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大的崽都黑化了》 第1章 第1章 阮冬在黑暗中醒来,稍一挣扎,耳边便一阵“哗啦”声响,就着薄薄的月光,她看清了自己四肢上扣着的东西——玄铁锁链。 漆黑如游蛇一般,一头扣着她的四肢,一头牢牢的钉在床头。 丝毫动弹不得,还很羞耻。 傅白这小兔崽子,真狠呐。 她左思右想不明白,前一遭穿书,她严厉负责,兢兢业业将三个小兔崽子教养的根正苗红,一个塞一个纯良无害,这才放心死遁,谁想到,刚回去没多久,系统就崩溃的告诉她,三个小可爱都黑化了,正呼风唤雨毁天灭地呢,世界和平需要你,随后就将她踹了回来。 不过这一小小耽搁,竟有十年。 可为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为了能干净利落的斩断情缘,一直高贵冷漠,不苟言笑,对三个徒弟的确尽心尽力,但实在算不上温暖,是一副古板又无趣的严师形象。 若说三个徒弟因她的死伤心欲绝黑化,她觉得不至于。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 但…… 她侧过脸,看向手腕间的玄铁锁链。 如果跟自己没关系,这不孝徒弟把自己锁在床、上做什么?她可是一走十年,这家伙难道十年间都这样锁着自己? 她好歹教养他几年,不爱也不至于恨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而传来有条不紊的脚步声,随后停在门前。 她心头一跳,立刻闭上眼,一动不动的继续躺尸。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片刻没有动静。 来人在门前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进来时,他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手掌倏然被握进冰冷的掌心,她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师尊,碎玉已在暖香阁宿了半月,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他还命各大宗门将最年轻的姑娘送上碎魂宗,拿着你的画像挨个挑选,这是找替身呢。” “你瞧,他都记不清你的脸,心里头没你啊。” “长寒前几日攻上炼器宗,抢了人家的大师兄,逼着人家满修真界给你造坟,说要让师尊的坟冢遍布修真界。” “啧啧,真是粗鲁。” “把师尊不喜喧闹的叮嘱全忘了,心里头没你啊。” “若是我,就该造在菩提寺那群和尚的圣山上,风景好又清静,再把希音宗师祖叫来,让她给你日日弹唱。” “师尊定然喜欢。” 阮冬:…… “只有我最懂师尊,师尊那冰冷的面容下,是一颗滚烫的心。” “师尊,你瞧外面多吵闹,我们今日起,就合葬吧,只有你我,再也不分开。” 男人的声线微微颤抖,像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儿而激动。 “师尊,只有你我,暗无天日,日久生情,情深似海,海枯石烂……” “一同腐烂……” 阮冬泪流满面:她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更变态些…… 耳边的声音忽然止了,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阮冬不知道身边的人又想到了什么,一时惊惧的四肢都僵硬了。 “砰”的一声轻响,四周一热,眼前一团黑中陡然浮起一簇火光。 阮冬心头一紧,这是……灵火,傅白这小王八蛋当真要跟她合葬? 火光越凑越近,阮冬终于憋不住,一下子睁开眼,恼怒道:“傅白。” 火光刹那间停了。 四目相对,空气宛若凝固一般。 阮冬喘着气,终于在跳动的火焰下看清了自个儿大徒儿的脸。 他已经那般高了,她走的时候他还是个乖顺听话的小孩子,叫他的名字就会转过脸来,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时候就粉雕玉琢一般的可爱,越长大越出挑,现在稚气全褪,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化为了锋利又邪气的样子。 苍白的面容,深海一般的眼,鲜血一般的唇,危险又惑人。 他一双漆黑眼眸死死的盯着她,指尖的火苗在紊乱的气息中飘摇不定。 阮冬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暗自叫苦不迭,要怎么解释?要怎么同他说?他现在一定震惊迷茫不解困惑,情绪如深海里的小舟般翻涌不定,她要怎么才能平复他的情绪?至少先活下去…… 阮冬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傅白:“我知道了。” 阮冬:“?” 傅白:“师尊一定是听到我说要合葬,高兴的复活了。” 阮冬:不!她不是!她没有! 傅白偏过脑袋,露齿一笑,在火光中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低声道。 “一定是这样吧?” “不然……” “难道是师尊假死,故意抛弃我,让我一人痛不欲生,而自己却独自快活么?” 昔日乖巧的大徒儿,跪在她身前,眼圈微红,嗓音哽咽,冰凉手指在她喉间微微收缩。 “师尊,你是故意要抛弃我么?” 阮冬眼圈跟着一红,哭的好不伤心。 “不,我是因为听到你说合葬,高兴的回魂了。” 大徒儿一顿,眉眼一弯。 “我就知道,师尊最疼我了。” 阮冬痛哭:你知道个屁啊…… 室内点了烛火,骤然亮了起来。 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是肮脏血腥的囚牢景象。 入目整洁又温馨。 错落精致的灵植,袅袅升起的熏香,烟雾般的轻纱帷幔,干净通透的雕花门窗,就连身下,都是柔软至极的云被。 而锁着她四肢的锁链,也在锁环处垫了柔软的皮毛。 不疼,但显得更变态了。 傅白收了灵火,眉眼间戾气尽消,他温顺的坐在床边,像一只乖巧臣服的小豹子。 阮冬被锁着四肢,很尴尬,轻咳一声,晃了晃锁、链。 傅白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拂过环扣,锁链便纷纷断开,阮冬正要觉得解脱,那些锁环却化为四枚纤细漆黑的手镯,扣在了她的双腕之上。 阮冬:…… 傅白温声道:“师尊别恼,这是心魔锁,若是拆了,怕师尊受不住。” 阮冬这才想起,她死遁之时,的确是因为走火入魔才身死道消,那时心魔缠绕,痛不欲生,此刻回魂,若心魔尚在,她怕是再一次魂飞魄散了。 所以,大徒弟锁着她,其实是在替她压制心魔? 可一具尸体,有什么好压制心魔的。 难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等她回来么? 她忍不住抬眸看他。 他被她看的有些慌乱,但很快便冲她笑了笑。 受宠若惊的、腼腆的、小鹿一般的笑容。 是曾经那个可爱的孩子啊。 阮冬忍不住眼圈一红,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说黑化就黑化了,她想起他黑化后的命运,心头一阵酸涩。 因着平日里跋扈纵横,肆意妄为,终于在月圆之夜,功法衰退,内伤复发之际,被原女主和男主带领着一帮仙门门徒击杀在明月府内。 火光冲天,血流满地。 男人英俊的面容陡然出现在眼前,他温柔的笑了笑,问:“师尊在想什么?” 阮冬回过神来,对了,一切都还没发生,这孩子尚未搞得天怒人怨,只要及时纠正,都还来得及。 对了,还有那两个小王八蛋…… 阮冬看了看手腕上的漆黑手镯,问:“碎玉和长寒……” 空气一紧,温度陡然下降了几度,冻的阮冬一个哆嗦。 燃起的烛火猛烈摇晃起来,只余一枚灯豆奄奄一息。 阮冬惊讶的望向自家大徒弟。 大徒弟笑的温润如初。 “死了。” 阮冬瞳孔一缩,震惊的道:“怎么会?什么时候?” 大徒弟轻笑一声,抬起手指,将师尊散乱的发丝温柔的顺到耳后,语气亲昵又无奈。 “师尊怎么可以在我的面前想别人。” “师尊再念一次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死定了。” 大徒弟忽而皱了眉,英俊的脸上愁容不展。 “好担心。” “师尊若是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毕竟,我除了长得好看,修为通天,府里全是宝物以外一无是处,配不上师尊呀……” “算了……” “果然还是……合葬吧!” 阮冬立刻按住大徒弟的手,眼含泪光,情真意切。 “心里,只有你。” 清瘦的大徒弟原本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忽然安静下来,一双黑眸专注而湿润。 “师尊。” “你可别……骗我呀。” 阮冬硬着头皮:“真的。” 大徒弟抬起手指擦了擦眼角,这才笑了笑。 “师尊,不早了,你才苏醒,需要休息。” 阮冬亦觉得疲惫不堪,便点头称是。 可徒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阮冬:…… 陷入沉思。 难道……这十年……不会吧……这也未免太……呕……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精彩,连自家徒儿都瞧不下去,解释道:“我没有碰师尊。” 阮冬:得救了…… 乖徒儿接着道:“但现在师尊醒了,所以……要一起睡么?” 阮冬:! 乖徒儿是不能直接拒绝的,得迂回。 阮冬:“下次吧,下次一定……” 傅白轻快的站起身,道了声“好”。 圆月渐渐隐入云层。 木门“吱嘎”一声再度合上。 室内只余烛火“哔哔啵啵”的跳动之声。 阮冬瘫软在床上,心力交瘁。 这都叫什么事儿! 怎样才能把大徒弟拉回来?怎样才能避免徒弟们惨死的命运? 怎样才能完整的在大徒弟手中活下来? 她太难了。 对了,她记得大徒弟黑化后,因着功法的缘故,受了伤,也是因为这个伤,才最终导致被杀,现在大徒弟已经黑化,那他是否受了伤? 她摸向床头,拿出了徒弟留下的传影玉简,传影玉简相对稀少,各大宗门也存储不多,就是将子母传影虫炼化到玉简中,可实时通讯,也可传输影像。 阮冬轻敲两下,打开了灵路。 【小白,你是否有伤在身?】 片刻后,乖徒儿回复了她。 【是的,师尊。】 她刚要再问,一张高清无、码的图片传送了过来。 【出浴·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横档在腰间,暗示性极强的手臂·jpg】 【方才沐浴的时候,手臂上划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师尊看清了么?】 【看不清我可以来你卧房。】 第2章 第2章 阮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 口水流了一夜。 都怪那张图,小王八蛋是故意的吧。 小侍女领着她去后山灵泉洗了澡,又送来了稀世罕见的果子,她挑个红艳艳的吃了,这才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平平无奇高冷淡漠的脸,实在没有哪处吸引人。 她还是不明白。 昨夜大徒弟的表现,分明是……喜欢她…… 可她生的又不貌美,待人又不亲切和蔼,怎么会呢? 她思前想后,觉得不对,伸手按上脸颊,从一侧撕下了薄薄的面皮,镜子里豁然露出了一张绝美动人的脸。 宛若林间清泉、云上烟霭,不可触碰,却心驰神往。 阮冬转转脑袋,镜中的美人亦转动脑袋,小巧的鼻子,精致的下巴,白皙的脸颊,优雅纤细的脖颈。 唯独那双动人心魄的眼,却微微泛着红芒,额心亦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红纹,勾勒成一道令人心悸的魔纹。 心魔纹。 果然……这东西还在。 心魔是每个修行者必须面对的难题,弱的心魔,会被绞杀,强的心魔,则会摧毁修行者的心态和根基,而势均力敌的心魔,则会同修行者共存。 这类人,是修真界最可怕的一群人。 前一秒正义凛然,下一秒忽而败给心魔杀人如麻。 前一秒杀人全家长刀横扫,下一秒抱着遗孤痛哭自责,誓要养大遗孤让他杀自己报仇。 但混合状态下,修为暴涨,强横无比。 不过混合状态极难维持,熬过来的修为大涨,熬不过的失心堕魔,坠入深渊。 她先前就处于这种叠加态。 前一遭她是身穿,顶着一张太过美艳的脸,麻烦不断,后又心魔丛生,渐渐侵入心魂,在面相上显露,她便叫系统给她做了一张面具,遮了脸。 她一边苦苦压制心魔,每日痛不欲生,一边仔细教导他们,希望他们尽快长大,不要误入歧途。 她想,反正自己也会死遁,只要坚持到徒弟们三观成型就好。 普通的面容,才不会引起诸多注意,以及莫名的情缘。 严厉不苟言笑的教导,才能建立起距离与差距,让自己的死不那么触动人心。 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难过。 可还是……事与愿违了啊…… 这面具是系统给的,除了她自己,别人不可能取的下来,徒弟不可能见过她真容,也不可能因为美貌而爱上她。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忽而想起曾经那些事儿。 三个徒弟刚入门时,都让人头疼,但最头疼还是傅白。 三不五时就有别支的师兄师姐带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小豆丁找她兴师问罪,说是傅白狼崽子又欺负小孩。 她找到他,没问他就先跪,态度温顺听话,挑不出一丝错儿。 “徒儿错了,师尊罚我。” 她便掏出降魔戒尺,抽他手心。 他乖乖的,跪的笔直,她打他,他也没有丝毫怨恨,只用一双黑不溜丢的大眼睛望着她。 小脸白净漂亮,发丝乌黑柔顺,因为疼,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咬着唇,不吭一声。 打完了,他便乖顺的回话,说自己再也不会了。 可不过两日,宗里哭闹的孩子更多,比往日还要鸡飞狗跳。 她一次一次的罚他,可这孩子罚的时候态度良好,转头就我行我素,让她十分绝望。 有一回他闹腾的大了,她气的发晕,摁在膝上当众打了他屁股,他爬起来的时候脸颊红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那以后,老实了不少天。 虽然后来又故态复萌…… 但现在想想,该不会……该不会…… 阮冬捧着脸,小脸蛋红扑扑的,她曾听说,有些人就喜欢被虐待被打,越被打就越兴奋,小白该不会是因为这个…… 这一思量,思路便直接奔着奇怪的地方去了…… 院中和风习习,参天巨木笼罩在院落之上,细白如雪般的花瓣随风而落。 天光湛蓝,热茶的香气袅袅融进空气中。 青年一身淡色,懒懒坐在竹椅之上,半敛着睫,眸中尽是柔光。 那时候,天气也像现在一样好呢。 【师尊怎么不来看我们?】 【是因为我们不乖么?】 他嗤笑一声,这两个笨蛋,是因为太乖了。 越乖,就越疏远,越乖,就越冷漠,越乖,就越见不到她。 像是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像是迫不及待要远离一样。 她看向他们的目光,像是一直在祈祷。 快些长大,快些成为好孩子,快些,再快些。 她好像很着急,可他并不知道她在急什么。 她喜欢乖巧的,他就乖巧,可他越乖巧,就越见不到她。 于是他开始不断的犯错,只希望能靠近她一些。 她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很开心,她打她的时候,他也是真的开心,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不喜欢疼痛,他只喜欢她。 · 阮冬因为自己无边的想象力,脸蛋都热的冒烟了。 她重新戴好面具,默背了一遍清心咒。 走出庭院的时候,天气很好。 浮云悠闲,鸟雀轻鸣。 明月府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因为大魔头傅白占了修真界灵气最浓郁的山和水。 没人敢说个“不”字。 阮冬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打算了解一下状况。 府里四下无人,也无禁制,任她随意走动。 她沿着长廊一路向前,很快便瞧见了类似书房的建筑。 绿植充盈,旺盛的在木窗前生长,一池游鱼不时扑溅出水花。 她略一思量,从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排排玉简和书籍整齐的放在书架上,十分整洁。 桌面上摊开着白色的宣纸,蘸饱了墨的狼毫搁在砚台上,而在砚台的附近,有一枚摔的四分五裂的传影玉简。 这是什么?为什么裂开了? 阮冬走上前,食指触上玉简。 因为输入灵力,破碎的玉简发出了“刺啦刺啦”的破败之音,许久才勉强撑开光幕。 是一段影音。 光幕很快显露出画面,是一个仙气渺渺的硕大平台。 阮冬一怔,画面中的地方,她认得,是无极剑宗的入宗石。 无极剑宗就是她上回穿书时所在的门派,入宗石则是历来收徒的地方。 她就是在这里收了傅白、碎玉和长寒三个徒弟。 画面一动,果然,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徒弟了。】 说完这句话,画面就熄灭了,传影玉简耗费了灵力,再次变为了一枚灰扑扑的石头。 怎么只有这一个画面?又为何会被摔碎? 阮冬想起傅白,心头有些发怵,正要离开,目光却忽然瞥见木桌下的一枚箱子,没有盖好,露出了灰扑扑的石头。 她心一紧,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瞳孔一缩,竟是一整箱碎裂的传影玉简,有的几乎碎成了渣。 她打了些灵力进去,果然又听见了一模一样的话,一整箱全都是同样的内容。 她看着那些碎成渣的玉简,心头苦涩,有多痛苦有多恨,才能一遍遍的听,又一遍遍的碾碎呢? 小白他,其实……是在怨恨着自己吧? 她不知如何是好,正要盖上箱子,身后却忽然传来轻笑。 “师尊在做什么?” 阮冬手一抖,玉简便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 一地飞灰。 傅白宽袖长衫,懒倚门框,高大修长的身体几乎遮住了全部光线。 他目光一敛,抿着薄唇,表情藏在暗处,瞧不分明。 阮冬慢吞吞走上前,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他忽而笑了笑。 “师尊,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别在意。” 阮冬尚在愣着,他却忽而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牵着便往庭院去。 阮冬晕乎乎的便被他带走了,直到坐在庭院的木椅上,才恍然醒悟,一张脸早已红透,不过隔了面具,旁人自是什么也瞧不出。 小时候牵手便罢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能牵的这么自然 。 瞧这家伙一脸淡定,她都不好意思拒绝和质问。 罢了,就这样吧…… 她闷坐片刻,还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他黑化后因为某些缘故留下暗伤,这才是他日后被杀的关键原因,昨日问了,他不认,可总也得弄清楚,有病得治啊。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问:“小白,你的确受伤了吧?” 傅白乖巧:“嗯。” 阮冬又问:“严重么?” 傅白搁下茶碗,凑过来,低声道:“师尊,要检查么?” 天光明媚,温和适宜。 他冷不丁这样凑过来,将她吓得够呛,一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还好隔了面具,他看不到。 傅白笑眯眯:“不愧是师尊,这样淡定,既然师尊不嫌弃徒儿,那我先脱上面还是下、面?” 阮冬面色苍白:“下次,下次一定……” 傅白有些遗憾的将褪到肩头的外衫穿了回去。 阮冬:得救了…… 阮冬:“我听闻有一株‘合灵草’可治暗疾,若能取得,定然可以医好你的暗伤。” 傅白目光炯炯:“不愧是师尊。” 阮冬:“那我们去取如何?只可惜不知方位,不过若说消息最灵通,该是深夜开启的‘灵魂酒庄’,我们可以去那里寻找消息。” 傅白:“师尊说的可是‘灵酒佳酿、美人如云、放肆欲望、无法无天的灵魂酒庄’?” 阮冬:“是啊。” 傅白露出为难之色。 阮冬:“怎么了?” 乖巧温顺的徒儿义正言辞。 “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只有一次,还是碎玉强拉着我去的,里面灯火迷离,酒液放纵,都没有书,一点儿都不适合我,我只坐了一下,就走了。” 阮冬:…… 第3章 第3章 阮冬有些感动。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乖徒儿都黑化了,却依然爱清静,爱读书。 她擦了一把辛酸泪,不枉她这么多年的辛勤教导,总算还残留了些影子。 因着“合灵草”的事儿,她可以出府了,她瞅瞅腕间的玄铁手镯,这玩意儿虽然压制了心魔,但也同时压制了她的修为,导致她体弱不堪,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可恶,把她的盖世神功还回来! 乖徒儿等在门口,束手立着,听闻响动,扭头回望。 和风暖阳,长身玉立。 同十多年前没什么区别。 眼眶微热。 乖徒儿搀扶着她上了车辇。 宽阔的车厢内铺了厚厚的软垫,一方岸几,置了瓜果。 他拿过一枚灵果,细致的剥开外皮。 阮冬则在思索“合灵草”的事儿。 她道:“合灵草是千年罕见的灵植,但药性霸道,不可生服,即便取得,也需要药王谷的谷主杜月衡来炼,可这家伙脾气古怪,未必肯……” 傅白剥好一只果子,递给阮冬,不在意的道:“简单。” 阮冬好奇的望着他。 傅白又取过一枚果子,一边剥一边慢悠悠的道:“杜月衡有个宝贝女儿,名唤杜姝言,将她抓来,威胁杜月衡……” 阮冬:“别……” 傅白顿了顿,又道:“杜月衡门徒数万,我可于药王谷外布炼魂大阵,以灭谷相迫……” 阮冬:“不…… 傅白剥果子的手一停,红艳艳的果子躺在掌心,他恍然笑道:“对了,师尊不喜喧闹,那我将他掳来,抽魂炼魄,要他只听令于我一人。” 阮冬连连摇头:“不可。” 傅白犯了难,他将果子递给阮冬,红色的汁液残留在纤白的指上,他取出丝帕,缓慢擦净,转眸看阮冬。 “那……要如何是好?” 阮冬叹口气,道:“我来想办法。” 傅白笑眯眯:“不愧是师尊。” 车辇意外的平稳。 阮冬不知拉车的是什么,只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掀开轿帘,圆月如盘,清辉遍地。 宽阔的长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嬉笑闲游,颇有意趣。 这是药王谷境内的泽漆城。 泽漆城属于药王谷核心城池,几乎都是修士,而药王谷的医修最多。 修真界灵修魔修水火不容,泾渭分明。 而灵修最正统的则为仙门十宗,各有所长,药王谷便是其一,这天下间所有的丹阁药坊几乎都是药王谷所开。 一条长街,琳琅满目。 金砂宗的符篆铺子。 自在门的阵法雕刻。 炼器宗的挖掘机的维护与保养。 养生宗的母猪的产后护理。 最显眼的,自然是宛若仙楼的暖香阁。 灵心宗的姑娘们衣衫半解,在二楼挥舞着手绢,等待自己的有缘人。 各有各的绝活。 同数年前也没什么变化。 说来也是,不过十年,动辄以数百年计的漫长的修真界,这一点的时光,能有什么变化。 夜已这般深,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长街尽头,灵魂酒庄终于显露出神秘的轮廓。 傅白带着阮冬在门口驻足。 多层建筑高耸入云,一轮冷月悬在屋脊之上。 碧瓦飞檐上悬挂着暖橘色的宫灯,在迷离的夜色中迎风招摇。 一块白玉招牌用金砂写着笔力苍劲的字。 灵魂酒庄。 阮冬从前听过,但从未来过。 这里鱼龙混杂,是放纵挥霍的销金窟,亦是放浪形骸寻欢作乐的温柔乡。 不少灵心宗的媚修,都在这里修行。 她是个正经人,没来过。 侧眸瞅了瞅徒儿。 徒儿一脸单纯善良,喜静爱读书,也是个正经人。 有些紧张,但不能露怯。 反正有面具,这面皮就是个高冷淡漠的面瘫脸,根本做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很好很完美。 傅白轻笑一声。 “不愧是师尊,当真沉稳。” 沉稳的师尊在面具里一直冒汗,硬着头皮迈进门去。 嘈杂喧闹之声轰然在耳边炸响。 眼前一派热切景象。 灯光昏暗,仅靠散落在地的荧光石提供光源,却让一切显得隐秘而疯狂。 无数修士在场内穿梭,有的在斗法,有的在赌灵石碰运气,有的左拥右抱,醉的满面通红。 一杯杯的琼浆灵酒快速被送到桌上,飞快的被消耗殆尽。 阮冬同傅白寻了个空座坐下,小侍者走上前,托盘里放着两杯晶莹的液体,礼貌道:“两位道友,今日特饮,养心宗新酿的“醉生梦死”需要么?” 阮冬好奇,正要叫他放下,傅白却摆摆手,说不要。 片刻后,阮冬掌心里捧着傅白硬塞的牛奶,冷着一张脸不高兴。 傅白笑道:“师尊,这也是养心宗特饮,可是养心宗用灵谷喂养的灵牛,很健康。” 阮冬:…… 她又不是小朋友! 傅白单手撑着脸颊,长而浓密的睫毛盖着漆黑湿润的眼。 指尖无意识的敲着桌面。 “师尊若真是想喝酒,便同我去开个包房,那酒喝起来有些上头,若师尊热起来,徒儿可以帮上忙。” 阮冬:…… 老老实实的抱着牛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傅白笑的甜蜜又温柔。 阮冬觉得不对劲。 明明她才是师尊啊,应该是她喝着美酒,让乖徒儿喝牛奶才对。 不行,她要反抗,牛奶瓶一扔,就要开口。 乖徒儿眼眸一眯,凑在她耳边,低声笑:“师尊,你若是喝不完,徒儿便当众喂你。” 喂?要怎么喂? 脸一红,脑子里顿时便乱跑野马。 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当众强吻也不是干不出来,一想到自己被她按在这里,强灌牛奶的场景…… 脸颊滚烫,就……惯着吧。 老老实实的抱回牛奶瓶,认认真真喝的干干净净。 隔壁桌忽而传来笑声,即便是在这喧闹又嘈杂的地界,也听的清清楚楚。 就像是,要笑给他们听一样。 傅白抬眸望去。 几个年轻的男修坐在一起,衣衫雪白,衣襟上绣着一只古朴的药鼎。 是药王谷的修士。 药王谷的修士因其出众的炼丹术得到拥趸和推崇,这又是在自家地盘,自是狂妄的多。 其中一名男修坐在中间,显然修为高上一筹,他目光不屑的望过来,看见喝牛奶的阮冬,嗤笑不已,同伴亦跟着哈哈大笑,甚至有几位摇摇晃晃站起身,像是打算走过来。 傅白收回目光,轻唤:“师尊。” 阮冬喝完牛奶,听见徒儿叫她,抬起眼眸。 傅白一指远处,道:“师尊不是要打听‘合灵草’的下落么?穿过斗法区,那片用绿竹隔开的地方,有传送阵,直通消息买卖区,师尊可去看看。” 阮冬便道了声“好”,临走不放心,叮嘱道:“不要惹事,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徒儿很乖,笑的纯良:“自然听师尊的。” 阮冬便起身走了,回首几次,还是跑回来,仔仔细细望着他的眼,又叮嘱道:“若被我知道你惹事,定然会生气,你可知道?” 傅白温顺道:“知道。” 阮冬见他答的好,想着快去快回,便飞速的往消息买卖区去了。 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之后。 傅白眼眸一眯,站起身来,抿着薄唇,慢悠悠的走到邻桌。 围观群众一见有乐子看,纷纷看过来。 这几个药王谷的弟子,时常仗着人多惹事,欺负外来修士,多数修士人生地不熟,只能吃闷亏,敢怒不敢言。 这个俊美的公子不肯吃眼前亏,怕是要惹祸上身。 见傅白过来,邻桌几个男修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哈哈大笑。 “废物,我们还没找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这种地方居然喝牛奶,是想要笑死谁?” 傅白薄唇微勾,手指扣在桌上,略一用力,便将桌子掀在了对方身上。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酒液洒了对方一身,酒坛碎片和木屑更是乱七八糟的糊了他们满身满脸。 几个男修都气炸了,修为高的那个更是气的双眼通红。 “你特么敢惹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窝囊废。” “对着那样的女修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恶心。” 傅白是一个“今天月亮不够圆,他都要生气”的男人,更何况这种口出妄言挑衅的。 对面男修刚准备拔剑,他已经一脚踩到了那人两腿之间,抬手一招,侍应生便机灵的送来了灵酒。 傅白单手抓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后仰,另一只手则拿着酒坛,粗鲁的将粗大的坛口捅、进男修口中。 酒液喷洒而出,糊了他一脸。 男修看着强壮,在他手掌之下,却宛若婴孩,无论如何挣扎不出,连连呛了好几口。 身旁的同伴本想帮忙,却在动手之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就连灵剑都在微微颤抖,根本无法拔、出。 傅白接连灌酒,那男修疯狂摇头挣扎,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酒液源源不断的从喉间进入胃中,他呛的涕泪横流,胃部肉眼可见的撑大了。 可傅白却面容冷静,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衣衫干净,丝毫不乱。 眼眸里不带任何情绪,依然优雅。 像修罗恶鬼,更像矜贵的仙者。 那男人眼看就要爆体而亡,碧绿竹林间忽而一抹素影闪过。 傅白一顿,丢了酒坛子,松开痛哭流涕的男人,挑了个衣衫最华贵柔软的少年,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用他的衣袖擦净了自己的手指。 随后整理干净自己,乖巧的束手立着,安静等待。 这时候,年轻的女孩儿已经从竹林出来了。 她走到近前,面容冷淡漠然,冷冷的扫视过全场之后,看向自己的乖徒儿,语气微凉,问:“怎么回事?” 地上躺着痛哭流涕的药王谷男修,其余几位战战兢兢衣衫全湿,这位公子连根头发丝都没乱,还能是怎么回事? 那位公子十分自然的回道:“他们泼我酒。” 女孩儿眉毛一扬。 那位公子伸出袖口,指着濡湿的一处给她看,仔细的道:“这里。” 女孩儿低头嗅了嗅,几乎钻进他怀里。 那公子便笑的有些放肆,待女孩儿严肃的抬起脸,他乖巧的敛了笑,低眸瞅她。 女孩儿冷着脸,转身道:“我徒儿这般善良,你们为何欺负他?” 药王谷众人:…… 围观群众:…… 傅白笑的格外开心。 那痛哭流涕的男修已经吐了片刻,这会儿终于在搀扶之下勉强站起身,哆嗦的道:“明明是,呕……是他欺、欺负我们,呕……是他先、先动的手,呕……” “老子,呕……不过说了句,呕……喝尼玛的牛、牛奶,他就……呕……” 阮冬捂住鼻子,快别说了,谁特么受的了这味儿…… “别胡说,我徒儿乖巧听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呕……你他、妈什么时、时候瞎的,呕……” 阮冬一脚踹过去,那人咕噜噜滚好远,临滚前听到她嘟嘟囔囔。 “老子喝牛奶关你屁事。” 傅白拦住即将暴走的师尊,轻声在她耳边道:“算了师尊,我也没吃什么亏。” 阮冬这才冷静下来,抬脚往前方走。 傅白不紧不慢的跟着,闷不吭声。 女孩儿表情冷漠,周身气场冰冷。 傅白便开始忐忑不安,师尊是生气了么? 师尊是在责怪自己惹事么? 他刚想上前道歉,女孩儿却猛然转过身来。 他吓得一顿。 女孩儿冷冷的望着他,语气却意外的柔软。 “即便因为喝牛奶被嘲笑,也不是你的错。” “我喜欢喝牛奶。” “不要……自责啊。” 他一怔,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师尊她,从来都这般好…… · 师尊其实,舍不得打他。 每回犯错,师尊都会问,你认么? 他若认了,她才会罚他,他若不认,她没信过别人一回。 他那时候接连犯错,被师父严惩之后依然恶习不改,后来师尊别无他法,便将他带在身边。 他本就是为了接近她,自从可以待在她身边,便不再故意犯那些惹她心烦的错,也没再找别人的麻烦。 可因着曾经的恶习,依然被三不五时的找上门,剑冢防护阵破了说是他弄的,小师弟摔断了腿说是他绊的,小师妹储物袋丢了说是他划破的。 对方上门兴师问罪时,师尊总会问一句,你认么? 他回,师尊,不是我。 她便不问了。 从未多问一句,你怎么证明不是你,事发的时候,你在哪儿?你从前那般坏,这事儿怎么可能跟你无关? 她都不问,淡淡的“哦”一声,便自顾自的出门去了。 后来他才知道。 她把冤枉他的人全部揍了一遍。 包括耄耋的长老,和几岁流鼻涕的小孩。 通通打哭。 她有盖世神功,她豪横。 打完回来喝茶,理都不理他,继续高贵冷艳着。 那时候他总仰望她,可现在,她却只到他的胸口。 那么小的一只,轻而易举就能压进怀里。 轻而易举…… 就能…… 压进怀里…… 徒儿半天没反应,阮冬有些摸不清。 这家伙从小就心思重,该不会又悄悄自责了吧? 让她喝牛奶是为了她好,虽然幼稚但是健康,她不讨厌,可方才听那个药王谷男修所言,分明是嘲笑了自己,徒儿一定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有照顾好她。 哎,这孩子一直都这样。 可她都哄他了,怎么还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究竟在想什么啊? 乖徒儿忽而凑近一步,她忍不住便后退一步,后背便直接贴上了冰凉的墙壁。 小王八蛋如今已经这么高,俯下身才能凑近她的脸,他单手撑着墙壁,将她困在怀中。 “是我先动的手。” 他缓慢而极具侵、略性的凑近她,目光深沉,嗓音低而哑。 “徒儿错了,师尊……想怎么罚我?” 第4章 第4章 嗯? 小王八蛋说什么? 面具下的脸红的不像话,看着越凑越近的徒弟,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小王八蛋越靠越近,呼吸都喷到了她的脖颈处,气流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听见乖徒儿的低沉嗓音。 “想看师尊……脸红的表情。” 这怎么行! 她伸出双手,竭力遏制住抖动,推抵着他的胸膛。 阮冬:“下次,下次一定……” 傅白:…… 怀里的女孩儿一派镇定,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只微微拧着眉,像是他的靠近微不足道,并不能撼动她分毫。 师尊她,果然还是这么高冷。 嗤笑一声,他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和衣衫,随后松开她,退后一步,束手立着。 “师尊,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早已经吓尿的高冷师尊立刻点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两人住进了泽漆城的红尘客栈。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浮生。 入口微茫,内里乾坤。 红尘客栈内嵌空间阵法,是自在门的阵修开的连锁店铺。 药王谷主丹药,自在门主阵法,没人比药王谷的丹药出众,也没人比自在门的阵法优秀。 领了玉牌,便从大厅转到了独立的门院。 夜已深,圆月隐在了云层之后。 阮冬撂下一句睡吧,便回了卧房。 夜色愈沉,万籁俱静。 阮冬在床上翻来覆去数遭,终于坐起身来。 这个时辰,傅白应当睡了吧?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玉简,查看先前在消息买卖区收到的消息。 “合灵草”在一个宋姓女子的手中,这个女孩是养心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妹宋千月,而最令人头疼的是,这姑娘,现在在她的宝贝二徒弟碎玉手中。 这家伙不干人事,心情不好就打上各大宗门要人,凭借武力压制抢夺人家的姑娘。 宋千月很不幸,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下恨的牙痒痒,怎么教出这么个孽徒来。 她顺便在消息买卖区找了找碎玉的消息,简直是铺天盖地。 看见合适的姑娘,就跑去跟别人哭诉衷肠,说自个儿同师尊私定终身,但决定私奔的那一晚,师尊忽而遭奸人所害,天人永隔。 但师尊永远都是他的白月光,他将生生世世铭记于心。 他哭的声情并茂,直说若不是师尊走的早,他们的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 再没人比他高调。 不……长寒那个小王八蛋更高调,做坏事前还发死亡预告,屠城的时候还得放烟火,然后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上,命令倒霉的炼器宗大师兄,给她起一座新坟。 她可真是……倒了血霉。 令正统仙门都闻风丧胆的三大恶人,各个为她死去活来。 这就导致,江湖上早已没了她,却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阮冬挫败的捂住了脸。 要拿合灵草,得去找宋千月,要找宋千月,得先找碎玉。 那就不能让傅白知道,若是让傅白知道,上头起来,怕是会把她和碎玉一起砍了。 害怕。 她又仔细想了想,一刀把她和碎玉一起砍了,恐怕是最舒服的结局了,又轻松起来。 先前在消息买卖区得到的消息,碎玉人就在泽漆城,正宿在灵心宗媚修们经营的暖香阁中。 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卧房,屏息凝神,来到了庭院。 猛然僵住。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坐在庭院的木椅上。 除了傅白,还有谁? 她几乎调头就想回卧室,等了片刻,乖徒儿也没动静,她便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这才发现,乖徒儿睡着了。 脚边散落了一地的酒坛子,手边也推倒了好几坛,有些液体便顺着坛口流到了地上,积了一小潭。 闻这酒味儿,是醉生梦死。 乖徒儿趴伏在石制桌面上,发丝垂下来遮了眉眼,只能依稀瞧见白皙的皮肤和殷红的嘴唇。 他一只手垂下来,宽大的袖口便落在膝上,被风吹的微微晃动。 发间衣衫上都落了不少纷乱的花屑,瞧着乱糟糟的。 却又有几分可爱。 睡着的时候,敛了那摄人的锋芒,还是同从前一样。 那时候她刻意疏远,无论徒儿怎样表现,都充耳不闻,佯装不在乎,但自个儿养大的小可爱,哪能真的不在乎。 有时候修炼的晚了,疲惫的在修炼场睡着,她躲在高大的榕树后偷看,一直到确认徒弟进入梦乡,才悄悄走过去,把小可爱抱在怀里,亲自送回房间。 她弯腰看着可爱的小徒弟,如今这么大了,她可抱不动了。 但月冷风寒,他又有伤在身,丢在这儿也不太好吧? 她瞅瞅酒坛子,粗粗一数,十数坛。 这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叫不醒他的。 放下心之后,便走近徒儿,试图将他扶起来,可这家伙居然这般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架在肩上。 一步三摇,踉踉跄跄。 一阵风吹过,她膝盖一弯,两人便一同滚落到了地上。 阮冬闷哼一声,便被乖徒儿压在了身、下。 她怔了怔,又怔了怔,几乎当场哭出声来。 这可要怎么办啊,正准备想办法,冷不丁对上一双黑眸。 傅白醒了! 阮冬瞪圆眼睛,当下就要尖叫。 谁料乖徒儿黑眸一弯,醺醺然道:“师尊又入梦了。” 阮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家伙还醉着?以为自己在做梦? 还好还好,得救了。 正欲推开他,谁知他单手便握住她两只手,拉高过头顶,轻松便摁在了地面上,指尖闪过微芒,玄铁手镯忽而化作锁链,将她双手手腕牢牢缠在一起,又迅速扎进砖石里。 动不了了。 也太羞耻了! 这小王八蛋天天都做什么混账梦? 阮冬舌头都在哆嗦:“放、放开我。” 乖徒儿微微一笑,食指擦过她柔软的薄唇,道:“上回师尊哭的嗓子都哑了,我也没放手呢,这次我们玩些新花样。” 阮冬泪流满面:谁特么要跟你玩新花样! 阮冬试着讲道理:“求求你了,小白,别,松开我。” 乖徒儿笑了笑:“前几此师尊可是求我别停呢。” 阮冬真要哭了,她怎么知道自个儿徒弟天天做这种梦啊。 乖徒儿却道:“师尊这个表情,当真神圣不可侵犯,我可真是爱的紧。” 他愈靠愈近,在她耳边轻声道。 “师尊,想弄脏你……” 阮冬:!!! 正欲剧烈挣扎,耳边只闻“砰”的一声,扭头一看,乖徒儿竟又睡着了,还因为失去意识摔在她身边。 阮冬哭唧唧:得救了……呜呜呜……太难了……呜…… 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挣脱了锁链,这一次,几乎耗光她全部灵力。 最后,用仅剩的力气背起不省人事的徒弟,将他送回了卧房,直到给他盖上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满身疮痍的走到庭院,坐在酒坛子中间,挫败的捂住脸。 眼看天快亮了,今日不可能再出门,只能等晚上伺机行动。 夜风微寒,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被徒儿弄乱的心才渐渐缓和下来。 冷静之后想回房间,却忽而瞧见地上有一枚传影玉简。 这是小王八蛋的,想来是方才扶他的时候,掉落的。 这枚玉简她常见,他用根云丝缠了,系在腰间,宝贝的很。 丢了定然发脾气,她便再度进了他卧房,小心的将玉简系回他腰间,便回房睡了。 翌日清晨,光线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暖暖的落在眼睑上。 阮冬茫茫然睁开了眼。 天亮了啊。 蓦然想起昨夜的荒唐事,脸颊没来由的一红。 别想别想,她甩甩脑袋,推开门,走到庭院中。 傅白已经在庭院中等她了。 一壶茶,几碟小菜,还有养心宗特供——牛奶。 阮冬上前坐下,拿起油纸包着的葱油饼。 傅白笑眯眯的望着她,神采奕奕。 阮冬啃了一口葱油饼,又取过牛奶,闷头喝了起来。 “师尊昨夜睡的可好?” 阮冬噎了一下,咬着唇道:“好!” 傅白瞧着她吃,忽而眨眨眼,轻声道:“师尊,徒儿昨夜做梦了。” “噗!” 喝着牛奶的女孩一下子将牛奶喷了出来,对面的青年利落的举起托盘挡在脸上,一滴也没沾上身。 女孩呛的直咳,一张小脸也露出一丝微红。 乖徒儿立刻贴心的帮师尊顺气,低眸问:“师尊怎么了?” 阮冬摆摆手,示意自个儿没事儿。 傅白便放心了,又问:“师尊可知是什么梦?” 阮冬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怎么知道……” 乖徒儿往她面前凑了凑,微微偏过脑袋,轻声道:“我梦见呀……” 阮冬呼吸都停滞了。 乖徒儿扫了她一眼,道:“我梦见师尊教我读书,可我不听话,师尊罚我来着。” 阮冬握拳:你少特么放屁,我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 傅白又道:“因为我不听话,师尊都气哭了,哭的很伤心,眼睛和脸颊都红了……” 阮冬暗自流泪:你快闭嘴…… 傅白笑了笑:“后来我就听话了,读了一晚上的书。” 他忽而伸出手,擦掉了女孩儿唇边的一抹奶渍,漆黑双眸深邃又湿润。 “师尊呐,这样的梦,我……日日都做。” “每天都在,认真……学习。” “师尊真是……教导了我很多。” 阮冬:你放屁,这种梦,我能教导你什么,我纯着呢!!! 第5章 第5章 阮冬特意跑到酒坊,买了养心宗特酿“醉生梦死”,务必要在今夜将傅白灌醉,最起码得是昨晚那种程度,才能抽身去见碎玉。 一坛坛酒搁在庭院的石桌上。 傅白看到的时候愣了一愣。 阮冬唤了他来,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找一番借口,谁料她刚说是给他买的,徒儿就闷着头半天不说话。 再抬眼,那眼圈竟红了。 乖徒儿抱着酒坛子,语气哽咽:师尊也……太好了吧…… 阮冬:…… 你至于么? 她原来当师尊的时候,没这么抠抠搜搜吧?应该没亏待他们吧? 怎么送坛子酒感动成这样? 她当下认真反思起来,这么一琢磨,竟好像真没有…… 那时候她为了保持神秘与距离感,天天高贵冷艳,三个乖徒儿再可爱都不搭理,只在走歪路的时候才教导一番,更多的,则是在徒儿们不知情的时候暗中帮忙。 这样一想,似乎连句软和话儿都没说过,更别说当面送东西了。 永远都是“错了么”“为什么不听话”“手伸出来”“自己去禁闭室”“裤子脱了”“趴好”。 等等,好像乱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她就是这么一个严厉的、莫得感情的冷酷师尊啊。 徒弟抱着酒坛子很感动,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夜渐渐深了,朗月星稀。 阮冬喝着牛奶,做作的道:“这几日赶路当真辛苦,昨夜又未休息好,喝完酒,便早些歇息吧。” 乖徒儿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擦擦眼角,连连点头。 “师尊说的是。” 阮冬瞥了一眼酒坛,刚要说话,乖徒儿提起酒坛,仰头就灌。 灌到后来,她甚至想劝他别喝了。 在乖徒儿还剩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她成功扶着他进了卧房,直到亲眼看到他陷入梦乡,才跨出门外。 很好很完美。 该去解决另一个麻烦了。 她抱着自己的奶瓶,气势汹汹的出了红尘客栈,直往暖香阁去。 这个二徒弟,从小也是个乖宝宝。 至少比傅白听话多了。 傅白虽然乖,是个好孩子,但常犯错,惹的她心烦,罚了他不吭声也不怨恨,倒叫她心里难受。 碎玉不一样,碎玉不惹事。 爱读书,爱乐器,爱修行。 小小年纪,儒雅端方,气质斐然。 宗里师弟师妹都喜欢他,师妹们给他写的情书铺满了整个修炼场。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也黑化了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街上花灯几许,行人漫漫,偶得几声轻笑,便见夜风缱绻,长街欢晏。 跨过香粉红绢,她终是走到了暖香阁门前。 暖香阁的大门,亦为女修敞开。 灵心宗大多为女修,但也有少数男修,是以,任何修士都可在其中寻求到乐趣。 阮冬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她深嗅一口,走进了暖香阁正门。 奇怪的是,跟昨夜见到的不同,今日的暖香阁显然出了大事。 就见大厅中间的圆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她也跟着凑上去,往里瞧。 便见中间桌子上,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朗月清风,剑眉星目,一副俊俏好皮相。 白白的面皮,修长挺拔的身材,气质温文尔雅,眉眼带笑。 怎么瞧都是个好脾气的年轻人。 可对面的中年人显然不这样想。 他的额头上不断的渗出细密的汗,脸色苍白,像是因为恐惧不断的抖动。 他在害怕什么? 阮冬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也不对,四周围着的,大部分都是姑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她悄悄扯了扯身边的姑娘,小声问:“怎么回事?” 那姑娘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道:“公子恼了。” 阮冬满脑袋小问号,这不笑着么? 那姑娘严肃道:“得见血。” 阮冬:“!” 那姑娘瞧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恍然道:“你跟了公子多久?新来的?” 阮冬含糊的点点头。 那姑娘了然道:“也是,你们这一批新抢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阮冬:新抢来的?这漂亮公子难道是…… 那姑娘又道:“没事,你也别太过担心,若是实在住不惯,你只要表现不好,公子自会给遣散费,送你回去。” 阮冬更疑惑了,遣散费? 那姑娘道:“世人只道公子专横跋扈,天天上山抢人,但凡跟那人有一丝相像便要抢回宗内,但实际上,抢是蛮横了些,但带回府中,从不用强。” “他只是要这些姑娘,学了他师尊的仪态,然后站在一些特地的地点,让他时时走过能瞧见而已。” “扮的像的,便给赏钱,扮的不像,亦不责怪,只是给笔遣散费,送出府外。” “平日脾气很好,走的是表扬路线,许多姑娘都努力扮的像,好让他开心一些。” “毕竟,他弹琴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酸了。” “我只是有一点不懂。” 阮冬:“什么?” “公子通常只让我们站在离他非常远的距离,时常远的只能看见模糊的背影,也不用说话,这样,他能看见什么?” “是因为我们生的不像,还是扮的不好?” 阮冬一愣,指尖不由自主的握紧。 不是不像,不是扮的不好。 而是,距离就是那么远。 她好像,有些过于混蛋了。 那时候她同谁都不过于亲近,她其实也在害怕,心魔纹一天比一天深,无人可说,无人能说。 徒儿们那么乖巧,她若走的近了,太过贪心,在徒儿面前堕魔怎么办? 他们势必无法承受。 更何况,她是注定要走的。 所以,远远看着便好。 所以,对谁都疏远,对谁都冷漠。 碎玉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最不会哭的孩子,总是得到的关注最少,她时常能听见他的琴音,却从未想过,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弹。 那么远的距离,是他离自己最近的时候吧? 阮冬心里一阵酸涩。 那姑娘接着道:“真想见见这位师尊是何等人物,定然容颜绝世又聪慧异常吧?” 阮冬喃喃道:“不,其实平平无奇,还是个混蛋。” 那姑娘眼睛一瞪,不高兴了,道:“你胡说什么呢?呵,难道连你也想上位么?大家都是替身,没有谁比谁高贵,先前但凡对公子有想法的,都被他送走了,你最好也老实点。” 阮冬:…… 那姑娘斜了她一眼,道:“你也不看看你的容貌,都不及我,还肖想公子,省省吧。” 阮冬叹口气。 这时候门外忽而传来骚动,几个穿着药王谷常服的男修匆忙的跑了进来。 一人冲到前处,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在下是泽漆城城主,药王谷内门弟子张言之,还请玉公子手下留情。” 那公子懒懒的望过来。 张言之道:“这人是在下的亲戚,冲撞了玉公子,还望玉公子海涵,宽恕则个。” 那公子唇角微勾,很好说话:“叫杜月衡来求我。” 张言之脸一沉。 杜月衡可是药王谷谷主,怎么可能跑来求他……这人未免太狂妄,但武力值在那放着,他也没什么办法,急的满脸是汗,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那公子见张言之不再说话,将视线挪回去,轻笑:“别害怕,赌么?” 中年人眼看求助无望,哆嗦着道:“赌。” 优雅的年轻公子随手摸出一枚漆黑的灵币,轻描淡写的道:“有字,你生,无字,你死。” 中年人手心再度汗湿,他面色苍白,瞳仁因为惊惧不断抖动。 那公子随手轻轻一弹,灵币便倏然飞上半空。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灵币飞了上去。 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凝重。 阮冬也跟着抬起头,看见灵币飞到最高,渐渐力竭,随后愈来愈快的坠落下来。 “砰”的一声,最终落在桌上,绕着细小的弧度,发出了清脆的转圈声响。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气中。 “啪”,年轻公子一掌盖住灵币。 中年男子紧张的说不出话。 年轻公子挑挑眉,随后缓缓抬起右手。 字在上。 中年男子骤然狂喜,涕泪横流的道:“有字,我生,这可是你说的。” 年轻公子漫不经心的拾起灵币,偏过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再来一次。” 中年男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周围也发出了瞩目的抽气声。 中年男子彻底崩溃了,狂吼道:“碎玉,你特么什么意思?你骗老子?你就是想杀我是吧?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年轻公子走到中年男子面前,一脚将他踹翻,俯身下来,一字一顿的道:“没错,就是要杀你。” 中年男子吓破了胆,连连哭喊,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跟丁香姑娘亲热,她不同意,我一怒之下,撕毁了那副画,我怎么知道那副画上有你师尊啊。” “明明就是一副普通的山水图,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要是知道上面有你师尊,我怎么可能会去碰啊。” 年轻公子敛了笑,眉宇间满是戾气。 “我师尊就在那片云雾之后。” “我时常,透过那片云雾,寻找她的背影。” 围观群众:你特么就是找茬吧! 中年人:你特么就是想杀我吧! 阮冬:对不起,都是我太高冷了! 碎玉摸出灵币,再度将灵币抛向空中,这次灵币落下。 无字上。 中年男人绝望的咬牙,张言之沉着脸拔出灵剑。 年轻公子抬手凝出灵火,表情冷漠的就要印在中年男子身上。 场面焦灼,一触即发。 “碎玉。” 有人轻叹出声。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出声的那人身上。 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方才同她讲过话的姑娘瞪圆了眼睛,直感慨这家伙不要命了。 本以为她也要跟着完蛋了,却万万没想到,方才凶神恶煞的年轻公子忽而像是失了魂。 呆愣愣的一言不发。 连中年人从手下逃走了也没管。 这是什么情况? 阮冬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同碎玉相认,但眼下这状况实在没办法,他每多杀一个人,黑化程度势必更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堕落吧? 碎玉满眼震惊,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阮冬尴尬的站在原地,觉得压力山大。 那孩子现在已经这般高了,当年养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抱着她的腿连师尊都叫不清,含含糊糊口里漏风。 现在已经比她高了那么多。 怎么回事,个个人高马大,她师尊的威严都没了。 转眼间,碎玉已经走到近前。 半晌说不出话。 他低头,红着眼,温顺的看着她。 “师尊,我很……想你。” 阮冬心口一疼。 碎玉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哽咽的道:“师尊……” 阮冬想上前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却听他说。 “我们的孩子……” 阮冬:! 阮冬崩溃:你清醒一点,我们哪来的孩子!!! 第6章 第6章 暖香阁·雅阁 阮冬默默喝了一口茶,忍着不断跳动的眉心,再次问道:“你理解了么?” 年轻漂亮的公子盘膝坐着,满眼的悲痛欲绝。 “所以,我们没有私奔?” “也……没有孩子?” 阮冬忍住暴走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碎玉神情崩溃的红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看了阮冬片刻,忽而缓慢的爬过来,用脑袋蹭蹭她的臂弯,一双眼眸晶亮。 “那……我们现在生……” 阮冬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 碎玉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师尊一定是想到要跟我生孩子,高兴坏了,连茶都不想喝了。” 阮冬:我真的没有……哭了…… 眼看小王八蛋越凑越近,那双眼眸也黑雾乍起,她就知道,又一个惹不得,苦笑的用双手抵着他硬邦邦的胸膛。 “下次,下次一定……” 碎玉怔了怔,漆黑眼眸定定的望着女孩儿,唇角微勾。 “好,都听师尊的。” 阮冬眼泪真是不够流的。 好不容易哄完,阮冬轻咳一声,道:“以后别再乱抢女孩儿了,这样不好。” 碎玉一怔,慌乱道:“师尊,徒儿没有……没有碰过那些姑娘……” 他说着说着眼圈一红,低头道:“徒儿只是,太过思念师尊,我没法子,没法子……” 阮冬于心不忍,抬手搁在他低垂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道:“对不起。” 手指却忽然被对方握在掌心,男人略微使力,便将她拽了过去,他将她笼在身下,俯身望着她的眉眼。 “如果,有个孩子……” 阮冬:! 她一脚将这个小王八蛋踹翻,恼道:“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的。” 碎玉委屈巴巴的坐在对面,不时拿眼睛偷瞧她。 “徒儿错了,师尊别气了。” 阮冬缓了好久,才终于缓好。 碎玉这小王八蛋黑化后命运也不好,被男主率众打上了宗门,也不知道是不想抵抗还是别的,总知是轻而易举的死在了男主手里。 她打算先治好傅白的伤再来管这个狼崽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直面碰上了。 她复活一事,同二人说是因为功法的缘故,毕竟修真界特殊功法假死复生的事儿并不少, 两人也都信了,没再追问。 可这几个家伙看起来黑化都是因为自己,像是因为自己的死受到了刺激和伤害,到底为什么啊? 她已经够高冷淡漠了,她已经很努力了! 为什么还……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应当是小孩子对长辈的依赖。 毕竟,他们都没有亲人,那时候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虽然自己很冷淡,不苟言笑,但也是唯一可以亲近的人吧。 无论是傅白还是碎玉,目前的状况,在她看来都是小孩子的依赖与撒娇,虽然说过的话都有些……碎玉甚至有些妄想……咳……但可能是黑化的过激反应吧…… 她前一秒走的时候他们才十来岁,还是可爱的小豆丁,她怎么可能会有奇怪的想法,后一秒回来,一下子长了十岁,她还没能完全转变过来,时常觉得这几个都是小孩子。 小孩子,哄哄大概就好了。 阮师尊觉得,自己是一只高冷的咩师,徒弟们是乖巧的黑兔,养养总能白回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才是懵懂的小白兔,而徒弟们都是饿狼,养养就打算毫不留情的吃掉。 咩师高冷的喝着茶,碎玉狼崽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挨到了她的身边。 阮冬道:“我其实是来找一个姑娘,宋千月你可知道?” 狼崽子茫然的道:“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也不记得长相。” 阮冬:…… 狼崽子瞅了瞅师尊,轻声道:“毕竟……我只需要背影就够了……” 这可怜无辜的小神情,阮冬心口又是一疼。 阮冬忍不住又道:“对不起。” 狼崽子眼睛一亮。 阮冬立刻道:“不可能!” 狼崽子眼中的光熄了。 阮冬:她太难了啊…… 碎玉狼崽子问:“你找宋千月做什么?我不知道这次出来有没有带着她,不过我可以问一问。” 阮冬点点头。 碎玉便将小侍女唤过来,要她去问问姑娘中间有没有一个叫宋千月的。 小侍女得令去了,不多一会儿,带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进得门来。 小侍女退出门外,体贴的关上了门。 漂亮姑娘端庄的立在一边,有些茫然。 碎玉瞧了片刻,忽而摸出灵币,在指尖抛了抛,随后笑着问:“你是谁?” 漂亮姑娘见他拿出灵币,吓坏了,谁都知道玉公子掏出灵币,就是心情极不好的时候。 她小脸煞白的道:“我是养心宗的宋千月。” 碎玉眼眸一压,语气不悦。 “你不是。” 漂亮姑娘眼圈一红,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 碎玉冷笑一声:“宋千月才是我要抢来的人,不是你,你同我师尊没有半点相像。” 那姑娘都快哭了,这人也未免太厉害了吧,就一个背影,怎么能看的这么清楚,换句话说,他对那个所谓的师尊,也爱的太刻骨了吧,这都能分辨的出。 眼见男人越来越不耐,小姑娘终于憋不住,结结巴巴的道:“我的确不是宋千月,我是替她来的。” 阮冬奇怪了,问:“如何替?” 见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样子,阮冬便招呼她拖个软垫过来坐,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碎玉,不敢吱声。 碎玉不再瞧她,只看着自家师尊。 小姑娘这才抱着软垫巴巴跑到阮冬身边,刚靠近一点儿,碎玉就瞪过去,小姑娘便往远处挪了挪,他还不依不饶,直到小姑娘快缩到墙角,他才满意。 阮冬默不作声的看。 算了,惯着吧。 阮冬看向小姑娘,温声道:“你别怕,且说说吧。” 小姑娘便擦擦眼泪,说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不是宋千月,她与宋千月的身份千差地别,宋千月是养心宗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妹,天资聪颖,相貌漂亮。 而她,只是少宗主姜泊遥随手捡回来的小孤儿,从小养在身边,名义上是小师妹,实际上只是姜泊遥的贴身侍女,负责照顾姜泊遥的衣食起居。 这贴身着身着,就难免擦出点暧昧的火花,大少爷将美貌的小侍女欺负的红了眼眶,却不准她发出声音,霸道的对她予取予求,却吝啬赐予一点软语与爱。 他以为小侍女是永远不会离开的,他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一个暖床的工具,从未想过这是爱。 直到有一天,小侍女被威严的宗主夫人召见,扔给她一包灵石。 【拿着这包灵石,离开我的儿子。】 小侍女哆嗦的捡起灵石,眼泪似珍珠般落下。 她是真心爱着少爷,哪怕得不到他的爱,她也想陪着他,可宗主夫人冰冷的话语宛若利刃,将她割的鲜血淋漓。 【千月才是配的上我儿子的人,他们就要订婚了,泊遥修炼进入瓶颈,千月家族实力雄厚,可以助泊遥晋升,如若你是真心爱他,就不要拖累他,你难道想看到泊遥再难寸进么?】 她抱着灵石踉踉跄跄的跌倒在暴雨中,同少爷说着诀别的话。 【我就是为了钱才接近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少爷阴沉着脸,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寝室,不顾她的反抗与哭喊,要了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第二天天亮,她还是抱着包袱打算离开,被少爷发现,包袱被打翻在地,却在当中发现了一枚少爷十分珍稀的灵物。 少爷伤心欲绝。 【原来昨夜那般,是因为想要这个,是我瞎了眼。】 【你是我的侍女,你欠我的尚未还清,我不会放你离开。】 她哭的梨花带雨,可无论她如何解释那枚灵物不是她偷的,少爷根本不信,他将她关在紧闭室,又黑又可怖。 直到有一天,他推开门,冰冷的告诉她。 【碎玉瞧上千月了,可那魔头喜怒无常,千月那般娇弱,我怕她受委屈,你替千月去吧。】 她眼泪早已流干,千月早已结丹,她才不过筑基,论柔弱,也该是她,千月会受委屈,难道她就不会么? 可她还是立刻答应了。 少爷若同千月在一起,就能突破瓶颈,只要少爷好,她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她就吞了一枚易骨丹,化成了千月的样子,起初药效好,连碎玉也瞒过了,现在药效过去,便被他一眼识破。 小姑娘说完,眼泪噼里啪啦直掉。 阮冬端着茶杯的手久久不能放下,惊的下巴久久无法合拢。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虐恋情深狗血古早剧? 她在哪,她是谁,发生了什么? 碎玉听的很兴奋,笑眯眯的道:“我喜欢拽着胳膊拖进寝室那部分……准确的说,是后面那部分……”说完兴高采烈的扭头看自家师尊。 阮冬被他望的头皮发麻,连连道:“那你不是宋千月,你没有‘合灵草’了?” 小姑娘哭累了,掏出储物袋,利落的打开,“吧唧”取出一个玉盒,道:“我有啊,我当时被栽赃陷害的灵物,就是合灵草,我想,都陷害我了,就顺手拿着吧。” 阮冬:…… 阮冬左思右想,觉得哪里不对,她忽而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望着她,说:“我叫花栗栗。” “轰”的一下,阮冬脑子炸了。 花栗栗? 花栗栗不是原书女主么? 那她口中的少爷,该不会是养心宗少宗主姜泊遥吧?那是男主啊! 脑子要崩掉了。 她上次穿来,女主的线都还没展开,她只是负责拯救三个没长大的小魔王,便只关注了三个徒弟的黑化时间点,对主线剧情没怎看。 她以为是一篇大女主修仙万人迷爽文,原来是虐恋情深狗血古早文么? 她哆哆嗦嗦的看向碎玉。 这个兔崽子后来被男主杀上山门,多半是因为花栗栗吧? 霸道男主愤怒上头之下送出女主,随后幡然醒悟追妻火葬场,而碎玉这个家伙脾气又极火爆,定然是跟男主光环对上,被天凉王破了啊。 怪不得,她明白了。 花栗栗还在懵然无知的看着她。 阮冬的脑瓜子嗡嗡的,已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花栗栗啜泣一声,道:“他曾说过,会骑着宗内最新培育的七彩神猪,接我去看漫漫灵田,可这一切,现在都不可能了,我也决定向前走,重新开始。” 阮冬挫败的捂住眼睛。 罢了,这小丫头自有因缘,只要她家的霸道厂长不要砍死碎玉,她也不太想管。 她思虑一番,道:“栗栗,我若要买你的‘合灵草’,你肯么?” 花栗栗一愣,抬手就将盒子推了过来。 “送给尊上。” 阮冬惊讶不已。 花栗栗道:“我因为神似尊上,才得玉公子照顾,并且玉公子待栗栗不薄,栗栗无以为报,还希望尊上可以收下。” 阮冬老泪纵横,这孩子,也太乖了吧。 真舍不得她被虐来虐去,可这花一般的少女,正是激情浓切的时候,能听得进她说的话么? 况且,真从年纪上看,她俩好像差不多…… 她哪能真免费拿人孩子东西,在兜里掏来掏去,掏出几件当年从炼器宗抢来的法器,一股脑塞给花栗栗。 花栗栗感动的直掉眼泪。 阮冬揉揉她的头发,哄了哄,道:“去吧去吧。” 花栗栗再三谢过,这才出了门,不知打算去何方。 待花栗栗一走,碎玉的事儿便算解决了,又得了“合灵草”,傅白的事儿也算解决了大半,她便起身打算离开。 碎玉却一把拽住她的手,目光温和,却异常强硬。 “师尊要去哪里?” 阮冬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徒儿懒洋洋的走过来,步步紧逼。 她不由自主的退到了窗边。 墨蓝色的天空散布着几颗星子,微寒的夜风从远处吹来,带来清冽的气息。 阮冬的脖颈有些冷,徒儿的温度却在一瞬间覆了上来。 就在她打算翻窗而出的时候,储物袋里的玉简忽而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碎玉低眸瞅了瞅,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是傅白的传影玉简。” “前几年这个王八蛋不知道发什么疯,几乎把全修真界的传影玉简都抢了来,弄的产量到现在都没恢复,就连我,都只剩一两块。” 阮冬想起那一箱子碎渣,大概明白他抢去做什么了。 “师尊不打开看看,他说了什么么?” 传影玉简孜孜不倦的发着光,阮冬也不能不管,便取出来,轻敲两下,接通了灵路。 傅白【师尊,你在哪?】 阮冬捏着不知该如何回。 碎玉笑了笑:“师尊,同我走吧,傅白他,是个疯子。” 阮冬:你怎么好意思…… 碎玉敛了笑,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着漆黑的眼,竟显得有几分脆弱,他沉默许久,再抬眸看她的时候,微微红了眼眶。 “师尊,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不会阻拦。”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从前那些时日,都没有今日离的近。” “我今日只是……有些太幸福了……” “舍不得,放手……” 这话说的阮冬心口直泛酸,碎玉小的时候,想要什么从不说,总是默默的顺从着,最乖,却也最叫人心疼。 阮冬柔声道:“别担心,我会来看你的。” 碎玉眼眸一亮,惊喜的问:“师尊,真的嘛?” 阮冬认真点头。 碎玉开心的一把抓过阮冬的传讯玉简,同那头挑衅的道。 “滚,师尊刚同意跟我私奔。” 阮冬:…… 算了,毁灭吧,累了。 第7章 第7章 男人宽袖长衫,鸦黑碎金,微微一矮身,跨进门来。 夜色凉薄,他亦清冷。 乌黑发丝散落在肩头,一双黑眸半敛着,表情藏在暗处,瞧不分明。 阮冬试图移动,但身子僵了,腿亦发软,动不了。 这场面比她设想的要温和的多,她本以为这会儿已经血流成河,残肢遍地了。 她疯狂的转动脑筋,想着如何才能在不激怒二徒弟的情况下安抚大徒弟。 简直比上天还难。 还是先说些温暖的话,缓和一下焦灼紧绷的气氛…… 比如【我是为了你来取合灵草】【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就单纯的共处一室】 碎玉挑眉道:“师尊疼我,特意深夜来见,你为何来破坏?” 阮冬:…… 算了,毁灭吧。 修真界也没那么重要。 大徒弟向前走了一步。 腿更软了,无法移动…… 阮冬不由自主的想逃跑。 那孩子却扬起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徒儿只是担心师尊遇到危险,才心急如焚的赶来,没想到打扰到了师尊和师弟,徒儿也不想的。” “徒儿许久未见师弟,甚为想念,可万万没想到,师弟竟生了我的气。” “师尊,是不是徒儿哪里做的不好,师弟才不喜欢我?” 碎玉:??? 你他妈真敢说,老子上次被你打的吐血,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师尊淡定的坐在那里,眼神冷酷,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 也是,师尊素来聪慧,怎么可能信你的鬼话,一眼就会看穿你拙劣的表演! 高贵冷艳的师尊上下打量了傅白一番,终于开口。 “小白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师尊不好,误会你了……” 卧槽,无情…… 碎玉崩溃:师尊你的鉴婊能力是零么?明明看着挺聪明的! 阮冬内心:呜……虽然徒儿黑化了,但还保留了曾经的善良,一定是她教导有方,才留下了这样的火种,她开始居然还怀疑徒儿,实在太不应该,是她错了。 狼崽子傅白:“徒儿想着师尊夜半出门,定然腹中空乏。”他顿了顿,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牛奶,想递给阮冬,却又收了回来,低下头道:“师尊一定与师弟吃过了,这牛奶定然是喝不下了,虽然徒儿临走时特意热过,但还是丢了吧……” 一身黑衣的乖徒儿眼圈微红,手里捏着一瓶牛奶,虽然难过,但努力微笑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碎玉:卧槽,输了! 阮冬擦擦眼角,接过牛奶,哽咽道:“是师尊不好,让你担心了。” 碎玉:“师尊,你别信他,这个王八蛋……” 傅白打断:“师弟,你前些日子为云姑娘求的雪肌膏,我给你取来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叫师尊为难。” 碎玉:老子敲里吗…… 碎玉看向阮冬,急急解释:“师尊,你别听他胡说,云姑娘是最像您的,她上次不小心被火烫伤……” 傅白望向满头是汗的碎玉,微微勾起嘴角。 碎玉咬牙,这个混蛋,故意在师尊面前提这一桩,明明不是这样的,叫他一说,暧昧难明。 解释不清了。 他急坏了,看向师尊。 阮冬善解人意,安慰道:“不碍事,有喜欢的姑娘是好事。” 晴天霹雳! 碎玉涨红了脸:“我没有,我心里只有……只有……” 傅白无情打断:“师尊,不早了,回去吧。” 碎玉委屈:“师尊!” 阮冬想着,花栗栗已经离开碎玉身边,她刚得了合灵草,还得替傅白治伤,自然是要同傅白回去的,便同碎玉道:“等事了了,我去看你。” 碎玉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应了。 阮冬便想站起身,身子却一软……也不知是方才吓的,还是心魔锁的限制……亦或两者都有…… 一双手快她一步,将她捞进怀里,不由分说,打横抱起。 阮冬脸不够丢的,谁也不敢看,把脸埋进了徒儿宽大的衣衫之间。 傅白把瘦削的女孩妥帖的抱在怀里,觉得她实在太过轻巧,寻思着还得多喂些奶才好。 擦过碎玉的肩,快步走到门口,微微一顿,侧过脸来。 眸中黑雾渐起。 眼眸一压,锋芒毕露。 薄唇轻启,无声道。 杀了你! 碎玉没在怕的,眉毛一挑! 我等你! 女孩儿似是察觉到萧杀的气息,手指抓着徒弟的衣襟,轻声问:“怎么了?” 狼崽子一号杀机尽敛,乖巧道:“同师弟道别呢。” 狼崽子二号风平浪静,温顺道:“师兄慢走。” 傅白就这样将师尊抱出了暖香阁。 夜深人静,他仔细抱着,没有放手的意思。 阮冬窝在他怀里,也没好意思说话。 缓慢行进之际,乖徒儿忽然开口,像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问询。 “师尊,为何腿软?” 阮冬微微呛了一下,总不能说被你们吓的,便换了个好接受的,道:“坐多了。” 乖徒儿手指骤然收紧,半晌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才缓缓道。 “做……多了?” 阮冬怕他不信,急忙解释道:“对啊,坐多了之后,因为姿势比较固定,时间又长,就容易腿软……” 乖徒儿俯首,一双黑眸渐渐转深。 “是同碎玉么?” 阮冬道:“对啊,今晚是同他啊,也没有别人……” 乖徒儿默了片刻,问:“那腰呢?腰疼么?” 阮冬仔细一感受,道:“也疼啊,主要是酸。” 乖徒儿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声息。 阮冬心下奇怪,忍不住抬眸望去,却忽然发现天色有些奇怪。 方才出来时虽是深夜,却并不寒冷,风力微弱,轻抚着枝丫。 长街上点着灯笼,铺着稀疏的荧光石,将天幕映衬的微微发蓝。 但是…… 此刻头顶却忽然飘来漆黑的云层,飞快的将头顶的苍穹铺满,黑压压一片,显得城池弱小而无助。 罡风刹时四起。 长街上的灯笼一瞬间便被狂风卷动着飞向远空,门窗不堪重负的哗啦作响。 世界沉入了深海。 阮冬吓得脸都白了,不过眨眼之间,这是怎么回事? 和平的景象一瞬间撕裂,耳边尽是呼啸的低沉鬼音。 爆裂的罡风在整座泽漆城上方肆虐,宛若一头深渊巨兽。 无数漆黑的魂鸦在云中穿梭,发出暗哑低迷的撕裂之音。 城池在这浩大的声势下摇摇欲坠。 阮冬面色苍白,仰脸看徒儿。 徒儿一身黑衣,闲闲立着,他的身后是漆黑如墨的天空,狂风卷着破碎的灯笼横冲直撞,无数魂鸦在他身后展开,宛若尖刺荆棘。 怎么了这是? 还是意难平,想毁灭世界么? 因着玄铁心魔锁的缘故,沉重的威压让她脸色发白,身体也抵抗不住的颤抖起来,她蜷缩在他怀里,伸手拽住了徒儿的衣襟。 乖徒儿低下头来,看着师尊苍白的脸,微微张开的红唇,以及纤细的脖颈,那般娇小可怜,又脆弱无助,躺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纤白的指尖因为害怕攥的紧紧的,目光满是乞求和惊惧,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兔子。 心尖一软,恍然回神。 戾气刹那间散了,一切消弭于无形。 阮冬这才缓和下来。 阮冬:呵,终于用师尊的威严和凌厉的目光阻止了徒弟的暴走。 积威尚存,不愧是我! 冷静下来的乖徒儿伸出手指,轻轻擦掉她额间渗出的汗珠,细致的理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师尊,徒儿做的……更棒。” “回去……师尊试试。” 阮冬:??? 乖徒儿轻声道:“师尊不是腰酸?回去我替师尊揉揉。” 阮冬想说大可不必,可徒儿忽而提了速度,她别无他法,只得紧紧搂着他的腰。 几个起落,便回了红尘客栈。 傅白抱着她直接进了自己卧房。 阮冬觉得不妙,扯了扯徒儿的衣襟。 “不早了,我回房去睡。” 乖徒儿温顺的说了声“好”,反手带上门,还下了道禁制。 阮冬:…… 忽然有些害怕。 乖徒儿抱着她坐在了床铺之上。 阮冬觉得这姿势委实不太妥,挣扎着想跳下来。 却被狼崽子一把扣住了腰。 阮冬:! “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必烦劳他人?徒儿身体很好。” 这小王八蛋又在胡说什么? “师尊不妨试试。” 试、试什么? “师尊,衣衫染了尘,徒儿替你脱了吧。” 阮冬:!!! 她终于意识到这小王八蛋要做什么了,气的脸颊都红了,立刻按住他的手,义正言辞的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以下犯上?” 平日里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梦,她都可以不计较,毕竟徒儿们黑化之后情绪波动比较大,也容易受刺激,但若真的要对她……那是绝对不能同意! 可爱的师尊又在努力释放严师的威严。 狼崽子憋住笑,不解道:“师尊何出此言?徒儿向来对师尊敬重有加。” 阮冬:“你方才、方才,明明是想……” 狼崽子一脸无辜:“我接师尊的时候,路过斗法场,沾了些邪气,方才抱师尊时候,便染到了师尊身上,所以才想让师尊脱了外衫。” 阮冬:“那你还说什么身体好……” 狼崽子:“师尊不是说腰酸?我说了替师尊按按,我很有力气。” 阮冬:…… 说什么都信,且鉴婊能力为零的阮师尊:啊,我又误会了乖徒儿…… 乖徒儿:“那师尊又想到哪里去了?” 阮冬:…… 妈、的,还不是男女之间那些纯洁的事儿…… 乖徒儿恭恭敬敬:“徒儿从未对师尊有过非分之想,只是太过思念,渴望亲近罢了。” “只是徒儿心绪时常失控,许是吓到了师尊,但绝无亵渎之意。” “还是说,这样的徒儿,让师尊蒙羞了?” 阮冬说不出话。 乖徒儿低垂了眼,黑而浓密的睫毛轻颤。 “是弟子奢望了,已然堕入黑暗,满身肮脏的我,早就不配出现在师尊身边。” 阮冬焦急:“不是,没有,并不会,我、我没有这样说过,你也不要这样想。” 狼崽子趁师尊思绪紊乱的间隙,抱着她轻轻搁在床铺上,随后翻了面儿,让她趴进软垫里。 大手毫不迟疑的摁在她的腰间。 待她恍然醒悟,丝丝灵力已经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渗入四肢。 阮冬起先还要抗拒,可灵力越涌越多,她莫名便觉得困乏,根本无法支撑,很快便舒服的睡着了。 傅白待师尊入睡,才认认真真替她按腰,若是醒着也能有睡着这么乖就好了,他仔细按完,这才轻轻替她盖上薄被,出了房门。 他背靠着门扉坐下,抬手捂住眼睛。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细微的风,细小的花叶被风卷着在庭院飞舞。 他的衣衫亦被风吹的微微起伏。 整个人沉在暗处。 做个乖孩子真的很难。 师尊那么娇小、那么可爱、他只要拽着她腕间的锁链,就能让她无法动弹,就能把她按进怀里,予取予求。 听她红着眼尾、带着哭腔向他求饶…… 若不是怕她哭,怕她伤心,他早就…… 算了,师尊喜欢他乖,他自然便是最乖的那一个。 来日方长。 师尊累了,让师尊好好休息,不要再为这些事烦心。 “嗡”一声,指尖的传影玉简忽而发出光亮。 他低眸一瞅。 碎玉。 眼眸一压,寒气四溢。 碎玉 【师尊,睡了么?傅白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有的话……徒儿立刻赶来。】 傅白冷笑一声,抬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随后用手指轻轻一按,便显出一片红晕。 暧昧难明,像是被某种可爱的小动物挠过一般。 他很满意,截了个影,传给碎玉。 傅白 【师尊在我床、上,已经睡了,你再打扰,就杀了你。】 碎玉 【你特么!!!】 傅白轻笑一声,抬手将传影玉简砸的稀碎。 跟他斗,呵! 第8章 第8章 阮冬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醒在傅白床上。 这…… 略一回想,是自己睡着的,这就很尴尬,她揉了揉脸,努力显得坦然自若,随后走出房门。 便瞧见乖徒儿坐在庭院的石桌上,闲闲的摆弄落下来的花瓣。 晨光熹微,碎金一般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本就生的俊,安静乖巧的模样美好的让人挪不开眼。 阮冬看的都有些发愣。 男人听见动静,抬眸回望,旋即露出笑容。 他将花瓣吹开,冲她招招手。 阮冬这才回过神来,抬脚走了过去。 桌上置着鲜果和糕点,糯糯软软,粘着糖粉,还有一瓶新鲜牛奶。 徒儿将奶递给她,语气温软:“我们都长大了,可师尊却仍是这么小,师尊要好好养养。” 阮冬一边喝牛奶,一边觉得他意有所指…… 什么大什么小的,她狐疑的瞅他,他笑的坦坦荡荡,一副孝顺模样。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牛奶很快喝下去一半。 天气晴好,和风习习。 许是方才吃的糯米糕有些噎,她嗓子有些难受,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徒儿立刻上前,替她顺气。 这么乖的徒儿,她怎么忍心见他黑化,死于非命,内心正感慨,便听见徒儿认真且坚定的在她耳边道。 “师尊,生下来吧。” 阮冬:??? 乖徒儿扶她坐好,随后一撩衣衫,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徒儿 ,愿做孩子的爹。” 阮冬:!!! 一脚就踹了过去。 傅白大吃一惊,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往怀里一按,紧张道:“师尊莫恼,小心动了胎气。” 阮冬:???!!! 这小王八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两个的,满脑子都装了什么? 忍无可忍,阮冬咆哮道:“傅白!!!” 片刻后。 傅白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跟在师尊一丈远的位置。 “师尊,徒儿错了,原谅我吧。” “是碎玉总说跟您生……” “您昨夜又说坐多……” “您刚才跟我说就算是真做了,也不会立刻……” “但徒儿觉着师尊岂非常人,定然天赋异禀……” 目光狠狠的瞪过来。 “总之没有真是太好了,都是徒儿的错。” “师尊,你要怎样罚我都行,能不能让徒儿离您近些?” “不准,别过来!” 乖徒儿露出委屈的表情,只好小心翼翼的站在规定的范围之外。 阮冬气的脑壳疼。 一个比一个混蛋! 她都教出了些什么玩意儿! 身心俱疲。 她挫败的坐在桌边,喝着牛奶顺气。 傅白站在远处,可怜兮兮的望她,见她毫无反应,便也不再开口。 一时变得很安静。 阮冬喝完牛奶,气也消的差不多,想着徒弟毕竟受了刺激,一次口不择言也不应当过于迁怒,便扭头望去。 就见徒儿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本书,靠在粗壮的枝干上,正看的认真。 绿色的树冠繁茂昌盛,几乎笼罩了半个庭院。 风吹过,沙沙作响,绿色的枝叶随风而落。 徒儿的宽袖也被风带着猎猎作响。 手中书页同发丝一道起伏不定,只能从间隙窥得他浓密的长睫和挺直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衬着红润的唇,实在美不胜收。 阮冬心尖立刻软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徒儿侧眸瞧过来,随后眉眼一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他将书合上,乖顺的同师尊解释:“徒儿一时看的入迷,失礼了。一天不读书,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阮冬见徒儿这般勤奋好学,心下还是感动。 果然她教的好。 徒儿还有救,只要她耐心感化,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但还是小惩大诫,不能轻易原谅,让他知道,不可以对师尊如此不尊重…… 许是她一直望着他,他便有些不知所措,手一松,书便不慎掉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书封面上。 瞳孔骤然一缩。 抽魂炼魄大法? 嗯? 此刻风力强了些,便将那书页“哗啦啦”翻动起来。 傀儡之术。 血雨噬心术。 龙骨拉棺决。 死心塌地予取予求之炼心术。 调、教之术。 绑、缚之术。 …… 阮师尊僵在当场。 “小白,你、你修习这种术法做什么?” 乖徒儿笑眯眯:“师尊,以备不时之需呐。” 阮师尊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本能的察觉到危机,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不时之需?” 乖徒儿偏过脑袋,笑了笑:“师尊从前常说,学无止境,徒儿只是努力学习罢了。” 阮冬冷汗直冒,道:“你过来吧,师尊觉得你已经彻底反省过了。” 乖徒儿眼睛一亮,兴奋的道:“真的么师尊?师尊真是太好了。” 乖徒儿临走时,弯腰拾起那本书,随后在掌心掂了掂,一团黑色灵火骤然浮现,将那本书烧成了飞灰。 阮冬小心翼翼的问:“为、为何烧了?” 乖徒儿走上前,心满意足的站在师尊身边。 “事情已经解决,不需要了。” 阮冬泪流满面。 果然是为了她学的吧! 哭了! 阮冬好不容易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同乖徒儿商议接下来的事。 她小心翼翼从储物袋中取出合灵草,递给傅白。 原本打算独自前往,现在不敢了,得把小王八蛋带着,不然她怕活不到明天。 乖徒儿拿着灵草,满目柔情,半晌说不出话来。 阮冬道:“我们得去找杜月衡炼丹,合灵草只这一株,炼毁了就没了,普天之下能掌握这个火候的只有杜月衡。” 傅白轻轻“嗯”了一声。 阮冬仔细望了他一眼,慢声道:“因着碎玉闹出的动静,杜月衡这几日来了泽漆城,今夜会去灵魂酒庄,我们今晚就去寻他,你能听我的么?” 傅白抬眸看她。 阮冬道:“不要发脾气,不要在我眼前打架,乖一点,可以么?” 傅白定定的望着她,眼眸漆黑又湿润。 阮冬道:“我不是要你受委屈,我想治好你,或者,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行么?” 傅白笑了笑:“我同师尊一起去,我会听话。” 阮冬再三叮嘱,仍觉得不放心,但不带着,也不放心。 真是左右为难。 待到夜色深沉之际,阮冬出了红尘客栈,傅白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长街慢行,不过片刻,便到了灵魂酒庄门外。 一回生二回熟,阮冬非常顺利的跨进了酒庄大门。 依然如同上回一般绚丽和嘈杂。 她回首瞧了瞧,徒儿十分乖,比任何时候都乖,乖到恨不得当场拿出一本书来看。 若不是知道他都看些什么书,怕是此刻又要欣慰不已了。 灵魂酒庄里除了斗法场,其余地界都很昏暗,不时能瞧见角落里耳鬓厮磨的男修女修。 阮冬看的面红耳赤,立刻屏息凝神,在一众酒鬼狂徒中寻找杜月衡。 很快,便在二楼的隔间中找到了他。 隔间外站着几名弟子,穿着药王谷的常服,衣襟上都绣着一枚药鼎。 阮冬毫不犹豫的走到隔间门口,被门口的小弟子拦了下来,需要通传。 阮冬左思右想,报了无极剑宗的名号,这是她曾待过的宗门,三位徒弟也都是在剑宗所收,她已陨落十年,名号不管用,自然还是当世最强剑宗比较有用。 最主要的是,杜月衡曾欠她一个人情,她当时告诉他,自己是无极剑宗的人。 如若他还念着这个旧情,这炼丹一事,自是不难。 守门的小弟子略一通传,便放了两人进去。 隔间的木门打开,阮冬走进门去,一进去,便愣了。 隔间中间坐着的儒雅男人,自是杜月衡,而坐在他身侧的一男一女,却让阮冬万万没想到。 还是熟人。 男女都很年轻,穿着利落的青色衣衫,衣襟上绣着一枚黑色长剑。 正是无极剑宗的小师妹楚婉沁和二师兄陆玄一。 阮冬当年是大师姐,神功盖世,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楚婉沁和陆玄一自然也不敢,那时候这两个年少气盛,最看不惯三个狼崽子,没少被阮冬教训。 这会儿在这儿相遇,场面自然不是那么友好。 阮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楚婉沁惊讶的道:“你居然没死。” 阮冬道:“这么多年过去,还这么不会说话。” 楚婉沁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师姐,不亲切不和蔼,还特凶残,那三个徒弟一个赛一个混账,愣是护的跟什么一样。 性格冷漠,刻板严肃,容貌寡淡,一说她徒儿不好就发飙,在无极剑宗,除了温润的大师兄,几乎没人喜欢她。 仗着修为高胡作非为,不知道得意什么,最后还不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又活过来了,真是晦气。 不过观她修为,已经跌落到惨不忍睹的境界,今非昔比,又能耐自己何? 眼见两人火、药味儿重,杜月衡出来打圆场,道:“阮姑娘找我何事?” 阮冬道:“想求谷主帮忙炼制丹药,说来惭愧,我本不想提,但谷主曾答应过我,可满足我一个要求,是以才……” 杜月衡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看楚婉沁和陆玄一,竟露出了为难之色,他道:“这个……刚刚楚姑娘也是这样要求……” 阮冬很诧异,当年杜月衡遭劫杀阵,可是她冲进阵中救了他,跟楚婉沁有何关系? 楚婉沁不屑的瞧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击破劫杀阵,用的是什么剑?” 阮冬仔细一想,当时事发情急,她的确借用了剑宗供奉的灵剑,不过祖宗那把剑凶悍无匹、血性难驯,丁点儿灵力没有,还是她灌注大量灵力,才压制住灵剑凶性,堪堪破阵。 可以说,那把剑除了锋利点,没屁点用 ,还差点因为反噬帮了倒忙。 楚婉沁却道:“凭你怎么可能破阵,还不是靠着祖宗那把剑?当年杜谷主因此事答应为我剑宗炼丹一枚,这恩情自是宗门来承,与你何干?” 楚婉沁紧接着又道:“你不会还以为你是宗门弟子吧?你死后堕魔,早已不配称为灵修,自是被逐出宗门,不再是无极剑宗的人了,以后自报家门的时候,还请自重。” 堕魔逐出宗门? 阮冬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那三个徒儿…… 楚婉沁看出她心头所想,道:“你那个三个孽徒,自然也一并被逐出宗门,宗门早就想将他们驱逐,那些年还不是碍着你在,你一死,你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好日子?” 楚婉沁冷笑一声:“你那三个徒儿怕是都恨透你了,如今也扶不上台面,不过是三个不成体统的歪门邪道而已,迟早被仙门所灭。” 阮冬一窒,她死的时候,徒儿们才十数岁,都还是孩子…… 她其实并不想走的那么匆忙,可实在是撑不住,那时候心魔已经快要吞噬她的本心,就连面对三个乖巧的徒儿,有时都难掩杀机,这才匆匆做出决定。 她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可没想到,最终却……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大徒弟。 她不知道,她走了后,他们三个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心头一阵苦涩,无论如何,也要给小白治伤。 她再次看向杜月衡,问:“杜谷主,您如何定夺?” 杜月衡左右看看。 一边是当世最强剑宗的小师妹和二师兄,一边是境界几乎为零的过气大师姐和一脸乖相,看着就好欺负的小跟班。 决定并不难做。 杜月衡摊手:“若不是那把剑,阮姑娘定然劈不开阵法,这人情自然是要还给剑宗。” 楚婉沁嘲弄的笑:“你还是带着你傻乎乎的小跟班赶紧滚吧。” 一个废物,一个境界更低,一脸老实的小跟班,能奈她何? 趾高气扬的小师妹昂着下巴。 对面纤细的少女半晌不语,那张冰冷的面容看不出表情,指尖却微微蜷缩,显露出怒气,可不知想到什么,最终却松开掌心。 “呵。” 一直沉默不语,乖巧老实的小跟班忽然向前一步,将少女拦在身后。 众人不由自主的望向他。 他将手指搁在自己的衣襟处,轻轻一扯,黑色碎金的宽大外衫便被扯了下来。 他向后一丢,外衫便如黑色的蝴蝶般向少女落去。 衣衫宽大,少女措手不及,视线突然被遮挡,眼前一片玄黑,什么也瞧不清。 衣衫快速滑落,跌进少女怀中也不过瞬息之间。 小跟班偏过头来,露齿一笑。 黑色火焰骤然升起,无数渡魂鸦携着亡者之音破空降临。 他右手轻抬,从一片深渊裂缝中抽出一把数米长的漆黑唐刀。 挑眉轻笑。 “嘘,师尊不让打架,所以得在师尊能看清前……杀了你们。” 第9章 第9章 灵魂酒庄一向嘈杂,争斗频发,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界。 大堂里的修士正喝的上头,楼上忽而传来异动。 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儿,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哐当”一声,两团人影直接撞破隔间窗户,跨过栏杆,猝不及防的摔向了大堂中心。 随着一声巨响,人影将接触到的桌子砸了个稀烂,随后狠狠的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酒水瓶渣毫不客气的洒了一身。 众人粗粗扫过,两道人影满身血污又狼狈不堪,仔细瞧去,便发现昏迷不醒的两人身上,都穿着无极剑宗的常服。 当世最强无极剑宗? 那楼上的…… 众人这回望向二楼的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尊敬了。 · 怀里抱着黑色柔软的外衫,少女抿着唇,高高的扬起手掌。 青年默不作声站在她面前,连躲都没躲。 “啪”一声响,用足了力气。 青年瑟缩了一下,发现自个儿不疼,再转眼一看,师尊已经赏了杜月衡一巴掌,这会儿更是抬脚踩上他的胸口。 口里直道:“我徒儿傻?瞧不起我徒儿?给你脸了是吧,早就想打你了,王八蛋。” 青年抿唇笑了,走上前,将暴走的师尊拦腰抱住,低声哄:“师尊,我不生气,我没事,你别恼。” 杜月衡满身血污,半瘫在靠墙的木椅上,尚有一丝清醒,但丝毫没有说话的力气。 阮冬一脚踩得他衣衫凌乱,悲愤之余又吐了一口血。 因着这一脚,杜月衡衣衫散开,露出了半块脏兮兮的胸膛,阮冬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却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她摇摇头,腰间忽而一紧,被徒弟一把抱走了。 门口的弟子早被放倒,两人顺利出了隔间,趁着昏黄的光线,从另一边下到了大堂,悄无声息的混入了人群之中。 周围依旧喧闹,鼻端满是酒精和浆果汁的味道。 阮冬穿过人潮,往安静的地方走,傅白默默在身后跟着。 少女身材娇小,发丝因着刚才的事儿有些凌乱,她并未整理。 从出来后她便沉默不语,只闷头走着,并不快,手掌却暗自攥紧。 傅白低眸望着她,微微皱眉,正想说什么,她却忽而侧过脸来,语气轻快:“没事儿,别担心,炼丹的事儿总有办法,” 傅白一怔,便见她笑了笑,接着说:“我明天就去散修联盟看看,一定有人能炼。” 他正要说“好”,可尚未出口,她却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对了,小白,我储物袋里还残留着一些法宝,明日顺道去卖了,换了灵石请炼器宗的弟子加固一下你府中的防护。” “还可以去请自在门的人来,多布置几层防护阵法。” “还有,金砂宗的符篆铺子街上似乎有,再去买些符篆已备不时之需。” 她像是绞尽脑汁在想办法,明明在笑,却分明有些急切和焦躁。 “我从前太过懒散,功法总是一知半解,都怪我不努力,我今日回去就多多参悟。” “对了,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功法,即便凶险一点也……” 话尚未说完,便被小徒弟按住肩膀,往后一推,压在了一旁的石墙上。 少女惊讶不已,笑着问:“怎么了这是……”明明笑着,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认真看着她,眼神温柔。 “师尊,不怪你,我不需要你弥补什么。” “不要自责,没必要这样逼自己。” 少女一瞬间沉默了。 她迅速低下头,许久之后,低声道:“怎能……不怪我……” 怎能不怪她…… 他们明明因为她,平白受了那么多罪…… 她那时候年轻气盛,看不惯的事儿总要出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三个徒弟有她护着,自然无人敢惹。 她盘算的好好的,待她离开时,徒弟们三观成型,修行走上正轨,又背靠宗门,怎样也能茁壮成长。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一离开,他们三个居然就被逐出宗门,他们那时候那么小,一定吃了很多苦,这都要怪她,她应该做的更好…… 苦涩无法抑制的蔓延。 她抬手挡住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其实,她刚回系统主空间的时候,系统还问过她,要不要回那个世界看看,当时她连连摇头,直说不要。 好不容易才告别,她真的没有勇气再回去, 现在想来,当时若回头看一眼多好。 傅白抬起手掌,轻轻搁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 “师尊,这不是你的错。” “我从未怪过你。” 阮冬却半晌不语。 傅白便仔细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出灵魂酒庄,直接回了红尘客栈。 院中静谧,只余花木摇曳之声。 两人在石桌边坐了。 阮冬眼圈发红,她不想徒弟看见这副矫情又脆弱的样子,便一直低着头。 即便徒弟这样说,就没有伤害么?她可是亲眼瞧见那一箱子的传影玉简,若不是心中有伤,怎会一遍一遍的看,又一遍一遍的毁掉? “砰”的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就见大徒弟搁下了一坛酒。 正是她前些日子用来灌醉他的醉生梦死。 徒弟不说话,默默斟满两杯。 她心里难受,伸手取了一杯,仰头就灌,烈酒入喉,仿佛一团火在烧,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喝着喝着,脑子便混沌起来。 模模糊糊想起从前。 那时候傅白倔强,碎玉清冷,长寒……傻白甜。 傅白与碎玉这性子,从来硬碰硬,亏不少吃,但对方也讨不得好,唯独长寒,年纪最小,顶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单纯稚嫩,别人说什么都信,真离了宗门,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这般一想,便是一阵心酸…… 眼前一片模糊,她快速用手背擦了擦,又灌了一口酒。 不知喝了多久,模模糊糊的睡着又清醒,一直混混沌沌不得清明,她支撑着爬起来,发现徒儿趴伏在桌面,脸颊埋进臂弯,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啊。 她伸出手,想碰碰他,却迟迟未能落下,就在这时,他腰间系着的传影玉简忽而发出细弱的光亮。 鬼使神差的,她取下了那枚玉简。 打进灵力,黑夜中很快拉出一片光幕,显露出一个仙气渺渺的巨大平台。 阮冬一怔,苦笑不已。 这不就是她在傅白书房中看到的那个玉简么?满满一箱子废弃玉简,都是这个场景。 真是作孽,画面中很快显出她的脸,她不敢看,想立刻关掉。 却听见玉简发出细微的杂音,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听见了自己冷漠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她一愣,她说的明明是,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徒弟了,怎么会…… 难道说…… 他抢那么多传影玉简,一边看一边毁坏,并不是因为怨恨,也不是因为愤怒伤心,而是在做这个? 因为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才…… 原来徒儿他……真的没有怪她…… 情绪一瞬间在心口翻涌。 傅白察觉到灵气波动,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甫一清明,便瞧见师尊拿着自己的传影玉简,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一惊,急忙解释道:“徒儿……不是故意对师尊不敬……我只是……”他顿了顿,好半天才说出后一句,“我只是以为师尊……不会回来了,所以才……” “如若师尊不喜欢,我现在就……” 手掌蓦然被握住,平常不苟言笑的师尊终于泪崩。 “是我不好,师尊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苦。” 傅白没料到一向严格的师尊会说这种话,份外感动。 陷入自个儿情绪中的师尊哭的泣不成声,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认认真真的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傅白一怔,低低的“嗯”了一声。 师尊喝多了酒,身子软的不像话,自个儿几乎坐不稳,他便伸手搂了她,她乖乖的闷进他怀里,不再闹了。 半天没动静,他低眸一瞅,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此刻皱着眉,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刚想将她抱回房间,她却忽而捉住了他的手。 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涌出,一点一滴的落在交握的双手上,滚烫灼热。 “你当时那么小,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一想到就心疼……” 傅白红了眼圈:“师尊……” 师尊半梦半醒,哽咽的道:“绝不会抛弃你……长寒……” 傅白:…… 呵。 牛批。 第10章 第10章 阮冬脑壳疼的厉害,浑身亦酸痛不已。 她瞅了瞅大亮的天光,脑子里纷纷乱乱涌入许多记忆碎片。 她懊悔的捂住脸。 昨夜……真是失态的一塌糊涂。 果然酒这种东西,伤感的时候不能乱碰。 她模模糊糊只记得哭崩在徒弟怀里,扯着他的袖子擦鼻涕……说过什么已全然记不清,但以她的自律克制,应当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她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希望一切正常。 略作梳理,走出房门,徒儿已坐在那里等她。 昨夜乱七八糟的酒坛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因着酒中灵气的挥发,庭院比前几日更郁郁葱葱。 徒儿着一身素白的锦衫,瞧着干净清爽,配上那张水当当的漂亮脸蛋,叫她不由有些发怔。 小时候也俊,这一长大,越发眉清目秀。 奇怪的是,徒儿今日没同她打招呼。 该不会是她昨夜太过分,惹的他不开心了吧? 这样想着,她走到近前坐下,尴尬的冲他笑了笑。 他亦笑了笑,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正胡思乱想,他递过来一瓶温热的奶。 她握在掌心,打开盖子,慢吞吞的喝。 沉默……漫长的沉默…… 嗯…… 今日,徒弟话很少呢,难道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头乱七八糟,悄悄抬眼,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睫毛真长啊……嘴唇真……等等…… 脖子那儿是什么东西? 她拧起眉毛,小徒弟修长的脖颈处贴着膏药一样的药贴,小小的一片,盖住了白瓷般的皮肤。 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难道是昨天打架的时候? 她不由有些担心,问道:“受伤了?” 小徒弟平静的看看她,说:“不要紧,没事儿。” 随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嗯……怎么都觉得气氛怪怪的,徒儿好像有什么心事…… 她咕嘟咕嘟的喝着牛奶,想着应该聊些什么转移话题,最好不要聊昨夜…… 那…… 她笑着开口:“说起牛奶,以前养心宗产量也很低,灵畜灵植蕴含的灵力都不高,想买都买不到,后来我偶尔得了一瓶,长寒他年纪小,吵着……” “嗑”一声轻响。 阮冬诧异的抬眸,就瞧见小徒弟正将掌心的绿茶搁下。 他扯了扯领口,挑起眉,似笑非笑。 “师尊,你不是问这个伤口怎么回事么?” “嗯?” 小徒弟勾唇。 “你咬的。” “噗。” 牛奶喷了一地。 结结巴巴:“怎、怎么可能……” 小徒弟认真回忆。 “就在昨夜。” 小徒弟慢条斯理的道:“师尊昨夜喝多了,将我扑倒在地,按住我的双手,硬要对我不轨,若不是徒儿剧烈反抗,怕是名节不保。” 高冷师尊的脸颊“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我当时义正言辞的拒绝师尊,我说师尊你看看清楚,我不是长寒,我是傅白。” “可师尊却异常强硬,说,我不要长寒,我只要你。” 阮冬的脸蛋几乎要冒烟了,她磕磕绊绊的道:“不、不会吧……” 小徒弟捉起师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冷漠无情。 “师尊不信,不若撕下来看看。” 阮冬闪电般的收回手,直道:“不、不用了……” 小徒弟瞅了瞅几乎要钻进地缝里的师尊,淡声道:“我对师尊向来敬重,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却万万没想到,师尊竟如此对我,难道师尊竟然……馋我身子么?” 阮冬羞的无地自容,自己简直是个禽兽啊…… 她又是惭愧又是对自己不耻,急忙道:“没有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大概是喝醉了,所以才……你别放在心上……” 嗯……听上去怎么这么渣呢…… 她急忙补充道:“我对你绝没有其他想法,我们就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咳……好像更渣了…… 徒儿眼瞅着更冷漠了…… 阮冬崩溃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徒儿瞅了她一眼,道:“前几日,徒儿不过言语之间引起误会,便惹的师尊大发雷霆。”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调。 “昨夜,师尊可是在徒儿身上……狠狠的……烙下了伤痕……” “师尊,你要我如何信你? 高冷师尊此刻红着脸,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满都是羞窘。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那怎么行,先前师尊也说绝无可能,可昨夜还不是发生了那样……激烈又惨绝人寰的事儿……” 师尊羞愧的低下头。 小徒弟顶着一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正正经经,严肃冷漠的道。 “我害怕。” 阮冬:…… 威严全无的师尊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内疚的问:“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小徒弟瞅着如坐针毡的师尊,终于大发慈悲的道:“师尊证明给我看吧。” 师尊松了一口气,但又陷入疑惑:“证明什么,怎样证明?” 小徒弟坦坦荡荡:“证明师尊没有……馋我身子。” 阮冬:…… 这要怎样证明? 正疑惑,忽而一阵风动,枝叶轻香扑鼻而来,浩然晴空骤然被遮挡,徒儿一瞬间便出现在她面前。 她正坐在木椅上,两边的扶手被小徒弟握了,她便只能后退,他毫不犹豫的俯身下来,将她逼迫在寸尺之地,她无法脱逃,就像被他抱在怀中一般。 徒弟眼眸漆黑,映着柔和的碎光,长长的睫毛敛着温柔的情意。 阮冬吓了一跳,正想推开他,便听他认真的道。 “师尊,别脸红啊。” 他在说什…… 小徒弟一瞬间吻了上来。 这小混蛋…… 心脏骤停。 大脑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理智渐渐回笼,她瞪圆了眼,才发现徒弟并没有真的亲她,只是停在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她稍稍一动,便会碰触到。 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颊红扑扑,心脏疯狂乱跳,脑袋甚至无法保持清明。 “师尊,接下来若你能保持无动于衷,徒儿……便信你。” 接下来? 无动于衷? 她眨眨眼,丝毫不敢乱动,徒儿身上有好闻的气息,不断的涌入她的鼻腔,他离得那样近,她根本不可能没有反应,她拼命抵挡身体里升起的酥麻之感,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就在她的自制力临近崩溃的边缘之际,徒儿忽而牵了她的手,缓缓按上自己的腰腹。 “师尊,你得试过,才知道自己馋不馋啊。” 理智一瞬间崩塌。 手指碰上男人硬邦邦的腰腹的一瞬间,阮冬彻底炸了,慌乱的无以复加,本能的想要挣扎,可稍稍一动,便要触上小徒弟的嘴唇。 糟了,她把这茬忘了。 小脸又红又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早已浆糊一片,兵荒马乱,手足无措。 她的身体因为挣扎而微微前倾,眼看就要触碰到他。 就在这刻,小徒弟忽而退后,放开了她。 她微微前倾的身体便扑了个空,与他的唇险险差了毫厘。 没有亲上。 太过刺激,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思绪断了线,回不过神来。 就在她彻底崩坏的时候,一只手落在头顶,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不愧是师尊,果然很镇定,徒儿信了。” 她茫茫然望向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在这一刻忽而复杂的想哭。 她莫名觉得自己被玩坏了,可她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小徒弟俯首在她身前,背后是湛蓝天光,他笑的温润,一如从前。 “师尊,下次再叫错名字,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少女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黑眸一弯,用指腹擦掉她眼角因为太过刺激而溢出的水汽。 温热的指腹划过白、嫩的皮肤,少女肉眼可见的红了脸。 “师尊,你记住了么?” 虽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她瑟缩了一下,本能的答道。 “记、记住了……” · 阮冬花了一整个下午,才终于走出阴影。 徒儿十分善良,十分体贴,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却总是反过来安慰她。 对一个禽兽师尊还能毫无芥蒂,时常让她感动落泪。 就在这个情绪起起伏伏的午后,她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看见杜月衡会觉得奇怪了。 第11章 第11章 她曾于劫杀阵中救过杜月衡。 那时候情况紧急,她本命灵剑折损,迫不得已拿了祖宗的血龙剑。 祖宗用过的东西,性子是一等一的烈,她强行灌入了大量灵力,才勉强压制住凶性,一剑劈开了劫杀阵构筑的牢笼。 可灵力在劈开劫杀阵后有所消耗,灵剑凶性一瞬间破茧而出,报复性的化为一条血龙,直接刺进了杜月衡的左胸。 当时杜月衡都吓尿了,还是她拼着受伤才再次收服了灵剑。 杜月衡捂着胸口吃了一储物袋的药,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说再也不想看见这把剑了,没点用,多亏了她,后来把吃剩的丹药糖豆一般的全塞给了她。 后来她靠着这一把糖豆一跃登上无极剑宗富豪排行榜和暗杀悬赏榜头名…… 这样一来,杜月衡明知道劈开劫杀阵靠的不是灵剑,而是手持灵剑的自己,又怎会说出人情还给剑宗这种话? 也许他本身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为了得到更大的益处,那这样说也不算奇怪。 但她临走时踹了他一脚,当时他衣衫散开,她清楚的看见他的左胸,一丝伤痕也没有。 那可是祖宗的血龙剑,伤痕印记百年不消。 所以…… 那个胸口光滑的人,不是杜月衡! 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傅白,小徒弟听的很认真,末了看向师尊的眼神便满是痴迷和崇拜。 阮冬默默脸红,她一个禽兽,不配! 那么问题来了,真正的杜月衡在哪?假冒他的人又是谁?现在世面上流传的丹药,究竟出自谁手? 阮冬这样一想,便带着小徒弟出了门,径自进了泽漆城最大的丹阁。 玲珑丹阁是泽漆城最大的丹铺,上下共五层,雕梁画栋,十分精巧。 阮冬跨进门去,地上铺着绵软的锦毯,奢华无比。 她唤来侍从,声明只要出自杜月衡之手的丹药,价格无所谓,重要的是排面。 小侍从一看贵客啊,顿时引到五楼,沏了香茗,灵果伺候,随后便急匆匆进储宝间翻找,不多时,便捧出一个精致的玉盒。 净手之后,用一方云帕打开盒子,取出了一枚丹药,递给阮冬。 阮冬接过帕子,将丹药举在眼前,细细端详片刻,将丹药靠近鼻尖,宛若变态一边深嗅了一口,随后满意的道:“的确是杜月衡的味道。” 侍从:…… 小徒弟:…… 小徒弟束手立着,额上青筋乱跳。 他低声问:“什么味道?” 阮冬支开侍从,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男人独特的、隐秘的那种味道。” 小徒弟:…… 好想把师尊带回去,关起来,这样她就不会每天胡说八道,叫他心烦了。 阮冬道:“那时候我救了杜月衡,与他同行过几日,这家伙因着胸口有伤,十分不满,便到处搜集药材,一有空就坐下来炼丹,炼出的丹他觉得不满意,就扔给我,他炼的丹有他独特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 阮冬继续道:“所以,我可以肯定,目前炼丹的是真的杜月衡,他还活着,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到他,要他给你炼丹。” 阮冬兴致勃勃:“现在第一步,就是确定杜月衡的位置,对了,昨日楚婉沁不是去找假的杜月衡炼丹?她醒来肯定还要去求,假的杜月衡不会炼,肯定会去找真的杜月衡,那我们就可以趁机找到他。” 阮冬认真规划好了一切,却发现小徒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问:“你怎么想的?” 小徒弟默默瞅着她,眼神逐渐怨愤:“当初说心里只有我,现在一口一个杜月衡,是不是不爱了?” 阮冬:??? 他委屈的别过脸! 阮冬:??? 她在这里认真做计划,他特么的就只听见了这个? “啪”一声响。 小徒弟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小小声。 “徒儿错了。” 阮冬气的肺疼,缓了缓,正要同他再商榷,忽而听见一声啜泣。 她扭头一看,便瞧见隔壁雅间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年轻俊美,身材颀长。 此刻却微微红着眼,正是碎玉。 阮冬惊悚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碎玉长腿一迈,走过来,哽咽的道:“我都听见了,我太难受了。” 阮冬:??? 阮冬崩溃:“你都听见什么了你?” 碎玉仔细的望着她,想起了师尊方才说的关于杜月衡的一切。 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她捅伤了他,便陪他一起治伤,在林间起篝火,在晨时饮露水,在洞窟炼丹敷药,四目相对,胸膛裸露,脸颊通红,干柴烈火,一连数日。 他们置了地,建了房,特意选了离学堂近的位置…… 那孩子呱呱坠地,越长大越像她…… 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他一把握住师尊的手,泣不成声:“多大了?” 阮冬:…… 傅白:…… 阮冬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向碎玉。 傅白用看傻比一样的眼神看向碎玉。 阮冬头疼的厉害,碎玉这家伙太爱脑补,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她实在气的糊涂,便对大徒弟道:“你同他说。” 傅白冷漠的走过去,一把揪起碎玉的领子。 “你是傻子么?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杜月衡,怎么可能呢?” “我才是孩子的爹。” 碎玉:…… 阮冬:…… 她好累…… 人间不值得。 · 两个徒弟没有打架,一个比一个乖巧。 阮冬终于缓了过来。 原来碎玉将自己一府的莺莺燕燕全遣散了,个个不舍得走,在府中哭的梨花带雨,碎玉想着,姑娘总是用来疼的,便来丹阁,打算一人一颗绝情丹。 阮冬:…… 碎玉:“爱我没结果,毕竟我的心里,只有……只有……” 傅白:“死心吧,三岁半了。” 碎玉:“!!!” 阮冬挫败的捂住脸,想等徒儿们消停下来再做定夺,忽而听见楼下传来喧闹声。 方才被阮冬支开的侍从也匆匆跑下楼去查看。 阮冬趴在栏杆上,勾着脖子往下看。 就见一个娇俏的侍女端着灵茶,正小心翼翼的给一位贵公子添茶。 贵公子锦衣华服,眼眸深邃,五官精致,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容貌。 只是神情冰冷了些,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感。 小侍女战战兢兢的端着茶,因为手在发抖,茶杯便与托盘发出磕绊之声。 贵公子斜眸看她,语气冰冷傲慢:“怕什么?” 小侍女不答话,努力将茶杯送到他面前,低声道:“爷……爷喝茶。” “哼。” 贵公子冷笑一声,抬手便将茶杯扫在地上,茶渍一下子便溅在贵公子的衣衫上。 小侍女吓得跌倒在地,一双眼睛里水汽氤氲。 贵公子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恶狠狠的道:“小奴隶,给我擦干净。” 小侍女吓得脸色发白,眼泪便涌了出来,她攥着小手,虽然害怕,但还是哆哆嗦嗦的触上他的衣衫。 “上仙不满意她,换我来好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侍从匆忙跑出来,满面担忧。 贵公子扫过男侍从,眸中顿时阴云密布,他捏着怀中小女人的精巧的下巴,怒道:“原来拿了我的钱是为了别的男人。” 小女人眼含泪水,频频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你信我……” 贵公子不顾她的挣扎,打横抱起她,直接踹开了丹阁的贵宾室。 这个小女人居然敢背着他同别人的男人在一起,他一定要给她些难忘的教训。 阮冬看的津津有味。 甚至咽了一发口水。 那两人进了房间,这个角度看不清了,她回过头,吓了一跳。 两个徒弟默默的瞅着她,眼神探究。 阮冬急忙解释:“花栗栗,花栗栗啊。” 碎玉恍然:“哦,就是上回暖香阁那个姑娘。” 傅白到底贴心,问:“师尊是否还想看?” 阮冬顿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想看。” 她想看也不是因为别的,既然小侍女是花栗栗,那贵公子定然是姜泊遥了,而花栗栗注定要跟姜泊遥虐恋情深,关键这前期一直虐的是花栗栗的身啊,花栗栗是个好孩子,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但又不能贸然掰正她的道路,让她独自美丽,毕竟,她也不知道,花栗栗是真的想独自,还是内心深处,也喜欢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 所以,走不放心,劝不放心,权且看一看…… 傅白将师尊一抱,一个闪身,轻而易举便进了二楼贵宾室,融开地砖,便将楼下景致尽收眼底。 阮冬立刻趴下,兴致勃勃。 只见姜泊遥抱着花栗栗进来后,反手甩上门,禁制一下,便将她扔在了八仙桌上,花栗栗当下便想逃跑,姜泊遥扯了自己的腰带,利落的绑住她的双腕,随后将她一推,压在桌上。 “女人,睁开眼,看着我的脸,我不允许你逃避。” 阮冬:妈耶…… 这该死的,迷人的霸道。 在姜泊遥暴戾扯开花栗栗衣服的一瞬,阮冬盖上了地砖。 太刺激了,她承受不来。 气还没喘顺,便对上大徒弟晦暗的眼。 徒弟肤白貌美,窄腰长腿,他黑眸一眯,寒气四溢,忽而伸手,强硬的将她按在地上,笑容邪气又甜美。 “师尊,我还以为你喜欢乖的,害我演了好久。” 第12章 第12章 碎玉看了一眼正在面壁思过的大师兄,幸灾乐祸的走到师尊跟前。 “师尊,我都说他疯了。” 阮冬:“你也一起去。” 碎玉:“……” 一楼贵宾室的门开了,姜泊遥矜贵的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衣领,他外衫没了,显然脱在了内室。 他侧眸望了一眼内室,微微敛了眉,随后不再留恋,抬脚往丹阁门口走。 他刚走到门口,阮冬便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哇,是姜少宗主,也太帅了。】 【我的天那,他的坐骑是什么?飞鸿踏雪猪?】 【就是那个比东海龙王更稀有,比昆山神凤更名贵的飞鸿踏雪猪?不愧是他啊。】 【想嫁!】 阮冬:…… 虽然有些夸张,不过姜泊遥的确有两把刷子。 十年前养心宗还名不见经传,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是仙门十宗里的垫底。 主要因为养心宗的看家本领是畜牧养植,种瓜果蔬菜。 而众所周知,修士都是辟谷的,不吃东西,一是因为不需要,二是因为吃多了浊气重影响修炼,因此养心宗这个本事基本废了。 同样是养植,人家药王谷种的是灵药,灵气浓郁,可生服可入丹,比养心宗高上好几个段位。 而养心宗的灵植,灵气蕴含略等于无,吃了没什么卵用,是以地位低下,沦落为贫困宗门。 后来,养心宗横空出世了一个天才,也就是少宗主姜泊遥,这孩子天赋异禀,修炼进境一日千里,他培育出的瓜果蔬菜灵气浓郁,不但滋味甜美,还能增进肺腑灵气循环。 不仅如此,培育出的猪更是一绝,做出的红烧肉、糯米排骨、香辣猪蹄等等,更是叫人口舌生津,不能自已。 重要的是,全都灵气充裕,吃完甚至能感受到修为的小幅提升。 修真界都疯了。 从前哪儿是不想吃,是不能吃啊,一个个饥渴的眼睛都发绿了,这会儿养心宗居然培育出了能吃的灵食,简直拯救了整个修真界。 养心宗自此名声大噪,一跃成为超级大宗。 而绝世天才姜泊遥,更是成为了万千少女的梦想。 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靓的崽。 阮冬眼瞅的最靓的崽骑着粉色猪猪远去了,便叮嘱两个徒弟继续面壁,自己则跑下楼去看花栗栗。 她刚到楼下,就看到方才那个眉清目秀的侍从要往贵宾室冲。 她急忙拦住,道:“你是个男人,不方便,我去看。” 眉清目秀的小侍从都快急哭了,红着眼睛连连点头。 阮冬走到近前,发现门上依然留着禁制,便抬眼往楼上看。 大徒弟趴在栏杆上,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 禁制应声而开。 阮冬立刻推门进去,一进去就反手掩上。 小姑娘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哑着嗓子问:“谁?” 阮冬立刻道:“我。” 小姑娘惊讶的道:“尊上……你怎么……” 阮冬走上前,看见小姑娘抱着姜泊遥的外衫,靠墙坐着,自个儿的衣服则被撕碎丢在地上,好在她身上穿着新的衣服,想来是储物袋里备着的。 小姑娘眼睛还肿着,鼻尖亦通红,显出一种凌虐的美感。 阮冬控制自己的视线,从小姑娘满是吻痕的雪白脖颈离开,只道:“栗栗,你要不要紧?” 花栗栗脸颊一红,摇摇头,说:“尊上,我没事,少爷他……没有弄伤我……” 阮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栗栗,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花栗栗紧紧攥着姜泊遥的衣服,半晌不说话,再抬眼,眼眶里已满是泪水。 “不必劳烦尊上,今日,少爷只是误会了,他发泄过后,应当不会再来找我,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阮冬: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遗憾呢…… 花栗栗一边掉眼泪一边道:“当年我流落街头,是少爷伸出援手,那时晨光熹微,他宛若神祗,是我的救赎之光。若不是少爷,我早死在了那年寒冬,能服侍少爷,我已经很知足了。” “是我配不上少爷,是我奢望太多,如今少爷弃我如敝履,也是我自作自受,只要少爷好,我一切都可以忍受。” 阮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半晌才道:“尊上,少爷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了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对我?可我心里好难受,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少爷,我……离不开他。” 阮冬听的心疼,便将她搂在怀里,哄了半天,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小姑娘擦干眼泪,说:“我要跟杜文君成亲了。” 阮冬:???!!! 她目瞪狗呆,问:“谁?” 花栗栗正正经经的道:“杜文君啊,就是外面那个小侍从,我初来之时,因孤身一人,总被一些宵小之徒骚扰,烦不胜烦,他便很照顾我。” “他说他爹总是忽视他,让他没有存在感,他想做些什么事儿刺激刺激他爹,后来他想了个办法,问我要不要成亲,一来可以杜绝那些宵小之徒的骚扰,二来可以刺激他爹。” “我那时总在深夜为少爷流泪,虽想前行却总是难以割舍,我想这样也好,就同意了。” 阮冬默了默:“你刚才不是还说离不开少爷么?” 花栗栗:“总要试试么,再说文君腹肌挺好的……” 阮冬:我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显得和你们格格不入…… 花栗栗又道:“我跟文君明日就要启程去他家,见他父亲。” 阮冬便问:“他家在哪?” 花栗栗仔细想了想,说:“好像在药王谷,他爹……他爹……叫什么来着,哦,杜月衡。” 阮冬:…… 阮冬对花栗栗肃然起敬。 “栗栗,你看,你单独去吧,也比较危险,需不需要……” 花栗栗立刻道:“尊上若是一同去就再好不过了。” 阮冬热泪盈眶,懂事啊。 阮冬同花栗栗走出贵宾室的时候,杜文君正等在外面,一瞧见花栗栗就冲了过来,在看清她脖颈上吻痕的一瞬,脸色就变了。 阮冬心头一跳,暗暗打算拔刀。 花栗栗前脚才答应同杜文君成亲,后脚就被姜泊遥抱进贵宾室,换了哪个男人都不可能承受得了。 就见杜文君握着花栗栗的手,激动道:“太好了,就保持这个样子,明天一定能气死我爹。” 阮冬:…… 你们的世界好复杂,我就多余操这个心。 花栗栗看见师尊神色复杂,凑过来,小声说:“尊上,我们是假成亲,各取所需而已。” 阮冬备受冲击的三观这才恢复,长长松了一口气。 · 阮冬带着两个徒弟同花栗栗回了红尘客栈。 花栗栗没什么好收拾的,丁点儿东西都装在储物袋里,屁股一拍就跟着走,临走时同杜文君商议好,第二天来红尘客栈接她。 四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默默商议。 花栗栗也不问为什么,阮冬说要去,她就说好。 她认真想了想,说:“我同文君提过,并无姐妹,只是早些年和娘亲失散,尊上若要去,正好是订亲,不知尊上可否屈尊扮成我娘。” 阮冬自然点头说好。 花栗栗扭头看向两个男人,这一看,差点当场吓尿。 只见傅白正从裂缝中缓缓抽出一柄漆黑唐刀。 碎玉则将一枚银币抛起又接住。 两人戾气横生,黑眸半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阴狠。 “叫爹 。” 花栗栗:…… 威压太强,她连睁眼都困难,要哭了啊…… 阮冬捂住脸,她也快哭了啊…… 最后终于敲定,她扮花栗栗娘亲,两个徒弟扮随行侍从。 第二天天一亮,众人刚吃了易容丹,一辆破破烂烂的小牛车就停在了红尘客栈门口。 阮冬:…… 杜文君羞赧的道:“对不起啊,这就是我全部的财产。” 阮冬觉着奇怪,杜文君是杜月衡的儿子,以杜月衡的身份,断不能让亲儿子这么凄惨,杜文君又说亲爹冷落他,那么,很有可能,这个杜文君是真杜月衡的儿子。 所以这个假的,才把他赶出了药王谷。 不过没什么证据的事儿,阮冬便没多说,同几人一道上了牛车。 牛车吱吱嘎嘎,载着几人,耗费数日,才终于到了药王谷。 药王谷风景秀丽,漫山灵植,清香扑鼻。 灵气浓郁,密度比别的地方更高。 因着杜文君的关系,看门的小弟子不敢耽搁,直接放了几人入谷。 杜文君轻车熟路,将几人带到休息处——内谷桃源居。 一条溪流自北向南,清澈见底,水面上还飘着散落下来的粉白桃花。 清静、雅致,心旷神怡。 刚入谷,便有一着粉色轻纱的姑娘欢欢喜喜跑过来,直往杜文君身上扑。 “文君哥哥,你可回来了,言儿好想你。” 杜文君往一旁避了避,没让她扑在身上,只说:“姝言,这是花栗栗,这位则是花栗栗的娘亲。” 阮冬瞧了瞧,这姑娘应当就是杜月衡的女儿杜姝言了。 小姑娘生的娇俏,显然被宠坏了,一看花栗栗,眉毛立刻就立起来了,她恼道:“文君哥哥,这女人是谁?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杜文君道:“这是我未婚妻,我带她来给父亲见见。” 杜姝言脸色一下变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文君,道:“文君哥哥,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说过刻苦修习,不谈儿女私情的……” 阮冬:哦吼。 这小妹妹不对劲儿啊,显然是对自己哥哥有非分之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姑娘怕是知道什么…… 杜文君道:“栗栗不一样,她是我认定的女孩。” 杜姝言视线狠戾的在花栗栗脸上剜来剜去,忽而瞳孔一缩,发现了那些青青紫紫的吻痕,宛若被雷劈一般,当场落下泪来,再也无法承受,哭着跑远了。 杜文君抱歉的道:“对不起,我妹妹被宠坏了,还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阮冬和蔼可亲的笑了笑。 花栗栗:“小妹妹看着挺伤心的,既然事件因我而起,我去找她道个歉吧……” 话还没说完,被阮冬搂着脖子带走了。 花栗栗低声:“尊上,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才惹的妹妹不高兴,我…… 阮冬敲了敲她的小脑壳:“给我闭嘴。” 花栗栗一顿,眼冒星光:“尊上好霸道,爱了。” 阮冬:…… 碎玉走到师尊近前,低声问:“师尊,杜姝言要杀掉么?” 阮冬头痛:“不许。” 碎玉立刻追上已经走远的傅白,一把拽住他:“师尊说不许。” 傅白眼眸一眯,嫌弃的道:“你不请示师尊的话,她已经死了。” 阮冬:……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夜灯逐渐亮了起来。 杜文君独自去见自己的父亲,几人舟车劳顿,被安排在独立的院落里,稍作整理和休憩,明日再正式同杜月衡见面。 阮冬洗漱完毕,坐在院中吹风,花栗栗久久未出现,她心下担忧,便行至院落外寻找,结果在溪边找到她。 她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正打算回去,一瞧见阮冬,眼眸顿时便亮了。 “尊上尊上。” 阮冬抬脚走过去。 花栗栗献宝似的把糕点捧到阮冬面前。 “尊上,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阮冬瞅着碟子里的食物,瞧着的确精致软糯,入口应当极其松软香甜。 花栗栗激动的道:“尊上,这是养心宗特供,是……是……是少爷培育出来的小麦制作的小麦粉,精心揉制烘烤出来的,灵气浓郁,滋味鲜美,平常都吃不到的,你尝尝,尝尝。” 阮冬实在不想辜负这孩子一片心意,便取了一个,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齿颊留香,软软糯糯的香甜之感很快便填满了口腔,灵气瞬间释放,冲进四肢百骸,的确是好东西。 阮冬正要说,你留着自己吃的时候,身体忽然不对劲了。 起先是热,随后那点热便升腾起来,逐渐席卷全身,烧的她热血沸腾。 头脑渐渐不清明,视线也变得模糊,可那点热还在不断攀升,让她想立刻扒光自己。 耳边是花栗栗惊慌失措的尖叫:“尊上,尊上你怎么了?” 阮冬一怔,终于明白过来了。 操,中催欢散了。 要命了。 她咬紧牙关,问:“栗栗,糕、糕点谁给你的?” 花栗栗快急哭了,说:“杜姝言,她说初来乍到,送我的礼物。” 阮冬哭笑不得,这果然是原女主的标配剧情,眼下自己中了招,想也不用想,一定有壮汉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浑身热的受不了,为防止自己失态,立刻往一旁的房子跑,踉踉跄跄跑到跟前,一脚踹开,便立刻冲了进去。 是柴房。 还真是…… 花栗栗紧跟着钻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阮冬立刻盘膝坐下,她残存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正要叫花栗栗帮她守着门,她试着运功的时候,花栗栗忽然冲到了她面前。 小姑娘眼睛通红,害怕又慌张,她一边扯自己的腰带一边扯师尊的腰带,急急道:“尊上,我来让你解脱,我经验丰富。” 阮冬:…… 阮冬又急又恼,可却无力反抗,身体愈发无力,而内心的渴望却陡然爆发,她说话的声音都如水一般缠绵。 “栗栗,别……别……” 小姑娘看她这副样子,更加担心,整个人慌作一团,眼泪都涌了出来,连连道:“师尊你别怕,我轻一点轻一……”话音未落,人忽然被一阵风带着,骤然飞出了门外。 傅白矮身跨进门来,一袭深衣如冷霜月色。 面孔俊美,身材颀长。 他看向娇媚如水般的师尊,眼眸幽深。 他微微侧过脸,同呆滞的花栗栗道。 “爹在这儿,慌什么。” 第13章 第13章 柴房的木门在花栗栗眼前关上了,那个可怕的仙长和尊上关在了里面。 她正担心的时候,听见了仙长的声音,冷冰冰的。 “那糕点,我不在乎你吃不吃,但是剩下的,别浪费,拿去给碎玉吃。” 花栗栗:…… 她再笨再天真也知道糕点有问题,怎么敢拿去给玉公子吃,玉公子也很可怕啊。 正想着,远处忽而跑来一队裸着上半身的壮汉,很快便接近了她。 花栗栗起先觉得奇怪,后来发现他们径自往柴房去,才发觉不对。 若刚才尊上没来,糕点她一定吃了,这附近并没有遮蔽物,唯一能躲的只有柴房,而这些壮汉来的这么蹊跷,目标正是柴房,这要冲进去,她药性正浓,不就彻底毁了么? 这样细细一想,脸色顿时发白,这……是尊上替她挡了灾…… 她心里一阵难过,是她害了尊上啊,她擦了一把眼泪,急忙拦住往前冲的壮汉,问过才知道,原来他们临时接到通知去柴房取柴。 花栗栗胡乱寻了个理由,将他们打发走,自个儿便远远的守在柴房外,也不敢太近,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柴房被那个可怕的仙长下了禁制,什么音儿都传不出来。 她正要打坐,玉公子风一般的赶了过来,一个闪身,便站在了柴房门外。 他抬起手想敲,却始终不敢,手掌握紧又松开,低垂着眼,紧抿着唇。 最终站了一会儿,颓然放下手,转身离开。 其实也并未走远。 花栗栗看见他坐在最高的屋脊上,指尖转着那枚银币,目光始终不离柴门。 · 阮冬热的迷迷糊糊,觉得身上的一切都很碍事,手指往领口搁,想快速扯下来的时候,被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 她实在难受,一时被阻,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但因实在没力气,那点声息便显得奶味十足,更像是某种邀约。 双手依然被握住,她挣脱不开,但挣扎着挣扎着,那点愤怒便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异样的酥、麻,她轻嘤了一声 ,抬起雾蒙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了身前的男人。 傅白内心一瞬间便被击中了。 师尊实在美的惊人。 少女跪坐在地上,双手被他按在膝前的地砖上,动弹不得,她挣扎无果,便委屈巴巴的望着他,像一只撒娇求饶的猫崽儿。 平日里也可爱,但有些刻意压抑的冰冷和古板,现在却像是卸下全部伪装,只留下最纯粹的本能反应。 怯怯的、渴、望的、娇羞的,因为被压制而显露出委屈,眼尾泛红,鼻尖亦是,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溃的哭出来。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他不敢看她,也不敢让她乱动,便依然按着她的手,却别开了视线。 阮冬太难受了,又被制着,央求了半天,可男人丝毫不为所动,那点恼火便再度窜了出来,她开始运转灵力,试图冲开他的控制。 灵力渐渐积蓄,她的脑袋也愈发混沌,就在她不断努力的当口,听见了男人苦笑的声音。 “师尊,请恕徒儿不敬。” 她一愣,手腕一痛,经脉中好不容易积蓄的灵力瞬间就散了。 她怔了怔,又怔了怔。 “哇”的一声,居然哭了。 傅白慌了神,可这会儿不敢乱哄,也不敢乱碰她,便柔声道。 “师尊,忍忍便好了,忍忍……” 阮冬哪里听的了这个,哭的愈发厉害,朦朦胧胧中,听见男人低低的声音。 “师尊,徒儿每天都想你。” “每天都想将你抱在怀里,做想做的事儿。” “可是师尊,今日不行。” “我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占师尊便宜。” 阮冬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觉得身体里有团火在烧,就在她无法承受之际,那火骤然化为黑色,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 傅白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变化,正要细看,师尊腕间灵力暴涨,一下子冲开了他的钳制,并猛然朝他怀中撞来,一下子将他撞翻在地。 他担心她受伤,立刻想伸手护她,却忽然愣在当场。 师尊像是换了一个人。 只见少女眼眸漆黑,神情放肆,发丝凌乱又汗湿的披散在肩上,更添万种风情。 她舔了舔殷红的唇,半敛着美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纤长指尖悬在左手腕间玄铁镯上,打入灵力,那玄铁镯便骤然变大,轻松的从腕间脱落。 少女把玩着玄铁镯,笑容邪气的望过来。 傅白咬牙,师尊入魔了。 得把玄铁镯戴回去。 他刚要有所动作,少女却快他一步,一个闪身,便将他压、在地上,她居高临下,发丝垂下来,落在他的脖颈处。 傅白僵了。 少女指尖的玄铁镯转了一圈,挑眉轻笑:“想要这个?” 傅白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她微微勾起嘴角,在他耳边轻语。 “给你。” “师……” 傅白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便响起锁链之声,随后双腕一紧,便被玄铁锁链缠在一起,快速拉高,绑在了身后的支撑柱上。 傅白:! 少女猫儿一样的凑近他,挑起他精致的下巴。 “小奴隶,求我,我就疼你。” 傅白:! 少女的手指摩、挲他湿、润的嘴唇,眉眼满是娇媚,她看了他半天,却久久没说话。 傅白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她却一时定住了,怎么回事? 少女沉默许久,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傅白趁这个当口,急忙道:“师尊,不要,快放开我。” 他这话一出,少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邪魅一笑:“小奴隶,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傅白:…… 所以,刚才是忘词了么? 等等,那这些词儿是跟谁学的? 姜泊遥那个混蛋…… 少女打开思路之后,顺溜多了,她按住他的手腕,又道:“上面的小嘴说不要,下……” 傅白:师尊,快住口。 但师尊文思如泉涌,正是创作灵感迸发的时刻,她拍拍他的小脸蛋,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女孩儿靠的实在近,那白、嫩的小手又轻飘飘往他胸膛搁,傅白被她撩的直起火,压抑的很痛苦,他闭上眼眸又睁开,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哑的厉害,他轻咳了声,艰难道:“师尊,停下。” 少女却被他的反抗惹的心头不快,她眼眸一压,猝不及防向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他颈间一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师尊是属狗的么? 少女用了力气,轻易便咬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涌出来,沾湿了她的唇、瓣,她扬起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美眸半敛,嗓音沙哑的在他耳边道。 “别忍着,叫出来。” 傅白:!!! 回头一定杀了姜泊遥,谁劝都不好使。 他方才顾着她不敢使用灵力,眼下愈加混乱,不能再让师尊胡来了。 他正要挣脱,少女却因喝了他的血,眼神有些涣散。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像是醉酒一样的摇摇头,随后将自己的外衫一扯,潇洒的盖在徒儿身上。 她抬手指向他,眼神凌厉,语气傲慢又霸道。 “你记住,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傅白:…… 她像是愈发晕了,晃晃悠悠坐下来,沉默片刻,又扭过头看他。 半晌不说话。 傅白:显然是忘词儿了…… 她眼眸忽而一亮,随后用手指擦过自己的唇角,冷笑一声。 “难道我还没有喂饱你吗?嗯?” 傅白忍无可忍,运起灵力打开锁链,灵力飞快的融入锁链之中,锁链骤然变小,瞬息间便重新化为锁魔手镯。 他捏着手镯,靠近了不知死活还在霸道的少女。 少女察觉到危机,正要躲避,却在一瞬间被他扣住手腕,往怀里一拽,便再也无法动弹。 他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拉高她的小手手,玄铁手镯“唰”一下,便被重新戴了回去。 少女一僵,眼神瞬间变得迷茫,身子一软,便向下跌去。 男人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她捞进怀里。 低眸一瞅,睡着了。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罪魁祸首却已经歪倒在他怀里香甜的睡着了。 他抱着她,半天才顺过气来。 · 阮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宛若经历了一场毒打。 等神智稍稍清明,才迷迷糊糊想起昨夜的事儿,这一想,差点跳起来。 她记得自己中了催欢散。 她低头瞅瞅,发现自己灵府空明,运转正常,显然已经解了。 解了?那是谁给解的?她不会真的…… 苍天哪,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花栗栗想帮她解毒,她连连喊着不要,可花栗栗还是扯她的腰带,看自己的样子,也不像是被糟蹋了,难道,是花栗栗给她解的? 不是吧…… 难道她莫名其妙变男二了么? 要不要这么魔幻。 正想着,大徒弟推门进来了,端着一个托盘,搁着清粥和牛奶。 大徒弟瞧着份外萎靡,精神极差。 阮冬奇怪的问:“怎的精神这么差?” 大徒弟瞧着平静,却分明有些咬牙切齿:“冲了一夜寒潭水。” 阮冬不明白,问:“为何?” 大徒弟道:“降火。” 阮冬不甚懂,不过大徒弟向来脾气差,不好惹,能自己控制情绪,是个很大的进步,她便投去赞赏的目光,道:“你长大了。” 傅白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怒火,随后垂下眼睫,烦闷的扯了扯自个儿的衣领。 他这一动,便露出了侧面的脖颈,那里贴着一枚小小的膏药贴。 阮冬眉头一跳。 有点眼熟呐…… 嗯……还有些不太好的回忆…… 她瞅了瞅膏药,又瞅了瞅他,还是忍不住在意,问:“怎么又受伤了?” 大徒弟把牛奶递给她,视线停顿在她的小脸上,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猫儿咬的。” 阮冬受到惊吓:“什么猫啊,这么凶。” 大徒弟凉凉的看着她,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大概这么高。” 阮冬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大的猫?都跟我一般高了。” 大徒弟冷笑:“可不。” 阮冬嘬着牛奶,认真道:“回头我帮你捉来,让你打一顿消气。” 大徒弟微笑:“当时就想按在膝上打一顿的。” 阮冬问:“那怎么?” 大徒弟俯身凑近她,看着她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目光幽深,语调缓而沉。 “睡着了,觉不着趣儿。” 阮冬莫名觉得冷,甚至疑心室内的气温都降了不少,徒儿的眼神又深又冷,叫她莫名心虚,他说的没头没尾,她不甚懂,磕磕绊绊的猜测:“猫、猫睡着了?谁、谁觉不着趣儿?你么?” 徒弟凑得极近,抬手缓缓的擦净她唇边的奶渍,黑眸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直到将她看的有几分慌乱,才故意般的、清晰又仔细的道。 “这种事儿,哪能叫她浑浑噩噩,得要她醒着,清清楚楚,然后将她按在膝上,叫她害怕叫她恐惧,叫她哭红了眼认错,说着再也不敢了,却迟迟不打,在她以为逃脱惩罚时,再狠狠的教训。” “胡乱挣扎就绑住手脚,哭的凶了就叫她咬着我的外衫,不许挣扎不许哀求,只能流着泪默默承受,直到……她嗓子哑了,眼泪干了,再也没有一丝儿力气为止。” “这样……才比较有意思。”他望着她的眼,低声问,“师尊觉得呢?” 阮冬“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 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 第14章 第14章 阮冬吓得奶瓶都掉了。 徒弟快手接了,又塞回她掌心,眉眼温顺。 “师尊怎得这么不小心。” 阮冬看着徒儿乖巧的模样,没有半分安全感,她不敢多说,咕噜咕噜喝完奶,借口自个儿有事便快速出了房间。 傅白站在桌旁,半边脸孔沉在阴影里,他默默瞅着师尊仓皇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伤口,唇角微勾。 阮冬不敢回头看,今日徒儿不对劲儿,她还是赶紧找花栗栗问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出了宅院,刚走没两步,就碰见了站在路边的花栗栗。 花栗栗瞧见她,立刻激动的跑过来,道:“尊上,尊上,您没事吧?” 阮冬脸一红,轻咳一声,努力保持高冷淡定,道:“我没事,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 花栗栗一滞,便想起了昨夜的事儿。 可怕的仙长和尊上被锁在了柴房之中,她不敢走远,在附近守着,因屏蔽禁制的缘故,她丝毫听不见响动。 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月上中天,柴房的门才终于打开,可怕的仙长抱着尊上出现了。 可怕的仙长衣衫染血,表情冷漠阴沉,叫人瞧一眼都心惊胆战,她站的这般远,身上的汗毛都应激般的竖起来了,可尊上却窝在他怀里睡着了,还挺香,小脸蛋软软的贴着他的胸膛,因为太过舒服,还呢喃着蹭了蹭。 仙长的表情更阴郁了。 她不敢吱声,可实在太过好奇。 尊上中的是催欢散,看上去已经解了,而柴房里只有仙长一个男人,那…… 视线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尊上还好,整整齐齐,仙长的衣衫就凌乱多了,领口被扯的有些歪斜,露出了一片白皙的皮肤,那修长的腕间甚至有绳索绑过的红痕…… 啧…… 探究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仙长颈间的伤口上。 流了那么多血,是有多激烈? 她平常同少爷也激烈,可都没到流血的程度,到底是什么姿势,才能…… 脑子里正胡乱跑马,仙长忽而开口了。 “今夜天气不错。” 嗯? 她错愕的仰头看他。 仙长依然冷漠,他居高临下,眼眸微眯,缓缓道:“月光温柔,像是在说话。” 她疑惑的问:“说、说什么?” 仙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月光说,如果你在乱看,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花栗栗:好可怕,哭了…… 她赶忙移开视线,哆哆嗦嗦的道:“仙长对不起……” 仙长冷哼一声,又道:“毒是师尊自己解的,若她问起,直说便是,另外,不要同师尊说我今夜在。” 花栗栗不明白,问:“为什么?” 傅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随后抱着她走进夜色中,背影渐渐被暮色淹没,再也瞧不见时,花栗栗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太害羞了,知道了会躲起来。” 太害羞了?仙长是说尊上么? 尊上怎么会害羞? 尊上可是个风度翩翩、坦然自若、矜贵淡漠、仙风道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儿啊。 这绝不可能! · “怎么了?” 花栗栗回过神来,看见尊上疑惑的望着自己。 她一向不擅长撒谎,一说话就会脸颊通红结结巴巴,可仙长更可怕,他会把她的头拧下来,于是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说的顺畅些。 “昨夜尊上把我推、推开,后来,自个儿运功化解了催、催欢散,没有别人,更没有傅、傅白仙长,他也没有把您抱、抱出来。” 说完这一席话,花栗栗出了一身汗,脸颊通红一片,完蛋了完蛋了,她干嘛要说多余的话,以尊上的智慧,一定会听出问题的。 尊上果然狐疑的眯起眼,半晌没说话。 她焦虑的看着她。 尊上拧起眉毛,张开口。 糟糕,她头没了。 “不愧是我。” 花栗栗:??? 尊上一脸高深莫测。 花栗栗一琢磨,明白过来,尊上一定是为了保住她的头,看破不说破。 她感动的热泪盈眶:“尊上……” 阮冬:卧槽,牛逼,我自己解了催欢散,我的盖世神功又回来……等等,我特么该不会是雌雄同体吧?卧槽! · 阮冬偷偷扒开自己裤子看过后,放下心来。 彼时气候正好,阳光适宜。 她同花栗栗告别,正要回客房,忽而瞧见几位妇人在溪边浆洗衣物,零零碎碎的交谈声便传了过来。 【少谷主又在胡闹什么?】 【听说突然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要成亲呢。】 【那谷主不是要气疯了?】 【自然啊,昨夜有人瞧见书房里吵的可激烈了,瓷器摔碎了一地。】 【哎,少谷主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 【也不能全怪少谷主吧?他只是想引起父亲的注意而已,谷主的确太冷漠了。】 【也是,少谷主年幼时,就爱缠着谷主,谷主却因为沉迷炼丹对他不管不顾,少谷主见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父亲的喜爱,才变了性子,天天惹是生非,可能只是期待谷主能管他一管吧。】 【所以出格的事儿才越做越多,也不知道这次要如何收场。】 阮冬听着听着,不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杜少君真正的父亲,她没有证据,自然不能胡说,可无论哪个,他都不好受。 假的是,他就小小年纪被亲爹冷落,孤苦无依,真的是,他就认贼作父,勤勤恳恳讨好了假货十数年。 她正胡乱想着,杜少君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笑着施了一礼,道:“花夫人。” 阮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花栗栗的娘亲,立刻笑着应了一声。 杜少君是来告知,今日在连翘谷夜宴,杜月衡为他们接风洗尘,并商议婚约之事。 阮冬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杜少君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毕竟,凭什么相信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外人? 待杜少君走后,她回了别院,叫了傅白和碎玉来。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上,阮冬左手边是傅白,右手边是碎玉,两人瞧着都乖巧可爱,一副温顺的模样。 阮冬当然不会被表面蒙蔽,她知道这两个小混蛋有多可怕。 要带着这两个小混蛋去见杜月衡,她实在忐忑。 傅白六亲不认,碎玉阴晴不定,这要一个谈不拢…… 傅白她现在多少有些了解,但碎玉接触的少,还不甚清楚。 只是听说很可怕,这家伙脾气差还古怪,上一秒春风和煦,下一秒就能单手碎颅,惹恼他的人甚至不知道那句话惹怒了他。 今日夜宴,宾客定然不少,万一哪句触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她悄悄咽下一口口水,试探的道:“要不……你们两在这儿等……” 两位徒弟的目光“刷”就扫了过来,冰冷异常。 “等……那肯定是不行的,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一起去。” 缓和了许多。 阮冬擦擦汗,想着反正不能避免,就仔细叮嘱吧。 她看向两个徒儿,一字一句的道。 “炼魂阵不可。” “当场杀人不可。” “抽魂炼魄不可。” 傅白颓了,道:“徒儿知道了,徒儿没有问题了。” 碎玉眼眸一亮。 阮冬看过去,果断的道:“生孩子也不可。” 碎玉一顿,跟着颓了:“徒儿知道了,徒儿也没有问题了。” 阮冬:你们特么的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是夜,月朗星稀。 众人跟着药王谷弟子的指引,前往连翘谷。 连翘谷属于药王谷内谷,通常用来宴客议事,四周种满罕见珍惜的药草,粉莹莹一片,落着零碎的月光,美不胜收。 甫一进谷,灵气扑鼻而来,四肢百骸都顺畅了。 视线正前方,飞崖流瀑之下,是一栋碧瓦红墙的建筑,高耸精致,门洞大开。 杜少君在前方等,瞧见众人,迎了上来。 阮冬仔细叮嘱。 “要乖。” 两位徒弟都“嗯”了一声。 花栗栗跟在阮冬身侧,多少有些紧张,问杜少君:“你爹会同意么?我听说昨天……” 杜少君闻言一顿,片刻后才道:“昨天是我爹同我说话最多的一天。” 花栗栗一滞。 杜少君扬起脸,笑了笑:“我很高兴。” 阮冬忍不住看向少年,他笑的极纯粹,像是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杜少君看过来,歉疚的道:“花夫人对不起,昨夜我同我爹沟通过,他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待会儿我爹态度不好,还请您包涵,栗栗说我们的事儿您都知道……” 阮冬轻咳一声,不负责任的道:“我都知道,不碍事,你们高兴就好。” 杜少君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娶栗栗的。” 阮冬:放心放心,你们的思路我压根跟不上…… 杜少君朝她施了一礼,随后便带着众人往大厅去。 杜月衡早就等在上首,周围还坐了一圈像是药王谷长老的人物,应当都是谷中核心了,小公主杜姝言也坐在杜月衡附近,气呼呼的瞪着花栗栗。 阮冬入了座,两位乖徒弟站在她身后,花栗栗挨着她坐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杜月衡的视线就落在了阮冬身上,他想了想,道:“请恕在下冒昧,既然订亲,自然要大概了解一下家世。” 阮冬:“应该的。” 杜月衡端起茶杯,浮了浮,问:“请问夫人相公……” 阮冬想,得给花栗栗撑场子,不能叫人瞧不起,反正都是吹牛逼,上仙魁首、九幽魔尊、东海神龙、深渊大妖,总要占一样吧?她清清嗓子,正要开口。 两位徒弟的目光森然望了过来。 阮冬打了个哆嗦:“没有。” 杜月衡道:“夫人的意思是死了?” 阮冬欲哭无泪的点头。 杜月衡又问:“那夫人可有兄弟?抑或是花栗栗可有兄弟?” 两位徒弟又望过来。 阮冬:男性不能有是吧?想想都有罪是吧?我懂! 阮冬:“没有,孤苦伶仃 。” 杜月衡手抖了一下,又问:“那家境……” 阮冬想,这个可以有,不能显得寒酸,立刻吹道:“灵田万亩,矿山数百,区区小钱,不足挂齿。” 杜月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顿了许久之后,把茶杯往桌上一磕。 “我同意了。” 阮冬:…… 杜少君:…… 杜月衡:卧槽,孤儿寡母,没有任何势力,还这么有钱,那小寡妇还一直在向我抛媚眼,明显是在勾引我。 第15章 第15章 大厅里气氛一时很僵硬。 阮冬没想到,杜少君更没想到,他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杜姝言气的脸色发白,大喊了一声“爹”。 杜月衡呵斥了一句,她便愤怒的瞪了花栗栗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一众长老面面相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最复杂的当属杜少君,他万万没想到自家爹居然答应了,准备好的措辞全都用不上,这会儿惊喜的看过去,激动的叫了一声“爹”。 杜月衡慈祥的点点头,道:“是爹不好,这么多年忽视了你,今日我亲眼得见花姑娘和夫人,才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你们的婚事,择日办了吧,不若就这两日,爹这就去准备。” 杜少君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下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杜月衡转头看向阮冬,有意无意的展示了一把自己胸肌,意味深长的道:“不知花夫人可否与我一道,共同商议大婚事宜。” 阮冬一滞,连连摆手,道:“不早了,明日吧。” 杜月衡:哎哟小寡妇还欲擒故纵呢。 他笑了笑,道:“好,明日便明日。” 一件稀里糊涂的大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决定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懵逼。 待众人散去,阮冬也回了自己的别院。 她没进屋,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事情太过顺利,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或者,杜少君真是杜月衡的儿子,他冷落儿子这么多年,终于决定给儿子幸福? 想不明白。 大徒弟走过来,递给她一瓶奶,挨着她坐了。 “师尊,我探查过了,整个药王谷只有五处封禁地。” “两处秘境,一处对外,是收费低阶秘境‘百草幽谷’,一处对内,是内门高阶秘境‘神农皇谷’。” 这个阮冬知道,百草幽谷收费,给钱就可以进,收获的都是低阶的灵植丹药类。 傅白接着道:“一处是历代谷主陵寝,还有两处不得而知,大抵是药王谷传承之类。” 阮冬一边喝奶一边道:“假的需要真杜月衡帮他炼丹,需要上好的丹炉和灵植,没有哪处比药王谷更合适,真杜月衡八成就在谷中,兴许,就在你说的两处封禁之地。” 阮冬想了想,道:“可封禁之地毕竟布有千重禁制,十分难……” 傅白问:“师尊想去么?” 阮冬:“?” 傅白道:“喝完奶就带你去。” 阮冬懵了一下,问:“是不杀人不放火静悄悄的去静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不惊动一片云彩的那种么?” 徒弟弟可可爱爱,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你会把脸埋进我的胸口,瑟瑟发抖抱着我腰,看都不敢看的那种。” 阮冬脸一红,这坏孩子怎么能把屠谷的事儿说的这么暧昧。 徒弟弟笑眯眯:“师尊乖,躲我怀里就不怕了。” 阮冬一把捉住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他:“不要。” 傅白遗憾的垂下眼:“那改天。” 阮冬:谁跟你改天!!! 阮冬这个话题不敢深入聊,低下头喝牛奶,吸了会儿停下来,抱着奶瓶子,道:“对了,大婚那天定然锣鼓喧天,还要点炮仗,放烟火,人多又杂,我们可以趁那个时候去。” 傅白点头:“人越多越鲜艳。” 他那个鲜艳说的不明不白,惊的阮冬心头直跳,她抱紧奶瓶,严肃道:“红色够多了,你不许乱来!” 傅白又点头,乖巧无比:“听师尊的。” 第二日,杜月衡果然邀约阮冬前去商议,阮冬带着两个徒弟去了,他看到的时候略有愕然,随后笑笑,竟当真同她商议了婚礼细节,而大婚时辰,就敲定在了三日后。 药王谷一时张灯结彩,弟子们都忙碌起来,这几日巡守的弟子也比往日多了几倍。 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阮冬站在别院门口,看着谷中繁忙的众弟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前两日还好,今日这防护,是不是过于严密了?与其说是怕外来者捣乱,倒不如说是怕内里的人逃走。 逃走? 阮冬一愣,抬脚往外走,刚走没几步,便有小弟子客气的上前阻拦,只说谷主有令,务必保护好花夫人与花姑娘,大婚在即,人多眼杂,还请安心待在别院。 果然…… 这些人是防她的。 彼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笼在远山之上。 阮冬站在别院口,看着繁荣又忙碌的药王谷,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杜月衡这个老狐狸,果然有所图谋。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杜少君不是这个假货的儿子了,若真是他儿子,他根本没必要玩这一手,假意订婚,实则监、禁,生怕她们跑了。 如若杜少君不是假杜月衡的儿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假杜月衡对他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可小孩儿不知道,一心一意想引起爹的注意,甚至越玩越大,带回了一个姑娘就说要成亲。 假货怎么可能同意?他一定是拒绝的,开玩笑,万一这个姑娘背景雄厚,哪天他是假货的事儿被抖出来,不就全完了? 而昨晚之所以答应,则是因为她和花栗栗无亲无友,家境单薄的缘故。 不答应,杜少君始终闹腾,答应,反正伶仃单薄的两名弱女子又成不了气候,再加上听到她有灵田矿山,正巧夺了来,血赚,是以才快速敲定婚期。 等等,她细细琢磨,还有些不对。 按说假货要真杜月衡给他炼丹,真的肯定不肯,假货定然是要用什么威胁的,这般想来,能威胁到真杜月衡的,只有他亲儿子了。 假货原本虽对杜少君不管不顾放任自流,但也没有对他动过手,就连杜少君刚回来,他也是坚决不同意,只是想孤立他而已,前两天在确认自己和花栗栗对他没有威胁之后,才答应了婚事。 但为什么明天大婚,今天明目张胆的监、禁呢? 正常的做法不应该是,由着杜少君胡闹,他要娶就让他娶,反正接着混日子,不影响他威胁真杜月衡就行么? 可这监、禁就耐人寻味了,这分明是想同他们动手的架势。 假货想杀了他们? 为什么?他不需要杜少君了么? 不需要的情况只有两种,要么真杜月衡死了,炼不了丹,要么真杜月衡不需要威胁也能炼丹,这无论哪一种,都很可怕啊。 魔修有许多控制心魂的功法,她也曾有耳闻,但被控制的人大多成了行尸走肉,真杜月衡要真遭遇这一出,怕是毁的透透的。 她忽然又想到一点,假货为什么要把婚期定在三日后?该不会明天就是能彻底控制真杜月衡的那天吧? 这般一想,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杜少君,告诉他真相,若假货想杀她们,定然会先控制杜少君,毕竟杜少君才是心头大患,她们只是附送的而已。 这傻孩子还沉浸在与父亲和解的幸福海洋里,她必须让他清醒一点。 阮冬理顺之后,便想办法往外走,得先离开别院,她努力掏了掏储物袋,想翻翻看有没有隐匿符,正翻着,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突然的失重让她本能的搂住了身边的人,扭头一看,傅白。 徒弟笑着问:“师尊想去哪儿?” 阮冬第一时间不是害羞,而是害怕的扭头东看西看。 傅白微微眯了眼,轻描淡写的道:“别找了,碎玉让我杀了。” 阮冬:…… 傅白笑了:“师尊我同你开玩笑呢,只是砍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出来而已。” 阮冬:更可怕了好么…… 师尊缩的小小的,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脸颊苍白,眼睛漆黑。 傅白喉间有些涩,他顿了顿,压下涌上眸间的黑暗,再次问:“师尊想去哪儿?” 阮冬收回手,手指绞在一起,搁在自己腰腹,丝毫不敢碰他,拒绝是不敢拒绝的,只能努力笑的可爱维持生活这样。 她仰起脸,露出小巧的下巴,问:“能悄悄去么?” 徒弟扫了一眼她紧张的小脸蛋,看着她攥在一起的手指,低下头在她耳边道。 “抱的紧些,我就依师尊的。” 这小混蛋…… 紧张、害怕、担忧、羞耻交织在一起,阮冬眼一闭,搂上了他的脖颈。 她虚虚环着,手指都在哆嗦,上半身绷着。 耳边忽而闻得一声轻笑,脑袋便被一只手盖住了,一股大力涌来,她被按着猝不及防的扎进他的颈项,贴的紧紧的。 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瞬间冲进鼻端,她脸颊“腾”的一下便红了。 不敢抬头,干脆装死一样的埋了进去。 徒弟好像在笑,她还在紧张着,一阵风动,耳边的声音全都消弭了音迹。 片刻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傅白看着怀里的小鹌鹑,道:“师尊,到了。” 阮冬茫茫然抬起头,发现周围天色已暗,而自己身处在一处幽静的宅邸中。 她从徒弟的怀里跳下,方才她说要找杜少君,以为傅白会带她去杜少君的宅邸,这处却全然不是,她扭头看徒弟。 傅白道:“这是杜月衡的宅邸,杜少君在这里。” 明日大婚,现在这两人待在一块儿,也很合理。 阮冬在傅白的指引下,很快在书房找到了两人的身影。 傅白掐了隐匿决,两人便隐在花窗外,将内里瞧的一清二楚。 假货正坐在书桌前看帖子,杜少君则激动的站在他身边,视线落在他身上,喜悦之情根本收不住。 杜月衡收起帖子,问:“明日大婚,准备的如何?” 杜少君兴奋的攥紧手指:“准备的差不多了。” 杜月衡道:“这些年忽视你了,是我不好。” 杜少君眼圈一红,立刻道:“没有,是孩儿不好,不是爹的错,今日,能同爹爹待在一处,说上这么些话,孩儿已经很知足了。” 杜月衡笑了笑,忽而问:“不知花夫人可愿留在谷中?” 杜少君不明白,问:“怎么?” 杜月衡道:“她昨日多次暗示于我,似乎觊觎我的身体。” 窗外忽而传来一阵沙沙声。 杜月衡疑惑的望去,杜少君跟着瞧了瞧,道:“似乎刚跑过一只猫崽儿。” 而此刻,阮冬正眼泪汪汪的被大徒弟摁在树上,大手掐着她的下巴,黑眸阴鸷,哑声逼问。 “师尊,是我没满足你么?嗯?” 第16章 第16章 男人居高临下的将她拢在怀中,后背靠在枝干上,避无可避。 阮冬昂着脑袋,露出细白的脖颈,毫无安全感,真的快哭出来:“他胡说,我没有。” 傅白摩挲着她的小脸蛋,眼神愈来愈危险:“师尊,我很失望……” 阮冬:你失望个锤子,你只是徒弟啊! 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当场捉奸被绿的男主人啊! 一天天的,就知道给自己加戏! 可徒弟却神情专注,眸中渐起黑雾,他俯首凑近她,冰冷的气息几乎渗入她的皮肤。 她可耻的软了! 她害怕的唤道:“傅、傅白……” 徒弟弟充耳不闻,眸中黑焰跳动,像是要灼烧一切。 阮冬慌了,想推开他,却被他捉了双手摁在头顶。 这姿势没有安全感,她害怕啊! 徒弟愈靠愈近,她冷的直哆嗦。 就在徒弟濒临失控的前一刻,她终于支持不住,痛哭流涕的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看别的男人,都是我不好。” “原谅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安分守己,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她哭的太情真意切,伤心劲儿十足。 徒弟被眼泪泡软了,冷静下来,他微微退了些,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知道错了就好,不哭了。” 阮冬伏在他怀里:“呜呜呜呜……老子敲里吗……呜呜呜呜……小王八蛋……呜呜呜……” 傅白轻拍她的背,柔声哄:“说清楚了就没事了,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以后不要这样了。” 阮冬便哭的更凶了,显然是气的! 傅白替她擦眼泪,巴掌大的脸,一只手就盖住了,她有些崩溃,他一边擦一边道:“原本还想……但师尊这么可爱,我舍不得,好了,不哭了。” 阮冬抽泣的间隙问:“原本想怎样?” 傅白可可爱爱,语气贼轻快:“想打断师尊的腿呢。” 阮冬:…… 老子敲里吗! 好在她道歉道的及时,保住了自己的腿,徒弟冷静下来,看向她的目光更甜蜜了。 阮冬打了个哆嗦,擦了一把脸,才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将视线转向书房内。 杜月衡和杜少君已经父慈子孝好一会了,他们这儿闹家庭伦理也没错过关键情节。 书房内的杜月衡放下一直看的帖子,示意杜少君过来。 杜少君便欢喜的挨近他。 杜月衡摸摸他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道:“如今你长大了,也到了成亲的日子,我是时候退位让贤,将谷主之位交予你了。” 杜少君吓了一跳,摇头道:“孩儿不要。” 杜月衡道:“说什么傻话,我这就将先祖之血传承给你。” 杜少君有一瞬间愣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杜月衡看了看他,问:“还等什么?” 杜少君怔了怔,便撩开衣袍跪了下去,伏在杜月衡面前。 杜月衡走近他,笑了笑,道:“抬起脸来。” 杜少君不知所措的抬起脸。 杜月衡道:“我今日便将谷主之位传给你,并将先祖之血传承于你,接下来,我要离谷云游,药王谷便交给你了。” 杜少君露出迷茫的神情,就在他缓慢的伸出手掌之际,杜月衡忽而冷笑一声,一脚踩上了他的手,狠狠用力,碾在了地上。 杜少君猝不及防,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杜月衡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么?蠢货!” 杜少君痛的五官拧在一起,指尖钻心的痛,他磕磕绊绊的问:“为何……这样……” 杜月衡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汗津津的小脸,问:“怎么?爹不叫了?” 杜少君一咬牙,没说话。 杜月衡哈哈大笑:“白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演的?我教教你,有时候不要心慈手软,手下的人该杀还得杀,留在身边只会出卖你。” 杜少君瞳孔一缩。 杜月衡起身,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踹的撞在了身后的玄石壁上。 杜少君眼前一片漆黑。 杜月衡道:“你这些年来,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不敢修炼,不敢提升修为,安心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每日摇尾乞怜的样子还真是狼狈啊。” 杜少君疼的无法动弹,他攥紧手指,问:“既然知道,为何不干脆将我关起来。” 杜月衡笑了:“因为我想看你每天狗一样的叫我爹啊。” “明明不愿意,明明憎恨着,却要逼着自己欢欣雀跃,对着仇人展露笑颜,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杜少君眼眸一片血红,他挣扎的爬起来,血液一滴一滴的掉在地面上。 “老子杀了你!” 杜月衡无所谓,问:“你不想救你爹了?” 杜少君一滞,眼泪便落了下来。 杜月衡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他痛苦的叫了一声,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杜月衡轻声道:“我答应结婚的时候,是不是高兴疯了?是不是想着大婚那天人多手杂,可以救你爹?” “是不是今夜来我这里之前,已经部署好了明日的计划?” “我留给你三天,就是为了让你调集人手啊。你以为我刚才看的是什么?呵,是一份名单,你的心腹此刻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么多年,我最喜欢你现在的表情,痛苦又绝望。” “别害怕,今天我不会杀你,明天婚宴上送你和你的小情人一并上西天。” 花窗外。 阮冬看的目瞪口呆。 傅白不明白,道:“直接杀了便是。” 阮冬道:“真的杜月衡还在假货手中,万一打草惊蛇,转移就糟了。” 随后有两人架着杜少君,将他拖出书房,锁在了宅邸中的暗牢里。 阮冬让傅白带着她进去。 小孩蜷在黑漆漆的角落,满身血迹。 阮冬敲了敲栏杆。 小孩睁开红肿的眼,瞧清之后,一把抓住栏杆,起先惊讶,随后便急道:“花夫人你怎么在这里?快带着栗栗离开药王谷。” 阮冬拍拍他的脑袋,轻声道:“我都知道了,别怕。” 小孩一怔,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没用了,一切都完了,都是我没用,才会这样……”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那么强,没人能对抗,花夫人,你们尽快离开吧,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小孩哭的很伤心。 阮冬挑眉,那么强?没人能对抗? 呵! 她轻蔑的看向自己的心魔镯,只要她捏碎手镯,以她的盖世神功,区区一个假货,算的了什么,她道:“别担心,接下来交给我。” 小孩茫然的看向她,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他擦了擦眼泪,有些激动的想,难道花夫人是什么大能前辈?那他爹还有救,他便愈加热切的望向她,满眼都是期待。 阮冬很受用,这种目光她当年时常感受到,不值一提,她清清嗓子,摩挲着自己的手镯,略显傲慢的道:“不用担心,只要……” 徒弟的视线冷冰冰的望了过来。 她一顿,默默的收回手,识相的改口:“只要……你认真祈祷,老天一定会垂怜你的。” 杜少君:…… · 阮冬和傅白回到别院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院子里乱七八糟躺了许多人。 衣衫凌乱、血迹斑斑。 一旁碎玉叼着根小鱼干,坐在八仙桌上,正在装自己的腿。 阮冬:…… 她特么以为大徒弟是开玩笑的啊……这是怎么,真砍了啊? 她惊悚的看向傅白。 大徒弟笑眯眯。 碎玉装好腿,活动了一下,挺灵活,他歪歪脖子,懒洋洋的看向傅白:“你的肾我丢河里了,自己找去。” 傅白:“算了,不要了。” 阮冬:…… 你们他妈的都在说什么鬼话!!! 后来傅白在阮冬“你不去把肾找回来我就不喝这瓶奶”的威胁中,无奈的去河边了。 随后碎玉便喜滋滋的跑过来,他白净的脸颊上还沾着血迹,配上他兴奋的表情,显得格外疯狂。 碎玉抢走阮冬抱着的奶瓶,一把砸在地上,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浆果汁,红通通的,塞给她。 “师尊,喝这个,灵气充裕,养颜。” 阮冬头皮发麻的看着地上的乳白色奶渍,寻思着自己的腿断了能不能装回来。 她久久没反应,碎玉表情一暗,低声问:“师尊喜欢奶,不喜欢我这个么?” 阮冬一怔,当场抱紧,立刻喝了两口道:“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腿断了能不能装回来,但她知道肾没了她肯定跟着没了,惹不起惹不起。 她抱紧果汁,颤抖的问:“这地上的……你能解释解释么?” 碎玉恍然,道:“我方才出去找腿的时候……” 阮冬听到这里,立刻喝了两口果汁,小脸煞白煞白的。 “看见药王谷的人将这些人围起来,似是要直接杀掉。”他顿了顿,凑过来,“师尊知道的,我随师尊,就是善良,我看不过去,就顺手带回来了。” 阮冬怔了怔,问:“那怎么一个个不省人事?” 碎玉笑眯眯:“太吵了,就干脆……师尊放心,还有一口气。” 阮冬:…… 阮冬仔细瞅了瞅地上的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先前假货说杜少君的手下被他全部抓住,并且已经解决,该不会,这里就是那些人吧? 结合碎玉所说,倒是很有可能。 但如果碎玉闹得动静过大,搞不好会打草惊蛇,她立刻仰头看他,问:“你没有弄的人尽皆知吧?” 碎玉笑着道:“我又不是长寒,药王谷那些人,我抽了魂魄又放回去了,他们只当自己完成任务,师尊放心。” 阮冬愣了愣,碎玉这么缜密? 她忍不住道:“做得好。” 碎玉得了夸奖,眼睛都亮了。 他忽然凑过来,笑眯眯的问:“师尊,吃小鱼干么?” 阮冬奇怪的问:“什么小鱼干?” 碎玉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根炸的焦黄酥脆的小鱼干,递到她唇边。 长长的小鱼干,都送到面前了,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阮冬条件反射般的咬住一头,另一长截露在外面。 碎玉笑的眉眼温润,忽而眨眨眼。 “太长了,师尊一口吃不完吧。” 阮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转脸看向他。 他却倏然俯身凑了上来。 漂亮的下颌弧线一闪而逝,他微颤的眼睫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随后,轻巧的叼住了小鱼干的另一端。 阮冬僵住了! 两人近在咫尺,鼻尖交错,呼吸缠绵。 碎玉本就好看,清凌凌的,清泉一般。 凑的这般近,唇红齿白,眼眸漆黑,长睫浓密如鸦羽,敛着细碎的月光。 他弯眸笑。 阮冬脸一瞬间红了。 忽而听见响动。 她僵着脖子用余光一瞧。 傅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阴影处,手中的肾……“吧嗒”一声掉了。 第17章 第17章 月黑风高,枝干嶙峋的刺向萧瑟的天空。 几只不知名的黑色鸟雀扯着破落般的哑叫慌乱飞走。 别院中很安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血迹斑斑的“尸体”。 眼前的男人白皙的脸颊上抹着血迹,漂亮的眼眸里疯狂又痴迷,殷红的唇中叼着一根焦黄的小鱼干。 背后的男人指尖仿佛在滴血,一声不吭的立在阴影处,身形高大,宛若踩着黑色荆棘的地狱之主,他的脚边跌落一片血红,像是某种内脏。 阮冬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空气静的掉根头发都能听清。 她因为被碎玉突袭,惊慌之下迅速松开了小鱼干的另一头,导致碎玉的眸中也起了黑雾,杀机锁定,她便一动不敢动。 要腿还是要肾,这是一道送命题。 阮冬的脑子飞速转动,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两个小王八蛋的状态都不对,理智仿佛在一瞬间被怒火烧毁。 要怎么安抚才行? 她甚至能从两位徒弟的眼眸中读出情绪。 碎玉:呵,原本都快乐的同吃小鱼干了,一看别的男人来了,吓得立刻退缩,眼里……没我啊。 傅白:呵,把我支开原来是为了跟别的男人厮混,刚才还口口声声安分守己,心里……不爱啊。 阮冬欲哭无泪:醒醒,你们只是徒弟而已啊。 但她不敢说! 这样说,那就是找死! 不但她死,全药王谷都得跟着陪葬! 有时候,理解变态的想法就是将自己代入其中,那般疯狂、那般痴迷、那般混乱……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爱和正义! 她一把摁住刚刚站起身的碎玉,将他压回了椅子上。 “心里……有你!” 碎玉眼眸一瞬间睁大! 女孩声音软软的,眼眸湿润而深情,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下。 “不要告诉别人啊。” 碎玉被击中了。 他捂着胸口,脸颊微红,一双眸子晶莹而透彻。 黑雾散了。 阮冬一看稳住了,不敢耽搁,立刻跑到傅白身边,一把按住他抽出的四十米唐刀。 “心里……也有你!” 傅白一怔,刀一松,掉在了地上。 就在阮冬松口气的当口,他问:“为什么用‘也’?” 阮冬的冷汗“唰”一下流了下来。 她努力微笑,绞尽脑汁:“梦里有你,心里……也有你。” 傅白一滞,垂眸看她。 软软的女孩,软软的眼神,小动物一样怯怯又真诚。 傅白被击中了。 阮冬立刻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么?” 傅白点头,用血淋淋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阮冬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努力微笑。 碎玉坐在八仙桌上,“吧唧吧唧”的把小鱼干吃了,撑着脸颊面无表情的瞧。 阮冬在傅白怀里给他打手势。 【逢场作戏。】 碎玉 【明白了,师尊。】 两个徒弟终于安抚下来,空气里又充满了安详又快活的气息。 阮·刀尖舞者·冬地狱里走一遭,浑身湿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腿还是肾?小朋友才做选择,她是个大人,所以全都要! 阮冬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两个徒弟乖乖巧巧的坐在对面。 她实在不敢多说,便仔细叮嘱了一下明日的事儿,便叫他二人走了。 两人甫一离去,她便瘫软在桌上。 今日迫不得已游走在地狱边缘,做了一个渣女,哪日趁着这两人心情好赶紧说清楚,不然死的还是她。 这会儿月光不似方才那般晦暗,从浅灰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昏暗的地面。 阮冬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小瓶红色液体,就着月光瞧了瞧。 颜色润泽,灵气浓郁。 是药王谷的“先祖之血”。 这是方才杜文君交给她的。 杜文君是被假货关起来的,明日还要大婚,不会杀他,若是带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是以他仍待在牢里。 阮冬想起那孩子的眼泪,还有拜托。 【这些年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对着假扮我爹的人摇尾乞怜,其实是为了调查我爹被关的位置。】 【经过数年暗查,我知道我爹被关在了内谷的‘先祖之地’,那是我们药王谷历代先祖的心血之地,供奉着神鼎和炼丹秘籍。】 【那个地方,只有传承了先祖之血的历代谷主才可进入,我无法进去,但因为是直系的缘故,我的身体里也有稀少的先祖之血,这些年来,我虽不敢修炼,但丹术造诣尚可,于是加入各种灵植,提取了血液中的少量先祖之血,经过日积月累,也积攒了一小瓶,这些血不够纯粹,只能打开“先祖之门”一刻钟,但只要进去找到我爹,便自然可以顺利出来。】 【我无意连累夫人与栗栗,我原本是想逼他同意,广发喜帖,在大婚早上送走你们,让侍女假扮栗栗拖时间就好,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早有堤防。】 【他既然敢今天与我翻脸,自是已经掌握了某种控制我父亲的方法,原本留我不得,但我在他同意结婚的当天,偷走了他的印鉴,广发喜帖,邀请各大宗门赴宴,他这才不敢胡来,至少也要等礼成之后。】 【因此,明日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控制我,我自然无法行动,只能拜托夫人了。】 杜文君衣衫单薄的站在牢里,双手紧紧抓住铁牢黑色的栏杆,一双眼眸通红。 【夫人……】 阮冬平静的望着他。 他眼泪便涌了出来。 【救救我爹。】 阮冬望了他片刻,温和的点点头:“好。” · 第二天天未亮,隔壁院落已经忙疯了。 一个个药王谷的弟子跑来跑去的忙碌,花栗栗被困在卧室,涂涂又抹抹,霞披凤冠,小脸蛋抹了胭脂,更添娇羞。 阮冬将事儿同她说了,仔细叮嘱几句,她认真的一句句记下。 阮冬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大徒弟落了禁制,隔绝了外头药王谷弟子的监视,他们只能瞧见平静祥和的几人围着喝茶。 而真实的情况则是院中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 昨夜被碎玉打晕的众人一早醒了,阮冬取了血瓶,解释半天,才让他们相信这是杜少君的嘱托。 大婚当日,阮冬作为娘亲,自然要出现,她让众人按原计划混进药王谷弟子中,在礼成之后解救杜少君和花栗栗,而她则在礼成后和傅白、碎玉凭借“先祖之血”闯进“先祖之地”中。 她布置完一切,始终不放心,看向两个徒弟。 两个风度翩翩的小王八蛋正懒懒的倚在院中粗壮的枝干上。 傅白抱着个奶瓶在手心,碎玉嚼着小鱼干。 瞧她望过来,眼眸皆是一亮。 她轻咳一声,问:“今天……” 傅白弯眸:“我向来乖。” 碎玉勾唇:“我最懂事。” 阮冬:行吧……听上去像真的…… 也许是昨夜安抚的太到位,今天两人都乖巧异常,她乐观的想,也许这份听话能维持到把杜月衡救出来。 众人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告知了从礼堂到先祖之地的路线,并叮嘱千万小心。 碎玉还笑眯眯的应了。 阮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那中年男人带着众人散去之时,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见碎玉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便同他道:“药王谷婚宴上会有精心烹制的灵食,是不可多得的润灵养神之物,公子可以食用一些。” 碎玉原本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的嚼小鱼干,闻言一顿,疑惑的望向他。 中年男人亦疑惑的回看他。 碎玉瞧着瞧着,笑意便敛了,一张俊脸沉了下来。 阮冬心头一跳,她曾听说碎玉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不知竟这般难以琢磨。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碎玉的脸色愈来愈不好。 “呵!” 他忽然将小鱼干吞进口中,站起身来。 一时间罡风四起,风云变色。 阮冬眉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 而正在进行头脑风暴的碎玉。 【叫我多吃一点润灵养神之物?为什么特意提醒我?是觉得我不行?觉得我不行,也就是我说不像个男人……不像个男人,也就是说我配不上师尊……】 【配不上师尊?】 【我配不上师尊?】 【我配不上师尊???!!!】 碎玉一个闪身,冲到那人身前,抬手扣着他的脖颈,便将他狠狠惯在八仙桌上,随后摁着他的脑袋,满身戾气。 “你居然说我配不上师尊?” 中年男子:??? 委屈极了!!! 他哭喊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说过啊!” 碎玉冷哼一声,死亡银币腾空飞起,随后被他粗暴的盖在桌上,嗓音冰冷,犹如恶鬼。 “正面还是反面,选!” 阮冬:…… 傅白:呵! 阮冬崩溃:“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啊!” 傅白将奶瓶塞给阮冬,垂眸道:“师尊,我也不明白碎玉每天都在想什么,可能脑子坏掉了,我就不一样,我可没那么多奇怪的思路。” 阮冬无奈道:“他气势太强,我无法靠近,你试着劝劝?” 傅白略有为难的瞅着她:“师尊,我真不知道碎玉为什么这样……完全猜不透啊……” 阮冬认真的看着他,轻声道:“加油,你是最棒的。” 傅白闻言一顿,浓密的睫毛盖住眸光,唇角止不住上扬,他乖巧应了,缓步走到碎玉跟前,轻咳一声。 “人家说你不行,不像个男人,也没说错啊,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阮冬崩溃:你这不是完美跟上了么!!! 中年男子当场哭出声来:“你们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说过啊…… 第18章 第18章 逻辑鬼才·碎玉还在生气,手掌底下的中年男人也还在不住挣扎哭泣。 傅白回首牵了师尊,将她拉进碎玉的气场之中。 阮冬一进来,便急忙把碎玉拉开。 碎玉本一身戾气,一瞧是师尊,当场蔫了。 中年男人得了救,对阮冬感激涕零,就差抱着她痛哭一场,阮冬道歉安抚半天,才将众人送走。 碎玉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望她。 阮冬实在头疼,刚欲说什么,大徒弟站在身侧,慢悠悠的道:“师尊,碎玉这性子得磨磨,让他自己冷静反省片刻吧。” 阮冬想想也是,不然等下在婚宴上也这般,一切就都毁了,便瞧了碎玉一眼,没多说,转身走了。 傅白跟在身边,侧过身,冲碎玉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碎玉在后面气的脸都黑了,随后便听见他在师尊耳边认真道。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真的乖。” 这个混蛋!!! 碎玉瞧见师尊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都碎了,他哀切道:“师尊,徒儿错了。” 阮冬:“明明答应我不乱来,这才过了多久……” 碎玉:“师尊为何如此,昨夜你还说心里……” 阮冬一个转身捂住了他的口,笑的温柔:“师尊同你开玩笑的,怎么会不理你,都是亲生的徒弟,我相信你已经反省过了。” 碎玉感动的热泪盈眶。 傅白疑惑的抬眸望她。 阮冬哪里敢回应,擦擦额上的汗,佯装镇定,闷头往礼堂去。 两个徒儿跟在身侧,互相瞧不起。 因着杜少君广发请帖,药王谷今日十分热闹,只不过时间太过仓促,大宗门距离过远,未能将拜帖呈上,因此出席的都是临近的中小宗门,和一些自成一派的散修。 毕竟,就算攀不上关系,吃一顿药王谷的流水席,也是好处多多。 阮冬刚到礼堂门口,就被杜月衡接住了,他朝她伸出手,似是想扶她,阮冬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 杜月衡伸出的手冷在空气中。 杜月衡:小寡妇还挺有性格。 阮·危机哲学家·冬:不牵手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有时候,生命比你想象的还要脆弱。 阮冬毫不犹豫的带着两个小混蛋入了座,片刻之后,婚礼开始了。 花栗栗顶着红盖头,娉婷的同杜少君入得堂来。 一切都很热闹。 阮冬瞧着瞧着便有些走神,她的视线渐渐飘向外围,门口密密麻麻围了不少药王谷的弟子,面上没什么喜色,丝毫没有为少主人高兴的意思。 这些人应当是假杜月衡的心腹。 如果……外面已经被这些人包围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几乎不可能吧?而且,礼成之后,除了杜少君和花栗栗,假杜月衡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她。 想要悄悄的摸出去,似乎没那么容易…… 这要怎么办? 她思考的当口,耳边忽而传来一声。 “夫妻交拜。“ 她被这陡然抬高的音调拉回了思绪,再次看向场上。 杜少君与花栗栗相对而立,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两人各自拽着绣球的一边,随着声音落下,缓缓朝对方俯身…… “等等。” 大门处忽而传来一声厉喝。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就见大门处缓缓踏进一个身材修长的贵公子。 他眉眼锋利,气场强大,此刻脸色阴沉,宛若千年寒冰。 花栗栗一瞧见他,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手中的绣球第一时间落了地。 她眼圈微红,小脸发白,颤抖着嘴唇轻唤:“少爷!” 围观群众瞧的仔细,中小宗门没见过世面,不识得眼前这位新贵,但有眼尖的瞧见了门外的粉色猪猪。 【是飞鸿踏雪猪!】 【这是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居然是姜、姜泊遥!】 【卧槽,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见到姜公子。】 此刻姜公子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透着三分薄凉、三分讥讽和四分怒不可遏,牢牢的锁定在花栗栗身上。 阮冬:哦吼! 她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这家伙简直就是花栗栗的召唤兽,花栗栗要跟杜少君结婚,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她瞅了瞅花栗栗,又瞅了瞅姜泊遥,小混蛋脸色铁青铁青的,尤其看到杜少君同花栗栗都穿着喜袍,又挨的那样近,一张俊脸都快气冒烟了。 不得了,待会花栗栗定然要被撕破喜服,按在床、上打屁屁了,可能还会有新的paly。 比如绑在床头柱上,不顾她的挣扎和眼泪,逼着她叫自己相公。 比如粗、暴的贯、穿她,在她快要咬破自己红唇的时候怒吼,“痛么?这又怎敌得过我的心痛?” 再比如…… “师尊,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大徒弟关切的声音。 阮冬倏然回神,她擦了一把口水,收敛了兴奋的神情,严肃的轻咳一声:“分析敌情。” 大徒弟轻轻“哦”一声,随后慢悠悠的道:“师尊……” 阮冬疑惑的抬头看他。 他弯了眼,俯身在她耳边,声线低哑且撩人,呼吸落在阮冬耳中,酥酥麻麻。 “师尊……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连碎玉的思路都跟得上的男人……” 阮冬一滞,剧烈的咳嗽起来。 徒弟递给她一杯水,瞧见她红着脸将脑袋埋进杯子里,轻声道:“等事了了,我带师尊去观摩一下。” 阮冬含了一口水全喷了,她急忙忙道:“不……不用了……” 一旁碎玉凑过来,眉心一拧:“师尊,你瞧谁瞧的流了这么多口水?” 阮冬:…… 而此时场上已经激烈起来。 姜泊遥不知何时走上前,将花栗栗拽到了自己身后。 杜少君被杜月衡戴了灵气锁,无法运功,只能同姜泊遥打嘴炮,杜月衡做为一谷之主,自是不能让众人看了笑话,当场便斥责姜泊遥不知好歹,没有素质。 姜泊遥冷冷的望他一眼,没有素质? 他,修真界的男神、万千少女的梦想、养心宗的绝世天才、冷酷无情的霸道少爷,没有素质??? 姜泊遥脸一沉,当场凝出了自己的灵器,一只漆黑的如同他眼眸一般的平底锅。 【卧槽,降龙伏妖锅!】 【据说用这个煎出的猪排特别好吃。】 【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姜泊遥满眼寒霜,握着平底锅,遥指杜月衡。 杜月衡被个年轻人这么忤逆,自然也气炸了肺,当场就叫门外守着的心腹将他团团围住。 场内当下便乱成了一锅粥。 阮冬寻着个间隙,一个遁符便出了大厅。 姜泊遥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正巧给了她溜出去的时机。 三人根据杜少君提供的路线,飞快的前往先祖之地。 一路遇到阻拦和禁制,还没等她发现,就已经被徒弟们解决,不过片刻,便来到了白雾弥漫的内谷深处。 穿过白雾,便瞧见一只巨大的药鼎伫立在一片灵植之中。 这东西显然就是入口,在药鼎周围,有数十名药王谷的弟子守着。 阮冬还没开口,那数十名弟子已经软软的躺倒在地,连发送信号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徒弟潇洒的站着,连衣衫都没乱,甚至有些无聊。 阮冬暗自羡慕,想当年她也神功盖世,时常因为太过优秀而感到无聊…… 有些事不能想,想到就心酸,算了…… 她从兜里掏出“先祖之血”,浇灌在药鼎之上。 待那一瓶先祖之血倾倒完毕,药鼎才勉强有了回应之力,表面很快发出微光,渐渐洞开了一扇虚空之门,颤颤巍巍的,十分不靠谱。 原来是个秘境。 阮冬刚要踏进去,被傅白拉在身后,他轻声道:“徒儿先行。”说罢,便毫不犹豫的钻进了秘境之中。 阮冬微微一顿。 片刻后,碎玉望着轻轻颤动的虚空之门,道:“安全了,师尊请。” 阮冬这才踏入秘境,傅白已经等在里面。 入目灵气萦绕,因为浓度高,已经形成细密白雾。 碧瓦灰墙的建筑成林般聚集在一处,金色的牌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字。 【震惊,不看后悔的绝世秘籍!】 阮冬被这个标题震撼,下意识的推开了眼前这间建筑的大门。 刚进门,就瞧见用灵力蘸了金符刷在墙上的药王谷上古秘籍。 一个个都散发着神秘又古朴的金芒。 【一万个炼丹小常识】 一、炼丹时控火最为重要,但控火术十分精细与难以修炼,令许多弟子头疼,这时候,不妨在炼丹时吃些头疼散,就能告别头疼,让炼丹变得更加容易。 二、炼丹时有些珍稀丹药需要时间过长,常常透支炼丹者的体力,导致炉炸丹毁,这时候注意不要眨眼,这样你师尊打你的时候哭的比较快。 三、珍稀的丹药不可经常服用,因为对孕育的灵田不好,它来不及长。 四、…… 阮冬目瞪口呆。 到底是谁,能说出如此傻哔…… 不过……这些小常识倒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认识这位人生导师一般。 碎玉连连拍手,真诚且崇拜的道:“这是谁传承下来的,好有道理。” 阮冬:…… 就在这时,大殿深处传来一声冷哼。 “你又来了?无论你如何逼迫我,我也不会炼你说的那种东西,即便你杀了我,杀了少君,毁了整个药王谷也没用!” 这声音,是杜月衡! 阮冬曾与他同行过一段时间,自然识得他的声音。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硬汉,阮冬颇为动容,她立刻往声音发出地寻去,很快便找到一扇紧闭的木门,上手一推,纹丝不动。 傅白走上前,抬脚便踹。 “砰”一声,木屑横飞,四分五裂。 里头的人像是吓了一跳,立刻惊慌失措的道:“你真、真的来了?我刚才就是练习,不代表我的最终决定,我再考虑考虑,你别当真……” 阮冬:…… 白雾被突然传出的力量搅动,形成了小型气旋,飞快的席卷一切。 尘埃落定之际,阮冬逐渐在雾中显露出了真容。 她亦看清了对面被锁链钉在墙上,瘦骨嶙峋,鲜血淋漓的杜月衡。 杜月衡看清的一瞬也分明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这个女孩。 两人一时间忆往昔峥嵘岁月,再回首物是人非,对立相看无语凝噎。 杜月衡嘴唇干裂,微微翕动,不可置信的唤道:“冬儿……” 阮冬的身后陡然降了八度,一瞬间冷的刺骨。 傅白笑的愈发甜,碎玉低头摸银币。 杜月衡眼眶湿润,动容道:“冬儿,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你我一同历练的那几个月,仿佛还历历在目。” “当年你白衣翩然,潇洒迷人,你拿着我送你的丹药,笑着对我说,杜月衡,我真想娶你……” 密室一瞬间沉入冰窖。 阮冬一个箭步冲过去,一个手刀劈在了杜月衡颈上,对方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晕了过去。 阮冬擦擦额上的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又救了你一命。” 第19章 第19章 杜月衡慢悠悠睁开眼,看见了频频冒汗的小姑娘。 她同那时候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眉眼皆冷,心却火热,一壶酒一匹马,孑然一身,浪迹天涯。 他曾问她,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坐在黑色的断崖边,望着远空浩瀚的沧海桑田,眉眼快活,肆意洒脱。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觉得她很自由。 她抱着酒坛子,回望过来,语气轻快。 【你背负的太多。】 【太重了。】 【你不累么?】 微风扬起她的黑发,那双眼眸晶亮,美的惊人。 【我替你分担些,行么?】 那一刻,他心绪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他没想到藏在内心的隐秘被一个小姑娘轻易看穿,让他感动又崩溃。 可宗族重任在身,又岂能轻易承诺,只得忍痛与她分离。 分开的那一天,她白衣胜雪,孤立风中。 她像平日一般扬眉轻笑,抬手丢给他一枚玉佩。 【拿着吧,权做个念想。】 他摩挲着那枚带着她体温的玉佩,久久不语,随后他走到她身边,将一储物袋的丹药全部倒进她的掌心。 他看着她惊愕不已的面容,笑着道。 【拿着吧,权做个念想。】 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在每一枚丹药上都炼入了一枚灵薄荷,他没什么特点,也不怎么优秀,他怕她记不住他。 希望她吃完这些带着薄荷清香的丹药后,以后一瞧见薄荷,就能想起他。 她看着满手丹药,红了眼眶。 但依然笑着,懒洋洋的,说什么都像在开玩笑。 【杜月衡,我真想娶你。】 他落荒而逃。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他都会想起这个坐在崖边的姑娘。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取出药王谷珍藏多年的珍酿,将自己灌醉。 醉生梦死的时候,他会想,若是当年说了“好”,人生是否会不一样…… 是否会快活许多…… 阮冬没想到刚把杜月衡摇醒,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看的她毛毛的。 当年杜月衡是修真界前十的神豪,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她同他一块儿历练,馋他丹药,不断的明示暗示,说什么你的包袱太重了,我替你背着吧,太重了,你背的不累么,我替你分担吧,他感动落泪,但就是不肯把里面的贵重丹药分给她。 警惕性真特么的重! 抠抠嗖嗖的! 气死个人! 直到后来分开,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她肺都气炸了! 这一路又是披荆斩棘又是守夜护卫的,苦不是白吃了么?这个王八犊子心里没点比数! 临走时分,她实在受不了,但脸皮又薄,便取出街边一两银子买的玉佩,扔给他,试图唤醒他的良知。 果然! 他终于明白了! 满岳清风,梅子红时。 她捧着满手丹药,感动落泪。 【杜月衡,还好你识相。】 【你再听不明白,我就要取你……狗命了。】 杜月衡听了前半句,泪洒断崖边,捂着脸跑了。 慌乱中还带着一抹娇羞。 留下她一脸懵逼,风中凌乱。 往事不堪回首,桩桩戳心窝子。 阮冬叹口气,却发现杜月衡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这家伙不是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性命攸关的,给她清醒一点啊。 她立刻轻咳一声,道:“杜月衡,你流血过多,别浪费力气,废话不要多说,捡重要的说说,比如怎么把你放下来,那个假货又是谁。” 杜月衡渐渐回过神来,他咳了一口血沫子,有气无力的道。 “锁着我的是‘洗魂困灵锁’,这是宋年特意拿来对付我的,宋年就是假冒我的那个人,一旦被这个锁住,便无法动用灵气,魂魄还会在经年累月中被拉扯入锁链之中。” “其实我已是强弩之末,体内魂魄所剩无几,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彻底被吸入锁链之中,任由他驱使。” 阮冬明白了,道:“很像魔修的万魂幡,吸取了亡魂之后,便可驱使亡魂攻击或是防御,不过因为本体已经死去,魂魄残破不全,浑浑噩噩,丢失技巧和能力,只能维持粗浅的活动。” 杜月衡道:“不错,‘洗魂困灵锁’就没有这个问题,正是为了保证魂魄的完整性才炼制出来的,所以他可以驱使完整的我,缺点是需要数年之久。” 阮冬:“那要如何解救你?” 杜月衡喘、息了两声,道:“先将锁链从灵力墙上切断,没了灵力供应,会暂停作用,不过宋年在锁链上用秘法下了禁忌阵法,一般人恐怕无法破开禁制。” 阮冬尚未说话,傅白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抬手便探入禁制之中。 禁制一瞬间发作,光华涌动,化作无数尖刺,骤然扎进他的掌心。 傅白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他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感受不到痛苦,毫不畏惧的继续伸手,一把握住了锁链。 阵法猛然光华大作,发出剧烈的“嗡鸣”之声。 他修长的手臂仿若陷入了剑宗的绝杀剑阵,皮肤被光剑切割的支离破碎,伤口深的部分,隐约能瞧见森森白骨。 他浑然不觉,一用力,将锁链从墙上拔了下来。 这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阮冬吓了一跳,她还在想办法,徒弟已经动完了手,看着他支离破碎的手臂,又是心疼又是慌乱:“怎么乱来,不痛么?” 傅白望了望流血的手臂,微微一笑。 “没有我的心痛。” 阮冬:…… 那边杜月衡终于得了解脱,看着傅白流血的手,心里愧疚又感恩,想说些什么,眼前却陡然一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糟了,他心头一震,一定是魂魄在方才最后一瞬,被彻底吸入了锁链之中。 这下全完了。 就在这时,一枚银币陡然飞上高空。 碎玉沉着脸上前,银币飞出的轨迹拉出一片银色光幕,碎玉将手伸进光幕中,快速拉出一只银色的招魂铃。 随后勾起杜月衡胸前的锁链,将杜月衡拽到身边,用力将招魂铃摁了进去。 一道魔化的黑影骤然从杜月衡的胸口窜了出来,头生双角,背升双翼,径自朝碎玉扑去。 碎玉抬手便掐住黑影的脖颈,狠狠一捏。 黑影嘶吼一声,化作了碎片。 在这之后,杜月衡幽幽然睁开了双眼。 碎玉快速丢开他,脸色一白,咳出了一口血。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阮冬都看不清,她还在担心傅白,这边碎玉又出了事。 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脑袋和心里都“嗡”了一声。 她立刻跑过来,担忧的擦掉他唇边的血,问:“没事吧,咳了这么多血……” 碎玉:“无碍,没有我的眼泪多。” 阮冬:…… 两个徒弟全都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望她,像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她没错都觉得自己错了。 有心解释,又怕这两个家伙情绪上来了不听,杜月衡还在这里奄奄一息。 她心里顿时乱作一团。 若不是她被心魔所困,若不是她没用,又何须两个徒儿伤成这样,她是真的难受。 看着两个徒儿满身是血的样子,自责的要命。 从前教养这三个的时候,受点伤她都舍不得,总觉得是自个儿没尽好义务,一受伤心都揪起来。 现在即便个个都长大了,她还是难受都不行。 她红了眼圈,低声同两个徒儿道:“对不起。” 两人都愣了。 阮冬心里难受,轻声道:“是师尊没用,等事了了,再同你们道歉。”她快速说完,扭头去扶杜月衡。 还是得先把杜月衡平安带出去再说。 傅白碎玉因着她那句对不起都愣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白凑在碎玉耳边,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敛个魂就吐血你亏心不亏心,为了让师尊心疼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碎玉亦同他咬耳朵:“你不也是装的,谁比谁高贵?那破玩意儿能割伤你的汗毛都算我输,为了让师尊多瞧你一眼真是肮脏至极。” 傅白:“不跟你吵了,眼下怎么办?师尊难受我好心疼,我演不下去了。” 碎玉:“师尊说‘对不起’我是真的想哭,我也演不下去,我真是坏透了。” 傅白:“那去自首吧,最起码让师尊好受些,我受不了师尊红着眼,跟要我命似的。” 碎玉:“我也这样想,我见不得师尊难受,我宁愿心痛的是自己。” 傅白:“那走吧,一起。” 碎玉:“好。” 两人互相瞧了一眼,便默默的走到阮冬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阮冬疑惑的抬眼。 碎玉:“师尊,我是装的,我根本没吐血,这点事儿对我而言小菜一碟,我只是为了让你心疼故意演的,对不起,我错了。” 傅白:“碎玉真不是东西!” 碎玉:??? 碎玉: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第20章 第20章 碎玉咬牙切齿:“傅白,你是真的狗!” 傅白沉眸不回嘴,一副大师兄的宽容姿态。 阮冬:“碎玉,你骗我还骂人,是不是我这儿容不下你了?” 碎玉欲哭:“师尊,不是……我……” 阮冬:“学学你大师兄,什么叫沉稳,什么叫宽厚。” 傅白谦逊:“师尊教的好。” 碎玉:“我可去你¥%……” 阮冬摇摇头,瞧着碎玉,满眼失望。 碎玉觉得天都塌了。 傅白上前,轻声道:“师尊别难过。” 阮冬叹口气,又握住傅白的手,问:“还疼么?” 傅白道:“师尊不要自责,我恢复能力很强,已经愈合了。” 阮冬心中一暖。 多好的孩子,怕自己担忧,所有痛苦都自己扛,将伤口藏在深处。 阮冬哽咽道:“终究是我亏欠了你。” 傅白笑眯眯的望她,半晌没说话,直到脸上的笑意快散去,才又弯了眼眸,温声道。 “我原本想说,师尊不用放在心上。” “可打算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却实在难过。” “我果然还是……” “希望师尊能时刻将我挂在心上。” “哪怕是……” “亏欠也好。” 他束手立着,这话说的极轻,像是按捺不住,却又不想给对方带来负担,所以笑着,择了最浅淡的方式。 阮冬看着,心中涩涩的,有些疼,望向大徒弟的目光便柔情了许多。 正面壁思过的碎玉:卧槽,这个王八蛋!!! 傅白站在阮冬身边,微微侧过脸,斜睨着碎玉,用口型羞辱道。 “学会了么?弟弟?” 碎玉险些把墙砸了。 而阮冬这边,一个徒弟没受伤,一个已经愈合,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杜月衡身上。 这个男人已经奄奄一息的在地上挣扎了许久,但那边正在虐恋情深,没人搭理他,他太过悲愤,期间甚至气昏迷了一次。 阮冬跑过去,将重新苏醒的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杜月衡经历了缓冲,这会儿意识终于复苏。 阮冬问:“能走么?” 杜月衡踉踉跄跄站不稳,就要靠在阮冬肩上,一只手接住了他的脸,正是傅白。 小侍从冷着脸,强行从师尊手里接过杜月衡,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杜月衡莫名觉着心悸,总觉得要是开口拒绝,这平平无奇的小侍从会当场翻脸,本能的选择了闭嘴。 几人便往秘境大门行去。 方才还洞开的大门此刻已经失去灵性彻底关闭,显然是杜少君的先祖之血不够纯粹。 杜月衡勉强睁开眼,知道需要自己的血才能打开,他看向千山万水不顾险阻救她的阮冬,眸中一片深情,想说。 【让我来,虽然我一副虚弱不堪,血液所剩无几,随时可能去世的模样,但我怎能忍心你囿于黑暗之中,你这双眼睛,注定是要看向光明的。】 【嗯,不要担心我。】 【别哭,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别问,爱。】 刚打算开口,脖颈间忽然一痛,他低头一看。 卧槽! 一柄薄薄的匕首正搁在喉间,一副要深深割下去的样子! 他当场吓尿了,吼道:“你干什么!” 傅白凉凉道:“放血开门啊。” 杜月衡崩溃:“谁特么放血割喉啊?你这一刀下去,我还有没有了?” 傅白懒懒道:我师尊怎么能囿于黑暗之中,她这双眼睛,注定要看向光明,我自然要选择最快的方式。 杜月衡:…… 杜月衡:妈的! 碎玉看不下去:“你就不能割腕么?也快啊。心头血也行,一刀扎进去,效果好啊。” 杜月衡抓头发:你们两个没有心!!! 他浑身都在冒汗,这两个小侍从瞧着普普通通,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身边这个,一张脸明明平平无奇,眼睛却冷漠异常,薄薄的匕首握在指尖,神情已经有些不耐,再耽搁下去,他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动手,他不敢冒险,急忙伸出手臂,痛苦道:“割这里。” 话音刚落,刀光一闪,刺痛转瞬间袭来,鲜血骤然染红了他的眼睛。 卧槽,这家伙,该不会把他手砍了吧? 人还在发怔,便被拽到了大门前,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门前的药鼎之上。 不愧是传承了“先祖之血”的男人,血液刚滴上去,药鼎便光华大作,迅速洞开了一扇虚空之门。 傅白正要拽着杜月衡先走,回头寻不见师尊,问:“师尊呢?” 碎玉指了指角落,满脸郁闷:“搁那儿感动呢。” 傅白凝神望去。 就见阮冬面对角落,衣衫和黑发轻轻飘动,她单手扶墙,肩膀微微颤动。 “黑暗中寻找光明……” “宛若击中了心尖上最柔软的部分……” “徒儿居然这么懂我……” 傅白笑出声来。 杜月衡:艹! 碎玉恨铁不成钢:“师尊,你能不能稍微的、就稍微的动动脑子?能不能别他说什么你都信?” 阮冬用手臂挡住眼睛:“太善良了……” 碎玉:…… 碎玉:艹,自闭了! 独傅白笑的开心,去角落把师尊哄了出来,温柔的揉揉她的头发,瞧她已经整理好情绪,拽着杜月衡,率先走了出去。 碎玉确定安全无虞后,才示意阮冬先行。 一行四人便顺利的离开了先祖之境。 外界并没有引起大的骚乱,但杜月衡出来的事情,宋年一定知道,他的法宝‘洗魂困灵锁’断了,他一定能感应到,但为何没来阻拦? 阮冬第一时间想到了姜泊遥,她离开的时候,姜泊遥正跟杜月衡战斗,应当是他让杜月衡分、身乏术吧。 不知栗栗和杜少君怎样了,得赶紧过去看看。 几人便立刻往礼堂赶去,那里不时传来爆破之音。 路上杜月衡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了。 “宋年曾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为了报恩将他带回药王谷,谁知道一切根本就是他的计谋,我那次遇袭也是他设计的,他故意受伤骗取我的信任。” “他趁我不备,将我关进先祖之地,又抽了我的血带在身上,让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这些年一直拿少君和全药王谷的性命威胁我,要我替他炼丹。我没有办法,只能假意迎合。” 阮冬问:“我刚进先祖之地时,你说‘无论你如何逼迫我,我也不会炼你说的那种东西,即便你杀了我,杀了少君,毁了整个药王谷也没用’,那是什么?” 杜月衡道:“北境之渊你知道吧?在数十年的魔族入侵之战中,埋葬了无数骸骨。” 这个阮冬知道,当年魔族撕破空间结界,降临修真界,掀起了一场浩劫,后来死伤无数,还是四大豪门出手,才最终剿灭魔族,让修真界得以繁衍生息。 北境之渊就是最后的战场,无数修士与魔族葬身此地,让北境之渊成为了整个修真界最凶险的地方。 四大豪门自然也损失惨重,直系血脉折的七七八八,但那一战之后也积累了名望和威信,一跃成为超级大宗。 也即是如今的【医修——药王谷】、【剑修——无极剑宗】、【阵修——自在门】和【器修——炼器宗】。 杜月衡道:“宋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些北境之渊才有的‘回魂草’,要我给他炼制‘回魂丹’,这玩意儿被北境之渊的魔气灵气怨气死气侵染,吃了指不定发什么疯,我哪里敢,万一弄出个古魔来,修真界怕是要完。” 阮冬一怔,回魂丹? 这东西她还真知道。 大徒弟傅白黑化后,瞧谁都不顺眼,最喜欢的事儿便是坐在自己的寝宫里,让各个宗门送心爱的门徒来,挨个儿喂回魂丹。 他就懒懒的伏在岸几上,撑着脸颊,看他们发疯、自残、痛哭、崩溃。 然后笑的格外开心。 这也是被众宗门围杀的主要原因。 她悄悄望了一眼大徒弟,他在听到回魂丹时面容平静,没什么异常。 她稍许放下心,也是,有她在,剧情应该改变了才是。 杜月衡接着道:“所以他才想方设法控制我的心魂,想要我听令于他,若不是你们,他的计划今日便成了,后果不堪设想。” 阮冬:“还好还好。” 若是真成了,搞不好傅白手中的回魂丹就是从宋年那里得来的。 几人一边赶路一边听杜月衡解释,眨眼间便到了礼堂近前,就在此时,礼堂里忽而传来一声尖叫。 阮冬脸色一白,这声音是花栗栗。 · 礼堂里一片狼藉,中小宗门的人纷纷瑟缩在角落,满眼惊惧。 姜泊遥的平底锅裂了一道缺口,衣衫也染上了鲜血,花栗栗被宋年扣住咽喉,锁在怀中。 宋年狠戾道:“姜泊遥,你再动一下,她就没命了!” 花栗栗扑簌簌掉眼泪:“少爷,别管我,你快走。” 姜泊遥咬牙道:“别碰她!” 宋年脸色阴沉,怒吼道:“叫你坏我好事,如今杜月衡也被放出来了,你该死!你们都得死!”他说到激动处,手指间便用了力气。 花栗栗喉间一紧,无法呼吸,手足都挣扎起来,小脸蛋渐渐变得青紫。 宋年狞笑着道:“一群蠢货,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早在谷外布置了炼魂锁魄大阵,此刻阵法已经启动,你们都得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黑暗骤然降临。 礼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不过眨眼间,礼堂的穹顶便被撕扯成碎片,掀飞在了空气中。 众人惊骇的仰头望去,就见天空已被翻滚的黑云覆盖,无数残肢断臂在其中隐现。 宋年面目狰狞,咬破舌尖,朝一枚万魂幡上喷出血雾,随后将幡扔向了高空。 黑云骤然剧烈翻滚起来,随后渐渐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球体,略一停顿,便携着巨大的威能,朝众人俯冲而来。 剧烈的罡风将礼堂的一切摧毁,无数砖瓦木屑横飞。 众人被罡风压趴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有人从破损的礼堂大门冲了进来。 众人流露出期待之色。 可进来的却是那位花夫人和她的侍从……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位花夫人亦被罡风刮的踉踉跄跄。 绝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凝聚成型的万魂咒尖啸的俯冲而来,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 眼看就要砸向众人。 一道人影几个闪动,便轻巧的跃上了礼堂破碎的穹顶,他立在高处,冷眸俯堪众生,轻描淡写的伸出手…… “轰”的一声巨响,毁灭般的力量化为气浪,向四面八方冲去。 众人顶着气浪,勉力睁开眼,待看清眼前这一幕时,纷纷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小侍从毫发无损的站在高处,那携着毁灭之能俯冲而来的巨大黑球被他反手撑在头顶,遮盖了一整片天空,他身骨笔直,黑色的衣袍在气浪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背后是嘶吼雷鸣、遮天蔽日的万魂咒,小侍从却从容淡定。 他肤色苍白,眉眼冷峻,望过来的目光,倨傲又轻蔑,宛若年轻的死神。 宋年惊骇的张着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小侍从懒洋洋的眯了眼,嗤笑一声。 “就这?” · 阮冬看呆了,忍不住道:“卧槽,帅哭……” 二徒弟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 阮冬急忙转:“帅哭……怎么可能呢,也就一般般吧。” 随后她背对着碎玉,对着高处听力很好,且表情已经有点崩坏的大徒弟疯狂打手势。 【帅!】 【都是骗他的。】 【心里有你,懂的吧?】 大徒弟的表情略有好转。 【现在可以把黑球挪开了吧?别冲动。】 【扔下来的话,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担心伤到你的手。】 【命不命的不重要,主要是担心你,你明白的吧?】 大徒弟果然被她安抚了,神色变得轻松起来,他勾起唇角,手掌一握,那令人恐惧的巨大黑色球体便在瞬间崩碎了。 宋年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 阮冬洗梳之后,只着薄纱,在自己的卧房内休息。 在傅白解决宋年之后,危机便解除了,杜月衡冲进来,和杜少君父子相认,哭的肝肠寸断,随后便令清醒的弟子们清扫废墟,处理后事。 而阮冬几人则被安排进了别院,休憩之后,明日再做商议。 姜泊遥和花栗栗在隔壁的院落,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光景。 阮冬坐在八仙桌上,心不在焉的喝茶,窗外的月色已经愈来愈薄。 夜深了。 她有些乏,便起身关窗,忽而一阵风动,手腕骤然被握住,随后一股大力涌来,她便被压在了软软的床榻之上。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 什么情况? 她惊骇的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压在自己身上的正是大徒弟傅白,这小混蛋身上香香的,发梢还有些水汽,像是刚沐浴过。 湿漉漉的眼眸,冷瓷一般的皮肤,他扣着她的手腕,笑着望她。 阮冬衣衫单薄,被他这样一压,又羞又气。 “你做什么,放开我。” 徒弟不明白,问:“师尊为何这样?是你叫我来的啊。” 阮冬恼了:“我什么时候……” 傅白道:“今日你背对碎玉,同我打手语,我瞧的清清楚楚。” “今夜来我房里。” “共度良宵。” “心里只有你,命都给你。” “洗干净。” “抹香香。” “红烛帐暖馋傅郎。” 阮冬:…… 你特么看不懂你早说啊啊啊啊啊啊!!! · 月色如霜,一室静谧。 少年郎乌发红唇,宽肩窄腰,宽袖垂下来,盖住了女孩儿的薄衫。 他单手扣着她的双腕,压在头顶,从容的欣赏她因为害羞而涨红的脸颊,目光放肆而灼热。 阮冬又羞又臊,挣脱不掉,急道:“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少年郎眉心一皱,抬手捂住她的口舌,俯首低眸,冲她轻轻的“嘘”了一声。 阮冬一颤,白皙的皮肤上便浮现出一片红晕。 少年郎迫使她张开手掌,与他缠绵交握,他轻易制止她的挣扎,仔细瞧着她眼中的惊惧和羞窘,直到她眼中浮现水雾,狼狈不堪,才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师尊惯常说不要,这词儿我懂,听不得真儿。” 他噬骨般暗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儿血腥气落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 “师尊,疼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说罢,他低低俯下身去,张口咬住了她的脖颈。 第21章 第 21 章 阮冬脖颈一痛, 眼里便涌出水汽。 这小王八蛋, 居然跟她来真的。 她咬牙提气, 抬脚便往他身上踹, 他反应极快,一把将她的腿捞进怀里。 姿势更羞耻了。 但可以说话了。 阮冬立刻喊道:“傅白,你别乱来, 你今日看错了,我只是夸你做的不错而已, 并没有这层意思。” 小徒弟微微一顿, 抬起黑眸望她, 眼里黑雾弥漫, 只有纯粹的占、有欲、望。 显然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阮冬真正慌了,也不敢乱动, 急道:“你清醒一点。” 小徒弟瞧她不住挣扎, 漂亮的黑眼睛便不悦的眯了起来,他指尖闪过灵火,便往她腕间的手镯点去。 阮冬吓尿了, 这要是给他绑起来, 再堵住口,今晚就真的白给了。 她立刻喊道:“我们去看看花栗栗!” 小徒弟一顿。 阮冬硬着头皮胡说,道:“你这样我……兴奋不起来,我们去看看别人,学习……学习一下……” 小徒弟沉默许久,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在她实在承受不住的当口,他终于笑了笑,道了声:“好。” 傅白松开了她。 阮冬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躲进内室,取出衣物换了,换好衣服准备出去的当口,却忽然怂了。 她背靠着内室的木门,心脏跳的乱七八糟。 被徒弟压、在床上为所欲为,怎么想来都好羞耻。 从前她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那心思还没转变过来,可方才他那样对她,她才直觉,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还是个宽肩窄腰,肤白貌美,一个眼神就撩人的热血青年。 才发生那样的事儿,叫她怎样坦然面对他? 为了脱身,还邀约他去观摩那种…… 实在是丢脸之极。 她挫败的捂住脸,根本没有勇气迈出门去。 笃笃笃。 “师尊?” 阮冬吓了一跳,含糊的应了一声。 “要徒儿抱你出来么?” 阮冬头皮一麻,立刻走出门内,乖徒儿站在门边,瞧见她出来,弯眸笑了笑。 阮冬不敢看他,闷头往室外走。 傅白没说什么,抬脚跟上。 夜已经深了。 阮冬根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没打算真去偷看姜泊遥和花栗栗,只是借口摆脱危机而已。 但是徒弟就在身后,又不能不去,真是左右为难。 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在寂静的药王谷路上慢悠悠的走起来。 药王谷遍地灵植,夜色浓郁之时,便会泛出细小的晶莹之光,星星点点,极为好看。 内谷桃源居遍地桃树,因着灵气,郁郁葱葱。 阮冬不知不觉走上石桥,桥下溪声潺潺,岸边种植的桃树高大而繁茂。 天空墨蓝近紫,粉白的桃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飘落天地。 阮冬白衣胜雪,缓缓穿过花雨,瞧着清冷淡然,实际上慌的不行。 脑子里乱七八糟,尚在思考,忽而被人拦在身前。 她闷头走着,差点撞进他怀里,吓了一跳,停下来之时,脸颊已经殷红一片。 小徒弟偏过头,表情淡漠。 “师尊在骗我。” 阮冬想,当然是在骗你,我又不是禽兽。 但她不能这样说,徒弟瞧着已经比方才冷静许多,她试着同他讲道理。 “小白,你听我说,先前是……” 小徒弟忽而笑了,打断她:“是我误会了。” 阮冬惊讶的抬眼。 小徒弟眼中的黑雾已经散了,干干净净的,发间落着枚花瓣,显出几分可爱与孩子气。 “师尊别生我气,我会改的。” 阮冬愣了,这小混蛋居然自己想通了,简直不可思议,但她觉得今日的事儿还得好好同他说说,得有师徒之间纯洁的距离,不能胡来。 想到这儿,她清清嗓子,轻咳一声,道:“你能想通最好不过,不过,我是师尊,你是徒弟,我们之间,不应该……” “师尊。”小徒弟忽而开口,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阮冬原本想说,我们是师徒,不应该有其他的想法,应该保持距离,但被打断了,便没再说下去。 小徒弟立在一片花雨之中,他乖巧的时候,总是微垂了眼,显得有几分可怜。 “师尊,是徒儿太糊涂了。” “因为师尊曾离开的缘故,我总担心,师尊有一天,又会不告而别。” “这般一想,便时常无法自控。” “只想着……” “同师尊多亲近亲近,若我能取悦师尊,师尊或许会心疼我,便不会轻易离开。” “徒儿……” “只是想,尽力讨师尊欢心。” “不想被再次遗弃罢了。” 这席话说的阮冬眼泪汪汪。 微风掀起小徒弟的衣衫,他安静站着,便显出一丝萧瑟之感,他笑的有几分勉强。 “毕竟,我也不知道,师尊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人。” 阮冬擦了一把眼睛,道:“别胡思乱想,我一共也就收过你们三个徒弟,大好的青春也都交给了你们三个,再没有别人。” 小徒弟道:“我自是信任师尊。” 阮冬道:“放心吧,不会轻易离开,也没有旁的人,以后别乱来了。” 傅白乖巧点头。 阮冬见这事儿解决了,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去,耳畔却忽然传来刀剑撞击的声响。 这大半夜的,谁啊? 她循声走去,便瞧见了桃林间打斗的两人。 正是姜泊遥和杜少君。 花栗栗站在外围,急的不住喊。 “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嗯…… 这种爱恨情仇她还是不要参与…… “噗嗤”一声,姜泊遥的平顶锅化为一柄利剑,直直的刺入了杜少君的胸口。 阮冬:…… 花栗栗吓得脸都白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直接扑到杜少君身上,哭喊道:“少爷,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 姜泊遥脸色铁青,怒吼道:“你居然护着他?他分明就是在利用你,借口与你成亲,实则利用你对付宋年,陷你于险境,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花栗栗哭着道:“少爷,这些我都知道,是我心甘情愿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姜泊遥气坏了,他上前一步,粗鲁的将她拽开,道:“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女仆,没我的命令,我不允许你同他在一起。” 花栗栗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她哭着道:“少爷,。” 姜泊遥越看越烦躁,便拽着花栗栗欲走。 这方向正巧撞上阮冬和傅白。 阮冬很尴尬,这就躲不了了。 她看了一眼冒血的杜少君,发现他吞服了丹药死不了,便松了一口气。 可面上的这个,更麻烦。 花栗栗瑟缩在姜泊遥身后,手腕被他牢牢扣住,求救的眼神默默飘过来。 可她能拿姜泊遥怎么办? 原剧情中,三个徒弟黑化,大徒弟作为反派大boss,是被姜泊遥带领众人杀上明月府,趁着月圆内伤复发干掉的,二徒弟是因为拿花栗栗做替身,被总裁光环天凉王破的,三徒弟则是因为抢了炼器宗的大师兄,炼器宗的小公主正巧是宋千月,宋千月自小养在养心宗,是姜泊遥的白月光,求到他头上,被他找上门的。 姜泊遥这个家伙脾气坏,自我,冷血无情,三岁放火,五岁杀人,七岁统一养心宗,十岁成就一方霸主,自此睥睨天下,无人敢惹。 阮冬沉默片刻,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姜泊遥看着拦在身前的人,气场陡然阴沉了起来。 傅白在师尊身后,笑的愈发乖巧。 一触即发。 阮冬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不然花栗栗的手腕就被姜泊遥捏断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姜泊遥忽然松开花栗栗,朝她走了一步。 阮冬吓了一跳。 傅白眼眸一眯。 就见姜泊遥猛然单膝跪下,仰脸看她,眼圈通红,嘴唇翕动。 “师尊,您还记得大云湖畔的小遥遥么?” 阮冬:…… 傅白:呵! 阮冬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小混蛋在说什么?怎么管她叫师尊?什么大云湖畔,什么小遥遥? 姜泊遥先前因为阮冬服用了易骨丹没发现,此刻她已经恢复本来面容,便瞧的清清楚楚,哽咽道:“那一年,我七岁,您擦干我的眼泪,告诉我,光明一定会到来。” 阮冬:…… 大徒弟冷冷的望着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阮冬:“你听我解释……” 大徒弟转身走了。 糟了,生气了…… 阮冬有心去追,可那家伙走的极快,转瞬儿没影了。 这地上还跪了一个,还很重要,她头痛不已,只好先安抚这个,道:“你先起来。” 姜泊遥站起身,擦了擦眼睛,委屈的道:“师尊,您不记得我了么?” 阮冬拧起眉毛。 姜泊遥有些伤心,但还是试图唤醒她的记忆:“那天残阳如血,半江瑟瑟,我蹲在湖边,一边哭一边往湖里倒炼制失败的食物……” 他这么一说,阮冬还真想起来了。 上一回穿来的时候,她是无极剑宗的大师姐,脾气硬,剑更硬,在宗内横行无阻,收了三个徒弟后略有收敛,但依然是个浪荡性子。 修真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好吃的,那时候养心宗还是个破落户,没丁点儿拿的出手的东西,就挨在无极剑宗旁边。 宗主早逝,宗主夫人带着幼子艰难生存,无数下属觊觎那个位子,明里暗里争斗,天天刀光剑影。 阮冬平日里就喜欢倚在大云湖畔的斜阳里望风景,随便找个草丛一趟,盖着顶草帽,悠悠然睡一下午。 这日,睡得惬意之时,鼻端忽而飘来香味。 那是她许久未曾体会过的食物甜香。 她立刻爬起来,便看见一个小孩,蹲在湖边哭鼻子,一边哭一边往湖里倒食物。 卧槽! 她急忙一个闪身,跑过去夺走了小孩的小竹篓。 小孩虽然吓了一跳,但竟然很快镇定下来,厉声问她是谁。 她便抱着小竹篓,同他交谈起来。 小孩说自己叫遥遥,立志做出带有灵气的食物,让修仙者也能吃上美味的佳肴。 阮冬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这么有志向,要知道,修士大多已经辟谷,不吃对身体完全没影响。 即便有口腹之欲,凡间的食物也无法满足,因为被灵气削弱后,吃起来浅淡无味,而且浊气重,还会影响灵气运转。 她穿来这些时日,根本就没有吃上一口好东西,别提多沮丧了。 她问:“那为什么倒了?” 小孩道:“失败了,不但没有灵气,还会破坏经脉。” 她便道:“只要你持之以恒……” 小孩摇摇头:“不行了。” 她问:“为什么?” 小孩垂下头:“我承受不了了,这些食物做出来需要试吃,我已经失败太多次,因为浊气和灵气的冲击,脏腑碎裂,不能再试了。” 阮冬想了想,问:“所以你要放弃了么?” 小孩没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 阮冬抱着小竹篓,揉揉他的头发。 “你以后带来给我吃吧。” 小孩猛然抬头。 阮冬笑了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可牛比了。” 小孩一怔,明明笑了,却哭的更加大声。 自那天起,小孩便时常带着自己做好的食物让阮冬试吃。 阮冬也时常前一秒满足,后一秒疼的在草地上打滚,时哭时笑时流鼻血。 小孩就跪在她身边,哭着叫师尊。 后来遥遥做的越发好,她吃的越发满足,有一天,遥遥带来了一瓶牛奶。 挑战液体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阮冬好一阵子下不了床。 小孩见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体直掉眼泪,难过的说算了吧算了吧。 阮冬安慰他,想什么呢,不是你的问题,你年纪小,不懂,我这是被我们大师兄折腾的,姬云初你知道吧?无极剑宗最强的男人,全修真界的女人都想嫁他,但他眼里只有我,日日与我深夜相会,不许我离开。 你明白吧?你不明白,你眼里只有牛奶,你只在乎你自己。 小孩被她说的委屈巴巴,说我还在乎你。 阮冬捂着肚子打滚,你要真特么在乎我,你就赶紧回去,多给牛奶杀杀菌吧。 就这么痛苦着痛苦着,遥遥终于给她送来了一瓶可以入口,灵气充裕,并且补钙的牛奶。 她当场喜极而泣。 “只要有信念,蒙牛、伊利、光明一定会到来!” 遥遥热泪盈眶,捡着能听懂的,跟着振臂高呼:“光明一定会到来!” · 傅白立在桥边等了等,越等越难受。 师尊她…… 究竟背着他有几个好徒弟…… 明明说只有他们三个…… 他垂下视线,看着溪水上飘散的粉白花瓣,攥紧了手指。 可师尊待他也是极好的…… 那年他刚入宗没多久,瞧什么都不顺眼,晚上亦极难入睡,精神便很差。 师尊平日不苟言笑,淡漠疏离,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却会在夜里在他的桌上放一瓶牛奶。 起先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喝了后的确容易入睡,也不知道是牛奶安慰了他,还是因为沾染了师尊的味道。 他将手伸进储物袋,取出一个空瓶,这是师尊第一次送他牛奶时的瓶子,他一直舍不得扔。 圆润的瓶子握在掌心,心里一暖。 冷静下来一想,他这样贸然离去,师尊一定会伤心吧? 握紧空瓶,他调转方向,往来时的路行去。 · 阮冬惊讶的瞪圆了眼。 “你就是遥遥?” 姜泊遥红着眼,道:“师尊,是我,您终于想起来了。” 阮冬笑着道:“能想不起来么?当年喝你做的牛奶都快喝吐了,后来实在受不了,分给了徒弟们。” “砰”一声响,有什么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阮冬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便瞧见大徒弟傅白静静的立在原地,地上则碎着一只牛奶瓶。 阮冬一怔。 傅白沉着脸,一言不发。 阮冬急忙上前,想说些什么。 他却冷然一笑,转身走了。 糟了…… 比刚才更气了…… 阮冬这下不敢耽搁,叮嘱姜泊遥尊重花栗栗,自己忙不迭的跑去追傅白。 可这家伙连个影儿都没了。 嗯…… 完了…… 阮冬跑遍了整个内谷,都没能找到他。 这可怎么是好…… 当年她瞧着遥遥落泪,便不忍心他没了梦想,反正她这身体心魔横行,压制不了多久,总要死遁的,便干脆帮他一把。 后来他做的越来越好,牛奶中蕴含的灵气愈来愈多,她反倒不舍得喝了。 三个小徒弟都是长身体的当口,喝牛奶总是没错的。 她就隔些日子放在他们房间。 长寒小可爱抱着就喝,碎玉试了毒后也跟着喝,但唯独傅白,冷冷瞧着,就是不喝。 也不扔,修炼结束后,就坐在牛奶对面,望着。 她实在无奈,又不好显得过于关心,便冷漠的同他道:“这东西炼制艰难,一片心意,别放坏了。” 自那日之后,大徒弟终于动了那瓶奶。 为了哄他喝,她从未告诉他这是遥遥炼制的,不然以他的个性,怕是一口也不会沾。 他曾抱着瓶子,小心的问,是师尊特意给我炼制的么? 她不好多说,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小徒弟那时候亮起的眼眸,她至今都难以忘记。 她原本以为这是个永恒的秘密。 万万没想到…… 这下他知道真相,怕是一颗心都要碎成渣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 阮冬找不到人,头痛的回了寝室。 她担忧的是,傅白因为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她更担忧的是,万一他知道碎玉和长寒都有……那她是坐车走还是坐船走比较快……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阮冬精神萎顿的等来了杜月衡的邀约。 她推开门,门外站着碎玉。 没有傅白。 她当下胃里便一沉。 碎玉拧眉:“师尊不想看见我么?” 阮冬急忙笑:“没有的事,走吧。” 傅白不在,阮冬实在放心不下,同杜月衡见面,将合灵草交给他,叮嘱他炼丹之后便匆匆欲走。 杜月衡见挽留不得,给了她一枚储物袋,娇羞的叮嘱:“薄荷味的,你懂的。” 阮冬胡乱点头,拿了就走。 杜月衡倚在斜阳边,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又陷入往事之中。 他眼眶湿润,洒脱的冲女孩儿挥挥手。 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阮冬将储物袋收起来,满脑子都是傅白,小混蛋脾气差,一整夜不见人影,得赶紧找。 这时候姜泊遥带着花栗栗走了过来,花栗栗脸颊泛红,乖乖的跟在姜泊遥后面,一双眼羞涩的不敢看他。 这大概是昨夜姜泊遥带回去上过课了,不听话就做到听话的那种。 阮冬没好意思细想,她焦虑着呢。 忽而一只白玉小鸟扑棱棱的飞了过来,辗转落在了姜泊遥手心。 是一枚传讯玉简。 阮冬原本没想管人家的事儿,但姜泊遥打开玉简之后,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花栗栗小声问:“少爷,怎么了?” 姜泊遥担忧的道:“是千月传来的讯息,说她家大师兄被寒江城主所迫,危在旦夕,炼器宗的人已经去了寒江城,她怕无法护得周全,托我前去解救。” 阮冬一怔…… 这剧情,有点熟悉啊…… 寒江城主……该不会是长寒吧? 姜泊遥看了看阮冬,道:“师尊,我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如若师尊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花栗栗站在姜泊遥身后,跟着点头。 阮冬想说,现在就有,别去…… 但姜泊遥直接踩了飞舟,带着花栗栗走了。 这就麻烦了。 傅白没找到,长寒又陷入险境,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碎玉叼个小鱼干慢悠悠踱过来,道:“寒江城?是长寒的地界啊。” 阮冬问:“远么?” 碎玉笑了笑:“师尊,那不是个善地,乱着呢。” 阮冬有些乱,便问:“你知道傅白去哪了么?” 碎玉摇头,道:“不知道。” 若傅白不肯出来,阮冬自然寻不到,傅白治伤的丹药叫杜月衡练了,导致碎玉劫难的花栗栗被姜泊遥带走了,眼下处境最差的是长寒。 只能先往寒江城去了。 她摸出传讯玉简,找到傅白的灵路,认真写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回来吧,我很担心你。】 灵路通了之后,讯息传了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 阮冬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碎玉挨过来,轻声道:“别担心,我保护师尊。” 阮冬又等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只好从杜月衡那里讨了个飞舟,同碎玉一同坐了,往寒江城去。 碎玉慢悠悠的同她说,从前长寒胆子小,长大后却去了整个修真界十大凶地之一——寒江城。 那里鱼龙混杂,是修真十宗都管辖不到的罪、恶之城,魔气灵气的交界地,流窜着无数凶悍的亡命之徒。 长寒初到,一炮轰碎了城门,惹了众怒,通缉令贴遍了大街小巷,他也不躲,统统杀了,最后,他衣袍染血,踩在众多头颅之上,兴高采烈的放了三天三夜的烟火。 成为了寒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城主。 他起了栋楼,高耸入云,取名“旧时”。 开心了就在楼顶放烟火,不开心了就跳楼,落地的那一刻,满城的人都开始逃窜。 一个时辰狩猎,藏不好的都得死。 阮冬听的心惊肉跳。 长寒小可爱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个徒弟的黑化真的仅仅因为她的死遁么?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悠哉的碎玉,斟酌片刻,问:“碎玉,我……离开之后,你都遇到了什么?” 两人坐在飞舟的船舱里,两边开了窗,偶尔能瞧见快速掠过的浮云。 中间搁着枚岸几,两人相对坐着。 碎玉拖着腮,笑的温顺:“师尊离开后,这世间便再无特别之事。” 这…… 阮冬快速捧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 徒弟一个比一个俊,一个比一个撩,说起情话来一个比一个淡定,她实在无力招架。 躲在茶雾之后才好了些,她缓了缓,问:“我是说,这性子,怎的变了?” 碎玉不解的看向她:“师尊何出此言,徒儿没变过,向来如此啊。” 阮冬无语,从前多乖啊,温文尔雅,听话乖巧,一笑两个弯月牙儿,可可爱爱的,现在动不动就碎颅挖肾的,居然跟她说一样。 骗狗子呢! 她便又道:“可你从前同现在,分明不一样……” 碎玉歪着头,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意思,片刻后,他眯了眼,嗓音低下来:“师尊是觉得……徒儿现在不乖么?” 阮冬:…… 行吧,谈话结束。 飞舟灵气充裕,日行千里。 阮冬依然在焦虑。 大徒弟不知所踪这事儿一直让她牵挂,无法释怀。 可要如何找到他,却让她束手无策。 她坐在船舱里,望着白云,冥思苦想。 张贴寻人启事? 去明月府寻他? 悬赏? 大声夸赞碎玉是她最喜欢的徒弟? 大声夸赞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徒弟? 找人假扮强盗掳走自己? 假装受伤? 思来想去,脑子都炸了,却依然未能挑选出合适的方式。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飞舟停了。 她跨出飞舟,便瞧见一片繁荣景象。 此时暮色将起,寒江城笼在一片暖橘之中,正在缓缓苏醒。 无数修士穿梭其中,各色招牌因为点缀了荧光石,显得格外鲜活。 郁郁葱葱的红缨种了满城。 高大,繁盛,温柔至极。 长风起,无数花瓣被携裹着飞向半空。 阮冬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耳边忽而闻得一声炸响。 她仰头看去。 墨蓝深邃的天空骤然炸响了一团烟火,却在绽放之际化为了一枚白骨头颅。 寒江城紧接着传来巨大厚重的钟声。 满城的人开始慌乱逃窜。 碎玉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糖山楂,漫不经心的嚼,嬉笑道:“小东西挺凶,今儿个发脾气了。” 阮冬回头望他。 “师尊怕血么?”碎玉指了指城内,温柔笑道,“狩猎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寒江城的荧光石在一瞬间炸成了粉末。 黑夜降临了。 · 阮冬走进城内的时候,差点被慌慌张张的路人撞倒。 她伸手拽住一个彪形大汉,觉得应该胆子大些,谁料他几乎惊慌的哭出声来。 “快放开,快放开,再不藏起来就死定了。” 阮冬不松手,问:“怎么回事?” 大汉几乎想当场骂人,但身边站着的沉默青年似笑非笑的瞅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色硬币。 忽然很害怕,他本能的吞下了脏话。 “寒城主心情不好,再过一刻,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会满城寻人,被他撞到的都得死。” 阮冬拧起眉毛,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汉没想到她话这么多,哭丧着脸道:“我听说,前两日炼器宗来人了,直冲到寒江楼,闹的很不愉快。” 炼器宗? 阮冬松开他,大汉一溜烟跑了,火急火燎的去找藏身之处。 长寒掳走了炼器宗的大师兄,炼器宗定然是来要人,就不知道来的是哪些人,她认不认识。 姜泊遥比她先行一步,应该也到了才对,不知有没有同长寒对上。 她抬眸远望,便瞧见内城深处有一幢高耸入云的多层建筑,飞檐尖顶,巍峨雄伟。 屋脊顶端悬着一轮巨大的冷月。 樱花四散,穿过月光,又顺着高楼向远处飘落。 就在阮冬思考的当口,一道人影顺着高楼的边沿快速向上攀爬,他动作迅速,十分轻盈,脚尖点在飞檐之上,略一借力,便往上跃起一大段。 不消片刻,他便站在了寒江之巅,就着凉薄月色,舒展了四肢。 是一个修长任性的少年,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力量和疯狂。 他定定站着,极目远眺,片刻后,像是锁定了什么,裂开嘴角,一个闪烁,人便出现在了几公里外的屋脊之上。 他动作极快,以阮冬的目力,只能勉强跟上。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动作优雅又充满了爆发力,只轻轻一踩,脚下的砖房便成了一堆废墟。 尖叫哭声随之而来,数道人影疯狂逃窜。 他歪着脑袋,平举右手,手中握了一个黑魆魆的管状物。 只闻“砰”的一声响,那管状物骤然喷、出火舌,一发灵气弹随之喷、射而出,直直击中了前方的一个人影。 鲜血四溅。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这么远,阮冬只隐约看清了他穿的常服,是炼器宗的弟子。 这是……在猎杀炼器宗的弟子? 碎玉惊讶的道:“洛生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东西帅啊。” 他扭头看阮冬,解释道:“洛生,就是长寒掳来的炼器宗大师兄,长寒拿着的灵器,就是洛生给做的。” 阮冬想 ,那玩意儿不就是枪么…… 碎玉还在羡慕:“如果洛生还有一口气在,抽了魂魄塞进傀儡里,靠残破的神智,应当能给我也做一个。” 阮冬:思路清奇的可怕…… 长寒杀了一个,不在意的转身,往更深的黑暗中去了。 阮冬怕他出大事,便看向碎玉,道:“别让长寒乱来。” 碎玉道:“小东西生气的时候,我不一定拦的住,我尽量吧……” 阮冬忙遣了他去,自己则在城内寻找姜泊遥和花栗栗。 若长寒杀了或者伤了花栗栗,那姜泊遥肯定同他不死不休了。 城内陷入无尽黑暗之中,只有稀薄的月光提供照明。 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和枪声,每一次都叫她心惊肉跳。 长寒陷入危机,傅白不知所踪,她心里着实不安。 长寒生气屠城,那傅白若是生气,会做什么? 也不是没听过传闻,怕是比长寒更狠。 长寒这儿有她有碎玉,尚能护着,傅白又要怎么办? 这般一想,心里便更难受,她在药王谷的时候,用尽了所有办法,一遍一遍的找他,可都没有用。 她知道他难受。 最珍贵的回忆忽而出现裂痕,换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他本就比一般人更敏感执拗些。 可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去哭去求去通缉悬赏,或者弄伤自己么? 她一边想一边穿过小巷,鼻端忽而飘来血腥气,抬眸一看,地上竟黏黏糊糊流了一地血,四周一望,左侧垃圾堆那儿萎顿了两个残破的尸体。 寒江城本就不太平,斗殴死亡事件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地面被弄脏了,黏糊糊一片,面积还挺大。 左右躲不过,她也懒得绕开,抬脚便要踩上去。 眼前忽而落下一件熟悉的黑色外衫,很快便跌进一片泥泞血渍之中。 她的靴子刚落地,便踩在了外衫之上,丝毫脏污都没沾上。 外衫迅速被血水濡湿,眼看就要蔓延到她靴底之时,她的身体一轻,骤然被抱进了一个冰凉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她愕然的抬眸望去。 居然是失踪多时的大徒弟傅白。 他抿着唇,在她看过来的一瞬别开了脸。 阮冬一怔,忽而有些难过。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让他现身的方法,甚至想要凭借他对自己的喜欢,弄伤自己让他出现。 可她万万没想到。 压根不需要那样做。 让他心疼再简单不过。 只要踩进一滩毫无危险、只是有些脏的泥泞之中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碎玉:我们去把小东西的牛奶瓶打翻,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傅白:什么?他也有牛奶瓶????!!! 第22章 第 22 章 阮冬拽着小徒弟胸口的布料, 说不出话。 他别开脸, 不看她, 却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出了巷子。 不松手也不说话。 阮冬仰脸看他, 轻声道:“喂。” 他睫毛颤了颤,闷声道:“生气呢。” 阮冬便哄:“我错了。” 小徒弟依然不说话。 阮冬便劝:“我要脸嘛,其实也不是喝吐了, 我是真心给你们……咳咳……你留的……” 小徒弟表情有些松动。 阮冬趁热打铁:“特意焐热了带回来的。” 小徒弟转过脸来,默默看她。 有效果, 阮冬立刻总结:“我错了, 我不应该骗你。” 小徒弟沉默许久, 望着她真诚的小脸, 终于开口,没好气的道:“师尊哪里错了, 师尊只是心怀天下, 想给每个男孩儿幸福。” 阮冬:……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她绝不能承认! 小徒弟终于不再冷冰冰,缓和了许多。 阮冬渡过危机, 松了一口气, 正要让他放自己下来,便听见徒弟的声音。 “师尊,还有么?” 阮冬一怔,顿时头皮发麻,她……不知道啊……月衡、遥遥她都不知道啊,她怎么知道后面还有没有……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绝世妖姬她也很难啊…… 见她久久不语, 徒弟的目光渐渐变得危险。 阮冬立刻斩钉截铁:“没有了。” 徒弟仔细望了望她,觉得不似在撒谎,便放松了表情。 阮冬心里虚,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便道:“你好些了么?” 徒弟轻轻“嗯”了一声。 阮冬心尖一软,这小孩怎么这么软啊,乖的时候真让人心疼。 夜色弥漫,冷霜遍地。 徒弟抱着她,慢慢往长街深处走。 “师尊,这事儿……我实在伤心,连牛奶瓶也碎了,作为弥补,你可以答应我一些小小的要求么?” 阮冬道:“是我错了,当然可以。” 徒弟便轻声开口,温和的、羞涩的、隐着一点点小心翼翼和期盼,是少年那渴望又温柔的情意。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一点一滴的融进夜色中。 “师尊,那你可以以后只喝我给你的牛奶么?” “可以。” “那我可以偶尔守在你的门外么?” “当然可以。” 阮冬:徒儿真是温柔的让人心疼。 “那我可以入睡的时候搂着你的腰么?” “我吻你的时候可以要求你主动张口么?” “我抱你的时候,可以要求你哭着叫我的名字么?” “我可以穿的整整齐齐,但师尊裸着,我将师尊抱在怀里,要求师尊给我念书么?” 阮冬:!!! 这小王八蛋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了!!! 她红着脸恼道:“不可以!” “那我可以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叫‘傅其冬’么?” 阮冬:不行!!! “那‘傅压冬’?” 阮冬:这是名字的事儿么?不对,这名字也很有问题好么! “那师尊可以在碎玉面前将我压在墙上强吻么?” “可以在长寒面前抚摸我的腹肌么?” 阮冬脸颊一片通红,大声道:“不行!” 小徒弟低眸瞅她,惨然一笑。 “口口声声说亏欠,一字一句说偿还,结果什么都做不到。” “呵。” “伤了别人的心,却连最起码的努力都不愿意做。” 阮冬炸毛:这是最起码的努力么?嗯嗯嗯??? 小徒弟一副心碎的模样。 “罢了。” “即便师尊同我只是玩玩,我也毫无办法。” “因为我,就是沉迷师尊无法自拔。” 阮冬真是无语凝噎。 小徒弟抱着她的手一紧,随后一个深蹲,猛然弹起,就着月色跃上高楼。 风从耳边过,衣衫猎猎作响。 阮冬搂着他的脖颈不敢松手。 他垂眸下来,满目柔情。 “师尊别担心,总有一天,师尊都会做给我看的。” 他刚说完,就感受到怀里女孩儿的颤抖,他望着她红润的脸颊和嘴唇,还有那双雾蒙蒙的眼。 “师尊,你曾教过我,人一定要有梦想,并不断的朝着梦想努力。” 他露齿一笑,放肆又张扬。 “这是梦想啊,师尊。” 阮冬眼泪都不够流的。 你、妈的,你要老子脱光在你怀里念书,还说的这么热血中二,这都是什么混账啊!!! 小徒弟轻笑一声,再次抱着她,一个闪身,往夜色更深处行去。 阮冬忍不住问:“去哪?” 小徒弟站在屋脊之上,踩碎了一地月光,他歪了歪脖颈,眼眸半敛,满身戾气。 “心情太差了,去打长寒。” 阮冬:哭了,长寒招你惹你了。 傅白凉凉一笑。 “那天的事儿,我没忘呢。” 阮冬:“什么事儿?” 傅白望着她,半晌不言,直把她看的躲闪目光时,才缓缓道。 “就在红尘客栈,打完杜月衡,师尊心碎醉酒之后,抱着我不松手,咬了我,还将我摁在地上……” 阮冬急忙打断:“我记得了记得了……” 傅白停下来,笑眯眯:“我忽而来了兴致,我同师尊详细说说那夜的状况……” 阮冬正色:“走吧,去打长寒。” · 空旷的长街上,寂静的只余疯狂跑动的脚步声。 章奇是炼器宗的二师兄,自从大师兄洛生被抓走之后,他俨然已经成为了炼器宗弟子第一人。 宗内横行无阻,风头一时无两。 可此刻他衣衫凌乱分外狼狈,头也不回的拼命跑,气都快喘不上来。 满心满眼都是懊恼,当时怎么会想不开,接了“营救大师兄”这个任务,真是倒了血霉。 炼器宗一向以炼器闻名,店铺开满修真界每个角落。 弟子们不但是铸器大师,也都是基建高手,修真界的基础建设基本都出自他们手中。 洛生大师兄温文尔雅,性子寡淡,热爱铸造,天赋极高。 就因为这个,被长寒那个小兔崽子看上了。 在一次外出任务之时,被长寒劫走了,被迫着满世界修坟。 宗门实在受不了,便发布了内门弟子终极考核任务“营救大师兄”,报酬丰厚到令人眼红。 但敢接的人依旧不多。 毕竟,是长寒! 放眼整个修真界,除了灵修十宗,最不好惹的也就那几位。 寒江城长寒,碎魂宗碎玉。 最后那位明月府的,最好连名字都不要提。 长寒自己就是道理。 碎玉逻辑大师,一般人跟不上。 而明月府的那位,花不够红,月亮不够圆都要生气,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后来宗里修炼至瓶颈期的二十名内门弟子,咬牙接了这个任务,其中就有他。 他也不是对大师兄多有感情,自从宗里没了大师兄,他地位超然,多有膨胀,可闲言碎语却没停过。 【大师兄若是在,哪轮到他这么嚣张。】 【天赋不及大师兄一半,还妄想成为宗内第一人。】 【若不是大师兄不在,这次大比他又怎能拿到第一名。】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真是烦死了,他就想,若是能把大师兄救出来,那就能说明他比大师兄更强,若是不幸没救出来,惹恼长寒,杀了大师兄,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亦或者,正逃跑途中,大师兄不幸受伤过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接的时候也想过,长寒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一人屠了寒江城,不过是江湖谣传,越传越离谱罢了。 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们二十个拿了宗门法宝,布下劫杀阵,杀一个长寒,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强! 今日午后,他带着师弟师妹们气势汹汹的冲上了寒江楼,那楼极高,又称“旧时”。 都说长寒在怀念一个人,才取了这个名字。 他才不信,冷血无情的长寒,心里恐怕早就一片荒芜了。 可他冲上寒江楼顶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顶楼上是一个小院落,种植着桃树,庭院是新的,可放置的全是旧物。 断了生锈的剑,喝空的牛奶瓶,一小盒随处可见的小石子,破损的枕头,像是路边批发来的廉价玉佩。 长寒身材削瘦,坐在一堆旧物中,目光抽离。 他当时吓了一跳,没来及反应,就已经被一把枪顶住了额头。 冰凉的、冷硬的枪顶的他生疼。 少年比他还要高,居高临下,眼里冰冷死寂。 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扣动扳机。 当场就把他的脑浆轰了出来。 他吓傻了,还好危机中用了替身傀儡,这才苟得性命。 逃出来后,起先很害怕,后来越想越气,一定是自己没做好准备,才让他钻了空子,如若布置好劫杀阵,定然能将他击杀。 他便同师弟师妹们约好,晚上布下劫杀阵,再诱长寒深入。 他小心翼翼的准备,担心被他发现,可幸运的是,他居然一下午都没来找麻烦,直到刚才,才突然发难,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劫杀阵已经布置好了。 章奇一想到长寒就追在后面,腿就止不住的发软,他不敢耽搁,迅速往劫杀阵的方向跑,在进入阵眼的一瞬,钻进了一旁废弃的竹篓中。 屏息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 寂静的夜里,只余风声。 一切都变得隐秘而危险。 缓慢优雅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轻轻哼着歌。 竹篓的缝隙间,只能瞧见迷蒙的夜色,和一闪而过的衣衫。 少年穿过长夜,缓缓走到近前。 个子很高,脸蛋白皙,一双眼眸里是孩童般的天真和残忍的疯狂。 握着枪的手垂在身侧,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灰色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他开心的裂开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声音在空旷的长街上格外清晰。 “藏好了么?” 章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少年低笑了声,抬脚往他的方向走来。 章奇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这时,少年落脚的地方忽起道道光芒,灵气飞快攀升,迅速形成一道道银白色的尖锐长刺,稍一停顿,猛然冲向他,一瞬间缠上他的四肢,尖刺飞快的扎进肉里,将他全身牢牢禁锢住。 同一时间,阵法中心浮现出更为浓郁的灵光,很快汇聚成一柄巨大光剑,声势浩大,周围的树木房屋都因为磅礴的灵气迅速倒塌干枯。 那光剑吸了全部灵力之后,迅猛的朝少年的心脏扎去。 行进过程中,甚至撕开了细小的空间裂缝,一时间电闪雷鸣。 章奇惊喜的握拳! 成了,这个宝贝是祖师爷遗留下来的“万剑劫杀阵”,结合了炼器宗的铸器和自在门的阵法,就连宗主都无法抗下一击。 更别说长寒。 居然敢拿枪指着他,看他还怎么嚣张。 “轰”一声巨响,眼前的长街被夷为平地,周围的房屋建筑也倒塌一片,一时间尘土飞扬。 若不是他紧紧攥着藏身的竹篓,恐怕连这个掩体也要飞了。 他透过竹篓的间隙往外瞧。 尘埃渐渐落定,想着就能看到长寒的尸体,心头一喜,正要高兴,瞳孔骤然一缩。 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 就见烟尘中渐渐显出少年的身影,他的头发和身上落满了灰尘,他抿着唇,不悦的抖了抖,除了衣衫有些乱,毫发无损。 这不可能! 章奇几乎当场吐出血来。 少年顿了顿,抬脚走过来,正是他的方向。 他忍不住发抖,满眼都是恐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少年却骤然停在了竹篓前,下一秒,在他面前蹲下了。 章奇心脏骤停。 那双漂亮的猫一样的眼睛透过竹篓的缝隙看着他,微微一眯。 “给你一下午的时间,就给我弄出这种破玩意儿?” 章奇因为恐惧僵住了,他、他是故意的? 少年懒懒的又道。 “还有,你是不是在羞辱我?” 章奇:啊?什么意思? 少年冷笑一声,站起身,抬脚连他带竹篓一起踢翻了,章奇战战兢兢的爬出来,粗粗一看,呆了。 整条街都被夷为平地,连只废纸石块都没有。 那么刚才,整个一个平面上,只有他顶着个竹篓戳在最中间。 场面一时尴尬到窒息…… 更尴尬的是,因为整条街被清空了,所以方才躲着的人都失去了庇护所,全部缩在远处。 跑也不敢跑,怕引起大魔王的注意,只好默默趴着,尽量缩小存在感。 所以,有数百双眼睛望着他,顶着个破竹篓,自欺欺人的戳在最中间。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磕”的一声,后脑勺便被一只硬、物顶、住。 他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 是灵火、枪。 死定了,长寒从不手软。 少年裂开嘴角。 “下辈子注意点。” 围观群众纷纷捂住眼睛。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一个少女一身白衣,从屋脊上跳了下来。 “长寒,住手。” 围观群众心脏一并提了上去。 【谁啊,不要命了?】 【不怕连累家人么?】 【孤身一人、没有亲属、没有爱人、没有猫狗、毫无眷恋的我都不敢叫他住手啊。】 【明天准备自杀的我也不敢叫他住手啊,我怕生不如死啊。】 【完了,这姑娘死定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 少年冷漠的看向少女奔来的方向,微微一顿。 “啪嗒”一声,长寒的枪掉了。 四周一瞬间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傅白:你有梦想么?我有。 ************************ 【ps】感谢“沫笙”小宝贝,“gj1214b”小宝贝的地雷,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23章 第 23 章 碎玉一口吞下糖山楂, 有些不高兴。 原本师尊叫他阻止长寒, 可怎么可能呢, 谁愿意管那小东西发疯, 还不如截下他行凶的影片,拿回去给师尊看,让师尊远离他呢。 他悻悻的收起传影玉简, 扔进储物袋里,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而阮冬从屋脊上跳下来之后, 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远处少年挺拔立着, 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 长寒从前就像个奶黄包, 又软又甜。 年纪最小, 望着她的时候,眼神天真又虔诚。 【长寒永远是师尊一个人的。】 【长寒愿为师尊奉献一切。】 傅白和碎玉喜欢说, 师尊是我的, 只有长寒说,我是师尊的。 那时候小小的,穿着无极剑宗的常服, 背着比人还高的剑, 一张圆脸又软又可爱。 现在那张包子脸已经长成了如此惊艳的少年模样,眉眼锋利,四肢修长,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 渐渐起了风, 满城红缨飞舞。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猛然朝白衣女孩奔去。 跑的那样快,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阮冬被他一下子按进怀里,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不说话,抱着她微微发抖,眼泪全融进她的头发里。 起先他只是小声啜泣,随后渐渐受不住,哭的越发厉害,最后竟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阮冬心疼的拍拍他的背。 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啊。 长寒哭了好久,阮冬好话说尽,口干舌燥。 那孩子还是抽泣的停不下来。 久别重逢,的确可以理解,但…… 阮冬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道:“长寒……” 长寒呜咽了一声。 阮冬无奈的道:“你下、面顶着我了,又粗又硬的……硌的我好疼……” 长寒一愣,泪眼朦胧的松开她,面皮一红,急忙忙抽出来给她看道:“师尊,是枪……是枪……” 阮冬:行吧……我也没以为是别的…… 同长寒总算见过面,阮冬放下心来,扫了一眼没敢跑的章奇,还有隐在人群中的炼器宗弟子,劝道:“他们……” 长寒跟着瞧了一眼,心领神会,兴奋的道:“我明白师尊的意思,我这就把他们杀了,取他们的骨头给师尊放一场白骨烟火。” 阮冬:…… 长寒瞧见师尊的神色,立刻改口,小心翼翼的道:“师尊不喜欢?那抽血做血腥牡丹呢?很好看的。” 阮冬心里苦,小宝贝们明明看着一个比一个正常,为什么性格都这么扭曲啊? · 阮冬坐在寒江楼顶楼上,手里抱着热茶,有些紧张。 碎玉和傅白坐在她身后,两人都懒懒的。 傅白低头摆弄着长寒的空牛奶瓶,眼神愈来愈阴沉。 而碎玉则不断的抚摸着长寒的廉价玉佩,摸了一会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套盒,一层一层的打开,珍而重之的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阮冬冷汗都快流出来了。 不敢吱声。 还是别同那两个有目光接触,她闷头喝了一口热茶。 方才叫长寒放过炼器宗那几个弟子,长寒很乖的同意了。 他向来这样,从没忤逆过自己的意思。 后来她同他回了寒江楼,才知道他为何满世界建坟。 她死遁之后,他翻遍了秘籍宝典,看到记载上说,走火入魔的修士陨落之后,魂魄会被心魔撕扯,从而变得不完整,浑浑噩噩,容易被魔修收进万魂幡,受尽磨难苦楚。 他便抓了炼器宗的大师兄洛生,洛生同他说,可以造引魂坟,是他们老祖宗发明的,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可以吸收破碎的灵魂碎片。 洛生的意思,你造两三个聊表诚意得了,谁知道长寒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之后便开始了满世界修坟。 阮冬听完,真是五味陈杂。 长寒坦然自若:“只要师尊不受苦,整个修真界的危亡与我何干?” 阮冬:听上去还真有些微妙的感动…… 咳咳……还是正事要紧。 如今傅白治伤有望,碎玉摆脱了花栗栗,就只剩长寒了,反正自己也回来了,不需要他在到处造坟,把人家大师兄还回去就行了。 阮冬便道:“你把人家大师兄放了吧。” 长寒一怔,无语道:“是他自己不走。” 阮冬:??? 长寒见她不信,便冲着内室喊道:“洛生,给我滚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儒雅端方的青年疲惫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呵欠,黑眼圈极重。 他模模糊糊走到长寒边上,胡乱鞠了一躬,道:“给大哥请安。” 长寒头痛的一拽他的袖子,他便失去支撑摔倒在地,随后一动不动,竟是睡着了,长寒又踹了一脚,他才恍然惊醒,揉揉头发,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坐在那儿窝成一团。 阮冬:…… 她问:“长寒,你这是晚上不让他睡觉么?” 长寒道:“他沉迷建坟,无心睡眠,所以总是这副模样,只有在建造的时候,才会精神百倍。” 阮冬头痛不已,这人明明是被抓来的,也未免太敬业了吧?她轻咳一声,道:“洛生,你走吧。” 这三个字一出,洛生立刻清醒过来,他模样挺清秀,就是太过疲惫,显得病恹恹的。 他一把拽住长寒的袖子,瞪圆眼睛,大声质问道:“你要放弃了么?” 长寒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袖子,说:“我师尊回来了,我不用造坟了。” 洛生如遭雷劈,震惊过度久久不能言语。 长寒:“你滚吧。” 洛生这才缓过来,痛心疾首:“你这就要放弃了?你师尊回来怎么了?天有不测风云,你怎么知道她能不能活到明天?大哥,未雨绸缪啊。” 长寒被他气的都要拔枪了。 洛生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咆哮:“我不允许你堕落,我不允许你放弃,你难道没有梦想么?人这一生都应该为此付出心血。” 傅白忽而凑过来,认真道:“梦想,我有。” 洛生一怔,傅白面容平静的道:“还很具体,我也愿意跟你们分享一下细致的内……” 阮冬一个软垫砸过去。 “给我闭嘴。” 洛生眨了眨眼,又转头看长寒,苦口婆心的劝:“咱们就差菩提寺的圣山了,你不能半途而废啊。” 长寒被他摇的七零八落,满脸都是痛苦。 阮冬不明白,问:“你不想回去么?你们宗的人都来救你了。” 洛生无所谓的道:“不想回去,长寒是我的梦想。” 长寒小脸都气红了,厉声道:“你特么说什么混账话。” 洛生道:“我的梦想是在全修真界留下痕迹,但我修为不够高,脸皮不够厚,甚至道德尺度有点高,我最需要的就是长寒这种,强大、威猛、不要脸,毫无道德底线的大哥。”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踹开任何地方的大门,灵心宗的澡堂、自在门的宗祠、养心宗的猪圈、药王谷的食堂,随后潇洒转身,在硝烟弥漫中对我说,‘建在这儿’。” “我每每被道德束缚之时,最喜欢他这种放肆的破坏力,当他一脚踹开灵心宗的澡堂,一众女修披着毛巾四散逃窜的时候,我觉得他无比高大。” “我不能离开他,只有他可以完成我的梦想,我们互相扶持,才能到达彼岸。” 阮冬:…… 兄弟,那叫狼狈为奸! · 折腾一晚上,众人都累了,纷纷进了别院休息。 阮冬洗漱过后,抱着傅白给的牛奶瓶,在院落里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洛生。 他一身倦意,正坐在院中一杯一杯的喝酒。 阮冬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洛生抬眸瞧见是她,便恭敬的要站起身来。 阮冬道:“不必了。” 洛生问:“尊上,喝酒么?” 阮冬看着牛奶瓶,说:“不成。” 洛生笑笑,便没说话。 夜风微凉,天空呈现深沉的墨蓝色。 阮冬看了一眼,轻声问:“你今晚说谎了么?” 洛生低下头,片刻后道:“说了。” 阮冬问:“哪句是假的?” 洛生抬头望她,指尖握着温润的青瓷,笑道:“不想回去,长寒是我的梦想。” 阮冬一怔,他却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随后道:“这句是真的。” 阮冬愣了。 他搁下酒杯,冲她微笑。 阮冬想了想,问:“炼器宗的人,不是来救你的?” 洛生顿了顿,问:“尊上怎会这样想?” 阮冬道:“你跟在长寒身边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他,若不是我,今晚你的师兄弟一定死绝了。” “我瞧你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不至于师兄弟为了救你付出生命,你都无动于衷。” “甚至都没有向长寒求个情,他回来了,你也未曾过问一句。” “你是真的不在乎他们的命。” “所以,我猜,他们不是来救你的。” 洛生苦笑:“瞒不过尊上。” 阮冬又道:“况且,你跟在长寒身边这么多年,不想回去也不是今日才有的想法,按理早应该通知宗门,不让他们冒险营救,可就在今天,他们还组织人手前来,恐怕不是想救你那么简单。” 洛生倒坦诚:“的确如此。” 阮冬问:“洛生,你藏着什么?” 洛生顿了顿,苦涩的笑了笑:“这事关我炼器宗,也为了尊上着想,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向尊上保证,不会伤害长寒。” 阮冬没说话,咕噜咕噜喝牛奶。 洛生便僵直着脊背望她。 他知道,这位尊上绝不像表面那么柔软好说话,她把所有的温柔和耐性都给了三个徒弟,其他人若是惹毛了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寂静的夜里,只有女孩慢悠悠喝酸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乳白色的液体终于见底,只剩下了一只空瓶子。 女孩满足的打了个奶嗝,笑眯眯的道:“行吧,说到要做到啊。” 洛生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脊背已经全部汗湿了。 女孩站起身,懒懒的往屋内走,再即将进去的一瞬,又转过身来。 “对了。” “如果太辛苦的话,可以向我求救。” 洛生一怔,用力点了点头。 · 阮冬打了个呵欠,觉得今天好疲惫,绝对是用脑过度,从早上担心到晚上,这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累的不行。 甚至眼睛都有些模糊。 她慢悠悠的在顶楼穿梭,本想着没有多大,可走着走着,居然找不到方向了。 这也太难了。 她不想吵醒徒弟们,怕自己难以招架,便硬着头皮在顶楼穿梭。 忽而脚下一软,人便快速向下坠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下坠了很深,四周没有什么可以借力,她只得无助的向下摔去,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摔在了地面。 她咕噜噜爬起来,仰脸一看。 卧槽,那么高。 她这是从顶楼摔到十八层地狱了么? 长寒的顶楼怎么会挖这么深的坑啊?这不合理也不科学啊,难道是某种陷阱法器么? 对了,很有可能是洛生安装的,这下惨了。 这么深,叫人也听不见啊,难道今晚就得困在这里了么? 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上头忽然传来的脚步声。 她一喜,立刻叫道:“谁在上面?能不能拉我一把?” 那人顿住了脚步,却迟迟没有现身。 阮冬试探的喊道:“傅白?” 没反应。 “碎玉?” 没反应。 “长寒?” 没反应。 阮冬实在没人喊,索性喊道:“姜泊遥?” 依然没反应。 头顶忽而传来一声叹息。 “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让你猜猜我是谁。” “从傅白到姜泊遥。” “却始终没有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阮·海王波塞冬:你以为住进了姐姐的鱼塘,没想到姐姐其实是个海王,还掌管着七大洲四大洋。 ***************************** 【ps1】感谢我的真爱小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 【ps2】“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来自歌词“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第24章 第 24 章 阮冬整个人都懵了。 这谁啊? 那人便又叹了一口气。 这声音倒是有点耳熟, 她眼巴巴的仰头望, 因为洞口过深, 头顶上的出口小小的, 像一个圆月亮。 那人失望过度,自己把脑袋探了出来。 一张清冷矜贵的脸,仙气十足。 阮冬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姬云初?” 那人一副高岭之花的长相, 冷哼一声,道:“长大了, 师兄都不叫了。” 阮冬只好道:“师兄好。” 他却别过脸。 阮冬额上青筋便开始乱跳。 他不悦的问:“你还想不想上来了?” 阮冬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 将火气憋回肚子里, 咬牙道:“无极剑宗最强剑神·全修真界最快的男人·屠龙者·人生的引路者·带来光辉之人·姬大师兄,你好。” 姬云初开心了, 缓缓拔、出长剑:“小师妹, 稍等。” 阮冬吓了一跳,连连道:“不要出剑,放绳子!” 姬云初却充耳不闻, 手握长剑, 眼眸瞬间犀利起来,蓬勃的灵力疯狂的涌入长剑之中。 阮冬汗毛都竖起来了,崩溃喊道:“老子敲里嘛,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砍死你,王八……” 一道剑光悍然从身前劈下, 几缕被斩断的发丝悠然从眼前飘过。 阮冬瞳孔地震的看着脚下被切成两半的坑底,半晌回不过神来。 只差一丝就连带着她也切成两半了…… 一根绳子慢悠悠垂下来。 姬云初欠欠的道:“抱歉啊,没想到切成两半,你还在坑底,原来竖切不行。” 阮冬气到爆炸,一个字儿都不想说。 寒江楼·顶楼·庭院中 阮冬满脸不悦,眯着眼看姬云初。 姬云初慢悠悠将自己的屏蔽符收进储物袋,解释道:“不打屏蔽符不行,方才那一剑动静太大,吵醒那三个,我也难以招架。” 阮冬瞪他:“我是问你这个么?” 姬云初道:“不展示一下剑法,我怕你以为我是假的。” 阮冬恼道:“这就是你差点砍死我的理由?” 姬云初不在意:“不是好好坐着么?” 阮冬气的胃疼,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姬云初道:“嗯,婉沁和玄一回宗说遇到你了,我才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就来寻你了。” 阮冬想起上次在灵魂酒庄,傅白曾与楚婉沁和陆玄一动过手的事。 阮冬道:“你同我感情什么时候这般深厚了?” 她不太信,大师兄这个人,一副矜贵清冷的样貌,性子跟那容貌一样出尘脱俗。 用他那话说,人固有一死,不必过度悲伤,死了便是缘尽,再找有缘人就好。 她从未见过把冷血无情和渣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姬云初道:“怎么这么见外,当年你我夜半在灵魂酒庄蹦迪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枕着兽修的胸肌入眠,喝的酩酊大醉,我送你回去的时候,三个小孩在门口等,你叫我同他们说是斩妖除魔,受了内伤的时候,还一口一个甜甜的大师兄呢。” 阮冬:“……” 这事儿不能提,阮冬急忙岔开话题,道:“我知道师兄的性子,从不会因为死亡而悲伤,也不会因为重逢而喜悦,找我一定有事儿,说吧。” 姬云初笑了笑,问:“你上回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不像是修习某种功法的假死之术,应当是真没了吧?怎么又活过来了?” 阮冬胡扯道:“那是你才疏学浅,我的确是在修炼某种需要死而复生的功法,只要假死,再复活,就能轻易突破境界,没有瓶颈限制。” 姬云初默默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阮冬挑眉:“怎么,不信?” 姬云初摇摇头,道:“不是。”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许久之后,才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并非是因为修习功法才死而复生,这当中,可能有些问题。” 阮冬看向他。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傅白怎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阮冬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便道:“我倒是想问你,我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转变这样大?整个无极剑宗,除了我以外,最了解他们的应该是你。” 阮冬上次穿来的时候,天赋绝佳,修为极高,无极剑宗除了姬云初外,无人可以匹敌,收了三个徒弟后,原本想好好教,但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她不会教人! 她修为高,但却看不懂功法书,实在没办法,只好拜托姬云初,后来三徒弟修习的事儿就交给了姬云初,她算起来只是个挂名师父。 只在背地里照顾三个小孩的衣食起居,连情绪也不怎么安抚,做的最多的,便是无情的陪练。 三个徒弟和姬云初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和谐。 姬云初道:“那时我尚在外游历,得知你堕魔身死的消息,便急匆匆赶回宗内,可惜依旧迟来一步,你已被驱逐出宗。” “那三个小子劣性难驯,当时入宗大长老便掐算过,是乱世祸星,根本不同意入宗,是你力排众议保进来的,入宗以来,也只有你压得住,你死之后,三个都崩溃了,失了魂一样。” “不过也没闹事,只是守着你的尸体不让人碰。” “大长老始终心绪不宁,便又入了剑冢掐算,结果发现三个人代表的祸星亮如白昼,知道大事不好,要变天了,便立刻下令,将三人压入剑牢。” “我自然是要劝的,可大长老根本劝不动,执意如此,不过我却没想到,那三个根本不需要帮忙,我教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三个成长这么快,有这么强。” “后来傅白抱着你踩着一地尸体走了。” “三个人离开剑宗,大长老发了通缉令,全修真界都在寻找他们的下落,想用他们的头颅换丰厚的报酬。” “我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也不知道他们怎样艰难的度过这些年,一直销声匿迹,直到几年前,忽然有了他们的消息,傅白在明月府设宴。” “无数人为了赏金涌向明月府,可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 “大长老叹气连连,悬赏令依旧挂着,可再也没人肯接,他也不得不放弃。”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阮冬这事儿在楚婉沁口中听过一遍,但如今听来,依然惊心动魄,她甚至不太敢去想象当时的画面。 她这次回来,是因为三个徒弟的黑化和既定的悲惨命运,如今,导致傅白被杀的关键内伤有杜月衡炼制的丹药,碎玉也摆脱了花栗栗,而就在今晚,她也来到了长寒身边。 可以说,导致死亡的关键点暂时没了,可因此而引发的蝴蝶效应,谁也不知道最终会走向哪里。 只要三个徒弟依然是如今的状态,也许还会发生其他导致结局悲惨的事件。 目前最重要,是找到黑化的原因。 从大师兄的话听来,徒弟们从前乖巧可爱,自己一死,便变得冷漠暴戾,分界点似乎真的是在自己死亡的当口。 她曾想过是依赖,但又觉得实在不至于,就算真的依赖,根正苗红的小可爱悲伤过度,也不至于黑化啊。 她忍不住问:“师兄,他们从前明明那样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姬云初看着她,笑了笑,问:“你有没有想过……” 阮冬:“什么?” 姬云初:“他们从前就不乖呢?” 阮冬:“啊?怎么会,我教导的时候,他们从未伤害过其他师兄弟,待人接物也礼貌有加。” 姬云初道:“他们三个,从前虽然对其他人都不搭理,但的确是好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只是因为你在呢?” 阮冬听不明白,稀里糊涂的望着他。 姬云初道:“也许原本就厌恶这个世界,原本就满心满眼的愤恨,不想跟其他人有交集,只希望有一天,拥有力量将一切毁灭。” “后来遇见了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决定算了,和自己和解,和你在一起。” “可是后来你走了……”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阮冬半天说不出话来。 姬云初笑着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阮冬久久不语。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之所以从未考虑过,是因为她从没想过他们三个会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感情。 这在她看来,实在不可思议。 如果大师兄这话成立,他们黑化的节点其实不在自己死掉的时候,而应该在更早。 在更小的时候,还未遇见自己的时候,经历过会让他们黑化的事情。 因为遇见了自己,所以将那样的心思压下,决定做个好孩子。 后来因着她的死遁,情绪再一次爆发。 会是……这样么? 姬云初忽而道:“小师妹,你有时候,对自己认识的不够清楚。” 阮冬:“什么意思?” 姬云初笑眯眯:“你不太知道自己的可爱之处啊。” 阮冬:…… 姬云初道:“关于那三个小子,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大师兄虽然薄情寡义,但向来看的清。 所以…… 真的是因为徒弟们太过于依赖自己,而自己却又死遁离开,才变成这样么? 这样想来,倒是她顾虑不周了。 可她没有办法,心魔无法控制,不死遁也会堕魔,没的选。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化解三个徒弟的心结。 阮冬想到这里,满头杂绪才算理清少许。 她忽而想起方才姬云初所说,问:“你先前说我死而复生有问题,什么意思?” 姬云初道:“你听过‘引魂阵‘么?” 阮冬道:“‘引魂坟’听过,长寒满世界给我造呢,‘引魂阵’又是什么?” 姬云初道:“‘引魂阵’比‘引魂坟’强势的多,引魂坟只是温和引导魂魄转生,但‘引魂阵’是用自身做交换,将魂魄完整的拉回来。” 阮冬一怔。 姬云初道:“当初傅白抱着你的尸体走了,销声匿迹数年,后一出世便造了明月府。” “他知道修真界的人都在找他,也知道无数人要他的头颅,但他依然出现了。” “独自一人于月中在明月府设宴。” “没有设置防护禁制,没有门徒护卫,孤身一人,就像是,故意在挑衅众人一样。” “经过不断的加码,通缉令报酬已经到了令所有人眼红的地步,那夜涌上明月府的人不计其数。” “我先前说过,那天没有一人活着出来。” “自那之后,傅白的名字便再无人敢提。” “现在想来,他当时的行为,应当是为了‘引魂阵’做血祭。” “数万人的鲜血涂抹阵法纹路,献上自身性命与魂魄,交换已死之人的重生。” “他是想要你活过来。” 阮冬再次无法言语。 她难以想象他如何在那么多人的围杀下保存性命,她不知道傅白竟然为她做到如此。 可她心里清清楚楚,她是在系统空间里,被系统一脚踢回来的,与傅白的“引魂阵”无关。 他不计后果努力去做的事儿,最终并没有成功。 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心头一阵酸涩。 她忽而想起傅白的伤,黑化后留下暗伤,最终因为旧伤复发,功法衰退,被击杀于明月府。 他那道伤,难道是因为引魂阵留下的? 她看向姬云初,问:“‘引魂阵’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姬云初道:“‘引魂阵’成功还好,一旦失败,结果只有一个,付出的不可收回,傅白定然身体骨骼尽碎,灵魂撕裂,即便后期重新愈合,也会时常失控,陷入混乱,并且寿数和灵力都会大幅折损。” 时常失控? 阮冬听到这个词儿,心头一震。 忽而想起刚穿回来那时,他状态不好的时候,便总想将自己关起来,状态好的时候,又说同自己开玩笑。 也真诚的同她道歉,徒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偶有失控。 却不想,竟是这个原由。 姬云初敲了敲桌面。 阮冬茫茫然看过去。 他敛了笑,认真道:“傅白若真发动‘引魂阵’失败,便会愈来愈危险,修真界迟早容他不得,你……考虑清楚……” 阮冬严肃的道:“师兄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先杀了你,不叫你眼睁睁看着修真界覆灭。” 姬云初一愣,随后笑了:“你看,喜欢上你,就很简单。” 阮冬一下子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紧张兮兮。 “别特么随便跟老子表白,太多了,聊不过来。” · 阮冬时常为自己语速和脑速不够快而感到懊恼,不然怎么会才几个少年就忙不过来。 她真没想到姬云初居然千里迢迢跑来提醒自己,这家伙惯常的看透一切,跟谁都寡淡。 从前的温润也只是他境界远高于你,跟你说话顺着你的方向罢了,实际上是个跟谁都不太亲切的人。 但从前在无极剑宗,也唯有他,最照顾自己。 这一夜之中,她知道的实在太多,份外疲惫。 这次从庭院出来,七拐八拐,终于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漂亮的少年忽而从暗处走了出来,睁着猫一眼的圆眼睛,唤了一声“师尊。” 阮冬吓了一跳。 是长寒。 长寒见自己吓到师尊,当场便红了眼圈,小心翼翼的道:“师尊要不要紧?长寒不是故意的,洛生同我说师尊在庭院喝茶,我不敢打扰,便在这里等着。” 这孩子一副做错事的难过模样,倒叫阮冬不好意思起来,她急忙道:“没事没事。” 长寒这才稍微好了些。 少年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在她面前,却一副恭敬又卑微的样子,这孩子望过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纯洁和虔诚。 她总觉得,让他做什么都会做,哪怕叫他去死,他也会笑着答应。 阮冬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 小长寒白皙的脸颊顿时便红了,甚至连耳朵尖也一并红了,实在可爱的过分。 阮冬不再逗他,转身要进房门。 长寒便替她推开了木门。 阮冬迈步进去,长寒便也跟了进来。 阮冬回头望了望他。 长寒红着脸,局促不安道:“长寒只是想服侍师尊睡下。” 阮冬还没说话,他眼圈一红,抬手揉眼睛:“长寒只是太久没见到师尊,太想念师尊了。” 得了,小可爱这样讲,她还能怎么办?只好道:“师尊也想你。” 长寒一怔,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感动的眼泪汪汪。 这小孩太招人疼了,阮冬也不敢再说什么,便合衣往床铺上躺,想着睡了就让长寒赶紧回去。 长寒摸着茶壶,倒了一杯温水,给阮冬送到榻前。 阮冬合衣坐在床榻边,接了水,略微润了润喉咙,道:“你回去吧,我又不会走,明天再说。” 少年束手立着,轻轻“嗯”了一声。 阮冬便徐徐喝了一口水,眼前人影一晃,她掀起眼皮,竟看见长寒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嗯? 这小孩做什么? 只见少年双手搁在她膝上,仰脸看她,面颊脖颈通红一片,他眼里水雾弥漫,嘴唇殷红湿润。 “师尊……” “长寒里面,什么也没穿……” “噗……” 一口水喷了老远。 阮冬剧烈的咳嗽起来。 长寒立刻站起身,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水渍。 阮冬眼睛都不敢看他,一想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整个人都不好了。 少年鼓起勇气,害羞又勇敢的道:“这些日子,师尊一定累了,长寒觉得师尊一定有需求,请……随便的……使用长寒……” “长寒什么都愿意为师尊做……” “长寒洗的很干净,身体也很强壮……” 阮冬一把捂住他的嘴。 快别……再说她要硬了…… 长寒被她捂住口舌,便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猫儿眼瞧她。 阮冬看都不敢看,只说:“别胡思乱想了,我早八百年禁欲了,没可能的,走吧。” 长寒眼睛猛的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阮冬松开他,头疼的道:“走吧走吧。” 长寒有些委屈,表情便显露出几分被抛弃的难过。 这种猫崽儿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让人狠不下心。 阮冬可太难了。 这家伙和傅白碎玉还不一样。 那两个是狼崽子。 这个,是真的小猫幼崽,他是真心觉得师尊有需求,他要奉献自己。 真是令人头秃。 阮冬只好耐着性子道:“下次,下次一定。” 长寒这才擦擦眼睛,露出一丝笑容:“长寒知道了,师尊早些休息,长寒这就走了。” 那一夜,阮冬模模糊糊睡着,梦了一夜兽修哥哥。 第二天一早,她头痛欲裂的爬起来,略作梳洗,便去了庭院。 彼时阳光正好,鸟雀微鸣。 这顶层的建筑原本就是按原来无极剑宗他们的住所造的,她一时迷迷糊糊,竟恍若回到了从前。 一跨进庭院,便瞧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从前三个小豆丁,如今已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眼眶不由自主的热了。 三人瞧见她,齐齐唤了声“师尊”。 阮冬应了声,便走了过去。 牛奶将果汁糕点摆了一桌。 阮冬不敢轻易动手,只好假装不饿。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嘈杂之声。 长寒探出头望了望,冷声道:“让他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英俊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一脸冷酷的上得楼来。 阮冬一怔,脱口而出:“姜泊遥?花栗栗?” 两人亦是看到了阮冬,叫了声“尊上”。 姜泊遥看了看长寒,道:“我受炼器宗宗主之托,来带洛生回去。” 一发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姜泊遥脸上飞去。 姜泊遥脸一沉,快速掏出平底锅,只听“砰”的一声,挡掉了那发子弹。 他怒道:“长寒,你什么意思?” 长寒冷声道:“你以为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姜泊遥道:“那你是不肯放了?” 眼看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阮冬叹口气,道:“别吵了,姜泊遥,是洛生不愿意回去,他好好的,你若信的过我,就回去吧。” 姜泊遥原本脸上满是怒气,这会儿听阮冬一说,平静下来,收了平底锅,看了看场中的每一个人,半天憋出一句话。 “师尊,吃火锅么?” 阮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 姜泊遥忙了一下午,他把储物袋里食材全都倒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厨房,他也不需要人帮忙,独自忙碌。 他的确擅长这个,连锅底都是现炒的,辣子和花椒加进热油中的时候,香味飘满了庭院。 阮冬口水都快下来了。 花栗栗同阮冬坐在一块儿,崇拜的看着厨房。 阮冬瞧了瞧她,问:“怎样了?” 花栗栗听懂了,脸一红,道:“少爷不理我。” 阮冬奇怪的问:“不理你,为何到这里都带着你?” 花栗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理我,却也担心我,所以到哪都带着,却不同我说话。” 阮冬问:“为何不理你?” 花栗栗道:“他在气我同杜文君结婚的事儿。” 阮冬明白了,以姜泊遥的性子,这事儿得同花栗栗虐恋个几天,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两人正聊着,姜泊遥将铜锅端了出来。 一边是煮好的牛肉高汤,一边是麻香的清油红汤。 炭火一烧,香味便飘了出来。 姜泊遥将切好的肉食素菜摆满了一桌子。 阮冬刚想动,傅白递上了碗筷。 碎玉在她面前搁了一杯浆果汁。 长寒乖巧,拿着干净的筷子,问:“师尊想吃什么?长寒替你涮。” 阮冬:快乐是挺快乐的,就是有些紧张…… 花栗栗坐在姜泊遥身边,轻声问:“少爷,你吃什么?我……我……” 姜泊遥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花栗栗便有些伤心,闷坐在一旁,片刻后整理好情绪,又笑着道:“少爷,你要喝……” 姜泊遥扭头看她,冷冷道:“如果你同杜文君成亲了,是不是也要如此待他?” 花栗栗咬着唇不说话。 姜泊遥亦默不作声。 傅白轻巧的从长寒勺中取走烫好的羊肉,搁在阮冬碗里,也不知说与谁听,慢悠悠的开口: “爱是包容,爱一个人,无论她是否成亲,是否心有所属,无论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会爱她,少一只手,断一只脚,灵魂破碎,容颜尽毁,哪怕只剩一颗头颅,我也会爱她,你的爱太肤浅了。” 碎玉从长寒勺中取走烫好的蔬菜,搁在阮冬碗里,接着开口:“爱是知足,爱一个人,只要她一个眼神肯定,只要她一句鼓励的话语,只要她温柔的微笑,只要她遥远的背影,简单的暗示,就足以支撑我过完这一生,你的爱太肤浅了。” 长寒看着忙了半天,却空空如也的勺子,认真道:“爱是奉献,爱一个人,就是要时刻做好准备,沐浴焚香更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自己干净又强健的身体送上她寂寞的床,慰藉她孤独的心灵,你的爱太肤浅了。 阮冬:…… 姜泊遥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她感觉很不好,面对徒弟们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只得把脸埋进碗里。 姜泊遥这顿火锅做的挺好吃,事后大家都喝了些酒。 姜泊遥把花栗栗拽到小树林里去了。 阮冬则坐在庭院里放空。 傅白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阮冬抬眸看他,想起了姬云初说过的话。 阮冬道:“我知道‘引魂阵’的事了。” 傅白一怔。 阮冬道:“是失败了么?” 傅白点头:“嗯,失败了。” 阮冬有些难受,随后安慰道:“没事,我回来了。” 傅白轻声道:“不难受。” 他说的时候很真诚,阮冬便放下心来,想问问他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总觉得他不会说,便算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碎玉等在了门口。 阮冬想,她是个正经人,这夜夜笙歌的不合适,万一长寒碎玉在这撞到了更不合适,刚准备叫碎玉走。 碎玉说:“师尊,他没失败。” 阮冬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碎玉走上前,表情有些难过,他轻声道:“师尊,傅白的‘引魂阵’没有失败。” 没失败? 怎么可能呢…… 傅白发动引魂阵是在几年前,如果没失败,自己早就应该被拉回来了,怎会十年后才回来? 碎玉道:“那时候我听闻无数人涌上明月府,多少有些不放心,等我赶到明月府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引魂阵’,血祭成功了,但不知为何,他中止了阵法。” 成功了,却中止阵法?为什么? 阮冬想不明白,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死遁回到系统主空间没多久,系统就问她,要不要回那个世界看看,当时她好不容易告别,又心魔缠身,不想再带给徒弟们麻烦,连连摇头,直说不要。 后来系统便没再提,随后她又待了会儿,系统才发出警报,说黑化彻底,她需要回那个世界修复。 现在想来,系统那句话问的很突兀,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那样问她呢? · 傅白坐在庭院里没走,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醉生梦死,给自己斟了一杯。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听闻堕魔而死的人都很痛苦。 他便发动血祭,想要她活过来。 成功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可他看着师尊浮在眼前的身影,忽然有些不确定。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师尊,你想回来么?】 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不想不想,当然不想。】 他一怔,忽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引魂阵已经发动,他完全可以将她拉回来,自从她死之后,他天天都在想她,发了疯一样的想她,其实,她的意愿不重要,拉回来,一辈子困在身边也可以…… 又可以拥有师尊,又不用遭受阵法反噬,也不用那么痛苦…… 可是……师尊不想回来…… 原来,师尊没有他,也可以过的很好…… 那他要怎么办? 他不行啊…… 他不能没有她…… 可是……师尊不想回来…… 他其实也没有想很久,这种事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伸手拿起阵法上的聚灵石,擦了一把眼睛,随后将聚灵石砸的粉碎。 阵法一瞬间熄灭,随后又飞快亮起,开始逆流。 身体渐渐变得粉碎,脑子也逐渐变得疯狂又迷茫。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没了师尊,他总要疯的。 疯了也好,也许就没那么痛苦。 第25章 第 25 章 阮冬第二天起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 她推开房门, 便瞧见了等在门外的傅白。 他手里握着一瓶牛奶, 温顺立着, 见她出来,便递给她。 阮冬接了,问:“等多久了?” 他笑眯眯的道:“不久。” 阮冬莫名想起他从前说的话。 【不在意。】 【不难受。】 【不久。】 这孩子没一句真话。 出了房门, 走到中庭,碎玉欢快的冲她摇了摇手。 左右不见长寒, 阮冬便问:“长寒呢?” 傅白道:“洛生不见了, 长寒不放心, 寻他去了。” 洛生不见了? 阮冬想起洛生曾经同她说过的话, 炼器宗想把他带回去,他刻意留在长寒这里躲避, 他到底隐藏着什么? 头一回见面的时候, 洛生说要在全修真界留下足迹,所以跟着长寒满世界造坟,这怎么都不像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说出的话。 表面看来, 是为了梦想, 扬名立万,但满世界造坟也未免太奇葩了,重点是,洛生瞧着,跟自家三个徒弟不太像,没那么抽风。 满世界造坟? 她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便问:“最近的‘引魂坟’在哪?” 傅白道:“自在门的‘迷踪阵’里。” 阮冬一怔,都开始暗暗佩服长寒了,自在门的迷踪阵居然也进的去。 傅白低头瞧她,笑:“那种地方,我一刻钟能进去十次。” 阮冬:…… 行吧,你更厉害。 关于洛生这事儿,她隐隐觉得不对,便不敢耽误,叫着傅白和碎玉一同往自在门去了。 坐上飞舟,不过几日光景,很快便降落在自在门的迷踪林里。 底下熙熙攘攘,竟是守着不少人,都穿着自在门的常服,想来是自在门的弟子。 阮冬拧着眉问:“我记得迷踪阵平日里没人守着,自在门最出色的就是阵法,迷踪阵更是阵法造诣最高的老祖宗留下的,自在门素来引以为傲,因为自信,所以从未派过看守。” “虽然长寒带着洛生在里面造了坟,但因为只在入口处造了,并未深入内里,所以即便发生那样的事儿,自在门依然未曾派过看守。” “今天这是怎么了?” 傅白道:“我带师尊去看。” 阮冬还没回应,便被他抱在怀里,飞舟尚停在高空,他毫不在意的一跃而下,阮冬只好搂住他的脖颈。 他微微勾了唇角,随后往迷踪阵去。 迷踪阵里全是人。 从常服推断来看,不止是普通弟子,甚至还有宗门高层。 这是在做什么? 傅白抱着她,也许是打了屏蔽符,底下的人完全看不到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阮冬便毫无顾忌的仔细观察。 这些人围在一处,中间有个黑乎乎的土包一样的东西,瞧着也不是很坚固,但众人似乎是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打开分毫。 傅白轻声道:“师尊,这就是‘引魂坟’。” 这么一点,黑魆魆的,居然就是遍布修真界的“引魂坟”。 瞧这些人的架势,似乎是想打开引魂坟,大概是想清理掉。 洛生这么厉害么?造出来的东西居然无法打开? 想想也是,如果那么容易清理,就不可能遍布修真界了。 洛生不愧是炼器宗百年以来的绝世天才。 底下有人沉不住气,开始用脚去踹引魂坟,身边的人拉住了他,先前那人便有些气急败坏。 【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弄走?我们试了那么多办法都不行,叫炼器宗的人来弄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炼器宗的人早来过了,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似乎只能叫洛生亲自解。】 【洛生是不是有病?弄出这种东西,还造的满修真界都是,当初造的时候怎么没人阻止他?】 【长寒护着,谁动的了他?都想着他造完拆掉就是,谁知道这么顽固。】 【宗门前些时候不是放弃了,放这儿不管了么?怎么忽然又下了死命令?】 【这谁知道。】 【走,回去请祖宗的法器。】 几人说着说着,便气呼呼的离开了,只留下少数的低阶弟子守着迷踪阵门口。 待那几人一离开,傅白便抱着阮冬现身了,那几个弟子刚要说话,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阮冬第一次近距离看“引魂坟”,因为她是被系统召回,所以这东西里不可能有她的魂魄,洛生是造“引魂坟”的人,他应该清楚即便是引魂,也不需要造这么多,那为什么还要跟着长寒胡闹呢?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这满世界造坟,定然会将修真界得罪个遍,他不想活了么?长寒无所谓,是因为长寒强横,洛生炼器技艺绝顶,但修为并没那么强,一朝离了长寒的庇佑,日子肯定很难过。 除非,他自己也想造引魂坟,甚至不惜和炼器宗敌对,被整个修真界抛弃。 为什么呢? “师尊。” 声音在头顶,阮冬抬头看,碎玉从飞舟上轻巧的跳下来,正落在她身前。 他笑着道:“师尊,我刚收到消息,几乎所有引魂坟前都有人在尝试拆除,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秘密吧。” 秘密? 也就是说,洛生在引魂坟里藏了秘密,藏在修真界各地,而且除了他本人,还打不开? 那他今早失踪,跟这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该不会被炼器宗的人强行带走了吧?也不对,如果被炼器宗的人带走了,那肯定被控制了,就不至于一下子满世界的引魂坟都被包围了。 现在这个状况,怎么看,都是炼器宗的人狗急跳墙啊,分明是在害怕什么…… 那洛生在什么地方? 阮冬走进引魂坟,仔细观察片刻,仰头看傅白。 不过一个眼神,大徒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师尊,我打不开。” 阮冬便问:“你觉得洛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白想了想,道:“菩提寺的圣山。” 对哦,阮冬想起来了,那时候长寒让他走,他抓着长寒摇了半天,不断的说着,只剩下菩提寺的圣山了。 因为长寒不愿意,所以他便独自一人去了菩提寺的圣山? 独自一人去菩提寺的圣山造坟,没有长寒,他闯的进去么? 那长寒呢?长寒去找他了,是不是也在菩提寺的圣山? 阮冬还在想,傅白已经把她抱起来,道:“走吧。” 目的地自然是菩提寺的圣山。 飞舟补充了灵石,一路风驰电掣,遁速飞快。 才到菩提寺圣山前,便发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 和尚们在圣山前拉开了防护线,守卫森严,而圣山里却不时传来枪声。 这枪声,一定是长寒。 阮冬有些焦急,看向傅白,傅白便带着她直接进了圣山内围。 守山的和尚们丝毫没有发现问题。 碎玉也紧跟其后,表情还是一贯的懒散。 进了内围,才发现人出奇的多。 不但有炼器宗的弟子、自在门的弟子、菩提寺的和尚,还有无极剑宗的弟子。 她甚至在当中看到了熟人。 楚婉沁、陆玄一,还有那位从前便非常讨厌她三个徒弟的无极剑宗大长老欧阳临。 无极剑宗为何会在这里? 而站在场中,被众人团团包围的,正是长寒。 他身后护着的,满身是血,站都站不起来的,是洛生。 洛生的血流进眼睛里,蛰的有些疼,他艰难的用手摸了一把,才道:“长寒,你走吧。” 长寒不说话,倔强的站着。 炼器宗的长老李昌道:“洛生,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别闹了,跟我回去吧,你天资这般出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苦要陪着这个魔头胡闹。” 洛生气笑了,他道:“师尊,你看清楚,这事儿是我做的,跟他没关系。” 欧阳临开口道:“洛生,你被这家伙蛊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们不怪你,只要你及时回头,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今日之事,我们可以不追究。” 洛生摇摇晃晃站起来,道:“你特么在放什么屁,你瞎了么?今日是我独自闯上圣山,引魂坟也是我自己造的,跟长寒有什么关系?” 李昌痛心疾首的摇摇头,道:“一定是这个孽畜给你中了蛊,你才胡言乱语,我养你这么大,自然不忍心看你堕落,你过来,有话我们回宗说。” 洛生转眸看向长寒,惨然一笑,道:“你走,行不行?” 长寒不理他。 洛生又道:“我有些话想同他们说,但我不想你听见,虽然你迟早会知道,可我不希望是现在,我陪你这么多年,你就迁就我一次,成么?” 长寒抬头望他,终于开口:“不行。” 洛生见劝不住,便踉踉跄跄的走到他前面,慢悠悠的道:“那好吧。” 他说完之后,便停顿了,又看了长寒半天,眼睛有些红。 “长寒,你听完后,别哭啊。” 阮冬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gj1214b大宝贝的两颗地雷~ 第26章 第 26 章 洛生的血沾湿了头发, 又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擦了一把, 摇摇晃晃的站定。 所有人都看着他, 空气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唯有法器发动时的嗡鸣声。 洛生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曾以为自己是个绝世天才, 这天下间没有我炼不成的东西,直到十数年前, 我都是这样想的, 我也的确做到了。” “我是炼器宗的大师兄, 万人景仰, 前途大好,如果继续下去, 破境、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很自负, 也很傲慢,十数年前师尊找到我,问我能不能造出最坚固的防护法器, 我便一口应允。” 李昌手中的灵剑骤然尖啸了一声, 他目光阴沉的望向洛生,道:“洛生,同为师回炼器宗疗伤吧。” 洛生冷笑一声,转向众人,问:“不知道大家可还记得十数年前的‘灭魔之战’?” 灭魔之战? 这事儿发生在阮冬上回穿来的期间,曾经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这事儿她知道。 在数十年前,修真界出过一件大事儿,在上古魔君宫千俞的带领下,魔族撕破空间结界,降临修真界,掀起了一场浩劫,死伤无数。 修真界差点毁于一旦,后来四大宗门出手,才最终保下了修真界。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修真界都在繁衍生息,同时在担心一件事。 上古魔君宫千俞的复活。 魔族不断的通过空间裂缝偷渡到修真界,试图复活他们的君主,修真界自然警惕万分,一旦发现,定然直接扼杀。 最严重的的一次事件,便是灭魔之战。 那时候,魔族几乎成功了。 为了避开视线,魔族选择了十分偏远的运城,在里面布置阵法,召唤宫千俞的残魂。 运城是一个世人难以到达的城镇,偏远、路程险阻,还在一座高山天险之后。 甚至没有人知道这座城池的存在。 还是炼器宗的弟子游历之际,发现了这座城池,惊讶之余,辗转进入其中,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世人闻之惊骇,后来炼器宗不敢耽搁,急急率领弟子前去,才阻止了这场复活盛宴。 世人无不称颂,至今画本上还流传着这则故事。 洛生看着众人,笑道:“大家都想起来了吧?那正是我们炼器宗载入史册的开始。” 一柄长剑骤然出鞘,剑尖直指洛生咽喉,正是李昌。 他道:“洛生,一定是这个魔头控制了你的神魂,你放心,师尊不会放弃你。” 一发灵气弹迅疾飞出,同长剑撞在一块,“砰”一声响,将长剑击的偏离了几寸,那剑尖便擦着洛生的脖颈刺了过去,一道血线骤然浮现。 而长寒在这一瞬,枪、口已经抵上了李昌的额头。 他微微昂起下巴,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一声响,一蓬血花在空中炸开,李昌一瞬间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一丈开外,捂着肩膀血流不止,而原来的地方,则悠然飘下一张替身符篆。 长寒眼眸一压,寒气四溢:“怎么,你想比我先哭?” 李昌沉着脸说不出话,看向欧阳临,愤恨道:“你就由着他胡说?” 欧阳临是被李昌叫来的,他不是为了洛生,而是为了长寒,在他看来,长寒攻上菩提寺圣山,是个除掉他的大好机会。 他并不知道洛生会说什么,但这些年同李昌多有利益往来,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便握了剑,道:“想说的话,回去同你师尊说不是更好?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洛生嘲弄的看他。 欧阳临并不在乎,既然这是炼器宗的家事,他并没有什么兴趣,李昌想让他闭嘴,那自然便不能让他张口。 他眼神一沉,陆玄一和楚婉沁打头,身后弟子亦跟上,结成小型剑阵,提剑便冲了上去。而李昌亦在同一时间,招呼炼器宗的弟子们上前。 阮冬正要担忧,洛生却将长寒往身后一拽,轻声道:“时间够了。” 随后便往引魂坟上砸了一枚小型灵石,撞击的一瞬,引魂坟便发出清越的脆鸣,随后疯狂的破土而出,形成了一张薄薄的灵气网。 看着不堪一击,可那些攻击落在上面,却丝毫痕迹都未能落下。 李昌的脸色顿时黑了。 洛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看向李昌,问:“师尊,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我跟随师尊,同众位弟子一同赶往运城开始吧。” · 那时候北境之渊的血液还未干涸,宫千俞成为了每个参与过战争的修士的阴影。 因此,有弟子前来汇报发现魔族踪迹时,整个炼器宗都震撼了。 李昌不敢耽搁,带上洛生就往运城赶。 那是洛生第一次看见半魔。 本质是人,但是被灌了魔气,并且在身体上刻满复活阵法,等待宫千俞残魂选择降生的,已经半魔化的人。 准确的说,只能称为容器。 整个运城里活着的人都是如此。 李昌亦痛心疾首,魔族实在惨无人道,这些人的魔化已无法逆转,实难被外界接受,但他们毕竟还有人的神智,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处理。 在师尊同长老商议的时候,他一个人悄悄的接近了运城。 在冰瀑的后面,他看见了一个钓鱼的小男孩。 头发绵软,眼神清澈,小小的一只,手臂上刻着复活阵法。 眼睛很大,颜色却有些偏红。 小孩瞧见他,很惊讶,随后有些开心,快步走到他跟前,双手捉着自己刚钓的鱼,递到他面前。 他看着那些魔纹,不太敢靠近,小孩很聪明,很快察觉出来,也没失望,只是默默退后,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可可爱爱,很有礼貌。 他开始觉得,他可能误会他们了,他便示意他过来,同他交谈起来。 他从小孩口中得知,他们族人一直在运城生活,从未去过外界,忽而有一天,身上长出了奇怪的花纹,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办法解决,但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影响。 他便问,你想出去么? 小孩点头,想。 他便道,你等着,哥哥带你出去。 小孩特别高兴,睁着一双大眼睛,伸手把鱼递了过来,满满都是渴望。 他忽然觉得那些魔纹也不可怕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哥哥收了你的鱼,过两天送你一个礼物。】 · 他那时候恃才傲物,觉得普天之下皆碌碌。 他炼器技艺登峰造极,炼器宗无人能出其右,他迟早要做一件大事,世人都做不到的大事,铭记于史册之上。 所以,当李昌问他,能否打造一件最坚固的、无法被侵蚀、破坏的防护法器时,他一口答应了。 李昌说,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是魔族试验的牺牲品,但放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妥,万一宫千俞真的从当中复活,修真界自然又是一场浩劫。可全部灭杀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不如带出去请求修真联盟处理。 但是,因为半魔的不稳定性,万一彻底魔化,势必引起动乱,亦或者没有魔化,但样貌被外界看到,又会引起外界恐慌。 为了保护他们,也为了保护我们,需要你制造一个无懈可击的防护法器。 他想起那个小孩,想起答应他的事儿,便耗费数月,不眠不休的炼制了一件顶阶防护法器。 当他终于把法器交给李昌的时候,因为精力耗费多度而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过去了数十天。 他想,运城的人应该全部被接出了山谷,他想去看看那个小孩,问问他自己厉不厉害,他喜欢那小孩纯粹的崇拜的眼神。 可他踏出房门的一刻,却发现一枚倒扣的巨大的碗状法器,正笼在运城的上方,将整个运城困在其中。 正是他交给师尊,他耗费心血炼制的防护法器。 这是怎么回事?他立刻跑去找师尊李昌。 李昌正在仔细研究一枚黑色的晶体,见他进来,稍有慌乱,却也没收起来。 他一眼认出那东西,魔晶。 从前魔族之战的时候,魔族死后,身体里就会掉落这种东西,眼前的这枚小的多,色泽也要浅。 他一瞬间明白了,这是半魔掉落的…… 如果半魔掉落的晶体在师尊手里,那岂不是说那些人都…… 他一颤,震惊的看向师尊。 李昌不在意的道。 【他们是半魔,无法逆转,万一被宫千俞降生,修真界就会毁于一旦,当然是杀了省事。】 【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为难。】 【你是个好孩子,去睡一觉,睡醒什么都结束了。】 他无法自控的颤抖,头一次冲师尊拔出了剑。 【师尊,你一开始,就只想要魔晶吧?你根本从未想过救他们。】 李昌不置可否。 【师尊,他们何其无辜。】 李昌冷冷道。 【魔晶对我们炼器宗很重要,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 他听不下去,掉头就走,可没走两步,便被宗门长老带走,锁在了暗室里。 满眼黑暗。 一切都很安静。 他的法器完美无缺,笼在其中,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疯了一般的拉扯锁链,最终扯断了左手跑了出来。 鲜血染透了衣衫,他疯了一般的往运城跑,一直跑到法器边缘,却无法再寸进一步。 他沿着法器边沿不断寻找,眼泪混合着血腥气不断跌落。 法器里一片人间炼狱。 黑色的烟雾,残破的肢体,四处燃烧的大火。 无数人惊慌失措的逃窜,却还是被无处躲避的烟雾缠上四肢,身体很快便起了火,烧成了粉末。 他终于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那个小孩。 他衣衫破损,脸颊和身体上都是血,他木然的站着,看这一片烈火炼狱。 后来小孩转过脸,看见了他,小孩一怔,一边哭一边朝他跑过来,站在了法器的另一面。 小孩嚎啕大哭,拼命的捶打着法器。 可他听不见,他只能看见他崩溃的样子,一丝儿声音也听不见。 他听不见起火的声音,听不见捶打法器的声音,听不见身体被烧焦时的悲鸣。 听不见他的哭声。 他只能听见头顶鸟雀欢快的鸣叫,和细微的风声。 小孩还在不住的哭喊。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觉得他在说。 【哥哥,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 后来回了宗门,炼器宗一下子声名鹊起。 画册讯息铺天盖地。 他粗略的翻过,炼器宗剿灭了魔族的巢穴,内有数千魔人,个个凶悍残忍,炼器宗为修真界的和平做出了杰出贡献。 再后来,他在师尊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本密卷。 记载于北境之渊之后。 【魔晶为不可多得的顶阶矿石,魔族死后身体掉落,经试验,半魔亦可。】 【第一实验地。】 【运城。】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是炼器宗的弟子发现运城,为什么师尊未曾通知其他宗门,得知消息就立刻带他前往,又为什么毫不犹豫的杀掉。 他在暗牢里待了数月,对李昌说,弟子想通了。 李昌同他说,你天赋高,师尊最疼你,不过是一件小事,他们是半魔,本来就该死,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就过去了。 李昌叫他发了心魔誓,绝不会背叛自己,便将他放了出来。 他开始四处游历,在每一个力所能及的地方留下足迹,只要停留的地方,便会造一个小小的坟冢。 他也爱上了吃鱼,只吃凡间的、普通的,没有一丝儿灵力的鱼。 吃了吐,伤及肺腑,可还是吃。 后来有一天,他被一个强横的少年劫了。 他轻狂肆意,英气勃勃。 他揪着他的衣领,问。 【我心爱的人走火入魔没了,我要怎样帮她?】 他看着那张脸,当场就哭了,哭的十分难看,几乎背过气去。 少年一脸嫌恶。 【这么大的人了,不过被劫,用得着这么害怕么?】 他哭的停不下来,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平安长大了。 他同少年说造引魂坟可以引导灵魂碎片,少年深信不疑,两人便开始满世界造坟。 就这样一晃数年,终于在今天,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 洛生慢悠悠的,一点一点的将当年的事情讲了出来。 场内一时间很安静。 李昌起先很愤怒,随后反倒冷静下来,嘲弄的笑道:“你以为大家会听信你一面之词?不过信口雌黄而已。” “我万万没想到,教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在这种时候倒打一耙,污蔑自己的宗门。” “洛生,不过是没将宗主之位传给你而已,竟然选择背叛宗门么?”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场面上的人顿时信了几分。 毕竟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宗门长老,一个是跟大魔王混在一块儿,满世界修坟的浪荡青年。 谁真谁假很明显。 洛生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不然我这么多年在做什么?” 他咬破手指,将血液一点点的滴入引魂坟的中心,引魂坟骤然发出古朴的嗡鸣。 随后巨大的灵力波动四散开去。 散落在整个修真界的引魂坟都开始破土而出,颤抖着撑开了顶部,灵气飞快的汇聚在上方,拉开了细小的光幕。 引魂坟的异动很快吸引了周围的人,人们涌上前,将引魂坟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 每一座引魂坟都是如此。 光幕越来越亮,画面渐渐清晰,很快便显露出了一则密卷。 正是炼器宗关于运城半魔的那一篇。 举世震惊。 · 李昌脸色变了,咬牙道:“你可是发过心魔誓的。” 洛生不在意的笑。 是啊,发过心魔誓,只要透露相关便会筋骨尽断的死去。 所以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无法告知大众。 只要说出口,就会死去,告知几个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也没人会在意。 只能说一次。 只有一次机会。 他被关在暗牢的时候,有师弟来劝。 【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类,死就死了。】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即便你告诉别人真相,又如何?谁会为了这件事不关己,又无足轻重的事得罪炼器宗?】 【最多得到修真联盟的一句劝诫,下次别这样了。】 【没人在乎,你明白么?】 因为明白,所以才痛苦。 因为不重要,所以轻易被淹没在人海,因为不重要,所以被泼上脏水,至今面目狰狞,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有人在乎。 那怎么行呢。 他其实也不想怎样,他只想亲手揭下那张贴在墙上,扔在地上,铺满书斋报亭的,面目狰狞的,描述运城半魔的画,同看的人说一句。 “他不长这样,他也不是恶魔,他其实很可爱,跟你们一样。” 全修真界的引魂坟在一瞬间发动。 展示着那只能诉说一次的隐秘。 洛生的四肢百骸都涌出血来,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疏远。 他哆哆嗦嗦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盒子。 那里装着一对薄如蝉翼的羽翅法器。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抱歉啊,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gj1214b”大宝贝的又一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25042285”大宝贝的地雷,么么哒~ 第27章 第 27 章 没人能料到这场变故。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李昌身上的传讯玉简开始疯狂鸣叫, 他粗粗打开一看, 脸色愈加难看。 欧阳临表情淡漠, 看不出态度。 洛生倒下去的一瞬, 长寒接住了他。 但他的关节依旧在不断的渗出血来,长寒垂着眼,试图去捂, 那些血却飞快的染透了他的手掌,最后濡湿了他的衣衫。 阮冬隐在人群之后, 在听完整个真相的时候, 额上一热, 脑子便剧烈的痛了起来。 运城、半魔、小男孩、遮天蔽日的黑雾, 在脑海中绞成一团。 那些因为心魔搅乱的碎片,又反反复复的涌了上来。 傅白眼眸一沉, 将她抱在怀中。 场面一时很安静。 仿佛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昌握着剑, 脸色阴沉。 菩提寺和自在门的弟子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贸然说话,都将视线投在了无极剑宗欧阳临的身上。 毕竟, 无极剑宗当世最强, 在宗门之中地位超然,这事儿怎么定性,还得看欧阳临。 欧阳临环视一圈,缓缓上前一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他站在引魂坟前,清晰的道:“炼器宗这事儿,可以交由修真联盟处置, 但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这一桩。” 众人疑惑的看着他。 他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道:“洛生告诉我们,长寒是半魔,无法逆转。” 众人皆是一凛。 他的声音通过引魂坟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围绕在引魂阵前的人,原本义愤填膺,可在他点拨之下,察觉出了这个重要讯息。 长寒是半魔,是宫千俞降生的容器。 宫千俞有可能在他身上复活。 原本大家都在震惊于炼器宗的惨无人道和运城百姓的悲惨遭遇,都在谴责炼器宗,要炼器宗给个说法。 但这个事实一被点出来,心里却被种下了一个不安的种子。 炼器宗是可恶。 但长寒是半魔。 长寒是无辜。 但长寒是半魔。 炼器宗交由修真联盟处置,可长寒若是魔化,那威胁的就是自身的性命。 原本握紧的拳头都松了开来。 不想第一个说出口,却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 长寒是无辜,可是活着却叫人不安……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菩提寺圣山外涌来杂乱的脚步,渐渐将圣山包围。 意味儿不明,却风雨欲来。 长寒放下洛生,站起身来,他站在包围圈的中间,瞧上去份外孤独。 好像很多年前,也曾这样一般。 独自一人,站在硝烟废墟之上,站在悲鸣与鲜血之间,被困在无法毁损的法器之中,像一只脆弱的笼中鸟,孤独又茫然的,看着周围不怀好意,饿狼一般的目光。 呵。 手指骤然一紧,握紧了冰凉的枪。 衣衫无风自动。 一双眼眸骤然开始发红,道道魔纹浅浅的开始在手臂上显露。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耳边忽而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 一阵风动,有人瞬间出现在眼前。 随后头顶一暖,纤细又温暖的手搁上了他的头顶。 安抚一般的揉了揉。 他低眸,看见了师尊那张熟悉的脸。 如今她比自己矮了不少,伸长手臂才勉强碰到他的头顶。 她叹息一般的道:“原来是你啊。” 他一怔,神情变得柔软,眼中的红芒迅速退去。 · 阮冬第一回身穿来的时候,系统出了个大错,将她扔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但荒芜,还很可怕。 她一个现实世界的平凡少女,当场就吓尿了。 空气晦暗,还缠绕着不知名的黑雾,鼻端不断的传来血腥味,四周都是废墟。 她方向不清,辨不清前路,一个人磕磕绊绊,痛苦不堪。 她拿着一把断剑,小心翼翼的在废墟中穿行,可除了坍塌的砖墙和折断的花木,什么都没有。 而且在这个鬼地方,特别消耗灵力,运转不畅,消耗巨快,走几步就不得不进行休憩。 更要命的是,她感受到了饥饿和口渴。 她一个大能修士,原本并不会感到饥饿,但这个奇怪的地方,却让她的身体需求变成了凡人。 很糟糕。 饥饿无所谓,但口渴却很要命,她只得拿着断剑不断寻找水源,后来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溪。 她立刻跑到溪边,取出牛角皮袋开始取水,正要喝的时候,衣衫被一只黑乎乎的手拽住了。 她汗毛都竖起来了,吓得手一抖,水袋掉在地上。 硬着头皮扭过头一看,便愣住了。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小脸沾满血污,看不清本来样貌,但一双眼睛却晶亮。 他伸手拽着她,便在她的衣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手印。 阮冬半天不敢说话,他却松开她,随后,递过来一个竹筒。 阮冬略一犹豫接过手,打开一看,是水。 这小孩要给她喝水? 他看着她,示意她喝。 阮冬看看小溪,又看看小孩,又看看水筒。 小孩见她犹豫,说。 【溪水不能喝,魔气污染了。】 她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将牛皮袋的水都倒了,仰头将竹筒的水喝光。 小孩带她回了自己的住所,只不过是几块随意搭建的小棚子,他将她的牛皮袋装满水,又递给她几块肉干,叫她收起来。 阮冬自那天起,便同这个孩子待在一块儿。 她从小孩口中得知,原本大家都在正常生活,忽然有一天被一个奇怪的东西罩住,无法打破,无法逃出,后来四周开始涌现出黑色的雾气,大家管这种东西叫魔气,后来亲人便一个个死去。 小孩说,已经过去十五天,整个城池只有我了。 阮冬安慰他,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那小孩怔了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天没说话,很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阮冬便叫小孩待在原地,自己每日去寻找出路,食物和水相对充足,灾难发生的时候,小孩父母将所有的粮食藏在了地下,所以保住了一部分。 有一天阮冬回来的特别早,住所里却没有小孩的身影,她四处寻他,终于在小溪前发现了他, 他正用双手舀了溪水,往口里送。 他在喝被魔气侵染过的水。 那一刻她才知道,他的食物和水所剩不多,全给了她。 而他每日充饥的食物和水,全是沾染了魔气的污染物。 突然得知真相的她不知所措。 小孩安慰她。 【姐姐,我魔纹太深,出不去了,我吃不过是浪费食物,你还有希望,你一定要出去。】 她将他抱在怀里,难过的直掉眼泪,却发现他身体越来越烫,奇怪的花纹愈来愈深,像是要破体而出一般。 他的眼睛渐渐发红。 他将脸埋进她怀里,轻声道。 【姐姐,我会被烧掉,什么都留不下,你会记得我么?】 阮冬哭的泣不成声。 小孩的眼泪濡湿了她的衣襟。 【姐姐,人世很好,可我下次不想来了。】 阮冬抱着他,难过的说不出话。 小孩的意识渐渐不清,她抱着小小的一只,不知道要如何办。 她问系统。 【这小孩究竟怎么回事?】 系统很快回复。 【身体被魔气侵蚀严重,快要全面魔化了。】 【看见空气中的黑色雾气了么?那是防护屏障针对魔物的清理术法。】 【只要这小孩彻底魔化,就会触动黑色雾气,将会被直接焚烧。】 【那要如何才能救他?】 【只有逆转他的魔化,但基本不可能,持续太久的绝望和惨剧侵蚀了他的意识,他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但眼下这个环境,根本不可能。】 【你有没有幻境法器?】 后来阮冬真的从系统那里要来了一个低阶幻境法器,她将幻境法器植入了小孩的体内,又屏蔽了他先前的记忆。 从那天起,他便只能看见一片阳光明媚,流水淙淙的温暖景象。 她将仅剩的食物和水留给他,细心的保护他。 他们穿过废墟,踩过七零八落的残肢。 那孩子便看见开满鲜花的碧绿草地。 他们淌过飘满浮尸的河水。 那孩子便看见游鱼跃出清澈的水面。 他们坐在枯败的山头,看硝烟阵阵。 那孩子便看见橘色的暖阳像烤软的棉花糖。 阮冬开始努力学习典籍,学习如何根据魔纹将魔气转移,她一点一点的试,一点一点的学。 那孩子的魔纹渐渐变浅,她却开始整夜整夜无法入眠,一闭上眼,便是遮天蔽日的黑雾和痛苦。 后来,食物吃完了,她割开手臂,喂他喝自己的血。 他渐渐变得开朗,变得柔软,变得像个寻常的、爱笑的小孩子。 第一百天的时候。 她在自己的努力和系统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防护屏障最薄弱的地方。 她终于做到了承诺,将他带了出来。 她带他出来的第一天,去森林里找了一只真正的兔子,小心翼翼的搁在他怀里。 那一刻,他笑的特别开心。 后来,因为见识了那样的惨烈和绝望,心魔纹牢牢的刻在了她的额上,她的意识时常被搅的浑浑噩噩,她意识到不能再把这孩子带在身边,不然迟早会影响他。 于是,她将他带到最繁华的城池里,寻了个富贵却无子的人家,送了进去。 她给他留了很多灵石和普通银两,还有一些法器,都装在储物戒里,带在他的脖子上。 她临走时紧紧的抱着他,随后消除了他的记忆。 后来,她被迫与心魔共存,时崩时好,有时候第二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渐渐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后来,连这个孩子也渐渐忘了。 几年后她出山游历,途径一座城池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漂亮冰冷的小男孩。 那时候他坐在城池里,最高建筑的屋脊上,晃荡着小腿。 太过醒目,她一眼就瞧见了他。 她站在人群中,仰着脸,问。 【喂,你要做我徒弟么?】 那小孩原本冷漠又孤傲。 听见她的声音,低下头来。 一怔,眼圈便红了。 随后猛然从高楼上跳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便狠狠的撞进了她怀里。 · 长寒很开心,漂亮姐姐每天都会带他吃好吃的食物,看各种各样的风景。 她说这是游历,游历结束就带他回家。 他便欢天喜地的跟着她。 一起看夕阳,一起走过开满鲜花的石子路。 直到有一天,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破绽,他偶尔能看见残破的废墟,偶尔能看清自己喝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果汁,是红色的,血液一样的东西。 他偶尔能看见姐姐在哭,深夜的时候,她坐在废墟上,望着远空,看着看着就哭了。 可对着他的时候,却永远都很开心。 他很快便明白了姐姐的良苦用心。 他便装作很快乐。 看见她割开自己的手臂,看见她渐渐削瘦的身体,看见她夜半辗转难眠的背影,他都假装很高兴。 终于有一天,姐姐带他走出了屏障。 他抱着软软的兔子,想着一辈子同她待在一起。 可她却将他送给了别人。 他知道姐姐一定有她的苦衷,虽然难过,却笑着同意了。 他问,你会回来接我么 她说,会。 他便乖乖的在那里等。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可无论如何等,她都没有出现。 那一天,同平常一样,她依然没有来。 他不想等了,于是他走出家门,走到了繁华的长街上,又走上高楼,站在了屋脊之上。 城池里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冷冷的看着。 仿佛在看一堆死物。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个人。 她的容貌同那时有了分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问他要不要做她的徒弟。 他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终于来接自己了。 他猛然撞进她怀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思念。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风平浪静的那一天,坐在高楼上的那个小孩,是想去毁灭世界的。 后来她来了,他便想再等等。 她是黑暗尘世里唯一的念想。 她在一天,他就乖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爱死你了,么么哒~ 感谢大宝贝“薛薛薛薛洋的糖”的一颗地雷,么么哒,爱你哟~ 第28章 第 28 章 阮冬这才把一切都想起来。 她从前隐约记得一些片段, 但她不知道那叫运城, 也不知道那个小孩是长寒。 现在听到洛生如此说, 零碎的片段才串成线。 原来她同长寒很早就见过, 只不过因为心魔把他忘了。 如今长寒站在她面前,乖乖巧巧,眼中的红芒和身上的魔纹都消散了。 她先前还想, 徒弟们究竟因为什么黑化,眼下长寒的原因便找到了。 的确是因为自己的死, 那时候她把他带出来, 她在他心中便不一样了, 所以死时才对他冲击那么大。 哎, 真造孽啊。 她安抚好长寒,便蹲下去看洛生, 他面色苍白, 闭目躺在血泊之中。 她朝身后喊道:“碎玉,还有救么?” 男人懒洋洋的在空中显出身形,瞧了一眼, 道:“找个人替他的心魔誓, 境界不能低于他。” 阮冬“哦”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李昌身上。 李昌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立刻喝道:“你又是谁?” 阮冬没说话,欧阳临慢悠悠的道:“这位是我剑宗曾经的大师姐,阮冬。” 李昌听过她的名号,是个行事有些古怪的人, 眉头便深深的皱在一起。 欧阳临有意站在引魂坟前,道:“阮冬,当年是你力保长寒入宗,结果呢?你堕魔,长寒叛出宗门,在寒江城杀人无数。” “如今,长寒又是半魔之身,随时可能魔化,危及整个修真界。” “你现在站在他身边,又想做什么?你是要置整个修真界于不顾么?” 阮冬没回答他,反问道:“炼器宗要如何处理?” 欧阳临道:“炼器宗自有修真联盟处理,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阮冬冷笑一声。 圣山四周被密密麻麻的弟子们包围,菩提寺的和尚们立在不远处,态度不明。 欧阳临道:“你从前就这样,别人说什么从来不听,也许你根本就没有把修真界看在眼里,所以从来没有责任感。” “在你眼中,破坏了就破坏了,毁灭了就毁灭了,只要你高兴,你就能站在一个半魔身边,不管修真界的未来。” “养大的徒弟,说是有感情,还不是说扔就扔?自己堕魔死遁,可曾同任何人透露过风声?” “如今你依然冥顽不灵,选择与修真界对立,你的徒弟是徒弟,这天下间的门徒就不是门徒了么?” 他这一席话丢出来,立刻便炸了锅。 围在引魂坟前的人,若原本还在为长寒的无辜左右为难,跨不过道德底线,此刻在他这样的教唆之下,不少人都冲淡了愧疚之心。 众人的生命比不过长寒么?更何况他已经半魔化了…… 魔族入侵那场战争绵延数十年,人人都记得那时的惨烈和绝望。 围着圣山的弟子们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从犹豫不安到了回避视线。 阮冬淡淡扫了一圈,笑道:“欧阳临,你在放什么屁。” 欧阳临嘲弄的看着她,她越暴躁越粗鲁,便越会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阮冬道:“欧阳临,若你真为整个修真界考虑,若你真的在乎这个未来,若你当真体恤寻常弟子的性命,你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炼器宗这次可以用远在天边的运城试验,下次就可能用身边的你试验,围在引魂坟前的你们,与其担心半魔的、无辜的长寒,不如担心若是自己有朝一日陷入同等境地,又要怎么办?” “你支持的、爱戴的长老,站在你面前,说,对不起,虽然你无辜,但是你危害了整个修真界,所以请你去死。” “你要怎么办?安然赴死么?” 众人闻言一凛,原本动摇的心再次摇摆不定。 阮冬一笑,道:“我希望,你们在遇到这样一天的时候。” “在所有人都对你说,不要活下来的时候。” “在孤立无援,被迫与世界为敌的时候。” “能遇到我这样不顾全大局的人。” “她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跟你说。” “不是你的错。”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菩提寺的无量大师笑眯眯的轻念了声“阿弥陀佛”。 包围圈中的门徒子弟自发的四散开去,任由长老护法喝止也不听。 人人心中有一杆秤,大家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场地中央只剩下李昌和欧阳临。 欧阳临没想到阮冬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一来,他再做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既然无法击杀长寒,那一切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便收了剑,不再言语。 李昌脸色难看异常,原本欧阳临是在保他,谁都知道交由修真联盟处理就是个笑话,他不过闭关几日,得个口头警告便罢了。 现在就很麻烦。 惹了众怒,欧阳临也退了,显然是不打算保他,炼器宗为了口碑,自然会将他像弃子一般舍去。 那个可恶的女人。 一切都被她毁了。 长寒握着枪冷冷的望着他,没有欧阳临的帮助他自然打不过,不过那个女人的修为很低,长寒看上去还很在乎。 如果能抓到那个女人,当做人质,也未必不能破这个死局。 那个女人就娇娇弱弱的站在他不远处…… 他一咬牙,提剑便朝那个女人攻去。 那个女人显然吓了一跳,他阴沉的勾起嘴角,正要锁住她咽喉之际,他的心口蓦然按上了一只小手。 他脊背一凉,低眸一看,便对上女人冰冷异常的双眼。 “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杀了你?” “你也看看,我日日都瞧见什么吧。” 她抬手捏碎了自己腕间的手镯。 气势一瞬间向上攀升,冲天的灵压宛若深海一般浩瀚,摧枯拉朽的向四周压去。 靠的最近的李昌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则轻易插、进了他的胸口。 她正处于与心魔共存的叠加态,灵压与心魔便一股脑儿冲进了李昌的身体与识海。 李昌眼前一黑,失去了视野。 再度清晰之际,便望见了遍地的白骨鲜血之花,和那座笼在黑暗中的绝望之城。 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他痛苦的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阮冬收回手,缓慢的在李昌身上擦净了污浊的血渍。 李昌被梦魇笼罩,不断的在地上蜷缩滚动,伸手抓扯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目眦欲裂。 阮冬的眼眸一片冰冷。 前一回身穿,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心魔却始终没有放过她,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她不断的看见不同的片段,黑暗与绝望根植于脑海之中。 这才是她不得不死遁的原因,因为再也无法承受。 阮冬捏碎手镯,精神状态便不大一样。 心魔纹光华大放,早已撕碎了面具。 众人起先只瞧见了她的雷霆手段,此刻才意识到她的容貌,和那显眼的心魔纹。 阮冬瞧见众人惊愕的模样,懒懒笑道:“看见了么?” “若轮起危险,长寒算什么?” “我才是修真界的劫难。” 她气势滔天,灵压深不可测,一张脸娇艳绝世,说起这话来轻描淡写,像是谈笑一般。 却没人敢掉以轻心。 欧阳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 年轻的弟子们却枉顾危险,甚至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一时害怕一时惊艳,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长寒望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她的心魔纹已经这样深,眼下瞧来,触目惊心。 他也明白了她为何一直戴着面具,这样的心魔纹外显,会给外界造成恐慌,她原本一直遮着,今日却刻意除下,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只想告诉众人,她比他更危险。 时至今日,她依然在为他挡风遮雨。 喉咙一堵,说不出话,他伸手拽住她的袖口。 阮冬转过脸来,笑了笑。 “怕什么,我在呢。” 他轻轻“嗯”了一声。 四周一时很安静,唯有李昌哀嚎的声音,他忽然惨叫一声,随后七窍流血,不再动弹。 阮冬皱了眉,用脚尖踢了踢,不悦的道:“碎玉。” 碎玉立刻出现在她身边,道:“师尊,碎玉在。” 阮冬道:“他怎么了?” 碎玉淡淡扫过,乖巧的回:“识海破碎,没意识了。” 阮冬不开心,道:“那不行,这样承心魔誓有什么意思。” 碎玉道:“我叫醒他。” 随后,男人便缓步走到李昌面前,一枚漆黑灵币从指间弹起,随后拉出黑色光幕,他从那片光幕中抽、出一枚匕首,迅速扎进了李昌胸口。 李昌一个抽搐,缓缓睁开了眼。 碎玉拍拍他的脸,道:“醒醒,承心魔誓了。” 李昌听明白之后,一个惨叫,立刻想跑,却被碎玉一把按住了肩膀。 在那之后,李昌的惨叫便响彻了整个圣山,久久未散。 · 暖香阁 耳畔传来丝竹之声。 阮冬一边听,一边斜倚在软塌上喝酒,对面的年轻公子细皮嫩肉,小心翼翼的给她倒酒。 坐在另一侧的公子剥好一颗葡萄,送进她口中,她一口咬下,甘甜清冽。 那公子睁着圆圆的眼,问:“尊上,甜么?” 阮冬勾了勾他的下颌,道:“没有你甜。” 那小可爱便当场红了脸。 长寒手中的茶杯都要捏碎了,但也只能坐在旁边,咬牙看着这一幕旖旎画面。 先前师尊杀了李昌,救了洛生,挡在他面前的样子,又帅又冷酷,他简直欲罢不能,恨不得当夜就爬上师尊的床。 可师尊为了让李昌体会他的痛苦,捏碎了心魔锁,这下好了,整个人都变了。 虽然他也喜欢,但是性子却实在太过浪荡了…… 居然直接进了暖香阁,一来就点了好几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 他不是她唯一小可爱了,他要哭了…… 碎玉和傅白也在一边坐着,一个笑的乖巧,一个低头摸灵币。 演的挺像样,但他知道,八成也要哭了。 阮冬不知道三个徒弟的想法,她如今的状态,总结起来,就两个字。 自由。 心魔放大了一切欲、望和需求。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也没怎样,就同一帮小可爱聊聊天而已。 年轻的公子又喂了一颗葡萄,她满意的眯了眯眼。 身后终于有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她面前,轻声问:“师尊,我喂可以么?” 阮冬扫了一眼,是大徒弟傅白。 她淡声道:“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做,你是徒弟,又不是侍从。” 傅白在她面前蹲下,仰脸问:“师尊,我愿意。” 阮冬冷漠道:“那也不行。” 傅白垂眸,片刻后道:“就当徒儿报答师尊不行么?” “从前师尊辛苦,为了照顾我们,夜半时分还要出门斩杀妖物,时常不省人事的回来,徒儿心里难受,想偿还些,也不行么?” 阮冬一怔,笑了,她摸摸他的头发,道:“说什么呢,我夜半时分出门,是去灵魂酒庄喝酒,你是不知道兽修的身体有多……咳……回来不省人事是因为喝多了。” 傅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当时他日日坐在台阶上等她,不回来不肯睡觉,以为她斩妖除魔太辛苦,还暗自偷偷抹泪。 无初次寒风瑟瑟看见师尊单薄的身影,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修习护她周全。 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碎玉瞧见傅白的神情,不满的走上前,道:“不过一件小事罢了,有什么好记怀?当年我修习出了岔子,师尊见我低落,特意跨越五湖四海,千辛万苦去雪山之巅为我取得玉莲,雕琢成一枚玉佩,只为了让我开心……” 阮冬顿了一下,道:“那是门口菜市场三枚铜板批发的。” 碎玉:!!! 长寒可怜兮兮的抬起头。 阮冬残忍的道:“没错,你那枚也是。” 小孩子眼睛一下子红了。 阮冬摊手:“你们长大了,我觉得这些事,你们应该知道了。” 三个徒弟:“……” 阮冬躺回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指使着对面的年轻公子,道:“斟酒的时候,上衣脱了。” 那公子正要脱,傅白冷声道:“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真爱“gj1214b”大宝贝的又一颗地雷~么么哒,爱你哟~ 感谢大宝贝“薛薛薛薛洋的糖”的又一颗地雷~么么哒,爱了爱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脱衣服的年轻男孩手指搁在衣襟上, 有些不知所措, 阮冬瞧了一眼, 道:“出去吧。” 弹琴的、斟酒的、喂葡萄的, 都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待人走了,阮冬懒笑着瞧傅白,问:“怎么, 造反啊?” 傅白冷着脸,道:“徒儿不敢。” 阮冬不说话, 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长寒心还碎着, 但又难以控制想靠近师尊的想法, 坐在那里难过了一会儿, 想想还是决定原谅师尊,他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没有也可以。 只要师尊在身边…… 他刚想开口, 被身边的碎玉一把捂住了嘴。 长寒:…… 碎玉冷漠的挑眉:“闭嘴。” 这长寒哪能忍,当场便要掏枪。 碎玉捂得死死的,在他耳边道:“你能接受师尊吃别人喂的葡萄?” 长寒不语。 碎玉又道:“你能忍受师尊夸别人甜?” 长寒依然不语。 碎玉最后道:“你能接受师尊被野小子抱在怀里?” 碎玉冷笑:“呵, 我就知道你接受不了……” “砰”一声, 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寒一脚踹翻,长寒拿枪顶着他的脑袋,气的眼睛发红。 “你特么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呸!” “老子血性,老子桀骜。” “老子什么都能接受。” “我只要站在旁边看着,我就满足了。” “你懂个屁。” 碎玉:……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么? 阮冬听着还挺顺耳, 笑着道:“还是长寒……” 话还没说话,便被大徒弟一拽,轻松拽进怀里,打横抱起,随后一个闪身,出了暖香阁。 阮冬:…… 若要挣扎,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她懒得浪费力气,心魔本来就不稳定了,这要是玩崩了,自己也得没。 便干脆窝在他怀里,懒洋洋的,反正大徒弟身体好,抱的极稳。 傅白抱着软绵绵的师尊,一路到了寒江城的郊城。 郊城人烟稀少,一条冷江宽阔澎湃,将寒江城分成两半。 江树暮云,半江瑟瑟。 傅白停下来,抱着她坐在塔楼之上。 阮冬动了动。 他低眸问:“不舒服么?” 阮冬觉着还挺舒服,哪里躺不是躺,便调整了一下姿势。 这处高,风有些烈,浩瀚长江奔腾不息,半苍蓝半暖橘的天空望不到尽头。 心情便有些好。 徒弟轻声问:“师尊,你还有些什么未曾同我说过么?” 阮冬眯着眼看风景,心情好,便道:“多着呢。” 傅白:…… 他眉心跳了跳,问:“且说说。” 阮冬道:“我夜里睡不安稳,有一回睡得极好,你问我为什么,我便同你说,因为新炼制的云枕舒服,后来你便送来一大堆。” 傅白记得,师尊夜里总也睡不好,时常整宿整宿的坐在庭院里,有一回睡的极好,他听说是宗里新炼制的云枕,便千方百计查明了成分,出宗寻遍了修真界,找了最好的灵物,给她做了许多新的。 她当时虽然冷漠,但他看得出来挺感动。 阮冬慢悠悠的道:“其实是因为我前一夜去了灵魂酒庄,睡在了第一兽修,修真界最男人的大妖‘龙麒’的肚皮上。” “你没试过,真的很舒服。” 傅白眼眸一沉,沉默了许久许久,像是在努力压抑情绪,随后才低声问:“还有么?” 阮冬便道:“有啊,我每次同你们说闭生死关,其实都是跟姜泊遥出去吃火锅了。” 傅白:…… 阮冬:“伤心欲绝,站在断崖边的那次,也不是因为你们修炼不努力,而是因为和姬云初打赌输了十块灵石,面临破产。 “正好你来问是不是因为你们修炼不努力,对你们太过失望。” “我想点个头又不费事……” 傅白一顿,那时他们三个因为师尊站在崖边要自杀这事儿,整整三个月没合眼的刻苦修炼…… 阮冬在他怀里躺的舒舒服服,又道:“总要保持严师的形象,你能理解的吧?” 傅白不语。 阮冬道:“师尊的形象高大些,对你们也好嘛,总不能叫你们知道我如此浪荡,跟着我学坏就不好了。” 最后总结陈词。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傅白:…… 他抱着她的手指略微收紧,她便颦了眉,仰头看他。 徒弟俊颜上一丝儿笑意都没有,看了她片刻,问:“师尊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 阮冬道:“当徒弟啊。” 傅白又问:“只是徒弟么?” 阮冬问:“不然呢?” 傅白道:“是了,自然只是徒弟,不然怎么会忍心骗我这么久,我五湖四海为师尊寻药的时候,师尊可是在看我笑话?” “师尊在想什么呢?这个小傻子可真好骗?” “师尊去灵魂酒庄买醉的时候,可曾想过,徒儿坐在阶前,那里的夜色是否冰凉如水?” “师尊在照顾姜泊遥的时候,可曾想过,徒儿在修炼塔的门外枯坐到天明?” “师尊,有想过我的心情么?” 阮冬一滞,这个怀抱忽然没那么舒服了…… 徒弟眼圈发红,满腹心酸,一字一句问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也渐渐紧了…… 她原本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的…… 她穿来之后,被心魔所扰,夜里根本无法入眠,还好是修真、世界,她才能抗住,可这样折磨太过,总要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她才跟着姬云初夜夜笙歌…… 她很喜欢三个小可爱,可又不敢投入过深的感情,一怕他们太过依赖,二怕自己受不了。 所以冷漠的保持距离。 她认为徒弟们对她的感情,就像她对自己的师尊苏吟仙尊一样,纯粹的只有尊重。 苏吟仙尊是无极剑尊的太上长老,那皮相也俊啊,身手也高啊,距离也远啊,往那一戳,没人敢站在三丈以内。 苏吟仙尊若是夜夜买醉,睡在兽修小姐姐的肚皮上,她也没什么所谓啊,还会竖起大拇指,诚心夸一句师尊牛逼!师尊宝刀未老! 背着她吃火锅,打赌输钱要跳崖,她就更没所谓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她就是觉得徒弟这么大,这些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能承受,才告诉他们的。 怎么反应不一样呢? 怎么不给她竖起大拇指,说师尊牛逼呢? 那可是龙麒啊,全修真界的小妖精最想得到的男人,当年她可是拼酒赢了,一路喝倒了数百人,才拥有了龙麒一夜。 她啥也没干,叫那个男人脱了上衣,然后睡在他的腹肌上,就这样睡了一晚。 看红眼了一众小妖精,说她浪费。 本来几天后她还要去的。 可傅白小可爱千辛万苦给她送来了自己炼制的云枕。 她拿着没卵用的云枕,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此再也没找过龙麒。 徒儿还在望着她,等她的回答。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缓缓的理清思路,也许徒弟知道她拿着他屁用没有的云枕,放弃了真香的龙麒,心里会好受些。 她理清思绪,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有没有想过……” 傅白低下头。 阮冬真挚:“那可是龙麒啊!” 傅白:…… 徒弟手一松,她便咕噜噜从高塔上直直往下摔去。 阮冬:! 这都什么臭脾气? 真是惯的他! 正要运气,那孩子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又稳稳的将她接住,随后将她扔在塔下,冷着一张脸走了。 阮冬看着徒弟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张小脸很愁苦。 十分纠结…… 是先去喝酒,还是再去暖香阁? 正想着,传讯玉简嗡嗡作响,打开一看。 【龙麒来了,灵魂酒庄,约么?】 姬云初。 阮冬快速利落的回了两个字。 【今夜。】 徒弟现在在生气,她即便过去哄他,他也未必听得进去,还是等他冷静下来,再同他好好谈谈…… 阮冬将一个“渣”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换位思考一下,苏吟出去喝酒睡女修,会跟自己解释么? 不会! 心魔附体的状态下,阮冬毫无人性…… 是夜……灵魂酒庄揭开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阮冬顶着大月亮,见到了等在门前的姬云初。 姬云初拿着他的宝贝剑,一派潇洒,笑道:“我的小师妹又回来了。” 阮冬瞧了他一眼,没多言,往大门走。 姬云初在身后道:“师尊常说,纵情酒色对修炼不好,因此,我们应该……” 阮冬接道:“拉黑师尊。” 姬云初嘿嘿笑。 这话是姬云初教的,他第一回带她来灵魂酒庄的时候,就告诉了她屏蔽师尊神识的办法,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细细一想,恍然问道:“你是不是跟药王谷老祖宗认识?” 姬云初点头,道:“当然,药王谷的一万个炼丹小常识还是我总结的。” 怪不得! 阮冬当时就觉得刷在药王谷墙上的小常识似曾相识,居然是这个混蛋总结的。 亏的炼器宗老祖信他。 阮冬已走到大门口,略一停顿,熟稔的跨进门去。 浓烈的情绪一瞬间在耳边爆炸。 姬云初指了指内里,道:“龙麒在最里面。” 阮冬想也不想,抬脚就往里面去,很快,便看见被一众小妖精围住的龙麒。 她走上去,瞥了一眼众人,道:“都让开。” “凭什么……”刚开了口,身后的姬云初亮了一下剑光,一众小妖精一个字不敢多说,纷纷跑了。 龙麒衣衫整齐,眉宇清亮,干干净净的,瞧见阮冬,问:“要现在脱么?” 阮冬:…… 她叹口气,说:“别胡说,我不是那种人。” 龙麒喝了一口酒,笑了笑,说:“怎么,今夜要走温情路线?上一回连话都不曾同我说呢,直接就睡了。” 阮冬捡了颗红色的果子,伸手喂给他,问:“有没有那种锁链的东西。” 龙麒嚼着果子,微微有些惊讶:“今夜玩这么厉害么?” 阮冬无奈道:“心魔锁,问你有没有心魔锁。” 龙麒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他是大妖,修习的功法正巧克制心魔,十数年遇见阮冬,让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可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未曾来过。 他瞧了瞧她的眉间,道:“看起来的确严重,不过锁了心魔修为也被压制,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阮冬喝了一口酒,道:“不锁住会胡说八道,徒弟们快气死了。” 龙麒道:“徒弟有什么重要?” 阮冬抬眸瞧了他一眼。 龙麒心头一跳,不敢再说,想了想,道:“我这尚有一块玄铁,待我炼化,做个心魔锁便是。” 他便当场取出了一块玄铁,用灵火炼化起来。 阮冬在一旁同姬云初喝酒,慢慢等,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龙麒掌心的玄铁终于化为了一条细细的锁链。 龙麒道:“成了,伸手吧。” 阮冬便伸出双手。 龙麒将锁链缓缓缠上她的手腕。 将将一接触,心头的烦闷便少了许多,一股清凉之感涌上心头。 正要谢他之际,耳边传来一声轻哼。 她抬眸,一怔。 大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她刚要打招呼,忽而觉得有些不妥…… 龙麒正拽着锁链的一端,锁链另一端正缠在她腕上,而她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 嗯…… 大徒弟冷着脸。 若是此刻心魔未被压制,阮冬大概会说,去门外等着,师尊开心结束去找你。 但现在心魔被压制,她的良心回来了。 就很不安…… 她轻咳一声,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真挚的道:“我这样……都是为了你们好。” 大徒弟: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真爱大宝贝“gj1214b”,“为什么要画画是小说不好看吗”“joyce019610”三个宝贝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第30章 第 30 章 心魔锁尚未成型, 心魔亦未被全面压制。 阮冬一面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徒弟就不能惯着, 一面觉得良心深深刺痛, 需要呵护徒弟的心灵。 被心魔搞得十分分裂。 傅白冷冰冰的戳着,不走也不说话。 阮冬觉着这么僵着不是办法,便道:“你过来。” 徒弟怔了一下, 抬脚走过来。 阮冬示意一下身边的位置, 傅白硬邦邦的坐了。 满脸的不高兴。 阮冬正要安抚他,心魔锁忽而一闪, 裂了几道缝隙, 她额间的心魔纹红的愈发娇艳, 糟了, 她要变身了…… 徒弟心碎的坐在旁边, 冷声道:“师尊要我来做什么?” 变身完成…… 阮冬:“站那么远能瞧见什么?近的才看的清楚。” 徒弟震惊的看向她。 阮冬:“不是气我喝酒不带你么?行, 今儿就让你瞧瞧,我从前是个什么样子。” 姬云初坐在一旁,看的愉快, 简直想吹个口哨。 有些人,作着作着就死了呢。 小师妹入了心魔这性子, 他实在是喜欢,有趣的紧。 再瞧瞧满脸心碎的傅白,就更喜欢。 这小子从小就凶狠孤僻,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副“大家一起死吧”的孤注一掷, 连他都有些怵,又冷又硬,甚少能瞧见别的表情。 唯独在小师妹面前,那叫一个乖巧听话,软的不行。 师妹浪荡的没边儿,小孩有时候瞧见了,也不说,就躲在一边悄悄抹眼泪。 明明一头恶龙,一待在师妹跟前,就变成了小白兔,还是委屈巴巴那种。 实在让人想不通。 方才师妹那些话一说出来,他眼圈都红了。 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师妹入了魔之后更恶劣。 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可别一生起气来拿他泄愤。 姬云初想着想着,默默在身上拍了十枚天阶防护符篆。 阮冬已经渣的浑然天成,她瞧小徒弟难过,转过视线,不再看他。 她指尖握了一杯酒,冲龙麒勾勾手,龙麒凑过来,她便缓缓的将酒喂给他。 龙麒笑眯眯的饮完,道:“不够甜呢。” 阮冬便又取了一杯,含了半杯在口中,随后拽着龙麒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对着他的嘴唇缓缓俯身。 小徒弟垂着眼眸,终于开口唤:“师尊。” 阮冬松开龙麒,“咕咚”一声将酒吞下去,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小徒弟握拳不说话。 阮冬道:“所以你喜欢我什么?我真正的样子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象中的师尊根本不存在,这才是我的本性,明白了么?” 见他依然不语,阮冬又道:“所以,我背着你们,有些事儿不同你们说,是怕你们伤心,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姬云初:卧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真是渣的明明白白…… 一边又默默打开了防护屏障。 小徒弟闷不吭声,阮冬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徒弟在她手掌底下乖巧得令人发指。 姬云初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总觉得下一秒傅白就要拔刀了。 阮冬柔声问:“怎么,还要看么?” 傅白站起身,半天没有动作,过了许久,终于转身走了。 眼瞧着徒弟走了,阮冬松了一口气:“哄好了呢。” 姬云初、云麒:你确定…… 云麒指指她的锁链,问:“我觉着你这样挺好的,要这心魔锁做什么?” 阮冬头痛欲裂,道:“别废话,快修好。” 云麒叹口气,开启灵力,继续用灵火煅烧,约莫半个时辰后,裂纹修复,心魔锁终于成型,“吧嗒”一声脆响,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心魔被压制,心魔纹暂且淡了。 就在心魔彻底被压制的一瞬,阮冬脸色一白,忍不住叫了一声。 姬云初慢悠悠的看过去。 阮冬哆哆嗦嗦的问:“我刚才……” 姬云初点头,道:“没错,都干了,你要是忘记细节,我还可以补充,很刺激。” 阮冬:…… 夜半时分,几颗星子零星的悬在漆黑的空中。 阮冬抱着膝盖蹲在路边,痛苦不已。 这几天的荒唐事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徒弟们交代的明明白白。 可真是要命。 之所以这么胡说八道,跟她从前的性格有关。 上一回因为心魔的缘故,随时处在崩溃边缘,她总觉得自己没几天好活,该逍遥逍遥该自在自在,怎么荒唐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什么都不是大事儿。 从前遮着藏着是因为徒弟们小,现在都这么大了,她觉着可以承受了…… 然后就…… 真要命啊…… 刚才傅白一定是哭着回去的吧? 她真的没脸见他了…… 那两个也没脸见…… 这要怎么办?在路边蹲到天亮么? 不然还能怎么办?忘记带灵石,心魔锁锁着,跑两步就喘…… 捏碎心魔锁倒是能行,但她不敢……除非三个徒弟都不想要了…… 正想着,旁边巷子里忽然传出一阵骚乱。 阮冬一愣,她这个样子,不好管闲事,便打算挪到安全的地方,刚走没两步,一个人影便摔在了她的脚下。 阮冬一怔,几道黑影便窜了出来,个个捏着法器凶神恶煞。 “哪来的女人,连我逐影门的闲事也敢管?” 阮冬刚想说我没有,我不想管,但刚才路边蹲久了,有些缺氧,稍慢了些。 其中一个大汉便道:“行,既然你这么硬气,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一起带走。” 阮冬:…… 真的就……无妄之灾…… “吱嘎”“吱嘎”。 破旧的小马车碾过林间小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马车后方的囚笼里关着七八个人。 阮冬懒懒的靠在杂物上,心想这什么逐影门也太穷了,连个飞行法器都没有。 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爬过来,停在她面前。 “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害你也被抓了。” 这家伙就是在小巷子里被打的摔在她面前的黑影。 阮冬生闷气,不想理他。 小和尚道完歉,默默看了她半天,说:“我能向你打听一个人么?” 阮冬斜了他一眼。 小和尚坐好,道:“他从天上来,骑沧澜猛兽,握雷霆巨剑,踏碎虚空,威武不凡,你识得么?” 阮冬:…… 一旁的姑娘嘲弄的道:“这小和尚是不是有病?” 阮冬也觉着有病,便道:“你画本看多了吧?天下间没有这样的人物。” 小和尚说:“有的有的,我认识,他救过我,可厉害了。” 阮冬没想到小和尚爱吹牛逼,懒得同他啰嗦,便道:“不认识。” 小和尚也不气馁,又转头对着其他被囚的人,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 先前嘲讽那小姑娘讥笑道:“菩提寺的和尚脑子这么不好么?画本看多了拿来当经历说?” 小和尚许是被人说惯了,也没争辩,沉默下去不说了。 阮冬叹口气,道:“哎,要不是你这个小和尚,我现在都回去了。” 小和尚疑惑的看着她,满脑袋小问号。 阮冬道:“你个小和尚,生的白白净净挺可爱,我原本修为盖世,只要捏碎这个手镯,就能轻易脱困,但眼下你这么好看,我怕觊觎你的身子,觊觎你倒没什么,但是我怕我小徒弟伤心,哎……太难了……” 小和尚完全听不懂,但觊觎身子听懂了,害羞的小脸蛋都红了。 那小姑娘嗤笑一声:“和尚吹牛逼,你比他还能吹牛逼。” 阮冬挑挑眉,只道:“我可没吹牛逼,我不能显露绝世武功,实在是深有苦衷,你不信就算了。” 小姑娘气笑了,“呸”了一声。 阮冬不在意,靠着杂物懒洋洋的问小和尚:“你知道这个什么门捉我们做什么么?” 小和尚道:“拿去做祭品。” 阮冬疑惑的看向他。 小和尚道:“北溪村的郊林里最近吼声阵阵,像是某种复苏的凶物,村民们丢了好几个,这会儿都不敢外出,都怀疑是十数年前的那个魔物复苏了。” 阮冬听的稀里糊涂,问:“什么魔物?” 小和尚道:“十数年前魔族跟修真界战乱刚结束,还有不少魔族余孽,虽然不断清剿,但依然有所遗留,并且经常逃窜到偏远的地方,有一个就跑到了北溪村。” “北溪村村民都吓坏了,后来还是修真联盟派人来,才处理掉了魔物。” “没想到前些时候,深山里不时传来嘶吼,大家便都猜测那魔物又出现了。” 阮冬问:“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和尚道:“修真界的人都痛恨魔族,对宫千俞十分恐惧,但对这种落单的其余魔族,却时常争抢,因为魔族身上的魔气和死后的魔晶,都是十分有用的材料。” 听到魔晶的时候,阮冬明白了,李昌刻意封锁运城,制造了那么多半魔,都是为了魔晶,可见这种东西多有价值。 宫千俞打不过,但落单的其他魔族,却是移动的宝藏。 小和尚道:“烛影门的门主莫明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捉了我们这些修为低下的人……” 阮冬:“我不低下……” 小和尚没搭理她,接着道:“拿我们当做祭品,去将那魔物勾引出来,再一举歼灭。” 阮冬明白了,原来如此,寒江城人员混杂,又没个人管,随便捉几个低阶修士也不会引起乱子,这个莫明知还挺有想法。 小和尚难过的叹了一口气。 阮冬道:“别担心,我徒弟会来救我们的。” 小和尚抬头望她,仔细看了看她的修为,更难过了。 方才那小姑娘听了半天,这会儿插嘴道:“你就快跟个凡人似的了,你徒弟们不是更差?要怎么救你?跪下来哭求么?” “莫明知你知道是谁么?莫明知,常年独霸通缉令的魔修,手段残忍,冷血无情,无极剑宗的大长老欧阳临都在他手上吃过亏。” 阮冬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徒弟们各个牛逼,欧阳临算个屁,莫明知又算个屁。” 小和尚道:“施主,你这就吹的过分了,比我都过分……” 小姑娘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道:“既然你们一个个这么牛逼,又是认识天外仙人,又是盖世神功的,等我大哥来了,就不用救你们了,你们自救吧。” 阮冬肃然起敬,问:“敢问你大哥是?” 小姑娘骄傲的昂起脖子,道:“自在门的大师兄‘温知忆’听过么?” 阮冬和小和尚都摇摇头。 小姑娘嗤之以鼻,道:“没见过世面。” 一旁的人激动的道:“有救了有救了,是温知忆啊,如今修仙界最有前途的杰出青年啊,拜托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我。” 随后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阮冬不高兴了,问:“凭什么不信我?” 小和尚道:“人家那个好歹有门派有名字,你故事细节太薄弱了,最重要的是,经不起推敲。” 阮冬:…… 阮冬:“你经得起推敲?你那个更薄弱,你不但薄弱,你还没脑子。” 小和尚委屈:“我就帮你分析一下,你攻击我干什么……” 就在这时,破败马车摇摇晃晃的,终于停了下来。 囚笼的后门发出一阵吱嘎声响,随后被人猛然拉开。 薄薄的月光照了进来。 “都下来。” 随着粗鲁的吆喝,囚笼里的人被扣上灵气锁,一个挨一个的钻了出来。 他们正站在一边密林中,面前则是一间破败的神庙。 神庙里燃着篝火,里面像是坐着个人,瞧不分明。 众人被一众魔修围在中间,都很慌乱。 就连那骄傲的小姑娘,脸色也苍白起来。 阮冬望了望破庙,同小和尚咬耳朵。 “若待会真有危险,你吧,跟我反方向跑,我解了心魔,不看着你的脸,我就不会犯错误。” 小和尚听不懂,但明白了指令,说了声“好”。 正在这时,庙里那人走了出来。 个子瘦高,阴沉沉的,长的还行。 阮冬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姿色不够,解了心魔应该也看不上。 小姑娘惊叹一声,当场吓的腿软。 看来这家伙应该就是莫明知。 几个大汉上前汇报工作,莫明知阴晴不定的听着,随后毫不犹豫的指着小和尚,道:“将他带过去。” 小和尚吓的直念阿弥陀佛,被大汉一把拽了过去,他踉跄一下,眼泪汪汪的道:“反正我要死了,或许能向你打听一个人?” 随后阮冬便听见那熟悉的“沧澜猛兽、雷霆巨剑和踏碎虚空”…… 真是够了,哪个大和尚养出来的小弱智? 但也不能眼睁睁见他去死,她正要有所动作。 忽而平地风起,灵气满溢,周围的枯树一瞬间繁花满枝。 不远处一阵光华闪动,地上便浮现出圆形的阵法,灵光阵阵。 随着灵光的渐强又减弱,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阵法中间。 青芒长剑,白衣胜雪。 是个极俊秀的男人。 小姑娘欢呼出声,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大哥救我。” 这人居然就是自在门大师兄温知忆。 自在门乃修真界大宗门,擅长阵法,强者无数。 身为大师兄的温知忆更是了得,生的俊秀还修为高深,颇得少女喜爱。 生的好看,在阮冬这就是大事。 现在的她毫不在意,解下心魔锁就不一定了。 不过既然温知忆来了,自然用不着她动手,老实待着被救也挺好…… 莫明知一刀将温知忆砍飞了出去,“砰”一声砸在地上,漫天飞灰。 阮冬:…… 小和尚:…… 小姑娘不敢相信,歇斯底里:大哥!!! 阮冬瞪圆了眼睛,一刀将温知忆砍飞?莫明知居然这么强? 莫明知慢悠悠将刀插、回刀鞘,冷声道:“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众人都疯了,温知忆都打不过,那除了死还能怎么办? 一时间都很绝望。 小和尚抽泣着被拽走。 阮冬正在想办法,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悦耳的声音,带着丝儿不满和别扭。 “师尊,聊完了么?” 阮冬心虚的低声回:“不喜欢、没感觉、还是你好。” 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哼,随后才接着道。 “那我可以出来救师尊么?” 阮冬道:“行吧。” 黑压压的密林陡然涌来一阵罡风,随后无数黑色的鸟冲天而起。 月光被黑暗覆盖,视野瞬间被剥夺。 再次得遇光明之时,林中多出了三个风格迥异、英俊却暗黑的男人。 一个漫不经心的嚼着糖山渣,一个明显像是哭过,正在用手揉眼睛。 另一个…… 阮冬被他抱在怀里,觉着不太妥当……还有些丢脸…… 算了,近日里干的事儿,哪桩不丢脸…… 莫明知眯起眼,仔细在脑海中回忆了连自己都上不去的,红色通缉令上的脸。 越对比越觉得真是……艹了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我真的爱你~~么么哒~ 第31章 第 31 章 众人再次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小姑娘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男人, 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竟然不是吹牛么?可是自家大哥都不是对手,他们三个又能如何? 莫明知可是一刀就把大哥…… “算了, 不过一场误会, 我道歉。” 有人出声,语气软怂,赔着小心。 小姑娘扭头一看, 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居然是莫明知。 此刻莫明知哪管丢人不丢人,自然是性命要紧。 阮冬从大徒弟怀里跳下来, 慢悠悠的道:“其他人放了, 你带我们去见见那东西。” 莫明知叫苦不迭,本来已经是囊中物, 眼下就这样被抢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 一个也许还能想想办法,三个连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他苦涩的点头,叫手下去备马车。 昏迷的温知忆这会儿才苏醒, 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待看清三人相貌之时, 微微错愕一下,随后手便按上了剑。 三人转过脸,似笑非笑的望他。 他手一抖,松开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说:“带着我,我也去。” 阮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跟着大魔王们一起去做什么?不怕半路被吃了么? 温知忆嘿嘿笑。 傅白看向她。 她便点了点头。 就这样,小和尚与小姑娘还有其余被关押的人自行散去,剩下他们几个分开坐着马车往密林深处去。 阮冬将要上马车之际,耳边响起一声轻唤,扭头一看,是温知忆,他藏在暗处,一双眼睛微微发亮。 阮冬问:“做什么?” 温知忆压低声音,道:“你仔细听着,我接下来说的你不要害怕。” 阮冬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温知忆道:“你单纯,不知道人世险恶,别以为他们救了你,就是好人,我一直想提醒你,可是没机会。” 阮冬:“?” 温知忆道:“那三个不是好人,很多事儿你不知道,手段……啧……总之,我一定会救你脱离苦海,你别担心。” 阮冬想了想,问:“所以你跟着来……” 温知忆笑笑:“你一个小姑娘,跟着这群恶人,我实在不放心,所以就跟着了,你别怕,有我呢。” 阮冬有些惊讶,在明知三人身份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可不多。 她不由对这家伙刮目相看,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温知忆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甜美笑容。 这种热血的少年劝是没用的,哪怕她同他说没事,他大概也会以为自己被胁迫了吧…… 阮冬憋笑,忽然阴影靠近,她扭头一瞧,大徒弟。 顿时有种偷撩被捉到的心虚之感。 徒弟表情很正常,他伸手,扣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送上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马车同那辆囚车就是天壤之别了,软垫岸几,还铺着厚厚的毯子,很舒适。 阮冬靠着软垫假寐,大徒弟坐在身边,不知在想什么。 阮冬不时掀起眼皮偷看一眼,生怕他什么时候下去把温知忆杀了。 “师尊。” 他忽然出声,倒把她吓了一跳,眼睛都彻底睁开了,甚至因为心虚陡然坐直。 徒弟凑过来,那般高大,宽袖长衫铺散开来,像是把她拢在身下。 他垂着眼睫,表情看上去乖巧而可怜,他轻声道:“师尊,我想过了。” 阮冬想缩起来,可就这么点地方,也去不了哪儿,面对这个徒弟,她总觉得心虚和愧疚,就好比方才同温知忆夜聊,明明很正常的事儿,但徒弟眼睫一垂,露出几分心碎的表情,她就觉得对不起他。 眼下他这副样子,就更叫她坐立难安了。 她忍住抬手抚他眉心的冲动,结巴的问:“想、想什么了?” 他抬起眼眸,望着她,道:“先前师尊在灵魂酒庄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 阮冬欲哭无泪:那是胡说八道的,不要深入剖析啊…… 徒弟低声道:“我都可以的。” 阮冬猛然望向他,这家伙说了什么? 徒弟道:“只要师尊能接受我,我都愿意。” “你同别人喝酒,我可以在一旁等着,你若是想要我,我就进来陪你,你若是不要我,我就走远些。” “你可以由着你的性子,跟任何人在一起,只要心里,给我留一个角落就好。” 他手指勾着自己的衣襟,轻轻一扯,露出一点冷瓷一般的皮肤,眼睫轻颤:“我都可以的,去哪里都带着我,好不好?” “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带着我,行么?” 阮冬一怔,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扯,便将大徒弟扯进了怀里。 男人猝不及防压下来,他怕撞疼她,慌乱之间用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黑发慢悠悠的垂下来,同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阮冬伸手,抱住他的肩背,心里有些难过。 她好像把大徒弟玩坏了啊…… 怎么能说这么卑微的话啊。 她想说,不要这样了,我不值得,你没必要…… 可这些话兜兜转转到了口中,最终化成了一个字。 “好。” 大徒弟撑着身体的手一松,将她整个抱进了怀里。 他抱的极紧,阮冬觉着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时常觉着他在害怕。 就像是曾经被遗弃过的,找不到主人的小动物。 再度相遇,便小心翼翼的紧紧跟着,生怕一转眼就丢失不见。 心口微微泛涩。 她拍拍他的肩膀。 傅白一怔。 便听见师尊绵软的嗓音。 “松开吧,别叫碎玉和长寒瞧见了。” 傅白:…… 阮冬:咳咳……好像不经意间又渣了…… 马车咕噜噜,一路顺遂的驶进了密林深处。 马儿长嘶一声,忽而停了下来。 紧接着莫明知的声音响起来。 “我们到北溪村了,那东西离北溪村不远,不过,我们恐怕进不去了。” 阮冬掀开轿帘,问:“为什么?” 莫明知指了指远处的灯火通明,道:“自在门的人到了,已经封锁了边界。” 阮冬拧眉。 莫明知解释道:“北溪村是自在门的辖区,出了这等事儿,自在门自然要派人来,我本来是想将那魔物引走,但是耽搁太久了……” 阮冬瞧了他一眼,他立刻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现在想进去不容易了,自在门擅长阵法,光是闯过四周的迷踪阵,就会耗费大量时间,等我们闯进去,那边已经完事了。” 阮冬略一思量,她之所以赶来,是因为听说村民丢了好几个,如果自在门已经接手,那她其实管不管也无所谓,更没必要闯人家的迷踪阵。 这样一想,便打算回去,可转身的一瞬,却瞧见了一座雕像,立在北溪村的村头,挺干净,像是不时有人打扫。 是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阮冬好奇的瞧了几眼,莫明知便解释道:“这是温修意,一代豪杰,没有死在战场中,却死在了战争结束的第二年。” “北溪村其实是自在门的旧址,那时候叫北溪城,自在门就坐落在此,魔族入侵经过数十年的战争,终于在那一年接近尾声,最后一战中,魔族大举进攻北溪城,眼看满城百姓就要命丧当场,温修意站了出来,带领百姓守住城门,最终将魔族全员绞杀,成功守住了北溪城。” “北溪城人人爱戴他,后来战役结束,零星的魔族依然混入城中,他还同修真联盟联合研制了防护屏障,在魔族撕开的巨型裂缝处布下隔绝阵法,彻底分开了两界。” 阮冬惊讶的道:“这么厉害的人物?又是怎么死的?” 莫明知道:“被一个女人杀了。” 阮冬:…… 莫明知道:“那时候爱上温修意的女人很多,温修意都不屑一顾,唯独爱上了一个特别的女人。” 阮冬:“有多特别?” 莫明知道:“那女人特立独行,行事乖张,脾气很坏,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千里迢迢的,找到温修意,说要他的心。” “温修意便遣散了身边的莺莺燕燕,独宠她一人,结果,女人心海底针,满腔的柔情换来了她无情残忍的一刀。” “后来她当真剖了他的心,满手鲜血,疯疯癫癫的出了北溪城。” “没人知道她是谁,但都知道那个女人很漂亮,眉心还有鲜红的魔纹。” 魔纹? 阮冬心头骤然一跳。 三个徒弟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阮冬忙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随后她忽然一怔,扭头看向温知忆。 温知忆是自在门的大师兄,温修意是他师叔,这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 温知忆缩在角落,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副画卷,正在悄咪咪的看。 阮冬视线扫过去,他蓦然一颤,手中握着的画卷骤然滑落。 上面画着一个极漂亮女人,眉心的魔纹同唇色一样鲜红,眼眸中满是疯狂与冷漠。 半身鲜血,唇角微勾。 那是一个残忍又放肆的微笑。 阮冬手一抖。 长寒瞪圆了眼,碎玉掌中的银币化为了飞灰。 傅白静静立着,心灰意冷,波澜不惊。 莫明知瞅了瞅,惊讶的道:“这画上的女人,怎么……怎么有点像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傅白:你不懂细节,毁掉我好多温柔。 ****************************** 感谢我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爱你无极限~么么哒~ 感谢“看不见我”大宝贝的两颗地雷,爱你么么哒~ 第32章 第 32 章 阮冬下意识的看向傅白。 他安静的站着, 一双漆黑眼眸里连丝儿愤怒都没有。 完了。 这孩子彻底坏掉了。 改天再同他好好聊聊吧。 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事儿,这事儿她毫无印象啊…… 究竟怎么回事? 她正在思虑的时候, 村头忽然熙熙攘攘, 原来是村民们跑了出来,因着自在门出现,胆大的村民也拿着锄头和火把走出了屋门。 几人一时间便显得有些突兀。 村民们的嘈杂之声也吸引了自在门的门徒。 很快便有人将他们的情况通报给了上层, 不一会儿, 一个修为深厚的中年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温知忆恭敬的叫了一声“爹”,那人轻轻颔首, 正是自在门的门主温修思, 温修意的胞弟。在温修意死后,接替他成为了自在门的门主。 他缓缓走上前, 在看清阮冬脸的一瞬, 脸色骤然一沉, 怒喝道:“你这个妖女,终于出现了,我还当你要躲一辈子。” 阮冬被骂的莫名其妙, 道:“我从未躲过。” 温修思道:“你当年残忍的杀了我哥,还一走了之,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让我遇到你,我今日就要杀了你,为我哥报仇。” 阮冬压根不记得这一段,便道:“你怎样确定那人是我?” 温修思冷笑一声, 取出一枚小小的罗盘,指尖轻点,那枚罗盘便发出嗡鸣,渐渐愈来愈响,光亮也愈来愈盛,最后竟化为一枚光箭,直直指向阮冬。 她不信邪,往一边挪了两步,那光箭竟转个方向又指向她。 阮冬:…… 温修思道:“你当年杀了我哥,身上沾了他的精血,罗盘不会认错人。” 阮冬冷静了片刻,道:“我这人吧,从不滥杀无辜,如果我真杀了他,一定是他有问题。” 温修思怒极反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阮冬这话意外的激怒了围观的村民,村民纷纷挥舞着锄头,嚷道:“就是这个坏女人杀了温大人,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村民说着说着,群情激愤起来。 碎玉“戚”了一声,抬脚走出阴影,往村民那里去。 阮冬吓出一身冷汗,急道:“碎玉。” 碎玉一怔,停下脚步。 碎玉侧眸望她,片刻后,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师尊,全杀光不就好了?” 阮冬认真道:“不好。” 碎玉不说话,执拗的立着。 长寒起哄:“师尊,把他逐出师门吧。” 阮冬头疼,她看向温修思,这人不可能不认识三个徒弟,但他既然敢这么自信的出现,一定有所倚仗,是什么呢? 她正在思考,北溪村外围忽然传来飞行法器的轰鸣声。 她抬眸一看,竟是其他宗门的飞行法器,通过飞行法器上的宗徽,轻易便能辨认出,药王谷、炼器宗、金砂宗等…… 怎么会来这么多? 为了密林深处的魔物么?不至于吧…… 她转眸看向温修思,等一下,自在门怎么连门主都出动了? 一个魔物,没必要啊…… 这阵势,用来剿灭三大魔头倒还说的过去。 不一会儿,杜月衡带着门内长老,炼器宗的新任宗主和擅长符篆的金砂门宗主都从法器内现身,走到了迷踪阵前。 几位宗主在看到傅白、碎玉和长寒时,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杜月衡之前打过照面,稍显镇定。 有人远远喊道:“修思,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正事要紧,别耽搁了。” 温修思明显一顿,随后狠狠的看了阮冬一眼,握紧拳,准备退回去。 站在阮冬身后的傅白,原本乖巧的垂着眼,这时忽而抬起脸,一双眼眸寒气四溢的望着他,唇角一勾,宛若修罗恶鬼。 温修思脊背一寒,浑身便被杀机锁定,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轻声笑:“我师尊没说可以走。” 温修思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杜月衡眼看着陷入僵局,硬着头皮走上前,看了阮冬一眼,对着温修思,责怪道:“你不看看你动的了人家么?” 温修思气的眼冒怒火。 杜月衡又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挑起事端,更何况,今日那人不是……”他止了话头,笑着对阮冬道,“我们这些人在这儿,也不能看着傅白杀了修思,不如给我个薄面,这事儿就揭过吧,可好?” 阮冬一琢磨,对面来了那么多人,显然是出了大事,也无意于己方为敌,这个时候对上对谁都不好。 但是杜月衡没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 今日那人不是…… 不是什么?他说的又是谁? 杜月衡没有解答的意思,阮冬也不想纠缠,温修意这事儿她没个头绪,打算回去调查再看,便准备带着徒弟们走,不蹚这趟浑水。 就在这时,结界中忽然传来巨大的吼声。 震耳欲聋,贯彻云霄。 众人面色一变,村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直道:“就是这个魔物,它又发怒了。” 几位宗主面面相觑,纷纷指使手下门徒进入迷踪阵。 “先全力剿灭魔物。” 话音刚落,那魔物又发出一声嘶吼,岩石纷纷坠落,密林一阵摇晃。 众位宗主面色一沉,纷纷提剑,打算进入迷踪阵中。 有一人却比所有人都快,身影一个模糊,便冲进了迷踪阵中。 他身法鬼魅,像是对迷踪阵十分熟悉,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所有陷阱,没入了密林深处。 温修思大惊失色,厉声喝道:“快,拦住他。” 其余人不敢耽搁,纷纷跑进迷踪阵中。 阮冬惊讶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冲进去的人竟是碎玉。 杜月衡跟在其他宗主身后,正要往迷踪阵里跑,被阮冬一把拽住,她问:“你们来究竟为了什么?” 杜月衡几日不见她,发现她面貌变了,更加娇艳绝美,他五迷三道,丝毫不能抵挡她的美人计,飞快的道:“温修意啊,温修意今日复生。” 阮冬瞳孔一缩。 杜月衡道:“温修意那时候死在……咳……你手上,是全修真界的损失,因为他掌握着失传已久的‘千界’阵法,而且百姓都因他的死去而悲伤绝望,所以修真联盟便使用了秘法为他重新炼制了身体。” “因为你剖了他的心,他的魂魄是完整的,温修思收集了他的魂魄,用秘法符篆封印在傀儡身体中,今日便是完全融合的日子,他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今天了。” 阮冬一怔,温修意要活过来了? 杜月衡道:“我们都是接了修真联盟的命令,来保护他完整复生的,这消息也传遍了各大宗门,大家都在等他复生。” “毕竟最后一战,他付出的实在太多,很多后辈听到他的事迹,都想一睹他的真容。” 听完这席话,阮冬微微一怔,随后不知不觉走向迷踪阵。 杜月衡吓一跳,问:“你干什么?” 阮冬缓缓转过脸。 月色如霜,衬的她一袭白裙胜雪。 她惯常温和,一双笑眼弯弯。 此刻那一双漆黑眼眸,却丝毫瞧不见笑意,腕间心魔锁发出莹莹辉光,却依然挡不住额间的心魔纹。 殷红似血。 她凝出一个笑容。 “去杀了他。” 杜月衡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急忙道:“你说什么胡话,今夜温修意复生的事儿,决不能出岔子,这事关整个修真联盟,你知不知道?” 阮冬道:“不知道,我连我与温修意之间的纠葛都记不清,但是……必须杀了他……” 杜月衡望着她,女孩明明单薄纤细,那笑容却极放肆艳丽,他实在摆脱不了她致命的吸引力,他时常觉得她又危险又迷人,一时冷漠一时热情,叫人分不清。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等会儿还会来更多的人,你别惹祸上身了……”杜月衡耐着性子劝。 阮冬笑而不语,回头望傅白。 傅白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她面前,抱起她,毫不犹豫闯进迷踪阵。 长寒跟在后面,优哉游哉的也走了进去。 杜月衡脸色惨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急忙打开传讯玉简,告知各位宗主这个可怕的消息。 迷踪阵外,因为声势太过浩大,村民陆陆续续都跑了出来。 而密林中的魔物嘶吼震天动地,亦将附近城池的散修吸引过来。 不多一会儿,外面便被围的严严实实。 天空中还在不断传来轰鸣之声,更多的飞行法器涌到了近前。 无数修士纷纷跳下飞行法器,驾着剑光冲进迷踪林中。 所有人都望着月色下的密林。 不知在等待什么,却不舍得挪开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澎湃汹涌的灵压骤然迸发,碎石草木拔地而起,随后有人长啸一声,冲上了高空。 众人仰起头,看见了那个活在史册中的人。 温修意。 他的样貌同雕像一般无二,眉宇正气,一双眼眸总是满含悲悯。 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他们仰着脖颈,几乎眨眼间便欢呼出声。 他们的英雄,回来了。 可欢呼没有停留多久,却被另一道身影打断。 青年亦跃上半空,与温修意相对而立,他身材颀长,浸在苍茫夜色中,瞧着阴沉而狠戾。 灵币飞上半空,骤然划出一道光幕,他修长手指伸入光幕之中,缓缓抽、出一把窄刃唐刀。 巨大的灵压铺天盖地的四散而去,众人纷纷后退,连眼睛都极难睁开。 唐刀成型的那一刻,灵压更是肆无忌惮婉若游龙。 他握着刀柄,遥指温修意。 随后眼眸一压,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提刀便砍了上去。 温修意急忙后退,眨眼间,两人便交上了手。 围观群众和不请自来的散修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看到英雄复生,竟然又被奇怪的男人缠上了。 一时之间都忍不住为英雄担忧。 而宗门众人更是坐不住,散修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这是碎玉,碎魂宗宗主,行事喜怒无常,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根本踩不准他的点。 眼下他对温修意出手,不就是想破坏修真界的计划么?大魔王反正天天不做人。 散修联盟的心血,和众人的期望,怎能让他一手破坏,众人按捺不住,便要上去帮忙。 “砰”一声响,一发子弹猝不及防的钉在了众人身前。 青竹一般的少年吹了吹枪管,痞痞走上前,满眼桀骜。 “师尊说,不能走。” 众人愤恨不已,互相对视一眼,便一同冲了上来。 少年裂开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兴奋的宛若进了游乐场。 傅白抱着阮冬,立在一片炮火剑光之中,表情淡然,问:“可记起来了?” 阮冬看着上空正激烈交手的碎玉和温修意,摇了摇头。 修真联盟得到消息,飞行法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铺满了半边天空。 而半空交手的两人不管不顾,愈加激烈。 窄刃的唐刀骤然刺出,对方却不闪不避,抬手握住了那把刀。 鲜血涌出,将刀面染红。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温修意看着碎玉,毫不在意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只道:“你长大了。” 碎玉面色阴郁的望着他。 温修意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碎玉一顿,双眼转瞬间一片血红。 ·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叔慈眉善目走过来的时候,小孩正认真的翻一具尸体的口袋,仔仔细细,连鞋都脱了下来。 小孩冷冰冰的,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那人不气馁,笑眯眯的道:“我听说你想回家乡。” 小孩终于转头看他,一张小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冷漠。 那人道:“可修真界这样大,你自己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回去呢?” 小孩定定的望着他。 大叔蹲下来,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慈悲的道:“你跟着我,我可以帮你。” 那是魔族入侵之后的战乱年间,无数人流离失所,小孩不知从哪里来到了北溪城,每日靠着翻捡尸体勉强存活。 大叔摸摸他的脑袋,问:“关于家乡还能记得什么?我听你打听过,村口有棵老槐树?还有一只摇着尾巴等你喂食的小黄狗?” 小孩怔了怔。 大叔笑了,说:“满修真界都是这样,这怎么可能找的到?” 小孩不说话,握紧了拳头。 大叔道:“等战乱结束了,我带你去找。” 小孩死死的望着他,片刻后,朝他伸出手。 中年大叔名叫温修意,是北溪城的守护者,亦是自在门的宗主。 北溪城是极重要的一道防线,魔族将攻略重点集中在此,只要攻开北溪的大门,便可长驱直入,占领核心。 小孩跟着温修意去了自在门,温修意告诉他,不少魔族趁机混进了北溪城,试图暗杀他,但他修为高深,一般魔族不是对手,因此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侄子温知忆身上,如果温知忆被杀,自然会影响到他。 他的任务就是做温知忆的替身,替他挡下伤害。 小孩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温修意很满意,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顿了顿,道:“没有名字。” 温修意想了想,笑了,道:“这样也挺好,反正以后你就是阿忆了,不需要名字。” 小孩无所谓,从那天起,他们称呼他为阿忆。 温知忆是个又傻又憨的小孩,白白净净,天真无邪,很招大家喜欢。 阿忆阴沉冷漠,一身戾气,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阿忆偶尔不吃易骨丹,做回自己的时候,是自在门的一个小门徒,没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众人,总是一个人独处。 圣历五年春,北溪城的桃花开了。 他替温知忆饮了酒,酒中掺了毒,伤及脏腑,温修意全力救治,所幸捡回一条命。 温修意因此将最后潜入北溪城的魔族尽数抓捕,这事儿算是暂时了结。 城内危机暂解,战火却依然烧灼不息。 阿忆苏醒的那天,温修意慈爱的摸着他的头发,问:“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么?” 原来温修意眼见战火不息,闭关研习,终于掌握了失传已久的“千界”阵法,并非普通的传送阵,而是可以跨过结界和空间裂缝,直接大挪移进入魔族大本营的超远距离阵法。 魔族守卫森严,一直极难攻克,如果使用“千界”阵法,便可直接进入魔族核心。 不过这阵法需要耗费巨量灵力,且限制极多,修为愈高的修士,传送成功愈低。 并且,修真界的修士,魔族那里大多有记录,贸然传过去,轻易就会被发现,并且灵气与魔气差别巨大,身体一丝儿波动亦会被察觉。 所以,需要年纪不大,修为不高的孩子,废了全身灵力,灌注魔气,再进行传送。 修为高的天之骄子,将来大有作为,废了灵力太过可惜,有家族作为靠山的孩子,父母长辈不会同意,毕竟灌注魔气不可逆转,去魔族腹地九死一生。 要找一个,没有前途、没有父母、毁了也不可惜,死了也没人在乎的孩子。 温修意问:“行么?” 小孩像平常一样冷漠,默默转头看窗外,原本温修意答应他今日出府,送他回家的。 窗外走过几个年幼的弟子,全是温修意近日收留的流浪小孩,因为突然得到庇佑,正嬉笑着打闹。 同他一样,没有父母,没有未来,没有人在乎。 看了半晌,他转回头,垂下眼。 “好。” 后来,他不叫阿忆了,他有了新的名字,叫狼尘。 狼尘是一个魔族的半大少年,在潜伏中被温修意抓捕,他接收了他的全部记忆,成为了新的狼尘。 温修意对他说,你潜入魔族腹地,混进魔将府中,取一样镇军之宝——镇魔石,你将那物取来给我,围困北溪城的魔族大军便会不攻自破。 小孩向来冷漠自制,甚少表露情感,再大的苦楚也只是微微皱眉。 废掉满身灵气的时候,那张小脸也只是极力忍耐,眼眶都没红,可后来灌完魔气,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却背过去难过了好一会儿。 温修意安慰道:“虽然不可逆转,但只要战役结束,我会替你安排的,不要担心。” 他看着温修意,半晌后问:“阿黄会认出我么?” 温修意没想到他竟是担心这个,笑出声来,说:“会的。” 后来,少年满身魔气,站在“千界”阵法前,扭头看了一眼北溪城。 随后没有犹豫,一脚踩上了传送阵。 北溪城一如既往,自在门一如既往,没人知道那个叫阿忆的少年不见了。 他原本存在感就不强,连名字都模糊不清。 他就像随手丢弃在郊外的枯骨,寻常的惊不起一丝波澜。 入了魔界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终于成功取得镇魔石,那天他同温修意取得了联系,温修意叫他混入魔族大军中,在魔族大军进攻之时回北溪城。 他抱着镇魔石,坐在烈焰灼烧的黑色岩石望对面的修真界。 镇魔石却忽然开口。 【没想到温修意是个魔修。】 他不搭理。 镇魔石自说自话。 【你以为他要我做什么?他功法到瓶颈了,需要我的魔气打破瓶颈。】 【但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引子。】 【你不信么?魔族大军入侵之日,他必定打开防护屏障,引魔族入城。】 【满城的百姓是血引,魔族是祭品,我是开启的钥匙,他要破境啊。】 【你以为他会在乎满城百姓的性命?】 【你不信?那等着看。】 魔族大军压境的那一天,狼尘混进魔族大军中,踏上了故土。 温修意派来的傀儡木偶找到他,索要镇魔石。 他问:“你会守住北溪城么?” 傀儡木偶机械的点头:“当然会。” 他沉默片刻,将镇魔石交给他。 傀儡木偶咧开一个可怖的笑容,抱着镇魔石远去了。 他没走,依然混在魔族大军中,他身上满是魔气,原本就无处可去。 大军很快冲上边境,黑压压的一片,以破军之势往城门涌去。 城中守军和百姓都露出绝望与坚毅的复杂之色。 无论如何,都要拼死守住这一战,城里都是自己珍贵的家人,城破,必定生灵涂炭。 可一眼望不到边的魔族大军让人望而生畏,所幸温修意告诉大家,支援很快就来,大家只要坚持到支援到来,就能赢来胜利。 众人都是强弩之末,靠着最后的希望在苦苦支撑,就在守城将领倒下,绝望来临的那刻,有人驾着遁光从天边飞来。 整个北溪城笼罩在防护屏障中,不打开便无法进入。 那人一边疾速飞过半空一边大声喊道:“快开屏障,我从修真联盟来,带来了大量物资和法宝。” 众人一愣,不知如何是好。 温修意反应最快,大声喝道:“城墙上的修士进行术法掩护,其余人迅速打开防护屏障。” 被他一喝,众人才回过神来,胸腔中满是激动,眼泪和血液连不及擦,便飞快的跑去打开屏障。 支援终于到了,他们有救了,眼泪涌出,合着鲜血不断的滑落。 狼尘混在魔族大军中,眼睁睁看着那人飞到了城墙前方。 那人背在身后的手指质地粗糙,骨节僵硬,他一眼便看出来,这是温修意的傀儡木偶。 傀儡木偶怎么可能是什么支援。 怀中镇魔石轻笑。 【早就同你说过了,你还算聪明,没真把我交给他。】 【你满身魔气,修真界容不下你。】 【你偷窃镇魔石,魔界也容不下你。】 【你带着我走吧。】 少年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回应。 城中的人对此毫不知情,面对支援陷入了希望的狂喜中。 掌控阵法的人飞快的熄灭灵石,希望尽快打开一个缺口,将那人放进来。 就在一片慌乱中,忽然有人惊叫一声。 “糟了。” 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 只见对面黑压压的魔族大军中,不知何时跃起一个魔气冲天的少年,他手握镇魔长剑,双眸血红,逆着掩护的光箭火焰,朝城墙冲来。 温修意拉开硬弓,射出一枚火焰箭,大喊道:“拦住他,千万不要让他靠近支援修士。” 光箭火雨狂风暴雨般的朝魔族少年席卷而去。 身体千疮百孔,他却浑然不觉,自杀式的逆流而上。 【这一定是个傀儡人,魔族的死士,不怕疼不怕死的那种。】 【快,火焰弹,烧死他。】 更多的符篆术法落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几乎被点燃。 可他没有丝毫退步,悍不畏死的冲到了近前,在那人惊骇的目光下,双手握剑,狠狠劈下。 那人被镇魔剑笼罩,丝毫无法动弹,一声惨叫之后,被彻底砍成了两半,鲜血喷射而出,溅了那个少年满身满脸。 北溪城的人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魔族杀了前来的支援的人。 他扼杀了希望。 在沉默之后,是疯了一般的反噬。 魔族少年被无数光箭扎成了筛子,身体裹在一团火焰中,终于体力不支,颓败的从高空跌下,毫无生机的砸在褐色的泥土上。 鲜血从四肢涌出,他死的十分狼狈。 同死在修士剑下的魔族没什么区别。 残破、肮脏、毫无尊严。 得到的只有唾弃、仇恨和碎尸万段。 没人知道这个少年豁出性命拯救了一整个城池的人。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小英雄。 人们很快就把他忘了,关于他的记录只有短短的一句。 【北溪一战中,疯狂的魔族斩杀了前来支援的修真修士,后被乱箭射死于城墙处,由此拉开了北溪一战,也激怒了北溪城民,后在温修意带领下,誓死抵抗,终于等来了修真联盟的大军支援,北溪一役,胜。】 · 没人知道,那个跌落尘埃、受尽唾骂的少年,原本攒够了灵石,是打算回家的。 他不叫阿忆,也不叫狼尘。 他甚至没有名字。 他站在魔族大军中,双眼看向的,却依然是故土。 他看着光箭与烈焰,看着人们的绝望与伤痛。 他想,他已经回不了家乡,那么他希望,这些人还能站在自己热爱的土地上。 谩骂、误会、仇恨什么的,他也不在意。 反正从来都不讨人喜欢。 他喜欢独处,他时常想念门前的槐树和小黄狗。 他攒够了灵石。 原本是满心欢喜的。 可直到最后,也未能再次回到故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爱你么么哒~ 第33章 第 33 章 魔族败退的那一天, 北溪城满城欢庆,虽然伤痕累累, 但最终守住了家园。 城中的人将家里仅存的灵果灵酒全部搬出来, 于空旷的广场中起了篝火。 篝火烧的很旺,连月色都沾染了暖色。 喧嚣热闹都笼在城中,城外枯骨遍地, 一片死寂。 温知忆偷偷跑出来, 背着大人出了城门。 有件事让他很在意,在意到光想想就难受, 今日那个孤身一人冲上来的凶悍魔族少年, 冷着眼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一直保护他的哥哥。 那哥哥不爱说话, 脾气还很不好, 但保护他的姿态却很强硬。 他以为他这样的人, 是会因为身世遭遇的不公对世间充满怨怼的,但他不是,他只是瞧着凶了些, 但心却是软的。 替他饮了毒酒之后,那个哥哥就消失了, 他后来四处寻他,却怎样也找不到踪迹。 不知他来自何方,不知他的姓名,他好像永远孤身一人,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只知道他叫阿忆, 但就连阿忆,也不过因为是他的替身,叫着方便罢了。 其实跟那个哥哥毫无关系。 就着月色,他出了城,外面黑魆魆一片,不时便会踩着枯骨,发出“咔嚓”的响声。 他忍着害怕,不断的沿着城墙边缘翻找,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终于推开腐臭的魔族尸体,找到了那个紧闭双眼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出来,他身上满是伤痕,血渍干涸,又沾上泥土,又脏又残破。 少年紧闭双眼,像是没了声息。 虽然面目轮廓因为魔气侵染并不相同,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少年同那个哥哥有些相似。 温知忆擦擦眼泪,从兜里取出一块黑色的木匣,这是他背着温修意从藏宝阁里偷出来的,如若魂魄未散,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念完口诀,正要有所动作,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知忆,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头皮一麻,扭头看去,温修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城门处。 他吓了一跳,急忙将木匣扔在少年尸体旁边,朝温修意跑去,随后借口自己害怕,将温修意拉进了城门。 进城门的一瞬,他转过头来。 城外被薄薄的月色笼罩,魔气肆无忌惮,宛若无边炼狱。 但如若是那个哥哥的话…… 以他的坚强…… 一定会活过来吧? · 远山村其实离北溪城不远,但在魔族战乱年间,道路尽毁,传送阵也皆遭到破坏,路上更是游荡着魔族,普通人想回去,根本不可能。 更别说一个修为低下的小孩。 远山村的村口栽着一颗大槐树,不知是何人所栽,但十分的粗壮茂密。 村里只有零散的几户村民,房屋也都破损严重需要修葺。 不过魔族已经败退,修葺房屋自然有着大把的时间。 暮色浓郁的时候,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带着柴火的香味,渐渐飘向远空。 一只小黄狗趴在槐树边,把小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大眼睛不时抬起,看路过的人。 越看就越悲伤,喉咙里便发出低低的呜咽。 它好像在等什么,但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他忽然竖起耳朵,迅速站起身,随后脊背一弓,毛发都竖了起来,凶狠的朝槐树后的山里疯狂叫了起来。 叫了片刻,村民便拿着刀叉铲子赶了出来。 有人进入查看,发现残留了细微的魔气,顿时吓坏了,迅速分出人去报修真联盟,其余村民便不敢再乱跑,入夜都好好待在家里。 一连几天,小黄狗都发出预警,那个魔族来了又走。 后来便不再来了。 这件事报给了修真联盟,温修意从中得知此事,便提议修建横跨结界的屏障,将魔族彻底割离在外,同时全力绞杀混入修真界的残余魔族。 半年之后,横跨整个修真界边界的防护屏障建好了。 修真界一丝魔气也没有了。 魔族消失殆尽。 · 阮冬把系统骂了几百遍,要不是系统把她扔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她何至于此,那小孩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反正她是不得好了。 脑子浑浑噩噩,时常不清楚,她不过一个普通的社畜小女孩,何曾经历过这些魔障,一下子根本无法调节。 跌跌撞撞的有一天过一天,等着系统想出解决之法。 就这样荡着荡着,有一天走到了边界之地。 眼前是湍急的长河,长河中隐着一道透明的结界屏障。 名“无渡”。 就连她都知道,这是数年前温修意建的,这是个人人称颂的英雄人物。 河对岸便是魔族入侵之日,宫千俞撕开的空间裂缝,虽已被修补,但残破不堪,零星的魔族依然可以降临,而这道屏障则将这一风险阻隔在外。 阮冬浑浑噩噩的想,现在这道屏障后面,会有魔族么? 她想着想着,便往对面去,她略施法决,脚下的河水便凝结成冰,她踩着冰块,疯疯癫癫的往河心走。 一面走,那些梦魇还不断的缠着她,让她一度产生,不如跳河死掉算了的念头。 她甩甩头,走到河心,被一面屏障挡住了身形。 过不去了。 她有些悻悻,正要回头之际,忽而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踩在破败的黑色断桥上,身体笼在阴影中,一脸阴郁的望着河面。 出现在屏障对面,这是魔族么?样子的确像,但那小脸却不像,这究竟是个什么啊? 还有,他望着河水,一脸不想活的样子又是为什么啊? 阮冬抬手敲了敲屏障。 那小孩根本不理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喂!”阮冬大喊一声。 那小孩依然无动于衷,却往桥边走了两步。 这是,要跳河么? 阮冬恼了,道:“你才多大点年纪,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你看看我,我这么惨,我都没跳。” 那孩子微微抬起脸来,眼里满是冷漠。 阮冬见有反应,便凑在屏障边,絮絮叨叨的道:“人生嘛,总有坎坷,不要一时想不开呀。” 那孩子又不动了。 阮冬抹眼泪:“真要跳,那肯定也是我先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苦,我日日睡不好,每夜都吓醒,我就不信,你还能苦过我。” 那小孩忽而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睛望向她。 “阿黄不记得我了,它害怕我。” 他明明很平静,那表情也没什么怨怼,可阮冬的心一瞬间便揪了起来。 他指了指对面,又道:“过不去了。” 他说的没头没尾,表情甚至很平静,可阮冬却忽而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眼眸漆黑,面孔苍白,像是游离在世间之外。 “我不苦。” 他轻声解释。 “只是……累了啊……” 阮冬一滞,眼前便涌上水汽,模糊一片。 那孩子说完便转过身,往桥边走。 阮冬急忙对系统道。 【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屏障对面?】 系统 【我积蓄这么久的能量,是为了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压制心魔,不是浪费在这里。】 阮冬 【不管,就用在这儿。】 系统 【你要疯了。】 阮冬 【快点,别废话。】 系统叹一口气。 阮冬身体一痛,转眼间便出现在了黑雾弥漫的结界对面,那孩子已经纵身跃下,她一个闪身,冲到他身、下,勉勉强强将他接住,随后咬牙冲上断桥。 那孩子也没挣扎,一开始很吃惊,随后见她也无法再次越过屏障,便再度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这儿魔气纵横,阮冬更吃不消。 阮冬松开少年,道:“你信我,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 少年坐在断桥边沿,眼神黯然,并没有丝毫触动。 阮冬跟过去,同他并肩而坐,她指了指远空,轻声道。 “你看,这世间如此宽广,你一定会找到真心待你的人。” 少年一怔,眼泪簌然落了下来。 自那天起,阮冬便同少年待在一块儿,她需要等待系统积蓄能量,将两人送回修真界。 两人经常坐在断桥边,通过漫无边际的屏障望向修真界。 那里春风暖阳,那里细雨如酥。 那里是时刻放在心上,却再也无法驻足的故里。 · 少年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他勉强爬起,踉跄行到河边,刚想掬一口水,却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时愣住了。 水里显出一个灵修少年的轮廓,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魔气,头上没有角,牙齿也不再尖锐。 他的魔气没了,丹田里空空如也,虽然也没有灵气,但却保有了细小的气旋,只要修炼,灵气便迟早会充盈在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姐姐也不见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现在身处灵修境内,他真的回来了。 那个姐姐没骗他。 起先,他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即便不是开玩笑,真的回来了又如何?他如今的样子跟魔族也没有区别,就算回来,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不但过来了,连魔气都没了。 他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那那个姐姐,去哪了呢? 他冥思苦想,想起了一些仿佛是梦境一样的片段。 【你别怕,我试试啊,我试试啊。】 【系……这玩意儿不稳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它说可以把魔气转移到我身上,我也没试过。】 【失败了大不了再来嘛。】 【我呀,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从你这儿继承了魔气,以毒攻毒,嘿,也许就好了。】 【你还年轻,要积极向上啊。】 【我没事,我有系……法宝,不会有事的。】 她一直絮絮叨叨,他迷迷糊糊,一时清醒一时以为在做梦。 他记得她离开前的最后一面,是她抱着他,哭的很难看。 【你还这么小,怎么能遭遇这些。】 【比我苦多了啊。】 【我心疼你。】 最后,她松开他,轻声说。 【你叫碎玉好不好?】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我觉得好听。】 碎玉么? 他低声念了念,将这个名字藏在了心里。 她如果真的继承了他的全部魔气,肯定也得知了他晦涩的过去,那里满满都是心酸和伤痕,她不一定能够承受。 他开始五湖四海的寻她。 终于在踏入北溪城的时候,得到了她的线索。 满城都是她的通缉令。 画像上的她肆意妄为,眉宇鲜红,美艳不可方物。 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美艳动人,慵懒无骨,状若疯癫,喜怒无常。 这样一个性格难测的大美人最后进了温修意的府邸。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也不过是贪图权势的势利之人时,她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进温修意的胸膛,剖出了他的心。 杀人之后笑的格外娇艳,拖着滴血的剑尖出了自在门。 无一人敢拦。 少年站在通缉令前,想着少女絮絮叨叨的话,和滴着血的剑尖。 眼眸逐渐变得血红。 后来他踏遍山河,却始终难寻她的踪迹,直到听闻无极剑宗广开山门招收门徒,才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面容同那时候不一样了,懒懒的倚在山石上,嫌弃的看一众小孩挤在前面踊跃报名。 他站在人群外面,静静望着她。 她很快便发现了他,微微一怔,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碎玉。” 她道:“很好听啊。” 他眼眶发热的望着她。 她又问:“你要做我徒弟么?” 他点头。 她想了想,严肃的道:“做我徒弟,没什么要求,只有一个,要很乖。” 他走到她近前,默默的望着她。 他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这世间如此宽广,你一定会找到真心待你的人。】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温柔。 他眼眸湿润,眼睫微垂,露出一个笑容,向她保证。 “我很乖,你在,就会一直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两颗地雷,爱你哟~ 第34章 第 34 章 长寒几发灵气弹射在脚下, 阻止了想冲上去的大批弟子。 温修思看见半空中的温修意,激动的喊了一声大哥。 温修意没办法理他, 因为碎玉攻势猛烈。 几位宗主自然不能看着温修意出事, 顿时便要上前。 傅白不动声色的向前迈了一步,闲散的拦在众人身前。 几位宗主被这样阻拦,自然十分愤怒, 互相对视一眼, 像是在评估彼此的力量。 傅白瞧在眼里,轻笑一声。 “诸位应当知道, 我向来是……不要命的。” 几位宗主一凛, 这才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家伙之所以难缠,除了修为高深, 还是因为打起架来不要命。 好像活着, 对他而言不太重要。 几位宗主是为温修意来的, 此刻温修意没到生死危机的关头,他们没必要跟傅白硬来,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可划不来, 顿时便收起武器,在一旁静观其变。 阮冬仰脸看半空的碎玉, 脑子里浑浑噩噩,隐隐约约想起不少事儿。 她给那个少年起了个名字,叫碎玉。 她吸收了他的魔气,心魔愈发严重,半疯着去杀了温修意。 还捏着颗血淋漓的心脏, 大摇大摆的出了北溪。 可后来把这段忘了,把这小孩也忘了。 她揉了揉额头。 碎玉和温修意还在战斗,周围的人都紧张的望着半空。 他们都在为温修意担忧。 半空中忽而传来温修意的喝声,字字清晰。 “诸位都参与过当年的最后一战,应当记得我们曾陷入巨大危机,就在支援到来的时候,有一个魔族冲上来,将支援的修士砍成了两半,令整个北溪城陷入了绝境。” “那个魔族,就是眼前的碎玉。”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式压制了魔气,但令整个北溪绝望的,正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 连盘旋在外围的散修亦惊诧不已。 碎玉,是魔族?还是那个差点让整个修真界陪葬的男人? 一时之间,场上的气氛骤然起了变化。 温修意又道:“他身为一个魔族,却隐在修真界十数年,你们不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么?” “修真联盟耗费心血复活我,是因为我掌握了可以屏蔽两届的阵法‘千界’,可碎玉却千方百计的置我于死地,其险恶用心你们猜不出来么?” “他一怕我说出他魔族的身份,二怕我加固屏障,让魔族大军无法降临。” “所以,你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么?” 这话一出,场上一时间安静的可怕,只有高空处两人交手的碰撞声。 片刻后,无数武器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箭光剑纷纷指向了高空中的碎玉。 同那时没有什么分别。 嗤。 一声嗤笑轻轻浅浅,在一触即发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众人紧绷着神经望了过来。 就见白衣少女掩着唇走到了场中,她环顾一周,轻笑着道。 “大家别紧张,给你们讲个过去的故事吧。” 众人不知道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忌惮她身后的傅白,便都没有轻举妄动。 少女慢悠悠的走到中间,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男人,笑道:“说起来,我同温宗主还有着轰轰烈烈的一段呢。” “你们都听过吧?温宗主为了一个疯女人遣散了一府的莺莺燕燕,而那个女人却不知好歹,当众破开了他的胸膛。” “没错,是我。” 众人一片哗然。 阮冬毫不在意众人的视线,慢悠悠的道。 “你们以为温宗主看上我,是因为我漂亮,其实不然,温宗主看上的是我的修为。” “而我,是一名魔修。” “温宗主瞧上我,是想要我做他的炉鼎,同他双修。” “这下你们明白了么?温宗主也是一名魔修。” 众人虽震惊,但不信的居多,他们怎么会因为陌生的女人三言两语就去怀疑温修意。 阮冬也不在意,继续道:“原本,温宗主是断然看不上我的,可惜,在最后一战的时候,温宗主的计划未能如愿完成。” “最后一战的时候,温宗主的修为到达了瓶颈,于是看上了魔族的镇魔石,便废了碎玉的全身修为,灌了魔气,要他去魔族大本营取。” “说出来你们也不信,这小孩是为了北溪城百姓去的,是为了修真界去的。” “碎玉取来了镇魔石,却知悉了温宗主的意图,并未将真正的镇魔石交予他。” “温宗主打算打开屏障,放魔族入城,以满城百姓和魔族为血祭,突破修为瓶颈。” “他派遣自己的傀儡木偶前来,谎称是修真联盟的支援,命大家打开城门。” “千钧一发,是碎玉从魔军中冲出来,斩杀了傀儡木偶,解救了北溪城。” 温修意笑着道:“一派胡言,你以为乱说一气,大家会信么?” 众人自然也是不信,这女人来历不明,又跟三个魔头混在一块儿,能是什么好人? 温修意自然不怕,这事儿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切证据全都湮灭,光凭口说,根本没人会信。 阮冬不恼,只管说自己的。 “后来我遇见碎玉,承继了他的魔气,对,现在魔气在我身上。” “我千里迢迢,来到温宗主面前,是为了给那个小孩报仇。” “温宗主见我满身魔气,一下子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日日想要与我温存。” “说起这温存……” “呵,可也与众不同,我给大家瞧瞧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阮冬这时候却转头看了一眼傅白。 傅白静静立着,眉眼温顺。 阮冬不知道说什么好,抬手握住了心魔锁。 这玩意是压制心魔的,她没了控制总会伤透弟子们的心,她特意叫龙麒打了一副,眼下若是去了,怕是心魔再也无法压制。 可眼下这状况,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一咬牙,取下了心魔锁。 没了压制后的修为急速攀升,罡风四起,将众人刮的七零八落。 少女白衣滚上魔气,半白半黑,眉间心魔纹娇艳欲滴。 一张脸庞清纯又妩媚,眼眸扫过,动人心魄。 她慵懒一笑,同众人道:“你们仔细瞧。” 她一边说一边半解罗衫,露出了白皙的肩颈和后背。 那一片洁净的皮肤,竟然布满了血痕,像是用刀剑之类的划破皮肤,刻上去一般。 血痕交错纵横,形成一只只奇怪的字符,宛若某中诡谲的咒法。 众人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血痕骤然发出细微的红光,随后红光愈来愈盛,最后脱体而出,化为一条血红的锁链。 锁链一头连着少女的脊骨,另一头则出现在温修意的手腕之上。 少女嫣然一笑,问:“瞧清楚了么?” “可知道这是什么?” 半空中的温修意的脸色却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 那女孩儿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只是惊异于她的美貌,但并不会因此动心,修真界,美貌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是他府中的一个小侍女,无足轻重,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她身上溢散的魔气。 他将她招来,问她愿不愿意服侍他,她很羞涩,怯怯的点头,软弱、听话、胆怯,很好操纵。 她乖的不可思议,他说什么她都照办,于是他渐渐卸下心防,他将她招来,说若要成为我的侍妾,必须签订秘契。 她欣喜的答应了。 于是他取来沾了魔血的银匕,在她肩头一笔一划刻下了奉献灵肉的秘契。 他要她的身体骨血和所有修为。 刻的时候她应该很疼,但她一直很乖顺,瑟瑟发抖的模样,连他都有些不忍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刻完秘契,他耗费巨大,最虚弱的时候,她一剑捅穿了他的身体。 · 杜月衡表情很难看,他道:“这是魔族的血契,奉献者自愿将灵肉都献给施术者。这样看来,温修意的确是一名魔修。” 阮冬将衣衫穿上,那锁链也渐隐了去,她看着几位宗主,道。 “你们几位也有些修为,不至于这么没见识,我原本想,刻下秘契便刻下秘契,反正杀了施术者便是,可没想到他居然复活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是有这东西,我也无法证明温修意是个魔修。” “诸位不妨去北溪城旧址瞧瞧,看看整座城池是否还残留有这样的秘契,就可以知道,这位魔修温修意,当时究竟有没有想用整城的百姓血祭。” 杜月衡立刻道:“不错,如果想用整城百姓血祭,必须发动大型阵法,势必有所残留,这事儿必须上报修真联盟,让修真联盟展开调查。” 其余几位宗门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一时间踌躇不定。 杜月衡看了一眼阮冬,急忙别开视线,不敢停留,立刻打开传讯玉简,将这事儿汇报给修真联盟。 私心里,他总是想要相信这个女人,无论她是何种面貌。 所有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已经果断的上报了此事。 众人此刻都有所动摇,毕竟阮冬拿出了确切的证据,说出的话又如此颠覆和震撼,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温修意却忽而哈哈一笑,道:“不必如此麻烦。” “今天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众人皆是一凛。 温修意充满恨意的望向阮冬,北溪城旧址的阵法他在那一战之后就破坏殆尽,但在事情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却又悄悄的布置了新的血祭阵法,正在一天一天的等待时机。 众人这时候去调查,根据留下的痕迹,自然能调查出施术者是他本人。 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阵法布置完全,他现在力量又在巅峰,完全可以直接开启阵法,用整城人的骨血作为血祭,虽然缺少了镇魔石,但手里还握着一个修为高深的女人。 这女人魔气充盈,修为高深,完全可以弥补镇魔石的空缺。 只要血祭成功,突破瓶颈,要杀光眼下这些人,根本不是问题。 他冷笑一声,一剑逼退碎玉,冲着阮冬的方向摊开掌心,随后虚虚一握,阮冬便一个踉跄,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拽住一般,往他那里踉跄的两步。 碎玉红着眼叫了一声师尊,就在这分神的片刻,温修意冷笑一声,一剑朝他刺去。 · 小和尚在阮冬的帮助下逃出了魔窟,再次上路,来到了一座从未到过的城池里。 城里很热闹,正在举办烟火夜会。 无处商贩铺子沿着长街摆了两排,灯笼将长夜衬的亮如白昼。 小孩子嬉嬉闹闹,一派热闹景象。 小和尚走到街心,逢人便打听。 “他从天上来,骑沧澜猛兽,握雷霆巨剑,踏碎虚空,威武不凡,你识得么?” 大家都摇头,表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一群小孩见小和尚有趣,便都围上来,问:“你见过这样的人么?” 小和尚道:“见过,是个顶顶厉害的人。” 小孩子道:“莫不是诳你的?小和尚傻乎乎,谁说的话也信呢。” 小和尚挠挠脑袋,道:“不能的,那人不会骗我的。” 小孩子做着鬼脸,笑嘻嘻的围着他绕圈圈。 就在这时,整座城池忽然剧烈的动荡了一下。 大家都懵了,纷纷问怎么回事? 【是哪里放烟火了么?】 【烟火怎么会让整个城池都摇晃的,该不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儿发生了吧?】 【别胡说,我们这座城有英雄保护的,这城从前还有个名字,叫北溪,和旁边的北溪村一道,都是在原先北溪城的旧址上建的。】 【英雄?你说的是谁?】 众人还想再说,那剧烈的晃动又来了一次,就像是,有人想将整座城池连根拔起一般。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忽然传来巨大的兽吼声,震耳欲聋。 众人不禁抬头望去。 就见漆黑的天幕上,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一手握着血红色的锁链,一手拿着长剑。 而随着男人身上黑气的愈加浓郁,北溪城便震荡的更厉害,甚至边边角角已经开始漫上血水。 【该不会,是那个魔人在作祟吧?】 【我听祖上说,魔族有血祭城池的阵法。】 【完了,大家快逃啊。】 而男人则一边吸收魔气,一边将剑往对面少年腹中刺去。 少年眼看要惨死剑下,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只沧澜巨兽,它威武不凡,凶悍无匹,一跃而起,狠狠的撞开了男人的身体。 随后冲到少年身下,巨口叼住他的衣角,轻轻一扯,少年便翻身跃上了它的脊背。 随后众人便看见了一枚灵币划过般的弧光,夜色被弧光撕开,少年从中抽出了一把雷霆巨剑。 巨兽托着他,猛然朝对面的男人冲去。 少年高举巨剑,狠狠劈下。 而原北溪城再度剧烈的震荡之后,彻底平静了下来。 一城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小和尚呆立当场。 忽而有小孩扯扯他的袖子,问:“你打听的人,是不是他啊?” 小和尚一愣,仔细看了看,忽而热泪盈眶。 他点点头,念了一遍佛号。 他是在边界遇见那个少年的,那时候他又小又胆怯,被魔族捉住,哭的快要断了气,是一个满身黑衣沉默寡言的少年救了他。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报答你。” 少年道:“没有名字。” 他问:“那你要去何处?” 少年道:“很远的地方。” 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道:“未有归期。” 他便又哭了,抱着他的胳膊不让走。 “那我要如何找到你,又要如何报答你?” 少年道:“不用报答。” 他却不行,救命恩人,怎么可以不报答,他便缠着他问。 “你究竟从哪里来?” 少年被他缠的没办法,说:“我从天上来,骑沧澜猛兽,握雷霆巨剑。” 他呆呆的望着少年,问:“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少年一怔,道:“是梦想啊。” 他太小,不明白这个词儿的意思。 但他一定要找到他的恩人。 后来他便一直寻找他,渐渐他长大了,周围人都笑他,他也想过这个哥哥应该是同他开玩笑的,但他依然见到一个人便打听一次。 他不是信了那个哥哥的话,真以为他是从天上来的。 他只是察觉到了,他那时的孤独。 他没有名字,不知去何方,甚至不能回来。 他只是想,由他的口,让那个哥哥存在的痕迹更多一些。 让大家都知道,他曾经的梦想。 就好像,他曾热切的活过一样。 身边的小孩子忽然惊叫道:“小和尚你怎么哭了?” 小和尚擦擦眼泪,说:“我太感动了。” 小孩子不明白,只是仰头望着远空,忽然惊叫道:“小和尚,小和尚,你瞧那巨兽,像不像从前趴在北溪村口的阿黄啊?” 小和尚不认识阿黄,道:“一只狗怎么可能修炼成那么威猛的妖兽,不可能啊,如若真的可以脱胎换骨到那种程度,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 小孩道:“可是,它真的很像阿黄啊。” “从前,阿黄一直趴在村口,不知道在等谁,后来有魔族不断在后山出现,阿黄还警醒了村民,后来那魔族不来了,阿黄又重新趴回槐树下,可有一次它进了后山,不知道找到了什么,忽然就不对头了,再之后便消失了,没人知道阿黄去了哪里。” 小和尚想了想,忽而道:“我听闻北溪村的郊林里最近吼声阵阵,大家都猜测是魔物,如若半空中那巨兽真是阿黄,那吼声,会不会是阿黄的预警呢?” 小孩一脸莫名的望着他。 小和尚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道:“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但狗狗这种生物……” “可是会为了主人,面目全非,终生等待也在所不惜呢。” 半空中的少年骑在巨兽身上,握着雷霆环绕的长剑,终于一剑斩断了锁链,刺入了男人的胸口。 一切的喧嚣归于平静。 沧澜巨兽嘶吼一声,将少年掀翻,扑进了他的怀里,摇头摆尾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狗。 不通言语,剖骨剜心,经历百苦,终于再次见到你。 这一次,我认出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我爱你,么么哒~ 第35章 第 35 章 天空被惊人的血色铺满, 所有人都看见了温修意惨死剑下。 少年骑着那头狰狞的巨兽,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这时候才渐渐缕清了细节。 温修意是个魔修, 刚才还想拉大家一同血祭,而这个修真界人人惧怕的魔头碎玉,刚刚救了他们。 不但是方才救了他们, 还在数十年前, 拯救了整个北溪。 一时间接受不能,想着对他的误解, 脸颊火辣辣的疼。 想说些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阮冬美眸一扫,挑眉道:“不谢。” 几位宗主这才恍然回神, 尴尬的跟着笑:“的确要谢谢碎玉, 是我们错怪了他。” 阮冬美眸半敛, 懒声道:“回去把史书改了。” 几位宗主道:“那是自然,此番知道真相,自然要重新修订, 断不能叫此等恶人蒙骗大家。” 方才几人在傅白的威慑下,并未出手, 阮冬也懒得为难他们,挥挥手便叫他们散了。 几人瞧着她额间的心魔纹和满身魔气,有些发怵,这女人怎么看都比温修意还要可怕,他们能就这样放着不管么? 可即便想对付…… 他们抬眼瞧过去, 傅白、碎玉、长寒…… 算了,从长计议吧…… 几位宗主都带着门下弟子告辞了。 唯杜月衡依依不舍,走上前,羞怯的塞给阮冬一个玉盒,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阮冬此刻没了心魔锁,是个来者不拒的性格,当即便收下了。 一旁的傅白眼皮便跳了跳。 而碎玉对这一切都不关心。 无论是陈年旧事,还是方才的利落斩杀,他都不关心。 他一心只在乎自己的师尊,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儿。 他从来不知道,她为了接近温修意,为了能一击必杀,竟被他刻了魔契。 那光洁柔、嫩的脊背,竟然烙下了那样丑陋的痕迹…… 他眼圈一红,忽而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她是他全部的温柔,那他呢? 他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灾难,为了他,她差点疯掉,还遭受了那样的痛苦……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 “喂。” 是她的声音,他抬眼看向她。 女孩懒洋洋的问:“要哭了么?” 他说不出话。 “哎呀,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呢,这种事儿,总要面对的。” 他心里闷闷堵堵,说不出话。 女孩摊开手,道:“我知道心魔锁一拆掉,没了压制,我会比较的……嗯……放的开,但没办法,不把心魔锁拆掉,这魔契不显啊。” “我知道你们难受。” “见不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但是你们要想明白,我其实觉得没关系,你没瞧见他们的目光么?很显然……都已经为我沉迷了。” 碎玉:…… 他难受的不是这个好么! 阮冬瞧了瞧他的神色,伸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懒懒道:“这天底下没玄铁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多呢,就……习惯就好……” 碎玉:…… 虽然很无语,但难受愧疚的心情却忽而散了些…… 师尊她,毫不在意的态度,叫他连矫情都不好意思起来…… 折腾这么久,阮冬有些累,她看了看三个徒弟,随意挑了个小甜甜,道:“长寒,你抱我回去。” 长寒很兴奋,正要上前。 一阵风动,师尊不见了…… 长寒气道:“妈的,傅白。” 而此刻阮冬被傅白抢走,丝毫也没觉得错愕,只是懒懒的窝在他胸口,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 傅白抱着她往马车走,问:“为何不选我?” 阮冬笑:“选谁不都一样?最终都会被你抢走。” 傅白唇角微翘,道:“那也想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 阮冬食指戳上他的胸口,慢悠悠的道:“你同他两不一样。” 傅白垂眸望她。 阮冬轻声道:“你太认真。” 傅白道:“师尊觉着负担么?” 阮冬摇摇头,道:“是怕你受伤。” 傅白抿了唇,低眸不语。 “现在没了心魔锁压制,我恐怕没什么良心,你明白么?” 傅白走到马车边,扶着她的腰,将她送进车厢,随后自己也钻了进来,阮冬揉揉眉心,便被他拉进怀里。 她便也没挣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傅白道:“心魔和魔契太过耗费心神,师尊会时常感到困乏,现下没了压制,总要有人陪在你身边。” 阮冬的确感到疲累,修为是高了,可身体负担也重了。 她道:“即便要陪,也不应该是你。” 傅白:“为何?” 阮冬:“你受不了,我吧,是个放纵的活法,你跟着,总要伤透了心,长寒和碎玉要好些。” 傅白眼眸微凉,片刻后笑了笑,问:“师尊怎知我受不了?今日,杜月衡送你东西,我不也没在意?” 他不提她还没想起这茬,怔了一下便伸手在兜里摸,把那小玉盒摸了出来。 她拿着盒子,凑到他面前,打开给他看,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里面放着一颗晶莹剔透且圆润的丹药。 “这是上回托杜月衡练的‘合灵丹’,可治你的暗伤,你拿着,回去闭关炼化。” 傅白却没接,只执拗的望着她,道:“我受得了。” 阮冬道:“你别胡闹。” 傅白问:“师尊如此抗拒我,是怕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阮冬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你是我徒弟,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小孩子,我主要是怕你……” 傅白却忽而笑了,他目光望着那枚丹药,问:“师尊,你拿着的是什么?” 阮冬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但还是道:“合灵丹。” 傅白又问:“用何物所炼?” 阮冬虽疑惑但还是答道:“合灵草。” 傅白接着问:“这物可还有了?” 阮冬:“没了,合灵草只此一棵。” 傅白:“那‘合灵丹’也只此一颗了?” 阮冬点头:“自然。” 傅白忽而抬起眼,仔细望着她的脸,道:“师尊,既然如此珍贵,你可拿好了,千万别毁了……” 阮冬不明白,问:“我怎么可能毁……” 话还没说完,徒弟便俯身吻了上来。 柔软的、克制的、酸涩的、甜美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裹。 她手里还拿着那颗独一无二的“合灵丹”,出于本能的防护,丝毫不敢妄动。 徒弟这样猝不及防的吻上来,她便僵在原地,被他一下子得了逞。 他起先很温柔,随后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撬开了她的唇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真爱大宝贝gj1214b的又一颗地雷~我爱你,么么哒~ 第36章 第 36 章 阮冬没什么力气, 又实在担心那枚丹药, 丝毫反抗不得。 她发怔的当口, 便被他闯了进来。 大脑一顿, 一片空白。 她瞧着浪荡, 实则毫无实战经验,最出格的事儿不过是枕在龙麒的胸肌上睡了几个晚上而已。 这样的刺激, 实属头一遭。 徒弟的吻起先很温柔,很快便发现自家师尊的心不在焉, 眼眸一眯,带了些恼怒,手掌用了些力气,将她压进怀里。 阮冬这才捡回些神智,略有些慌乱,脸颊霎时滚烫, 徒弟凑的这样近, 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叫她忍不住红了脸。 她躲不开,眼睫轻颤, 又不敢看他, 楚楚可怜却躲避不得,显得格外诱人。 徒弟满意她的生涩,单手覆了她的眼,解救了她。 阮冬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被徒弟压进了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 她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没了钳制,她却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而是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一动不动,像个鹌鹑。 傅白垂眸看她,唇边满是笑意,她窝在他胸口,软绵绵又娇小可爱。 虽然瞧不见表情,他也能感受到她脸蛋的热度。 师尊这是……害羞了…… 他想起方才她的模样,雾蒙蒙的眼,僵硬的四肢,无措又微微发抖,分明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单纯又羞涩的小姑娘。 接个吻都抖成这样,师尊她……平日里说的那些话…… 他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都是骗人的吧? 什么浪荡,什么经验丰富,什么没良心,都是骗人的吧? 胆小害羞成这样,接吻而已,已经藏起来不敢面对他了…… 也未免太可爱了吧…… 她要躲着,就躲着吧,反正都在他怀里。 他干脆也不出声,任她拱在自己怀里,她的发丝很软,毛绒绒的,让他的心口也柔软温热一片。 两人都没出声,气氛起先冷静了下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开始变得有些暧昧,再往后,那暧昧也散了,只留下尴尬和僵硬。 当然,尴尬和僵硬都是一个人的。 阮冬手心已经微微出了汗。 她一开始是无法面对,初吻啊,就这么没了,脸皮薄又害羞,平常说话那狠劲儿忽然全没了,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正巧窝在他怀里,干脆一动不动,想躲过这个尴尬的片刻,可谁知躲着躲着,她不出声,他也不出声,这事儿就变了味儿。 她不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总要打破僵局,原本她期待徒弟说什么,师尊,对不起,徒弟一时冲动,绝不是刻意冒犯,还请师尊原谅。 她就借坡下驴,严肃的训斥他,叫他不可再犯,然后不在意的告诉他,师尊阅人无数,这种小场面小意思,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就当没有发生过。 可是,徒弟居然不说话…… 这就让她犯了难,此刻她看不见徒弟的表情,也无法猜测他的想法,煎熬的便成了她…… 这要怎么办? 她从前喝酒是浪荡,但也就口上花花,瞧着身经百战,实际上屁都不是,连个小手都没摸过…… 她努力平复情绪,打算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她准备装作不在意,告诉他这都是小场面,自己不会放在心上,她抿抿嘴唇,正要开口。 徒弟慢悠悠的开口了。 “师尊,同其他人比起来,徒儿如何?” 阮冬一滞,没料到他问这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傅白垂首,揽着她纤细的肩,轻轻替她顺了顺气。 阮冬心里苦,这题要怎么答?说自个儿这是头一回?那太丢脸,只好硬着头皮道:“一般吧。” 傅白略显歉疚的道:“是徒儿技艺不精了。” 阮冬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正准备含糊的混过去,手腕忽然被他握住。 “师尊,你教教我可好?” 阮冬:! 这小混蛋说什么呢。 傅白道:“徒儿技艺不精,只好多练习,方才细细品味,还是师尊略胜一筹,师尊可否……传业授道解惑?” 阮冬:…… 不能! 她不能! 她明明是被动的,她被吻的话都说不出来,要不是他揽着她的腰,她恐怕都坐不直! 阮冬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不想露怯,便故作镇定的道:“能教的人很多,不必是我。” 她说完就觉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何要跟徒弟谈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此刻她脑子还是浆糊的,便脱口而出了。 可这话一出,徒儿半天没反应。 她察觉到不对,抬头看他,就见他望着她,一双眼冷冰冰的。 阮冬心头莫名一跳。 徒儿冷着脸道:“师尊不介意么?” 阮冬说不出话。 他问的极直接:“我同别的姑娘接吻,师尊也不介意么?” 他安静的坐着,目光却有些咄咄逼人。 徒弟从未这样强硬,阮冬有些心虚,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徒儿见她半晌没反应,便敛了气势,冷声道:“好吧。” 阮冬一愣。 傅白道:“师尊给我找个姑娘,我愿意同她试试。” 阮冬张了张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他平静的望着她,一字一顿的道:“请师尊给我找个姑娘,我同她接吻,同她做一切。” 这一刻,阮冬的心口忽然顿了一下,随后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徒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傅白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阮冬握着“合灵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片刻后,她将“合灵丹”搁进他怀里。 傅白没看她,也没碰,显然是在生气。 阮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沉默不语也不行,她轻咳一声,问:“下次别这样了。” 这话一出,傅白气压更低了。 阮冬道:“我拿着‘合灵丹’,若我当时急着推开你,捏碎了怎么办?这可是只有一颗……” 傅白忽而嗤笑一声。 “若你推开我,我情愿去死。” 阮冬一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阮冬约了姬云初,两人在灵魂酒庄碰了头。 姬云初很开心,叫了好几坛子醉生梦死。 阮冬倒了一杯仰头就喝。 姬云初笑:“小师妹,现在没了心魔压制,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开心最重要呐。” 阮冬搁下酒杯,道:“这我心里有数,我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我同傅白,是不是也有些什么,自己不记得的事儿?” 姬云初不明白。 阮冬道:“长寒、碎玉都曾经与我有过渊源,我因为心魔的缘故忘却了,我仔细思考过,如果只是他两的心魔,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应该还有些什么,我不记得了,也许,同傅白相关。” 姬云初道:“去问你大徒儿不就好了?他那般乖巧又言听计从,定然会回答你。” 阮冬叹口气,道:“把他惹生气了,话也不肯跟我说。” 姬云初挑眉,有些惊讶:“他还会生你的气?” 阮冬瞪他,道:“那孩子气性很大啊。” 姬云初抱着酒杯笑了会儿,道:“那是对别人,对你好着呢。” 阮冬直摇头,只道:“你不懂。” 姬云初不屑的瞥她一眼,道:“是你不懂才对。” 阮冬再次叹了口气:“别废话,你仔细想想,我从前有什么异常?” 姬云初认真想了想,道:“没什么啊,你原本在宗门里修炼的好好的,有一年下山历练,隔了数年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不过那时候魔族入侵,各方势力都混乱不堪,你见了太多乱象,心魔丛生也很正常。” “后来师尊替你压制了心魔,你才又正常起来,不过历练的事儿都忘的干干净净,我丝毫不清楚。” 听他这样说,阮冬便有些苦闷。 黎白同自己,一定有些什么过去吧? 不然他怎么会执念那般深? 姬云初忽然道:“对了,你那个时候偶尔会提起,什么黑雾,什么长河,什么结界,还有什么森林。” 阮冬抬头望他。 黑雾?长河、结界?如果跟徒弟们相关,黑雾不就是长寒所处的运城么?长河结界,不就是碎玉所在的屏障之外么? 那么森林…… 会不会跟傅白有关? 可是是什么森林呢? 她看向姬云初,道:“你再想清楚些,究竟是什么森林?” 姬云初皱着眉毛,冥思苦想良久,终于眼眸一亮,道:“我想起来了,北境之森啊,就在北境之渊的下面。” 阮冬心脏骤然一跳。 北境之森?北境之渊的下面? 北境之渊是魔族入侵之战后的埋骨之地。 北境之渊是最后的战场,无数修士与魔族葬身此地,让北境之渊成为了整个修真界最凶险的地方。 为什么与傅白关联的是北境之森? 这给她很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去,姬云初正好望过来,他笑了笑,道:“小师妹,你脸色有些白啊。” 阮冬没说话。 姬云初道:“你若真担心,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阮冬摇摇头,道:“他不会说。” 姬云初问:“为何?” 为何?阮冬苦笑了声。 长寒与碎玉的事儿唤醒了她的心魔,现在玄铁没了,她的心魔已经无所抑制,但是关于傅白部分的心魔因为丢失记忆,影响较小。 如果她再回想起与傅白的曾经,心魔复苏的话,她恐怕…… 她的大徒弟那样好,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关于过去,他一定一个字儿都不肯跟她说。 但是北境之森…… 她不可能放着不管…… 阮冬越想越头疼,干脆抱着酒坛子,仰头灌了半坛。 姬云初看着,也没劝。 这时候,一个娇美女修走过来,轻巧的往边上一站,脸颊红红的问姬云初:“仙长,我可以坐在这边么?” 姬云初无所谓,便道:“您请。” 那姑娘便轻巧的坐了。 阮冬斜睨了一眼姬云初,满脸不屑。 谁知那姑娘一眼都没看姬云初,反而两眼放光的看向阮冬。 “仙长,我、我、我仰慕您很久了,上回长寒您出手的时候,我感动的都哭了,太、太帅了。” 阮冬:“……” 那姑娘越说越兴奋,甚至挪了位置,坐到阮冬的身旁,又兴奋的道:“我、我能得到您的一句鼓励么?” 阮冬:“……” 她喝多了酒,有些迷糊,那姑娘很热情,一脸崇拜的红晕,她向来心软,便道:“加、加油啊。” 那姑娘一听,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冬被她这样一捧,心情舒畅,又闷头喝了两口,身体忽而有些冷,她一抬眼,便瞧见了大徒弟英俊的眉眼。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了? 他伸手要抱她,她便懒懒的笑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她本想说这个姑娘很欣赏我,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徒弟一把拽进怀里,随后打横一抱,一瓶奶被塞进喋喋不休的口中。 她捧着奶瓶,说不出话,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他冷冷的回望着她。 “师尊……” “一定以为我很温柔吧?” “所以才会这样伤我的心。” “所以……” “从今往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宝贝“42693567”和小宝贝“gj1214b”的地雷,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37章 第 37 章 徒弟又冷着一张脸, 对她越发的不尊重。 阮冬喝完一瓶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徒儿抱着她上了飞舟, 随手输入灵力, 飞舟便“嗡鸣”一声从原地消失, 随后便出现在了云层之中。 遁速极快。 阮冬问:“去哪?” 傅白抱着她不撒手,坐在岸几前生闷气, 不吭声。 阮冬有些恼, 道:“不说跳船了。” 傅白这才转过脸,低声道:“回明月府。” 明月府?不就是傅白的宅邸,阮冬叹口气:“总也要跟长寒和碎玉打声招呼。” 傅白薄唇扯成不悦的弧度,冷冰冰的道:“我不。” 阮冬无语片刻, 这小孩怎么忽然这么拧了, 先前不挺好的么, 突然之间的,这臭脾气怎么回事? 阮冬实在想不明白, 戳戳他的胸口, 问:“你究竟怎么回事?” 傅白眉毛一拧,望了她片刻,反问道:“师尊究竟怎么回事?” 阮冬深吸一口气,这兔崽子真气人,她干脆抿唇不语。 傅白不肯放她下来,将她困在怀里,望着她的双眼,道:“师尊怎么回事?为何就是躲着我?我哪里不好?你喜欢身体好的, 我身体很好,你喜欢听话的,我也很听话,你喜欢修为高深的,我修为也不差,你喜欢好看的……” 他恼怒中带着委屈,问:“师尊,我不好看么?” 阮冬还没说话,他又续道:“是了,配师尊我是差了些,可这相貌是父母给的,我也没法子,要是师尊实在瞧不上,有一种易骨之法我也可以练……” 阮冬目瞪口呆。 她伸手捂住徒弟喋喋不休的口,连连摇头。 傅白被他捂住口舌,便止了话头,只用一双黑漆漆又氤氲水汽的眼眸望她,直望的她心中一片柔软。 阮冬见他不动,便松开手,轻声道:“你可别乱练什么奇怪的功法。” 傅白又不说话了,一副倔强的模样。 阮冬无奈至极,道:“这天下间的姑娘那般多,你何苦非要……” 她话音未落,便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整个人不由分说覆了上来。 阮冬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推,他低眸瞅着她,恶狠狠的道:“师尊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你当真不明白徒儿的心么?” 阮冬一滞,不吭声,徒弟一颗心赤、裸裸的,谁看不懂啊。 傅白瞧了眼她的神色,苦笑道:“是了,揣着明白当糊涂。” 阮冬别开视线。 傅白垂着脑袋,额发温柔的覆着眼睛,连那表情也遮掩了去。 阮冬瞧不分明,她心里也难受,不想说的太直接伤他的心,可不说的明明白白,他似乎又不会轻易放手。 她转过头,透过半开的窗看见了飞速滑动的白云。 心里头闷闷的。 身体一热,忽而被人搂进了怀里。 她呆呆的,也没反抗。 徒弟的身体温热,坚硬又有力量,他抱的紧紧的,声音很轻,像是难过,又带着些笑意。 “师尊,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心魔伤害你分毫。” 阮冬一滞,鼻尖忽而一酸。 徒弟果然什么都清清楚楚,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他全都明白。 她之所以游戏般的活着,不过是觉得,自己的日子没多少,就像大师兄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所以才不想同任何人有太多牵连,同谁都交情浅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个徒弟。 她上回突然失踪,三个都黑化了,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三个小混蛋怕不是要毁天灭地。 好好活着不好么? 她只想保持师徒情谊,总比别的好斩断,这次不会像上次那般走的匆忙,她打算给三个徒弟认认真真上个把月的心理辅导课,让这几个明白生死有命,别为了她瞎折腾,好好修行度过一生。 长寒和碎玉虽然难度挺大,但好歹还算听话,可傅白这小兔崽子就没这么好对付。 关键他一直认认真真想上她,这就很难办。 她也不是真的不动心,而是心思没往这里头搁,不想耽误小孩,自然能收的住心。 可今日他一语道破,倒叫她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要怎么办? 傅白松开她,又道:“师尊别担心,心魔不过是小事,师尊犯不着因为这个避开我。” 阮冬闷不吭声,这的确是她的心事,如果抛掉这层顾虑,她转头凝视徒弟的脸…… 的确是好看啊…… 尤其深情又委屈的望着自己的时候…… 徒弟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她的脖子,闷声道:“师尊横竖没有喜欢的人,就同我试试不行么?我很乖不粘人。” 阮冬:…… 徒弟又可怜巴巴的望她,道:“师尊若当真厌了我,我绝不纠缠,我保证听话。” 阮冬哪能转的了那么快,自然说不出话,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你先起来。” 傅白却不肯,别扭道:“我要亲你。” 阮冬头痛不已,这小孩怎么回事?她抬手推着他的胸口,尚未说话,手腕却被他握住,轻易按在头顶,这姿势委实脆弱和羞耻,他却仔仔细细瞧着,直把她瞧红了脸,倔强的重复道:“我要亲你。” 阮冬气笑了,道:“你为何问?我说不同意,你又不肯松手,既然只有一个选择,你直接亲下来不就好了?” 傅白执拗道:“我想要你同意。” 阮冬扬眉:“我不同意。” 傅白一怔,低垂下眼眸,轻声道:“师尊……总是伤我的心……” 他来硬的,阮冬不怕,他这一软下来,阮冬反而有些慌,这家伙…… 傅白声音很轻,明明是他将她困在身、下,却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他缓缓的,一副酸涩又可怜的模样:“你明知道我疼你,不会勉强你,还故意这样。 阮冬委屈极了,她故意什么了? 徒弟道:“你明知道我不敢硬来的,我担心你,师尊别欺负我了,我心里……难受……” 阮冬无奈,怎么说的自己像个恶人一样。 傅白求道:“师尊,让我亲亲好不好?你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饶是阮冬心魔缠身脸皮厚,也被这话问的红了脸,这小王八蛋也太坏了,怎么可以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 这都叫什么事儿,他若是蛮横些,直接亲下来,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她最多骂他两句。 或者听她的话放开她,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老老实实做师徒也行。 但现在他不肯放手,又一直叫她同意算怎么个意思? 她不要脸的么? 她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光想想就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了好么? 她要真想推开他也不是不行,但他不讲道理的时候她能狠下心,这会儿可怜兮兮的,一副师尊你欺负我的样子,她就没什么办法。 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傅白又低声在她耳边哄。 “师尊,我亲亲你好不好?” 好、好、好个屁! 徒弟以为她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面对这种状况临危不惧,但实际上她毛都没干过,上回还是她两辈子的初吻。 太羞耻了,她要爆炸了。 徒弟看着她一张小脸羞的通红,还在那里礼貌的问询:“师尊,可以么?” 阮冬要疯了。 徒弟格外认真,道:“我若是贸然亲了,师尊定然恼我,可若是听了师尊的,我又不甘心,师尊,你应了我吧,徒儿想你。” 小王八蛋顶着张漂亮的脸蛋,黑漆漆的眼睛无辜的很,见师尊说不出话,又道:“那师尊,你张开口,我便当你同意了。” 张开口?阮冬快冒烟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羞耻的事情谁要做啊。 这小王八蛋! 她不行了,她忍不了,她要使用暴力反抗了,灵力一瞬间从丹田涌出,就要冲进四肢灵脉之中,鼻尖忽而被修长的指尖捏住,呼吸一滞,周身的灵力顷刻间散了,红唇不由自主的张开,随后便被温柔又甜蜜的触感包围了。 “唔……” 小王八蛋趁机亲上来了。 小徒弟的脸一瞬间凑近,她想要躲,被他一把揽住腰,狠狠往怀里一压。 丝毫退却不得。 她睫毛轻颤,不知所措。 他抬手覆上她的眼。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听见了他的轻笑。 “师尊……可真是有趣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gj1214b”、“小甜豆”、“36320237”三位小宝贝的地雷哟~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