的人群里离开。她担心他等下生气会不理她,扯着他衣袖的手没敢松开。 “……对不起。” 她并不喜欢自己一有事就先道歉这点。似乎总是这样毫无进步。 可此时除了这三个字,她一时间真的找不到别的字词来打破沉默。 “你没有来。你本来不会来这。” 半晌,玄弥才开口回应。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围巾挡着多了些忽远忽近的感觉。 神见咬了咬牙,她拼命搜刮着脑子里能拼凑的语句,却发现不管怎样她终究没有履行承诺。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点。它甚至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医生没有回来。你一个人是不会来的。” 你从来不会为你自己祈愿。 孤身一人的你又怎么会为此来到这里。 “玄弥……” “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 “是没法相信?还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是!” 他这么一说,足够让她豁然着急。 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她怎么会。 她知道他在责备他自己。唯独不想他这么想。 “至少,需要我的时候,什么都别想。” “可是,玄弥不是我一个人的。玄弥的家人……”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能让你完全依赖。” 他走上前,力道落在她的脑后,让她顺着力道的牵引,自然而然枕在他的肩头。 “别道歉。”你没有错。 她听他说,会意地闭上双眼,偎依在他怀中。 “但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 这语气……该说不愧是不死川兄弟吗,真要凶狠起来的确可怕。 她纳闷地努努嘴,她确实有错在先,乖乖地等他说出任何要求。 “下学期的射击大赛,你得来看我比赛。” 啊、这个,她当然会去。只要有机会。 神见点点头,额发摩挲过他的肩胛。 玄弥满足地哼了哼,企图让自己语调镇静些,别让她发现他越说脸越红。 “还有,夏天的烟火大会。” “好。约定了。” “只和我一个人去。” “诶?” 她一听,愣是抬头看过来,比起不解更多的是惊讶。 他咬咬牙压根没时间去理会脸上发烫,装出一副写作坚决读作凶狠的模样。 “不行?” “当、当然可以!” 她赶紧一个劲地点点头。小鸡啄米吗这是。 他本想伸手揉揉她的额发,像平常看到她没辙还去逗她那样。 不过看到她的头发梳得整齐且用细工发饰固定,他抬起的手霎时悬在半空停住。 直到她困惑地抬眼,歪着头看过来。他忍不住一笑,抬手愣是捏了下她的脸颊。 “不准笑,笨蛋。” 他不会知道,永远不会。 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之前就这么对她这样做过。 第44章 【卅陆】 神见一直盯着玄弥,左看看右望望。 他只觉得脸红到快冒烟什么的,越发被她收尽眼底。 “你……你还要看多久、” “玄弥才是,肯定会盯着我写绘马的吧。” “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不想想他站在偏殿前这么久是为了啥,差点以为只有他自己把她当初说的话当真有没这么傻之类的。但转头一想如此不信任她才是最不该做的,他宁可在寒冷中等待也不愿多怀疑些许。 所以啊,看到她来找他时,他悬着的心霎时放了下来。 这么想着,他不经意间瞥过去,持续躲避她视线的双眼愣是往下看一眼。 恍然间他总觉得看到她跟翘起尾巴似的,还是小恶魔那种。 她愣是往前冲他跳了跳,因为身高差她只能踮起脚凑过去,不给他丝毫又避开视线的机会。 “这……这是要干嘛!” “玄弥看着我写绘马的话,愿望会不灵的!”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用他前几秒说过的原话还给他,还加了点挤眉弄眼进去,让他不爽地抽了抽嘴角。 玄弥仗着她还不到自己下巴那么高,稍稍抬头往一旁扬起些许,轻而易举地躲开。尽管这样只会助长她继续踮着脚,甚至偶尔小跳起来要越发凑过来。 可恶!这个笨蛋!也不想想要是距离没把握好可就要……他才不是害羞避开和她对上视线,每次他稍微低头都差点被她到下巴。但是今天她穿了木屐给她涨了些高度,因而把握不好距离时,好几次都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扑在他脸颊,甚至嘴边。 “反正我还没去祈愿!先不写!就不写!” “我管你!我总会找机会看到的!早晚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啊!再说,现在看什么绘马,看我就行啊!” 啊、她这是在说什么,忽然间开启少女漫画模式?!可是说出的话收不回去啊! 不行不行,不能先自己害羞,不然她就算认输投降不是!虽然不知道赢了能怎样…… 不再踮起脚或是小跳追着他的视线,神见豁然伸手扯住他的围巾,以此稳住她的重心。 玄弥顺着她的力道略微低头,不经意间看过去的视线忽而停住,他直接看到倒影她眸中的自己。周围的暖光打在她的眼里,仿佛置身其中的他也被镀上一层温暖。 她莞尔一笑,嘴角抿起的弧度呼应脸颊渲上的绯红,坚定之余又带着几分藏不起的害羞。 “今天我可是好好打扮了一番,你总得说点什么吧。” “……” 这个时候他早就管不着脸红成什么样,如果满是不好意思地回答,绝对正中她这只恶魔的下怀。玄弥咬咬牙,努力压制住呼吸中的混乱。尽管是要努力镇定,但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发狠。 “能怎么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呜呜呜,就不能夸夸我吗。女孩子可是需要夸奖的、” “一直以来都很可爱啊,还要我说什么?!” “…………………嗯?” 完了。他一个激动冲口而出,尤其是看到她难过地蹙眉努努嘴,虽然他很清楚她这是在开玩笑。一听到他接着这么一句话,她顿时只剩下惊讶,直盯着他看。 完了完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她此时星星眼望过来。 他只觉砰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脸红到耳根直接冒烟到当机什么的,他认了总行了吧。 下一秒,正当他耷拉着脑袋晕头转向之际,猛地一下子落在脸颊。 神见踮着脚把掌心往他脸上一摁,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弄成脸颊鼓起成包子脸。 明明她都脸红得不行,想藏起来想否认都没用,他可都看在眼里。 “再说一遍。我要看玄弥有没脸红。” “要哦说多扫翅都行,一之都这昂。” “噗、我要听接下来的。” 被他口齿不清的话逗笑,她勉强忍住,缓了一口气要他接着说。 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真忍不住。 挑了挑眉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她用手心蹭了蹭他的脸,感慨说话时呼出白雾。 “好暖和啊,玄弥。” 明明脸红得都藏不住,你可是一跟女孩子接触就脸红结巴的莫西干头少年啊。 倏尔落在手背上的温暖令她愣了愣。玄弥将掌心覆在她手背,好让她别令他鼓着脸之余,自然而然地把她的双手裹在手心里。这下反倒打得神见一个手足无措,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些。结果他如法炮制,把她刚刚小恶魔的做法放回到她身上。 他猛地弯下.身,凑近过来要她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重复。 “我说,你确实很可爱啊。一直都是。” “………………” 这下轮到她瞬间当机。玄弥可没她那么小恶魔,自然地松手任由她逃开。 等到终于稍稍反应过来,神见一把上前扯住他的围巾,一边收紧一边嘟哝。 “玄弥今天怎么回事?!” “这次你总得承认是你害羞了吧!” “少罗嗦!你肯定是假冒的!纳命来!” “喂,别闹!!围巾要勒紧了!” 她才不管,气急败坏地扯着他的围巾绕圈圈。 他也没辙,知道她闹着玩的也注意着力道,嘴上说要她停下实际也任由她闹。 这不是挺可爱的,害羞的时候。恭喜不死川玄弥get到了有趣的方法对付神见。 让你一直以来都小恶魔拿我开玩笑,这下好了我知道你对直球招架不住了啊哈哈。 最终,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本来和服就不好活动,何况还是这身配了披肩之类的。 看着神见停在跟前缓了缓,玄弥决定还是放过她吧。两人的距离足够近,借着暖灯的光他注意到她脖颈一侧的创可贴。 “受伤了?” 连带着语气都沉下些,他皱着眉问。 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抬手碰了碰创可贴解释。 “这个啊,好象是被虫子叮了。因为有些明显就用创可贴遮着。” “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完全没感觉。不痛不痒什么的、” 若不是穿和服打扮时瑠火夫人提醒,神见压根就没发现脖子上的红痕。 两人没什么机会就这个话题接着说,因为,玄弥被他家弟妹给团团围住了。 “玄弥哥你去哪了啊!” “那边有你想买的章鱼烧!我们给你买了哦!” “就也一直哭着要玄弥哥呢!” 神见赶紧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身为次子的玄弥被自己弟弟妹妹给包围。 忽而头上被轻轻敲了下,她支吾一声捂着脑袋,抬眼看到在她身后靠近的不死川实弥,一个手刀敲了敲她头顶。她不满地努努嘴,听他居高临下附上一句。 “让你过来吃饭倒是挺难啊。” “唔……我又没说不去。” 她小声嘀咕,话音刚落,本来还跟玄弥抱怨的弟妹们一下子把她围住。 神见,瞬间进入随时炸毛的僵硬状态。忽然间这么多人她没法一下子习惯。 “诶!!这是神见姐姐吗?!” 神见姐姐好好看哦!和服好漂亮!好像大小姐!” “哇!神见姐姐!圣诞节的礼物我们都超——喜欢!!!” “姐姐怎么就知道送我们什么礼物啊,好好奇!” “弘你想想看就知道啊,玄弥哥和神见姐姐这么好,一定没少说我们的事!” 玄弥看了眼已经快炸毛的神见,赶紧让弟妹们适可而止。顺便制止下他们又胡乱八卦什么的。 她总算缓了缓,深呼吸一口气状态。在开口问好之前,她偷偷向玄弥瞥了一眼,同时清楚实弥就在她身后,她会意地点点头给自己决心——大正时期那个世界的自己,对不死川一家,对眼前的他们有着无法弥补的过错。她注定无法真正偿还,但至少,在这个没有战争与恶鬼的世界,她尽全力为他们做些什么。 她附以温柔的笑靥,略略颔首致意问好。 “你们好,我是神见。” “神见姐姐好——!!” 弟妹们高兴地高呼着回应。玄弥和实弥面面相觑,拿他们没辙。 把琴给自己买来的章鱼烧递到她面前,神见不解地看了看他,听他解释。 “这个,你拿着。” 也不给她回应要不要,直接放她手里。毕竟好吃的东西在前,她再怎么愣神也会乖乖用双手接住。然后玄弥从口袋里拿出两枚硬币往她手心里塞,嘱咐道。 “那么,去神社扔钱祈愿时,绘马上的愿望也拜托你了。” 她摊开一看,是两枚五日元的硬币。 啊、祈愿通常扔一枚,另外一枚是为她在绘马上写下的愿望祈求吗。 神见再次仰头看向玄弥,他跟个小鬼头似的,得意地笑了笑,呼出的白雾模糊脸上的绯红。 她忍不住偷偷地勾起嘴角,这未免、太可爱了吧。大是看她别过头在偷笑,玄弥不爽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章鱼烧。 “啊——!玄弥哥为什么把我买的章鱼烧给了姐姐啊?” “少废话!你们收了圣诞礼物,回礼这是应该的!” “算了吧,弘。没用的,你不想想玄弥哥天天有多想神见姐姐。” “是啊,难怪姐姐能给我们送这么棒的圣诞礼物!” “对哦对哦,难怪玄弥哥总是在想着神见姐姐心不在焉的!” “嗯哼哼哼玄弥哥他肯定早就……哼哼,你懂的。” 好了,炸毛对象转移。少年的莫西干头这下真成了鸡冠竖起来。 神见一边吃着章鱼烧,一边看着玄弥恶狠狠地念叨“你们这些人小鬼大的”上前。 哎呀哎呀,家人真好啊。这样的不死川家式打闹,应该还不到她要阻止的程度吧。 ……虽然另外一个世界的不死川兄弟,打架等级可谓真刀真枪真·拳拳到肉。 本以为实弥作为大哥会去管管,不过偏殿这边除了绘马和抽签的展台,倒也不会太拥挤。 看着他们打趣玩闹的身影,神见不由得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真好啊,大家都好好地呢。 “喂。” 忽然靠近到身侧的声音,差点让她被章鱼须噎到。 实弥跟看个笨蛋一样瞥了她一眼,见她确实忍不住捶捶胸口,他抬手给她顺顺背缓缓。 “谢、谢谢。” 不过让我差点噎着的也是你啊。 神见兀自点点头,恰时实弥和玄弥的母亲过来,和她打招呼。 “志津阿姨好,我是神见。” “啊,是神见同学啊。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才是。一直以来承蒙不死川老师和玄弥的照顾。” 刚说完,神见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手里的章鱼烧是玄弥给的,刚戳了一个都来不及吃,赶紧递回去。真是。不能这么吃货啊。说起来玄弥这么当着弟妹给她吃的,不就在说她很好养可以投喂吗。哼,莫名生气。我可是铁骨铮铮神见道啊。 志津阿姨笑着说不用介意,玄弥肯定是想着你才让弟弟妹妹去买的。 这怎么好意思,平时都这么麻烦他了,不行不行。神见说得都快涨红了脸。 “嘁。废话真多。” 听到不死川老师不爽地念了句,神见乖乖地被说。然后她眼看着用竹签戳起来的章鱼烧,被他一个弯腰一张口就整个顺走。还把戳章鱼烧的竹签咬在嘴边,留她傻傻地停在原处,丝毫没反应过来。 ……诶? 诶诶诶诶?!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这怎么回事。 神见·持续当机中·现在到底是个啥状况。 “啊!实弥哥耍赖!” “我也要吃章鱼烧!” “我也!” “给就也留一份啊!” 边嚼着嘴里的章鱼烧,实弥自然地把神见手里那盒章鱼烧拿走,看着他围过来的弟妹们嗷嗷待哺。志津阿姨被这一幕逗笑,赶忙让孩子们稍微注意下不能打扰别人。 实弥到底是大哥,把小不点管得头头是道,说谁先安静他就给买大阪烧。 好了。弟妹们被管得贴贴服服,一个个把食指举到嘴边互相提醒要安静。 然后呢,实弥把最小的就也抱在怀里,母亲志津则牵着弟妹继续去一旁的小吃街逛。 玄弥想了好一会才问她是不是和炼狱老师一起来的,得到肯定回答,他想说送她过去。 神见摇摇头,说她去正殿那边找他们就好。不知道会不会还在等她一起去祈愿呢。 那肯定的吧。玄弥心里想了想,和她道别。临走时倏尔感觉到手袖被扯住。 她凑近过来,小声地呢喃道。 “后天去你家的时候,你来接我。” 就跟你上次在电话里说的那样。 我要把当时自己拒绝的话收回来。 “当然。你等我。” 他会意地点点头,抬手戳了下她额头,转身离开。 正如神见所希冀的,炼狱老师确实在正殿附近等她回来,和千寿郎一起。 然后被本来排着队要去祈愿初诣的父母抓了个正着。尽管父亲槙寿郎冲他们兄弟俩问怎么可以走丢,兄弟俩正愁不知怎么让父亲息怒,父亲又加了句别以为你们在盘算什么,我和你们母亲独处什么的我自有安排。 不愧是父亲!果然早就看穿了且安排妥当! 杏寿郎本想让千寿郎跟着父母去排队到正殿祈愿,本来就不爽的槙寿郎压低声线回了句:怎么,你放得下神见,我可放不下自家道场的门生。 杏寿郎知道父亲的脾性,但实际上,最不放下神见的必然是他自己啊。 瑠火看过去一眼,霎时槙寿郎没再多说什么,虽然还有点气哼哼。 “祈愿自是要一家人一起去,等待又何妨。对吧,亲爱的。” 杏寿郎看着母亲与父亲交谈,总觉得像是在看母亲给猫头鹰顺顺毛。 等待的期间,母亲瑠火让丈夫槙寿郎带着幼子千寿郎买点吃的,或者御守啊挂饰之类的。 杏寿郎陪在母亲身边,看着父亲与幼弟牵着手在店铺摊位前很是开心,杏寿郎不由得地流露出欣慰的浅笑。 “他还是不愿看到你再次握刀,杏寿郎。” “我知道。父亲他一直都介意这点,他是在担心我。” 因而他对父亲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即使得不到认可,甚至再也不能踏入训练场一步。 如今他们所拥有的平和已经到来,他想要守护的也不过是一个家,他的家人,如此而已。 母亲再次发话时,声音低了些,杏寿郎会意地看过去。 “我不会反对你和神见在一起。但你要清楚,现状不允许你们有任何超越‘师生’的定义。” “谢谢母亲关心。我很清楚。从我第一次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开始。” “杏寿郎很懂事,不需要我多担心。一直以来。” “母亲言重了。若是我有任何不当,还得母亲多加点醒。我不想,因为自己给她带来伤害。” 炼狱杏寿郎和神见,现在只能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哪怕她在他心里,从很早开始,远在她升入高中与他成为师生前,已然重要得无可替代。 “现在的我,只有尽一切努力保护她。此外,别无他想。” 杏寿郎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一直都这么做。有时他也会担心,自己的言行是否在别人眼中便是越界。他深呼吸一口气,释怀般地令双肩垂下,接续。 “如果她毕业时有另外喜欢的人,我自是会放手。” 那只是假设。而对应的,如果没有,他会等到她毕业时告白。他想他一定会这么做。 他会等的,这两年多的时间。他会一直等她。无论结果如何,他想要保护她这点,永不改变。 他现在要做的,如今能为她做的,只有守护在她身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瑠火对此附以欣慰的笑靥,她明了杏寿郎的决意。 她是知道的,一直都看在眼里——杏寿郎和神见对彼此有多重要。 “对我来说,能把她接到家里住,除了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外,另有起因。” 这边,她换了种像是不经意间提起的语气,说道。 “杏寿郎觉得,收养神见的医生为人如何。” “唔姆?母亲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就予我治病期间,医生在我印象里善良稳重。” “我也这么认为。他是个体现出医者仁心的博爱之人。” 瑠火点点头,她亦是这么认为。 注意到她神情凝重,杏寿郎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听着母亲接续道。 “在我为神见梳妆打扮时,我发现她脖颈侧留有红痕。” “红痕?该不会是身体出了状况、” “……并非如此。” 瑠火这才恍然到杏寿郎会没反应过的原因,她的长子二十多岁了,似乎还没真正谈恋爱。喜欢倾慕他的人确实不少,可是他毕业之前都没怎么聊过恋爱的事。毕业回来教书,没过多久就和神见相遇了。 没办法。只能把话挑明说了,也好让他知道事态严重。 瑠火停顿片刻,这才接着说。 “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吻.痕’。” 句末的话,令杏寿郎一时间停在原地。甚至说是脑袋一片空白也不为过。 联系刚刚母亲忽然问及的话,杏寿郎努力控制住情绪,但声线还是压低不少。 “母亲是认为,与医生有关?” 母亲并非怀疑杏寿郎所为,但出于事态严重,她依然选择对他说清楚他与神见的关系。 显然杏寿郎对此概不知情,那么剩下的极有可能就是……可以一想到母亲病重时医生极尽所能地照料与治疗,就连杏寿郎都不愿相信医生会这么对神见。 瑠火摇摇头,即使只是猜测,她还是决定把她认为的说出。 “我问过神见,她说这次的和服,她总觉得不是医生会送她的风格。和去年那套淡色素雅的鲤鱼纹和服相差甚远。再加上她脖子上出现的红痕……” 瑠火眄视过去,看向杏寿郎早已遏制不住愤懑的双眸。 “恐怕,是有人假借医生的名义,在和她保持着联系。” ——甚至是,就在她身边。 第45章 【卅柒】 在刚得知自己变成鬼时,神见曾感叹过,她再也无法和炼狱先生一起看日出。像是记忆里那样,一起在正月迎接新的一年最初那一缕阳光。 而如今,她这一微不足道的愿望,得到实现。 她和炼狱老师一同,约好了会去迎接除夕后的初日升起。 除夕这晚她过得很开心,和槙寿郎师傅瑠火夫人,杏寿郎老师还有千寿郎,跟家人一样排队去到神社正殿。神前垂挂着铃绪,先拉响三下铃铛,再将钱轻轻扔到赛钱箱里。鞠躬两次,拍手两下双手合十,静默着将内心的愿望向神明祈求。 希望大家一直都幸福,每天的日常平凡而开心。 她静下心来许愿,倏尔想起玄弥给她的硬币,她刚刚连着自己那份一块扔进箱中。 神明大人,绘马的愿望也在刚刚的祈求里,请不要责备我贪心啊。 不知道神明大人是否会理解呢,她不由得自个儿纳闷了一下。 怕是看她有些愣愣地完成最后的祈愿鞠躬,师傅和夫人唤她跟上。 她转头望去,杏寿郎守在她身边,向她伸出手。张掌朝上,等着她将指尖安心地放在手心中。 指尖为暖意包裹,她能感受到他指腹与手心摩挲过她指节时,茧的粗糙。 她任由力道牵引跌落在他怀中,下意识地仰起头侧过些许,仿佛借此让他能够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彼此有些混乱的呼吸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彼此,她反握住他的手的细微力道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他。 一如既往的温柔多了几分深意,她隐约听到决心包含其中。 “——愿神明见证,我能在你身边。谢谢你。” 他抬起身低头凝望着她,浅笑依旧,十指轻握着她的手。 好一会她才稍稍反应过来,愣是羞赧地低眉垂目。但又觉得这样太失礼,她拼命控制住脸红,抬眼看着他。尽管脸上发烫得都快冒烟了。 神社偏殿前方是两列对称设立的摊位,有吃的也有专卖纪念品的。 因为之前槙寿郎就带着千寿郎去逛过了,杏寿郎问神见有没想买的,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想求个御守什么的。瑠火夫人看了下抽签的地方,提到今年恋爱的签似乎很受欢迎呢。说完不经意地看了下长子。 总算开窍了些杏寿郎会意地点点头,反正御守和抽签的地方刚好挨一块,他牵着神见的手就往那边去。千寿郎似乎明白母亲为何这么做,看着父母欣慰地遥望那两人的背影,千寿郎伸手一边牵着父亲槙寿郎的手,一边牵着母亲瑠火的手。 哎呀哎呀,千寿郎这是在撒娇吗。听母亲这么一问,千寿郎有些害羞地耷拉着双眉。 给神见买了保佑学业的御守后,杏寿郎瞥了眼旁边很多人卖的另一种御守。倏尔听到神见唤他,他像是一下子回到被当场抓个正着的学生那样,愣是僵在原地。神见走到他身边,将买到保佑工作顺利的御守放在他手心。 没想到连这点也想到一块去了啊。 杏寿郎在心里感叹,不由得开心起来。总觉得像是小孩子那样? 神见往一旁眄视了一眼,看到好多穿着各种漂亮衣服的女生聚在那。 “看样子卖的是恋爱御守?” “唔姆!原、原来如此,难怪这么热闹!” “炼狱老师也想买吗?” “……” 猫头鹰瞬间不知是被她发现买恋爱御守,还是让她觉得他像个女子高中生那样相信恋爱御守,哪个比较让他感到棘手。炼狱猫头鹰大危机中! “啊!我知道了!炼狱老师是觉得不好意思,对吧。” 神见忽然间眼睛一亮,简直是盲生发现了华点,就差在脑门亮个灯泡示意。 她风风火火地上前去买恋爱御守,但那架势分明在说老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到女子高中生之间买恋爱御守,我来帮你买就好了! 炼狱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句:要是她知道,这御守是他为了和她…… 这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先猫头鹰炸毛。不行不行,赶紧把神见少女带走。 不过,在不想被她发现他的想法之际,他还是多多少少希望她能察觉到什么啊。 抽签一向是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好不容易拿到签筒。在摇晃签筒抽签前,神见和杏寿郎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视线刚一对上又下意识地迅速移开。 大吉和大凶,天与地的区别。 神见看着白纸黑字上写的凶,一时间欲哭无泪。 神明大人你为什么不给我另外一种胸,给这个凶有什么意义。 呜呜呜呜呜。天要亡我。真可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不要紧!有我在,神见少女不会有问题的!” 炼狱老师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弯下腰对上她的视线说道。 神见乖乖地呜呜呜点头。是啊,有炼狱老师在,她神见道怕什么呢。 不想要的签一般都会挂在一旁的木架上,看着满满的签纸仿佛落雪,神见只想吐槽到底多少人跟她一样大.凶临头。炼狱老师把她的签纸对折成细长的纸条,神见看着他快速但有条不紊的动作,注意到他把他那张签纸也叠成同样的纸条,把两张签纸交叠在一起,再一起绑在木架上。 诶?大吉的签不是都会保留的吗。 难得抽到这么好的签,据说有人会好好放着当一年的护身符用呢。 神见踮踮脚,看着两人的签纸叠在一起绑到高处。 循声看去,炼狱老师仰望着签纸的身影,呢喃道。 “如此一来,再难的事,我都会与你一起分担。” ………砰!正中红心。神见真想捂住心脏,感觉瞬间来了一枪。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芳心纵火犯吗?!炼狱老师你有点自觉行不! 啊说起来大正世界的你用的就是炎之呼吸,每次说出的话都烧得她脸红! 下意识地用振袖挡住脸,神见现在只想着要有地缝她第一时间钻进去。 不过炼狱老师一向都对后辈很好,也很受欢迎,这只是算习惯性照顾她吧。 这么一想她勉强克制住脸红慌乱,别又把一个激动慌张把妆给搞花了啊。 两人从扎堆的人群中挣脱而出,与那边拥挤着去抽签买御守写绘马的人相比,此时走在旁边林荫道的他们,倒是身处在较为安静的地方。 垂在身侧的手在细微力道牵引下稍稍抬起,她看到自己的手轻握在五指与掌心间。 杏寿郎凝视着就在身旁的神见,视线触及到她脖颈上的创可贴的那一瞬,他眉宇豁然紧皱。 下一秒,他将她揽入怀中。不由分说地。 她跌入他的拥抱里,只能依靠着他才能稳住身体。 “炼狱老师?” 她的语调里听不出丝毫不安与顾及,她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更不想看到她被这样的全身心信任伤到,反刍起身那般。 她希望他能得到更多的幸福,他又何尝不是。他想让她得到这世界上的所有。 她值得。她值得拥有这些,值得他为她这么做。他为此又何惧倾尽一切。 明明他现在能做的,该做的,也只有守护在她身边,等着她。 却偏偏在这一霎那,他认定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只会像过去那样,不过袖手旁观。 他还无法跨过那条线,无法因为他还没等到言明告白之前,就让彼此受到最大的伤害。 ——唯独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啊。 枕着她瘦弱的肩膀,他依恋般地感受着她的碎发摩挲过脸颊。 他蹭了蹭她脸颊之际,他那红金交织的发丝,将他的谨慎与克制传达给她。 或许,还有些许无助。一时间令她想起,那时守在病床旁照顾母亲的,他的身影。 回忆产生的联系扯起她的神经。 感受到她落在肩头的力道,他顺应着她传达的意思抬起身,看她满是担忧地问道。 “炼狱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她的眼眸中仿若闪烁着星辰,点缀在这如幕的黑夜中。 他看着自身倒影其中。像是仰望着拼命去够着的星星点点,年少的自己。 她努力扯起一丝微笑,然而开口接续时,多了几分哽咽。 “我虽然什么都做不到……但、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正如你在神殿前许下的愿望那般。 愿神明见证,我会始终在你身边。心怀感激地。 下一秒,他再也无法克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将她抱住。 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过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就这么为彼此许下的约定,以吻起誓。 但绝不可给她造成伤害的本能,迫使他不能这么做。因而,错过成了落在脸颊的轻抚,最终以枕在彼此的肩头为结句。 这样就好。现在,一切足矣。 “稍微这样,可以吗。” “嗯、嗯!” 可以的话,真想让这一刻停住。 他会意地闭上双眼。心跳从紧拥间传达给彼此。 她的体温,她环抱过来而落在他后背的细微力道。以及她扑在他耳垂上忽远忽近的气息,她交织其中的有些升高的热度。 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你身边保护你。 时至今日,我仍庆幸得到遇见你的那一天。 他对自己如此重复着,下定决心之余,转而轻声说道。 “不是‘炼狱老师’吧。” “诶?嗯……杏、杏寿郎老师。” “我们独处,或是在家,只叫名字即可。” “唔……这样不太好啊。” “不要紧。我想听你,直接说我的名字。” 祈求神明宽恕,我仅此唯一的任性。 相对地,他的温柔,令她的不安顷刻荡然无存。 “那,杏寿郎?” “嗯,神见。我在。”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也一样。” 正如我所说。 一直。一直。 感受着拥紧自己的力道,他浅笑着,换了种比较轻松的语气。 “我想再听你说一次,我的名字。” “呜!老师欺负我!” “唔姆!让我再听一次吧,神见少女。” “就一次啊。” “只能一次?” 这、这语气,感觉都能看到他耷拉下来眉毛跟千寿郎同款了! 犯规!这是犯规啊,老师!怎么可以这么、耍赖地啊。她能怎样,肯定没辙啊。 神见努努嘴,比起害羞她只觉得自己此时一定只是心有不甘。 “杏寿郎。” “嗯。再来。” “唔!杏寿郎!” “我在这,神见。” 再次抬起身,各自凝望着。 她本来气鼓鼓地,看到他的一瞬,就都没了气。 借着路灯的暖光,她看到自己,倒映在那双红橙交织的眼里。 温暖与安心的尽头,是杏寿郎凝望过来的双眸。 流转的温柔,包裹着映在其中的她的身影。 浅笑在脸颊上渲染绯红,她以安心惬意的笑靥回应。 和师傅槙寿郎以及瑠火夫人,千寿郎汇合时,神见看到槙寿郎师傅把千寿郎扛在肩上,瑠火夫人在旁边附以欣慰的笑靥。杏寿郎在她身边看着,忍不住过去和千寿郎比身高,感叹千寿郎会不会真的有天比身为兄长的他还高啊。 一百零八下的除夕钟声,越发到最初。 距离午夜十二点的时间所剩无几,人来人往,大伙都在等待着新年倒数来临。 由于曾在这里的神社打工,神见想去和一起工作过的前辈们打声招呼恭祝新年什么的。毕竟她不是专业的神职人员,像正月这种非常重要的节日里,兼职的她是不会有出场机会的。 目送她离开的身影,杏寿郎决定抓紧时间,和千寿郎一起去把没能买到的御守给收服。明明总是让千寿郎安心依靠得兄长,此时得杏寿郎更像是要千寿郎给他壮胆才能去买御守。 槙寿郎爸爸和瑠火妈妈,看着自己这二十几岁第一次谈恋爱干劲十足的儿子,笑容流露出欣慰之余,还颇为几分觉得有趣好奇的意味。 向前辈们一一问好恭贺新年后,倏尔感觉到手机振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她就知道是玄弥发过来的。 「在等着倒数吗。」 她快速地打字回信,屏幕上的光打在她脸上。 「对啊。玄弥呢,要一起过来吗。」 因为人太多,信号越发不好。她过了好一会才收到回信。 「就也还太小,带着他回家睡觉了。」 对哦。玄弥的弟妹都还小,熬夜什么的总归不好。 何况他和实弥还是长子,肯定会帮着母亲照顾弟妹的。 「那,就这么一起倒数?」 她没收到回信。或是信号问题,或是别的。 那瞬间她无法顾及,扯动神经的霎那令她整个人仿佛钉在原地。 右眼角升腾剧痛,这种感觉和之前出现鬼斑的时候很像。 她不禁抬手,指尖抵在右眼角,险些以为会有鲜血渗过指间滴落。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眼前,仿佛让她误以为置身于梦境。 神见很清楚,扯动她神经的气息,清晰得她无法坐视不管。 明明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谁。 明明她根本无从知道,等着她的会是谁。 她在人海中逆流而上,浪潮一次次翻涌而至。 她就像看着海水即将覆过眼前,而那领着她前行的气息,便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雪花落在她的脸颊,拼命往前伸去的指尖,融化成最为切身感知的冷冽。锥心刺骨。 她不知不觉步入到深林中,树木丛生形成漆黑的栅栏,她趔趄着往前赶去。 倒数即将开始。或游玩或购物或祈祷或排队,人们齐刷刷进入期待之中。 除夕的倒数的钟声回荡在山间,神社的喧闹欢悦,因而多了几分肃穆的氛围。 到最后的十个数字,人们倒数的声音汇成统一的宣告,共同携手一步步迈入新年伊始。 呼应倒数的宣告,她亦如回归到最初,奔跑着回到她的原点。 ——拾。 她无助地在四处搜寻着,雪花冻得她的呼吸形成可见的白雾。 雪水融在皮肉,将她残留不多的温暖一再夺去。 ——玖。 感觉到有谁在等她的气息,她什么都顾不上去找寻。 那是犹如自己的生命被夺去一半那般,抽心离体的痛。 ——捌。 视线触及到的那一瞬,她赫然止步停下。 她知道自己找到了。哪怕没有任何一丝记忆能去佐证。 ——柒。 通体白色的狐狸面具,嘴角右侧有着的伤疤蜿蜒而上。 寒风吹拂下,绑在耳后的红绳轻轻摇曳,赤色夺目。 ——陆。 白色的羽织下,是三色交织纹饰的和服。 她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伍。 视线落在他那罕见的发色上时,她发现自己的双眼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肉色长发披散在肩,眼前的少年伫立在纷纷扬扬的雪中,静默着朝向她。 ——肆。 意识到时她才发现自己向他伸出手,却又无法真正触及到他。仿佛失去一切力量。 可她又不自觉地起步朝他走去,一步,再一步。只消指间,便可碰触到。 ——叁。 人们卯足了劲准备高呼。她与他之间,却顷刻间万籁俱静。 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尽数失去意义。 唯有他忽而抓紧她手腕的霎那,最为真实。 ——贰。 她由着他力量的牵引,指尖抵在他的面具下,稍稍往前就可碰到边缘。 他的力道很轻,而她像是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他那般,一同将面具掀起。 ——壹。 自嘴角蔓延的伤疤欲盖弥彰,衬得他眸中的光,那般清澈温柔。 笑靥似哭泣又像哀叹,尽数融进瞳孔深处最为纯净无暇的暖意。 “新年快乐!!!!!!!!!!!!” 全世界霎时沉浸在最大的欢悦中,人声鼎沸,此起彼伏。 神见凝望着眼前少年的身影,呼应呢喃的二字,眼泪随之滴落。 “——锖兔。” 那是少年的名字。 她本该记住,像是镌刻在骨髓那样地深刻,永不会忘。 她真想责骂自己。任何的不甘与悔恨,都融在他那令她熟悉到安心的浅笑里。 “终于见到你了,有伽。” 第46章 【卅捌】 ——有伽。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与她相熟的、甚至只是和她打过招呼,她都明确提出以【神见】称呼她。自从在两个世界间来回穿越,并且意识到大正时代的自己以有伽为名,神见渐渐用【有伽】来区分不同世界的她自身。 锖兔看上去并非故意用这个她不喜欢的名字来唤她,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同样拥有大正时代的记忆。 神见不止一次认为两个世界是对应的。她和有伽,炼狱老师和炼狱先生,不死川兄弟他们也……有时甚至对应过分到叫她感到无措,譬如瑠火夫人的重病,或是不死川兄弟那个家.暴的混账老爸等等。 那么,锖兔该不会和她一样,在两个世界穿越着吗? 这个想法刚一在脑海中浮现,神见不由得感到一丝安心。 那些她在两个世界间徘徊的无助与迷茫,或许终于能有稍微倾诉的人。无需担心自己说出的切实经历太匪夷所思,而被用奇怪的眼神回应,甚至可以因彼此共有的经历里得到少许感同身受的理解。 神见本想问他很多,最后开口时却只能说出一句话。 “不、我不是……有伽小姐她已经、” 她已经死了,在那个世界。 最后一刻倾尽所有拥抱阳光。千年来渴望的自杀终于得到实现。 她说不出口,如此事实,她怎么能告诉此时目光温柔的锖兔。 他并没有立即打断她的话,但也没给她再多的时间,于停顿后接续。 映在她眼中的他,还只是个初三的学生,也就比她高出那么一点点。 啊。曾经从更高的地方俯瞰着你的感觉,时至今日,竟因熟悉到习惯,变得陌生。 神见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在今晚之前,她对锖兔的印象,也只有前年剑道部的踢馆事件。由于剑道部不接受高中部的富冈老师出任新的社团顾问,神见默默地吐槽不知道是怕了他的斯达巴式训练还是富冈老师真的不讨人喜欢。之后就演变成锖兔单枪匹马挑战整个剑道部,赢了,接受新的顾问老师;输了,败者自是无话可说卷铺走人。 结果呢,这名刚进入鬼灭学园初中部的少年,只凭一人就把剑道部上上下下五十个成员全都撂倒,在他严厉的呵斥下社团内有手有脚的全都上阵,从社团经理到后备队员等等等等。那时的神见好奇于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这么单挑剑道部,她正因为医生被伤害一事,拼命努力着想找方法让自己变得更强,进而保护医生。 她跑到剑道部的门口躲在后面看,偌大的训练场上,只站着一人。 肉色长发的少年抬手,手中的木刀在往下甩时划过一道弧线,将她彻底吸引进去。 时至今日,神见想了想,也许想要以剑道保护医生的想法,正是在于看到过他桀骜不驯的身影。 比她还小的少年,却能强大到如此程度。 那一刻,凝望着他,她真想她能成为他。 正是想到这,神见更是说不出有伽已经消失这件事。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甚至是,自从有伽的意识在大正时代那没了,她——神见才拥有穿越到那边世界的可能。 倏尔从头顶倾覆而下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轻柔地抹去洒在她脸颊的月色,连同光,连同那些与‘有伽’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不堪的过往。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那是锖兔手中的狐狸面具,他将狐面取下,置于额前上方不远处,借此正好让影子把她一并裹住,护在其中。 她出神地仰望着他,彼此身高差不算多,但她始终觉得他遥不可及。仿佛随时消散于眼前这纷纷扬扬的雪花里。 “——你是她曾以为无疾而终的梦。” 神见是、有伽千年来终于实现的梦。 包括她得到的爱,保护,珍惜,日复一日奇迹般的平常幸福。 “而我,亦无需再拼死挣扎,也要去见重要的人最后一面。” 话罢,他仰望的视线轻轻滴落在她身上。 他的笑容极尽温柔,让她想到雪融化后的潺潺流水。 她找不到一丝余力去问他再多的事。 包括他与另外一个世界的她——有伽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又是为何到现在才想起那边的记忆。再多再多,之于他而言,都不及忆起她时于此刻再见到她,亲眼见证她的幸福稀疏平常。 神见静默着看向锖兔,她能读到他回望过来时无声的话语里,最清楚的一句。 ——能看到如今的你,一切足矣。 不要再问。不要提起。别再牵扯进那些过往。 那些她本能抗拒回忆的种种,对他而言,哪怕点滴都不愿让她想起。 意识到时,眼前的所有,被黑影从四周侵蚀,能看到的进一步缩小收窄。 她看着狐狸面具覆在自己的脸上,目之所及的一切不断收缩变窄,最后只有锖兔的身影占据所有。他的笑靥藏不起满溢个中的泫然,她在那么一瞬有冲动想为他而落泪。 随后,连他的容颜亦在仅剩的框架中褪去。不,应该说,眼睛所能看到的狭窄框架里,能看到的他的面容进一步放大,最后只剩下他带有横纹的银色双眸。 “我们的梦皆已实现,真的太好了。”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呢喃出这句话时呼出的白雾,模糊她的眼前。 神见尚未能拼凑出字词作出回应,只感到轻柔的力道落在面具靠近脸颊的位置,受其驱使狐面往她的方向压下些许。她先是想起那是面具上对应着锖兔嘴角伤痕的地方,然后注意到锖兔的面容,再次完整地在她狭窄的视野里勾勒出来。 他稍稍抬起身,把覆在她脸上的狐面掀起,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他离自己这么近。 近到他呼吸时忽远忽近的气息,混着白雾迷蒙她眼前。她咬了咬下唇,有想哭的冲动。 “在神明眼皮底下哭,可不行啊。” 锖兔把面具弄到一边,斜歪着抵在她的额头,压低声线之于却多了几分要逗趣的严肃。 神见努努嘴回了一句,没有多想就这么说。习惯性地认为这是最好的说辞来回他。 “抱歉啊。我又不是男子汉,又不是作为男人诞生于世的。” “现在到了新年的第一天,别再哭鼻子了。” 他倒好,把面具给她戴好之余,嘱咐地跟她说道。 她扶着狐面,他的每个动作表情的每处变化,她都希望尽收眼底。 他离开她些许,后退了些,安心地将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 她迎着他的视线仰望漆黑如幕的夜空,星辰闪烁。 日常,即是日复一日的奇迹。 仿佛在那倒数的十秒时间,两人回到最初。 神见凝视着手中的狐狸面具,指腹轻轻拂过自嘴角往上蔓延的伤疤。 即使没有恢复那些她不愿想起的记忆,看到锖兔的一瞬,安心感仿佛从骨髓身处习惯性地翻涌而出。当听到他呢喃她的名字,她再怎么不喜欢以这一名字唤她,曾有过的介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没法不这么去想,有伽的自杀终于成功后,她——神见才有机会得以穿越到大正时期鬼杀队存在的世界。 那么,如今和她一样有着那边记忆的锖兔,是否意味着在大正时代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原本的‘锖兔’呢。 她下意识地将狐面抱在怀中,感受着少年残留的温度。 锖兔离开前留下的逐字逐句,其中的温柔与深意,都镌刻她脑海中。 ——你现在要做的,是更加珍惜你自己。 ——比任何人对你,比过去你对自身,更加珍惜。 她想起炼狱先生第一次严肃地教导,她要有珍惜自身的意识。 她切实地感受到自己被珍惜着。为了这些真正爱她关心她的人,她要学会更加珍惜自己。 她看向前方,正在等着她的,正是刚刚将她接回家中视为家人的,她最重要的人。 新的一年第一天开始,迎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她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 不再是那个在医生出事时,还要邻居提醒才意识到家人这点的她。 不再是认为自己给不了所谓家人的爱,而宁愿孤零零一个人的她。 下一秒,后知后觉地,她瞬间炸毛。 等、等等,刚刚锖兔凑过来时离得好近啊!近到都能看清他眸中的银色和横纹! 那么近的距离,隔着面具落在脸颊的力道……啊!神见赶紧摇摇头,越是这样越没法控制住脸红。 捧着发烫的脸庞,她想了想暗自纳闷。 不对应该先琢磨出为什么他知道大正那边的事? 还有他会和那边的她,即是有伽存在什么联系? 哦对了,锖兔刚才走之前,她好像看到他耳朵红了?看来不是错觉、 怎么又乱想了啊!她一个劲摇头,赶紧把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甩掉甩掉。 除夕倒数后,回到曾经的家,把该带的东西都带走。回到炼狱家时,神见在大门处郑重其事地颔首致意。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此处,但第一次作为家人而非门生进到这里。 刚行礼结束,总感觉这么拘谨的自己看上去太格格不入。神见有些慌乱不敢看炼狱一家的反应,倒是杏寿郎和千寿郎先过来护在她身旁,牵起她的手一起进门。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再普通的问候应答,日复一日的说起,依旧足够让人感到安心。 回到家时有些饿了,吃过除夕一定会吃上一顿的荞麦面再去好好睡一觉。本来荞麦面就该在除夕吃,现在午夜过去,已是新的一年。神见帮忙准备荞麦面时,想了想怕是自己的缘故,感到过意不去。怕是没藏好自己此刻的心情,把碗筷面食端到桌上后坐好,她愣是给师傅槙寿郎戳了戳眉心,念叨着大过年的在想什么,荞麦面当然得一块去吃啊。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就别想太多了吧。 她乖乖地坐下,旁边是瑠火夫人,对面则是杏寿郎和千寿郎。 作为一家之主,槙寿郎正襟危坐,稍微沉下声线发言道。 “那么,作为新的一年,同时也是神见的新家,往后请多指教。” “新年快乐。请多指教。” 颔首鞠躬致意,各自附以笑容。 神见有些不好意思,师傅的话让她开心之余,又觉得不该表现得太明显。 拿起筷子置于指间,郑重其事,礼节周全,五人同声说道。 “那么,我要开动了。” 当然,分贝上是敌不过那三只猫头鹰的,炼狱家祖传嗓门大? 对此,神见下意识看过去,刚好也对上瑠火夫人转头看来的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至于那三只猫头鹰嘛,当然是毫无自觉就开动吃起来了。 荞麦面是瑠火和神见一起准备的,搭配的红薯味增汤,瑠火耐心地教神见要怎么做。虽然神见之前有给杏寿郎做过饭,但瑠火夫人说炼狱家的红薯味增汤可是不一样哦,荞麦面的炸虾鱼糕油菜也有着炼狱家的特色。这么一听,神见期待地星星眼看过来,非常认真地一步一步记在脑子里。瑠火见她这么认真努力,尝试让她多动手学起来。 对此,槙寿郎和杏寿郎坐在饭桌那边,不约而同托着腮凝望着。 千寿郎偷偷地看着父亲与兄长,总觉得他们同款的欣慰笑容里,感觉笑得有点憨? 是那种被幸福包裹冒着泡泡的感觉,该说有点傻傻地? 想到这,最年幼的千寿郎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除夕吃荞麦面有着独特的意义。 据说因为这种面细长易断,意味着今年的‘灾厄’断去。 过了除夕再吃的话,是否也可以代表新的一年让‘灾厄’断却。 ……所以师傅才会说得一起吃吗。 捧着碗喝汤,神见偷偷地瞄了眼槙寿郎。 平时看上去严厉又总是皱着眉头的师傅,此时开心地像个小孩那样,一边吃一边看着瑠火夫人,就算什么都不说塞得嘴里满满地,也会笑得幸福满溢。 这么说,她是被当做‘家人’来看待吗。 神见稍稍低下头,她擅自稍微这么想,也是可以的吧。 吃完荞麦面后,小憩一会,就差不多迎来日出了。 炼狱一家带着神见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初日到来。 她坐在杏寿郎老师身旁,接过千寿郎递过来的茶杯。 倏尔感觉到放在腿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打开手机,看到发来的信息。 「看到日出了吗。」 是玄弥发来的短信。其实她不用看都知道是他。 神见快速摁出回应,唯恐两人光顾着低头看手机,而错过迎接第一缕阳光的那瞬间。 「还没。要准备出来了啊!」 又响了一下。她赶紧打开来看。 「我这边看到了哦。」 啊……炼狱家是传统的日式建筑,只有两层楼,没法和住公寓套间的不死川家比啊。 她努努嘴,正要回复什么,回信已经到来。 「新年快乐,神见。来年,请多指教。」 看到这句话,她霎时只剩下开心,忍不住抿起嘴笑。 本想给他回信,然而覆在手背上的热度让她不由得停下来。 那一瞬,她分不清那是晨曦探出些许的暖意,还是来自于他的体温。 神见顺着轻握住她的手的指间往上看,双眸刚一触及到他的身影,连呼吸也豁然停下,一并屏息。 除了温柔与安心之外,她能感觉到,他稍稍收紧力道时传达而来的,他的决意。 正如他最初对她说过的。 ——我只要足够强大,定能保护你。 她在那一刻不由得祈求着神明,愿眼前的他能得到更多的幸福。 同时,也不得不请求神明原谅,为她此时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抱歉,神明大人,明明是我那么希望看到新年第一缕光,但我真的没法从他身上离开…… 天地间仿佛万籁俱寂,那笼罩黑夜的冷冽在黎明时最为彻骨。 ——炼狱杏寿郎,定是那唯一的光。 她倏尔想起,荞麦面还有众多不同的含义。 但有一个,正好呼应着倒数时他在她耳畔说的。 ——希望你永远在我身边。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才是。炼狱老师。 一直以来,能够遇到你,于我而言,此生有幸。 迎着那样的光,她进入梦乡。 春日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即使无法再置身其中哪怕触及些许,亦能感受到暖阳的热度。 抑或,因为再怎么与烈日背道而驰,她已经找到了她真正需要的火炎。 她想必然如此,之于她而言。 神见稍稍睁开双眼,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将映在她眸中的身影进一步勾勒而出。 她看着就在隔壁床铺的炼狱先生,他睡得很熟,平时往后梳起的额发,略微睡乱后散开蓬松些许。她忍不住想去碰一碰,猫头鹰般的额发稍微耷拉下一两束,足以令她按捺不住想碰触的心。不,或许是,更多? 豁然响起的细琐声令她整个弹起来,像是猫被抓住尾巴瞬间炸毛。 她有些可惜地鼓起脸,小心翼翼注意别吵醒炼狱先生,她挪到门边。躲到门板后不被阳光照到,她打开些许门缝,漆黑的小脑袋里可钻进来。 啊,是万寿郎诶,炼狱先生的鎹鸦。是有传令吗? 一想到这鎹鸦的声音,和他的主人一样会拉开嗓门说话,神见条件反射一上去就捂住万寿郎,让它先呆在屋外别把炼狱先生吓着。叫醒他的事交给她就好,但他难得休息一番,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在尖声中吓醒吧。 万寿郎瞪了她一眼,她一来威胁它别乱来不然叫你馒头郎,然后她再一转脸色说帮忙的话就给你红薯馒头哦,万寿郎一听,值了,自然听得进去。神见不由默默吐槽,这鎹鸦把红薯馒头看得最重要吗,她这是连个馒头都不如吗,明明它这么讨厌被叫馒头郎啊。 也罢也罢。跟它较真没啥意思,神见无奈地摇摇头把门带上,回头看向身后的被褥。 此时炼狱先生已经翻了个身朝向门这边。 神见以为吵醒了他,毕竟平时他都背对着门睡,兴许是因此能为睡在更里面的她挡住阳光。 想到这,她总觉得脸上发烫。这种想法也只是她自个儿认为,炼、炼狱先生可能没这么想啊! 她这都是在干什么啊。不禁吐槽自己一句。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掉,轻声地趴在地上慢慢挪过去,在炼狱先生的枕边正坐,稍稍倾身凑近他。担心垂下的发丝会弄到他,她把脸颊旁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绕了绕发束在他耳畔轻声呢喃。 “炼狱先生,有传令哦。” “……唔、姆……再……一会……” 嗯、虽然很可爱,犯困什么的赖床什么支支吾吾什么的!但是,传令重要啊。 她看着总是照顾她满是前辈模范的炼狱先生,眼下跟着小孩子那样抱着被子的边角蹭了蹭不肯起床。鬼杀队夜出灭鬼,是不是都得学会困之呼吸·日夜颠倒之类的?她忍不住噗地一下差点笑出声,怎么都这么可爱啊。 不行不行!正事要紧! 她摇摇头赶紧回神,再次叫唤。 “炼狱先生,该起床了哦。” “……唔……唔姆、红薯……好吃、” 没有红薯啦!就这么喜欢红薯? 梦里有红薯没有我吗。好气哦。 眼睛滴溜溜地转,她想到除夕夜去新年初诣的种种,豁然勾起嘴角。 神见再次凑到炼狱先生的耳边,低声说话时,连带着呼出的气息忽远忽近。 “炼狱先生,要起来了啊。” 看上去还是没准备起床是吗。 好想揉揉猫头鹰毛茸茸的脑袋哦。 “炼狱先生……杏寿郎?” “唔姆!” 话音刚落,他立刻睁开双眼瞪大,直直地看着她。 “神见少女刚刚说了什么?” 她自然而然地坐起身,笑靥相迎。 “早上好,炼狱先生。” 他一听,急了。 她就是不肯再次直接叫他名字。 “不不,神见少女,后一句!” “该起床了哦,炼狱先生。” “唔姆!不是这个!” 猫头鹰炸毛·炎柱版,炸毛之时能看到炎之呼吸。 神见翘起小恶魔尾巴,满脸无辜地看回来,表示什么不知道。 “神见少女叫了我的名字!我听到了!” “炼狱先生,请换上队服和羽织,传令已至。” 她是故意的,绝对。她当然知道。 哼。让他赖床。说起来她能这么自然直接叫他的名字,也都是拜他所赐——虽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炼狱杏寿郎啦。 叫他的名字。那是当然。 不管多少次,她都会唤他。 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纸门倾洒,勾勒出他坚实的身躯,令人感到十足的安心。 他眸中的温柔,即是将她裹住的暖阳。大正世界里,新的一年第一缕阳光,定是眼前的他。 她凝望着他,笑靥中多了几分安心与惬意。 毕竟,是你第一个教导我去珍惜自己的啊。 第47章 【情书】炼狱if线番外 ——炼狱杏寿郎死了。 他看到自己的死亡。在梦里。 徘徊耳畔的轰鸣声镌刻骨髓中,揉在呼吸里煤炭的烟味久散不去,无法摆脱半分。钢铁相互摩擦产生火花,瞬间的高热于倾斜着前进的轨道上偏离,又被抛回到原定路径。就像想要借此从死亡挣脱的人,到底是眼看着呼吸渐息,生命回到既定的道路上陨灭至终。 炼狱杏寿郎坦然接受如此结局。哪怕在梦里。 他紧握手中白色的剑柄,利刃挥下将空气牵引。刀身上描摹锋刃的深红纹饰,呼应着刀柄上的火炎形态,与他的呼吸一同燃烧成熊熊烈焰。他并不自诩有多强大,但和身边的人相比,手中握刀并能挥起斩击的自己,定有责任保护这些人。一如母亲教导所言。 他的视线始终向前,无论是弯腰横劈还是举刀斩落。眼前的一切晃过,目之所及的所有他看得不真实。他唯有凭着本能地挥舞手中的刀刃,将他铭刻至深的剑技看准时机用上。 他想起父亲至今不愿他碰刀,哪怕家中道场已有衰落迹象。 他曾以继承道场为己任,直到那一天他在父亲的呵斥下,再也无法踏入训练场半步。 战斗终是落下帷幕。 钝痛于心脏处骤然响起又褪去些许,自左额淌下的鲜血夺去目之所及的一切。血液不再像上一秒那样汩汩溢出,胸膛对应心脏的位置是怎么都堵不住了。温度融在鲜红里,连呼吸也连带着被一再剥夺。他卸下全身的力气,在那战斗时跃起又消散的硝烟对比下,双膝着地亦无谓于扬尘些许。 他看向为自己哭吼的少年,听到说炼狱先生并没有输,守护到最后,战斗到最后。 他知道死亡将至。所谓的呼吸法还是别的,比起这些,他想到的只有趁还能说话时,把该说的说完。 ——希望你转告我弟弟千寿郎,让他随心都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转告我的父亲,希望他保重身体。 ——还有,灶门少年,我相信你妹妹。我认同她是鬼杀队的一员。 他看到黎明到来。死亡融在晨曦中将他裹住。 破晓的阳光在山头那边,蔓开些许微弱的光。 ——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就算被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击垮在地,你也要燃气斗志,咬紧牙关,向前迈进。 ——即便停下脚步,蜷身蹲坐,时间也不会等你。不会靠向你和你共担悲伤。 那片晨曦里,映出母亲的身影。温暖且不失威严。 这个世界的他曾亲眼看着母亲离世。人在病痛面前无强弱可言。 她弥留之际对他的教导,逐字逐句,成了他一生践行的信条。 ——生而强大,定要保护弱者。 他以独自一人的死亡,换来列车两百人的生还。 ——母亲,我做的还好吗。该做的事,该履行的事,都有做好吗。 他想这时的自己,像是个还需要母亲的话才敢肯定自身的小孩。 不自信,或有迷茫,不知所措到唯有听到母亲的声音,才能真正安心释怀。 无论在哪个世界,他必然如此。未曾改变,又像从未进步过哪怕一丝一毫。 ——你做得非常好哦。 母亲的只字片语,让他彻底松开眉宇。 只是那几个字,记忆中那样温柔的语调,足以令他安心,仿佛卸下身上的一切。 炼狱杏寿郎坦然面对死亡,毫无遗憾。 该做的事做完,该履行的责任,得到的肯定,给予后辈的期望,虽无法如烈日高悬空中,但或多或少,仍能作为破晓前带来的那片光,在黑暗倾覆之际为意志点燃。 火焰渐熄,终成灰烬。他不是希冀留下什么的人,但他仍祈愿希望在此。 梦醒了,他回到平和且普通的日常生活中。 无法继承道场后,他选择当一名历史老师,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后辈学生。 或许这天会有些不一样吧。他醒来到学校,看到灶门少年猪头少年黄发少年,回忆梦中的点滴,炼狱不由得勾起嘴角。他比以往更卖力地和孩子们打起骑马战,听三位少年下了课围着他聊这聊那。怕是他的错觉,他总有种少年们比往常更不想看到他离开的感觉。抑或反过来也无妨,是他想和少年们在一起久一些,再久一些。稀疏平常的生活,习以为常的相处,在生死离别的经历下,更多了平日没有好好体会到的幸福和开心。 只是在一起聊聊天,看着他们在面前活蹦乱跳,皆已足够。 第二次进入那样的梦,是在几天后。 他质问自身,唯有心存遗憾者,才会陷于轮回。更别谈是死亡。 在梦里死去,他并没有感到会有介意到再次投身其中的地方。 然而这次死去的经历有所不同。其中变数,似乎尝试着拼合出他想要的答案。 仍是左眼被毁,心脏贯.穿,内脏多处受损。战斗惨烈并不会因为谁的出现而有所减缓。他有些撑不住略微颔首,脊骨以最后一丝力量支撑住身体。身为队士,或站着或死去。他没有倒地的理由。 都足够了。他可以坦然去感受自己正在消失。 直到他卸下身上所有的力气,他才发现他枕着谁的肩上。 摩挲过脸颊下颚的发丝轻抚着他,炼狱不可遏制地喘了喘气,仿佛只能借着偎依在这样的怀抱里才能感受到体温。若是可以,他失去的是否能尽数给环抱着他的人。为了他弥留之际也感受到的这些温暖。 瘦小的身躯,挑染酒红的黑色长发,支撑着他身躯的,是这样一名少女。 抵在他后背的手略略施力,他放任自身深埋于如此拥抱中。 温柔将他裹住,他却无从想起她的名字。 从彼此紧贴之处的传来暖度,身后是自山头那边探出些许的微光。 他曾独自一人直面破晓,迎接死亡。坦然且无憾。 眼下他为她挡去阳光,庆幸自己仍能为她这么做。 或许还是有的吧。他得承认。 他清楚自己即将离开,他该履行的事皆已做好。 只是一想到无人再为她挡去阳光,他终究有所介怀。 ——他放不下她。 梦醒,眼前所见的,回归到日复一日的平常。 他发现自己在找那名少女。等他意识到时,早已在学园内徘徊。他任教的班级不少,但像这样几乎把整个学园走遍,倒是真让学生们感到奇怪。他想那名少女应该会和灶门少年他们一样,梦中对应的人,与他一样迎来了却战争回归平和的生活。 可他没有。他终是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放学后他留在教学楼内,看着为社团活动而聚在一起的学生们,或是开心地打闹,或是互相鼓励坚持训练,抑或为了下一个学园祭计划着。欢声笑语和喝彩鼓励里,没有一丝关于她的痕迹。 他却希望这些平常的幸福里,能有她出现的点滴踪迹。 他决定去学生们经常讨论的地方看看,比如会用什么软件聊天之类的。一知道他开通了line,学生们比他自己还兴奋,忙问着可不可以加他好友以后就能和炼狱老师聊天啦。他没怎么用这样的方式聊天,宇髓说他真够潮的,不死川你怎么跟那些小鬼一起闹。 他有些心不在焉,指腹在屏幕上划了又划。倏尔看到个头像,他想起那是二年级的狛治。因为他家里是道场所以天天习武,然后天天要和炼狱比试。炼狱点开狛治的个人资料,看到他的用户名。 ——猗窝座。 眸中的金色霎间点燃般跃起鲜红。 梦里,拥有这个名字的存在,亲手将炼狱杏寿郎杀死。 指节停在屏幕上方几厘米,再无多动一分。 屏幕的光打在他的眼里。余晖自窗外洒满走廊,影子在他脚边被拉长,像是要将他一并拖曳离开。 若是映在眼中的这个名字,只与梦里他的死亡有关,他想他不会在意。 可少女仿佛将世间一切镶嵌进他怀中的拥抱,让他眉宇间不由泛起皱痕。 最后指节稍稍转了些角度,摁下。映在他眼眸的光闪烁后缩成一道横线,隐没在的彻底的黑暗里,困于掌中大小的框架,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炼狱尚未睁开双眼,列车的轰鸣已然告诫他身在何处。 挨着手臂的力道将他的注意力扯过去,他下意识瞥去一眼,终于看清她的面容。 她看上去比常人白皙,酒红的眸子中心呈竖瞳状。黑色长发挑染同样的深红色,脸颊旁垂下的发丝垂至锁骨,接近发尾三分之一处以檀纸束起。耳后的发丝则盘起到披肩的长度,既不会妨碍作战也保留着她的独特。她正看着前方,不远处列车乘务员忙着把十几个饭盒收起来装大袋子里。她抿抿嘴笑,说炼狱先生吃得好多,服务员小姐都头疼了呢。 好一会她都得不到回应,只能转头看过来。她带着歉意呢喃,自己不该这么说太随意了些,炼狱先生可以原谅我吗。 他停顿片刻,伸手揽过她肩膀,好让她倚靠他的肩头。 枕着她的头顶感受碎发摩挲过脸颊下巴,他垂下双眸,安心感毫无来由地拥着他,叫他无暇顾及找到说辞,在那之前他已接受。 列车上乘客不少,乘务员在过道上走过检票,不似上次梦境里他看到的。战斗还未将悬挂在头上的灯破坏,空气里的煤炭焦炉的气味弥漫。这是战斗打响前的时候,他正于梦中回溯与她相关的记忆吗。 倏尔感受到怀中那瞬间的怔住。炼狱低头看了下,刚好与她抬眼的双眸对上。她稍稍藏不起慌乱别开视线,只能硬着头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好让他别注意到她脸颊染上的红晕。他没有敛起盯着她看的视线,看着她说这列车上已经有四十名队士消失啊,怕是鬼所为。 ——鬼? 落下的单字犹如针砭刺入脑髓深处。 炼狱咬了咬牙,这是他该记得的,无论如何都得深植脑中。 那是他的职责,他握刀的理由,他践行一生的守则所在。 也是,他无法真正靠近她的源头。 她是鬼。早在他遇到她之前,她就无法逃离笼罩而下的黑暗。 无论她怎么渴望阳光,那只会成为夺去她生命的元凶。毫不留情。 他霎时明白他放不下她的真正理由。 为她挡去可能伤害她的一切,自是如此。 他更希望能成为她身处的无尽黑暗中,唯一的那道光。即使不过是摇摇欲坠的火焰,明灭交替,终将熄灭,终成灰烬。到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燃尽。 他与她并肩作战,在狭小的车厢与慌乱的人潮里奋战到底。他以利刃炎火,她以利爪鲜血,将周遭担惊受怕的人护在身后,让汹涌攀附上来的肉.群一再退却直至倒地无法再动弹半分。 八节车厢,他们守护着后五节,将前面的车厢交给了灶门少年他们。 她忽而想到什么,以利爪深刺入满布车厢的肉群中,鲜血从她的双臂如注植入。他尚未来得及阻止,她看上去越来越不对劲,鲜红色勾勒出的纹路从脖颈往上于她的脸颊蔓延。她豁然皱紧双眉,猛地使力将双手抽.回,车厢便像被丝线拉动那样听令于她。 她从侵蚀这趟列车的恶鬼手中,夺回了对车厢的控制。 她喘着粗气,向他看过来,稍稍松开的双眉间带有几分欣慰。又像是希望得到他的表扬。 下一秒,铁轨因高速摩擦响起悲鸣,连带着全部车厢撕开喉舌发出的惨叫,尽数倾斜直至脱轨。 她本能地蜷缩身子,尽最大努力控制住列车脱轨造成的冲击。 他以剑技尽可能给脱轨缓冲,握刀的同时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结果他是知道的。他在上次的梦里,在最初的梦境都看到过。 两百人无一死亡。这次他与她携手。她顾不上从肘部起就一派鲜血淋漓,偎依在他臂膀间,小声问他还好吗。 ——嗯。我很好。别担心。 至少在真正死亡前,我仍能这样回应你,让你安心。 扬尘弥散开,他目视前方。他早已在等对方的出现。 湛蓝的刺青于脸上纵横交错,其身影掩映在他眼中之际,他看到无疑是自己的死亡。 他似乎能从那狰狞狂戾的面孔中,依稀看到习武少年的影子。却也远得让他感到陌生。 ——我绝不会变成鬼。 生死交替之际,他握紧手中的日轮刀。 死亡给了这个世界的“他”终结。 却是本与战争无缘的他的起始。 往后的睡梦,见缝插针地重复这样的回溯。 他在卧室里和她谈起明天去往无限列车的任务,在她的催促下进入被窝里睡下。他只消伸手就能够到她的脸颊,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她在隔壁床铺里安然的睡颜。 醒来,他依然在寻找着她的足迹。在现实里他无需枕戈待旦,而他不过是想和她一起生活在这样的平凡中。不如说,他希望看到她也能迎来这样的普通幸福。哪怕不是和他在一起,哪怕他再也无法触及到她所处之地。 她留下类似遗书的信件,说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也许对于鬼杀队的人而言,那是遥不可及到只是光听着都不可思议的地方。但是炼狱很清楚,他比谁都明白,她来自的地方平凡且普通,烦恼的不过是工作和学习。敌人或是朋友,逝去的家人或是挚友,都是身边的老师同学。正是他所拥有的现实。 她因为在作战中因对上了上弦之鬼,正处于昏迷状态,几次挣扎着都未能醒来。 他给作为鬼的她担保,由他读出她留下的信件。 「我想让你们看到,那样的世界。」 「我想让你们看到,我眼中见证着的那个世界。」 「我想,这就是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里的理由吧。」 「我就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也能看到大家都有那样的普通生活才来的。」 那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亦不是只留在遐想的虚幻。 是能执手回归的普通日子。 他拿着信纸的指节下意识地施力,折痕自指尖蔓开,仿佛谁的伤痕狰狞可怖。 如今的他已经得到这样的平和生活,可她又在哪里。 进入的梦境次数越多,他愈见习惯于和她在一起。 相对地,之于她而言,他是从终点往起始迈步。因而比上次梦境他与她相见时,她反倒给他变得疏远的感觉。最初只是零星的距离感,多次重叠下来,他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曾会挨着他的肩头打趣,会抿嘴偷笑和他开玩笑,与他并肩作战。 她将他拥入怀中,支撑他愈见熄灭的身体。他庆幸自己最后仍能为她挡去阳光,保护她。 再是自然而然地在他隔壁的床铺睡下,实在无法安心时会偷偷碰他的指尖,等他反过来轻握她的手,她倒是害羞得把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瞄他一眼。 下一次的梦中,她在厨房忙活着,知道他饭量大,她卯足劲为他准备饭菜。看到他任务结束回来她也没顾得上忙得袖子卷着围裙没解下。她的脸上染上红晕,气喘吁吁之余微笑满溢地向他问好,说炼狱先生回来了啊!我准备了盐烧鲷鱼和红薯味增汤哦。 之后她向他道歉,她犯下过错,不该违反规定在夜晚行动,明明很清楚鬼会在这时活动。他为她担保,她却违反规定,还会让本来就处于炎柱位置的他难做。 他接受她的歉意,将她拥入怀中,教导她更该珍惜自己。 抑或是她向他坦白,说她不该将他和她认识的老师视作同一人。炼狱先生每天都与恶鬼战斗,枕戈待旦,鲜血为伴,她不该也不能这么做。这是对浴血奋战的炼狱先生的不敬,也不该拿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位老师来对比,更别说看作同一人。 他停顿片刻,回应说等鬼被彻底消灭了,我们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啊,他已经等到那天了,切实感受着那样的平常幸福。 时间越发回溯,他愈发明了如何能像之后那样和她在一起。 自人鬼有别,到安心携手。直至即使死亡亦不能将他们分开。 他决意为她担保,即使身为炎柱,即使她已然成鬼。他带她去母亲的墓前起誓,他会如母亲弥留所言,生而强大保护弱者。而他,为了她,会变得更强。 她握起他的手,誓言会为了他努力,请瑠火夫人见证。 那天下着雨,他们将自身交托彼此。 他终于明白自己放不下她的缘由。 起初他担心没了他,她该怎样一个人在这世界继续下去。 如今他明了,他离不开她,在于希望会是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若是愿意有人看到他脆弱无助的时刻,他希望会是她。 ——时至今日,他仍庆幸,那个人是她。 他想她很清楚他为她担保这事,她恳求主公大人收回对此事的许可,哭着求主公大人劝他不要牵扯进来,不要为了她背负不必要的一切。相比怕死,她更连累炼狱杏寿郎。 他站在雨中听她带着哭腔这样央求,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已无法再说一句话。阻止或是狠话,皆宣告无力。 鬼杀队不能容忍鬼存在于队中,对她的审判如期而至。灶门少年的话证明她摆脱鬼舞辻的监视,风柱的稀血则证明她不会以人的血肉为食。她被死死地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他适时站出来为她担保。她愠怒着质问,为什么要把炼狱老师牵扯进来。他知道,这时的她还没有将他彻底和熟知的那个老师区分开。 她无法阻止他执意担保,为了证明她不会越线食人血肉,她贸然冲到太阳底下。 烈焰轰然将她包裹,她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惨叫。 他冲过去将她抱在怀中。一如他后来那般保护她。 躺卧在床上的她终于醒来,由于受伤不轻,昏迷了好一会。 她听他说关于鬼的点点滴滴,对她自身成了鬼这事还处于不是很清楚的状态。 可真变得如他所言那样食人饮血,她恳求他在那之前将她杀死。 时间回溯最终来到最初。他与她相遇的起点。 初见时,她的身影划过他眼前,如泼洒在白夜中的鲜血。 白无垢,鲜红飞溅,赤色于天际画出一道摄人心魂的弧线,在苍白中溅起星星点点。破晓微光压在山峦另一方,晨曦透出的光线穿透过最为浓重的黑暗。 ——她在救人。毫无疑问,且为此拼命。 婚礼所在的神社在火光与悲鸣中轰然倒坍,底下的人类少年眼看着无法逃离。她拼尽全力想要冲过去,此番举措只会被判定是意欲加害于人。炎之呼吸和风之呼吸接连向她袭来,阳光自山的那边探出,不过微光轻落在她身上,皆已轰然灼烧,火炎跃起。 她无处可逃,只是挪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伸出手臂时顾不上阳光打在上面瞬间燃烧,焦黑自她极力向前的指尖往上蔓延。 停下……身在梦中的他,并没有理由对她施予任何保护。 这时的他对她一无所知,这时的她只能是他的敌人。 ——可他知道。他都知道。 与她一起生活的时光,再短暂不过数月,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她曾那样信任他,携手作战将自己的一切都交托于他。她总是带着笑靥在他身边,或是在他隔壁的床褥中握住他的手才能睡下,或是迎着任务归来的他为他准备饭菜。她誓言保护他,为他努力,为他能成为她的担保人,一如他会为了她变强保护她那般。 她拼尽所有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希望能告诉他——我们终究能迎来那样的世界,没有恶鬼横行,不再杀戮,战斗会遥远得不真实。烦恼的只是工作和学习,即使是在鬼肆意作恶的这里,我们也能拥有那样的生活。 这并不是梦。 它绝不是梦。 炼狱杏寿郎仍未能找到她。 仿佛她只活在他的梦中。曾触手可及,梦境回归到起点,再也找不到关于她的丝毫。 直到那天,他听见几百次梦境里在他身边的声音。 带着浅笑与安心的呢喃,同时能令他为之欣慰一笑的少女的声音。 “你好吗——我很好——!” 那是最近又火起来的电影里的台词。一个令很多人为之触动的爱情故事。 多年之后,女主角才发现当年同班的男生喜欢的是自己。留在书签背面的画像,是他留给她最真挚的情书。然而她此时得知的,却是他罹难雪山一事。昔人不在,爱才最终被发现。迟了,或许也不迟。 炼狱循着声音跑过去,不顾身后父母和幼弟千寿郎的叫唤。 他找了很久,很久。每次梦醒之后都在找她。他问学生们,得到的回应是黑发挑染酒红的学生肯定逃不过仪容检查的,咱们学园应该没有这样的人吧。他留意着从身边经过的每个人,看到斑马线对面少女与她年龄相仿,却无法在对方身上找寻到丝毫踪迹。 思绪在豁然止步间戛然停下。 他气喘吁吁,仿佛跨过了几百次梦境积累的时间才能最终走到这里。 迎着他的视线,是一名站在藤花下的少女。比他印象中的要小,约莫十二岁。但他可以无比肯定,她就是他找寻许久的人。在他梦中已然成了恶鬼的她。 该说些什么。他一时间没能组织出哪怕零星的话语,停在原地凝望着她。 他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 说他有多想见到她,说他这些时间里找过她多少次。 说你看看现在的我,正是你在梦中无比希冀的。 我拥有着你希望我能得到的生活,每天的平和幸福,多得数也数不清。 或许我再也无法为你做什么,在你身边保护你,至少让你看到现在的我。 她在几步之遥站着,转头眄视他一眼。 见他没有什么回应,她走上前,那瞬间他怔了一下。 “吃吗?” 她伸手,摊开,掌心里躺着一块巧克力。 他愣了愣,接过,放到口中感受着苦涩与甜蜜融化。而中心是他熟悉的味道。 “唔姆!是红薯?” “嗯。红薯夹心哦。” 她笑了笑,这次换她看着他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在他开口之前,她抿嘴一笑,带着安心的笑靥接续。 “初次见面。” “……嗯?” “初次见面,你好。” 她并没有与他相关的记忆,这个世界的她不再与他有所交集。 他们曾将自身的一切交托对方,千百次的一再相见,越发疏远,换来最终彼此平行。 她已无需再有战争相伴,她的平和幸福,并不需要与他扯上些许关系。 那样就好。就足够了。 如果只能这样,也好。 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握紧成拳,终是松开。 父母与幼弟已经赶上来,在他身后唤他回去,忙问这是怎么了。 炼狱杏寿郎稍稍颔首,从下对上她的视线,语调温柔。 “我们会有机会再见。” “嗯。” 她点点头,看着他起身离开,向他挥手道别。 她一直凝望着他,视线追随他离开的身影,看他与家人有说有笑。 “会再见面的。不管多少次。” ——都会是我去找你。 “走了。” 身后的男人只提了二字,轻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看着他竖瞳中的红梅色,知道自己永远只能浸泡在鲜血里,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