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在噩梦游戏复活了》 第1章 初始 “薛砚舟，你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吗？那些曾经和你亲密无间，又……伤害过你的人。” 薛砚舟刚刚醒来，人还坐在休眠舱内。听到沈丘问话后，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只有茫然。 他的头发略微有些长，落在前额和脸颊旁细碎的黑发，让人看起来有种不知世事的气质，仿佛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少爷。 “啊，什么？”他微微歪头。 声音带着几分懵懂，但凡是有其他人在这，都会心头一颤。 沈丘是他的老搭档，早已习惯这人过于优越的长相。 他重复一遍，“我说的是186号世界的几个任务对象，谢亦明、秦止，或者是顾远洲……” “我可以知道吗？不会违规吗？之前我去看他们的近况还被罚了积分呢。”薛砚舟低头，盯着手指看，有些出神。 沈丘眉眼微动，心想他对186号世界的感情果然不一样。 毕竟，当初薛砚舟在186号任务世界超时滞留，回来后接受了严厉的惩罚，之后还申请了退休沉睡。 这在他身上是没有发生过的意外。 三千世界管理局，s级员工，薛砚舟，任务完美达成率，99%。 唯一不完美的那百分之一，就是186号小世界。 在检讨中，薛砚舟阐述的滞留理由是放不下，不忍心。这一段放出来后，让整个管理局都大跌眼镜。 “没想到薛砚舟也有正常的情感！”大多数人是这么评价的。 沈丘决定再加把火，说不定就能骗薛砚舟接下这个有史以来难度最高的任务。 他点开个人终端，开始在光屏上播放精心剪辑过的短片。 薛砚舟的档案上写着弱点是怕鬼。 如果被他知道如今的186号小世界正被灵异入侵，肯定是不会同意接任务。 “你亲眼看一下比较好。” 薛砚舟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 第一段短片开始播放—— 画面中的青年有一副好相貌，身姿挺拔如青竹，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冷峻之色，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眼镜又让这种冷冽如玉般内敛起来。 青年看着眼前的光团，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我想再见他一面。”他停顿一会，似乎在和光团沟通,“嗯，唯一的愿望。” “他叫谢晏舟，死亡时间是2055年7月6日。” 等了片刻，光球闪了一下，熄灭下去。光球消失的同时，青年像是遭受什么重创，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他笔直的腰背佝偻下去，剧烈咳嗽，像是受伤不轻。 然而，他似乎并不关注伤势，而是抬头死死盯着光球消失的方向，咬着牙说：“唔，积分还是……不够吗？” 画面戛然而止。尽管没头没尾，却也可以感受到那青年对名为“谢晏舟”那人的执念和浓烈的情感。 沈丘看向薛砚舟，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动容。 谢晏舟是薛砚舟在186号小世界的化名之一，身份是谢亦明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都是被收养的。 当时他的任务就是照顾羽翼未丰的谢亦明，最后为主角的宏图霸业献上生命，再被谢亦明缅怀数年，直到遇见真命天子。 “这什么地方啊？看起来挺奇怪的。”薛砚舟问了一句，“这莫名其妙的光团还能搞复活不成？看起来，他应该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能召唤这个光球？” 沈丘：“你的关注点不对吧……你不记得他了？” “记得啊，谢亦明，我亲爱的弟弟，配合打得挺好，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有这么个神队友，把那老东西拉下马倒也不难。” 薛砚舟手肘撑在休眠舱的边缘：“当初我为了救他提前两个月死了，你们还扣我工资呢。” 沈丘摸了摸鼻子：“这不制度规定吗，当时你冲动救人时我就给你发了红色警告。” “心疼他呀，反正我早点走晚点走效果都差不多，何必让他生死边缘再走那么一遭呢。”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谢亦明定格的脸上，“好了，这光球怎么回事？” 沈丘一愣，“就是，寂灭世界的主神，拿到一定积分可以许愿。” 寂灭世界是连管理局都不能涉足的地方，其间的规则完全独立运行。薛砚舟也是第一次见到寂灭世界的样子，还挺新奇的。 沈丘趁热打铁，“谢亦明为了复活你，在寂灭世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哦？他不是186号小世界的吗？怎么跑寂灭世界了？”薛砚舟的目光移到沈丘脸上，“有阴谋。” “呵，呵呵，说啥呢，咱俩搭档那么多年，对了，还有其他人。” 沈丘见薛砚舟没有多问，赶紧开始播放下一段短片。 画面中的主角，换了个人。 封闭的房间内，有好几个人，中心人物明显是坐在最中央的俊美青年。 旁边的人问：“队长，等你积分够了，你想干什么？” “见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是你爱的人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手指轻轻抚摸着一枚褪色的黄铜怀表。 怀表的盖子上，刻了一行字。 “愿你一生顺遂——柳曳舟” 他眼间的弧度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你们能帮我吗？” “当然！” 画面定格。 沈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薛砚舟脸上带着怀念之色，“顾远洲啊，可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当初就是用这副样子把我骗得不轻。” “那你想不想回去报复他？” “报复，为什么啊？”薛砚舟不解，“我挺喜欢他的，从来没人这么骗过我，多有意思啊，我还挺怀念跟他一起的时光，多贴心，百依百顺的，只图我家的钱而已。” 沈丘无言以对，却又觉得让他接下任务这件事越来越有希望了。没看薛砚舟一点都不记恨骗了他的人，还无比怀念吗？ 画面一闪，又换了个场景，换了个人。 这次出现的画面，比之前的两个都要惨烈。 浑身是伤的英俊男人半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额前都是冷汗。然而他似乎不觉得痛苦，而是目光悠远，仿佛透过那轮朦胧的月在怀念着谁。 “队长，你，你还好吧？” “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他了。” 旁边的小胖子没有再多问，而是撩起男人左边的袖子，开始喷一种不明喷雾。 衣袖之下，竟是一片空空 荡荡，他左边胳膊自手肘以下断掉，伤口齐整支棱着白骨，应该是用利器砍断…… “哎呀！” 薛砚舟一声惊呼。 沈丘被他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一动，画面定格，“你怎么了？” “秦止怎么这么惨，看起来好痛啊，”薛砚舟忧心忡忡，“当初我把他捡回去，也就是脑子坏了失忆而已，反正都是剧情还能好，这手断了可就麻烦了……这到底什么鬼地方，这么危险。” 沈丘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开始输出。 “经查，几名气运之子执念未消，导致运行轨迹和寂灭之地产生交融，新生世界崩塌入寂灭之地会对能量循环产生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薛砚舟盯着屏幕，没有说话，似乎对于秦止的状况十分担心。 沈丘继续：“他们几个的执念就是见你一面了，上面根据数据库分析，建议你搞白月光转世治愈的路线，反正那边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们这样的人寿命都很长，衰老速度也很慢，就算是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也都还年轻着。” 一口气说完，沈丘喘了口气，满怀期待地看向薛砚舟。 “原来你让我接任务啊，不去。” 沈丘大惊失色：“不是，你不是很挂念他们吗？为什么不去啊。到时候186号世界坍塌进寂灭世界，他们可就全要玩完啊。” “关我什么事？”薛砚舟视线还是落在画面上，专注的表情和从嘴里吐出的话格格不入。 “你……不是很关心他们的近况吗？” “对啊，现在不是知道了吗，知道我就放心了。” “怎么就放心了？他们都快嗝屁了啊！”对上薛砚舟的第三十分钟，沈丘再次体会到了许久未有的抓狂。 “主要是你们定的这什么转世治愈拯救路线，玩八百遍了，没意思。”薛砚舟打了个哈欠，挥挥手，“任务找别人吧，用我的脸也行我不介意。好走，不送。” 沈丘作为薛砚舟的联络员，和他搭档这么多年，一听就知道事情没有回转余地了。 他叹了口气，心道员工心理分析报告上那句话一点都没错。 【薛砚舟是个纯粹追求愉悦的人，当他陷入某种感兴趣的情感中时，连自己也 能欺骗。一旦失去兴趣，便毫不留恋。】 这样的性格，十分适合完成“扮演早逝白月光”这种修补任务，但…… 要他再次回到同样的世界去做任务，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丘叹了口气，选择放弃，准备关掉个人终端。 “等等！”薛砚舟忽然说道，“你把这里放大。” 沈丘不明所以，按他说的，放大角落处一个极其模糊的地方。 那似乎是一团影子，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 “继续播放。” 沈丘照做。 只见那团阴影扭曲着，从地面慢慢站了起来，成为垂着头站立的长发女子。她慢慢靠近着，靠近前方浑然不觉的几人。 “啊，抱歉！” 沈丘慌忙关上视频，转头去看薛砚舟：“这段忘记剪辑了，我记得你最怕这些东西……了？”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薛砚舟脸色惨白，肩膀微微颤抖，嘴角却微微上扬。他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被打动的样子。 “有点意思，我喜欢。” 恐惧。 这种感情，恰恰是薛砚舟没有体会过的。在刚才的瞬间，他觉得许久波澜不惊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薛砚舟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后才问：“这是什么地方？” “……就，寂灭之地入侵到186号世界的区域，他们称之为，灵异入侵。” “很好，任务我接了。” 几小时后，一切事项交代完毕，只等出发去往186号小世界。 薛砚舟站在光圈内，准备出发。 沈丘例行公事道：“按照惯例，你可以选择一个金手指。” 薛砚舟眼前跳出来一个列表，都是在186号小世界试用的各种金手指。 从家财万贯到锦鲤体质，几乎都能让任务执行者赢在起跑线上，毕竟s级的员工，还是有不少福利的。 薛砚舟扫了几眼，选中一个灰色的选项。 [全阴体质（e级）：俗称招鬼体质。拥有此体质能让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比其他人更容易引起不知名能量的注意，非特殊爱好者不建议选取］ 沈丘皱眉：“你确定？这种体质在灵异入侵的世界会很麻烦，一不小心会死的。现在186号小世界和寂灭之地融合中，死了的话，我不确定能把你的意识完整带回来。” 作为联络员，他的义务是在任务开始前说明一切风险。 薛砚舟微笑道：“这才刺激啊。老样子，给我一份真实的记忆，代入感强一点。” 说完，他直接进入了传送门。光圈亮起，薛砚舟的身影消失。 沈丘按下手表上的按钮。 “001号员工薛砚舟，已前往186号小世界，任务为消除目标人物执念，执行方式记忆消除完全代入，任务难度sss级。”！ 第2章 华钢二村 “对不起，订单已被接取。” 提示音响起，薛砚舟盯着手机，叹了口气。 整整一天，他只跑了二十单外卖，提成完全不够下周的花销。 现在晚上十二点，正是夜宵下单高峰期，路上车也少，每一单的配送费高。 学校宿舍门禁时间早过了，薛砚舟索性决定通宵送外卖。 只是这个时间点，他有点累，便在烧烤店前的花坛坐着等外卖，顺便听旁边的外卖小哥闲聊。 “诶，最近怎么没看到小赵了？他不是经常在这边等单吗？” “小赵啊，离职了。” “不会吧？他上个月还说要再跑两年回老家买房啊？” “你也知道他急着买房结婚，什么单子都敢接，结果接了那个地方的单子，被吓得直接回老家去了……” “你说和平路上那个？快快，详细说说。” “嗯，那天小赵接的夜宵单子，送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那个小区很老，光线也不好，七层还没有电梯。他好不容易卡着点爬到七楼的时候，敲门居然没人开门。他打顾客电话，却不在服务区。没办法，小赵只能在外卖软件上找顾客，这次，顾客倒是回了。” 讲故事的小哥停了下来，吊足了胃口。 “黄哥，继续继续，别卖关子了。” 黄哥笑了笑，拿出杯子喝口水，这才继续：“顾客回了条消息，让他到窗户外面去送。这可是七楼啊，怎么到窗户外面送？” “这有啥啊，之前我送的一单就是这样，怕被家长抓住，从卧室窗户放了个绳子下来，我给绑在上面吊上去的。” “小赵也是这么想的，他到了窗户外面，那边果然有根绳子。他就把外卖栓在绳子上了，拴好他发了个消息给顾客就走了，急着接下一单。他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魂给吓飞。” 黄哥压低了声音：“七楼的防盗窗上，挂着一个人！那外卖，就挂在那人旁边……” “啊！”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讲故事的几人转头看过，看到旁边靠在电动车上的青年一脸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这年轻 人是今天才开始送外卖的新人，他们都默认这是来体验生活的。毕竟，这新人长得过分好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常在户外工作的样子。 黄哥见新人脸色苍白，不免有些愧疚，走上前去问：“怎么了？害怕啊？” “没，没有……” “我姓黄，叫黄宇，你怎么称呼？” “小舟。” 薛砚舟下意识回答，整个人还处于魂飞天外的状态。 黄宇问：“小舟啊，你怕鬼？” “嗯。我从小就怕这个，听到就浑身冰凉，手指发麻，控制不住。”薛砚舟四下看了看，“而且现在大半夜的，我就更怕了。” 黄宇有些好奇：“你怕鬼怎么还大半夜的跑夜宵单啊？” “嗯，今天第一天送外卖，才跑了十几单，这不晚上的配送费高吗？”他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新手都这样，多跑几天就好了，这样吧，明天你跟着我，我带你熟悉一下附近的路线。” “谢谢。”薛砚舟说，“不过我明天要上课，只有周末可以跑。” “上课？你还是学生啊？” 薛砚舟点头，“嗯，赚点生活费。” 黄宇惊讶道：“你们大学里不是都有奖学金助学金什么的吗？不至于要出来跑外卖赚生活费吧？” 薛砚舟没有说话，这事儿也不好讲。什么他得罪了某人，被暗箱操作从奖学金名单里提出来这些话，都没必要同陌生人说。 他敷衍一句，“我就是成绩不太好。” “哦——我明白了。”黄宇恍然大悟，“不过不要紧，能混毕业就行。行行出状元吗，我一个表弟，大学没考上，后来进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现在谁看到他不让三分。” “可是，进处置中心的话不是要……面对灵异？”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嘛！他才干了两年就在市中心买房了，不像我，再跑十年外卖也买不起房。” 黄宇倒是觉得没什么，甚至有些羡慕。 可惜没人知道怎么进入特殊事件处置部门，也不知道相关的筛选标准是什么。 只知道 ，和灵异入侵有关。 灵异入侵发生已经二十年了，官方还遮遮掩掩的，但基本已经默认不是谣言。 不少传言也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比如灵异入侵。在某些区域，会忽然出现诡异事件，一开始只是个别人遭遇。 如果不及时处理，整个区域会与外界隔绝开来，成为一片厉鬼横行的死地。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就负责在情况恶化到极致前，把灵异送回原来的地方。即便如此，有些地方还是成为一片死地。 黄宇见薛砚舟脸色越来越白，出声安抚：“好了好了，我表弟说，现在的灵异入侵还没出现在大城市里，好像是城市里人多阳气旺什么的，总之你不要太担心啦。” 薛砚舟问：“那刚才你说的……” 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转单求助——】 薛砚舟拿起手机，本来只是想着缓解下紧张感，却看到了明晃晃的打赏五十块。 取餐地点在李叔烧烤店，送餐地点在和平路华钢二村，距离五公里。 优质单啊！ 他正要按下抢单按钮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拽住。 薛砚舟问：“怎……怎么了？” “我劝你别接。” 听到这句话，薛砚舟才觉出不对来。 打赏五十的优质单，附近的外卖小哥似乎都没有接单的意思。 “怎么了？这个客户是黑名单里的？” 在外卖小哥中，有一个私底下的黑名单，里面都是些不好说话爱投诉的客户。 黄宇：“那倒不是，刚刚我说的小赵，离职那个，他送的最后一单就是华钢二村的单。” “可我，还是想接，五十块打赏呢，而且黄哥你不是说灵异入侵不会发生在人多的大城市吗？” 薛砚舟的声音发抖，眼睛却很亮。 他没有说的另一个理由，是听到鬼故事发生在华钢二村时，自己心跳得很快。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兴奋，像是上了头般无法自控地想接单。 黄宇只当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索性说得更明白些：“华钢二村的闹鬼事件，是我表弟去处理的。” “你表弟？” 黄 宇点头，声音压低：“嗯，我表弟真的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人，没骗你，所以我才对那件事知道得那么清楚，这单子接不得。” 薛砚舟垂下眼睛，看着手机，对于上面明晃晃的五十块打赏有些不舍。 为了佐证，黄宇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 “你看照片。”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多人合照。 照片里都是穿着黑色银边制服的人，身后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字样。 “这就是我表弟。” 黄宇的指了指旁边那个和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看来他的确没吹牛。 “咦？”薛砚舟的视线，落在了中间那人身上。 中间的人很高，估摸着在一米八五以上。他没穿制服，而是简单的西裤和衬衣，看起来像是误入现场的路人。 只是这人的长相和气质，怎么看也不应该是路人。 “这是？” 黄宇：“他啊，就是第五区的队长，谢亦明，怎么了？” “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薛砚舟无法描述那种从心底涌现出来额感觉。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却很熟悉。 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对方长相的那种熟悉。 “怎么，看上这谢队长了？”黄宇打趣道，“虽说现在这时候同性异性也都无所谓，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人，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够得着的。”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人，且不说地位特殊，就是身体也已经和普通人大有不同。据说，实力足够强大的，衰老速度比普通人要慢不少。 黄宇又补了一句：“听我表弟说，这些队长级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活个一两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 薛砚舟从来没接触过这个圈子，难得碰到个知情人士，便多问几句：“这个谢队长，难道不是二十几岁？” 黄宇摇头：“具体岁数不知道，不过听说是灵异入侵之前出生的，还参与了处置中心的组建。” 灵异入侵发生在二十年前，这么算来，这个谢队长起码有四五十岁了。不过他们和普通人体质不一样，衰老速度很慢，也不能用平常的眼光看待。 【转单求助——】 提示声再次响起，两人低头一看，打赏已经提到一百块。 “啧，一百块也没有没人接的……”黄宇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传来提示音。 【已接单】 他猛地抬头，恰好看见薛砚舟的手指从手机屏幕移开。 “你咋回事儿啊？” 薛砚舟一脸无辜：“黄哥，对不起，我，我就是缺钱。下周轮到我充电卡了，饭卡里也没钱了，一百块呢……” 黄宇：“你不是怕鬼吗？” “可黄哥你不是说处置中心已经清理过那边了吗，那肯定就是安全的。” “唉，算了算了，”黄宇叹了口气，“要不留个联系方式？我表弟发过些内部资料给我，你可以看看，而且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薛砚舟问：“遇到灵异入侵的时候，还能打电话？” 黄宇耸耸肩：“我表弟是这么跟我说的，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他，虽然说灵异入侵从来没有发生在人多的城市里，以防万一吧。” “谢谢你，黄哥。”薛砚舟弯了弯眼睛，笑得真诚。 黄宇被他的笑容一晃，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 “先，先加个微信，我把资料发给你。” ** 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薛砚舟骑着电动车前往华钢村时，还是瘆得慌。 电动车转过一个弯，进入内部道路。 路很窄，勉强能够两辆汽车错身而过。路上没有车也没有行人，两侧的绿化树在路灯照射下留下婆娑扭曲的树影。 他抖了一下，不免想起刚才黄宇讲的鬼故事。 “防盗窗上，吊着一个人！” 眼前的树影，越看越奇怪，舞动着扭曲着仿佛是晃晃悠悠的人影。 不对！那好像真的是个穿着裙子的女人！ 电动车猛地一拐，差点撞上马路牙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薛砚舟右腿支在路牙上，堪堪维持住平衡。 他一脸惊魂未定，深呼吸一口，小心翼翼抬头。 什么嘛。 原来是半条断掉的宣传横幅，挂在了树上，被风一吹猎猎作响。 半条横幅上写着几个字：“发店盛大开业” 前面半条不知去向，红色的横幅已经褪色成粉色，白色的字脏得几乎要变成灰色。 影子看起来还挺像裙子的，真是自己吓自己。 薛砚舟转身，打开外卖箱，确认里面的外卖盒没有因为刚才的急刹车打翻。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他吞了下口水，从旁边摸出水壶喝了一口，却觉得更饿了。 好想吃…… 反正吃了也不会有什么。 李叔人好，据说有几次送餐的外卖小哥送到一半忍不住把烧烤给吃了。他也不说什么，再烤一份补上。 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要不，吃了？ 不行！穷！一百块打赏呢。 薛砚舟甩甩脑袋，回忆了一下银行卡余额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果断盖上外卖箱，再次向前骑去。 马路两边都是些苍蝇馆子，x县小吃xx拉面什么的，不过这个时间点都关门了，看起来很是萧条。 薛砚舟又觉出些不对来。 奇怪？这楼下的烧烤店小龙虾店怎么都关门了，按理来说，这类夜宵店起码都会营业到两三点钟。 怪不得住户会点五公里外的李叔烧烤。 好奇怪啊。 他有个毛病，喜欢多想，一多想思维就容易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奔涌而去。 比如现在，他就觉得这些关着的店面很奇怪，有种格格不入的老旧感，像是很久很久没营业。 越想，越觉得可怕。 就在这种恐惧感堆积到一个极致，让人忍不住想掉头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 还好。 还是有店面在营业的，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薛砚舟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骑，靠近那家亮着灯的店面时，他却下意识刹车了。 那是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的名字叫“star造型”。 装修很新，看起来没开多久，浅色系的装修是最近流行的冷淡风。透亮的玻璃能看出来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完全不像是会开在老式小区外的样子。 在萧条老旧的街道，出现这么一家理发店，倒是让薛砚舟有些好奇。 他停下来，向里面张望。 里面居然真的还有人。那人穿着黑裤白衣，理发店里“托尼”老师常见的打扮。他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剪刀，似乎在用假人头练习剪发。 现在的托尼老师，都这么拼的吗？ 薛砚舟只看了两眼，没想太多，继续向着里面进去。 前面不远就是华钢二村的大门，华钢二村是华钢的家属区，建成有些年头了。 大门很不起眼，门口几个金色大字已经掉漆掉得模糊不清。写满岁月痕迹的铁门关着，旁边的门卫室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薛砚舟停好车走过去，又觉得不太对。 刚才他在理发店附近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华钢二村的大门，明明才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他回头一看，发现起了薄薄的雾。 远处，一片朦胧。 除了那家还亮着灯的star造型外，什么都看不见。 【您的订单即将超时，请尽快送达。】 提示声响起，薛砚舟顾不上太多，转身向着华钢二村走去。！ 第3章 华钢二村 华钢二村的大门很有年代感，破旧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旁边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门卫室。门卫室的窗户在铁门分隔的外面，方便门卫观察外面的情况。 薛砚舟推了推铁门，发现上锁了。 门卫室的玻璃上贴着些泛黄的纸，把里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他敲了敲玻璃窗，没反应。 “你好？” 还是没反应，难道是门卫睡着了？ 订单就要超时，超时要扣钱。薛砚舟顾不上太多，拉开了玻璃窗。 “！”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背影，穿着灰黑衣服的人背对着窗户坐着，一动不动。 房间里有种腐朽的感觉，像是阴暗潮湿处长了蘑菇的烂木头，让人很不舒服。很快，腐烂的味道被一种纸张燃烧的味道驱散。 薛砚舟眼神一扫，在角落看到个铁盆，里面还有几张没烧完的纸钱。 旁边的神龛里，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古怪的木头娃娃。 没有五官，看起来粗糙得很。 此刻，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就算年纪大了，耳朵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一股凉意沿着脊柱爬上薛砚舟额角，化作一滴滴冷汗。 他声音有些发抖：“大爷？你好？” 门卫毫无反应。 甚至，连呼吸的细微起伏都没有。 “那边不干净。”黄宇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出现。 薛砚舟挣扎片刻，还是屈服于银行卡余额，伸手进去，轻轻推了一下老人的肩。 没动，而且很凉。 【您的订单，还剩五分钟。】 糟了！要超时了！ 超时罚款的恐惧，令薛砚舟生出无尽勇气，转换目标，去够桌上的钥匙。 门卫大爷肯定是睡着了，打扰别人睡觉很不礼貌，干脆自己开门好了。 他的手指一点点接近钥匙，上半身也几乎完全趴进了门卫室。 有了。 他的指尖勾住了钥匙。 忽然！ 一只枯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冰 冷，如风干的树枝，上面只裹着薄薄一层皮。 薛砚舟不敢抬头，浑身冰凉。 “干什么干什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哪来的小偷胆子那么大！” 薛砚舟抬头，对上门卫愤怒的眼睛，尴尬一笑。 竟然不是大爷，而是三十来岁的壮汉。只是一身衣服有些古怪，是那种黑灰色老年人常穿的款式，这才引起了薛砚舟的误会。 再仔细一看，他的手也并不是枯瘦如树干，而是有力健壮。一切都是错觉，在心理影响下的错觉。 “你好，我送外卖的，麻烦开一下门。” 门卫扫了几眼，眉头微皱：“开门你拿我钥匙干什么？” 薛砚舟尴尬解释道：“大爷，我这外卖要超时了，门又锁了……” 他抬手，把拎着的外卖给门卫看。 “嗯。”门卫总算是相信了他的说法，“电动车停那边去，别挡着路。” 薛砚舟后退一步，乖乖点头：“好的好的。” 出来送外卖，总是得态度好一点，不然待会电动车被锁了得不偿失。 电动车推到指定地方后，薛砚舟转身快步走进小区。 门卫还站在门口，有一种防贼的眼神盯着他。 “请问一下，九栋在哪个方向？” 门卫似乎心情不好：“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吗？一天到晚问问问。” “……” 被训斥的间隙，薛砚舟倒是一眼看到了门卫室斜后方的那栋，正是九栋。从方位上看来，九栋楼下门面似乎就是那个奇怪的star造型？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你知不知道之前出事的是几栋？” 门卫拧着眉头，“什么出事，没听说过！” “前段时间，特殊事件处置中心谢队的人来过的，还把那栋的人清退封了一段时间……” 这些信息，都是黄宇告诉他的。薛砚舟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自己是什么业内人士。 果然，门卫被唬住了，“什么谢队，仔细说说？” 薛砚舟小声说：“就是，叫谢，谢亦……” 关键时刻，他居然一下没记起来具体的名字， “谢亦明？” “啊，对，您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不知道！” 没想到门卫说翻脸就翻脸，门一甩，直接进了门卫室。 灯亮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贴在窗户上的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报纸，而是一层又一层的符纸。这应该是上次事件的后遗症吧？ 算了，送外卖要紧。 小区里光线不太好，路灯坏了大半。绿化倒是不错，树都又高又密，几乎看到不到天空。 白天应该很凉快，晚上，这种凉快就变成一种阴森。 “滴滴滴——” 电动车的报警声划破夜空。 薛砚舟一机灵，赶忙回头，生怕最宝贵的资产被偷了。 奇怪的是电动车好好的停在那里，旁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绕过门卫室，往后走几步，就到了九栋楼下。 华钢二村是三十年前国企的家属区，房子老，居民几乎都已经搬出去了。但因为地段不错，租金便宜，倒是住了不少年轻人在这个地方。 现在将近一点，还不少灯亮着，一看就是熬夜的年轻人。 九栋似乎没人住，灯都暗着。 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薛砚舟低头确认了一下，地址九栋二单元704，钱有花。 “钱有花”估计是假名，地址倒是没错。 没电梯，只能走楼梯。 他叹了口气，什么优质单，简直就是最差的单子了。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接单了，抱怨归抱怨，薛砚舟却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他心底发凉，却又觉得精神振奋。 单元楼下的破铁门关着，也没有什么门禁。 薛砚舟才走过去，头顶的声控灯却亮了。 门上贴着张封条。 【已清理】 落款：新州市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那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九栋整栋都没有灯光了。清理工作进行的时候，里面的住户肯定都搬出去了。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薛砚舟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门虚掩着，他用力一推 ，就开了。 楼梯窄，似乎还堆着不少杂物，好在已经恢复正常供电。 声控的白炽灯，上一层，亮一层。 订单还剩三分钟，薛砚舟生怕订单超时，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上楼。 “唔——” 转角处的一堆杂物翻倒在地，薛砚舟踉跄一下，扶着扶手，抓稳手里的外卖。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杂物里滚出来一个黑乎乎的物体。 “……” 看起来就不太吉利的样子。 薛砚舟抖了一下，虽然好奇，却没有动作，而是继续向上走。在一百块的打赏和贫穷的刺激下，任何事情都没有准时送达重要。 他是卡着点到门口的。 呼呼呼—— 薛砚舟喘气，然后抬手敲门。 没有反应。 不行，要超时了。 薛砚舟慌忙掏出手机，先点了已送达，然后等了片刻，再敲门。 还是没有反应。 他又等了片刻，才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电话是通过送餐平台转接的，可是不在服务区未免太奇怪了。 简单来说，他和顾客的位置就相隔了这个铁门，怎么可能他的手机信号满格，顾客不在服务区？ 理所当然的，薛砚舟想起了黄宇讲的那个故事。七楼、夜宵单、打不通的电话，一切细节都重合了。 本就光线昏暗的走廊，在鬼故事的加成下，更显阴森。墙壁上的霉斑，楼梯下那堆倒下的纸箱…… 仿佛完美还原。 薛砚舟没有动，没有跑。 他手指微微发抖，恐惧交织着兴奋，打开手机，在外卖平台上给顾客发去一句话。 “钱小姐，您的外卖到门口了。”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期待一切只是多想，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可怕事情在等着自己。 等待两分钟后，手机没有回应。薛砚舟有些失望，抬头却一愣。 眼前贴满了小广告的防盗门，开了一条缝，悄无声息的。门后没有人，像是被风吹开的。 可是，这种老式防盗 门，合页处生满了铁锈，打开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拎高外卖示意道：“你好，外卖。” 没有声音。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强行不让自己多想，轻轻拉了一下铁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门缝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外卖袋子。 整只手都是惨白泛着青色，上面还有一块块的淤青，不，或者说是尸斑。 这一看就不是活人。 “啊！” 薛砚舟短促地叫了一声，往后一缩。 铁门被他这个过大的动作带动，完全打开，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穿着身破破烂烂的红裙，颈部拖着条麻绳。她的头低着，看不清长相，只是手臂上那些尸斑在光线映衬下显得尤为可怖。 “鬼鬼鬼鬼啊！” 薛砚舟连退数步，转身就跑，转眼间就到了楼梯转角处。 突然，身后传来个愤怒的女声。 “你有病啊，鬼什么鬼，外卖给我！” 语气很差，但薛砚舟却安心下来，满溢在身体内的恐惧平息下来。 这明显是个活人。 “抱歉。” 薛砚舟上前一步，从灯光暗处走了出来。 “你超……” 斥责的话戛然而止，钱有花停了一下，抬手摸了下鼻子，似乎在掩饰什么。 “对不起，我先点送达了，因为敲门一直没反应。”薛砚舟语气很好，柔和无比，一听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钱有花更加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我在试妆，刚刚没听到敲门。” “试妆？” “嗯，我的工作。海汇广场新开的那家密室逃脱，我在里面当npc。刚刚我看到你点了送达才知道你在外面。” “我很抱歉。” 这种情况，薛砚舟除了道歉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话。毕竟他对着顾客喊鬼，实在是太失礼了。 等等！ 那是，什么？ 钱有花身后的鞋柜，悄悄开了一条缝，悄无声息，跟刚才悄然打开的防盗门一样。 玄关没有开灯，走廊里昏 暗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那块区域。 薛砚舟看不清，却隐约看到鞋柜里似乎有黑色的东西在动。 他的沉默，让屋子里的钱有花觉出些不对来，“你怎么了？外卖给我。” 薛砚舟指了指她身后，“你鞋柜里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在，在动……” “什么？”她转身，拉开了鞋柜，“一顶假发而已，小哥你胆子可真小。” 薛砚舟沉默片刻：“可我真的看到它动了，而且这里不是曾经出过事吗？” 钱有花忽然笑了：“你知道这栋楼闹鬼的事情？” “嗯。”薛砚舟点头，“我们之前有个同事，送过这边的单子，刚好碰到出事。” “我说怎么搬回来后点外卖都没小哥接单呢。你们胆子可太小了，处置中心都说清理干净了。” 她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爽。毕竟一百块钱打赏费，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不是您胆子大么。”薛砚舟说，“我看这栋楼其他住户都还没……搬回来吧？” “嗯，他们大多数都是租户，出事后都退租了，哪像我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买了套老破小搬进来没多久就出事了。” 钱有花皱眉，难得找到个可以倾述的人，索性把满腹抱怨悉数倒了出来。 “不过，我去特殊处置中心接受讯问的时候，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谢队，那可真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男人，”她眯起眼睛笑，“这也算是唯一走运的事了。” 薛砚舟：“……” 看来这钱有花胆子是真大，见鬼后还有功夫欣赏美色。 “可惜当时上门处理的时候，谢队没来，我还想加个微信呢。对了，小哥要不加个微信？以后我点夜宵就发微信你，给跑腿费的。” 薛砚舟礼貌一笑，低头看时间：“你好，我还有单子要送，先走了。” “行了行了，再见，下次记得接单啊。”钱有花挥了挥手，关上门。 这么一出之后，华钢二村闹鬼事件带来的恐惧感彻底被打散。果然特殊事件处置中心出手，就不会留下什么灵异现象。 华钢二村门口店面关门，这栋楼没有居民，都不过是还没搬回来而已。毕竟像钱有花这么心大的人估计不多。 薛砚舟又是庆辛又是有些微妙失望地往下走。 到转角处的时候，他顺手把刚才踢到的纸箱给扶了起来。 “？”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只是此时心态不一样，薛砚舟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至于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估计是大老鼠什么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卫室的窗户已经关上，灯也关了，看来门卫大哥已经睡了。 好在铁门虚掩着。 薛砚舟出门后直奔停靠电动车的地方。 好了，一百块到手，再接几单就够下周的生活费了。 没走几步，他愣住了。 我的电动车呢？ 半夜一点，还有人跑这个地方来偷电动车？！ 第4章 华钢二村 外面的雾气，似乎比来时更浓了些。视线也更差了。 钱没赚到多少，还丢了电动车。薛砚舟不甘心，四处转悠，试图找出消失不见的电动车。 没走几步，他觉出些不对来。 刚才的马路两侧，是这个样子吗？两侧的店面，什么时候开门了？ 眼前的店面，每一家的卷闸门都拉开了一条约莫十公分的缝隙，从里面透出些昏黄的灯光来。 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哪有店面会在半夜一点多开门的，就算是有，也顶多一两家如此，而不是整条街都整整齐齐的。 唯独有一家店面是昏暗的，薛砚舟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 那是一家理发店，典型的老式理发店。磨砂玻璃的推拉门，上面张贴着发型画报，旁边还有一个旋转三色柱。 招牌上写着“星星理发店”。 薛砚舟愣住了。 不对啊，这个地方之前，之前不是一个叫“star造型”的理发店吗？这什么星星理发店是怎么回事？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甚至想过去看一看，那个敬业的托尼老师是不是还在里面。 这种诡异的想法在心头萦绕不去。 脚步一动，薛砚舟就反应过来。 一想就不对劲，他很好奇，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电动车不要了。 他果断下了决定，随后沿着马路向外走。 越往外走，雾气愈发浓重起来。 不同于此前的薄雾，这雾气似乎泛着灰色。街道两旁的绿化树和路灯，都在灰色的雾气中褪去了颜色。 灰色的树叶，灰白的灯光。 薛砚舟停了下来。 记忆中上这里应该转弯，转弯就能进入城市主路。 然而，此时眼前只有雾。 灰蒙蒙的雾气。 薛砚舟合理怀疑，他走进那雾气中，自己的身体也会褪色变成灰色。 无生命的物体灰就灰了，人体褪色成灰色的话，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当前时间，凌 晨一点。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电话，如今已经和报警电话急救电话一样，每个公民都能背出来。 薛砚舟也不例外，遇到灵异事件第一反应就是联系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然而，听筒那边没有任何声音。 连提示不在服务区的声音都没有，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这不是普通的灵异事件。 薛砚舟点开了黄宇的微信头像，发了条语音过去。 【黄哥，我，我好像被困在华钢二村了，路上都是灰色的雾，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他拍了张照片，一起发了过去。 红色叹号，发送未成功。 他被困住了，困在灵异入侵的地方。 薛砚舟微微发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打开了黄宇之前发过来的文件。 第一、灵异不能被消灭，人的力量无法对付灵异。 第二、找到安全的地方，不要说话，不要乱看，不要乱听，不要乱动，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起灵异的注意，触发袭击规律； 第三、联系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等待救援。 第四、离灰色雾气远一点，进去之后，或者是死亡或者是迷失。 …… 薛砚舟一目十行地扫完，总结出了一个要点。 那就是，普通人无法杀死灵异，但灵异似乎也不是无差别杀人，要触发一定的条件，才会被灵异发现，然后被杀死。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目前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行探索。 薛砚舟垂眼看着灰色的雾气，眼睛很亮，手指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 兴奋。 这雾气，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代表着未知。 薛砚舟渴望未知。 那么，为什么雾气之中，会是死亡呢？ 他向前迈了一步，鞋尖进入了雾气的范围。 一股阴凉的感觉瞬间沿着小腿攀爬而上，与雾气接触的部分似乎失去了知觉。 冰冷，僵硬，仿佛是死去的肢体，而那缕灰色的雾气，竟然像是有实质般黏在了鞋尖，甩脱不掉。 “……” 薛砚 舟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把脚收了回来，转身向着华钢二村的方向回去。 雾气似乎被打扰，翻涌着，滚动着。 他目不斜视，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快步向前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没走几步。 薛砚舟看到路边那些虚掩着的店面里，有隐隐绰绰的影子。看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 他停下来，身体里那股子阴冷的感觉已经散去。 越靠近华钢二村，似乎就越回归人世间。薛砚舟想起此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关于灵异入侵的传闻。 网上流传的版本，是灵异入侵不会发生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大多是偏远的村镇之类的地方。 现在看来，明显是不准确的。 不过，倒是可以说明一点，华钢二村虽然居民不多，但有人气的地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缓灵异入侵。 薛砚舟心中有了想法，便决定试验一下。 他因为恐惧，肾上腺素飙升，头脑出奇清明。 薛砚舟蹲下来，视线还是不够，索性半趴着，去看那只开了十公分缝隙的卷闸门，看看里面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是人，还是奇怪的东西。 “艹！” 在看清楚里面东西的瞬间，薛砚舟无法控制地骂了句脏话，瞳孔微缩，一滴冷汗沿着鬓角滴落。 在那不足十公分的缝隙中，里面有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 麻木僵死的脸，一看就不是活人。 薛砚舟一跃而起，向着华钢二村的大门就冲了过去。 碰到铁门的瞬间，他猛地一推，却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门卫室的门依旧关着，没开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薛砚舟回头一看，又是一身冷汗。 卷闸门里的人，钻了出来，从不足十公分的缝隙处。 它的下半身还在卷帘门内，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拼命地拉长着，拉长到扭曲的地步。 麻木的脸微微抬着，眼睛看着薛砚舟，那只苍白腐烂的手，已经快要握住他的脚踝。 “！” 薛砚舟果断飞起一脚，踢向那那只拉长了起码有五米的手。 脚尖却穿过惨白的手而过，没有任何作用。 薛砚舟一愣，想起些什么。 此时，那只手已经快抓住他的脚腕。 千钧一发之际，薛砚舟看到了左脚鞋尖上沾染的灰雾。他左脚踢了过去，那只手，直接被踢断，飞出去十几米。 沾染在鞋尖无法摆脱的灰雾，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薛砚舟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开始翻铁门。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翻过铁门时的速度像是武侠片里飞檐走壁的高手。右手一拉，左脚一蹬，整个人几乎是飞了过去。 落地的时候，他也只是膝盖微曲，没有任何踉跄的样子。 他靠在铁门上，用力喘了几口气，耳边是砰砰砰狂乱的心跳。 薛砚舟很害怕，害怕到手指都在发抖。 可他觉得，自己似乎活了过来。 无趣又冗长的人生，似乎有了些让他心潮澎湃的事情， 刚刚等外卖的时候，薛砚舟没骗人。他是缺钱，是被人用手段抢了奖学金。他没说的是那都是故意的，故意得罪那个据说有背景的同学，故意被抢了奖学金。 只是因为他觉得人生有些无趣。轻而易举地考上最好的大学，轻而易举地拿了一等奖学金，这样实在是，太无聊了。 没了奖学金后，他想尽一切办法赚钱，人生倒是有了些趣味。 薛砚舟可以选择更方便快捷地赚钱方法，不过他觉得没意思，于是便选择了送外卖。理由其实很简单，据说外卖小哥都见多识广，可以遇见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错。 薛砚舟抬头，捂住眼睛，嘴角露出个奇特的笑容。 很好，太有趣了。 吱——吱呀—— 铁门后面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 薛砚舟转身，从缝隙中看到了那只手。 腐烂的手似乎没有放弃，还想把猎物拖入卷闸门中，只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越过铁门进入华钢二村的范围。 过了片刻，那扭曲的人体，似乎被一股巨力拖着向后，挣扎着回到了卷闸门内。 可惜，灯光太暗，视线太差，薛砚 舟没能看见把扭曲鬼影拖回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按照黄宇发过来的那些资料推测，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会比扭曲人体更凶险。 他砰砰乱跳的心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没了刚才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窒息感。 薛砚舟走到门卫室前，敲门，敲窗户，始终没有回应。 他等了片刻，决定去九栋看看。 九栋是被处置中心清理过的，据钱有花所说，里面留下了些对付灵异的手段，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果然，小区里还是有些人间烟火气。 尽管是半夜，依旧有些零星的灯光亮着，不少年轻人还在熬夜。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窗户里传来的怒骂声：“草！你特么孤儿吧！” 薛砚舟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走了几分钟，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路上光线昏暗，看太不清楚。他停下来，恐惧又席卷而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情，人影不一定是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那道人影很快清晰起来，是个认识的人。 钱有花。 钱有花还是穿着那条红裙子，低着头走过来。 “你好，钱小姐。” 薛砚舟打了个招呼，脚下微不可见地移动，换了方便随时逃走的方向。 钱有花依然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害羞：“我想到外面去，你能陪我一起吗？” “外面店都关门了。”薛砚舟说，“你还是回去比较安全。” 钱有花：“我约好了，他在等我。” “约好了？什么店？” “星星理发店……”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薛砚舟连退了三步，然后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还得接单呢。” 钱有花的状态明显不对，还一心要去那个什么星星理发店。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去。 钱有花还是没有抬头，木木地站在原地。 薛砚舟小声说了一句：“要不，您先走？” “去星星理发店。” 钱有花重复一遍。 薛砚舟注意到她的头发比刚才长了很多，还浓密了很多。 之前的钱有花，头发及肩，还有些稀疏，发际线符合当代年轻人普遍水平。现在她的一头长发却垂到腰，浓密得过分，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黑发中。 “去星星理发店。” 钱有花又重复说了一遍。 这一次，薛砚舟看到她的头顶，似乎微微隆起，有什么东西从后脑勺蠕动着向前移动。 “好，我去。” 形势比人强，他觉得，等钱有花说第三遍的时候，那不明物体，大概就会要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钱有花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她似乎不担心薛砚舟不跟上来。 薛砚舟很老实地跟在了后面，没有任何逃走的想法。 因为钱有花转身了，头却没有转过去，一直低着头对着他。！ 第5章 华钢二村 昏暗的小区道路上，两人安静地向前走去。 情形极其诡异，更何况，前面的女性身体向前走着，头却向后低着。 作为当事人的薛砚舟浑身僵硬，几乎要窒息。 即便如此，他跟上的步伐也没有半分差错，不近不远，维持在两米左右。 这是他刚才试探出来的最远距离。 再远一步，钱花花后脑勺的东西就会开始蠕动，他一点也不想试探那玩意出来之后的后果。 他记得守则上的话，不要乱说话不要乱动，以免触发杀人规律。 几分钟后，熟悉的大门口又出现在眼前。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铁门自然还是锁着的，如今的钱有花，大概是处于一个被灵异操控的活死人状态。但就算是她是具会动的尸体，那也是有实体的。 有实体，就会被铁门拦住。 哐—— 一声巨响，在静谧的深夜中尤其刺耳。 钱有花直直撞上铁门，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 铁门虽然破旧，却挺结实，被钱有花撞得吱呀乱响也没动。她总算是停了下来，面对着薛砚舟的头转了过去，似乎在思考怎么出去。 趁此良机，薛砚舟靠在了门卫室的木门上，轻轻一推。 门锁了，进不去。他并非为了祸水东引，而是想起刚才在门卫室看到的那一层又一层的符纸。 估计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留下来的，那进去后肯定能保证安全。 门锁这种小事，倒是难不住薛砚舟。 尤其是这种简单的锁，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卡片，往门缝一塞，上下动了动。 片刻后，啪嗒一声，锁被打开了。 薛砚舟会的东西很多，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开锁技能。他也只是看过几眼演示视频，就学会了，像是一种肌肉记忆的本能。 此时此刻，倒是成为脱困的关键。 果然，进入门卫室后，钱有花浑然不觉。 薛砚舟自门缝看到她硬生生拉开铁门，低着头从变形的铁门间走了出去，这才放心下来。 “你干什么？” 啪的一声，门卫室的 灯打开了。 “……” 一切都似曾相识。薛砚舟转身，一脸惊慌失措：“大哥，呜，外面那人不正常，我我我，我怕她吃了我……” 门卫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薛砚舟小心翼翼地抬头：“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被那女鬼发现，靠在门上，然后，然后门就开了。” 门卫室很有些年头，墙皮斑驳，薄薄的木头门下还有腐蚀的痕迹。至于上面的门锁，也是生锈泛黑。门的背面，也贴满了和窗户上一模一样的黄色符纸。 所以，门卫并没有怀疑薛砚舟的话。 “把门关上，不要引起外面那东西的注意。” “好的。”薛砚舟小声应了一声，又轻轻关上了门。 关门之后，他贴在墙上，手放在背和墙壁之间，一副受尽惊吓不知所措的样子。 门卫挺看不上他这副胆小的样子，嗤笑一声：“怕什么，那玩意儿进不来的。” 从门卫的状态可以看出，他一直没有睡。他就这样坐在桌前，透过玻璃上黄色符纸的缝隙看着外面。 铁门会忽然锁上，看来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而是薛砚舟离开之后，门卫出来锁的。 果然，门卫问了一句：“你刚才翻铁门的时候，动作倒是很利索。” 薛砚舟：“小时候爬树翻墙多了，就习惯了，人在危险的时候，总是会激发潜力的嘛。”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黄色护符来：“还好我妈知道我要半夜跑外卖，给我求了个护身符，不然就死在小区外面了。” 这当然是薛砚舟编的，他是个孤儿，又哪来的妈妈。至于黄色的符纸，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顺手从木头门上撕下来的。 趁着和门卫说话，对方注意力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手在背后把黄色符纸叠出了护身符。 果然，门卫没有怀疑：“你倒是挺机灵，知道往我这房间里跑。” “就是拼一把，大哥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不是第一次见鬼吧？”薛砚舟试探一句，想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信息。 门卫冷笑一声，没再搭理他，却也没有赶人出去的意思。 根据面对灵异入侵的原则看来，人聚集在 一起，阳气会更重，被鬼袭击的概率也就会变低。 这大概是门卫没有赶他走的原因。 薛砚舟很识趣，没有再试图搭话，而是走到角落拉了个小板凳坐下。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看下黄宇有没有回应，却感觉头顶有人在看他。 “！” 薛砚舟抬头，只看到那个没有脸的木头娃娃。 离得近了，更能发现木头娃娃的诡异。娃娃做工很粗糙，也没有什么造型，仿佛是孩童随意拼凑的样子。 这样反而更加奇怪，这么一个仿佛垃圾堆里捡的木头娃娃，竟然郑重其事地放在神龛里，前面的香炉里还插着几炷香。 “你在看什么？” “啊，没有，看手机。”薛砚舟低头，随手划拉一下手机。 冰凉的视线，又黏在了他的身上，如影随形，让他汗毛直立。 就在薛砚舟准备再抬头看上一眼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抖，看到屏幕上跳出几个字。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来电】 处置中心？可是，刚才不是无法接通吗？ 电话的另一头，究竟是真的特殊事件处置中心，还是…… 鬼？ ** 和平路华钢二村外，灯火通明。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拉封锁线，工作量大，却有条不紊。 封锁线内，有几个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靠在轿车上，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穿着的衣服也很随便，看起来不像是政府工作人员。 “千防万防，居然在我们的大本营搞出来灵异入侵，这回要被其他几区的人笑死了。” “喂，小飞，上次不是你去处理的吗？这怎么回事？” “上次就是个小问题啊，一条吊死鬼的绳子闹出来的，我都处理好了。” “那怎么还会搞成这样，待会队长来了有你受的了。” “不会吧……” “谢队刚从副本里出来，据说才过了个地狱级的副本，受了重伤，你这就给他惹麻烦。” “这回有你好看的了，工作不仔细，导致灵异入侵发展到第三阶段。” “别啊，待会帮我美言几句啊。” “我可不敢，要不你去找找联络部的简安。” “找他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他长得有点像队长心里那个……嗷，你打我干什么！” “嘘，队长来了。” 一个穿着浅色西服，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撩开封锁线走了过来。 在场没有任何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没人觉得奇怪，仿佛一个人的凭空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唯一惊讶的，只有待在角落的外卖小哥黄宇，他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这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他有听表弟小飞说过些关于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一些事，但都只言片语的，现在亲眼见了，才发现这些人，似乎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 “表哥，谢队让你过去。”小飞走过来，低声说道。 “啊好。” 走到那个谢队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眼前的青年，眼睛有种无机质的冰冷感，看人的时候似乎在看没有生命的物体。这就是常年和灵异事件打交道的人吗？ 小飞说：“谢队，这是我表哥，那条微信发到他手机上了。” 小飞的能力是辅助系的，可以在灵异入侵的地方进行联络。他把自家亲属的手机都做了标记，方便发生意外时能及时救援。 “谢亦明。”谢亦明开口，“情况。” 小飞赶紧解释：“表哥，谢队的意思是问你遇上那个人的具体情况，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黄宇老老实实把怎么认识薛砚舟，又怎么收到微信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谢亦明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微微皱眉：“界。小飞，之前？” 小飞连忙答道：“当时我把整个小区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灵异现象了，而且源头也找到了，总部那边建档了，报告也审核过了，没发现问题。” “关押了？” “嗯。前天送过到总部的，当时队长你还在里面……” 谢亦明：“好，打电话。” 他几乎是惜字如金，跟了谢亦明两年的小飞却很快理解，点头道：“好的。” 小飞接过电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个swich，手机在上面一贴，然后就拨通了电话。 嘟—— 几声过后，电话接通。 似乎因为灵异入侵的原因，信号不太好，传过来的声音还带着些电流感。 “你好，我这边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你好，我是小舟。” “你说明一下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幸存者，什么时候发现情况不对。” “我送完外卖，从小区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我的电动车不见了，一抬头，就看到马路两旁的店面不一样了，到处都是灰色的雾气。” 小飞说：“你待在原地，别乱跑别发出声音，如果身边还有人，不要失散，这种情况，人越多越安全。” 他使用能力是有时间限制的，小飞简单交待完注意事项就想挂断电话，却听到那边传来一句。 “你们，会进来救我吗？”声音绵软，微微颤抖，一听就是很软弱的性格。 恰好此时，电话那头的干扰源似乎消失了，传过来的声音极其清楚真实，不是之前那种失真的电子音。 小飞正要按惯例安抚几句，手机却被拿走了。 “谢队？” “你好，我是第五区的负责人谢亦明，你在哪？” 小飞惊呆了。 眼前的谢队，难不成被哪来的鬼怪附身了？居然，特意问一个人在哪？还有兴致说那么长一句话？ 谢亦明的原则，向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灵异入侵的源头，就能救出最多的人。他从来不会特意去救某一个人。 而且，谢亦明的性格有些孤僻，从不参与和非业内人士的沟通。 “你在哪？”他又重复了一遍。 嘟嘟嘟——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谢亦明皱眉，把手机还给黄宇，又脱下眼镜收进口袋。 “小飞，江白，林俪，进去。” “是！” * 嘟嘟嘟—— 薛砚舟看着门卫，愣住了。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正要说出地址的时候，门卫会忽然劈手夺过手机挂断。 “大哥？” 门卫冷横一眼：“你认识谢亦明？” 薛砚舟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个茫然又无辜的表情：“我一送外卖的，怎么会认识谢队那种大人物，只是……” 他把遇见黄宇的事情，略微改变后说了出来。毕竟最为真实的谎言都是真假混杂的，他只说了黄宇，没说黄宇的表弟。 听到这里，门卫笑了一下，把手机还给薛砚舟：“我这是为了你好。” “啊？”薛砚舟满眼都是单纯，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为什么？” “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不知道谢亦明这人凶名在外。他是个疯子。” 门卫停顿一下，盯着薛砚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谢亦明处理灵异入侵的方法，就是杀死域里的每一个人。”！ 第6章 华钢二村 他会杀光所有的人。 这样的话，对于生活在和平中的普通人来说，太过刺激。 果然，漂亮的青年被吓到了，脸色苍白，连退两步，坐回了小板凳上。 他的手垂下，似乎再没有了打电话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薛砚舟垂下手，随手按下几个键。 盲打而已，即使是触屏，他也能记住准确的位置。 发出去的信息很简单。 【门卫室】 “可是，谢队是保护我们的人，不像是……坏人，而且我们被困在这里，外面都是鬼……” 薛砚舟喃喃道，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你叫什么名字？” 薛砚舟抬头：“小舟。” “那我们是本家，我也姓周，叫周毅，你叫我周哥就行。” “嗯，周哥。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在这个地方等死吧？” 周毅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保护你。” 薛砚舟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睛。 “你别不信，我好歹也是个异能，能力者。”周毅点了点窗户玻璃上的黄色符纸，“你看那里，刚刚要不是有这些东西，那个伥鬼早冲进来把你拖出去了。” 伥鬼，能力者。 薛砚舟默默记下这两个词。 伥鬼很好理解，钱有花本来是人，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被灵异吞噬，为灵异寻找猎物。 但薛砚舟没听说过能力者这三个字，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有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这他知道。 但他们一般被简称为处置人。 这个周毅似乎完全不清楚处置人的存在，那就有点意思了。 自二十年前灵异入侵以来，特殊事件处置中心就慢慢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灵异事件起初只是零星出现，之后愈发频繁，造成的后果也越来越严重。 可以说，如果没有特殊事件处置中心，整个世界就将如同地狱一般，成为灵异的乐园，人类的死地。 就算是生活在山村里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知道遇上怪事第一时间拨打“四四四”报告。 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处置中心的存在。 除非，这个周毅来自另一个世界。 念头一经浮现，便挥之不去。 他接受良好，似乎觉得在这个世界之外存在其他世界是自然而然的事。 周毅看薛砚舟不说话，又摸出个手机：“我没有加入他的小队，有原因的。” 队伍，而不是处置中心。处置中心的管辖范围分了七个大区，处置人自我介绍是会说自己来自第几区，而不是队伍。 什么地方，会需要特殊能力者组成的小队？ 薛砚舟不动声色，继续套话：“原因？我听说，谢队对手下的人挺好的……” 周毅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里，周遭同样是灰白的背景，和此前在小区外面看到的景色一般无二。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景致。甚至，两旁的建筑看起来，风格极为奇特。 画面中央是谢亦明，手里握着把短刀，刀柄握在他手上。 另一端，则是没入某人的胸膛。 “你们这种人，都该化为灰烬。” 话音落下，一道赤红火焰自刀柄烧向刀刃，蔓延至男人全身。 火光跳动之中，男人化为灰烬。 自始至终，谢亦明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烧死的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 画面中断。 薛砚舟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好可怕，他也太残忍了，周哥，我只能依靠你了。” 周毅满意点头，这才回到桌子前面，盯着窗户继续看外面的情况。 在他坐回去的瞬间，薛砚舟抬头，盯着周毅的后颈看了片刻，又垂下眼睛。 果然是一样的。 薛砚舟的眼睛很好，异于常人的好，在灯光昏暗的地方，他也能看清旁人看不清的细节。 甚至，他对颜色的轻微变化也很敏感。 所以，他分辨出了周毅后颈皮肤处轻微的色差。 微微泛着褐色的一块，不注意看只会以为是这人汗毛过重，或者是被太阳晒出了斑点。 但是，那些轻微的颜色区别，组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和视频 里那个被杀死的男人，一模一样。 没错，刚才短短一分钟的视频，薛砚舟的关注点并不在谢亦明有多么心狠手辣，而是跪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垂着头，后颈上有同样的颜色不同的地方。 谢亦明的视线，一直落在上面。 合理推测，谢亦明弄死那个人，是因为这个眼睛标记。 眼睛…… 究竟有什么含义呢？ 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又是那道视线，来自木头娃娃的视线。 薛砚舟抬头看了过去，果然还是粗糙如同孩童手作般的木头娃娃。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看到了眼睛。木头娃娃身上的纹路扭曲着，形成大大小小的眼睛。 螺旋形状的眼睛，明明只是模糊的线条，却给人一种被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觉。 薛砚舟汗毛直立，却没有移开眼神，而是继续端详。 果然，是一样的。 怪不得刚才看到周毅后颈处有螺旋状线条构成的眼睛时，他觉得有些眼熟。 那些线条的排列，分明和木头娃娃上木头纹路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无论是周毅还是视频中不知名男子，他们后颈上的图案，都是如此。 这个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好！” 周毅猛地站起来，一指角落的衣柜：“情况恶化了，快进去。” 薛砚舟站起来，拉开他指着的衣柜就躲了进去。 一进衣柜，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整个衣柜似乎弥漫着一种泥土的味道，像是埋在地下很久不见天日的阴凉感。薛砚舟随手摸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木头的纹理。 是……金丝楠木？ 且不说金丝楠木价值连城，出现在门卫室里成为个破旧衣柜有多奇怪。加上泥土的味道，不得不联让人想到另一个用法。 棺材。 薛砚舟手指一顿，摸到了几道痕迹，从宽度看来，像是指甲划出来的。 他正准备细看，虚掩的门又被拉开，周毅挤了进来。 衣柜挺大，但要挤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的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勉强。 关门的瞬间，薛砚舟看到神龛被拖到了衣柜前面。 “嘘，别出声，别乱看，别乱动，灵异开始入侵小区了。” 说完，周毅安静下来，拿出了手机。 手机连接了外面的监控摄像头，恰好可以看到门卫室外的情况。 一丝一丝的黑雾，沿着铁门的缝隙蔓延进来。 距离近了，薛砚舟才看清楚这些黑雾的真实面目，一丝丝一缕缕的。 像是，头发？ 然而，人类的头发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长这么多，也不会动。 那些黑雾如同触手般，似乎在找寻着猎物。只是一时之间，房间里的两人应该还没符合袭击规律。 看起来恐怖且让人窒息，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薛砚舟心跳得很快，砰砰砰一声比一声重，仿佛要从耳朵里跳出来。 然而他的大脑却无比清醒，很快判断出此时应该做的事情。安静，保持不动，维持现有状态，以免触发杀人规律枉死。 黑色的发丝，如暴涨的山洪，从眼前汹涌而过。然后，似乎发现了门口这单薄得可怜的门卫室。 两人都没有说话，屏住呼吸保持安静。此时此刻，无路可逃。 只能祈祷，自求多福。 轰地一声，木门如同纸板般，碎成一片一片的。贴在木门上的黄纸，只微微闪了一下。 “怎么会，那是我从……兑换出来东西。”周毅小声说了一句。 薛砚舟愣了一下。 兑换？ 果然，周毅有他的秘密，没有说出来或者是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薛砚舟依然没动。 因为他发现，那些发丝只是如潮水般涌入， 只要等着发丝退去就行，没有触发杀人规律，他们就是安全的。 果然，这个奇特的衣柜似乎可以隔离发丝的探查。黑色发丝缠绕在衣柜之上，却没有顺着缝隙进入。 发丝慢慢退去。 眼看着门卫室就要恢复安全，薛砚舟却忽然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痒，他低头，看到了一根头发落在他的手臂上。 从长度看来，应该是周毅的。就在这瞬间，发丝暴涨，再度涌入。 与此同时，薛砚舟背后传来一股推力，他控制不住向前倒去。 整个人一头扎在了发丝之中。 发丝很快如潮水般将薛砚舟包裹在内，他只在仓皇间看到周毅的脸，和慌张的眼神。 是他推的。 薛砚舟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一个念头很快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 在被发丝卷走的瞬间，他的手向前伸去，指尖在电光火石之间碰触到了那个供奉在神龛上的木偶。 薛砚舟果断收紧手指，一把将木头娃娃捏在了掌心。与此同时，他也被发丝裹挟着向房间外拖去。 “砰——” 一声巨响。 周毅从衣柜中破门而出，他一直躲在衣柜里，完全不敢动，甚至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还把薛砚舟推出去挡刀。 此时此刻，他却目眦欲裂地扑了出来，扑过来就要抢回被薛砚舟死死拽在手里的木头娃娃。 即使是满屋的黑色发丝瞬间裹住了他，他也没有回到衣柜中。 然而黑色发丝是一种灵异，裹住人的时候，阴冷的感觉迅速自身体内涌出，让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周毅被发丝死死缠住，无法向前靠近一步。 他却没有放弃，嘴唇蠕动片刻后，瞳孔变成古怪的灰白色。 他整张脸灰败起来，看起来竟是比刚才的钱有花还像伥鬼。 周毅似乎已经跨越了人和鬼之间的距离，不再受发丝中灵异力量的影响，他挣扎着，一把抓住了木头娃娃。 殊死一搏就为了这个木偶？ 薛砚舟更加觉得，这东西不能给对方。 让周毅拼了命也想要抢回去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他此时已经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但手指还能动。 薛砚舟的另一只手，沿着周毅手肘的麻筋用力一敲。即使对方此刻状态不同，还依旧是人，身体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影响。 顿时，一阵无法控制的麻痹感让周毅手一松，木偶又落回薛砚舟手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几分，再也无法拉近。 周毅嘶吼着，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想要再度扑过来抢夺木头娃娃。 嘶—— 薛砚舟却觉得指尖一痛，似乎被木头娃娃上的木刺划伤。 与此同时，周毅眼白又恢复了正常，也失去了与发丝抗衡的能力。 铺天盖地的黑发，掩盖了眼前的一切。 薛砚舟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了周毅绝望的怒吼。 “还给我！还给我！”！ 第7章 华钢二村 “嘶——好痛！” 薛砚舟扭动一下身体，却觉得没有足以受力的地方。 剧烈的痛楚自头皮延伸至大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刺入蠕动着。感受到痛楚的同时，一股子阴冷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开来。 死亡的气息。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麻痹了，或许等到这股阴冷的气息占据整个身体，便是一切的终结。 这种剧痛没有让他失去意识，反而肾上腺素飙升。 薛砚舟很快从深海之中醒来，意识浮上表面，用力睁开眼睛。 “！” 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彼此距离不超过五公分。强烈的视觉刺激让薛砚舟顿时清醒无比。 那张脸，是钱有花。 明明在送外卖的时候，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可眼前的女人，肤色发青，已经开始腐烂，一看就是死亡有段时间了。 那么，从进入小区到现在，他面对的钱有花到底是什么？ 薛砚舟本来胆子就小，被泛着灰白的尸体瞳孔盯了几秒钟就扛不住了。 还是跑吧。 可他被挂在了半空中，没有一处着力点， 薛砚舟低头，确认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他又抬手摸了下脖子，干干净净的，不存在什么绳子之类的玩意儿。 那他是怎么吊在半空中的？周围都是垂落的黑色丝线。 一阵妖风平地而起，眼前的黑色丝线被吹开，昏黄的路灯照射进来。 薛砚舟这才发现，他被挂在了防盗窗上。 黄宇的那个故事，再次浮现在脑海。 看来，此前这个小区发生的灵异事件根本没有处置完毕，这才导致灵异入侵的发生。 这么说来，他的位置应该是在九栋。 他低头看去，脚下悬空，距离地面有十几二十米的样子。往下跳不现实，这高度跳下去必死无疑。 又是一阵风刮过，昏暗光线下，他看到楼下的防盗窗上也挂着个东西。 那是被黑色发丝裹成巨型茧的东西，约莫一人大小。此情此景，看起来像是缠绕在蜘蛛网上的猎物，也是这样被丝裹成茧。 “好家伙 ，储备粮啊。” 看来。他也是食物？只是他没有被杀死。 薛砚舟很快意识到这是为什么。因为刚才触发灵异规则的是周毅，不是他。 薛砚舟不关心周毅的下场，起码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他怕鬼，却不恐高，即使是被挂在七楼的高度，也能冷静思考。 当然，要是钱有花的尸体不要在眼前晃悠就更好了。 看了几眼，薛砚舟还是觉得头很痛，并且越来越痛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脑穿行搅和着。 他转头，又仔细观察钱有花片刻，对方头顶有一根黑发不合常理地立着。 “……” 有个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出来。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抬手一摸。 果然，他摸到了一根头发，顺着头发往下摸，末端没入了头皮。只是其他头发是从头皮往外长的，这头发却倔强地钻进头皮，还向着大脑钻去。 这令人发疯的剧痛，就是因为头发刺入大脑。 与此同时，薛砚舟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有些迟钝起来。 他没有触发灵异规则，暂时保住了命，但再这么挂在这里，也要被头发吸干了变成干尸。 向下跳不现实，会摔死。翻身爬上防盗窗对于薛砚舟来说难度不大。 选好路后，那只剩下一个问题，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那根刺入头皮的头发，让他身体僵硬，几乎如同死尸一般。 薛砚舟此时还能头脑清醒地思考，全得益于他的特殊。强烈的刺激只会让他兴奋，而不是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他觉得腰侧微微一刺，随后便恢复了知觉。在衣服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侵袭他的身体。 这不明物体同样给人阴冷感，却和发丝的阴冷感对冲。在这种互相冲击中，他对身体恢复了控制。 薛砚舟总算能控制手，摸向衣服口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木头娃娃？ 他只记得晕过去前自己死死抓住了木偶，却不知道这木偶是怎么跑到衣服口袋里去的。 算了，这些细枝末节现在不重要。 他细细端详，木头娃娃身上每一处木头的纹路，都扭曲 着形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 在娃娃的头上，有一点红色的痕迹。 那是刚才在争夺中，薛砚舟被刺破手指留下的痕迹。看着看着，他又出现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一个又一个的眼睛，密密麻麻地看着他，令人不禁有些出神。从扭曲的线条中，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薛砚舟伸出手，似乎要触碰那双眼睛。 指尖越来越近，直到快碰触的时候，他猛地一抬手，用力拽了下头顶的那根发丝。剧痛如海浪般袭来，神智却恢复了清醒。 这木头娃娃，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薛砚舟也没有扔掉，而是顺手又塞回了口袋。 未知的木头娃娃是多有意思的小玩意，怎么能随意扔掉。 更何况，他时刻记得一句话。 灵异不能被消灭，人的力量无法对付灵异。 看起来似乎是很绝望的守则，但应该还有下半句。代表希望的下半句。 既然有特殊事件处置中心，那么就会有对付的手段。 从刚才两顾力量的对峙，和周毅扑出来抢娃娃时的表现，薛砚舟推测出了下半句守则。 能对付灵异的，只有灵异。 薛砚舟抬手抓住头顶的防盗网，双脚在墙上用力一蹬，便借力反身勾住铁网。 倒挂金钩的角度，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估计是个武林高手，对于身体每一块肌肉的控制都得心应手。 眨眼间，他就扒在了防盗窗外。 那根连着他头皮的头发是自墙上生长出来的，长度有限。 随着位置的改变，头发被拉扯着，最终仿佛是从大脑中被拉扯出来。疼痛比刚才扎入的时候更厉害，但却丝毫影响不了薛砚舟的速度。 看来，这头发是可以拉出来的，只要能忍受这股几乎能让人晕过去的剧痛。 想到这里，薛砚舟扯住头发，用力一拉。 一根带着血丝的发被生生拉了出来。 他额前渗出一片冷汗，眼前几乎看到血管汹涌的样子。那根头发，扭动着还想钻入他的皮肤。 这时，那个用来糊弄周毅的黄纸护身符就派上用场了。 薛砚舟直接把头发塞了进去。果然，被符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发不再动弹，看起来和普通头发没什么区别。 “呼——” 喘了几口，薛砚舟把护身符塞进口袋，又从防盗窗上摸了根铁丝，打开了逃生口。 翻身而入，他轻巧的落在了地板上。 房间不算太大，十平米的样子。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一个大衣柜就差不多塞满了。 靠窗的梳妆台上放着满满当当的护肤品化妆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钱有花的卧室。 薛砚舟随便扫了几眼，拉开门准备离开。 砰！ 门才开了一条缝，他就反应极快地关上了。 整个客厅的天花板上，都是一团一团如同黑色霉菌的状态，并且有些垂落下来黑色丝线。 之前在楼道里，也有这种大片的霉菌，由此可想，此时的楼道，估计和盘丝洞没什么却被。 现在出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指不定又得原样挂回去。 薛砚舟暂时被困住了，他靠墙坐下，决定休息片刻，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外面都是发丝，窗外挂着钱有花的尸体，还是在七楼不能往下跳。好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窗户外挂着个八卦镜，上面还有处置中心的标志。 这么看来，待在房间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薛砚舟叹了口气，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处置中心的人过来救援。 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他就能顺利等到处置人来救他。 然而，生活恰恰就充满着意外。 吱——唧—— 令人牙酸的抓挠玻璃声响起，薛砚舟转头一看，差点没厥过去。 他看到了一张脸。 灰败的，腐烂的脸，紧紧挤压在玻璃上，没有表情，木然泛着灰败的眼珠死死盯着里面。 那是钱有花，或者说是尸体。它抬起手，挠着玻璃，尖锐的红色指甲和玻璃亲密接触，发出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声音。 它想进来。 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能让人瞬间崩溃。 薛砚舟也很害怕，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他起身，偷偷打开门，看了 眼外面。 那些从屋顶垂落的发丝已经挤满了整个房间，四处蠕动。却始终没有进入卧室。 果然，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留下的八卦镜还是有点作用的，可以阻挡灵异的侵袭。 可是没过多久，在刺耳的噪音间，薛砚舟捕捉到一丝玻璃破碎的声音。 八卦镜估计撑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还是要死。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薛砚舟低头，看到了木头娃娃。 又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薛砚舟下意识地捡起娃娃，却似乎听到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低语。 诱惑的，悠长的，如同海上响起的塞壬之歌。 他明白了。 木头娃娃在邀请他签下契约。契约之后，他将获得能对抗灵异的力量。 窗户开了条缝，腐烂扭曲的手指，伸了进来。 时间不多了。 是死亡，还是献上灵魂。 薛砚舟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做了决定。 捏在手上的是一个未知的存在。他从未接触过的未知，而薛砚舟喜欢未知。 明明是没有五官的粗糙娃娃，薛砚舟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它的表情，意识中浮现出了签订契约的方法。 契约方式很简单。咬破手指，用血液在身体上照着木头娃娃身上的纹路绘制即可。 薛砚舟破手指，凌空画了几下，却在落下的瞬间，笑了一下。 他拎着木头娃娃，说：“我忽然有一个新的想法，一成不变的符文多无趣，生活需要点新意。对了，我也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跟这个差不多的符文，一直很好奇效果，要不，我们试试？” 被捏住的木头娃娃，并没有能力逃离。只得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薛砚舟绘制上了改进版的奇怪符文。 “搞定，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吧……” 薛砚舟捏紧木偶，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随后闭上了眼睛。！ 第8章 华钢二村 门卫室。 狭窄的空间中，黑色发丝涌动着，如同千万条蛇裹缠在一起绞杀其中的猎物。 里面还有动静，有人在苦苦挣扎。 随着越来越多黑色发丝的涌入，挣扎微弱起来，阴冷的死亡气息弥漫其中。 一道火光亮起，瞬息之间席卷而来，火光是自外亮起的，沿着街道顺着黑色发丝烧了过来。 烧焦蛋白质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门卫室。 被包裹其中的周毅死里逃生，倒在地上拼命咳嗽。他一把拉出塞在口中的黑发，差点没把胃酸给吐出来。 那些黑发，无孔不入，直接从口鼻探入身体内部。要不是他有些特殊能力，早就被活活憋死。 不对！ 这火，是谢亦明！ 他想起更要命的问题来，顾不上太多，自床底摸出一把刀。手起刀落，腐烂变异的左手被切了下来。 “唔——” 他抬手把腐烂的左手扔进尚未熄灭的火中，这才安心靠着墙深呼吸。 手没了不要紧，回去后还能修复，但如果被谢亦明发现…… 砰—— 门被推开。 “谢队！这里有人！”穿着灰色卫衣的年轻人冲了进来，看见靠在墙角的周毅，回头说道。 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青年，神色冷淡，身上衣物没有丝毫凌乱，完全不像是刚灭了一大堆鬼发的样子。 “小周？”谢亦明问。 周毅心中一慌，点头：“谢，谢队你知道我？” 没想到，一听这声音，谢亦明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还有幸存者？” 周毅反应很快：“您，您是说那个外卖小哥对吧？” “在哪？” 周毅脸色苍白，倒是看不出来额前冒出的冷汗。他以为那不过是个炮灰而已，灵异入侵里随处可见的炮灰。 没想到，他还真的认识谢亦明？ 周毅正准备随便胡诌几句，却听那个穿灰色卫衣的年轻人开口。 “谢队，有信号了。” “走。” 几个人直接离开。 周毅听着几人远去的 动静，长吁一口气，这才放松了死死贴在墙壁上的后颈。还好没有露出破绽，万一被谢亦明看到图腾，他必死无疑。 至于那个小周，一个普通人而已，认识谢亦明也没用。他被鬼发卷走这么段时间，肯定尸体都凉了。 神的恩赐被他抢走又如何。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垂怜的。 他周毅是特殊的，是神选之子，才能拥有神赐予的力量。 *** 薛砚舟在一片灰雾之中。 雾气很冷，冷得像是被黑发裹挟在其中时，被冰冷尸气侵袭的感觉。 他抬头，目之所及依旧是灰雾，其间隐约有红光闪烁。红光越来越亮，在雾气中映衬出眼睛的形状。 前方，数条小路浮现出来。 道路尽头，或是家财万贯或是功成名就或是天作之合。金钱权利爱情，林林总总，皆是世上众生所渴求。 但凡有欲望，便不能逃脱眼睛的引诱，走上其中一条道路。 除了薛砚舟。 他的眼神未曾有半分迷茫，只坚定地向着另一个没有道路的方向走去，道路尽头是虚无。 未知的远方。 灰雾汹涌，似乎被激怒，红色眼睛愈发明显，却无力阻止他的决定。这是薛砚舟的意识世界，只有他才是决定一切的人。 红色眼睛，也被禁锢在这个意识世界，无法离开。 作茧自缚。 此时的薛砚舟，正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苦苦挣扎。 阴冷的灵异力量在身体里肆意穿行，每一个毛孔，每一条血管，都被万千利刃割裂。整个意识世界都在强迫他回去，回到那些固定的道路上去。 屈服了回头了，便能立刻消除痛苦，获得不知名力量的垂青。 便能在死境中生存下去，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灵魂。 不！绝不！ 薛砚舟猛地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正撑在梳妆台上。 镜中映照出他的脸，眼睛中几乎只剩下了眼白，眼白上盘踞着如诡异的纹路，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眼睛。 “草！” 薛砚舟忍不住 骂出声来，极致的恐惧反而让他回过神来。 这可不是恍惚的时候。 不能再这么下去，那个不知从哪本杂书里看来的符文根本不能抵抗这股强大的力量。 灵异才能对抗灵异。 这句话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薛砚舟直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拿出了那张封印着头发的黄色符纸，毫不犹豫撕开。 才一脱离束缚，头发变扭动着要钻进薛砚舟的皮肤。 他没有抵抗，反而把头发对准心口的方向，阴冷气息最严重的部分扎了下去。 “唔——”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再恍惚。 他清醒地感受到两股力量的博弈，新进入身体的力量，明显处于下风，很快将要被吞噬。 不够？那就再加码。 窗户外的钱有花还在用力抓挠着窗户，挂在上面的八卦镜已经布满裂痕。 薛砚舟扑过去，一把拉开了窗户。 他手中捏着无法甩脱的木头娃娃，另一只手，直接一把抓住钱有花的头发。 女尸张大黑洞洞的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明明应该是没有声音的。 薛砚舟却觉得，那声音刺入脑海之中。 很痛苦，却让他觉得很兴奋。 真的是太刺激了，薛砚舟的嘴角勾起笑来。 握在薛砚舟手中的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短。头发中的灵异疯狂涌入体内，被木头娃娃吞噬肢解。 女尸的后脑勺，又开始鼓起不明凸起，没了黑发的遮挡，凸起看起来像是巨大畸形的肉瘤。 肉瘤之上，甚至还有隐约五官浮现。 这张慢慢浮现的脸，越看越熟悉。 分明就是钱有花的脸！ 薛砚舟背脊发凉，心想着脸要是完全长出来，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不行，不能让它出来！ 他顾不上太多，扬起手中的木偶，向着肉瘤砸了下去。 肉瘤应声而裂，薄薄的皮肤下，疯狂涌出黑色发丝。 然而，那些黑色发丝却没有袭击薛砚舟，而是沿着墙壁游走而去，没入下水管道中。 挂在防盗 窗上的钱有花尸体，随着发丝的离开，只剩下了薄薄一张皮。 薛砚舟手中捏着的头发，迅速枯黄断裂。那张人皮，被风一吹，飘了下去，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 他已经顾不上关心那张人皮，而是顺着墙壁坐下，仰头剧烈呼吸着。 他赢了，赢回了自己灵魂的控制权。 契约达成，以另一种，薛砚舟期望的方式。 木头娃娃纹路中的红色慢慢退去，却在头顶部分留下一抹淡淡的黑灰色，像是被烧焦了。 粗略一看，倒像是木头娃娃长出了头发。 “原来是这样。”薛砚舟忽然笑了一下。 在契约达成的几分钟后，他知道了一切。 木头娃娃，是一股未知的能量。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代表着某个神明，或者邪物。 它可以赋予人类对抗灵异的力量。 周毅此前变成半人半鬼的样子，便是通过木头娃娃召唤而来的灵异附在了他的身上。 每个人召唤出来的灵异都是不一样的。当然，要利用灵异的力量，没那么简单。 稍有不慎，就会被灵异吞噬，彻底变成鬼。 怪不得谢亦明会对这种人痛下杀手，这种信徒的存在，分明就是个定时炸弹。 薛砚舟低头，摸了下后颈。 他的后颈皮肤平滑，并没有眼睛纹路的形成。看来，他的突发奇想成功了。 他看向木头娃娃，随后决定做个试验。 薛砚舟闭上眼睛，感受来自木头娃娃的力量。 木头娃娃的体内是一片灰色的雾气。这是一种灵异，可以用来对抗其他灵异。 随着他心中想法成型，那股灰色的雾气自娃娃身上涌出，薄薄一层笼罩在薛砚舟身上。 此时，他似乎和灰雾融合为一体，只要他不做出过分的行动，就不会被灵异发现。 他又是心念一动，木头娃娃头顶黑灰色的痕迹处，生出头发来。 黑发似乎不像小区里无处不在的鬼发那样，可以自由行动。 这一撮如锦缎般光滑的黑发，强度很高，韧性够强，却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许，可以绞杀灵异？ 平等契约的存在，薛砚舟不能让鬼附身在自己身上。但他却可以通过木头娃娃这个媒介，借用接触过的灵异力量。 这鬼发的力量，大概就是被娃娃吞噬之后，借给他用的弱化版。 很好。 “不对。” 他忽然觉得胸口处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盘旋不去。撩起衣服，薛砚舟看到印在心口的，隐约的眼睛图案。 “……” 来历不明的力量，果然没那么好忽悠，每一次借用灵异，木偶的力量就会增强。这种制衡像是天平的两端，薛砚舟用得多了，属于他的这一端就会失去砝码。 木偶那端越重，契约对它的约束就越容易被打破。一旦彻底打破，它就将吞噬薛砚舟的灵魂。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也太差，薛砚舟可以通过不断吞噬其他灵异来增加自己这端的砝码。 他把木头娃娃随手塞回口袋。 和木头娃娃签了契约后，自然是不能等着谢亦明带人来救他。虽然周毅手机里的视频不知真假，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只能靠自己苟，等谢亦明把灵异入侵的事情解决了，他也就能出去了。 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着再说。 薛砚舟拉开门，借用灰雾笼罩在身上，小心翼翼避开了几乎如同原始森林一样的客厅。 那些黑色的发丝还在长长，速度却慢了下来。似乎是因为感应不到房间里有活人的存在。 薛砚舟对木头娃娃愈发满意，技能可以苟，足够安全。 可惜的是，心口隐约的阴冷气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破娃娃还在时时刻刻肖想着他的灵魂。 不多找些灵异力量压制的话，分分钟反噬。 薛砚舟顺利来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这种老式房子的隔音不好，外面人清晰的交谈声传了进来。 “谢队，就在这里面！” “？” 薛砚舟果断转身，退回到房间内，再度把门死死关上。他拉开衣领看了一眼，心口处的眼睛若隐若现。 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 薛砚舟拉开窗户，把上面碎了一半的八卦镜给拽了下来。 镜子落地的瞬间，黑色发丝沿着门缝就往里入侵，速度极快。 他速度更快，把八卦镜挂在一旁的大衣柜柜门上，然后拉开柜门就躲了进去。 做戏做全套，躲在柜子里苟延残喘的普通人，最容易混过去。！ 第9章 华钢二村 砰的一声。 厚重的铁门重重砸在墙上。 站在门口的谢亦明看着自屋顶垂落，密密麻麻的发丝，脸色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面对的不是会要人命的鬼发，而只是普通的藤蔓植物。 他手指间迸发出一点火星，落在扭动的发丝上，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队长的能力刚好克制这些鬼发。”小飞小声惊叹，“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那也要看是谁，我之前见过的火系，可没这么……谢队，等等。” 对话间，里面的发丝已经被灼烧殆尽，谢亦明直接走了进去。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 客厅没人，房间的门关着。他推开房间的门。 “没人啊。”小飞跟在后面，有些疑惑，“应该是这里没错。” 谢亦明没说话，直接走进去，拿下了挂在衣柜上的八卦镜随手扔在一旁。 这么多年过去，经历无数次生死，谢亦明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淡，面对再诡异可怕的灵异，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有些紧张。 门打开。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小舟？”谢亦明问。 “……，不要，不要。”那人却似乎受惊吓过度，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江白皱眉，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们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人，你安全了。” “呜……”衣柜里的人依旧没反应，似乎因为太过恐惧失去理智。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会留下一点防身物品之后离开。毕竟灵异入侵耽误不得，为了安抚幸存者导致情况恶化得不偿失。 “你……”江白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谢亦明直接伸手，几乎是把里面的人提了出来。 薛砚舟：“……” 他当然是装的。 他怕鬼，但怕也不会影响正常思考，刚才演那一出不过是为了让谢亦明赶紧离开。 没想到，谢亦明居然直接把他拖出来了，力气大得惊人。他再次体会到黄宇说的那句 ，处置者和普通人几乎不能算是同类了。 房间里很安静。 谢亦明不说话，也没动，就这么看着被他半拎着的人。 薛砚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你，你好？能把我衣领松开吗？” 听到他说话，谢亦明才如梦初醒，松手后退一步。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去推眼镜，却又意识到，他早已经不近视了，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方便都会收起眼镜。 平时戴眼镜不过是不想改变。因为眼镜，是那个人亲手给他挑的款式。 “呜呜呜，你们终于来救我了，能把我带出去吗？”眼前长得过分好看的青年，软弱得要命，居然直接红了眼眶。 这么软弱的人，一点也不像他，除了这张脸。 谢亦明情绪很快平复，转身：“你跟着我们。” “啊？” “谢队？” 几个队员都不太理解，这完全不是谢亦明的行事作风。 救下普通人后，谢亦明从来不会带着。 毕竟，没经历过灵异入侵的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添乱拖后腿，还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谢亦明冷淡地看了过来。 其他几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谢，谢队，我怕，要不，我还是在这里呆着吧？”薛砚舟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缩回衣柜。 谢亦明垂眼，看了他片刻，冷声道：“随你便，小飞，给他一炷香。” 小飞从背包里摸出一根深红色的香，点燃递了过来。 才一入手，薛砚舟就觉得鼻尖闻到了铁锈味，再结合那柱香的颜色，可想而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你别动这柱香，香没熄灭，鬼就不会攻击你。”小飞停了一下，“就算有鬼进来，它也会先吃香火，你不要大喊大叫惊扰了就是。” 说完，小飞退了回去，准备离开。这是他们的常规操作，遇上幸存者，给一炷香，足以让他们熬到灵异入侵结束。 但如果幸存者自己作死，触发了灵异攻击，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乱。 谢亦明却没有动，盯着薛砚舟看了片刻，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把短 刀，递了过去：“给你。可以攻击到灵异。” 薛砚舟抬眼，却没有接刀，小声说：“谢谢。” 看起来懦弱又害怕，完全符合普通人经历灵异事件的反应。 谢亦明停顿一下，随后把刀扔在他面前，转身离开。 小飞却回头看了好几眼，视线从地上的刀移到那人的脸上。 这刀，可是队长在一个地狱级副本里拿到的道具啊…… 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薛砚舟才松了一口气。他摸过眼前的短刀，抽出一看。 刀身并不亮，而是覆盖着暗褐色的污渍，刃口微卷，就算用来切豆腐大概都不够锋利。但谢亦明说过可以攻击鬼，那应该是有奇效。 薛砚舟手腕一翻，短刀入鞘。他知道怎么用刀，而且很熟练。 刀鞘外有类似皮带的装置，方便绑在腰间等方便取用的地方。他调整好短刀的位置，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你好，员工001号，我是你的联络员，沈丘。］ “联络员，什么玩意儿？”薛砚舟对于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鬼都见过了，还怕这个？ 脑海里古怪的声音效率很高，瞬间灌输一堆资料进了薛砚舟的脑海中，关于小世界管理局，关于任务。 据资料显示，薛砚舟是业绩优良的s级员工，做过的任务不计其数。只是，这些都只聊聊几句话带过，并没有具体的记忆。 薛砚舟接受得很快，问：“那这次任务是什么？” [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是跟着谢亦明，消除他的执念。］ “执念？” [他的执念是白月光，嗯，也就是你，让他放下就行。］ “没了？” [没了。这是你自己要求的，签订了协议，不要求以前的记忆和额外的资料，免得失去乐趣。］ 是他的风格。 薛砚舟想起刚才决绝的拒绝了谢亦明的邀请，又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沈丘：[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沉浸式体验，不需要联络员让你出戏，我也是检测到任务对象的能量波动才出现 提醒你。］ 还真是他的风格。 薛砚舟只是把自己带入什么管理局职工的角色一想，便能确认这个沈丘没有骗人。 而且，这也很能解释自己莫名其妙地会一些奇怪的技能。 无他，手熟尔。 “好了，知道了。” 沈丘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不需要全部的记忆？或者说，和任务对象有关的记忆？］ “不需要不需要，知道太多，生活就失去惊喜了。” 沈丘：[话是这么说，有件事情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进入任务时，你向我要求了一个特殊的体质。］ “特殊体质？是不死还是复活？” 薛砚舟觉得，在这种灵异复苏的情况下，这两种体质是最有用的。据沈丘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经验丰富，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 [都不是，你选的是全阴体质，简称招鬼体。］ 薛砚舟沉默片刻：“我竟然觉得有点小兴奋呢。” [呵。那能不能问一下你的计划，比如，跟着他救赎他？］ “那多没意思，当然是让他知道白月光只存在于记忆中，放下过去，着眼未来才是生活的本质。” [行叭，没记忆的你果然还是你，我走了，下一个任务对象出现时再上线。］ “等等！什么叫下一个？” 然而，沈丘的下线速度太快，再没有反应。 薛砚舟叹了口气。 算了，生活总是需要一点小惊喜的，指不定就在哪个转角遇上了任务对象。 眼前的问题是，他如何顺理成章地跟着谢亦明，而不被他一刀砍死。 他撩起衣服，心口的眼睛又隐约着浮现出来。 这是个隐患。 只能先去狩猎，多吞噬几个灵异，以免这木头娃娃在关键时刻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薛砚舟就有些欲哭无泪，他真的是不太想近距离接触那些扭曲可怕的灵异。今晚的经历已经够刺激了，他需要缓一缓。 不对，自己已经在局中，十有八九是逃脱不了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木头娃娃，幽幽叹气。 这玩意，被谢亦明发现就是个死。 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跟谢亦明交换个联系方式的话，离开华钢二村之后，两人估计更加难以产生交集。 虽然谢亦明是新州市的人，也的确是驻守此处的区域负责人。 但他不仅仅负责这一座城市，华国除去行政区域的划分外，还根据特殊事件处置中心里对于灵异入侵事件频次，划分了七个区域。 谢亦明负责第五区，第五区有几十个城市。他行踪成谜，很少有人能见到。 在今晚之前，薛砚舟甚至不知道第五区的负责人姓甚名谁。 要不，把娃娃扔了？ 想法才一冒出来，薛砚舟就直接把木头娃娃扔进了卧室垃圾桶。 他低头，看着没有五官的木头娃娃：“抱歉啊，既然都签订契约了，形式就不重要了对吧？” 说完，转身离开。 才出卧室门口，薛砚舟就觉得口袋一沉。 他把手伸进去，随手一摸。果然，回来了。 一点也不意外。 “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个小小的惊喜呢。那么大，很难办啊。” 他停了一下，发现木头娃娃身上的纹路似乎变深了点。 怎么回事？ 薛砚舟撩起衣服，低头一看，果然，那个眼睛印记的颜色变深了。 他合理怀疑，等头发彻底消失的时候，这眼睛就能红得滴出血来。而他，也将如同最初的契约那样，成为不知名力量的仆人。 或许，连仆人都不行，他做出的事情，足以让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直接把自己给吃了。 薛砚舟抖了一下。 他不怕死，可不想成为什么玩意的仆人，也不想被吞噬了灵魂。 看来，仅仅是一根发丝的灵异力量，不足矣跟木头娃娃身上的力量抗衡。 那就再多来一点。 客厅里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天花板垂落的发丝被烧得干干净净，连那些大块的霉菌都不见了。 “……这谢队做事还真是干净利落。” 薛砚舟叹气，决定到玄关去搏一搏运气。 拉开鞋柜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双鞋子，在靠上的柜子，做了一排挂钩，用来存放帽子和包包。 除此之外，还有一顶黑色假发。 薛砚舟曾经怀疑，钱有花的头发突然变长是因为这顶假发，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假发的发质好得有些渗人，如黑色锦缎般顺滑无比。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拿过假发。 没有任何动静，发丝安静垂落，拂过手腕的时候还有丝凉意。他翻过假发，仔仔细细检查下来，才发现不对。 一般假发，都是固定在网面质地上。这顶假发，却是某种皮类的质感，细腻柔软，像是真皮。 真皮？是牛皮猪皮还是……人皮？ “！” 薛砚舟猛地把假发扔在地上，摸过旁边的纸巾疯狂擦拭手指，想甩脱那种滑腻的感觉。 冷静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蹲下，拨弄地上的假发。 在内侧人皮的地方，有几根头发支棱出来，在缓慢地长长。 是这几根了。 他眼疾手快，捏住头发，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发丝扭动着，向着他皮肤钻了进去。 又是熟悉的刺痛。可以想象，这顶假发戴在头上后，这些鬼发会顺着头皮刺入，进入大脑。 钱有花大概就是这样成为伥鬼的。 薛砚舟体内，却有着木头娃娃的契约存在，鬼发一进入就引发了木头娃娃的反击。两股力量在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开始缠斗。 几欲让人发狂的痛楚，薛砚舟却只是靠着墙壁坐下，抬头，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 灵异对抗灵异这条路是没错的，不光是外部，内部问题同样可以这么解决。 几分钟后，鬼发被灰雾吞噬。 薛砚舟捏着娃娃看了看，“什么都好，就是大了点，容易暴露啊。” 要不，到楼下那个防盗窗上的尸体上去薅点？ 木头娃娃被他紧紧盯着，竟是慢慢扭曲着，上面纹路疯狂闪烁着红光，越来越小，之后，变得如同一个小小的挂坠一般。 而刚刚被吞噬的一小簇头发，也自木头娃娃头顶生长出来，编织成黑色的绳子。 这是……让他挂在脖子上？！ 第10章 华钢二村 薛砚舟还是把木偶挂在了身上，反正都绑定了，也没有太多顾虑。 他沿着楼梯向下走。 楼梯间的白炽灯还倔强地亮着，天花板上大块的霉菌同样消失殆尽，看起来竟是比之前更加干净。 然而，这却不符合薛砚舟此时的需求，他迫切需要遇上落单的几缕发丝，方便投喂木头娃娃。 路过602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602的门虚掩着。 这家在钱有花家的正下方，被挂在防盗窗上的时候，薛砚舟看到这家同样挂了个倒霉蛋在防盗窗上。 要不，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挂在窗户外面没被一把火烧掉。 他一把推开们，走了进去。 602的住户应该是单身男性，从简单至极的装饰，和门口的球鞋之类的细节就能看出来。 拉开窗户后，薛砚舟有些失望。 防盗窗上干净得和房间一样，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那倒霉蛋是像钱有花一样跑掉了，还是被烧掉了。 算了，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 薛砚舟正准备离开，却见书桌上有东西亮了起来。 是手机？ 屏幕上跳出来一条聊天记录， 602步行孙：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 怎么回事？602不就是……这间房间吗？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钱包上，打开，看到了里面的身份证。 孙步信。 看来，这就是602的住户。 可是，他手机明明摆在桌上，那这条信息，又是谁发的？ 熟悉的恐惧感沿着背脊攀爬而上，薛砚舟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却还是拿起了手机。 手机需要解锁。 可是，他一拿起来，手机上却很快显示几个字。 面容解锁成功？成功？ 薛砚舟整个人都僵硬了，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什么都没有。 嘟嘟—— 嘟嘟—— 手机持续发出声音，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了出来。 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消息来自华钢二村九栋的业主群。他顺着消息记录往回翻。 四月六日 702-有钱花：楼下新开了家理发店，挺优惠的，我去问了居然不用办卡。 602-步行孙：你搬回去了？ 702-有钱花：不然呢，外面住太贵了。 四月七日 702-有钱花：star造型效果不错，我发际线有救了。 602-步行孙：真的吗？我准备明天搬回去，到时候也去看看。 四月九日 702-有钱花：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602-步行孙：不是star造型吗？小钱你是不是记错了？不过治疗脱发效果是不错，还便宜。 四月十日 702-有钱花：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602-步行孙：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物业-老俞：业主群禁止发广告。 四月十一日 702-有钱花：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602-步行孙：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物业-老俞：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 薛砚舟停了一下，继续往下翻，手指微微抖了抖。从四月十一日之后，业主群里的聊天记录，只剩下了“星星理发店开业特惠”这一条。 星星理发店吗？ 果然，灵异入侵的源头应该就是在那个星星理发店。 薛砚舟盯着不同的那几句话，陷入沉思。 灵光一闪而过。 杀人规律，难道是……脱发？钱有花和孙步信的聊天记录里，都提到了去star造型治疗脱发。 没错了。此前躲在衣柜里，他也是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痒，发丝就忽然发疯般的涌了进来。 这么看来，那时是周毅的头发掉在了他的手臂上。 怪不得…… 薛砚舟低声骂了一句：“艹！” 这个杀人规律，实在太过离谱了些。 现在的人，有几个不脱发的？ 就算是血气旺盛，每日掉发也是正常生理 现象。这根本就是，不分目标杀人？ 或许，条件会更苛刻点？掉发到一定数量才被袭击？ 周毅待在这里面的时间比他久，刚好那一根头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再耽误了，薛砚舟紧张起来。他在这里面待了有段时间，指不定那根掉落的头发就要触发袭击。 他能依靠的只有木头娃娃的能力，可这却是把双刃剑。 只能多找些鬼发，储存起来备用。这不靠谱的木头娃娃，仿佛是个耗电量巨大的手机，充电两小时，使用五分钟。 太坑了。 薛砚舟边在心中吐槽，边仔细搜寻。 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谢亦明的能力实在太过离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灵异都没有留下。 他不想放弃，攸关自身意识存亡，自然不能放弃。 薛砚舟打开卫生间的门。 要说什么地方头发最多，那当然是浴室的下水道。 浴室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老房子的下水道还没有改造过，容易堵容易反味。此时，在蛋白质烧焦的余味中，泛出一股腐烂的味道来。 薛砚舟停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小心用脚踢开了下水道上的盖子。 什么都没有。 咕噜咕噜—— 就在他略微有些失望的时候，一股脏水涌了出来。 随着黑褐色的脏水反涌上来，一缕黑发，慢慢探出头来。 “噫——”薛砚舟发出嫌弃的声音，有些不想碰。 毕竟头发到时候要被娃娃做成绳子挂在他脖子上，此前的黑发都是柔顺如绸缎。眼前的却混杂着下水道里的不明垃圾，乱七八糟。 他后退一步，背着手去扭浴室的门。 没有反应，锁卡住了。 浴室在各种灵异传说中，向来是事故高发地段。 什么镜子马桶下水道，都能带来无限遐想。 此时，灵异传说的文字以一种视觉听觉嗅觉皆化为现实的方式体现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黑发越涌越多，慢慢鼓出圆球状的物体，头，脖子。 “这什么玩意啊啊啊！”薛砚舟发出一声无法忍受 的骂声。 他脸色惨白，手却摸向了绑在腰上的短刀。 被挤压成长条的伥鬼被挤压成下水道的形状，拉长得手指够到薛砚舟的脚踝。手指尖腐烂的指甲瞬间脱落，涌出黑色发丝。发丝碰触到人体，便向着皮肤中扎了进去。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冷力量顿时进入体内，试图吞噬这具身体的生命力。然而很快，木偶的灰雾出现，开始吞噬这股外来的另一。 两股灵异陷入僵持。 “嘶——” 又是剧烈的疼痛，比扎入大脑要轻一点，但却是另一种骨缝发酸的感觉。 薛砚舟反手扯住发丝，用力一拉。 瞬间，短刀出鞘沿着骨缝处切了进去。本该无法被攻击的伥鬼，竟然如同一头死猪一般，被顺利分解。 或许是某次任务中，薛砚舟是个技巧高明的屠夫。他动作很快，很利落，刀刃如游鱼入水，切豆腐般划过伥鬼的身体。 伥鬼爬出来多少，薛砚舟就将其分解成多少块，全程没有手抖。 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做完全部，收刀入鞘之后，薛砚舟才靠着门瘫软在地。 浴室地面上，是被分解成块状的伥鬼。然而鬼无法被杀死，即使成了这般模样，伥鬼也在扭动着，试图重新拼成完整的鬼。 薛砚舟用力闭了闭眼睛，缓解心跳过快带来的疼痛感。他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木头娃娃，向着地上的伥鬼扔了过去。 这一次，很顺利，被分解成块状的伥鬼无法逃走。 木头娃娃身上的眼睛纹路，慢慢闪着红光，一团团灰雾涌出，包裹住伥鬼碎块，将其吸收完毕。 打扫完现场之后，木头娃娃又恢复了安静。 薛砚舟再次撩起衣服一看，放心下来，他心口处的眼睛图案完全消失。 很好，这下再见到谢亦明就不怕被他做成烤乳猪了。 薛砚舟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九栋。 才走出单元门，薛砚舟就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 没有任何炽热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谢亦明的异能。对方实力强大，倒是不用去寻找什么线索，地毯式的清理完毕就行。 薛砚舟向着火光的方向 走去，准备设法跟着谢亦明。 此时的小区，路灯暗了不少，跳动着，在昏黄和灰白之间来回闪烁。 短暂的宁静。 每户单元楼的门口，都贴着几张符纸，不知道作用。 “艹！怎么断网了！” 忽然从窗户里爆出一声臭骂，过了一会，那扇窗户的灯熄灭了，应该是断网后只能选择睡觉。 目睹一切的薛砚舟，很快就明白了符纸的作用。 符纸让在里面的人，发现不了外面的事情。不然，小广场方向火光冲天，这哥们还能关灯睡觉也是个人才。 这应该是为了防止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路过大门的时候，他却发现那边有些不太正常。 大门口闪烁着一片绿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向着外面的街道蔓延过去。 那是什么？谢亦明的火？ 不对，谢亦明的火虽然也是赤色中泛着些微微的绿光，却不会绿得接近灰白。 这看起来像是，鬼火？ 薛砚舟沿着阴影处，小心翼翼地靠近。 距离近了，他发现那些鬼火来自摆在地上的白色蜡烛。 华钢二村的门已经完全打开了，白色蜡烛自门口蔓延至外面的道路。 门卫室里的灯居然还亮着，被破坏的木门散落在地上。 桌子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黑灰衣服的人。 背对着窗户，静静地坐着。 薛砚舟停了下来。 这一切，似曾相识，仿佛是他第一次进入小区时的场景重现。 那是周毅？ 不对啊，谢亦明来过了，周毅不找个地方躲着，还待在门卫室干什么？！ 第11章 华钢二村 不行，周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薛砚舟又不是什么莽夫，并不觉得自己凭借个木头娃娃的隐身就能对抗。 他屏住呼吸，准备慢慢退走。 嘎吱——吱呀—— 如同生锈已久的门开启，只是并非是齿轮转动，而是周毅转头了。 他一点一点，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 然后，周毅站了起来。 他的左半边身体很奇怪。左手纤细白嫩，十指纤纤，还涂着红色蔻丹。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手。手从手肘处开始，仿佛是强行拼接上去的，自大臂处开始腐烂，蔓延到了左半边的脸上。 左半边的衣袖，也破破烂烂的沾满泥土，仿佛刚从坟墓里挖出来。 周毅站在那里，如同贴图出错的荒谬画像。 整个人被整整齐齐分成了两半，右半边的身体是正常的，皮肤有弹性，眼睛甚至还是明亮的。左半边却腐朽破烂，皮肤乌黑，完全是自地底爬出来的尸体。 “是……你……” 他还能活动的右眼，落在了薛砚舟身上。 草！ 薛砚舟心中暗骂一句，周毅都成这个鬼样子了，居然还能认出自己？ 早知道掉头就跑，而不是把对方当成灵异对待，以为不触发规律就能安全离开。 “你……偷走了，神的恩赐，还给我……还给我！” 周毅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 薛砚舟掉头就跑，没跑几步，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运动能力绝佳，在慌乱中也能避开障碍，更加不可能平地摔。 他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了异样。 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脚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手很好看，十指纤纤，涂着大红色蔻丹，如同艺术品一般。 只是，只有一只手，就由艺术品变成了恐怖片。手齐腕而断，断口整齐光滑，像是用锋利无比的斩骨刀，一刀剁断。 手沿着薛砚舟的裤腿，慢慢爬了上来。 *** “谢队，七栋清理完毕，里面找到几个幸存者，已经安顿好了。” 谢亦明点头：“嗯，找到源头没有？” 纠缠于这些黑色丝线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没找到导致灵异入侵的源头，这些发丝只会野火烧不尽。 旁边低头看似在打游戏的小飞抬头：“嗯，我怀疑是小区中心的那棵榕树。” 游戏机是他能力的具象化，可以追踪检测，投影出当前灵异入侵区域的地图。之前找到那个小舟，用的就是他的能力。 小飞继续解释：“入侵度最严重的地方在地下，队长你看，这些线条像不像植物的根？我记得榕树是最容易和鬼发共生的。” “过去看看？” 刚才他们进来救人的时候，看到另一个方向似乎有一棵巨型榕树。 “过去看看。” 很快，几人已经到了小区中心。 这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些色彩鲜艳的健身设施。 除此之外，便是一棵巨大的榕树。 榕树的年头长了，大量气根如同胡须一般垂落下来，上面还挂着不少丝带。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百年大树通常会作为许愿树存在。 不正常的地方在于，树上挂着的是人。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晃动着。 尸体上的服饰，却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些宽袍大袖的古代服饰。 小飞惊呼：“果然，源头就是这个鬼树。” 灵异入侵的源头，大多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们都不了解的世界。 灵异入侵，实则是两个世界的重叠。等到入侵完毕的那一天，整个世界将堕入地狱。 厉鬼横行，再无普通人生存的空间。 谢亦明上前一步，拉起垂落的气根端详。 “是鬼发。” 源头暂时不能确定，但烧干净了，总是没错的。 一点火星顺着手指蔓延至发丝纠缠而成的气根上，速度却很慢，不像之前那样一触即燃。 就在此时，缠绕在树上的黑色细丝暴涨，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袭击而来。 树上的尸体如被抖落的树叶，噗呲噗呲落地。一落地，便是四肢着地，关节扭曲着爬了过来。 “艹艹艹！” 小飞惨叫一句，往后退了 几步。他是个辅助天赋，自保能力不足，再加上也入行也就两年，自然有些失控。 “退回去，点香。”谢亦明上前一步，抬手，“测试。” 几秒后，小飞抬头：“入侵度90%，这也太快了吧！刚才进来的时候才不到50%的！” “难道真是这棵树？” 谢亦明微微皱眉，手上动作也没停。 他从外套摸出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谢亦明不抽烟，但天赋能力凝结而成的寄托物却是一只打火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个打火机的样式，甚至连上面磨损的痕迹，都和那个人喜欢用的那个打火机。 一模一样。 他掀开打火机的盖子。 打火机中跳出的火焰，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阴冷的蓝绿色火焰。才一出现，就让身后的队员有些不适地后退几步。 这种阴冷的，如坠地狱的感觉，会让活着的生物下意识躲开。 蓝绿色的火焰很快点燃了整棵树，那些扭曲着身体爬过来的伥鬼也被火焰吞噬，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火焰中，却伸出一丝又一丝惨白的手，将那些伥鬼拖了回去。 “谢队，你还好吧？”林俪一脚将刚爬到边缘的一只伥鬼踢回火中。 来时，她脚上明明穿的是方便行动的登山靴，此时却变成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绣纹精致，上面还缀着珍珠，在火焰的映衬下微微发光。 谢亦明的脸色有些苍白。之前燃烧发丝，他都没动用过打火机。 打火机中的火并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鬼火。 即便是来自于自身的天赋，即便是具象化为有实体的物品，依旧会影响人的神智。一旦抵抗不了那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那便是……深渊。 小飞抬头：“队长的同步率已经超过90%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即便同步率越高，代表着对天赋越强大，但也代表着，那人在理智崩塌的边缘。 眼前熊熊燃烧的鬼火就代表这一切。 跳动着，已经开始转变成为灰白色，甚至有向着站在边缘处众人袭来的迹象。 谢亦明依旧没有反应，眼神定定看着火焰中心。他上前一步，微微张开了手。 “不好！队长！”江白扑过去，就要打落他手中的打火机。 他手指将将要碰到的时候额，觉得手腕一痛，被人死死捏住。 再抬头，对上谢亦明的眼，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冷淡麻木得如同自地狱爬出的恶鬼。 江白瞳孔一缩，极致的恐惧自心底升起。眼前的谢亦明，比他见过的任何灵异都要阴冷可怖。 好在，谢亦明开口时，语气冷静。 “我没事。”他停顿一下，“不要动打火机。” “队长！门口那边！”小飞忽然惊呼。 没等他说完，谢亦明眼神一凛：“是神降派。” 话音才落，自他脚下就出现一道灰绿火焰。 火焰熄灭的同时，他人也消失在原地。 *** 薛砚舟在挣扎，却无力摆脱。 果然，人类的力量不足以和灵异对抗，再怎么强悍的身体素质，也仅仅是多挣扎些时间而已。 周毅摇摇晃晃地从门卫室里跟了出来，关节反扭着，如同零件坏掉的诡异木偶。 “还……给我，神……的恩赐……” 声音古怪而沙哑，不像是从声带发出，而是…… 地上的右手。 薛砚舟视线下移，惊恐地发现，死死握着他脚踝的那只右手上，有一只鲜红的眼睛。 眼睛盯着他。 然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最终蔓延至整个右手。 扭曲的红色线条甚至要爬上薛砚舟的脚踝，却不知为何，只是一闪而过。 鬼手没有杀死薛砚舟，也没能入侵到他的体内。 薛砚舟心口盘旋着阴冷的气息，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那个契约，木头娃娃不会允许其他灵异沾染它的猎物。 然而，周毅越离越近。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薛砚舟的手，慢慢摸上短刀，不过是殊死一搏。 忽然，他觉得心口微微一热，似乎有什么在躁动。 他反应过来，是那个木头娃娃在提醒自己注意它的存在。 脑海中，又响起那个声音，依旧充满诱惑。只要他臣服，就能逃出生天。 没有人能抵抗生的诱惑，没人能不害怕死亡…… “嘶——” 一道鲜血顺着刀刃而下，僵冷的手臂顿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薛砚舟拔刀，毫不犹豫斩向握着他脚踝的手。 一击得手，他也不恋战，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滚，起身就跑。 然而，又有手爬上他的脚踝。 薛砚舟皱眉，抓起娃娃就决定搏一把，借用被吞噬鬼发的力量对抗地上腐烂的鬼手。 忽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 薛砚舟的右手松开，任凭自己被数只鬼手拖倒在地,“不要，不要杀我。” 周毅狞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掐上薛砚舟的脖子。 就在这瞬间，一点火光闪过，落在地上,爬了满地的鬼手化为灰烬。 薛砚舟蹭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周毅此时已经完全失去属于人类的理智，扭动着，向着薛砚舟的方向爬了过来。 只是，失去双手的他，速度完全比不上鬼火的蔓延速度。 鬼火只烧灵异，不烧活人。 周毅挣扎着，滚动着，属于灵异的部分被慢慢灼烧殆尽。 谢亦明的眉眼在火光映衬之下愈发冷峻，说了句：“神降派，该死。” 待到火光熄灭，周毅的理智回归，他趴在地上，喘息着，生命垂危。 与灵异共生时间太久，他已经无法独立生存，此时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周毅忽然挣扎着，凄厉地喊出了一句话。 “他是神降派！他带走了神的眷顾却没有死！”！ 第12章 华钢二村 声嘶力竭地喊完那句话后，周毅就趴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 薛砚舟心中骂娘，没想到这人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在将死的时候还能阴自己一把。 要不是他做了万全准备，就要被坑死了。 谢亦明走过来。 “低头。”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怎么了？” “低头。”谢亦明的瞳孔很黑，盯着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是无机质的石头。 薛砚舟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 他乖乖低头，摆出个引颈就戮的姿势，一动不动。 有力道轻轻扯了下他的衣领，随后冰凉的手指覆盖在后颈上。 有些痒，力道太过轻柔反而让薛砚舟止不住地起了鸡皮疙瘩。 一秒、两秒……十秒，还没结束，似乎时间有些长。 “队长！”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谢亦明这才后退一步，收手放进裤子口袋。 小飞几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谢队，有什么不对吗？” “没。” 江白看了眼薛砚舟：“是你？” 林俪则是走上前去，蹲下察看周毅的尸体：“果然是神降派的人，刚才大榕树那里忽然灵异暴动，是他搞的鬼？” 此时，他们的距离大门口有些远。周毅死后，蜡烛也随之熄灭，后来的几人并没有看见那边的异样。 小飞则是满脸崇拜：“谢队，你怎么那么快就解决了他，这才几分钟啊？” 谢亦明沉默片刻，解释了一句：“留了火种。” 他的异能是火，见到周毅时就留了一手，在对方体内留了火种。谢亦明的火只烧灵异，不伤人。 对方没什么异动，离开入侵区后火种会自然熄灭。如果是神降派的人，他便可以第一时间除掉对方。 薛砚舟记下这句话，心想刚才谢亦明耽误那么久，不会是在自己身体里留下火种吧？ 不过，他的灵异力量和那些什么神降派不一样，并不在身上，而是借用木头娃娃的力量。 想来应该没事。 薛砚舟抬头，带着 些不确定的语气说：“谢队，我，我刚才在大门那里看到一排蜡烛，烛火是绿色的，从外面一路点进小区。” 谢亦明：“过去看看。” “等等。”薛砚舟顺势说出请求，“我可以跟着你们吗？刚才那个房间下水道忽然跑出来好多头发，我把香插在卫生间门口才跑出来的，我好怕，还是跟着你们安全一点。 一旁的小飞低头，咳了一声，有些不敢再看。 他心道，这小年轻还挺会打蛇随杆上，之前拒绝了谢队的邀请，谢队怎么可能…… “好。” 谢亦明转身向大门方向走去，薛砚舟几步追了上去。 留下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小飞小声哔哔：“队长，不会被哪来的鬼附体了吧？” “胡说什么。”江白说，“还不是为了那个人？” “啊？” “你知道谢队一直这么拼是为了一个人对吧？” “嗯，知道。” “有一次，我意外见到过那个人的照片，和这个小舟，有点像……” “原来这样啊。” 小飞恍然大悟，再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处置中心的人几乎都知道，那个人对于谢亦明的重要性。 仅仅是长得有点像，也能得到额外的照顾。 不过，谢亦明是极度有原则的人，只会在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予以照顾。他公私分明，就算这小舟长得再像，也不可能让谢亦明违背他的处事原则。 *** 门口的蜡烛是神降派常用的手段，把灵异引入其他区域，引发灵异暴动。 此时，灰雾已经入侵到铁门附近，外面的蜡烛完全隐匿其中。 雾气之中，灵异的力量会成倍增加，到时候即便是不触发袭击规律，也会被鬼找上，危险程度更甚。 在灰雾之中没有目标的摸索，无异于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众人只得进入门卫室，修整一二。 薛砚舟安静坐在角落听几个人分析眼前的情况。 “必须快点了。”小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游戏机，“不把源头找到，这里真的要成为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林俪拍了一掌。 “你干什么？”小飞怒道。 林俪没说话，只眼神示意在角落坐着的薛砚舟。 “啊，真要成为界了。”小飞很快换了个说法，“成界之后，这地方就完了。” 谢亦明起身：“到外面去看看。”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小声说了句。 “源头可能在那个星星理发店。” 小飞有些不解：“星星理发店？什么星星理发店。” “你们没看到？”薛砚舟有些奇怪。 怪不得这些处置中心的人，一直都在小区里清理，丝毫没有怀疑过外面有问题。 “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出现在这铁门外，还以为范围就是这里，”小飞解释，“而且我的游戏机里的地图边缘，也是只显示小区里。” 谢亦明表情没什么变化：“神降派搞的鬼。” 说完，他看向薛砚舟：“继续。” 薛砚舟声音很小：“我来送外卖的时候，那里是一家叫star造型的地方，送完外卖出来，其他地方都没变，就那家店，变成了星星理发店。” 他停顿一下：“刚才，你们不是说，源头一般都是最先发生异变的吗？” “嗯，继续，还有其他吗？” 薛砚舟指了指旁边的衣柜：“我之前和那个周毅一起躲在这个柜子里，本来是没有被找到的。” 小飞直接走过去，敲了敲柜子，随后又掏出一把小刀，刮掉柜子表面的漆：“队长，好东西啊！是……” 他一时嘴快，似乎又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勉强咽了回去。 薛砚舟垂下眼睛，心中觉得可惜。他故意提这个柜子，就是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真的很好奇啊。 那个周毅，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个属于周毅的柜子，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可惜，没能套出话来，就算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小飞，嘴也算严实。 “在柜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薛砚舟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就记得，手臂痒了下，好像是周毅的头发掉到我手上，那些 发丝就像疯了一样，开始攻击这个房间。” “还有其他佐证吗？” “我来的时候，其他店都关门了，只有star造型开门，而且里面还有人，在练习……剪头发。” “等等，你记不记得这理发店开在什么地方？”小飞想起什么，追问道。 薛砚舟心想总算是问到关键了，却没有直说：“我，我没注意，不过是那个方向……” 一个意外卷入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哪里能注意太多细节，这样才是最完美的表演。 “啊！那是九栋的方向。”小飞低声惊呼，“不应该啊，之前上吊绳就是在九栋下面的门店找到的，人都死了，我记得是家卖锅碗瓢盆的杂货店来着。” 薛砚舟挠头：“杂货店？之前，闹，闹鬼是什么时候？” 小飞微微一愣，老老实实回答：“四月十二号。” 薛砚舟：“我过来的时候，被一条断了的横幅拍到脸上，差点摔跤。当时我特别气愤，就下车想把那破横幅扯下来扔到垃圾桶……” 江白打断他：“说重点，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话没说完，却见谢亦明皱眉看了过来，他一愣，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顿时安静下来。 “继续。”谢亦明看向薛砚舟。 “啊，好，就，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开业日期写着四月十四号。” 一家老式杂货店，在短短两天之内变成了新装修好的理发店，怎么看都不合理。 更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小区里的居民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那只有一个解释，小区里的居民，根本就看不到那家理发店。 薛砚舟把孙步信的手机摸出来，递了过去：“你们看这聊天记录。” 一条一条，都指向星星理发店。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杀人规律。小区外的街道已经完全被灰雾笼罩，贸然进入并不安全。 谢亦明低头看聊天记录：“袭击规律……” 薛砚舟就在此时开口，恰到好处得像是说出谢亦明的心中想法：“那啥，我觉得袭击规律会不会是脱发？脱发就会被鬼发盯上。” “这个杀人规律太荒谬了。”江白皱眉， “这么下去的话，岂不是整个小区的人都会被杀光？” 江白没经历过几次灵异入侵，今天刚好在岗，便调了过来。他不觉得会有这么无厘头的袭击规律。 林俪跟他关系好，附和道：“就是，以我的掉发速度，怎么到现在还没被袭击……” 话音才落，旁边的江白忽然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江白？江……” 谢亦明微微皱眉：“他被袭击了。” 薛砚舟觉得奇怪，队员被袭击了，这个谢亦明怎么还这么冷淡。 啪的一声脆响。 一块玉牌掉在了地上，从光泽看起来，起码是块帝王绿。 “呼呼呼——谢队，我，我刚才被袭击了。”江白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 在生死边缘走一遭的感觉，他是第一次体验。 “还好有这玉牌，不然……” 啪—— 又是一声脆响。 林俪和小飞身上的玉牌也碎裂掉落，竟是每人都被灵异袭击了一次。 小飞连声怒骂：“草！我的积分！这该死的灵异在哪？” 薛砚舟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头疼。” “头痛？”小飞停顿一下，“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林俪更加直接，抬手一摸，发现了隐藏在自己发丝中不同寻常的地方。那是一根特殊的头发，微微扭动着，仿佛有生命。 薛砚舟：“之前我被头发拖走的时候，就是被头发吊在了防盗窗上。” 小飞：“那，那你怎么脱身的？” “直接拔一出一来。” 小飞抬手就去拔，才一用力，就痛得自己差点厥过去，缓了好久才恢复意识。 “哥们，你，你可真是个狠人。” 薛砚舟后退一步，似乎害怕头发再次寄生在自己身上：“□□是痛，可是不□□我怕死。” 其他几人一试，都抵抗不住这种剧烈的疼痛只能放弃，如果用谢亦明的火去烧，鬼发会变本加厉地向大脑钻进去。 “先解决源头。”谢亦明收手，“小飞，我带你进灰雾绘制地图，其他人先在门卫室守着。” 在情况不明的地方，谢亦明再强，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队友。这种安排是最妥当的。 谢亦明还未说完，停了下来。 外面的路，亮了。 亮起来的不是路灯，而是无数白色蜡烛。 晃动的烛光中，街道两边的店面又隐隐绰绰地出现。 吱——呀——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所有卷闸门整整齐齐地打开。里面爬出无数黑影，扭曲的关节，沿着蜡烛铺就的道路冲了进来。！ 第13章 华钢二村 “艹！神降派的人真特么会搞事！”小飞怒骂一句，和江白林俪一起冲了出去。 对付这些伥鬼，他们配合很是熟练，无需多言就把伥鬼拦在了门卫室附近。 小区里面被困住的无辜群众太多，让伥鬼闯进去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都毫无抵抗之力。 薛砚舟往后一缩，维持自己的设定躲在角落，没想到，却看见谢亦明没动。 他捂着胸口，靠在门框上，胸口剧烈起伏。 “谢队？你还好吧？” 谢亦明没说话。他只觉得脑子剧痛，心知自己也已经被鬼发寄生。 平日来说，这点鬼发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可此前受的伤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发作起来，伤口上盘旋不去的鬼气沿着血液向身体中侵袭。 一时之间，以他的实力也无法控制僵硬的身体。 谢亦明挣扎着，掌心出现那只打火机，却发现竟然无法点燃。 这鬼发，不对劲，身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能量，似乎已经被封印。 缠在他身上的鬼发，和此前清理完毕的都不一样，应该是来自此次入侵的源头灵异。 谢亦明的伤口愈发痛了起来。 其他队友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在外面清理爬进来的伥鬼。 他太过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认为他会受伤。 就在此时，从房间内的洗手池内，猛地涌出大量黑发，缠上了谢亦明。 速度太快，黑发裹挟着他，拖向不知名的地方。外面的小飞几人发现不对，扑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们扑过来，同样被黑发死死缠住，却没能阻止谢亦明被拖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死死扯住了谢亦明。 隐约的雾气同样包裹住了其余三人，黑发瞬间失去目标，如流水般退去。 围上来的那些伥鬼，也静止不动了。 三人呆了片刻，才从死里逃生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队长怎么样！” “队长暂时没事。”小飞低头确认一下游戏机里的绿点，暂停片刻后，又说了一句。 “刚才数值暴涨，隔离开了鬼发的袭击， 是那个小舟的能力？” 江白：“没有去公寓，就……觉醒天赋能力的人？怎么可能！” 林俪看着薄薄笼罩在他们体表的雾气：“这雾气，能隔绝灵异的探查。” 小飞：“倒也不是不可能，在第一个副本半途就觉醒天赋能力的也不是没有，但每个都成长为了九级大佬。” 比如，他们的队长谢亦明。 那个看起来像个花瓶的小舟，竟然是这么有潜力的人？ 他们想起小舟面对周毅时被吓得抱头发抖，眼角通红，泛着泪花的样子，都陷入了沉默。 应该，不会吧。 不是说，只有意志最为坚定的人，才能最快觉醒天赋技能吗？ 这个小舟，是怎么回事？ “不说太多，先把这些伥鬼清理完毕。”林俪经验丰富，很快判断出形势。 谢亦明应该是被拖入了星星理发店，他们冲动去营救，只会添麻烦，不如将所有伥鬼清理完毕，让队长无后顾之忧。 “好！” *** “谢队，谢队？” 薛砚舟靠着墙，推了推躺在旁边的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嘶——” 他的右手，无力的耷拉在一旁。 刚才的混乱中，为了扯住谢亦明，他生生把手臂弄脱臼了。 薛砚舟倒是知道怎么接上去，就是单手不太好操作。 几分钟前，他和谢亦明被黑发拖进了星星理发店。 理发店里没有灯，玻璃上地上都是灰蒙蒙的尘土。黑色的人造革椅子因为使用时间太久多出破损，甚至还翻出里面的海绵。 一切看起来，只像是个荒废多年的理发店。 除此之外，靠里的地方是一片昏暗，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 如果不看店门口那个转动的三色灯柱，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三色灯柱里，转动着的分明是一颗颗被挤压的人头。 灯柱的直径不够，人头都是勉强塞进去的，五官扭曲变形，就这么贴在塑料壳上。 灯柱还亮着，三色的，转动间，人头的瞳孔随之闪烁出不同的光泽，它们像是在看着店里的人。 这什么赛博恐怖场景！ 薛砚舟快被吓哭了，真心的。 如果冲上去和伥鬼拼个你死我活，他还能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忘记恐怖。 可如今一动不动地接受几个挤压变形人头的注视，薛砚舟只能抖着声音，试图唤醒谢亦明。 “谢队，快醒醒，我好害怕啊。呜……” “！” 谢亦明没醒。 理发店里的灯却亮了。 薛砚舟屏住呼吸。 此时，他死死支撑着，用木头娃娃的能力，覆盖住他和谢亦明不要被发现。生死关头，胸口的眼睛会不会显现出来这种问题，他已无暇顾及。 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如同野兽面对危机时那样，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从里面出来的东西，不是像钱有花或者是到处乱窜的鬼发那样的灵异，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有人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打扮很熟悉，黑衣白裤，看起来像是之前见过的托尼老师。 但他的发型不一样了，之前的托尼老师是简单的平头。眼前的这位，却顶着个炫耀发量左眼永不见天日的非主流发型。 很怀旧。整体风格也和这间破旧的星星理发店很配。 非主流托尼老师走到一旁，背对着他们，拉开了灯。 灯光亮起，薛砚舟才发现，之前看不清楚的黑暗处把满了一排一排的人头。 人头看起来，像是理发店里用来练习技巧的假人头。可是，从那干枯的皮肤看来，根本就不是假人头。 所以，这个托尼老师，练习的都是…… 真正的人头。 托尼老师很敬业，也很专注，拿起一旁的剪刀，开始剪头发。 只是他的技术似乎不怎么好，第一刀，就剪太多。 看起来像是想剪成齐刘海的发型，顿时只余下了三四厘米，属于会被顾客拍照发到网上哭诉的失败发型。 薛砚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地狱笑话。 如何报复把自己头发剪毁的理发师，动静不要太大，报复要够狠。 答：半夜悄悄吊死在理发店门口。 “……” 他不禁 开始怀疑，门口三色柱里转动的人头，是不是都是吊死在理发店门口的可怜顾客。 理发店里很安静，显得剪子落下的声音尤其狰狞。 咔擦咔擦—— 薛砚舟又轻轻推了推谢亦明，依旧没有反应。 他拉开衣领看了一眼，心口处的眼睛越发红艳。 周毅的死状历历在目，红色的眼睛蔓延全身，太过凄惨。 即便他的契约以及眼睛的位置有些不同，薛砚舟也不想放任这个标记完全浮现。 可是，此时不用娃娃的隐蔽能力，被那个托尼老师发现的话，也没有好下场。 从目前获得的线索分析，托尼老师应该就是华钢二村闹鬼事件的源头了。 托尼老师继续修剪被他剪坏的那颗头，却越弄越糟。 他忽然暴躁起来，抓起旁边的剃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头剃成了光头。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双目紧闭的人头，忽然睁开了眼，喉咙里发出几乎不可分辨的诡异声音。 薛砚舟低头，又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这声音，分明就是钱有花的声音。 所以，此前在居民楼里被木头娃娃吞噬了一半的钱有花，又被弄进星星理发店做成了人头模特？ 噫—— 薛砚舟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在他头发浓密，脱发也不严重，不然触发必死规律的话，指不定也会被做成人头模特。 托尼老师拿着剪刀，愣愣站了片刻。忽然高高举起剪子，猛地扎了下去。 噗呲一声。 人头没有出血，而是慢慢干瘪下去，如同没气的篮球一样。 发泄过后，托尼老师似乎有些累，拖着脚步又走进了后面的小房间。 干瘪的人皮留在架子上，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薛砚舟。 呼—— 薛砚舟长出一口气，决定赶紧把谢亦明弄醒，只留他一个人面对这鬼里鬼气的理发店实在是承受不来。 他慢慢伸手，摸向了谢亦明口袋外侧的打火机。 他倒不是对大佬的道具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着打火机和谢亦明应该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果然，在他手指碰上那个打火机的时候，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腕。 薛砚舟被抓了个正着，只以为会被教训一顿，没想到却听到了一声。 “哥……” 哥？以前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是这位谢队长的哥哥？ 薛砚舟抬头，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欣喜的笑：“谢队你终于醒了。” 谢亦明愣了片刻，抬手捏了下眉头，过了片刻才问：“现在什么情况？” 薛砚舟三言两语，把刚才的情况描述清楚。当然，涉及到木偶和契约的部分是隐去不讲的。 他知道，见多识广的谢亦明，会给自己的特殊能力找出恰当的理由。 果然，谢亦明说了句：“你天赋不错，能觉醒天赋能力的人不多。” 再多的，他没有解释，现在不是恰当的时候。 “你掩护我，去看看那些人头。” 两人起身，一个个人头看了过去。 除了被扎漏气的钱有花，其他人头都保存得还算完整，只看局部的话，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 谢亦明：“都是之前失踪的人，没找到尸体。” 薛砚舟不想看人头，目光始终放在外面。 “谢队，灰雾越来越浓了。” 从他的角度，已经看不清小区的正门，只觉得目之所及，全是灰色，如同处于另一个世界。 对面的店面也看不清轮廓，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间星星理发店。 谢亦明：“你跟着我，进去。” 如今灵异暴走，不能再拖延下去。 薛砚舟想了想，问，“谢队，我好怕，里面不会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吧？我可以不去吗？” 谢亦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力道，不像是保护的意味，更像是怕他跑了。 薛砚舟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地跟着谢亦明，走进了那个充满未知恐怖的房间。！ 第14章 华钢二村 踏进房间的瞬间，薛砚舟先是眼前一黑，随后才视线清晰起来。 房间不大，并排放着几张洗头床。洗头床和外面的凳子一样，破旧得翻出里面的海绵。 薛砚舟躲在谢亦明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然后在最角落的那张洗头床旁边，看到了托尼老师。 托尼老师站在那里，用力洗刷着什么。他脚边的地上，下水道里，全是扭动着的黑发。 怪不得鬼发会入侵到小区各个区域，那棵大榕树尤其被寄生得厉害。 榕树的根系扎进地下，又被下水道中的鬼发寄生，这才导致榕树形成了宛如源头一般的灵异。 挂在榕树上的尸体，都是曾经被鬼发杀死的人，变成了伥鬼，最终成为榕树结出来的果实。 两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托尼的注意。 薛砚舟的灰雾，已经笼罩在他们四周。他的能力，虽然没有攻击性，但配合攻击力强大的谢亦明，却无比契合。 距离越来越近。 托尼老师还在低着头不知干什么。 离得近了，薛砚舟才看清楚，洗头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看不出面目，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一头黑发格外华丽，在昏暗灯光下宛如流光溢彩的黑色锦缎。 距离已经够近了。 谢亦明再次拿出了打火机，跳动的绿色火焰。他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焰忽然暴涨，前方扇形区域内的一切都被笼罩其中。 诡异的是，其中的灵异，却仿佛被迷惑，没有任何举动，就这么任由火焰吞噬整个房间。 薛砚舟看到火焰之中，隐约有巨兽的形状，随后慢慢消失。 随着巨兽的消失，那些灵异似乎醒了过来。鬼发开始扭动，想摆脱无处不在的火焰，却被烧成灰烬。 托尼老师倒了下来，同样在挣扎着。它果然不一样，即便是被火焰灼烧整个身体，却没有像其他的发那样瞬间化为灰烬。 它向着两人的方向，扭曲着关节爬了过来。 在这一刻，薛砚舟才看清楚它的正面。 它，没有脸。 或者说，发从每一个毛孔中冒出来，让他的脸和后脑勺 一般无二。 它脸上的发还在不停冒出来，扭动着，挣扎着。脚被烧化，里面没有血肉，全是头发。 看起来，像是一个用头发做成的稻草人。 “唔，太吓人了，什么鬼玩意儿……” 薛砚舟低声惊呼，声音发抖。 谢亦明没有回头，只是挪了一下身体，把他彻彻底底的护在了身后。 “刀。” 薛砚舟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抽出之前对方送的短刀捏住刀刃反手递了过去。 谢亦明没有回头，手指却精准地落在了刀柄上。 “你……” 他还是没有说完。 薛砚舟却皱了下眉，觉得这个动作，似乎特别顺手，仿佛两人这么合作过千百次。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那个沈丘说的，他自己主动遗忘的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 算了。 无所谓，真真假假才是骗人的最佳路数。 谢亦明拿着短刀便冲了上去，挥刀的轨迹，角度，和薛砚舟此前挥刀斩伥鬼时一模一样。 只是在刀刃之上，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他到刀准确落在那托尼老师的身上，分割成一块块。 火焰顺着割裂的伤口进入其中，加快燃烧速度，不多时，挣扎着的托尼老师彻底化为灰烬。 天花板，下水道，墙缝里爬出的黑发，随着它的消失，也失去活力，散落一地。 这谢队果然不简单，一个照面就解决了灵异入侵。 不愧是区域负责…… 薛砚舟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看见谢亦明就猛地咳出一口血。 血喷在地上，其中竟然掺杂着点点蓝绿色的鬼火。星星点点的鬼火落下，和地上没有熄灭的火连成一片，顺着谢亦明的裤脚攀爬而上。 “谢队？” 薛砚舟要去扶，就听他一声喝止。 “别动！我能力失控了！”谢亦明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火焰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又泛起幽幽绿光。 “这个不是源头，唔，”他唇边又渗出血丝，“源头还躲在理发店里。” 薛砚舟这才看到，谢亦明的外套散落开来，里面的白衬衣透出了血迹。 只是泛开的血迹，不是红色，而是泛着褐色，还夹杂着那种属于泥土的阴冷味道。 鬼火，顺着血迹舔舐上去，甚至烧到了薛砚舟的鞋子。 这是虚弱的时候，被自己的能力反噬了？ 谢亦明的脸色越来越灰暗，胸口血渍几乎要染红整件衣服，眼见着像是要不行了。 薛砚舟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发白，随后直接转身冲了出去。 他离开的时候，谢亦明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扶着旁边的柱子，再次咳了一口血。 地上的血，已经泛着淡淡的死气。 即使他不是神降派，长时间和灵异接触，免不了被浸染。越强大，和天赋凝聚出来的灵异道具同步率越高。 他也会越接近灵异。 谢亦明不怪薛砚舟，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保全自己逃走，人之常情而已。 反正他死不了。不过是痛苦一点罢了。 * 此时的薛砚舟，却在一颗一颗的检查外面的人头。 托尼老师不是源头鬼，他不过是时间最长的伥鬼而已。 在刚才的托尼老师被谢亦明烧死，最后消失在鬼火之中的，是一根头发。 薛砚舟清清楚楚看见，有一根头发在他天灵盖上扭动着最后化为灰烬。 究竟是哪一根？究竟躲在哪里？ 洗头房里的灵异都被谢亦明一把火烧干净了，那只会在外面。 外面满满一排人头着实太过难以分辨，再检查下去，只是耽误时间。 薛砚舟只检查了一个就放弃。他焦躁地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门口的三色柱上。如果源头鬼一定在星星理发店的话，那只能在那。 他推门冲出去，一脚把三色柱踹倒在地。 然而，这看起来破旧的三色柱，质量意外地好，在地面弹了几下后，一点裂缝都没有。 薛砚舟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踩上去。 依旧没有动静。 只有灵异才能对付灵异。 可惜那把短刀还给了谢亦明，他身上如今算得上灵异道具的就只有… … 他毫不犹豫一把扯下木头娃娃，猛地就扎了下去。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并不尖锐的木头娃娃，撞击在那块老旧的塑料壳子上，却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塑料壳子裂成一块块，里面的三个人头滚了出来。 然而，每颗人头的头发依旧很茂密，人头的眼睛，死死盯着薛砚舟。明明没有动，却充满着恶毒的感觉，仿佛瞬间能暴起撕咬他。 但薛砚舟知道，此时的鬼发已是强弩之末。谢亦明杀死了所有的伥鬼，只余下这个擅于躲在幕后，操纵偷袭的鬼发。 灵异没有意识，也没有智慧，却可以引蛇出洞。 只要符合袭击规律，就会袭击。 那就好办了。 薛砚舟直接扯住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揪，随后扔在地上。 只在眨眼之间，三颗人头上一根黑色的发丝暴涨，猛地袭向薛砚舟头顶。 他微微一闪，抬手一扬，头发扎在了掌心。 黑发见皮肤就钻了进去，带着阴冷的灵异之力想要侵占这具鲜活的身体。薛砚舟用力掐住黑发，忍着剧痛向理发店冲了进去。 期间，他低头看了一眼捏在掌心的鬼发，发现这根黑发异常粗壮，且遍布着凸起。他拿到眼前细看，竟是无数张哀嚎着的人脸。 没错了，这肯定就是灵异入侵的源头。 谢亦明被鬼火灵异反噬，要他活下去的话，只能依靠灵异对冲来压制鬼火。 这是薛砚舟从木头娃娃和鬼发之间的博弈得出的经验。 木头娃娃不够强大，需要的对冲灵异也不够强大。 谢亦明却不一样，只能赌一把。 屋内的人，身上已经覆盖上了绿色的鬼火，整个人如同被燃烧起来一般。 薛砚舟冲过去，却又被逼退一步。 他胸口有着眼睛印记的地方，微微作痛，仿佛也被绿色鬼火灼烧。 看来和木头娃娃签订契约后，他身体的某些部分还是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薛砚舟顾不上太多，只想着谢亦明不能死。 他扑过去，掰开谢亦明的手，看到了那个打火机。 薛砚舟直接握了上去，果然，鬼 火顺着窜上鬼发。两个灵异开始激烈斗争起来。 他的手也烧了起来。 那根头发，已经扎入他的血管，如今完全被点燃。鬼火顺着扎入体内的鬼发，一路烧了进去。 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他却只是死死握着打火机，恍惚间，薛砚舟似乎又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难道他已经快要被烧熟了？ 不对，血管里被入侵的感觉迅速消退，木头娃娃的挣扎也沉寂下来。鬼发已经，消失了？ 在几乎是一片血红色的视野中，薛砚舟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微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有人在说话。 薛砚舟因为剧痛，几乎失去听觉，耳边是无尽的嗡嗡声，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人凑过来。 “可……滋——松，手……” 因为剧痛，他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薛砚舟只记得，要死死握住打火机，让鬼火和鬼发接触。 恍惚中，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覆上了他的手。 打火机从手心被抽走，剧烈的痛楚同时离去。 薛砚舟强撑到此时的意志力，也一溃千里，陷入黑暗之中。 活下来了？ 应该是的。 “谢谢……”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第15章 寂灭公寓 薛砚舟以为，他会在医院里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一看就不正常，方方正正一个立方体，看得见的地方都是纯白的。除了他躺着的床以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薛砚舟起身，走下来。 房间似乎能听到他的想法，在他的脚落地的瞬间，一行字在前面白色的墙上显示出来。 [欢迎来到寂灭公寓。］ 寂灭公寓？什么玩意？ 薛砚舟索性张嘴就问：“这是哪里，寂灭公寓是干什么的。” 一个又一个文字出现在墙面上，仿佛是背后有人在通过键盘输入，速度很快。 满满一墙的文字。 [寂灭公寓是噩梦游戏玩家修整的地方，在此处可以通过积分向主神兑换道具、天赋、技能。］ [玩家等级从1级到10级，每升一级，房间可以向上一层，越往上的房间享受的资源越丰富。］ [每位玩家每月需要完成一次强制副本，强制副本根据玩家等级随机匹配。1-3级玩家匹配简单或中等级别，为五人副本，4-6级玩家匹配中等或困难级别，为五人或十人副本，7-9级玩家匹配困难或噩梦级别，五人十人或十五人副本。］ [十级玩家成为公寓管理者，无需参加强制副本，独占第十层，可分配公寓资源。］ 薛砚舟的阅读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从里面提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进入过灵异入侵区域，且符合某些条件的人，会被邀请进入公寓，获得异于常人的天赋。 不同寻常的体质，身体或是寿命。 薛砚舟算是明白，处置中心的人为何不一样了。他们应该都是这个所谓的噩梦游戏的玩家。 [人物资料］ 薛砚舟随手点开，看到了他的名字，和下方的一连串属性。 体质力量精神敏捷智力，但凡打过游戏的人都知道这些数值代表着什么。 体质90，力量91，智力99，敏捷100，但凡有其他玩家看到，都会大为惊讶。薛砚舟的数值，几乎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极限。 唯独有一项低得离谱。 精神：-1。 薛砚舟看到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不就是怕鬼吗，不至于精神-1吧……” 他点开精神属性的说明看了几眼。原来，精神属性和同步率有关。随着和灵异接触变多，技能天赋越强大，和灵异的同步率也会越高。 同步率越高，会越强，但却是把双刃剑。同步率越高，也会越容易陷入无意识状态。 无意识状态说得好听，实则就是化为灵异，等同于鬼。 不久之前，谢亦明的能力失控，应该就是同步率过高的原因。只是区域负责人还是不一样，即便是同步率过高，也还是维持了理智，没有陷入无意识状态。 鬼火是谢亦明的天赋能力，鬼发和鬼火互相消耗后，同步率降低，谢亦明自然也就能再次控制鬼火。 这就是“灵异对冲”的原理。 薛砚舟摸了摸下巴，大概理解了自己这-1精神代表着什么，就是极容易和灵异达成百分百的同步率。 这大概就是那个沈丘说的，招鬼体质的副作用？ 麻烦也是麻烦，薛砚舟合理推测，自己的同步率一旦过高，木头娃娃就会趁机反噬。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其他的灵异对冲，降低同步率。 这么想想，还挺刺激的。 薛砚舟轻轻笑了一下：[沈丘，你在吗？］ 没有回应，看来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那个联络员无法上线。 薛砚舟继续看了下去。 属性下面，是技能栏。 按照前面资料的说法，0级新人一般都没什么太有用的自带技能。 日常生活中掌握的技能，只有主神判定为有用的才会出现在这一栏。 根据刚才的科普，新人进入公寓后，技能的获得有两个方式，一是积分，一是自带。 薛砚舟没想到，他的自带技能还挺多的。 开锁，格斗，切割，这些都是薛砚舟自带的，被判定为d级技能。 隐身，b级技能。 这应该是木头娃娃的灰雾提供的技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叫阴影斗篷的a级技能，在隐身状况下可以将斗篷笼 罩队友，一起隐身。 a级技能据说十分难得，在主神处兑换除去需要高额积分外，还必须获得a级副本的剧情点。 副本。 薛砚舟想起此前小飞说漏的那个字。 华钢二村，是个副本？ 他想了想，在墙上写上了华钢二村几个字。 没想到，一行红色的字跳了出来。 [查询副本信息，请到公共区域。］ 薛砚舟皱眉，又换了几个字。 查询“神降派”。 [请到公共区域查询。］ 查询“玩家谢亦明”。 [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 公共区域？ “有门吗？”薛砚舟问。 话音落下，左手边的墙上出现一道门。 普通的木门，和宿舍的一模一样。 打开门，门外是长长的一条走廊。 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似乎有一道空气墙，随后，一行字跳了出来。 “是否同意入住寂灭公寓。” 薛砚舟停了一下，明白其中的意思。 想去其他地方，就必须加入寂灭公寓。 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点了个“否”。 *** 公共区域。 不少玩家坐在沙发上闲聊，交流下刚通关的副本，或是其他八卦。 很快，不远处的电梯引起他们的注意。 电梯上的数字，一路上升到“九”。 “我没看错吧？电梯上九楼了？” “这，不简单啊，哪个大佬要下来了？” 九楼和下面的楼层不太一样，可以查询到一切需要的信息。住在九楼的那几个大佬，也几乎不出现在底楼的公共区域。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那人的出现。 电梯门打开，清隽的青年出现。 是谢亦明。 他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唇色苍白。 “谢大佬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挑战管理权限受了重伤。” “啧啧啧，真是搞不懂他们，明明可以用积分离开，却一直逗 留在公寓里，还执着地挑战管理权限。” “嘘，小点声。” 谢亦明并不在乎旁人的议论，走到一个僻静处坐了下来。 他盯着电梯，在等人。 新人进入寂灭公寓后，要接新手任务，接新手任务就必须出现在公共活动区域。薛砚舟肯定会出现。 电梯再次上行，却又停在了九楼。 “这什么情况？九级大佬团建？” 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后面出现的青年笑得温柔，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谢亦明皱眉，只看了一眼就转头。他不喜欢和顾远洲打交道，对方心眼太多。 没想到，顾远洲却无视他的表情，走过来坐下。 “谢队，好久不见。” 谢亦明点头：“你好。” “听说，你们那出了个很有潜力的新人？你在等他吧？” “第五区的人。”谢亦明冷声说道。 “你这话说的。”顾远洲笑了笑，“总是要问问本人的意愿……” 谢亦明没再搭理他，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就在旁边的人担心两个区域负责人会不会吵起来的时候，公寓的大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人，不是186号公寓的居民。那人一出现，公共活动区域安静下来。 他的眼睛中，不是黑色的瞳孔，而是幽蓝色的，发着如同鬼火一般的光。皮肤也苍白得不似人类，反而更像死去多时的尸体。 左半边脸上是半个白骨面具，在蓝色瞳孔的映衬下，令人不寒而栗。右半边脸倒是俊美，只是不似活人。 神降派的首领，仇慎。 其他人甚至无法界定，他就是是人类，还是…… 鬼。 见到这人的时候，谢亦明和顾远洲，都看了过去。 谢亦明的脸色愈发冷漠，明明是火属性的能力者，却仿佛能掉出冰渣子。顾远洲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神却冷了下来。 真是……讨厌的东西。 仇慎却走过来，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华钢二村副本，是你搅和的？” 谢亦明只看他一眼：“神降派的人出现在我们世 界，见一个杀一个。” “可惜了，华钢二村是个好地方，”仇慎笑了，笑声古怪刺耳，“你们又何必这么挣扎。” 顾远洲也笑了：“我们自然是比不过你，能主动引入灵异，把自己的世界搞成人间地狱。” 仇慎不以为意：“大势所趋罢了。” “是吗？不知你心里的那个人，知道你把那个世界搞成这样，会是什么想法。”顾远洲眼含笑意，话语中却淬满毒汁，“我记得，你的心上人，当初是为了那个世界……” 砰的一声巨响。 他们眼前的茶几，裂成数块。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特质的，若非力量超群，绝对不会碎裂。 谢亦明和顾远洲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公寓内不允许私斗，他们都想弄死仇慎，仇慎也想弄死他们。 然而，在这个地方，却只能这样坐着，不痛不痒地讽刺对方。 不过，在口舌之争上，仇慎明显敌不过顾远洲，被对方拿着刀子在心尖捅了一刀。 他眼中幽蓝色的火焰跳动几下，“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洲微笑，没说话。 短暂的冲突似乎平息下来，躲得远远的众人这才再度聚集起来。 中央出现了巨大的光球。 主神。 主神出现，一是新玩家加入，二则是新副本的出现。 巨大的光球伸出触手，连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除去186号公寓外，还有其他公寓的玩家也在同一时间连接上线。 他们看到了华钢二村，和入侵的灵异，被吊死在防盗窗上的住户，惊慌失措离开的外卖小哥。 古怪开业的星星理发店，一幕一幕，仿佛一个游戏的片头cg。 将在连接进入主神的玩家跃跃欲试，准备探索新副本的时候，画面暗了下来。 警告框跳了出来。 [186-华钢二村副本（困难），载入失败，游戏地图删除中——］！ 第16章 寂灭公寓 噩梦游戏的世界发言框开始跳动起来。 [好不容易开新副本了，怎么载入失败了？］ [你不看看前面的标号，186号啊，这可是困难级别的副本。］ [啧，又是186号公寓，他们那从来没开过困难以上的副本吧？真是过分，到我们的世界副本来拿资源，只进不出。］ [呵，楼上的，你有本事倒是来186号公寓谈谈啊，线上放话算怎么回事？］ [来就来，你等着。］ [来啊，对了，哎呀，这图片上的是谁啊。图片.jpg］ [艹，你们公寓今天怎么了？谢亦明和顾远洲怎么都在公共区域？还有那个是……仇慎？］ [啧啧啧，要不是公寓内不准打架，这个时候186号就剩地基了吧。］ 186号公寓在噩梦游戏是出了名的地方，一栋公寓就有五个九级大佬，不像其他公寓，有一两个已经是逆天水准了。 同样的，186号公寓的特殊之处还在于，没有任何一个困难副本，是以186数字开头的。每一次的灵异入侵，都会以载入失败而告终。 此时，引发热议的几人，却在等另一件事。 或者说，只有谢亦明在等。 顾远洲是想看看，第五区有什么人才。仇慎，则是想毁掉谢亦明看重的人，他不想再看到186号公寓出一个天才玩家。 如果不能入侵186号世界，他的计划，也永远无法推进下一步。 副本界面消失，再次亮起的人物界面就只有186号公寓内的玩家可以窥见。 一道人物剪影出现，随后像素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图片开始读取，从头发，到眼睛……读取速度很慢。 眼睛跳出来的时候，顾远洲猛地站了起来。 公寓内其他人都链接主神，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有坐在公共区域的外人仇慎看到了。 他僵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底跳动的蓝色幽光，能显出些许情绪。 顾远洲这是，怎么了？ 看来，这个新玩家有点意思。 仇慎舔了舔尖锐的牙，想着能怎样 让顾远洲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意消失。或许，毁掉他重视的人，是一个好方法。 顾远洲的情绪波动，只在这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他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继续，继续加载…… 即使不是那人，他也只想看一看…… 然而，图片却卡住了，没有继续出现数据。 过了片刻，人物剪影上也显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框。 玩家数据载入失败。 玩家……载入失败？ 这是从来没有人看过的场景，这是，什么意思？ 载入失败后面，有一个问号，是详细说明。 点开后，出现了载入失败原因。 玩家拒绝签订协议，原因是…… 怕鬼？ 这是186号公寓第一个拒绝签订协议的玩家，毕竟在体会过灵异入侵中普通人的无能为力后，怎么会有人拒绝唾手可得的自保能力？ 只是，玩家数据载入失败已成定局，主神会消除那个玩家的相关记忆，剥夺他的技能和天赋。 谢亦明睁开眼睛，看见仇慎已经离开。 仇慎过来找麻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华钢二村有神降派的人在，肯定是仇慎派人过去加速副本化进程。如今华钢二村灵异入侵进程被打断，副本载入失败，仇慎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是心有不甘。 但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银色打火机忽然出现在手上，他打开盖子，又盖上，反复数次。 谢亦明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这次，他捏在手里的打火机已经不是纯粹的银色，上面的纹路缠绕上了黑色线条。 仔细去看，黑色线条还在微微扭动着。 谢亦明在离开华钢二村后就发现了这个变化，并且进入公寓后，他的同步率下降到了百分之八十。 他没有兑换任何恢复系的道具，那只能说明，在华钢二村的时候，有人用恢复系的技能治疗了他。 灵异对冲的确可以暂时压制灵异暴走，但之后会反噬，死得极其痛苦。 那个小舟的天赋技能不简单，恢复系天赋本身就罕见。 所以谢亦明才会迫不及待地出现在公共活动区等人，准备第一时间让对方加入自己的队伍。 可惜…… “谢队，那个新人的资料，分享一下？”顾远洲忽然开口。 谢亦明抬眼，看他一眼：“与你无关。” 顾远洲并不放弃：“我仓库里你想要的那只蜡烛，可以用来交换。” 他越是这么说，谢亦明越是警觉：“他已经拒绝了游戏协议，我有义务为他保密。” “……”顾远洲又眯眼笑了起来，“谢队，您这态度，像是护着什么很重要的人。有点意思。” 谢亦明起身，不准备再待下去。他讨厌和人打交道，顾远洲这样的性格，尤其讨厌。 *** 警告！警告！ 薛砚舟一脸淡然，看着面前疯狂跳动的警告框。 [玩家不接受协议，将直接退出游戏，删除一切与游戏相关的记忆、技能、道具，删除技能如下……］ 下面列出了隐身和阴影斗篷。 看来，自带的技能是不会删除的。 那木头娃娃呢？ 薛砚舟把挂在脖子上的娃娃拿出来，看了片刻。 或许是有契约的存在，他竟然是能隐约感受到娃娃的情绪，似乎……很不情愿？ 他的手指轻轻在木头娃娃上蹭了几下，有些依依不舍：“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在华钢二村的时候，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也走不出来。” 薛砚舟露出个恶劣的笑来：“我偏要试试看，能不能连你一起删掉哦，小宝贝。”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点下了，确认删除。 ** 薛砚舟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入眼是一片纯白，看来是在医院。 他眨了眨眼睛，迟钝地想起晕过去前发生的事情。 对了，他去华钢二村送外卖，遇上了灵异入侵的事情。 然后，他是怎么出来的来着？ 对了，是被处置中心的人救出来的。 再然后呢？ 薛砚舟有些想不起来，不知道是受惊过度的大脑自我保护还是什么，总之他不太 记得细节。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他起身，发现这是个单人病房，配了客厅洗手间的那种。 啊。他可没钱住这么好的病房。 “你醒了！” 有人推门进来，薛砚舟愣了一下，看到那人身上的黑色制服才反应过来，这是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 应该是叫小飞？ “你好。” “啊，你醒了，这次你的评定怎么样？” 薛砚舟有些不解：“什么评定？我……不是被你们救出来的吗？” 小飞傻了，愣愣问：“你不知道？公寓……的事？” “什么公寓？不是华钢二村吗？那边是住宅吧？” 就在小飞一脸崩溃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谢队。” 随着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小飞的表情越发惊讶，看着薛砚舟仿佛看什么怪物。 电话挂断。 小飞沉默片刻，才问：“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 “嗯，那好，我还有公事，先回去报道了，这边的费用已经付过了。对了，你把银行卡号给我，过几天会有一笔钱打到你卡上，作为协助处置灵异的奖金。” 薛砚舟看着小飞离开，这才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过脸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过了片刻，他笑了，笑得很好看，又有些……诡异。 “可惜了，还是没甩掉你啊。” 薛砚舟抬手，从脖子处勾出一条黑色的绳子。 绳子末端，挂着个小小的木头娃娃。 “真是个牛皮糖。” 当然，他的记忆也没有消失，刚才不过是有些混乱而已。见到小飞的时候，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关于寂灭公寓，关于噩梦游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 新州大学。 “喂，小舟，一起去吃饭。”徐城收好东西，抬手搭上薛砚舟的肩。 徐城是他的室友，北方人，有些不拘小节，但很好相处。 薛砚舟看他一眼：“今天不陪女朋友？” “她跟社团出去拍照去了，没空搭理我。”徐城一脸哀怨，“我想跟着去的，她说我拍照技术不堪入目，狠狠地拒绝了我。” 薛砚舟笑了笑：“不至于吧，我记得还行啊。” 两人一边往外走。 “是说啊，我拍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多清楚，可惜人家不喜欢，她发出来的照片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对了，待会儿哥么请你吃饭。” 薛砚舟知道对方是好意想请自己吃饭，毕竟前段时间的窘迫整个宿舍都知道。 “不用了，我前两天不是跑外卖去了吗，够用。对了，电卡我也充了。” 徐城眼睛一亮：“嘿，跑外卖这么赚钱吗？周末我也去注册个骑手，你带我跑跑？” “行倒是行，就是不太建议你跟我跑。” 薛砚舟担心自己的体质问题，招鬼什么的一听就不太吉利。单独一人陷入灵异入侵的地方还好，搭上个室友就不合适了。 “没事儿，我又不在意这些的……” 徐城的话停了下来，门外有人等着他们。 “哟，这不是大忙人班长吗？” 班长和他们整个寝室都有过节，很简单，薛砚舟的奖学金就是对方助纣为虐给弄下来的。 班长戴着副黑框眼镜，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被讽刺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薛砚舟：“薛砚舟，院长让你过去一趟。” 徐城一听就不干了：“干什么？他梁初旭又想干什么？” “行了，你先去吃饭，我过去一趟。” 徐城：“那不成，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还没进去，薛砚舟就知道这回院长叫他来是干什么的了。 门虚掩着，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那是，谢亦明？！ 第17章 新州大学 谢亦明怎么来了？ 不会是他忽悠小飞的事情被拆穿了吧？或者是胸口眼睛的事被发现了？ 薛砚舟心里很慌，脸上却没露出什么表情来。 他看了徐城一眼，还没说话，徐城就拍着胸口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薛砚舟点头，然后敲门。 “进来。” 薛砚舟走进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在座的每一个人，十分符合不谙世事大学生的形象。 “坐。”梁院长向来严肃的脸，此时倒是笑得慈祥，“小薛啊，怎么没听你说过还认识谢队？” 人都怕死，院长也不例外，到他们这个年纪身份，知道的事情更多。 比如关于灵异入侵。 灵异入侵越来越严重了，不少人口密集的城市也开始出现灵异事件。发展极其迅速，影响很大。 官方有意在压相关消息，生怕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有资源有背景的人，都在开始做准备，其中自然包括认识有能力的人。只是处置中心的人，很难结识。 像谢亦明这些区域负责人，别说结识了，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梁院长说完，又看向谢亦明。 谢亦明没有说话。 即便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说话。 他在看薛砚舟，目光专注，却不是什么会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满是审视。 “谢，谢队？薛同学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诡异的目光，让梁院长都觉出不对来。 小飞连忙开口：“不是不是，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下薛同学的就业意向的。” 薛砚舟：“就业意向？我才大二……” “不碍事不碍事的。”小飞连声说道，“可以先去我们那里兼职嘛，等毕业之后，就转正，拿事业编。” 梁院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处置中心招聘极为严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的心提起来了。 难道他胸口的眼睛还是暴露了？这是让他到处置中心方便接受长期监管？ 不知为何，薛砚舟不觉得 谢亦明会因为自己的长相而来。 谢亦明，不会是因为长相就感情用事的人。 薛砚舟还是摇头：“不用了，我暂时想专心读书。”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飞也不好再劝，看向谢亦明：“队长。” 谢亦明这才有了反应，起身，走到薛砚舟面前，直直看着他。 依旧不说话。 薛砚舟微笑：“谢队，之前你把我从华钢二村救出来，我一直想当面道谢，可惜没留联系方式……” 谢亦明拿出了打火机，摊开放在掌心上。 银色的打火机上，出现了黑色的纹路：“这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薛砚舟一脸不解，“您说什么，我不懂。” 反正相关记忆被消除，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装无辜。 为了加强人设，薛砚舟甚至追问一句：“谢队长，之前小飞跟我说，有个什么补偿金，还算数吗？” 谢亦明也不追问，收回打火机，又把手机拿了出来：“扫码，加好友。” 薛砚舟愣了：“啊？” “转账给你。”谢亦明说，“之前说过的奖金。” 处置中心给奖金，这么随意的吗？ 薛砚舟一脸懵的加了好友，又很快收到了转账过来的二十万。 “会不会，太多了点？” 谢亦明却没理他，直接起身走人。 就，很莫名其妙。 从院长办公室离开后，徐城终于忍不住满腔好奇：“你怎么会认识处置中心的人？” 薛砚舟开始满嘴跑火车，关于寂灭公寓关于主神关于噩梦游戏一概不说，着重描述华钢二村的可怕经历。 “我不是送外卖去了吗？那天我去华钢二村送货……” 最能骗人的谎言永远都是半真半假，加工过后故事这么一讲。处置中心的这笔钱，倒是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一个闯入灵异入侵区域的无关群众，运气好帮了他们的忙。热心市民获得见义勇为奖励，合情合理。 起码徐城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呼：“妈耶，我以前只在网上看过灵异入侵的事，不是说，人气旺的地方不会有吗？” 薛砚 舟说：“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听处置中心的人说，灵异入侵越来越频繁了，以前的很多规律都变了。” 徐城有些不以为然：“这都小概率事件，我从小就运气好，擦线上重点高中，擦线上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不可能发生在我头上的啦。” 薛砚舟也不多说，毕竟这种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觉得很遥远。 “对了，我请你吃饭，去二楼吃小炒吧。” “那敢情好，走走走。” 走到一半，徐城接到女友余丹的电话。余丹说已经快弄完了，让徐城去接她。 活动中心到食堂顺路，薛砚舟索性一起去了，说好请徐城吃饭的，加上他女友更好点菜。 至于其他两个室友，不是同一个专业的，有其他安排，就暂时不来了。 就在这时，薛砚舟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好，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你们可以随便连线的吗？” 沈丘：[为了防止员工在小世界里肆意妄为，必要的监控手段是需要的。］ 薛砚舟并不生气：“这么说来，我干了什么都在你的监视之下？” 沈丘：[那倒不是，作为s级员工，你的权限是非常大的，特别是隐私方面，如果不是有违规风险我们是不会上线提醒的。］ “你的意思是，有违规风险？” 沈丘：[你违规是常事，我只是例行问一句，刚才为什么拒绝加入处置中心，根据我们的数据分析，加入处置中心是接近谢亦明的最佳路线。］ “诶嘿，我就要做那个不同寻常的人，我相信，命运会指引我们走到一起的。” [说人话。我好向上报备。］ 薛砚舟见对方挺严肃的，便解释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和谢亦明接触的。” 沈丘不解：[就算是招鬼体质，你不往危险的地方钻，也不会次次遇上，以你的性格来说，也不会特意去不吉利的地方吧？］ 薛砚舟笑了一下：“事情可没那么简单，灵异入侵以后估计是会越来越严重了。” [你怎么知道？］ “处置中心给我的合同是有编号的，这说明是制式合同，不止一份。也 就进一步说明，临时编外人员不是一时兴起。算是，储备人才？” 薛砚舟停了片刻，继续说：“我是拒绝了噩梦游戏邀请的玩家，在他们的认知里，代表着觉醒的天赋也被收回。那为什么还要签合同，自然是笃定我还会再次觉醒，再次遇到相关情况。这一切都说明，情况恶化了。” 沈丘一惊：[恶化？］ “嗯，大概就是灵异入侵会更多更频繁的发生，这一次发生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不是偶发也不是意外，而是开始……以后啊，会越来越多，甚至城市也开始沦陷。” [你不怕？］ “怕啊，怕你能让我中止任务回去吗？” 沈丘的回答，是默默下线。 果然，薛砚舟还是那个薛砚舟，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乐子人。满口胡言，没人能窥见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反正，他每次都能保证任务顺利完成，那就够了。 “丹丹！”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活动中心的大厅。 余丹穿着一身cos装扮对两人招手：“你们等会儿，我把衣服换了就去吃饭。” 余丹是动漫社的人，过段时间动漫社要搞一个小型漫展，最近正在如火如荼地搞宣传。 活动中心的大厅上已经布置了部分展台，展台上还放了不少人形立牌。除去现在市面上正火的动漫和游戏角色，还有不少动漫社的原创角色。 眼前的展台布置成高中教室的样子，背景写着“新州中学”四个字。 即使薛砚舟不太关心这些事情，也知道《新州中学》这部原创漫画。 来自新州大学动漫社的原创作品，首发于校园内部app上，之后又被多方转载，网上热度挺高。 今年的招生宣传中，学校还把这部漫画作为亮点来吸引新生报考。 原创角色做得挺有意思，细看之下，五官都和动漫社的人有些像。比如眼前这个，就像余丹。 “这人形立牌怎么这么像余丹？” 徐城：“你居然不知道这新功能？” “什么新功能？” “就那个表白墙app上的，自拍然后生成动漫形象，还有机会成为新州中学里的角 色。” 薛砚舟看了一会，倒是看到好几个挺熟悉的面孔，只是动漫化后，仿佛是开了十级美颜滤镜。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 “阴魂不散啊，之前吊着立雪，这会儿又后悔了？” 薛砚舟一转头，看见了梁初旭。他微微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余丹造型立牌的旁边，有一个角色。 似乎……是关立雪？ 关立雪就是那个造成梁初旭记恨薛砚舟的人，原因很简单，争风吃醋。当然，争风的是梁初旭，吃醋的还是梁初旭。 关立雪是院花，从大一就开始追薛砚舟。薛砚舟对谈恋爱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一直拒绝。 梁初旭则是对关立雪一见钟情，自然是看不惯薛砚舟。 这一来一往，他甚至还找人堵过薛砚舟，想给点教训。没想到薛砚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是一把好手。 梁初旭吃了个大亏，不敢在明着对付薛砚舟，只话阴着来。 他家有钱有权。梁初旭知道薛砚舟是个孤儿，靠奖学金助学金生活后，便想办法挤掉了薛砚舟的名额。 这事到现在才算是了结，薛砚舟没再追究反抗，默默接受；而关立雪，答应了梁初旭的追求。 她对外的说法是为了不让梁初旭继续为难薛砚舟，但余丹却有些嗤之以鼻。 余丹是关立雪的室友，之前和她关系很好，还帮忙出谋划策追薛砚舟。经过这一遭，两人的关系也疏远不少。 薛砚舟没搭理梁初旭，问徐城：“余丹好了没？” 徐城是个暴脾气，正想骂人，被这么一打断，倒是想起现在的地点了。 “还挺傲。”梁初旭上前一步，“听说，你今天去院长办公室了？我跟你说，没用的，奖学金的事情，已经公示了，毕竟你……”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初旭,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先去占位置，我马上过来。” 这回过来的，是关立雪。她衣服还没换，和人形立牌上的款式一模一样，很适合她清纯的气质。 梁初旭见女友过来，倒是收敛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转身离开。 关立雪则是走过来：“薛砚舟，对不起啊 ，他脾气不太好。” 薛砚舟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玩手机。再看下去，又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他随手搜了下华钢二村。 [此信息根据相关法律法规不予显示。］ 果然，处置中心做了一定的处理，以免恐慌扩散。 可以理解。 又等了几分钟，余丹总算是过来了：“徐城！怎么样，我这立牌好看吧？” 徐城一脸憨样：“啊，这是你？一点也不像。” 余丹白他一眼：“薛砚舟，你觉得呢？” “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像二次元人物。”薛砚舟道。 “不就是说p得过度嘛，不过你这种中了基因彩票的是不会理解我等凡人的苦恼了。只有在梦中和p图软件里，我才能拥有心中理想的脸。” 薛砚舟：“……也不至于，彩票什么的。” 余丹睁大了眼睛：“小舟啊，你是真不知道你的脸引发了什么轰动，表白墙里每天都是你高居榜首，各种偷拍照片下天天有人舔屏。” 就算是爆出薛砚舟在孤儿院长大，能上学完全是靠助学金和补助这种信息，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但是，欣赏美人还是人之本性。甚至，网上的套路还转向另一个方向。 要月入多少才能包养薛砚舟这样的大美人。 表白墙是新州大学一个内部流通的app，据说是计院某不知名热心学长独立制作的。推出短短几个月，就风靡整个新州大学。 薛砚舟用过几次，不过一般都只看二手交易版块，其他版块有什么内容一律不知。 听余丹这么说，他愣了一下：“没这么夸张吧？” 余丹点了几下手机：“你看。” 屏幕上一张张划过去都是薛砚舟的照片，上课的，排队打饭的，图书馆自习的，走路的，各种角度都有。 照片几乎都是直拍直出，顶多加个滤镜渲染氛围。 薛砚舟扫了几眼：“这app现在这么先进了？” 他用的时候，是最原始的界面，功能也简单。 “那是，现在可太贴心了，还能一键美颜呢，说起来也太智能了，每次一键美颜都能刚好戳中我 的心，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徐城：“这么神奇？不可能吧？” “那个不知名的计院学长也太大公无私了，免费还维护得这么好。诶，徐城你要不也试试？看你平时的自拍都什么玩意，死亡直男角度。” “我那是天生丽质，再搓的角度也遮掩不住我的帅气。”徐城很自信，觉得真实才是最帅气的。 “呵。”余丹冷笑。 “艹！”徐城忽然爆笑起来，“喂，小舟，你看梁初旭那傻逼，哈哈哈哈，把自己p成啥玩意儿了。” 薛砚舟看一眼：“这是……梁初旭？” 梁初旭皮肤略黑，长得也算端正，加上家里有钱，打扮起来也称得上一句帅气。但表白墙app上的那张照片，却是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完全是判若两人。 徐城疯狂吐槽：“这帖子是这孙子自己发的吧，还全校捞人，找帅气小哥哥，哈哈哈我特么笑死！” 余丹说：“我估计他是想在新州中学里搞一个角色，毕竟投票人气高才行啊。” “好了，去吃饭吧。” 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抱着画纸的人撞在了薛砚舟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刘海有些长，低着头，戴着副黑框眼镜，撞人之后无比慌张。 画纸洒了一地，薛砚舟蹲下帮忙，看到那人的脸时，出声道：“唐嘉清？” 唐嘉清是插画系的，也是动漫社的社员。他没说话，捡东西的动作越发慌乱起来。 薛砚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对方性格内向，也不多说什么。 收拾好之后，确定唐嘉清和画都没事后，三人继续往外走。 在脚步声远去之后，唐嘉清才抬头，盯着薛砚舟离开的背影，嘴唇几乎咬得发白。 他真好看啊，说话的声音也好好听啊……！ 第18章 新州大学 余丹下午没课，吃过饭后就回宿舍了。推开房门，她就看见关立雪躺在床上，只放下了蚊帐，没有放床帘。 她以为关立雪没睡着，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关立雪没吭声，余丹便也觉得没什么，放下东西就在打开电脑开始做作业。 这作业一做就是大半天过去，等到余丹觉得有些饿，伸了个懒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了。 她起身，到阳台上吹了吹风，一边发信息给室友。 晚上没课，余丹便准备让人带饭回来，就算和关立雪现在关系有些僵硬，也还是尽室友义务问了一句。 “关立雪，你吃什么？要不要让金棉她们给带份回来？” 没有反应。 余丹觉出些不对来，从中午回来到现在，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关立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走过去，撩开蚊帐。 “关立雪？” 余丹伸手推了推她，还是没有反应。她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呼吸。 呼吸均匀。 难道真的只是睡着了？ 可是关立雪睡眠很轻，容易被吵醒，还因为这个事情吵过几次。现在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丹又推了一下，“关立雪！关立雪，你别吓我！” 床上的人还是安静地躺着，呼吸依旧非常均匀，没有任何变化。 余丹急了，直接拿出电话拨打了急救电话。 *** 这两天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除了关立雪被急救车拉走这事，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外，别的事再发生。 灵异入侵或者是处置中心，似乎消失在薛砚舟的生活中。 薛砚舟自然而然地再次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中，他心态好，即使觉得有些无聊，也不急着去找乐子。 全阴体质，不可能会让生活一直无波无澜下去。 他正在看书，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下。 薛砚舟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来自“表白墙app”的推送。 [新州中学有更新。］ 那天吃饭的时候，他在余丹的强烈推荐下， 更新了app，关注了《新州中学》这部漫画。 薛砚舟对软件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无聊时看看罢了。不过这款app似乎有点“流氓”，推送通知他关过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这次也一样。 明明昨天关闭了推送，今天却又开始了。 薛砚舟想着要不把软件卸载算了，没想到，手一滑，却点开了漫画。 扫了两眼，他皱起了眉头，这漫画怎么回事，居然把关立雪进医院的事情给画了进去。 动漫社的人在漫画中都是有角色的。关立雪在里面叫“立雪”，人设是新州中学的校花。 最新章的漫画中，立雪在宿舍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就在这个时候，宿舍的门打开了，徐城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进来后径直把水果放在了薛砚舟桌上。 “小舟，请你吃的。” 薛砚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怎么？有什么忙要帮？” 徐城把人拉到阳台，才小声问：“你知道关立雪的事吗？” 薛砚舟：“嗯，不是说指标都正常，就是不明原因地昏迷吗？” 徐城：“她爸妈在国外，买不到机票还没赶回来。这两天都是丹丹她们宿舍轮流在医院守着。今天晚上轮到丹丹，她有点害怕，就让我陪她。” “嗯，你是想让我帮你待会查寝的时候忽悠过去？” “不是，”徐城的声音更小了，生怕被宿舍里另外两人听到。倒不是关系不好，是那两人听到，绝对又会分分钟收获两个新爹。 只有薛砚舟性格最好，不会到处认儿子。 “丹丹说情况有点不正常，我寻思着你不是之前有经验吗，陪我去看看？” 徐城以为，薛砚舟会一口答应。毕竟他这室友，几乎是无所不能，人看起来挺单薄，居然还会格斗技。 基本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情。 “啊，这，我，我有点怕。”薛砚舟是真怕，“要不我明天白天再过去？” 半夜三更的医院，简直是灵异小故事发生的最佳地点，再加上自己的全阴体质，想起来就更令人害怕了。 徐城一听，抱着薛砚舟：“爹， 你是我爹，求求你了。” 薛砚舟：“……，好吧。” 拗不过徐城，薛砚舟还是妥协了。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如此巧合。 薛砚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味。关立雪住院的地方，居然就在上次他接单的李叔烧烤店附近。 徐城抽了抽鼻子：“哇，怎么这么香？这哪家烧烤店啊，绝了。” 薛砚舟：“李叔烧烤。”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味道很好的一家烧烤店，在网络上却不火。 在这个网红餐厅遍地的时代，李叔烧烤店知道的人却不多，来消费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 “诶，待会哥们请你吃点，当夜宵。” 明明是很香的味道，薛砚舟却不知为何没有胃口：“不了，就算是单人病房，吃烧烤也不太合适。” 关立雪住的是单人病房，毕竟她男朋友是梁初旭，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和别人一间。 病房挺豪华的，一室一厅带卫生间，外面的客厅有沙发有电视。 余丹却不太爽，皱眉吐槽道：“梁初旭居然就只在第一天出现过，把关立雪转到这个病房找了护工，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医院是私人医院，还是梁初旭家的产业。 “我们几个室友轮班着来守夜，都快累死了。” 徐城问：“你们不是整个宿舍和关立雪关系都不太好吗？” 余丹一摊手：“辅导员要求的，而且她爸妈还没赶回来，总不能真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吧。” 她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其实，守夜倒没什么，就是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薛砚舟问。 余丹看了一眼里面的房间，小声说：“我……总觉得，里面躺着的人，越来越不像关立雪了……” “不像关立雪？什么意思？”徐城没听明白。 “要不，你们看一眼？” 关立雪身体指标很正常，只是一直在沉睡，即使打开灯也没什么反应。 躺在床上的人五官精致，秀美无比，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是颜色红润如同完美的人偶。 是的，人 偶。 太过完美无缺，像是人偶。 徐城看了片刻：“这是关立雪啊。” “可，我觉得不太像……” 徐城和关立雪连点头之交都不算，但对这张脸很熟悉，毕竟是新州大学远近闻名的校花。 他拿出手机，点开表白墙app，随便一个热帖里，就有关立雪的照片。 “这个不是吗？一模一样。” “啊。”余丹也被说服了。 床上的人的确是关立雪，明明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 旁边的薛砚舟，却往里面走了一步。 “小舟，怎么了？” 薛砚舟没说话：“我仔细看看。”他手指微微发凉，倒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床上的人真的不对劲。关立雪长得和照片一模一样没错，可是，那是一张加了滤镜美颜开了瘦脸的照片。 滤镜上为了显示二次元漫画感，连鼻梁都快看不清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长得跟那张照片一样。而且，徐城和余丹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明显的问题。 这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经历过华钢二村事件的薛砚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灵异事件。要确认是不是灵异，也简单。 薛砚舟抬手，隔着衣服抓住了胸口的木偶，正准备搭上关立雪手腕的时候，砰的一声。 门被推开了。 梁初旭走了进来：“你们干什么！” 十分钟后。 医院门口。 “妈的！梁初旭那个神经病！”余丹用力踹了一下路边无辜的绿化树。 徐城拉着她，同仇敌忾：“就是，什么垃圾玩意儿，要不是看地点不对，我非得教训这孙子一顿不可！” 刚刚梁初旭直接叫了几个保安上来，把三个人都轰了出来，一点情面都没留。 “怎么办？”薛砚舟问。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宿舍那边肯定是进不去了。 余丹叹气：“在外面住一晚吧。” 也只能这样。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酒店，开了两间房。薛砚舟和徐城住一间，余丹一间。 一阵折腾之后，薛砚舟也困得不行，倒头就睡，只想着第二天再找个机会去确认关立雪的状况。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砰砰砰—— 徐城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怎么了，不是周末吗？谁啊？” “徐城！薛砚舟！快起来，出事了，关立雪，她，她死了！” 余丹的声音响起。 什么？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外的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 其他两个室友还有辅导员都已经赶过来了。 “昨天怎么回事？”辅导员问，“余丹昨天不是你在这儿吗？” 余丹解释道：“昨天梁初旭过来，把我们给赶出去了。” “对了，梁初旭呢？” 辅导员：“他，他也不明原因地睡过去了，已经被转移到另一个病房了。” 事情是这样的。 梁初旭住在了病房的陪床，早上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关立雪没了呼吸，梁初旭也叫不醒。 护士紧急通知了学校。 关立雪的父母才下飞机，一赶到医院，就听到了噩耗，现在在里面确认情况。 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却听到了里面崩溃的尖叫声。 “这不是我女儿！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去了！” “这位家属，您冷静一点，没错的，手环上的名字是对的，外面护士站一直有人值班，不可能会换人的。” “你看，你看照片……不对，不是，这不是我女儿。这照片是谁！” 听到里面的争执，几人还是冲了进去，避免关立雪的母亲太过伤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一进病房，余丹也愣住了。 床上的人本已盖上白布，此时被掀开。她长得很漂亮，五官几乎能拿去做整容医院的模板。 可是，那个人不是关立雪。 家属始终不承认那是关立雪，医院也认为自己没有失职，最终报了警。 警方过来，第一时间查阅了监控。 在众人的眼下，监控明明白白地显示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关立雪被救护车送来之后，就一直在病房中，没有离开过。 情况变得诡异起来。 关立雪的父母始终坚持，那个人不是他们的女儿。 可是，在包括余丹在内的关立雪室友，和辅导员的眼里，那就是关立雪。 唯独有一个人，看法和关立雪的父母差不多。 薛砚舟也觉得，那个人不是关立雪，或者说，不是关立雪的脸。 他昨晚就觉得不对劲，可惜被梁初旭打断了。没想到，今天一早就出事了。 薛砚舟想了想，开口道：“要不，报给处置中心？” 房间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辅导员问：“什么意思？” 薛砚舟：“我觉得，那人也不像是关立雪，这种诡异的情况，不是应该通知处置中心吗？” 关立雪的父亲，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对，处置中心，这事太奇怪了，那不是我女儿，绝对不是！处置中心一定有办法的。”！ 第19章 新州大学 处置中心的接线人员，问清楚情况之后，表示马上会派人处理这事。 等待期间，徐城还小声问了句：“小舟，你怎么不打电话给谢队。” 薛砚舟一脸无辜：“我和谢队不熟的，上次他只是来表达人道主义关怀而已。那种大人物，又怎么是我们这些普通大学生能随便见的？” 徐城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得薛砚舟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愣愣点头。 余丹走过来，坐下，叹了口气：“唉，立雪她妈妈……唉。” 她欲言又止，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关立雪应该是真的去世了。 可是关立雪的妈妈，似乎在想起处置中心后，生出了其他希望。她希望，或许关立雪没死，只是被人调换了。 她们几个轮番上阵，都没劝过来。 “余丹，新州中学的漫画，怎么把关立雪的事情画进去了？”薛砚舟问。 余丹一愣：“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画进去，里面虽然人物有些是以动漫社的人为原型的，但剧情全都是虚构的。当初开会的时候说好不准把现实发生的事情画进去的。”额 薛砚舟拿出手机，翻出新州中学的漫画连载，却发现最新更新是三天以前。 他昨天晚上看到的内容，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诶，处置中心的人来了。”徐城说。 薛砚舟抬头看过去，见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处置人才从电梯出来，就被团团围住。 除了关立雪的父母，梁初旭的家人也来了。遇上灵异事件，即便梁父有钱有势，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一脸焦急地请求处置人的帮助。 薛砚舟忽然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加入噩梦游戏了，有些为了钱有些为了权，有些大概是为了这种感觉。 他不太明白的是谢亦明为了什么。 短短的接触下来，谢亦明是个完全不在乎外界的人，性格可以说是冷淡到有些孤僻。 为了回忆中的人？ 作为当事人的薛砚舟，还是不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薛砚舟点开，发现居然又是表白墙 app的推送，链接点开，又是漫画更新。 他扫了两眼，手指变得冰凉起来。 最新的内容，是立雪的死亡。躺在床上死去的少女，崩溃的家人，这一切都和刚才发生的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出现在漫画中，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是你？” 薛砚舟回过神来，抬头发现眼前的处置人居然是个认识的人。 谢亦明的队员，在华钢二村出现过的江白。 薛砚舟站起来，伸手：“你好你好。” 江白却只是垂下眼睛，没有伸手：“听说是你建议报处置中心的？” 他有种隐藏在内的高高在上，似乎不太看得上普通人。 薛砚舟也不生气，表情自然地把手缩回来：“嗯，里面的是我的同学，事情是这样的……”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从关立雪昏迷，说到今天早上。 江白轻轻皱了一下眉，速度很快。薛砚舟却注意到了，看来江白有些不以为然。 他更详细地解释：“昨天梁初旭来的时候，精神挺好的，今天也一睡不醒了，对了，我之前还收到了奇怪的漫画更新，上面的内容就是关立雪昏迷。” “漫画呢？” 薛砚舟把手机拿出来，却又发现漫画没了，再点开，出现在屏幕上的依旧是三天前的更新。 “漫画没了。” “呵，是吗？”江白笑了一下，明显不信。 薛砚舟道：“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没这么简单。” 江白却懒得再听他说什么：“你不了解我们的工作，不用疑神疑鬼了。” 说完，江白转身走进了房间。 接下来便是清场，所有人都在外面的走廊等着结果。 或许事情真的不严重，短短五分钟后，江白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转身又进了梁初旭的病房。 十分钟后，江白出来，手里拿着个白色的透明盒子，质地很奇怪，里面有如发丝般纤细的物体。 那根黑线在微微扭动着，似乎想摆脱盒子的束缚。 “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我儿子呢。” 关立雪和梁初旭的父母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江白皱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的确是灵异事件，已经处置完毕。” “那，那我女儿是不是没事了？”关立雪妈妈急忙问道，她忍不住上前，手下意识要去抓江白的手臂。 江白又是后退一步，眉头皱得更紧：“抱歉，人死不能复生。” 关立雪妈妈踉跄着后退几步，瘫软在地，呆呆地开始流泪。 一旁梁初旭妈妈接着问：“那，那我儿子呢？” 江白例行公事解释道：“他被灵异袭击的时间不长，只是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自己的意志了。”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再开口，直接转身离开。 留下的，只是关立雪妈妈崩溃的嚎哭声。 事情似乎就这样落下帷幕，再没有人陷入不知原因的昏睡。灵异事件，一场意外，好在处置及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死亡。 即便是梁初旭家有钱有权，也不敢去处置中心闹事。人还是昏迷着，家里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灵异入侵，并不是有钱或者有权就能豁免的事情，遇上了，只能自求多福。 * 关立雪的死亡和梁初旭的昏迷，在学校里造成不小的轰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 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在网上肆意猜测，甚至连薛砚舟也一直被骚扰。 毕竟关立雪和梁初旭之前都和他有过纠缠。 “诶，薛砚舟，你该不会真动了什么手脚吧？” “对呀。告诉你一个秘密。”薛砚舟笑眯眯地勾了勾手指，“其实啊，我家祖传一门招鬼术……” 一听就是满嘴跑火车，打听内幕消息的人失望离去。 听了全程的徐城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这段时间我都快被烦死了，不过这事，我一直觉得灵异入侵离我们很远，没想到……你说，万一真遇到了能怎么办？” 薛砚舟：“普通人遇到就乖乖躲起来等待救援，不要轻举妄动，能对付灵异的只有灵异。” 徐城听得一愣一愣：“算了算了，我也没这么倒霉，还能接连遇到灵异入侵不 成？” “诶，徐城，过来帮我搬下这个东西。”余丹远远招呼一声。 “来了！” 因为关立雪的事，动漫社的漫展推迟了一周才举行。 徐城虽然不是社团的人，但被余丹抓来干体力活。至于薛砚舟，则是被徐城拉过来的。 “薛砚舟。” 薛砚舟转脸，看到动漫社的社长方乐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坐了下来。 方乐住他们对面宿舍，又是个人来熟的性格，经常带着零食什么的来串门，彼此关系算是很不错。 《新州中学》有以薛砚舟为原型的角色，也是方乐请了几顿饭后，薛砚舟才同意的。 之前筹备漫展时，他还邀请薛砚舟也参加cos。不过薛砚舟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一口拒绝了。 这一次，他这讨好的笑容，一看就没什么好事情。 “不要。” 方乐：“不是吧，我还没开口啊。” 薛砚舟瞥他一眼：“不就是想糊弄我上台吗？不去。” 他话才说完，又从身后冒出几个女生，把他团团围住。 “帮个忙啦，cos里有你这个角色才圆满嘛。” 薛砚舟：“我记得漫画里我加起来也没两页剧情吧？” “戏份不多，新州中学的高岭之花，可却是漫画的灵魂啊！” 薛砚舟见招拆招：“不行的，没有准备。” “不需要啊，造型就是校服裤子白衬衣，很简单的。” “我演技不行，而且现在化妆也来不及了。” “不需要演技，你这脸不需要化妆，换衣服就行了。诶，说真的，你用什么护肤品啊，怎么皮肤这么好。” 薛砚舟后退一步，躲过对方试图捏他脸的手：“徐城找我有事，先走了。” 他微微一侧身，就从人群包围中闪了出去，动作快得在场的人都没拦得住。 活动中心人很多，薛砚舟顺利脱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待着。他摸出手机，准备问徐城什么时候能走。 屏幕上又出现了表白墙推送，推送内容，还是《新州中学》漫画的更新通知。 关立雪出事后，这诡异的只有薛砚舟能看到 的漫画，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以为，事情真的被江白解决。 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薛砚舟皱眉，还是点开了链接。 “……” 漫画的内容，赫然是今天发生的一切。 薛砚舟被徐城拉到活动中心，徐城离开，他被人围住，然后脱身，甚至，连早上在宿舍发生的小插曲，也原封不动地画了上去。 洗手间里，徐城不小心把薛砚舟的杯子碰到在地，摔破了。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眼睛，在片刻不离的监视着自己，薛砚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漫画已经翻到尾声，只留下最后一页。 薛砚舟点了一下屏幕，翻页。 “！” 整个页面，全部都被涂成了黑色，除此之外，便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字体。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凌乱的字迹，仿佛能从屏幕中冲破而出的癫狂爱意，令人不寒而栗。 层层叠叠的字迹，忽然动了起来，扭曲着组成几个大字。 [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鲜红的，血淋淋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 薛砚舟手指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摔在地上。他捏紧手机，定睛再看，却发现屏幕又恢复如初。 那诡异的漫画已经消失不见。 打开app，从交流区进入，里面漫画依旧是停留在几天前的更新。 根本没有薛砚舟看到的那些内容。 要不发个信息给谢亦明？ 薛砚舟冒出个想法，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直接报给处置中心的话，估计是不会受到重视。 “薛砚舟，麻烦你帮忙去二楼办公室喊一下唐嘉清，有些细节要改一下。” 薛砚舟抬头，看见余丹在忙着给人整理衣服，没多问就走向二楼。 他很快找到了挂着动漫社牌子的办公室，敲门：“你好？” 没有声音。 薛砚舟压下门把手，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似乎在打瞌睡。 “唐嘉清？” 薛砚舟在大二之后，就很少跟唐嘉清打交道了。 这人性格极其害羞，每次打招呼都是低头回避。但意外的两人却经常遇到，无论是在活动中心还是在教学楼。 没有反应。 薛砚舟觉出些不对来，走过去，推了推人。 还是没有反应。 他用的力气不算小，睡觉再怎么沉的人也不可能醒不过来。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上周出事的关立雪和梁初旭就是这样的，忽然陷入沉睡。关立雪死了，梁初旭现在还没醒来。 “啊！” 忽然，窗户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薛砚舟快步走过去看。 办公室是在活动大厅旁围了半圈，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情况。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活动大厅，此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沉睡。！ 第20章 新州大学 刚刚尖叫的人，正是余丹。 她坐在地上，拼命摇着徐城：“徐城，徐城！” 摇了几下后，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仿佛生锈的齿轮。 余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随后，头也垂了下来，倒在徐城身上，同样睡了过去。 而外面，透过玻璃看不清晰。 似乎起了些许薄雾，旁人看来，大概只会以为玻璃脏了。对于有过华钢二村经历的薛砚舟来说，事情不一样。 他也顾不上看唐嘉清的情况，急忙冲下二楼。 果然，门外起了薄薄的雾气，即便只是几乎看不清的一层，也让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 活动中心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现在是周六，周六上午，大学生大多不会起太早，但也不至于到外面的路上空无一人的程度。 薛砚舟蹲下，查看余丹和徐城的情况，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和关立雪一样的症状。看起来很正常，可时间久了，大概也是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 唔…… 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很快，异常清晰。 不对，不是心跳加快。 薛砚舟低头，拉开衣领，果然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眼睛图案。他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何没有睡过去。 木头娃娃在保护他，让他没有被这不知来源的灵异吞噬。可是，借用木头娃娃的能力是有代价的。 用得多了，他的灵魂将成为木头娃娃的奴隶。 薛砚舟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避免之后的反噬。 他没有走，而是拿出了手机。 果然，还是没有信号。 薛砚舟往下翻，直到最下面的一个名字。 谢亦明。 即使没有信号，他也打了过去。之前的经历告诉他，处置中心的人手机是特殊的，连黄宇的手机都能在灵异入侵区域联系上。 谢亦明肯定更加没问题。 很快，电话接通。 “你好。” “谢队长，我是薛砚舟，新州大学活动中心出现灵异入侵事件，现在 外面已经起雾了。” “你先离开，我们马上就到。” 那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薛砚舟继续说道：“活动中心的学生不明原因沉睡，第一起发生在七天前，那个女生已经去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他说完，挂断电话。 薛砚舟并没有像谢亦明说的那样离开，而是找了个墙角坐下。他捏住了木头娃娃，闭眼，收回木头娃娃笼罩在他身上那层灰雾。 灰雾散去，他觉得眼皮沉重，随后便陷入沉睡之中。 * “小舟，小舟，醒醒！” 很吵。 薛砚舟头有些痛，睁开眼睛，看到了徐城。 这是什么地方？ 薛砚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活动中心。 外面的灰色雾气已经散了，似乎已经到了傍晚，光线有些昏暗。 活动中心的灯没有开，展台还没有撤掉，上面的人形立牌还摆在大厅里。 不经意扫过去的时候，像是密密麻麻站了好多人，还挺恐怖的。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倒是不见了。 他揉了揉鼻梁，然后听到旁边有人开口。 “你总算是醒了，吓我一跳，以为我们漫展把你给累着了。” 是方乐。 “啊，哦。”薛砚舟点头，“漫展怎么样了？” 徐城：“漫展早结束了，你昨天不是睡得挺早的吗？怎么一来就打瞌睡，好家伙，那么吵你都没醒……” “不过你在那睡着也差不多是个风景线了。”方乐笑道，“明天睡美男的照片肯定传得到处都是。” 一切听起来都很正常，仿佛真的就是日常的一天，活动中他睡着了。 可是，薛砚舟不觉得之前的事情是幻觉。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打给谢亦明的那个电话还在。 薛砚舟又打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把电话放回去，转身准备在活动中心里四处看看。 这地方明显不正常。 没想到，徐城忽然一把拉着他，急吼吼道：“快七点了， 赶紧回宿舍！” 薛砚舟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拖着一路向着宿舍方向狂奔。 活动中心距离宿舍不远，过了人工河上那座桥就到了。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天黑得特别早，六点多就已经昏暗一片，加上新校区位于郊区，旁边没有什么居民区，光线就更暗了。 直到他被徐城和方乐拖着跑进宿舍大门，都没能看清楚现在学校里的情况。 “呼，你们干什么？疯了吗？”薛砚舟抱怨道。 徐城：“快七点了啊，要遵守宿舍管理条例。” “什么宿舍管理条例？” 在新州大学呆了一年多，薛砚舟根本就没听过这几个字。 徐城似乎看出他的迷茫，小声说：“你不会是忘了吧，来来来，这里贴着有。赶紧背下来。” “背不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背不下来，背不下来会——滋，滋啦——滋”徐城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发出电磁噪音。 薛砚舟索性不再问，去看墙上贴着的宿舍管理条例。 公约贴在左边的公告栏，黑底白字，看起来有些刺眼。 [新州：）学宿舍管理条例］ 第一条宿舍楼为八人间宿舍。 第二条门禁时间为晚上七点，熄灯时间为十一点，十一点后可自备台灯学习，但请十二点之前上床睡觉。如因未上床睡觉，发生其他事情，后果自负。 第三条晚上十一点停止供应热水，停止使用厕所。 第四条晚上十一点后，听到走廊的动静请不要出门查看。 第五条请同学在自己床位上睡觉，禁止睡在其他同学的床位。十二点后，禁止下床，禁止骚扰室友。 第六条宿管将在早上六点查房，查房时请躺在床上，保持安静。 第七条每个宿舍有两张床，如有其他同学试图搬入，请报告宿管并阻止他。 第八条如果无法阻止，那就和他一起赞美，一起愉快的睡觉吧：）。 第九条请各位同学遵守宿舍管理条例，共创美好生活环境。 前面几条还挺正常，后面却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第七 条，和第一条完全是矛盾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来，也不算矛盾。八人间寝室，两张床，如果其余学生不是人，那就好解释了。 最大的问题在第八条，连颜色都不一样，鲜红的颜色，看起来就不吉利。 什么叫一起赞美，一起愉快的睡觉？那个诡异的笑脸又是怎么回事？ 方乐说：“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快回去，上床之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徐城和薛砚舟的宿舍是305，方乐在他们对面306。 推开门后，果然只有两张床。其余的地方，倒是和他们原来的宿舍一模一样。 上床下桌，中间是供攀爬到床上的楼梯。 薛砚舟的床位靠门，徐城的床位靠窗，两人都在进门靠左手边的位置。另外一边，则是空着。 从距离目测来看，如果是八人间，要再放下六张床，就只能是那种传统的上下铺铁架子床了。 两人赶在熄灯洗完澡，搞定一切。 十一点准时熄灯，两人都上床躺好。徐城入睡很快，已经响起了鼾声。 薛砚舟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蚊帐顶。 眼前的一切太熟悉，完全就是日常生活的复刻。他检查了自己位置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甚至连写了一半的作业都一模一样。 除了那个奇怪的宿舍管理条例。 所以，他决定等着十二点的到来，看看十二点究竟会发生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二点。 一开始很安静。 连徐城那连绵的鼾声都消失了，然后，走廊上的灯，亮了。 为了节约，学校宿舍走廊装的的声控灯，有人经过，就会亮灯。薛砚舟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灯光亮了起来。 然后是脚步声，还有轮子拖动的声音。这是？行李箱？ 蹬蹬蹬——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们宿舍门口。 门，被打开了。 薛砚舟撩开蚊帐去看，反正宿舍管理条例上只说不能下床，没说不能偷看。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敞开的宿舍门似乎只是被风吹开，但 他记得自己上床前确认过门已经锁好。 所以，门不是被风吹开的。 一个黑色行李箱，滚了进来。 薛砚舟看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脑子里出现很多社会案件的描述。这种28寸的行李箱足够大，大到可以塞下一个成年人。 他手指一抖，不敢再看，缩了回去。 反正，不要下床，大概是安全的？薛砚舟还是怕，决定先苟一晚。 以谢亦明的效率，应该很快就会来救援的。 咔哒—— 宿舍的门关上了，但却不是被风吹的，而是那种害怕吵醒室友，小心翼翼地关门。 那个东西，进来了？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撩开床帘，却看到了对面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多了一张床。 上下铺，老式的那种铁架子床，上面似乎还有锈迹。 [有其他同学试图搬入，请报告宿管并阻止他。］ [十二点之后不准离开床。］ 两条相互矛盾的宿舍管理条例，违反任何一条，都可见地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怎么办？ “喂，徐城。”薛砚舟喊了两句。 没有回应，只能靠自己。 丰富的宿舍生活经验，让薛砚舟总结出了一条规律，只要不被发现那就没有违规。比如宿舍禁止使用大功率电器，那在检查的时候锁进柜子里就好。 这样的规律，在这个有些奇怪的宿舍，应该也是适用的。 想清楚之后，薛砚舟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木头娃娃，肉眼看不见的灰色雾气笼罩全身。 做好隐蔽工作后，他才下床。 果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薛砚舟的心略微放下些许。 他没敢去看多出来的那个上下铺，也没敢去翻床上的行李箱，而是直接走到了徐城的铺位前。 多一个认识的人，总是要安心些，即使这个认识的人可能也不太正常。 他撩开床帘，看了一眼就默默放了下来。 床上躺着有人。 薛砚舟看到了枕头上的脸，是徐城没错。 可是问题是厚度不对。 是的， 厚度有问题。人躺在床上，被子应当会隆起一定的厚度，但徐城没有。 床上平平板板的一片，只有被子本身的厚度。 薛砚舟对于十二点之后不能下床的理解又多了一层。 这应该不是不能下床，而是根本下不了床吧。 怪不得十二点之后要停水，不准使用厕所，就眼前这情况，停水反而是一种保护。 这个时候，不能叫醒徐城。 薛砚舟只能转身，慢慢走到了多出来的床前面。 他是真的怕，这种熟悉地方出现的异常情况，比那个什么华钢二村到处蔓延的鬼发恐怖多了。 再可怕，为了保命，薛砚舟也只得靠近那张床。 他摸了摸床，又借外面传进来的昏暗路灯仔细察看。 绿色的铁架子，油漆大量脱落，上面锈迹斑斑，床板上还有不少霉菌。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垃圾场捡回来的淘汰用品。 至于行李箱，也是十几二十年前常见的款式，黑色，没有多余的设计。 这样的床，该怎么毁掉？ 薛砚舟有些想念谢亦明了。如果谢亦明在这个地方，也就是一把火的事情。 要不试试？ 他转身，从徐城的柜子里翻出个打火机，和一瓶二锅头来。 他毫不犹豫地把二锅头往床板上一浇，然后点燃。 果然烧不起来。 可以断定，这玩意是个灵异物品，普通方法没法毁掉。这样的话，只能从宿舍管理条例上的规定入手了…… [请报告宿管并阻止他。］ 从这条公约的内容来看的话，阻止他，这是阻止什么呢？ 薛砚舟想了片刻，决定先报告宿管试一试。 他拿起门口的电话，按下了“0”键。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值班室……” 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沙哑又带着奇怪的语调。 薛砚舟小声道：“你好，我这里是305宿舍，有奇怪的同学要强行搬进我们宿舍。” “这位同学，请尽力阻止他，我马上就到。” 嗒。 电话挂断。 宿管并没有追究他在十二点之后离开床铺的事。 可是，什么叫尽力阻止他？那不就是个箱子吗？ 薛砚舟带着些疑惑转身，整个人都僵住了。 床上的黑色行李箱，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 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里面出来。 是什么呢？ 应该，是新来的同学吧？！ 第21章 新州大学 薛砚舟背脊发凉，额头冒出冷汗，但动作却没停。一转身，他就冲着自己桌子扑了过去。 他的水果刀习惯摆在书架固定的位置，一伸手就摸到了。 可惜谢亦明那把刀了。 在华钢二村的时候，谢亦明有意把刀送给他，可惜后面在理发店里一片混乱，刀还回去了。 如果有这么一把可以斩断灵异的短刀，就不用时时刻刻去借用木头娃娃的力量。 木头娃娃的确好用，却是把双刃剑，时时刻刻觊觎着他的灵魂。而且，木头娃娃毕竟只能算是个钝器，有些场景不适用。 比如现在…… 薛砚舟一拿到刀，就转身一扑，猛地坐在了行李箱上。 只是为时已晚，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大半。 那是薄薄扁扁的一片，从厚度看来，像是在活动中心使用的那种人形立牌。 可是人形立牌不应该会动，也不应该会…… 膨胀。 薛砚舟死死压住行李箱，可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行李箱里疯狂挣扎，扭动。 行李箱外的部分，开始慢慢膨胀起来。 他穿着蓝白色的高中校服，是本市的常见款式。可是，本市并没有“新州中学”。 行李箱里的高中生，整个上半身都在外面。他挣扎片刻之后，发现无法动弹，便生生把身体转了过来。 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像是生锈的齿轮慢慢转动，高中生的上半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他眼睛闭着，很是年轻帅气的一张脸，可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让人恐惧。 “！” 薛砚舟手心直冒凉汗，捏紧手中的水果刀，灰色雾气也笼罩在刀刃上。 物理攻击是无效的，只有灵异能对付灵异。 水果刀肯定没有作用，只能作为一个媒介，让灰雾形成刀刃的形状，更方便分解。 手起刀落，刀刃应声刺入。 刀刃才刺进去，薛砚舟就皱眉。 这种感觉。 不像是划拉纸张，而是真正刺进血肉的感觉。换一个普通人，大概会在惊慌之下扔掉刀子。 薛砚舟却没有改变，依旧沿着骨缝将伥鬼分解。 伥鬼更加疯狂地扭动，却没有攻击薛砚舟。这并不奇怪，他没有触发袭击规律，自然也不会被袭击。 至于规律，大概是伥鬼完全脱离行李箱后，才会开始攻击。 停下刀之后，薛砚舟皱眉。 亏了。 被拆完人形立牌退去了颜色，完全变成黑白的纸片。相应的，木头娃娃也没获得任何灵异力量。 薛砚舟不死心，挑起一块捏在手中，等了半晌，也只获得几缕如细丝般微小的灵异。 得不偿失，支出完全比不过消耗。 砰—— 宿舍的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宿管阿姨，烫着小卷发，穿着一件灰色的上衣。 薛砚舟愣了一下，因为他们学校的男生宿舍从来都是大叔当宿管，并没有阿姨。 阿姨走过来：“同学，请你回到床位上，对于你今天的表现，我将在明天的查寝给予你一定的加分。” 薛砚舟点头，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透过蚊帐，他看到宿管阿姨蹲下身，把地上的纸片都收进了箱子里。 再然后，宿管阿姨转身，把对面陡然出现的铁架子床，也徒手撕开。被撕开的床铺，同样成为了纸片。 处理完毕后，阿姨带着一堆纸片离开。 徒留下薛砚舟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他在一部漫画里，名为新州中学的漫画。上下铺，高中校服，一切线索都指向那部漫画。 可是，宿舍区和活动中心，却又是新州大学的模样，和漫画中的新州中学完全不同。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徐城他们。 相差不过短短十来分钟，在这个世界却似乎过去了有一段时间。 起码，徐城已经被同化一部分，他觉得这是个正常的世界，并且接受了宿舍管理条例。 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可他又不能轻举妄动。 薛砚舟进入灵异入侵区域，本来就是为了救人。 他相信处置中心能很快的处理掉这起意外，但从谢亦明的行事方式看来，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活下来。 灵异 入侵是天灾，他不能要求谢亦明为了救自己的朋友不顾大局。但徐城是他的朋友，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陷入危险中。 自己进入其中，保住徐城的命，显然是最保险的。 毕竟在灵异入侵区域，没有触发杀人规律时还是安全的，之前关立雪也是在昏睡数天后才出事。 薛砚舟拉开衣服，看了眼胸口。 那个红色的眼睛又浮现出来，充满着不详的气息。 今夜做了个亏本生意，不能再用能力了，不然不知道这木头娃娃会怎么作妖。 等明早看情况再说，薛砚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他是在嘈杂声中醒来的。 六点整。天还没完全亮。 薛砚舟把床帘掀开一条缝，没有下床。 按照公约规定，现在应该是查房时间。查房完毕才可以下床，他记得很清楚。 他听到门打开了，这回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从床帘的缝隙中，薛砚舟看到了昨天的宿管阿姨走进来，转了一圈，点了点头，然后在门口贴了一张纸，随后出去了。 看起来像是平常的一天，可是新州大学的男生宿舍宿管向来都是大爷，也不会在早上六点钟就检查卫生。 薛砚舟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下床。 房门上贴了一张纸。 那是一个表格，抬头是305宿舍检查情况。 四月一日优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 往下看过去，满满都是四月一日，根本就不出现其他日期，像是什么可怕的诅咒。 “306宿舍，检查不合格。” 对面传来微微嘶哑的声音，如丧钟长鸣。 糟糕，方乐。 薛砚舟下意识去拉门，却发现拉不动。 这一动，反而听到外面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 “检查尚未结束，请勿出门，以免弄脏公共区域。” 薛砚舟只得拖了一张椅子，扒着上方的玻璃看出去。 对面宿舍的门开着，宿管阿姨站在门口。 306宿舍里面，多了一张 架子床。床上同样放着一个行李箱，和晚上薛砚舟他们宿舍出现的情况一模一样。 行李箱已经打开，旁边摊开着一张人形立牌。 然而，对面宿舍的方乐似乎没有报告，也没能阻止对方的搬入。 宿管走了进去，掀开靠门那张床的床帘，从上面拖下来一个人。 或者不能说是一个人，毕竟没有人是这样平板到没有一丝厚度。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形立牌。 然而，那个人形立牌的瞳孔却在剧烈抖动，脸上也露出惊恐的表情。 那个人形立牌的脸，是方乐！ 薛砚舟低声骂了一句，抬手就猛地砸在玻璃上。 毫无声息。 玻璃上连裂痕都没有出现。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宿管拎着人形立牌，往两边一用力。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 方乐从中间竖着被撕成两半，没有血流出来，只有薄薄两片，随后如同垃圾一样，被甩到了走廊。 做完这一切后，宿管把铁架子床上的人形立牌放在了靠门的床上。 “纠正完毕。” 说完，她捡起走廊里被甩落在地的两块纸板，慢慢离开。 薛砚舟皱眉，很快平复下情绪。 方乐死了？ 他不敢确定。这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他们的身体应该都还躺在活动中心。 也不知道，撕碎后还救不救得回来。 “小舟，你在看什么？” 徐城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薛砚舟一回头，看到他从床上下来，身体饱满，整个人正常得不得了。 薛砚舟：“没什么，看下我们今天的检查合不合格。” 徐城从床上跳下来，看了一眼：“不错不错，合格了。” 他没有对下面一长溜的四月一日提出任何异议：“走了走了，准备上课去了。” 上课的时间，过得异常快。 大抵上是薛砚舟走出宿舍，一晃神，他又站在了宿舍门口。 “你发什么愣？进去啊，快到七点了。” 薛砚舟看了一脸懵懂的徐城，走了进去。 “我们今天干 了什么？”他问。 徐城抬手摸他额头：“你这是咋了？发烧糊涂了？不就上课去食堂吃饭吗？还能干嘛？” “薛砚舟。” 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薛砚舟身体微微一僵。 这声音？ 他没动，旁边的徐城却那手肘顶了顶他：“诶，是关立雪啊，院花啊。” 薛砚舟觉得后颈更凉了。 这段对话，如此熟悉。 当初，就是在四月一号，关立雪来找他表白。徐城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关立雪不是死了吗？ 薛砚舟僵硬转身，果然看到长得很是出众的关立雪，站在身后。 那是关立雪，也不是。 关立雪不像眼前这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那样的精致美貌，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更像是关立雪的尸体。当初在医院里，薛砚舟见过一次的昏迷中的关立雪。 “喂，看傻了？院花跟你说话呢。” 薛砚舟回过神来，听到个尾巴。 “仰慕你……” 怎么有点不一样？ 仰慕？ 薛砚舟仔细回忆，实在是记不起来当初关立雪说的是仰慕。而且以关立雪的性格，也不可能说出这两个字。 当初，她说的应该是欣赏。 为什么会变成仰慕？ 关立雪递过来一个盒子，“请您收下。” 薛砚舟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收。” 没想到，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关立雪大受打击，脸色惨白：“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 她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仿佛被什么操控，说话也带上了奇异的声调：“没关系的，你不喜欢，我可以再去找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接受我……” “给我吧。” 薛砚舟听不下去了，接过礼物，然后转身走进了宿舍。 不是因为心软或是其他的，而是时间已经快到七点，门禁时间。 回到宿舍之后，薛砚舟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朵睡莲。纯白的盛开的睡莲，花朵上甚至还有水珠。 薛砚舟并不喜欢 花。 关立雪为什么要送他花，很奇怪。 一切都无法得到解答。 今天晚上，却没有再出现上下铺，也没有人搬进来。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宿管检查,这一回，对面没有了动静。 只是，305的检查表上依旧显示的是。 四月一日，优。 薛砚舟和徐城一起下楼，才到门口，就被徐城拉住。 “小舟，宿舍管理条例更新了。” 更新了？ 薛砚舟转头看过去，果然，宿舍管理条例下方出现了一条朦朦胧胧的字。 字体很模糊，像是签字笔的水不够了，导致颜色特别淡。 他走过去，仔细看。 离得近了，薛砚舟才发现宿舍管理条例的材质很奇怪，并不是纸张。上面有着细腻的纹理很毛孔，是…… 皮质？ 可这种皮质的感觉，不像是牛皮羊皮这些常见的皮料，要更细腻一些。 “上面写着什么？” 徐城凑过来，问了一句。 “禁止……早恋？”薛砚舟皱眉。 字迹很淡，颜色却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深褐色，像干枯的血迹。 “艹！不准谈恋爱！”徐城激动起来，“那我和丹丹怎么办！这不讲道理，不对，不……滋啦，滋——” 薛砚舟抬手，按了下徐城的肩：“好了，遵守宿舍管理条例，不要激动。” 徐城茫然地眨了眨眼，安静下来。 刚才的异状，明显是徐城意识到不对劲。可在这个地方，这种意识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宿舍管理条例上的字迹已经完全清晰。 第十条本校禁止早恋，发现早恋的同学请报告教导处并阻止他们。 第十一条如果不能阻止，请劝导他们劝导他们劝导他们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杀死谁？是徐城？还是…… 关立雪？！ 第22章 新州大学 薛砚舟不想杀死徐城,也不想对已经死了的关立雪动手。 但不遵守宿舍管理条例的话，应该会受到某种惩罚。 或者，杀死宿舍管理条例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从目前得到的种种线索来看,宿舍管理条例就是灵异源头。 走不出去的宿舍,突然浮现的疑似人血字迹，还有……必须遵守的规则。 一切看起来都和灵异源头脱不了关系。 试一试。 薛砚舟伸手,慢慢靠近宿舍管理条例。如果成功，说不定还能补充一下木头娃娃的亏空。 可惜，在指尖距离宿舍管理条例一厘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 回头一看,果然是宿管阿姨。阿姨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态度很好。 “啊,对不起,阿姨。”薛砚舟连连道歉，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受到了惊吓。 他的后背，顺势就贴在了宿舍管理条例上面。 值班室里的阿姨站了起来，和蔼的笑容消失：“同学！你这样是……”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呜，阿姨你不要扣我们宿舍的分。” 他一边说话一边道歉,脸涨得通红,满是犯错后的歉意。 宿管阿姨皱了皱眉：“下次小心点，宿舍管理条例不能随便碰。” “好的阿姨，阿姨我们去上课了,阿姨再见。”薛砚舟拉着徐城，向着宿舍大门快步走去。 又是一晃神的工夫，两人再次出现在宿舍门口。 薛砚舟没工夫在意这些细节，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摩挲了一下手指头。 噫——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几秒之前，心中那种因为碰到滑腻人皮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宿舍管理条例果然如他怀疑的那样，是人皮做的。 在不应该存在的地方，碰到人皮，甚至还是温热的，让人又恶心又害怕。 薛砚舟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这也验证了一件事。 宿舍管理条例的确是灵异源头，找个恰当的时机，毁掉它，或许就能从这诡异的地方离开。 “薛砚舟。” 又是关立雪的声音。 薛砚舟皱眉，不太想转身。 上一次关立雪出现，宿舍管理条例上就多了一条“杀死早恋的同学”。 这一条对于薛砚舟暂时影响不大，可她再出现的话，不知又会带来什么变化。 他不准备理会对方，直接进了宿舍。 没想到，宿管阿姨忽然出现：“这位同学，女生不允许进入男生宿舍。” 撕拉—— 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 薛砚舟下意识转身，恰好看到宿管阿姨被关立雪徒手撕成两半的场景。 这个地方，这么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撕来撕去的吗？ 不过好在宿管阿姨被徒手撕成两半之后，也变成了人形立牌的样子，没有血肉横飞。倒是让薛砚舟心中的害怕减轻几分。 滋——滋啦—— 躺在地上的半边宿管阿姨，张开了那张血红的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位同学，不准进入宿舍……”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这位同学，不准进入宿舍……” 另一个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加入进来。 薛砚舟目瞪口呆，看着另外一半宿管也站了起来。 两个半边人，挣扎着，挡在了关立雪的身前。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薛砚舟不想在晚上行动的时候，看到分裂成数块的宿管阿姨。 “阿姨，我来劝她。”薛砚舟着实是咬着后牙说完这句话的。 宿管阿姨笑了，两个半边身体扯起嘴角的弧度还不太一样：“这位同学，你可真是个好学生。给你们宿舍加分。” 阿姨你可以不用这么夸我的谢谢。 薛砚舟眼神发虚，觉得腿有点软。 “关立雪，不要违反学校规定，我们出去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宿舍。 “同学，请遵守宿舍管理条例，请遵守……第十一条。”两道有些区别又几乎完全重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姨，你不要对我这么充满期待啊，我承受不住，真的。 薛砚舟才见识过关立雪的勇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凭借那柄小小的水果刀杀死对方。 他如今一丝灵异能量都没有了，强行借用的话还不知木偶会作什么妖。 不过，规则第十条说的是发现了早恋的学生，请报告教务处并阻止他们。 如今他无法离开宿舍，教导处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就只能阻止了，只要明确拒绝关立雪，也算是阻止的一种。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宿舍外。 薛砚舟犹豫一下，说：“你不用送我礼物了，我不喜欢花。” 关立雪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喜欢花呢，那朵花和你多相配啊。” 薛砚舟：“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所以你也不用送东西给我了。” “您误会了，我只是……仰慕，不奢求您的眷顾。” 越来越奇怪了，这种奇怪的语气，奇怪的用词。 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又见关立雪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啊，我明白了。” 她脱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人。 或者说，是人形立牌。 如果不是这几天频繁看到古怪的人形立牌，薛砚舟此时大概又要背脊发凉双腿发软了。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同样的人形立牌见得多了，他也能冷静面对。 关立雪兴高采烈地把那个人展开，像是小孩子献宝一样。 “薛砚舟，你看，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就是仰慕你，你那么的完美……” 她的男朋友？被展开的人形立牌赫然是医院中昏迷的梁初旭。 完全展开之后，人形立牌慢慢膨胀，变成正常人类的模样。他的眼睛睁开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也有了表情。 梁初旭的目光，落在薛砚舟身上时，忽然清醒过来。 “薛砚舟！你怎么也在这？” 薛砚舟还没说话，关立雪就甜甜蜜蜜地搂上了梁初旭的手臂：“初旭，你在胡说什么呢？他是薛砚舟啊。” 梁初旭的脸色变得更加扭曲，瞳孔微缩，额头渗 出大片冷汗：“不，不对，薛砚舟，你，你不是认识处置中心的人吗？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果然，梁初旭是清醒的。 薛砚舟进入这里的时间比徐城晚了几分钟，里面却差了好几天。那梁初旭昏迷了半个月，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就更长了。 关立雪身上穿着校服，梁初旭没有。关立雪死了，梁初旭还没有。 是不是可以推断，穿上校服的人会永远留在这里？ “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关立雪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单纯的仰慕。” 薛砚舟一点也不觉得放心。 宿舍管理条例才出现那条“杀死早恋的同学”，关立雪就领了个男朋友过来。 他后退两步，决定做最后的努力：“宿舍管理条例不是禁止谈恋爱吗？” 他并不关心关立雪和梁初旭的关系，只是想知道，这条宿舍管理条例对于关立雪有没有约束。 关立雪捂住嘴：“啊，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马上改正，嗯——滋啦，滋——他只是一条狗而已。” 一条狗？ 明明是梁初旭，又怎么会是一条狗呢？ 关立雪转身，把梁初旭掀翻在了地上。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他叠成了一条狗的形状。 明明是正常人类的身体，关立雪的手按上去时，却变得像纸片一样，轻易地就折了过去。 关立雪的手很巧，折叠出来的狗有模有样。然后，她一扯项圈，纸叠的狗就像吹起一样膨胀起来。 那条有着梁初旭脸的狗，睁眼看了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这惨叫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变成了犬类的哀嚎。 关立雪做完这一切，又递了个盒子过来：“我想，你穿着一定很好看，是我亲手做的哦。” 薛砚舟目睹她徒手折狗的壮举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乖乖手下了盒子。毕竟，收一份礼物，总比被折成狗要好些。 “明天见。”关立雪微笑目送薛砚舟走进宿舍。 薛砚舟只觉得那目光如又是实质，让他汗毛直立，浑身发凉。他捧着盒子，一路回了宿舍。 这次的礼物盒，比上次要大一些。 薛砚舟不想打开，走到阳台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雾，似乎散了一些。 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人工河对面隐隐约约的建筑轮廓。现实里，那边应该是活动中心和食堂的区域。 可是，现在却不太像，建筑的层数对不上。 薛砚舟看着远方，微微皱眉。 也不知道，雾气变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了，雾气变淡自然是好事，雾气越浓大多代表灵异入侵的程度越深。可现在，却不一定了。 “哇，小舟，这就是校花送你的礼物啊，我看看哦。”徐城的声音传来，“是新的校服啊，我试试？” 薛砚舟一回头，就看到徐城把蓝白色的校服披在肩上。 “不能穿！” 他转身猛地冲过去，却只来得及把堪堪搭上徐城肩膀的校服给掀下来。 “唔。” 校服破了一块，肩膀的布料，竟是已经死死粘在了徐城的肩膀上。薛砚舟用力一扯，却发现布料里的线头，已经深深扎进了皮肤。 徐城整个人，像是断电一般，站在原地，脸上却是极致痛苦的表情。 薛砚舟顾不得太多，拉开抽屉，拿出那把水果刀。他压榨出最后一丝可以使用的灰色雾气笼罩刀刃，对着那片校服割了下来。 校服碎片应声落地。 “嗯？” 薛砚舟心中一动。 刀尖挑着的那片校服被慢慢吸收。这校服，竟然是一种灵异，一种可以吸收的灵异。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薛砚舟二话不说，拿下木偶按在了地上的校服上。 地上的校服慢慢被吸收，薛砚舟也获得了应对木偶的反噬的筹码。如果谢亦明那边还没有消息，薛砚舟准备今夜就去被那宿舍管理条例给撕了。 白天不可行，宿管阿姨就坐在对面的值班室，寸步不离。 早晨查房的时候也不是好的时间，房间门是被锁死的。晚上的话，宿舍管理条例上写着，晚上禁止到走廊。 那就证明，门是可以打开的。 只需要…… 嘟嘟——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从进入这个地方后，一直悄无声息的手机，终于响了。 薛砚舟拿起手机，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信息来自。 谢亦明。 这并不让薛砚舟觉得意外，意外的是短信里的内容。 [情况特殊，我请了第七区的顾队长作为援助……］ 第七区的顾队长？这次的灵异入侵事件？居然需要出动两位区域负责人？ *** 新州大学。 整个学校都被清空了，所有学生勒令待在宿舍内不得外出。 每栋宿舍的门口，都有穿着黑色制服的处置中心工作人员和警察在值守，避免学生因为好奇误入危险区域。 这是灵异入侵事件第一次发生在人群如此密集的地方，还是大学校园。 外面围满了各个电视台报纸的采访车，还有不少过来蹭热度的主播和网红。他们一律被拦在封锁线外，只能通过网络交换知道的信息。 社交平台上，#新州大学发生灵异入侵#一举冲上本地热搜第一位。 [新州大学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知情人说一说？］ [灵异入侵，我表哥是处置中心的编外人员，那边已经封路了。］ [不可能，不是说灵异入侵不会发生在阳气旺的地方吗？那可是大学诶！不是说大学男生，鬼见了都怕吗？］ [什么年代了，你还信灵异入侵不会发生在人多的地方啊？官方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对了，听说过华钢二村没？］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前段时间，华钢二村就灵异入侵过，不过没完成就被处置中心的人处理了，据说是那位谢队亲自出手的。］ [啊……不是说那位很少出现吗？］ [啊！我看到挂处置中心00001车牌的车了，那是谢队吧？］ [是他，不是吧，新大真出事了？］ 谢亦明坐车一路进了学校，停在活动中心外侧的道路上。 除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学校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人。 谢亦明拉 开隔离带，走了进去。 活动中心外，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天气不好时起的雾霾。 江白迎上来，他是接到学校方面的报案，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谢队，这么淡的雾气，应该问题不大，你怎么亲自来了？” 谢亦明只看他一眼：“源头你没查？” 他接到电话时在处理分丰市的灵异入侵事件，听到这边的情况，用了龙息术把本来准备关押的灵异烧了个精光后匆匆赶来。 在车上的时候，他已经把相关资料过了一遍。 新州大学的灵异入侵发展到第三阶段，最大责任在于江白。上次小飞处理华钢二村事件时，整个流程是没有错误的。 他提交的的那条麻绳的确是在寂灭公寓记录在案的灵异“上吊绳”，只是上吊绳入侵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融合了鬼发，才导致华钢二村再度发生灵异事件。 小飞的问题只能算是工作失误，之后也接受了相应的处罚。江白的问题要严重得多，完全是原则问题。 他没有向总部提交报告，也没有回寂灭公寓翻阅《灵异百科》确认源头，而是简单粗暴地认定为灵异沾染事件。 所谓灵异沾染，就是受害人可能在去往某个即将或曾经发生灵异事件的地方，身上会沾染上灵异。 这种扩散的灵异，不一定会在当时就发作，可能会潜伏下来，在不确定的时候爆发。 江白小声辩解：“我查过他们之前的行程，他们去过橡木村附近……” 橡木村是如今已经被封锁的一个村子，因灵异入侵达到第五阶段，成为了噩梦游戏中的中级副本。 “女性受害人是在学校沉睡的，如此明显的事，你都没到学校调查？”谢亦明话少，此时却不一样，“工作严重失误，扣除三个月的福利，降到二队去。” 江白一愣，脸一下就白了：“队长，我……” 福利还在其次，有些道具领不到配额在主神那兑换也可以。 可降到二队可谓是最严重的惩罚。二队在游戏中是不能跟谢亦明组队的，这意外着在游戏中，他的存活几率大大降低。 谢亦明没有再说话，皱着眉开始检查周边情况。 “谢队……”江白跟上去，还想解释。 小飞冲过去，把江白拉到一旁：“你疯了，还敢废话，队长明显很生气了。” 江白有些不服气。 他在第一次灵异事件中依靠自己活了下来，随后就一帆风顺，进了第五区的总部，每次游戏几乎都是双a评价通关。 他以为，谢亦明很看重自己。 没想到…… 江白不免有些怨恨起来，似乎每次遇见那个叫薛砚舟的人，他都会不太顺利。之前在华钢二村的时候，他受到袭击，毁掉了唯一一个保命玉牌。 那块玉牌只有八级以上的玩家才有资格兑换，并且还需要大量积分和徽章。 有新人入队，谢亦明会免费赠予每人一块，之后就要凭借处置中心里的贡献点兑换了。 这一次，因为薛砚舟直接联系了谢队，更是让他直接被踢到了二队。 薛砚舟，又是薛砚舟。 江白默默低下了头。 谢亦明没有时间在江白在想什么，他拉开封锁线，走进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里躺了一地的人。 “小飞，检查一下他们的情况。” “是。” 跟进来的小飞应了一句，随后打开了游戏机。 “队长，大多数还活着，那边有两个，血条已经空了。”小飞点了点，“不过，其他人的状况不乐观，不能耽误太久。” 在他的游戏机屏幕上，活动中心里的人都以小人和头顶红条形式显示出来。所有人都挂上了一个debuff，显示血量在不停下降。 “啊，这里有个状况很好……” 小飞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谢亦明已经站在那人面前。 是个熟人。 薛砚舟。 谢亦明皱眉：“他怎么进来了？” 初步检查现场之后，他们认定这不是普通的灵异入侵，而是处于意识层面的入侵事件。如果不进入到意识层面，找出隐藏在里面的灵异源头，即使是谢亦明也无能为力。 他倒是可以把灵异源头直接通过外力关押，只是这些昏睡的人估计也会一起死亡。 谢亦明拿出手机，拨通 了一个视频电话。 他们负责人之间的联络，多是用视频电话，声音配合画面，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灵异干扰。 毕竟之前曾经出现过处置人被灵异杀死成为伥鬼，打电话引诱其他处置人上钩的事件。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顾远洲永远是一副笑脸，温柔可亲：“谢队，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相比起来，谢亦明的语气就生硬许多：“我市发现意识类灵异入侵，请顾队长支援。” “谢队长，您这可是有些突然，毕竟之前……” 话未说完，谢亦明就继续说道：“上次那个玩家，也被困住了。” 他知道顾远洲对一切有天赋的新人都很感兴趣，恨不得全部招揽至自己麾下。 顾远洲的作战风格和他不同，更多是控制系，自然需要战力强大又听话的人加入。 可以理解。 谢亦明并不希望薛砚舟加入顾远洲的队伍，和私心无关，只是不合适。 薛砚舟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从他在华钢二村能想到用鬼发对冲鬼火失控就能看出。顾远洲最讨厌的，就是不好控制的人。 然而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让顾远洲插上一脚。他的天赋最适合处理意识类灵异入侵。 果然，顾远洲说：“请谢队发一份资料过来，我待会就到。” 顾远洲负责的第二区，距离第五区有上千公里的距离。但没人问他怎么来，也对于马上就到这个说法，并不惊讶。 借助公寓穿梭空间，这是属于第九层的福利。 几分钟后。 顾远洲：“谢队，人……” 他话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 谢亦明转身，看到对方一闪而过的不对劲：“顾队？” “开始吧。” 顾远洲脸上又出现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此前的失态只是错觉。 “嗯。” 片刻后。 一只黑色雾气组成的，如同犬类生物的东西凭空在地面出现。它双目闪烁着红光，一出现就四处低头闻嗅，寻找线索。 这是顾远洲的天赋能力，召唤噩梦犬。噩梦犬可以追寻隐藏起来的灵异，也可以 撕开灵异制造出来的空间。 噩梦犬在活动中心四处奔跑，随后回到顾远洲身边。 顾远洲皱眉：“谢队，这灵异不简单，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强行撕开，只是里面人的命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谢亦明：“另一个。” 顾远洲这人虽然心机重，但行事却很是周全，既然开口，那便是有了对策。 “另一条就是，让里面的人配合弄出点动静来，噩梦犬可以找出最薄弱的地方，我开门进去。” 顾远洲的天赋算是辅助系的，攻击不如谢亦明，但却是绝佳的后方辅助。 谢亦明点头：“小飞，发条信息给薛砚舟，让他制造点动静出来。” [我是谢亦明，你现在所处的区域和现实世界有区别，用正常手段无法进入。我已邀请第七区负责人顾远洲队长前来支援，他希望你能在里面制造出动静来，帮助我们找出薄弱处突破。］ 发完之后，小飞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队长，薛同学现在是个普通人，你确定他能做到？” 谢亦明停顿片刻：“我再发一条信息过去。” [你所在的位置，已经进入灵异入侵第三阶段，几乎是完整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里，会围绕着灵异源头形成一套规则。找出规律，破坏它，就能让这个完整的空间不稳定。］ 短短几分钟内，薛砚舟接连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文字，一条语音。 听完后，他有些感慨。 谢队长还真是个细心的人，表面看起来冷淡寡言，实际上似乎是个热心肠。 不过，对方对他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些？ 难道是他的演技有了什么瑕疵，竟然让谢亦明觉得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搞定这么复杂的任务。 找规律？打破规律？在处处危机的灵异入侵区域，找规律就很困难了，打破规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薛砚舟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确认的方法，当然是询问此时唯一能联系的人。 [喂，联络员，你在不在？］ 沈丘：[联络员沈丘已上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薛砚舟：[你们还真是二十四小时在线啊？］ 沈丘：[我 们做后台的，为了保证一线员工的生命安全，自然会二十四小时在线。］ 薛砚舟：[那意思是，我快死了你能救我？］ 沈丘倒是毫不掩饰：[一般任务的话自然如此，你接下的是特殊任务，即便是总部也没办法保证没有任何风险。当然，这些风险条款，在你出任务前都已经明确告知了。］ 薛砚舟：[别那么紧张嘛，要是没风险的任务，做起来多无趣呀。］ 沈丘：[你有什么要咨询的吗？你不是喜欢找联络人闲聊的人。］ 薛砚舟：[你还真是了解我。我就是想问一下，谢亦明是不是知道什么，不会翻车吧？我可没准备这么早就掉马。］ 他把事情一说。 沈丘过了片刻才回复：[就我这边的数据显示，没有异常。］ 薛砚舟：[那他怎么觉得我能搞定一切？］ 沈丘答得很快：[大概因为他以前被你骗多了，习惯性代入，毕竟脸长得差不多。］ [……］ 薛砚舟叹了口气，中断和沈丘的交流。既然没有掉马，那他就能再大胆一点。 反正，激活天赋也没说只能激活一次的。人能在危急关头激活天赋，那就能在第二次危机时激活第二次。 就算谢亦明这条消息不来，他也是准备今晚动手。 * 晚上十二点，禁止离开床位的时间。熄灯之后，宿管会在宿舍内巡逻，这也是是最方便行动的时间。 薛砚舟躺在床上，算着时间，听外面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自门口经过，走向另一个通往上一层的楼梯。按照每层五分钟来算，等宿管上到七楼的时候，就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为了保证待会的行动，隐身技能不能用，只能拼时间差。 时间一到，他从床上跳下，冲到窗户旁的床位，一把拉开徐城的被子。 果然，躺在被子里的不是徐城，而是一块人形立牌。 薛砚舟二话不说，扯过一旁的背包，把徐城折叠好放了进去。这并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只要人形立牌不发生损坏，就没有太大危险。 他目的明确，直接向着一楼冲去。 走廊上的灯是声控 灯，薛砚舟走过的时候，却没有一盏灯亮起来。 他跑过时，依旧听到了另一道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 很沉重，哒哒哒—— 是宿管。或者说，是伥鬼。 薛砚舟没回头，加快速度向着楼下冲去，花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一楼。 宿舍楼的大门已经关了，外面昏黄的路灯倒是亮着。 只是每个路灯下，都有一个行李箱。黑色的，和晚上出现在宿舍的行李箱一个款式。 可以推测，每个行李箱里都是一个人形立牌。如果现在出去，大概是会被围攻的。 薛砚舟的目的，并不是出去。 他扑过去，一把撕下了贴在墙上的宿舍管理条例。 温热滑腻的人皮触感，让人背脊发凉。 薛砚舟皱眉，忍着恶心，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木头娃娃，按向了宿舍管理条例。 没想到，木偶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之前那件校服吃撑了，还是它意识到了薛砚舟的不怀好意。 总之，它不吃了。 熟悉的阴冷感觉，顺着指尖进入身体。这张宿舍管理条例，果然是一个灵异。 人皮条例开始疯狂扭动。它扭动着裹住薛砚舟的整条手臂，随后慢慢贴合。 它想吞噬薛砚舟。 这种感觉，再经历一次依旧痛苦。 薛砚舟脖颈处青筋暴起，额前渗出冷汗，却撑起身体，一脚踹开了宿管的门。 里面没有人。 当然没有人，这个时候，宿管正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寻擅自离开的学生，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个时间差，足够了。 薛砚舟死死把人皮条例按在自己手臂上，加速它的入侵。 短短几秒钟，人皮条例已经完全贴合，仿佛是一个纹身。条例之上，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痛苦的脸。 其中，有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前不久被宿管撕碎的方乐。 “……”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薛砚舟大概明白人皮条例的杀人规律是什么了。 违反宿舍管理条例的学生，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在这个时候，木头娃娃终于有 了危机感。属于它的契约对象，竟然被陌生的灵异入侵，这是不可接受的挑衅。 两股灵异力量，在体内交锋。 薛砚舟浑身剧痛，却长吁一口气。 宿舍管理条例蕴含的灵异力量，比不过木头娃娃。 人皮条例被吸收，越来越小。它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挣扎着要从薛砚舟的手臂上逃走，一个角翘起来了。 薛砚舟又抬手去按，眼角余光却看到条例背面似乎有一行字。他捏着掀起来，看清楚了那行自。 [第零条禁止搬入305。］ 305？不就是他们宿舍吗？ 难道这几天风平浪静，并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这条规则？ 为什么禁止搬入305？里面有什么？ 不过，这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薛砚舟狠狠用力，把宿舍管理条例贴了回去。他不可能继续被困在宿舍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人皮条例只能垂死挣扎着，被木偶完全吞噬殆尽。 哒——哒—— 脚步声沿着楼梯，慢慢下来，随后，停在了房门外。 门被推开。 瘦小的身影，站在外面。 “我找到你了。” 停顿片刻后，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违反宿舍管理条例的同学，要处理。” 她走了进来。 一道亮光闪过，那是刀刃划过反射出的寒光。 铛的一声。 砍上去的时候，竟是一种砍在硬度极高的木头上的感觉。 薛砚舟一击不成，刀刃擦着伥鬼的皮肤，直接划上肩关节处。 灰雾随着心念一动，包裹住刀刃，本还坚硬无比的表皮，此时像是豆腐一般。随着刀锋一转，伥鬼的一条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这个伥鬼所有的攻击力，皆来自那双手臂，她能用手臂撕开一个又一个人形立牌，此时也想撕碎违规的人。 薛砚舟判断，她只有这样一个攻击方法。卸下手臂之后，就没有了再多的威胁能力。 他之后便又是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将那伥鬼卸成一块一块的。 没想到，这一次，木头娃娃却拒绝吸收这伥鬼。 薛砚舟愣了一下，随后便看见，被切成碎片的伥鬼，身体慢慢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张纸片。 这是？ 除此之外，从宿管的身上，还掉出来一张卡片，薛砚舟打开，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字。 [新州中学员工卡］ 新州中学？不对啊，白天的时候，宿管身上挂着的证件上分明写着的是“新州大学”。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薛砚舟已经没有时间多想…… 地面上宿管的碎片，开始扭动起来。变成一地纷乱的线条，线条慢慢汇聚，又成了一个宿管。 每一块碎片，都变成了新的宿管。 “艹！” 薛砚舟怒骂一句，把员工卡塞进口袋，拔腿就跑。 他才冲出大门口，忽然被人一扯。 “快跑。” 有人握住了薛砚舟的手腕，拉着他冲向人工河的桥上。 呼呼呼—— 薛砚舟撑着膝盖，站在桥上气喘吁吁。 不远处，整栋宿舍的颜色都慢慢退去，变得如同漫画的线稿一般。宿舍的风格，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不再是新州大学的学生公寓，而是新州中学漫画中的学生宿舍。 “你还好吧？”身边的人问。 薛砚舟这才看清好心人的脸，：“唐嘉清？” “嗯，是我。” 薛砚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唐嘉清不是他们学院的人，自然也不会在同一栋宿舍。 唐嘉清：“住15栋一楼，突然觉得像是地震，而且宿舍的大门也打开，就逃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你。” 看来，人皮条例被毁掉的瞬间，整个宿舍的限制都被解除。 薛砚舟又问：“你在这里待了几天？” 漫画里的时间和外面是不一致的。唐嘉清沉睡的时间要早一些，自然也会不一样。 “差不多五天。”唐嘉清犹豫着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薛砚舟叹了口气：“宿舍区明显是回不去了，只能过桥看看了。” 人皮条例被吞噬了，他们却没有醒来，只能证明一件事。 真正的源头，还隐藏在学校里。 ** 新州大学。 “看来，这位小朋友的能力不错。”顾远洲夸赞道。 地狱犬已经有了反应，正对着一处狂吠。 顾远洲奖励地摸了摸黑犬的头，随后从外套里拿出了金色的古董怀表。 他目露温柔，轻轻摩挲着怀表的外壳，如看情人般温柔。 “找到就快开始。”谢亦明清冷的声音响起。 顾远洲看他一眼：“谢队还是这么没情调，对于陪伴自己多年的道具，总是要温柔一些。” 谢亦明：“人也如此。” 他说的自然不是表面的意思，而是对于顾远洲来说。道具和人都没什么区别，只分好用不好用而已。 两人相识多年，顾远洲自然知道对方在讽刺自己。他只轻声笑了笑：“那位小朋友，说不定更喜欢我的队伍。” “不会。” 顾远洲：“那之前他拒绝加入游戏，难道不是被谢队您吓到了？” 谢亦明在副本里的风格，是人尽皆知地不近人情和疯狂。但凡有和他分到同一个副本的新人，都被那股子末日狂徒的风格吓到过。 “……” 没有回应。 顾远洲知道对方不准备再同自己交谈，也不再废话，而是把怀表的指针拨到了零点。 时针和分针重合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影子自怀表中爬了出来。 影子落到地上，扭曲着，形成了一道门。 门的中间，满是涌动着的黑色雾气。 顾远洲微微侧身：“谢队，请。” “谢队！不好了！雾气浓了！”小飞冲了进来。 谢亦明停下来：“说。” 小飞：“雾气忽然扩散了，现在范围已经笼罩到整个新州大学。” 他拿出游戏机：“你看。” 游戏机上显示出的范围，已经是完整的新州大学地图。 “队长。”林俪也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学校那边的消息，说有大量在家的学生陷入不明原因的昏睡。” 谢亦明微微皱眉：“跟我来。” 顾远洲开口道：“谢队 ，那我一个人去了？” “嗯。” 尽管两人的性格不合，在游戏中也常有冲突，但有一件事情是他们的底线，就是绝对不会让灵异入侵毁掉他们在的世界。 顾远洲看着谢亦明匆匆离开，然后转身踏进了那扇黑色的门。 ** 宿舍区14号楼的门口，忽然亮起黑红黑交织的光芒，一道门凭空出现。 噩梦犬当先从里面跳了出来，随后便是一道人影。 “在这里吗？”顾远洲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宿舍楼。 他推门进去，随后停了下来。 整个宿舍一楼，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或者说是人形立牌。 所有的人，都穿着同样的灰色上衣，短卷发，脸上一片空白，如同漫画中勾勒出的草稿。 顾远洲推门的瞬间，人形立牌都动了起来。 它们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随后开始膨胀，变成了人形。 有些立牌，甚至还来不及等着腿部膨胀，就扑了过来。它们摔倒在地，依旧扭曲着关节爬过来，密密麻麻的。 没有五官的人形物体，还有不少自楼梯上爬下来。 如此渗人的景象，顾远洲也只是拿出一个怀表，拨动。 怀表的指针转了数圈，噩梦犬开始分裂，变成一只只不到膝盖高的黑色小鬼。 顾远洲温声说道：“上去，撕碎它们。” 黑色小鬼长出锋利的牙齿和锐利的指甲，向着伥鬼扑了过去。！ 第23章 新州大学 新州大学宿舍区和校园内部设施,隔了一条人工河。人工河的水不算太干净，总是泛着绿色。 河两岸种了杨柳树，时间长了，树枝便垂落在河面上。本是很有情调的校园风景,在如今的情境下,却变得可怕起来。 桥的名字也很符合大学价值观,名叫奋进桥。 薛砚舟停下来。 “怎么了？”唐嘉清问。 “我看看这桥的名字，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唐嘉清微微一愣：“你很紧张？” 也怪不得他这么问,薛砚舟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害怕的样子。 “我怕鬼啊，刚才你是没见到，满屋子一模一样的宿管，吓死我了。”薛砚舟叹了口气,“拼死一搏,居然还没离开这个鬼地方。” 唐嘉清轻声道：“走吧,说不定里面有办法呢？” 两人继续向前走,穿过奋进桥的瞬间,薛砚舟一阵晃神。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之前在宿舍区一眨眼就过了一天是同样的感觉。 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了教学楼的门口。 这鬼地方，换区域全靠读图啊？ 薛砚舟心里默默吐槽到，这技术拿到游戏里都要被玩家吐槽的，地图连续性不行。 说起来，灵异入侵的区域最终会成为噩梦游戏中的副本。那入侵过程就相当于在重新编码制作地图,这样理解的话,半成品地图不够流畅也很正常。 “这位同学，你是新生吧？来来来，新生手册,帮你找到上课的教室，带你迅速融入大学生活……” 薛砚舟回过神来，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塞了份新手手册过来。 他愣愣低头一看，又看了眼男生。 对方指了指自己穿的衣服：“我们学生会的，放心，不是发广告的。” “哦，谢谢学长。”薛砚舟点头，走了进去。 他想起来这熟悉的一幕，这是大一军训结束后，第一天上课的场景。 新州大学占地面积很大，教学楼也颇为复杂，不少同学在第一天都为找上课教室而苦恼。 毕竟没有固定教室，找起来还是有些费时间。 学生会的人便站在每个教学楼前，给新生发学生手册。 上面有各种帮助新生尽快熟悉校园生活的简介，从地图到哪个食堂的招牌菜是什么，无一不足。 这里已经不是宿舍区，自然不适用宿舍管理条例。看来人皮条例果然不是源头。 他摸了摸肩膀，果然没有背包。唐嘉清和徐城不知道到哪去了，薛砚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开学第一节课好像是……思修？ 他很快找到了教室。 思修属于各院系一起混上的大课。 教室在二楼最北端的阶梯教室，足足可以容纳两百多人。 薛砚舟从后门走进去，就听见了徐城的声音。 “小舟！这里。” 他转头一看，愣了一下。 因为，坐在徐城身边的是他的另外两个室友。他们不是回家了吗？ 另外两个室友都是本地人，对二次元什么也没兴趣，自然是在周末按计划回了家。活动中心的灵异入侵事件没有波及到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 “小舟，你怎么了？快过来啊。”另一个室友喊。 薛砚舟走过去，在空位坐下。 “诶，待会我们去六食堂吃饭吧，我看学生手册上说那边的砂锅不错，量大肉多。” “六食堂离这里得有二里地了，你也不嫌麻烦。” “省钱嘛，不寒碜。” 对话也是一模一样的。 薛砚舟低头，打开了学生手册。 在第一页却不是理应出现的目录，而是奇怪的东西。 新州：）学学生守则 第一条欢迎就读教育部直属新州大学，希望您拥有一段快乐的大学时光。 第二条我们是新州大学，大学的老师是不会拖堂的。 第三条如果发现老师拖堂并开始宣讲奇怪内容，请打断他，并朗读学生守则。 第四条如果无法打断，那就请跟老师一起大声赞美吧：）。 第五条我们是新州大学，大学不穿校服。 第六条如果发现穿着高中校服的同学，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加入他们。 第七条请牢记我们是新州大学新州大学新州：（中学。 第八条新州没有新州中学，请牢记我们就读的是新州大学，欢迎就读新州中学。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种熟悉的诡异语句，和此前的宿舍管理条例如出一辙。宿舍管理条例不是已经被毁掉了吗，还被木偶吞噬。 薛砚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之前被那块人皮覆盖时滑腻的感觉还挥之不去。 他又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新生手册的封皮…… 果然，是同样的触感。 可是刚刚他怎么没有发现？为什么？ “喂，小舟，你是小舟对吧？”徐城的声音响起。 这段对话，却是曾经没有出现过的。当初他们经过军训，已经熟悉起来，徐城怎么可能会问这样的问题。 薛砚舟抬头，对上了徐城的眼睛。 徐城凑过来，小声问了句：“小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你……清醒了？” 徐城点头：“我，就记得之前我在活动中心给丹丹帮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开学的第一天吗？而且丹丹也不认识我了。” “余丹？” 徐城指了指前面第一排：“她坐那里，我刚刚过去跟她说话，她给了我个白眼。” 薛砚舟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唐嘉清？他也在这？ 他想不起来，当初开学的时候第一堂大课是不是和唐嘉清一起上的。 不过这种思修大课，选课系统是不限专业都可以选，他们在一个教室也不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唐嘉清也转头看了过来。 他看着薛砚舟，点了点头。 薛砚舟便知道，对方也是有意识的清醒的。 很好，这下有了两个盟友。 他拿出手机，翻出记录，发了条信息给谢亦明。 [谢队，可以了吗？为了弄出点动静我差点死了呢。］ 谢亦明回应，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第七区的顾队长已经进去接应你，我在外面处理紧急情况。］ 薛砚舟：[什么？紧急情 况，我不会死吧，呜呜呜，里面好可怕。］ 这回，手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估计是被他恶心到了。 薛砚舟巩固一下自己贪生怕死的人设，继续安心上课。 没想到，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了。 谢亦明：[灵异入侵区域已经扩散到整个学校，小心。］ 整个学校？ 薛砚舟想了一下，还是回了一条。 [我有两个室友，周末回家了，人也不在活动中心，可是我现在看到了他们。顾队长人怎么样啊，他会不会来救我呢，他也是负责人，实力应该很强吧？］ [不要太相信顾——］ 没想到，这次回来的短信居然只有半条。 薛砚舟不死心，又发了一条：[顾队长吗？可他不是跟您一样，都是区域负责人吗？］ 发送失败。 再然后，便没有了回应。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 老师却没有下课，而是继续往下翻ppt。 从ppt的进度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上面显示的是30/30。 这已经是最后一页，可老师鼠标一点，继续翻页。 31/30。 大屏幕上是一片漆黑。 几秒后，一点红色在屏幕中央出现，慢慢变成了一行字。 [艺术鉴赏第一课］ 这不是思修课吗？ 薛砚舟皱眉，看了眼新生手册。第三条规定，老师拖堂的话要打断他。 奇怪内容？ 这忽然出现的艺术鉴赏，十有八九就是奇怪内容了。 新州大学有艺术鉴赏课，但都是选修课，也不会出现连在其他课后面的情况。 “赵老师，不是已经下课了吗？”薛砚舟问了一句，试图唤回老师的理智。 上课的老师，也是当初上思修课的老师。他姓赵，四十岁，戴着眼镜，略微秃顶。据薛砚舟所知，他是哲学系的老师，并没有兼任艺术鉴赏这类选修课。 赵老师推了推眼镜：“我再讲几分钟，讲完就下课。”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老师。 薛砚舟拿起新生手册，开 始朗读：“学生守则第二条我们是新州大学，大学的老师是不会拖堂的……” 还没读完，前排的同学忽然齐刷刷的回头，看了过来。 “不要打扰老师讲课。” “不要打扰老师讲课” “不要……”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是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发型，五官却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的脸，说着同样的话。 这种压迫感，让薛砚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很识时务地坐了回去，准备按照第四条行动。 不就是大声赞美吗？他可以的。 赵老师点了点头，开口：“很好，现在我们开始第一讲，赞美它。” 随着话音落下，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画像。 华丽精致的画框，但画布上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白色剪影。 白色剪影的轮廓太过模糊，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人还是别的生物。 “老师，怎么看不清呀？”有同学发出同同样的疑问。 老师：“当然是你们不够虔诚，没有资格直视它。你们不够强大，直视它，会受伤。这是它对你们的怜悯。” 越发离谱了。 薛砚舟皱眉，这哪是什么奇怪的内容，分明就是邪神布道现场。 这个灵异入侵源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前薛砚舟以为是人皮条例，现在完全被推翻。 这个奇怪的赵老师，根本就不遵守学生守则的内容，其他诡异的学生同样如此。 薛砚舟除了知道自己在新州中学那部漫画外，毫无头绪。或许，要把新州中学漫画的作者找出来。 可是，据余丹所说，新州中学漫画是ai生成的，他们动漫社只负责编纂剧情。也就是说，新州中学没有实际上的作者。 薛砚舟叹了口气，注意力回到教室中的胡言乱语。 “那我们怎样才能看到它？” 赵老师：“嘘，赞美它信仰它，它终究会垂怜你。来，低下头，听我歌颂它的事迹。” 所有人，都乖乖低下了头。 薛砚舟没有。他抬眼，仔细盯着屏幕上的那幅画，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看起来， 像是……一个人的背影？ 不明生物是人？ “不准直视它！”赵老师忽然怒斥道。 “唔。” 有人痛苦□□。 薛砚舟转头，看到徐城弯下了脖子。 诡异的角度和力道，像是有人在后面，有手掌按住了他的脖子，强迫他低头。 与此同时，教室里所有人身上的衣服，慢慢开始变了颜色。 似乎是蓝白色的新州中学校服？ 不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薛砚舟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的虔诚地低着头，他当然不是简单的站起来，而是用灰雾笼罩了全身，使用隐身。 此时的薛砚舟，不会被任何灵异发现。他慢慢靠近前面的门口，直接拉下了电闸。 整个教室变得一片漆黑，大屏幕也暗了下来。 赵老师猛地站了起来：“是谁！是谁！” 趁着一片混乱，薛砚舟摸了回去，找到徐城，拉着就向门口冲。 “唐嘉清！跟上！”跑到前排的时候，薛砚舟又喊了一句。 刚才，他观察到唐嘉清的衣服并没有变成校服，便推断对方应该还保留着理智。 “来了。” 果然，唐嘉清很快跟了上来。 至于其他人，如今完全处于无理智的状态，想带也无法带走。现在打断了老师的拖堂，应该就安全了。 如果不行，薛砚舟也没别的办法。 忽然，教室里的有些学生站了起来，举着双手开始喊：“赞美它，一起赞美它，来吧。” 其中，似乎夹杂着余丹的声音。 “等等！丹丹，不行，我要救丹丹！” 徐城忽然挣脱薛砚舟的手，转身冲回教室。 “徐！” “唔，啊！” 徐城返回的时候，刚好撞到了跟过来的唐嘉清。 而此时，薛砚舟人已经在教室门外。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薛砚舟动作也快，跟着就打开了门。 “徐城！” 教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整整齐齐的桌椅，讲台 上也没有老师的教案，什么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这根本不是新洲大学的教室。 眼前的教室，是多年前常见的中学教室，有些许破旧。上面挂着几个吊扇，前后都是黑板。 教室后方的黑板上，还有手绘的黑板报。 这是…… 新洲中学。 薛砚舟回头，却发现走廊也不一样了。 走廊的光线不好，很昏暗，上面是老式的白炽灯，对面也是教室。 这也不是新州大学。 只是一晃眼，周围的一切，就变了。 明明进入时，还是白天。现在却已经是黄昏了。 “叮咚——” 下课铃声从广播里穿了出来。 “走走走，打篮球去！” “快点，不然场子又被隔壁的占了。” 身后的门打开了，各种喧闹声传来。 可是，薛砚舟什么都没有看见。 除了空荡荡的教室和走廊，什么都没有。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用力闭了闭眼睛。他的手指在颤抖，心中满是恐惧。 最可怕永远是熟悉的未知，比直接面对鬼怪或是血淋淋的尸体都要可怕。 可是，现在薛砚舟只能选择向前走。他再害怕，也不会待在原地等人来救。 因为这样太无趣了。 他向前走去，前方依旧是教室。 同样的木框玻璃窗，绿色油漆斑驳脱落，还有几块玻璃碎裂脱落。木门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隐约还能看到调皮学生在上面留下的涂鸦。 走了许久，走廊都没有尽头。 薛砚舟注意到，出现在两边的教室始终是那两间。因为，绿色油漆斑驳脱落的形状是一样的。 他停下来，推开了木门。 一推开门，他就听到了朗读的声音。 声音有些嘈杂，还夹杂着学生打闹的声音，一幅生气勃勃的早读场景。 然而，眼睛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教室，破旧的桌椅，落满灰尘的地面。 要不，进去看看？ 薛砚舟犹豫片刻，做好心理建设后，走了进去。 黑板上，写满了字。 欢迎就读新州中学，以下是学生手册，请各位学生仔细阅读，严格遵守。 第一条新州中学是寄宿制学校，禁止学生随意离开学校。 第二条所有学生，在校园内请穿着校服，禁止穿着便服。 第三条请爱护公共设施，禁止在课桌、墙壁等地方乱涂乱画。 第四条如果发现有同学在乱涂乱画，请报告教导处。 第五条学校不允许写日记，正经人不写日记：）。 第六条如果发现有同学在偷偷写日记，请报告教导处并阻止他；如果阻止不了，请和他一起大声赞美，禁止咒骂，禁止肢体冲突。 第七条教导处在：）滋啦——，学生禁止进入教导处。 第八条新州中学是存在的存在的存在的，真的存在哟。：—） 又是奇怪诡异的规则。 规则，无处不在。 不过，第七条的颜色，有些不一样。其他规则都是白色粉笔字，只有第七条是红色的。 红得如此特立独行。 薛砚舟觉得，教导处值得一去。 看完黑板上的新州中学学生手册后，薛砚舟又沿着一张张课桌看过去。 他已经做好看到可怕的东西的心理准备，比如人头人皮人形立牌什么的。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声音还在，进去之后会觉得声音更近了些。但教室依旧是空的，没有人。 薛砚舟停了下来，他发现最后一排靠门口的课桌上，刻满了字。 [我好喜欢他。］ 整张桌子上，一层一层，全是这样的字迹。 他抬手，碰了一下那些字，顿时一股阴冷气息顺着指尖入侵，很快又被木头娃娃吞噬殆尽。 可惜，太少了。 薛砚舟有些遗憾。 木头娃娃的储备不够，总是让他不太安心。 要不，把这桌子拆了全喂娃娃？ 他想到就立刻行动，拉过椅子就坐了下来，准备研究一下怎么拆桌子。 没想到，桌子里居然有东西。 薛砚舟拿出来，发现是一本日记。 他 拿出日记，开始翻阅。 这种情况下出现的日记，就不用顾忌什么道德而不去翻阅了。 薛砚舟玩过悬疑解谜类的游戏，日记往往是揭示核心故事的关键线索。 [四月一日晴］ 他跟我说话了。 [四月二日多云］ 他真好看，我好喜欢他。他在看着我。 接下来，便是重复的小事件和疯狂的告白。 直到血红字迹出现。 [我配不上他，所有人都配不上它。没人能直视它，没人能拥有它，所有人都该赞美它，歌颂它，信仰它……］ [直视它的人都应该，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后面的字迹，依旧工整，却力透纸背，有一种平静的癫狂。 薛砚舟合上日记，皱眉。 这个“它”，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灵异源头？ 看完整本日记，薛砚舟也没得到答案，他把日记拿起来，准备去找教导处。 按照黑板上的学生手册规定，发现同学写日记要报告教导处。如今同学是找不到了，那就只能带着证物出去。 果然，拿上日记本之后，没走几步，两边的风景变得不一样起来。 反复出现的两个教室总算是消失了，新的教室出现在眼前。 窗户与窗户之间的墙上，还贴着名人画像。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名人名言 [知识就是力量］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我知道我不知道］ 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画像中的人和名言。 走着走着，画像下的字迹，又开始模糊扭曲起来。 [赞美它］ [歌颂它］ [信仰它］ [呼唤它］ “！” 薛砚舟停了下来，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走廊。 那似乎是一个深渊。 深渊在凝视着自己。 墙壁上的画像，已经扭曲变形成为了那个模糊的剪影。 他呼吸声沉重起来，抬手想捏住些什么。 薛 砚舟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把短刀。在这种情况下，能握在手中的利刃，还是能提供更多底气。 他转身，发现来路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教室已经消失了，没有玻璃窗，没有门，有的只是墙上的画像。 一模一样的画像。 他继续往前走。 模糊的剪影慢慢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背影。 是人。 或许，在这种情况下，人会更加恐怖。 薛砚舟停了下来。 再走下去，也没有用，只会被恐惧感压垮。 他停下来，站在一幅画前。 画框的下方，贴着一个不伦不类的便利贴。 粉色的，随意黏在画框上。 [我希望论文能发表在xx期刊上。］ 这是什么东西？ 薛砚舟抬手，掀起便利贴，却发现反面粘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线。 他摸了摸。 “这是？” 这温热的手感，还有着微微的跳动，又哪里是什么线头，分明是…… 血管。 薛砚舟抖了一下，又不免好奇起来。 这血管是怎么回事？ 他顺着血管看过去，发现竟是顺着消失在走廊尽头。可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条血管，连接的是什么东西？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随后，用力一扯。 砰砰，砰砰砰—— 这是心跳声？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薛砚舟才分神看了眼画像，就又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沿着墙壁快速靠近。 他转头一看。 “艹！” 一句粗话脱口而出，薛砚舟两眼一黑，背脊发凉。 一个扭曲的人形，扒着天花板走了过来。它的手脚都反折着，手肘和膝盖附着在天花板上。 薛砚舟手上这根长长的血管，直直连接到了它的嘴里面。 从这扭曲的五官中，薛砚舟发现，眼前这个伥鬼，正是思修课的赵老师。 这个时候，也顾不 上什么尊师重道了。 薛砚舟手在外套里一摸，就把水果刀掏了出来。他毫不犹豫，另一只手一碰木偶，灰雾就笼罩在刀刃上。 刀尖一挑一晃，血管应声而段。 薛砚舟顺势往后一跳，躲开喷涌而出褐色血液。他不想弄脏衣服。 而天花板上的赵老师，也掉了下来。 没想到，它才一落地，就猛地一弹，向着薛砚舟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 薛砚舟顾不上其他，落荒而逃。 伥鬼在后面追，断裂的血管如同被撞翻的消防栓，疯狂喷血。要不是薛砚舟够灵活，跑得也够快，此时估计是要被淋一身腥臭的黑血了。 “！” 薛砚舟猛地停了下来，他前方，出现了一张交织的网，无数血管纵横交错，几乎把走廊挡了个严严实实。 后面伥鬼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追上来。 不能再跑了。 薛砚舟果断一把扯下了胸口的木头娃娃，拇指在它头顶轻轻抚摸：“看你的了，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去吧。” 他拉过一条挂在空中的血管，把木头娃娃对准天花板。 等到伥鬼出现在视野中时，薛砚舟松手。 昏暗的视线丝毫不影响他的准头，高速移动的伥鬼也不能影响他的判断，薛砚舟算准它的行动路线，松手。 噗呲。 小小的木偶应声进入伥鬼口中，顺着那条粗壮的血管进入。 嗷—— 伥鬼发出一声嚎叫，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它在地面疯狂翻滚，身体却变得越来越透明。 看来，它的嘴巴果然是弱点，木偶在其中吸收灵异力量也是如鱼得水。 薛砚舟看着伥鬼被木偶吸收的惨状，却皱眉后退一步，有些嫌弃起来。 虽然说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可这木偶这么在伥鬼身体里兴风作雨的，会让他有不好的联想。 yue—— 薛砚舟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接受那个噩梦游戏的签约，然后在主神那看看会不会有改变木偶进食方式的技能。 唔—— 忽然，一阵冰凉的感 觉抓住了他的脚踝。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人被拽走，拖进了重重血管网络之中。 其间如原始森林般，藤蔓交错。薛砚舟只觉得身上被藤蔓重重捆住，浑身都是冰凉的触感。 好在，在这血管网中没有什么异味，有的只是冰冷黏腻的味道。 砰砰砰砰砰—— 无数血管鼓动着，发出统一的声响，像是心跳声。 又像是嘈杂的人声。 叮咚—— 放学铃声再次响起，薛砚舟耳边又响起学生打闹嬉戏的声音。 他们笑着，闹着，讨论着待会吃什么，讨论着刚才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然后，所有声音又汇聚成了。 [赞美它、信仰它——］ 这种声音，直直刺进了薛砚舟心底，引发灵魂共振般。 他却睁开眼睛，忽然笑了笑。 “不好意思哦，我这人极度自恋，我只赞美自己，相信自己。” 轰然间，所有声音都褪去。 砰，砰砰，砰砰砰—— 薛砚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极致的安静中，甚至给他一种听到血流在血管中奔涌声音的错觉。 他这才有空观察四周。 光线昏暗。 他被纵横交错的血管，捆在了半空中。！ 第24章 新州大学 薛砚舟没有奇怪的癖好,并不喜欢被绑在半空中的感觉。 好在，他整个人不是完全悬空的，后面似乎是一堵墙，触感坚硬。 此时此刻,他竟是有些庆辛,身后不是什么柔软有弹性又温热的物体。毕竟,又是人皮又是血管的，再出现个什么血肉之墙也不奇怪。 找到安慰自己的点后,薛砚舟冷静下来，思考如今的处境。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是灵异源头？ 薛砚舟如今能动的部分，只有脖子以上，四肢皆被牢牢捆缚。他转头,向着旁边看过去。 似乎是适应了黑暗的缘故,视线愈发清晰起来。 摇曳的血管间隙,薛砚舟看到了各种挂在上面的便利贴。 红的绿的粉的白的黄的,无风自动,悠悠晃着。 [三月一日，又长痘了啊啊啊，我希望不要再长痘痘了。］ [三月二十二日，今天在食堂看到个帅哥，完全是我的菜！要是明天也能遇到他我就冲上去要联系方式！］ [五月十日，艹！今天打排位又遇到傻叉了，如果可以,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孤儿队友。］ [四月六日,某克新款也太好看了吧！日！限量两千双！希望能抢到！］ …… 每一张便利贴上，都有一行字，一个愿望,一个署名。 [一月十三日，刚考完高数，希望能及格啊啊啊！六十就行，我不贪心！——徐城。］ 薛砚舟看到了室友的名字。 他记得，上个学期，徐城的高数刚刚好是六十分。 去年徐城沉迷恋爱，为了追求余丹，旷了不少课，其中高数都有好几节。高数老师是个教学风格很严谨的小老头，经常抽查点名。 徐城被抓过好几次，平时分被扣得一干二净。 当时他已经做好准备重修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高数老师大发慈悲，给了他五分的平时分。 再加上薛砚舟帮他做了突击补习，倒是堪堪低空飞过了。 当初，他们整个宿舍都以为，可能是高数老师那天心情好，所以放过了徐城。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薛砚舟又想起了之前那个便利贴，和已经成为伥鬼的思修老师。 思修的赵老师，一直差一篇核心期刊的论文没发表，才不能提副教授。 这甚至成了学生中流传的一个梗，每当赵老师要发论文了，总是会出现些意外。 不过几个月前，他顺利发了论文，提了教授。 [我怎么又晒黑了，啊啊啊，变白变白，我想要冷白皮——关立雪］ [又胖了！我要节食，我要a4腰！——关立雪］ [新出的滤镜效果真好看，要是我能长得跟滤镜里一样就好了——关立雪］ [我的眼睛真好看我的皮肤真好看我真好看好看好看好看死了——：）］ 署名关立雪的便利贴尤其多，密密麻麻地挂在同一条血管上。 余丹曾经说过，关立雪是表白墙app的重度使用者，几乎每天都要在上面花好几个小时。 表白墙app上有一个功能，叫“贴贴”。 简单来说，就是匿名日记。 不具名，每一天可以随时在表白墙上发表自己的心情、经历、吐槽或是愿望。 眼前的每一条日记，却有不少署上了名字。这些署名的日记，似乎……都实现了愿望。 高数及格的徐城，论文顺利发表的赵老师还有长相变得和滤镜中一样的关立雪…… 网络日记，新州中学漫画，都和学校里的那个表白墙app有关。 薛砚舟皱眉。 新州中学漫画里的人设征集活动，都是在app上自己拍照后上传。标准格式是希望什么样的人设，什么样的造型。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许愿。 许愿，达成愿望，就是这次灵异入侵的杀人规律？ 知晓了规律，可还是没能找到灵异源头。难道是一段程序？ 不对，应该不对。 谢亦明说过，灵异源头是有一个具体物体的。 处置人，或者说能力者的灵异能力，也是会具象化成一个物体。只有找到了具象化出来的物体，才能将灵异关押，解决灵异入侵。 许愿、日记，围绕灵异源头形成的一套运行规则。这么说来，之前倒是见过和日记有关的 规则。 先想办法脱身。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眼前密密麻麻的血管，忽然动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他抬眼看过去。 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又是赵老师。 此时的赵老师，并不是刚才化为伥鬼的可怖模样，而是端正戴着眼睛，穿着西装裤白衬衫，和他每次上课时没有两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脸上没有表情。 他对着薛砚舟的方向，伸着手，然后向前走。 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再然后，他身后出现了更多的人。 影子越来越多。 广播声音再次响起，悠扬的动听的，夹杂着学生们打闹的欢笑声。 滋啦——滋啦—— 赞美它。它无所不知。信仰它。歌颂它。 召唤它。禁止直视它。 我们是它的仆人。 影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清晰。 薛砚舟在涌过来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脸。有同系的同学，也有在活动中心见过的人，他们都穿着校服。 然后，薛砚舟看到了…… 徐城。 他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他的室友，还是没有救回来。 在这个世界，穿上校服，就代表了死亡。 薛砚舟用力闭了闭眼睛，从室友可能死亡的震撼中冷静下来。 还有机会。 这个时候放弃，只会连这一丝机会也错失掉。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他们的身体还在外面，及时毁掉灵异源头的话，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他低头，猛地咬住了脖子附近的血管。 浓烈的铁锈味顿时充盈在整个口腔，阴冷的灵异力量开始入侵他的身体。 薛砚舟屏住呼吸，感受到胸口那只眼睛的躁动。果然，即便木偶不在身上，它也不允许别人抢夺自己的猎物。 浓重的灰雾，将薛砚舟包裹在其中。他身上的血管，转眼间就被腐蚀枯萎，失去束缚的力量。 与此同时，薛砚舟觉得胸前微微一凉，他低头一看，又看到了那个 熟悉的木偶。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薛砚舟叹了口气，倒是再次对木头娃娃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灵异要具象化之后，才能为人所用。那木头娃娃究竟是什么的具象化？ 灰雾？ 可据谢亦明的说法，灰雾是灵异入侵的象征。 不过此时，倒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 薛砚舟一把掏出日记，大喊：“我要举报！举报有同学偷偷写日记！” 话音才落，他眼前的那堵墙，就慢慢扭曲起来。 一扇门，出现在墙上，上面的金属铭牌上刻着几个字。 [教导处］ 薛砚舟去推门，却发现推不动。 门锁着，旁边有一个黑色的读卡器。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想让薛砚舟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三步、两步…… 规则……规则！ 学生禁止进入教导处。 他从外套中，摸出那张宿管阿姨的员工卡，贴在读卡器上。此时，赵老师的手，已经碰到了薛砚舟的肩膀。 滴—— 门开了。 薛砚舟冲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呼呼呼—— 直到现在，他才听到心脏疯狂地鼓动着。 眼前办公室，很普通。 一张书桌，书桌后是办公椅，再后面便是墙。墙上应该有窗，窗帘把外面的光遮得严严实实的。 房间内还有几个文件柜，两个黑色单人皮沙发，中间是红黑色的木制茶几。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人。 很常见的办公室布置。 光线有些昏暗，头顶的日光灯似乎用的时间太久了，一直在闪烁着。这种闪烁频率，很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薛砚舟走到书桌后面，决定拉开窗帘，再寻找线索。 “！” 没想到，窗帘拉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不是窗户。 而是一幅画。 画框，都和出现在赵老师ppt上的，走廊上的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白色剪影，已经非常清晰。 这是男性的背影。 很好看的背影。 薛砚舟盯着看了片刻，然后拿出水果刀，刀刃裹着灰雾向着画像猛扎下去。 管他那么多，说不定这就是表白墙app的具象化，一堵挂着画像的真正的墙。 “唔。” 无数涌动的声音，无数画面，疯狂涌入他脑中，短时间内被如此巨量的信息冲击，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疯狂之中。 这堵墙，太强大了。 似乎除了本身的灵异，这堵墙上还有无数的执念怨念。 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清亮的低沉的，无数声音同时响起，最终又变成了。 [赞美它，歌颂它，仰望它……］ “艹！” 薛砚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咬紧了牙关。 不行，他还是太弱小了。 表白墙里的灵异力量太过强大，木偶也给予了太过强烈的对抗，而薛砚舟这个容器，或者说是战场，却不够强。 “唔” 薛砚舟陷入两难之中，灵魂都要在这激烈的对抗中四分五裂。不知不觉中，他似乎离墙越来越近了。 之前他距离墙壁，有半米的距离，此时，却几乎脸都要贴到画像上。 是他靠近了墙，还是墙靠近了他。 薛砚舟已经动不了了，浑身冰凉，几乎被灵异能量控制全身。他看着墙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贴到了鼻尖。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汪！” 这是，狗叫？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狗？ 他维持着半边身体被吸进墙壁的姿态，回头看过去。 后面的门没了墙没了，挤在外面的人影，也没了。 如轻烟般消散在空中。 原来，刚才出现在外面的的只是幻想，由那些写满愿望的纸条，演变出来的幻想。 狗叫声越来越清晰了，远处，出现一道黑影。黑影速度很快，甚至踩着墙壁跳跃着跑了过来。 距离近了，薛砚舟发现似乎是一只黑色的犬类生物。 它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双目泛着 红色光芒。 几步跑来之后，黑犬的身形越来越巨大，几乎如同一座小山。 砰—— 一声巨响，黑犬一头撞在了墙上。 巨大的震荡力量，把薛砚舟向后震开，他几乎是倒飞出去。 薛砚舟以为，他会摔得很惨，却没有，有人接住了他。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温柔如三月微风的声音。 薛砚舟稳住身体，站起来向前一步，转身。他连声道：“谢队，你终于来了，我吓死……” 话，戛然而止。 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处置中心制服，肩章和谢亦明一样，都是一朵繁复的银色花朵。 但他不是谢亦明。 薛砚舟当然知道这人不是谢亦明，声音差得很多，而且谢亦明也不像是会温柔接住幸存者的性格。 这人，应该是谢队请来支援的顾远洲。 薛砚舟心里明白，嘴上却还是问道：“您是谢队请来支援的人吗？” 没想到，这人却没有说话。 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只能看见身量很高，肩很宽，腰细腿长，是很完美的身材。 “汪唔——” 低沉的犬吠声响起，薛砚舟觉得手背微微一痒，低头，看见黑犬在他掌心蹭了蹭。 不是毛茸茸的触感，而是如雾般，冰冷没有实体。 “啊！”他低声惊呼，后退一步，“这是什么！” 这惊慌失措，当然是装的。 面前的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脸，总算是清晰起来。 顾远洲眉目俊朗，如同一幅意向悠远的国画，如水墨晕染开的眉眼间含着笑意。这是个看起来极其温柔的人。 如果说谢亦明气质如出鞘的剑冷冽的玉，顾远洲便如三月春风如林间清泉。 没有人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薛砚舟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 他不觉得自己是错觉，那这人为何叹气？或许，理由和谢亦明一样。 “你好，我是顾远洲，第七区的队长。” 顾远洲招了招手，那只 黑犬便呜咽着化作一阵黑色雾气。 不远处的墙连同画像已经消失不见，没有轰然倒塌的声音，消失得和出现一样突然。 “那堵墙和画像，不是这次事件的灵异源头。” 似乎是看出了薛砚舟的想法，顾远洲解释到。 薛砚舟：“我就是觉得那堵墙太可怕了，刚刚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样，呜……” “没事。现在安全了。”顾远洲安慰他，随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了一个手电筒。 打开手电后，朦胧的光驱散了两人身边挥之不去黑暗。 薛砚舟这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走廊之中。 两边是教室，墙壁上贴着名人画像的普通走廊。那些交织的血管，那些重复出现的黑色画像，仿佛是一场幻梦。 “不是那堵墙吗？那是什么？”薛砚舟喃喃说道。 顾远洲问：“能把你进来之后的经历同我讲一讲吗？” 此时，任何细节都有助于这位队长找到灵异源头。薛砚舟并不自负，心知这些常年要面对灵异入侵的队长们，拥有远远超过自己的经验和能力。 他慢慢说来，略过一些和木偶有关的细节。 听到他说揭掉宿舍管理条例的时候，顾远洲道：“你胆子倒是挺大，从你描述看来，宿舍管理条例应该吞噬了不少违反规定的人，比如住在你对面的那个室友，被撕碎之后，应当就是被公约吞噬。” 薛砚舟愣了一下，想起那人皮条例的触感，抖了一下：“我，我就是拼一把，谢队叫我弄点动静出来，想来想去，只有那个宿舍管理条例了。” 顾远洲：“你做得很好。” 薛砚舟：“顾队，你……不问我是怎么摆脱宿舍管理条例的吗？” 顾远洲眨了眨眼睛：“人总有自己的小秘密，能活下来就是好事，不需要想太多。” 多好相处多善解人意的人，大概任何刚认识他的人都会瞬间好感度爆表。薛砚舟也挺喜欢这位顾队，只是，他依旧想起了谢亦明的那半句话。 不要太相信顾…… 薛砚舟：“顾队，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听完薛砚舟的经历之后，顾远洲幽幽叹了口气，“谢队还真是给我找 了个大麻烦，我们的判断，是入侵进入第三阶段，现在看来，起码是第四阶段，已经开始形成界了。” “界？” “第一阶段为灵异事件，第二阶段为雾气，第三阶段称为域，第四阶段称为界，第五阶段就是……” 顾远洲微微拉长声音。 薛砚舟当然知道，第五阶段，应该就是成为噩梦游戏副本了。 但他还是一脸懵懂地问：“第五阶段是什么？” 滴水不漏。 “这是，不能说的东西。当然，如果你加入我的队伍的话，我可以为你打破原则。” 队伍，自然指的是噩梦游戏里的队伍，这位顾队还在试探他。 薛砚舟并不上钩：“啊，可是我还没毕业，之后也准备留在新州工作。” “去谢队哪里吗？” 薛砚舟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最怕鬼了，怎么会想进处置中心呢？我就是想考个编制，安安稳稳过一生就好了。对了，顾队，域和界有什么区别？”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顾远洲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些笑意说：“怕鬼，好奇心倒是挺强的。域的话，里面的人不能出；界的话，已经围绕灵异形成某种规则，不能进也不能出。” “那，那怎么办，我想出去，我受够了。”薛砚舟演得很开心。 顾远洲：“跟着我，先把你带到上一层去。” 果然，这个灵异入侵的区域，分了好几层。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问：“什么上一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困在这里了，太可怕了。” “这是意识层面的灵异事件，通常会分好几层，灵异源头会隐藏在最深一层。”顾远洲解释道，“当然，陷在里面的人也是随机出现在各层……到了。” 果然，他们回到了那个教室。 明明之前是往回走也走不回来的地方，跟着顾远洲，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顾远洲推开，微微侧身：“请进。” “我有点怕，之前里面的人好奇怪。”薛砚舟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看进去。 “哦？”顾远洲脸上的笑依旧没有变化，“怎么了呢？” “我坐在那里上课，本来 是很正常的思修课，忽然变成艺术鉴赏，老师开始说赞美它什么的莫名其妙的话，说着说着，我就看到前排同学的衣服变成中学校服了……” 薛砚舟三言两语，颤抖着声音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然后我就跑出来了，再然后就被困在走廊里了。” 顾远洲道：“不用担心，这些现象是里层世界向表层侵袭的正常流程，一步步，最终侵袭到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侵蚀到现实世界会怎么样！”薛砚舟连声问道。 “新州大学就该另选一个地址了，或者，从此之后就不存在了。” 轻描淡写地说出可怕的话之后，顾远洲又柔声说：“好了，进去吧。” 他拉着薛砚舟的手臂，走了进去。 只是一晃神，教室里的情形就不一样了。 每一个座位，都坐着一个人，除了最后面一排的空位。那些人脸上没有表情，木然的坐着，身上穿着的是整齐的蓝白色中学校服。 薛砚舟小声说：“我总觉得，他们在等着我坐过去。” “你感觉的没错，看，那套衣服是给你准备的。”顾远洲指了一下。 椅子上搭着一件校服，蓝白色，新洲中学。 “呜呜呜，好可怕。” 薛砚舟觉得，这位顾队长在故意吓自己，于是配合着他给自己造的人设发出了哽咽音。 他小心翼翼地揪着顾远洲的衣角，等着对方把他甩开。 特殊的人，总是会有脾气的。表面温柔或许也只是为了掩盖内里的疏离。 没想到，顾远洲却只是转身，拍了拍他：“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禁止直视它——滋啦。” 诡异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转脸看过去。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手。 “赞美它！信仰它！” 顾远洲皱眉，“奇怪。” 他把薛砚舟护在身后。 那些穿着校服的人，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齐齐举着双手，低着头。 投影又打开了，巨大的古怪画像出现，白色剪影几乎消失不见。 “它，需要我们。” 一点火星，忽然出现，眨眼间就把讲台上的赵老师吞噬。 “献给它，把一切都献给它！” 教室里的人都抬起了头，麻木的脸上忽然露出痴狂的笑容来，似乎在等着火焰的吞噬。 “不好。”顾远洲脸上的笑意消失，摊开手，一个金色的怀表出出现在掌心。 怀表的指针疯狂转动，一丝丝黑色雾气如触手般伸出来，见风就涨，分成无数丝线，每一条丝线都连上一个人。 每一个被丝线连接的人，举起的手垂落下来，仿佛失去控制的木偶。一个又一个，整整齐齐的。 顾远洲回头道：“他们要自焚，如果在这里死了，外面大概也是会变成焦尸，从内脏烧到表皮，惨不忍睹。” 薛砚舟发现，这位顾队长似乎有点恶趣味。表面上很温柔，却喜欢详细的描述灵异入侵的可怕。 “呕。”薛砚舟还是忍不住脑补一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脸色苍白：“顾队长，我的室友还在里面，能不能救救他们。” “当然。”顾远洲又笑了起来，“你放心，这是我的技能，邪能控制，暂时抢夺了灵异对他们的操控，他们不会有危险。” 教室里的所有人，已经安静下来。太过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薛砚舟小心翼翼地扫遍整个教室，问：“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顾队？”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依靠对方。 反正有区域负责人在，也轮不到他这种菜鸟发表什么评论。 顾远洲：“接下来，自然是尽快找到灵异源头，解决它。不然，邪能控制的时间长了，他们……” 他停顿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就会彻底成为我的傀儡。” 又在吓人。 这位顾队，果然有些恶趣味。薛砚舟配合度很高，惊慌失措地问：“那那那，那怎么办？” 顾远洲看着他，一双眼睛盛满了说不出的情绪。 薛砚舟发现，这位顾队长，看人的时候很奇特，有种全心都是你的感觉。很蛊惑人心。 “顾队？” 顾远洲温声说道：“有两个办法。一是，和外面的谢亦明配合，暴力破局，速度快，但困 在里面的人，就全部死掉了。当然，我会把你带出去的，不用担心。” 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 “里面的人为什么会死？” “这个世界，像是一个罐子，我们都在罐子里，包括那个不知躲在哪儿的灵异源头。暴力破局就是从外面把罐子粉碎，自然可以解决灵异源头。” 顾远洲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像谢亦明，向来不愿解释，只会直接动作。 薛砚舟：“那另一个办法呢？” “我牵制住这些被控制的可怜人，你去最底层找出灵异源头。”顾远洲微笑，“当然，这条路最危险的是你，一不小心就会死掉哦。” 薛砚舟脸色微微发白：“这次的灵异源头，很可怕吗？我……有点怕鬼。” 这次的灵异入侵，他没有太害怕，倒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在熟悉的地方，并且除了那个宿管之外，没有太多扭曲诡异的东西。 如果看到什么窗台挂尸体，满屋子的人头之类的刺激场面，他还是会被吓到心慌意乱的。 顾远洲：“哦？倒是看不出来，你怕鬼。” 他停顿一下：“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这就需要薛同学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了。” “我在你的灵魂上，打下一个印记，在你找出源头的瞬间，我就能借助这个印记到你身边，保护你。” 灵魂上打下一个印记？ 薛砚舟一抖，大惊失色：“灵魂上打印记，那那那，那不是要变成您的奴隶？” “奴隶？”顾远洲笑意更深，“我没这方面的爱好，怎么？不相信我？” 薛砚舟：“我就是怕，嗯，在灵魂上打一个印记，听起来太可怕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 顾远洲说完，用怀表打开了门。 门后，已经不是走廊，而是黑色雾气。 扭曲的黑色雾气中央，是暗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就不太安全。 薛砚舟捂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顾队，这，有些可怕。” 顾远洲道：“没关系，找个小伙伴陪你就不怕了。” “小伙伴？” 薛砚舟疑问才起，就听到了一声犬吠。 “汪——” 他只觉得手心一软，低头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呜。” 薛砚舟抖了一下，后退。 “它是我的技能，噩梦犬，并非是灵异。” 顾远洲后退一步，颔首道：“它会带你去源头所在的地方，到了地方，麻烦你自行判断。” 薛砚舟犹豫片刻：“可是，我不知道灵异源头到底会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顾远洲说，“不过，一定和门后的东西有关，你在门后看到了什么，灵异源头便和它有关，去吧，它会保护你，不用担心。” 噩梦犬跳入门内，又回头对着薛砚舟叫了一句，随后向前跑去。！ 第25章 新州中学 薛砚舟跟了上去。 才跨出那个门,他就站在了一条不知名的路上。 前方的地狱犬，在等着他。 与此同时，薛砚舟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您好,您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刚才检测到二号任务对象出现,提醒一下你。］ 薛砚舟：[我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和谢亦明很像。］ [很像？不会吧，这两人几乎是两个极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很温柔，也很体贴，我却始终觉得,他别有用心。］ 他笑了一下，[是这种熟悉感。］ 沈丘：[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了解他,这让我不禁有些怀疑，当初做任务的时候，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倒是勾起了薛砚舟的好奇心：[你说话别只说一半，这很不道德。］ [我只是在想，当初你是不是知道他是骗你的,为了乐子配合他演戏。］ 薛砚舟：[倒不是没有可能,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 沈丘被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一噎：[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先下线了。］ 结束了在脑内与沈丘的对话,薛砚舟跟着噩梦犬一路往前走。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微光。 然后，他出现在一所学校的门口。 门口挂着几个字。 新州中学。 果然,源头还是和新州中学有关，许愿墙app只是一种灵异迅速蔓延的途径。 “汪唔。”噩梦犬在校门口停了下来，似乎在催他。 “来了。” 门口的门卫室，没有人。 进去之后，薛砚舟看到狭窄的道路，破旧的教学楼，和一眼望得到头的校园， 从教学楼前的那几个雕像来看，这里完全是那个漫画中的“新州中学”。不存在新州大学和新州中学的交汇处。 人呢？ 反正，薛砚舟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噩梦犬继续向前跑，薛砚舟跟了上去。 越过几栋教学楼后，噩梦犬 总算是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栋破旧的建筑，看起来像是老式的礼堂。 薛砚舟走进，看到牌子上挂着几个字。 [新州中学大礼堂］。 “在这里吗？” 噩梦犬回头叫了一声，向着门口跑去。 没想到，才到门口，忽然有身穿保安制服的人出现：“哪来的狗？同学，是你带来的吗？学校不准带宠物上学！” 噩梦犬转头，回到薛砚舟身边，低声呜咽。 薛砚舟摸了摸它的头：“辛苦你了，接下来我自己进去就好。” 噩梦犬顶了顶他的手心，随后化作黑雾消失在空中。 接下来，只能依靠自己了。 薛砚舟看着那破旧的牌子，叹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破旧建筑带来的恐怖氛围了，这比华钢二村还可怕。 在礼堂前站了一分钟，他才调整好心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门虚掩着。 轻轻一碰，就开了。 出人意料的，里面有灯，还坐满了人。 薛砚舟：“……” 他很想掉头离开，这种环境下，坐满了人比空无一人要可怕一百倍。 只是，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这位同学，你来得怎么这么晚，快到自己座位上去。” 薛砚舟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诡异的脸。明明是正常人类的体型，脸上的五官却如同漫画一般。 寥寥几笔，简单表示一下五官，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薛砚舟手指冰凉，开口：“老师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薛砚舟，有些事情耽误了。” 高二（一）班薛砚舟，是他在漫画里的角色。此时此刻，薛砚舟甚至有些感谢方乐，如果不是他给自己在里面搞了个角色，现在也没那么容易过关。 如果说不出班级姓名，也不知会遭遇什么。 二次元老师点了点头：“跟我来。” 老师把他领到中间靠后的一排：“这里是你们班的位置。” 中间，空了一个位置。 “谢谢老师。”薛砚舟走进去。 虽然同学们都很讲礼貌， 侧着膝盖让他过去，可是在昏暗光线下，被用黑色线条构成的眼睛盯着，这种心理压力着实太大。 甚至，还有些人的眼睛，忽然变成了两条弯弯的线条。 应该，是在笑？ 他走了两步，忽然，前面一排的同学，转头看了过来。 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悄无声息，也没有表情。大概也不能说没有表情，脸颊上的斜线，应该是漫画中红晕的表示方法。 薛砚舟目不斜视，催眠自己，总算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好在，他坐下之后，那些转过来的脸，又转了回去。 台上的幕布拉着，有主席台，上面挂着额横幅是“新州中学开学典礼”。 “薛砚舟，你怎么来了？”身边的人忽然小声问到。 薛砚舟转脸，才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是唐嘉清。 “唐嘉清？”薛砚舟又看了看旁边，问，“徐城呢？” 唐嘉清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把我撞进教室后，我准备出门找你，没想到一出门就到了这里。” 据顾远洲所说，陷在灵异入侵里的人，会随机出现在各个层面。那唐嘉清在这也并不奇怪。 薛砚舟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嗯，你……” “那边的同学，开学典礼要开始了，不准交头接耳。”诡异的老师出现在走廊上，低声警告。 两人安静下来，不敢再多说。 礼堂挺大，开学典礼的流程也和普通高中开学典礼流程没什么区别，先是冗长的各种领导发言。 这并不是个正常的世界。薛砚舟只眨了眨眼睛，就听到上面的主持人表示，领导发言已经结束。 接下来是新生代表发言。 行吧。 之前上课也是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薛砚舟可以接受。 他只是在想，如顾远洲所说，这里应当是整个灵异入侵区域的最底层，可以在这一层找到灵异入侵的源头。 那源头到底是什么？ “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新生，关立雪。” 薛砚舟愣了一下。 关立雪？ 离开宿舍之后，关立雪就没有再出现过。 他只在走廊看到关立雪的许愿便利贴，比任何人都要多。 而最后，她的愿望似乎也都实现了，真的变成了滤镜中的长相。 关立雪，也是在这起灵异入侵中，第一死去的人。 薛砚舟抬头看过去，台上的关立雪，还是穿着校服。 新州中学的校服。 如今，他已经确认灵异源头和漫画有关。漫画没有作者，那是否漫画的主角，才是引发一切事情的源头？ 关立雪看起来如此鲜活，鲜活得好像真的是就读于新州中学的普通高中生。 眼前的一幕，竟然和那部漫画中的场景完全一样。漫画的开场，就是开学典礼。 忽然，薛砚舟想起漫画的设定来。 在漫画中，无关紧要的路人大多喜欢用线条简单代表五官，主角才有资格被细细描绘。眼下，最为耀眼的角色就是台上的关立雪。 难道关立雪是这个漫画的主角？ “各位同学好，欢迎就读新州中学。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宣读学生手册，请大家认真学习，严格遵守……” “一、新州中学是寄宿制学校……” 新生发言没有略过，而是一字一句都正常出现。而且，关立雪朗读的内容，赫然就是之前他在古怪教室黑板上看到的那本学生手册。 只是，这一次的内容，更加完整且正常，听起来像是正常的学生手册。什么“教导处”之类的诡异规则，都没有出现。 这一切，让人觉得更加可疑了。 在知道灵异入侵的本质，是噩梦游戏所处的地方侵袭其他世界之后，游戏副本的行程过程也变得清晰起来。 简单来说，如今薛砚舟在的新州中学只能算是半成品副本，整个副本的规则都还处于形成中，并不完整。 等到副本完整，新州大学也会彻底成为灵异横行的新州中学。 关立雪现在朗读的学生手册，应当是属于规则的一部分。那些红色的规则，在通关游戏中算是关键信息了。 完整副本中，这些关键信息是不会显示出来的。但薛砚舟比较幸运，看到了红色的关键信息，便算是轻而易举地进到了教导处。 关键信息，教导处，画像…… “喂，薛砚舟，结束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开学典礼已经不知何时结束了，所有学生都向着前方的出口处走去。 “那两个，快点，回班级里去。” 唐嘉清低声说：“快走吧，这个老师很可怕的，你没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把一个违反纪律的同学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嗯。”薛砚舟起身，跟在唐嘉清后面。 总之，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今噩梦犬不在，他留存的灵异能量也不足以应对这么多的诡异高中生和老师。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流，向着出口走去。 不得不说，挤在一堆脸上只有线条五官的学生中，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起码，薛砚舟如今有种快要灵魂出窍的感觉。 明明从身体到声音都是正常的高中生，偏偏脸上的五官是简单的线条，实在是太刺激了。 忽然，前方人群一阵骚乱。 “啊！”有人惊呼尖叫。 薛砚舟才反应过来，就看到前面的人群瞬间散开，还戏剧性地围成了圆圈状。 圆圈的中央，是关立雪。她惊呼着，来了一个平地摔。 薛砚舟看着她向着自己的方向倒了过来。他一点也不想扶，只想往后躲。 可是，脚一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地上扭曲的线条，化成一只只手，拖着他的脚。身后的人，也推着他向前。 “去吧去吧去吧，赞美它，信仰它……” 眼看着，关立雪就要倒在他的身上。 一个标准的少女恋爱漫画的开头，男女主角之间的第一个冲突，通常是这样的。 薛砚舟不想成为《新州中学》的漫画主角。他甚至觉得，一旦接住了关立雪，自己身上也会出现蓝白色校服。 永远留在这里。 时间很短，他反应却很快，短短停顿之后，手中便是握上了水果刀，刀刃上笼着蒙蒙灰雾。 他猛地一挥，所有捆着他的线条被切断。 一切仿佛停了下来。 连嘈杂的人声都消失不见。 关立雪却没有摔下去，她维持着一个常人无法完成的倾斜角度， 抬起了头。 嘎吱—— 薛砚舟甚至听到了颈骨折断的声音。 关立雪的头，生生抬了个九十度，明明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和她死亡时一模一样。她的五官没有章法的一片扭动，仿佛是程序出错，在重启一般。 薛砚舟看得冷汗都出来了，下意识想一刀过去，就听关立雪开口了。 “这位同学，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摔得很惨，你是几班的？” “？” 配合着诡异的话语，关立雪的脸上甚至还组合出一个羞涩的表情。 薛砚舟再也受不了了，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又是脚踝一紧，失去平衡。 只是他反应够快，单手在地上一撑，脚一缩，抬手就切断了抓住脚踝的黑色线条。 只是，整个礼堂的人都动了起来。 它们围了过来，却没有攻击薛砚舟，只是一层又一层地挡住一切去路。空间不够了，就踩到了肩上，叠成直达天花板的人墙。 场景有些滑稽，又无比渗人。 起码在薛砚舟这个被围住的视角看来，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是一具具顶着正常人类身体，却只有着线条五官的奇怪合成品。 他背脊发凉。 中央的关立雪，又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薛砚舟没有回答，如果回答了，他或许就会被同化，永远地留下来。 然而，不回答似乎也不是正确的出路。 人墙又往里多了一层。 此时的薛砚舟，距离地上姿态诡异的关立雪，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 关立雪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狂热：“这位同学，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薛砚舟都手指抖了一下，依旧没有动。 他很害怕，相应地脑子也转得很快。木头娃娃储存的能量，不能从这个情况突围。 如果判断错误，便会被灵异吞噬；或者，让木头娃娃的力量失控，彻底变成它的奴隶。 此时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关立雪的表现愈发诡异，这句诡异的表白，和之前在活动中心收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差了那句。 [你看着我。］ “你看着我。” 他脑中的想法，和关立雪嘴里的表白几乎同步出现。 薛砚舟瞳孔微缩，就见那只苍白的手，一点一点要碰触到他的身体。 被碰触的地方，变得冰凉起来，肌肉骨骼似乎都消失不见，意识也将要陷入虚空之中。 蓦地，一道空隙忽然出现， 在底层的某个人，把旁边的人都推倒了，密实的人墙出现一道缝隙。 “薛砚舟，快跑！” 有人把他推了出去。 仓惶中，薛砚舟一回头，看到了唐嘉清。 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现的，或许他一直都在，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摆脱了控制，拥有了自我意识。 随后便拼死推开了旁边的人。 薛砚舟顾不得太多，一把捏住旁边人墙，另一只拿着刀的手向着关立雪砍去。 “唔。” 仅仅一下，他就感觉到心口那渗透开来的阴冷气息，眼中的世界变成暗红一片。他的意识又有些恍惚了，仿佛签订契约的那一次。 薛砚舟死死撑住，没有让自己失去意识，混乱中一把拉过唐嘉清，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连绵不绝的人墙动了，一只又一只手伸出来，试图拉住他们。 薛砚舟眼前一片血红，仿佛是通过那个红色的眼睛在看世界，而不是自己的眼睛。 出人意料的，通过这个诡异的视角。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个诡异的画着二次元人脸的人，而是一团诡异的线条。 线条之上，凝聚着星星点点的灰色雾气，应该就是灵异。而没一点灰色雾气，又交集在一处，编织成巨大的网络。 那是操控着诡异人墙的灵异源头？ 薛砚舟扬手，对着颜色最深处猛地扎了进去。 轰的一声，听不进的声波扩散开来，无数伥鬼的尖叫声响起。 薛砚舟听到金属碎裂的声音，竟是他掌心的水鬼刀，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碎裂开来。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怨恨的女声响了起来，“留下来留下来，我喜欢你我仰慕你我杀死你。” 关立雪已经彻底失去正常人的形 状，扭曲着关节爬了过来。她脸色惨白，表情带着无尽的怨毒。 她抬手，纤长的手指已经突出奇怪的骨刺，向着薛砚舟猛地扎了下来。 而薛砚舟，却还处于被木偶的反噬之中，浑身僵冷，完全无法动弹。 噗—— 利刃入体的声音。 薛砚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唐嘉清，一咬牙，手掌中竟是凭空凝结成一柄灰色的短刀。 诡异的声音同时在他脑中响起。 [恭喜玩家薛砚舟，自行领悟技能——幽暗之刃，请在回到寂灭公寓后查看技能等级升级条件等相关信息。］ 玩家？他不是拒绝加入了吗？ 薛砚舟只是短暂一愣，却没有时间再管这个声音。 他抬手一挥，骨刺便被短刀砍成两段，随后半拖着唐嘉清，冲出了礼堂。 他眼中依旧看不清具体的事物，只有血红一片。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有利。 这个灵异入侵的区域，都深深浅浅地由灰色雾气代表。 颜色越浅的地方，就越安全。 薛砚舟半拉着人，躲到了一个灰色最为浅淡的地方。 再然后，他便抵挡不住木头娃娃的反噬，再次被拉进那个虚无的世界中。 只是这一次，没有什么小路，也没有诱惑。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雾气，那些雾气，涌入鼻孔之中，让他觉得窒息，无法呼吸，仿佛要被绞杀。 这是意识的对抗。 忽然，一道黑色影子跃了进来，竟然是噩梦犬。 噩梦犬踏着黑雾而来，随后停在了薛砚舟身边。 它低头，红色的眼睛直直看了过来。随后，薛砚舟像是听到了顾远洲的声音。 “相信我，抓住它。” 薛砚舟伸手，抓住了噩梦犬的脖子。 噩梦犬一跃而起，身形迎风见长。 薛砚舟翻身骑到它的背上，只见噩梦犬踏着灰雾奔跑，似乎要把他带离这个诡异的世界。 然而，就在此时，薛砚舟猛地松手，倒向灰雾，甚至还一把将噩梦犬推了出去。 “唔——” 薛砚舟从木头娃娃的反噬中夺回了自己的 意识。 噩梦犬来自顾远洲的技能，而顾远洲的天赋，似乎和操控有关，不知他什么时候在自己的意识中留下这么一道印记。 危机时刻，印记化成了噩梦犬，把他从迷茫中唤醒。 虽然这留在意识中印记，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可是，薛砚舟并不想完全被这只噩梦犬带离意识之中。 他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无论是木头娃娃，还是顾远洲，都不喜欢。 当然，对方帮了他的这次，自然是要报答的。 “薛砚舟，你没事吧？”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竟然是活动中心的动漫社办公室。 唐嘉清还是坐在他昏迷前待着的位置，手捂着腹部，脸色苍白，额前有不少冷汗。 “我们出来了？”薛砚舟问。 唐嘉清点头：“嗯，应该是的，你杀死了那个诡异的关立雪，然后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停顿一下：“我记得，我晕过去之前，就是在这里画画。” “嗯，”薛砚舟点头，“其他人呢？我之前好像是在楼下晕倒的，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在这了，估计是其他人醒过来了，暂时把你带过来的吧？” 薛砚舟起身，准备去拉不知何时关上的窗帘。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 “唔——” 薛砚舟一转头，就看到唐嘉清挣扎着撩开衣服，露出了腹部狰狞的伤口。 “这是，关立雪扎出来的伤？居然带出来了？” 唐嘉清：“我不知道，好痛……”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要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 薛砚舟顾不得问太多，说：“到沙发上去，我先帮你包扎止血。” 他走过去，脱下外套，又觉得外套太过粗糙，便索性把贴身的t恤脱了下来。 “你不介意吧？在这个地方，衣服应该是干净的。”薛砚舟说完，把t恤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 “……”唐嘉清看着他，愣了许久。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再去找找有没有急救箱？” “啊，不不，没 有。”唐嘉清慌忙低头。 薛砚舟的视线，在对方耳尖停留片刻，随后动作熟练地开始包扎。 伤口很深，还在流血，灰色的t恤很快泛出血渍来。 包扎完毕，薛砚舟穿好外套，忽然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唐嘉清低着头，“你以前……也帮我解围过。” “解围？”薛砚舟并没有印象。 唐嘉清说：“嗯，就是就是那次小组作业，没人愿意和我一组，你提出来带我一起。” 薛砚舟的确是和唐嘉清一起上过一门选修课，大作业两人在同一组，也就是那段时间有了不少往来。 至于唐嘉清被排挤的理由，也挺可笑的。一年前，他很胖，一米八几的身高看起来像是一座肉山。 加上他性格极其内向，没有朋友，便没人愿意跟他同一组。不过一年过去，他倒是瘦到了正常体型，毅力可嘉。 他笑了笑：“小意思。好了，我下去叫人，这么简陋的包扎不行的。” “薛砚舟！”唐嘉清的语气却忽然急切起来，“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薛砚舟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怎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无关的问题，“没有。” “我，我一直以来，都对你有不同的看法。”唐嘉清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清楚，“我，喜欢你很久了。” 薛砚舟看着他，摇了摇头：“抱歉。我这人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 “什么？” “我有点颜控。” 唐嘉清有些震惊：“颜控？可当初我那么胖，你也没介意……” 薛砚舟解释道：“当朋友我自然不会在意，朋友更重要的是合不合得来。如果是伴侣就不一样了。” 气氛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颜控吗？”唐嘉清喃喃道。 “我很抱歉，你知道的，人总是会有自己独特的小爱好，这是不可避免的。”薛砚舟一摊手。 唐嘉清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缩进沙发被柜子笼罩的阴影中，久久没有说话。 “你还好吗？”薛砚舟有些担心。 没有回应。 他愈发担心起来，生怕是不是受伤过重 晕了过去。 薛砚舟索性起身，走了过去。他见唐嘉清低着头缩成一团，便抬手想要去拍拍对方的肩。 “！” 没想到，唐嘉清反应很大地抬头。 啪的一声。 他脸上那副巨大的度数很高的黑框眼镜落在了地上，长长的刘海也被抚到一边。 薛砚舟愣住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帅的。” 的确。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是一张俊秀的脸，虽然看起来有几分阴郁，但却是能让人侧目的长相。 唐嘉清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对直白的夸赞很是不适：“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嗯，我能凑近点再看看吗？” “嗯。” 薛砚舟慢慢凑近，仿佛是被这张脸迷惑。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唐嘉清愈发紧张，苍白的脸慢慢泛起红晕。 忽然，他觉得胸口一痛，低头却看见薛砚舟那只如玉雕般完美的手，捏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刀。 短刀的刀刃并不是金属的颜色，而是灰蒙蒙的。 “你……你为什么……” 唐嘉清的脸色却在瞬间苍白起来，他抬眼，有些不可置信。 薛砚舟垂眼看着他，语气柔和。 “灵异入侵是你造成的，所有被困在新州中学的人，都是你拉进来的，对吧？”！ 第26章 新州大学 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试探唐嘉清。 薛砚舟没这么单纯，会觉得这真的是新州大学的活动中心。 漏洞太多太多。 最直接的证据，在于唐嘉清的脸。 漫画里有一个很喜欢用的梗,戴上眼镜无人注意，脱下眼镜惊为天人。只是,如果五官真的那么优越,又怎么是一副眼镜能挡得住的。 唐嘉清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没有反抗：“不是，我……” 薛砚舟没说话,只是皱眉，抵抗着从短刀再到指尖那股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阴冷感觉。 太冷了。 唐嘉清身上的灵异能量,比之前任何遭遇的伥鬼或是灵异都要重。他，果然是这个世界的灵异源头。 不知眼前的唐嘉清是人还是灵异，却是导致新州中学入侵新州大学的源头。 只是此时,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他抓紧匕首,再次用力刺了进去。 没有血。 唐嘉清死死捏着刀刃，抬头,还是问：“为什么？” 薛砚舟轻声说道：“我认识你的字,之前在一个奇怪的教室里,我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的字迹和你一模一样。” 唐嘉清的字，是很标准的正楷,一般人不太容易分辨是否出于同一人。但薛砚舟估计自己曾在某个任务中,从事过笔迹鉴定相关专业。 任务的记忆消除了,那些学习过的技能却印刻成本能。 唐嘉清：“你对我……印象这么深刻吗？” 薛砚舟冷淡说道：“并没有，前几天，在活动中心撞到你的时候,画卷上不都有你的字吗？我这人恰好记忆力挺不错，几天前的事情还不至于忘记得那么快。” 当然，他的判断不是这么草率，但再多的就没必要说了。 唐嘉清从宿舍把他带到活动中心，这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每一次看似巧合的地方，都有唐嘉清的出现。 而且，当初在宿舍管理条例背面出现的那一道禁令，字迹也和唐嘉清一样。 最让薛砚舟怀疑源头不是关立雪的证据，在于那句表白。 关立雪对他的追求，从来没有真情实意过。他能看到的，都是如同 打量货物一般的算计。 活着如此，死了又怎么会成为她的执念。 不是关立雪的话，那另一个人，唐嘉清就变得极度可疑。 只是，眼前似乎陷入了僵局，他的这一刀，对唐嘉清的伤害并不大。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活动中心的家具慢慢消失，属于的一切都在消失，最终只留下来永恒的黑色。 入目之处，什么都看不见。 一点微光在眼前亮起，薛砚舟这才发现，他在一个房间里。 四四方方，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有的只是水泥的墙壁和地板。 唐嘉清站在对面，依旧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却不是哭了，而是变成诡异的颜色。 “唔。” 薛砚舟皱眉。他的手指僵硬了，似乎是被什么灵异力量袭击了。冰冷的感觉顺着刀刃，裹着他的指尖。 “我不该欺骗你，你对我的惩罚，都是应该的。”唐嘉清抬手，握住了刀刃。 灰雾笼罩的刀刃上，被他这么一捏，上面的灰色雾气，竟然散了。 薛砚舟此前本就差点被木偶反噬，能刺出这一刀已是艰难。他本以为，可以从唐嘉清身上攫取足够的灵异能量。 这样，便可以借用对方身上的能量，彻底制服对方。 可惜他似乎失算了，木偶没能从唐嘉清身上汲取到灵异。 唐嘉清笑了，手上一滴一滴，流出血来。他的血，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裹着黑色雾气。 薛砚舟的刀动不了了，仿佛陷在泥沼之中。 占据了上风的唐嘉清，却没有拔出刀，而是握紧刀刃又往里面捅了几分。 “想看看我的心吗？”唐嘉清笑得愈发诡异，嘴角上扬，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死死盯着薛砚舟。 “不了，我有点害怕。”薛砚舟声音柔软，还带着些颤抖，脸色微微泛白。 看起来，是有些害怕。他握着刀的手，却没有动。 诡异的僵持。 唐嘉清抬起了左手，手心皆是血渍。他慢慢靠近薛砚舟的脸。 碰到的瞬间，薛砚舟松手，后退一步：“抱歉，我有点洁癖。” 唐嘉清目光闪了几下，忽然笑了：“没关系，你就该这样，我错了，是我的错。” 随着呢喃声，他慢慢后退。 唐嘉清要跑？ 薛砚舟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犬吠。 “汪！” 眨眼间，一道黑影出现，猛地向着唐嘉清扑去。 唐嘉清猛地退后，一道黑色雾气在顺着他脚踝而上，将人团团困住。 黑色的噩梦犬对着唐嘉清穷追猛打，身受重伤的唐嘉清很是狼狈。 他闪躲之间，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薛砚舟。眼神中没有怨恨，却是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脸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顾远洲，递了张纸巾过来。 薛砚舟接过：“谢谢。” 抬手擦拭过后，纸巾上晕染出一片红色。 “他……是人还是鬼？”薛砚舟问。 如果说是人，为何木偶从唐嘉清身上汲取不到任何灵异。 “把灵魂出卖给灵异的可怜人而已。最初，他的执念，吸引来了灵异。他使用灵异的力量，被反噬，随后灵异失控，造成了此次的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 顾远洲叹了口气，似乎很为这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可惜：“人，不要妄想驾驭灵异，与灵异融合的确会最快最大程度地获得力量，却也将被灵异掌控。” 薛砚舟从这只言片语，推断出些信息来。 噩梦游戏中普通玩家和神降派最大的方式，大概就是使用灵异的方式了。 玩家是借用灵异的能量，具象化成某种物体。这种方式，像是学会如何使用一件危险的武器，需要悟性也需要时间。 而神降派，则是直接和灵异融为一体，无需学习，便能完全使用灵异的能力。但反过来，灵异在身体里，随时随地都可能吞噬他们。 顾远洲看着被噩梦犬扑倒撕咬的唐嘉清，眼神充满怜悯，接下来的动作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拿出了那个金色的怀表，上了一圈发条。 一道黑色的雾气自怀表中出现，如同肆意生长的植物经脉，舞动着伸向唐嘉清的方向。 黑色触须攀爬而上，将唐嘉清牢牢捆缚， 随后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啊啊啊——” 唐嘉清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无法动弹。 一道灰雾缭绕的东西，从他心脏处被黑色触须活生生的抽离出来。随后，落到了顾远洲的手上。 那是一只毛笔，木头笔杆上有大片的褐色污渍，应该是干掉的血。笔尖却是一点鲜红色，红得扎眼。 即便被控制住，这只笔的笔尖，还在不停往下滴着红色液体，看起来颇为吓人。 “灵异源头是这只笔，鬼笔。”顾远洲不知从何处，取出个透明盒子，把鬼笔装了进去。 薛砚舟之前，在江白那里见过同样的透明盒子，大概是用来关押灵异的道具。 薛砚舟问：“鬼笔？” “具体资料，我需要回去查询，估计和书写规则有关。” 怪不得，整个灵异入侵区域，存在各式各样的规则，并且表白墙app的出现，也应该是鬼笔的作用。 编程，也算是书写规则的一种。 “好了，差不多了，走吧。” 顾远洲身后，亮起一道门。 薛砚舟点头，跟在顾远洲身后走了出去。 一切，总算是要结束了。 他心中才冒出这个想法，却发现眼前一黑又是一亮，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同样的地方。 而顾远洲被他制服的唐嘉清，在对面的空间。 仿佛是镜像。 那两人在镜子外，薛砚舟在镜子内。 他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前面的那个框框是明亮的，其余皆是一片黑暗。 薛砚舟被困住了，仿佛在整个世界中，只留下了他。他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只能看到顾远洲蹲下，拎着唐嘉清的衣领再问些什么。 他脸上始终不变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紧皱。 唐嘉清却是始终看着薛砚舟的方向，目露痴狂。 他笑了，开始说话。 薛砚舟依然听不到声音，却能从对方嘴唇的蠕动读出来几个字。 “……这……，没……靠近……你。” 薛砚舟垂眼，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他并不紧张，而是在想一件事情 ，一件他始终觉得不太对的事情。 新州中学的核心，不是什么漫画的主角，也不是唐嘉清。这是将要成为噩梦游戏副本的地方，又怎么会让所谓的漫画主角成为核心。 唐嘉清是一切的导火索，但顾远洲说了，灵异失控了。 活动中心众人被拉进新州中学，不是唐嘉清想要的，甚至他自己的昏迷，也是被灵异反噬导致的。 灵异被唐嘉清的执念吸引，整个新州中学是围绕着灵异源头形成的一套规则。 他，无法离开。 所有被灵异污染的人，都会重复喊着同一句话。 “赞美它，信仰它……” 还有关立雪送的那朵白色睡莲，在某些信仰中，睡莲是供奉于神像前的最纯洁的花朵。 眼前的框，不是镜框，而是画框。 “我知道了……” 薛砚舟看着唐嘉清，抬手又是一柄灰色的刀在手中成型。 这回，他毫不犹豫，反手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对面，本还坐在地上的唐嘉清，忽然猛地扑了过来。 他的脖子上，还缠绕着黑色藤蔓，扑过来的瞬间，藤蔓拉进。唐嘉清被勒得脸色通红，却不依不挠地扑了过来。 哗啦—— 眼前透明的墙崩裂开来，薛砚舟听到顾远洲问了一句：“你为什么？” 他在抬头时，脸上却满是惶恐：“顾队长，我怕黑，反正这也不是现实世界，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 他没有听到顾远洲的回答，而是看到眼前世界一片片崩塌。 灵异入侵区域，彻底被击溃。 * 顾远洲的身影在新州大学活动中心出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有些愕然的表情。他时常带笑，不笑的时候，就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活动中心里都是新州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 灰雾散去的第一时间，外面的救护车就开了进来，负责把还在昏迷中的学生送往医院。 “顾队。” 只有谢亦明走了过去。 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谢亦明敢靠近顾远洲。 旁人都说第七区的顾队长是 最好相处的，从未见他生气，对人向来温柔如春风。 只是，他不笑的时候，还是带着强者特有的高不可攀。 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顾远洲，却没有理谢亦明。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那个瞬间，被轻轻推开的手。 那是…… 顾远洲抬手，慢慢按住了心口。这种感觉。 他本以为，只是一个安慰。毕竟挣扎求生这么多年，能看到熟悉的一张脸也是好的。 难道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 不对。 顾远洲把所有心思收敛在笑容后，抬头：“谢队。已经关押了。” 他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了个透明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笔，毛笔。 谢亦明皱眉：“笔？” “叫人过来，我口述，写报告。”顾远洲说。 一般来说，区域负责人是不用负责写处置报告的，这次的情况却比较特殊。 进入入侵区域的只有顾远洲一人，又是处于意识层面的灵异事件，外面的人完全不能得知其中发生的故事。 谢亦明却没动，问：“小舟呢？” 顾远洲抬眼，看着他：“小舟。他进游戏了。” “二次觉醒？” 顾远洲却没什么心思说话，点了点头，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谢亦明拿起手机：“小飞，过来记录报告。” 几分钟后，小飞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打开：“顾队，可以开始了。” “请记录。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代号：鬼笔事件，九级灵异，四级入侵。” “九，九级？”小飞猛地抬头。 也不怪他如此惊讶，九级灵异造成的影响，足以毁灭一座城市。186号世界从未出现过，但他在寂灭公寓的《灵异百科》中见过相关记录。 九级灵异入侵的地方，整座城市都成为死地。 “嗯，九级。继续。”顾远洲此时情绪不太好，没有详细解释，继续用公式化的语气说了下去。 “标签：规则、精神污染。入侵前兆：不明原因的昏睡，同时意识进入梦中世界，随后现实中的 身体会变成和梦中一样。建议处置方式：进入梦中找出画像中人，杀死画像。记录完毕。” 小飞手速很快，迅速记录完毕：“好了，顾……” 他话没说完，就见顾远洲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顾队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虽然谢亦明和顾远洲的关系不太融洽，但各区之间的合作却是少不了的。 就小飞和顾远洲打交道的经历看来，他是极为八面玲珑的人，从来不会出现眼前这种失礼的情况。 即使是面对普通员工，顾远洲也永远是温和可亲的。 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林俪忽然开口：“这次事件，看起来挺严重的，你知道医院里昏迷那个叫梁初旭的学生吗？” 小飞被她吸引，问：“怎么了？” “那个梁初旭，变成了一条狗。”林俪的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小飞：“不会吧，人怎么会变成一条狗？” 林俪：“准确来说，是身体变成了狗的形状，脸倒还是人脸的样子。” “那，还能活吗？” “你说呢。” 小飞挠了挠头：“也是，这种情况，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吧。” 这次的灵异入侵，也不知是多凶险，居然让那位顾队都如此失常。 薛砚舟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房间。 [欢迎加入噩梦游戏，请玩家阅读以下规则，祝您有一段愉快的游戏之旅。］ [一、灵异不能被杀死，只能被关押，关押之后请带回寂灭公寓，主神会负责处理……］ 嘶—— “好痛。” 薛砚舟没死，不过伤也没好。 他勉强撑起身体，一看，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慢慢渗出血渍来。 伤口带出来了。剧痛也是一样。 他这边痛得死去活来的，那边ai声音还在播报玩家守则。 “先跳过先跳过，有没有什么可以修复伤口的东西。” [确认跳过，现在开始为您进行副本结算……］ 副本？ 新州大学的灵异入侵不是被打断了吗？怎 么还能结算。 “跳过跳过。”不过，此时薛砚舟也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先保住小命要紧。 一番折腾后，他总算听到了想听到的提示声音。 [请问玩家是否要花费100积分修复身体。提示，新手福利，第一次修复免费。］ “修复。”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团白色光晕亮起，没入薛砚舟体内。 他如同被泡在温水中一般，浑身都暖洋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让人想昏昏欲睡。 薛砚舟放任自己坠入梦想，完全放松精神。毕竟，在新州中学待着的这段时间，精神太过紧绷。 很累。 [叮——身体修复完毕。］ 薛砚舟是在ai提示音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痛楚，连进来的疲劳都一扫而空。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白色屏幕前，开始看之前跳出来的资料。 其中，有几条算是比较重要的。 [四、初次进入游戏，将向本公寓所有玩家展示您的相关资料，方便您尽快融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五、噩梦游戏的通用货币为为积分，您可以使用积分在主神商城兑换任何技能、道具等。有些特殊道具需要特定等级或者获得特定剧情点才能解锁。除此之外，积分也可以直接转换为基础数值。] [六、、禁止玩家向非玩家泄露与噩梦游戏有关的信息。否则，将视情况严重程度给予扣除积分或其他惩罚。] [九、禁止玩家之间互相透露已通关的副本流程，关键线索，灵异源头。否则，将收回寂灭公寓居住权限。相信没有哪位玩家想成为寂灭之地的无家可归者：）] 其他几条都还好，薛砚舟比较在意的是第四条。 “有没有隐藏人物资料的道具。” 或许是以前任务中养成的习惯，薛砚舟并不喜欢这种把自身资料都暴露在他人面前的感觉。 [请问玩家是否要花费100积分隐藏人物资料。］ “隐藏。” 很好。 解决这个问题之后，他才有心情继续往下看。 下一页是人物资料，这个和上一次没有什 么区别。 精神依旧是令人瞠目结舌的“－1”。 薛砚舟试着在敏捷上点了一下，挑出一个提示框来。 [是否要将100点积分转化为1点敏捷？] 他点了一下“否”，也不知道积分来得容不容易，不能就这么随意花出去。 除此之外，技能栏里多出一个a级技能。 [暗影之刃，生成一把可攻击任何灵异的匕首，消耗精神10点。］ 10点？薛砚舟不敢置信，他看了一眼自己那“-1”的离谱精神值。怪不得，之前在剧院里使用技能之后，他立即就被木偶反噬了。 继续点下一页，出现的就是副本结算页面。 [恭喜玩家完成[新州中学］副本，探索率60%，评分s。 获得积分1000。 获得s级特殊剧情点：杀死它。] 薛砚舟皱眉。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新州中学怎么会是一个副本。 他敢在里面赌这么一次，一刀捅向自己，是因为上次进入公寓的时候注意到了新手福利。 其中，有一项就是可免费修复身体一次。 没想到，他竟然是有积分的。 按理来说，遭遇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在签订协议前并不算通关副本…… 说起来，签订协议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诡异了。 薛砚舟往前翻，在最开始的协议部分，找到了签约时间。 果然，是不久之前在新州中学大剧院的时候。 他究竟是怎么签订契约的？ 薛砚舟从衣服里，把木偶拉了出来。 木偶还是那副粗糙的，仿佛随意雕刻而成的半成品模样。 可是，它的来历却太奇怪了，遍布其中的那些灰色雾气，和灵异入侵区域外笼罩的如初同源。 要不，看看商城？ 薛砚舟直接点开商场，还没看到商品，就先看到了两条消费记录。 [修复心脏穿刺伤（致命），扣除100点。（新手福利，不予扣除）］ [隐层玩家资料，扣除100点。］ 通关新州中学副本，才给了1000点积分，短短两句话，就 花掉两百。 看来主神商店真的黑。 修复心脏的穿刺伤，只需要100积分。 当初在华钢二村时，谢亦明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在主神空间也没能修复，反而带伤去处理灵异事件。 薛砚舟直接选择的搜索，无论是木偶还是木头娃娃，都没有相关物品。 他只能一页一页翻过去，在道具栏依旧没有任何相似的东西。 这也不意外。 可惜周毅已经死了，无法从他那得知这木偶的来历。 “嗯？” 他看到一个有意思的道具。 [人皮灯笼：点燃灯笼，在灯笼照亮范围，任何灵异不敢接近。燃烧时间，三十分钟，如灵异过于强大，时间会有所缩短。注：也可以尝试取出灯笼内的鬼火，吞噬它，那你将获得鬼火天赋，成功率0.001%。］ 鬼火？ 那不是谢亦明的天赋能力吗？ 薛砚舟继续往下看，发现了还有名为“狂舞之影”的走马灯，使用能迷惑灵异，吞噬则能获得鬼影类的天赋。 说起鬼影，薛砚舟想到了顾远洲。 看来，这些天赋并不是唯一的，而是所有人都有机遇领悟。 只是，选择吞噬道具成功率太低，而且这些可吞噬的道具都不便宜，积分五位数打底。像人皮灯笼这类还会要求a级的剧情点。 把主神商城翻了个遍，薛砚舟也没找到和木偶有关的东西。 不过，倒是有一个收获。 他可以伪装的天赋：鬼雾。 这种天赋可隐身可迷惑敌人，但不像木偶内的灰雾那样，可以吞噬其他灵异。 至于在顾远洲面前凝结出来的匕首，也可以解释。 [是否花费s级剧情点，兑换斩影刃？］ [是］ 一把通体灰色的匕首，落入薛砚舟掌心。 很好，这就是他的鬼雾天赋具象化出来的道具了。 准备好之后，薛砚舟才转身，决定到公共区域去看看副本资料和玩家资料。 既然加入了游戏，就好好玩。 拉开门，这一回没有出现空气墙。 外面 是长长的走廊，一扇接一扇的木门。 薛砚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出来的那扇门，上面写着1044。 代表一楼，第44号房间，听起来怪不吉利的。 他耸了耸肩，看了眼指示牌，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 “喂，谢队这是在干嘛？等仇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就谢大佬那性格，什么人都入不了眼的，要真能让他记仇也是本事。” 引发众人议论的谢亦明，抱着把短刀，站在电梯前的柱子旁。 他目光始终放在电梯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从电梯里出来的人，都被他吓一跳，绕着路躲开，然而谢亦明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 就在众人以为这大佬只是突然抽风在电梯间当雕塑的时候，他动了。 而电梯上方的数字显示的是：一。 从一楼下来的？ 寂灭公寓没有楼梯，所有人都必须通过电梯下楼。 玩家等级和楼层有关，等级越高，就会搬入越高的楼层。 一楼，代表着刚经历一个副本的新人。简单来说，就是在高难度游戏里的炮灰。 新人和普通人的差距，顶多就是见过灵异，侥幸活了下来而已。这样的新人，九级大佬又怎么会多看一眼。 就那个新人王，江白，也是过了两次a级副本，才顺利进入谢亦明团队的。 电梯门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倒是特别引人注目，就是看起来不像是个能在噩梦游戏日天日地的高手。 相反，看起来还有几分软绵绵的样子，总感觉，看到可怕场景，那双如黑琉璃般的眼睛，能在瞬间飙出泪来。 “小舟。” 薛砚舟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电梯门打开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谢亦明。 “谢队，怎么是你？” 谢亦明反手，把短刀递了过去：“给你。” “啊，这，无功不受禄。”薛砚舟又拿出了斩影刃，“而且，我具象出来的道具，就是一把匕首。” 谢亦明把短刀收了回去。 他脸上明明没有表情 ，薛砚舟却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小舟。”忽然有人从身后搭上他的肩，语气温柔又亲切。 只是，手掌还没落到肩上，就被挡住。 “谢队，抱歉，没有注意到你。” 谢亦明不说话，把顾远洲的手甩到旁边。 顾远洲道：“我只是担心，小舟受的伤没有修复好。” “受伤？”谢亦明总算是开口了。 顾远洲：“啊，抱歉，我以为你知道的，毕竟在谢队嘴里，小舟是第五区的人。” 他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的。 至于薛砚舟，他在看另一个方向。 谢亦明长得足够高，顾远洲也差不多，两人能把身高不错的薛砚舟遮得严严实实。他从缝隙中，看到不远处，有很多人在看这边。 那边应该就是可以查询各种资料的公共区域，薛砚舟转念一想，从商城里兑了件兜帽出来。 [兜帽：100积分，可隔绝视线以及各种技能查探。] 他抬手拉起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谢亦明：“怎么了？” 薛砚舟小声道：“好多人在看我，我好害怕。这才第一天，我不想被人注意。” 顾远洲扫了那边一眼，“也是，我们到那边谈？” 三人挑了角落的位置落座，远离所有人查探的视线。 谢亦明又问：“受伤?” 薛砚舟还没想出个说法忽悠对方，就见大厅中央忽然亮起一个巨大的光球。 光球伸出无数触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顾远洲解释道：“是主神，要开新副本了，强制所有玩家上线，不用担心。” 随后，泛着温和白光的触须笼罩了薛砚舟。 “！” 他只觉得胸口泛起熟悉的阴冷气息，低头一看，竟是眼睛发出暗红色的光晕。 这阵光晕，让那主神的触须无法再前进分毫。 薛砚舟一把捏住胸口的木偶，心中骂了一句。 “你添什么乱，老实一点。” 红色光晕闪烁几下，黯淡下去，白色触须笼罩了薛砚舟。 他感觉自己站在了一片星海之中，周围的每一颗闪烁着光芒的星星，都是代表着一个玩家的意识。 然后，中央的光球化作巨大屏幕，开始播放一个cg动画。 高中，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开学典礼，走廊，画像。 课堂和拖堂的老师。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和平，完全不像是灵异游戏。 薛砚舟却愣住了，这个cg动画里的一切，不正是他之前经历过的新州中学吗？ 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新生代表，是关立雪。 课堂上拖堂的老师，是赵老师。 难道新州大学真的出事了？ 就在薛砚舟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框框在他眼前跳了出来。 [谢亦明申请成为你的好友］ [顾远洲申请成为你的好友］ 这种时候，有老玩家解惑自然是好。他通过两人的好友申请，又一时手快，同时通过了两人的私聊请求。 于是，一对一的私聊变成了一个小群。 三人小群。 薛砚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赶紧道歉，从刚才短短的几句交谈，就能看出来，谢亦明和顾远洲不合。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任务对象怎么会这么看彼此不顺眼，做错事道歉总是没错的。 薛砚舟等着谢亦明退群。 以谢亦明不喜说话的性格来说，退群的可能性很高。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顾远洲：[你放心，新州大学的灵异入侵已经解决了。］ 谢亦明：[你的室友，安全。］ 薛砚舟：[啊，谢谢，那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顾远洲：[暂时还不清楚，我们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按道理来说，这次灵异入侵在第三阶段前期就已经解决，不会形成副本地图。］ 随着三人的交谈，那边的cg动画也放到尾声。 [0-新州中学（噩梦）副本载入中，100%，副本载入成功，正式开放。］ 背景故事。 [欢迎来到新州中学，请每一位新生仔细阅读学生手册。］ [第一 在校学生必须穿着统一校服，禁止穿便服，如果看到不穿校服的同学，请报告教导处。］ [第二新州中学有三栋教学楼，分别是……］ 一条一条的学生手册，在屏幕上出现。 薛砚舟皱眉，这些内容都是之前关立雪在讲台上读过的。 他失了兴趣，目光移到了世界发言框上。 发言框里的对话在疯狂跳动着，看来所有玩家都因为新开的副本陷入狂欢。 [新的噩梦级副本啊！多久没开过噩梦级副本了？］ [说起来，又是哪栋公寓的所属世界倒霉？噩梦级副本，那得死多少人啊？］ [你们瞎啊，不0号……不对，哪来的0号公寓啊？］ [对啊，怎么是0开头的编号？这是怎么回事？］ [艹，我本来还说高中背景，也太老套了。这个诡异的0号是怎么回事？］ 看了几眼，薛砚舟就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多不同小世界的人，在进入噩梦游戏之后，都会搬进寂灭公寓。 存在很多不同小世界这一点，薛砚舟接受良好，毕竟他自己也来自那个神秘的小世界管理局。 每个副本前面的标号，代表着副本来自哪个世界。 副本分为简单、中等、困难、噩梦、地狱五个级别。前四个级别会出现在玩家的强制匹配中。 地狱级别，则是不知其触发规则。 眼前出现的新州中学副本，最大的问题是噩梦游戏里不存在0号公寓。 那这个副本，实际上是处于哪一个世界？ cg动画播放结束后，便是新玩家进入游戏的通知，仅有本公寓玩家可见。 第一个玩家，只出现了黑色的剪影，所有资料都隐藏。 谢亦明：[很好。］ 顾远洲：[挺聪明的做法，在噩梦游戏里，并非所有玩家都是友好的。］ 薛砚舟：[我，我只是不习惯……］ 没想到，在第一个玩家出现后，再次出现了新玩家资料读取。 这次出现的人，让薛砚舟一愣。 唐嘉清？ 顾远洲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恰到好处地开口。 顾远洲：[唐嘉清没死，我准备拘捕他的时候，他进入了噩梦游戏。］ 新州大学的灵异入侵事件，可以说是因唐嘉清而起，并且害死了不少人。特殊事件处置中心自然是要抓捕他，之后再送往总部接受审判。 薛砚舟：[那他出去后呢……］ 谢亦明：[他不会出去。］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眼前的星河就消失了。 再回过神来，意识已经回到了公寓内。 他一抬头，就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个人。 这人长得很是高大，似乎比谢亦明和顾远洲还要高一点，肤色小麦色，板寸，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他起码曾经是军人。 “秦队。”顾远洲开口，又看向薛砚舟，“小舟，这位是第一区的负责人，秦止。” 薛砚舟却微微一愣，心里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这位秦队长，又是任务对象？！ 第27章 寂灭公寓 “你好,秦队。我是刚加入寂灭公寓的薛砚舟。” 不管如何，薛砚舟还是起身，打了个招呼。 秦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穿着游戏内用来遮掩容貌的兜帽,除了能看出来是年轻男性外,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他还没说话,又听顾远洲解释道：“小舟比较害羞，希望秦队别介意。” “不会。你好。”秦止打了个招呼,心想顾远洲似乎挺看重这个叫薛砚舟的年轻人。 没想到，谢亦明忽然开口：“第五区的人。” “……” 秦止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问。 他来是谈正事的，对谢亦明和顾远洲的私人恩怨没有兴趣。 秦止在谢亦明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开口直言：“谢队,我有事找你。” 谢亦明抬眼：“新州大学？” “嗯。”秦止点头,随后又看向薛砚舟，“你好,很抱歉,接下来谈论的事情涉及到机密,麻烦回避一下。” 薛砚舟还没开口，就听顾远洲道：“秦队，这位小朋友可是当事人,他了解的情况比我多,你确定要他回避？” 秦止一愣,直接道歉：“抱歉，是我想当然了，薛同学,能麻烦你留下来吗？有些事情我想代表处置中心了解一下。” 短短几句话，薛砚舟就看出这位秦队长的为人，典型的军人性格，干脆利落。 第一区是首都所在的区域，秦止负责第一区的特殊事件处置中心，身份和其他人相比自然会有些不一样。 他应该是官方的人，而不像谢亦明和顾远洲这样，属于民间高手。 “没关系。好的。”薛砚舟点了点头。 秦止继续说：“刚才载入的新州中学副本，是来自于这次的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对吧？” 顾远洲：“处置报告我已经提交了，等第五区那边联合签字完毕之后，就会提交到总部了。” 秦止明面上是第一区的负责人，实际上也负责总部的护卫工作，不少和其他区负责人打交道的工作都是由他来出面的。 毕竟，处置人大多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难免各有个性。而 各个区的队长，更是已经完全脱离普通人的范畴，让总部那些行政人员跟他们打交道，会比较困难。 有能力的人，总是桀骜不驯的。 秦止：“嗯，我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灵异源头是什么？毕竟，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和之前出现的任何一起灵异入侵都不一样。 在他们的世界，处置中心负责阻止灵异入侵进入第五阶段。有成功，也有失败。 失败的话，那个地方便成为噩梦游戏中的一个副本。处置中心负责封锁那块区域，住在那个地方的居民会全部迁走。 成功的话，便和以前一样，可以继续生活居住。 而新州大学的这一次，处置成功，副本却也成功建立地图，还是个噩梦级的地图。 所谓噩梦级，是足以影响到整座城市的灵异。 这让总部紧张起来，他们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足以影响整座城市的s级灵异入侵。新州是中部地区的核心城市，足足有两千万人口生活。 如果出事，会造成非常大的恐慌。 顾远洲自然知道总部如此紧张，甚至直接派秦止找上来的原因。他也不说客套话，直接拿出了关押盒。 透明的盒子里，封印着一只毛笔。 对于凭空出现在桌子上的盒子，薛砚舟并不惊讶。 在房间里浏览主神商城时，他看到了这个道具。 [关押盒：可大可小，只要你有能力，可以将任何灵异关押其中。］ 关押盒的费用是1积分，极其便宜，但要把灵异关押进去，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至于凭空出现，则是来源于玩家的背包栏。 签约成为玩家之后，主神会给每个玩家配发一个六格背包在游戏中使用。 甚至，这种背包也可以在现实世界使用，相当于一个传说中的储物空间。只是，这种背包存储的物品是有限制的，只能存储灵异物品和主神商场出产的物品。 华钢二村门卫室里那个可以躲避灵异的衣柜，应该就是周毅在商城里买了，然后放在背包里带过去的。 “鬼笔？”秦止皱眉，“是那只鬼笔？” 顾远洲：“嗯，我 刚才核对过了，同百科里的图片一模一样，这就是负责书写副本规则的九级灵异，鬼笔。” “百科？”薛砚舟有些好奇，下意识问了出来。 他声音很小，却依旧被谢亦明听到：“那边，可以查询灵异百科。”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区域，上面挂着个牌子：资料室。 看来，之前在房间里，表示要到公共活动区域查询的资料，就是要到资料室才能找到。 “薛同学，九级灵异出现的事情非同小可，能不能麻烦你把在入侵区域发生的事情去详细说一遍。”秦止的语气很郑重。 薛砚舟把在副本里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这种时候，除了木头娃娃和眼睛的存在，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要把木头娃娃替换成鬼雾天赋就好。 “在那个宿舍管理条例后面，我看到背面一行红色的字，禁止搬入305，字迹和唐嘉清是一样的……” 当他说到用隐身技能躲开宿管，揭下宿舍管理条例的时候，顾远洲忽然出声了。 “红色？” 顾远洲忽然打开盒子，掌心拢着黑色雾气，直接把鬼笔拿了出来。 他拿过一张纸，随意划拉两下，上面出现了浅淡的黑色字迹。 “这支笔是黑色的，他身上还有一支。” 根据百科全书记载，鬼笔有两支，黑色鬼笔和红色鬼笔，都负责书写副本规则。 在顾远洲的解释下，薛砚舟明白了噩梦游戏副本的基本规则。 在每个副本中，除去灵异的必死杀人规律外，还有三种规则。 规则被玩家简单粗暴地分类成灰色规则，黑色规则和红色规则。 这些规则，真假混杂。总体来说，遵守黑色字迹的规则，可以保证安全；灰色规则不一定是正确的，可能有机遇，也可能伴随着危险。 红色，则是代表死亡。 也就是说，宿舍公约的那行红色的字迹，“禁止搬入305宿舍”，实则是另一个禁令。 搬入的人，会死。 黑色规则，由黑色鬼笔书写；红色规则而是红色鬼笔书写，而灰色规则，是被可能篡改的黑色规则。 薛砚舟皱眉： “那条红色的规则肯定是唐嘉清写的，我认识他的字。” 谢亦明：“他被鬼笔寄生了，两只。” “当时，我在他身体里只找到了一只。”顾远洲皱眉，“另一只，躲起来了。” “这么强的规则力量吗？”薛砚舟咋舌，“能够书写副本规则的灵异，那唐嘉清怎么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强？” “不是。不一样。” 谢亦明皱了皱眉，却又想不出怎么解释。 他索性掌心一翻，一团火焰出现。 赤红中闪着绿色光泽的火焰，如同有生命力一般，又从中跳动出来一团小小的火苗。 谢亦明指了指大团火焰：“这个，灵异。小的，我们所借用的。” 他说得简单，薛砚舟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灵异并不是某种独立存在的东西，而是一股巨大的能力，不同灵异可以具象化成不同的物体，然后被人类借用。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谢亦明是鬼火天赋，在商城中还有可以刺激火系天赋的道具存在。同样的灵异力量，你可以借用我也可以借用，天赋影响的大概就是借用的程度罢了。 薛砚舟点头：“我明白了。” “想不到，小舟居然能理解谢队的意思。”顾远洲开口道，“对了，你是哪系的天赋，或许我可以给你参考一下升级路线。毕竟，触发天赋之后，选择学什么技能也是很重要的。” 薛砚舟自然是不能暴露胸口眼睛的存在。 他把木偶拉出来，说：“是这个。” 话语间，一道薄薄的灰雾笼罩在手掌上。 “我有两个技能，灰雾笼罩在人身上后，可以隔绝灵异的查探，而且还能笼罩在其他身上。资料里说是叫，阴影斗篷。” 顾远洲：“看来是鬼雾系的技能，攻击力不算强，辅助很有用，倒是没想到，你的具象化出来的灵异是把刀。” 薛砚舟张口就来：“大概是因为我胆子太小了，之前在宿舍里被宿管追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是有一把刀防身就好了。然后，我就想起了在华钢二村里，谢队送给我防身的刀……” 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刚才查了下具象化的资料。大概就是，每个人具象化出来 的物品，都是心底最重要的凝聚了执念的物品。 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来说，在华钢二村事件中，被灵异差点杀死时，突然出现的刀，自然很重要。 那代表着生机。 顾远洲看起来像是信了：“你能二次觉醒，真的是很有天赋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队伍？” 薛砚舟还没说话，秦止微微皱眉：“顾队，新州大学的事情还没说完。” 顾远洲笑了笑：“事情就是这样，我处置完毕，关押了其中一只鬼笔，唐嘉清带着另一只鬼笔被选中进游戏了。至于地图的事情，只要前面的序列号不是186，我都不关心。怎么样，小舟，如何？我们之前的合作，挺愉快的。” 没想到，这个话题又转到了这个方向。 薛砚舟张口，正想再次甩出怕鬼的借口，又见顾远洲微笑道：“都进入噩梦游戏了，应该多锻炼胆量。” 得。这位八面玲珑的顾队长，把所有退路的堵住了。 薛砚舟选择看向谢亦明。 谢亦明拒绝得依旧生硬：“第五区的人。” “可据说，小舟并没有和第五区签合同。” “顾队，之前谢队给了我一份编外合同，我还在考虑。现在的情况，如果真要加入某个处置中心的话，我应该还是会选择新州处置中心。” 顾远洲被拒绝，并不生气，依旧温声说道：“没关系，我这里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薛砚舟没接话，而是问：“对了，顾队，你刚刚说唐嘉清可能不会离开噩梦游戏是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神降派吗？” 神降派…… 又是这三个字。 他正想问个清楚，却见公寓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很高，脸色苍白，半边带着白骨面具，另外半边脸却俊美得近乎于妖异。 坐在门口的玩家，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都纷纷换了位置，似乎对他避之不及。 谢亦明皱眉，站了起来。 顾远洲同样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薛砚舟的肩，低声道：“神降派，这人便是神降派的首领，仇慎。他已经把自己来源的那个 世界，变成了人间地狱。” 薛砚舟却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和木偶那灰色雾气中，同样的气息。 似乎，是那个白骨面具？ 他往角落处默默移动些许，不想引起这种人物的注意。 仇慎进来后，直接冲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给人恶意满满的感觉。 秦止也起身，挡住他的去路。 顾远洲问：“有何贵干？” “186号公寓，三位九级大佬同时都在的场景，可不多见。”仇慎微微偏头，似乎想看清楚角落座位上的人。 “有事？”顾远洲又问了一句。 仇慎阴恻恻地笑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能让顾远洲这么上心，还牢牢护在身后的人，有什么特别。” 顾远洲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一个长得有点像的故人而已。” 在寂灭公寓里住的时间长了，很多事情就不是秘密了。更何况，他们是老对手了。 仇慎挑眉，眼中幽蓝的火焰微微跳动：“是吗？顾队不像……” “不像什么？不像仇首领那样，收集某个长相的尸体？”顾远洲针锋相对。 激怒仇慎，才是让他尽快转移注意力的最好办法。 “顾队，说不定，哪次我就会和这个小朋友进到同一个副本。”仇慎勾起唇角，“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 [叮——］ 电梯到达，有人出现 这回，是薛砚舟的熟人，唐嘉清。 他低着头，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却没有再戴那副黑框眼镜。 一出现，唐嘉清便看向了缩在角落的薛砚舟。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连仇慎都看出来不对。 “怎么？你也对那个小朋友感兴趣？” 唐嘉清：“没有。首领。” 看来，他们不知在何时达成了协议，唐嘉清已经是神降派的人了。 “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抓过来，做成标本赏给你。标本多好，不会背叛你。” 仇慎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带着微微的磁性，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慎人。 唐嘉清摇了摇头 ：“谢谢首领，我们走吧。” 仇慎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而唐嘉清，沉默地跟了出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后，薛砚舟才问了一句：“他们去哪？” 顾远洲：“神降派的老巢。” ** 新州大学，活动中心。 “唔。” 薛砚舟的身影，慢慢在活动中心出现。 他依旧靠在墙角，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时候？ 活动中心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已经都不见了，看来是被处置中心送到医院去了。 薛砚舟拿起手机，发现现在时间是第三天的下午。 看来，发生在意识层面的灵异入侵事件，时间和现实世界还是有些差距的。 薛砚舟起身，活动一下身体，整理好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喝止：“你怎么回事！这里还没解封！你怎么偷偷跑进去了！” 从隔离带附近，钻出来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动作极快。 短短几分钟，薛砚舟就一脸懵的被按住了。 “擅自闯入灵异入侵区域，根据特别管理办法第五条，我们将把你带往处置……” “等等等等！是误会！他是我们的新人！” 一声惊呼，小飞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几分钟后，薛砚舟坐上了小飞的车。 “小薛同学，待会你可千万别跟队长说我来晚了啊，其实我早就到了，只是在门口的时候，你懂的，人有三急。没想到，这个时间差就让你差点被带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晚来几分钟，差点导致薛砚舟被逮捕的事，似乎让小飞很是愧疚，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解释。 薛砚舟说过好几次没关系，都没被对方听进去，索性问：“飞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是这样的，队长说你同意加入我们处置中心了，让我带你回去签合同。” 薛砚舟：“……” 当时，他也只是找个借口敷衍顾远洲，谢亦明这都没看出来？ 或许是看出他 的犹豫，小飞开口道：“小薛同学，反正都加入噩梦游戏了，加入处置中心可以查询很多相关资料，有好处的。” 薛砚舟问：“主神规则，不是不可以交流副本信息吗？” 小飞解释：“副本是不可以，但我们处置过的案子不算副本，是可以入档案的。加入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有权查看。” “嗯，好。” 听到这里，薛砚舟觉得，加入处置中心似乎也不错，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新州大学距离处置中心有点距离，开车需要三十几分钟。 薛砚舟趁着这个机会，在脑海里问了一句：[沈丘，你在吗？］ [您好，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薛砚舟问：[仇慎是不是曾经是我的任务对象。］ 沈丘：[稍等。］ 过了片刻，沈丘给出了回应。 [是的，仇慎来自44号小世界，是您职业生涯的第七个任务对象。需要或许相关记忆吗？］ 薛砚舟沉默片刻：“好。” 来自仇慎的记忆，并不会影响到这个任务的趣味性，还能防止任务过程中出现些意外。 薛砚舟喜欢刺激，却也还是有责任心的。他接了任务，自然是想要好好做任务。 大段记忆片段涌入脑内，他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旁边的小飞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赶紧问：“你还好吧？身体修复应该没问题，对了，你是不是积分不够，没完全修复？” 薛砚舟微微一愣。 修复身体，只用了一百积分，怎么会存在不够的情况？ 好在小飞是个话唠，不用他问，就絮絮叨叨说了下去。 “新人积分不够很正常的，当初我第一次进游戏，那抠门主神就给了我十分，十分啊！就够买柱香的。” “后来我一问，发现十分都算多的了，大多数人是挂零蛋的，不过，普通人能在灵异入侵区域活下来，还能被筛选进入噩梦游戏的，算是撞大运了。” 薛砚舟沉默一下，问：“主神的筛选机制是什么？” 他默默地把自己获得多少积分这事糊弄过去，继续带偏小飞。 小飞：“具体还真不知 道，但推测是在灵异入侵时，做出了某些足以拯救自己的举动，而不是被动等死，或者又是意志坚定。” “这样吗？” “啊，对了，还有一个说法，是心有执念。谁知道呢？”小飞耸了耸肩，“要说执念的话，我当时的执念大概就是出人头地吧。” 薛砚舟一只耳朵听着小飞说话，脑中在整理关于仇慎的记忆。 仇慎的世界是一个修真世界，本就是垂死将要毁灭的世界，如今被寂灭世界吸收也不奇怪。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仇慎没有飞升去往另一个小世界。 他和仇慎实则渊源不算多，他是镇守门派的大能，仇慎是资质不好的弟子。 两人唯一的交集，只有三面。 第一面，是仇慎登天梯时，想拜在薛砚舟门下，被他拒绝。 第二面，是仇慎被精英弟子陷害，垂死时被薛砚舟顺手救了，并教了他一式剑诀。 第三面，便是薛砚舟以一身修为重通登天梯时，仇慎在场。 在之后，仇慎便踏上了逆袭之路，成为日天日地的龙傲天主角。简单来说，薛砚舟属于那个只存在小说前几章，让仇慎对“道”有了模糊认识的前辈。 “唉……”薛砚舟叹气。 小飞又急了：“你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头有点疼。”薛砚舟不明白，仇慎没飞升就算了，怎么还会成为类似反派的存在。 这不合理啊。 要不是44号世界本就在走向末路，他非得被管理局挖出来善后不可。 算了。 薛砚舟不去想仇慎的事，反正管理局没要求他管，他就不管。 这边还有三个麻烦人物，哪有时间管什么仇慎。 到达处置中心后，薛砚舟并没有见到谢亦明，大概是去了首都还没回来。 之前在寂灭公寓，仇慎走后，秦止就表示要顾远洲和谢亦明一起去总部说明此事。 小飞负责带薛砚舟走完流程，给他办好了员工卡。 “嗯，你没事可以过来的，刷员工卡就行，对了，这卡还包吃住的，楼上是员工宿舍，五星酒店式管理，随便住。餐厅味道还不错，都是新州顶级大厨……” 不得不说，处置中心工作人员的待遇是顶级的，一切生活上的配备都是最豪华的。 薛砚舟问：“平时，不用上班吗？” “嗐，干我们这行的，随时待命就行了，没事也不用过来坐办公室……对了，你想去哪看看？要不要看看健身房？” 薛砚舟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我想去资料室看看。” 小飞一愣：“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跟队长一样，是个工作狂。怪不得队长那么看重你，非要把你签进来不可。” 薛砚舟笑了笑：“还好啦，我就是胆小，多看些灵异事件，有些心理准备。” 资料室里的档案，有传统的纸质档案，也有保存在电脑上的网络版本。 “对了，等队长回来，签字给你开通权限后，你就可以随时随地用手机浏览内部网站了。好了，你在这慢慢看，我还有事情要忙。”小飞风风火火地走了。 薛砚舟挑了台电脑，开始了解发生在这个世界的灵异事件。 [四级灵异入侵事件，鬼井，处置失败，中级副本成型。已封锁。］ 薛砚舟随手点开。 里面有一段视频。 视频拍的是笼罩在蒙蒙灰雾中的小村庄，整个村庄已经完全荒废，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迹象。随着镜头慢慢深入，画面停留在一口井旁边。 拍摄人继续往前，然后，明晃晃的水中，猛地伸出无数手，将他拖了下去。 视频结束。 此为处置人生前传回的最后影像。 处置失败。 封锁相关区域。 随后，薛砚舟又随便看了几个案卷，发现处置失败的灵异入侵事件，数量并不少。 尤其是在近几年来，灵异入侵愈发频繁，处置人分身乏术，而且出现的灵异也越来越恐怖。 这一次，灵异入侵甚至直接出现在了新州大学这种人口密度极大的地方。 怪不得总部如此重视，直接召回两位区域负责人前往首都商讨此事。 这个世界，果然已经摇摇欲坠，危机重重。 *** 接下来的一个月，生活倒是风平浪静。 直到某天薛砚舟推门， 却发现眼前是那个白色的房间。 [您好，亲爱的噩梦游戏玩家，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已经到了每月一次的强制副本时间。 薛砚舟打开系统商城，给自己兑换了一套真皮沙发。外面起码卖好几万的真皮沙发，商城里不过是10积分。 他又兑了杯快乐水，然后才说：“你好呀，有事吗？” [亲爱的玩家，时间已到，请抽取您的副本。］ 薛砚舟喝了口快乐水：“我不喜欢时间已到这个说法，不太吉利，好了，抽吧。” 屏幕上的画面应声变化，先是出现了一个个缩略图，随后开始疯狂滚动。 几秒后。 一幅缩略图高亮出来，上面的字写着。 [76-大西洋百货（中级）］ “啧。”薛砚舟皱眉，“运气还真是差。” 这段时间，薛砚舟一有空就到寂灭公寓查资料逛论坛，对于噩梦有些的基本情况有了些了解。 作为新手，一般来讲抽到简单副本的概率较大，抽到中级副本属于倒大霉的程度。 他虽然这么说，嘴角却又扬起，心跳加速些许。 [现在开始播放cg动画。］ [欢迎来到“大西洋”百货］ [尊敬的顾客，作为本市最大的商场，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希望您能拥有一段快乐的购物时光。］ [首先，请允许我荣幸地为您介绍，求生滋——滋啦，购物规则。］ [第一、本商场24小时营业，但不建议顾客在零点进入超市。］ [第二、本商场拥有全市最大的地下停车场，请所有顾客从地下停车场进入。］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滋啦——嘻嘻嘻，自行探索探索探索。］ 屏幕上的字，开始扭曲，打散又聚拢，最终成为了一扇门，门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十分钟，是给玩家的准备时间。 每个玩家都拥有一个虚拟的六格背包，可以将在商城兑换的道具带到副本中去。不同道具占用的格子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道具越高级越有用，占据的格子就越多。 比如，薛砚舟看到了周毅放 在门卫室里，可以隔绝灵异的木头柜子，就要占三个格子。 当然，背包是可以扩展的，只是需要巨额积分。 根据小飞发给他的新人攻略，薛砚舟挑挑拣拣，选了几个道具带入。 [香：这是一柱香，点燃可以迷惑灵异，占据一格背包。］ 除此之外，背包里有一本一直存在的黑色笔记本，还有必须带入的关押盒。 [规则笔记本：规则，由你发现，由你书写。不可买卖不可丢弃。嘻嘻嘻，丢弃的话，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哟。］ 他想了想，又选了一瓶营养胶囊。在副本里的时间和外面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指不定会被困上十天半个月。 到时候，没被灵异杀死而被饿死，就很荒谬了。 [很抱歉，因为此副本的规则，玩家不允许携带食物类道具进入。］ 不允许携带食物进入？ 那只说明一件事情，这个副本里，某条死亡规则会和食物有关。 薛砚舟想了想，换了个道具。 [鬼烛：点燃它，你可以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哟。］ 做好准备后，他走过去，推开了门。 视线恢复清明的时候，薛砚舟在一辆车里。 外面是地下停车场。 他没急着下车，而是摸了摸外套。 果然，只需要心里想着，东西就会出现在手上。 规则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 [欢迎来到大西洋百货。］ 接下来，便是在cg动画里看到的几条规则，黑色字迹。 黑色字迹的规则，代表安全准则。 不过，进入副本之后，规则可能被篡改，玩家需要时刻保持清醒，避免受到影响，判断失误。 随着在副本中找到的线索越多，笔记本上出现的规则会越多，直到找到最后的灵异源头。 写下答案，逃离副本，或是顺利存活，都算是通关。只不过通关评价不同，结算的积分也不一样罢了。 最高积分，自然是关押灵异。 薛砚舟喜欢刺激，倒也不是贸然作死的人，确认道具之后，才推开车门。 这是一个角落的位置 ，旁边的车不多，上面也没有人。 大西洋百货是五人副本，除了他，应该还有其他四名玩家进入了副本。 只是玩家之间，资料是隐藏的，也就是说，并不知道其他玩家的位置。 薛砚舟向前走，车越来越多。 还有人从车上下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起来都是来逛商场的普通人。 寂静的停车场热闹起来，孩子的喧闹父母的斥责，颇有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薛砚舟的手揣在外套口袋，跟着人群向着电梯间的方向涌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大西洋百货不是早就停业了吗？” 声音很小，几乎要被淹没在嘈杂声中，薛砚舟却听到了。 他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旁边还有三四个人，看起来是一起的。 其中有个穿着棒球服，打扮得挺潮的年轻人，手里还举着个手机。他脸上倒是没什么恐惧，而是满脸的兴奋。 “老铁们，真的是灵异事件，停止营业八年的大西洋百货，居然这么多人，待我进去一探究竟，来，礼物炸一波。十辆保时捷就带你们体验真正的……嘿，这地儿信号怎么这么差？” 这是……直播？ 从副本前面的数字看来，大西洋百货副本来自76号小世界。在这些小世界中，发生灵异入侵之后，灰雾会吞噬整个区域。 而当地的相关部门，也会将这个区域封锁。 当然，世界上永远会存在一些热爱作死的人，就算相关部门再怎么警告，也挡不住他们的好奇心或是其他目的。 后面这几个年轻人，明显就是为了流量直播而擅闯封锁区域的人，又恰好碰上了副本开启，便阴差阳错地和玩家们一起进来了。 简单来说，就是几个误闯噩梦副本的倒霉蛋。！ 第28章 大西洋百货 当然,倒霉蛋里也有胆子小的人。 “三金哥，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戴眼镜的青年小声说道。 “晓天，你跟哥搞探险直播的,胆子怎么能这么小，燥起来！”那个三金说道,“让老铁们见笑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老铁们不要走开,继续带你们太探索荒废八年之久的……诶,大邱！怎么信号又没了！” 薛砚舟停了下来,闪身躲在柱子后面，准备偷听。 一个陌生的副本,有几个当地居民了解情况,是很不错的选择。 果然，前面几人停了下来，似乎在调试设备。 他们站着的地方，正好是路中间。停下来堵在那里,其他人却没有停下来。 “别跑。”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男孩,狠狠撞在了大邱的腿上。 “啪！” 大邱手上拿的补光灯,直接摔在了地上，碎了个一塌糊涂。 “yue。” 那小男孩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前跑去。 跟着过来的老太太,指着大邱骂了一句：“有病啊！堵在路上干什么！要是我孙子被撞出个好歹来要你好看。” “好了好了,妈，快去追孩子。”赶过来的中年人，拉着老太太快步离去。 从头到尾，这两人都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换做在其他地方,任何人都要破口大骂的。 然而，那个大邱，却待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才猛地一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邱，你怎么了？”晓天问。 大邱抖得连话都快说不清出了：“李李李李哥，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李三金甩了个白眼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知道刚刚那几分钟我收到多少打赏吗？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又继续吐槽：“你不是号称以前大学扛把子的吗？就这胆子？灯破了算了，打手电筒更有氛围，快点，把信号增强器给我开起来。” 大邱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根本没听他说话：“刚才，刚才那个小孩撞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他 他身上是凉的，而且，而且我还闻到了腐烂的味道，像是烂了好多天的死老鼠。那个老太太，身上的，是是是尸斑……”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没闻到。”李三金不信。 “不，不，不，我不搞了。”大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喂，大邱！”其他两人也追着去了。 晓天正准备跟上去，却被李三金一把拉住：“赵晓天，你敢跑我就炒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万块钱！” 赵晓天抖了一下，不敢再动。 想了想，他还是小声劝道：“三金哥，这，这事儿，我记得以前，不是一直有传闻说商场里有小孩儿失踪吗？不会，都死在里面了吧？” “你怕个鬼，这商场更大的事情都出过，失踪几个人算什么。”李三金拉着赵晓天，往前走。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男孩又跑了过来：“对不起！” 喊完，他又跑了。 赵晓天倒是被吓得脸色苍白，用力往后挣脱李三金的手，转身闷头就跑。 停车场里的光线不好，他又吓得不分东西南北，无头苍蝇般一顿乱撞后撞上了柱子。 赵晓天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准备起来，却又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有个人影。 他吓得屁滚尿流：“大哥大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放我一马我回去给你烧纸钱……” 薛砚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人，无语道：“这位小哥，我是人。” 毫无反应。 他只得弯腰，用不可抗拒的力道把对方扶了起来。 “啊，”感觉到手上的温暖，赵晓天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还，还真是人啊？啊啊啊，你怎么没有脸！” 薛砚舟叹了口气，把头上兜帽脱了下来。主城出品道具效果太好，才让这赵晓天吓得不轻。 一脱帽子，赵晓天又傻了，抖着声音问了句：“你，啊，您不会，不会是艳鬼吧。” 薛砚舟差点没被气笑了：“不是。” “就，就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好看的，我们公司那些颜值主播也没……” “赵晓天！你个傻逼玩意儿！”李三金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嚯，你 哪冒出来的。” 薛砚舟只思考了三秒钟，就开始信口胡诌：“我是业内人士，听说这边出事，过来处理的。”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就等着眼前两人脑补。 果然，赵晓天眼睛一亮:“哥，真的吗？你，你是天师？” 天师？ 薛砚舟点了点头，认下这个说法。反正，之后如果带着他们进商场，总是需要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来掩饰自己身份的。 免得说漏了嘴被主神扣分就不合算了。 李三金却是上下打量薛砚舟一遍：“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小白脸还是业内人士？” 薛砚舟也不生气，只是很有高人气度地微笑。 理所当然的，三人一起向着电梯间方向走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电梯间里挤满了人，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像是什么演唱会的入场排队。 这个电梯间，是扶梯。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确认一下第三条。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 这条规则的内容不全，需要玩家自行探索。这就表明，扶梯这个地方有特殊规则存在。可能是黑色的安全规则，也有可能是红色的死亡规则。 赵晓天眼睛尖，问了一句：“哥，你在看什么呢？” 薛砚舟也没遮掩，根据规则笔记本的说明显示，除了玩家本人，其他人是看不到笔记本上的内容的。 “我们业内人士的专用记录。”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符箓吗？怪不得我看不懂。” 从赵晓天的感慨声，薛砚舟就能明白，对方看到的大概是鬼画符一般的东西。 “好了，进去吧。” 扶梯前人虽然多，却不乱。主要是有一个保安在维持秩序。 只是，在地下停车场旁边，专门安排保安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保安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约莫五十岁的大叔，穿着藏青色的保安制服，腰间挂着条防暴棍，还有一个对讲机。 李三金一看这个情况，更兴奋了，直接拉着赵晓天就跑到人堆里去疯狂直播。 也不知道他那个手机，究竟还有没有信号。 薛砚舟没管那两人，向着保安走过去，问：“你好，请问有没有别的电梯间，我想去三楼。” 他随口编了个借口，试图从保安嘴里掏出些信息来。 薛砚舟虽然喜欢刺激，倒也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个月以来，他把能了解副本基础知识都了解了一遍。 不得不说，加入处置中心后，这方面的福利才是最有价值的。怪不得大部分住在186号公寓的玩家，都加入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其中一条基础知识就是：红色规则和灰色规则出现之前，副本npc不会出现攻击行为，可以大胆向其打听消息。 保安露出礼貌微笑：“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尊敬的顾客，我们商场没有直行电梯，只有扶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排队通行。” 没有扶梯？排队？ 稀奇古怪的规则，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果然，随着保安开口，规则笔记本上的第三条，也变得完整起来。 [第三、本商场的扶梯是本市最豪华，乘坐体验最好的扶梯，所以，本商场没有直达电梯，也没有楼梯。］ 其他顾客，对于奇特的规则都没有任何反抗意识，按照保安的要求，排成一条长队。 保安继续说道：“尊敬的顾客，扶梯每次只允许乘坐一人，携带儿童的顾客，可以和儿童一起乘坐。” 更奇怪了。 薛砚舟又默默退了几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帅哥，你是玩家吧？” 薛砚舟回头，看到了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 “啊，你不用紧张，这是我兑换的道具，可以分辨出谁是玩家。你好，我叫贾鸿。” 贾鸿是个圆滑的性格，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自己的来意：“在这种副本里玩家不能互相攻击，合作才是顺利通关最好的办法，你说对吗？”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大哥，您说得，对，你，你好，我叫薛砚舟。那个道具是什么啊？” 贾鸿：“新手啊？第一次过副本？” 薛砚舟点头：“嗯……” “贾哥，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年轻小胖子，表情很有几分不耐烦，“ 菜鸟，你要来就来，不来就少在那废话。贾哥可是三级玩家，别浪费他时间。” “啊，好，对不起。”薛砚舟不再多问，跟着中年人走向角落。 除了薛砚舟、贾鸿和小胖子，角落还有两位女性，一个看起来是上班族的名叫耿秋；另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叫林叶。 薛砚舟依旧是待在角落，除非必要，绝不开口。 小胖子则是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张小板凳：“贾哥，你坐。” 贾鸿摆了摆手：“不用，站着方便观察。” “不愧是贾哥，三级玩家就是不一样。” 耿秋皱眉：“好了，别在这拍马屁了，你把我们叫这里来干什么？” 贾鸿：“嘘，过副本可不能这么心浮气躁的，仔细观察。” 薛砚舟算是看出来了，贾鸿这人爹味十足，至于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电梯的那边，第一位顾客已经上了扶梯。 扶梯挺长的，从他们站着的地方，看不清扶梯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扶梯前排队的顾客，都是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在聊天，看起来就是出来购物的普通人。薛砚舟还看到了刚才撞到李三金他们一行人的小男孩一家。 即便是那个淘气无比的小男孩，此时也在老老实实地排队。 “尊敬的顾客，上扶梯时请不要拥挤，不要打闹，不要跑跳，抓稳扶手，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之旅。” 保安说完，按下了手上的计时器。 薛砚舟听到这里，拿出笔记本，看了一眼。 果然，笔记本上出现了一行字。 [第四、本商场的扶梯一次只能有一人通行，乘坐扶梯时请不要打闹跑跳，抓稳扶手，谢谢配合。］ 这一回出现的规则，是灰色的。 不确定规则，这证明，其中蕴含着风险。 其他玩家此时也都发现了新规则的出现，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个已经走上扶梯的顾客。 贾鸿：“你们都仔细看着点，我估计，要出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袭击规律。” 几十秒后，无事发生。 薛砚舟在贾鸿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接下 来的几个顾客，也排队上了扶梯，都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闲聊声，打闹声，让这个小小的电梯间变得吵闹无比，令人心烦。 更何况，电梯间的广播还播放着喜庆的歌曲，过年期间经常播放的那种。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声音很大很是嘈杂，而且广播似乎有点问题，放来放去都是同样的内容。 小胖子骂道：“啧，吵死了，什么破玩意儿。” 薛砚舟起身，走到了保安旁边。 保安：“这位顾客，请不要插队。” 薛砚舟解释道：“我没有要插队的意思，等他们上去了，我再上去。” 保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又一位顾客上电梯，果然，保安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按下了手中的计时器。 薛砚舟的角度看不到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变化，却能听到很明显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秒表的声音和商场广播混杂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分心。 “喂，你在干什么？”小胖子走过来，打断了薛砚舟。 薛砚舟：“数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数数？你怎么这么悠闲，等这些人全都上去后，我们要是不上去，保安肯定弄死我们。” 小胖子并不收敛，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薛砚舟对这种态度有些熟悉，当初周毅也给人这种感觉。似乎对于玩家来说，本世界的人不过是npc，反正不是活生生的人。 贾鸿走过来：“行了，小潘，说不定小薛在收集情报呢。” 他脸上带着笑意，从外套拿出一口烟，递给了保安：“大哥，工作挺辛苦啊？” 他那只烟，应该是灵异道具，或者是他的技能。 总之，本来一直是一脸公事公办的保安，接过了烟，居然开始闲聊起来：“那可不？我都连着值班一个星期了，最近又快过年了，来采购年货的人特别多，我一个人要管一层的秩序，艹！” “老板怎么不多招点人倒班啊？” “嗐，这段时间 ，也不知道怎么的，员工越来越少，人事那边说离职了，可我觉得不是？” 保安拿着烟，在鼻子下闻来闻去，完全是一副老烟枪的模样。 贾鸿继续捧着他问：“这话怎么说？” “跟我倒班的老刘，儿子准备结婚，他说要再干两年，攒钱给儿子买房子，最近老板又涨了工资，怎么可能会离职。” 保安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保安四下看了看，摆出一副要说八卦的标准表情：“我估计啊，他是受不了郑方刚那傻一逼搞的什么团队精神建设。” 贾鸿听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郑方刚？团队精神建设？” “刚来没多久的经理，不知道从哪个野鸡大学学的一套玩意儿，每天抓着我们在商场外面是唱歌跳舞的，说什么加强凝聚力，大家都要把公司当家——” 随着保安的话，忽然广播中发出一阵电流干扰的噪音。 滋啦——滋啦—— “商场当家，滋——妈妈——融入公司。” 奇怪的声音一闪而过，在场的几个玩家都警觉起来。 贾鸿再次追问，却见保安摆了摆手：“好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说完，他又拿起了扩音喇叭：“尊敬的顾客，欢迎光临大西洋百货……” 旁边直播的李三金扯着赵晓天走了过来，问：“哥，你刚才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胖子皱眉：“去去去，你哪来的。” 赵晓天很会来事，立刻掏出根烟递了过来：“哥，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贵姓？我姓赵，赵晓天。” 小胖子接过烟：“潘陶。” 赵晓天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笑，又很快反映过来：“哥，我们搞直播的，那是我们的主播李三金，您听说过没有。” 潘陶嗤笑一声：“什么玩意儿，我没听过。” 李三金不干了，走过来道：“你什么意思，我全平台三千万粉丝，你居然没听过？” “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在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贾鸿又笑着打圆场。 潘陶没再说什么。 李三金却不太服气：“谁说 我要出去了，我粉丝给我砸了十辆保时捷，我要探索全部五层的……” 薛砚舟问了一句：“这里还有信号？应该没网了吧？” 李三金一噎，又说：“没信号我也要录播。” 还真是个倔强又敬业的主播，薛砚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贾鸿却又开口问：“小薛啊，你刚才在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潘陶：“贾哥，他这种新人能发现什么？” 薛砚舟也不藏私，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保安手上的计时器？每一个人上去，都是三十秒。” 潘陶皱眉：“你刚才就在数这个？” “嗯。” “切，看来你是真傻，用手机计时不就行了吗？”潘陶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 没想到，打开计时器界面后，上面却是漆黑一片，同时，手机上的时间也不见了。 薛砚舟顺手翻开规则笔记本看了一眼，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来。 [第五、本商场内唯一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就是保安手里的计时器。］ 潘陶语塞片刻，又嘴硬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证明三十秒是对……” “嘘。”薛砚舟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这个顾客上去，已经超过三十秒了。” “你……” 潘陶还没开口，就听耿秋说了一句：“你可闭嘴吧，安静点。” “三十一，三十二……” 薛砚舟继续数了下去，然后，扶梯尽头中传来惨叫声。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声音极其凄厉，即使在场的人都知道，惨叫的只是曾经死在这里面的亡魂，眼前发生的也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叫。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广播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歌曲。欢快歌声中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声，令人浑身冰凉。 薛砚舟又开始害怕了，他害怕这种捉摸不定的恐惧。 他后退一步，却差点撞上了人。 “小心。怎么，害怕？” 他回头，看到了耿秋。 耿秋表情似笑非笑，她身后的林叶，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砚 舟轻声道：“有点。” 惨叫声还在继续，长到有些诡异起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应该已经死了。 “啊，救命——滋啦——我——好痛，痛啊——嘻嘻——我好，我好快乐啊，挤压好快乐呀——呀——恭喜你发财呀——” 声音清晰无比。 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又像是从广播中传了出来。 “艹艹艹艹，这什么玩意！”那个主播李三金终于受不了这刺激，怒骂出声。 然而扶梯上的情况没有人能看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上去的顾客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惨叫慢慢消失，只余下欢快的歌声。 有血，顺着扶梯流了下来。 扶梯依旧在运转，那些流下来的血，顺着缝隙渗透进去，又转了回来。原来扶梯上的褐色污渍，不是商场太过老旧，而是一层又一层的血渍。 李三金整个人都慌了，他之前从来不觉得什么鬼故事是真的，只把废弃建筑物探险当做流量密码。 即使是官方封锁了大西洋百货，他也只觉得这是因为当年发生了事故，之前也有人来过，怎么偏偏他就出事了。 哒—— 一只断手，顺着滚落下来，掉在扶梯入口处。 手的断裂面参差不齐，像是生生被扯断的。 “我不玩了，我不直播了！” 李三金转头就向着停车场方向跑去，没跑多远，却被保安拦住了。 “尊敬的顾客，轮到您乘坐扶梯了。” “我才不要坐这什么鬼扶梯呢！你给我滚开！我要回家！”李三金已经完全崩溃，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保安也不是普通人。 保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只是抬手，扣住了李三金的肩膀：“尊敬的顾客，很抱歉地通知你，负二层没有出口，请乘坐扶梯前往负一层，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时光。” 李三金不动了，他脸上却满是惊恐。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你们救救我，我动不了了。” 保安只是把他带到了扶梯上，然后松手。 薛砚舟说：“你放松一点，闭眼数，如果扶梯在三十秒内到达，你会没事的。如果你发现扶梯三 十秒还没到达，就努力往前跑吧，不要超过一分钟。” 李三金瞪着他，却直接跑了起来。 “神经病！你们都是神经病！” 扶梯，慢慢运转，不久之后，灰雾中传来了李三金得意地笑声。 “我到了！我到了！我安全了！” 潘陶：“结果你推理这么多，其实只要跑着上去就可以了吗？” 贾鸿点了点头：“也是，广播里这么吵，又没有别的计时工具，怎么可能卡得那么准。” 话音才落，灰雾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放手！” 与此同时，保安又开口了：“尊敬的顾客，扶梯上禁止打闹跑跳，请您耐心等待，如果30秒扶梯还没到达，才可以快步跑动。” 所有人的笔记本上，出现了红色规则。 [第六、本商场的扶梯，只需要30秒就能到达目的地。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扶梯上禁止跑跳。当时间刚好超过三十秒时，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商场保安将采取必要措施，保证顾客的安全。］ 李三金被保安带走了，等待他的是什么，大概没人想知道。 赵晓天看着李三金消失的方向，脸色惨白：“哥，大师，天师们，我们怎么办？” 只有三十秒刚好到的时候，才可以跑动，时间不到三十秒跑动，就会被保安带走。但如果时间到了第三十一秒，还没有开始跑动，又会被扶梯吞噬。 在生死关头，很少有人能数清楚秒数，早一秒迟一秒都是死。 而唯一能计时的工具，却在保安手上。 潘陶一咬牙：“要不，我们一起上，把保安手里的秒表抢过来？” 耿秋却冷笑一声：“抢过来之后，给谁用？”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考验人性的问题。 眼前只有向上的扶梯，那就意味着，拿着秒表上去的人，只能有一个。 几人都有些沉默。 那边排队的npc剩下了五六人，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做决定。否则，保安会强迫他们排队。 贾鸿忽然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雾气，没有隔绝声音。” “啊，贾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老玩家。”潘陶拍马屁。 “你什么意思？”耿秋问。 “我是老玩家，当然得照顾你们新人，这样吧。拿到秒表后，我先上去探探路，然后在电梯口守着，你们上电梯的时候喊一句，我开始计时，等到了三十秒，我就通知你们。” 这个计划，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需要把性命完全交托给贾鸿。 如果他们是一个团队，互相信任，自然没问题。可他们不过是随机到一起的玩家，第一次见面。 耿秋说话很直接：“我不信任你。” 就连一直在溜须拍马的潘陶，也没有吭声。 贾鸿倒也没生气，依旧好声好气道：“你们俩觉得呢？” 躲在耿秋身后的林叶，没吭声。 “小姑娘？在噩梦游戏里，可不能一直这样，会死的哦……” 潘陶忽然拉了一下贾鸿：“贾哥，别吓唬小妹妹。喂，那边的，你觉得呢？” 薛砚舟抬眼，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广播里的这首歌，放完一句的时候，刚好是三十秒。” “啊？” 三十秒后。 “艹，还真是的。” 发现广播中歌词的秘密之后，上扶梯的过程变得轻松起来。 薛砚舟是第一个。 他提出来的方案，自然是由自己验证。 在“恭”字响起的时候，站上扶梯。 他抓着黑色扶手，神色平静，心里还在默默数数。眼见着，面前就是灰色的雾气。 27、28、29…… 扶梯还没离开灰色的雾气，薛砚舟已经觉得自己抓着的扶手变得有点黏糊糊的，像是糊满某种红色的液体。 吱呀—— 扶梯下的齿轮发出些相互摩擦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打油，或是机械发生了故障。 薛砚舟没去想扶手上的是什么，也没去想之前消失在扶梯上的人是不是此时正在下方的齿轮中被搅成了肉泥。 他只是专心地数数。 29、30，跑。 薛砚舟二话不说，松开手就在扶梯上狂奔起来，身后传来坍塌的声音。 “救救我……救我，我好痛啊，挤压，它们在挤压我，我，我好快乐啊，来吧，一起挤压吧……” 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要把扶梯上的人也拖入无底深渊。 薛砚舟背脊直冒凉汗，动作倒是更快了。 奔跑之时，他不经意回头，却看到了身后垮塌的电梯下，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 电梯下像是一个装满的沙丁鱼罐头，密密麻麻的人手□□织在一起，扭曲而诡异。 薛砚舟还看到里面有人穿着保安制服，还有人穿着的衣服上写着“大家乐超市”几个字？ 那些失踪的员工，在扶梯里？ 他疯狂地奔跑，不再回头去看。 “恭喜你精彩，恭喜你发财……” 熟悉的歌声再次出现，眼前豁然开朗。 扶梯，到了尽头。 薛砚舟一脚踩到地面，撑着膝盖，猛地喘了几口，这才恢复过来。 他做好心理准备，再转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扶梯。 没有坍塌的扶梯，没有被扶梯挤压致死的人。 他甚至可以看到下面的地面。 可是薛砚舟知道眼睛看到的不是真实，因为下一层的扶梯口，没有保安也没有其他人。 他忽然有些好奇，如果自己从这个只能上不能下的扶梯，逆行下去，会到达什么地方。 算了，还是不作死了。 “喂，薛砚舟，你到了没！” 潘陶的声音响起来。 情形有些诡异，明明眼前没有人，潘陶的声音确实从那个方向那个距离传过来的。 薛砚舟应道：“我在第三十秒的时候开始跑，顺利到达。” 几分钟后，其他人都到了负一楼，他们的运气似乎比薛砚舟要好很多，并没有超时，而是顺利到达。 一行人走过转角处，眼前豁然开朗，正是一个超市的入口。 不少商业综合体是这样设置的，负一楼是大型超市，可以吸引不少客流量。 从超市入口处看进去，里面布置得红彤彤的一片。而超市播放的歌曲，也和停车场有了区别。 “太 平年呀年呀年太平哟，年呀年太平年呀年太平，家家呀户户点呀点红灯哟 点呀点红灯点呀点红灯……” 反反复复的，只有这一句。 薛砚舟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喜庆？” 赵晓天：“我记得大西洋超市出事，正好是春节期间。” “出什么事了？”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不清楚，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网络也不发达，那是我才念初中。来之前，我有查相关的资料，可是什么都没查到。”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正处于灵异入侵的初级阶段。相关部门对灵异事件还是采取封锁消息为主。 没有官方消息来源，到了民间便成为了各种各样的怪谈。 大西洋百货，就是流传很广的一个怪谈。 李三金赵晓天他们为了流量，便选择进来探险。没想到，运气太差，刚好碰上了副本开启，便卷了进来。 看来，从赵晓天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而且这场事故，肯定是和灵异源头有关的。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门口。 入口处也站了一个保安，保安的打扮和在负二层的那个一模一样。 保安身后，是一长串购物车，购物车居然用一条锁链锁了起来。 薛砚舟走过去，问：“你好，我可以推个购物车吗？” 潘陶嘲讽道：“你有病吧，又不是来逛街的，你推车干什么？” 贾鸿：“小潘，没有信息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是最安全的。” 这是经历了几个副本的老玩家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旦进入副本，没有任何信息时，就先融入其中。 比如现在，在商场，那就假装自己是来购物的。 保安看了过来，开口：“尊敬的顾客，很抱歉的通知您，本超市不提供购物车，请您自行携带购物袋，谢谢配合，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购物时光。” 与此同时，规则笔记本上也浮现出一行字来。 [第七、负一楼的大家乐超市不提供购物车，请顾客自行准备购物袋。如果看到入口处有购物车的存在，请无视它。 第八、如果看到超市内有其他顾客在使用上面写 着大家乐超市字样的购物车，请通知保安，并阻止他。如果阻止不了，那就和他们一起快乐的滑行吧滑行吧：）］ “……” 果然，购物车出现在规则中。 只是，这两条规则同样是浅淡到几乎要消失的灰色，所以不能判定是安全规则还是危险规则。 无法判断时，先无视。 一行人略过门口的购物车，进入超市。 超市上面挂着大红色的彩带装饰，还有各种红色的小灯笼，入口出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春节用的东西。 红彤彤的一片，广播里的那句歌，总算是唱了下去。 “点呀点红灯，点呀点红灯，红灯照上嘛高粱屯，屯呀嘛高粱是黄金哟，太平年呀年呀年太平哟。” 歌词倒是朗朗上口又喜庆，就是有点洗脑，听久了总感觉会不自觉地跟着唱出来。 喜庆的场景，里面人也挺多，来来往往的顾客都是一脸的兴高采烈。他们在讨论着晚上吃什么，讨论买什么菜，小孩在吵着要爸爸妈妈买玩具。 很温馨，也很诡异。 每一个人都没有推购物车，而是提着袋子，或者干脆把东西抱在手上。有些顾客手里的东西已经堆得挡住了视线，完全看不到脸，也没影响他们继续往前走。 “看吧，手推车果然有问题，这些人没一个用购物车的。”潘陶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转了一圈后，他们停了下来。 这个超市，没有出口。 明明是往某个方向走的，可是一晃神，却又回到了入口。 赵晓天一脸惊慌的说了一句。 “这这这，这是鬼打墙？”！ 第29章 大西洋百货 鬼打墙。 转不出去的超市,没有出口的商场。 普通人遇上这种事情，的确容易崩溃。 对于玩家来说，鬼打墙只能算是基础操作。 就算是薛砚舟这样的新手,也在华钢二村和新州中学被困过，小问题而已。 赵晓天在那边一脸惊慌，这边几人已经开始讨论。 贾鸿：“看来超市里有我们还没发现的规则。” 噩梦游戏的设定之一,规则没有全部发现会判定为地图没有全开，便无法进入下一个地图。 耿秋：“继续转转呗。” 贾鸿：“我建议我们还是分开来找线索比较好，为了彼此有个照应,就分三组吧。” 恐怖片里分开探索就会死的定律在噩梦游戏并不适用,在进一个地图的初期,小心谨慎不要作死,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分组迅速找齐所有规则，反而是存活率最高的做法。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贾哥我跟你一组。”潘陶迅速抱大腿。 林叶默默地又往耿秋身后挪了一步，很好，组队已经组好。 薛砚舟，第一次进副本的纯新人,带着个赵晓天,本世界土著，来灵异入侵区域探险的愣头青。 怎么看,都像一组送死急先锋。 “好了,集合地点就在这个超市的入口。”贾鸿看起来很是尽责,“有什么事情,大声喊，我会过去救你们的。” 潘陶：“贾哥不愧是三级玩家，贾哥高明。贾哥还有没有什么指示？” “这个嘛，作为……” 贾鸿话没说完,耿秋就拉着林叶走远了。 “诶。” 薛砚舟倒是小声问了一句：“请问呀，新手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有点害怕呢。” 他声音听起来柔柔软软，脾气很好的样子，表情也很是诚恳。 可是，贾鸿想起上扶梯时，这年轻人的果决模样，怎么都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自己想，不要老想着靠别人。”说完，贾鸿也转身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留下薛砚舟站在原地，叹了 口气。 他是真诚发问的，毕竟对方比自己多经历了好几个副本，又是个好为人爹的，多打探些消息也是正常操作。 眼下，只能靠自己探索了，开地图这种事情，薛砚舟还是第一次做。 想想还有点兴奋呢。 薛砚舟带着赵晓天没急着进超市去，反而盯上了保安对面的服务台。 他走出去，保安并没有拦他，只是尽责地提醒：“这位客人，本商场没有下行的扶梯，请不要试图前往负二层。” “好嘞，师傅，服务台那边可以过去吗？” 保安：“您是要投诉我吗？如果要投诉本商场员工，请到服务台，可以在那里提意见。” 薛砚舟一翻，果然上面又有字迹浮现。 [第九、尊敬的顾客，如果您对本商场有任何意见，请到服务台去，那里没有服务人员，但：）可以在意见簿写下您宝贵的意见。］ 规则前半部分是黑色的，最后半句却是灰色的，其中还出现了红色的笑脸。 这证明，此条规则可能被篡改了，那个可以前面的笑脸，究竟是不是代表有一个“不”字，被涂抹掉了。 “哥，那个潘陶，怎么对你意见这么大？你们不是一起的吗？”赵晓天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 薛砚舟继续胡诌：“我们虽然都是同行，但不是一个门派的，你也知道，同行是冤家。” 赵晓天：“那你们怎么还要结伴同行啊？” “遇到灵异事件的时候，人多永远比人少好知道吗？如果以后你再倒霉同样遇到这种情况，尽量和其他幸存者待在一起，不要莽撞，等待救援。”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遇到一次已经是倒霉透了……” 薛砚舟没再说话。 一个世界，一旦开始被寂灭之地吞噬，灵异入侵只会越来越严重。 也就是说，普通人遇到灵异事件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 服务台上，摆着一本意见簿。 薛砚舟翻开意见簿，看到里面凌乱的字迹。 [你们超市老是放些流行歌曲，太难听了吧。］ 回复：尊敬的顾客，经研究，我们已经采购一批绝版磁带，之后会播放一 些经典老歌。 [这么大的超市，居然没有生鲜区，我想买点猪肉都买不到。］ 回复：您好，经研究，我们将尽快在超市设置生鲜区。 [你们超市的购物车一点都不好用，推起来老是有异响，明明是新开的超市，就不能买点新购物车吗？］ 回复：您好，尊敬的顾客，我们的购物车都是采购的全新购物车哦。 [放屁！不要这么忽悠老子，全新的购物车能生锈？能轮子卡得转都转不动？］ 回复：尊敬的顾客，经检查，并不存在……：）问题已排除，请您放心使用，愉快的滑行吧。 [你们生鲜区的销售员怎么不理人！什么服务态度！］ [你们生鲜区的灯也太吓人了吧，红色的灯看起来让人没有食欲了啊］ [生鲜区真好吃啊，香肠好吃猪肉好吃牛肉好吃，我…好吃。］ [你们的收银员呢，怎么老是不在收银台。］ [收银员怎么跑到生鲜区去了？不结账，我们怎么出去？快点让收银员回来！他们在那里干嘛？为什么要在生鲜区唱歌？］ 再往后，每一页都是鲜红的笑脸，没有任何其他内容。 生鲜区？收银台？ 薛砚舟仔细回忆，确认刚才没有看到生鲜区和收银台。从意见簿上看来，这两个区域应该是相邻的。 在收银台结账后，才能从那边出去。 刚才他们没有看到收银台，自然是无法前往下一层。 可是，应该怎样才能看到收银台呢？ 意见簿上的字，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因为规则更新了。 [第十、本超市没有生鲜区，如果有自称生鲜区的销售员向你推荐食物。请拒绝他。如果无法拒绝，就和他们一起愉快的歌唱吧。］ 灰色规则。 “哥，你怎么了？” 薛砚舟把意见簿拿起，转身：“我们先过去，待会大家一起讨论。” 他才迈出一步，就听保安大声说道：“尊敬的顾客，请不要带走本超市的意见簿，这是我们工作改进的宝贵途径，谢谢合作。” “……” 薛砚舟神态自然地放下：“走，我 们到其他地方看看。” 虽说其他人也进了超市，但他们并非真正的队友，线索什么的，还是自己亲自去找的比较放心。 薛砚舟沿着超市边缘，开始探索。 刚才只是粗粗走了一遍，很多细节都没注意。超市货品很多很齐全，大多挂着新春促销的牌子。 百货区更是被红包对联灯笼等商品占据。 薛砚舟停下来。 “哥，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赵晓天挠头：“什么奇怪？看起来挺正常的，不过这地方荒废八年了，还这么多东西，才是最奇怪的吧。” 得。废话文学。 薛砚舟指了指货架：“所有新春相关的东西都挂出来展示了，为什么只有灯笼没有？” “那些小灯笼不是吗？” 薛砚舟摇了摇头：“我说的是，里面可以点亮的大灯笼，一般来说，春节期间正式灯笼销售的旺季。这种大灯笼，不打开的展示的话，也很难看到效果。为什么不点红灯笼呢……” 广播里的歌还在放。 “点呀么点红灯……” 点红灯？ 规则笔记本更新，灰色。 [第十一、本超市不会出现红色的灯光，如果出现，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再往前走，就是包装食品区了。 “艹，怎么回事！”潘陶暴躁的声音从某个货架后面传来。 薛砚舟走过去，看到他的身边堆了一堆被拆开的食物。 所有东西摊在地上，都是青黑色已经看不出具体形状的东西。 潘陶很是暴躁，“艹。饿死老子了，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你怎么了？”薛砚舟问。 潘陶皱眉，还是回了一句：“你不觉得饿吗？” 薛砚舟：“还好吧。” “可我很饿，我进来前明明吃饱了，这才不到一小时，怎么就饿了。”他撕开一包饼干。 明明外包装是崭新的，里面却依旧是青黑色的腐烂不明物体。 “艹！”潘陶把东西甩到一旁，“都是这样，要么长霉要么臭了。” 他喃喃抱怨：“谁知 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要是到时候没被鬼吃了，而是被饿死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潘陶这人看起来混，实际上说得很有道理。 商场有五层，如今一个负一层他们就转了大半天还没出去，而且在进入游戏是，营养药丸之类的道具被判定为不可带入。 那就证明，在这个副本里被饿死的可能性很高。 或者，还有其他的意义。 薛砚舟停下来，和潘陶一起在食品区翻找起来。 最终，潘陶在某个角落的货架上发现了一小箱压缩饼干。 没有腐烂没有发臭，看起来估计可以吃，只是非必要时刻， 潘陶拆开箱子，“算我们一起找到的，我也不贪，一人一半。” 至于赵晓天，他也没完全忽略，随手塞了两包给他。 赵晓天从没想过潘陶会给东西，愣了一下：“啊，谢谢，谢谢潘哥。” 潘陶却嗤笑一声：“别谢我，我拿你试毒呢，谁知道吃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 饼干应该是安全的。 薛砚舟从食品区的现状很快判断出来，只是潘陶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就不确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超市门口传来贾鸿的声音。 “小潘！小薛！差不多了，过来集合了。” 几人回到超市入口。 贾鸿问：“你们有什么收获？” 潘陶：“食品区的东西都腐烂了，估计很袭击规律有关系。还有几包饼干，我和小薛分了，也给你们点应急。” 玩家之间的规矩，线索共享，但找到的道具并不需要跟非固定队友共享。这种副本玩家之间不能互相攻击，便也很少会出现抢道具这种事情。 潘陶和薛砚舟，各拿了几袋给其他人。 “你们呢？有什么收获？”贾鸿看向耿秋二人。 耿秋没搭理他，而是转身，温声对林叶说：“不用怕，我说，你来画。” “嗯。”林叶的声音很小，却是在场的人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好，来吧。”耿秋低声安抚她，然后转身，“刚才，我们沿着超市边缘走了一遍，对比之前在地下车库走的那一圈。” 随着耿秋慢慢叙述，林叶很快在白纸上画了个粗略的地图。 “这是负二层停车场的地图。” 耿秋又指了指另一边，“这是负一楼超市的地图，你们看，这里，缺了一块面积，也就是说，有一块地方隐藏起来了，出口应该就在那个地方。” 潘陶：“哇，真的啊，看不出来啊，小姑娘你还有这个本事，太厉害了。” 贾鸿却皱眉：“如果说，超市本身的区域就比停车场有小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部分的线条都是严格吻合的，就这一部分缺失，怎么可能？” “那不，小耿啊，我们不应该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更何况，小姑娘画错了呢？记不住的地方索性就画成一样的……” 林叶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吭声。 耿秋眉毛一拧，“你……” “我赞成她们的看法。”薛砚舟开口，“而且我有佐证，服务台有一本意见簿。” “意见簿？” “嗯，过去看看吧。”薛砚舟把几人带到服务台前，翻开意见簿。 “这一页，提到了生鲜区和收银台的事情，结合耿秋和林叶的发现，这块应该就是生鲜区了。” 贾鸿拿过意见簿，一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尴尬：“看来是这样的，从收银台出去，才能离开超市。小耿啊，我刚才也只是合理质疑，你不会介意吧？” “呵。”耿秋冷笑一声。 看完意见簿之后，几个人的规则笔记本都已经更新，便决定到地图上有可能是生鲜区的地方去看看。 没想到，那边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贴着促销海报的墙壁。 “怎么回事？” 潘陶暴躁起来，走过去，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墙壁纹丝不动，只有一张没有贴稳的促销海报掉了下来。 “艹！这墙壁居然是真实存在的，我还以为是隔板呢！” 潘陶捂着拳头，龇牙咧嘴地骂。 “哥，那个海报。”赵小天却拉了拉薛砚舟的袖子，“海报背面有字。” 薛砚舟走过去，捡起了海报，发现背面居然是…… 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标题是：大西洋百货踩踏事件。 贾鸿：“快快快，把海报都撕下来，重要信息啊。” 几分钟后，墙上的宣传海报都被撕了下来，平铺在地板上。 几乎每一张海报背面都是泛黄的报纸，光明报社、第一手咨询、海城新闻，头版头条都是大西洋百货踩踏事件。 从此可以得见，当初的事故影响很大，死了不少人。 2003年春节，刚开业不久的大西洋百货为了提升人气，搞了一系列的新春活动。 其中最高潮的活动就是在除夕夜的撒币活动。 具体策划是把大量钞票藏在了商场上空悬挂的气球里，等到除夕钟声响起的时候，刺破气球，所有钞票落下。 活动只想着吸引人气，没想过安全问题，来的人太多太多。 有人摔倒，连锁反应，造成了大规模的踩踏事件。事故中有几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之后，大西洋百货的负责人被判刑，商场也停业整顿了一段时间。再开业的时候，人气大不如前，并且传出些不好的传闻。 比如听到惨叫声比如看到地面都是血，没过两年，大西洋百货就倒闭了。 薛砚舟捏着最后一份报纸，皱眉。 踩踏事件？ 报纸上的事故，看起来只是一个意外，之后的闹鬼事件也是因为这起意外。 但经历过华钢二村和新州大学事件后，他觉得这个逻辑不对。 副本的形成是灵异入侵导致的，也就是说，最开始应该是灵异出现在大西洋百货，导致了事故发生。 而不是事故之后，才出现灵异事件。 然而，地面上的报纸，并没有踩踏事故之前的报道。 这些报纸，似乎价值并不大。他们陷入僵局。 不管再怎么走，都会回到入口处。个性冲动的潘陶转了两次，依旧回到原点，最终选择放弃。 他烦躁地掏出块压缩饼干啃了两口：“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妈的，好饿。怎么会这么饿？” 薛砚舟拉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翻那些印在海报里的报纸。 潘陶：“你别看了，这玩意一看就没什么用。” 他笑了笑：“反正闲着也没事做。” 头条和官方报纸没什么好看的，小报反而很精彩。果然，在角落的地方，薛砚舟找到了和大西洋百货有关的报道。 内容有些恶心，大概就是某人在一起乐超市买回去碎肉里有人的指甲。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夜班的保安看到一起乐超市里有人在唱歌，围在一起跳舞。 这倒是和意见簿里的某些诡异文字对应上了。 生鲜区是存在的，唱歌是快乐的，一起滑行吧…… “你说什么？”耿秋忽然问了一句。 薛砚舟手指微微一抖，顿时觉得背脊微微发凉。 对哦，他刚才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说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属性面板，发现精神力变成了“-2”。 耳边的广播，还在播放那首欢快的歌，可超市却似乎有些冷清起来。 薛砚舟皱眉，环顾四周，确认超市里的人变少了。 “好饿啊，好想……唱歌啊。”潘陶忽然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潘陶有些迷茫的眼神，陡然清醒起来：“艹，我精神怎么掉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在场的人都生出强烈的饥饿感来。 而且，每人的精神都有所下降，这是被灵异污染的征兆。 耿秋皱眉：“怪不得进入游戏的时候，主神不让带营养丸之类的东西，这个副本的灵异污染居然是饿？” 好在，刚才在食品区发现的那些压缩饼干，能顶一会儿。 每人都往嘴里塞了几块压缩饼干，精神倒是回升了几点，只是饥饿的感觉却还是在的。 “小薛，你怎么不吃？”耿秋问。 薛砚舟也饿，不过他那负数的精神值，也不知道是掉无可掉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掉了那一点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广播还在放着歌， [家家呀户户点呀点红灯哟，点呀点红灯点呀点红灯，红灯照上嘛高粱屯，屯呀嘛高粱是黄金哟］ 薛砚舟看着规则上的那行灰色字迹。 [本超市没有红色灯光……］ “你们说，是不是把那些红灯笼点亮 ，才能看到生鲜区？” “什么乱七八糟的。”潘陶估计是个杠精性格，又看薛砚舟不顺眼，不管他说什么，都先反对了再说。 其实，要他去干的时候，倒是挺老实的。 耿秋：“说来听听？” “我在卖灯笼的地方，触发了第十一条。”薛砚舟把规则读了一遍，方便其他人更新规则。 他继续说道：“这行规则，明显是被篡改过的，然后你们听广播里的歌词。点红灯，照高粱，意思应该是红色灯光照食物。 再加上，之前通过扶梯区的时候，他们也是靠着歌词的提示过去的。 “试试。” 他们从百货区，找来了红色的灯笼，挂在那堵墙附近，然后，点亮灯笼。 红色的光亮起的时候，墙消失了。 刚刚还是一堵墙的地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长排的冰柜。 往远处看，靠墙的地方，是卖新鲜肉类的地方，柜台里有售货员正在低头切着些什么。 那边的灯光有些昏暗，而且还是古古怪怪的红色光线。 再往另一个方向看过去，是收银台。 简单来说，想要去往收银台，就必须穿过生鲜区。 薛砚舟愣了一下，那些售货员身上穿着的衣服，分明和此前在扶梯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甚至，他还看到了同一张脸。 “……那个售货员，我之前在扶梯里看到了。” “扶梯？”耿秋没听明白。 “嗯，我在扶梯上的时候，不是超时了吗，那个时候有人在扶梯里想把我拖进去，我回头看到有穿保安制服和大家乐超市服装的人。” “那种情况，你居然还敢回头……” “有点好奇。” 潘陶不知为什么，很是焦躁，在那走来走去：“你们闲聊完了没有，现在怎么办？我好饿，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股奇异的香气传来，不远处新出锅了一炉烤鸡。 在场的玩家本就有些饿，闻到香气之后更是抓心挠肺地饿。 潘陶四处转悠时，脚不小心踏入了生鲜区，他猛地一动：“肉……” “你干什么！”贾鸿一把 将潘陶薅了回来。 “是烤肉！我要吃肉！” 潘陶还在挣扎，一旁的耿秋有些不耐烦了，拆了包压缩饼干就塞进他的嘴巴。 他嚼着饼干，剧烈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木然的双眼又恢复了神采。 从潘陶刚才的情况来看，冲进生鲜区就会完全被食欲支配。 贾鸿站在边缘处看了片刻，随后又退回来。 “里面的肉很香，我估计，这里面的杀人规律就是饿了会被里面的肉类吸引，吃了肯对会死。要不我们吃饱了进去就行。” 薛砚舟没说话。 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毕竟刚才，他说出那句奇怪的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觉得饿。 而且，即使是现在，他觉得有点饿，却也不是不能忍受。 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有顾客进入了生鲜区。 他们在比较，在挑选，在……食用？ 有一名顾客，不知为何，低头闻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还有一名顾客，就更极端了，他直接冲到了刚出炉的烤鸡货柜前。 “好饿啊我好饿啊我不要再吃饼干了，是肉，是肉。” 他抓起一只烤鸡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刚出炉的烤鸡，应该是很烫的，他却浑然不觉，一直塞一直塞。 而站在柜台后面的售货员，还是低着头在处理肉类，并没有搭理那名顾客。 顾客吃完之后，拿着标签向着收银台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看货柜里的肉。 然后，售货员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您好，尊敬的顾客，想要来点什么呢？” 顾客后退一步：“不用了，我吃饱了随便看看，过去买完单就走了。” “我们这里的肉类很好吃哦，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顾客的拒绝没有起作用，售货员非常热情，开始推销：“肉很好吃，皮很好吃，骨头很好吃……” 他说着说着，旁边的几个售货员也在同一时间开口：“内脏很好吃，牙齿很好吃，大脑很好吃，你……不好吃。” 随着售货员的声音，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顾客被围了起来。 “你，好不好吃呢？”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顾客的抵抗挣扎没有任何作用，他被拖进了柜台后面的房间。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晓天往薛砚舟身后躲，瑟瑟发抖。 薛砚舟：“……” 他其实也想躲，只是没来得及。 不过，售货员从柜台后离开之后，他看到了砧板上的东西。 与此同时。 林叶也开口了：“那个，那个衣服……” 她的手，指着货柜后门口随意挂着的一件外套。 那是之前在扶梯上的李三金的衣服。 耿秋：“从砧板上大腿骨的长度来看，应该不是猪的，比较像是成年男性。” “……” 好了。 到此为止，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生鲜区隐藏的危险。 规则笔记本更新，一片血红。 [第十二、生鲜区是大家乐超市的特色区域，我们的肉特别好吃。在生鲜区购物时，可以尽情地咨询售货员，他们会很热情地接待你杀死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一起一起来吧……］ 沉默片刻后。 贾鸿开口道：“看，我说的没错吧，在生鲜区不能吃东西，吃了就会引起那些售货员的注意。” 潘陶：“可我刚刚才进入生鲜区，就被食欲控制，精神狂掉，根本没法控制自己。那怎么办？” 所有人沉默下来，耳边只有广播里的歌曲在播放。 薛砚舟盯着里面一个顾客看，又开始数数。 “啊！放开我！放……” 又是一名顾客被售货员拖了进去。 薛砚舟停下来，说：“三十秒，从这个顾客走进去，到开始不受控制地吃东西，时间是三十秒。” 又是三十秒。 怪不得，整个商场只有保安那里拥有计时设备。 发现时间，就能发现通关的方法。 但是，生鲜区这里却有所不同。 生鲜区很大，并且摆满了各种冰柜货柜，要通过的话，三十秒的时间明显是不太充裕的。 除非，跑过去。 但是，他们本来就饿得快，也不知跑过去的话会不会加快饥饿的速度。 “贾哥，那怎么办？”潘陶问。 “我看那边货架有毛巾和花露水，不如我们把花露水洒在毛巾上，然后捂着鼻子冲过去。” 贾鸿越说越确定：“快快快，你们快去，不然等大家都饿了，这点饼干不够分的。”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贾鸿却忽然打断了薛砚舟的话，问潘陶:“小潘啊，你觉得我的提议是不是很对？我毕竟比你们多经历那么多次灵异。” 潘陶直接瞪了薛砚舟一眼，嚷嚷道:“你个菜鸟胡说八道什么，贾哥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 贾鸿:“那小潘，能不能麻烦你去百货区把东西拿过来，然后试一试？” 潘陶对于贾鸿的说法表示百分之百的认同。为了抱紧三级玩家的大腿，他直接去百货区抱了一堆东西过来。 “看好了，你这怂货。” 说完，潘陶拿起毛巾，倒了一堆花露水后，紧紧捂住了鼻子，向着收银台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潘…”薛砚舟阻止不急，皱着眉看了贾鸿一眼。 潘陶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明明是个体型圆滚滚的小胖子，动作却特别灵活，眨眼间就穿过一排排的货架。 看来，潘陶用积分换的点数，全部加在了敏捷上面。这也是暂时无法激活天赋的低级玩家常用的求生手段。 用积分兑换点数，然后加在基础素质上，再配合一些灵异道具的使用，总是能在副本中挣扎着活下来。 一切顺利。 贾鸿点头：“看来是……” 话没说完，货柜后的销售员就抬起了头。 “这位顾客，请不要在超市内奔跑，以免心跳声过快影响其他顾客。” 然后，所有低着头的销售员，都看了过来。 “尊敬的顾客，请允许我为您介绍生鲜区的产品。” “我们的肉很好吃……” 又是同样的场景，潘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被拖进了后面的房间。 伴随着阵阵惨叫。 其他人微微皱眉，却没有人动。 如今，香味和吃东西两种杀人规律都不对，踏入生鲜区的人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踩雷。 这几步是必死规律，除非拥有九级大佬那样平推副本的能力，不然进去就是找死。 规则笔记本上，又浮现出来一行红色的字。 [第十三、请顾客不要在超市快速奔跑，以免你的心跳声打扰到其他顾客欣赏音乐：），谢谢配合。］ “这什么荒谬玩意！” 耿秋低声骂了一声，“心跳声，心跳声，只要跑步，心跳怎么可能不加快！” 然而，在生鲜区待得时间太长，又必定会被食欲支配，陷入疯狂地暴食中，最终被售货员拖进去补充肉类来源。 不能跑，也不能久留。 要离开，却又必须穿过生鲜区。 薛砚舟说：“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入口处的购物推车。” 贾鸿问：“什么意思？” 耿秋也皱眉：“购物车？什么？” 林叶却忽然拉了拉耿秋，低声说了句什么。 耿秋：“小叶子说，从那边到收银台刚好是一条直线，人坐在里面，用购物车推过去的话，就可以保证在一分钟内，到达收银台。” 薛砚舟点头：“嗯，我是这个意思。” 贾鸿皱眉：“可是，购物车是那个保安守着的，怎么拿？” 耿秋忽然笑了一下：“贾哥，您不是我们这个临时小队的队长吗？” “啊，没有没有，就是大家一起合作，合作。” 耿秋：“您别谦虚了，我看你的天赋应该是和这方面有关，你的问题，我总是不自觉就答了出来。当领导的，总是要身先士卒对吗？” 薛砚舟皱眉，看来那不是他的错觉，潘陶的出事有问题。 从刚在在包装食品区的表现来看，潘陶并不是完全无脑的莽夫，可刚刚怎么会那么冲动地进了生鲜区。 果然是贾鸿的技能，到底是什么样的技能呢？薛砚舟警惕起来。 贾鸿被耿秋完全架上去了，只得说：“我试试。” 入口处的保安，依旧很尽责地守在购物车前。 贾鸿走过去，笑容满面地说：“保安大哥，我可以借用购物车吗？” 保安：“尊敬的顾客，本超市不提供购物车，请您自行携带购物袋，谢谢配合。” “可是我们忘记带购物袋了啊，你们超市总是应该提供相关服务的，对吗？” 薛砚舟站的位置，恰好在贾鸿的侧面。对方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意思。 贾鸿的嘴唇，动的时候，和声音发出来有轻微的时差。 果然，这个玩家的技能，和嘴上功夫有关，真正的“嘴”。 然后，他注意到了贾鸿嘴里的一颗金牙。 或许，那就是他的灵异能力具象化出来的东西。 纠缠一番，保安依旧没有同意借出购物车。为了彻底拒绝，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尊敬的顾客，根据本商场的员工手册规定，保安的职责为：一、巡逻；二、站岗。请不要为难工作人员。” 看来，贾鸿的技能不够等级，无法欺骗这个npc。 耿秋一咬牙，低声说道：“要不，使用暴力算了？” 薛砚舟却看着刚刚浮现出来的灰色规则，拉了一下耿秋：“不要冲动。” [第十四、保安会在超市内巡逻，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向他们求救。重要位置都有保安看守，如果你想进去，需要骗开它们。或者杀死保安，当然，你也会被杀死。］！ 第30章 大西洋百货 巡逻,巡逻？ 如果能让保安去巡逻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之前，负二楼的保安说过，现在人手紧缺,每一层楼顶多只有一个保安。 薛砚舟想起刚才保安说的,如果要投诉他,请到服务台填写意见簿。 他走到服务台，再次打开了意见簿。 与意见簿有关的规则，是灰色规则，可以赌一把。即使这灰色规则是危险的，薛砚舟也有自保手段。 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如果按照规则行事出现危险,那就再使用暴力好了。 他拿起被贴在桌上的,黑色的笔。 笔的触感很奇怪，不像是塑料，手指握着的地方微凉，滑腻,像是皮质的。 薛砚舟手指微微颤抖，却没有松手，而是翻到后面，在一堆红色笑脸中,写下一行字。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整，保安怎么还不去巡逻,我刚才看到有顾客在生鲜区被销售员打,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才落下最后一笔，意见簿上就浮现出一行字来。 回复：您好，尊敬的顾客,很抱歉让您有不愉快的体验，我们立即纠正。 在他背后围观赵晓天：“妈呀，哥，这本子怎么回事，怎么会自己浮现出字来啊。” 薛砚舟：“……，不得不说，大西洋商场效率还挺高，当时提意见当时就有反馈了。” 耿秋：“也是，可惜就是商场不怎么正常。” 不怎么正常的商场，却也存在某些正常的运营机制。 不远处，保安的对讲机响了。 然而，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 滋啦——滋，滋啦—— 全是白噪音。 保安却认真的听了片刻，听完，他对着贾鸿说：“尊敬的顾客，接到顾客投诉，本超市生鲜区发现斗殴事件，虽然我们没有生鲜区，可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保安，我依旧会履行职责。” 之后拿着防暴棍，离开了手推车前。 “小薛！你做了什么？”贾鸿大声质问。 薛砚舟转身，脸上有些惶恐：“我，我就是试试在意见簿上写意见，没想到真的有用 ，贾哥，怎么了吗？” 贾鸿摇了摇头：“年轻人，你做事怎么这么冲动，有线索也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吧。这么鲁莽。” “人小薛不是把保安骗开了吗？”耿秋翻了个白眼。 贾鸿：“他说他去生鲜区，那不是正好堵着我们吗？” 耿秋：“你傻啊，保安明显看不到生鲜区的，他都不承认有生鲜区，怎么可能过去。” “可钥匙被保安带走了啊。”贾鸿又小声哔哔。 薛砚舟走过去：“啊，我忘记这个事情了，贾哥，我一时把这事给忘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停在了购物车前。 薛砚舟看似在研究大铁链上的锁，实际上在脖子上一摸，从木偶头上拔下了一根鬼发。 不得不说，这鬼发还挺好用的，起码，用来撬锁就很不错。 这个锁，明显也是灵异物品，其他方法应该都没用，只能用保安皮带上的那串钥匙打开。 但在薛砚舟的操作下，鬼发化作钢丝，加上他被主神认可的开锁技能。 哒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贾哥，快看，保安忘记锁了诶！”薛砚舟惊呼。 “嚯，运气不错。”贾鸿信以为真。 耿秋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薛砚舟一眼，走上前来：“嗯，运气是真不错。” 他们推着购物车提心吊胆地回到生鲜区，生怕保安半路窜出来。 好在，他们到达的时候，生鲜区依旧只有那几个销售员在低头切东西。 赵晓天小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超市里的顾客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 话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那些失踪的顾客也不知道是结账后离开了，还是被生鲜区的售货员拖进了后面的操作间。 生鲜区依旧弥漫着烤鸡的香气，相比刚才，香味愈发浓烈起来，几乎整个超市都是这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站在生鲜区的几人，更是因为食欲暴涨觉得愈发难受。 耿秋：“行了，快开始吧，我越来越饿了。小叶子也快撑不住了。” 躲在耿秋后面的林叶，小脸煞白，一直捂着肚子。他们已经吃了几 块压缩饼干，却也不敢全部消耗完毕，毕竟之后还不知道要在超市里待多久。 薛砚舟问：“从这里推过去是没问题的，一个人坐在里面，另一人推。我们需要排一下顺序。” 第一位和最后一位的人，是最危险的。 这个方案不知道可不可行，第一位属于探路者，而最后一位，没有人给他推车。虽然可以用绳子牵引过去，但又是一个把全副身家性命托付给临时队友的操作。 贾鸿又开口了：“小薛，要不你们两个年轻人，负责一前以后……” 话没说完，耿秋直接打断：“不必，我们不需要特别照顾，抽签吧。” 抽签，的确是很可行的策略。抽签结果，也让薛砚舟有点意外。 以他的幸运e，居然没有抽到最后一个，而是倒数第二。最后一个，是赵晓天。 耿秋是第一个。 她坐上购物推车：“小薛，能麻烦你帮我推一下吗？” 贾鸿此时刚好把手放上去，听到这话，有些尴尬：“他一个新人，万一紧张失手就不好了。” 耿秋笑了笑：“我就想要让他帮忙。” 薛砚舟点头，走过去。 他低声说道：“闭上眼睛，不看外面的情况，更能控制心跳。” “推吧。”耿秋闭上了眼睛。 薛砚舟用力，一推。 购物车顺着通道，直直冲向收银台的方向。在购物车路过那些低头切割的售货员时，众人屏住了呼吸。 成，或是不成，就在这瞬间。 薛砚舟也捏紧了藏在后腰处的短刀，准备如果出事，先冲进去把耿秋带出来再说。 售货员高高举起斩骨刀，与此同时，高高提起的还有众人的心。 咚—— 重重的声音响起，刀落在了砧板上的骨头上。 与此同时，耿秋到达收银台区域。 安全。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其他人也按照同样的方法到达对面。 最后，只剩下了薛砚舟和赵晓天。 赵晓天很害怕，作为一个普通人，遇见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强撑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 不过，即使吓得嘴唇都在抖，他还是说：“哥，你上去吧，待会，待会，就靠你拉我了。” 薛砚舟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薛砚舟这是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有些感动，便决定做点事情回报对方。 “你上去。” 赵晓天没听明白，一脸迷茫：“啊？” “我不相信你推车的技术，上去吧。” 赵小天一脸懵逼的进了购物车，一脸懵逼的安全到达目的地。等到他下来，才反应过来薛砚舟的意思。 对方把更安全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用力的！” 薛砚舟：“……” 其实，他觉得赵晓天真没必要连发两张好人卡。 他只是从最优理论推断而已，自己有自保能力，并且，还有一个不靠谱的招鬼体质。如果万一半路这招鬼体质发生作用，他和购物车一起陷在生鲜区里走不了。 那赵晓天也过不去了，没必要。 薛砚舟低头绑好绳子，又检查了一下牢固程度，接着坐进了购物车。 对面，贾鸿站在收银台处，似乎在找线索。其他几人都准备拉车。 薛砚舟摆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 耿秋点头：“好了，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赵晓天：“好。” 林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住了绳子。 “一、二、三——” 三人一起用力，购物车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收银台方向冲了过来。 经过猪肉摊位的时候，售货员又举起了斩骨刀。 大概，还是砍骨头吧。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坐在购物车上的薛砚舟，却警觉起来。 他觉得，香味变得更加浓烈了，浓得几乎有些刺鼻。 薛砚舟皱眉。不远处的冰柜，似乎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不会真的这么恰到好处吧？半路上招鬼体质起作用了？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猪肉摊后的售货员动 了。 他的头，抬起来了。 他盯着薛砚舟，脸上没有表情，然后，刀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绳子断了。 “薛——” “哥——” 不远处，耿秋和赵晓天的声音穿了过来，却很快消失。 生鲜区的灯，闪动几下，全部熄灭。 薛砚舟坐在购物车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默默地抽出了斩影刃，购物车此时已经没用了，在里面还不好施展。他左手一撑，整个人翩然如蝴蝶般从购物车中翻了出来。 滋啦——滋啦—— 广播中的又传来诡异的电流声，和歌声掺杂在一起。 “点红灯呀么点红灯……” 灯又亮了，红色的灯。所有的灯，都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薛砚舟看不到远处的收银区，也看不到站在收银区的其他几人。除了红色，什么都没有。 咚—— 又是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地面，应声裂开一道到缝隙。缝隙中，渗出了红色的液体。 吱呀—— 刺耳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卡住的门被推开了。 薛砚舟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冰柜。 冰柜的门打开了，里面有东西爬了出来。 是人，或者说是伥鬼。 爬出来的伥鬼，眉毛和头发上还挂着白霜，脸色青灰，不知在冰柜里被冻了多久。 他们身上，穿着“大家乐”超市的制服，还有人胸前佩戴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 牌子上写着：收银员。 原来，收银台不是没有员工，而是都躺在了冰箱里。 地面的缝隙中渗出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已经打湿了薛砚舟的鞋底。 被这种诡异液体沾染上之后，薛砚舟觉得更饿了。 饿得抓心挠肺，几乎要陷入癫狂。 “我好饿——”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他居然又不受控制的说话了？ 不得不说，商场售货员的服务意识是一流的。他才说了一句饿，货柜里的那位售货员，就走了出来。 当然，要 是不一手拎着杀猪刀就更好了。 “尊敬的客人，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肉，我们这里的内脏很好吃哦。” 售货员的另一只手上，端着一盘肉。 那是一个心脏。 不是动物的，动物的心脏不是这样的大小。从大小推断，这个心脏来自于成年男性。 心脏还是鲜红色的，微微跳动着，看起来才刚刚取下。 不久之前，在商场里下落不明的成年男性，只有两个。 李三金和潘陶。 无论是哪一个，薛砚舟都对他们的心脏没兴趣。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可是感性不是。 他已经快要被饥饿控制身体，鼻尖闻到的是烤鸡的香味，腹中传递过来的是再不进食就会死去的恐惧。 好香。好想吃。 薛砚舟却没有动。 他经历过这种极度饥饿的感觉，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某一个任务世界。 身体记住了这样的记忆，没有在饥饿感的驱使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尊敬的顾客，我们的肉类都是当天宰杀的，很新鲜哦。”售货员热情推销。 就是知道是新鲜的我才不敢吃。 薛砚舟心中吐槽，嘴里说了一句：“抱歉，我有些担心食品安全问题，毕竟刚刚我在包装食品区看到有些东西都腐烂了。” 售货员有些苦恼，却还是很贴心地说：“担心食品安全问题啊？没关系的，我们经理规定，顾客心中有疑惑的时候，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解决顾客的问题，要对顾客掏心掏肺。我可以向您证明。” 薛砚舟：“……” 我总觉得，你们理解的掏心掏肺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说完，售货员把心脏塞到了嘴里。 过程并不血腥，但有些惊悚。 因为他长大了嘴，很大，不合常理的大，一直大到嘴巴脱臼，嘴角裂开，足以将心脏整颗塞入。 咕咚—— 他吞了下去，然后张开嘴：“你看，很新鲜。” 薛砚舟：“……” “尊敬的顾客，我们的肉很好吃，内脏很好吃，我们……很好吃。” 从冰柜里爬出来 的售货员，也围了过来，手里都拿着各种各样的肉类。 薛砚舟不想再看他们表演活吞心脏，正准备挥刀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妈妈。” 妈妈？谁是妈妈？ 这个声音，好像是从广播里传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广播里重复不变的那几句歌词，有了变化。 “太平年呀年呀年太平哟，年呀年太平年呀年太平，欢欢呀唱唱庆呀庆丰年哟，庆呀庆丰年庆呀庆丰年——妈妈——” 歌曲总算是唱到了下面的部分，期间却夹杂着奇怪的声音。 不对，这声音不是从广播里发出来的，是眼前的员工。 “妈妈。” 销售员的肚子裂开了。 “妈妈。” 不是儿童的声音，而是成年男人。 薛砚舟的记忆很好，对声音也很敏感。 这是李三金的声音。 很快，眼前发生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测。 售货员的嘴巴再次裂开，一直裂到了耳后。它似乎没有骨头，甚至在这层皮下，什么都没有。 裂开的上半部分向后翻折，反了过来。 眼前的售货员整个人从裂口，由内自外的反了过来，像是翻转一件衣服那样。 只是，这是一件可双面穿的衣服。人类外壳的内部，还是一个可以展示的人类外壳。 薛砚舟瞳孔微缩，被恐惧和饥饿疯狂折磨着。 反过来的部分，他看到了另一张脸。 等到售货员整个翻过来后，躺在地上蠕动的人变成了李三金。 “妈妈。” 他忽然喊了一句。 旁边围过来的售货员，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手拉着手，开始唱歌。 合着广播里的歌声。 “欢欢呀唱唱庆呀庆丰年哟——” 他们越走越近，圈子越来越小。 从销售员身体里翻出来的李三金，爬了起来。 他的身上，也穿着超市制服。他张开嘴，也开始唱了起来。 薛砚舟：“欢欢呀唱唱庆呀庆丰年哟……” 这种情况，打不过，他便选择加 入。 规则第九条：[如果无法拒绝，就和他们一起愉快的歌唱吧。］ 意见簿上写着收银员在生鲜区和售货员一起歌唱，然后，收银员也成为了生鲜区的一员。 那么，唱歌就是加入他们的办法。 薛砚舟恰好有一个优点，记忆力好。 他听过一遍，便记住了旋律和歌词，一字不差的唱了出来。 果然，售货员把他当成了自己人，都是工作人员，当然不需要推销肉类。 他们牵着手唱着歌，一起回到了摊位里面。 售货员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而薛砚舟，则默默溜进了后面写着员工通道的门。他在唱歌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 溜进去的时候，只需要用一个“隐身”技能，就不会引起任何售货员的注意。 门后，是楼梯。 原来商场内，除了扶梯，还有楼梯。只是楼梯似乎是专属的员工通道，顾客不能进入。 他关上门，一张纸飘了下来。 上面写着几个字。 [寻人启事］ [2004年8月1日，谭小龙，在大西洋百货二楼失踪，失踪时身穿蓝色牛仔裤白色t恤。（已自行回家）］ 看完之后，规则笔记本并没有什么动静。 薛砚舟便把寻人启事贴了回去，转身离开。 楼梯不能下行，只能往上走。楼梯不算很宽，勉强能供两人并肩行走，看来真的是专门供员工行走的地方。 只是不知为何，楼梯有些破旧，瓷砖都破损得差不多了，和外面豪华大气的装修完全不同。 而且，在两边的墙壁上，还贴满了寻人启事。 2004年8月10日，谭小龙，在大西洋百货三楼失踪，失踪时身穿黑色休闲裤和蓝色上衣。[已自行回家］ 2004年8月17日，谭小龙…… 2004年8月23日，谭小龙…… 薛砚舟略微一数，发现这个名叫谭小龙的人，竟然失踪了整整六次。 他每一次失踪，都是自行回到家中，随后又在大西洋百货失踪。 如果说，谭小龙的失踪是灵异事件。 那他为何在逃出生天之后，要一次又一次的回来？ 最后一张写着谭小龙名字的寻人启事，上面没了“已自行回家”几个字，看来是再也没有回去。 薛砚舟想不明白，继续往上走。墙上还是贴着各式各样的寻人启事，都表明在大西洋百货，失踪了不少人。 这些人，失踪的次数都不止一次。 起初，可能就是一天，慢慢变成两天三天，最后，永远消失在百货商场中。 薛砚舟也不知道自己向上走了多远，总之，大概在寻人启事消失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扇门。 门和大家乐超市的员工通道门一样，看来是可以通往商场的。门框上方，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 一楼。 他爬了这么久楼梯，只是从负一楼到了一楼？ 薛砚舟停下来来，却没有拉门，而是在看贴在门上通知。 这次不再是寻人启事，而是各种人事通知。 各种员工离职，保安离职，清洁工离职，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地方待满一个月。 这么看来，灵异源头和整个商场的员工都没有关系。 其中一张保安离职通知上，似乎反面写着有字。 薛砚舟一把撕下来，上面一行血红的字迹，凌乱的，疯狂的。 [我是逃跑逃跑！不是离职！快逃！这里，这里不正常！：）这里很好，经理很好，同事很好，顾客很好，我融入了大家庭。］ “……” 薛砚舟把离职通知收起来，随后又看到了旁边贴着的经理离职通知。 [2003年1月7日，郑方刚，职务经理，离职。］ 下面，却又是一张入职公式。 [2003年6月7日，郑方刚，职务经理，正式入职。］ 奇怪，离职和入职的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重名，因为通知上还贴着照片。 经理离职，在踩踏事件发生的前一天。而他再度入职的时候，是在商场整顿完毕重新开业的第一天。 怎么看，这位郑方刚经理都有些可疑。 薛砚舟皱眉看了一会，又抬手撕下了入职通知。 果然，通知背面 同样写着很多字。 [我好喜欢这里啊，这里的大家都很开心。扶梯很开心，肉很开心，气球很开心，假人很开心，顾客……不开心，那就一起唱歌吧。］ 不管怎样，这个经理看起来都有问题，必须找到经理室，才能知道踩踏时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经理室到底在几楼。 薛砚舟决定先去找队友。 他转身推开了通往一楼的门。 没想到，推开之后，什么都没看到。 一楼是当初踩踏事件发生的地方，薛砚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会看到满地乱爬的伥鬼。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大厅，还有旁边那些已经搬离的化妆品柜台。 顶上天幕的玻璃已经悉数碎裂，阳光洒落，满目都是荒芜的景象。 他这是在哪？在真正的大西洋百货里？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还有不少顽强的植物，扎根在缝隙中肆意生长。 完全是荒废了十年的商场应该有的景象。 薛砚舟沿着一楼转了一圈，确定自己还是在副本里。 因为，商场一楼没有门。 无法通往外面，自然不会是真正的商场。 确定这一点后，薛砚舟开始寻找线索。他想找到经理办公室，里面应该有线索。 扶梯已经停止使用了，但可以走上去。 只是不知道，踏上扶梯的瞬间，会不会又回到那个没有废弃，却更加恐怖的大西洋百货。 “！” 或许是因为想得太过出神，薛砚舟被地上一块被植物顶起来砖块绊了一下。 瓷砖已经很松了，踢开的时候。 薛砚舟看到了镶嵌在背面的…… 骨头。 如同化石一般，这些人类尸骨被封在了下层的水泥中。层层叠叠的，不知有多少人类尸骨在瓷砖下面。 薛砚舟想起之前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些寻人启事。这么看来，失踪的人都在这里了。 只是，他们究竟是怎么样出现在瓷砖下面的。 失踪事件，持续了一年多，大西洋百货才彻底关闭。在这期间，这些人肯定是没有 找到的。 因为，在超市里发现的新闻，大西洋百货整顿再开业之后，就没有再停业过了。 不过，有点奇怪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失踪了那么多人，这个世界的有关部门也没有封锁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尸体，是怎么在不破坏瓷砖的情况下，跑到混凝土里面去的。 薛砚舟摇了摇头，有些失笑。 或许是这个的地方太过正常，居然让他开始用正常的逻辑来思考灵异事件。不过，地板下的尸骨，肯定是通关副本的某个线索。 确认完毕后，薛砚舟沿着扶梯走了上去。 年久失修的扶梯，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分分钟要垮塌。 一到达二楼，薛砚舟就看到头顶悬挂的提示牌写着几个字。 潮流女装区。 二楼的构造是围着一圈，都是各种卖服装的店铺，中间挑空，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块挺大的空地。 这块空地，应该就是在各种节日的时候，商场用来举办活动的地方。 只是，想想踩踏惨案发生时，从二楼看下去，躺了一地尸体，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薛砚舟因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打了个哆嗦，不再往下看。 算了，还是上去看看。 没走几步，薛砚舟猛地停了下来，前面的转角处，有一个人影。 那人似乎挺高大的，似乎在打招呼。 他在跟谁打招呼？ 薛砚浑身僵硬，悄悄回头。 身后，没有人。 难道他在跟自己打招呼。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觉得更恐怖了。 他悄悄把手伸到外套里，捏紧了斩影刃。 匕首握在手里的时候，给他提供了不少的安全感。毕竟是能够切割灵异的东西，还价值一个s级的剧情点。 根据这段时间情报，薛砚舟可以得知，s级剧情点是十分难得的，只有彻底通关一个副本获得所有线索并关押了噩梦级副本的灵异才有可能。 总之，可以说是主神商城里十分难得的灵异武器了。 薛砚舟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那个影子，还 是没有动。 直到薛砚舟到了拐角处，影子还是维持着那个奇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没有听到呼吸声。 什么东西不会呼吸。 灵异。 薛砚舟一步踏出，随后一刀挥了过去。 斩影刃不愧是把s级武器，刀刃锋利无比，一条胳膊应声落地。 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薛砚舟傻了。 如此轻飘飘的落地声，如此苍白的颜色，这分明就是个假人模特，一般用来在商场中展示衣服的那种假人模特。 “……” 或许是失去了右手，本就已经被岁月摧残得垂垂老矣的假人模特，终于站不住了。 轰的一声，倒在地上，那颗头，滚出去老远。 不得不说，这假人模特做得颇为精致，不是脸上一片光滑的那种，而是有清晰的五官模特。 如果涂上颜色，估计还能在光线不好的地方以假乱真。 薛砚舟随口说了句：“抱歉啊。” 说完，转身继续走。 没走几步，他听到后面有咕噜噜的声音。 一回头，却看见假人模特的头，向着这个方向滚了几步。 “？” 薛砚舟又紧张起来。 正准备做些什么，却又感觉到了一阵风，从不知哪里吹了过来，吹得假人模特的头，再次向前滚了几步。 算了，不管了。 薛砚舟索性不去看不去想，向着通往三楼的扶梯方向走了过去。 三楼，是母婴区。 母婴区不像服装区需要那么大的地方，没多远，薛砚舟就找到了员工办公区。 最里面一间，正是经理办公室。 门没锁。 随意一推，门就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经理办公室里的家具都还在。虽然木头办公桌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但起码文件柜那些都还在。 薛砚舟一顿翻找，从里面找出了些泛黄的文件来。 [大西洋百货2003年春节活动策划］ ……届时，在气球中准备代金券，零点钟声响起，气球炸裂，礼品券从天而降 ，寓意有一个好彩头—— 礼品券？ 可是，报纸上那些幸存者说的不是现金吗？而且当时的幸存者都信誓旦旦说当初从气球里飘下来的是现金。 哪里不对？ 薛砚舟又翻找一通，试图从里面找出当时的才财务报表或者是有用的文件。 果然，有所发现。 另一份文件里显示，为活动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仓库里。而仓库，设立在二楼服装区。 除此之外，经理办公室还发现了一些加强团队建设之类的方案。 唱歌跳舞什么的，都是这类团建活动的常规操作，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薛砚舟把东西收好，放进背包之后，再次回到了二楼。 二楼的柜台也都清空了，除了刚刚那个奇怪的假人外，什么都没有。 薛砚舟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甚至连如何再次回到其他玩家在的地方也没有头绪。 虽说离开大家乐超市后，就没有过于强烈的饥饿感了。但眼前这个荒芜的超市，无法离开，也没有任何东西。 耽误时间长了，也是会饿死的。 薛砚舟叹了口气，心中又有点兴奋。招鬼体质果然带感，闯灵异副本，人数一多起来，总归还是没有一个人刺激。 算了，还是先去仓库看看。 他脚步一转，走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 既然在外面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就先看看仓库里到底有什么。 薛砚舟很顺利的找到了仓库，他一推门，却发现仓库上锁了。 这倒不是问题。这种年久失修的门，一脚就能搞定。 薛砚舟后退几步，助跑，猛地一脚踹了上去，动作之利落，足以成为动作片里的武术替身。 然而。 门纹丝不动。 薛砚舟沉默片刻，“啊，应该是用拉的。” 好在旁边没有人，他也不必尴尬。 是拉的门，他便只能再次使用技能，从地上捡一根铁丝，开锁。 锁芯有些生锈了，不过问题不大。 片刻过后，锁打开了。 薛砚舟用力一拉。 轰的一声 ，门后的物体向着他的方向倒过来。 似乎，是人，全都是人。 薛砚舟只来得及害怕一秒钟，就被压在了下面。 物体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下意识护住头，却发现是塑料的触感。 原来，滚下来都是假人模特，而不是尸体。 薛砚舟狼狈地推开身上的假人，从一堆塑料模特中爬了起来。 “咳咳咳——” 这堆假人模特也不知放了多久，质量倒是不错，没有老化破裂得严重。 薛砚舟爬起来，想起这是噩梦游戏，又小心翼翼地踢了一下假人模特。 嗯，从重量上看来，应该不存在什么里面藏着尸体之类的可怕剧情。 他把堵在门口的塑料假人都搬开，这才进到仓库里面。 一进仓库，他就发现仓库门附近的墙上似乎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大西洋百货超市仓库使用须知］ 一、仓库只能用来存放服装和假人模特，不能存放员工的私人物品。 二、请勿在仓库停留超过一小时以上。 三、如果被不小心被关在仓库里，请大声拍门求救。 四、如果没人发现你，那就请注意一下事项，在仓库里度过愉快的一晚吧。 不小心关在仓库？薛砚舟一见这句，就下意识地去推门。 没想到，门的反应更快。 砰—— 仓库的门锁上了。 他，将独自一人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真是大大的惊喜呢。！ 第31章 大西洋百货 门已经关了。 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仓库没有窗,黑乎乎的一片。 薛砚舟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理所当然的没有电。好在门上的应急照明灯闪烁几下后，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应急照明灯质量还真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亮。 就是灯光有些不太稳定，一闪一闪的，让本就封闭幽暗的仓库，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薛砚舟这才发现,贴在门旁边的注意事项,上面的字迹发生了改变。 如今也只能继续看下去了，从这些注意事项里找出生存下去的机会。 他并不想无限制的使用木偶，对于这种觊觎自己灵魂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借用木偶的力量比较好。 仓库过夜注意事项。 一、假人是不会动的，如果它动了,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二、晚上请不要睡着,保持清醒。 三、如果一定要睡觉,那就堵住耳朵安心睡吧。假人是不会动的也不会叫你妈妈更不会躺在你的身边拥抱你：）。 四、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与此同时,规则笔记本上，也浮现出了灰色规则。 [第十五、假人模特是不会动的,也不会叫你妈妈。如果发现它动了,请把它的头拧下来,那么,它就不会试图再拥抱你了。］ “……” 其他人愉不愉快不知道，薛砚舟现在是挺不愉快的。 仓库内，没有窗，只有门。 唯一的光源,是挂在门上的这盏应急灯。 薛砚舟抬手，用力拍了拍门：“外面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之前的规则上写着要大声呼救，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总归是没有损失的。 没有反应。 不过，薛砚舟想起外面那满地的假人模特，有反应反而会更可怕吧。 他放弃呼救，开始在仓库里转悠。 仓库内除了假人模特外，还堆了不少衣服。时间久远，衣服的外包装袋已经破碎。 很快，薛砚舟找到了几个巨大的纸箱子，纸箱子上贴着一张纸，上面 写着几个字。 [2004年新春活动道具］ 在经理室里发现的活动策划，提到准备好的道具都放在仓库里。那么，应该就是这几个纸箱了。 薛砚舟一个个打开。 第一个纸箱里，是红色的气球，从体积看来，应该很是巨大。那这估计就是当初除夕夜挂在一楼大厅正上空的那些……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通过员工通道之后时空交叠，他来到了八年后荒废的商场。那这些道具，不是应该早应该被使用过了吗？ 使用过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红色的气球，颜色很是鲜艳，没有任何褪色的迹象。这是新的，刚刚采购回来的道具。 那这个仓库，到底是处于哪一个时间段？ 薛砚舟又打开了下一个纸箱，却微微一愣。 纸箱里的不是钞票，也不是礼品券，而是满满一箱微微泛着黄色的纸钱。 是的，纸钱，在扫墓的时候烧给仙人使用的那种纸钱。 当初除夕活动，大西洋百货的顾客，就是为了争夺这些纸钱酿成了重大事故？这明显不正常。 第三个纸箱里，是一些活动时员工要穿着的衣服，大多都是符合节日氛围的大红色马甲围裙之类的。 薛砚舟停下来，开始翻找。 此前，他在大家乐超市，混入员工之中得以脱身。可以推测得出，员工身份在商场里面，某些时候是可以保命的。 果然，翻到最底下的时候，薛砚舟从里面翻出一套保安制服来。 这个有用，他顺手收进背包。 整个仓库内，除了这三个新得不正常的纸箱外，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品了。 现在，薛砚舟最大的问题是必须在仓库里过夜。 他有点怕。 仓库里还挺脏的。 到处都是灰尘和倒塌的货架，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假人模特。 薛砚舟转了转，总算是在角落发现一张折叠床，也不知道是当初的员工为了午休放在这里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床上没有床垫，只有几块木板。他坐上去试了一下，发现木 板居然还挺结实。相比满是灰尘的地面，他还是选择坐在床上等待天亮。 木板上也落满了灰尘。薛砚舟索性把木板掀起来，准备换个面坐着。 背面再怎么样，也不会灰尘比正面多。 没想到，木板一翻过来，他就愣住了。 背面的木板上，写满了字。经过时间的流逝，字迹已经变得有些黯淡模糊，但依旧可以辨别出来内容。 [这傻叉商场，有病吧，每天一大早在门口唱歌，莫名其妙。］ [我对经理提意见了，说觉得我们这个行为很傻叉。经理说这是企业文化建设，有利于加强员工凝聚力，增强对公司的归属感。］ [我信他个鬼，之前我在保险公司干过，也没见企业文化建设会唱这么喜庆的歌。］ [唱多了，我觉得还挺好听，经理唱得尤其好。］ [经理他疯了，那天我去三楼上厕所，听到他在隔间里唱歌。一直唱一直唱。不行，太吓人了，我要离职。］ [经理他好亲切啊大家都好亲切假人好亲切肉好亲切，我……好亲切，我要融入他们了。］ 再后面，就是些凌乱没有内容的字眼。 [经理经理经理，亲切亲切，融入他们融入他们。］ 又是经理办公室，可惜刚刚在荒废的经理办公室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估计是得回到营业中的大西洋百货，再去经理办公室一探究竟了。 薛砚舟觉得，郑经理或许是被灵异寄生的第一人。毕竟，一切的诡异，都从经理身上开始。 更乐观的猜测是，杀死郑经理，就能通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个大西洋百货中，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东西，也没有窗，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只能等待。 等着等着，薛砚舟忽然觉得，一片寂静的仓库里，有了些声音。 他睡着了？ 不，应该没有。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可以清醒看到仓库里的一切。 他看到灯亮了，或者准确的说，是灯的颜色变了。应急灯的颜色，变成了红色的，整个仓库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角落有些不完整的假人模特， 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在红色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像分尸现场。 地面，白色的瓷砖，也映衬出红色的光芒来。流转之间，像是有红色液体在溢出。 熟悉的场面，之前他也见过，大家乐超市的地面也曾经溢出这些红色的液体。 黏腻，像是被破壁机搅打到完全失去筋骨的肉类，黏黏糊糊地分不出是什么部分。 薛砚舟忽然想起了那首歌，在大家乐超市听过很多遍让人几乎要被洗脑的歌。 “太平年呀年呀年太平哟，年呀年太平年呀年太平，家家呀户户点呀点红灯哟……” 然而这一次，歌曲却继续唱了下去。 “兄弟呀姐妹扎呀扎花巾哟，扎呀扎花巾扎呀扎花巾哟。——妈妈，妈妈——” 不对，他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怎么会有广播的声音？ 他睡着了！ 薛砚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一用力，他从单人床上掉了下去。 然而，背部接触的不是落满灰尘的地面，而黏腻的液体之中，腥甜的，满是黏腻的液体裹满了全身。 “妈妈——”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在哪听到过？ 薛砚舟的记忆力很好，很快想了起来。 大家乐超市里，李三金从售货员的身体里翻出来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在喊“妈妈”。 妈妈是谁？谁是妈妈？ 我？可我是男的呀，男的是不会成为妈妈的。 薛砚舟转脸，看到了趴在床下的…… 李三金。 李三金用一种婴儿喜欢的蜷缩着的姿势，跪趴在床的背面，似乎是感觉到薛砚舟的视线。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吱呀—— 他看着薛砚舟，眼睛里都是孺慕。 然后，他说。 “妈妈。” 薛砚舟很清醒，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很清醒。 他坚定，又认真地纠正道：“我是男性，男性是不能成为妈妈的。” 不对。 话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控制自己的声带，他没有醒来。 这一瞬间的异样，让薛砚舟意识到，自己还是没醒过来。 此前自以为的下坠感，实际上只是身体轻微的抽搐罢了。 身下的黏腻感越来越重，液体从地板，从墙壁，从李三金的嘴里涌了出来。 薛砚舟快被血呛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红色的黏腻液体覆盖，只有脸露在外面。 如果还不醒来，他会死在这里，真的死掉。 大脑是清醒的，身体却还在沉睡，并试图拖着大脑一起再次入睡。 这是科学的“鬼压床”解释。 尽管现在的处境并不科学，薛砚舟还是决定试一试。 在这种情况下，人体会开发出一个潜能，叫内视。 于是，他看到了心口处的眼睛。 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骼，在藏在骨骼后的心脏。拳头大小，很有活力的心脏，上面有一只眼睛。 螺旋纹的，眼睛。 来吧，帮助我寄生我…… 灰色的雾气，从眼睛中弥漫出来。 雾气出现的地方，那些血红的黏腻半流体慢慢退去，慢慢消失。 薛砚舟睁开了眼睛。 一切恢复了正常。 没有红色的灯光，也没有从墙上渗出的红色液体。 薛砚舟一点一点确认过去，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折叠床上。床板硬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他撑起身体，准备下床。 “艹！” 床头居然坐着一个人！ 薛砚舟一个后仰，差点没从床上栽下去。 余光一晃，他又看到了床头，也站着人，床边，也有人。 到处都是人。 这些人的皮肤，都泛着微微的灰白色。 原来是假人模特，还好。好个鬼！假人模特怎么会动，还一副围观他睡觉的样子。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默默捏住了匕首。 他下床，从假人模特的包围圈中小心翼翼地离开，不想惊扰了那些假人模特。 前方是一个又一个货架，货架上堆着乱七八 糟的衣服，遮挡了他的视线。 没走几步，薛砚舟又听到了声音。 这一回，不是鬼压床导致的幻觉，而是真正的来自广播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货架上的衣服，似乎都是新的，摆放得极其整齐。 地上的灰尘也已经不见了，完全是一个正在使用的仓库。他回来了？回到了其他玩家所在的大西洋百货？ 薛砚舟停了一下，不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决定直接去开门。 营业中的商场，那外面就是有人的，呼救说不定可以出去。 没想到，没走几步，广播里开始放歌了。 这首歌，和超市里放的又是不一样的歌。 [一家大小度团圆，成群结队去拜年，孩儿快乐笑嘻嘻，穿上新鞋换新衣——嘻嘻，妈妈，抱抱。］ 又是那个声音。 然后，薛砚舟看到站在转角处的假人，抬起了手，想拥抱他。 “！” 他毫不犹豫，一刀砍了过去。 咚咚咚—— 假人的头，滚落在地面，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假人。然而，堵在眼前的不止这一个假人。 架子后，到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假人。所有的假人，都举起手，摆出了拥抱的姿态。 广播还在放着。 “笑嘻嘻笑嘻嘻笑嘻嘻……” 薛砚舟皱眉，捏着刀，把眼前所有的假人一个又一个拆成了碎片。 满地都是假人模特的头，手，脚乱四处乱滚，要不是没有血，看起来像是什么凶案现场。 现在，只剩下床边那几个了。 薛砚舟拎着到刀，再没了偷偷离开的想法。 假人模特吗？既然是灵异，那就全部清理掉好了，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刀尖逼近，寒光一闪。 薛砚舟表情不变，只是手腕一翻，刀尖一挑，随后，一道微微泛着绿光的火焰蔓延而上。 没有声响，没有气味，只是如萤火般的一点火焰，却在瞬息之间吞噬了整个假人。 但凡是有第五区处置中心的人在这，他们就能认出来，这是谢亦明的鬼火。 只烧灵异，不烧人。 上次，以身体作为战场帮助谢亦明平衡了鬼火和鬼发之后，在灰色雾气之中，留下了这么点火种。 可惜，只有微微的一点，其他时候估计作用不大，烧不死灵异。这个时候，倒是好用。 假人模特表面的白色塑料，很快被燃烧殆尽，露出下面一张带着惊恐的脸。 假人的身体里面，是耿秋。 直到最后一点塑料部分消失，她才吐出长长一口气，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的。” 刚才的情况，但凡是薛砚舟没有停下来，落在地上的，就不再是假人的头，而是耿秋的头。 “五官。”薛砚舟随口解释了一句，“开始没细看，后来把那堆假人砍完后，就回味来。” 他一边说，一边把其他两个假人也融化出来。 这两个假人模特里，关押的是林叶和赵晓天。 “贾鸿呢？”薛砚舟问。 耿秋没有说话，而是忽然伸手在赵晓天面前打了个响指。赵晓天的神情，忽然变得呆滞起来。 这是其他人看到的情况。 而薛砚舟看到的情况，则是耿秋戴在中指上的那个戒指，溢出了些许雾状的东西。 看来，那个戒指就是耿秋天赋能力的具象化。 “我的能力。”她解释道，“现在可以随便说话了，他不会记得的。” 主神要求，不能让不属于噩梦游戏玩家的人知道噩梦游戏的存在。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薛砚舟：“嗯，贾鸿呢？” 耿秋冷笑一声：“自己跑了。在这种游戏中自己独自保命也正常，可贾鸿他居然把我和林叶推出去保命，下次看到他，我一定弄死他。” 三言两语，薛砚舟知道了他脱离大部队之后发生的事情。 耿秋他们几人在大家乐超市，看到的景象是绳子断了之后，生鲜区的灯就灭了。 灯灭之后，生鲜区消失了。他们本来准备回去看，那个被薛砚舟骗开的保安却恰到到了这个地方。 保安一看到耿秋他们，就说：“扰乱超市经营秩序的顾客，请到保安室搜身，防止超市丢失重要物品。” 再然后，他们就被追着跑出了超市，登上前往一层的扶梯。保安倒是没有追出超市，停在扶梯旁，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听到这里，薛砚舟问了一句：“一楼有什么？” 耿秋：“我没看到什么，但是林叶告诉我，一楼的地板下有东西，很危险。” 薛砚舟看了过去。 林叶很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声说：“我，这是我的能力，可以看到。”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表达得却很清晰。 薛砚舟点头：“嗯，其实，我看到了地板下的东西，是尸骨。” 听完薛砚舟的经历，耿秋皱眉：“你是说，你到的地方，是荒废了的大西洋百货？” “嗯，我怀疑走员工通道的话，大概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薛砚舟说，“一楼地板下的那些尸骨，应该是在百货失踪的人。” “啧，这什么鬼地方，失踪事件发生了一年多，居然百货公司还能这么开下去。” 薛砚舟耸肩：“谁知道呢，不同公寓的情况都不一样的。” 也是。 玩家都来自不同的世界，或许在自己世界里正常的一套运转机制，在其他世界就变得不正常了。 “对了，小薛，你来自哪栋公寓？” “186号。” “啊。”耿秋微微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羡慕。你们186号公寓挂牌几十年了，还没开过困难以上的副本，我真的很羡慕。”耿秋叹了口气，“我来自213号公寓，我们那里，灵异入侵不过十几年，现在……” 她停了下，用力闭了闭眼睛。 “现在怎么了？” “就已经是灵异横行秩序崩坏了，普通人能活一天算一天了。”耿秋抬头，“我也不知自己这么挣扎下去是为了什么，家里一个人都不在了……” 薛砚舟没说话。他能看出来，耿秋并不需要安慰，只是有感而发。 果然，她很快调整过来：“不说这些，对了，你们精神还剩多少？” 耿秋忽然问：“你精神还剩多少？” 林叶小声说：“50。” “我只剩35了。” 精神力跌破半数是个很危险的信号，玩家可能会看到幻觉听到奇怪的声音，甚至，可能会被灵异直接杀死。 “你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认出我们来，估计在80以上吧？”耿秋也不介意薛砚舟没说。 有些玩家不愿意对其他人说自己的数值，都是正常情况。 其实，我要是说我的精神现在是-2，你们信吗？ 薛砚舟不敢说，他怕自己说了，身边的队友就再也不敢相信他了。 “好了，先离开这里吧。” 耿秋打了个响指，赵晓天如梦初醒。 “起来，走了。” 几人站在了仓库门口，“怎么出。” 薛砚舟：“拍呗。” 方法看起来有些荒谬，却是有用的，在几人的大声呼救之下，门开了。 “艹！” 门口居然站着一个假人，耿秋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要把假人踹出去，却被薛砚舟一把拉住。 “等等。你不觉得这假人有点眼熟吗？” 眼前的假人，比之前他们见过的都要胖一些，像是个做工拙劣的瑕疵品。 薛砚舟再次拿出匕首，浅浅顺着假人的额头一划，星星点点的火焰再次融化掉假人外壳。 “呼——呼——憋死老子了！” 潘陶倒在地上，一脸的劫后余生。他喘了好几口后，对薛砚舟道：“谢了啊，之前是我嘴贱，往后你让我干什么我绝不哔哔。” “你怎么会在这？”耿秋问。 潘陶：“我有办法骗过了那些售货员。等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被他们扔到了冷藏库里。” 薛砚舟：…… 看来潘陶的技能是某种欺骗类的技能，或者是假死。让售货员以为他已经死亡，便扔到了冷藏库里作为备用肉。 毕竟那个时间点，超市已经没有顾客了。 虽然是诡异无比的超市，但某些规则却还是按照现实世界的超市运营的。顾客不多，自然也不会再提供更多的肉类出来售卖。 这倒是让潘陶逃过一劫。 “对了，贾哥呢？”潘陶随口一问。 耿秋又把事情一说，她以为潘陶 还会给那贾鸿多说什么。毕竟从进游戏的时候，潘陶就一直在单方面的舔对方。 没想到，潘陶皱着眉，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居然拿小姑娘挡刀。” “外面情况现在怎么样？” 潘陶：“我不知道啊，从冷藏库里摸出来后，我就偷偷上了一楼，一楼什么都没有但我就是觉得瘆得慌，然后又上了二楼，结果，一上二楼就没意识了。要不是你把我救出来，我估计就不知不觉地交代在这破塑料模特里了。” 看来，耿秋她们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袭击规律。 “我们先出去看看。” “嗯。” 几人沿着通道，返回到了商铺区。 一切如同薛砚舟预料的那样，他又回到了尚在营业的大西洋百货中。看来，员工通道和仓库都是两个商场的时空重合点。 正值春节活动期间，商铺区很是热闹，各个店铺外面都放着促销的牌子。 店门口的假人模特都穿着红色的衣服，看上去很喜庆。顾客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有不少带着小孩的顾客。 薛砚舟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通往三楼的扶梯。就我得到的信息分析，大西洋百货的灵异源头和经理脱不了关系。” “嗯。只能想办法过去了。”耿秋点头。 只是，通往三楼的扶梯，要穿过一大片促销摊位。促销摊位很挤，每一个品牌之间的间隔不超过半米。那意味着要穿过那片区域，就必须从一个又一个假人模特中间穿过去。 这很危险。 耿秋他们几人，之前就是被假人袭击。 薛砚舟问：“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被袭击的？” 耿秋摇头：“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到那个位置，然后却突然失去意识了。” 看来，不能轻举妄动。 薛砚舟想了想，问：“二楼有没有保安？” “有的，我记得我上来的时候看到过，在那个方向。” “你们在这等着，别乱动，我去找找。” 潘陶问：“找保安干什么？” 薛砚舟：“商场应该有监控，我问一下监控室在哪，看看会不会拍到你们到底怎么被袭击 的。” 他正要走，却被潘陶拦了一下：“要不还是我去，我有办法保命，大不了再被扔进仓库。” “没事。”薛砚舟从背包里掏出套保安服，穿在了身上。 耿秋微微皱眉：“虽然有衣服，也不能保证假人不会袭击你，要不我们想个办法把保安引过来？” “我有办法。”薛砚舟随口解释一句，然后走进了商场。 他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用技能。 之前在仓库里切瓜般的拆了不少塑料假人，虽然每个假人提供的灵异能量不多，胜在量大。 这些能量足够用几次低级技能的。 薛砚舟开了个隐身，从店铺之间穿了过去。 很快，他在二楼的服务台附近，找到了保安。 保安转脸，看了他一眼：“新来的？经理不是让你们过去吗？你还在这里乱转什么？” 果然，穿着不同的衣服，可以获得不同信息。 薛砚舟点头：“嗯，你好，我是新来的，哥，就是，郑经理让我去监控室拿点东西，我今天第一天来，不知道监控室在哪？” “啧，新来的就是麻烦，在一楼，那个方向。对了，刷卡就能进去……” 员工卡，薛砚舟当然是没有的。 但他有技能。 再次开启隐身之后，薛砚舟靠近保安。开锁这类技能，是有相通之处的，手要稳动作要快。 总之，员工卡很快落到了薛砚舟手上。 他转身，回到了其他几人躲着的地方。 看到他回来后，几人的松了一口气。 薛砚舟：“还好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监控室在一楼，我还担心，如果在三楼的话该怎么办。” 他倒是可以用隐身摸到三楼去，可薛砚舟并不盲目自信，他不觉得单凭自己一人就能硬撼关底boss。 就连潘陶这样的性格，都是留有保命后手的。临时队友们，肯定都还是各有能力。 下一楼的扶梯，倒是就在对面，有了方向，他们很快找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锁着，薛砚舟让其他人在旁边等着，然后拿出员工卡，打开了监控室的门。 监控室内，果然坐着 一个保安。 薛砚舟张口就来：“哥，郑经理找你，说是跟你说一下活动安保的事情。” 保安不疑有他，点头：“嗯，你在这看着点，我先过去了。” 一切顺利。 保安室的监控屏，此时全都是亮着的，可以看到商场各楼层的情况。 看来之前的停车场的保安说得没错，离职的员工太多了，一层几乎都凑不出个保安来。最近应该是为了新春活动，正在大肆招人，薛砚舟这个穿着保安服的生面孔，也就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好了，接下来找到你们被袭击时的录像就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 耿秋：“这，我还真没操作过这种系统，怎么找？” 潘陶：“我来，我已经干过保安，熟悉。你记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受到袭击的？” 在商场内，除了保安手上的的计时器，没有任何可以显示时间的道具，加上几个人都被关在假人模特里一段时间。 他们没办法确定时间。 于是，只能用笨办法，每人负责一段录像，大海捞针般的找。 潘陶毕竟是干过保安，很快说道：“找到了，这里。” 他一点按钮，把这段影像投影到大屏幕上。 耿秋几人从负一层上来后，她们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上了二楼。 然后，在二楼，她们似乎没有找到的前往三楼的楼梯，便停了下来。 转了一圈后，回到一楼的楼梯也消失了。 她们停了下来，恰好在一家服装店前面。这些服装店里，受离职影响，似乎售货员不多。 一个售货员，要照顾好几个店面，并没有关注耿秋她们。看来，袭击和售货员无关。 就在这个时候，耿秋他们停在了一个服装店铺前，似乎在讨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可惜这监控似乎质量不太好，不是高清，画面很是模糊。 然后，屏幕里的贾鸿说了一句什么。 薛砚舟：“停。” 潘陶立刻停了下来：“发现什么了？”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后面这个假人模特的手，抬起来了一点。” 潘陶把画面放大，又倒回去来回对比：“好像是抬起来了一点。” “他说了什么？” 耿秋皱着眉回忆，没想起来。 “冷。”声音很小。 薛砚舟转头，看到了林叶，“冷？” “嗯。”林叶点头，“他说，冷。” 录像继续往前放，屏幕中的耿秋几人继续往前走。 却没有发现，在她们背后，每一次假人模特都在动。但这些假人模特，在她们回头的时候，都会定住不动。 “这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薛砚舟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上二楼时，在空荡荡的楼层遇到的那个假人。看来，假人的头果然不是被风吹动的，而是真的在动。 只是当时，他很果断的把假人的头弄掉了，才没有被袭击。 这实际上，也是一个陷阱。卸掉头，就不会被假人袭击，但却有可能会误杀队友。 之前在仓库里，要不是薛砚舟足够敏锐，其他人大概全要死在他手里。 屏幕里的假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集中，再然后，把他们几人都包围在其中。 贾鸿是最先发现异动的人，然而，他的反应却让人极其无语。他直接把林叶推向扑过来的假人，自己从包围圈的空隙中跑了。 “……日，这傻一逼真的不是人。”潘陶骂了一句，“居然推小姑娘挡刀。” 薛砚舟倒不关心贾鸿的举动，而是问：“你们想起来什么了没？” 耿秋有些不确定的说：“被包围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姐姐？” 姐姐…… 薛砚舟觉出些不对来，他之前听到的可是，妈妈。 林叶也小声说：“他们喊我……爸爸。” 赵晓天：“我是，哥哥。” 潘陶：“日，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失去意识前，也听到了……艹！为什么我听到的是孙子！” 薛砚舟：“这不重要，现在袭击规律估计就是这个冷字。” 耿秋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了冷字，假人模特会很热情地拥抱我们？” “这么一想，倒是挺符合逻辑的。”薛砚舟笑道 ，“毕竟，从进入商场的那一刻起，所有员工都试图给我们宾至如归般的服务。” 潘陶：“得了吧，这服务最好不要。” *** 找到袭击规律后，事情就好办了，不要说冷，就能顺利前往三楼员工区。 他们走出监控室，再次来到二楼。 即便是知道袭击规律是说“冷”，从假人模特之间穿过去还是会让人有不小的心理压力，特别是这些假人模特做得还特别逼真。 “我觉得这些假人在看我……”赵晓天抱着胳膊，小声说了一句。 “你给劳资闭嘴，少哔哔。”潘陶极其粗暴的打断他。 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薛砚舟甚至还发现了，每一个假人的五官都是不一样的，面部轮廓鼻子的高低，都不一样。 假人是工厂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商品，没有人会这么无聊，为不同的假人都配备不一样的长相。 除非，这些假人模特不是假人。 这种促销店铺之间的过道还是太窄了，不管再怎么小心，都会碰到假人模特。 “！” 薛砚舟停了一下。 他刚才，似乎感觉到了真人的触感。 可是规则上说的，不会有皮肤的触感。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又听到了一句，妈妈。 他停了下来。 林叶很敏锐，停了下来。 耿秋同样：“你怎么了？” 薛砚舟皱眉，侧脸看了一眼：“那里，怎么有个窗户？” 而此时，他们停留的位置，恰好就是贾鸿说冷的地方。！ 第32章 大西洋百货 在视线的尽头,有一扇窗户。 窗户？ 明明其他地方都很温暖，这里却很冷，风很大。 薛砚舟：“我知道为什么贾鸿会那么说了,因为这里有窗户,风大。” 耿秋跟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窗户？哪来的窗户？” 可是，通道尽头明明就有一扇窗，外面很亮,也很…… 很温暖。 “嘶——” 薛砚舟手臂微微一痛,他回过神来，发现是林叶拿着笔在上面轻轻戳了一下。 他意识到什么：“谢谢。” 然后,薛砚舟看了眼自己的属性。上面赫然显示。 精神：-3。 所以,刚才他是被什么污染了，才导致精神下降？ 窗户,是精神下降之后看到的东西，而“冷”则是看到窗户后的反应。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们已经绕着促销摊位转了有一圈了。 可是，扶梯不见了。 明明在之前，几人已经确定穿过这片区域就能找到扶梯。可是进来之后，却如同进了迷宫。 潘陶抓了抓头,有些烦躁：“这破商场太特么大了，还不让带吃的，妈的,赶紧搞定之后走人。” 有赵晓天在场，他的话不能说得太过清楚。但其他玩家都知道，潘陶抱怨的是副本地图。 据薛砚舟从小飞那了解的来看，低级副本一般地图都比较小，局限在一个房间一套房子或者是一个院子里。 灵异源头也很好找出来,对人的精神和耐力考验也没这么高强度，怪不得潘陶有些焦躁。 噩梦游戏的通关结算，有好几个方面。地图探索度，剧情触发度，还有就是灵异收集度。 但是，即便玩家将这些都做到了100%，没有找到源头的话，通关判定得分不会太高。 潘陶皱眉：“要不，干脆从那扇窗户出去算了？” “哪来的窗户……”耿秋停了一下，“不对，那里真的有窗户？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是一直在那里吗？怪不得这里这么……艹！”潘陶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那个“冷”字给说出来。 薛砚舟看着那边的窗户，皱眉：“不能再转下去了，我们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总会说出那个字的。” 林叶忽然小声说了句：“歌。” 对了。 广播中，还是在放歌。 之前他们每次被困住，找到离开的线索，都是来自广播中的歌曲。 [一家大小度团圆，成群结队去拜年，孩儿快乐笑嘻嘻，穿上新鞋换新衣……］ 耿秋：“穿新鞋，换新衣？”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恰好就是服装区。难道，要换上新衣服才能前往下一层？ 薛砚舟：“有可能，但也不太能确定，要不试试？” 潘陶是个行动派，避开旁边的假人，走进一家店铺。 正在整理衣服的售货员，迅速走了过来。她满脸笑容，殷勤道：“尊敬的顾客，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新款，穿上正好保暖。” 保暖…… 薛砚舟走了过去。 才一进店铺，他就觉得不对。 很冷。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他眼角余光就看见假人模特微微颤动一下。 原来，并不是不说出那个“冷”字就能完全安全的，在这个地方待久了，精神会慢慢降低，降低便会看到那个窗户。 会觉得“冷”。 在负一楼，觉得饿不是好事，会有售货员过来推销食品。而在这里，觉得“冷”，会有假人模特给你送温暖。 它抱着你，你融入它，便温暖起来。 潘陶正要说些什么，就被薛砚舟打断：“好，帮我介绍一下吧。” “你……”潘陶一句话没说出来，还是憋了回去。他也看出来，这个薛砚舟，虽然号称自己是新手，但每次做什么都是有目的。 绝对不是那种鲁莽坏事的新手。 潘陶对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意见那么大，着实是因为上一次副本，他被一个菜鸟连累得够惨，差点没死在副本里。 不管怎样，先让假人安静下来。薛砚舟发现，售货员过来推销的时候，假人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他跟着热情的售货员走摊位，摊位内很挤，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薛砚舟微微 皱眉，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好具体描述，但不是新衣服的味道。 “这件衣服怎么样？”售货员拿出一件卡其色的外套，热情介绍，“衣服不大，触感特别好。” “不大？” 薛砚舟有些疑惑，明明她拿在手上的外套，可以说是oversise的版型，怎么能说不大呢。 售货员服务态度很好，一见薛砚舟有疑惑，立刻解释道。 “对啊，这件衣服年龄不大，我记得，才十几岁呢。” “……” 十几岁？衣服十几岁？ 就在这个时候，薛砚舟看到卡其色的外套，那些扭曲的线条，似乎像是一个人的五官。 他问：“你们的衣服，是从哪里进货的？” 售货员：“我们只管销售的，进货的事情是郑经理管的，不过，他找到新的货源之后，我们生意都好了不少呢。不少顾客都说这些衣服看起来薄，穿起来却特别暖和，像是会自动发热一样。” 自动发热…… 那还真是的自带热量的衣服。 虽然薛砚舟尽量不去看销售手里的衣服，可是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在衣服内侧，有黑色的毛发状物体。 此前，大家乐超市的售货员，嘴巴裂开之后翻转，变成了李三金。 如果他穿上这件衣服的话，翻转过来，会不会变成那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个百货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处处放着如此喜庆的歌，处处讲究宾至如归的服务精神。难道所谓宾至如归就是让顾客永远留在这里，成为商场的一部分？ 售货员继续推销：“要不要试试？” 薛砚舟问：“可是，有点贵呢。” “那不要紧的，过年我们商场搞活动，先用再付，您可以先穿，满意再付款。” 那还真是大大的优惠力度，优惠到不正常。商家都是为了赚钱的，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而眼前这件免费的衣服，代价或许是性命。 薛砚舟当然不会试那件衣服：“还有其他推荐吗？” “这一件年龄大一点，但足够温暖，颜色也不错。”售货员的话越来越可怕，“这一件，可以让你感受到妈妈的爱。” 一件一件看过去，薛砚舟都拒绝了。 售货员还是笑着，她问：“尊敬的顾客，我理解您的心情，过年穿的衣服嘛，总是要精挑细选的，可是，您不冷吗？” 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旁边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薛砚舟问：“还有再新一点的吗？我想要最新的衣服。” “啊，对了，有一件刚刚到货的哦。” 刚刚到货？薛砚舟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愣。他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 他的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正常的衣服，穿上正常的衣服然后前往三楼。可是，他为什么会问有没有最新的的衣服？ 难道又是精神下降了？ 他看了一眼数值，发现自己的精神还是“-3”，没有变化。 售货员拿了一件皮夹克过来，棕色的夹克，领子上还有羊羔毛装饰，胸前挂满了链条装饰，看起来很是朋克。 薛砚舟的视线，停在了装饰物上。 售货员：“如果这件您还不满意的话，我们商场，也有给顾客送温暖的服务。” 送温暖。 这三个落下的时候，摆在店铺内的假人模特，又微微动了一下。 薛砚舟说：“这件不错。” 他的视线，停在了皮夹克的装饰上面，银色链条上，挂着一颗金色的牙齿状装饰。 售货员的脸，本来已经有些许扭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高兴起来。 “这件是最新款呢！而且够厚……” “可是，可以打折吗？” “啊，尊敬的顾客，这是最新款，不能打折呢。” 薛砚舟叹了口气，“可是我预算不够呢，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就要这件了。” 他停顿一下：“而且，你看，现在人不多，今天的销售额也很一般吧？”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售货员。而外面，不知何时，顾客又越来越少了。 这是要发生灵异的前兆。 当顾客越来越少的时候，就代表着危险。 站在外面的几人，已经绷紧肌肉，做好马上跑的准备。 售货员为难地沉默片刻：“98折怎么样？” 薛砚舟还是摇头：“太贵了。” 妈妈。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薛砚舟忽然听到身后的假人，发出一句声音。 “可是，我的权限，最多只能到98折了。” “再便宜点吧。” 妈妈，你冷吗？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耿秋皱眉：“小薛，小心点，你背后的假人又动了。” 薛砚舟转头，笑了一下：“没事，再等等。” 然后，他对售货员说出了一句话。 “我是你们经理郑方刚的朋友，可以打折扣吗？” 他又状似不经意问到：“啊，对了，方刚让我到三楼找他，是从这边上去吗？” 售货员不动了，她拿着手里的衣服，姿势竟然和假人模特一模一样。 她似乎凝固在了原地，却依旧发出了声音。 “不要靠近三楼，不要去经理室，经理疯了。经理疯了。尊敬的顾客，请允许我……”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广播里的歌，又开始放了。 [穿上新鞋换新衣……］ 尽头那扇窗户，猛地打开了，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冲了进来。那雪花，一片片如鹅毛般，却不是白色。 而是，鲜血般的红色。 所有的假人，都动了起来。 场景其实有些荒谬，像是一出卡带了的动画片。 每一个店铺里的假人，都缓慢移动着，向着这个方向靠近。然而，即便是如此慢的动作，他们依旧无路可逃。 假人模特太多太多，每家店都是如此。 妈妈 你冷吗，换件衣服吧。 艹。 根本不是说出了“冷”字就会被假人袭击，只要感觉到了冷，这些假人就会过来，给你送上家人般的温暖。 真是太过善解人意了！ 薛砚舟大喊：“快！扶梯出现了！随便找一件衣服穿上，能多厚就找多厚，穿上之后，向着扶梯的方向跑！” 其他三人不知所以，却也很是果断，扯过最厚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向着扶梯的方向猛地冲过去。 薛砚舟也顾不上太多，抓过售货员手上那件皮夹克，披在身上就开始跑。 果然，衣服穿在身上的瞬间，温暖多了。 衣服，自带温度。 只是想着这衣服是一个人，就有些让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假人的包围圈还在缩小，它们还在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潘陶骂了一句：“让你瞎搞！妈的，你们先退到仓库去，我挡着先！走走走，退到仓库去！” 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看上去贪生怕死的潘陶，竟然颇有担当。 “小心！”他一把将林叶拉开，自己却来不及躲开，被假人扎扎实实地抱在怀抱内。 “潘陶！” “啊！” 薛砚舟从旁边走过来，猛地一把将人拽了出来：“愣着干嘛，快跑！” 原来，假人只是抱住了潘陶，却没有和他融为一体。 只有潘陶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一块。被融合的，是身上那件衣服。 众人一路狂奔，路上时不时假人抓住，好在身上有衣服在，失误也不过是衣服被撕破一块而已。 几分钟后。 他们坐在三楼扶梯旁边，疯狂喘气。 “呼，呼，呼——” 潘陶：“这衣服，还真是个好东西啊，不过你刚刚问那么多干什么？抢一件衣服穿了跑多方便。” 薛砚舟没说话，耿秋就白了他一眼。 “你傻啊，说得轻松，跑，往哪跑，那个时候地图都没开，就算穿了衣服，也会被撕碎的。” “那就多拿几件好了。” 薛砚舟忽然微微一笑，挑眉翘唇，“你知道，这衣服是什么做的吗？” 刚才，售货员推销衣服的时候，潘陶便走出去了，防止外面三人发生意外。 他自然是没听到薛砚舟和售货员对话的，于是问：“什么做的？我就是觉得这衣服有点重。” 薛砚舟吐出一个字：“人。” “人？” “嗯，用一整个人，做成一件衣服，大概，是大西洋百货独有的手艺吧。”薛砚舟幽幽说道。 他怕，只是把这种恐惧的情绪散发出去之后，自己 的恐惧或许能够减少些许。 “草草草草！”潘陶如一个灵活的陀螺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这玩意儿怎么脱不下来！” 他试图把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扯下来，却发现衣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牢牢扒着，根本就无法脱掉。 “给你送温暖呗。”薛砚舟倒也没有害死其他人的想法，“两个办法，一是再去找个假人拥抱一下，脱掉剩余部分……” 耿秋：“第二个办法。” 几人才刚刚从假人的包围圈里逃出来，没有人想再次回去。就算是身上有衣服的保护，那种被一个又一个没有五官，却能缓慢移动的假人团团围住的感觉，也很难承受。 薛砚舟说：“这衣服算是一种灵异，只有灵异能对付灵异。” 一言惊醒梦中人。 经历过几个副本的玩家，都是有些灵异手段的，几人纷纷把衣服脱了下来。 至于赵晓天，则是薛砚舟用匕首把他身上的衣服割了下来，举手之劳罢了。 “小薛，你身上的衣服还不脱吗？” 薛砚舟的身手很好，反应也很快，在假人密实的包围圈中，他也没被假人碰上半点。 “这衣服还挺好看的。”他声音中带着点笑意，“我新手，脱衣服需要点时间，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到处看看？” 整个三楼，都空荡荡的，店铺已经完全搬空。 “嗯。” 其他几人，沿着栏杆四处转悠。 而薛砚舟，走到了扶梯旁，低头看着皮夹克上晃动的金色装饰。 这是上行和下行扶梯在一处的设计。那些追着他们过来的假人，还围在扶梯前，抬头看着这个方向。 薛砚舟的手指上，拢着一道灰色雾气，随后轻轻碰了碰那颗金色的装饰。 牙齿形状的。 “我这个人呢，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骗人，然后在高高的地方，把对方摔下去。”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说完之后，他一用力，拽下了那个金色的装饰，又借助灰雾将衣服脱了下来。 衣服拎在手上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那些缝线构成的脸，扭曲着，试图摆出 一个哀求的表情。 薛砚舟微笑，然后果断把衣服放在了下行扶梯上。 扶梯带着那件皮夹克，慢慢向下。皮夹克微微颤动着，似乎想逃跑，却无法动弹，只能落入了下方的假人堆里。 有一个假人模特动了，它捡起地上的皮夹克，穿在了身上。 “这附近什么都没有，诶，小薛，你在干什么？”潘陶大声说道。 薛砚舟：“来了，解决一点小小的隐患。” 他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像是才将一个玩家推入地狱之中。 皮夹克，是贾鸿做成的。那颗牙齿形状的金色装饰，正是他的灵异道具。或许是因为这颗金牙的存在，贾鸿在被做成皮夹克之后，依旧还有意识。 之前在服装店里，就是他用灵异影响了薛砚舟的意识，让薛砚舟说出那句“想要最新的”话来。 贾鸿的目的很简单。等薛砚舟穿上衣服后，他就能吞噬薛砚舟的身体，自己就能够变回人类的形状。 可惜，薛砚舟早就发现了贾鸿。在下面躲避假人的全程，他都用灰雾笼罩在自己皮肤表面。 贾鸿找不到任何机会。 至于为什么没在下面就顺势让贾鸿被假人模特融合吞噬，那只是薛砚舟个人小小的恶趣味而已。 他把金牙收进背包，跟着其他人一起前往员工办公区。 整个三层，果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种空旷，和薛砚舟之前回到荒芜的大西洋百货不一样。所有店铺都搬走清空了，从店铺的装修看来，三楼的确曾经是母婴区。 每家店铺里面，装饰都已经破旧了，柜台上落着厚厚的灰尘，一看就是关闭有段时间了。 穿过母婴区，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就到了员工办公区。 员工办公区的装修很新，但大半办公桌都空着，看来的确如同保安所说，最近缺人缺得厉害。 路过行政办公室的时候，耿秋忽然停了下来：“诶，等等。” 她打开门，从角落一个纸箱里，拿出了几套保安服。 “要不，我们穿着这个去经理办公室？保险点。” 这是个好主意。 薛砚舟点头：“嗯，最近商场 都在招人，行得通。” 于是，换好保安服后，他们才一起前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经理办公室是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亮着灯。 “经理。”薛砚舟敲了敲门，“我们是今天新入职的保安。” 不久前，他在走道里看到了招聘启事。其中，又有数个保安岗位。既然穿上的保安服，那就带入这个角色好了，起码可以从经理的口中骗出些信息来。 “进来。” 众人推门进去，看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 办公桌上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郑方刚三个字。看来，这就是大西洋百货的经理，郑方刚。 郑经理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就是那种每天在上下班高峰随处可见的打工人。 办公室里，同样在放歌，放的是此前没有听过的歌。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亲的一家人……］ 看来，即便郑经理不是灵异源头，也能开启一段剧情，而不是上来就嘎嘎乱杀的灵异。 果然，郑经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眉：“那个新来的，你衣服怎么回事，穿好一点。” 他指着的，是潘陶。 潘陶有些胖，而薛砚舟随手塞给他的衣服明显尺码不合。他勉强穿上后，外套的扣子就扣不上了。 潘陶此时，连连点头：“抱歉，经理，我马上整理。” 他手忙脚乱，憋着一口气把皮带勒紧，差点没勒出白眼来。 “工作态度还算端正，你们要知道，现在服务行业很难做的，不仅要拼价格还得拼服务态度。站好点。” 郑经理起身，皱着眉从他们身前走过。 “你们知道吗？前段时间，那个新入职的，在服务台工作，因为笑的时候没有露牙齿被顾客投诉了。” “好烦躁，好烦躁，妈的，这工作怎么就那么烦。” 他开始踱步。 郑经理又转了回来，本来还算是正常对话，慢慢变得奇怪起来。 “每天就知道投诉投诉投诉，人多了投诉人少了投诉……” “现在年轻人，没一个能好好工作的，一天到晚就眼高手低 ……” “妈的，昨天又被老板骂了一顿，现在生意不好做他又不是不知道……” 每说一句，郑经理的身形就膨胀一分。 “搞什么企业文化，妈的，谁要和这傻逼公司融为一体啊…… 他的身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涨得占据了大半间办公室。 “快跑！” 薛砚舟喊了一声，众人转身就冲了出去。 房间内，砰的一声，经理炸开来，血肉飞溅，涂得整间办公室都变成鲜红一片。 办公室的门，慢慢关上，里面的灯，也熄灭了。 一无所获。 可是，从其他地方得到的线索都指向了经理。 好在，没有任何危险。 耿秋道：“要不，再进去看看？” 推开门，他们却发现，经理室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郑经理还是坐在办公桌后，问：“你们是什么人。” 接下来的一切，再次重演。 郑经理依旧开始训话，抱怨，然后爆炸。 几人再次站在门口。 “要不，试试把保安服脱下来？” “好。” 没想到，不穿保安服，推开门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 郑经理依旧坐在办公桌前，只是，他却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抬起头，“欢迎入职……你们是什么人？尊敬的顾客，员工区，顾客止步。” 郑经理依旧是那张脸，声音却有些奇怪起来，很沉重：“保安，把这几位顾客……啊，对，保安离职了失踪了理智了……” 他的脸色慢慢涨红，就在众人以为他又要爆炸的时候去，他却站起来了。 砰—— 经理站起来的时候，桌子居然也动了，或者说，整个房间都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桌子，桌子和他是连在一起的！”赵晓天惊呼到。 此时，所有人也都看清楚经理的情况。 与其说桌子是跟他连在一起的，不如说，经理长在了经理室。 他的上半身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下半身却成为了一滩…… 肉。 那滩红色的肉堆和办公室长在一起，他动的时候，办公室便也动了。 他慢慢走了过来。 “跑啊，傻站着干什么！”薛砚舟喊了一声。 众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顾客止步，扰乱经营秩序，留下来，留下来，宾至如归，我们是一家人……” 经理跟着追了过来，他移动的时候，整个走廊都在起伏不定。 外面的走廊，此时也亮起了红色的灯光，红色光芒照耀之下，走廊也成为和经理室一样的质感。 经理在后面狂追，众人在前面疯狂地跑。 “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地面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狠狠拽住了林叶的脚踝。 林叶躲避不及，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耿秋在她前面几步，一听林叶的惊呼，直接转头一把拉住林叶的手，拼命往门口方向拖。 然后，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似乎是和整个走廊长在一起的。手慢慢化成一滩血肉，将林叶几乎要整个吞噬进去。 薛砚舟正要转头帮忙，却发现前面的走廊鼓出一个又一个肉瘤。 那些肉瘤扭曲着，变成了人形的样子。 他们穿着保安服，穿着大家乐超市的制服，穿着柜台的制服，一个个，都涌了过来。 不能让他们成型了，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 薛砚舟抽出刀，扑了上去：“你们快点想办法脱身！” 一个又一个肉瘤被他割了下来。 只是，才一割下，肉瘤又蠕动着重新融入血红的走廊之中。肉瘤涌动着，试图堵住走廊的出口。 敏捷最高的潘陶，跑得也最快，他赶在出口将要合上之时，冲了出去。 “……” 薛砚舟又一刀切掉堵着门口的肉瘤，正准备做些什么，却见潘陶又掉头钻了进来。 “你们……” 他看见了林叶，看见林叶被缠住了脚。他顾不上太多，冲向了林叶的方向，拼命想把人救出来。 潘陶只加了敏捷属性，并没有什么攻击力。而经理死死缠着林叶的那摊血肉，岿然不动。 那边， 薛砚舟拼了命要维持的出口，也越来越小。 潘陶狠狠咬牙，猛地将自己的腿，塞进了经理的嘴巴。或许是因为如此，经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潘陶一把推开林叶和耿秋：“快走！” 耿秋还想扑过来帮忙，却被潘陶一把推了个跟头。 “妈的！老子能换两个人活下去，也算是值了。”说完，他又转头喊了一句，“小薛！待会记得来找我！一定要来！妈的！赌了！” 他忽然转身抱着经理，整个人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亮起了刺目的白色光芒。 此时，薛砚舟也做不了什么，只得拖着耿秋和林叶，又一脚把在门口的赵晓天踢了出去，随后一起冲出了血肉构成的走廊。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砰的一声闷响，里面完全炸裂开来。 “他……” 薛砚舟记忆力很好，他知道潘陶这是怎么了。 那是主城商城最低级，最容易领悟，任何天赋都能学习的一个技能。 自爆。 潘陶，那个贪生怕死的潘陶，居然为了救人自爆了。 红色的液体糊满了整个三楼，所有视线可以到达的地方，都是一片鲜红。 耿秋盯着潘陶自爆的方向，许久才说了一句：“潘陶，死了？郑经理，死了？” 音乐，又从广播传了出来。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亲的一家人……］ 红色，慢慢吞噬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 唔—— 我这是在哪？ 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对了。 薛砚舟想起来了，他们是一家人。 今天是除夕夜，听说大西洋百货有大型活动，打折抽奖。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零点的活动来的。 据说，会发现金。 他没有工作，在家带孩子，自然在这方面很是敏感。 前面的是谁？ 啊，对，是他的孩子。 前面的女性转头，喊了一声：“妈妈。” 女性又对牵着自己的少女，喊了一声：“爸爸。”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妈妈，你怎么了？” 薛砚舟转脸，看到旁边站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青年：“你是谁？” 眼镜青年歪头：“我是你儿子啊，妈妈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薛砚舟皱了皱眉。 “喂，你们快点。” 一家人，沿着扶梯，到了一楼大厅。 对了，他们刚才在三楼干什么？那不是员工区吗？ 不管了，先参加活动。 人好多啊。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挤压……还挺温暖的。 像一家人。 比楼上温暖多了。 薛砚舟看到满目的红色，身边的人是红的，商场是红的，装饰是红的，气球是红的，他也是红的。 大厅中央，临时搭起来的表演台上，主持人在兴奋的主持活动。有人被邀请上去互动，有人抽中了大奖。 可惜，他向来运气不好，没能中奖。 不过不要紧，待会还有大奖。 是什么呢？ 啊，对。 现金。 薛砚舟抬头，看着红色的气球，不对。 像一只眼睛，好多眼睛，红色的眼睛。那些眼睛，都在盯着他，为什么商场的气球，要做成眼睛的形状呢？ 眼睛？对，眼睛！ 他是薛砚舟，不是什么妈妈！ 猛地，薛砚舟清醒过来，从那种奇特的状态清醒过来。 眼前的一切，不一样了。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分明是各式各样的塑料模特，还有旁边的扶梯，已经完全坍塌。 从扶梯里，一直有人爬出来。它们的手□□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好快乐啊——一起挤压吧，一起滑行吧——唱歌吧，跳舞吧——我们是一家人呀——］ 奇怪的声音响起。 薛砚舟看到了被挤在人群中，挤在塑料模特中的耿秋林叶和赵晓天。 他们的表情有些扭曲，并不像其他本已死去的顾客那样狂热，而是一种扭曲感。他们也在挣扎。 只是，薛砚舟看见赵晓天的嘴里，似乎开始想要说些什么。 “恭喜——” 不行，不能让他唱出来。 薛砚舟猛地抽出匕首，却没有却斩碎那些伥鬼和塑料模特，而是转身翻上了表演台。 主持人：“尊敬的顾客，请您不要登……” 薛砚舟直接一匕首挥了过去。 主持人应声倒地，没有血，有的只是继续提示的声音。 “请您不要随意跳上表演台，活动就要开始了。” 薛砚舟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触犯规则了，他转身，一脚踢翻音箱，割断了线路。 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推挤着的伥鬼塑料假人都停了下来，耿秋他们也停了下来。 眼见着眼神就要清明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 头顶的气球爆了，无数纸片从上面洒落下来，纷纷扬扬的。 然而，在气球里的，并不是现金，也不是礼品券，而是黄色的纸钱。 “是钱！是钱！好多钱！” 有人大喊一句，静止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不行， 薛砚舟忽然想起此前顾远洲控制场面的方法。 他没有鬼影，但是，他有鬼发。 此时，也顾不上其他。 薛砚舟一捏木头娃娃，疯狂提取里面的灵异力量。 漫天的黑色发丝，从木头娃娃身上蜂拥而出。 发丝死死缠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伥鬼，也缠住了其他人。如果顾远洲在这里，大概会受到比之前更强的震撼。 控制一缕灵异并不难，邪能控制这个技能，相当于把鬼影分成很多细微的部分，每一部分都需要控制力。 压制住灵异，又不消耗太多。 薛砚舟有些不熟练，才一将鬼发连接到那些躁动的伥鬼和塑料人偶上的时候，就只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 冰凉得可怕。 从使用木头娃娃的灰雾开始的瞬间，薛砚舟就开始倒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如何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从伥鬼和塑料人偶上获得的灵异能量，虽然入不敷出，但也能延缓被木偶反噬的时间。 薛砚舟毫不犹豫，跳下表演台，向 着扶梯直冲而去。 经理室。 一切的源头，应该还是和经理室有关。 薛砚舟甚至已经清楚地知道灵异源头应该是什么东西，一盒磁带或者是cd。总之，是可以播放的歌曲。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的几乎要飞起来。 思考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速度。 他们明明才杀死了经理，为何会在出去的时候忽然被污染，差点成为伥鬼。那时，广播还在放歌。 按照人类的本能来说，在那种生死交加的时刻，很少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可是，在被经理困住的时候，在那个如同血肉一般的走廊中，在和一个又一个堵着入口的伥鬼的搏斗中。 这薛砚舟耳边始终回荡着那首歌。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这不正常。 并且，在歌曲中，还夹杂着一声又一声的妈妈，然后，薛砚舟就变成了“妈妈”。 他们差点就真的融入这个大家庭了，融合的融入。 所有失踪在商场里的人，都变成了商场的一部分，他们在商场里听到了歌，被灵异污染。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回来，最后永远的留下来。 从一开始，负二楼，他们是靠着歌曲的提示通过。负一楼依然如此。 经历几次后，他们会下意识地去听歌，记住歌词，加深污染，所以他们的精神一直在不明原因地狂掉。 最后，在杀死郑经理的时候，在郑经理血肉的加持之下，彻底被污染同化，成为商场的一部分。 到了！ 薛砚舟再次回到了员工工作区附近。 这里还残留着之前的惨状，一片狼藉。 四处都是被炸得一塌糊涂的血肉，踩上去还有黏腻的感觉。薛砚舟停留片刻，弯下腰，捡起了一个吊坠。 他注意到了，那是潘陶一直挂在身上的吊坠。 吊坠可以打开，里面有一张合照，里面是潘陶和一个少女。 薛砚舟看了片刻，发现少女竟然和林叶长得有几分相似。 吊坠的背面，写着几个字：给亲爱的哥哥。 他忽然明白过来，潘陶那样的性格，为何会为了素不相识的玩家献出生命。 薛砚舟把吊坠放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他停在经理室门口。 再一次，这一次，应该要结束了。！ 第33章 大西洋百货[完］ 经理室的门,在刚才混战中已经碎了一地，里面的家具横七竖八乱成一团。 地上都是黏腻的红色液体，这种触感很是恶心,但是，仅仅是郑经理被杀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肉。 薛砚舟皱眉,低头,发现房间的瓷砖地面已经被炸烂不少,还有些边角翘起来。而这些血肉和黏腻的液体，来自瓷砖下面。 之前数次,薛砚舟也见到过地面裂开,从裂缝中渗出黏腻的液体。他本以为是被灵异影响产生的幻觉，现在看来。 那个时候，看到的才是真相。 他一件一件东西仔细检查，生怕错过了灵异源头。 可是，整个经理办公室里，并没有类似磁带或者是cd的东西。 薛砚舟弯腰,从角落捡起一台笔记本电脑，黑色老款,很厚，还带cd播放的那种笔记本电脑。 难道在这里面？ 他找了张还算完整的椅子坐下，按下电脑电源。 不得不说,电脑质量不错，居然还能顺利启动。 才一开启,薛砚舟就听到了读取碟片的声音，难道真的是在这电脑里？ 不对。 他没感觉到有什么阴冷气息，胸口的眼睛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现在找不到线索,看看cd里的内容再说。 cd里，是视频，监控室里缺失的一些视频。 之前，在监控室里的时候，薛砚舟曾经试图让潘陶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监控录像。然而，只有从玩家进入百货之后的录像，其余都没有。 原来，之前的录像是在经理办公室里。 薛砚舟点开最前面一段监控录像，内容很简单。 郑经理被老板骂，大概是商场业绩不达标，员工凝聚力不行什么的。之后便是郑经理加班做方案，为了提升员工凝聚力之类的。 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直到有一天，他提着一台巨大的老式录音机走进了办公室。 从那以后，郑经理似乎被音乐治愈了，每天都在听歌，情绪也慢慢好转。他开始跟着唱，随时随地都在唱歌。 提升团队凝聚力的方案做出来了， 郑经理带着员工一起唱歌。员工越来越少了，老板质问他，他却说，员工已经和商场融为一体了。 之后，便是开始有顾客在商场失踪。虽然如此，商场的人流量还是很大，似乎有着什么神秘的吸引力。 最后，便是那次新春活动。 活动的前半段，一切正常，除了人太多。所有能站人的地方，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狂热的神情。 台上的音箱，一直在放着同一首歌。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放着放着，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唱了，下面的顾客开始唱了，所有人都举着双手，狂热的唱着同一首歌。 零点钟声响起，砰的一声，顶上数个巨大的气球炸裂开来。 纷纷扬扬的黄色纸钱，如雪花般洒落。下面人头攒动，所有人带着狂热的表情，一边唱歌一边抢着纸钱。 然后，意外发生。 场面却并不混乱，即便是有人摔倒有人被踩踏，在场的人都浑然不觉，依旧在热烈地庆祝着。 视频到此为止。 薛砚舟皱眉，起身。 视频中倒也不全是这些几乎已经推理出来的剧情，里面有有效信息。 郑经理在得到那台录音机之后，每天都会提着去一个方向。 薛砚舟按着视频中经理前往的方向走去，是走廊的尽头。 尽头是一堵白色的墙，什么都没有。 薛砚舟敲了一下，墙是实心的，没有暗门。 他沉默片刻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道具。 [鬼烛：点燃后，可以看到你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哦。］ 鬼烛很便宜，因为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不少玩家在点燃之后，甚至会被灵异袭击。 因为它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吸引灵异。 灵异被烛火吸引，所以会被玩家看到。 玩家之间还流传着一句歇后语。厕所点鬼烛——找死。 薛砚舟不想找死，他挺想活着的。 当初选择鬼烛放进背包，只是因为在和谢亦明的一次交流中。他说，在找不到线索的时候，可以试试反向思维，吸引灵异来找你。 以九级大佬的实力来说，并不畏惧被灵异找上。普通玩家要用的话，还是需要掂量一下自己实力的。 薛砚舟毫不犹豫地点燃了鬼烛，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多盲目的自信。 而是，经理太强，几乎是能调动一切伥鬼过来袭击。那就证明，这个灵异源头，只是精神污染性的。 郑经理是守护着它的，最强大的伥鬼。 烛火起初亮起来的时候，是普通的红色。 根据主神商城的说明，普通时刻，烛火是红色的，当烛火变成绿色的时候，便是有灵异。 薛砚舟举着蜡烛，沿着墙面细细检查。 烛火微微跳动一下，变成了绿色。薛砚舟直接抽出匕首，对着变为绿色的部分，猛地扎了进去。 接下来的便是重复简单动作，沿着烛火变成绿色的部位，用匕首划了一圈。 那是一扇门的形状。 做完这一切后，鬼烛也恰好消耗完毕。 薛砚舟抬脚，猛地踹了过去。 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广播室，广播室不大，约莫七八平米的一个房间，没有窗。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摆着广播用的仪器和麦克风。一切看起来都只是个商场常见的简单广播室，除了那台老式录音机。 录音机还在转动，里面还有歌声传出来。 这便是大西洋百货的灵异源头，关押了它，便能通关副本。 薛砚舟上前一步，正想从录音机内拿出磁带，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 “小舟。” 声音很熟悉，似乎是他曾经非常在意的人。 “小舟，我很想你。” 薛砚舟没有动，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当初，你那么绝情的走了，我一直在找你。” 温柔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其中的情意，满得仿佛就要溢出来。 “当初，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出来……” 一双极为好看的手，慢慢揽上了薛砚舟的腰，有温热的气息，在耳旁拂过。 如情人的低语，如此暧昧，如此令人沉醉。 薛砚舟微微垂眸，随后转身，一刀捅 了过去。 被扎中的瞬间，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化作扭曲的黑影，倒在地上的时候，又成为一具塑料模特。 薛砚舟挑了挑眉：“还是个老熟人。” 这个忽然出现的塑料模特，竟然是他独自一人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商场时，遇到的那个。 薛砚舟脚尖一挑，把塑料人偶踢开。 那个头，又掉落下来，随后滚落一旁。 咕噜咕噜——塑料假人的头，越滚越远越滚越远，没入红色灯光之中。 红色？ 不对。薛砚舟猛地转身，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一片红色。 砰砰砰—— 是什么在跳动，不对，是这个房间在跳动。 旁边的墙，变成了红色，或者说不是红色，而是血肉。一张又一张的脸，自血红色的墙上浮现出来。 有郑经理有保安还有李三金，他们张开嘴，开始唱歌。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亲的一家人，融入我们吧，融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吧。好温暖啊好快乐啊，大家都好快了啊……］ 薛砚舟僵住了，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幻觉，是那个老实录音机，是那盘磁带在搞鬼。 可是，已经在大西洋百货中接受许久精神污染的他，无法从这种境况摆脱。 他还有退路。 拿出规则笔记本，在上面写下“鬼磁带”三个字，就能低分通关。起码不会死。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在一楼还被鬼发暂时吊着性命的几人，就会瞬间被大西洋百货吞噬，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们和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对吗？他们，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对吗？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对吗。 薛砚舟动了，他笑了。 “对啊。可是，那样通关未免也太不刺激了，我这人啊，最讨厌的就是无趣的东西。” 话音才落，他的掌心，凭空凝聚出来一柄匕首。 a级技能，暗影之刃，消耗十点精神。 匕首凝聚的瞬间，薛砚舟胸口的那个眼睛，猛地变成了鲜红的颜色，仿佛能滴血一般。 自他脚下， 灰色雾气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警告，警告，玩家同步率已超过90%，请尽快使用道具降低同步率，否则，你将永远成为噩梦世界的一员。］ 薛砚舟浑然不觉，捏着匕首向前踏出一步。 [同步率，91%］ 灰雾蔓延的地方，红色消失。 他继续往前走，雾气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和灵异的同步率，也越来越高。 同步率，98%。 薛砚舟没有犹豫，再次踏出一步。 灰色雾气，将一切红色驱散，眼前，是那台老式录音机。 “我赢了。” 薛砚舟又笑了一下，随后，猛地一刀劈开了老式录音机。 一盘磁带，掉了出来。 灰色雾气之中，已经开始慢慢浮现出红色的眼睛，木头娃娃蠢蠢欲动，将要彻底吞噬他。 这一次，没有顾远洲的噩梦犬帮他离开深渊。 薛砚舟却只是弯腰，捡起了那盘磁带。 磁带入手时，上面写着的是[新年合家欢歌曲合集］。在薛砚舟手里待了片刻，上面的字样，却慢慢扭曲着，形成了几个字。 [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最刺激的小故事］ “……” 还知道自己好哪一口。 薛砚舟拿出关押盒，把磁带狠狠的塞了进去。 [恭喜玩家关押灵异源头“鬼磁带”，请问是否离开副本？］ 薛砚舟没动，他看着雾气之中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然后，抬手。 “下次见咯。”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按下了[是］。 白光亮起，薛砚舟的身影消失的灰色雾气之中。 通关。 [恭喜玩家通关76-大西洋百货（中级），下面开始结算。］ 通关用时：三十三小时，您已超越98%的玩家。 地图探索度：100%。 剧情探索度：100% 通关评价：s。 获得积分：1000。 获得道具： 鬼磁带（七级灵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你喜 欢吗？ 鬼牙（三级灵异）：铁口直断，哎呀呀呀，别揪我胡子，我没骗你啊…… 鬼相片（二级灵异）：拍照的话，灵魂会被摄入其中哟，嘻嘻嘻。（鬼相机附属产物） 薛砚舟此时整个人已经处于混沌状态，脑瓜子嗡嗡嗡的。主神结算的文字，在他眼中是无数扭曲的鬼。 他捏了捏眉心：“先给我恢复精神值。” [请问，是否花费100积分修复精神损伤？］ “是是是，快点。” 又是熟悉的流程，等到白光散去的时候，薛砚舟已经恢复正常。 他关押鬼磁带的过程，看起来轻松，其实很是凶险。 那时，鬼磁带的精神污染让整个大西洋百货再次化成血肉地狱，没有像谢亦明那样可以大面积攻击的鬼火，几乎是不要想把它找出来。 鬼发已经在下方困住伥鬼，鬼火只有那么一丁点根本起不到作用。于是，薛砚舟再次选择了灵异对冲。 精神和同步率是负相关，他使用暗影之刃，扣了十点精神值。精神值已经变成-13，同步率自然暴涨。 木头娃娃失控，灰雾对冲鬼磁带的灵异。这才让鬼磁带的踪迹暴露出来，最终被关押。 然后，又借通关之后主神的力量阻止了灰雾的进一步吞噬。 总之，每一步都是走钢丝，玩的就是个心跳。 如此冒险，收获也是丰厚的。 薛砚舟看着墙壁上的次，有些疑惑。 鬼照片，是什么？难道是潘陶的吊坠？ 他从背包里取出吊坠，看着里面的照片。关押灵魂，难道潘陶自爆前要自己一定去找他，就是因为这个照片？ 只是，鬼照片似乎要和鬼相机配套使用，如今鬼相机不知在哪，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鬼相片究竟有什么作用。 薛砚舟打开商城，在搜索栏输入“鬼相机”。 [对不起，搜索结果不存在。］ 看来，鬼相机是副本产物了。他只得先把吊坠收起来，找机会再打听一下鬼相机的消息。 另一个道具，鬼磁带就是老朋友了。 薛砚舟笑眯眯的看了看关押盒里的鬼磁带，问：“这玩意儿有 七级，能兑换吗？” [鬼磁带，可兑换两万点积分，请问是否兑换？］ 薛砚舟想了想，点了[是］。 他如今已经有木偶了，倒不需要什么鬼磁带来激活天赋能力。这种吞下去还不一定能激活的东西，得不偿失。 还不如换成积分，等积分高了开vip商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制衡木偶的特殊道具。 是的。 主神商城就是这么坑，居然还有vip商城这种选项。 开vip，需要花费一万分。不过，现在鬼磁带就能换两万，还有一万结余，简直是一夜暴富。 [现在为您兑换积分……对不起，道具不存在，兑换失败。］ 等等。 道具，不存在？ 薛砚舟打开背包，发现之前还放在关押盒里的鬼磁带，已经消失不见。 他深呼吸一口，一把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木偶。 果然，木偶上面的纹路还微微亮着红色的光。 鬼磁带，被这破玩意儿给偷偷吞了！ 薛砚舟怒道：“主神，这玩意儿能不能兑成积分？” 说出这句话后，主神商场还真的出现的检索界面。 薛砚舟很满意，因为他感觉到了从木偶身上传过来的，微末的恐惧感。 很好。 可惜的是，屏幕上很快出现一行字。 [很抱歉，该道具不可兑换。］ 薛砚舟也不觉得遗憾，反正他也没想过，能这么简单就解决掉木偶的问题。而且，收益和风险总是并存的。 木偶虽然危险，但却也好用，能隐身能吞噬，甚至还能借用其他灵异的力量。可惜，在游戏里用过鬼发之后，木偶头顶那簇小小的黑色就消失了。 简单来说，它秃了。 薛砚舟捏着它晃了晃：“小秃头，你是不是不能用鬼发的能力了？” 没有回应。 薛砚舟也只是调笑，他闭着眼睛感应一下，果然，在灰雾之中，已经不能感觉到黑色发丝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缕似有若无的歌声。 也不知道这鬼磁带有什么用。 从大西洋百货里发生的事情来看 ，磁带能造成精神污染，让人不知不觉地被催眠。总之，在副本或是灵异入侵区域，应该能起到些作用。 至于那颗鬼牙，也不知道是木偶嫌弃等级不够还是吃饱了，总之没吞。 薛砚舟把鬼牙换了五千积分，总算是勉强凑够了他早就看中的一个东西。 [低级练习室：你可以在里面尽情使用灵异，不用担心灵异太过爱你：）。时间强度视练习室等级而定。］ 兑换过后，房间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门。 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张椅子，出自之外，就是四面都是镜子的墙壁。 不得不说，这样的房间有些渗人，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呆久了，估计会出现心理问题。 主神就是这么坑，五千积分卖的东西，也不想让玩家用太久。 薛砚舟走过去，做了下来。他除了有些怕未知的东西，其他事情很少能引发他心理上有什么不适。 大概都是在曾经的任务中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 他闭上眼睛，灰色雾气慢慢笼罩了全身。 薛砚舟能感觉，在这个神奇的房间里，木偶似乎不能反噬了。 木偶很安静，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无论他调用多少灰雾，木偶都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地任他压榨。 灰雾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 这是薛砚舟第一次，如此清晰且近距离观察这种灰色雾气。他抬手，轻轻触摸。 果然，阴冷的感觉顺着指尖，攀爬而上。这灰色雾气，和灵异入侵区域外笼罩的一模一样。 从灵异百科中查询到的鬼雾，并不是这样的。鬼雾算是一种辅助类的灵异，不能吞噬其他灵异。 说起来，木偶的来历着实过于奇怪，它为何能产生灰雾。 从薛砚舟了解到的关于神降派的资料，那些人除了“眼睛”标识之外，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灰雾，灵异入侵，神降派…… 是不是可以解释为，灰色雾气会带来灵异。只是灵异入侵区域是在各种地点，而神降派则是灵异直接进入人体。 算了，不管了。 神降派的资料残缺不全的，薛砚舟也就知道几点。 一是神降派的首领是仇慎，他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单独在各公寓外面弄了一栋楼，里面都是神降派的人。 进入神降公寓的人，几乎是无法回到本来的世界。只能在噩梦游戏中一直徘徊。 二则是，神降派的人，实际上是半人半鬼，和灵异的关系并非借用，而是共生。比如仇慎脸上的那个白骨面具，就是和他共生的灵异。 只要在噩梦游戏中继续轮回，总会知道木偶的来历。 眼前的问题，是隐藏起来。 当然，薛砚舟指的不是在谢亦明顾远洲这些人面前隐藏马甲，那些经历了不知多少的大佬，估计早就看出些端倪来。 薛砚舟装作自己是毫不知情的轮回转世，反正，告诉大佬们曾经那个人不在了，转世回来就是另一个人。 也挺好的，是一种解脱的方式。 薛砚舟沉思许久，想着怎么让这灰色雾气更加贴近鬼雾的效果。 最大的差异在于吞噬和借用。 此前，薛砚舟为了帮助谢亦明摆脱反噬，加之对噩梦游戏灵异这些玩意儿理解不深，一时激动就以自身为战场，让两种灵异对冲，把对方的神智唤醒。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降低同步率是只有恢复系的技能才能做得到的。恢复系天赋极为稀少，少到整个186公寓就那么几个。 他们从来不出任务，噩梦游戏也有其他高级玩家保驾护航，总之，总部把他们当宝贝疙瘩，生怕一个不好把这些珍贵人才给折损了。 事情有点麻烦。 雾气，歌声。 薛砚舟心中想法微微一动，这倒是可以试试。 他随手选了一个假象目标，这是低级练习房提供的功能之一。、 模拟灵异，试验技能。 一团看不清状态的灵异出现，在地上扭动着，向着薛砚舟爬来。 噫—— 虽然知道这玩意儿是虚拟的，可看起来还是有些恶心。 薛砚舟冷静一下，试图将灰雾中的歌声放了出来。鬼磁带并非本体，其上承载的是一种声音类的灵异。 那盘磁带里都是新年歌曲，也只是因为得到磁带的郑经理，当时正因为新年活动焦头烂额。 磁带便以新年歌曲的形式出现。 此刻，鬼磁带寄生在灰雾之中，自然是由薛砚舟决定他的出现方式。 灰雾中飘出奇异的音乐，让人心神宁静，其他人听不到，只有灵异能够听到。 眼前的灵异，攻击的动作慢了下来，动作越来越慢，随后，不动了。 [恭喜玩家领悟b级技能，寂静之夜。］ [寂静之夜：处于雾气中的灵异，会安静下来，不再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很好，就是这个了。 试验完毕，薛砚舟离开低级练习室，正准备回去修整的时候。 墙上亮起两条提示。 [玩家耿秋请求加你为好友。］ [玩家林叶请求加你为好友。］ 他一一通过。 耿秋很是干脆利落，转了800积分过来。 [这次通关全靠你，谢谢了。］ 林叶则是先说：[谢谢你。］ 然后，转了800积分过来。 过了片刻，林叶又问：[薛哥，我想问一下，你……找到潘陶哥了吗？］ 薛砚舟：[我不确定，我捡到了一个吊坠，里面是他和妹妹的合照。］ 林叶：[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来救我。］ 林叶在网络上交流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现实那么内向。 薛砚舟直接把吊坠上的照片发了过去。相信林叶看到照片之后，应该就明白潘陶为什么会舍身救人了。 没想到，林叶回过来的一句话，却有些没头没脑。 林叶：[其实，我有一个哥哥，小时候我意外掉到河里，哥哥为了救我死了。是水鬼。我哥哥那时才十岁，如果他顺利长大的了的话……应该会和潘陶哥有些像。］ 说完这句话后，林叶的名字就灰了下来，显示已离线。 薛砚舟叹了口气，同样也离开了寂灭公寓。 离开游戏之后，他依旧出现在了原地。 这是灵异入侵区域和噩梦游戏副本另一个不同之处。 被困在灵异入侵区域里的时候，外面的时间也是在同步流逝的。而噩梦游戏副本，或许是出于另一位面的缘故。 回来的时候，会几乎在同一时间。 薛砚舟进入游戏之前，正在推开宿舍的门。 此时，他依旧在推门。 “小舟？回来了？” 宿舍里有两个人，徐城不在。 “嗯。”薛砚舟问，“徐城呢？” 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过去以后，学校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恢复正常运营。 期间，整个学校封闭，由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用特殊仪器进行检查之后才再次放开。 这半个月，薛砚舟一直住在处置中心，几乎把里面的案卷都看了个遍。 至于那些在灵异入侵事件中受到影响的人，则各有不同。 有些人死在了事件中，比如思修课的赵老师比如关立雪比如梁初旭；有些在入侵结束后不久就醒了过来，比如薛砚舟宿舍另外两个后进入副本室友，向松和卢文明。 还有一些，则是陷入昏迷。 徐城运气不错，昏迷一周后醒了过来。他的女友余丹就没那么幸运了，现在依旧没有醒过来。 从噩梦游戏的角度来看的话，大概解释就是，每个人被灵异污染后，精神值都会有所下跌。 跌到零，就会陷入各种奇怪的状态，比如昏迷比如疯狂。 脱离灵异源后，视个人素质，精神会缓慢恢复。徐城运气好，使用表白墙app不像余丹那么频繁，也就许了个过高数的愿望。 加上在新州中学的时候，薛砚舟在里面，曾经拉回他的理智，给他回了一波精神。 余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是表白墙app的重度使用者，还是动漫社的成员，虽然不像关立雪那样许了太多愿望。 可是污染程度也很深了。 所以，她至今还没有醒过来。 徐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几乎每天都去医院看余丹，甚至还开始找各种偏方，想着怎么能唤醒女友。 “他去临铜市旅游了。” 这段时间恰好是个小长假，不少学生都选择出去旅游。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徐城会跑出去旅游。 还是去临铜这么远的地方。 临铜市在汉北省，属于第一区管辖范围，距离新州市很有段 距离。 “旅游？”薛砚舟一愣，“他舍得离开余丹？” 向松解释：“也不算旅游吧，是为了余丹的事情，他前两天在论坛上看到，说什么来着……” 卢文明补充道：“好像去个什么庙里，给余丹求平安符。”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得是说磕头许愿什么的。”额 “不对，是平安符，我听他电话里念叨的。” 薛砚舟索性问：“什么论坛？” 向松：“你不知道？就是最近很火的天灾论坛啊。” “天灾论坛？” 薛砚舟这段时间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没什么时间关心网络上的事情。 两个室友七嘴八舌一番解释。 原来，新州大学事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新州大学是全国排名前五的重点大学，这一回出事，还是死了不少学生和老师，这事情热度一下就上来了。 奇怪的是，这一回官方并没有模糊处理，而是公布了灵异入侵事件处置报告。 当然，这和处置中心计入档案的报告有所区别，但也是第一次公布。 各种专门讨论灵异入侵事件的小组论坛一时之间，都上了明面，开始大力宣传起来。 天灾论坛就是其中势头最猛的一家。 薛砚舟倒也知道官方的意思，灵异入侵真的要控制不住了，与其一直遮遮掩掩，不如放开给普通人更多获得消息的途径。 据顾远洲透露的消息，官方已经开始在修订《自救手册》了，手册内容基本上是告诉普通人如何最大限度的在灵异入侵中活下来。 薛砚舟打开电脑，登陆了天灾论坛。 他随意看了看，发现上面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甚至还有人胡诌新州大学灵异时间是什么巫蛊诅咒之类的。 薛砚舟看得直皱眉，然后问了一句小飞。 小飞回道：“我们在准备成立网络监管小组处理这些事情了，现在太乱太忙了。” “嗯，好，谢谢了。” “对了，小舟，队长回来了，让你明天过来找他。” 薛砚舟：“啊？” 小飞：“估计还是新州大学的事 情吧，队长这段时间一直在首都，这事儿好像很复杂。” “嗯，好，明天几点？” 小飞：“看你有空吧，队长说你到了打他电话就行。” 挂断电话，薛砚舟有些奇怪。 没想到谢亦明那人表面挺严肃的，平日里还挺随意。 薛砚舟关上电脑，上床睡觉。再怎么意志坚定，经历了一个副本之后，还是会心力交瘁的。 *** 第二天。 新州市特殊事件处置中心在新州市市中心，方便随时去往各个地方。黄金地段，占地面积却很大。 除去前面作为门面的一栋办公大楼外，后面还分了生活区和后勤区。 据说在后面，还有特殊的□□区域。有些被灵异寄生的人，都会暂时被关押在这个地方。 审判过后，这些人会被押送到首都总部，进行灵异剥离。 今天路上特别堵，薛砚舟耽误了些时间，到处置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饭点。 才一下车，他还在犹豫是先去谢亦明办公室还是怎么样的时候，接到了谢亦明的电话。 “我在食堂等你。” 处置中心的食堂，在办公区后面的单独一栋楼里。各个菜色都有，味道还都不错。 不过据说向谢亦明这类负责人，都是由食堂送到办公室的。 薛砚舟才进食堂，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住在这里的半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是在食堂吃饭的。 说实话，氛围其实和大学食堂差不多。 但今天，却格外严肃。 食堂是自助餐，但每个打饭的人，似乎都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子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很快，薛砚舟知道这种诡异氛围的来源是什么。 二楼的谢亦明。 他坐的位置很好，能俯瞰整个一楼。 这也就导致，每一个吃饭的人都用一种安静且极为迅速的方式，疯狂往自己嘴里塞饭。 薛砚舟摸出手机，顺便看了眼处置中心内部群。 果然，已经有人在群里喊着。 “大魔王在食堂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这什么情况！那我待会 点外卖算了。” 也不知道谢亦明知不知道，他在这些人嘴里的外号是什么。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应该也不在意。 谢亦明站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谢亦明抬手：“这里。” 他声音很好听，很清澈的感觉，虽然音量不大，但在此刻安静无比的食堂，显得格外响亮。 蹭的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薛砚舟。 “……” 即便是像薛砚舟这样不太在意外界看法的人，此时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低头，僵着脸迅速上了二楼。 “谢队，其实您忙着吃饭我可以在办公室等你的。” “坐，”谢亦明说，“听小飞说，你很喜欢这里的食堂。” 薛砚舟：“……” 他大概明白谢亦明的意思。 可是，他喜欢的是食堂里的饭菜，谁会喜欢一个食堂啊。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谢亦明也算是他的老板了，对于打工人来说，自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食堂里的东西种类挺多的，我喜欢这种自助餐的形势，想吃什么都可以，每天还换菜单。” 谢亦明有些出神，似乎再想什么。 薛砚舟：“谢队？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按照工作流程来说，签字并不需要两人面对面的签。小飞提交过去的文件，谢亦明签字，然后交给行政部门给薛砚舟开通权限就行。 或者，是有其他事情？关于新州大学？ 谢亦明却拿出那把短刀，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这把刀，你收下。” 他停顿一下，“一直用具象化出来的，同步率会太高，不好。”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一个不靠谱的想法。谢亦明难道这一个月，都在想送刀的理由？ 他想了三秒，决定收下，以免对方再花一个月去想理由。 “谢谢队长。” “嗯。”谢亦明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情绪却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再然后，就没有再多的寒暄，两人开始沉默地吃饭。 为了食堂其他人的食欲着想，薛砚舟尽可能快地吃完了饭。他发现，桌子上的菜，大多都是他喜欢的。 尽管很安静，他吃得也听开心。 没想到，吃过饭之后，谢亦明居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拿出了一套古朴的茶具。 应该是主神空间出产，带在玩家背包里的道具。 这是？泡茶？ 薛砚舟一脸茫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谢亦明开始泡茶。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谢亦明这样的性格，居然有这等闲情雅致。 茶过三盏。 谢亦明总算是开口了：“如何？” 不得不说，他手艺很好。 薛砚舟是好这口的，应该也曾经深入研究过，总之，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正想夸奖，却想起什么来，口风一转：“我不太懂这些，不过谢队您泡的茶，肯定是很不错的，我真是太荣幸了。” 谢亦明沉默片刻，语气严肃地说：“总部那边有个培训计划，我推荐了你。” “啊？”薛砚舟不解，“我不是编外人员吗，编外人员也可以参加的？” “储备人才。” 四个字，谢亦明就解释清楚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形势，总部开始大规模培养储备人才，也是为了应对更大规模的灵异入侵事件。 “走。” 薛砚舟一愣，还要去其他地方。 “嗯，总部的人，录入资料。”谢亦明解释道。 虽然很简洁，但相较于他平时来说，已经是突破性的语言能力爆发了。 明明是对话，薛砚舟生出了考试做阅读理解的感觉，联系上下文。谢亦明的意思应该是，总部搞了个培训计划。 谢亦明推荐他作为新州市的储备人才去总部参加培训，因为是总部第一次组织的培训，所以需要录入资料。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暗地里长吁一口气。 好在他很有先见之明的找好了掩饰的借口，不然这次资料录入肯定得翻车。！ 第34章 k764次列车 新州市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办公大楼临着街道,一楼是办事大厅。人很多。 没有接触过灵异事件的人，总是觉得处置中心是个神秘的地方，甚至有人会把处置中心想象成阴森恐怖几乎没什么人的可怕建筑。 其实,这里和一般的政府机构没有什么区别，一楼大厅很是忙碌。工作人员抱着文件步伐匆匆,还有各种来报案的普通人。 “我真的是见鬼了，我昨天明明记得自己回家躺床上了，结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马路上,就穿了条裤衩。” “你好,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您是喝醉后直接躺在路上的，没有灵异事件。” “我家的水龙头，这段时间一开,就流血水，你们快过去看看。” “你好,我们跟你们那边的物业联系过了,是最近水管破裂，地底恰好是红色泥土,才导致这种现象产生。” “你们快帮忙看看我家小孩啊！她课本上出现了好多奇怪的小人！肯定是中邪了！” “你好，我们确认过了,你们家孩子的数学老师说了,那是她上课无聊画的。” 薛砚舟跟在谢亦明身后走进电梯，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谢亦明：“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负责接待的，应该脱发挺严重的。” 谢亦明：“你头发很多，储备人才,不用担心。” “……” 薛砚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随后又诡异地理解了对方的点。 大概，是以为他很在意头发的问题，又解释了一波储备人才不需要做接待工作。 谢亦明见他不说话，电梯里又只有他们两人，又犹豫着说了一句：“种头发，可以报销。” 薛砚舟：“……，谢谢啊，我暂时应该不需要。” 电梯里安静下来。 办公大楼太高，刚才其实两人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里已经挤满了人。 然而，谢亦明一过来，三秒钟电梯就清空了。 薛砚舟忽然想起在华钢二村的时候，周毅对他说，谢亦明这个人是个疯子，动辄把所有人都杀光。 这话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不过从处置中心这些人的态度看来，谢亦明起码不是和蔼可亲的性格。 好在他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性格，即使顶着众人目光，他也能泰然自若地跟在谢亦明身后一路进了电梯。 薛砚舟能感觉到谢亦明对自己的特殊。 这种特殊，应该来自于对方通过某些手段确认了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只是，等到谢亦明发现执着寻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和灵异共生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刺激的事情发生。 想想，就觉得挺期待的。 [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薛砚舟：[嚯，吓我一跳，你干嘛呢？］ 沈丘：[监控到你的情绪有巨大波动，为了防止出现什么问题，询问一下。］ 薛砚舟：[没有，我就是想着到时候在任务对象面前掀马甲的场景，应该挺刺激的。］ 沈丘：[呵呵，小心你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砚舟：[说起来，我和谢亦明都没什么爱情纠葛吧？总感觉怪怪的。］ 沈丘：[那不能。当时你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弟，政策不允许的。］ 听到这里，薛砚舟放心了。他喜欢骗人玩，但可不想当爱情骗子。 薛砚舟又笑了笑：[说起来，这个任务还真好玩，玩卧底风云，接下来还能卧底到处置中心总部去，挺刺激的。］ 沈丘：[……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砚舟：[我猜啊，我身上这小木偶，估计和寂灭世界有点关系，带去总部，是不是挺刺激的。］ 沈丘：[你别玩脱了。］ [放心，不会的。好了，电梯到了，你去忙吧。］ 电梯门打开，等在门口的人是小飞。 小飞：“谢队，小舟，你们到了？” 薛砚舟有些好奇：“小飞，你不是说今天出任务去了吗？” 小飞干笑两声：“啊，嘿嘿，就，刚回来刚回来。” 谢亦明：“人呢。” 他说的人是从总部来的负责登记资料的研究员。 “啊，他在会议室里。“ 三人向着会议室方向走去。 “谢队。” 薛砚舟有人招呼，这是除小飞外第一个跟谢亦明打招呼的人。 他有些好奇，一看之下，却有些惊讶。 总觉得，这个人长得有些眼熟？ 薛砚舟不自觉地慢下脚步，想多看几眼，确认这种熟悉感从哪而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看，谢亦明就停了下来。 他转身，问：“怎么？” 薛砚舟：“啊，没事，就是看到有人跟你打招呼。” 谢亦明似乎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反应过来。 “嗯。” 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字，甚至连点头都只有微微的幅度。做完这一切后，谢亦明用眼神示意，薛砚舟快走。 错身而过的时候，薛砚舟听到那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 然后，薛砚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人跟他长得有细微的相似之处。 这时，他们停在了会议室附近。 “小飞，你带他参观，我先进去。” 说完，谢亦明对薛砚舟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会议室。 小飞解释道：“总部过来的人，有些东西需要交接准备，所以队长先过去，我们转转。” “嗯。” “这边是会议室，这边是资料室，哦，对了，那边是队长的办公室，不过他很少过来。他讨厌人多的地方，一般都在后面的住处待着。” 薛砚舟有些漫不经心，他还在想刚刚碰到的那个不知名工作人员。这种连他都觉得眉眼相似的程度，如果说是巧合，他才不信。 倒是没想到，谢亦明个浓眉大眼的也搞替身？ 薛砚舟思绪一路奔涌，直到小飞轻轻拉了一下他：“喂，你想什么呢？” 薛砚舟：“想刚刚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小飞一听这话，似乎急了：“你别误会你别误会，他是走正规考试进来的，事业编，没有走后门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处置人一般都在外面跑外勤，总是需要人搞行政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飞这人嘴有点碎，着急的时候，语速就更快了。 “刚刚那个人，是一次灵异入侵事件里的幸存者，那次事件是我们队长处理的，当然，没有特别救他也没有带在身边，就是碰上了顺手一救。然后嘛，处置中心一般都是倾向于录用经历过灵异入侵事件普通人的，所以就招进来了，真没有开后门，啊，队长。” 两人一转弯，就停了下来。 原来，谢亦明站在了转弯处，把他们刚刚的议论全部都听了进去。 很尴尬。 小飞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居然当面议论队长，他一定会被处死的呜呜呜。 谢亦明开口了，只说了四个字：“他说得对。” “……” 小飞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谢亦明也不在意他明不明白：“好了，进去。” *** 会议室内。 此时，偌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薛砚舟和对面的研究员，谢亦明和小飞则是的隔壁房间待着。两间房间之间的墙壁，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可以看到彼此的情况。 从总部来的研究员叫做章逸，三级研究院，辅助能力者。 章逸读完储备人才管理章程之后，说：“你的基本资料，谢队长已经填好了。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一些小小的测试，你放松就好。” “嗯。”薛砚舟乖乖点头。 章逸抬手，又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谢亦明。 他心里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能让出了名不近人情的谢亦明这么看重，亲自带着来做资料录入。 他负责第五区储备人才的资料登记工作，来新州之前已经跑了好几个城市。 每个城市都推荐了有天赋的年轻人，但没有一个见到谢队这么重视的。 倒不是因为谢亦明本身就驻守在新州，听说，他还是从林口市那边赶回来的。 章逸手里拿着一个仪器，贴在了薛砚舟的手腕上。 一阵操作之后，上面跳出来一行数字。 同步率：0%。 他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一个觉醒了特殊能力的人，怎么可能同步 率是0%？这种情况，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即使被总部精心养着的那几个恢复系能力者，也没见过这么低的同步率？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章逸又看了一眼谢亦明，见对方眉目冷峻，一脸严肃。他也不敢随便质疑，只得小心翼翼地开口：“薛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展示一下能力？” “嗯。” 薛砚舟点头，随后使用了隐身。 无事发生。 章逸愣了一下：“这是？” 薛砚舟：“嗯，说起来这个技能对人应该无效的，就是，隔绝灵异的感知。” “哦哦。” 章逸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值。 同步率：0%。 眼前长得过分好看的年轻人，更加可疑了。章逸迟疑着想，据说第五区的谢队长个性孤僻，不喜跟人打交道，不会真的被骗了吧？ 这位薛先生，长得如此令人过目不忘，该不会是美人计吧？ 薛砚舟也从房间里诡异的沉默中窥见些许章逸的想法，可是他其他技能似乎也不合适。 阴影斗篷和隐身差不多，都是只对灵异有效。 暗影之刃则是用了就精神狂掉，在谢亦明面前让木偶失控，那不是找死吗？ 那只剩下这个了，在练习室内新领悟的技能，刚好谢亦明也在场。 一举两得。 薛砚舟开口：“从华钢二村事件出来后，我还领悟了一个技能。嗯，能请谢队进来一下吗？” 他话音才落，门就打开了。 “好。”谢亦明走了过来，拉开薛砚舟旁边的椅子坐下。 章逸的压力更大了，甚至不自觉得挺直了背。 薛砚舟：“谢队，你记不记得之前在理发店的那次，你的异能失控？后来我一直在试图再找到当时的感觉。” 谢亦明：“嗯。你帮了我。” 薛砚舟：“能不能麻烦您进入使用灵异的状态？” “好。” 谢亦明摊开掌心，一簇绿色的火焰在上面跳动着。整个房间的温度，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鬼火跳动着，看起来很是不安分。 薛砚舟闭上了眼睛，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起了雾，只有灵异能听到的歌声，幽幽响起。 谢亦明掌心那团不停跳动的火焰，忽然安静下来，如同一幅静止的画。 “我觉得，很舒服。”谢亦明说，“用鬼火时，我想毁灭一切，现在，很宁静。” “嗯，这个技能叫寂静之夜。” *** 顺利完成资料登记，回到宿舍之后，薛砚舟把自己摔到床上。 不管他再怎么喜欢刺激，经历刚才那一遭，演得还是挺累的。 寂静之夜这个技能用出来后，他没有解释太多，顺利完成了资料登记。 谢亦明被安抚过后，似乎很困，结束之后回了自己办公室。 而章逸，离开的时候则是满脸激动兴奋，连声说让薛砚舟一定要去总部参加储备人才培训。 他们各自脑补什么，薛砚舟懒得去了解，总之，眼前的一关算是过了。 总算，能休息几天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徐城空着的床铺。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薛砚舟拨通了徐城的电话。 [嘟——嘟——］ “喂。” 薛砚舟：“徐城，你到了吗？” 徐城：“到哪里？” “你不是去旅游了吗？到目的地没？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徐城那边似乎信号不好，杂音很大。 “徐城？” “到，到了，这里很好。” 薛砚舟微微皱眉，觉得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杂音，居然有些像水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城：“回去，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很好。” 薛砚舟：“那余丹怎么办？你不是去给她求平安符的吗？” “余丹，很好，我也很好，这里很好……” 说完之后，徐城直接挂断了电话。 薛砚舟立刻又打了回去。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打。 依旧是无法接通。 徐城出事了。 经历过几次 灵异入侵，薛砚舟敢肯定。 他手一撑，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薛砚舟直接打开了徐城的电脑，密码很简单，是余丹的生日。 从浏览记录里，薛砚舟找到了那个天灾论坛的地址。 室友都不知道徐城去了哪里，只能从论坛浏览记录找线索了。 没想到，跳出来居然是红色的公告。 根据有关部门法律法规，该论坛予将无限期关闭。 论坛有问题。 薛砚舟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小飞：“小飞，天灾论坛，是不是处置中心关闭了。” 小飞：“诶？这事你还问对人了，是我经手的，昨天我通宵就在搞这事情。” “怎么？这论坛有问题？” 小飞：“你是相关人员，我也不瞒你，论坛的代码和新州大学入侵事件的表白墙app有关联。” 薛砚舟皱眉：“你是说鬼笔？这事没彻底解决？” “嗯，这段时间队长在总部，就是在追查鬼笔事件，好了，这事儿太复杂，不说了，你问天灾论坛，是怎么了？” 薛砚舟把徐城失踪的事一说：“所以，我想查一下他到底是去哪里了。” “没问题，你等着，我给你的开个权限，你登陆处置中心内部人员账号，就可以看到了。” “好的，谢了。” 正准备挂断，小飞又说：“知道人去哪里后，你准备怎么办？最近处置中心案子很多，处置人几乎都外出做任务了。我这边也在网上追查鬼笔，可能走不开。” 薛砚舟：“我不也是处置中心的人吗？” 小飞：“行吧，注意安全。” 所有加入处置中心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随时面对危险。即使薛砚舟这样的新人，他们也不会予以特别照顾。 毕竟，灵异入侵愈发严重，只能尽快让新人们成长起来。 *** “你好，我要一张去临铜市槐口乡的票。” 薛砚舟说。 他在确认徐城的去向之后，立刻在网上购票，却发现前往临铜市的火车票已经售罄，便只能到火车站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站票。 售票员在里面噼里 啪啦地操作一番，说：“晚上的票已经没了，明天的要不要？” 薛砚舟：“啊？我急着过去，有没有站票。” “没有。” 薛砚舟只得转身，准备离开。正在他想着是不是要去租辆车开过去的时候，忽然又听售票员喊了一声。 “你好，你是不是想去槐口乡橡木村？” 薛砚舟微微一愣，转身：“对啊，您怎么知道。” 售票员笑了笑：“最近很多年轻人过去打卡旅游啊，去槐口乡的话，有一趟旅游专列的，不过是快车，硬座，可以吗？” 薛砚舟：“好。” 一张写着“k764次”的车票，递了出来。 薛砚舟如此急切，因为徐城的失踪估计不简单。 他登陆处置中心内部网站查过橡木村，显示并没有灵异入侵事件发生过。 但以橡木村为圆心，画一个圈，距离橡木村十几公里的地方，却显示有灵异入侵案卷。 打开案卷之后，薛砚舟发现，那是他在处置中心翻阅过的第一个案卷。 [鬼井入侵事件］ 当时那段视频还挺吓人的，从平静的井水中，伸出无数双手，把负责该案件的处置人拉了下去。 鬼井入侵发生在橡木乡艾头村。 艾头位置很是偏僻，坐车到了乡里还得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当时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已经外出打工，大一点的孩子也都在乡里上学。 留在村子里的就只有十几个老人。 等一个登山爱好者发现灵异入侵的时候，整个村子留下来的人都已经失踪了。 折损一个处置人后，当地处置中心索性决定把橡木村封锁起来，在乡里划了一块地，给艾头村的迁移使用。 毕竟，处置人少之又少，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幸存者的村庄，再折损处置人，很不合算。 接下来的很多年，那附近都没再发生过什么事端。 薛砚舟皱眉，他不敢确定，徐城的失踪到底和艾头村的鬼井有没有联系。 毕竟，两个地方距离十几公里。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影响范围这么大的灵异入侵。 他决定先自己过去看看。 来火车站之前，薛砚舟去了一趟处置中心，领了些出任务的必要配备。包括鬼香、鬼烛等等，还有符纸和八卦镜。 这些都是总部研究所的人，根据主神商场的道具复制出来东西。虽然不能大量生产，好歹也不需要处置人用自己宝贵的积分去兑换。 除此之外，还配备了大量从商城兑换出来的营养丸等东西。 还有就是每个处置人都会配备的卫星电话和记录仪，记录仪配备在胸前，方便将记录下来影像及时传回处置中心。 薛砚舟背着背包，走进候车厅。这个时间点，候车厅里的人不算太多。 这趟列车的起点是新州，终点是槐口乡。 候车的时候，薛砚舟发现居然还有旅游团在，看来那边的旅游发展得的确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又一对的年轻情侣。看起来在网上的营销作用不小，让那么个偏僻的地方成为众人爱好的打卡胜地。 看到这种景象后，薛砚舟反倒轻松些许。这么多人，都去往槐口村旅游，估计问题不大。 至于徐城的失踪，希望只是个意外。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k764次列车开始检票。这是新州东站，几乎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火车站。 站台虽然翻修过，但还是满满的古朴感觉。检票过后，沿着台阶下站台。 前面的情侣，从下楼梯开始就一直在讨论。 “嚯，居然是绿皮车。” “不然你以为呢，那种偏远的地方，本来就人流量不大，要不是这段时间在网上营销得不错，这趟火车估计都要停了吧。” “也不知道这种穷乡僻壤有什么很玩的，到时候不会要住在野外吧？” 他女朋友总算是受不了了，拍了他一下：“行了，就你那么多抱怨，我都定好了，那边是五星级度假村好不好。” 薛砚舟在网上看到过她说的度假村，就在橡木村里，似乎是承包了半个村子没有人住的老屋子，外表还保持着古朴，里面装修成现代的模样。 这种配套，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过去打卡。 毕竟，现代社会压力太大，总是会让人时不时有一种逃离都市的冲动。当然，逃离都市的同时，习惯了便捷 现代生活的人，也忍受不了乡野带来的不便利。 这家酒店集团便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很快把橡木村这个品牌做了起来。 薛砚舟的座位在9号车厢，上车的时候，他看了眼门口列车员的胸牌，上面写着：蒋梅。 进入车厢之后，薛砚舟又愣了一下。 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原始的火车车厢。 身后的小情侣，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我靠，这什么年代的火车啊，也太离谱了吧？这不会是从哪个博物馆里给搞出来的吧？” 他女朋友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这是集团为了打造槐门村这个品牌，特地找来的老火车，穿越时空之旅，多浪漫。” “我只为我的屁股而哀悼……嗷嗷嗷！” “就这里。”女生揪着他男朋友，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恰好在薛砚舟对面。 “啊。” 在坐下来，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后，女生猛地放开揪着男朋友手臂的手指，“你，你好。” 薛砚舟：“你好。” 对面两人放好行李之后。开始搭话。 “嘿，哥们儿，你也去槐门村啊？” 男生看来是个开朗的性格，“我叫欧阳海，这是我女朋友……诶，回神了，你咋一看到帅哥就丢魂呢？” “我叫田甜。”女生自我介绍，“我们是理工的。” 薛砚舟：“嗯，我叫薛砚舟，是新大的，” 一听新大两个字，欧阳海的眼睛蹭地就亮了，“新大啊，哥们儿，前段时间，你们那灵异入侵的事情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欧阳海似乎是个恐怖故事爱好者，连声说道：“说来听听，有没有什么刺激惊险的故事？” 田甜打他：“你够了啊，你明知道我最怕鬼了。” “嗐，坐火车这么无聊，听听嘛。” 薛砚舟笑了笑：“当时一出事，处置中心就清场了，我都是大半个月后才回到学校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这么说，欧阳海表示非常遗憾，却也没能再听到比网上流传版本更多的部分。 火车坐满了大半，然后，离开新 州东站。 老式的绿皮火车，坐起来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自轨道连接处传来的震动声，还有规律的轰隆声，是一种极佳的催眠手段。 起码，薛砚舟是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趟旅途很长，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到达。 刚出发还显得有点喧闹的车厢，慢慢安静下来。 即便是硬座车厢不会熄灯，所有人也都睡了过去。 摇摇晃晃的火车，特别催眠。一路上睡睡醒醒，有种恍若隔世的地方。 直到某一次，薛砚舟觉得停车时间太长，便醒了过来。 外面的灯很亮，这是停靠在哪个大站了？一般来说，只有在停靠大站的时候，才会如此长时间不动。 可是，等他完全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站台。 站台狭窄，灯光却挺亮，明晃晃地，照得人眼花。 明明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 火车却停了很久都没有动。 车厢里的人都开始发现异样，不满起来。 有人喊了一句：“列车员！怎么回事？这什么破地方停这么久？” 列车员倒是响应很快，走了过来：“您好旅客，现在列车是临时停车，请您耐心等待。”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列车依旧没有开动的意思。 不知在等些什么。 坐火车旅行就是如此，即便是漫长的旅途，只要火车在运行，心情总是要好一些的，可以看看风景，睡睡觉。 一旦火车停下来，人就很难睡着。 情绪也变得焦躁起来。 “列车员！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动静！”那位暴躁大哥站起来喊道，“不能开车就让我下去透透气！” 列车员又来了。 “抱歉，旅客，本列车现在为临时停车，临时停车不能下车，请稍安勿躁。” 薛砚舟皱眉，他觉得眼前这个列车员穿着的制服，似乎和门口检票的列车员有着些微的不同。 铁路员工的制服都是统一的，深蓝色外套，白色衬衫。可是，眼前的这位列车员，制服更像是黑色。 不过，她胸口的铭牌上，的确写着的是“蒋 梅”。 就在他觉得不对，想起身过去看一看的时候，列车启动了。 轰隆——哐哐哐—— 火车慢慢驶离那个小站，脱离极强的灯光后，列车内的灯光又昏暗起来。 薛砚舟发现，列车员的制服的确是深蓝色的。 难道，是因为刚才强烈的灯光导致颜色有些偏差？ 算了，还是别多想了。 就算是招鬼体质，也不至于会这么倒霉，出门坐个火车都遇上灵异事件。 只是想是这么想的，薛砚舟却睡不着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手机信号满格。 刚才，停靠在那个不知名站台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 薛砚舟皱眉，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路线图。 这班火车是普通快车，一路上停靠不少小地方的站台。可惜，刚才那个小站台的灯光实在是太亮了，晃得他连站台叫什么名字都没看清楚。 列车继续向前开，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这条铁路虽然不算繁忙，在这种凌晨，也遇到了对向开过来的车。 “……” 不对。 薛砚舟站了起来。 旁边轨道上的火车，和他们这一辆，同时开了一分多钟了，依旧没有错开。 这分明不是错车，而是两列车向着同一个方向开了过去。 两辆列车向着同一个方向运行，这并不奇怪。 在一些大站，出现好几列火车同方向开也不奇怪，但很快各列车都会走上辅道，被导向不同的方向。 眼前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在这种地方，明明只有两条轨道，相向而行。 旁边这一列并行的火车，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开着开着，薛砚舟看到对面火车的灯也亮了起来。 两辆火车的距离很近，速度相近。 于是，他似乎能隐约看到对面火车里的人。 只是他自己这边的灯光也亮着，能看到自己倒映在玻璃上。薛砚舟索性贴在玻璃上看了过去。 对面车厢的人也不多，稀稀拉拉没几个。 靠窗的似乎也是个男性，短 发，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帽衫…… 薛砚舟浑身冰凉起来，整个人都僵硬了。 因为，坐在对面火车里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看到对面的自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微微低头，贴在玻璃上看了过来，但是…… 那个人没有脸！ “……” 薛砚舟还来不及反应，却看着自己这辆列车上了辅道，与对面的列车错开开往不同的方向。 呼呼呼—— 就算是经历了不少，薛砚舟依旧因为这诡异的一幕浑身冰凉。如果说此时在游戏里的话，他大概是可以看到自己那-1的精神掉到了-2。 那是谁？那真的是他？ 对面的情侣还在睡，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列火车的问题。 他冷静片刻，摸出了手机。 果然，打开网页的时候，页面上跳出了熟悉的“404”。 与此同时，窗户上，起了雾。 朦朦胧胧的。 薛砚舟用手试了试，却发现雾擦不掉。 这层朦胧的灰色雾气，是覆在玻璃外面的。 他给自己选的天选金手指，招鬼体质，又发挥了作用。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灵异入侵事件，在这个世界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不是今天也是明天。不是这里，也是在那里。 薛砚舟的体质，顶多算一个幸运e的debuff。 薛砚舟起身，走到了火车连接处。 在火车上这种密闭空间，引发骚乱完全没有必要。 他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处置中心的内部线路。 这一回，倒是顺利接通：“你好，这里是处置人预备役，薛砚舟。” 过了片刻，卫星电话对面传来了小飞的声音。 “你好，我是小飞。” 薛砚舟一愣：“怎么是你？你是我的联络员？” 处置中心给每个处置人都配备的联络员，负责在各个紧急情况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小飞：“临时的临时的，队长说我反正这段时间都在处置中心值班，就让我多带带你。说吧，什么情况？” 薛砚舟看了看外面：“我现在乘坐的k764次列车，疑似发生灵异入侵，目测为第三阶段。” 小飞一愣：“列车？” “嗯。”薛砚舟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小飞：“你等一会。” 然后，薛砚舟听到小飞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过了片刻。 “小舟，根据刚刚的实时卫星图像确认，你们火车已经从消失不见，最后停靠的地方，并没有站台。” 意料之中的答案。 小飞：“我这边通知处置中心对相关线路进行封锁，你可以先收集一下信息。” 薛砚舟问：“说起来，范围限制在火车上的话，是不是灵异源头就很好找到了。” “那倒也不一定。”小飞解释道，“如果灵异入侵范围只在火车上还好，怕就怕整条线路都是灵异入侵。” 薛砚舟：“希望你可不要这么灵验。” 小飞：“反正就，小心为上，不要冲动，以保全自己为主。幸存者能救则救，救不了的话，以消灭灵异源头为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好。” “随时保持联系，如果没有信号你也不用慌，可以把情况记录下来。卫星电话会在任何可能的时候把消息发送出来。” 薛砚舟停了一下，“对了，刚才我的记录仪应该拍到了奇怪的东西，你看一下。” 小飞：“好，稍等。” “你，拍到了什么？” 薛砚舟：“另一辆火车，拍到了疑似我自己的人。” “没有，镜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树。”！ 第35章 k764次列车 什么都没有？ 处置中心的记录设备是特制的,可以拍到很多人眼都看不到的东西，即使是在灵异入侵区域，这种设备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这一次居然什么都没拍到？ 小飞那边的语气也愈发严肃起来：“这事情可能有点严重，而且麻烦的是，临铜市不是第五区的管辖范围。” “从现有信息来看,你那里才出于灵异入侵第三阶段。可是,执法记录仪无法拍下来，明明是第四阶段的表现,太奇怪了，这事。” 小飞喃喃说了几句,“我待会跟队长联系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薛砚舟此时也没有再多的线索，只得说：“对了,旅游专线这事,是真的吗？” 小飞过了片刻：“嗯，是官方批准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灵异入侵估计是个意外。” 也是。 这条旅游专线据说开通有两个月了。 坐火车的人那么多，如果这条旅游线路有问题,失踪或者死亡的人多了,处置中心的早就发现并处理了。 “好了，我没什么了。” “嗯,保持联络,联络不少就发信息给我。” 挂断电话之后，薛砚舟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向着10号车厢的方向走过去。 十号车厢没有人,空荡荡的，走到尾部的时候，薛砚舟发现连接处的门居然锁上了。 后面的车厢里，人依旧不多，寥寥无几的几个。 他们都在睡觉，睡得很香。 就在薛砚舟准备前往后面的车厢时，却发现，这扇门不太对劲。 门锁住了。 这倒没什么问题，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开一锁工具。在大西洋百货的副本里，木偶用完全部鬼发的能力，变成了秃头。 自然，鬼发无法再承担开锁的重任，薛砚舟便只得在主城商城里兑换了一套工具。 [开一锁一工一具：可开启任何锁住的门，包括被灵异锁上的门，使用时需要开锁技能。］ 顺利开锁，拉开车门，他却愣住了。 车门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火车厢。 他能看到的只有朦胧的雾气，和 不断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轨道。 眼前的一切都表明，十号车厢是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不对。 薛砚舟很清晰地记得，k764次列车总共有14节车厢。 检票上车的时候，十号车厢后面还有好几节车厢。当时候车室里其他的旅游团和散客，去了后面的车厢。 究竟是后面的车厢不见了，还是他们这几节车厢单独驶向了一段不存在的轨道。 薛砚舟待了约莫三分钟，确定外面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后面是铁轨。 再远的地方是熟悉的灰色雾气，除此之外，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转身，关上门，回到九号车厢。 路过自己座位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一眼。 座位上的田甜和欧阳海还在睡觉，头靠着头睡得挺香，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暴躁大哥，则是整个人躺在了座位上，脚支棱在过道上睡得鼾声震天。 一切如此平静，如此寻常的火车场景。 在薛砚舟的座位上方，座次显示的是“414”。 可是，他上车的时候，车票上明明是7d，哪来的414这种座位。 薛砚舟从口袋里拿出车票，却发现，口袋里的车票变成了老式车票。 他见过这种样式的车票，在博物馆里。 黄色的略窄的一条硬纸壳。一般这种老式车票上会把所有站点名字都印刷在上面，乘客在哪站上车，就在站点下方打孔，下车的时候同样。 他手里的车票，只有一个起始站。 淮州。 淮州，是新州的旧名。一百年前的旧名。 这辆火车，究竟开往什么方向？还是说，没有目的地？ 薛砚舟把车票放回口袋，下意识想去摸规则笔记本，随后又反应过来。 这不是噩梦游戏，没有规则笔记本。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规则，全靠自己摸索。 他只得继续向前走去。 八号车厢，依旧很正常，乘客不多。 薛砚舟多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在车站里见过的那个老年旅行团。老年旅行团约莫十几个人，她们都 带着同样的小黄帽。 小黄帽上写着几个字“新州市逍途旅行社”。逍途旅行社是全国连锁的，算是这个行业数一数一的了。 看来，橡树村果然是运营得不错，这种大型旅行社也开了专门的线路。 继续往前走，就是七号车厢了。 七号车厢是餐车，这个时间点，餐车没有人。 桌子整理得很干净，上面放着餐牌，旁边还摆着一小瓶塑料花。餐车半部分是备餐间，这个时间点不是供应餐食的时候，备餐间面对过道的窗户，便紧紧关着。 薛砚舟继续往前走，却发现，通往六号车厢的门也锁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这边打开后，前面也是空的吧？ 难道在铁轨上，就只有四节车厢在疾驰，没有火车头？ 薛砚舟准备故技重施，把这扇门也打开看看。他才掏出开锁套装，就听到身后的列车员休息室打开了。 “您好，这位旅客，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准备开锁被逮了个正着，薛砚舟倒是也不尴尬，转身，顺手把手里的工具塞回背包。动作之流畅自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转身之时，他脸上已经带上了不好意思的微笑：“你好，我肚子有点饿，但是没带吃的，想看看有没有泡面卖？” 列车员穿着蓝色……还是黑色制服？胸前的铭牌上挂着名字。 [蒋梅］。 蒋梅？ 不就是检票时的那个列车员？ 薛砚舟一愣，发现自己居然是看到名字，才想起不久前见过这位列车员的。 不应该啊。 蒋梅一张容长脸，单眼皮，眼角微微上翘，显得挺凌厉的，但嘴唇好饱满，倒是中和了这种凌厉感。 简单来说，她的长相挺有特点，不属于容易忘记的大众脸。而且薛砚舟记忆力很好，见过的人基本上一次就能记住。 可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列车员的长相？ 蒋梅温声解释道：“你好，旅客，是这样的，前面是货物车厢，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被货物砸伤，旅客是不能进入的，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您饿了的话，请回到座位上耐心等待，会有餐车部的同事发放盒饭。” “盒饭？没有泡面吗？现在不是用餐的时间点吧？”薛砚舟问。 蒋梅：“请您回到座位上，待会会有餐车部的同事发放盒饭。” 这一次，蒋梅没有再回答薛砚舟的问题，而是重复道。 薛砚舟低头，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将近两点，明显不是正常的餐车提供餐食时间。 但从蒋梅这里，明显是得不到答案的。他只得换了另一个属于列车员职责范围内的问题。 “前面停靠什么站？” 蒋梅：“你好旅客，前面停靠，四号站。” 四号站？ 什么意思？在之前的线路图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站台。而且这个名字，也太过敷衍了吧。没有哪里会用这种名字的。 薛砚舟还想再问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八号车厢那边的一位阿姨似乎被吵醒了，皱眉道：“瞎吵吵什么呢，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了？” 薛砚舟：“抱歉，我马上就走。打扰你了。” 他看了眼蒋梅，见对方面带微笑站在原地，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只得先返回。 路过八号车厢的时候，车厢内的阿姨们已经开始聊天了。 “到哪了？我看看。” “诶，可不敢拉窗帘，这窗帘，全程都不能拉开的知道吗？” “为什么啊？” “别问那么多跟着我做就是了，橡木村我都来了四次了，每次都是坐k764，明早就到了，别担心啊。” “我听说那里的娘娘庙许愿可灵验了，真的吗？” “许愿？许什么愿？你怎么能这样的，太功利了……” 拉窗帘？四次？ 薛砚舟皱眉。 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同一个地方，让他想起不久之前的经历。 大西洋百货。 在大西洋百货还没有彻底成为副本之前，有些顾客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大西洋百货失踪，最终永远留在了那里。 可是，眼前这位红衣阿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砚舟停在连接处，又打了个电话给小飞。 这个时候，卫星电话的信号已经有些不好了。杂音严重 ，还有些延迟。 薛砚舟：“飞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去橡木村旅游的人有没有失踪？” 小飞：“滋啦——好的，没问题。怎么了？橡木村有问题？和这事有关？” 薛砚舟：“我也不确定，我在火车上遇见了去橡木村旅游的一位阿姨，她说她去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坐这趟列车。” 小飞：“好……滋啦，你那边入侵太严重了，待会不一定能联系，滋啦——查到什么，我用技能发给你滋啦——” 卫星电话的信号直接中断。 薛砚舟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对面的小情侣已经醒了。 田甜在看着窗外发呆，欧阳海摸出手机，试图打一盘游戏，却发现没有信号。 “这什么鬼地方，居然没网络信号？” 两人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毕竟列车经过丛山峻岭，总是会有些地方信号不佳。 田甜嗤笑一声：“打什么打，你看看我之前发给你的行程游记，不要整天跟白痴一样问问问，我又不是你妈。诶，你回来了？这火车厕所干不干净？” 她以为薛砚舟上厕所去了。 “还行。”薛砚舟坐下，“对了，你们是在哪看到橡木村的？” 他忽然觉橡木村这几个字，有些耳熟，可不太能从记忆中挖掘出来相关内容。 或许，看到照片之后，他能想起来些细节。 “小绿书啊。上面照片拍得可好看了，对了，你看。”田甜很是热情，打开手机就推了过来。 虽然现在信号很差，但她的手机上应该有缓存，图片打开得很顺畅。 看到她推过来的小绿书的照片后，薛砚舟愣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是关立雪。 看到关立雪的时候，他就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橡木村这三个字了。放假的时候，梁初旭资助动漫社出去采风了，去的地方就是橡木村。 余丹自然也去了，徐城没去成，便在宿舍里念叨了几句。 这事情，这么凑巧的吗。 薛砚舟把手机还给田甜：“谢谢。” 田甜叹了口气：“可惜这个博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更新了，她长得可对我胃口了。 我跟着她买过好多东西呢……” 欧阳海：“她这长相，一看就是ps的啦。” “就你有嘴，不懂欣赏的直男。” 小情侣开始斗嘴，薛砚舟则是皱眉看向窗外。 约莫过了十几一十分钟，火车的速度，似乎又慢了下来，这是要进站了？ 薛砚舟起身，准备去后面看看能不能跳到站台上。 一道强烈的光，亮了起来。如此熟悉的情景。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哐当一声，刹停了。 “艹！” 后面那位大哥，似乎是猝不及防，头直接磕到了桌子上。 他跳起来，捂着脑门骂了一句：“怎么又停车了！” 薛砚舟却发现，旁边的站台，和刚才停靠的站台一模一样。 无论是那盏亮得过分的站台灯，还是不远处的一层小平房，还有挂着小卖部牌子的店，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站台上写着的站点。 “四号站”。 他皱眉，忽然想起之前那个红衣阿姨的话，猛地把窗帘拉了起来。 相较于破旧的车厢和座椅来说，窗帘新得有些过分，甚至还是遮光窗帘，拉上之后，外面的灯光几乎无法透露分毫。 田甜本来还扒着窗户再看，被薛砚舟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她问：“啊？怎么了？” 薛砚舟倒是记得处置中心的条例，尽量不要引起普通人的恐慌。 他说：“太亮了，有些晃眼睛。” 真要说为什么，薛砚舟也解释不出来，他只是本能地把窗帘拉上。不想再去看那个站台。 暴躁大哥此时清醒过来，大声嚷嚷：“怎么回事！怎么又停车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向连接处走去：“妈的！我就要看看，到底是为什么临时停车。” 砰的一声巨响，暴躁大哥似乎在踹门。 “开门！给老子把门打开！这破车，老子不坐了！我要下车！” 薛砚舟起身，继续把这节车厢的窗帘都拉起来。 才拉了一半，他就见暴躁大哥被蒋梅拉着手臂几乎是强迫性质地按到座位上。 “尊敬的旅客，本列车为临时停车，请耐心等待，不要破坏列车设施。” 暴躁大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过却似乎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老老实实地坐回去了。 等到蒋梅走了，他才把怒气撒到薛砚舟身上：“喂！你拉窗帘干什么！” 薛砚舟表情不变，说：“光线太刺眼了，影响睡觉。” 暴躁大哥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老子要看风景！拉起来干什么！” 他一把拉开窗帘，随后对着薛砚舟摆了个挑衅的表情。 随便吧，尊重个人命运。 薛砚舟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这一次依旧是临时停了半个小时。 那个暴躁大哥嘴里一直在抱怨，却不敢再随便乱动，只是一直瞪着外面看。 列车启动，慢慢离开四号站。 等到外面的光线黯淡下来，薛砚舟才再次拉开了窗帘。 他在等。 等着那辆神秘的列车会不会再次出现。 三分钟，五分钟，八分钟…… 对面，再次出现了并行的列车。 薛砚舟把斩影刃从背包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他屏住呼吸，慢慢把脸贴到了窗户上。 透过玻璃，他再次隐约看到了对面列车里的景象。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布置，同样的座位上，坐着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然后，那个人转脸看了过来。 “！”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薛砚舟依旧被吓了一跳。 看到和自己同样发型同样衣服却没有脸的人，实在是太过惊悚，这种感觉，不管重复多少次，他都不能习惯。 不对，对面的人，似乎不是完全没有脸。 他光滑一片的脸上，似乎有了微微的凸起，那是，鼻梁的位置？ “你在看什么？” 薛砚舟回过神来，再去看，对面的火车已经消失了。 他坐会到座位上，看见田甜已经上完厕所回来：“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 田甜：“是挺无聊的，都怪那个小站台，灯搞那么亮干什么，害我都睡不着了。对了，刚刚我去洗手间的时候，闻到餐车那边好香啊。” 薛砚舟：“啊？” 欧阳海吐槽道：“你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哪个餐车会大半夜的做饭？”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熟悉的小推车的声音响起，还有列车员的吆喝声。 “现在有盒饭提供，有没有旅客需要盒饭……” 随着声音传来的，还有一种极其浓烈的香味。 薛砚舟觉得这种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对了，是李叔烧烤摊，他曾经跑过外卖的地方。 列车员推着小推车走了过来。 薛砚舟看了眼胸牌，发现不是蒋梅，而是王铭。 看来，这是蒋梅说的餐车同事。 王铭停了下来，他从餐车取出三份饭，放到了他们桌上。 薛砚舟：“我们没说要盒饭。” 王铭微笑道：“您好，旅客，之前列车的临时停车时间太长，我们列车可能要延误几小时才能到达，所以为了表示歉意，特地赠送盒饭。”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是问题是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怎么会有列车在凌晨两点的时间给旅客送盒饭？ 可惜，除了薛砚舟以外，似乎其他人都没有觉得不对劲。 田甜微微抽动鼻子：“好香啊，我从来没闻到过有这么香的盒饭。” 欧阳海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饭：“看这红烧鱼，一看就好吃。这趟车不错啊，我以前在火车上吃的盒饭，跟这一比简直就是猪食。” 王铭：“您的满意，就是我们的心愿。” 说完，他推着小餐车向前走去。 欧阳海打开盒饭正准备扒拉，被薛砚舟拦了一下：“我建议你们最好别吃。” “……” “为什么啊？我有点饿。” 薛砚舟张嘴就来：“刚刚我去餐车那边转了转，看到列车员把这些盒饭塞在操作台地下，用脚踢来踢去的，不干净。” “yue，怪不得不要钱呢。”田甜露出个恶心的表情，把东西推到一旁，不再去看。 坐在另一边的大哥，却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讲究，不吃白不吃，还能吃死我不成？” 暴躁大哥打开盒饭 就开始扒拉，吃得很香。 “……” 薛砚舟也没再多说什么，眼前的情况，都只是推测。 他拿起筷子，在饭盒里随意翻了一下。不得不说，菜色还是很丰富的，大块的红烧鱼肉还有五花肉，色泽诱人。 他的筷子，猛地停了下来。 这是？ 一块红烧肉的皮上，有一颗痣，红烧肉颜色深，倒是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可是，薛砚舟却抖了一下。 他手指微微有些发凉。 因为，他的锁骨下方，也有一颗天生的红色小痣。 饭是不能吃了，放在这里也是一种折磨。薛砚舟索性起身：“我把饭扔了吧。” 这种情况下，也不要去考虑是不是浪费粮食的问题了。 他甚至能想起一个地狱笑话，反正都是出自自己身上的肉，也不存在浪费不浪费的问题了。 田甜和欧阳海都没有异议，薛砚舟便拿着三人的饭，走向了列车连接处。 他把盒饭塞进垃圾桶，再次拿出了卫星电话。 没有声音。 灵异入侵的程度更加严重了，卫星电话已经无法联络。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果然是小飞发过来的资料。 小飞：[小舟，我暂时就查到这些。刚才我已经联络了队长，不过那个区域属于第一区管辖范围，需要移交第一区处置中心处理。］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各区之间的管辖还是区分得很清楚的，负责人除非是在当地遇上了灵异事件，顺手就处理了。 否则，他们都不会越权处理其他地区的灵异入侵。 比如之前新州大学的事件，也是谢亦明发出邀请，顾远洲才前来支援。 第一区的负责人话，是那位秦止秦队长？这个想法，只在薛砚舟脑子里略微一过。 秦止应该是不会亲自前来处置的，k764次列车从影响范围和受影响人数来看，都只能算是一个小事件。 点开小飞发过来的资料，薛砚舟发现是几起意外死亡调查报告。 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职业的几人，同样的地方就是去过橡木村好几次。 不过，他们没有失踪，而是都死于意外，而且是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之后，才遭遇意外。 或是车祸或是溺水或是高空坠物被砸死，看起来都像是巧合。 薛砚舟皱眉，目光停在橡木村和k764次列车上面。 所以，有问题的到底是橡木村还是k764次列车？徐城乘坐的同样是这趟列车。 薛砚舟能确定的是他上车了，至于有没有到，却不知道了。 哐当—— 巨大的声音响起。 薛砚舟本来是靠着墙上的，被这忽然一刹车，差点没一头栽到对面去。 这是，又减速了？ 可是，距离刚才停靠减速，似乎没有多久吧？薛砚舟顾不上太多，把手机塞回口袋，快步走了回去。 座位上，田甜和欧阳海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这是又停车了？不是一十分钟前才刚停过吗？” 薛砚舟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对面的暴躁大哥，却发现，他居然在安静的看着窗外。 明明之前还各种暴躁，一停车就骂骂咧咧的。 薛砚舟正准备动手，却看见田甜直接站起来，啪的一下就把窗帘拉上了。 “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是不是……灵异入侵？”欧阳海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薛砚舟微微一愣，算是明白这两人怎么一直这么配合了。 原来，他来自新州大学，新州大学不久前才经历了灵异入侵。他们自然相信有经验的过来人。 薛砚舟点了点头：“嗯，可能是。” 他没有暴露自己处置人的身份。 因为不久前小飞才数次嘱咐过，在不确定旁边的人没有被灵异污染的情况下，不要随便暴露处置人的身份。 这倒不是灵异有智商会针对处置人，而是被灵异污染的人，在完全变成伥鬼之前，还存在属于人类的智慧。 他们，会优先杀死对灵异威胁最大的存在——处置人。 他很快想到一个说法：“其实，之前新州大学事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什么！” 对于没有真正经历过灵异入侵事件的人来说，这种时刻，总是好 奇大于恐惧的。 欧阳海就是如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连声追问：“说来听听？” “雾，外面都起雾了。”薛砚舟说。 田甜听完，下意识就想撩开窗帘去看外面。 薛砚舟按住窗帘：“你最好别再看外面了，这站台不正常，我怀疑站台上的灯光有问题。” 这个时候，火车又慢慢停了下来，薛砚舟起身。 欧阳海：“诶，你去哪？” 薛砚舟：“我想下去看看，你们别动。” 说完，他拉起兜帽，遮住眉眼，走向了连接处。 这火车反复停靠在同一个站台，只能想办法下去看看，不然找不到突破口，迟早要被这列火车带到不知名的可怕地方去。 路过那位暴躁大哥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还是很专注的看着窗外。 白茫茫的灯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他的脸上。如此刺目的光线，暴躁大哥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外面。 薛砚舟走到连接处的时候，身上已经笼罩上了薄薄的雾气，这样，不会引起列车员的注意。 他悄悄靠近，伸手开锁。 一切顺利。 火车门被打开了。 就在薛砚舟准备下车的时候，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蒋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没有聚焦在某个地方。看来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她抬手，动作利落地再次把门锁上。 薛砚舟已经闪身到一旁，看着蒋梅的动作皱眉。 看来，这扇门不能打开。一打开的话，就会被列车员发现。 无法下车。 薛砚舟回到座位上。 过了片刻，火车又慢慢启动，第三次离开了那个灯火通明的站台。 等到外面已经不亮的时候，田甜拉开窗帘，想看外面是不是真的起雾了。 “……为什么对面还有一趟火车！”她忽然惊叫。 之前的几次，田甜和欧阳海分明是看不到对面有列车的。这次怎么能看到了？ 薛砚舟问：“对面的火车上有什么？” “啊，里面 黑乎乎一片，应该是没开灯，看不清。” 薛砚舟闻言，凑过去看，却看见对面的列车灯火通明的。 车厢里还是那个和自己同样衣服同样发型的“人”，只是这一次，他不在独自一人坐在车厢中。 “他”的对面，出现了两个“人“。 而那两“人”，一男一女，男性发型服饰和欧阳海一样，女性则是和田甜一样。 对面的“薛砚舟”也转脸，看了过来。 “！” 它的五官，越来越明显了，已经完全出现了鼻子。 薛砚舟猛地站起来，走到对面。 果然，在另一边同样有一趟火车。只是，从这边的窗户看过去，他看不到自己和欧阳海他们。 这边窗户看到的，是暴躁大哥。 “它”转过来，同样穿着花衬衣，只是，它有脸。 或者说，有五官。 对上薛砚舟的视线时，它，笑了。 “！” 刚才那位暴躁大哥，一直在看这辆火车？ 薛砚舟下意识转身，却看到暴躁大哥不见了。 人，去哪里了？难道到对面的列车里去了？ 对面列车的暴躁大哥有脸，这边的人就消失了。 火车第一次离开站台的时候，只有薛砚舟可以看到多出来的那辆车；这是第三次，其余人都看到了另一辆火车。 这是不是和精神有关？ 薛砚舟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和的游戏里独一无一的“-1”点精神。 看来，那个站台果然是有问题。 每经过一次，这车厢里原本正常的人，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各位旅客朋友，你们好，现本列车有盒饭提供，有没有旅客朋友需要盒饭的？” 列车员再次推着小餐车出现，同样的异香再次充斥着整个车厢。 再怎么没经历过灵异入侵事件，对这种事情不敏感，田甜和欧阳海也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见鬼了。 欧阳海额角流下一滴冷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不对，没墙，那叫鬼打车？” “你胡说八道什么！”田甜语气很凶，身 体却很诚实，抖着嘴唇抱住了欧阳海的手臂。 “怎，怎么办？小舟？” 两人期盼的眼神，投向在场唯一有经验的人。 薛砚舟比了个手势：“先别说话，就当这列车员是正常的。” “我，我做不到啊？”田甜都快哭了。 “你好，旅客，现在为您发放盒饭。” 列车员再次走了过来，他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声音却和刚才的列车员有些不一样。 薛砚舟的视线，落在他的制服上。 在白色的灯光下，制服是纯然的黑色，胸口铭牌上写着三个字。 “黄大正”。 黄大正？可是刚才推小餐车过来送餐的列车员不是叫王铭吗？ 薛砚舟猛地抬头，恰好对上列车员的眼睛。 眼前的列车员，分明是刚才还坐在另一旁的旅客，那个暴躁花衬衫大哥？ 田甜和欧阳海也发现了，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祝您用餐愉快。”黄大正把盒饭递过来。 薛砚舟接过三份盒饭，点头：“谢谢。” 直到黄大正推车餐车的身影消失，欧阳海才敢抬头，小声说道：“不愧是经历过的，就是不一样。我们现在怎么办？” 薛砚舟起身：“你们在这待着，把窗帘拉好，不要看外面，不要和列车员对话，冷静一点。对了，有衣服的话把自己裹严实一点，下次停车不要被光照到了。” 田甜：“还有下次？呜，不要啊。” 薛砚舟：“你们不要乱动，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时，黄大正已经从十号车厢调转方向，走了过来。 薛砚舟起身，跟着黄大正身后走了过去。 走过八号车厢，那些阿姨倒是的神态自若地在吃盒饭，对于一切异状都接受良好。 薛砚舟看着黄大正穿过餐车，进了前方的货物车厢。 没有人拦他。 薛砚舟停了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他开了“隐身”，然后去推开货车的门。 身后，又有门打开。 这一次，从列车员休息室出现列车员是王铭，之前给他 们送餐的列车员。 薛砚舟趁着这个空隙，闪身进了休息室。一分钟后，在外面没有发现端倪的王铭返回列车员休息室。 狭窄的休息室内，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 薛砚舟手指微微一弹，一点火星落在了王铭的颈后。 果然，火慢慢烧了起来，虽然不大，却也把他颈后灼烧出一片黑色。 确认完毕，这个王铭是伥鬼。 那么，薛砚舟就无需担心太多。他手指一动，匕首就落在掌心。 王铭完全没有发现列车员休息室里多了一个人，它在小桌子前，打开笔记本，低头开始写些什么。 匕首悄无声息地自它后颈划过，应声而入。 王铭的头断了，只余下薄薄一层皮肤连着，却没有血流出来。 “……” 薛砚舟皱眉，发现在这张人皮之下，似乎有另一个身体。而这个身体，已经几乎成为干尸的样子。 他继续分解切割，木头娃娃开始吞噬灵异。 木偶很快将伥鬼吞噬完毕，地上只留下了一套衣服。 薛砚舟拿起衣服，穿在了身上。 列车员制服穿在身上的时候，他觉得有股冰冷的气息，试图顺着皮肤进入，意识也是微微一阵恍惚。 很快，这点微弱的灵异，被贪婪的木偶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铭牌上的名字，慢慢变成了。 [薛砚舟］。！ 第36章 k764次列车 薛砚舟盯着胸口的铭牌看了片刻。 名字自己发生了变化,这一切，和他预想的一样。在这趟列车上,身份是可以转化的。 这是一个快要成为副本的灵异入侵区域,既然是快成型的副本，那就有规则。找出规则，便可以慢慢摸出隐藏在规则后面的灵异源头。 然后,关押它。 普通人的转化的条件,应该和忽然出现的列车有关。 从黄大正的遭遇看来，需要看到对面的列车，在对面的列车看到自己，并且那个自己还有脸。只是,转化之后，还是不是自己就不好说了。 薛砚舟爱冒险,却也不莽撞。他算好了其中的规则,才会偷偷跟过来,杀死已经成为伥鬼的王铭,取代对方的身份。 他现在已经不算普通人，自然无须去看什么对面的鬼列车,直接找套衣服换上,多方便。 眼下，成为列车员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开地图。这是噩梦游戏的基本操作。 他坐下来，开始翻看桌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封面写着几个字：旅客去向登记。这一页，正是他们那节车厢的内容。 田甜：正常。 欧阳海：正常。 薛砚舟：正常。 黄大正：正常。异常。 黄大正名字后面的“正常”被红色的笔涂掉，改成了红色的异常。 异常，指的就是人已经发生了身份转变？如果这样的话…… 薛砚舟拿起一旁的红笔，把自己名字后的“正常”二字涂掉,写上了异常。 很好，当卧底嘛，做戏总是要周全一点。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列车管理规章制度，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和正常火车上的没有区别。 薛砚舟起身，又翻了翻，结果从枕头里掉出来一本工作日记。 [2月1日，这趟列车的人越来越少，据说要取消，我们应该能分流到特快列车那边去，我真是受够了这趟破列车了。列车长说他准备退休了，和这趟他工作了三十年的火车一起退休。］ [2月7日，k764次不取消了，据说要搞旅游专列。列车长去争取的。我真是不明白，列车长对 这趟车的感情怎么这么深，不就一趟破火车吗？］ [2月21日，搞个旅游专列居然还给新配了列车员，算了，也好。］ [2月23日，我觉得蒋姐怪怪的，那天我想从后面吓她，居然没成功。］ [3月1日，乘客越来越多了，真好。］ [3月5日，我爱k764次。］ 日记看起来很奇怪。 里面描述的列车长让薛砚舟想起了大西洋百货的郑经理。 因为被老板逼迫搞团队建设的执念，郑经理吸引来了鬼磁带，最终导致众多顾客和员工彻底同商场融为一体。 那这个列车长，是不是也是如此？ 如果源头是在火车上的话，那个无名站台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再没有了其他线索，薛砚舟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 才一开门，他就愣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是蒋梅。 虽然搞清楚了身份转化的规则，薛砚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从刚才蒋梅一只手就能压制黄大正的实力看来。 这个蒋梅，应该不是普通的伥鬼。 “薛砚舟？”蒋梅的表情，居然很自然。 只是这个时候，她脸上没有笑容，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对着乘客的礼貌。 “新来的实习生，对吧，王铭不在，那就你去餐车交接工作好了。” 她的语气，带着些老员工对新员工的颐指气使。 薛砚舟倒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在想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从蒋梅的态度看来，列车员的消失和出现，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经常到她不会有任何惊讶。 “听到没有？”蒋梅皱眉，“旅客这么多，我们都很忙，不要发呆。” 旅客很多？ 薛砚舟又觉得奇怪起来，满打满算，火车上的乘客不超过二十人。 很多乘客这个说法又是哪来的？ 他心中疑惑，脸上还是摆出个乖巧的表情：“对不起，蒋姐，我就是在想，派餐不是黄大正的活吗？” “他快到站了，你接手他的工作。去前面的备餐车间做准备吧。” 薛砚舟：“蒋姐，我刚来的 ，流程不是很清楚啊，备餐车间在哪？是餐车里那个小厨房吗？待会应该怎么做？” 蒋梅皱了皱眉：“啧，最近招的实习生怎么回事，什么培训都没有就放上来干活了。跟我来。” 她转身就走，薛砚舟跟在后面。 两人向着六号车厢的方向走去。 蒋梅直接推开了货物车厢的门。 里面没有灯，没有窗户，漆黑一片。通道很狭窄，两旁都是铁质的货物架。货物架里，塞满了巨大的行李箱。 蒋梅：“这些东西不要乱动，打包乱了的话很麻烦。” 薛砚舟趁机问：“那乘客到站了怎么办，是不是我们帮忙卸下去？” “不用，这些是以前的乘客忘在车上的行李箱，不用管。” 遗忘的行李箱？按道理来说，乘客遗忘的行李会送到车站等待认领，而不是一直放在火车上，占据这么大一个货物车厢。 薛砚舟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蒋梅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她才开口：“因为，不会有人来取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语气又不耐烦起来：“好了，你活没干多少，话倒是挺多，快点，火车快到站了。” 又要到站了吗？ 薛砚舟回头，又看了一眼看起来阴森又诡异的货物车厢，随后跟上了蒋梅。 穿过货物车厢，就来到了五号车厢。 这是一节客车车厢。 一出门，薛砚舟就愣住了。 这节车厢，坐满了人。和后面几节车厢的空空荡荡不一样，这一节车厢，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人。 而且，他们坐得非常端正，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是小学生上课。 “你快点。”蒋梅停下来，催促道。 “来，来了。”薛砚舟迈着僵硬的步伐跟上。 好在，这些诡异的乘客都目不斜视的，即使两人走过，也没有人看他们一眼。 薛砚舟看到了戴着红色鸭舌帽，上面写着“逍途旅行社”字样的阿姨。这顶帽子的样式，分明和在八号车厢看到的那几个阿姨是一样的。 不过，这几个阿姨倒是陌生的样貌。 这些人， 是怎么回事？明明小飞的调查报告显示，乘坐这趟列车的人，并没有失踪。 太奇怪了。 “小薛。” “来了。”薛砚舟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前面的四号车厢，一整列，都是备餐车厢。 黄大正站在备餐间的门口，一脸麻木。 蒋梅停下来，塞了本小册子给薛砚舟：“好了，在这里，这黄大正也是新来的，你跟他交接工作吧。这是列车员工作手册，你有空的时候，背下来，别老是那么多问题。我没工夫带孩子。” 说完，蒋梅就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黄大正开口道：“我要在下一站下车，接下来就由你负责餐车的工作。” “记得对照旅客台账清点盒饭的数量，如果不够的话，记得通知列车长。在滋啦——站停车。” “滋啦——站？”薛砚舟问。 黄大正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通知列车长后，你准时下车，然后在站台上那个小卖部里面可以补充食材。” 越来越离谱了，补充食材居然是在小卖部？ 薛砚舟脸上还是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问：“那要补充多少食材呢？” “可以比旅客人数多，但是绝对不能少，如果少了的话……” 薛砚舟问：“少了会怎么样？” “少了，少了就会，嘻嘻嘻嘻——” 一道诡异的声音从黄大正的喉咙发出，“没事，列车长会允许我们这点小小的工作失误的。” 列车长。 薛砚舟记住了这三个字。 “列车长在哪呢？” 哐当—— 巨大的刹车声响起，k764次列车再次到站。 这是，第四次了。 薛砚舟在心里记了个数。 黄大正却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工作交接完毕，我到站了，要下车了。” 说完，他转身向着车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薛砚舟跟上去，躲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看着黄大正直接拉开了火车车门。 黄大正却没有直接下去，而是从一旁的列车员休息室，拿出一件大 衣，一个口罩一个墨镜。 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半米之外，人畜不分。 停靠的站台，还是那个不知名的小站台。 不过，从打开门的视角看出去，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薛砚舟站在门口，也没有急着下去。站台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还是未知，这个时候跳下去不过是自寻死路。 黄大正走到门口，没有踩上铁质的楼梯，而是直接跳了下去。 他跳到站台上的时候，平衡没掌握好，脚踝狠狠崴了一下。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往前走。 嘶—— 他那脚踝扭曲的样子，薛砚舟看着都觉得痛。 黄大正穿过站台，然后，走进了那间应该是候车室的小平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么简单？ “停靠时间到了，要关门了。” 薛砚舟回头，看见了蒋梅站在身后。 “哦，好。”他往后让了几步。 “蒋姐，黄大正他家住这里？” 蒋梅用力把门拉上，回头：“对啊，我们家都住这里。” 薛砚舟：“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没见过这个站台。” 蒋梅盯着薛砚舟看，看得他甚至想拔刀的时候。 她笑了：“没关系的，你也会住这里的，我们这趟车上的列车员，都住在这里。列车长说的。” 列车长。 又是列车长。 根据之前大西洋百货的经历来看，频繁出现的某个人，一般是会有核心剧情。虽然这不是游戏副本，但列车长肯定也是一个关键人物。 距离送餐时间，还有一会儿。 薛砚舟索性靠在墙上，开始翻阅刚才蒋梅给他的列车员工作手册。 上面，是他极为熟悉的风格。 [欢迎加入k764次列车，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列车员，为乘客带来优质的服务，请您仔细阅读如下守则。］ [第一、本列车为直达列车，中途不会停车。如果因不可抗力会出现临时停车，请提醒乘客拉上窗帘，不要向外张望，不要下车。］ 看到这条的时候，薛砚舟想起来，他 们上车的时候，窗帘其实都是拉起来的。当时，那位暴躁大哥还吵吵了一阵。 后来，他就没有关注这件事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把车厢的窗帘打开了。 而且，停车的时候，蒋梅过来，似乎提醒了一句“拉上窗帘”。 只是那个时候，暴躁大哥太吵，薛砚舟根本没有太留意蒋梅说了些什么。 如果说站台上的光，是一种灵异污染的话，列车员为什么要提醒乘客拉上窗帘，甚至还把这件事情写到工作手册里面。 灵异入侵区域里的伥鬼，它们的使命就是竭尽全力地污染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成为伥鬼。 而不是提醒乘客拉上窗帘，降低污染的可能性，这很奇怪，很矛盾。 薛砚舟继续看了下去。 [第二、为了保证乘客的人身安全，请提醒他们不要进入货物车厢。］ [第三、在每次列车临时停车后，请在列车平稳运行后及时为乘客送上免费盒饭，并保证每位乘客都能分到一份盒饭。］ [第四、如果盒饭数量不足，请及时通知列车长，并在下一次临时停靠是按照工作要求补充食材。］ [第五、列车长拥有本列车的最高权限，请遵守他的一切指令。］ 薛砚舟皱眉，又翻了一页，却发现这本手册，只有这么几页。 而最后一页，却是凌乱的写满了。 [列车员是坏人列车长是坏人不要相信他们不要遵守规则尽快逃到站台上去我是谁我是乘客我是列车员］ 然而，这行字迹，是红色的。 呜——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薛砚舟回过神来，到派送盒饭的时候了。 他推着小推车，回到了备餐间。 备餐间同样是一条仅仅能供推车勉强通过的狭窄通道，中间有一长条镂空的柜台，上面堆着一份又一份的盒饭。 按照黄大正交代的注意事项，只需要把柜台上的盒饭拿到小推车里，码放整齐就可。 薛砚舟停下来，听到里面有声音。 他的视线完全被不锈钢的板材挡住，看不到里面备餐的情况。但他很好奇，想知道盒饭里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 是，人？ 如果是的话，会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又会让薛砚舟觉得没什么创意。 大西洋百货里已经卖过人肉了，再来一次就没意思了。 可如果是比人肉更恐怖的东西呢，比如长着八条腿八只手的人，比如长着他的脸的人。 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薛砚舟还是弯下了腰，屏住呼吸，并用灰雾笼罩自己，开始偷窥。 他先看到的，是两三个穿着白色厨师衣物的背影。 是人类。 手脚齐全，也有头，头上还戴着厨师帽，脚似乎也没有和车厢连在一起。 他们都没有发现薛砚舟，继续在忙碌着。 不得不说，锅里正在翻炒的菜很香，香得令人食指大动。 到底是什么食材呢？薛砚舟很好奇。 从另一个处理食材人的动作看来，应该和人类无关。过了片刻，准备食材的人，打开了旁边的冰柜，拿出了一条鱼。 居然只是鱼而已…… 不对，刚到他们分配到的盒饭，明明还有五花肉什么的，可那个冰箱里，全是冻鱼…… “小薛，分发盒饭的时候到了，你在干什么？” 对讲机里传来蒋梅的声音。 “抱歉抱歉，马上就来。”薛砚舟把柜台上的盒饭码放整齐，收进了小餐车。 “蒋姐，从哪里开始？” “啧，”蒋梅很不耐烦，但还是解答，“先发前面，记得在车头位置放两份。” “为什么呀？”薛砚舟仗着自己是实习生，尽情发问。 反正蒋梅人不在这里，也不会瞬移过来把他扔出去。 蒋梅：“列车长和司机，一人一份，你没学过算术吗？” 虽然被鄙视了，但薛砚舟很满意，因为他获得了信息，列车长的位置。 薛砚舟推着小餐车，向着车头位置走去。 才进入三号车厢，他又愣了一下。 这节车厢，也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每一个位置上都有人。这k764号列车，到底是有多少受害者。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薛砚舟拿出盒饭，给每人前面都摆上了一份盒饭。 但是 ，没有人动。 这些人，就呆呆坐在那里，要不是他们还在呼吸，眼睛还在眨动，薛砚舟几乎要以为眼前的只是一群精致的人偶。 盒饭放到他们面前之后，没有人动。 薛砚舟刻意放慢了步伐，发现还是完全没人动。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他推着小餐车，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情况，依旧一样，坐满了人。 他停在了车厢和车头的连接处。 车头是驾驶室，门紧紧关着。蒋梅说把盒饭放在门口就可以了，可薛砚舟不想。 他敲了敲门。 “你好，列车长，蒋姐让我送饭过来。” 里面没有反应，薛砚舟很有耐心，继续敲门。 “你好，列车长。” 或许是他的坚持不懈打动了对方，里面有个声音传来出来。 微微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放在……门口。” 薛砚舟：“列车长，我是新来的，怕搞错了蒋姐骂我。” 过了片刻，门哐的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中年人。 他一张国字脸，眉毛很浓，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只有斑驳的鬓角可以看出，这应该就是那位在k764次列车上工作了三十年准备退休的列车长。 列车长的打扮有些奇怪，除了制服外，他还穿着一件大衣，大衣的领子竖起，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盒饭。”列车长只说了两个字。 薛砚舟把盒饭递过去。 递盒饭的时候，薛砚舟微微一愣。 这个列车长，是人？ 和灵异接触多了之后，薛砚舟有一种神奇的直觉，大概能分别出灵异和人。 从前面得到的信息看来，列车长应该是第一出现问题的人，那他被灵异寄生的程度已经非常严重了。 甚至可以等同于灵异。 大西洋百货中的郑经理便是如此，和大西洋百货长成一体，整个人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眼前的列车长，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薛砚舟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他 是个冒牌货。 对于蒋梅那种估计被灵异影响的伥鬼，穿上列车员制服后是分不出冒牌货的。眼前的列车长，如果是人，那就不好说了。 他还是有些鲁莽了。 在小飞的系列科普知识中，也提到过，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是可信的。因为还有一类人的存在，神降派。 他们和灵异共生，隐藏很深，只要不主动使用灵异力量。即便是小飞这类有辅助系能力的人，也很难把普通人和神降派分辨出来。 神降派和处置人，几乎是死敌，不死不休。 列车长的视线，在薛砚舟脸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新来的实习生吗？你好，我是列车长郝国华。有什么不懂的，问蒋梅，她是老列车员，很清楚列车工作的注意事项。记住，遵守手册的内容，不要随便乱动车上的东西。” 说完，郝国华拿过盒饭，再次紧紧关上了门。 薛砚舟对着紧紧关着门的驾驶室看了片刻，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便推着小餐车，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在备餐间再次把小餐车填满后，他向着九号车厢的方向走去。 七号车是餐车，空着，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吃饭。 薛砚舟路过的时候，看到餐车上的餐牌，有些好奇。 如果坐下来点餐的话，备餐间那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列车员，还是先履行本职工作。 八号车厢，是那个老年旅行团坐着的地方。 这个老年旅行团是跟他们一起在车站候车，然后上车的人，所以应该是普通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就在薛砚舟想着要不要提醒她们最好不要吃盒饭的时候，那个红衣阿姨又开口了。 “李姐，你怎么不吃啊？” “细华，我吃不下，这火车怎么回事，送餐这么频繁。“ “免费的你都不吃啊？” “不是，我留着，待会饿了再吃。” “我跟你说，这个盒饭一定要吃。” 红衣阿姨又摆出了说八卦专用表情，凑了过去。 薛砚舟放慢了脚步。 他听力很好，再加上阿姨们自以为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其实挺大，即使有段距离 ，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跟你说，坐这趟列车，盒饭一定要吃，不然啊……” “不然什么？” “之前跟我一起来的钱姐，她吃素，而且从来不吃外食，就没吃这盒饭，后来啊，回家之后她就出意外了。” “意外的话，和盒饭也没关系吧？” “警方结案说是意外，可是，她是在家里接了盆水洗头，结果淹死在洗头盆了。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听八卦的李姐，被她说得表情一阵扭曲，赶紧把盒饭扒拉了几口。 薛砚站在那里，眉头微皱。 听起来，有些奇怪。那个叫细华的红衣阿姨，坐这趟列车坐过好几趟，都平安离开。 她那边的窗帘一直是拉上的，而且，还一直吃盒饭。 难道，这个盒饭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薛砚舟犹豫片刻，还是压不住满心的好奇。反正已经在备餐间看到食材了，是鱼。 是鱼，不是人，他就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他打开一盒盒饭，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到了嘴巴里。 很鲜美。很新鲜。完全不像是冷冻的鱼。 调味手法其实很一般，但食材着实很好，吃起来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嗯？ 鱼肉入喉的瞬间，薛砚舟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化开来，是灵异。 这一小股灵异，很快被木偶吞噬殆尽。 他大概明白盒饭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说，那个站台上的光，是一种灵异污染的话，这个盒饭里的鱼，是另一种灵异。 两种灵异对冲，便能削弱对人体的影响。 很微妙的一种平衡。 这盒饭，也是列车长吩咐提供的？ 他要求，每次靠站后，都要开始送盒饭，并且每位乘客都要保证他们吃掉盒饭。 列车长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怀着满腔疑虑，薛砚舟走向九号车厢。 “您好，旅客，这是你们的盒饭。” 田甜和欧阳海明显是很听劝的类型，两人缩在座位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甚至还把帽 子墨镜拿出来戴上，看起来简直像马路上的防晒狂热爱好者。 欧阳海的胆子比田甜大一点，接盒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列车员，惊呼：“薛砚舟，怎么是你？” 田甜下意识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吞了回去。 薛砚舟笑了笑：“嘘，是我，你们放心，我现在还是个正常人。” 田甜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跟那大哥一样疯了呢。” 薛砚舟：“我确认过了，他的确是被灵异污染的，嗯，估计算不上正常人了。” “那，那我们怎么没事？” 薛砚舟指了指窗帘：“我的推测没错，和那个无名站台上的光有关。他每次窗帘也不拉，就这么大喇喇的照着，灵异污染程度肯定比你们深。” 欧阳海：“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把窗帘拉上，然后苟着？” 薛砚舟坦言道：“我一个不成熟的推测，要不要相信就看你们的了。” “你，你说。”田甜又有些害怕了，不过这种情况下，似乎也只能相信薛砚舟了。 “这盒饭，可以降低被那诡异的光污染的程度，吃掉它应该能多撑一会儿。” “哥们，我倒不是不信你。”欧阳海问，“就是这事儿吧，你看我俩都包成这样了，那光应该照不到我们吧？” 薛砚舟：“我觉得这光估计没那么简单。” 此时，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蒋梅的声音。 [小薛，你在哪里，送饭送完了没有？］ 薛砚舟打开对讲机：“好了，蒋姐。” [备餐间的食材不够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在下个站台去补给物资。］ 下车？ 去站台上？ 薛砚舟微微蹙眉：“好的，蒋姐，我马上过来。” 他转身，又对欧阳海二人叮嘱一句：“千万不要拉开窗帘，这盒饭，我的建议是吃掉，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对无辜的小情侣，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独立的人总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薛砚舟已经告知他们一切风险，怎么判断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他推着小餐车，回到了餐车车厢。 蒋梅已经在那里等 着了。 “过来。快点，马上就要到站了。“ 薛砚舟走过去：“怎么了？蒋姐。” “下车之前，我们要做些准备。” “准备？” 蒋梅从列车员休息室里，取出一件大衣，一副墨镜还有口罩。 “把衣服穿好，在站台上，不可以摘帽子，不可以摘墨镜，不可以摘口罩。” 说实话，现在已经五月份了，虽然还没到盛夏。但身体健康的年轻人都开始穿短袖了。 在火车上，空调开得挺冷的，列车员穿制服也挺适合。但到站台上的话，包裹得这么严实，还要去搬运补给，肯定得热得一脑门子的汗。 而且刚刚黄大正下车之前，也是穿了这么一身的装备。这全副武装的样子，说不是为了挡那站台上的光，薛砚舟都不信。 他问：“蒋姐，为什么要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蒋梅：“这是列车长规定的，在k764次列车上，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你来实习，就要遵守规则。” 规则……吗？ 真是熟悉的词。 薛砚舟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接过衣服把自己裹严实。 五分钟后，列车到站。 薛砚舟和蒋梅裹着大衣下车，然后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蒋姐，补货怎么会在小卖部里？卫生条件过关吗？” 蒋梅：“你少说话，跟我我就是了。”她的声音被捂在口罩里，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连话都不能说吗？ 如果只是光的话，不应该如此。 薛砚舟快步穿过站台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站台上那些明亮无比的大灯旁边，围绕着很多小小的飞虫。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不对，不是小飞虫围绕在灯的旁边。 薛砚舟视力很好，很快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光线，居然带着浓重的颗粒感。那些似乎悬浮在空中，明亮无比的光线，竟然都是极为细小的飞虫。 它们发着光，拥挤在光线范围内，静静漂浮着。 薛砚舟看到有些小飞虫，似乎顺着光线进入了列车的缝隙 之中。没有拉上窗帘的部分，似乎因为灯光的吸引，小飞虫聚集得更多。 怪不得，列车上禁止拉开窗帘。可是，如果这种诡异的飞虫是趋光性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在进站的时候把灯熄灭呢？ k764次列车，一直是灯火通明的，车头的大灯打开，吸引了更多这种诡异小飞虫。 “小薛！” “啊，来了。”薛砚舟应了一声，快步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蒋梅弯腰对着里面说了一句：“大叔，我是k764次列车的列车员，来拿今天的补给。” 可是，小卖部里分明没有人。 这是一个很传统的那种小卖部，多年前经常出现在村子门口那种。对着站台的方向，是柜台，玻璃柜台应该用了有些时候了，显得十分破旧。 柜台倒是挺干净，只是因为上面磨损的痕迹太多，导致几乎不能看清楚柜台内有些什么东西。 看起来什么都有，小包的零食，作业本，铅笔还有些卡片什么的。这些东西，薛砚舟几乎都没见过实物，只在网络上那些回忆童年的帖子里见过。 后面的货架上，也满满当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货，烟酒油盐酱醋什么都有。 这么一家小卖店，出现在火车站台上，着实违和。更何况，他们还得在这个地方补给。 薛砚舟没在铁路系统工作过，但他觉得，在这种小店补给的事情，要是被人举报到上面，列车长大概是要被问责的。 “小薛。你在这等着，我跟大叔去后面拿补给。”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梅已经站在小卖铺的后方。 小卖铺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老人。他似乎年纪很大了，驼着背，满脸皱纹，脸上还有着大块褐色的老年斑。 老人只看了薛砚舟一眼，浑浊的眼神，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年轻人，不要乱看。” 沙哑的声音响起，没有语调，没有感情。 薛砚舟抖了一下，低下头，装作一脸无辜。 老人没有再看薛砚舟，而是说：“走吧。” 蒋梅和老人转身，向着后面走去。 薛砚舟当然不会老实等着，他给自己笼了一层灰雾，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站台实在是太小了，跟着两人从一道铁丝门围着的小门出去之后，居然进入树林之中。 他们继续向前走，然后，薛砚舟听到了水声。 后面竟然有一条河。 河旁边有个破房子，老人和蒋梅钻进了房子。 为了不引起他们注意，薛砚舟原路返回。 回到站台后，他却看见那个写着候车厅的小平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可是，之前的几次停靠，候车厅里的灯从来没有亮起来过。 难道，里面有人？！ 第37章 k764次列车 下车的时候,候车厅的灯是熄灭状态。 现在，灰蒙蒙的窗户间却透出些昏黄的灯光来。 薛砚舟看了一眼小卖部后方，确认蒋梅和古怪老人没有那么快回来。 他悄悄靠近候车厅,在快到的时候,开了“隐身”技能。 候车厅里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里面的灯光都显得格格不入。 这处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年头造的,外表着实老旧。不少地方的墙皮都已经掉落,露出下面的红色砖块。 玻璃上也都磨损得不成样子，还积满灰尘，完全失去应有的透亮。好在因为足够破旧,有些窗户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个木头框子。 这倒是方便了薛砚舟。 他侧身站在墙边,透过破损的窗户看了进去。 和破旧的外表不同，站台里面居然挺整洁的。狭窄的房子中间，摆着几排木制的椅子。这种式样的椅子,他曾经在火车博物馆看到过。 然后,薛砚舟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几个字：淮州站候车厅。 淮州站？ 这不是新州市多年前的称呼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车票。车票上,只有三个字。 “淮州站。” 难道，并不是这车票缺失了,而是这趟列车,只在淮州到淮州之间运行？眼前这破旧的站台,既是起点站,也是终点站。 候车厅的灯，忽然又亮起了一部分。 薛砚舟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方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检票口。 “！” 他微微一惊。 从这个方向看到正对着检票口的木头椅子上,坐满了人。 一个紧邻一个，做得整整齐齐的。候车厅里的灯光太过昏暗，薛砚舟看不清那些候车乘客的脸。 他们脸上浓重的阴影仿佛带了一层面纱，但明显不是正常人。 因为他们坐得太过整齐，太过板正，连手都是端端正正地摆在大腿上的。 初略一算，应该有一两百人。 这些人，和k764次列车上，前面几节车厢的古怪乘客，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所以说，坐在 二号三号四号车厢的乘客，都是从这个淮州站上车的。 站在检票口排队的人，大概有三十来个。 列车上勉强能够坐下，可是那边还有一两百人在候车，如果前面的车厢坐满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坐到后面车厢里去？ 薛砚舟初步推测，后面的八号九号十号车厢，都是正常车厢，从新州站出发的正常列车。 而在餐车之前的这些货车，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鬼列车。 工作手册上说，盒饭数量不足的话，要及时通知列车长。那现在算不算是盒饭数量不足？ 列车长为什么这么关注盒饭数量…… “小薛！人去哪里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蒋梅已经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泡沫箱，站在小卖部旁四处张望。 他赶紧向对方视线看不到的角落处走了两步，然后撤掉技能，这才走了出来。 “蒋姐，来了。” 蒋梅皱着眉：“不要到处乱跑，准备走了。” 她把手里的泡沫箱放在小推车上：“固定好，你推那辆。” “嗯，好。” 借着绑绳子的间隙，薛砚舟偷偷掀开泡沫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鱼，活的，看起来向从后面的小房子里捞起来的。 越来越奇怪了。 薛砚舟想了想，还是问：“蒋姐，我刚刚看到那边候车室里有人在检票，需不需要通知列车长？” 蒋梅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检票？ “嗯。” 蒋梅直接转身，走到候车厅外看了几眼，然后转回来。 “你在这看着东西，我去通知列车长。” 说完，也不等薛砚舟再说什么，蒋梅向着列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穿着大衣，同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列车长，从火车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薛砚舟面前：“你先把东西搬上去，然后把车门锁好，不要看外面。” “蒋梅，跟我过来。” “好。”薛砚舟乖乖点头，拉着两辆下推车向着火车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他力气挺大，拉着两辆小推车倒是不吃力，只是速度快不起来。 当然，薛砚舟也不想快，他一直在留心身后的动静，听到列车长和蒋梅的脚步声远去后。 他回头一看。 嗯，很好。 薛砚舟开了“隐身”，向着小卖部后方的小路跟上去。 穿过那道铁丝网，薛砚舟沿着树丛的阴影悄然前进。他的技能，只对灵异有用，不能确定郝国华能不能发现自己。 还是保险一些为好。好在薛砚舟的身体记忆，完全知晓从哪个方向什么角度，可以完美将自己隐藏起来。 “……我们需要增加食材补充……” 这是郝国华的声音。 薛砚舟停了下来，躲在大树后面。距离足够安全，不会被发现，又能听到那边的对话。 “增加食材，增加车厢。” 郝国华沉默许久，似乎在考虑。 “增加食材，增加车厢。”古怪老人，翻来覆去，只说这么一句话。 “好。”郝国华的声音响起。 “嘻嘻嘻，”老人诡异地笑了几声，“等着。” 薛砚舟见没有再多的内容可以听到，便转身离开。 他回到站台上，拉着小推车继续向火车方向走去。 鱼肉，或许是用来对抗灵异污染的手段，那增加车厢，增加的是什么车厢？ 薛砚舟想起来，这一次倒霉进入灵异入侵区域的，只有八、九、十这三节车厢。那么，下一趟k764次，是不是将会有四节车厢进入灵异入侵区域？ 列车长拥有本列车的最高权限，所以可以增加车厢，他们之间是交易关系。 这么说来，这个小卖部的诡异老人，和k764次列车的源头，竟然不是同一个灵异。列车长想用鱼肉压制列车内的灵异，诡异老人却希望他把更多的人带进来。 这事情，是个死循环，被灵异污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列车长明知道是陷阱，却又无力破局。 这简直就是那个著名的轨道难题，选择哪一边？是眼前火车上那些被污染，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的乘客，还是从新州站出发对灵异入侵浑然不知的乘客。 啧，麻烦。 薛砚舟轻轻笑了一下，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时，他已经到了火车前面，弯腰把一箱食材搬进火车车厢，然后下车，准备搬运第二箱。 不远处，候车厅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排着队走出来，没有声音。 他们静静地排成一条长龙，向着列车方向走过来。 薛砚舟只看了一眼，正准备按照列车长交代的那样锁上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在那一堆穿着黑色衣服，表情麻木的乘客队伍里，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徐城。 徐城怎么会在这里？ 薛砚舟确定那就是徐城，而不是什么长得很像的人。 徐城头上有三个旋，所以头发总是翘得很有个性，不管怎么打理，总是会在一段时间后恢复乱七八糟的样子。 每天在宿舍，薛砚舟都能看到徐城在镜子面前折腾头发折腾十几分钟，所以，他对徐城头上那几根毛翘起的弧度方向都极为熟悉。 不管徐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能让他上车。上车之后，就要面临死循环。 薛砚舟果断下了车，走向正在排队的徐城。 “徐城，你怎么在这？”薛砚舟问。 徐城眼神麻木，被拉了一下，才迟疑地转头：“小舟……我很好，余丹很好。”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里，徐城跟他说的话。 “跟我走，去找余丹。” 当务之急，是把徐城带走。 刚才薛砚舟跟在蒋梅他们身后的时候，已经确认那边可以出去，大不了用阴影斗篷先把徐城送离这个地方，然后再返回到这个奇怪的站台。 k764次列车会反复停靠在这个无名站台，只需要等待，就能再次上车。 徐城的情况明显不正常，再待下去，说不定要被彻底同化成为灵异。 薛砚舟想得周全，徐城却并不领情。 他狠狠甩开了薛砚舟抓着他手：“我要上车，余丹很好，我很好。” 徐城的力量大得离谱，猝不及防之下，薛砚舟居然被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他人稳住了，戴着的墨镜却晃了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刺目的光线，让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忽 然，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给我上车！” 有人拉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扯上了车。 直到火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薛砚舟才反应过来。 他反手一扭，肩膀一沉，就脱离了身后人的控制。 果然，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是列车长。 此时列车长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诡异。他脸色发青，脸上像是戴着一张鬼脸面具。 神降派？ 薛砚舟猛地反应过来， 之前的列车长，正常得像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被灵异污染的迹象。此时，却是拥有极其可怕的力量。 刚才他被抓住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只有灵异，才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拥有如此大的改变。 薛砚舟不再犹豫，反手就抽出短刀，当头劈了过去。 列车长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扭曲，腰折叠向后躲过这劈头盖脸的一刀。 然而，凌厉的刀风还是让他头上的帽子被劈成了两半。 薛砚舟刀势不减，顺着往郝国华面门出顺势去，去势凌厉仿佛能将人砍成两半。 但列车长反应更快，左手撑地，右手握着短刀刀刃。 两人陷入僵持。 这柄谢亦明送的无名短刀，本就是钝刀，用来杀人连皮都割不破，对灵异却是一劈一个准。 火车上的空间极其狭窄，两人都有些施展不开。 薛砚舟头有点痛，刚才在站台上照射到的强烈光芒，让他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眼睛又开始蠢蠢欲动，木偶贪婪的吞噬着试图入侵体内的灵异。 砰地一声。 薛砚舟被推开，后背撞到了车厢壁上。他回头一看，发现两人已经纠缠着打到了列车员休息室附近。 列车长如铁钳般的右手，死死按住薛砚舟的肩膀。 薛砚舟垂眼一看，发现他刚刚握着短刀的部分，没有任何伤口。 嗯？ “列……” 薛砚舟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觉得身后的车厢变得柔软起来。 他整个人如同陷入极为粘稠的半 流体之中，无法挣脱。然后，手脚被困住，呼吸有些困难。 薛砚舟眼前一黑， 等到视线再度清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 房间内有一床一桌，正是列车员休息室。 门口传来列车长的声音。 “列车员薛砚舟，违反列车平稳运行管理条例，关禁闭一小时。” 说完之后，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艹！” 薛砚舟怒骂出声，猛地一拳锤在车门上，却没有引发任何一点点震动。 这列火车，也是灵异。 怪不得，刚才和列车长的争斗中，他处处受限。 明明刀刃已经碰到了对方，却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 此时，反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透过车窗，薛砚舟看到徐城已经上了火车。 火车已经慢慢启动，伴随着汽笛声和轰隆轰隆的车轮声，慢慢从无名站台驶出。 关在列车员休息室里的时间，还挺无聊的，起码薛砚舟把这里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掏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处置中心。 不管怎样，试试总是没错的。这次运气不错，卫星电话接通了。 只是薛砚舟没想到，从听筒里过来的居然不是小飞的声音。 “你好，我是第一区负责人秦止。” *** 临铜市一处山林之间，狭窄的盘山公路上出现一行车队。汽车皆是改装过的越野车，纯黑，上面有处置中心的标志。 秦止正在前往艾头村的路上，据巡查人员汇报，艾头村的灵异监控设备最近有些异样。 在每一个封锁的灵异入侵区域，都会设置灵异能量监控设备。设备来自研究院，可以监控灵异的变化，由此确认里面的灵异入侵程度。 不久之前，艾头村的灵异设备损毁了。更换之后，又数次损坏。 秦止手上这份报告，来自一名登山爱好者的笔录。 [那天，我看到网上推荐说槐门村的东岗山风景不错，就独自带着装备进了山。这边是新的景区，人很少，但登山道修得还不错， 一路上风景也很好。我走的是一条比较有挑战性的路线，据说是以前山里人走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路上起了雾。我不小心打翻了水壶，就离开山路去找水，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当地人，给我指了个方向，说那边有水。过去后，我发现他说的有水居然不是山泉水，而是一口水井。］ [我很渴，想过去打水，可才靠近，就觉得不对劲，这种地方出现水井也太奇怪了，方圆一公里都没有居民，谁会没事在这地方打一口井呢？然后我就跑了，出来跟朋友讲，他提醒我拨打444。] 笔录就此完毕，而这位登山爱好者爬山的地方，距离艾头村大概有两三公里。 处置中心很快发现事情不对，派了处置人前来调查，却发现艾头村的影响范围，似乎变大了。 在中心区域，已经彻底成为噩梦游戏副本的部分他们无法逆转。 但是，鬼井入侵的范围扩大，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简单来说，游戏在地图载人完成之后，是不可能出现地图扩大的情况。这是灵异入侵发生这么多年来，七个区处置中心达成的共识。 因此，将一些区域封锁是最为经济且有效的方法。 如果，灵异影响范围会扩大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总部极为重视此事，派出了第一区负责人秦止彻底调查此事。 而秦止，在前往橡木乡的路上，接到了处置中心转接过来的电话。 电话来自第五区的小飞。 听到入侵事件发生在k764列车上，并且上次在寂灭公寓见过的那个叫薛砚舟的年轻人也在列车上的时候，秦止决定顺路过去看一看。 毕竟，谢亦明和顾远洲似乎都很重视薛砚舟。 虽然秦止不理解，但作为形式上的总队长，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帮一把的。 在快要达到列车消失地点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电话转了进来。 “是秦队长啊，呜，我好怕啊，这里太奇怪了……” 秦止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说点什么好。 这种反应，他见过很多。 大多数普通人在遭遇灵异事件之后都会如此，但这位薛同学，应该也不是第一次 遇到灵异事件了，怎么还如此惊慌失措。 秦止觉得很奇怪，可又想对方应该没必要欺骗自己，大概是天生比较胆小。 他不太会安慰人，却还是说了一句：“薛同学，我们已经在前往调查的路上了。” “呜，那你们什么时候到啊，我被关在列车员休息室里了，我会不会被杀掉呀？” 列车员休息室？ 秦止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你先冷静一点，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方便我更快的找到你。” 薛砚舟在电话那头慌乱地叙述，听起来语气很是惊恐，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意外地有条理。 秦止心里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气沉稳地说：“嗯，你做得很好。”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秦止愣了一下。他觉得薛砚舟是很有想法的人，应该不会需要自己的建议。 对方既然这么问，出于职责他还是回道：“按照你自己的思路行动就好，我会为你提供支持，你有没有什么想了解的。” 薛砚舟：“秦队，你那里有没有列车长郝国华的资料。” “列车长？”秦理一愣，“铁路公司那边给出来的消息，k764次列车列车长退休之后，暂时还没有任命列车长。具体统筹工作由资格最老的列车员蒋梅暂时管理。” 秦止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列车长郝国华，家里都是在铁路部门工作的，毕业于铁路学院，毕业三年后到了k764次列车上。从列车员做起，最后成为列车长。 他在k764次上工作了三十年，可以说和这趟列车的感情很深。 在上面决定要把k764次列车报废之后，据说他跑到的领导面前去闹过一通。大概是这趟火车不仅仅是一趟需要报废的破旧火车，还是很多人的情怀。 只是，火车的更新换代是难免的事情，最终k764次列车的报废方案还是通过了。 列车长也递交了提前退休的报告。峰回路转的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 橡木村度假村落成，风行酒店集团为了推这个度假项目，找了不少网红拍照推广， 一时之间，橡木村火了。 相应的，他们准备打造一趟精品旅游线路，便看上了即将报废的k764次列车。可是问题是，列车长郝国华那时已经退休不知所踪了。 秦止大致把郝国华的调查报告一读，然后说：“不过，在他毕业后到去k764次列车上工作期间，有三年的空白期。” 薛砚舟：“空白期？是什么意思呢？” 秦止：“一般来说，是档案加密了，我估计是在特殊部门。” 卫星信号，又受到了干扰，杂音变大。 秦止快速说道：“基本资料就是这些，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薛砚舟小声说道：“谢谢秦队长，快来救我哦，我真的好怕呢。” 秦止一时之间，又无奈又无语。 这位薛同学，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好在，不等他想出什么官方话术敷衍，卫星电话的信号就再次中断。 *** 薛砚舟听着话筒里滋啦滋啦的杂音，挂断，随手塞进衣服。 列车长的经历，有点意思。 从刚刚动手时，郝国华那利落的身手看来，他毕业之后空白的那三年，十有八九和秦止推测的一样。 他曾经在特殊部门服役过。 还有那个风行集团开发的橡木村旅游项目，也有点意思。 这么一起灵异事件，居然是秦止过来支援，就更有意思了。 薛砚舟不觉得秦止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情赶来的。 毕竟，一个区域的负责人，一般都只负责处理重大灵异入侵事件。 比如华钢二村，谢亦明会出现，是因为那是在大型城市居民居住区第一次出现灵异入侵。 新州大学就更加不用说了。 但k764次列车，只是一趟火车而已，灵异入侵还发生在荒山野岭，和之前发生的灵异入侵事件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程度的案子，处置中心顶多派出个初级处置人过来处理。 想想都觉得很兴奋呢。 薛砚舟觉得，自己来出任务前，选个招鬼体质真的是最明智的决定。 为如此无聊的任务之旅，增 添了多少乐趣。 噩梦游戏之类的，薛砚舟其实兴趣不大。因为这种可以预料到，进入游戏会遇见恐怖事情的可知感，没有太大意思。 在生活中随时遇到意外的未知，才是他多巴胺迅速分泌的最佳刺激源。 [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薛砚舟对于忽然在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反应只是挑了挑眉。 [怎么？又监控到我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沈丘：[是的，我这边监控到了三号任务对象和你同时情绪出现波动，想确认一下，你对他做了什么？］ 薛砚舟莫名其妙：[我就和秦止打了个电话而已，不是吧，这也违反规定吗？］ 沈丘：[并不，作为被返聘的s级员工，管理局这边给予你最大权限，只要不把天捅出个篓子来，你都可以自由发挥。我上线只是顺便提醒一句，三号任务对象，秦止那边似乎对你产生了怀疑，你刚才的演戏并不成功。］ [怀疑？］ 沈丘：[大概是对你的装柔弱并不相信，三号任务对象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实际上是心思很缜密的人。］ 薛砚舟知道沈丘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他并不在意。 [谁说我是演给他看的，我演戏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沈丘：[……行吧，没事我就下线了。］ [回见。］ 接连打完两个电话，此时已经是大半个小时过去。 算起来，他的惩罚禁闭时间已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没多久。 车门就嗒的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人，居然不是蒋梅，而是一脸严肃的列车长。 薛砚舟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笑了个：“列车长，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是如此自然，仿佛刚才的冲突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郝国华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片刻，问：“你认识秦大校？” 秦大校。 有意思的称呼。 薛砚舟没有回答，很快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听到了自己的电话。好在通电话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 此前 ，在和列车长打斗的时候，他就怀疑这列火车或许和列车长是一体的。那在车厢里通话，肯定是不安全的。 他在和秦止的通话中，便略去了自己杀王铭的行动。反正杀王铭的行动中，他是全程隐身着的，所有灵异都无法感知。 “我，之前遇到过灵异事件，是秦队救了我。”薛砚舟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带着些许疑惑。 郝国华：“你也是处置中心的人？你手里的卫星电话是处置中心标配。” 薛砚舟很快把列车长的经历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 当过兵，认识秦止。 从秦止曾经的特殊身份来说，他很有可能曾经是秦止的部下。 很好。 薛砚舟开口：“嗯，那之后，我就进处置中心了。不过我还只能算是实习的，没出过任务，这次是来找同学的。” 郝国华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的同学没办法离开了，从站台上来的人都无法离开。” 薛砚舟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为什么？他是我朋友，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 郝国华没有解释，只是表情冷淡地说：“你可以走，待会第七次到站的时候，你下车，不要被光照到，不要回头，向着远离站台的任何一个地方向前走。期间看到什么都不用管。离开后，把这趟列车忘掉。” 第七次到站。 薛砚舟略微一算，第七次也就是在下一趟了。 “那，我对面还有两个学生怎么办？” 列车长：“他们照到过几次站台上的光？” 薛砚舟：“就一次，之后我把窗帘拉上了。” “那没事，他们可以安全到站。你带着他们两人，应该不方便离开了。” 薛砚舟又问：“那我怎么不能一起到站呢？” “刚才你的眼镜掉了，被站台的灯光完全照射过，是无法以正常方式到站的。”郝国华后退一步，“好了，列车员薛砚舟，在下一次停靠的时候，交班下车。” 说完这句话后，郝国华准备转身离开。 薛砚舟站起来，问了一句：“您为什么不走呢？” 郝国华却只是停下来，手撑着火车车壁。 他低头，沉默片刻：“如果你还记得且能找到回来的路的话，让秦队想办法毁了那个站台。” 说完，他没有再搭理薛砚舟，向着车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七次到站的时候，可以从站台离开。没有被光照射过太多次的乘客，可以安全到站。 那前面那些满满当当的车厢，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难道是不能到站的乘客？ 如果，车厢装满了话，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薛砚舟盯着眼前的表格发愣，脑子里的推测过了一遍又一遍。 嗯？ 他发现，眼前的交班时间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表格上出现了薛砚舟的名字，交班时间是十分钟后。 这就是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他的想法，可以控制列车上的一切变化？ 薛砚舟转身出门，抓紧去找人。 他肯定不能直接离开，徐城还在火车上，得先把徐城给找到。 薛砚舟向前走去，直接笼罩灰色雾气，走向了行李车厢。 蒋梅不在。 他打开车门，走了进去。 行李车厢里，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堆叠着。看起来似乎就是给旅客放置大件行李的地方而已。 但是，略微一数，这节车厢内起码有一百多个行李箱。刚才在候车厅上车的旅客，根本没有这么多。 薛砚舟挑了个行李箱，拿下来。 “唔。” 行李箱出乎意料的重，要不是他力气大，可能把腰给闪了。 薛砚舟把行李箱放在过道上，过道上太过狭窄，行李箱无法放倒，只能立着把行李箱拉开。 拉链拉开一条缝之后，他轻轻拔开。 “！” 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薛砚舟就被吓了一跳，猛一缩手。 他感觉到了，一丝一缕像是…… 头发？ 不是吧，又来这一出？ 之前在新州中学的时候，行李箱里就藏人。不对，那时藏的还是人形立牌。 可从刚才的触感，这里面藏得分明是人。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一只手捏着短刀 ，另一只手还是小心翼翼的拉开了行李箱。 果然是人。 活人。 薛砚舟甚至可以看到，他还在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这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行李箱更用力的拉开，里面的人滚落出来。 艹！ 薛砚舟连退几步，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人，没有脸，在理应有五官的部位，只有光秃秃的一片。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和之前薛砚舟在对面列车看到的无面人，一模一样。 他停了一下。 这个无面人头上戴着的帽子，似乎有些熟悉。 薛砚舟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挑起来，发现上面写着“逍行旅行社”。 这不就是那个八号车厢的老年人旅游团的旅行社？然后，行李厢上还写着几个字。 [钱春花］ 钱，钱姐？ 之前那个红衣阿姨，说的在水盆里洗头溺死的受害者，似乎就是姓钱。 是她吗？ 薛砚舟冷静片刻，又把人塞了回去。之后连续打开几个行李箱，里面同样都是人，没有脸的人。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无脸人穿着的是列车员制服。 最后一个人，胸口的铭牌上，赫然写着“蒋梅”二字。 蒋梅。 真正的蒋梅在这里。 薛砚舟早已确认蒋梅是伥鬼，因为他的隐身技能，对蒋梅是有效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哐当—— 猛烈的刹车身响起，又一次到站了。 薛砚舟没动，根本就没准备下车。他安静地躲在货车车厢的角落，用灰色雾气覆盖全身。 对讲机里，响起了列车长郝国华的声音。 [蒋梅，找到实习生薛砚舟了吗？嗯，带他下车。］ 砰的一声。 门打开了，蒋梅步伐匆匆走了进来。她没有看见薛砚舟，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她再次回来，还是没找到。 就在薛砚舟以为就这么骗过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后的列车车厢变得柔软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整个人向后一滚，摔了出去。要不是薛砚舟反应够快，反手一撑，稳稳落地。 指不定就得一路滚到站台外面去。 这感觉，简直像是被列车给吐了出来。 薛砚舟皱眉，看了一眼列车。 他本以为，灵异应该是这个无名站台，被站台上的灯光照射之后，会慢慢被污染，最终成为伥鬼。 但是，现在看来，k764次似乎也是灵异的一部分。 眼下都被列车赶出来了，薛砚舟也就没了再回去的意思。 他转身，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小卖部里，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人。 薛砚舟脚步一转，停在门口。 门锁了，但问题不大。 几秒后，开着隐身的薛砚舟进入了小卖部。 诡异的老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留下来的只有满满的货架。 薛砚舟随手拿起一包泡面，却发现泡面后面，摆着一只蜡烛。 白色蜡烛上，浮现出扭曲的鬼脸纹样，手感滑腻而冰凉。 这分明，是主神商城出产的鬼烛。 那个诡异老人，是玩家？！ 第38章 k764次列车 薛砚舟把架子上的东西粗略一看,发现鬼烛数量不少，差不多有上百只。 鬼烛，点燃之后可以看到奇怪的东西。说是看到,其实是吸引灵异。属于作死道具的一种,但用好了倒也有神奇的效果。 主城商城的东西，只有玩家能带出来。 可那个老人给薛砚舟的感觉，完全不像人。 这样的经历,似曾相识。 对了,华钢二村。 当初在华钢二村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周毅，就是神降派的人。他的目的，似乎是把灵异引入华钢二村,加快灵异入侵的进度。 周毅把外面的灵异引入华钢二村，用的就是鬼烛。 这么看来，这个诡异老人也是一样的目的。 薛砚舟随手翻了翻，又把所有东西丝毫不变的放了回去。 他转身，出门。 从铁丝网出去之后，循着水声的方向走一段距离，就是那个熟悉的小平房了。 小平房建在河边，一部分甚至跨在河流上。 薛砚舟悄然走了过去，轻巧踏过树叶之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快到小平房附近的时候，他开了隐身。 小平房里也没有人。 门甚至都没有锁，虚掩着。 这个房子很奇怪,除了一扇门，便只有一扇窗，窗户还算完整,可惜很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确认里面的确没人之后，他侧身闪了进去。 小平房内不算太大，额约莫十平米的样子。伸出到河流的部分，中间没有地板，似乎从河里砌了条水渠进来。 这房间的构造，看起来像是小水电站。 水渠上方，有一团黑乎乎的巨大不明物体。那团物体还在嗡嗡运转着，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像水轮发电机的声音。 这难道是个发电站？ 那也太离谱了吧。 薛砚舟又推出去仔细看了下，发现平方顶上，还真有类似电线的装置拉向无名站台的地方。 站台上那盏明亮无比的巨型灯，还真是由这个小平房供电的。 他回到房间内，走向巨大的不明物体。 啪——咚—— 薛 砚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意识到刚刚是一条鱼跳了起来。 他几步走过去看，发现从这里看出去，河里有很多鱼。密密麻麻的，都是鱼。 这些鱼都挤在狭窄的水渠内，疯狂张合着嘴。 诡异的景象，看起来像是那种池塘内见到游人就围过来要食物的疯狂鲤鱼。水面扑腾出的水花，都是一张一张的鱼嘴。 它们，在捕食什么？ 在密密麻麻的鱼群之间，还有其他东西，只是体积有些小，如此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 薛砚舟索性掏出个手电筒，打开，照射过去。 “艹艹艹！” 他是真不爱说脏话，可此时，不说脏话根本无法发泄受到的惊吓。 挤在鱼嘴之间跳动的，根本不是被激打起来的水花，而是一条条白白胖胖的虫子。每条虫子约莫小拇指粗细，数量很多。 这些都不重要，薛砚舟没有密集恐惧症，也不怕虫子。他怕的是鬼。 而这些白白胖胖的虫子，本应是头的部分，都长着一张古怪的人脸。 鱼，在疯狂的吞噬虫子。 薛砚舟看得背脊发凉，狂起鸡皮疙瘩，就差没一头栽水里去。他深呼吸数口，捏着刀柄才冷静些许。 然后，他想调转手电筒，照向水渠上方的不明物体。 有了心理准备后，他只受到了小小的惊吓。 不明物体果然不是发电机，而是虫巢状的物体。一层一层，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动再翅膀。 薛砚舟明白过来，强烈光芒中悬浮的颗粒状飞虫，来自此处。 无需去探究什么逻辑。 这处站台连同k764次列车，已经是半成品的噩梦游戏副本。 噩梦游戏的副本，是以灵异源头为核心，在本世界某些运转规则之上形成的诡异世界。 “毁掉那个站台。” 薛砚舟想起列车长的话来。 站台的核心是那盏灯，毁掉眼前的这个诡异发电站也是一样的。 他扬起匕首，准备扎进虫巢之间。 刀刃尚未落下，一张人脸便从虫巢表面浮现出来。这不再是看不出性别看不出特征的人脸，而是 薛砚舟见过的人。 小卖部的老人。 剧烈的危机感袭来，薛砚舟极其果断，脚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撞破窗户就扑了出去。 呼，呼，呼—— 血滴在落叶上，又很快被踩碎。 薛砚舟在极速奔跑。他的肩膀很痛，应该是在撞破窗户的时候受伤了。 玻璃碴留在伤口中，摩擦着让伤口撕裂得更加过分。 现在，这点小小的伤并不重要，因为薛砚舟的身后，有人在追赶着他。 那人驼着背，姿态却很诡异。 树影婆娑，月光透过缝隙，让薛砚舟得以在逃命的空隙间，看到身后追兵的模样。 的确是那个诡异的驼背老人，只是他跑步的时候，头却是向着另一个方面。整个姿态都是扭曲的。 而正对着薛砚舟部分，却是驼背的位置。 这玩意儿，根本不能算人啊！ 薛砚舟不敢再看，再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呼，呼，呼—— 他似乎已经跑到了边缘地带，不远处的树林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灰雾，代表灵异入侵的边界，不要闯入，闯入之后可能会永远迷失在其中。 这是处置中心准备的《生存手册》中放入的警告。 薛砚舟已经顾不上太多，一头扎了进去。 没想到，这一次他碰上雾气，却没有之前在华钢二村时，那种浑身冰冷肢体僵冷的感觉。 此时，身后似乎已经没有声音了，难道他已经摆脱了那个驼背老人。 不行了。 再跑下去身体要受不了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强烈的反应，双眼发黑，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看来，下次得花点积分加体质了。属性点虽然贵，但关键时刻也是很有用的。 薛砚舟停下来，撑着树干疯狂喘气。 他往后一看，发现身后已经安静下来。终于甩脱了吗？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就觉得手底下的树皮蠕动了一下。 蠕动？ 薛砚舟猛地向旁边一跳，定睛看去，果然树皮发生了变化。 千沟万壑的 树皮，扭曲成一张脸，那个老人的脸。 薛砚舟掉头就跑。 然而，他逃不掉。 每一棵树上，都长着一张脸。树干上的树皮，慢慢扭曲成脸。各式各样的脸。 最终，每一张脸，都凝聚成那个老人的模样。 眼前的树木，似乎在移动，越来越密集，试图堵住他的去路。 它们桀桀怪笑：“你跑不掉跑不掉，把脸给我，你的脸真完美呀。” 整个树林，都回荡着古怪的笑声。 薛砚舟停了下来。 他不跑了。 但是，他也不准备真的和后面的诡异老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看明白了，这奇怪的灵异，并不是这个老人。 而是脸。 这张脸，出现在每一棵树木上，它可以成为任何一张被感染的人的脸。 列车上的人，站台上的人，都被这灵异感染。 甚至薛砚舟，也曾经被感染，只是木偶过于霸道，不允许其他灵异染指它的猎物。才在这灵异入侵的瞬间，将其吞噬。 薛砚舟手指微凉，握紧匕首，看着树上的人脸。 “薛砚舟，不是叫你离开吗？” 后面，变成了列车长的脸，又变成了蒋梅的脸，最后变成了徐城的脸。 “小舟，我很好，余丹很好，你也很好，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一张张脸，反复变化，试图让薛砚舟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四周的树木，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薛砚舟脸色苍白，忽然轻声问：“说起来，从五行相克理论来说，火克木对吧。” “挣扎吧疯狂吧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老人的声音，从树木缝隙间传来过来。 薛砚舟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火克木，他恰好就盗了异能者中最强大的那位控火者的火。 一点赤红火焰，自薛砚舟的指尖跳出。 那只是很微小的一点鬼火，遇上稍微强大一点的伥鬼，都不足以剿灭对方。然而，这周围，全是被灵异污染的树木。 树木已经失去生命力，干枯，一点就燃。 冲天火焰，猛地燃烧起来，直冲云霄。 来自于谢亦明的异能，这猛烈的鬼火，甚至将笼罩在空中的灰色雾气都驱散些许。 树干上的脸扭曲着，脸上皆是痛苦。燃起的鬼火之中，一张又一张的脸慢慢消失。 灵异还在，灰雾也没有散去。即便是薛砚舟站在鬼火之中，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鬼火慢慢熄灭。 谢亦明的鬼火，只烧灵异。当那些脸被焚烧殆尽之后，鬼火也随之熄灭。 但是，诡异的老人还在。他果然很强大，强到在相遇的瞬间本能就促使薛砚舟选择了逃跑。 诡异老人踩着焦枯的树枝，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悠闲，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走向已经彻底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停了下来，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阴森可怖。 “年轻人，很有天赋。我很欣赏你。” 他桀桀怪笑：“可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有天赋的年轻人，成为一滩烂肉，多么美妙……” 随着他的靠近，才散去不久的雾气，又浓重起来。 薛砚舟听到了嗡嗡的声音，远处，有光芒亮了起来，越来越亮。 那是无名站台上的灯光。 灯光，向着这个地方照了过来，诡异老人越来越近。 借住强烈的光，薛砚舟清晰地看到，他果然是倒着走过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强烈的灯光，让老人身上的白色汗衫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那是，一张脸。 他驼起的背上，是一张脸。 “……” 恐惧，越来越可怕。 薛砚舟似乎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捏住的了刀柄。 十米，八米，五米——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而那张背上的脸，也愈发清晰起来，仿佛要突破衣服的限制，直接出现。这张脸，没有性别也没任何特征。 就是，一张脸，没有表情的脸，和那些人面虫上的脸如出一辙。 “……它想要你的脸……”老人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贪婪。 轰—— 天崩地裂，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无论是浓雾，还是站台投射过来的亮光，或者是那个诡异的老人，都在被切了一道口子。 凌厉的气息，划着薛砚舟的面前而过。 他侧脸，看到在不远处，树木轰然倒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烟尘四起，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从轮廓看出，那人很高，肩宽腿长，肩上似乎还扛着一柄巨大的剑。 他手臂上的肌肉，似乎因为刚才的一击微微鼓起，在夜色中舒展出一种纯粹的身体美感。 是秦止。 被劈成两半的诡异老人，却没有死去，背上有脸的部分，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地一滚，向着远处仓惶逃窜。 秦止追了过去。 沈丘：[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经上线，刚才检测到你的荷尔蒙，略微上涨了一点。］ 薛砚舟：[嗯，遇到秦止了。］ 沈丘：[你不会有其他想法吧，其实管理局那边也建议谈个普通的恋爱之类的方法，但是你的情况比较麻烦，三个任务对象的话，不太建议，容易出事。］ 薛砚舟：[你想多了，那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秦止这人的身材完全在我的审美上反复蹦迪。］ 沈丘一时之间，居然震惊得没有接话。 薛砚舟：[你怎么了？虽然我这里没有数据监测，但我觉得你似乎很惊讶。］ 沈丘：[不是，你的性取向，居然是同性？］ 薛砚舟：[不然呢，你以为我的取向是异性？］ [不，我以为你是无性恋。］ 薛砚舟：[你猜呢。］ 沈丘：[猜你个头，我什么时候猜准过。不过你刚才真的很激动。不会真的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薛砚舟听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八卦，便决定无情地打破对方的幻想。 [没有。刚才我情绪起来了，除了秦止的原因外，还有就是赌对了的兴奋。］ 沈丘：[呵，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还有更危险的一个方案。］ 他刚才用那点鬼火，当然不指望能烧死这个明显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诡异老人。 薛砚舟想 起之前在新州大学的时候。他们集体被鬼笔困进新州中学的世界，外面的人无法进来。 当时谢亦明就是要他配合弄出点大动静来，让顾远洲找到突破口。 刚才的举动也是如此，不为了逃命，也不是为了对诡异老人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为了给出一个突破口，让秦止发现自己。不久之前，和秦止的通话中，他知道秦止快到了。 同样是队长级的人物，顾远洲做得到的事情，秦止自然也做得到。 薛砚舟并不是完全依赖他人的性格，如果秦止不来，他还有备选方案。 同步率越高，可调用灵异能量越高。精神力越低，同步率会暴涨。 如果秦止不来，薛砚舟就准备用暗影之刃，强行降低十点精神力，然后开寂静之夜。 一把不够他可以凝聚两把，等到精神跌到-20的时候，寂静之夜的笼罩范围就足够大了。 安抚树林内的所有灵异，然后，再放一把火。 沈丘听得咋舌不已：[啧啧啧，你也不怕把自己给玩坏了？］ 薛砚舟：[怕什么，我估计这诡异老人身上的灵异应该很强大，足以让木偶吃饱平静。］ 说话间，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为避免被发现什么端倪，沈丘及时下线。 秦止走过来的时候，巨剑已经收起。 他身上穿着的是处置中心的作战服，纯黑色，镶银边，腰间系武装带，携带有各种应急装备，下方是一双黑色系的军靴。 谢亦明和顾远洲都是不爱穿制服的类型，薛砚舟倒是第一看到有人能把作战服穿得如此好看。 “薛砚舟？”低沉的男声响起。 “嗯。秦队长，是我。” 秦止走过来，微微一愣。 薛砚舟小声：“怎么了？秦队？” 秦止似乎是个很坦率的人，他笑了笑：“好像每次看到你，你都穿着这件兜帽。” 薛砚舟解释道：“秦队，那个站台的灵异污染，和光有关。” “光？” “嗯，被光照到的话，会被灵异污染。对了，秦队，那个老人是不是灵异源头？”薛砚舟问。 “是，也不 是。”秦止说，“你上次见过仇慎了，这人是他手下陈东树，八级玩家。刚刚出现的老人，只能算是他……养的尸体。” 薛砚舟脸色一白，颤抖着声音问：“养尸体？” 秦止：“他共生的灵异是脸鬼，可以操控被脸鬼寄生的尸体，相当于……分一身。” “啊，那怎么办，火车上的人好像都被寄生了，他们都被那个陈东树操控了吗？” 秦止摇头：“没有，脸鬼和他是共生关系，他只能操控自己处理过的尸体，其他被污染的都是受脸鬼影响。” 听到这里，薛砚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灵异没有意识，被污染后只会按照一定规律行动，这点薛砚舟可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在不知不觉中，被寄生被操控。 远处，又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薛砚舟：“秦队，我们边走边说。” “好。” 薛砚舟现在有了秦止在身边，便不再绕着水走。 他直接把人带到了河旁，沿着河流而上。 薛砚舟指了指水里：“水里有一种奇怪的虫子，每条虫子上都有人脸，但河里的鱼在吃这些人面虫。” 秦止低头去看，说：“河里有鱼？” 话音落下之时，一条巨大的鱼，自河中跳起。 薛砚舟甚至没看清楚秦止的动作，只觉得一眨眼。 对方的手中就多了一根树枝，上面穿着一条鱼。 薛砚舟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条鱼和普通的鱼有些不同。 起码，普通的鱼不会生得一口利齿，眼睛还是一种诡异绿色。 “这条鱼，也是一种灵异。”秦止皱眉，“奇怪，这河里怎么会有那么不同的灵异。” 只有灵异才能对抗灵异，人面虫是被陈东树刻意放出的灵异的话，那这些鱼又从何而来？ 两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走，回到那个建在河流上的破旧小平房。 薛砚舟指了指里面的水轮机，“里面，好像有一个虫巢，似乎能把人面虫转换成一种光虫，送到站台上形成污染源。” 很离谱的推测，秦止却点了点 头：“k764次列车的灵异入侵程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已经是半成品副本了。” 的确，在这个区域，开始形成独特的噩梦游戏规则了。 汽笛的声音，越来越近。 薛砚舟有些着急：“秦队，火车要进站了，我现在能肯定的是k764次列车上的灵异入侵，和站台上的光有关。” 秦止点头，“嗯，我们出去。” 出到外面，秦止又说：“后退。” 薛砚舟乖乖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他看见秦止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巨大的剑。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把剑的剑柄，是骷髅的形状。白色枯骨蔓延至秦止的手背手臂，直至肩膀。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和这柄骷髅巨剑是一体的。 秦止举起了剑，只是这么往下一劈。 地上凭空出现一道裂痕，自他脚下蔓延开来，而距离不过两米的那间小平房，也应声而裂。 没有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也没有什么残垣断壁。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抹除一般，直接消失了。 小平房消失的同时，站台上的灯，暗了下来。 四周一片昏暗，树林之中的雾气，似乎都淡了不少。 薛砚舟自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那个小卖部，似乎也消失了。留在站台上的，只有破旧的候车厅。 “这是？” 秦止说：“到站台上看看。” 两人进入站台之后，发现站台上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 候车厅的灯熄灭了，里面所有的人都不动了，如同蜡像一般，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进站了。 但是，这次的列车，根本就没有减速的迹象。 难道因为没有光源，列车也不进站了？ 薛砚舟急声说道：“秦队，火车上还有很多人。现在站台没有光了，这列火车不知道会开往什么地方。” 秦止点头，直接扛着巨剑跳下了站台。 他站在铁轨上，肩上的巨剑拿了下来，直接插一入地面。 火车越开越近。 然而，火车的车头却没有亮起 灯光，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 k764次列车，越来越像一趟幽灵列车了。 薛砚舟知道，如果这一趟还没有阻止的话，k764次列车就会成为噩梦游戏的一个副本。 永远在不知名的轨道上游荡。 而留在火车上的人，也将成为副本中的npc，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疾驰的火车头，猛地撞上了秦止的巨剑。 秦止的手，扶着巨剑轻轻用力，整列火车就停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向后退上半步。 做完这一切，他手一撑，跳上站台。 “走，我们上车。” k764次列车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打开门。两人转了一圈，决定从最后一截车厢尾部的小平台翻上去。 秦止拉着栏杆，向上一翻。下一秒，却回到原地。 他皱眉：“我被排斥了，光源已经毁掉，副本要封闭了。” 薛砚舟点头：“我背包还有列车员制服，应该可以上车。” 后方又有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河流中的灵异，在暴走了。 秦止往前走了一步，“你上车，把幸存者带下来，我去拦住那些灵异。” 他停顿一下，“等下一次火车到这个站台的时候，我会再次拦下火车。尽快搞定。” 薛砚舟点头，又问：“如果没有搞定呢。” 秦止沉默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火车需要彻底清理，一列不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灵异火车太过危险。我必须在能找到其踪迹的时候，把它彻底关押。” “嗯。” 薛砚舟从背包里，拿出列车员制服，换上，又戴上帽子。 就在这个时候，往前走的秦止，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整个人就浑身冰凉，愣在原地。 那张脸。 那个人！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反应，只在瞬间就跑了回去。 然而，火车已经启动了，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开出去几十米。 秦止的速度更快，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火车栏杆。 火车被这一拉，似乎连速度都降低了。 “秦队？怎么了？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吗？”薛砚舟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吗？我，我有点怕……” 秦止如梦初醒，松开手。 他停在轨道上，怔怔看着这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光打在轨道旁的树叶间，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阴影。 薛砚舟沉默片刻，问：[沈丘，这秦队，不太对劲啊？当初的任务我不会是欺骗他感情了吧？］ 沈丘：[那不会，你救他的时候才十五岁，秦止又不是禽兽。］ 薛砚舟：[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沈丘：[那我要剧透咯。］ [嗯。一点点。］ 沈丘：[当初他应该就是把你当亲弟弟照顾，你可以说是被他牵连而死的，场景有些类似吧。他估计是应激了。］ [知道了。］ 薛砚舟放心下来，转身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 薛砚舟差点没被这声音吓死。 郝国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后。 如同一个幽灵。 薛砚舟：“我，我的朋友在上面，我不能放弃他。” 他觉得，这位郝车长，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刚刚那个是秦队长，对吧。” 薛砚舟忽然问：“列车长，您是不是认识秦队长？“ “我，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兵。我们是隶属特殊部门。” 郝国华的履历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现在对上了，指的应该就是这段经历。 他说：“秦队他似乎……” 郝国华忽然笑了一下，僵硬的脸上扯起嘴角，显得有些扭曲：“其实我算不得他手下的兵，他是兵王，我们都以他为偶像。” 他停顿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后来我手受伤了，就退了。” 郝国华：“再之后，灵异入侵发生，秦队也不知所踪。” 他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有些出神。 “你们刚才做了些什么？”郝国华问。 薛砚舟一转，判断出列车长是值得信任的人。 在河里看到鱼吃那些人面虫的 时候，他就有这个猜想了。鱼是一种灵异，人面虫同样。 诡异的人面虫通过那个平房里的巨大巢穴，把自己转化成了站台上的光。 噩梦游戏中的副本规则是如此，形成副本，会以灵异源头为中心，当前世界的一些准则，形成一套噩梦有些的副本规则。 在这个世界，火车需要停靠站台，站台上有灯光，开灯需要电。这是一套本身的规则。 灵异入侵之后，便扭曲成了人面虫通过发电机形态的巢穴，变成如同灯光一样的存在。那些鱼，生活在河中，以人面虫为食，本身就是天敌。 k764次是和郝国华共生的灵异，在列车上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为了污染更多的人，陈东树开了那个小卖部，用鱼肉设置了个陷阱。 而郝国华，为了保住列车上那些人的性命，只能跳入陷阱。 “我和秦队把那个小平房毁了，以后站台上的灯，应该是不会再亮起来了。” 郝国华一愣，许久才又僵硬的笑了笑。 “年轻人，你很聪明。” 他转身：“我带你看一看，这辆我工作了三十年的列车吧。” 郝国华转身，往前走。 原本空荡荡的十号车厢已经坐了几个脸色麻木的乘客，应该是在之前上车的人。 九号车厢。 这里倒是一切如常，只有欧阳海和田甜。 两人还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似乎不太敢看向十号车厢的方向。 经过的时候，欧阳海恰好抬头，激动之下喊了一句：“薛砚舟！” 田甜却是看到了走在前面，有些奇怪的列车长，她猛地拉了一把欧阳海，随后两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您好，尊敬的旅客，请不用担心，本列车即将到站。” 郝国华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继续往前。 停在餐车的时候，郝国华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薛砚舟：“行李车厢里的无面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曾经是k764次列车的乘客，也有我的同事们。” 薛砚舟：“我查过了，乘坐764次的乘客，似乎都没有失踪的。” “是没有失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朋好友是以什么来判断，你是你？” 郝国华表情平静，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是外貌是记忆还是生活习惯，如果有一天，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夺去了你的脸你的记忆你的生活习惯，他们能不能分辨出来，那个人其实不是你？” 薛砚舟皱眉：“很难。” 事情就是如此可怕。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记忆同样的习惯，在他人眼里看起来，那就是你。 “你是说，列车上的灵异和这个有关？” 郝国华点头：“列车第一次停靠在站台的时候，是我退休那天。” “当我知道，k764次要被销毁之后，做了一切的努力。毕竟它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甚至跑遍了每一家博物馆，想问一问，有没有那家博物馆愿意收藏它。” “可惜啊，它只是一趟普通的绿皮火车，没有任何收藏价值，退下来之后，下场只能是去往火车报废场，被拆掉一切有用的部分，最后便安静地待在坟场被时间吞噬。” 薛砚舟忽然知道，k764次列车的灵异因何而来。 他在处置中心的时候，看过一篇特殊现象研究院的论文。 里面根据各种灵异入侵事件，分析了灵异入侵的来源。虽然都只能算是有理有据的猜想，但其中，支持者最多的一种是：来源于执念。 人的执念，会引来灵异。 灵异寄生在人身上之后，会慢慢污染身边更多的人或物，随后引来更多的灵异，最终形成空间上的彻底入侵。 这个猜想，实际上是正确的。 从薛砚舟接下的任务就可以窥见端倪，消除执念，让186号世界离开寂灭之地的影响范围。 他没有出声，此时的郝国华，应该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不想看着k764次走向死亡，提了报告退休。退休不久后，我又听说k764次留下来了。成为旅游专列。我还是放不下老朋友，就决定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再坐一次。” “但那天晚上，k764次列车忽然停了。我和它共事了三十几年，在什么时候，什么站点会停靠，即使是在睡觉，都能感觉出来。”郝国华看向窗外， “线路上出现了一个不存在站点，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很亮的光。” 从那天以后，郝国华又坐了几次k764次。他发现，列车上的列车员变得有些奇怪。说不上的奇怪。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生活习惯，他却觉得有些陌生。总觉得，那不是和他共事已久的同事。 在某些时候，他们的脸，会变得很奇怪，变成一张陌生的脸。可是猛地一回神，却又发现的确是那个人没错。 薛砚舟终于出声了：“被那个光照到之后，到底会怎么样？” 郝国华：“背上，会出现一张脸。” 果然如此，那个诡异老人的脸，也是长在背上。 “那张脸，会慢慢向前移动，当脸覆盖住你的脸时，你就被它取代了。”郝国华叹了口气。 薛砚舟：“你为什么没通知处置中心?” 这事情，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就通知了处置中心，或许入侵就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被脸寄生的人，会忘记诡异的站台，但却会想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郝国华说，“我也一样。” “k764次列车，又是怎么回事？” 在个灵异入侵区域，灵异不仅仅是那些诡异的脸，还有k764次。 郝国华叹了口气：“我发现了不对，可我做不了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许是k764次听到了我的心声，它就出现了。”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郝国华再一次乘坐k764次的时候，他忽然成为了列车长。 在这段永恒循环线路上，才会出现的列车长。！ 第39章 k764次列车 秦止得到的调查报告中,显示郝国华退休之后就失踪了，k764次列车自此再没有任命列车长。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郝国华在退休后第一次乘坐k764次，被脸鬼污染,出去后就忘记了这段记忆。脸鬼会促使被寄生者一次又一次乘坐k764次，加深污染,最终完成取代。 被污染的普通乘客，直到彻底被脸鬼取代的那一天,都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郝国华却不一样，他太熟悉k764次和列车上的同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从他为了把k764次列车保留下来，可以去找公司高层吵架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郝国华是一个执着的人。 这种执着,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乘坐k764次。他本就已经被灵异污染,又因为心里的执念,凝聚出了鬼列车。 这辆鬼列车,附着于真实的k764次上，只会在停靠无名站台之后出现。而郝国华,作为鬼列车的列车长,自然也不能再离开。 薛砚舟从衣服口袋拿出《工作手册》,问：“这上面的规则,是你制定的？” 郝国华点头：“是,也不是。我成为k764次的列车长之后，这辆车发生了一些神奇的变化。我似乎能控制它的一切。我想着，要换上遮光的窗帘，那些破旧的窗帘就真的变成了新的窗帘。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再次停靠在这个站台，便不会再有无辜的人进入这条线路，除了那些已经被污染的人。” 列车长,拥有最高权限，他可以任意调整列车上额布置。所以，k764次上出现不应存在的货物车厢，用来存放被脸鬼彻底夺走了脸的乘客。 郝国华也可以依照他想法，让哪节车厢和鬼列车重合，然后停靠在无名站台上。 工作手册上的规则，都是为了保护乘客，尽可能不让他们被污染。 “所以你让我那位朋友上车。”薛砚舟明白了当初郝国华的目的。 郝国华：“上车还有一线生路，如果一直待在候车室里，死得更快。” 郝国华：“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我那些同事，还是慢慢被污染，慢慢成为了另一个陌生的存在。而真正的他们，被我放在了货物车厢，我只是想着，某一天，或 许可以再让他们醒过来。” 然而，这显然不可行。留下来无脸的身体，和灵异处于共生状态，灵异消失，他们也会死去。 可不消灭那些衍生灵异，它们又会在外面污染更多的人。 这是一个死循环。 薛砚舟沉默片刻：“盒饭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小卖部。” 虽然可以推测其来源，但从郝国华这里知道的，才是最准确的消息。 郝国华：“我也不知道，小卖部是突然出现的。我发现之后，就下车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古怪老人。他请我吃了鱼，吃过后，我发现身上的那张脸，向前移动的速度变慢了。” “他说，他可以给我提供这种鱼，但交换条件是，候车厅里的人检票之后，要让他们上车。”郝国华停顿一下，“并且，每趟列车，必须让一节车厢进入鬼列车。” “那候车厅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郝国华摇头：“我不知道，那个站台会有人下车，也会有人上车，这似乎是一种我也无法改变的规则。” “我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些旅客下车又上车之后，尽量让他们多吃盒饭，不要被抢走属于自己的脸。” 如果没猜错的话，神降派主导了一切。 陈东树发现灵异入侵进度缓慢，便以可以克制人面虫的鱼为陷阱，引诱郝国华。交换条件是，每次要带来新的人。 明知是陷阱，郝国华却只能往下跳，维持着这种绝望的平衡。 薛砚舟直言：“列车长，你知道这是……不可行的。” “我知道，现在光源已经毁掉，列车上的乘客，污染程度不会再加重，小卖部毁掉后，我也无法再获得那种奇特的鱼肉。” “鱼肉也是一种灵异，它克制脸鬼，其实就是灵异对冲而已。”薛砚舟解释道，“再找一种灵异就好。” 郝国华的神情严肃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新人。” 薛砚舟：“啊？我真的只是个实习生。” “起码能让秦队重视的人，不会是普通新人。”郝国华拍了拍薛砚舟的肩，“秦队那个人，把计划原则什么的，看得比什么都重。” “刚才我在火车上看到了，你们应 该是商量好了你上车，他留在站台上。让秦队打破原则追车都想让你下来，不简单。” 郝国华忽然低声问：“说起来，我当兵那几年，从来没听说过秦队有对象，你不会是他对象吧。” 薛砚舟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没看出来，这位看起来很是严肃的郝国华车长，还挺八卦。 他尴尬一笑：“列车长，我今年才十九岁。” 郝国华：“……” 薛砚舟总觉得，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奇怪的表情。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粉丝塌房时的表情。 为避免郝车长胡思乱想，薛砚舟把话题扯了回来。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救能救的人，其他人……” 郝国华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或许是已经想明白了，这般下去只是一个死循环，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害。 “薛砚舟！薛砚舟！救命啊！”不远处传来欧阳海的求救声。 不好，出事了？ 薛砚舟两人穿过餐车，迅速赶了过去。 八号车厢的那位红衣阿姨，倒在地上，奇怪的是她的同伴，都一脸木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异样。 红衣阿姨在地上翻滚挣扎着，她的头顶，有诡异的脸在凸起，并且向着前面移动过去。 薛砚舟赶来的时候，反手抽出匕首就想把那张诡异的人脸削下来。 “没用了，现在只会让她死得更快。”郝国华拉了他一下。 为时已晚。 头顶的脸，彻底覆盖在她的脸上。 挣扎停了下来，她安静地躺着，要不是胸口还有呼吸，会让人误以为她已经死去。 然后，她的脸慢慢向外凸起，凸起。 凸起的脸和人之间连着一层肉膜，越来越膨胀。 脸变成人形，最后彻底成为了另一个红衣阿姨。而倒在地上的红衣阿姨，已经失去了脸。 “啊啊啊！这什么玩意！”欧阳海目睹这一幕，几乎再也无法控制心底的恐惧，喊出声来。 薛砚舟皱眉，上前一步，扬刀就是火星吐出，将那个还未完全站起来的伥鬼烧成了灰烬。 随着伥鬼消失，躺在地上的红衣 阿姨，也慢慢失去了呼吸。 郝国华叹了一口气：“果然，我的努力都是徒劳。” 失去脸的人，不可能存活下来。 欧阳海整个人都快癫狂了：“她，她她，刚才我去上厕所，她还拍了一下我。啊啊啊，我不会也被这鬼脸寄生吧！”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卫衣脱了下来。 才一脱下来，旁边的田甜就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欧阳海转身：“什么？” 他什么都没看到，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转过身的时候，薛砚舟也看到了。 在欧阳海的背上，有一张脸，很明显的人脸。那张人脸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着。 不对啊。 欧阳海和田甜都是第一次乘坐k764次，而且仅在第一次靠站的时候被光照过了。 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清晰的鬼脸。 “你，你的背上，有有一张脸。” 田甜颤抖的声音响起。 “艹艹艹！”欧阳海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目睹红衣阿姨被诡异的脸取代的一幕，他现在听到脸这个字就毛骨悚然。 就在这个时候。 薛砚舟的卫星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你好。” “我是秦止，此处灵异暴走，河流中的人面虫全部涌出，融合成一张巨大的脸，似乎要回归陈东树身上，弥补他失去的能量。” 秦止停顿一下：“列车上的脸，可能也会被召回。在保全你自己的前提下，将那些脸销毁。” 电话那端，传来什么东西倒塌的轰鸣声。尽管秦止的呼吸并不急促，薛砚舟也能推想出来，对方正在战斗之中。 “好的，秦队。” 电话挂断，薛砚舟被欧阳海一把抓住：“你，你是不是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人？” 他微微一愣，然后看到对方视线落在卫星电话上。 卫星电话上有处置中心的标志。 “嗯。算是。” 欧阳海快要哭出来了：“哥们，不，你是我祖宗，我我我，帮我把这脸弄下来，我以后天天去你们宿舍给你扫厕所洗袜子！” 薛砚舟：“……” 田甜一把将胡言乱语的欧阳海薅了回去，“薛哥，这事有办法吗？拜托你了。” 薛砚舟沉默片刻：“有倒是有，但我不能确定风险多大，或许，还会很痛苦。” 欧阳海一拍胸口：“没事！来吧！” 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让他彻底信任薛砚舟的能耐，再加上处置中心特殊身份的背书。 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命赌一把。 “你坐下。”薛砚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倒也不用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欧阳海：“没办法，我不绷着的话，怕自己发抖影响你操作啊。” “没事。对了，扫厕所洗袜子什么的就不必了，有没有其他更有建设性的报恩？” 薛砚舟同他闲聊，视线却一直落在那张鬼脸上。 “要不，以身相许……嗷嗷嗷嗷嗷！” 欧阳海爆发出一阵惨叫，却还是死死咬牙没有动，手几乎快把前面的桌子给掰下一块来。 薛砚舟收回短刀。 他只是用刀刃轻轻碰了一下那张脸。闭着眼睛的脸，却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向着欧阳海皮肤下钻了进去。 过了片刻，那张脸似乎又响应远处的呼唤，再度浮现出来。 看来，不能直接割下来。 郝国华：“我之前也试过，想把这张脸割下来，但一碰，脸就会往身体里钻。” 薛砚舟点头：“嗯，我知道了。” “再试一次？”他看向欧阳海。 欧阳海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因为剧烈痛楚冒出来的汗珠，但还是咬着牙点头：“再来。” 这一回。 薛砚舟没有直接上刀，而是微微垂眼，灰色的雾气自胸口的木偶涌了出来，雾气朦胧之间，还隐约有着玄奥悠扬的歌声。 寂静之夜。 在场的人，看不到身边的变化，也听不到那若有似无的歌声。 但欧阳海背上的那张脸，不动了。它依旧闭着眼睛，但完全沉寂下来，仿佛只是一个诡异的纹身。 时机到了。 薛砚舟刀尖一挑，手腕一翻，一点火星沿着刀刃划过的 地方点燃。 “！” 田甜只见欧阳海背上忽然跳起赤色火焰，下意识往后一退。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那张诡异的脸，已经不见了。 “啊，脸不见了！”田甜道。 欧阳海的手还在死死捏着桌子，还没反应过来：“好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郝国华也长吁一口气：“真的有用，可以，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长时间困在黑暗之中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 ***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薛砚舟又依样画葫芦，把田甜和几个阿姨背上的脸处理完毕。 “唔。” 薛砚舟收刀，有些头晕。 这脸的确是灵异，可只属于一种衍生品，能量不多。要处理这玩意儿，又要开寂静之夜，又要用鬼火，完全属于之中入不敷出的亏空状态。 他担心自己割不了几张脸就会失控。 “列车长，能不能麻烦你把车里还剩余的盒饭和食材收集起来，我有用。” “好。”郝国华点头，没有多问，快步离去。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就是机械劳动。 开技能，上刀，点火。 除去欧阳海和田甜这两个因为裹得严实，而污染度轻微的人，其余受害者都在鬼脸被清除后陷入昏迷。 薛砚舟也顾不了太多，只能让他们在座位上昏着。秦止经验丰富，应该会安排好善后处理。 一节车厢一节车厢清理过去。 直到清理完二号车厢的时候，盒饭用完了。 薛砚舟停下来，动了动因为机械操作而变得有些僵硬的手腕。后面，几乎是扔了一路的空盒子。 好在木偶汲取能量，只需要放出灰色雾气即可。不然这么多分量的盒饭，非把他撑死不可。 “小薛，怎么样？”郝国华有些担心，“盒饭已经用完了。” “继续，我试试。” 薛砚舟进入一号车厢，再次清理几个乘客后，胸口有些微微发热。 木偶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从谢亦明身上借来的那点鬼火，虽然不像鬼发那样，因为一次的过量使用而导致鬼发彻底 消失。 鬼火是可以持续燃烧的，它的燃料就是灰色雾气。用得越多，燃烧掉的灰色雾气越多，灰色雾气消耗过大，木偶就开始反噬了。 “唔——” “你还好吗？小薛？” 薛砚舟用力闭了闭眼睛：“不太好，再这么下去，我怕我的能力要失控。” 他在华钢二村的时候经历过失控，知道自己一旦失控的话，估计要把眼前这些被灵异寄生的人全部当成伥鬼给切了。 郝国华看了眼手表：“火车快到站了。” “还有多久。” “十分钟。” 薛砚舟：“我需要补充，不然事情只会更糟糕，对了，刚刚我们从站台上搬回来的鱼，那些鱼也可以。” 郝国华拿起对讲机，“蒋梅，把之前补充的两箱食材送到一号车厢来。” “列车长，盒饭数量不足，食材需要被做成盒饭，补足数量。” “不用管，送过来。” 蒋梅那边，却许久没有回应。 郝国华皱眉：“列车长的命令，请你把食材立刻送到一号车厢。” 过了片刻，小推车的声音响了起来。 蒋梅推着餐车出现，“列车长。” 她停下来：“列车长，食材需要补充。有乘客浪费盒饭，我需要阻止他，本列车，禁止浪费食物。” 郝国华一愣，却见蒋梅的脸，五官开始扭曲，眉毛跑到了下巴，嘴巴跑到了额头，然后整张脸猛地向后移动。 面对着他们的方向，只余下了光滑的一片，没有脸。 “不好，她不受控制了！” 郝国华一撑椅背，猛地跳过去，一脚把小餐车踢了过来。 “我对付她！你快点！马上要到站了！” 两人激烈打斗起来。 薛砚舟能看出来，郝国华似乎落在了下风。完全伥鬼化的蒋梅，连体型都开始扭曲起来。 两人翻滚着，滚到了车头。 薛砚舟拉过小推车，一把掀开里面，发现里面都是一条一条的鱼。 他皱了皱眉，还好不需要直接进食。 一层灰色雾气出现，裹住了餐车中的鱼，没有肉质， 没有腥味。就是一团灵异而已。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以压榨自己速度，清理完了整个车厢内额这些人的身上的脸。 直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人。 徐城。 薛砚舟很清楚他自己的极限。 灰雾中的火星已经要熄灭，他只够燃烧一个灵异了，再这么下去会失控。 可是，列车长身上还有一张脸。 他只能有所取舍。 救了徐城的话，就必须放弃列车长，甚至亲手杀死列车长。 薛砚舟停了下来，他捏着刀柄的手指微凉。 徐城。 电话。 还有他最初收到的诡异的盒饭。 他垂下眼睛，撤掉了寂静之夜。 眼前的徐城，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清醒过来。 他抬头：“薛，薛砚舟？你，你来找我吗？” “徐城。”薛砚舟说，“余丹呢？” “余丹，余丹很好。”徐城答，“我怎么了？” 薛砚舟忽然笑了一下，猛地抬手，捅进了眼前人的胸口。 没有血，只有弥漫而出的黑色雾气，再然后，他的脸慢慢扭曲成为一张古怪的脸。 这张脸，和人面虫身上那些没有特征的脸，如出一辙。 果然，这个人不是徐城。 从他接到电话那刻起，就在想这个事情。 徐城从来不会叫余丹的全名，从两人成为情侣的那一天起，徐城就一直丹丹丹丹叫个不停。 甚至那个电话，也不是徐城打的。 因为电话里，徐城说的也是余丹。薛砚舟还是买票来了，一是因为徐城真的出事了，二则是，刺激。 要是不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他绝对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他就是又怕又爱玩，和许多热爱恐怖游戏的玩家一个心理。 只是，薛砚舟对于死亡这件事更加没有感觉而已。 这个徐城，或许是不知名的灵异，从他的记忆中读取的室友样貌。 被光照过之后，他们会看到对面的列车，看到无脸的自己。在游戏里，这是精神降低的证明。 再之后，薛砚舟又看到了盒饭里，五花肉上诡异的红色小痣，那些都不过是幻觉。 被污染之后，看到的幻觉。 精神值降低时，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为过。而薛砚舟，恰恰属于精神值低到离谱的那种。 搞定。 此时，车头方向的打斗声音也停了下来。 薛砚舟不觉得列车长会搞不定蒋梅，毕竟这辆列车，也是和他有关的灵异。即便他身上的脸不如蒋梅强大，k764次也会帮他的。 说起来，郝国华这样的能力，加入处置中心的话，应该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薛砚舟转身，走向火车驾驶室。 火车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驾驶室内一片狼藉。 靠门口的地方，蒋梅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脸。 列车长赢了。 他坐在驾驶位上。 这辆火车，并没有司机，那为什么，当初蒋梅要求他在门口放两份饭？ “你应该知道，我也被寄生了。” 郝国华明明看着的是前方，但声音却是从后面发出来的。 他按下一个按钮，车内的灯，亮了起来。 “！” 薛砚舟下意识后退一步。 因为，列车长的脖子后方，居然还有一张脸。 怪不得，即使在火车内，他也穿着厚重的大衣，甚至还把领子立起来。 起初薛砚舟以为列车长怕冷，后来以为他是为了挡光。现在看来，他是为了挡住脖子后的这张脸。 这张脸，早在薛砚舟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有想到这张脸如此真实。 脖子后的脸和郝国华一模一样，睁着眼睛，甚至能说话。 “你放心，不用怕，我有理智。”郝国华叹了口气，“我和他们似乎有些不一样，被脸寄生后，我似乎能控制他。” “……你，这是和灵异共生了。” “共生？” 薛砚舟解释道：“人接触灵异后，一般会有两个结果，一是慢慢被灵异吞噬，二则是和灵异共生，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们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是不是相同的情况？” 薛砚舟摇了摇头：“不太一样，我们借用的灵异能量，并不长在身体上。” 谢亦明的灵异具象化为一个打火机，顾远洲是怀表，秦止应该是那把巨剑，小飞是一个游戏机。 他们的身体，除去在主神那边强化过的数值外，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薛砚舟则是个伪装者，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状态算是和灵异共生了，还仅仅是能使用灵异的力量。 说是使用灵异力量，他心口有一个眼睛；说是共生，木头娃娃却始终只能以道具的状态存在。 很奇怪。 郝国华叹了口气：“怪不得，我觉得我身体越来越好了，好得像我二十岁的时候。如果当初有这个身体素质，我早就成兵王了。” 薛砚舟道：“列车长，你身上的这张脸需要切掉。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它控制。” 郝国华笑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明白，就是感慨一下，来吧，把它给弄下来。” 薛砚舟点头。 郝国华后颈上的那张脸，已经完全成型，和他本人的长相一模一样。这种程度，光靠鬼火已经无法灼烧。 薛砚舟皱眉，“列车长，我现在已经无法使用安抚技能了。” 郝国华：“没关系，我可以控制它，让它不往我身体里钻。” 薛砚舟：“从你和灵异的共生程度看来，可能会有点痛。” 他在新州中学的时候，见过唐嘉清身上的鬼笔被顾远洲强行剥离出来时的场景。当时唐嘉清一直痛苦哀嚎，一张脸扭曲得几乎狰狞。 “嗯，动手。” 薛砚舟手很快，不到三秒，那张脸就落在地上。 “唔……”郝国华死死捏着座椅扶手，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刺耳的嚎叫声，在鬼脸落地的瞬间，还想蹦起寻找下一个宿主，火星迸出，点燃了鬼脸。 然而，鬼脸去一直在翻滚着，没有被灼烧殆尽。 “嗯？”薛砚舟想起什么，拿出了关押盒。 他用刀挑起鬼脸，放进了关押盒中。 关押盒中的脸，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扭曲着，由人脸变成了纯白色的，没有任何特征的面具。 这脸竟然是一个灵异源头，而不是想象中的衍生灵异。 k764次列车上的灵异源头，竟然一直寄生在郝国华身上，而不是那个诡异的老人。 如果不是鬼列车的出现，阴差阳错地压制了这张鬼脸，郝国华大概早就失去自我意识，被彻底控制。 “我们到站了。”郝国华按下汽笛。 火车汽笛声响起，前方，无名站台上又亮起了灯光，却不再是那种诡异又安静的光。 而是自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照下来的晃动着的探照灯。 直升机上，画着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标志。 轨道上的雾气，已经消失殆尽，看来，此处的灵异已经全部被秦止处理完毕。 轨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他肩上扛着一把巨剑，见到火车开来，不闪不避，而是将巨剑插入地面。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这一次，火车的强行停止，传来剧烈的震动。 一切异样消失，火车上的乘客们，再次回到了正常世界。 车门打开，穿着处置中心制服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开展善后工作。 “秦队，所有受害者已经转移完毕。” “嗯，情况怎样？” 薛砚舟没打扰秦止，而是转身走进了候车厅。 他们从火车下来之后，整个站台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杂草丛生，站台倒塌，仿佛在半个小时内，经历了岁月的沧桑。这里本就是一个多年前废弃的站点。连轨道，也是废弃的轨道。 这条轨道，是多年前为了运煤矿的一条货运轨道，后来煤矿关闭了，轨道自然也就废弃了。 候车厅里面却有些不同，里面的椅子，都还保存完好，一看就不是原本存在于此的东西。 这些，都来自幕后者的布置。 引来灵异的方法，千奇百怪，有执念也有古物。或者说，物，也是凝聚着人感情和执念的一种表现。 比如k764次，也能因为郝国华的执念，引来鬼列车。 除此之外，候车厅内倒是没有其他东西残留，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乘客，也消失不见。 薛砚舟走出去，恰好看到秦止的队员汇报完毕。 k764次列车灵异入侵事件，虽然影响范围不广，但极具隐蔽性，持续时间很长。 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从秦止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窥见一二。 被污染人数的统计比想象中更为复杂。不知有多少换了脸的灵异，流入了普通人之中 灵异不会消亡，在宿主死亡之后，它会换一个宿主。 可见，这段时间，第一区和第五区处置中心有得忙了。 “让张山那边，带一个小队过来支援临铜市，再申请研究院派几个研究员过来。”秦止说道。 “是，秦队。” “秦队，货物车厢的遇难者统计出来了，总共是57人。” 货物车厢那那些丢失了自己脸的受害者，经过处置中心工作人员检测后确认，只余下了基本生物反应。 也就是说，可以认定为脑死亡，意识已经彻底消失。 至于身体为什么还存在基本生理反应，那是因为衍生的灵异带走了他们的脸。 等到衍生的灵异被找到，销毁，留下来的身体也会随之死亡。 幸运的是，那些脸还没有完全被盗取又被薛砚舟及时做了手术的乘客还有救。虽然可能要在医院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但起码保留的自己的意识。 这些都是郝国华的努力带来的奇迹。 薛砚舟看着前方，忽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感觉到木头娃娃有些不合时宜的躁动，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这和刚才在火车上进食那些鱼的时候，是一个感觉。 薛砚舟向前走了几步，走上站台，停在k764次列车旁边。 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秦止跟了过来。 “秦队，这是什么？” 薛砚舟指着火车厢外壳上，星星点点的亮光。 圆圆的，密密麻麻的，很微弱，会让人以为只是后面应急照明打出来的灯光。 其实并不是。 秦止也看出些不对来，他自军靴侧边，拔出一柄匕首。双面开刃，上面还有放血槽，一看就是官方出品。 他用匕首尖，挑起一点微微发光的圆点。 “这是人脸？” 薛砚舟定睛看去，发现那不到小指甲盖大小的圆点上，竟然有一张脸。闭着眼睛的，看不出性别特征的脸。 “噫——” 他一阵恶心，连退数步。 脑补一下，整个火车厢车厢外壁，都是密密麻麻长着人脸的虫卵，着实有些难以忍受。 秦止转脸看过来：“怎么了？你有密集恐惧症？” 薛砚舟摇头：“不，我没有，我怕鬼……啊，小心。”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刀尖上那个人面虫卵，猛地跳了起来，向着秦止的脖子跳了过去。 秦止并没有回头，而是手一扬，刀光闪过，那枚人面虫卵落在地上，扭曲着化作一道轻烟。 快准狠。 “怕鬼？”秦止有些疑惑，“我觉得不太像，害怕的人很少能拥有如此清晰的思维和敏捷的身手。” 薛砚舟：“我这人比较奇怪，越害怕脑子越清楚。” 秦止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这样很好。” “这火车怎么办？”薛砚舟问。 毕竟，火车在鬼站台上停靠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被强光照射，那些人面飞虫污染火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止：“这辆火车必须毁掉，彻底烧毁。” 刚接受完检查走过来的郝国华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他一时激动，问了一句。 “秦大校，为什么！” 他被割掉鬼脸之后，元气大伤，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原本只在两鬓有星星点点的白发，此时看起来，竟是满头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秦止看他一眼：“我记得你，郝国华一等兵。” “秦大校。”郝国华下意识立正，行了个礼。 秦止回了个敬礼，随后说：“这个灵异污染的方式，是寄生和繁衍。不仅能污染人，还能污染物。” “您是说，k764次列车也被寄生了？” “以防万一，对于灵异，只能考虑一切可能性，并坚决予以消灭，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民众不受到污染。” 郝国华愣了许久，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在他们对话的几分钟期间。 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在k764次各处设置好了特制的炸弹。 炸一弹来自研究院，以第五区谢队长的鬼火为核心，掺杂普通助燃剂，可以在短时间内烧尽一切灵异污染的事物。 当然，前提是要关押灵异源头。 现在，鬼脸已经被关押，只需要把k764次列车烧毁，这起灵异入侵就算彻底清理完毕。 众人退到足够远的地方。 三、二、一—— 引爆。 冲天火焰升起。 “列车长呢？”薛砚舟在人群中，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撤离的时候，人太多太乱，根本没人注意他的去向。 难道？ 薛砚舟忽然想起什么，向着站台处冲了过去。 “小舟！”秦止追了过来。 薛砚舟没有停顿，直接冲向了火车的最前方。 果然，在驾驶室内，他看到了郝国华。 k764次已经被火焰包围，赤红火舌舔上前方的挡风玻璃。火焰之中，泛着幽幽绿光。 有些令人畏惧的场景。 郝国华却是怔怔看着火焰，一动不动。 “列车长！”薛砚舟喊了一声，“你下来！这火不仅仅是鬼火！” 火焰已经进入驾驶室内，郝国华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看了过来。 他微微笑了笑，对着薛砚舟挥了挥手，动了动嘴唇。 郝国华在列车内，隔着玻璃，还有各种爆炸的嘈杂声，他的声音传不出来。 但薛砚舟懂唇语。 对方在说：“谢谢。我还是舍不得它。” 郝国华抬手，敬礼。然后，拉响了火车的汽笛。 薛砚舟回头，看见秦止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手才从额头旁放下。 原来，刚才郝国华是在回礼。 在火车汽笛的长鸣声中，火焰将一切吞没。 “我不明白。”薛砚舟盯着火焰出神。 他能猜出郝国华的想法，不想独自抛下曾经的同事或者是k764次列车离开。可为什么要这样。 事情已经结束了，他留下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秦止眉头微皱，随后说道：“对于他来说，k764次是他的战友。他只是不想抛下战友。” 薛砚舟有些出神：“是吗？值得吗？” 秦止：“人总是会有些，忘不了放不下的执念。” 执念吗？ 薛砚舟垂下眼睛，依旧不能理解这种执念。 他会为了救徐城，踏上明知道有危险的旅程。也可以为了救列车上可能存活的人，从站台返回火车。 在大西洋百货中，他甚至可以为了几个萍水相逢的队友选择拼一把去关押鬼磁带。 但是，如果失败了，那些人死去了，薛砚舟也不会太过难受。 他会惆怅，或许也会觉得可惜，却不会念念不忘无法放弃。 薛砚舟不理解这种执着，人生在世，各种新鲜的人新鲜的事，为何要执着一个人一件事。 卫星电话响起。 “嗯，好，我知道了。”秦止说，“他是和我在一起，顺利解决。” 挂断电话后，秦止说：“是谢队，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薛砚舟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摔坏了。而身上带着的卫星电话，也已经不知所踪。 估计是在火车上处理脸鬼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哪里。 “啊，我的卫星电话掉了。” 过了片刻，秦止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又问：“是顾队，应该也是问你的情况，你要接吗？” 薛砚舟摇头，他现在没心情演戏。 秦止依旧是是用官方说辞打发了顾远洲，挂断电话后，看了过来。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薛砚舟的目的地，还是很明确。 “秦队，能不能麻烦您派辆车送我去橡木村。”！ 第40章 特殊治疗 远处轨道上的火,渐渐熄灭，绚烂又热烈的光逐渐消失。只余下站台上那些白得有些刺眼的应急灯光芒。 薛砚舟还是想要去橡木村，即便是在k764次列车上的这一番经历让他有些疲惫。这边荒郊野岭的,除了让秦止安排车送他过去外，没有其他办法。 “你还要去橡木村？”秦止说，“刚执行完一个任务,不休息一阵吗？我记得，你才从副本里出来没两天,这么大强度。” 薛砚舟一愣：“秦队您怎么知道我才从副本里出来。” “……” 没有回答。 薛砚舟有些疑惑,抬头却见秦止摸了摸鼻子。 “根据处置中心的工作条例，处置人在完成一次处置工作之后,需要回去提交工作报告，并做相关检查。” 这是在转移话题？ 不过,处置中心的确是有相关规章制度在。 薛砚舟向来随心所欲,尚未适应自己的身份转变,在他看来,什么规章制度不过是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纸张而已。 经历过一次噩梦游戏副本后,他倒是有些意会过来。 看似离谱规章制度的出现,只代表曾经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过。 他索性直接问：“秦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秦止：“在处置中心组建初期，曾经发生过处置人因高强度工作导致同步率过高发生的惨案。他接连处置了好几起灵异入侵，在最后一起的时候，因为灵异失控,杀死了整个入侵区域的人。” 自那之后，处置中心就出台了相关规定。处置人必须定期接受同步率检查，并且在处置一起入侵事件后，必须接受检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薛砚舟也只能妥协，问：“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半天够不够？” 或许是看出他的为难，秦止又说：“你室友的事…我恰好要去附近，我会去橡木村看看，把他带回来。” 薛砚舟没有问秦止怎么知道徐城的事情。 不用问，也能猜到，是小飞说的。 处置中心在进行处置案件移交的时候，自然要将所有相关资料一并移交。 “薛哥！” 薛砚舟转身，看到欧阳海和田甜走了过来。 两人状态不算太好，脸色苍白一脸憔悴。不过也可以理解，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遇到灵异入侵，还是在火车厢这种密闭空间，心灵上自然是会受到些打击。 欧阳海几步冲过来，想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薛砚舟没动，倒是秦止向前走了一步。他没说话，只是那满身的气势，也让欧阳海停了下来。 “你是？”秦止问。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欧阳海却不知怎么的，立正站好，就差没来一句“报告教官”了。 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后，尴尬地笑了笑：“我们是来对薛哥表示感谢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对了，薛哥，你住新大哪里？我可以上门报恩啊。” 这人还想着扫厕所那事儿呢。 薛砚舟：“不用了，扫厕所洗袜子真的不用。” 欧阳海一根筋地想为救命恩人做点什么，脑子一抽：“要不，以身相许？” “……” 旁边的田甜一掌扇在他后脑勺：“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以身相许也轮不到你。” 训斥完男友，她笑了笑，说：“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总是要表示感谢的，做人不能那么白眼狼。” 薛砚舟拗不过他们，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说：“我手机坏了。” 说完，他把手机给田甜看了一眼，印证自己的说法。 “没关系。”田甜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把她和欧阳海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然后递了过来。 “我们先走了，对了，橡木村那边我订了房，现在这情况我们也不准备去了。到时候你报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住我的房间就行。” 急急说完，田甜拉着欧阳海离开，去赶处置中心的大巴。他们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几乎要成为人生最大阴影的地方久留。 秦止：“你们这个年纪的大学生，这么……开放的吗？” 薛砚舟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大学男生之间满嘴跑火车，互相叫爸爸的事经常有，以身相许的意思是给我当儿子。” 秦止眉头微皱，还是点了点头。 薛砚舟顺手把那两人的联系方式揣到衣服口袋里，却发现自己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东西。 他从口袋里把那些东西摸了出来。 一本工作证，里面还夹着张银行卡。 工作证是郝国华的，上面的照片很年轻，看起来意气风发。 薛砚舟抽出工作证，发现背面是一张全家福。一家三口，笑得很是幸福，爸爸妈妈和一个小女孩。 “秦队，郝国华列车长，是不是还有家人？”薛砚舟问，“这种银行卡，他应该是想留给家里人的。” 从照片上郝国华的年龄推测，那个小女孩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 “嗯，我让人去查。”秦止转身，“走，先回临铜市。” 薛砚舟没想过，居然是秦止把他送到了临铜市处置中心。在车上的时候，秦止递给薛砚舟一个卫星电话。 “这是我的备用电话，你先拿着用。” 薛砚舟微微一愣：“那这个电话，打过去岂不是会联系到第一区的处置中心？” 卫星电话不设电话号码，拨通后会直接联络属地的处置中心。每一个处置人都会配专属的联络员。 秦止这样的身份，估计有一整个后勤团队为他服务。 “嗯，我会吩咐那边，你需要什么支持的话都随时提供。” 秦止的日程安排得很紧，他需要在处置中心完成同步率检测之后立刻赶往槐门乡。 于是，薛砚舟到达临铜市后，便被移交给了一名姓孙的工作人员。 车没有停在处置中心，而是在市中心的一处酒店。 秦止没下车，点了点头：“你先休息一会，后续的事情小孙会带你完成。” “谢谢秦队。” “嗯。” 说完，秦止开车离开。 旁边的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微笑道：“薛先生，你好，我是孙云智，你叫我小孙就行，跟我来。” 然而，这位自称小孙的孙云智，戴眼镜，发际线略高，眼角有鱼尾纹，一看就不是处置中心的普通工作人员。 “你好。”薛砚舟打了个招呼。 孙云智带着薛砚舟走进酒店，介绍道：“我们临铜不比 首都那些大城市，地方不大，条件也没那么好，处置中心的办公区域没有提供住宿，不过已经替您定好了房间，跟我来。” 前台见到孙云智进来，起身打了个招呼：“孙主任。” 果然，孙云智是临铜市处置中心行政部的主任。 酒店人很少，装修得却豪华又不失温馨。 似乎看出薛砚舟的不解，孙云智介绍道：“这边是专门接待处置人的酒店，不会有其他人入住。” “现在是早上六点，您放心睡个好觉，明天再到处置中心处理后续事宜也是可以的。” 安顿好一切之后，孙云智关门离开，给薛砚舟充分休息的时间。 房间很大，床很软。 这住宿条件，比起学校宿舍里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是薛砚舟却睁着眼睛，一直没有睡意。 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列车长在爆炸中的那个微笑。 郝国华脸上，没有即将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释然又幸福的表情。 这种执念。 太奇怪了。 薛砚舟叹了口气，又觉得秦止的态度也很奇怪。以他的身份来说，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未免太照顾了。 如果是顾远洲那样的性格，倒也不奇怪，笼络人心罢了。但秦止不太一样，从短暂的交集看起来，他是极为正直的人，不应该会因为长相就有这样的私心。 薛砚舟睡不着，决定骚扰自己的联络员。 [沈丘，你在吗？］ 沈丘：[你好，您的联络员已上线，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薛砚舟问：[我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用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脸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薛砚舟觉得，这很正常。 可是，沈丘却似乎大受震撼，过了片刻才回话：[你这是，对自己曾经的任务过程感兴趣了？］ 薛砚舟：[这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你可是薛砚舟啊！对所有人所有事用完就扔，经历完就忘的薛砚舟啊！］ 薛砚舟沉默片刻：[你说得我好像是一个欺骗感情的渣男。］ 沈丘：[那倒不是，薛砚舟从不谈爱情，这是公认 的。你只是对经历过的事情毫无兴趣罢了。你确定想知道？］ 薛砚舟：[嗯，反正睡不着，有点好奇。］ [你在不同世界执行任务，倒也不是用一模一样的长相，会根据任务内容，做些调整。不过，186号小世界应该是和你本来长相最像的一个。］ 沈丘停顿一下：[其实大多数任务执行者都会选择直接进入某个意外死亡的人的身体，只有你这么独树一帜，喜欢用自己的身体上。］ 薛砚舟：[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回去。要不是灵异入侵，我也肯定不会回到这个小世界的。］ 沈丘：[其实，当初你有过回去的念头，嗯，准确来说，是偷偷回去过，但这是违规的。］ 薛砚舟：[哦？我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做过这事情。］ 沈丘：[怎么说呢，还好你在进入穿梭门的时候放弃了，不然管理局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薛砚舟沉默片刻，努力把自己带入到那个情况。 [我觉得吧，应该不是感情问题，而是在任务完成之后，我发现几个任务对象身上，有我感兴趣但没搞明白的地方，所以想回去看看。］ 沈丘：[这倒是……更符合你的性格，可惜你后来就退休了，也不知道186号小世界会同时出现几个气运之子是怎么回事。］ 和沈丘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薛砚舟的困意倒是上来了。 薛砚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惜，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你好，薛砚舟，我是处置中心的小孙。” 秦止那边出问题了。 薛砚舟跟着孙云智匆匆赶往处置中心办公楼，在路上了解了来龙去脉。 秦止把人送到酒店后，直接去了临铜市处置中心进行检测。 没想到，这一测，处置中心直接拉响了一级警报，启动应急预案。 秦止的同步率，达到了99%，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值。一旦完全同步，他将会被灵异反噬，不知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处置中心要求秦止留下来，等待总部那边做出进一步指示。但秦止似乎因为同步率过高的原因，有些魔怔。 他坚持要离开，说承诺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秦止要离开，整个处置中心都没有人能拦得住。处置中心只得把人关了起来。他本就在爆发边缘，再被关个禁闭直接就了进入狂化状态。 这时，总部想到了第五区的薛砚舟也在临铜市。 薛砚舟的登记信息总部已经记录在案，寂静之夜可以安抚灵异，处置中心自然第一时间找上了他。 不管怎么样，先把快要狂化的秦止安抚下来才是重点。 “薛先生，这是秦队同步率过高时会出现的一些症状，您可以先看一看。” 薛砚舟抬头：“不是说事情紧急吗？” 孙主任道：“处置中心已经紧急对秦队上了气体麻醉剂，暂时还能撑一阵。等总部的支援人员到了，就可以开始了。” “支援人员？” “嗯，据说是一位恢复系的处置人，是研究院派来负责过来给秦队降低同步率。” “好，谢谢。” 薛砚舟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生气。 即便是睡到一半被叫醒，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却被告知还要等另一人才能开展工作。 他不过是一个处置人预备役罢了，k764次的调查报告也还没提交上去。简单来说，他只能算是一个没有任何业绩的实习生，总部不信任也正常。 薛砚舟低头，翻开手中的报告。 之前在新州处置中心的时候，他也试图查看负责人的资料，但因为权限不够，除了名字外什么都看不到。 手里这份资料，不算太详尽。 姓名：秦止 职务：第一区负责人，兼总队长。 天赋：鬼剑。 同步率：80%-90% 灵异化症状：狂化、无差别攻击。 简单来说，在同步率过高的时候，秦止出现狂怒，无差别攻击的症状。 不同异能，在同步率过高时体现出来的症状都不一样。之前在华钢二村事件中，谢亦明也差点因同步率过高而失控。 但他的表现似乎是反噬自身，鬼火直接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小薛，研究院的人来了。” 薛砚舟站起身来，看 到孙主任开门，侧身，让他身后的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处置人并不能从外表判断出年龄。 来人长得算是俊美，皮肤很白，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制服。 研究院和处置中心的制服有些微妙的不同，同款不同色。从小飞的抱怨中，薛砚舟知道了些内部消息。 虽然研究院名义上是处置中心下属机构，但据说近些年来，研究院隐有独立出来的架势。 总之，研究院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运转机制，甚至连人员任命制度也是独立的，只需报告处置中心即可。 “你好，我是新州市处置中心的薛砚舟。” 那人看他一眼，道：“秦队的资料。” 十足的傲慢，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多余的寒暄。 孙云智打了个圆场：“薛先生，这位是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袁哲，资料您研究得怎么样了？” 薛砚舟笑了笑，“看完了。” 然后，他到也没有走过去，直接手腕一转，资料横空甩了出去。 袁哲见不明物体当头飞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资料就这么恰到好处地落在他面前的台面上。 这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了。 “你……”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薛砚舟连声道，目光真诚，“袁先生，真是对不起，我就是个实习生，见到您这样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时激动失手了，真的是太抱歉了。” “……” 袁哲嘴里的斥骂，被直接堵了回去，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他扯过眼前的资料，打开，扫了几眼。 “带我过去。” 孙云智一愣：“啊？马上过去？您不需要和薛先生探讨一下如何进行治疗吗？这样更妥当些，毕竟那可是秦队。” 袁哲转身就走：“不需要，我也不是没治疗过秦队。” “薛先生。”孙云智跟了几步，又转身道。 “来了。” 薛砚舟跟了上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孙云智作为处置中心的行政主任，自然更信任处置中心的人，但他也不敢得罪研究院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 利益争端。 虽说处置中心的行动部门，也就是处置人，他们可以处理灵异入侵事件，拥有普通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但处置人都会存在同步率过高的危险，而同步率过高时，会需要研究院出面帮忙。可以说，某种程度上，研究院掌控了处置中心的命门。 怪不得，如此傲慢。 有意思。 人真是如此有意思的生物，即使在灵异入侵愈发频繁，所有人的生命都将被威胁的当口。 总是还会有一小撮人，想着权力和欲望。 秦止被关在处置中心地下的特殊设施内，位于地下三层。 所有处置中心皆有这样的地下设施，防止意外事件发生。 房间构造和当初薛砚舟登记资料时的会议室类似，两间相连的房间，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可以监控内间的情况。 外间有各式各样的仪器设备，甚至还有红色的一级警戒按钮。 内间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秦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处于被麻醉的状态。 麻醉剂自然也是来自研究院的研究成果，即便是灵异，也会在这种麻醉气雾剂的效果下安静几分钟。 可惜是条件极为苛刻，只能在密闭环境，且达到一定剂量才能起作用。而灵异，是不会乖乖待在密闭空间等着被麻醉的。 于是，这种麻醉剂自被研发出来的那一天起，几乎就只用来对付失控的能力者了。 袁哲看了眼屏幕上的数值，皱了皱眉：“开门。” 孙主任问：“您要不要和薛先生聊聊？昨天他和秦队一起出任务的。”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毕竟，他亲眼见过秦队狂化的状态，太过可怕。 然而，这位年轻的研究员并不领情，冷声道：“开门，我很忙。” 孙主任叹了口气，眼神示意薛砚舟跟上。 门打开，袁哲走了进去。 薛砚舟正准备跟进去的时候，前面的人却回头，他嘴角翘了一下，说：“很抱歉，我不习惯治疗的时候有闲杂人等在。” 这个表情，与其说是礼貌的笑，不如说是嘲讽。 随便吧。 薛砚舟耸了耸肩，退了回 来。 说实话，他心里倒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 袁哲径直走到了床旁，手心出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盆栽。 盆栽里是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或者说，植物形状的物体。 普通植物是绿色的，他掌心的那株植物却是鲜红的颜色。 植物开始长大，树枝开始伸长，长长的叶子垂落下来。 直到它长得几乎要塞满整个房间，薛砚舟发现，原来这是一株柳树。只是，叶脉中流动着的鲜红颜色，让这株柳树看起来妖异又古怪。 房间很小，里面自然没有风。 柳树却在微微的摆动着，如长发一般的枝叶，慢慢舞动。 动着动着，枝叶越来越长，垂落到了躺在床上的秦止身上。 即便碰触到了秦止，柳树的枝叶似乎还在长长，长到要穿透皮肤。有暗红色的雾气，顺着枝叶开始蔓延而上。 “呼，还好还好，一切顺利。”站在旁边的孙主任长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方乐下去。 薛砚舟转脸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同步率，已经从99%降到了98%。看来这位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虽然傲慢，还是有真本事的。 “醒了，秦队醒了。” 听到孙云智惊喜的声音，薛砚舟的视线又转回房间内。 果然，床上的秦止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眼睛中，似乎并没有焦距。 袁哲表情放松下来，脸上甚至出现了温和的笑意：“秦队，你好，我是研究院的……” 他一句话没说完，房间里的异变陡生。 秦止抬手，抓住垂落在他身上的树叶。只是轻轻的抓住，他的鬼剑都没有出现，那些树叶连同柳树，就被切得七零八落。 唔！ 一道人影，自床前如炮弹出膛般被击飞出去。 “不好！”孙主任惊呼。 秦止的动作几乎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是一眨眼，袁哲整个人就被掐着脖子，抵在了墙角。 咔擦—— 透过房间内的玻璃，薛砚舟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脆响。 嘶。 他觉得有些牙酸，这是直接脖子被扭 断了吧。 “薛，薛先生。” 薛砚舟也知道事情不能闹大，热闹看得差不多，人总是不能让对方死了的。 有灵异具象化能力的人，死了会比较麻烦。因为人会死，灵异不会。 当有理智的人死掉，那灵异便会出于一个没有限制的状态。 很危险。 至于脖子扭断了，问题不大，回寂灭公寓花点积分修复就是。 只是被秦止这样扭着脖子，袁哲没有余力可以回到寂灭公寓而已。 薛砚舟走进去，也不废话，打开了寂静之夜。 秦止狰狞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手上的力道也似乎松了下来。 袁哲倒在地上，脖子软软垂在一旁，好在对于玩家来说，这不算致命伤。 白色光芒亮起，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内，看来是回寂灭公寓去修复身体了。 薛砚舟转身，把房间内的窗帘按了下来。 接下来的操作，不太适合让其他人看见。 薛砚舟蹲下，看着靠坐在墙角的秦止。对方眼睛依旧睁着，只是没有焦距。 “秦队，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嗯，也正常。同步率接近99%的秦止，此时和灵异区别不大，自然会被技能安抚催眠。 薛砚舟沉默了一下，说实话，他也不是恢复系的，对于如何降低同步率还真的没有头绪。 难道又要像之前那样，灵异对冲？ 可问题是，薛砚舟手上被关押的灵异只有那张鬼脸。鬼脸是k764次列车时间的灵异源头，在提交报告之后，需要送到总部进行相关检测。 确认完毕后，才可以兑换成贡献积分或者是拿回到寂灭公寓兑换积分。 不过，为了救第一区的负责人，倒是也说得过去。 薛砚舟正准备拿出鬼脸，又停了下来。 秦止为什么会突然狂化，之前在无名站台时，他很正常，并没有要狂化的迹象。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 那问题出在哪里？ 他在k764次列车上处理寄生的脸之时，接到过秦止的一个电话。 秦止说灵异暴走了，所有脸汇聚成一张巨 大的脸。 后来，电话就断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薛砚舟停下来，抬手把秦止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果然，在秦止的背上，他发现了一眼颜色略微泛白的痕迹。秦止的肤色偏深，这略微泛白的痕迹不算明显，却能看出来，似乎是一张脸。 看来，他也被脸寄生了。 只是秦止实力强大，即便是被脸寄生，这张脸也无法影响到他，甚至被慢慢吞噬。所以，本应是鬼脸的位置，才会只留下这么一道浅淡额痕迹。 但问题是，秦止本身因为异变时间长，还长时间高负荷工作，与灵异的同步率已经很高了。 如今被这脸一寄生，便失去了平衡，导致同步率暴涨，进入狂化状态。 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不能用关押盒内的那张脸了。 只能另想办法。 狂化…… 薛砚舟沉思片刻，决定试试。 狂化嗜血嘛，那就听听清心诀？再不行，听听佛家的经书？ 他的记忆中，自然是有清心诀的，来自于丰富的任务经历。他修过真，甚至还出过家。 如果道家的手段不行，那就换佛家，总是有办法化解狂化值和戾气的。 薛砚舟闭上眼睛，雾气弥漫中，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慢慢变得具体起来。 悠远地，由歌声，变成了一道悠扬的男声，在念着玄奥的字句。 “道可道，非常道……” 薛砚舟抬头看了眼房间中的屏幕，似乎有那么点作用。 嗯，同步率的确在缓慢下降中。 或许是同样的东西听多了，人脑会自动忽略。同步率下降到96%的时候就死活不动了。 这也没关系。 薛砚舟换了佛门的经书。 然而，他把记忆中有用的东西，都念了个遍之后，同步率到达90%就再也不能下降了。 90%是一个危险的临界点，过了九十会随时暴涨，为了秦止的安危，必须再往下降一个点。 薛砚舟陷入困境，死活想不出有用的东西。或许是对于记忆的挖掘太过彻底，他的脑内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秦止，有他。 具体在哪不知道，反正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然后，他在唱一首民谣，而秦止，目光柔和，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事情。 不管了，拼一把。从这乱七八糟的记忆画面来看，秦止很喜欢这首歌。 雾气中的歌声，幽幽响了起来。 而屏幕上的同步率数值，闪动几下之后，终于再次下降。 89%！ 薛砚舟正准备撤掉技能，手却一把被人抓住。 “小周！” 秦止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小周，那个只有姓，没有名字的少年。 他记了很多年。 小周是被卖到m国的，那个混乱无比的国度。他说关于家乡关于祖国的记忆，只有一个姓，和那首民谣。 小周每天都要唱那首歌，怕自己忘了唯一和家乡的联系。 秦止五音不全，听多了，却也能完整地哼出这首歌。他答应带小周回家，但没有成功。 执行任务时，他见过太多无辜生命的逝去，却只有小周让他想起来的时候，心口都是痛的。 秦止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又觉得意识有些恍惚起来。不行，不能晕过去。 小周当初，就是，就是因为他晕过去，才被带走的。他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秦止的眼前，漫起了猩红的血色迷雾。 “嘟——” 房间内的屏幕，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薛砚舟一看，数值竟然再次回到99%，眼见着就要突破一百。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眼前的秦止，根本就没有刚才扭断袁哲脖子那般疯狂而狰狞的样子。他眉目柔和，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这是狂化？ 薛砚舟愣住了，那首一直在唱着的歌，自然也停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民谣才停下来，秦止的身上，就无法控制地出现冷冽的刀风。 那是那把鬼剑，已经要和他合为一体了？ 薛砚舟下意识想后退，手却被死死握在对方手中，根本没办 法离开半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想到刚才那个袁哲的技能，便也尝试把弥漫在屋内的灰色雾气，搓成一长条一长条的模样。 只是相比柳树柔韧的细长叶子，薛砚舟搓出来的更像是麻绳。 不管了。 灰色雾气搓出来的麻绳，把秦止团团捆住，五花大绑。 而那道凌厉的罡风，也随之消失不见。 [恭喜玩家领悟技能：灵能束缚。］ …… 这个技能，听起来不太正经的样子。 薛砚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眼前也只是情急之下，倒是没想到，这也能是一个主神认定的正经技能。 秦止依旧盯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忽然哼了几句，曲调同刚才的民谣，如出一辙。 应该……是吧。 这位秦队，声音很好听，可惜有些五音不全，一曲简单明快的民谣被他哼得七零八落的。 薛砚舟此时，却无法再以同样的办法降低他的同步率。 因为他使用的灵能束缚技能，并不能和寂静之夜同时开启。 这该怎么办？ 他并没有为难很久。 秦止不过是哼了几句，房间内这民谣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然后，角落忽然出现了一台黑胶唱片机，金色的巨大喇叭中传出了这曲民谣。 “？” 薛砚舟转念一想，便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秦止对这曲民谣的强烈执念，引来了灵异，和鬼磁带同源的灵异。 声音越来越诡异，仿佛要刺进脑海深处，反复播放。或许，一遍又一遍的脑内循环后，人便会在这歌声中死去。 薛砚舟左脚一蹬，猛地向着唱片机扑了过去。 他手掌笼罩着一层灰色雾气，抓起唱片机又回到床旁。 在松开束缚的同时，薛砚舟狠狠把唱片机怼进了凭空出现的金属风暴之中。 只有灵异能对抗灵异，最有用的办法还是灵异对冲。 *** 孙云智神色焦急地冲到一楼，他的助理迎了上来。 “主任，你终于过来了……” 话未说完，孙云智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什么重要人物！下面情况紧急！那个傻x研究员进去就差点被弄死了！妈的！” “哦？研究员的人出这种事情，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一道温柔如春风般的声音响起。 孙云智的痛骂声猛地停了下来：“顾，顾队？您怎么亲自来了？” 原来，刚才会客室走出来的人，正是第七区负责人，顾远洲。 顾远洲道：“我恰好在首都出差，听闻秦队这边遭遇麻烦，自然是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笑了笑：“毕竟，秦队可是我们的总队长。” 孙云智此时也顾不上太多，点头道：“顾队，您能来就真是太好了，秦队在特殊处置室，跟我来吧？” “嗯。” 两人进了电梯后，顾远洲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新州市处置中心恰好也有人在你们这？” 孙云智不疑有他，答：“您是说薛砚舟薛先生对吧？他也在特殊处置室，替秦队降低同步率，不过似乎情况不太乐观。” “你说什么？” 孙云智一愣，从顾远洲的话中听出几分疾言厉色来。 不对啊，这位顾队长，似乎从未有人看过他生气的样子。难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极为不得了的错误？ “发生什么了？”顾远洲又问了一句。 孙云智小心翼翼地解释：“就是，那个研究院来的一级研究员，进去之后反而激怒了秦队，薛先生就进去救急了，他的技能是安抚兴致的，一开始同步率是稳步下降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暴涨了，还好……”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电梯已经到达。 而他眼前只是一晃，本应在电梯中的顾远洲，已经不见了人影。 *** 薛砚舟回头，确认秦止的同步率已经下降到了80%，那道鬼音应该彻底被他吞噬，不会再冒出来捣乱。 他这才拉开门，准备找个地方歇歇。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在是太考验人的精神状态了。 没想到，手才碰到门把手，门就猛地一把被推开了。 要不是薛砚舟闪得够快，指不定鼻子都要被狠狠撞一下。 “顾队长？” 匆匆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理应在首都的顾远洲。 “小舟，你没事吧？”顾远洲急声问，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焦急。 “没事。秦队长的同步率已经降到80%，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薛砚舟记得顾远洲是精神系的异能，大类也属于辅助系，理应也有这方面的技能。 顾远洲只看了一眼仪器上显示的数值：“仪器出自研究院，既然上面显示是80%，那就是准确的了。” 孙主任恰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听到这句话时不免一阵无语。 刚才在外面说研究院一如既往不靠谱的人是谁啊。 顾远洲：“小舟，我们到旁边休息，听说你才刚处置完一起灵异入侵。处置报告和同步率检测应该都还没做，对吧？孙主任，秦队这边就交给你了。 孙云智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门被关上，又转脸看了看房间里还在昏睡的秦止。 所以，顾远洲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第41章 秦止失联 出门之后,顾远洲带着薛砚舟直接走向电梯的方向。 “顾队，不是要去写报告和检测吗？” 顾远洲温声道：“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对吧？先去吃饭，写报告和检测的事情可以往后延一延。” 叮—— 电梯到了。 两人才走进电梯，薛砚舟就看见孙主任急急忙忙从里面追了出来。 “顾队——” 一句话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薛砚舟低头,视线落在了顾远洲放在关门键的手上。 电梯的门本不应该会关这么快,但有人一直按着关门键的话，就不一样了。 顾远洲神态自然，说：“秦队的部下就是这点不太好，一个个都是工作狂,容易忽略他人的需求。” 薛砚舟没有反驳，他也不是铁打的。连轴转了这么长时间，的确有些累了。 顾远洲安排吃饭的地方,在一处市郊的私房菜馆，占地面积挺大，仿古设计。 这类地方，一看就是会员制，不对外开放。 一进门，穿着仿古服饰的服务员迎上前来：“你好,是顾先生对吗，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没有其他客人会打扰您,请安心用餐。” 跟着服务员，经过曲折的回廊,便进入一间单独的房间。一路上,都没看见有其他客人。 “二位贵客，需要现在上菜吗？” “等我通知。”顾远洲点头。 “好的。”服务员关门离去。 薛砚舟有些好奇：“这家店，是你的产业？” 这么大一家店,居然说包场就包场了，应该不是简单的花钱就能做到的事。 “我对做生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处置中心和噩梦游戏已经足够我忙了。”顾远洲说，“这里是一位朋友产业。” 他停顿一下：“他曾经在灵异入侵区域遇到麻烦，我顺便帮了个小忙。” 原来如此。 薛砚舟想去摸手机，搜搜看这个地方的老板是什么人，又反应过来他的手机坏了。 顾远洲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了过来：“之前，和秦队联系的时候，听说你的手机坏了。先拿去应 急。” 薛砚舟扫了一眼，发现手机和他之前用的是相同的品牌，最新的型号。这样的话，可以直接使用云空间上的备份，而不用费劲地去转移资料。 “谢谢。我把钱转给你？” 顾远洲：“好，我记得你手机上似乎没有我的微信？加个好友，转账比较方便。” 薛砚舟微微一愣。 这些队长，要微信的方式怎么都是一个风格，甚至连借口都是一样。 之前，谢亦明要加微信，用的是转账的借口。这次顾远洲，同样以转账为借口。 要不是两人性格迥异，还有些水火不容，薛砚舟甚至能怀疑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低头开始摆弄手机，迅速弄好之后，一抬头，却发现顾远洲不知道何时已经在茶几上摆出了一台古怪的仪器。 这仪器薛砚舟见过，便携式的同步率检测仪器。 顾远洲低着头，在调试仪器。 他的睫毛很长，瞳孔的颜色是一种很剔透的琥珀色，看起来便总是眉目含情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顾远洲每一处都是造物主的精心杰作。想来也是，186号小世界本来就是绿江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 其中的气运之子都是男主配置，其间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几部不同的小说融合在一处，成为一个世界。 薛砚舟都能想象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分身乏术，同时要扮演好几个角色，要不是够刺激，他大概早就罢工了。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顾远洲抬头：“怎么了？” “啊，我手机已经弄好了。”薛砚舟指了指桌上的仪器，“您怎么还自带仪器过来。” 顾远洲：“这台仪器，可以连接总部的资料库，随时可以上报数据。这样就不用麻烦跑处置中心了。” “那秦队为什么……” “他的性格如此，讲原则。”顾远洲招了招手，“来，我教你怎么操作。” 薛砚舟坐在了他身边，听对方讲解如何调试数据。 顾远洲把检测夹固定在薛砚舟左手手腕，“操作很简单，我们一般都学会自己操作，必要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远洲压低了声音。 薛砚舟的好奇心被他勾起，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天真：“必要的时候，要怎么样呀？” 虽然他的马甲估计是掉了个一干二净，可他不在乎。 薛砚舟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 顾远洲凑过来，停留在有些超过社交距离的位置：“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脚。” 很轻的一句话。 看起来，像是为了不被人听见，所以才凑得这么近。 但这家店，是顾远洲选的，这个包厢，似乎也是顾远洲专用的。他会选择的地方，不可能会存在监控这种东西。 不过，薛砚舟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为什么要做手脚？检测同步率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好也对民众负责吗？” 有些天真的一句话。 顾远洲却是弯了弯眼睛：“研究院靠不住，有些秘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比较好。” 说完，顾远洲又回到了礼貌的社交距离。 他看向仪器屏幕，注意到屏幕上数值时，微微挑了一下眉。 “3%？” 薛砚舟微微一愣：“啊，是不是很危险，我之前的检测是0%。” 他也不管这种话被其他处置人知道了，会不会被套麻袋打。 顾远洲：“没关系的，这点同步率，过几天自己就下去了。” “好了。现在我们该继续下一项工作。” 撰写调查报告。 薛砚舟写下几个字之后，就停了下来。 [k764次列车处置报告］ 他皱眉，有些为难。 顾远洲恰到好处地开口：“怎么了？是不知道怎么写吗？” 薛砚舟：“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写。” “我帮你，你口述经过，我来写就好。”顾远洲很是礼貌，直到薛砚舟点头，才把笔记本挪到了自己面前。 k764上的经历其实很简单，两个灵异的冲突，列车长和灵异入侵的抗争。 不过，薛砚舟自然会进行一定的加工，挑些重点讲就是了。在他的叙述中，尽可能降低了自己的作用，突出郝国华列车长的抗争。 全程，顾远洲都没有提出什么疑 问，仿佛完全信任了他的说法。 两人合作得很愉快，短短半小时，调查报告就已经写完。 薛砚舟很喜欢和顾远洲相处，对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很舒服。 “好了，正事做完，可以安心吃饭了。” 顾远洲起身，按下门口的呼叫键。 十分钟不到，所有菜都已经上齐。分量并不多，刚好是两人的份。 薛砚舟拿起筷子，还很有礼貌地客套一番：“顾队帮我这么多忙，这顿应该我请你吃。” 顾远洲：“等下次我去新州的时候，你在做东可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薛砚舟只能点头：“好的，下次顾队出差有空的话，我请您吃饭。” 菜色既有当地特色，又能让来自新州的薛砚舟也吃得开心。 “对了，顾队，您说还有一件事情跟我说，是什么？”薛砚舟放下筷子，问。 顾远洲：“我听说，你是为了找室友去橡木村，才意外遭遇了k764次列车的灵异入侵。” 薛砚舟点头：“嗯，室友联系不上了，我有些担心。” “需要我去一趟橡木村吗？” “啊，之前秦队说他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会顺便去一趟的。就不麻烦顾队了。” 顾远洲笑了笑：“秦队承诺了的事情的话，倒是不用你再担心了。对了，来之前，我去过一趟新州。你室友的女友，是叫余丹对吧，她已经醒了。” 简单的几句话，听起来像是不经意的闲聊。 但薛砚舟知道，余丹突然醒来，不早不晚，就恰好是顾远洲去过之后。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薛砚舟脸上却还是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她昏迷了这么久，一定是顾队给她带去的好运吧？” 没想到，顾远洲却坦言道：“不是好运，是我唤醒她的。” 他停顿一下，“用了从主神兑换的道具，再加上我的技能。不然她应当是会在睡梦中死去。” 薛砚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坦诚，讷讷问：“为……为什么，顾队您和她素不相识的。” 顾远洲只是笑了笑：“如果余丹一直不醒，徐城即使找回来了，也会再次去往什么 奇奇怪怪的地方。作为他的朋友，你是不会放着他不管的对吗？” 再多的话，顾远洲倒是没有直说。但薛砚舟再怎么装傻，也应当能听出来对方是为了自己。 薛砚舟有些疑惑。 顾远洲的性格，不应该是这样啊。即便是做了这件事，也不该会直说。 “我，这事我能做些什么报答您吗？” “不……”顾远洲下意识拒绝，又很快吞了回去，“你的天赋很稀有，如果下一次我因为同步率过高失控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施以援手。” “好。” 得了薛砚舟的承诺，顾远洲眼中的笑容似乎更深了。 “你在k764次列车上得到的鬼脸，我建议你直接拿到主神那去兑换成积分。” 薛砚舟：“为什么呀？我看处置中心的贡献积分，也能换得不少好东西呢，感觉比主城商城性价比要高。” 顾远洲耐心解释：“主神商场虽然黑，但你交易的对象是既定的程序，付出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处置中心的贡献积分，却是由人掌控的。” 他叹了口气：“人心，永远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处置中心都是好人呢，顾队您不就帮了我大忙吗？” 顾远洲：“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他停顿一下：“当然，也包括谢亦明和秦止，我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薛砚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他满心疑惑，只觉得顾远洲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顾远洲自然也看出他的惊讶，笑了笑：“很惊讶？” “嗯……” “我只是，曾经不够坦诚，错过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顾远洲说，“在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后悔后，人总是会成长的。” “你……” 薛砚舟正想问些什么，门砰的一声就被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秦止。 秦止眼神有些凶狠，看着顾远洲道：“顾队长。我记得你在首都那边的工作还没完成？” “秦队？你醒了？”薛砚舟起身。 “嗯。谢谢。”秦止点头，看向薛砚舟的时候，表情倒是柔和下来。 顾远洲起身，“秦队，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倒是没想过……处置中心的特殊能量，还能用到这个份上？” 顾远洲这是在讽刺秦止公器私用？ 薛砚舟看得有些好奇，此前在寂灭公寓里的时候，顾远洲和谢亦明明显有些不合。 但秦止作为总队长，似乎和其他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而顾远洲，也很给总队长面子。 秦止：“我的备用电话在小舟身上，自然能找到。” “备用电话？” 薛砚舟解释一句：“哦，我的卫星电话不小心掉在k764次列车上了，秦队就把他的备用电话暂时借给我用一用。”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秦队的卫星电话，联络的应该是第一区处置中心，似乎，越权了？” 秦止却没搭理他，问：“小舟，总部的处置中心，相较来说会拥有更丰富的资源，你愿意调任过来吗？” “资源多，限制自然也多，再加上总部研究院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研究员，我猜小舟不会喜欢的，不如到第七区看看？” 两人争锋相对。 薛砚舟沉默片刻，还是小声道：“我，我还是喜欢新州，第五区处置中心挺好的。” 起码谢亦明是个孤僻的性格，几乎不管事。 他在第五区处置中心，拥有足够的自由。 “……” “……” 两位队长沉默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 秦止：“顾队长，关于k764次列车，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小舟。” 薛砚舟看了一眼顾远洲。 毕竟，他千里迢迢跑来又是送手机又是帮写报告，甚至还解决了余丹的问题。 吃完饭提交完报告，就跟秦止走了，似乎有那么几分没良心。 顾远洲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应该能妥善处理好。 薛砚舟毫无愧疚，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求助。 “好了，我也有公事要忙，就不久留了。” 果然，顾远洲永远是最妥帖的性格，不会让旁人有丝毫为难。 他起身，礼貌微笑。 “账单我已经付过了，先告辞了，秦队，麻烦您把小舟 送回去，谢谢。”顾远洲打开门，门后却是一片灰雾朦胧。 薛砚舟知道，那是通往寂灭公寓的门。 这些九级大佬，在不同城市都有定位点，只需通过特殊的门便可直接在城市之间穿梭。 “期待下次在新州和你相见。” 顾远洲带着微笑，挥了挥手，踏入雾气之中。 从头到尾，他来的目的，仿佛就只是为了和薛砚舟吃一顿饭，顺便告诉他，余丹醒了。 薛砚舟满心疑惑。 他觉得，顾远洲似乎是崩人设了。 这么坦诚的人，真的是顾远洲吗？ “怎么了？还在想顾队长的事？”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秦止的车上。 他点了点头，又犹豫着问：“研究院，是不是有问题？” 顾远洲的话，不能全信。 没想到，秦止也坦然点头：“研究院那边，想要独立出来。最近和处置中心矛盾很多，不过我不关心这些权力斗争，灵异入侵越来越严重了，那些人却只想着自己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力。” 他停顿一下：“算了，不说这些污染你的耳朵。提升实力，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便不用担心那些龌龊事情。” 车向着处置中心的方向而去。 秦止：“我把你送回去后，就直接去 “秦队，处置报告和检测已经做完，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您公务那么繁忙。” “孙主任说，已经联系上郝国华的女儿了，她正好定居在临铜。”秦止说，“明天她应该就会到处置中心来，你是最后和郝国华打过交道的人，由你和她见面比较合适。” 既然是这样，薛砚舟便也不再坚持。 车在处置中心门口，薛砚舟去拉门，却发现门锁没有打开。 他微微一愣，回头看秦止。 却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目露思索之色。 “秦队？” 秦止回过神来：“小舟，你会不会唱这首歌？” 他哼了几句，依旧有些跑调。 薛砚舟当然听出来了是那首歌，脸上却只有茫然：“没听过呀，怎么了？” 秦止：“我 在狂化时，听到了这首歌，我能确定那不是幻觉。” “哦哦，这事儿啊，那是我的技能，寂静之夜。主神给出的说明是可以安抚灵异，安抚人心，听到最想听到的东西。” 薛砚舟又开始满口跑火车，全然不提歌声是由自己操控这件事。 “是吗。”秦止没再多说什么，“这次多亏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嗒的一声，车辆解锁。 薛砚舟下车，对着秦止挥手：“秦队，一路顺利。” 秦止看着他，笑了一下：“会的。” 黑色的越野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薛砚舟叹了口气。 [沈丘啊，你说我这个第一层马甲，是不是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沈丘：[你好，你的联络员已上线，其实吧，我觉得你这马甲一开始就不靠谱，就你这张脸。］ 薛砚舟耸了耸肩：[掉就掉了吧，不过我觉得顾远洲像是被下降头了啊？还是被什么不知来历的灵异控制了？今天这一出，完全不应该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啊。］ 沈丘的回答十分官方。 [你好，根据我这方的数据监测，顾远洲并无异常，并且作为气运之子，他的灵魂之坚韧，没那么容易被控制的。］ 薛砚舟：[没有下降头的话，他这是准备继续用坦诚的方式骗人？] 沈丘：[说起来，你明明没有被他骗的记忆，为什么会坚持认为他会骗你。] 薛砚舟：[因为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呀。] 沈丘：[你是在说自己吗？] 薛砚舟：[你可以下线了，再见。] 翌日，薛砚舟在处置中心见到了郝国华的女儿，祝月。 “这是我爸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吗？”眼前的年轻女性，轻声问。 她是郝国华的女儿，祝月。郝国华在十几年前就离婚了，女儿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便也跟母亲姓。 郝国华的前妻已经再婚了，这次来的便只有女儿。 薛砚舟想到郝国华在烈火中的身影，点了点头：“嗯，这是他……去世前吩咐我交给你的。” 祝月有些出神，喃喃道：“其实，他是个好爸爸，每次回来都会带我 去游乐园，只是，他工作太忙太忙了，一年到头都在火车上待着。” “我……其实对他的记忆不多，最深刻的记忆大概就是他拎着箱子出差的背影。后来，他们离婚后，我见他的机会就更少了。可我永远都记得，我读大学那年被人欺负，他千里迢迢赶过来揍了那王八蛋一顿的样子。” 祝月拿过那本工作证和银行卡，沉默片刻，又问了一句。 “我爸，他怎么样？” 薛砚舟：“他是个英雄，救了很多人。” “嗯。” 祝月抓过工作证和银行卡，塞到衣服口袋里，匆匆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起身的瞬间，薛砚舟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孙主任，我记得处置人牺牲后，官方是会补偿他们家人的对吧？” 孙云智很快反应过来：“薛先生，你放心，这些事情秦队已经交代了。我们这边正在走追认手续，办完手续后就会给郝国华的女儿相应的福利待遇。” “嗯。” 就在这个时候，孙云智的手机忽然响了。 “嗯，好，你说研究院的人？好。你先把他带到会客室。” 挂断电话，孙云智道：“薛先生，研究院那边来人了，说想见你一面。” “嗯，我现在过去。”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好，长得看起来又软绵绵的，孙云智反而有些担心。 “要不要通知秦队？” 上次，在治疗秦止的过程中，薛砚舟和研究院的袁哲闹得不算愉快。他有点担心研究院会过来找麻烦。 不过，那个袁哲，也是自己本事不够，活该。 “没事的。”薛砚舟好声好气的安抚到。 他倒不是脾气好，而是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不过是研究院的人，大多都是辅助能力者，就算是等级高。 据说也都是行动部门的玩家一手带起来的。 从薛砚舟的角度看来，这种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在见到人之后，薛砚舟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才过来的，是见过的人。 上次在新州处置中心，替他做资料录入的三级研究 院章逸。 章逸是来挖墙角的。 “你好，薛先生，我代表研究院希望您能加入。” 薛砚舟眨了眨眼：“研究院，是干什么的呀？和处置中心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章逸一见，觉得有戏，而且像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最好说服了。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研究院的福利。 “在噩梦游戏里，研究院会为我们安排加入极为强大的队伍，这样进入游戏的时候，就不用单打独斗了。” 薛砚舟：“多强大呀？像谢队顾队秦队他们那样的吗？” “额，那没有。他们都是九级玩家，我们也和他们随机不到一个副本。” 薛砚舟歪头，一脸好奇：“那其他玩家怎么能到一个副本呢，等级差不多的话，也就不能保证生命安全了吧。” 没错，这是一个悖论。 章逸沉默片刻，道：“有特殊的道具，可以打破等级限制，让高级玩家和低级玩家将进入同一个副本。” 如今，研究院发展到这个地步，倒是研究出不少钻空子的办法。 这个道具实际上出自主城商城，一份纸质契约，能让签订的双方作为主仆关系进入到噩梦游戏之中。 当然，所谓的主仆关系，就是为仆的一方，不能违背另一方的任何意愿，包括去送死。 薛砚舟自然记得这个名叫“血契”的东西，可惜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束缚。 而且，副本这种事情，如果纯粹被人带着躺过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 于是，他又提出一个问题：“有道具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和九级玩家绑定下副本呢。” “……” 章逸整个人都无语了。 他是搞不明白这个薛砚舟究竟是装傻还是恃宠而骄，就算得到谢亦明的青眼，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吧。 九级玩家啊，整个噩梦游戏都找不到几个。一个新手，哪来的脸想要人家大佬带你躺过副本。 然后，章逸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幽幽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说：“我只相信几位队长呢，毕竟像我这么稀缺的人才，折损在副本里就不好了。” 章逸：“……。” ** 接下来的一整天，薛砚舟过得都有些无所事事，属于在酒店里宅着混日子。 直到他接到了孙主任的电话，徐城找到了。 薛砚舟当时就赶往处置中心，在楼顶的直升机坪看到了徐城。 徐城从直升机上走了下来，脸上还有些惶恐不安，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有带着处置中心标志直升机来接自己。 他看到薛砚舟的时候，大步走了过来：“舟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犯法了呢，怎么就被处置中心的人找到给塞直升机里，我那些同行的人都自己坐大巴回来的啊。” 薛砚舟一掌糊在他脸上：“你给我说清楚，这段时间你到底干嘛去了？” 徐城一脸无辜：“啊？我就是去橡木村给丹丹祈福啊。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还发了微信给你呢。” 薛砚舟没有收到徐城的微信。 据徐城说，他的这趟旅程，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他是先到的临铜市，然后跟了个私人团，包了个车一起去的橡木村。 接着就在里面住了几天，橡木村信号不好，手机就没有信号。 “私人团？” “嗯，就是那个天灾论坛的帖子啊，我们私底下搞的团，大家都想去那边拜娘娘庙。”徐城搭着薛砚舟的肩，往下走。 “不过橡木村的房间太贵了啊，一晚上两千多呢，我哪里住得起，刚好论坛有人私信我，问我要不要拼团，我就一起去了。” 开团的人，经常去橡木村祈福，帖子也是那个人发的。 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破绽，不过是普通的旅游私人团。 薛砚舟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说到这里，徐城抖了抖。 “就，我刚从度假村退房，正准备离开，忽然有辆越野车停在我面前，我更说那车老帅了各种改装啊起码这个数。” “说重点。” “啊，对，然后车上走下来个穿着更帅的哥们，他看到我，直接就问我是不是徐城。我说是，然后他一把按住我，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我就被塞到直升机里给送过来了。” 不愧是第一区负责人秦止，行动效率就是快。 薛砚舟问：“那秦 队呢？” “他姓秦啊……秦队？这不会是个负责人吧？”徐城说，“怪不得气势那么吓人，眼睛一瞪，我就什么都交代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直升机给送过来了啊，那个秦队好像进橡木村的。” 不对劲。 橡木村还是有问题。 秦止的任务，并不是去橡木村，而是去艾头村处理鬼井事件。两个村子之间，有十几二十公里的距离。 他却橡木村只是答应了找徐城，人已经找到了。 秦止为什么还是去了橡木村，总不能是去度假吧。 想到这里，薛砚舟问徐城：“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原原本本分毫不露地告诉我。” 徐城：“就是吃喝拉撒，然后给丹丹祈福啊，对了，我在直升机上的时候打过电话了，丹丹醒了，祈福真的有用诶！” 薛砚舟一脸平静：“你错了，祈福没用，是第七区的顾远洲队长把她治好的。” “那不，那肯定也是我祈福感动了上天，上天下了旨意让顾远洲队长去救丹丹的。” 薛砚舟停了下来，他微微皱眉，上下打量徐城。 很不对劲。 徐城是个混乱信仰的人，简单来说，就是考试前拜考试神考驾照拜驾照神恋爱拜恋爱神的那种实用主义。 而且，徐城的状态似乎好得过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因为余丹的事情，徐城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去橡木村之前，他的黑眼圈都快挂到嘴角了，整个人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次回来，却很是容光焕发。 “怎么了？”徐城问。 薛砚舟：“伸手。” “哦。”徐城乖乖伸手。 薛砚舟手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在对方手腕上。 “啊啊啊！你烧我干什么，咦？怎么不烫，这是什么啊？” 鬼火落在徐城手上后，直接熄灭，没有留下任何灼烧的痕迹。眼前的人真的是徐城，不是什么灵异所化。 可是，还是太奇怪了。 薛砚舟问：“你祈福，是怎么祈福的。” “就是……就是……”徐城忽然就 说不下去了，仿佛卡壳一眼。他皱眉，想了许久。 “小舟，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啊，对，雨，在雨里祈福。” 再多的细节，徐城却无论怎样都无法想起。 他甚至还打了电话问一同前往橡木村的那几个同伴，同样一无所获。 他们都不记得祈福的细节了。 所有人都一样，记得住什么样的房间，甚至记得每天早上的自助餐吃了什么菜，但就是想不起来和祈福有关的事。 雨。 祈福的时候，一直在下雨。 这是他们唯一能回忆起来的细节。 可是，临铜市是一个少雨的城市，最近还是旱季。 薛砚舟翻阅了近一个月的天气记录，都没有发现临铜市有降雨。 橡木村真的有问题，不过，既然秦止已经入住，事情应该能顺利处置完毕。 然而，在薛砚舟准备和徐城一同返回新州的那天，他接到了第一区处置中心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薛砚舟先生吗？” 薛砚舟：“是的。” “我是秦队的联络员，何川，能不能麻烦您接一个任务。” 薛砚舟：“接任务？” “是的，秦队失联了，我们想麻烦您去支援秦队。” 薛砚舟有些不解：“我只是个实习生，这个任务，合适吗？” “是这样的，秦队的备用电话在您那里，即使是在灵异入侵区域失联的状况下，两台卫星电话也是可以相互联络的。”何川停顿一下，“秦队将备用电话交给您，就表示您是在他失踪时指定的支援人员。” 薛砚舟倒是没想过，备用电话还有这一层含义。 “好的，我立刻过去” “谢谢，处置中心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和相关装备，您直接过去即可。我们会联络第五区，报备这次支援任务。” 挂断电话之后，薛砚舟对徐城说：“你先回去，我要去出任务。” 徐城知道薛砚舟现在的特殊身份，只是一愣，然后问：“去哪？” “橡木村。”！ 第42章 橡木村 薛砚舟没有想过,橡木村从半空中看下去的时候，是如此震撼。 这两天，无聊的时候,他待在酒店好好翻阅了一下和橡木村有关的资料。 顾远洲送的手机,上网速度特别快,而且似乎做了特殊处理，基本不存在薛砚舟不能打开的界面。 即便是按照相关政策予以关闭的天灾论坛，他也能在不登陆账号的情况下打开。 很方便。 橡木村的地势很特别,它曾经的名字叫做天坑村。 从名字就可窥见一一,这个村子位于巨大的地裂之中,四周皆是悬崖，中间有一条河。 倒水河的大部分都是地下暗河，只在橡木村附近露出它的真实面目，从一处山壁流出，又蜿蜒流进了另一处山壁。 从直升飞机上看下去,整个橡木村的地形,如同一只巨大的碗，碗底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是朦胧的白色雾气,看不真切。 这雾，倒不是灵异入侵区域会出现的灰色雾气，而是因为地势原因下沉的水汽。 “橡木村度假村我之前住过,空气不错，倒是没想到从半空中看水雾这么重。”孙主任啧啧称奇。 临铜市的孙云智亲自送薛砚舟过来，他日常工作很忙，但知道轻重缓急。薛砚舟是很重要的人。 无论是秦队还是顾队的表现，都是如此。 薛砚舟问：“哦？孙主任,您住的时候，不觉得潮湿吗？” 橡木村度假村打造的名片是避世，修身养性。可是水雾这么重的地方，住久了怕是要得风湿，更别提什么修养身体了。 孙云智：“说来也奇怪，我住在里面的时候，觉得很舒服，空气特别清新，房间里墙啊被子啊也没有潮湿的感觉。” “底下那条河，深不深，有鱼吗？”薛砚舟问。 “那边是别墅区，两三万一晚，而且还是会员制，一般都订不到房间的。”孙云智说，“酒店方说是为了保证别墅区客户的私密性，其他层的客人不允许进去，而且我也就是公干，陪别人住了一晚。” 薛砚舟好奇起来：“以孙主任您的身份，还需要陪客人？” 处置中心的地位特殊，孙云智虽然不是行动部的，只是行 政人员，但出去时一般人都是礼让三分的。 孙云智打了个哈哈：“首都来的贵客，我也就是个打杂的……”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落地了。 降落的地方，是一个挺大的免费停车场，不少来橡木村的旅客都是自驾到这个停车场，再由酒店方接到度假村里去。 一下直升机，薛砚舟就看到了秦止那辆经过特殊改造的越野车。 人果然是还没有离开。 孙云智带着薛砚舟向酒店接驳车停靠的位置走了过去，他们都没有穿处置中心的制服。 薛砚舟还是穿着牛仔裤黑色套头衫，背着个背包，看起来完全是来旅游的大学生。 秦止失联后，处置中心立刻对橡木村进行了监测，却发现没有灵异事件发生，数值也一切正常。 这种情况下，按照处置中心的规章制度，是不能扰乱商家正常经营，引发恐慌的。 于是，处置中心定下来的方案便是薛砚舟以普通旅客身份入住橡木村，在里面调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到秦止的踪迹。 橡木村度假村近来在网络上极为火爆，房间都是爆满状态，好在之前k764次列车上遇到田甜，把她的预定房间转给了薛砚舟。 她已经付过钱，房间保留一周，现在恰好还剩三天。 “好了，我们会在附近驻扎，需要支援随时联系。”孙云智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的酒店接驳车，“那辆车，会把你送到坐酒店大堂。” “嗯，好。” 薛砚舟点头，走过去，报了田甜的名字和手机号，然后上车。 车上只有他一人，往前开了约莫一公里，便到了依靠山崖而建的观光电梯处。 酒店大堂整体装修是古朴风，木制的房子，瓦片屋顶，面积不大。 薛砚舟一走进去，便有穿着蓝色开襟上衣和黑色布裤子的接待人员上前。 她脸上带着亲切的制式化笑容：“你好，是田甜女士预定的房间吗？请问贵姓？” “薛砚舟。” “好了，田甜女士已经电话告知我们，说房间会由您前来入住。薛先生，我是您的专属管家，茉莉。” 薛砚舟点头：“嗯，你好。” 在大堂办理完入住手续后，茉莉便领着薛砚舟前往观光电梯。从顶上坐电梯下降到客房区域，约莫需要三分钟左右。 电梯是全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部的风景。 电梯里的按键有些古怪，数字从“1”到“-5”。 茉莉一边轻声细语地介绍道：“薛先生，本酒店分为六层，分别是一层到负五层。一楼就是刚刚我们办手续的大堂区域，负一到负三是客房区域，您的房间在负一层。” 薛砚舟问：“那负四和负五呢？” “负四是活动区域，那边有餐厅、健身房和一些公用设施，至于负五层，就只提供给别墅区的客人使用。” 薛砚舟皱眉：“我是来旅游的，就想看看天坑长什么样，都不给下去，有什么好玩的。” 茉莉：“啊，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整个谷底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是我们承包改造过的古村落部分，那是别墅区客人专属的。靠近东南方向的一块古村落，属于景点区域，可以自由探索。” “要下去的话，只能坐这个电梯？” “是的，本酒店前往各个楼层，都是乘坐观光电梯，当然，在崖壁上也留有原本当地村民开凿出来的山路。但山路年久失修，不建议旅客前往。” “对了，电梯的开放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其余为维护时间。” 薛砚舟皱眉：“那如果我晚上饿了怎么办？” “本酒店提供送餐服务，您饿了的话直接拨打房间内的内线电话到前台即可，房间内也有准备方便食品，都是免费提供的。” 叮—— 电梯到达。 从电梯厅出来，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似乎是嵌在岩壁之内，有些地方没有完全封闭，可以和原生态环境近距离接触。 右手边是房间，所有房间都是面朝山谷的方向，装修走的依旧是古朴自然的原生态风格。 处处充满巧思，起码和酒店普通房间都要一两千一晚的价格是相匹配的。 薛砚舟停下来。 眼前的岩壁，在往外渗水，岩壁上爬满了青苔，甚至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怎么了？薛先生？” 旁边引路的茉 莉停下来，轻声问。 “你们这里，下雨吗？” 薛砚舟问。 茉莉微微一愣：“雨季的时候偶尔会下雨，但您也知道，临铜市雨水少，现在是旱季，大概有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可是我的朋友，前段时间的这里住了几天，他说下雨了。” 茉莉笑了笑：“可能是他听错了吧，这里有暗河，您看这岩壁也常往外滴水，有时候晚上水会更大，您的朋友大概是把这滴水的声音听成下雨了。哦，对了，您可以放心，房间里通风很好，绝对不会潮湿” “嗯，谢谢。” “对了，对面这间房间，就是您将要入住的房间了。” 茉莉开门，里面的房间约莫五十几平，除去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外，在靠近外面的地方还有一个茶室。 除此之外，最大的卖点便是外面巨大的露台。 从露台上看过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天坑的全貌。 “薛先生，您是要先休息一会儿还是再到公共区域和景区参观？”茉莉问，“如果需要休息的话，等您去景区时再打电话告诉我就可以了。” “直接到下面看看吧。” “好的。” 两人又转身出门，再次进了电梯。 茉莉按下负四层的按钮，并解释：“负五层只有住在别墅区的客人刷卡后才直接到达，其他区域的客人可以穿过负四层的公共区域去往谷底。” 负四层的公共区域，不算太大，设施倒是齐全，餐厅健身房都有，甚至在一个风景不错的平台上，还做了无边泳池。 走了一段，薛砚舟问：“你们不是客满了吗？怎么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 “是这样的，本酒店立志为所有住客打造一个休闲避世，放松心灵的世外桃源，所有房间住满之后，客人也不会太多。”茉莉解释得很细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走出一个古朴的木制大门后，就离开了度假村的范围，进入了橡木村。 沿路还有不少村民遗留下来的老房子，据茉莉介绍，橡木村因为交通不便，生活条件太过恶劣，年轻人基本上早已搬离。 在风行集团开始修建度假村后，整个村基本上就搬空了。 不过，还有几户不舍得远离故土的老人还是居住在此。 酒店还会定时给这些老人家提供食物和生活物资。 果然，没走几步，薛砚舟就看到一位穿着蓝色粗布衣服的老人家，坐在门口晒太阳。 橡木村的老房子，都是黄土搭建顶上为瓦片木头大梁的传统式样。门槛很高，可以坐人。 那位老人家便是坐在门槛上，她目光混浊，定定看着远处。 嗯？ 薛砚舟发现，老人身上的粗布衣服，和管家茉莉身上的很有几分相似。 茉莉笑着解释道：“薛先生您也发现了对吧，为了给住客更好的体验，我们的员工制服都是采用的当地传统款式。” “嗯。”薛砚舟停了下来。 在洞开的木门后面，黑黝黝的房间中，似乎是摆着…… 一副棺材？ 茉莉反应很快，立刻解释：“薛先生，不用担心，这是当地的风俗，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都会替自己准备好身后事。” 这倒也不奇怪。 虽然现在已经推行火葬很多年，但在一切偏僻的村庄，还是讲究土葬。不少老人家便会提前准备好棺材寿衣，为了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体面的离去。 村子里住的人，的确不多。 除去刚刚那位老人家外，薛砚舟再没看到其他人，连村庄里常见的鸡鸭或者狗都没遇见一只。 死气沉沉的。 可以说是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也可以说是死气沉沉。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后，再往前走一段，就看到了自谷底穿行而过的倒水河。河水很清澈，是完全原生态无污染的样子。 薛砚舟弯腰，摸了摸，发现水很凉，凉得刺骨的那种。除此外，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水里，没有奇怪的人面虫也没有鱼。 茉莉及时提醒：“薛先生，为了保持当地的生态和住客的安全，这里是不允许下水游玩的。” “嗯。”薛砚舟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这边有当地人修建的娘娘庙？还挺灵的？” 茉莉微微一愣，然后说：“娘娘庙，在岩洞里面，应该是以前的村民修建的，不过已经年 久失修倒塌了。” 薛砚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河流的尽头，没入岩壁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岩洞。 高约七八米的样子，深度不可知，从这个方向，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在岩洞口，用巨大的木架子封锁起来，旁边还立了危险提示牌。 [年久失修，请勿靠近，擅自进入者，后果自负］ 在岩洞附近，还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值守。 “之前经常有人在这个地方拍照打开，但本酒店是不建议靠近的。” 薛砚舟：“那祈福呢？” 茉莉：“我们不提倡封建迷信，而且都是没来源的传闻，您最好还是不要相信。” 回到房间后，薛砚舟站在露台上往下眺望。 他发现，橡木村度假村的隐私性做得很是不错，即便他的房间在比较高的位置，看下去也大多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看不见下面房间的构造。 至于位于最底层的别墅区，更是被各种植物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 整体看起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度假村。 除去旁边的村庄有些诡异外，其他都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对。还有信号问题。 整个度假村内，手机都没有信号，无法上网。 管家说应该是地势原因，导致这边信号特别差。不过来这边住宿的客人都是来避世的，没有网络和手机信号，反而更加能让人寻找到心灵上的宁静。 薛砚舟决定睡一会。 岩洞被封了，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在附近看守，就算想找个机会混进去探索，也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隐身技能对普通人无效，他总不能把岩洞附近的保安给打晕。 那也太法外狂徒了。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橡木村作为五星级度假村，床垫用得是顶级品牌，枕头也蓬松而柔软。此处还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堪称天然氧吧。 但薛砚舟总觉得鼻腔里太过潮湿，闯进来的空气带着那种青苔的泥土味道，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明明身体窝在蓬松的被子中，却有一种躺在阴冷水塘的错觉。 好冷。 好冷 ——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 刚刚是谁在他耳朵旁边说话？ 房间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他打开床头灯，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这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薛砚舟揉了揉眉心，又下意识碰了下自己刚刚躺着的枕头。蓬松、干净，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什么潮湿的触感，什么青苔，都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不会是梦。 包括刚刚那句低低抱怨的女声。 薛砚舟觉得有些害怕，此时过大的房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沈丘，你在吗？］ 沈丘：[你好，联络员已上线，请问有什么问题需要查询吗？］ 薛砚舟问：[秦止没事吧？他突然消失，不会是死了吧。］ 沈丘：[一切正常，他要是死了，你还能安安稳稳地睡午觉？你早任务失败被踢出来了。］ 这也是薛砚舟如此淡定的原因之一。一旦任务目标死亡，他就会被直接踢出这个世界。 同意前来橡木村找秦止，只是因为好奇。 从徐城失踪起，他就对橡木村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之后在k764次列车上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奇特的好奇心。 他便听秦止的话留在了临铜市。 然而，就在薛砚舟放下对橡木村的好奇时，秦止又失联了。 那他就非来不可了，这么有意思的地方，连身为第一区负责人，九级玩家的秦止都能在这个地方失联。 错过了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所以薛砚舟不急，并且决定先去吃个晚饭。 餐厅人还挺多，自助餐，菜色丰盛，各类菜系都有。 薛砚舟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菜，走到外面的露台位置坐下。 露台可以全方位与大自然接触，甚至还有长得极其高大树木，调皮地伸了些枝叶进来。 这个时候，光线已经很暗了，桌子上点了蜡烛，头顶也有照明灯。 对于这种在头顶上的照明灯，薛砚舟有那么点小小的阴影。 他抬头，盯着灯光看了片刻，确认没有奇怪的漂浮颗粒状物体，才低头开 始吃东西。 不对。 还是不对。 这个季节，虽然还没到盛夏，但是在植物如此密集的地方，居然没有任何蚊虫的存在。 即便他坐在外面，坐在光源下，依旧没有蚊虫。 “你好，可以拼个桌吗？” 薛砚舟抬头，看到一个打扮入时，长相也颇为帅气的男生站在桌子前。 他默默看了一眼餐厅里面，还有挺多座位。外面露台的座位，倒是坐满了。 男生双手合十：“拜托拜托了，我特别喜欢坐在露台的位置，我就订了三天的房间，每次来都没抢到位置呢……” “……”薛砚舟被他奇怪的语气惊到，默默点了点头。 “你真是个大好人呀，谢谢你哦，我去拿点好吃的，很快回来哟，啾咪。” 他…… 说什么？ 啾咪？ 薛砚舟机械地吃了几口菜，大脑一时之间差点失去思考能力。 过了片刻，男生回来。 在对方自来熟的絮絮叨叨中，薛砚舟知晓了他的个人资料。 王泡泡，是一名网红，性取向男，来橡木村是因为最近流量大，想做个vlog看能不能火一把。 王泡泡吃了口沙拉：“可惜，这里网络都没信号，要是能开个直播，肯定有不少打赏。” “哎呀，我忘记拍照了啦。” 王泡泡赶紧放下叉子，开始摆盘摆pose。 咔嚓咔嚓拍了十几一十张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继续吃。 “诶，我要是有你这长相就好了，也不用天天p图p好久了，照片直拍直出。” 薛砚舟问：“你是在哪里看到橡木村的？” “小绿书啊，这后面有资本的营销的。”王泡泡说，“我们干这一行的都知道，不花钱哪来的流量。” 王泡泡对于这一行十分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这度假村，落成有一段时间了，之前还不温不火的，忽然就满网都是各种软文了，还找了一堆头部网红带流量。要说背后没有资本营销，谁信啊。” 在现在这个年代，为了流量找网红营销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 事情。 薛砚舟奇怪的是另一个点：“这个度假村，住满了也没多少客人吧，单单那个从山顶下来的电梯，就投资不菲，再加上改造装修还有营销费用。他们能回本吗？” 王泡泡愣了一下：“说的也是哦，虽然橡木村的房间不便宜，可相比投入来说，怎么想都是个亏本买卖啊。” 橡木村附近，并不是什么传统的旅游景区，风景说实话也只能算是一般。为了这个度假村，又是开旅游专列又是修岩壁电梯的，着实不是划算的买卖。 如果是初出茅庐的富一代，看不清形势投这么个项目也就算了。风行集团可是有百年历史，国内数一数一的大型集团。 他们怎么会投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是亏本的项目。 薛砚舟转念一想，又问：“说起来，你知道娘娘庙的事情吗？” 王泡泡的目光还在薛砚舟脸上流连不去。 他似乎是个颜控，对于薛砚舟的问题几乎是知无不答。 “这事儿，你问我就问对了，嘿嘿，我一个姐妹前段时间就参加了祈福团，你看，回去后他整个人就容光焕发的。” 王泡泡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推了过来。 他的姐妹，是个男人。 算了，这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屏幕上的照片，是一张对比照。同一个人，左边还皮肤蜡黄右边却是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这不是ps吗？” “真不是，你往后划，他之前腰上的肥肉一直减不掉，从这里回去后，那小腰，啧啧啧。” 薛砚舟手指一动，却没有看到王泡泡姐妹的照片，而是一张岩洞。 谷底，那个被封锁的岩洞。 “哎呀，我忘了，那张照片在后面。” 薛砚舟却皱眉，问：“你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这个人……” 他指了指意外闯入镜头的一个人，那人身高腿长，穿了一身黑，正在向着岩洞的方向上去。 是秦止。 王泡泡：“哎呀，你说这个帅哥啊，这是我这次来橡木村最大的收获了。我遇到了我的天菜，以后自嗨的时候有幻想对象了……抱歉，一时得意忘形。你朋友啊？” “嗯。” 王泡泡正经起来：“你朋友挺凶的，那天我在岩洞那边自拍，看到他经过。结果他叫我别靠近，而且那眼神看得我腿软，我就跑远了。后来，我就回房间睡觉了，再没见过这个帅1。” 果然，秦止进入了那个岩洞之中。 和王泡泡告别，回到房间之后，薛砚舟站在露台上，看向岩洞方向。 看了几眼，他又拿出房间里的布置地图仔细核对。 薛砚舟发现，负五层的别墅区，居然是整个酒店距离岩洞最近的区域。 从方位和距离分析，住在别墅区的顾客，可以直接从房间的院子或者阳台上，看到那个被封锁的岩洞。 这其中，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看来，今天晚上得找个机会，到岩洞那边去看一看。 *** 晚上，薛砚舟没有睡觉。 他关着灯，在等时机。 过了十一点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却看见露台的栏杆外站着一个人。 他很礼貌的敲了敲栏杆，“薛砚舟，我是王泡泡，我们一起去祈福吧。” 祈福？ 这个时间点？ 看来王泡泡果然知道其他的内幕。 薛砚舟站起来，正准备拉开玻璃门，忽然意识到不对。 露台外面是完全挑空的，也就是说，王泡泡不可能站在栏杆外。 他，是浮在半空中的。 “……” 薛砚舟默默开了“隐身”技能，又把短刀握在掌心，拉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外面的王泡泡，果然没有发现他走了出来。 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栏杆：“薛砚舟，我们去祈福吧，去祈福吧，走吧。” 重复许久，或许是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他向着岩洞的方向走去，或者说是飘了过去。 “……” 薛砚舟感觉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略过，一抬头，发现又是几道人影飘过。 这些似乎是楼上的住客。 他们的姿态，与其说是飘，不如说像是浮着，类似在水中的浮尸那样的浮着。 背朝上，四肢下垂。 薛砚舟略微熟了一下，浮在空中的，大概有一十几道人影。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向着岩洞的方向飘了过去。 这是，祈福仪式？ 薛砚舟顾不上太多，翻出栏杆外，用力一蹬一踩，就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一棵树。 沿着树干滑下，依样画葫芦，很快就到了谷底。所以，之前茉莉说电梯定时开放，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困扰。 顶多是费点体力罢了。 身上笼罩灰色雾气，追着天上的人影，薛砚舟一路到了岩洞外面。 此时，岩洞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拦在外面的那些木架子，都已经不见了，本该是岩洞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庙。 庙不是太大，大门敞开，无需进去，就能看到庙里的神像。 既是叫娘娘庙，里面供奉的自然是女性神像。神像微微垂目，脸上的表情温柔而慈悲。 然而，在裙摆之下，却是伸出一截长长的鱼尾。 这是什么神像？ 在薛砚舟的记忆中，本国的信仰体系中，有人身蛇尾的女神，却没听说过有鱼尾女神。 神庙外，飘出来的那些客人，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依旧是浮在半空中，手拉手，开始上下抖动，开始毫无规律地四下舞动。 浮在空中的人影，如同皮影戏一般，被牵动着，手脚摆出古怪的姿势。 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愈发奇怪了。 在植物如此茂盛，又阴暗潮湿的地方，本该是昆虫最爱的生长之地。 此刻，却没有任何蟋蟀或是其他昆虫的声音。 无声的诡异舞蹈，在明亮的月色之下，如同一曲荒谬的默剧。 然后，下雨了。 天上没有乌云，月色依旧明亮，却下雨了。 薛砚舟抬手，感受到雨点都打在掌心，穿透皮肤，阴冷的感觉进入身体内部。 这不是雨，而是灵异。 他感受到了进入体内的雨滴，和木偶娃娃传来的欢欣的情绪。 难道那些人刚刚跳的，是祈雨舞？为的就是降下这一场鬼雨？ 雨中的神像，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发慈悲了。她裙摆下露出的尾巴，在雨水的滋润下，发出莹莹光芒。 “你在这干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不好。 居然有正常人在。 薛砚舟抬手就把兜帽带上，根本不回头，踩着树干就迅速向前奔跑。 几分钟后，他躲在一处破旧的房子的缝隙，看着穿着制服的保安打着手电筒匆匆走过。 保安还拿着对讲机：“是，在找，他好像跑到村子里去了。” 对讲机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虫子给我找出来，然后，送过来。刚好，它需要新鲜的祭品。］ “祭品？” 薛砚舟垂下眼睛。 如今橡木村，没有发生灵异事件，入住橡木村的客人也没有出现失踪或是死亡事件。 那供奉给那个神像的祭品究竟是什么？ 从徐城或是王泡泡朋友的经历看来，神像似乎并没有索取，反而是给予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又是几道手电筒的光一闪而过。 薛砚舟往后退了退，闪进后面的房间，决定先躲上一躲。 没想到，他背后，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很重，很巨大的物体，他撞上去之后，没有丝毫动静。 薛砚舟转身一看，浑身冰凉。 是棺材。 通体漆黑的棺材。 棺材并不可怕，薛砚舟连鬼都见过好多次了，自然不会害怕棺材。 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摆在棺材前的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额前的刘海很长，挡住看不清眉眼。 可是，从下半张脸，薛砚舟还是分辨出来了。 照片里的人是唐嘉清。 *** 此刻。 橡木村度假村别墅区内。 “怎么了，林老板，这么生气？” 才关上对讲机的林老板，皱着眉头回到茶室。 “没什么，刚刚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小意外？今天不是 喂养的日子吗？不要出岔子了。” 林老板：“放心，顺利下雨了，它会很满意的。” “那就好，我投了那么多资源那么多钱搞营销，可不能在收获的时候出意外。” 另一个中年女性道：“之前说好的，我这边需要20条饲料，别忘了。” 茶室内，坐着五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大小的盆。 铁盆上锈迹斑斑，这种丢在垃圾堆都不会有人看上一眼的破盆，居然被十分珍重的摆在雕工繁复的红木茶几上。 坐在茶几旁的人，也皆是衣冠楚楚。 那位刚才说话的中年女性，手腕上戴着的表，就值首都的一套房子。 他们用一种虔诚而狂热的神情，看着眼前的盆，仿佛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宝物。 其中一位秃顶中年男人，如抚摸情人般轻轻摸着铁盘的边缘。 “聚宝盆，不愧是聚宝盆，我之前差点阴沟里翻船，多亏它让我转运。” 中年女性冷笑一声：“就你那点事，你也好意思动用聚宝盆。” 秃顶男人：“反正，那些下等人多得是，能为我的身家保驾护航，算是他们对这个社会唯一的贡献了。” 林老板敲了敲桌子，又起身去了外面。 “找到人没有？” [抱歉，老板，没找到，他好像进村子里去了。］ “村子里？那不用管了，自寻死路。”林老板说，“对了，你给公关公司那边打个电话，做好工作，嗯，就说住客不听劝告，晚上进入危房发生意外被砸死了。钱，就随便赔个几万好了。” “对了，主要是压一压热搜，不要引起太多风波，嗯，就那个刚起来的流量，让他出个柜打个架，随便都行。” 林老板关掉对讲机，看着岩洞外的娘娘庙，和依旧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眼中浮现出满意的笑意。 饲料，接下来，还需要更多的饲料。！ 第43章 橡木村 薛砚舟没有乱动,外面的保安还在找他，对于他来说，眼前的危机是不能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 至于棺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唐嘉清,总是会有办法弄清楚的。 他靠在门边,从半扇破烂的木门看出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手电筒的光芒一闪而过。保安似乎低头看了眼时间，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快一点了。” 然后他就直接离开，向着酒店的方向而去。 快一点了。 难道一点是一个什么很危险的时刻,才让保安顾不上找人直接回去。 薛砚舟确定保安不会在回来以后,才转身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手电筒。 手电筒出自主神商城,无限电量，可随意调节光线的颜色亮度，总之是探险不可或缺的好物。 手电筒一打开，薛砚舟又吓了一跳。原来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并不只有一具棺材。只是唐嘉清的棺材放在最前面,才被他意外撞到罢了。 一具具漆黑的棺材整整齐齐排列着,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种诡异而令人不安的氛围。 没事，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棺材算不得什么太可怕的灵异。 薛砚舟决定打开棺材,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不得不说房间里的这些棺材做工十分精良，看起来不像是经济并不富裕的橡木村会使用的。 棺材盖和主体严丝合缝，还好并没有打上棺材钉。 薛砚舟用力一推,棺材盖就悄无声息的滑落。 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唐嘉清并没有死在制造出了新州中学副本之后，他还加入了噩梦游戏。 他如今已经是神降派的人，虽然说神降派的人都是半人半鬼，但总归还是活着的。 确认这具棺材里是空的,并没有唐嘉清的尸体之后，薛砚舟又拿着手电筒往后者，一具一具棺材看过去。 奇怪的是，后面这些棺材前面同样有一张类似于遗像的照片，但是照片里却是空白一片，并没有人像。 咦，有些不对？ 他停了下来，眼前的遗像照片中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轮廓，五官不是很清 晰，但是从头发的长度以及轮廓分析似乎是一位女性。 薛砚舟仔细端详片刻，越看越眼熟，确定这人的确就是已经死在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中的关立雪。 他抬手直接推开了棺材，里面也是空着的。 当初，关立雪在睡梦中死在医院之后，她的父母把她带回了老家，据说是已经安葬了。 这些棺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含义？ 薛砚舟继续往前走，又停了下来。 这张照片就更清晰些，不需要看太久，他都能够分辨出来照片中的人是他的室友徐城。 棺材内依旧是空的。 从这间破旧的老屋出去以后，他又顺势到其他房间去看了一看。 几乎每一间房间里都有棺材，有些棺材前的照片是清晰的，有些则是没有。 总体来说，没有照片的棺材占大多数，有些是模模糊糊的轮廓，而最为清晰的照片则是没有几张。 除去唐嘉清以外，他还看到了一个见过的人，拥有一张极为清晰的照片。那是一位50来岁的女性，烫着一头卷发穿着红色上衣，正是在k764次列车上意外死亡的那位红衣阿姨。 看来，照片的清晰程度和这些人来参与祈福的次数有关。祈福的次数越多，照片就会越清晰，然后会招来不知名的灵异。 确认保安已经离开村庄内没有其他东西之后，薛砚舟推开门准备离开。 “！” 还好他反应够快，眼角余光才一看到诡异的身影就立刻打开了隐身技能。 原来就在他出门的瞬间，在靠近右手边的那一排民房中，每一道门的门槛上都站着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的老人。 似乎是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那些老人齐刷刷地头微微转动，浑浊的目光向着这边看过来。 还好薛砚舟及时开启了隐身技能，他们的目光又很快失去了焦距，站在门槛上如同一个个可怕的人偶，不再动弹。 他算是知道刚才那个保安为什么会匆匆离去，不愿意在这个村庄内待多待一会儿。 原来，他们知道一个普通人落入这种境地是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的。 一路靠技能离开村庄之后，薛砚舟也没 有直接回去，而是再次到了刚才出现神庙的地方。 祈福仪式似乎已经结束了，岩洞前面又恢复了往常的景象。 没有神庙，没有神像，也没有浮在空中跳着祈雨舞的古怪客人。 薛砚舟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地面的植被，发现叶子上并没有水珠。 可是刚刚明明是下雨了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对着床的那堵墙没有装电视，而是一副巨大的壁画。 根据管家茉莉的介绍，为了贯彻修身养性避世的价值观，整个酒店都尽可能少的使用电子设备，连电视也是没有的。 薛砚舟躺在床上，盯着壁画发呆，思考刚才的事情，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记得刚刚入住的时候，这幅壁画是黑白的山水画，画中的风景正是橡木村。可是画中的植被却似乎有了颜色，生机勃勃的绿色。 他起身走过去，抬手摸了摸那些绿色，阴凉潮湿，还有些黏腻，居然是刚刚长出来的青苔。 下雨、青苔、诡异的神庙，还有那个老房子里的棺材，橡木村明显很不对劲。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处置中心的人在这里没有测出任何的灵异波动。 薛砚舟越想越觉得不安，即使现在已经是半夜时分，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孙主任。 “你好，孙主任，今天我入驻橡木村之后，发现了如下奇怪的事情。” 薛砚舟把他从入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讲随后说：“虽然说处置中心那边还没有监测到灵异事件的发生，但是我建议通知酒店的住客撤离，然后封锁酒店。” 没想到，孙主任迟疑片刻，说：“事情可能会有点难办，橡木村度假村的背后是风行集团，而且他是老板的二儿子林恩杰亲自搞的项目。他似乎很重视这个项目，在市里面早就打点好了，有关部门没有正当理由是不能干预他们经营的。” 薛砚舟皱眉，没想到这个风行集团的能量这么大，即便是处置中心地位特殊也无法特事特办。 孙主任沉默片刻又说：“其实临铜市处置中心……“ 他话没有说完，但薛砚舟知道，十有八九是临铜市处置中心的负责人和这个风行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 系。 “那怎么办？” 孙主任：“现在秦队又联络不上，如果有秦队在的话，只需要他一句话，整个橡木村酒店都可以立刻封起来。我只能尽力了。” 挂断电话，薛砚舟躺回了床上，心中带着重重疑问，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下雨的声音吵醒的。 滴答，滴答，滴答，很吵。 下雨了吗？不是都说这个月是临铜市的旱季吗？ 薛砚舟睁开眼睛，按下电动窗帘，果然窗外灰蒙蒙的一片，真的是下雨了。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想查一查天气预报，却又反应过来，这里没有信号。 他索性拿起卫星电话，又拨通了孙主任的电话。 薛砚舟问：“孙主任，昨天的事忙得怎么样了？” 孙主任：“没办法，橡木村度假村的管理层态度很强硬，说没有拿出正式文件或者是灵异污染检测报告，他们是不会通知住客在大半夜离开的。而且，我这边也的确是没有监测到灵异事件。” 薛砚舟叹了口气，话头一转问道：“外面下雨了吗？” 孙云智：“没有啊，天气很好，而且天气预报说近几天也不会有雨。” 薛砚舟正想说他们这里下雨了，然而卫星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干扰音，随后便挂断了。 情况不对劲。 他下了床，到露台上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因为下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充沛的水汽弥漫在整个山谷中，除了近处的树木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雾气并不是灰色的，他伸出手指，也没有感觉到阴凉气息刺破皮肤进入体内。 这不是灵异入侵？ 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在入睡前看到的那幅壁画，青苔似乎长得更多了。 薛砚舟洗漱过后索性直接出了门，准备坐电梯到外面去看一看。 一进电梯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除了一层到负5层的按钮之外，电梯上竟然又多出了很多按钮。 从负5层一直到了负18层，负18本身就是一个不祥的数字。昨天坐电梯的时候，薛砚舟确定绝对是没有这些按钮的，凭空且出现不祥，两个元素加在 一起无限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薛砚舟犹豫片刻，抬手按了下去。 按钮没有亮起来，意料之中的事情又让他有些失望。他索性做了一件不算太道德的事情，把从负六到负十八的按钮都按了一遍。 没有一个按钮亮起来，相反，电梯内忽然响起了声音。 [您好，尊敬的顾客，请不要随便按下电梯的按钮，那些楼层本酒店尚未开放。] 薛砚舟抖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是电梯里的监控声音，应该来自于值班的保安。 他收回手，老老实实的按下了负四。 走出电梯，到达餐厅前的时候，薛砚舟刚好看到王泡泡和一个陌生年轻人走了过来，两人手勾着手看起来挺亲热的。 见到薛砚舟的时候，王泡泡很是热情的挥了挥手：“你好呀，来吃早餐吗我们一起坐吧？” 他旁边的年轻人长相还算周正，只是目光有些浑浊，他上下扫了薛砚舟一遍，眼中带了些淫一邪。 “这位是？” 王泡泡一拍脑袋说：“哎呀，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薛砚舟，这位是我的darling，这次就是他给我订的房间，你叫他mark就可以啦。” 从王泡泡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昨晚他参加了诡异的祈福仪式。 相反，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显得比昨天要好的多，皮肤似乎白嫩细腻几分。 似乎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王泡泡捂着脸说：“哎呀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为了避免引发误会，薛砚舟坦白说：“我是看你今天容光焕发，好像受到了什么滋润一般。” 他并没有其他意思，没想到王泡泡一拍他的手臂说：“讨厌，你是在暗示我受到了男人的滋润吗？我家darling是今天早上才赶过来的，昨天晚上才没有做什么呢。” “……” 薛砚舟一阵无语，觉得不是很能融入他的世界。 “您好，尊敬的客人，本酒店现在为vip客户提供包厢服务，请问你们需要在包厢内用早餐吗？” 从餐厅内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的女性服务员。 “包厢？”mark一听就直接点头说，“好的 ，把我们带到包厢去吧。” 王泡泡正准备跟着过去，却被薛砚舟一把拉住：“等等，你这几天住在这里的时候见过穿这种衣服的服务员吗？” “没有啊，管家说他们这边的制服都是根据当地服装改良的，蓝色上衣黑色裤子，连清洁工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呢，我觉得还挺有特色的。” 昨天，管家茉莉也是这样同薛砚舟说的，那今天眼前这个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的服务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昨天薛砚舟在这边的餐厅吃饭的时候，明明记得所有服务生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想吸引我的注意，也等吃饱了饭再说。”mark一拉王泡泡，“走了走了，饿死了。” 两人跟着穿红衣服的服务员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薛砚舟皱了皱眉，转身走进了自助餐厅。 在门口的时候，穿着蓝色上衣，上衣黑裤子的服务员说：“您好，尊敬的顾客，请出示您的房卡。” 薛砚舟把房卡递过去，顺便问了一句：“你们有穿红衣服的服务员吗？” “怎么会呢？尊敬的顾客，我们所有的服务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这是我们酒店的特色。” “可是我刚刚看见了，穿着红色衣服的服务员，她还说今天提供了为vip客户准备的包厢，带走了两名住客。”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很是亲切，礼貌说道：“那一定是您看错了呢，不过请您不用担心，我会让保安去调阅监控。” 薛砚舟怀着满心的不解随便拿了点吃的，又坐到了昨天同样的位置。 今天果然是下雨了，露台上的桌子上方都撑了大大的遮阳伞。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让本就清新的空气变得更加沁人心脾。 薛砚舟没吃几口，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舟舟，我还是坐你这里吧。” 他转身一看，发现是王泡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不等薛砚舟说话，王泡泡连声抱怨道：“我才走了一半，mark就被一个冒出来的小妖精勾走了，早知道我也参加那个祈福团了。气死我了。那小妖精本来做脸给做坏了的，来了几次橡木村之后，脸竟然越来变得越来越自然了。” “……” 薛砚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他们的世界似乎太过复杂，犹豫半天，他只能问一句：“那可不是你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顶多算是个炮友，他也不可能看得上我，连真名都没有告诉我，出来玩就只说个英文名，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过我听其他人说，他家很有钱，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王泡泡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本来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次一来，果然心想事成。” 薛砚舟垂下眼睛，灰色的雾气弥漫在周围。 王泡泡浑然不觉，但是过了片刻他忽然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歌声，怪怪的，听得我好像有些想睡觉。” 果然是有作用的。 薛砚舟刚才开了寂静之夜，他只是想看看王泡泡经过那诡异的祈福之后，究竟有没有沾染上灵异。 他的技能，只会对沾染的灵异的人有效。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雾气之中飘渺的歌声，慢慢的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旋律，王泡泡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催眠。 时间差不多以后，薛砚舟在王泡泡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是谁？” 王泡泡回答道：“王亚华。” 看来这是他的真名，催眠成功。 这技能应该也是薛砚舟在无数次的任务中掌握的，用起来不算太得心应手，好歹是成功了。 他直接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想要到你宁愿去相信虚无缥缈的神？” 王泡泡沉默片刻：“有啊，拼尽我的一切都想要的。” “是什么？” “一个身强体壮器大活好，还有钱的1。” 薛砚舟一阵无语，万万没想到他对1的执念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执念是很危险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个灵异入侵的世界。 简单来说，执念可以引来灵异。 如果参与祈福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执念的话，那么究竟会引来什么样的灵异呢？ 薛砚舟看着淅淅沥沥，一直在下着雨，微微出神。 现在是旱季，旱季雨水很少，难道灵异便是这些雨？ “啊！！！这是什么！” 忽然餐厅内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便是骚乱，在里面用餐的人都尖叫着向着外面跑去。 薛砚舟起身走了进去。 餐厅内的自助餐随时都会补充新的菜色，为了防止菜失温变冷，上面都盖着金属质地的球形盖子。 此时，自助餐台前一位女士花容失色，指着被她慌乱盖上的盖子，说：“那那是什么！” 薛砚舟走上前去掀开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以后，他手一抖，差点没又把盖子给合上。 里面是一个人头，人头很是熟悉，正是刚才跟着那个穿着红色上衣服务员离开的富二代mark。 短短十来分钟，他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头。 更诡异的是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恬静而满足的微笑，仿佛在死前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死人！啊啊啊啊！” 薛砚舟随手盖上盖子，防止引发更大的骚乱，然而看清楚人头的住客已经陷入恐慌之中。 有人下意识掏出手机报警，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地方没有手机信号。 有人惊呼：“服务员服务员，赶紧报警啊！” 服务员走了过来，面带微笑的问道，您好，尊敬的顾客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位第一个打开盖子的女士，死死揪住服务员的衣服，手指几乎要嵌入皮肤之中。 “那里面是人头，怎么会有人头，你们这里发生了命案赶紧报警！” 不得不说服务员十分训练有素，他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尊敬的住客，请你冷静，等我确认一下。” 说完他走过去，再次掀开盖子。 里面还是那个带着诡异微笑的人头，并非是幻觉。 服务员却泰然自若地说道：“这是我们今天提供的新菜色卤猪头，这位客人，是不是这道菜色让您有些不适，真的很抱歉是我们服务的失误，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将为您办理续住一天。” 女士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都死人了，谁还要在你们酒店住啊，我要退房我要立刻退房！我现在就要走！” 这个时候，餐饮部的经理走了过来。她同样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在场的住客都围了上去，纷纷要求退房退钱，场面一片混乱。 经理丝毫不慌乱，面带笑意的解释道：“各位客人，很抱歉，本酒店正在进行升级改造，改造期间，通往一楼大堂的电梯停止使用。为了表达我们诚挚的歉意，升级改造期间的住店费用，本酒店将予以免除。” “……” 薛砚舟站在人群外围向外看了一眼，果然乳白色的雾气已经变成了灰色。 不知名的灵异，已经入侵橡木村度假村。 以富二代mark死为开端，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此处。！ 第44章 橡木村 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自然没有人愿意在橡木村酒店住下去。 住客们开始闹事。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吵，餐厅部的经理翻来覆去都只有那一句话。 “本酒店正在升级改造，电梯停止使用,不能通往一层大堂,为了表示我们诚挚的歉意,将为你们提供免费住宿，免费餐食，并且无边泳池和健身房也免费向所有住客开放。” 薛砚舟看了片刻，想起被他遗留在露台上的王泡泡。他走回去,在王泡泡眼前打了个响指，对方清醒过来。 “咦，那边在吵什么呀？”王泡泡满脸好奇，推开椅子就快步走了过去。 薛砚舟跟着走进去，才进门,他就看见装着人头的那个餐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掀开来。 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的人头，正好冲着他们进门的方向。 他微微后退一步，做好王泡泡惊声尖叫的准备,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句。 “咦,今天早餐怎么有卤猪头吃啊？” 王泡泡一脸兴奋,拿了一个餐盘就要走过去。 薛砚舟一把拖住他,问：“卤猪头,你确定那是卤猪头？” “当然了，我视力可是5.3,那么大一个卤猪头还能看不见？说起来我最喜欢吃卤猪头了。” 薛砚舟不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吃如此恐怖的东西，找了个借口：“你不保持身材了吗？大早上的吃这么油腻不太好吧。” “啊，对。我还在节食呢。”王泡泡满脸可惜的把餐盘放了回去。 王泡泡的状况不太对。 薛砚舟环顾一周，发现除了围着经理闹事的那些住客外。还有一些住客,情况也挺诡异的。 餐盘里都出现人头了，他们还坐在那里一边吃早餐，一边窃窃私语。 他走过去几步，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内容。 “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昨天晚上通宵，精神恍惚了，明明是一个卤猪头，说什么人头？” “谁知道呢，我觉得吧，那个女的肯定是付不起住店的钱了，想讹酒店一把。” “真是的，自从橡木村火起来了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到这里来住上几天，然后在网上发照片 给自己艹人设。好好一个地方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 “就是说啊，我最开始过来的时候，整个酒店根本没几个人可安静了。” “还好酒店方要进行升级改造了，不然以后我可真不想来了。” 听到这里薛砚舟，仔细看了看那几个人的长相，发现居然都是昨天晚上参加过诡异祈福仪式的人。 “你们干什么！” 一片喧闹之中，自助餐台那边又传来了惊呼声。 原来，是酒店的保安赶了过来。 经理依旧微笑不失礼貌地说道：“尊敬的客人，请不要影响本酒店的经营秩序，你们的声音已经打扰到其他客人的用餐。现在将由保安协助你们回到房间安静的休息一段时间，本酒店会为你们送上相关药物，调节紧张的情绪，请你们在浴室里泡一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就能拥有一段愉快的住店时光。” 保安将几个闹事的住客带走，餐厅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这种宁静，在一颗带着诡异微笑的人头映衬下，变得无比诡异起来。 薛砚舟是没有胃口了，他向着餐厅门口走了过去。 王泡泡追了过的：“哎，你就吃饱了吗。” “嗯。”薛砚舟点了点头。 王泡泡：“啧啧啧，怪不得你这腰身，看得我羡慕死了，这自制力，得劲。”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依然是那些诡异的按钮从负一到负十八，而通往一层的按钮直接消失了。 王泡泡一脸镇定，甚至还满怀期待的讨论起来：“你说酒店升级改造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刺激一点的房间，毕竟那么多层。” 薛砚舟问道：“你对于酒店升级改造的事情，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为什么要吃惊啊？我早就知道酒店会升级改造，这次入住就是想着第一时间体验到改造后的酒店，据说会很刺激哟能够体验到从未体验过的人生。”王泡泡感慨道，“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身强体壮，让我一见就腿软的1。” 薛砚舟沉默几秒，觉得眼前这人也算是意志坚定，都已经被灵异污染了，还能这般不忘初心。 “你是从哪里知道橡木村酒店要升级改造的？” 来橡木村之前，薛砚舟把所有资料都研究了一遍，包括不对外公开，只有处置中心可以调阅的资料。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橡木村要进行升级改造。 当然，眼前的升级改造也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升级改造，明显是被改造成为噩梦游戏的一个副本。 王泡泡：“是……对哦，是谁告诉我的呢？” 叮—— 电梯到了。 “好了，你回房间去吧。”薛砚舟觉得再让他想下去，怕是要发生异变，索性打断。 回到房间之后，薛砚舟看到了床铺对面的那幅壁画。 壁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面墙都爬满了青苔，青苔上面还挂着水珠。 薛砚舟走过去，右手在上面一压，发现水珠是从墙壁内渗出来的。他皱眉，捏着青苔用力掀下来一块。 没想到，墙壁竟然是渗出了星星点点的鲜血，仿佛被掀下来的青苔是一块皮肤。 薛砚舟退了一步，把手中的青苔扔到垃圾桶里，转身走进了浴室。 他的手指尖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打开水把手洗干净之后，薛砚舟发现，浴室的门被上贴了一张纸条。 [浴室使用须知] [第一、本酒店配备了最新的智能马桶和恒温浴缸，提供一流品牌的洗发水，沐浴露，牙膏，牙刷，祝您拥有一个快乐的沐浴时光。] [第二、本酒店的马桶每日都会由清洁工打扫干净，并在水箱内投放蓝色的马桶清洁剂。不存在红色的马桶清洁剂，当您发现冲出来的水是红色的，请立刻离开浴室，反锁浴室门并通知您的管家，我们会及时派清洁工前来处理。] [第、本酒店的浴缸为恒温浴缸，深度为60厘米，请您在放满水之后进入浴缸。成年人坐在浴缸内是可以露出头，如果您发现脚踩不到地，那么请立刻离开浴缸，通知您的管家，我们会及时派修理工前来处理。] 又是熟悉的规则。 看到浴室使用须知的时候，薛砚舟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他站在浴室内，拿出卫星电话再次拨打，还是不能接通，于是决定放水洗个澡。 出现规则的地方，那就表示是有异常可以突破的地方。 如今的橡木村只能算算是一个半成品的副本，危险程度不算太高。 而且薛砚舟很好奇，如果浴缸的底真的消失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浴缸里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比如，电梯上显示出来的负18层。 水很快放好了。 薛砚舟穿着短袖和长裤躺进了浴缸。 倒不是他有什么穿着衣服洗澡的爱好，而是不想在落入危急的境地之时，还要考虑自己衣不蔽体的状态。 影响发挥。 不得不说，橡木村度假村提供的浴缸的确是一流的恒温水温恰好淌下去，的弧度也很符合人体工学。 每一个毛孔都在温暖的水中张开来，浴室中雾气氤氲，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滋味。 薛砚舟泡着泡着有些困了。 他昨天晚上本来就睡得晚，早上又被下雨的声音吵醒，此时便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泡澡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整个人仿佛浮在半空中，浑身的肌肉都松懈下来，鼻端呼吸进来的水气，又有一种躺在云端的错觉。 他飘起来了，脚踩不到地面。 不对。 是浴缸的缸底消失了。 薛砚舟猛的睁开眼睛，想要把住浴缸的边缘，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此时已经飘在水中。 没有浴缸底，更没有浴缸的边缘。 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是灰乎乎的石头，像是一条狭窄的水道，或者说是岩洞之中的暗河。 人，不是鱼，不能在水中呼吸。 薛砚舟同样不能，很快，他就觉得有些窒息。 水，疯狂涌入鼻腔之中。 水很凉，凉得刺骨，不是地下水的那种凉，而像是一种灵异。 如果是灵异的话，那就好办了。 薛砚舟心念一动，灰色的雾气，就把他和这些水隔离开来。 然后，他摸出个手电筒，借助这微弱的光芒向下游去。 既然灰雾可以呼吸，那就看看负十八层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游了多久，他始终看不见尽头。 就在他决定放弃往上游的时候，眼前忽然飘过一抹红色。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 薛砚舟不敢回头。 借助手电筒的光芒，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红色的裙摆，又看到了黑色的发丝。 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秀手，从他颈后绕了过来：“夫君，好冷啊——好冷。” 这不就是他昨天听到的那道女声吗？难道橡木村的灵异入侵就是身后的这个女鬼。 脖子上的那双手越缠越紧，耳旁的声音越来越缠绵：“夫君，你抱抱我——” 薛砚舟转身，抬手，短刀狠狠扎了下去。 即使是在水底，也能听见凄厉的惨叫声刺破耳膜，这让薛砚舟整个人都变得头晕目眩，甚至窒息起来。 他很难受，手中短刀却没有丝毫松懈，愈发用力的捅了进去。 这是，薛砚舟在翻腾的水花和红色裙摆之间看到了黑色的鱼尾。他猛的一抬头，总算是看清楚了，这穿着新娘嫁衣女鬼的长相。 她和神庙前的那尊神像，长得一模一样。 女鬼脸上的神情并不狰狞，而是柔美又哀怨：“夫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薛砚舟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母胎单身很多年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前女鬼化成泡沫消失，只留下一袭精美的嫁衣浮在水中。 鬼使神差般，薛砚舟一把抓住嫁衣，向上游去。！ 第45章 橡木村 橡木村酒店,负五层，别墅区。 别墅区的外观和另外一边的民居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进入之后却别有洞天。 装修依然是古朴大气的风格,看起来似乎不算太起眼,但如果有行家在，就能知道光是摆在客厅的那一套红木沙发,都值上百万。 然而，现在坐在红木沙发上的几位vip客户，脸色却不大好看。 秃头中年男烦躁地把手里的手机扔到一边，抱怨道：“tmd还是没信号，我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这么一搞，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 在别墅区的vip客户，相较于住在其他地方的住客来说，拥有不一样的特权。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他们的手机是有信号的，可以随时联络外部。 但是,今天这个特权却忽然消失了。 秃头中年男姓钱,做煤矿生意起家的，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现在倒是开始做政府生意了，号称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这位钱老板，搭上橡木村的线，是因为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钱老板有弱精症,情妇养了十几个，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就千娇万宠。 这一宠,就把儿子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前段时间，他儿子酒驾飙车，闯红灯直接冲上了人行道，当场撞死好几个无辜群众。 被警察从车里揪下来以后他还大放厥词，说：“不就是钱的问题吗？” 这一下引发了众怒，被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当天就上了热搜。钱老板用钱都没压下来，他儿子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提起了诉讼。 没办法，他便花大价钱找到了橡木村。拿到聚宝盆之后，儿子没事了。虽然说只能待在国外，再也回不来，但好歹不用坐牢。 在那以后，钱老板便成为了聚宝盆的忠实信徒。 几乎是每次只要有祈福仪式，他都是第一个到场的。但是参加过那么多次祈福仪式，钱老板第1次被困在了橡木村。 手机没有信号，电梯无法通往一层大堂，外面还一直在下雨。 他们都知道，雨不是好东西，很危险。但是，从来只有在祈福的时候才会下雨，雨也淋不到他们头上。 但现在，雨已经从昨天晚上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范围覆盖了整个橡木村。 雨越来越大。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别墅区的瓦片顶上，听得更让他们心慌意乱。 吱呀一声—— 别墅外小院的门打开，林老板打着一把纯黑色的大伞，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整齐的西式礼服，头发梳得很是整齐，鼻梁上架着金边眼睛，看起来不太像是做生意的，反而像是搞研究的文化人。 钱老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屋檐下，看到雨滴落下来，这才停了下来。 他急声说道：“林老板，您总算是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手机没信号了，我们也走不了。” 林老板微笑，说道：“稍安勿躁，我们酒店呢，已经经营了有一段时间了，为了以后更加长远的发展，差不多是应该升级改造的时候。” 他收了伞，轻轻一抖，上面的雨滴就纷纷落在地上。钱老板后退一步，退进了房子里，一点都不想沾染到那些雨滴。 中年女性也站了起来：“林老板，我们怎么也算是橡木村度假村的股东了，度假村要搞升级改造这件事情，我们股东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钱老板说：“就是就是，而且你升级改造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们还把这手机信号给掐了，人也出不去，外面我还有上亿的大单子等着签呢。” “而且，升级改造的部分也太奇怪了吧，我今天坐电梯的时候发现上面多出了一排按钮，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人问道。 面对几乎是被所有人围攻的状况，林老板不慌不忙走到红木沙发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这才说道：“诸位都是从聚宝盆上有获益的人，当初聚宝盆解决你们麻烦的时候，不也是非自然的力量吗？” 见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林老板又安抚道：“放心，只要你们好好保管好聚宝盆，其他事情都不会沾惹你们半分，升级改造完成之后，你们手上的聚宝盆会给你们带来更多想要的东西。” *** 哗啦—— 薛砚舟从浴缸里冒出头来，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此时， 浴室里的水雾已经散去，浴缸里的水却还是温暖的，令人感到十分舒适。不愧是一流品牌的恒温浴缸。 这一切，都让刚才的经历看起来像是一个噩梦。 薛砚舟的身体底下，是坚实而光滑的浴缸壁，没有裂痕，水也还是他刚刚躺下去时候的深度。 但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薛砚舟抬手，他的手上死死抓着一袭华丽精美的红色嫁衣，上面用金丝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案。 这是怎么回事？ 这红嫁衣一看就是不怎么吉利的灵异物品，不久之前还穿在那个不知名的女鬼身上。 他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把这个嫁衣给带回来了呢？ 薛砚舟皱眉，正想把手里的红嫁衣丢到浴室的地板上，或者是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机械的提示声。 [恭喜玩家获得关键道具：嫁衣。] 这是在噩梦游戏中才会出现的主神提示音。 可是橡木村只是灵异入侵区域，从外面的灰色雾气推断，顶破天也就才刚刚进入第三阶段，连规则都还不完整，根本算不上是一个游戏副本。 难道主神抽风了吗？ 心中这样吐槽，薛砚舟还是把嫁衣收进了背包里面。既然是关键道具，那就肯定是有用的东西。 他从浴缸里爬出来，脱掉湿衣服，换了衣服之后又走出外面的露台。 雨越下越大了，早上还只是那种朦朦胧胧水雾般的小雨，现在已经是可以把地板打的噼啪作响的中雨。 露台上已经激起了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洼。 薛砚舟低头看去，却背脊一凉，猛地往后一退。 刚刚水洼中的他，竟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一张陌生的脸。虽然那张脸就是一个普通人，20来岁的年轻女性，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但是，水中倒影不是自己，本身就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冷静片刻又上前看了一眼。这一回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看到了自己垂头低下去看过去的影子。 橡木村的灵异源头，应该就是和水有关。 无论是诡异神庙前的祈雨仪式，还是忽然下起的雨，或者是房间内长 满的青苔，消失的浴缸底部，通向不知名的水道。 这一桩一桩，都和水有关。 “啊！！” 隔壁忽然传出来一声尖叫，满是恐惧，然后走廊里就是一阵骚乱。薛砚舟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到，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里面的年轻男性满脸慌乱的跑了出来。 薛砚舟记得，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说起来也是巧，这对小情侣在之前他乘坐k764次列车的时候，在候车厅见过。 他印象深刻的原因是，这对小情侣在候车厅的时候，一直拿着手机在四处拍，还和旅行团的阿姨们吵了一架。 不过这对小情侣似乎运气不错，并没有被拉路成为鬼列车的k764次，而是顺利到达。 这么算起来的话，这对小情侣在橡木村住了起码有一个礼拜了。 薛砚舟开口问：“怎么回事？” 男生一脸惊恐的说道：“我女朋友，她，她在浴缸里淹死了。” 薛砚舟走过去，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浴室内水气很重，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巨大的浴缸内有人面朝下的扶着，只露出了一个背部。 姿势和祈雨仪式时很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 男生拉着他，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慌乱地问：“怎么办要报警吗？” 这对小情侣，似乎是因为睡得太晚了，早上并没有去自助餐厅吃饭，自然也不知道自助餐厅的卤猪头风波。 薛砚舟叹了口气说到：“报警不太现实，你要不联系管家，给你换一个房间吧？” 男生莫名其妙，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薛砚舟也没有说太多，转身走向电梯间。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和水有关，那他决定到谷底去看一看。 没想到，从负四层的公共活动区域穿过去之后，她却发现通往景区的路已经被封住了。 狭窄的道路上，同样用木头围栏堵住去路，旁边还有保安在值班。 木头大门外，满目皆是灰色的雾气。 保安礼貌说道：“你好，尊敬的顾客，因为外面在下雨，为了您的人身安全，酒店暂时不允许外出。请您等待进一步的通知。” 薛砚舟问：“下雨的话，打伞不就可以了吗？我偏偏喜欢雨中的风景，特别修身养性。” 保安微笑道：“很抱歉，本酒店不提供任何雨伞，您也不需要雨伞。雨伞是不好的，雨是好的。” 再问，保安始终重复着这几句话。 一听就不太对劲，又是正在成型的副本中的规则。 薛砚舟退了回去，没有和规则死杠的意思。 谷底现在暂时去不了，那另一个水多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无边泳池。 *** 钱老板心情很不好，他不想呆在负5层的别墅区，便决定到负四层去放松一下。 刚才在林老板那里受的气，在被众人围住的时候，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 钱老板长得不怎么样，身材保持的也不是很好，秃头啤酒肚，典型的油腻中年男人。但是，他这张脸经常在各类财经新闻中出现。 只需要有这一点，进入无边泳池的时候，就会有人上来搭话。 钱老板觉得有些无趣，年轻漂亮的姑娘他见过不少，也养过不少，甚至年轻漂亮的少年他也玩过。 要不是被困在橡木村暂时无法离开，他一般都提不出起什么狩猎的兴趣。 不过，这回有不一样的收获。 他的视线落在了入口处，走进来的那个青年身上。青年穿的很保守，黑色长裤，黑色长袖。 但是，他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却很白，不是苍白，而是如同一块玉石那种温润的白。 他长得极其好看，眉眼像是用笔细细勾勒过，又在眼角晕染出一抹淡淡的颜色。更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抓住。 钱老板站起来走了过去。 薛砚舟进入无边泳池区域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他以为，经过早上那一波骚乱之后，大多数住客应该都是待在房间，足不出户。无边泳池应该没有人，他便可以方便的潜入泳池，去探究一下是不是也可以通往未知的地方。 没想到，泳池附近还挺热闹。 在水里游泳的人倒是不多，热闹的是在泳池吧旁边，一群男男女女的围在一起，欢声笑语，像是在开派对。 这是在干什么？ 薛砚舟心中才升起疑问，那边的人就分开来了。原来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个秃头中年男人。他穿着一条挺紧的泳裤，白花花的肚皮露在外面，颇有些十月怀胎的韵味。 中年男人走过来，上下扫了扫薛砚舟，问：“多大了？” 薛砚舟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人。 秃头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我都这个年纪了，不喜欢玩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一晚上这个数，如果让我开心的话，给套房也行。” 他手指晃了晃比了一个数字。 薛砚舟问：“您是？” “你可以叫我钱哥，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喜欢玩这种小情趣，好了走吧，带你去负5层见见世面。” 薛砚舟本来不想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钱哥，听到这句话时却停了下来。他眨眨眼睛笑了一个：“好呀。” 钱老板倒是没有吹牛，他的确是橡木村的vip客户，进电梯，刷卡。 从电梯出来之后，薛砚舟总算是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神秘的橡木村负五层别墅区长什么样子。 不得不说，从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需要特殊身份才能进入的地方。 入目所见的房子，和另外半边橡木村的那些古老民居，外表上没有任何区别。 钱老板笑道：“怎么？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里面可是别有洞天，而且像我们这样见惯了纸醉金迷的人，有时候就想体会一下年幼时那种朴素的生活。当然，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是吗？那就要跟着钱哥您见识一番了。”薛砚舟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句。 钱老板顺手从电梯间旁边的雨伞框里拿了一把巨大的雨伞，撑开。 薛砚舟有些惊讶问：“酒店不是不提供雨伞吗？我听保安说的。” 钱老板：“vip客户的待遇，自然式和普通客人有些区别，待会儿你会更加意识到这种区别。来，不要淋到雨了。”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路，一路向前，穿过一小片树林，就到了别墅区域。果然，从这个位置就在岩洞附近。 可惜，现在灰雾很重，还在下雨，已经看不清楚岩洞。 那天晚上，薛砚舟躲在树林中，旁观奇怪的祈福仪式时，敏锐的感觉到不知从何方有视线看过来。 没过多久，保安就找了过来。 看来，当时就是这些在别墅区的vip客户，在围观奇怪的祈雨仪式。 薛砚舟愈发好奇起来，这位钱老板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也是神降派的人？看起来不太像。 不过，人不可貌相，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好了，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薛砚舟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发现他们停在一处小院外面。 围墙用不过一米左右高用黄土垒成，入院的小门也是木头质地，上面挂了块牌子，写着“听雨轩”三个字。 钱老板推门而入，还颇有绅士风度的挡了一下门，侧身让薛砚舟进去。 进入屋内，果然是如同钱老板所说，别有洞天。 装饰古朴而雅致，家具看上去不起眼，但能从繁复的雕花看出来，价值不菲。 “怎么样？那套沙发你别看灰扑扑的，可是黄花梨的，林老板特地从市场上收回来的古董，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当然，这房间也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钱老板走上前来，一边说一边抬手，就想搭在薛砚舟的肩膀上。 薛砚舟微微一偏身体，在钱老板正准备变脸发怒的时候，露出一个腼腆又恰到好处的微笑。 “钱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低调又贵气的东西，能带我见见世面吗？一看您就是内行，这方面的知识肯定特别渊博。” 钱老板没读过什么书，但他特别喜欢装文化人，在公司的办公室中放了几个顶天立地的书架，里面塞满了他让人找来的各种绝版书籍。 每次，他都喜欢带人参观他的办公室，享受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 这回也一样，更何况眼前的青年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人。刚才来的路上，他还知道美人是新洲大学的高材生，这就更让他心痒痒了。 对于美人，他总是会宽容几分的，或许出去以后，还能在首都买一套小别墅，把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养起来。 想到这里，钱老板愈发耐心起来，“你眼光不错，不像有些年轻人，只看重皮相，人还是要看重内在。” 钱老板来了，一件家具一件家具的介绍过去，最后停留在卧室。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了连着卧室的那个小书房里。小书房里面有一个简陋的神龛，神龛里供着一只灰扑扑的破碗。 这似曾相识的布置，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初，在华钢二村的时候，门卫室中的周毅也是用个神龛供奉不起眼的木头娃娃。 事实证明，木头娃娃和神降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还成为薛砚舟混迹噩梦游戏最大的倚仗。 那这个破碗，是不是也有些其他的作用。 “啊，那个就是个破碗不重要。”钱老板摆了摆手，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但他在说话的时候，嘴唇下意识的抿了抿，眼神也飘向放着破碗的方向，这是明显的在说谎。 那个破碗，很重要。 薛砚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钱老板，您这么有能耐的人，能不能想办法把我带出去呀？我明天就要上课了呢，担心导员找我的麻烦。” 钱老板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胸口：“这算什么，你让钱哥我高兴了，想要什么都行。” 说完，他状似很有风度的问：“是我先洗还是你先？或者一起？” 停顿一下，钱老板似乎又意识到什么：“你先，我还有点公事要忙。” 薛砚舟：“那钱哥你这里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我这一套穿的时间有点久了。” 钱老板不疑有他，转身去找衣服。在他转身的瞬间，薛砚舟手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在对方后颈之上。 咦？ 没想到的是，鬼火居然没有燃起来，甚至都没有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钱老板，是完完全全的人类。 不过，人类也不要紧，薛砚舟上前一步，抬手重重的在对方后颈敲击一下。 钱老板应声而倒，晕了过去。 他蹲下身体，在钱老板的耳朵旁打了个响指，随后轻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撞到头，然后晕了过去。” 在王泡泡身上实验过后，薛砚舟的催眠愈发驾轻就熟。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后，他拉着钱老板的衣领把人扔 到了浴室，然后，大摇大摆的拿着那个破碗离开了别墅区。 可惜的是，即使是从别墅区，也没有直接到达岩壁方向的小路。而且此时此刻，外面还全部都是一片雾气蒙蒙，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薛砚舟由于片刻决定还是保守一点，先将酒店内探索完毕再说。 *** 回到房间之后，薛砚舟开始研究手里的那个破碗。 他捏了一下挂在胸口的木头娃娃，一层灰雾笼罩在手掌上。薛砚舟很是谨慎，真怕这个木头娃娃像之前吃鬼磁带那样，二话不说就把破碗也给吃了。 没想到，木头娃娃毫无反应，甚至传达出来一种略带嫌弃的情绪。 这破碗？居然不是出自灵异源头？ 薛砚舟沉默片刻，还是把碗收进了背包，应该还是有用的。 忙活了一番，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刻。 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薛砚舟接起来，发现居然是王泡泡。 王泡泡说：“你住哪里？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好。” 两人约定在电梯间见面，王泡泡一看到薛砚舟，就走过来，神色紧张：“我跟你说，酒店出事了？” 薛砚舟本以为他终于想起那个富二代mark，意识到早餐在餐厅里出现的不是卤猪头，而是mark的头。 没想到，王泡泡说：“听说，别墅区死了一个vip客人。” “别墅区？” 王泡泡点头：“我也是听我姐妹说的，好像说是一位姓钱的客人，死在浴室里了。” 薛砚舟微微一愣，心想他下手很有分寸，把人扔进浴室里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失去了意识，还有呼吸。 难道还有一个姓钱的客人？ “谁呀？” 王泡泡很有分享八卦的欲望，不需要薛砚舟继续问，就噼里啪啦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个钱老板来头可不简单，你听说过坤骏风投没，大股东就是他。现在人死在这里了，酒店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啧啧。” 薛砚舟到是不关心这些：“这钱老板，是怎么死的？” “噫……说到这个才吓人，听说，他整个人都被塞进了马桶。” “整个人？” 那位钱老板，身高和体重估计都有一米八，这么大块头的人，究竟是怎么塞进小小的马桶的？ 来到餐厅以后，薛砚舟算是知道前老板是怎么被塞进马桶里的了。 一进门，面对着他们方向的就是两道大菜，其中一道是早餐时分已经出现过的“卤猪头”。 和卤猪头并列摆放着的，是一条被拉扯的长长的诡异躯体，那条身体被盘成螺旋的形状，窝在一个巨大的餐盘上。 在最顶端，便是这条躯体的头。 闭着眼睛，嘴角挂着诡异微笑的钱老板。 更加诡异的是，整个餐厅里的人，都没有对这道菜表示出任何的惊吓，仿佛那只是一道普通的菜而已。 薛砚舟转身，看向一脸平静的王泡泡，指了指那边：“你没看到？” 王泡泡一脸茫然：“啊？那不就是一道卤猪头吗？咦？居然又上了新菜，是盘龙鳝诶，这鳝鱼居然养的那么肥，不愧是橡木村，什么食材都能弄得到。” 盘龙鳝？ 薛砚舟沉默片刻，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参加过祈雨仪式的王泡泡，是看不到事情真相的。即使是他知道了钱老板死亡的消息，在他眼中，那也不过是一道普通的菜。 可是，为什么其他客人对于这道恐怖的菜也反应如此平常。 就在这个时候，薛砚舟听到声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两个人在交谈。 他转身一看，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早上发现人头的那位女士。 “我刚刚也出去看了，没找到那条村民开凿的那条小路。”女士忧心忡忡地说道，“看来，只能在这里再留一段时间了。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居然觉得早上说不定真的是自己没睡好，才看到了幻觉。” “我也这么觉得，这酒店也挺奇怪的，居然不提供雨伞，害我找那条小路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她们两个居然离开了酒店，去了山谷里面？ 薛砚舟上前一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刚刚我听说您二位去找了那条小路，我下午本来也想去找的，可是被保安给拦住了。” 他长得很好又有礼貌，两位女士并没有觉得冒 犯，而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其中一位女士小声说道：“是我的管家偷偷告诉我的，你不要说出去，穿过活动区域以后往左手边走，不要往大门的方向，那边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谷，据说是橡木村，现在还坐在那里的村民过来领生活物资的小道。” “谢谢。”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山谷里面全是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我没走多久就差点迷路了，还好酒店这边有灯光才跟着走了回来。” 两位女士携手进了餐厅。 她们也没有对摆在自助餐台上的人形盘龙鳝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反而是停在卤猪头的前面，议论了几句。 从脸上平静的神情看来，在她们眼中，那似乎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卤猪头。 有这么两道大菜摆在自助餐厅正中央坐镇，薛砚舟经历的灵异事件再怎么多，此时也没有什么胃口。 他再次警告王泡泡为了保持身材，不要吃肉之后回到了房间。 等到晚上12点的时候，薛砚舟带着装备，坐电梯前往负4楼。 果然，出去之后往右手边走，他发现了隐藏在植被中的羊肠小道。 沿着小路一路前进，他再次来到了山谷之中。 山谷中的雾气还是很重，除去视线范围一米之内的树木，何不远处朦胧的酒店灯光以外，薛砚舟什么都看不到。 他走在雨中，雨水渗透进皮肤，化为阴冷的气息，从每个毛孔中钻进去，很快又被贪婪的木偶吞噬殆尽。 他的推测没有错，这场雨是一种灵异。 淋了雨的人，将会慢慢的接受酒店中的规则，再也发现不了异常的地方。 在噩梦游戏中的那些伥鬼也是如此，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按照副本中奇特的规则形式。 橡木村度假酒店里的客人，正在慢慢被同化，变成副本的一部分。 必须尽快找到灵异源头，打破入侵进程，否则，所有人都将死在里面。 薛砚舟的方向感很好，他清楚地记得岩洞是在哪个方位，虽然头顶看不到月亮，无法定位。 但他确定自己前进的方向没有错，按照速度来说，他 理应到了岩洞附近。 可是眼前依旧只有朦胧的灰雾。 回头的时候，薛砚舟发现远处酒店的灯光也已经消失不见，他似乎迷失在这看不见尽头的灰色雾气之中。 他停下来，侧耳倾听，不远处似乎有水声。 应该是穿过谷底流淌而过的倒水河。这条河自岩壁中流出，又流入岩壁，只需要找到河，顺流而上，就能找到岩洞。 想到这里，他循着水流的方向走路过去。 然而，水深越来越近，甚至就在他的脚边。薛砚舟却看不到河，笼罩在身体周围的依旧是只有茫茫的雾气。 他尝试着使用了寂静之夜的技能，依旧没有作用。 成为酒店的一部分，才能看到真实的酒店。 如果这是在游戏中，那就应当是降低精神值，提高同步率。 薛砚舟垂下眼睛，灰色雾气在他掌心扭曲着形成了一把匕首。 [技能：暗影之刃，使用时会降低十点精神值] 他眼前一阵恍惚，随后，一条不是很宽也不是很深的河出现在不到一米的地方。 薛砚舟揉了揉眉心，勉强拉回理智，走下了河流。 河水只到他的小腿，很凉，沿着水流一路向上，他总算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岩洞。 岩洞敞着黑洞洞的口，木头架子已经消失不见。 薛砚舟停下来，捏紧掌心的匕首，又拿出手电筒，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在岩洞中会看见恐怖的灵异，或者是诡异的神像，然后里面什么都没有。 甚至，只走了不到十米左右，岩洞就到了尽头。 薛砚舟用手电筒上下照射，发现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壁，暗河从石壁下方流出。 人肯定是钻不进去的。 他用力敲了敲石壁，没有任何动静，实心的，不是幻觉。可是，秦止就是消失在这个岩洞中，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薛砚舟叹了口气，很遗憾自己没有秦队长那种能劈开一道石壁的攻击力。 嗯？ 他忽然在靠近下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凹槽，上面还有一行字。 “请为献上祭品。” 凹槽的形状， 很是眼熟。 薛砚舟从背包里摸出那个破碗，放了上去。 破碗之上，忽然流转出血色的雾气，墙壁上那道字迹开始渗出血来。 “说出你的愿望。” 薛砚舟没有说话，甚至轻笑了一声。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东西。 他抬手，扬起手中匕首，对着那行字狠狠扎了下去。 匕首应声而入，明明是坚硬无比的石壁，此时却如同豆腐一般。 红色液体渗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薛砚舟脚底猛地一空，整个人落入明明不到膝盖的水中。 湍急的水流裹着他冲向不知名的地方，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水流总算平缓起来。 薛砚舟向上游去，没过多久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他睁开眼睛，没想到却和人四目相对。 “啊！！水鬼！”陌生的女性尖叫一声，仓惶跑开。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对了，是之前他在房间露台上的水洼中，看到的那个年轻女性。 这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还没想清楚，就听到远处传来大呼小叫。 “新娘！新娘出现了！”！ 第46章 橡木村 从岩洞里仓皇跑开的年轻女性叫做苏拉,四级玩家，刚刚正是在做一个小小的支线任务，到岩洞中打水。 她在鬼井副本里的身份，是村子公共食堂里的工作人员。她每天的工作内容很奇怪,就是到岩洞里打水。 岩洞里的水,需要供给整个村子里的人饮用。除此之外,不能饮用来历不明的水。 这是副本的规则,红色规则。 作为四级玩家，苏拉自然不会去触动规则,更何况遵守规则,让她在这个副本中活了下来。 鬼井副本不过是一个中级副本,但是在他们进入之后,却不知道为何整个副本都发生了异变。 五人副本中出现了十五位玩家,副本的难度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本来只是一个留了几位老人的荒村,他们也差不多找出了通关的方法。灵异源头就在村中央的那口井中，只要毁掉那口井就可以通关。 没想到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当天,村子里忽然下了一场雨。 下雨之后,村子变得不一样了，明明只是一个破旧的荒村,却忽然变得崭新,破旧的泥土房屋变成了两层三层的小楼。每栋楼里都住着一大家子人,完全是人丁兴旺，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个村子的习俗很奇怪，家家户户都不开火,他们有统一的食堂，每到饭点，每家人都是到食堂打饭。 而他们玩家,都是公共食堂的工作人员。有预设身份的副本，他们也经历过，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副本中途改变设定的事情。 那场雨之后，村子中央的鬼井不见了，灵异源头找不到了，便只得再寻出路。 然而，这个凭空出现的村庄还有另一个诡异的风俗，娘娘选夫。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诡异的婚礼，从水中出现的鬼新娘，随手一指便是她今晚的夫君。 不论性别，也不管身份，玩家或者是npc村民都有可能被选中。 成为新郎的人，自然是死路一条。 第二天一早，鬼新娘会消失，留在屋子里的只有一套新郎穿的喜服，和床铺上的一滩水渍。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五位玩家在这绝望的无尽循环 中，最终只剩下了三个人。 他们也试过奋起反抗，想要杀掉鬼新娘，他们成功了。然而，游戏却没有通关，而且还被整个村子的人围攻，一晚就折损了三四位玩家。 更绝望的是，杀死鬼新娘的第二天，游戏重开了。这代表他们杀死的并不是真正的鬼新娘，只能算是一个□□。 要通关，只能找到源头。 玩家们便换了一套方法，试图寻找鬼新娘背后的故事，通过这个故事并能找到鬼新娘的真身，毁掉之后便可通关。 一无所获。 最终，剩下来的三个玩家只能开始苟，想着能不能把这个故事走到尽头，鬼新娘找到她心满意足的夫君，然后以最低评价通关。 可是这个副本却长得过分，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依旧没有通关。 他们似乎也要变成副本的一部分，直到那一天，忽然又有一位玩家加入。 准确来说他不是以玩家身份加入的。 苏拉拼命向前跑，总算在村子的食堂门口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即便是坐在石凳上也是极为板正的姿势。 “秦神！秦神！鬼新娘出现了！” 苏拉跑一边喊着一边跑着冲了过去，其他几位玩家听到他的喊声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秦止还没有说话，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就连声问道：“你确定是鬼新娘？” 鬼新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他不出现就不会有选夫，自然也不会有玩家死亡。 但是，他们的心理压力依然很大。 因为这个村子中的生活并不正常，尤其是前两天，后勤部采购的号称是猪肉的食材，居然是一具尸体。 掌厨的村民一脸冷静的把那具尸体做成了卤猪肉，虽然说玩家们都只是打下手，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几乎变成午夜梦回的心理阴影。 昨天，村民又采购了一具尸体作为食材。 这具尸体的死状更加恐怖，整个人都被拉扯变形，仿佛是从细细的管道中扯出来一般，变成长长的一条。 大厨把尸体做成了盘龙鳝。 还好，村民并没有要求玩家也食用这两道诡异的菜，相 反的吩咐他们千万不可以碰。 菜肴做好以后，由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担任服务员的村民把菜送走。 玩家跟踪了那位村民，发现她端着菜向村子外面走去，之后便不见踪影。 苏拉：“我当然确定，好看得不得了，还是从水里冒出来的，肯定是鬼新娘。” 她没见过鬼新娘的长相，在场的玩家也都没有见过。鬼新娘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在花轿中，只会伸出芊芊玉指，随手指定她的新郎。 见过鬼新娘的人，大概都死了。 只是，鬼新娘虽然可怕，但从那只完美如艺术品的手看来，应当是个美人。 苏拉刚才太过慌乱，并没有具体看清水中冒出那人的样子。但惊鸿一瞥，她能确定，是个长得十分好看的人，哦，不，是鬼。 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那肯定就不是人，而是鬼。 眼镜青年皱眉：“鬼新娘出现的话，晚上应该要选夫了。秦神，你看怎么办？” 秦止微微皱眉：“不需要这样称呼我，先杀一次。” 让这个副本中玩家折损过半，至今还没找到破解方法的鬼新娘，在秦止仿佛抬手就能搞定。 在场的玩家，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而是纷纷点头：“好。” ** 在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时，薛砚舟第一时间潜回了水底，顺着水流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他这才得了功夫，观察四周的环境。入目之处都是阴暗的石壁，地下河的水很凉，看起来似乎和橡木村附近的那个岩洞没有任何的区别。 当他回头的时候，却看不见什么岩壁，只有一条河流向着深不见底的方向流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刚刚出现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橡木村已经进入灵异入侵的第3阶段，按理来说不找到灵异源头，将其关押的话，里面的人是不可能离开的。 有人从岩洞口走了进来。 人很多。 薛砚舟愣了一下。 其中有几人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和那天自助餐厅前忽然出现的奇怪服务员的衣服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因为有一个人的脸，和那个服务 员长得一模一样。 果然，他还没有离开橡木村，可这算是什么地方？ 隐藏地图？ “新娘？新娘在哪？” 那些人，在洞口没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不敢深入。 “究竟是新娘还是外乡人。” “新娘好久没出现了，她是不是要停止庇护我们。” “如果是外乡人，那就把他作为祭品。” “去，把外乡人找出来。” “……” 薛砚舟犹豫片刻，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搏。 他把从浴室女鬼那里获得的嫁衣拿出来。 嫁衣有些繁复，但薛砚舟大概知道应该怎么穿。研究片刻后，很快把嫁衣穿在了身上。 薛砚舟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短发再配上一袭华丽的红色嫁衣，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 外面的村民虽然诡异，但应该不傻，他这个形象走出去怎么看都还是一个男性，和水中的那位鬼新娘大概差了有八条街。 薛砚舟叹了口气：“可惜当时那个女鬼出现的时候，居然没有盖头。” 他脑中又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 技能阴影斗篷可以覆盖自己和队友，如果控制着灰雾变换颜色的话，是不是也能虚拟出一个红盖头的形象。 想到就试，薛砚舟盯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扭曲变形，随后变成了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形象。 与此同时脑中也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领悟技能：伪装。】 经过伪装改造的形象，十分好用，倒影之中有红盖头，遮掩容貌，薛砚舟的视线却不受影响。 准备好之后，薛砚舟潜入水内向前游去，然后在那些村民的面前钻出来。 “新娘，新娘终于再次出现了。” 一切顺利。 薛砚舟被搀扶着坐进了岩洞口的轿子中，随后被村民抬着一路向前。 他撩开帘子从缝隙中往外看，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橡木村。 从周围的地形来看，已经完全离开了橡木村的范围。 没走多久就进入了村庄的范围 ，不得不说，这个村庄和薛砚舟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眼前是一个十分现代的村庄，马路修的笔直，家家户户都是二层小楼，还停着有小汽车。 花轿停在了村子中央最华丽的一栋建筑前，相较于其他的现代化小民房不同，这个建筑是仿古的设计，看起来像是村子里的祠堂。 “请娘娘下轿。” 薛砚舟听着这个声音忍不住一抖，忽然有一种自己仿佛进宫的错觉。 不过，娘娘？和橡木村传说中的娘娘庙，应该是存在联系的。 他们所供奉的娘娘，应该就是出现在水里的那个人身鱼尾女子。不久之前，女鬼在水底被薛砚舟一刀捅死，这大概就是村民们说的新娘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 只是，灵异入侵并没有消失，那就证明那名鬼新娘并不是入侵的源头。 轿子停了下来，薛砚舟掀开走下花轿。 祠堂两旁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村民，姿态恭敬地低着头。 有人扶着他向着屋子里面走去。 穿过天井，从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进屋之后，从村民的七嘴八舌中，薛砚舟大体上知道，这个新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有新娘，那就肯定有新郎。 鬼新娘出现之后，就会进入村子里的祠堂等待。 而村民们则是开始筹备婚礼，等到午夜十二点时，全村的人都会集中到祠堂前的广场上，等待着鬼新娘，挑选她的夫婿。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成年的，都可以成为鬼新娘挑选的对象。 这是村子自古以来传承的传统。 献祭新郎，安抚鬼新娘。 村民们关上门离开了。房间安静下来，薛砚舟这才抬头开始观察四周。 眼前的房间布置得很是喜庆，四处都是红色的纱幔，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薛砚舟起身，发现他坐着的这张床是一张极为古典的拔步床。 红木质地，雕工极其繁复，里面是睡觉的，床铺外有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用的是铜镜。梳妆台对面还有一个红木衣柜，整张床几乎就像是一间小小的卧室。 做这么一张复杂的拔步床，估计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更何况还是古 老的手艺，如今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眼前的拔步床，在古董市场上可以卖出天价。 薛砚舟仔细看了看床架子上雕刻的花纹，发现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橡木村别墅区的卧室里用的床铺吗？当时钱老板带着他参观的时候，薛砚舟就觉得卧室里用这种床有几分鬼气森森的。 只是两张床之间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如果说眼前这一张是正品的话，那么在橡木村别墅区卧室里的床，更像是高仿的赝品。 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薛砚舟把所有抽屉衣柜都拉开看了一眼，都是空的，一看就没有人使用。看来这个房间还真的只是每次供鬼新娘使用一下，不做其他的用途。 既然如此，就只能下楼去看看。 他沿着狭窄的木质楼梯到了楼下。 楼下是典型的祠堂构造，外面是天井，里面供奉着牌位，再往里走还有一间房间。 最里面的小门锁了，但是门锁对于薛砚舟来说算不得什么阻碍。只用了几秒钟，他便打开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似乎是储藏间，狭窄，满是灰尘，光线昏暗。 薛砚舟翻找片刻，发现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一本族谱，一本村志， 这个村子的人都姓马，传承已经有很多代了。 族谱中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最前面几页记载着马家有先祖是进士，再之后就没有出过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总之，这个村子是一个很普遍的偏远地区常见的贫困村，整个村的财产加起来，估计都抵不上首都的一套六十平的小房子。 但是从外面的情况看起来并非如此，家家户户都修了二层或者是三层的小洋楼，院子中还停着奔驰宝马之类的豪华轿车。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贫困村的样子。 而且更加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薛砚舟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处置中心的案卷中，那个发生鬼井入侵事件的村子也是姓马的。 再从距离算来的话，难道他现在就在发生鬼井入村的艾头村内？ 他沉思片刻，翻开了一旁的村志。 村志只有本村人能看，更何况是锁在祠堂内的村志。于是，其中便记载了关于这个村子的秘辛。 没错，这就是发生鬼井入侵事件的艾头村。 艾头村的确是贫困村，穷了几百年。直到某一年，村子用来晒稻谷的晒谷坪上出现了一口井。 没有人知道那口井是怎么出现的，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凭空出现。 井里还有水。 那个晚上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这不科学，因为打井必定会有很大的声音，更何况是如此短的时间内打出的一口深井。 井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恐慌。他们觉得这是闹鬼，没有人敢靠近这口井，村子中的小孩也被禁止晒谷坪上玩。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他喝醉后抓了一只癞□□丢进了井里，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你这破井，有什么用在这里碍事，也不能帮我把我家的牛给找回来。”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家丢失的牛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井可以实现愿望，这件事流传开来。当然实现，因为不是免费的，需要一点点小小的代价。 等价交换，越大的愿望需要越大的代价。 一开始村民们只是用一只鸭一只鸡换来一点意外的收获，找走失的家畜，农产品卖个好价钱等等。 但是人心总是贪婪的，更何况只需要一点点的代价就能实现愿望，这个代价还和自己无关。 被扔进井里的东西，慢慢变成了家里的狗猪牛羊，再然后变成了刚刚出生的女婴。 毕竟在这种闭塞的山村里，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还是深深根植于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女婴无用，便可以作为祭品，来换取更有用的东西。 老人同样。 村民的愿望越来越多，于是年迈的老人被扔进了井中，最后便是那些意外闯入村庄的外乡人。 然而，外乡人的失踪却没有这么简单，他们在外面还有父母有朋友。 他们的失踪引来了官方调查，引来了处置中心的处置人，最后村民们为了掩盖一切的罪恶，设了一个陷阱，将那名处置人作为祭品投入井中。 而他们最后的愿望，就是让艾头村的一切罪恶永远被掩埋。剩余的村民带着大批的财富搬 进了城里面，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段村志里的历史，看得薛砚舟直皱眉头，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污浊肮脏的欲望和罪恶。 好在鬼井入侵事件过去的时间不算太长，当初参与了这一切的人还没有死去。出去之后，总是要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接受审判的。 薛砚舟用力闭了闭眼睛，把缭绕在心头的那些情绪暂且放下。 他把村志收进背包，除此之外没有再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回到二楼之后，薛砚舟坐在床上仔细分析刚刚收集到的线索。 整个脉络基本上都已经清晰了。 鬼新娘实际上是鬼井衍生出来的的伥鬼，或许是被人扔进鬼井的可怜人，或许是自己想不开投井的可怜人。 但现在并不重要，杀死鬼新娘并不能毁掉源头，自然也不会通关副本想要离开这里，还是必须找到鬼井，将其毁掉。 可是刚刚一路进来，薛砚舟都没有发现村子里面有井。在正对着祠堂的那块巨大的晒谷坪上，并没有鬼井的存在。 他起身来到窗户旁边，推开一条缝隙向下看去，发现祠堂四周都围满了村民。 他们并不是看守，而是跪在地上，用一种虔诚而狂热的神情对着这个方向举起了双手，他们在祈福。 不过这让薛砚舟暂时无法离开祠堂。 没办法，只能等待午夜十二点，据说给鬼新娘选夫的时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出现。 那么如果秦止的确是穿过岩洞来到村子中，他应该也会出现。 ** 午夜十二点。 本该是万籁俱静的时间，此时的村庄却热闹异常。每一家一户的门前都点了红灯笼，延续向着村子正中央的祠堂而去。 祠堂门口巨大的晒谷坪外站满了村民，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除去没有成年的孩子，所有人都在这里。 秦止和其余三个玩家站在边缘的地方，方便隐藏，又方便直接发动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去，眼见着就要敲响十二点的钟声。 苏拉小声说道：“秦神，一到十二点鬼新娘就会从祠堂中出现。” 秦止点了点头， 右拳轻握，一柄骨质巨剑出现在他掌心。 剑柄处有一个骷髅头，骷髅头眼中还跳动着绿色的鬼火，看起来极为渗人。 但在场的玩家都知道，这柄鬼剑是秦止的天赋技能。 秦止眉头微皱，准备等待鬼新娘一出现就凌空一剑劈过去。 他在此处已经被困了有几天，等了许久才有这么一个突破口。 即便鬼新娘不是灵异源头，在杀死对方之后，整个副本的灵异能量会发生细微的变化，遵循这种细微的变化就能找到真正的灵异源头。 这是九级玩家特殊的通关方式，也只有他们才能对整个副本的灵异能量有一个全方位的掌控。 钟声响起。本来还有些喧闹的晒谷坪，顿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等待着鬼新娘的出现。 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打开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身姿婀娜，虽然有些看起来似乎过于高挑，但袖子外那如艺术品一般的手来看，绝对是个绝代佳人。 秦止捏紧了鬼剑，正待一剑斩去时。 红衣新娘抬起手，指向了他。 所有村民都回头看了过来，发出欢呼声，说：“恭喜恭喜恭喜新郎！送入洞房！” 最好的时机已经失去，秦止收回巨剑，准备等进了祠堂，再杀死那位鬼新娘。！ 第47章 橡木村 薛砚舟坐在拔步床上,等着秦止进来。 下面似乎还在走繁复的流程，大概是秦止被要求换了衣服才能上楼。 脚步声响起，很规律，每一步的距离都几乎是一样的,这是秦止走路的风格。 门口的人停了下来。 薛砚舟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砰的一声巨响。 整扇门轰然倒塌,一道凌厉的刀风划过木头地板，直奔薛砚舟门面而来。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他甚至来不及躲避,只是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惊呼。 “啊！” 甚至因为太过紧张,有些不像他的声音。 “唔！” 只在瞬间,有一道高大的背影在他面前出现,生生挡下了那道刺破空气扑面而来的锐利刀风。 秦止捂着胸口闷咳一声,嘴角渗出些许血丝来。即便是他，硬生生地挨下这一剑也是有些吃力。 他转身,随手擦掉嘴角的血迹问：“小舟？” 薛砚舟这才反应过来,掀掉红盖头，点头：“是我。” 他本以为走完相认流程之后,就可以从背包里掏出那本村志,开始讨论如何通关。秦止在这个村子待了有一段时间,肯定已经完全熟悉其中的情况。 没想到，剑尖又出现在了他的鼻尖前，距离不过三厘米。 秦止的脸色不太好看,手却很稳，始终没有刺下来。 他冷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窥探我心中的秘密。” “……” 薛砚舟还没说话,又听秦止继续说道：“小舟是男性，我还不至于糊涂到连性别都分不清楚。” “……” 薛砚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使用伪装技能之后，外人看来他完全是女性的身体。这样扮演鬼新娘，才会没有任何人怀疑 他赶紧撤掉伪装技能，脱掉嫁衣，只穿着黑色长裤和t恤，然后说：“秦队，我的编号是5-199。” 这是他在第五区处置中心的编号，编号只有负责人和本人知道，做不得假。 秦止微微一愣手中的鬼剑瞬间就化成了一阵烟尘。他摸了摸 鼻子，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这事其实也怪不得他，刚才穿着嫁衣的薛砚舟身姿婀娜曲线明显，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男性。 薛砚舟见秦止的耳廓通红，眼神却又在自己胸口掠过，赶紧解释道：“那是我的技能——伪装，我本人真不是这样的。” 他甚至拉开了身上的黑色t恤，示意道：“你看，没有胸，是纯男性。” 他可不想在秦止脑中留下什么奇怪的回忆，比如说，长着他的脸但身体凹凸有致的诡异画面。 “哦，嗯。” 误会解除，秦止的脸却似乎更红了。 他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房间里太过安静，安静到有些尴尬。 薛砚舟实在是看不下去，秦止这样硬派的人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开口缓解尴尬：“秦队，您要不要先把衣服脱了？” 秦止身上穿着的是红色喜服，胸口还挂着一朵大红花，肩上却扛着把巨剑，看起来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好。”秦止终于调整好情绪，随手把外面套着的喜服扯下扔到一旁。 他里面同样穿着的是处置中心统一发放了黑色裤子，还有黑色t恤。 房间内没有其他的桌椅，生活功能似乎完全由那张拔步床承包。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杵着也不是个事儿。 薛砚舟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秦队，洞房花烛夜，不要傻站着了，过来坐。”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却没想到，秦止走过来时，几乎是同手同脚，连肩上巨剑骷髅眼中的鬼火也变成了跳跃的红色。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示意对方先说。 “我……” “我……” 又是同时开口，更尴尬了。 薛砚舟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索性不再装模作样，直接说道：“秦队，我是来找你的。” 他三言两语，把这几天在橡木村发生的事情说清楚，随后又拿出了那本村志。 “艾头村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薛砚舟皱眉，“不过，我不明白，我为什么 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止说：“这里是中级副本，鬼井。但是，这次通关之后副本应该是会升级到高级副本。” 薛砚舟一愣，问：“副本还能升级的吗？难道不是灵异入侵之后，副本的地图和难度就已经确定下来，不会再发生改变？” 秦止：“以前，是这样的，至少对于我们的世界来说是这样的。现在看来，我们和寂灭世界的融合程度加深了，灵异事件开始不受控制起来，以前的很多规则都已经不适用了。” “您是说，灵异入侵不会发生在人流密集的大城市这一条吗？” 秦止点头道：“是。新洲大学的灵异入侵事件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而且现在看来已经成型的副本，会扩大范围并且升级难度。” 他停顿片刻片刻：“虽说不少世界也都经历过，但是我们的世界本应还没到如此绝望的阶段，这后面有神降派活动的影子。” 秦止说的和薛砚舟推测的没有太大的区别，鬼井副本和橡木村似乎要融为一体。 或者说，橡木村发生灵异入侵，完全是因为鬼井副本里的灵异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之下渗透到了外界。 “从艾头村外面的灵异监控设备被频繁破坏，他们就开始活动了。”秦止道，“表面平静的日子持续太久，有些人已经忘记当初灵异入侵刚刚开始时，人类所面临的恐惧。” 他是最早一批经历灵异事件的人，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普通人在面对灵异时的无助。 现在看起来简单的一条“灵异不能被杀死，只有灵异才能对抗灵异”，也是由无数人的鲜血写就的规则。 薛砚舟垂下眼睛，脸上是有些惶恐的表情，心中却觉得果不其然。 这就是一部分人类永远存在的劣根性，踏着别人的尸骨和血泪，只为满足自己的贪婪。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秦止说：“鬼新娘会在第二天消失，村子里会平静几天，我们趁这个机会把鬼井找出来。” 这个副本，虽然升级了，但灵异源头依旧是鬼井。只不过，鬼井隐藏起来了。 薛砚舟起身，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秦队，村民都在下面守着，嗯……像是在祈福。看来，我们暂时没办 法离开。” 这些村民，不过是副本里的npc，和他们起冲突，得不偿失。 秦止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视线扫过一片红艳艳的喜房布置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床上的鸳鸯戏水被子，绣工精美，栩栩如生，总是会令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很多奇怪的剧情。 薛砚舟浑然不觉。 有秦止这么强大的战力在，他完全不用担心鬼新娘会半夜忽然出现，挂在床头或是依偎在他身边。 这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下来。 从进入橡木村之后，薛砚舟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紧绷的弦放松下来之后，顿时困意来袭。 薛砚舟打了个哈欠，看到秦止看过来时，腼腆地笑了笑：“秦队，我……” 秦止也轻轻笑了一下，明明是很严肃的长相，笑起来嘴角却有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颇为少年气。 “你睡吧。这房间内，没有灵异，被子也很干净。” “嗯。”薛砚舟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脱鞋上床，随手拉过被子盖上。 闭上眼睛后，他却不知怎么的，迟迟无法陷入沉睡。 好像，有人在看他？ 那天晚上，他也是在朦胧中听到鬼新娘的一句。 好冷—— 难道，是鬼新娘在看他？难道，什么秦止都是幻觉？ 他浑身一抖，猛地翻身而起，睁开眼睛。 “……” “……” 薛砚舟和坐在床边，怔怔看着这个方向的秦止四目相对。 两人都沉默片刻，都没想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最终，还是薛砚舟先开口，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秦队，你……是不是也困了，一起睡会儿？” 因为，秦止一直盯着枕头看，应该是挺困的。 秦止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点头。 薛砚舟再次躺下，这一次身边躺了另一个人。 床很大。 秦止躺在最靠边缘的位置，两人之间几乎能拉出一米距离。 薛砚舟只用眼角余光一瞥，都能察觉到秦止的紧绷。对方直挺挺的躺着，手放在身侧，手指几 乎是笔直贴着裤缝的。 与其说是在睡觉，不如说是在躺着站军姿。 他本想让秦止睡过来一点，都是男人不用那么避嫌。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不要再让大名鼎鼎的秦队长尴尬才是最体贴的举动。 于是，薛砚舟闭上了眼睛，努力入睡。 他本以为会很难，毕竟长那么大，也没有和人同床共枕的经历。没想到，身边人的气息和呼吸的节奏，都让他觉得熟悉又怀念。 在这种安心感中，薛砚舟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冲了进来。 “秦神……啊，这？” 薛砚舟才睁开眼睛坐起来，就看到秦止已经坐起，手中巨剑不知何时出现，直直指着门口的方向。 而此时的门口，站着三个目瞪口呆的陌生人。 嗯，也不能算是陌生，其中那位女性，便是他有过两面之缘女性。 应该是鬼井副本的玩家。 那位女性玩家，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来。 “秦，秦神，您不会为了通关，真的从了吧？”！ 第48章 橡木村 橡木村外山顶的平台上,停车场里停满了黑色的处置中心公务车辆。 道路已经被封锁，众人站在停车场，面面相觑,都有些紧张。 临潼市处置中心的关键人物都已经在这里，连向来很少出现的临铜市负责人，葛茂，现在也站在了停车场处。 他们在等人。 葛茂看着孙主任，骂道：“你怎么做事的，我们第一区的事情,为什么会传到第五区的谢亦明耳朵里去？” “事情是这样的。”孙主任解释道,“有个第五区的处置人预备役被困在了橡木村，他是新州人。” 孙主任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模糊了薛砚舟的身份。 他只是有点记仇罢了。 毕竟,两天前他打电话请示能否撤离住客封锁橡木村的时候,被葛茂骂得狗血淋头。 如今，橡木村发现了灵异入侵事件，对方又试图把锅甩给他,说要上报总部追究他知情不报的责任。 葛茂不解,问道：“不过是个预备役,值得谢队出面吗？” 孙主任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这位年轻人似乎很得谢队看重,据说他的总部培训名额的推荐人就是谢队。” 他又稍微透露了一点自己知道的信息，显得格外的真诚。 “啧，麻烦。”葛茂唾了一口，“不过这里不是第五区管辖范围，我们是秦队的人，还轮不到谢亦明过来嚣张。就算他第五区的人死在里面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能力不足，他也没脸闹事。” 孙主任没吭声，也没准备告诉对方，薛砚舟是秦止送到临铜市还交代要好好照顾的贵客。 头顶有巨大的螺旋桨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抬头看过去。 一架黑色的直升机自远处飞来，上面印着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标志。 只是标志下方，写着的并非是“第一区”，而是“第五区”。 各个区处置中心之间，管辖的区域向来分得很清楚。极少会有这种大摇大摆开着自己区直升机出现在其他区的情况出现。 更何况，坐在直升机里的还是第五区负责人谢亦明。 临铜市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尊大佛究竟是来 干什么的。谢亦明这人，名声不太好，据说是个嗜杀的性格。 虽说有相关的法律约束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处置人，但在场没有人制约谢亦明。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一点火星自门内迸射而出，在空中绽放出赤红火花，飘然落地。 火花落地之后，腾的一声冒出丈余巨大火焰。 自火焰之中，有一穿着浅色西裤白色衬衣，戴着眼镜的青年走出。 他手中抱着一笔长刀，面容冷峻，如冰雪雕刻而成。那副银边眼镜，倒是略微缓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冷意。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明白。第五区的负责人谢亦明，摆明了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没有人敢吭声，即使他们不隶属于第五区的管辖范围。 眼下的世界，实力为王，没有足以抗衡的实力，就只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葛茂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些许礼貌而讨好的笑容：“谢队，大驾光临，欢迎到临铜市来指点工……” 话未说完，谢亦明就从他眼前掠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葛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堪。 谢亦明并不在意他人看法，直接站在孙云智的面前，冷声道：“孙云智？” 孙主任点头，说：“是的，谢队，我是临铜市的行政部主任孙云智，您叫我小孙就好。” 谢亦明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问：“人呢？” 孙主任稍微一想，便知道对方在问谁。 “薛先生于三天前入住橡木村度假酒店，昨天他怀疑橡木村有灵异入侵的征兆，便通知我撤离住客封锁现场，等待处置中心的进一步处理。” “为何没有？” 孙主任解释：“谢队，我只是行政部的主任，分管后勤行政工作，像撤离封锁这种属于行动部的权限，我不能越权，而且，行动部也不会听我的。” 他字字没提葛茂，却又字字不离葛茂，说得葛茂恨不得让他物理闭嘴。 谢亦明总算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葛茂。 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是因为随机到一个地狱级的副本，花了些功夫才通关。 从副本一出来，他没联系上薛砚舟，便找到了小飞。 这才知道，为了支援失踪的秦止，薛砚舟前往橡木村调查。没想到，橡木村也发生了灵异入侵，薛砚舟也失联。 他连刀都没有放下，直接赶往临铜市。 橡木村的确发生灵异入侵，并且已经进入第四阶段。 第四阶段，代表外面的人已经无法进入，强行破坏的话可能会导致困在里面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 谢亦明只得放弃强行突破的想法，让小飞调查橡木村的全部资料。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却发现此事并非单纯的意外， 谢亦明去了一趟国外，短短几小时内再度返回。 他带来了一个人。 “你认识钱永发吗？”谢亦明看着葛茂，问。 葛茂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不认识，这是谁？” 空中盘旋的直升机，慢慢降落。 两个人从直升机上下来，一个穿着处置中心的制服，另一人则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 小飞一把将钱志康推下飞机，皱眉骂道：“你给我老实点！” 钱永康本来在国外的大别墅搂着金发碧眼的美女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打晕了。 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国内，还在直升机内。 那个抱着把唐刀的人在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呼，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视人命如无物的气质。 但凡是他有什么反抗的意思，那人大概是会一刀让自己身首分离。 这会儿，他总算是回过味来，骂骂咧咧道：“你，你们是什么人！居然刚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让我爸知道了，饶不了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钱永发！” 小飞一把把人按着，拷在旁边的越野车上：“闭嘴，还你爸，事情搞清楚后，你爸得跟你一起去蹲监狱。你们父子等着铁窗相见吧！” 在场众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闹得是哪一出。 谢亦明只说了两个字：”小飞。” “来了，队长！” 小飞走过来，他从外套里拿出游戏机，随手一按，空中出现了一个屏幕。这是他不久前才领悟的技能，方便队友共同观看游戏机中的画面。 屏幕上播发的，正是钱 志康驾车冲上人行道撞入人群的画面。 小飞解释道：“我找这段视频可花了不少功夫，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视频全网删除，甚至，所以看过这段视频的人记忆都记忆模糊忘记了。你们说，什么东西才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呢？” 没人吭声。 在场的人都是和灵异事件打交道的，自然知道只有灵异才会有这样不科学的效果。 小飞继续说道：“后来我又调查过了这个钱志康的背景，发现有意思的很，他本来都被抓起来准备要接受法律审判了。结果，却忽然消失了。从监狱，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前夜，他的爸爸钱永发，在橡木村住了七天，多神奇多不可思议。自那之后，钱志康在国外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 葛茂忍不住开口：“根据我们中心的数据显示，橡木村从来没有发生过人员失踪或者死亡事件，一切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 小飞挑眉：“是吗？可我调查了橡木村从开业到现在，所有住客的资料。经过比对后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呢。入住橡木村后的一年之内，有大概一半的住客遭遇灵异事件，导致命丧黄泉。” 他停顿一下：“距离最近，影响最大的一次，就是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当时可是我们的人负责处理的。当时，学校里正在举办动漫展，而动漫社的成员，恰恰又在几个月前曾经入住橡木村度假酒店。葛负责人，你可别说这都是巧合哦。” 葛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现在灵异入侵频繁发生，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遭遇灵异事件导致死亡这个锅也甩不到橡木村的头上吧，更何况是在跨度长达一年的时间内……” 他话未说完，一个火球在他眼前猛地炸裂开来。 随即，便是谢亦明的声冷哼：“太啰嗦。” 小飞赶紧说道：“谢队，这毕竟是在秦队管辖的区域，总是要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我们才好动手的，对吧？” 谢亦明瞥他一眼：“我并不怕秦止。” “得令。”小飞在游戏机上一点，甩出一长串银行流水。 “葛茂。根据我的调查，你和风行集团有巨额资金往来，虽然说走了好几个国外的虚拟账户，但这是瞒不 住我小飞的眼睛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临铜市负责人，居然拥有这么巨额的财产，啧啧啧，而且我调查过了，你的积分在某段时间也曾经暴涨过，高达数万。” 他说的不是太明确，因为在场还有其他并非是游戏玩家的普通人。但只要是噩梦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小飞说的积分是什么积分。 葛茂不过是个五级玩家，经历过的副本在处置中心也是有备案的。怎么算，他都不可能会拥有几万积分。 “你这个积分的来源就更有意思了，竟然是来自于神降……” 话未说完，葛茂的身形就化作一道黑色鬼风，快得几乎令人看不见。 只是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勇气，而是向着远处窜逃而去 众人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谢亦明手指微微一动，银色打火机的盖子掀开。 从打火机之中，出现的却不是他惯用的大范围攻击技能。 那是一条细细的火线，一端在他掌中，另一端则是连了葛茂身上。 谢亦明手腕一翻，空中的黑色鬼风就被拖了下来。 一声惨叫，葛茂摔落掉在地上，脸色苍白。他在地上翻滚着，手却绝望的伸向另一个方向。 原来他体内那道黑色的影子，竟是被赤色火焰深深的拖了出来。 谢亦明掌中已经出现一个透明的盒子，他将那道黑影关在盒子中。 “临铜市负责人葛茂，勾结神降派，刻意引发灵异入侵，解除职务，押解至总部等待审判。” 被拷在越野车上的钱志康也安静下来，开始瑟瑟发抖。 “我，我，我能不能算戴罪立功？” 小飞嗤笑一声：“想什么呢，准备上法庭吧，就你这样的，轻判都高低是个死刑。” *** 解除误会之后，薛砚舟和秦止以及几位玩家离开祠堂，到了他们如今暂住的位置。 三位玩家的身份，都是集体食堂的工作人员，住在食堂后面的一栋小平房里，条件不错，还有一个小院子。 三个玩家，女性玩家名叫苏拉，戴眼镜的青年叫王天明，中年男性叫范晓。 坐下之后，苏拉还是频频向薛砚舟看过来。她自以为目光足够隐 蔽，但薛砚舟是个十分敏锐的人。 他叹了口气：“假扮鬼新娘那是我的技能，叫伪装，你真的不要再误会了。” 苏拉慌乱点头：“对不起对不起，着实是昨天打水时经历的那一幕，太震撼我了。” 薛砚舟停顿片刻问：“你还记不记得在你打水之前，我们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苏拉想了片刻，忽然一拍掌，说：“我记起来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在井里面打水，在井里看到一张脸，我当时也以为是鬼新娘，没敢多看就跑了。” 薛砚舟点头：“嗯，当时我是在距离这个村子十几公里外的橡木村度假酒店，那天下了一夜的雨，我从露台的积水里看到了你。” “这是怎么回事？” 秦止开口道：“麻烦你们把从进入游戏到现在知晓的关键信息，再同小舟讲一遍，我们怀疑，两个副本之间可能会有所关联。” “好的。”苏拉点头。 虽然这些信息在几天之前已经同秦止说过一遍，但毕竟他们才是真实经历者，由他们复述，薛砚舟才能找出其中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两方信息已核对，再次确认鬼井是灵异源头。在最初的副本中，规则要求玩家每天都要饮用井中的水，否则就会被村庄的灵异吞噬。 曾经有玩家觉得井有问题，拒绝喝井水，结果第一天，那个玩家就整个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套湿润的衣服。 后来，他们发现，不喝井水的人会被井蛊惑，在半夜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井边，然后被拉入井内。 苏拉拍着胸口说：“当时我是亲眼看见的，从井里伸出来一双手，那手长得是真好看，像艺术品一样。然后我就看到那个玩家主动牵上了那只手，脸上是幸福满足的微笑，再然后他就被拉进了井中，但是衣服却留在了原地。” 很奇怪的制衡，灵异源头在井中，但是喝了井水的人才不会被井中女鬼而蛊惑。 他们没有再去探究更多背后的故事，决定直接把井毁掉，做好计划之后，却发现鬼井不见了。 变化来自于一场雨。 自从村庄发生变化之后，他们把村子里所有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就差没有挖地三尺了，都没办法找到消失的井。 薛砚舟问：“那鬼井消失的话，鬼新娘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苏拉：“从河里。井消失后，村子后山就出现了那条河，之前没有的。” 十五个玩家被鬼新娘杀得只剩三人，直到有一天秦止从岩洞中的那条河出现，这种杀戮才停止下来。 看来，这个副本中的时间流逝和橡木村度假酒店是不一样的。但这并不是重点，薛砚舟问：“河里有没有鱼？” 苏拉微微一愣似乎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天明开口道：“我是负责在集体食堂处理食材的，每天的食材都是鱼，除了那两天……” “那两天？” 一问之下，薛砚舟才知道，原来卤猪头和盘龙鳝居然都是出自这个村子里的集体食堂。 这个信息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毕竟他在橡木村度假酒店见过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的服务员。 如果说钱老板和mark的死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大概都是他们接触到了，来自于鬼井副本的东西。 mark跟着红色衣服白色裤子的艾头村村民离开，钱老板则是被拖进了马桶中，马桶里有水。 浴缸可以通往地下河的话，马桶应该也可以。 薛砚舟说：“我见过鬼新娘，她是人身鱼尾的形象。而且那种颜色的鱼……” 他看向秦止。 对方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说，之前我们在站台见过的鱼？” “嗯，有些像，但我不确定，毕竟只看到一眼，所以我才想问，岩洞的河里有没有鱼。” 苏拉：“可能有，村子里的规定，不可以进入到岩洞里面的区域，只能在外围打水。里面光线太暗，我看到过水底有黑影在游动，但我怕那时鬼新娘也不敢靠近看。” 一切信息分析完毕，当务之急是找出鬼井在哪。 他们决定，到那个岩洞里去看一看。现在，鬼新娘迟迟不出现，线索便只有岩洞里的地下暗河。 岩洞外有村民把守，但秦止在。这些伥鬼，算不得什么大的阻碍。 他一剑劈死了守在门口的伥鬼，几人正准备走进岩洞。眼前灰雾涌动，一切扭曲起来，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 村子里面。 看来，他们的举动触犯了副本规则。没有达成前置条件，是无法进入岩洞的，无法通过暴力突破。 薛砚舟想了想，问道：“既然村子里面不同的村民有不同的职责，那有没有哪个身份的村民是可以靠近，或者是进入岩洞。” 秦止问：“你想使用伪装？需要什么条件？” “一套相同的衣服。” 苏拉说道：“可以进入岩洞深处的是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的村民。” 秦止起身点头，对薛砚舟说道：“等我片刻。” 见他瞬间走出去好远，薛砚舟赶紧喊了一句：“秦队！要男装，不要女装，麻烦你了。” 秦止停下来：“好，你喜欢的都行。” 薛砚舟：“……” 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直到秦止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苏拉才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薛，你和秦神是什么关系啊？” 薛砚舟：“算是同事吧，不过他级别比我高多了，或者，他算我的领导？” 苏拉露出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我不信，哪有同事之间是这么相处的，而且秦神这人很有距离感的，除了交换信息之外，从不闲聊，严肃得很，谁敢向你刚刚那么使唤他啊。而且我觉得吧，秦神还挺美滋滋的。” 薛砚舟陷入沉默之中，无法理解，刚刚短短的几句对话，苏拉怎么就能脑补出这么多不存在的情节。 不过，好在秦止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手里就拿着一套衣服走了过来。 他一出现，苏拉就收起脸上八卦的表情，正襟危坐。 “小舟，给你。”秦止把衣服递过来，又补充一句，“是男装。” “谢谢。” 几分钟后，薛砚舟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上岗了。 上午十点半，是村里集体食堂的工作人开始忙碌的时间。 薛砚舟和其余三个玩家一起到食堂里上班，至于秦止则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留在了房间内。 在同一个副本之中，薛砚舟和秦止手上的卫星电话经过配对之后可以随时联络。 于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区负责人秦止暂时在后方待命。 村集体食堂里忙得热火朝天，里面配备的还是酒店用的不锈钢猛火灶。 洗菜的，备菜的，切菜的，还有大厨，各司其职，看起来倒是极具烟火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噩梦游戏中的副本。 然而，在送食材的村民拖着小推车进来以后，这种看似平静的氛围就立刻被打破了。 因为从白色的巨大泡沫箱内拿出来的食材，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大厨走过去，问：“今天是什么菜单？” “四喜丸子，要这么大的丸子。”那人比了比大小，足足有人头那么大。 大厨皱眉：“四喜丸子？那食材不够啊。” “有的有的，”村民转身又从外面拖进来三个白色泡沫箱，打开之后，果然还是尸体。 看来，他们要做的四喜丸子，应该是人头丸子。 薛砚舟手指微微发冷，白色泡沫箱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都是橡木村的住客，而且还是参加过祈福仪式的住客。 王天明走过来，低着头，机械的把那些食材推了进去，一脸的麻木。 也是，他被分配到的工作是处理食材，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催眠自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厨的手脚很麻利，很快，四喜丸子便出锅了。 四喜丸子分了四份，装在巨大的不锈钢托盆里，上面用盖子盖住。 “好了，把菜送过去吧。” 薛砚舟跟在一名穿着红色上衣白色裤子的村民身后，走过去，默不作声的端起四喜丸子，随后走出了食堂。 他跟着前面的人一路出了村庄，本以为会走向严重的方向，却没想到，领头的村民向着左手边的小路走去，直接上了后山。 薛砚舟小声问道：“今天的菜不用送到酒店里吗？” 前面的人回答：“不用，今天是祭祀的日子。” 又是祭祀。 “新娘不是昨晚才选了夫君吗？今天又要祭祀？”薛砚舟继续问。 他的伪装技能真的很好用，村民不疑有他，有什么说什么。 “你这小伙子，整天不学无术，把村子里的规矩都忘了吧，回去后去村长那里，把规矩给我多背几遍。” “好的好的。”薛砚舟虚心认错，画风一转，再次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去庙里面。” 庙。 薛砚舟安静下来，决定不要半路偷跑，而是跟着他们前往这个未知的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庙里面发现古井或者是鬼新娘。 毕竟，在橡木村中，那个废弃的娘娘庙中供奉的正是鬼新娘。 向前走了约摸十分钟，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山腰处，树木掩盖之下，有一个破败的庙。 庙门紧闭着，红色的油漆脱落大半，显得很是斑驳。 领头的村民说道：“把东西放在门口。” 薛砚舟又问：“不用放进去吗，放在门口被别的东西偷吃了怎么办？” “不用，放进去的话，娘娘会生气的。” “哦，好。”薛砚舟乖乖把手里的托盘摆在庙门口，“叔，这门也太破了，不用修缮吗？” 村民瞪他一眼：“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走走走，食堂里还忙着呢！” 说完，几人又向着村子里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到一半，薛砚舟趁他们不注意闪身到树后，开启了隐身。 而前面那些村民，浑然不觉有人消失，排成一行继续向前走。等到村民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薛砚舟才从树后闪身出来。 他也没有脱掉身上的衣服，直接转身向着不知名的庙走了过去。 “！” 才走到门口，他就愣了一下，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摆在门口的那些托盘就被掀开了盖子。里面的人头丸子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皮，紧紧贴在托盘上，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什么东西把这些人头丸子给吃掉了？ 是庙里的东西吗？薛砚舟忍不住胡思乱想，眼前破败的庙变得诡异可怕起来。 就在此时，他背包里的卫星电话震动了一下。 这是来自秦止的提示，如果方便，可以接通电话。 噢，对。 现在可不是孤军作战，还有队友。虽然受副本等级限制，秦止无法发挥全部实力，s级以上的技能都被锁定无法使用。 但是，那可是 九级大佬！ 薛砚舟从背包里摸出了卫星电话，接通。 “小舟，你那么情况怎么样？”秦止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电话着实来的恰到好处，甚至有些心有灵犀，彻底驱散此时笼罩在薛砚舟心头的恐惧。 “秦队，我在村子后山半山腰的地方，这边有一个奇怪的庙，你过来看看吧？” 秦止：“奇怪，这几天我并没有在后山发现什么东西。” “嗯，我是跟随村民来送上祭品的。” 看来，这个庙必须触发一定条件之后才会出现。 秦止：“等我，马上到。” 两台卫星电话之间可以互相定位，不需要薛砚舟告知具体的地点。一分钟之后，秦止就到了庙门口。 “小舟。” 薛砚舟转身：“秦队，我们才把这人头丸子放到庙门口几分钟，一转身他们就变成了一层皮，也不知道庙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是吓死我了。” 秦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不用害怕。” “……” 明明是被安抚了，薛砚舟却有一种对方在敷衍配合自己演戏的感觉。 “我们进去吧。”秦止停顿一下，“你害怕的话，可以拉着我的衣服。” 薛砚舟：“谢谢，不用了。” 两人绕开摆在门口的几个托盘，停在庙门口。 门锁了，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老式黄铜锁头。 秦止一话不说，巨剑在手中成型。他手腕一动，就被薛砚舟拦住：“秦队，不用这么暴力，你等等。” 说完，他从背包中摸出工具，三下五除一打开了门锁。 一转头，薛砚舟对上秦止一言难尽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秦队长身份似乎有些特殊，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对方面前开锁，是不是不太好。 他决定解释一下：“是技能，d级技能，开锁。” “嗯，很有用，其实技能等级并不是越高越好，有些低级技能也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止说完，一把推开了大门。 庙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 青石地 板上落满了灰尘，头顶的瓦片还有不少破损，阳光自瓦片之间洒落。 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供奉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鬼新娘。 台上没有神像，只有一个盆。 青铜盆，直径约莫有半米，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秦止：“怎么会是一个盆？” 薛砚舟：“我好像见过……这个盆。” 他走上前去，绕着盆转了一圈，仔细观摩上面的每一寸花纹。然后转头说道：“秦队，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我是在那个凹槽上摆了一个破碗，之后便被冲到了岩洞的地下暗河。” “你是说，那个破碗和这个盆是一样的东西？” 薛砚舟点头：“嗯，我能确认他们上面的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那个破碗明明是从钱老板那里拿到的，为什么在副本里面会出现同样花纹的一个盆？ 他问：“会是主神商城里兑换的道具吗？” 秦止：“应该不是，每次通关之后副本的数据都会重置，玩家不能在副本中留下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被关押的灵异，玩家不能往副本中放东西，也不能从副本中带走什么东西。 薛砚舟拔出短刀，一话不说，狠狠往那看起来价值连城的青铜盆上砍了一刀。 毫无反应。他定睛一看，发现青铜盆上竟然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不像是被刀砍的，反而像是经过岁月被腐蚀出来的。 “这难道不是灵异物品？” 秦止说道：“或许，可能是因为你的灵异能量还不太够。” “啊？”薛砚舟眨了眨眼，一时半会居然没明白过来，“这刀是谢队送的，我记得等级挺高的呀。” 秦止的视线，落在薛砚舟手中握着的那把刀上，停了片刻。 “谢队送的？” “嗯。” “刀，的确是好刀，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提升自己的属性才是最有用的。”秦止说完，话锋一转，“你准备毁掉这座庙吗？我可以代劳。” 他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举手之劳。 的确，相对于秦止的实力来说，毁掉这座庙并不难。 薛砚舟：“ 没有，我只是想试试看，这个古怪的盆究竟是不是灵异物品。” 秦止：“你的思路是对的，在副本没有头绪的时候，有时候，暴力也是一个好的突破口。我们先出去。” 在这种时刻，薛砚舟自然是听高级玩家的话。 两人回到外面。 秦止抽出巨剑，双手紧握，平平无奇地劈出一剑。只见眼前的地面，裂开一道半米宽的巨大口子，直直向着无名庙而去。 一阵烟尘之中，庙宇倒塌，灰飞烟灭。 不多时。 村庄方向传来一声声惊呼。 “井！井！井出现了” 是苏拉的声音。她的天赋和声音有关，可以指定对象，传出很远的距离。 “不好，秦队，我们快赶过去。” 秦止看他一眼，半蹲下身体：“上来，我带你过去更快。” 在这种危急关头，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薛砚舟跳上秦止的背，抱紧他的肩膀。 “好了。” 只见秦止用力一蹬，整个人就从地面跃起，如同传说中的轻功，下落时只需再树枝上一点，便能再次前行。 不过短短十秒钟，两人就已经到了村子祠堂面前。 巨大的晒谷坪上，出现了井，密密麻麻的井。 苏拉他们，站在角落，神情慌乱。 薛砚舟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苏拉：“不知道，我刚刚在食堂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就冲出来，结果就发现出现了一口井。” 王天明接着说道：“我们本以为终于有了突破口，正想上去把那口井毁掉，却没想到一口井变成了两口，两口变成了四口，越来越多。” “那些村民，不太对劲。” 只在短短的几句话交谈之间，村庄里所有房屋的门都打开了，屋子里面的村民排着队走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虔诚而喜悦的笑容，手牵着手，向着井走去。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跳了进去。 “苏拉！” 薛砚舟一把拉住旁边的苏拉，“你干什么！” 没想到，苏拉根本不理他，依旧向着井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同样带着虔诚而喜悦的笑容。 “苏拉！” 薛砚舟索性开了寂静之夜的技能，大声喊了一句。 苏拉脸上恍惚的神情猛的消失，她一脸慌乱：“我，我刚才怎么了？我就是好像莫名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叫我夫君，她说她好冷，让我过去抱抱她。我好像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王天明：“我好像也听到了。” “你们看，鬼新娘。”范晓惊声说到。 不远处，每一个有村民跳进去的井口，都伸出一双完美无瑕的手。手上戴着个通透的玉镯子，手指上涂着鲜艳的红色，她扒着井口，慢慢爬了出来。 “让开。” 秦止声音响起，几人向旁边躲开。 一道猛烈的剑气横劈过去，所过之处，鬼新娘连同鬼井一同灰飞烟灭。偌大的晒谷坪上，没有留下任何一口井。 然而，副本还是没有结束。 这些井，都不是真正的副本源头。 “井，井又出现了！”王天明道。 秦止又是一剑劈过去，随后，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灰色雾气涌动的方向。 “小舟，鬼井不在这个副本里。” 薛砚舟：“你是说，在橡木村？怎么会？” 一个副本的灵异源头居然不在这个副本地图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这分明就是要害死所有玩家的绝境副本。 怪不得，秦止说鬼井副本升级之后，起码是困难级往上的副本。 “我在这里守着，你换衣服回去。”秦止停顿片刻，“我怀疑，橡木村的灵异源头在这边。” “好。” 鬼新娘从鬼井里爬出来的瞬间，薛砚舟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回到橡木村副本。他知晓，秦止肯定也知道了。 薛砚舟拿出那套嫁衣，穿在身上，打开了伪装技能。 他向着鬼井的方向走去，秦止跟在他身后，紧握着巨剑，防止鬼新娘忽然发难。 果然，伪装技能让薛砚舟变成了真正的鬼新娘，他顺利穿过一口又一口井。 最终，他停在一口没有鬼新娘爬出来的井旁边。 薛砚舟低头望去，看着水面下的倒影。 那不是他的脸，而是红唇乌发的美艳女子。鬼新娘伸出手，指甲狠狠刺入井壁，她尚未冒出头来，一道剑风划过，鬼新娘灰飞烟灭。 “小舟，小心行事。” “好。” 薛砚舟回头，对着秦止道：“秦队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秦止却微微皱眉：“我的意思是，注意安全，你的安全。” 薛砚舟：“好，我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他手一撑，跳入鬼井之中。！ 第49章 橡木村 橡木村的雨停了。 始终笼罩在山谷中的灰色雾气,隐约有了散去的迹象。 被这场诡异的雨困扰了多天的住客，心情都变得轻松些许，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毕竟，一切怪事都是从下雨那天起出现的。 橡木村的林老板心情却很差。 他焦躁的在书房内踱步,随手扯下领带扔到一旁,又拉开两颗扣子。向来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有几分凌乱，完全失了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风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雨会忽然停了！你有没有检查过有没有什么住客是在搞鬼的？” 站在林老板面前的是酒店的经理,神情惶恐,急忙解释道：“老板，我查过了，事情是这样的。预定206的房客本应该是叫田甜，后来却是一名青年入住,叫薛砚舟,十九岁,据说是大学生。” 林老板皱眉,他不记得临铜市特殊事件处置中心有名叫薛砚舟的处置人。 难道是总部那边来的？如果是首都处置中心的人,那事情就麻烦了,第一区负责人秦止是个铁面无私的性格。 被他知道橡木村的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必须斩草除根,绝对不能放那个叫薛砚舟的年轻人离开。不管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以防万一。 这是林老板混到如今这个地位，最宝贵的经验。 “那个薛砚舟呢？” “人失踪了。”经理说，“我进他房间检查过了，遇到有使用的痕迹,十有八九是被拖进去了，不用担心。哦，对了,他和一个叫王泡泡的住客，关系好像挺好的。” 林老板皱眉：“你们盯着点，如果人出现了，抓起来送给娘娘。” “好的老板。”经理又迟疑一下。“不过老板，这次的雨停得太突然了，人手不够……” “啧。”林老板皱眉，“算了算了，养你们有什么用！” 人手不足只是个小问题。 林老板最为心烦的是橡木村的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 然而，现在岩洞那边不能过去，也没办法再搞一次祈雨。 林老板想了片刻说道：“经理你去贴一个 通知，就说为了对顾客进行补偿，别墅区全面开放，免费入住。” “好的，老板。” *** 林老板没想到的是，即使免费开放了别墅区，还是有一小撮顽固分子不愿入住，其中甚至有一个是曾经参加过祈福仪式的王泡泡。 收到经理电话之后，林老板直接去了公共活动区域。 现在整个橡木村还剩下的住客总共还有四十几人，除去vip住客以外，其余人在林老板眼中看来都不过是低级耗材。 这些人稍微给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趋之若鹜。 在橡木村项目的营销过程中，林老板充分体会了这些人是多么好洗脑，多么好控制。 搞一个抽奖，在小绿书上找几个网红营销，再发点优惠券之类的分分钟能吸引一大堆客人。 再找几个写手在天灾论坛上发几篇小作文，阐述橡木村和玄学有关的事例，便能找到心中有执念的合格饲料前来。 林老板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整了整领带，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些下等人意志是如此薄弱，做一个饲料都不够格。不过质量不够的话，用数量来凑也勉强可以。 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负四楼。 林老板看着电梯门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调整好嘴角翘起的弧度，眼中带上亲和的意味，这才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经理的背影。 闹事的这些住客，现在都坐在一个观景平台上，经理正在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搬到别墅区。 站在最前面那个年轻人白白净净还挺瘦弱的，却似乎并不怕事，他大声说道：“酒店升级改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我现在只想回家，不想住别墅区。” 这人，应该就是王泡泡了，鼓动其他住客闹事的刺头。 林老板皱了皱眉，只觉得对方这是无理取闹。都说过酒店在升级改造了，他们乖乖当饲料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理由？ 看着他走过来，王泡泡眼睛一亮。林老板知道对方这事认出自己来了。 毕竟他是有自己的博客账号的，还经常在上面发一些自己的生活常态，粉丝也有几百万。 他一发微博 下面都是各种各样喊老公的人，男的女的都有。 林老板走过去，温文尔雅地笑道：“各位尊敬的客人，我是橡木村度假酒店的负责人，林恩杰，有什么建议和需要的话，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说。” 众人对视一眼。 过了片刻有人说：“我们就想知道酒店升级改造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我就请了五天年假，现在快要回去上班了，你们酒店不放人，我的工作丢了怎么办？” 林恩杰说：“很抱歉，这是我们酒店方的失职，届时我会负责同你们公司老板解释，如果真的害得您失去工作的话，可以到风行集团下任意一家公司，为您提供一个更高待遇的岗位。” 林恩杰毕竟是久在生意场上混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些有意义的住客安抚下来，同意搬到别墅区去住。 最后只剩下一个刺头，就是那个网红王泡泡。 林恩杰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走过去说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我姓王叫王泡泡。”王泡泡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微微低头有点不敢看林恩杰。 林恩杰心下了然，有些反感，脸上却没有泄露出丝毫心中想法，而是温柔的问道：“您有什么问题，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王泡泡看他一眼，脸颊飞红又很快低下头说：“我的男朋友在酒店失踪了，我怀疑他玩仙人跳，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跑了。” 林恩杰：“啊，那可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呢，不久前我也才被人甩了，不如这样，同是天涯失意人，我们一起到我的住处，好好喝一杯，放松一下？” 王泡泡点头，连声道：“好的呀好的呀，求之不得。” 林恩杰心中不屑的嗤笑一声，又转身很有礼貌的说道：“请。” *** 水很凉。 进入井底之后，薛砚舟先是感觉到了一阵窒息，井底很窄，四周都是长满着滑溜溜青苔。 这种类似于幽闭空间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心理崩溃。 好在薛砚舟只是有些怕鬼而已，在其他任何时候，他的心理都十分强大。 红色的嫁衣带着他漂浮在水中，不需要使用技能，薛砚舟都能有种和水溶为一体的错觉。明明是宽袍大袖的 嫁衣，在水中却一点都不沉重，反而轻盈如一片树叶。 他放松自己的身体，任凭水流带着自己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很快，青石井壁消失，他进入了暗河之中。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刺激的。在水下可以呼吸，放松身体便能让水流带着自己向前漂流。 突然，薛砚舟觉得指尖被什么冰凉又滑腻的东西蹭过，他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睛。 他对上了一张正在快乐吐着泡泡的鱼脸，哦，原来是鱼呀。 心还没完全放到肚子里面，薛砚舟又发现他身边都是鱼。 一条又一条的鱼，青灰色，每一条都将近有一米长。 如此巨大的鱼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更何况这些鱼还在做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运动。 所有的鱼都咬着前一条鱼的尾巴，一条串着一条占据了整个水域。 薛砚舟停了下来，悬浮在水中，红色的嫁衣在水中显得尤其轻盈。 这些鱼非常的眼熟。 鱼的长相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这些诡异的鱼和“k764次列车灵异入侵”中看到的，以人面虫为食的鱼是同一个品种。 所有的鱼首尾相衔，打着圈再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鱼越来越多那个螺旋也变得越来越高，最终竟然是变成了一口井的样子。 不会吧？ 难道真正的鬼井实际上是在水底，由这些鱼群构成的？ 薛砚舟想不明白，但是想起刚才秦止说的话。当没有线索的时候，暴力突破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可惜的是鬼发已经消失了，他没有大规模攻击的手段。 薛砚舟犹豫片刻，心念一转，手中幽暗之刃成形，然后在精神力下降的瞬间，猛的一刀扎在了眼前的鱼尾巴上。 果然这鱼群都是一种灵异精神力下降，导致木头娃娃开始反噬。 他胸口的眼睛颜色慢慢变得鲜翠欲滴，而手中的那条鱼也掉头狠狠的撕咬着薛砚舟的手腕。 两股灵异能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搏斗起来。 木头娃娃的能量不足，但是等级很高，每一条鱼蕴含的灵异能量很低，但是数量足够巨大。 他们互相撕扯着，反而让薛砚舟得了喘息的余地。 就在此时，鱼群躁动起来，翻涌的水花形成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猛地把薛砚舟推上了水面。 呼——咳咳咳—— 薛砚舟从水面冒出头来，抹干净脸上的水珠之后，他睁眼看去发现自己出现在橡木村谷底的倒水河。 他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岩洞已经消失不见。 河水很浅，浅到他甚至可以直接站起来。 刚才水底的那段经历，仿佛是一场幻梦。 薛砚舟站起来，脱掉身上的嫁衣，换上自己的衣服，向着橡木村度假酒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谷底的雾气还在，却已经变得非常稀薄。 雨已经停了，虽说看不见太阳，但弥漫在鼻尖的那股子潮湿感却已经消失不见。 空气很干燥。 干燥到仿佛附近的这条河都要断流。 不对，不是仿佛是真的断流了。目测看来，倒水河的宽度变窄了，河水也没有那么深了。 难道，是因为鬼井副本里出现那么大量的鬼井？每一个鬼井中都有水，大量的水供给了副本中，橡木村里便断流了？ 听起来有些荒谬，却又是合理推测。 薛砚舟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 右方的山壁之上竟是隐隐约约有一条小路。 这就是传说中由原本的村民开凿出来的小道吗？ 灵异入侵那一天，这条小道就消失了。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那从这里是不是可以直接通往山顶，离开这个被灵异侵袭的度假酒店。 薛砚舟走过去，弯腰摸了摸那一条开凿在岩壁上的石头小道。 入手微凉，坚硬，还有些滑腻。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幻觉。 但是，整条山路上都覆盖这厚厚的一层青苔。青苔很滑，沿着这里离开的话，很大可能会摔一个半身不遂。 当然薛砚舟也没打算此时离开，他得解决橡木村的问题，然后再从水中返回鬼井副本。 他不算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骗人的话也常常信手拈来。但这一次薛砚舟决定要回去，不为什么，因为他想。 他继续向 着橡木村度假酒店走去。 进入废弃村庄之后，薛砚舟无意中看了一眼敞开的民居，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不对。 他记得这栋房子里面放满了棺材，门口的棺材前还摆着唐嘉清的照片。 薛砚舟脚步一转，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棺材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间房间。 那些棺材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一间一间房子推开看，发现大部分棺材都不见了，只在几间房里还留着棺材。 只是这些遗留下来的棺材前的遗像，每个人都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分明就是当地的村民。 薛砚舟犹豫片刻，还是掀开了棺材的盖子。 “！”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有人，准确来说是尸体。 他皱眉观察片刻，发现这具尸体竟然是第一天入住时，负责给他介绍酒店的管家茉莉。 只是眼前的茉莉似乎有些苍老，像是四十来岁的样子。根据五官推测的话，时间再往后推个三十年，大概就会成为遗像中那满脸皱纹的样子。 薛砚舟反映过来，橡木村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其实都是已经死去的当地的村民。 怪不得，他们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现在，橡木村的灵异能量似乎不足以支撑这些伥鬼的运转，他们便回到了棺材里面。 薛砚舟摇了摇头，叹气道：“这橡木村度假酒店的老板还真是万恶的资本家，省成本省到这个份上，连工资都不舍得给，奴役死人太过分了。” 确认村子内没有其他异样后，他再次向酒店走去。 大门口的保安也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和那些管家一样躺到了棺材里面。 这倒是方便了薛砚舟，不用花费什么功夫，就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酒店里。 负四层的公共活动区域视野很好，有一个观景平台可以直接俯瞰山谷的景色。 现在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远处的景色依然朦胧不清，但是从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负五层的别墅区。 橡木村度假酒店的别墅区向来入住的客人不多。 据说，因为是会员制，并且每栋别墅都只对固定会员开放。也就是说，会员没有 入住的时候，房间都是空着的。 在钱老板带薛砚舟参观别墅区时，已经佐证了这一点，一路走过去，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别墅都是空着的。 但是今天的情况却非常奇怪，别墅区居然住满了。 仅仅是从观景平台看下去，视线范围内的几栋小房子，院子里都有人坐着在欣赏风景，甚至还有人架起烤炉在bbq。 他们看起来着实惬意，一点都不像是住在发生灵异入侵无法离开的诡异酒店。 难道在他进入鬼井副本这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橡木村就发生了什么天差地别的变化吗？ 薛砚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薛砚舟，是你吗？” 他一回头，看到王泡泡站在身后。 王泡泡：“你终于出现了，我昨天去你房间找你都没有看到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薛砚舟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泡泡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拉着薛砚舟走到偏僻的角落，这才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林老板让所有人都搬到别墅区的事情？” 薛砚舟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林老板这个人很奇怪，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看得上我。” “……” 薛砚舟愣了一下，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王泡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别看我这个样子，但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林老板那样的，什么极品都没见过，大概也只有像你这种等级美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他却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邀请我跟他同住，还跟我睡了。“ “不过我倒没想到，这个林老板长得风度翩翩身强体壮的，却是个银样蜡枪头。” 薛砚舟：“……，停，具体细节我没兴趣知道，你说重点。” 王泡泡耸了耸肩，一脸遗憾：“我就是觉得吧，他明明对我兴致不大还要跟我睡，我还看到他偷偷吃药了呢。” 薛砚舟问：“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觉得里面肯定是有阴谋，而且昨天晚上我假装睡着。还听到他在打电话，好像他一直在找你。我听那语气不像 是什么好事情，你还是小心一点。”王泡泡继续说道，“现在雨也停了，雾气好像也差不多快散了，要不你赶紧出去找那条上面的小路离开。我觉得这个林老板，让我跟他一起住，说不定就是为了引你出来，毕竟整个酒店里也就我跟你打过交道。” 薛砚舟有些不解。 毕竟他和王泡泡只是萍水相逢，对方却如此为他的安危着急，冒着风险来通知他离开。 王泡泡其实是一个挺敏锐的人，解释道：“你放心，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一个诚实的颜狗罢了，像你这样的超级大美人，要是在这种鬼地方出事了，我就算平安离开了，肯定也会后悔终生。” 薛砚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说：“既然你这么讲义气，我当然也不能让你遇到危险。” 王泡泡一脸茫然，只看到薛砚舟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随后就人事不醒了。 薛砚舟把王泡泡拖到一旁的员工休息室放下，又脱下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现在橡木村里的员工大多都在棺材里躺着，这个房间应当是很安全的。 他反锁了门，穿着王泡泡的衣服，开着“伪装”技能走了出去。 进入电梯后，他发现通往负五层别墅乘电梯的限制已经被解除。 看来果然如同王泡泡所说，所有住客都已经搬入了别墅区。 他沿着青石小路一路往前走，心中揣测着林老板的目的。 鬼井副本中的庙被毁掉后，这边的雨就停了。 下雨，应该和灵异入侵的进度有关。 林老板是幕后黑手的话，肯定会想再次祈雨。 但鬼新娘被秦止控制在鬼井副本中，无法来到这边，神庙出现不了。 林老板就只能冒险一搏了。 他想用度假村酒店内所有客人的命作为交换，来祈求一场不应该在此时此地下起来的雨。 只有下雨了，橡木村灵异入侵的进程才能继续。 林老板住的别墅叫观雨轩，是最靠近神庙的别墅。 此时站在观雨轩门口，薛砚舟能清楚地看到岩壁处的状态。 河流果然已经干涸了。 “泡泡，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薛砚舟 垂着眼睛，心想这个林老板身上果然是有灵异能量的。 他转身学着王泡泡说话的口气，笑了笑说道：“林老板，我在看风景呀，说起来你们这个度假酒店的风景可真好，要是每天都能在别墅区，一觉醒来就看到这些风景，那该是多么岁月静好的一件事情呀。” 林老板的语气很温和，完全看不出对王泡泡有什么不喜欢的情绪。”可以的，你想留下来的话那就留下来吧。” 他说的话透着几分诡异。 “好了，我们进去吧。” 进到别墅后，薛砚舟客厅里几个人，从数量看来估计整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了。 当然他指的是活着的。 看来，林老板是准备要开工作会议了。 薛砚舟问：“林老板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你算是住客代表，也参加一下这个会议吧。” 过了几分钟，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从他们的打扮看来，应该是原本就住在别墅区的vip客户。 林恩杰，这是准备要干什么？ 薛砚舟老老实实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听他们开会。 林老板直入主题，说：“我准备要搞一个鉴宝会。” “鉴宝会？” “是的。”林老板点头，“我们度假酒店向来是服务至上，这次因为种种原因让各位住客体验不好，我心里也是极为内疚的。” 他说道：“除了免去所有住客的费用外，我决定拿出私人的珍藏，供大家好好鉴赏，嗯，还准备了一个抽奖环节，奖品是我的藏品。” 这就是恶臭的资本家。当他看起来极为大方，甚至要给予超乎想象的好处时，证明他在图谋更大的利益。 比如眼前的林老板，他想要的，是所有住客的性命。 薛砚舟配合着露出惊喜的笑来：“哇，林老板您可真是太大方了。” 说完，他又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点小小的……特权呢？” 薛砚舟肆无忌惮，也不怕林老板索要其他不能言说的代价。 林老板并不喜欢王泡泡这类的，晚上也只是为了安抚对方才勉强自己应付。说来 这林老板倒也挺拼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资本家为了利益，甚至能把绞死自己的绳子明码标价。 林老板说道：“当然，如果你能说服住客都来参加鉴宝会的话。”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鉴宝会感兴趣，眼下员工人手不足，林老板也只能请薛砚舟帮忙。 晚上八点，观雨轩内已经布置完毕。 薛砚舟此时，正轻巧地站在屋顶，掀开瓦片，看着里面的人。 那些所谓的vip客人都在屋子里面，客厅里的确摆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但是最为打眼的还要属正中央的那些破碗。 破碗和薛砚舟从钱老板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从数量上看来，应该是每个vip客户都拥有一个这样的破碗。 那个破碗，可不是好东西，而是一种灵异的衍生。 薛砚舟听到里面有人问。 “那些饲料什么时候来？” “这这场雨，为什么没下多久就停了？” “会不会对我的公司有什么影响，我刚准备上市，不想破发。” “也不知道这些临时找来的饲料有没有用？” “质不足量来凑吧，希望有用。” 在他们的言语之中，根本就不把橡木村度假酒店的其他做客当做人来看。 人命在他们的口中，只是轻描淡写的饲料，似乎只是一种用来祈求降雨的耗材罢了，而他们的目的，大多不过是钱或者权。 薛砚舟听得直犯恶心，不明白这种蛀虫一般的存在，究竟是谁给他们的信心如此高高在上。 他当然没有去通知那些住客，既然这些人那么喜欢饲料，不如自己当一回饲料。 他闭上眼睛正准备使用寂静之夜催眠在场的所有人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你果然不是王泡泡。薛砚舟？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为处置人？” 薛砚舟转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林老板。 林老板脸上带着微笑，态度也是彬彬有礼，眼睛中却是冰冷的杀意。 薛砚舟没说话，而是默默摸出了短刀。 “你们处置人就是暴力，不如，我们谈谈？”林老板说，“不过这里可不是方便谈话 的地方，为了避免影响到酒店尊贵的客人，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 话音才落，薛砚舟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亮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出现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不大，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和角落的一个水池。 水池的造型古怪又熟悉，正是那个不知名神庙中的青铜盆。 眼前的这个青铜盆比钱老板他们手上的破碗要大上一圈，却又比鬼井副本中的青铜盆要小。 看到薛砚舟的视线落在水池上，林老板并不生气，反而热情说道：“薛先生，怎么样，您对聚宝盆也感兴趣？” “聚宝盆？” 林老板对他招手：“对，我能有现在财富地位，都是仰仗聚宝盆的恩赐，你过来看。” 薛砚舟仿佛毫无防备，或者是被聚宝盆这三个字蛊惑。 他走了过去。 水池中有一汪清水。薛砚舟低头，清水中倒映出他的脸。 看着眼前那青年痴迷的神情，林恩杰笑了。 果然没有人能抵抗聚宝盆的魔力，更何况眼前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聚宝盆可以给你一切。虽说是等价交换，但付出的代价却可以不用是你自己。 只要你能找得到，甘愿付出代价的人。 林恩杰并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努力。 身边的人都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的父亲是风行集团的创始者，而风行集团在鼎盛时期是本国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他并不需要为物质方面的条件而苦恼，唯独有一项，林恩杰自出生起身体就不太好，是基因病。 现有的医疗技术完全无法治愈。 林恩杰非常怨恨他为什么没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那些如虫豸一般的下等人，却能够肆意浪费着健康的身体。 直到有一天有人给他带来了聚宝盆。 那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古怪的人，不过这不重要，聚宝盆给了林恩杰健康的身体，而他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几个低劣的生命。 获得聚宝盆之后，他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处置人发现端倪。不过聚宝盆帮了他，没有人能抵抗聚宝盆的诱惑。 比如眼前这个年轻的 处置人，同样如此。 林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有用的资源那么多，却总是被一些低等的无能的生物肆意挥霍，但是有了聚宝盆以后，就能将那些本就该属于你的资源，从那些低等人的身上拿回来。” “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这代价，来自于和你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薛砚舟抬头，看了过来。 他也轻轻的笑了笑，问：“是吗？听起来，还真是足够有吸引力了。” 林老板上前一步，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眼前亮光一闪。好在经过聚宝盆强化过的身体反应足够快，他大脑还没有意识到被攻击，整个人已经猛的向后一跳。 嗯？有点意思。 薛砚舟看到了极为割裂的一幕，林老板脸上惊讶至极的表情和不合常理敏捷的身手。看来，这位林老板的身体也不是完全属于他自己。 他脚一蹬，再次冲上前去，短刀顺着劈了过去。 这一刀的角度极为刁钻，避无可避。 林老板仿佛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曾经的他，日日夜夜都要体会的绝望。 然而，这一次，他有聚宝盆。 一只手，握住了刀刃。 薛砚舟垂眼，发现不知何时，林老板的腰侧竟是凭空长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肉匀亭，很是健康。手死死握住刀刃，让薛砚舟无法动弹。 林老板嗤笑一声：“我说过，下等虫豸还是有存在价值的，比如，让我们这些优秀的人能活得更好。” 他话音才落，刀光一闪，那只手就应声落地。 薛砚舟抬头：“谁跟你说，我只有一把刀的。” “啊啊！！！” 林老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看来那只手虽然是凭空长出来的，但是切下来还是会痛，而且这种痛真切的传达到他的大脑之中。 “倒是没想到，您这种畜牲也能体会到人类的痛苦。”薛砚舟轻轻的笑了笑。 说话之间，他手中的刀又弯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继续向着林老板当头劈去。 动作之间还带了些戏耍的异味。 果然林老板的头上又长出一只手，接下了这一刀。 场景重现，手被砍断，林老板疯狂惨叫。 薛砚舟的攻击一波接一波，然而林老板每次都能长出全新的躯体来挡下这致命的一刀。一开始是手，到后来变成了脚，最后甚至变成了头。 砍头的痛楚，应该没人能够体会得到，毕竟人头点地后，不久后便会失去生命。 而林老板，体会了整整八次人头落地的痛苦，虽然落在地上的头不是他的，但痛苦是一样的。 他已经被这种痛苦折磨的彻底崩溃了，竟顾不上薛砚舟是想要他命的敌人。 林老板在地上蠕动着，爬过来扯住薛砚舟的裤腿，说：“杀了我，一刀，杀了我，让我痛快的死掉。” 薛砚舟叹了口气，“很遗憾，虽然我并不喜欢折磨敌人，但我似乎没有能力一刀将你杀死呢。” 林老板瘫在地上，他不想再反抗了。然而，他的身体却由不得大脑控制，自己动了起来。 “不，不要，不要。”林老板满脸皆是惊恐，“不要过来！” 明明是他的身体向着薛砚舟攻击他，却惨叫的如同一百只尖叫鸡被挤压。 薛砚舟躲开：“或者，我可以试试另一个办法。” “求你，求你了。” 薛砚舟手指微微一弹，一点火星迸射而出，落在了林老板的身上。 果然，鬼火腾的一下点燃。 房间内无风，火却顿时将林老板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除了他的头。 林恩杰的身体是痛苦的，大脑却极为清醒。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许多张脸。 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但似乎都是被他称为“饲料”的人。 再然后，他陷入了曾经避之不及，现在却求之不得的永恒的宁静。 火焰渐渐熄灭，林老板的身体已经被焚烧殆尽，留在地上的只剩下了一颗头。明明是迎接死亡，他的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意。 薛砚舟收起短刀和匕首，转身，把角落那个水池一样的聚宝盆收进了背包。 他弯腰，捡起在鬼火之中毫发无伤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技能：伪装。 *** 观雨轩里的vip客户，已经等急了。 他们张望半天，才看到林老板走进来。 “林老板，怎么样？仪式准备好了吗？” “那个王泡泡，真的是内应？” “他真的别有目的？果然这种下等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薛砚舟把手里的聚宝盆放在正中央，说到：“好了，祈福仪式可以开始了。” 中年女性皱眉说：“那些饲料还没有过来，怎么祈福？” “就是啊，林老板你怕不是糊涂了吧。” 薛砚舟笑了一下：“哪里没有人呢？在场的诸位不也是人吗。哦，对了你们不算是人，寄生虫而已。” “你！你什么意思！”中年女性怒道，“不对！你是谁？” 眼前的林老板，忽然变成个陌生的年轻人。 然而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古怪而诡异的音乐，再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观雨轩里的人，跪下了。 他们抬起双手，神情虔诚而热切的看着天空。再然后，如同第一晚的那样，他们也开始跳起了古怪的舞蹈，浮在半空中，抖动着四肢。 薛砚舟沉默的看着他们跳完了舞，一次不够，还没有下雨。 那就再来几次吧。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祈福舞跳完，那些人的面容都会衰老几分，最后竟是如同干尸一般瘫软在了地面。 终于，外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薛砚舟轻轻的鼓了鼓掌：“谢谢你们的精彩表现，这大概就是你们这些寄生虫为这个世界做出的最大贡献。” 然后他转身出门，轻轻的掩上了这扇满是罪恶的木门。 整个橡木村又笼罩在雨水之中，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灰色雾气无法凝聚，四周的山壁，竟是在视野中起了变化，树木植被消失不见，露出岩石之上的纹路来。 一块一块，整整齐齐，如同垒起来的青石砖块，巨大的青石砖块之上爬满了青苔。 井，原来这才是鬼井的真身。 整个橡木村，整个天坑就是鬼井。 薛砚舟愣了，以他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毁掉这么大的一口井。 只能搬救兵了。 他沉默片刻，转身，决定再次回到副本之中。 没想到，天上忽然闪出一道红光，如同流星火雨。 不对，真的是流星火雨。 大大小小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灰色的天空，撕扯出一道口子，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火红的颜色。 然后，空中的一道火光，向着他的方向直直砸了过来。 薛砚舟下意识往后一退。 那团火球恰好落在距离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有一道人影出现。 那人身形挺拔，怀中抱着一把长刀。 正是许久未见的谢亦明。 “小舟。”他说，“我帮你。”！ 第50章 善后 在之前进行储备人才计划登记之后,薛砚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谢亦明了，听小飞说他进副本里了。 当时接到第一区处置中心邀请,前往寻找下落不明的秦止时,薛砚舟就想过这件事，要不要同谢亦明说一声。 他生性自由，但现在的身份终究是第5区处置中心的预备役成员,拿工资的。 谢亦明算是他的领导，跨区出任务还是应当知会一声领导的。 来橡木村之前，薛砚舟发了条信息给谢亦明,把和橡木村有关的事情都大体上说了一下。 不过谢亦明没有回应，应当是还在副本中。 他本以为，要等回到新州时,才能见到谢亦明，万万没想到对方用一个出乎意料的方法出现。 天空中被流星火雨撕开的口子又翻滚着再度封闭,看来这里的灵异入侵还没有彻底消失。 薛砚舟心里想的却是,谢亦明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他刚才干的那些事情，似乎有些不符合人设。 不管了，反正林老板已经死了，把所有事情往他头上推就是。 薛砚舟毫不愧疚地决定把锅全部甩给林恩杰。反正按照林老板的处事原则，物尽其用嘛,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也能感到很欣慰， “谢队，你怎么来了？”薛砚舟问。 “小飞告诉我。我来支援。”谢亦明道。 嗯，他的意思是听小飞说的，然后过来支援。 没想到这么一起灵异入侵事件，竟然需要两位负责人前来处理。 薛砚舟拍了拍胸口：“橡木村灵异入侵的确是有些复杂,而且我听秦队说，这边的灵异现象还和艾头村的鬼井联动了。据说鬼井副本要升级，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亦明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副本的忽然升级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他更关注眼前人，问：“小舟，情况怎样？” 来了。 薛砚舟很快就在脑中组织好了说辞，脸上摆出一个惴惴不安的表情：“谢队，我没想到，幕后黑手居然是这个度假酒店的老板，他说他叫什么林恩杰，是风行集团的二公子呢。” “嗯，我知道。”谢亦明说，“他不简单。” 薛砚舟一听这话觉得有谱，看来谢亦明在来之前已经把林恩杰这个人查了个底掉天，那么，他这个锅甩起来就更加方便快捷。 “谢队，你跟我来。” 薛砚舟领着谢亦明往别墅后面走去。后院有个设备间，掀开地面的暗门，就可以通往之前林恩杰把薛砚舟关起来的小房间。 林老板的头还孤零零的摆在房间中央。 “林恩杰？”谢亦明的声音中只有些疑惑，完全不惊讶。 薛砚舟开始满嘴跑火车，说道：“这个林老板，忽然抓了我关到这个小房间，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林老板却忽然疯了。他身上长了好多的手，好多的脚，还有好多的头，吓死人了。” 真真假假的谎言，听起来最为可信。 谢亦明：“他被反噬了。” “啊，原来是被灵异反噬，怪不得他像疯了一样，还自焚了呢。”薛砚舟摇了摇头，“啧啧啧，信□□就是没有好下场。”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聚宝盆，说：“对了，谢队，林老板死了之后，我觉得他房间角落里的这个东西不太正常，但又不太像一般的灵异物品。” 一般的灵异物品，不会如此安静，安静得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盆。 谢亦明垂眼看了看：“是衍生物，你可自己收好。无需上交。” 此前，撰写“k764次列车”灵异入侵事件处置报告时，顾远洲科普了一些处置中心内的潜规则。 灵异源头需要上交到总部，经过一系列评定之后，才能回到处置人手中。但衍生物不用，可以直接留下。 “对了。”谢亦明停顿一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薛砚舟。 居然是放在关押盒内的鬼脸，他的报告才提交没几天，怎么鬼脸就拿回来了？ 薛砚舟直接问了出来。 谢亦明：“我让他们加快，放研究院不安全。” 居然连看起来不理世事的谢亦明，对研究院也是有所防备，看来研究院和处置中心其他部门的嫌隙很深。 权力斗争得很厉害。 薛砚舟把鬼脸收进背包，说：“林老板死了以后，我出去就发现别墅里的那些人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再然后外 面就下雨了。估计是林老板癫狂，以后用这些人作为祈雨的消耗品。” “嗯。”谢亦明点头， 很好，所有黑锅都已经甩出去了，薛砚舟心满意足然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谢队，鬼井副本的灵异源头，鬼井现在在橡木村内，整个村子就是那口井。” 他三言两语，把在鬼井副本遇到秦止的事情都同谢亦明讲了一遍。 薛砚舟：“秦队现在在鬼井副本里拖住了鬼新娘，我只需要毁掉鬼井，两边的事情就能同时解决。” “好。跟我来。” 两人再次离开别墅，回到别墅前的观景平台上。 此时橡木村的景色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四周的山壁仿佛凭空高出不少，围成一个完整的圆形，黑压压的。 这种压迫感让身处井底的人心理压力很大。 薛砚舟：“谢队，你一个人能解决这个鬼井对吧？” “嗯。”谢亦明点头。 薛砚舟：“那我就先到秦队那边去了，他现在对这边的情况完全不知晓，我们通通气，方便操作。” 他转身欲走，却听谢亦明在身后喊了一句。 “小舟。” 薛砚舟转身。 谢亦明：“我需要帮助。” “啊？”薛砚舟一脸茫然，以谢队长的实力来说，搞定这个鬼井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不过是个新手玩玩家，能帮上什么忙？ 谢亦明指了指远处：“人，让他们看不到。”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墅里的其他住客已经走了出来，正指着天空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对了，我刚刚还在大白天的看到有流星雨耶。” “你傻呀，这酒店本来就不正常，明显是灵异入侵了。” 薛砚舟恍然大悟，当初在华钢二村的时候为了避免引发骚乱，谢亦明他们就曾经在每栋楼前都贴了一个符纸，让里面的住户意识不到外面的异样。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只是人已经出来了，不能再用符纸。 他的寂静之夜，倒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起到作用。 薛砚舟点头：“好。” “开始。” 此前从林老板那里获得了不少灵异能量，现在薛砚舟的寂静之夜，技能也是用的愈发娴熟，范围可以笼罩到在别墅区内的几乎每一个人。 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薛砚舟说：“谢队，我这个技能只能够维持三分钟。” “够了。”谢亦明打开了手中的打火机，幽幽鬼火跳动着。他将打火机往天空一扬，点点火星向着空中飘去。 随后再裂开来，化作一蓬蓬如流星般的火团，向着整个谷底，山壁还有橡木村度假酒店砸去。 火团所到之处，皆是腾跃起数丈高的火焰，不过十几秒钟，整个山谷就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 然而，谢亦明的鬼火，只烧灵异，不烧人。 站在火海之中的住客，一脸迷茫地看着天空，如同在观看什么令人痴迷的瑰丽景象。 三分钟后，橡木村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鬼井消失了，露出被焚烧过后的山壁，和山壁间那条蜿蜒小道。 头顶，响起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站在原地发愣的住客，眨了眨眼睛，从一场幻梦之中清醒过来。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自己怎么会站在一片灰烬之中。 然后有人指着天空惊呼道：“是处置中心！处置中心的标志！” “我们可以离开了！” “喂！救命啊！” 在鬼井消失的瞬间，所有住客被灵异麻醉的神智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后知后觉得感觉到了恐惧。那道卤猪头，那道盘龙鳝，还有其他莫名消失的住客。 他们差点也死在这个度假酒店中。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完成。 薛砚舟见状，对谢亦明说道：“谢队，那我到秦队那边看看去了？” 谢亦明看了过来，神色幽深。 *** 鬼井副本。 秦止又是一剑斩杀了从鬼井内爬出来的鬼新娘。 这已经是第九波了，晒谷坪上出现的鬼井，一次比一次多，从里面爬出来的鬼新娘也一次比一次可怕。 最开始还是身着嫁衣的美艳女子，到后面就变 成了脸色发青的腐烂尸体。 虽说，有秦止挡在前面，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给在场的玩家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鬼井的出现，看起来没有尽头，而鬼新娘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 这是一种绝望的感觉。 王天明忍不住皱眉，抱怨一句：“那个薛砚舟真的会回来吗？他不会……”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站在前方，始终背对着他们的秦止转头看了过来。 秦止道：“如果你想自己面对鬼新娘，可以继续说下去。” 王天明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秦神，是我失言了，我胡说八道。” “诶。”苏拉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井好像没有再出现了。” 鬼井的出现是有间隔时间的，一开始很快，后来变慢，就在他们以为鬼井不会再出现的时候。 忽然又暴涨了一波。 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盯着远处的晒谷平看了许久，都没见到有鬼井出现的迹象。 相反，出现的是另一个提示。 [尊敬的玩家，恭喜您通关186-艾头村副本。请问是否离开？］ 他们都没有点向离开按钮的意思，毕竟能够通关鬼井副本全靠大腿带他们飞。秦止还没动静，他们还不至于没眼色到自己先离开。 秦止的眼前，也出现了噩梦游戏的提示框。 看来，他从橡木村进入副本后，依旧被主神认定为玩家。 他没动。 此时也并不关心为何自己会被认定成玩家。 他转身，向着后山方向走去。既然鬼井不会再出现，那么通往此处的方法，就只剩下那条地下河。 “秦神。”王天明问，“他去干什么？” 苏拉翻了个白眼：“你傻啊，当然是去等人，走，我们过去看看，救命恩人还是要感谢一番的。” 秦止走得很快，短短两三分钟就已经到了后山的地下河入口出。 他才到洞口，就听到里面有人淌水而出的声音。 “小……” 秦止快步走上去，却在看清来人时，把满腔的话都吞了回去。 来人一脸冷漠，看上去 像是天生没有情绪的机器人般。 根本就不是薛砚舟，而是第五区负责人。 谢亦明。 “怎么是你？”秦止停下来，皱眉问，“小舟呢？” 谢亦明：“他回临铜市了。委托我来告知你一声，他很安全。” “他回去了？”秦止有些疑惑。 谢亦明难得这么多话，语气却冰冷异常：“小舟是第五区的人，我是他的上司，他的行动听我调令，秦队，你越权了。” 处置中心虽是设了总队长，但其实只能算是名义上的。强者都是难以约束和控制的，秦止也心知肚明，对其他区域的队长一般也是平级论交。 除非区域负责人做出什么违背法律、处置中心相关规定的事，秦止对于他们在辖区内的工作从不过问。 然而这一次，秦止却说：“并无越权，总队长有权调用一切处置中心的处置人。” 他停顿片刻，“包括将薛砚舟调任到第一区处置中心。” 谢亦明的回答，是指着秦止鼻尖的刀刃。 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几个玩家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那是谢亦明？” “真的是他。” “他们怎么要打起来了，妈呀，好可怕。” 两个九级大佬对峙的气势，着实令人胆寒。那边剑拔弩张，似乎难以善了。 秦止的鬼剑，也出现在掌心。 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味，一场争斗似乎一触即发。 苏拉一扯看傻了的其他两人：“愣着干什么！赶紧登出啊，他们真打起来，惨的是我们！” “哦，对对对。” 三名玩家纷纷按下了[离开］键。 [超过三分之二的玩家已经离开游戏，地图即将关闭，未登出的玩家将在倒计时十秒后，强制登出。］ [十、九、……三、二、一。186-艾头村地图关闭。］ *** 薛砚舟才下直升机，看到小飞迎了上来。 “小舟！你终于出来了！”他一脸疑惑，“对了，队长呢，队长不是去找你了？” “他去完成一点善后工作。”薛 砚舟问，“对了，谢队说你找我有急事，怎么了吗？” 小飞挠了挠头：“急事？” 他的眼神，落在手中的游戏机上，顿时话锋一转， “哦对！你先跟我去一趟临铜市，有些程序性的工作要做。整个临铜市都要大换血了。” 小飞急急忙忙拉着薛砚舟，上了直升机，向着临铜市的方向开过去。 到了临铜市，见到忙得眼袋差点掉到下巴的孙主任，薛砚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临铜市负责人葛茂，收受贿赂，瞒报橡木村度假酒店存在的异常状况，更严重的是，他被查出了和神降派的人有所勾连。 如今，葛茂已经被谢亦明废除天赋能力，锒铛下狱，暂时关在临铜市特殊监狱内。只等着完善证据链，做好材料以后，就送往总部接受审判。 除此之外，葛茂还在处置中心内发展了不少势力，埋了很多钉子。现在东窗事发，自然是要把这些和他同流合污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摸排出来。 孙主任从橡木村回来后，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完全没有睡觉，要不是有研究院开发的营养剂，他估计早就突发脑梗猝死了。 见到薛砚舟的时候，孙云智差点没哭出来。 着实是那个谢队长太可怕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抬手弄废葛茂之后，又盘问为何让薛砚舟接下支援秦止的任务。 那眼神，那杀气，让孙云智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了。 “薛先生！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孙云智把手里的文件往旁边的助理怀里一扔，“快快快，给薛先生单独安排个会议室，泡茶，把我珍藏的三十年陈年普洱拿出来。” “好的，主任。” 薛砚舟被孙主任拉着往会议室走去，才知道谢亦明到达临铜市之后干的这些事情。而谢亦明所说，在临铜市还有紧急任务等着他，指的是文书工作。 审判葛茂，需要完整的证据链，而证据链中最不可或缺的便是橡木村灵异入侵事件。 薛砚舟作为处理这场事件的处置人，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叹了口气，“还不如去找秦队呢。” 薛砚舟喜欢新鲜喜欢冒险，最头疼的就是在新鲜冒险 过后还要写这种类似小学生出游日记的东西。 小飞恰到好处地拿出游戏机：“没事，小舟，有我在，分分钟帮你搞定，你只需说下灵异源头，和几天内不对劲的地方，我这边就能帮你输出完整的报告。” 有了小飞的帮助，半小时不到，薛砚舟的处置报告就已经搞定。 孙主任一脸欣喜，拿着处置报告：“谢谢谢谢，薛先生，小飞先生，你们喝茶，我先去忙了。”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薛砚舟的视线移到自己面前的那杯热茶，抬手端起，喝了一口。 高级普洱那种独特的小芽未展的鲜嫩气息在舌尖绽开，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事情那么好搞定的话，小飞你怎么不直接在橡木村那边就帮我弄好？” 小飞干笑：“哈，哈，哈哈，我，我忘了。” 他也不想啊，可那是队长的命令，就几个字的命令。 “把人带走。” 薛砚舟在完成临铜市的文书工作后，索性和小飞一起回了新州市。 至于秦止那边，已经拜托谢亦明过去报个平安，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这些涉及到管理层面的问题，都和他一个小小的处置人预备役没什么关系。 而两位负责人，估计是要在总部待上几天，处理艾头村和橡木村事件。 回到新州市处置中心的宿舍后，薛砚舟终于有时间进到了寂灭公寓。 房间还保持着上次他离开的样子，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着几瓶打开的快乐肥宅水。 薛砚舟拿起一瓶，瓶身上还有水珠，里面还有二氧化碳嗞嗞翻滚的声音。 看来，他离开之后，这间房间内的时间就静止了。不过，他还是把手里的快乐水，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他有积分，就是奢侈。 薛砚舟的目的并不是来喝快乐水的，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呆，听了首放松心情的音乐后。 他打开背包，拿出了这段时间的收获。 一个被封印在关押盒内的鬼脸，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铜盆。 [鉴定道具。］ 过了片刻，前面的墙上出现几行字。 鬼脸（四级灵异）：是你的脸也是他的脸，你能分清是谁的脸吗？嘻嘻。 鬼盆（衍生态，一级灵异）：什么都可以装的盆，装满了，就会漫出来。可惜，它裂了。 [是否将灵异物品兑换为积分？］ 薛砚舟选了否，然后拿着两个灵异进了旁边的练习室。 他已经想好了鬼脸的用法，恰好适合他刚获得了一个技能。 进入练习室之后，薛砚舟打开了自己的人物属性。 在技能那一栏又多出了两行字。 灵能束缚（c级技能）：控制技能，时间强度视灵异能量而定。 伪装（c级技能）：欺骗他人的眼睛，需要服装辅助。 薛砚舟把脖子上的木头娃娃拽了下来，说：“喂你吃点好吃的，也不要太感谢我哦。” 上一次木头娃娃不问自取，吃掉了鬼磁带。薛砚舟本以为自己损失巨大，却没想到因祸得福，吃掉的鬼磁带进化成纯粹的灵异存在灰雾之中。 他还因此领悟了一个新的技能，寂静之夜。 不得不说，在k764次列车上和橡木村度假酒店中，寂静之夜都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再加上之前的鬼发和鬼火，薛砚舟合理推测，这个不明来历的木头娃娃吞噬灵异之后，便可以复制那些灵异的能力。 很逆天，也很好用。 直到现在，薛砚舟才觉得这笔买卖合算起来，毕竟木头娃娃这玩意儿，时时刻刻觊觎着他的灵魂，一个不小心就闹反噬。 也只有这样有意思的能力才能配得上他薛砚舟的灵魂，并且值得为之冒险。 他对木头娃娃的来历愈发好奇起来。但薛砚舟很有自知之明，如此诡异而强大的灵异，不是，他这个等级可以摸清来历的。 他始终记得一句话，灵异不能被杀死，只能被关押。 但是木头娃娃，却可以吞噬灵异，这种吞噬的能力，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一种杀死。 如果是杀死，岂不是违背了噩梦游戏的基本规则。 嘶—— 薛砚舟忽然觉得掌心一烫，下意识松手，木头娃娃直直落下。 它竟然穿透了关押盒，扑向了盒 子中的鬼脸。 薛砚舟惊呆了，能关押隔绝一切灵异的关押盒，竟然对木头娃娃无效？他算是知道，上一次这娃娃是怎么偷偷吃掉鬼磁带的了。 鬼脸扭曲起来，面无表情地一张脸上，出现了狰狞痛苦的神情。 木偶小小的身体，死死贴在鬼脸上，交错的纹路亮起点点红光，又形成了一片一片的眼睛。 不多时，鬼脸就被吞噬殆尽，地面上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盒子。木偶躺在其中，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薛砚舟打开盒子，把木偶挂回脖子上。 木偶是个狡猾的东西，它吞噬的灵异不给一点小小的逼迫的话，是不会大方放出来供薛砚舟使用的。 低级练习室内提供了不少种类的灵异，供玩家练习自己的技能。 薛砚舟找了片刻，选择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灵异。 [斩男鬼：猛男粉的它只杀男人。］ 很快，一团浑身粉红色的不明物体出现，它扭曲着，寻找着目标。很快，它找到了薛砚舟。 灵异变成粉色的烟雾，包围的薛砚舟。 窒息阴冷，在练习室内，不会死亡，却可以体会到濒临死亡的感觉。 薛砚舟现在很难受，窒息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但他没有挣扎，而是站在原地开启了技能伪装。 提示声音响起。 [缺乏道具，伪装技能使用失败。］ 再来一次，依旧是同样的提示。 [缺乏道具，伪装技能使用失败。］ 在窒息的痛苦中，薛砚舟始终保持着理智，想着自己需要伪装而成的角色。一次又一次的想。 终于，一缕灰色的雾气自木头娃娃中爬了出来。 雾气扭曲着，变成了一个灰色的鬼脸，鬼脸覆盖到了薛砚舟的脸上。 然后，空无一物的练习室内，出现了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裙的少女。而那个粉色的灵异，因为失去目标再次落在地上，变成一坨黏糊糊的不明物体。 薛砚舟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抬手在脸上一抹，那个鬼脸消失无踪。而房间中的白裙少女也再次变回了薛砚舟本人的形象。 粉色灵异蠢蠢欲 动，薛砚舟抬手，一刀将其钉死在了地板上。 [恭喜玩家，技能升级。］ 伪装+：可以伪装成任何你记住的人形生物，无需道具，时间和迷惑性视伪装对象强度而定。 强度？ 薛砚舟打开伪装，在脑海中想着谢亦明的脸。 [技能使用失败。］ 果然，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导致伪装技能失效。 不管如何，经过升级后的技能，使用起来要方便得多，不需要再去脱别人的衣服了。 薛砚舟可不想为了使用技能，被旁人当成变态。 第二天，薛砚舟离开处置中心，回到新州大学，再次过上了平凡的大学生生活。 半个月之后。宿舍。 向松推门走进来：“小舟，走走走，我请你去吃李叔烧烤。” “李叔烧烤？”薛砚舟愣了一下，“那家店不是在北城吗？打的过去都要大半个小时，现在九点多，门禁前赶不回来吧。” 向松：“你不知道吗？理工那边开了家分店，最近可火了，我叫理工的朋友帮忙占位的。徐城和卢文明先过去了。” 新州理工大学和新州大学是邻居，骑车过去只要十来分钟。 薛砚舟皱了皱眉，想起李叔烧烤店那香到令人抓耳挠腮的感觉，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李叔烧烤店开了这么久，处置中心那边也没有接到相关灵异事件报案。 “小舟，他们打电话来催了。” 薛砚舟：“哦，好，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没想到，推开洗手间的门，他却看到了寂灭公寓。 [你好，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寂灭公寓。］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现在请抽取您的随机副本。］ 薛砚舟：“……” 最近的事情一桩连一桩，他倒是差点把这事忘了。 又到了一月一次的强制副本时间。 他抬手，按下按钮。 屏幕上的画面疯狂滚动起来，然后一副缩略图高亮。 [233-网络时代（中级）］ 啧。 又是中级副本。 薛砚舟微微皱眉，不过，这个副本的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网络时代？从名字看起来这似乎是个非常大的副本，但是只有中级的话就说明地图不会很大。 很矛盾。 薛砚舟顿时起了好奇心，立刻点开cg动画。 缩略图放大，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个房间。 主人公的视野，从床上起来，黑灰色的房间，到处都是闪烁的屏幕，布置风格很像是薛砚舟看过的科幻片。 主视角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然后开门出去，房子不算很大，一房一厅一个卫生间，没有厨房。 客厅倒是挺气派，整墙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光怪陆离的霓虹世界。 只是，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不见天日的尘土。 旁白声响起。 核爆纪元233年，外面依然充满着核辐射，我们只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但所有人类，拥有极为精彩的网络生活，无需离开房间，也能生活得很好。我们的物质和精神需求都能借由网络满足…… 画面突然像是被干扰一样，发出刺耳的白噪音，一行血红色的字体跳了出来，伴随着语调奇怪的电子合成音。 [欢迎来到网络时代，一个你来了就不想走的美好家园。：）］！ 第51章 网络时代 网络时代？核爆纪元？ 薛砚舟站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副本有意思极了。从刚才的开场动画可以看出，玩家进入之后，应当是只能在自己家中活动。 如此狭窄的空间,一旦发生灵异事件,那真是非常刺激的事情。 而且，似乎还无法逃离房子,去到外面的世界。 因为,外面的世界满是核辐射，出去之后,虽然可以逃离被灵异杀死的命运，却也会死于过量辐射。 真是有意思。 不过，这需要做一些相关准备。 薛砚舟先试了一下,主城商城出售的防辐射服,点下购买按钮之后，跳出提示。 [警告：该道具禁止在233-网络时代副本使用,请问是否需要购买？］ 主神商城虽然黑，但还是有底线的。起码，在购买物品时会提示一句该物品不能在副本中使用。 当然不买。 积分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在兑换了低级练习室之后，薛砚舟又回到了赤贫线上，积分还是精打细算来的好。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升属性。 秦止说得对,握在自己手中的实力才是最可靠的。无论是武器还是木头娃娃,都不属于自己。 薛砚舟要做好在极端情况下失去这些外物的准备,思来想去,倒是新手玩家惯用的加属性点，才是最可靠的了。 至于技能，靠自己领悟就好,没必要把宝贵的积分花在上面。 换做任何一个玩家，听到薛砚舟这样的想法，估计都要以为这人魔怔了。 领悟技能，这简直是几率小到极致的事情，不然主神商城里那些可以领悟技能且成功率只有“0.01%”的灵异道具，也不敢卖那么贵了。 毕竟，自行领悟技能的几率，远远小于0.01%。 薛砚舟在敏捷和体质上各加了几点，把积分用的差不多之后，正准备进游戏，却发现门上红色的倒计时居然卡住了。 [10］ 明明还有10秒钟就要进去，数字却不动了。 过了片刻，整个房间闪起了红色的灯光，墙上跳出一个警告框来。 [通知：系统 临时升级，请玩家耐心等候地图开放，为了避免错过进入游戏的时间，请各位玩家暂时不要离开寂灭公寓，等候进一步的通知。］ 薛砚舟：“黑心主神，突然升级，起码给个补偿吧，这么抠门，游戏迟早倒闭。” 然而，主神不怕倒闭，完全没有补偿玩家的意思。 薛砚舟在房间里待了几分钟，发现完全没有开地图的意思，决定到楼下公共区域逛一逛。 说起来，在搬入寂灭公寓之后，他还没好好在公共区域参观过。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现实生活又接连遇到灵异入侵事件，导致他离开寂灭公寓之后，根本就不想再和相关的东西接触。 也就一直没有进入寂灭公寓，直到第二次的强制副本开始。 做电梯，下到一楼，薛砚舟在主神处花一级分，买了个导游手册，开始逛186号公寓。 公寓的面积很大，几乎可以满足吃喝玩乐的一切需求。 在食堂区域，纯白装饰的食堂整洁明亮，环境清幽，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只需做到座位上，花少许积分就能享用各世界的标志性美食。 薛砚舟试了一下，发现除去那些常见的菜谱之外，还有什么油炸九头虫，爆炒史莱姆之类匪夷所思的菜。 估计是来自于其他编号的世界。 他犹豫片刻，还是起身离开。 薛砚舟的好奇心，并不包括对新鲜食材的探索欲望。 离开食堂，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资料室。 寂灭公寓的资料室，并不像是外面现实世界里的档案室，那样立着一排又一排的铁柜。相反的，更像是布置精巧的咖啡厅。 资料是分为室内和室外两部分，外面是仿自然的布景，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几方面来说，都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 给予你全身心的放松，徜徉在知识的海洋。 当然这些都是来自于主神出品的导游地图中的介绍，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啊，不对，是积分。 室外这些环境优美的座位，要收钱的。薛砚舟走进去，找了个室内的座位坐下，不想多花一点积分。 他登陆，连接主神。 万千星海之中，出现了点点光球。看来 ，主神的忽然升级，导致导致所有玩家都登录了主神。 世界对话框正在疯狂滚动。 [什么情况？我正准备进副本呢？］ [不知道啊，我在寂灭公寓混了十几年了，第一次听说主神升级。］ [升级后副本难度不会更大吧，不要啊，我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副本难度增大倒是小问题，怕就怕主神搞氪金系统，积分战士横扫一切。到时候，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就变成氪佬的游戏体验了。］ 这位玩家一看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从事游戏开发工作的，对游戏内的骚操作如数家珍。 然而，不管玩家怎么议论纷纷，也没有人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薛砚舟看了几眼，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打开搜索框输入了几个字。 [186-艾头村］ 玩家之间不能交流关于副本的具体信息，主神自然也不会提供和副本通关有关的信息，但是，每一个玩家都可以通过搜索观看这些副本的开场动画。 有些经验丰富的玩家甚至能通过开场动画从中推断出不少信息，做好相应的准备。只是这种事情就像高考前的押题一样，准确率不高，中了就几乎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 这些玩家甚至出了押题宝典，放在二手商城上卖，要价还挺高。仿佛是高中跳蚤市场上出售的学霸笔记。 很快，一个缩略图跳了出来，正中央是一个熟悉的村庄。 艾头村。 薛砚舟点开正准备看看艾头村的开场动画，却没想到又是一个警告框跳出来。 [地图升级中，请耐心等待。］ 他微微一愣，又在搜索框输入了几个字。 [186-橡木村］ 这次跳出来的缩略图是灰色的，选择的话，跳出来的字有些不同。 [地图载入失败，副本已删除。］ 还好，他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橡木村度假酒店的灵异入侵事件已经彻底解决。 薛砚舟看起来吊儿郎当，干什么事情都不走心的样子，但是做任务还是挺认真的。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让186号世界同寂灭之地彻底分离。 然而这个看起 来明显是个长线任务，那么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恰当的做一些事情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加入处置中心，减少灵异入侵的区域。 突然，薛砚舟的私信聊天框上闪了一下。 他点开，发现居然是顾远洲。 [顾远洲：这么巧，过副本吗？］ [薛砚舟：对呀，随机到一个叫网络时代的中级副本。］ [顾远洲：你在哪我过来找你，或许可以给你提些参考意见］。 [薛砚舟：主神不是禁止玩家之间交流副本信息的吗？］ [顾远洲：规定是死的，但总是有些小方法可以规避一二。］ [薛砚舟：那就谢谢顾队了，我在资料室。］ 退出游戏大厅之后，系统还在升级之中，没有提示薛砚舟立刻进入游戏。只要人在寂灭公寓中，倒计时到了以后，人就会被传送到游戏里面，倒是不用担心，因为错过强制副本而接受惩罚。 “小舟。” 薛砚舟等了片刻，看到顾远洲走了过来。 “顾队，好久不见。” 顾远洲：“到外面说，外面环境好一点，安静。” 有大佬玩家愿意付积分，薛砚舟自然是却之不恭。跟着顾远洲到了外面的休息区，两人坐下。 “听说你不久前接连解决了两次灵异入侵事件？” 薛砚舟点头：“嗯，其实我本来就是去找徐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运气。”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还不是招鬼体制带来的负面效果。 顾远洲问：“你现在对于灵异的恐惧，是否能减轻几分？我记得你在资料上填过，在面对灵异时会不自觉地手脚冰凉，颤抖不已。” 没想到，顾远洲居然相信他说的话。在这方面薛砚舟是真的没有骗人，从头到尾，他都很怕鬼。 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在恐惧之下，头脑会更加清明而已。 顾远洲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相信你怕鬼这件事。” “嗯。” 和顾远洲这样的人交流很轻松，薛砚舟点头，“当初小飞看到我这份资料的时候，还让我不要乱填，没一个人信的。没想到 ，您能相信。” 从顾远洲的为人处事可以看出，这人疑心颇重，并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表露出最为真实的一面。 他永远完美，也永远不真实。 顾远洲：“没什么，你说的，我都信而已。” “……” 薛砚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顾远洲转开了话题。 “秦队和谢队在橡木村事件之后闹得很僵。” “啊？”薛砚舟的确不知道这件事，这大半个月以来，其他和处置中心有关的人，似乎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什么总部什么研究院，甚至连新州市处置中心的人，都没来打扰他平静的大学生活。 顾远洲：“你出了副本又接连遇到两起灵异入侵事件，按照处置中心的规定，是会有一个长假的。毕竟，面对灵异事件，会给人太大的心理压力。处置中心也不想稀少的处置人心理出现问题……” 他停顿一下：“曾经，发生过处置人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灵异反噬的，教训太惨重。” 薛砚舟点了点头：“秦队和谢队是怎么回事？” 顾远洲：“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俩在处理艾头村和橡木村事件时，分歧很大，最后在总部训练场打了一场，才消停下来。” “现在是多事之秋，大家心理压力都很大。” 薛砚舟没再多问，队长级人物间的事情，不是他这个新手预备役可以过问的。 “对了，顾队，我随机到的是网络时代这个副本，看起来很诡异。” 顾远洲：“这个副本我没有进过，不过，刚才我看过开场动画，是末世废土类的副本，活动范围只有自己的家。” “嗯？” “这种类型的副本，你要牢记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玩家。就当这是一个单人副本，把玩家也当成npc。” 薛砚舟还想问些什么，却看见一扇门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门上鲜红的倒计时已经再度开始跳动。 [十、九、八……］ 薛砚舟起身：“谢谢顾队，我要进副本了。” 他正准备转身，忽然见顾远洲递了个东西过来。 那是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蓝色，看起来像是手工叠成。 顾远洲：“祝你好运，拿着它说不定会有好事情发生哦。” 薛砚舟接过来，放进口袋：“谢谢。” 然后，他转身推开了门，正式进入副本——网络时代。 *** 薛砚舟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天花板，金属风格的装饰，两条金色的灯带灯带中是绿色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9月1日，天气阴，温度-43c，室内温度26c。 他在自己的房间，才刚从床上醒来。 叫醒他的是一旁的闹钟，薛砚舟向床头柜一看，发现闹钟也是一块光屏，上面除了有今天的日期之外，还有备忘录。 9月1日，开学第1天。 除此之外床头柜上还摆着一张学生卡，上面的头像是薛砚舟的照片，看来在这个噩梦游戏副本中，他是有身份的。 薛砚舟，未来中学高一新生。 他起身，环顾眼前这个约摸10来平米的卧室，正对着床的地方是一块感应光幕，似乎是感应到他起床，上面开始播放着风景视频。 [要看新闻吗？］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好的。” 屏幕应声切换成了新闻频道，主播看起来不像真正的人类，应该是虚拟主播。她嘴角挂着制式化的笑容，声音清脆明亮，很有活力。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尤其是学生朋友们，今天是开学第1天，请各位学生做好上网课的准备哟。网课期间，请学生朋友们认真听讲，不要切出去打游戏哦。］ [为了杜绝学生在网课期间，经常切出去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这种现象，在联合家委会的强烈要求下，xt公司推出了全新的咚咚网课app。据开发人员介绍，该款网课app可以连接家长个人中心端口，方便家长随时随地了解孩子的听课情况……］ [近日，不少直播平台被曝出拖欠主播工资，套路观众打赏等恶劣行为，再次，本台呼吁各位市民，直播有风险，签约需谨慎……］ 随便看了几条新闻后，薛砚舟算是知道这个网络时代的基本情况。 由于这是一个核爆过后的世界，即使过去了 200多年，外部的核辐射对于人类来说依旧是致命的。 为了防止辐射带来的种种坏处，人类一开始选择在地底活动。 但是，在地底的生活，导致人类出现集体的心理问题，各种暴力犯罪、群体自杀层出不穷。 有关部门便制定了重返地面计划。 计划推出十年之后，有科学家研究出了可以100%隔离辐射的特殊玻璃和建筑材料。虽然，人类依旧无法在外界自由活动，但却已经能够回到地面曾经的家园。 现在便是回到地面的一百年之后，整个世界几乎已经开始正常运转。 即便科技在不断发展，能100%防辐射的隔离服依旧十分昂贵且有使用次数。因此，除非从事特别工作和必要的场合，人们几乎是足不出户。 相应而生的，便是网络的蓬勃发展。人们可以通过网络解决一切需求，学习、工作、娱乐。 滴滴滴—— 房间内的备忘录又响了起来，提示声响起。 [未来高中的开学典礼将在一小时后开始，记得要穿上新的校服哦。不要忘记洗漱，吃早餐，以充分的精神面貌认识你的新老师和新同学。］ 当然，开学典礼也是在网络上举行。 刚开始进入游戏，最好还是按照规则走下去，以免在不知情的时候触犯规则，被灵异杀死。 薛砚舟打开衣柜，看到了，挂在里面的白色衬衣和藏青色西裤，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藏青色的外套，外套的胸前有一个繁复的标志，下面写着未来高中4个字。 看来这就是校服了。 他换好校服，拉开卧室门，准备到浴室里去洗漱。 一打开门，薛砚舟就看到对面也是一个房间门，这是很典型的4室2厅设计。长长的走廊，错落的风扇，这几个门走廊尽头应当就是主卧。 薛砚舟走过去敲了敲门，没人应声，门口的电子屏幕跳动几下。 [现在为您播放留言，来自妈妈。］ [舟舟宝贝，今天是你高中开学第1天，很遗憾，爸爸妈妈还在工作岗位上不能回家参加你的开学典礼。好在家里还有哥哥在，不要跟他闹脾气了哦，听哥哥的话，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对了，还有不要 忘记叫弟弟起床哦。爱你。］ “……” 这家里居然是三兄弟的配置，薛砚舟的身份是老二，他不太喜欢这个数字。 不过，薛砚舟还是转身，敲了敲在主卧对面，贴着一个骷髅头，一看就是中二少年卧室的房间。 骷髅头下还写了一行字。 [敲门者，杀无赦——小凡］ 看来这就是三兄弟里的中二弟弟，薛砚舟敲了敲门，履行作为哥哥的义务。 “喂，起床啦，准备上网课啦。” 没有回音。 薛砚舟又敲了敲门，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不明物体砸到门上的声音。 “起床了。妈让我叫你。］ 总算从里面传来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知道了，别烦我。” 很好，看来弟弟不是玩家，只是个npc。毕竟没有玩家能心大到这个地步，游戏已经开始，还能蒙头在床上睡大觉。 薛砚舟转身，反正他已经按照“妈妈”的留言叫过了，那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现在不知道哥哥是谁，是玩家还是npc。薛砚舟希望是npc，这样可以任凭自己发展。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套房子只有他一个人是玩家的话，想想还有些可怕。 怀着复杂的心情，薛砚舟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正准备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他整个人都傻了，千算万算，薛砚舟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站在浴室里的人，居然是顾远洲。这怎么可能，顾远洲是九级玩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中级副本。 此前，秦止也曾经进入过艾头村副本，但情况不一样，艾头村副本是在186号世界，是他们的原生世界。 而这个233号世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怎么了？睡糊涂了？忘记今天是开学典礼了吗？”“顾远洲”表情十分淡定，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 原来，不是顾远洲，是npc啊。 薛砚舟眨了眨眼，吐出两个字：“哥哥？” 眼前清隽的青年，突然笑了，笑意如春水般融化了浑身的冷意：“你要这么称呼我的话，我也不介意。” 薛砚舟一 愣，不敢置信的问道：“顾队，还真的是你？” 顾远洲在唇边比了个手势，低声说道：“在副本里，你最好以我的称呼，叫我哥哥。” “好吧，哥哥，你怎么在这？”薛砚舟干脆利落的改了称呼，问。 顾远洲说：“不用急，你先进去洗漱，我去准备早餐，我们在餐桌上说。” 也是。 一小时后，未来高中的网络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从各种备忘录和来自“妈妈”的提示可以推测，开学典礼是重要情节，绝对不能错过。 “好。”薛砚舟点头，走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他从浴室走出来，转过拐弯处，映入眼帘的景色着实有些震撼人心。客厅和餐厅连为一体，整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外面便是光怪陆离的未来之城。 最引人注目的是螺旋状的一对双子塔，高耸入云，通体都装饰着金色的霓虹灯条，看起来气势逼人。 双子塔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光学屏幕，屏幕里正在播放着广告，快速闪过的各种镜头，每一个镜头都是主播在展示不同的才艺，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 黑猫直播，为您架起通往未来的双翼。 现在时间是上午8点，然而天空依然黑沉沉的，没有阳光。不过，在无数霓虹灯光的装点之下，这种不见天日的景色似乎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一座一座的摩天大楼，中间并没有道路，因为这个世界的道路都建设在地底。令薛砚舟感到意外的是，看起来是静态的画面之中，竟然有点点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在四处飞舞。 “那是智能无人机。” 薛砚舟转身，看到顾远洲拿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在这个世界，所有物流配送都采用智能无人机。” 薛砚舟走过去，算是明白了，在客厅玻璃的一角那个巨大的黑色装置是什么，原来是智能无人机的配送口。 货物由无人机放到配送口，直接拆掉可隔离辐射的外包装之后送入屋内。 餐桌上的菜色算是丰盛，竟是热腾腾的三碗牛肉面。 薛砚舟偏好中式早餐，本来还以为在这种未来世界需要吃营养剂，能有这样的餐食着实是意料之外。 “快吃吧。”顾远洲说。 薛砚舟坐下，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顾远洲：“今天时间仓促，我直接在网络上叫的外卖，由无人机配送过来，味道可能没有自己做的那么好，等待会儿上完课了，我买点食材自己动手，比这碗面味道好。” 薛砚舟：“不用麻烦您了。” “小舟，你还是没有习惯这个身份，跟哥哥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应该直接点菜。” “啊。” 薛砚舟反应过来，眼前的顾远洲身份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是他的哥哥。 “哥哥，你现在算什么身份啊？” 顾远洲：“我是未来高中的老师，你忘了？” 他停顿片刻，把椅子往薛砚舟的方向拉了一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不算玩家，你把我当可以交流的npc就好，除此之外，我什么能力都没有。” 顾远洲指了指房间的角落：“网络时代，爸爸和妈妈随时可以知道我们在家里做什么。” 薛砚舟也凑过去，轻声问：“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你……” “是千纸鹤，千纸鹤会实现你的愿望。” 薛砚舟反应过来，他一看背包，发现千纸鹤已经消失不见，留在格子里的是一堆灰烬。选中灰烬后，显示出来的说明是。 [千纸鹤（已使用）：你的心愿实现了吗？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那个蓝色的千纸鹤，估计是个灵异道具，可以让使用者见到想见的人。 刚才，在进入副本的时候，薛砚舟还真的是在想顾远洲。倒也没有别的意思，而是一种思维惯性，他和顾远洲的对话是被进入游戏的通知打断的。 进入游戏时，留在薛砚舟视网膜上最后的印象便是顾远洲。 不过也好，就算顾远洲的身份变成了npc，任何天赋技能都无法使用，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玩家。 在噩梦游戏的副本中，有时候经验和直觉，比技能更加重要。 薛砚舟：“哥哥，你教什么科目的？” 顾远洲说：“数学，而且就是这么凑巧，我是你们班的班主任……” 话未说完，里面房间门打开，有人骂骂咧咧地走来 出来。 原来，中二弟弟小凡总算是起床了，他顶着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头发，直接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就要吃早餐。 或许是感觉到了薛砚舟的视线，他瞪了过来：“是不是你告状的？妈妈夺命连环扣把我吵醒了！” “小凡。”顾远洲说了一句。 “干嘛？你是想帮他吗？”小凡摆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顾远洲：“你不洗漱吗？” “关你屁事。” “我记得，这个学期的分班，琳达被分到你们班上了，待会网课你是不准备开摄像头了？” “艹！”小凡把筷子一甩，快步走进浴室。 看到薛砚舟投过来的好奇目光，顾远洲解释道：“琳达是他暗恋的女神，小崽子在意形象。” “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洲指了指太阳穴，说：“背景故事，都装在里面呢。” 薛砚舟笑了笑，错过去轻声说道：“当npc好像不错，天然就知道不少背景故事不像玩家，还得冒着生命安全去收集资料。” “可我现在是弱不禁风的普通人，遇到危险的话，只能仰仗弟弟你的保护了。”顾远洲说，“而且，通关了也没积分。” 简单来说，顾远洲完全是陪同薛砚舟过副本的，没有任何好处。 “真是……” 顾远洲：“不用道歉，对于我来说，远比过副本有意思。好了，准备参加开学典礼了。” 网课需要用电脑设备，设备都在书房。 两人从浴室路过的时候，中二弟弟恰巧开门，也没搭理他们，直接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薛砚舟：“你不去上课？” “我在房间上，少来烦我。” 话音才落，屋子里又响起机械的备忘录声音。 [温馨提示，上网课期间，请不要切出去玩游戏。］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烦死了！” 小凡甩门进了房间。 薛砚舟则是抬头，看了看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可是，刚刚那个声音，分明是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看看笔记本。”顾远洲忽然说道。 薛砚舟明白，对 方说的是规则笔记本。不合常理的地方，一般都会存在围绕灵异源头形成的特有规则。 黑色的笔记本，翻开之后，里面竟然只有一行红色的字迹。 [主线剧情尚未开启，规则无法显示］ 好吧，看来，参加了未来高中的开学典礼，才能激活规则笔记本。 “走吧，进书房。” 书房很大，面积几乎和客厅差不多。 想来也是，生活在其中的人，大多数的时间都会花在书房的电脑前面。 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展出全息技术，但电脑屏幕却足够大，键盘是光学键盘，也可语音操控。 书房里，有五张书桌，书桌之间都有空隙，并且还有隔板和门。关上门之后，就是独立的小空间，足够一家五口在书房内同时工作学习。 其中一张书桌是空着的，里面的电脑被搬走来，看来那就是小凡的位置。 顾远洲走到最靠角落的一张：“小舟，你在这边，我在你隔壁，时间差不多了。” “嗯。” 薛砚舟走进去，关上了门。他戴上耳机，打开电脑。 开机画面过后，跳出一行提示。 [请读取指纹］ 薛砚舟放上手指。 [匹配成功］ 桌面上，有各式各样的图标，其中未来高中的图标摆在最中央，薛砚舟点开，又按照提示刷了自己的学生卡。 进入之后，又是一行提示跳了出来。 [你好，根据最新要求，请下载xt公司的咚咚网课，点击跳转下载。］ 薛砚舟按照提示按下，没想到，眼前的屏幕却像是受到不知名的干扰，闪动了一下。 其实，这个闪动极其迅速，眨眼间就恢复正常。快到容易让人觉得，这不过是普通的显示器频闪罢了。 但薛砚舟极其敏锐，他还捕捉到了刚刚那个瞬间，从耳机里传来的“滋啦——”声。 网页加载似乎有些缓慢，先出现的是一片白色。 然后，忽然，跳出了鲜红的屏幕。 屏幕中央，有一个图标，图标很简单，就是“咚”字。 很快，app的说明也跳了出来，黑色的字体 在红色的底图上看起来有些刺眼。 [咚咚网课，tx公司开发的最新网课软件，请不要在上课期间切出去做其他事情哦，你的小动作，会被老师发现的。］ 请问，是否下载该软件？ [是］[否］ 这软件看起来就不对劲，而且，薛砚舟记得在房间里看新闻的时候，明明说的是xt公司开发的咚咚网课，根本不是什么“tx”公司。 他毫不犹豫地把鼠标移向[否］，没想到，在鼠标移上去的瞬间，[否］字变成了[是］。 “！” 薛砚舟移开鼠标，却没想到，屏幕上鼠标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一个[是］字。 [是］[是］[是］[是］…… “是”字越来越多，越来越扭曲，最终布满整个屏幕。 “下载一个试试吧，很好玩的哟~” 忽然，耳机里传来诡异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身后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艹！” 薛砚舟猛地起身，身下的电脑椅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重重撞上了小隔间的门。 他直接去按关机键，却发现主机重新启动了，屏幕却还亮着。那些[是］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在红色的背景之上，竟是仿佛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脸。 薛砚舟直接抬手，正准备到处匕首一刀把电脑给拆了的时候，整个房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了？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响起的是顾远洲的声音：“小舟，我想你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刚刚我把电闸拉了，现在还好吗？” 薛砚舟拉开隔间的门，“哥，你看屏幕上……” 没想到，屏幕已经暗了下来，再次通电打开之后，那个诡异的界面却不见了。 通过未来高中的app跳转过去，直接就跳出了正常的下载界面，而不是那个满目鲜红的诡异网页。 薛砚舟拿出了规则笔记本，翻开。 果然，那行红色的字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浮现出来的规则。 [因为本年度的辐射值依旧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请全体师生继续在家中进行线上教学活动。以下，是一些网课须知，希望对您的学业有所帮助。］ [第一、请下载xt公司新开发的咚咚网课app，请注意，图标颜色不是红色的，也不是“tx”公司。如果下载了错误的app，那就祝您好运吧。：）］ [第二、上网课期间，请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不要切出去干其他与课堂无关的事情。否则，你的老师将通知你的家长，必要的话，老师将上门家访，与家长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第52章 网络时代 那个奇怪的app,果然有问题。 网络时代的主线剧情正式开启。 薛砚舟转头，看向顾远洲，却见对方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顾远洲的意思,顾远洲现在的身份是npc，在噩梦游戏中,所有人的行动都要符合游戏中某些既定的规则。 违反规则,等待着的便是死亡。 即便是npc，也不能违反规则。在之前的大西洋百货中,薛砚舟已经充分的了解了这一点。 玩家不会和npc讨论规则笔记本上的事情,所以薛砚舟也不能把任何与规则笔记本有关的信息告诉顾远洲。 他停顿一下，问：“哥哥，你刚才下载咚咚网课app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个黑色的页面,里面有一个红色的咚咚网课。” 顾远洲：“我是老师,咚咚网课app在测评的时候，我们全体老师就已经使用过了,网课app的图标是蓝色的,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他抬手,摸了摸薛砚舟的头：“好了,我知道你有点开学综合症,习惯就好，新的app很好用的，起码能让你有真的在学校上课的感觉。好了,开学典礼快开始了，乖乖上课吧。” 薛砚舟点头，“好的，哥哥。” 从顾远洲的举动看来,这个app虽然不正常，但只要下载的正确的app，就暂时是安全的。 “我走了。”顾远洲又看了一眼屏幕，确定 说完之后，他看到顾远洲关上门，眼角余光飘过小隔间顶上的那个摄像头。摄像头上的红色光点闪了闪，很安静。 可是，薛砚舟觉得刚才有人在看自己。 是“妈妈”？还是“爸爸”？ 他想不明白，拉过电脑椅，再次坐了下来。 下载了正确的“咚咚网课app”之后，他顺利进入了未来高中。 出乎意料的是，点开app之后，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是一个学校大门，上书四个金色的大字。 未来高中。 [请使用键盘wasd键，控制行走方向，按下shift键可以奔跑。］ [温馨提示：在校园内，除非紧急情况，请勿奔跑。被教导 处的老师抓到的话，可是要扣操行分的哦！］ 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一个教学类app，居然搞得跟3d游戏一样。怪不得刚才顾远洲说，全新开发的app能让学生有更加身临其境的上学感觉。 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发展方向，果然是向着全息技术一往无前。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就会出现躺着就能连入虚拟网络世界的营养舱。 科学家也不用苦恼怎么降低辐射值，怎么降低防辐射材料的成本，大家都在虚拟世界生活就行。 薛砚舟吐槽完毕，操控代表自己的小人，向着校门口走过去。 门口，居然还有保安。 他看到保安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薛砚舟拿过一旁的耳机戴上，里面传来保安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 [请出示学生卡，在刷卡器上验证。］ 薛砚舟拿起校园卡，在屏幕旁的黑色刷卡器上滴了一下。 很快屏幕上跳出了他的个人资料。 姓名：薛砚舟 性别：男 年龄：16岁 班级：高一（81）班 这所未来高中，居然有这么多个班级。 现在都是上网课，学校不用提供场地，索性就把所有教学资源都整合到了三所学校。 未来小学，未来初中，未来高中。 整个城市的学生，都在这几所学校就读。 进去之后，就是一张地图，选中地图打开之后，里面显示了学校里的各类设施。薛砚舟选中教学楼，在下拉的列表中找到高一（81）班的教室，点击进去。 “！” 这什么玩意儿。 薛砚舟向后一仰，差点没被忽然出现在屏幕上的诡异画面吓得从椅子上翻下去。 屏幕上，是一张又一张的课桌，布置和他曾经就读的高中没有太大区别，可问题是，每张课桌上都摆着一个头。 而且，还不全都是人类的头，其中还有些千奇百怪的头，包括熊猫人表情包之类的。 看起来荒谬好笑又诡异。 很快，屏幕上跳出一个弹窗。 [请选择你 的头像。］ “……” 原来，摆在课桌上的头都是由学生们自己选择的头像，怪不得会出现如此离谱的场面。 薛砚舟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选择了自己在学生证上的那张一寸证件照。 他的头像出现在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老实啊！］ 一行字，从旁边的“吔屎啦”表情包头顶冒了出来。 薛砚舟看了下他座位上的名字，显示叫吴睿。在这个副本中，毕竟是有身份带入的，很快薛砚舟便知道了，这个吴睿是谁。 从小学到初中，他们都是同班甚至同桌，还曾经见过一面，算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了。 薛砚舟在下方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 [我觉得，开学第一天还是老实点好，给老师一个好印象。］ 话音才落，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讲台上，出现了一张半身照片。说实话，看起来也很是诡异，只是照片里的人长相极其清俊。 明明是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的简单证件照，却能因为优越的长相有种精修杂志照的感觉。 头顶的弹幕疯狂飘过。 [卧槽，这是我们的班主任吗！］ [这长相，不去当颜值主播，居然当个平平无奇的高中老师？真是太浪费这张脸。］ [老师，有女朋友吗？］ [你发什么疯，学校禁止师生恋。］ [问问不行吗？问问我脑补啊，反正脑补又不是罪。］ 场面之混乱，一言难尽。 站在讲台上的英俊老师，自然是薛砚舟的熟人，他这个副本里的哥哥，顾远洲。 薛砚舟低声笑了笑，心想这个荒谬的世界规则，倒是挺有意思的。 然后，站在讲台上顾远洲，抬手，按下禁言按钮。 乱七八糟的弹幕一扫而空，总算是有了些正经课堂的样子。 他温和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各位同学，欢迎就读未来高中，为了你能拥有一段快乐的高中时光，请熟悉以下规则，并严格遵守。” “首先，请把你们的头像，换成标准的一 寸证件照，请使用本人头像，不要使用网络图片，更不能使用非人类生物的图像。如拒绝更换头像照片，教导处将予以扣减操行分。” 薛砚舟摸出了规则笔记本，果然，上面出现第三条。 [第三、上网课时，请填写真实有效的个人信息，使用本人头像，这是在网络社会通行的准则。］ 黑色规则，代表安全。 “上课期间，请不要随意打开麦克风，这样容易导致同学们的耳机里出现干扰噪音，影响到同学们的学习。” 顾远洲继续说道：“当然，每节课老师都会预留出提问时间和交流时间，供大家发言，请检查你的麦克风，可以正常使用，并且可以清晰准确地传导出你的声音，而不是奇怪的白噪音。” “对了，最重要的一条，请不要在网课期间，切屏出去干其他的事情。即使——” “滋啦——” 薛砚舟的耳机里，忽然传出刺耳的白噪音，完全把顾远洲之后话语的内容掩盖过去。 “第六排的马雯雯同学，请你关掉你的麦克风。” 原来，是后面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麦克风对顾远洲的讲话内容造成了严重的干扰，造成后面的内容完全无法被听到。 但不知为何顾远洲也没有再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而是说道：“现在，请同学们切换到综合频道，参加未来高中的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倒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的。 校长也是在家里，打开摄像头之后，巨大的屏幕中便只有校长那一张戴着眼镜的严肃的脸。 他啰里八嗦地发言发了一个小时，薛砚舟怀疑，在这一个小时里，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切出去打游戏了。 毕竟在高中，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要这些正是叛逆的高中生遵守规则，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挨到所有领导都发言完毕，时间已经到了中午12点午餐时间。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未来高中，开学典礼结束，下午为休息时间，请各位同学熟记课表，做好预习。］ 薛砚舟把耳机脱下，扔到一旁，伸了个懒腰。 他正准备下线，却看到屏幕上弹出来一 个私聊框。 正是他的同桌吴睿。 [薛砚舟，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去黑猫平台注册当主播的事情啊，我打听过了，这平台福利不错的，未成年人只要监护人签字就可以了。］ 薛砚舟一愣，问：[当主播为什么要当主播？］ 吴睿：[不是你说的吗，父母赚钱太辛苦，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你不想他们在外面从事危险工作，自己要是能帮忙赚钱，补贴一下家里，或许他们也可以在家里工作。］ 看来，这一段是游戏的前置剧情了。 留守儿童，期待在外工作的父母回家，也是人之常情。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薛砚舟这个身份唯一能合法赚钱的也就是当主播了。 他说：[嗯，我考虑一下。］ 吴睿二话不说的甩了一个链接过来。 [你点这个，内部推荐，我可以拿点分成，而且审核也会快一点。］ [好。］ 薛砚舟下线。 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点不明链接，看不到真人，这个吴锐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就算是强制的剧情线，也得做好万全准备再去下载那个app。 咚咚—— 有人敲门。 顾远洲的声音响起：“小舟，吃饭了。” “来了。” 他起身，来到餐厅，发现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两荤一素，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坐下尝一下。”顾远洲道。 两人都没有去叫中二弟弟的意思，从小凡的人设看来，去叫他只是吃力不讨好，没必要过去挨骂。 薛砚舟尝了一口，有些吃惊。 鱼香肉丝很符合他的胃口，无论是调味还是里面食材的配比。他喜欢泡辣椒更多，少糖的调味，且喜欢木耳的爽脆口感，不喜欢太多的胡萝卜。 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 “这是……” 顾远洲说：“吃早餐的时候说过，中饭和晚饭我动手做。” 他眼睛弯了弯，视线在薛砚舟身上一扫：“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常菜， 营养更丰富。” 为了符合人物设定，此时十六岁的薛砚舟，比顾远洲整整矮了一个头。 薛砚舟很久没被当成小孩子看过了，他翻了个白眼，说：“那是不是每天早晚还得喝一杯牛奶？” 顾远洲笑道：“我已经订好了。” “……”薛砚舟说，“没想到，你照顾起人来还挺熟练的。” “我是你的哥哥啊。” 薛砚舟：“听起来，您像是曾经照顾过弟弟？” 没想到，顾远洲忽然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开口。他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很少会有这样冷场的时候。 薛砚舟想，自己刚才那句话或许是戳中了对方心里什么伤心事了。虽说顾远洲这人心思有些深，但对自己不错，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他并不准备和对方把关系闹得太僵，索性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 “不，你永远不用向我道歉。” 薛砚舟不知说些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顾老师，刚刚在课堂上，被白噪音打断的内容是什么？” 他停顿一下，“能说吗？” 顾远洲：“当然，我是个老师，老师理应为学生解惑。那句话的后半段是，即使发现屏幕中的同学，头像开始扭曲，也不能切出去玩游戏，因为这款app才刚刚发布，只是小小的bug而已，技术人员会很快修复。” “……” 薛砚舟低头，拿出了规则笔记本。 第二条规则后面，多出了一行红色的字体。 标红的部分：[即使屏幕中的同学或者老师的头像开始扭曲，或者是眼睛流出红色的粘稠液体，也请不要切出去干其他的事情。请认真听讲并做好笔记，不要关注学习之外的事情。］ “这是红色……” 顾远洲说：“我还是有用的对吧？即使受规则限制，但合理规避的话，能省不少功夫。” 的确如此，如果这个身份是哥哥的npc，不是顾远洲的话，薛砚舟也不会如此直白的把问题问出来。 “谢谢哥哥。” 顾远洲却说：“不过，你要记住，进来之前，我同你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 进来之前？ 薛砚舟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的是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这个世界的灵异源头，到底是什么。 网课app不是好东西，只是眼前的信息还太过零碎，无法推断灵异源头。 忽然，头顶摄像头，传来了电子合成音。 “宝贝舟舟，我是妈妈呀。你是不是忘了，叫弟弟吃饭呢，作为哥哥，要记得盯着弟弟吃饭呀，快去叫他吃饭吧，不要忘记了哦。” 薛砚舟抬头，恰好看到摄像头转了过来，还带着变焦的声音。 闪烁的红色指示灯，仿佛实质般的视线，带来浓重的压迫感。在灵异世界中，红色永远不是什么吉利的颜色。 薛砚舟起身，去履行身为哥哥的义务。走到走廊的时候，他停下来，盯着角落的摄像机，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妈妈，你为什么老是要我去叫弟弟呀，明明哥哥才是成年人，他应该照顾我们的，不是吗？” 没有回应。 薛砚舟演戏演全套，皱眉，一脸不爽，大步向着中二弟弟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只是想知道，发生在这个家庭的背景故事，背景故事往往有利于找出灵异源头。 “小凡，吃饭。” 敲门还是没有反应。 薛砚舟耐心地敲了三分钟，敲到顾远洲都觉得不对，走了过来。 里面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死在房间里了？这倒不是，在诅咒中二弟弟，而是身处灵异类副本中的基本逻辑。 薛砚舟直接开门，发现门反锁了。 现代科技的门，没有锁孔，电子操控，需要验证指纹才能进入。简单来说，薛砚舟的开锁技能无效。 他想着，这次回去之后，得想办法把开锁技能也升个级，不然遇到这种未来科技场景，还真是不太好办。 顾远洲忽然开口，说：“舟舟，你现在是个未成年，要学会求助父母。” 对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现在是高中生，整个家里智能家居的最高权限，肯定是在所谓的爸爸妈妈手里。 “妈妈，小凡他不肯开门。”薛砚舟理直气壮地对着摄像头告状。 这回，“妈妈”给的反 应很快，三秒钟后，门锁上出现“已解锁”字样。 薛砚舟做好心理准备，想着或许会在里面看见死状扭曲诡异的尸体，或者是满屋子鲜血横流。 然而，推门之后。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中二少年，戴着耳机，对着电脑专心打游戏的背景。 间或还能听到他在骂脏话。 “傻x！去舔血包啊！艹！” 他停了片刻，又低声骂：“禁言禁言，就知道禁言。” 这是，在直播？ 薛砚舟看到了在电脑旁边，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小凡的方向。他眼神很好，还看到了摄像头上的几个字。 “黑猫直播平台” 中二弟弟，也是黑猫直播平台的主播，从画面看起来，应该是游戏区的主播。 薛砚舟看了两眼，见游戏似乎在切地图，趁机说道：“小凡，吃饭。” 果然，中二弟弟的耳机里应该是没有声音了，他头也不回：“别烦我，没看我有事吗，我饿了会自己叫外卖的。” 薛砚舟：“是妈妈让我叮嘱你吃饭的。” 果然，每次只要一搬出“妈妈”，中二弟弟就会变得听话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打完这一局就出去，赶紧滚。” 薛砚舟本不想同他纠缠，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看到正对着门口的电脑屏幕里，似乎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小凡的身后，看不到脸，在专心看他打游戏。 似乎感觉到了薛砚舟的视线，屏幕中古怪的人转身，看了过来。 薛砚舟一惊，往后一退，碰上某人的胸口。 “怎么了？” 顾远洲的声音响起。 “我，我在电脑屏幕的反光里，看到多了一个人。”他低声回答。 顾远洲还未答话，薛砚舟眼角余光就见小凡的方向甩了一个不明物体过来，他下意识要躲却见后面的人伸手接住物体，反手扔了过去。 原来是一包纸巾，纸巾直接砸在了小凡的后脑勺上，反弹出一段距离，又掉在地板上。 小凡暴怒，一甩耳机，站起来：“你干什么！” 顾远洲皱眉，怒道：“你可以自己 滚出去。” 说完，他拉着薛砚舟走出了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薛砚舟从没见过顾远洲生气的样子，才转脸准备问什么，却见对方的表情又恢复温和。 “设定。” 简简单单两个字，解释了刚才他情绪的波动。 所以，在这个家中，哥哥和中二弟弟的关系的确很差，差到极致。可是，这和灵异源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砚舟吃完饭，把碗筷顺手塞进洗碗机。他不会做饭，但总不能一切都让顾远洲忙活。 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理直气壮接受对方照顾的地步。 从厨房出来后，客厅里空无一人。 顾远洲去书房开教学会议，小凡端了饭菜进到自己的房间，到现在还没出来。 薛砚舟坐在沙发上，盯着整幕的玻璃墙发呆。 他在想一件事情，既然通过地底道路可以通往其他地方工作，那实际上出门是可以不受核辐射影响的。 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类，都默认在家中解决生活、娱乐和工作。相比外界的核辐射，这似乎更像一种心理上的牢笼。 外面还是光芒四射的霓虹都市，眼前高耸的双子螺旋摩天楼中间的巨大广告牌，依旧在播放着黑猫直播平台的广告。 这家直播平台，这么有钱的吗？ 薛砚舟忽然想起，在上完网课的时候，吴瑞也是建议他去黑猫平台上赚钱。 刚才中二弟弟的直播平台，也是黑猫。 没有头绪的时候，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往往是一个突破口。 薛砚舟打开另一边墙上的巨大屏幕，说了一句。 [搜索黑猫平台。］ 很快，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原来，正对着他们客厅的巨大螺旋双子塔，就是黑猫平台的总部。 黑猫平台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庞大的集团，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黑猫平台的员工。因为，人人都可以当主播，人人都可以在平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 人类毕竟是社会动物。当所有人足不出户，真实的面对面社交成为奢望时，网络平台上的社交便成为了生活的必需品。 黑猫 平台，便成为庞然大物。所有人，都无法离开它。 薛砚舟想了想，又搜索了一行关键字。 [如何成为主播。］ 果然，跳出来的关联搜索结果，只有黑猫平台。 手续倒是不复杂，填一个表格，上传照片，就可以注册成为主播。只是，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同意。 所以，想要揭露这个副本的核心故事，似乎还必须注册成为黑猫平台的主播。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了。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着实是进入这个世界以后，估计得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虚拟的网络，这个世界的人或许已经习惯，可薛砚舟并不习惯。 这种错位感，让他在听到门铃声时，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惧。 他起身，走到门口，却没有开门。 叮咚—— 门铃再次响了一遍。这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按门铃。 薛砚舟停顿几秒，抬手按下了一旁的智能屏幕。 访客的脸在屏幕中跳了出来，还好，不是奇奇怪怪的生物，在门口的是人。 门口那人似乎也知道薛砚舟的防备，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在镜头前晃了晃。 黑色的笔记本。 在门外的，是一位玩家。 是玩家的，威胁不大，起码薛砚舟对自己的武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打开了门。 “你好，我叫胡世宇。”他停顿一下，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客厅角落的摄像头上。 “出来说？” “好。”薛砚舟点头，两人来到了走廊上。 “我住对面，职业是黑猫平台的职业主播。” 薛砚舟笑了笑，说：“我叫薛砚舟，在这里是高中生。” 胡世宇说：“看出来了，在这个副本里，家里有未成年的房子都是装满了摄像头，方便监控人照顾。” 他停顿一下：“要不，到我那里去说话？没有摄像头，方便。” “嗯，我同家里的哥哥说一声。” 胡世宇挑眉：“你入戏还挺快。” “游戏嘛，代入感强一点，才能更快的接触到核心故事，”薛砚舟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并没有让顾远洲陪同自己去隔壁邻居家的意思，从之前在鬼井副本里那几个玩家的表现看来，似乎所有玩家都能一眼认出九级玩家。 顾远洲出面的话，胡世宇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稳妥起见，还是独自去交换信息比较好。 顾远洲的隔间关着门，薛砚舟走过去，写了张便利贴贴在门上。 [我去隔壁了，他有笔记。］ 虽然没有明说，但顾远洲一看，肯定就能明白，隔壁的邻居也是玩家。 *** 隔壁的构造，和薛砚舟现在住的房子基本装潢都是一个风格，客厅是巨幅的玻璃墙，正对着黑猫平台的总部。 只是这套房子的面积要狭窄一点，看起来只有1室1厅，更类似在开场动画中看到的那套房子。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薛砚舟一脸茫然，装作没听懂：“发现什么呀？” 胡世宇一愣，说：“不是吧，这么明显的线索，你都没看出来？” “我是新手，才过第二个副本。不信，你看我的笔记本。” 薛砚舟把笔记本的第一页翻开，果然，目录下只有一行字。 [76-大西洋百货（中级）：已通关。］ [233-网络时代（中级）：进行中。］ 众所周知，规则笔记本是无法造假的，胡世宇完全相信了薛砚舟的说法。 他往沙发上一躺，惨叫道：“不会吧，我还想着运气这么好，邻居就是个玩家呢。结果居然是个新手。” 薛砚舟小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胡世宇看他一眼：“说起来，你的运气也是够差的，居然接连随机到两个中级副本。诶？你第一个中级本怎么过的？新人王啊。牛。” 薛砚舟：“没有呀，第一个副本里有个很厉害的三级玩家，全程带我们飞呢。” “抱大腿躺过的啊，那你运气可真不错，新人随机到中级副本，死亡率是99.9%。”胡世宇叹了口气，“希望在这次副本，你能把好运气分给我一点吧。” 薛砚舟笑而不语，他倒是愿意分，只怕对方不想要。他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隔壁呀？” 坐实了新人身份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毕竟，在大多数玩家的心里，新人弱小到不值得防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再有心计的新人，碰上老玩家，也是一个指头就能碾死。 胡世宇解释道：“那个叫小凡的主播，我刚好在他直播间，确认装修就是隔壁，然后看到你手上的笔记本。” 刚才，薛砚舟进房间叫小凡时，为了时刻注意是否有新的规则形成，没有把笔记本放进背包。 这倒是可以理解。 “装修？”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这两套房子，还有开场动画里的房间，装修风格都惊人的一致。 “这个简单，这个世界的房子都是有关部门统一分配的，不同大厦，装修风格都是不一样的。”胡世宇说，“我们这栋大楼，都是这样的装修。确认在哪栋大厦，我再翻一翻小凡的往期直播录屏，就能知道他住几楼了。” 薛砚舟看他一眼：“你很熟练啊。” 胡世宇：“嗐，我在现实里也是个高强度冲浪选手，扒马甲人肉什么的，基本操作啊。”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薛砚舟又把网课app的事情一说，其实他那边剧情也才刚刚展开，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当然，他暂时没有说出红色app的事情。 果然，胡世宇很失望：“咚咚app啊，这个xt公司据说和黑猫平台是一个集团的，两条不同的线。你这样高中生的身份，上网课也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薛砚舟本以为，灵异源头和上网课的咚咚app有关，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毕竟，眼前胡世宇的身份，是一名主播，早已毕业，不在校，和咚咚app无法扯上任何关系。 这类有固定身份的角色扮演副本，每个玩家的背景故事，都必定会和灵异源头有一定的关联。 不是“咚咚网课”的话，那就只剩下黑猫直播了。 “对了，你注册黑猫直播没？”胡世宇忽然问道。 薛砚舟摇头：“还没有，不过刚刚 我下线的时候，一个同学推荐我注册黑猫直播主播，还发了个链接给我，我怕有问题，没敢点。” 胡世宇一拍手，说：“不错不错，作为新人，你的警觉性不错。谁知道在你屏幕对面的是不是人，他发过来的链接，点了说不定就死了。对了，你注册一下黑猫app吧？” 薛砚舟：“为什么呀？我的身份不是学生吗？” “你傻啊，现在最可疑的就是黑猫app了，你不注册的话，怎么找规则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胡世宇看起来十分热心，“来，加个好友。” 两人用手机加了好友。 很快，胡世宇也甩了一条链接过来。 “点这个，直接下载注册，这是我的邀请链接，你注册成功的话，我们两人都有黑猫币拿。” “黑猫币？” “具体的我还没摸清楚，反正是好东西，进有些限制区域，必须用黑猫币开通权限。”胡世宇说，“你也知道的，想顺利通关，最好把隐藏的后面的背景故事全部找出来。” 胡世宇说的倒也很有道理，薛砚舟垂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链接。 前面一长串的字母，和之前吴睿发过来的字母都是一样的，除了末尾的一串数字。 看来，吴瑞和眼前的胡世宇都没有说谎，这的确是黑猫平台的推广链接。 薛砚舟点开，下载了黑猫app。 填写个人资料的时候，胡世宇提醒道：“对了，你的地址信息一定要填写真的，注册审批通过之后，黑猫平台那边会用无人机快递一个摄像头过来。必须使用他们的摄像头，才能在平台直播。” “嗯，那姓名这些呢。” 胡世宇：“姓名身份信息都要填真的，毕竟那边要签合同，你是未成年人，还得联系你的父母。对了，头像可以随意，网络时代嘛，在网上随便百度一个头像放上去就好啦。” “好的。”薛砚舟乖乖点头，“啊，家里的npc找我了，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有线索多联系。”胡世宇摆了摆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我，副本里，玩家就要相互帮助。” “好的。” 薛砚舟乖乖出门，他低头看着手机，脸上带着些惶恐不安。这种不安的表情，直到他进入家门，才消失殆尽。 因为，每扇门都有可以看到走廊情况的摄像头。 胡世宇，说不定就在门后面看着自己。 演戏，还是要注重细节。 薛砚舟看着手机，在头像一栏上，选择了一寸证件照。 忽然，走廊末端的门打开了，顾远洲从中二弟弟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薛砚舟，皱眉说了一句。 “小凡死了。”！ 第53章 网络时代 小凡死了？ 在几小时之前,这个中二弟弟还活蹦乱跳地让他和顾远洲滚，中途他甚至端了饭菜进房间去。 那时候他看起来的状态也很正常，怎么会突然就死亡。 薛砚舟走过去。 顾远洲站在走廊上,拉了他一把：“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的死相不是太正常。” 薛砚舟觉得还挺温暖的，这位顾队长真的把他“怕鬼”这件事情记在心里,且认真对待。 “嗯。”他没问到底是怎样的不正常。 因为知道的话，就缺少开盲盒的惊喜感了。 薛砚舟确认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这才继续向前走,进入房间内。 小凡趴在电脑桌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一切看起来很平和，甚至他电脑屏幕里的游戏画面也还在运转。 走得近了，薛砚舟才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中二弟弟他没有耳朵,不是指他不听话的没有耳朵，而是他的耳朵真的不见了。本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空空如也。 并非是被割掉,而是像从来就不存在那般只有平滑的皮肤。 薛砚舟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是角度问题。 他转身，又看了顾远洲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顾远洲：“未来初中打电话过来,说小凡在上网课的时候切屏出去，不知道干什么，老师提问的时候发现了。需要他上线到老师办公室去，我过来敲门，没有回应。开门就发现他趴在电脑桌上死了。” “……”薛砚舟抬头看了眼房间角落的摄像头，“爸爸妈妈呢？” “他们没有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在工作没有看到，还是其他的原因。”顾远洲停顿一下，“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这么离谱的吗？ 顾远洲现在说的是npc的记忆，也是关于这个家庭的背景故事。薛砚舟刚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听到妈妈的留言，以为这对父母顶多是几周没有回家而已。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长的时间。 处处透露着诡异。 不过眼前的问题是突然死亡的中二弟弟，在噩梦 游戏中，npc的突然死亡一般都代表着刺激剧情的开启。 薛砚舟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小凡，正准备拉起对方的衣领转移到床上去。 就听顾远洲说了一句：“我来吧。免得吓到你了。” 顾远洲走上前来把人翻过来，薛砚舟才庆幸，还好没有自己来，不然又是要被吓一跳。 死去的小凡不仅仅是没有耳朵，他甚至没有眼睛眉毛和鼻子，光秃秃的脸上，只剩下了嘴巴。 诡异无比。 如同一个做坏了的蜡像。 顾远洲皱了皱眉，似乎也挺嫌弃这个npc，拖着衣服把小凡扔到了床上。 [滋啦——］ 一声诡异的白噪音猛地想起，薛砚舟一抖，惊魂未定地看向床上只剩下嘴巴的中二弟弟。 “是耳机那边传出来的。”顾远洲贴心无比，及时解释。 薛砚舟转身，原来是刚刚黑屏待机的电脑，被小凡的尸体碰到鼠标，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画面还停留在游戏直播上。 这场游戏直播还没有结束，旁边的摄像头却不见了。 薛砚舟略微一扫，发现摄像头掉在地上，外壳已经碎裂，里面的电路板都跑了出来。看起来不像是意外摔落，而是被人砸在地上，甚至还踩了几脚。 但小凡的异样已经被观众发现，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对他的辱骂。 [主播傻了？平时骂人不是很溜的吗？］ [能不能打，不能打就赶紧gg，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什么战神凡，原来只会打顺风局，逆风局就不行了。］ [哈哈哈，居然被打到在泉水自闭，笑死爹了。］ [艹，主播你倒是动一下呀，死在老家了？］ [说不定，主播真的死了哦？］ [死人都比他能打，什么玩意儿。］ 满屏都是污言秽语，薛砚舟看了片刻，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过了片刻，屏幕中央弹出一个警告框。 [注意，您已被多名用户投诉消极直播，现在将强行弹出。］ [10、9、8……］ 小凡的账户被强行下线，出 现在屏幕上的是黑猫直播的后台界面。 滴滴滴—— 下方，有私信框在闪动。 薛砚舟打开，发现是黑猫直播的客服。 客服：”你好，游戏区主播，小凡，刚才有多名用户举报您消极直播，本平台将给予你一次申诉机会，否则将扣除您本场直播50%的黑猫币。” 薛砚舟想了想，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 “小凡出意外了，” 客服：“意外？是指主播死亡吗？” 这个客服怎么如此熟练，仿佛主播在直播中死亡是多么常见的事情。 顾远洲：“问他，主播死亡的话应当如何处理，需不需要注销账号？作为亲属能不能接手主播的账号观看他之前的直播录屏。” 如果可以拿到账号，看小凡的直播录屏的话，应该可以从他此前最后几分钟的录屏找到蛛丝马迹。 看看灵异究竟是如何出现，如何把他杀死的。 薛砚舟在对话框中输入：“我是小凡的哥哥，主播死亡的话，应该怎么操作。” 客服：“您好，请在主播的个人资料上填上他的死亡时间。本平台要求个人资料完全真实，否则，将予以关闭直播权限。” 薛砚舟：“那我能接手他的账号吗？” 客服：“您好，请先在主播的个人资料上填上死亡时间。” 看来，不把真实数据录入的话，客服不会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了。 薛砚舟点开个人中心，微微一愣。 小凡的头像，居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脏话表情包。 可是，根据客服所说，个人资料不真实的话，会关闭直播权限。小凡在黑猫平台直播了有段时间了，应该是知道的。 他点进去，看了一下头像的修改时间。 修改时间居然就在10分钟以前。 薛砚舟又点进详细资料，却发现，死亡时间一栏上面，同样已经填写了时间。 死亡时间的修改记录，依旧是十分钟以前。 薛砚舟沉默片刻，打开了客服的对话框。 “你们怎么回事！我弟弟的死亡时间已经被填写了，你们就是这样擅自修改主播个人资料的吗！你们平台不是保证完全真实公平尊重个人隐私吗！怎么可以这样！” 客服：“您好，请稍后，我将给予您满意的答复。” 一分钟后，客服的答复姗姗来迟，而且十分制式化。 “对不起，对于发生资料被擅自修改这件事情，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根据数据记录，资料修改并非来自内部后台，我们的工作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 薛砚舟：“那是谁改的？” 客服：“对不起，为了保护用户的隐私，我们不能向您透露这个信息。如果，您一定也想了解相关情况，可以到官方机构立案，根据官方来函，我们可以配合提供相关数据，谢谢配合。” 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官方套话中心主旨只有一个，账户密码属于用户隐私，就算是小凡死了，也不能交由其他人处置。 如果一定要接手这个账号，必须让监护人提出申请，并且还要证明监护人是监护人。即使是顾远洲出面同客服沟通，表示他是小凡的哥哥，已经成年也不行。 必须要是登记的监护人，“爸爸”和“妈妈”出面。 他们索性关了对话框，不再和客服车轱辘话。 小凡的尸体，死状过于恐怖。薛砚舟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两人便到了客厅。 顾远洲坐下之后，没有说小凡的事，反而问：“邻居叫你过去干什么？” 薛砚舟：“他是黑猫直播平台的主播，叫我过去说可以给一个邀请码，注册之后两人都能得到黑猫币。” “不过，他有个地方很奇怪，刚才在和客服的对话中，客服反复强调，注册的时候必须填写完全真实的资料。邻居却告诉我头像可以随便上传一个，表情包都可以。” 顾远洲：“刚才，我在书房里开教学会议，学校再次强调，所有学生必须上传真实的个人资料，包括头像。” “为什么？” 顾远洲忽然笑了一下，“因为，净化网络环境，人人有责。” 声音有些诡异，还是顾远洲的声音却毫无起伏和情绪，仿佛是摄像头里传出来的“妈妈”的声音。 薛砚舟看着他，然后拿出了规则笔记本。 灰色规则浮现。 [第四、净 化网络环境，人人有责。为了杜绝各类网络不法行为，xt公司发起网络个人数据真实化认证。你要记住，你是你，是真实的人类，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远洲：“在我们这个世界，网络人格已经是你真实人格的一部分，甚至，是占比很大的一部分。” 薛砚舟已经可以确定，隔壁胡世宇有问题。 或许是不经意，因为是高强度冲浪选手，热衷扒马甲人肉对方，所以自己下意识会在网络上隐藏真正的个人信息。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打开手机，搜索了胡世宇。 果然，跳出来的头像，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ai合成的，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帅气的头像。 顾远洲起身，在门口的智能平台操作几下。机械的电子提示音响起：[很抱歉，您没有该权限。］ 薛砚舟问：“你在找什么？” 顾远洲：“监控视频，既然有摄像头应该就有记录，可惜，即便我这个角色成年了，似乎依旧不能被判定为智能家居系统的管理员。非管理员没有权限。” “要不打个电话给妈妈？” 薛砚舟拿出手机翻找一番，发现里面居然没有妈妈的联系方式，不光是妈妈，连爸爸也没用。 这不太正常吧，身为未成年人，怎么会没有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呢。 他看向顾远洲，见对方也摇了摇头。不必说话，就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他也没有联系方式。 这样的话。 薛砚舟直接走向角落的摄像头，抬头，一脸焦急：“妈妈，妈妈，出事了！” “呜呜呜，你快出来啊。” 过了几秒钟，摄像头上的红点闪烁起来。 薛砚舟发现了规律，当摄像头上的指示灯是绿色时，似乎就只是日常监控功能。红点闪烁，就代表后面有人。 果然，“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 [宝贝舟舟，怎么了？不要慌，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马上就要成年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求助哥哥，哥哥会尽他的一切努力帮助你的。当然作为哥哥，你也要好好照顾好弟弟哦，众所周知，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薛砚舟皱了 皱眉，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妈妈说的话着实有些诡异。 他说：“妈妈，弟弟他死了。” 十分干脆利落，甚至有些无情的话，他完全没有顾及到在摄像头后面，那位母亲听到这等噩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摄像头的红色指示灯，依旧在闪烁。 没有回应。 指示灯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 薛砚舟歪了歪头：“妈妈，你怎么了？你是在伤心吗？那我们怎么办？弟弟的尸体在房间里，我很害怕呢，我怕……电脑里会冒出妖怪，把我也杀死。” [滋啦——滋啦——宝贝舟舟，你是我们家最乖的孩子，乖孩子是可以快乐成长的。乖乖上网课，遵守上网公约，不用怕。弟弟的尸体，会处理掉的。］ “……” 听到这里，薛砚舟已经能够确认，在摄像头另一端的，绝对不是妈妈。至于是什么东西，暂时未知。 他脸上表情还是天真无邪：“妈妈，可我不知道弟弟犯了什么错误才被杀死，为了避免我犯同样的错误，妈妈能让我看一看家里的监控视频吗？” 红色指示灯再次剧烈闪动起来。 [滋啦——］ 从摄像头那边传来刺耳的电流干扰音，然后，一道扭曲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的，宝贝舟舟，妈妈和爸爸会在上网课的时候，在你身后监督你的学习，这是我们身为监护人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你不要回头看哦，这只是我们在关心你，专心听讲不要分心。］ 妈妈的声音消失，红色的指示灯再次变回平稳的绿色。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看到了上面浮现出来的新规则。 [第五、上网：）的时候，如果你觉得有人在看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回头，那只是来自监护人的关心。请你保持镇定，认真上网滋：），嘻嘻。］ 这规则，很诡异，红色笑脸出现在两个地方，似乎是涂改遮掩了上网后面呢那个字。从之前和“妈妈”的对话推断，被篡改的字应该是“上网课”。 可是…… “小舟，过来看。”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顾远洲站在餐厅，餐桌对面那堵墙上的结婚照片拿了下来。 照片上的男女是普通人类，看起来挺恩爱幸福。 只是背景设定，薛砚舟此前就并没有太过在意。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了一句。 顾远洲指了指相框背面的一行字：“后面有他们的名字。” [赠予夏西元夫妇］ 薛砚舟看清楚名字之后，拿出手机在黑猫平台上输入了几个字。 [夏西元］ 既然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可能是黑猫直播的员工，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的人也是借助黑猫直播进行群体社交活动。 那么，在户外从事工作的“爸爸”和“妈妈”的生活，对于不能出门的人来说，肯定很新奇。 既然新奇，在直播平台上直播，赚点外快就是很合理的事情。 果然，屏幕上跳出了搜索结果，这是一个联合账号。 夏西元：未来矿业有限公司工程师。 杜小雨：未来矿业有限公司工程师。 两人的头像照片，和结婚照片上的长相一样，看来，这就是爸爸和妈妈。 薛砚舟点进去，想看看具体资料，没想到，系统跳出来一个提示。 [对不起，您没有查看该账号的权限。］ 最后一次直播的时间，是三个月以前。 薛砚舟抬头，看向顾远洲。 无需多说，对方便了解他的意思：“嗯，他们最后一次回家是三个月以前。” 三个月以前。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夏西元夫妇消失。 薛砚舟看了看之前的直播录屏，大多是户外工作日常，里面没有和灵异有关的蛛丝马迹。 太过正常，正常得诡异。 网络时代，要获取任何消息都轻而易举。只需在搜索框，填入“未来矿业有限公司”，便能弹出密密麻麻的搜索记录。 同样的，未来矿业有些公司和黑猫直播平台以及xt公司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按照时间排序之后，三个月前的一条新闻变得尤为醒目。 [未来矿业发生大规模核污染事故，众多户外工程师暴露在核辐射中］ [未来矿业为节约成本，使用翻新隔离服，导致员工发生职业暴露］ [未来矿业称：事故为采购部经理收受回扣导致的悲剧，未来矿业将对所有受到伤害的员工负责到底。］ [核辐射暴露事故中的受害员工，已经全部转移到未来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再后来，就没有任何有关的信息了，事情似乎在员工送往医院之后就彻底翻篇。 没有人关心过那些被辐射的员工是否痊愈，也没有人关心后续赔偿问题。 薛砚舟：“哥哥，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已经……死了？” 顾远洲坐了下来，说：“谁知道呢。在这个世界，一个人的存在痕迹被抹去，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 窗外的霓虹灯，依旧令人目眩神迷，黑猫平台的巨大广告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头部主播的短视频。 闪着蓝色光点的无人机，在大厦中间穿梭，纸醉金迷的巨型都市。无需看到天空，玻璃窗外似乎就是繁星点点的银河。 未来世界，网络时代。 人的存在于网络之中，当你的信息被直接抹去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成为了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薛砚舟不想思考如此哲理的问题，因为那和灵异源头没有关系。灵异源头，只会依照规律杀人。 从“未来矿业”的新闻看来，夏西元夫妇的死亡，应该和灵异没有任何关联。那只是一场意外，一个悲剧。 监控视频拿不到，小凡的账号密码他们也没权限调看。 顾远洲忽然开口：“小舟，你来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过去，上面的账号是“未来矿业有限公司”。 这个公司的热门视频，赫然是“未来矿业核辐射意外现场”。看来，发生意外的那一天，公司官方平台也正在进行直播。 薛砚舟一愣：“我刚刚还以为，只是个意外。” 顾远洲：“在这里，不会存在单纯的意外，所有背景故事都和灵异源头有关系。” 他停顿一下：“不过，现实中就不会有这么轻松的事情了。我们在噩梦游戏中，倒是可以锻炼分辨有用信息的能力。” 顾远洲这是，在分享作为处置人的经验。薛砚舟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忽然来了点好奇心。 “哥哥，你是老师， 培训的时候，不会真的是您当老师吧？” 话说得奇奇怪怪，顾远洲却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你希望的话。”他轻轻笑了一下，很快又说，“不过，有个问题，我们看不了这个视频。” 点击过后，屏幕上跳出提示。 [对不起，您没有观看此视频的权限。］ 权限，又是权限。 这个词出现好几次了，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权限，才能在黑猫直播平台上畅通无阻。 薛砚舟决定询问业内人士。 他发了个信息给胡世宇：“你好，我的弟弟死了，我好害怕呀，呜呜，我想看看他死前的直播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平台说我没有权限，这是怎么回事？” 才一发完，他忽然听到顾远洲一声轻咳。 薛砚舟还以为是被高级玩家看出来了什么不妥，问道：“怎么了？” 顾远洲：“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一脸面无表情的发这样的信息，挺有意思的。” “……” 很快，手机上的回应让薛砚舟没空去想对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胡世宇居然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对方在屏幕上跳出来的头像，和黑猫直播平台上的头像一样。 薛砚舟皱眉，挂断。 “怎么了？为什么要打视频？” 胡世宇：[没什么，确认一下是不是本人。］ 合情合理的推测，有一个视频打了过来。 薛砚舟正准备接通，手上却一空。他茫然抬头，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顾远洲手上。 顾远洲不知从哪里摸出副银边眼镜戴在脸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冷淡。薛砚舟发现，眼前的顾远洲，竟是和谢亦明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怎么，吓到了？只是避免些小麻烦。” 顾远洲对着他笑了笑，很快又收敛表情，接通视频。 “你好，我是舟舟的哥哥。” “顾……不对，你，你好，我是隔壁的。” 顾远洲的表情极其严肃：“我的弟弟还是未成年，你擅自找他有什么事情？” 胡世宇慌了，估计也不知道一个npc怎么会和噩梦游戏 的九级玩家顾远洲那么像。 薛砚舟也看呆了，这才叫演技啊，明明是相同的脸，却只是细微的改变和脸部肌肉的细微变化，就能看起来判若两人。 电话对面的胡世宇，应该是完全相信这个npc只是长得像顾远洲了。毕竟，他也只见过顾远洲的一些照片和视频，并不熟悉。 更何况，根据噩梦游戏的规则，九级玩家不可能出现在中级副本。 “是，就是你弟弟他问我，怎么注册当主播。我想着面对面交流更加方便。” 顾远洲：“你说。” “那个，权限是指vip账号，黑猫直播平台的vip用户和普通客户拥有完全不同的权限，但是加入需要使用黑猫币，不是充钱。” 说完，胡世宇匆匆挂断了电话。 vip用户吗？ 这并不奇怪，各种网络平台都喜欢搞vip制度。 怪不得之前吴瑞和胡世宇都发邀请链接给他，原来是为了获得黑猫币成为vip用户。 顾远洲却说：“这个人有问题。” “你是说，他在撒谎？” “不是，他刚刚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但是，我和他视频的时候，有些奇怪。” 薛砚舟下意识问：“奇怪？” 顾远洲：“没有奇怪，在网络上，信号干扰是很正常的事情，网课app中，也会出现图像扭曲，杂音，请放心使用。” 这一句话，不是来自顾远洲，而是来自…… npc哥哥。 顾远洲受限于副本设定，只有在玩家触发关键线索后，他才能说出相关信息。 薛砚舟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拿走手机了。 视频通话，是一个陷阱。通过这个陷阱，触发了关键线索。 那一条红色规则上说着，即便是屏幕中的老师或者学生头像出现了扭曲变形，也不要切出去打游戏。 所以，刚才胡世宇的头像变形了？ 薛砚舟看向顾远洲：“抱歉，是我莽撞了。” 顾远洲笑了笑，温声道：“没关系，下次做决定之前，同我商量一下，好吗？” “嗯。”薛砚舟点头。 在这个副本， 两人也算是半个队友了，和队友商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手机给你，查查他。” 薛砚舟接过手机，在黑猫直播平台上输入了“胡世宇”的名字。 果然，对方资料一拦，死亡时间上也出现了一行日期。 只是，对方的死亡时间，居然是9月2日，凌晨零点。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9月1日，也就是说，胡世宇可能会在明天死亡。 薛砚舟清清楚楚地记得，不久之前，胡世宇的死亡时间这一栏，明明是空着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 胡世宇挂断电话，一脸苍白。 他看到那个npc的脸出现在屏幕中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毕竟，npc长得实在是太像顾远洲了。 如果真的是顾远洲，那他还不如死在这个副本里，可能还好过一些。 顾远洲在游戏玩家中的口碑其实很好，大多数和他临时组队过的玩家都赞不绝口。碰到顾远洲的时候，只需要乖乖听话，确保每一步行动都按照他的计划来，就能顺利过关。 但是，胡世宇曾经在一个副本里，遇到过一个玩家。 或者说，是死在了副本中，已经变成伥鬼的玩家。 那是他第一遇见这种情况，玩家死亡之后，居然不是彻底消散，而是被困在副本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痛苦的死亡过程。 后来，那个玩家在恢复理智的时候告诉他，是因为自己得罪了顾远洲，才得到这样的下场。 比死亡更痛苦，更可怕。 自那之后，胡世宇对于这些九级玩家，尤其是顾远洲简直是怕到不行。好在以他的等级，也不会碰得到对方。 胡世宇拍了拍胸口，按熄屏幕。 “艹！” 才落回肚子里的心，再次差点没从嗓子里跳出来。在屏幕的反射之下，他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早在一小时之前，直播的时候就忽然从暗下来的屏幕看到了身后有人。 只是那个时候，这个人站在卧室门口，露出半个身体，看不到人。 胡世宇下意识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以为是错觉， 但下一次电脑屏幕暗下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人。 这次，身后的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刚刚跨过门槛。 胡世宇慌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什么规则才被灵异盯上。他反复回忆，才想起来，看到诡异人影之前，接了一个视频通话。 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个颜值主播。直播内容就是陪观众聊天，表演才艺之类的。 直播到一半，好友那边弹出来一个私聊框，来自榜一大哥的视频通话。 胡世宇的第一反应是拒绝通话。 没想到，那位榜一大哥继续打，他继续拒绝。拒绝几个之后，客服却弹出提示。 [vip客户投诉您资料不真实，需要视频验证，请接通。否则，将予以扣除黑猫币。］ 胡世宇已经摸出了些自己的背景故事，知道灵异源头十有八丨九和黑猫直播平台有关。但更多的信息，却要成为vip客户才有权了解。 好不容易赚了那么点黑猫币，绝对不能被扣除。 于是，他提心吊胆地接通了视频，好在，摄像头对面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性，聊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 胡世宇以为没事了，却没想到，在电脑屏幕中出现了诡异的人影。 他慌了，又恰好看见隔壁的薛砚舟发信息过来问vip用户的事情，便想了个办法。 胡世宇以自己的电脑屏幕为背景，打了视频给薛砚舟，想把这个诡异的人影引到对方那边去。 然而，完全没有效果。 那个诡异的人，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它已经进入了房间，距离只有三米远。 胡世宇捏紧了手机，却又见电脑屏幕亮了，上面弹出了客服的提示。 [您好，亲爱的颜值区主播，您预定的直播时间已到，请打开直播，不要让您的观众久等哦。］ 胡世宇死死瞪着前面的一行字，不知如何是好。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点下直播按钮。 首先出现的，是上一场直播的打赏排名。 胡世宇惊讶的发现，排在第一的，已经不是那个跟他视频的用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身后那 个诡异人影，就是榜一大哥？ *** 薛砚舟走进了小凡的房间，不久之前，他接到了有关部门的电话，表示他们的监护人已经通知殡仪馆，将小凡的尸体接走。 没过多久，在垃圾投放口就出现了一台中型无人机，无人机下方挂着一个裹尸袋。 顾远洲把小凡的尸体，塞入裹尸袋之后，就算是处理完毕。 此时，房间已经打扫干净，电脑却还依旧处于待机状态。 小凡的账号依旧挂着，就算监护人已经向有关部门报备，小凡已经死亡。他的黑猫平台直播账号，却依旧可以使用。 薛砚舟看着死亡时间里的那一栏，突发奇想。 既然资料没有被注销的话，那已经死亡的主播到底是能不能继续直播呢？ 黑猫平台似乎没有相关的规定，说主播死亡之后就必须注销账号，关闭直播间。 他决定用弟弟的账号直播。 摄像头的人脸识别并不用担心，因为他有技能伪装。 与此同时，电脑上弹出了一个客服提示框。 [您好，亲爱的游戏区主播，您预定的直播时间已到，请打开直播，不要让您的观众久等哦。］ 薛砚舟：[你好，我的摄像头坏了。怎么办？］ 客服：[不要紧，我们将立即为您配送全新的摄像头，请注意查收。］ 短短十分钟后，薛砚舟就拿到了新的摄像头。 他拿着摄像头准备进房间时，在书房忙完教学会议的顾远洲恰好开门出来。 “小舟，你这是？” 薛砚舟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又是忘记同对方商量就决定去做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我想用小凡的账号直播，看看有没有黑猫币。” 顾远洲只微微一愣，随后温柔笑道：“按你的想法做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就好。” 薛砚舟点头，拿着摄像头进房间安装好，然后使用伪装。 此时，出现在摄像头里的已经不是薛砚舟，而是弟弟小凡。 连摄像头自带的人脸识别，都没有分辨出来。 他顺利进入后台，发现所有功能都可以正常使用，甚至还能开启直播。明明在死亡时间那一栏上，已经有了具体时间，小凡却还能直播。 最下方，距离一场直播的倒计时，刚好跳到了“1”。 薛砚舟戴上耳机，按下按钮。 开始直播。！ 第54章 网络时代 顾远洲打开咚咚网课,教学会议还在继续。 屏幕上是校长以及每一个参加会议的老师，只是屏幕的底色有些奇怪。最初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黑色的屏幕，分成众多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都代表一个与会人员的位置。 教学会议连接摄像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及时反馈。 会议刚开始的时候,校长强调，各位老师要在日常工作中以身作则，认真参会做好笔记,不能切屏出去干其他事情,也不能背对屏幕。 顾远洲很认真地参加会议,即便是无聊的内容,也做了笔记。 只是，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他起身,走了出去,完全不在意是不是违背了规定。 虽说附在npc上的算是他的一缕意识,遭遇死亡时也会体验到真实的痛苦。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 顾远洲打开门，只为了看对方一眼，说一句：“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就好。” 关上门之后，顾远洲走到电脑前的时候停了一下。 电脑不知什么时候黑屏了，似乎是软件卡顿导致的信号问题。他只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暗下来的电脑屏幕，犹如一块不甚明亮的镜子，把后面的景象都倒映在其中。顾远洲为了清楚了解外面的动静，没有关小隔间的门,也没有关房间的门。 在屏幕上，除了书房里的家具，装饰之外，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侧身站着，大部□□体都隐藏在墙后。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想看看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没有任何危险性。 顾远洲抬手，挪动一下鼠标。屏幕亮了起来，其中的倒影消失不见。 但是软件卡顿却没有消失，屏幕上的校长和老师，都维持在他离开时的表情动作。 顾远洲打开麦克风，问了一句：“是卡了吗？” 他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在屏幕中，代表着他的那一格影像，也动了。流畅清晰，没有任何卡顿的迹象。 “什么卡顿，没有啊，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强调过，与会人员要认真，做好笔记。” 校长头像下的麦克风亮起绿 灯，声音非常流畅，没有任何卡顿的迹象。 然而，最上方的图像，却卡得厉害。 虽然网络看起来好了些，不再卡到人物静止不动，却一直在掉帧。校长摇了摇头，眼睛已经到了左边，嘴却还留在原地。 在之后的会议中，卡顿现象一直没有好转，整个屏幕里所有参会人员的图像，都变成诡异的扭曲画面。 小小的方框里都是五官的重影，四五个眼睛，六七张嘴，八丨九个鼻子。 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好了，会议结束，明天正式开展线上教学工作，希望各位老师以饱满的热情迎接新学年的到来。散会。记住，网课期间，多向学生提问，确保他们不会切出去干其他事情，这是对老师对学生的保护。” 顾远洲写下最后一句话，抬头：“……” 屏幕里的他，却没有抬头。看起来像是因为延迟，依旧低着头在写字。然而，顾远洲是右撇子，屏幕里的他却在用左手写字。 顾远洲移动鼠标，点开设置，确认摄像头已经打开了镜像翻转，那个人，为什么在用另一个手写字。 然后，屏幕里低着头的人，总算慢慢抬头，一点一点，以掉帧的卡顿速度，抬头。 顾远洲眯了眯眼睛，果断关掉咚咚网课。 黑屏的瞬间，他又看到了门外的那个人。那人还是静静的站着，只是相比不久之前，身体露在外面的部分，又多了一点。 他只看了一眼，继续做这个npc应该做的事情。 点开黑猫直播平台。 顾远洲叹了口气：“真是不想欺骗小舟，可人物设定，无法说出真相。” 直播画面中，赫然是整个家的图像。 顾远洲敲了一下键盘，摄像头在各个房间切换，五颜六色的弹幕飘过。 最终，画面静止在了中一弟弟的房间。 [中一弟弟不是噶了吗］ [直播效果不，你懂啥，不那样能骗你的打赏吗？］ [主播已经住进去好几年了，也没搞到什么有意思的画面。］ [说得也是，要不搞点刺激的画面，这点观众都要掉光了。］ [说起来，要不要，搞点什么 都市传说刺激刺激那两个小崽子？］ 屏幕中央，弹出来一个提示框。 [悬赏任务：用户79878悬赏一千黑猫币发布任务，要求主播在天之内，让两个弟弟自相残杀，重伤追加一千黑猫币，死亡追加两千黑猫币。舟舟弟弟死亡，追加一万黑猫币。］ 顾远洲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神越来越冰冷。 他抬手，点开了私聊。 [夏家哥哥：您好，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舟舟弟弟死亡，追加一万黑猫币？］ [用户79878：他太好看，好看到几乎击中我的心灵。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如此美丽的食物，在绝望中凋零——］ 顾远洲目光幽深，看着那行字，又按下一个按钮。 请问，是否要向用户79878发起视频通话？ 提示：本平台不建议用户之间视频通话，保护个人隐私，人人有责。 顾远洲点下了，[是］。 巨大的视频通话界面浮现，黑色的背景，又倒映出了房间内的一切，包括门口那道诡异的人影。 *** 薛砚舟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开始快速阅读公共通知里的主播须知。 只是，小凡的账号似乎人气还挺高。打开没多久，就有大量观众涌了进来。 [哟，新人啊。］ [看看叫什么？小凡？之前游戏区的啊。］ [我不喜欢游戏区转过来的，嘴臭，还暴躁。］ 转过来？ 薛砚舟看到这个弹幕的时候，顺手点开个人资料看了一眼。 没想到，小凡的账号，居然从“游戏区主播”变成了“定制区主播”。 所以，他如今是在定制区？怪不得飘过来的弹幕都五颜六色的，还有炫闪特效，极其醒目。 薛砚舟联系客服：[你好，请问定制区是怎么回事？］ 客服那边等了片刻才回应：[你好，尊敬的游戏区主播，填写死亡时间后的主播将会自动转入定制区，现在，为您转接定制区客服。］ 十秒钟后，一个红色的图标跳了出来。 薛砚舟停顿片刻，发现这个红色图标如此眼熟。这分明就是在下载咚咚网课 时，忽然跳出来的那个诡异网页上的图标。 专属客服：[您好，我是定制区的专属客服，本分区的宗旨是，顾客至上，现为您发送，定制区主播须知。］ 很快，一份文件发了过来。 点开，内容如下。 [黑猫直播平台定制区主播须知］ [一、本分区仅对vip用户开放，请各位主播不要在其他分区谈论和定制区有关的话题。］ [一、请谨慎开通悬赏功能，该功能一经开通，将无法关闭。］ [、请各位主播在开播前，调试好设备，本分区不允许在开播中途，出现任何黑屏卡顿事故。如果黑屏次数超过次，客服将对直播间予以封禁，并对主播信息进行真实性检查，通过核查后，才能再次开通。］ [四、在直播过程中，如果您觉得有人在看您，请不要担心，那是尊贵的vip客户。这表示，他们认可了您的价值。您，应该感到高兴。］ 随着薛砚舟看下去，他手中的规则笔记本，也慢慢浮现出一行一行的字迹。并且，黑猫直播平台的主播须知和未来中学的网课须知有部分重合规定。 薛砚舟皱眉，想着其中的联系。 叮—— 耳机里传来提示声音，薛砚舟抬头，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提示框。 用户444邀请您开通悬赏权限，是否同意？ 薛砚舟又不傻，自然就点下了拒绝。 没想到，这位用户444似乎是个很执着的人，拒绝之后，对方又弹出了邀请框。 薛砚舟继续拒绝。 他很有耐心，对方也挺有耐心，往来数次之后，弹幕中的观众似乎不耐烦起来。 因为从观众的角度看起来，这个名为小凡的主播，从头到尾就是坐在屏幕前发呆，什么都不会。 [喂，主播干嘛呢？傻了？］ [艹，骗钱的吧，以为主播这么好当？傻坐着就有钱？］ [主播，笑一个，笑一个爷给你打赏。］ [唱首歌也行啊。］ 薛砚舟没有给出反应，正在耐心地拒绝用户444的邀请。 终于，尊贵的vip用户怒了，举报他消极直播。 很快，薛砚舟接受到了来自专属客服的警告，表示顾客至上，必须让用户满意。 薛砚舟还多嘴问了一句：“那尊贵的vip用户要看不可描述的东西怎么办？” 专属客服：[本平台是合法合规的正规平台，禁止传播yh信息，如有用户提出此类要求，请截图发给客服，并礼貌地拒绝他。否则，本平台保留向违规主播追究责任的权利。］ 得，锅全是主播的。 薛砚舟冷笑一声，对着镜头说：“要不，我给各位尊贵的vip用户表演一个变脸吧？” 他低头，手捂住脸，抬头的时候，手顺势放下。镜头中那张属于小凡的脸，如同被橡皮擦擦过那样，眼睛眉毛鼻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张嘴巴。 一时之间，满屏的弹幕都停滞了。 [艹艹艹艹！什么玩意儿！吓死爹了！］ [这个精彩！主播你怎么做到的？特效吗？］ [我也是做视频的，这特效怎么搞的这么真实？］ [很好看。］ 薛砚舟轻轻一笑：“对啊，是特效。” 话音落下，镜头里的脸又恢复正常。薛砚舟自然不是为了吓一吓这些尊贵的vip用户。 他只是想看看，在定制区的用户，究竟是人还是鬼。 现在看来，除了那条“很好看”的弹幕，其他的都是人。 薛砚舟一边漫不经心地告诉观众如何做这类特效，一边搜索刚刚一闪而过的“很好看”。 点开弹幕，下方出现了发送人的账号。 “用户444”。 又是他。 薛砚舟皱眉，随手又点开了对方的资料，全都是空的。从头像到出生日期或者是死亡日期，都是空白。 他正想问客服，vip用户是不是可以选择隐藏个人资料时。 耳机里忽然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 来自用户444的视频通话。 薛砚舟继续拒绝，然而对方却发来了几条私聊。 用户444：你的头像是真实的吗？ 用户444：你的资料是真实的吗？ 用户444：你的死亡时间是真实的吗？ 用户444：你，是真实的吗？ 随即，又是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嘟嘟嘟—— 嘟嘟嘟—— 刺耳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从耳机中传了出来，刺破耳膜直达心底，令人烦躁无比。 薛砚舟下意识抬手，想要脱下耳机，却不小心打翻了屏幕前的摄像头。 他停顿一下，忽然意识到小凡死亡时，那个摄像头是怎么回事了？ 难道也是有人一直在拨打他的视频通话，才让脾气暴躁的中一少年忍无可忍地砸了摄像头？ 摄像头滚落在地面，屏幕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就在这瞬间，薛砚舟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是顾远洲？ 他正准备回头，忽然想起什么来。 不对，他进房间的时候，明明已经把门关上并且锁好。 而屏幕倒映出来的门，却是开着的。那不会是顾远洲，甚至不会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或者，是你记错了？要不，回头看一眼吧？看一眼而已，确认了才安心，对吗？］ 不，薛砚舟绝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记忆。他在几秒钟之前变得茫然的眼神，又清醒起来。 “……” 薛砚舟手心一翻，匕首出现在掌心，他用力一按，冰凉阴冷的感觉刺破皮肤，直冲天灵盖。 胸口的眼睛，微微闪过红光。 他整个人，这才冷静下来。 刚刚那个声音，根本不是潜意识里和自己的对话，声音分明来自耳机。 换做其他人，大概会在这个是时候选择脱掉耳机，终止直播。薛砚舟却没有，他盯着屏幕中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影，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东西？ 灵异源头？ 他来到噩梦游戏的目的，并非是“苟”到通关，而是为了关押灵异。薛砚舟十分清楚自己的目标，即便是被诡异人影盯得直起鸡皮疙瘩，他也没有放弃直播的意思。 好不容易出现了，就验证一下规则笔记本里的东西。 薛砚舟弯腰，捡起摄像头，对准自己，再次开始直播。 “抱歉，刚刚摄像头掉地上了，差点坏了。” 弹幕里有些人表示体谅，有些人则是在骂骂咧咧的。 [什么玩意儿，这是你们主播新的流量密码吗？］ 这是什么意思？ 薛砚舟笑了笑：“什么流量密码，我不明白啊。” [我刚从隔壁直播间过来，那个叫什么胡世宇的主播也跟你一样，说什么自己摄像头坏了。］ 胡世宇？ 他居然也成了定制区的主播？ 可是，薛砚舟清楚地记得，之前的个人资料显示，胡世宇是颜值区的主播。 看来，待会得到对方直播间去看看。 薛砚舟的眼角余光，始终停留在下方那黑色背景的对话框内。 身后那道人影还在，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只鬼，到底想干什么？ 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甚至不会动。 薛砚舟当然不会单纯地以为这是没有危险的灵异，毕竟在中一弟弟死亡之前，他在屏幕的倒影中看到了站在椅子后面的影子。 可以推断，当身后的诡异人影，来到椅子后面的时候，就是被盯上的人的死期。 薛砚舟停顿一下，说了一句：“各位尊敬的vip客户，给你们表演一个才艺怎么样？” [又变脸啊？要不变个美女吧，刚刚那张脸太刺激了，我受不了。］ [不要不要，我想一次元……］ 薛砚舟没搭理弹幕，而是抬手向后一扬，匕首直直向着身后而去。 这柄匕首，是他从主神商城兑换的s级武器，对付灵异有奇效。 他的刀法很准，即便只是看着屏幕上倒映出来的影子，也能准确无误地直直钉上那道人影。 铛的一声—— 有东西落地。 弹幕沉默片刻，又跳动起来。 [你这什么几把玩意儿，往门上扎飞刀，这我也会，随手一甩。］ [不得不说，还算有点技术含量，起码是刀尖对着门。］ 薛砚舟垂下眼睛：“见笑了，看来这才艺不怎么样。” 通过刚才那一遭，薛砚舟已经试探出来。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那道人影 ，他手上的武器，也无法攻击道那道人影。 那诡异人影，似乎暂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它，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嘟嘟嘟—— 视频通话的提示声，再次响起。 消失不到十分钟的用户444，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伴随着私聊信息。 用户444：[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了，我觉得，正常人不会长成那个样子。我觉得你的资料不真实，vip用户有权核实资料不真实的主播，并予以举报。］ 薛砚舟皱眉，按下拒绝。 就在他点下拒绝的瞬间，静静站在门外的那道诡异人影，终于动了。 它往门框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如果说，刚才是露出一小半身体的话，现在，诡异人影已经有分之一的身体在门内。 它是人类的身体，似乎是男性，只是脸部却始终在黑色阴影中，看不清长相。 薛砚舟没有回头，因为他始终记得规则笔记本中的内容。 [当你觉得有人在看你的时候，不要回头，专心听讲。］ 他看着屏幕上再次弹出的视频电话，心想，看来诡异人影的出现和这个用户444有关。 薛砚舟打开个人资料，看着小凡头像上的脏话表情包，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个人类。 是人类的话，那就好办了。 “我再给你们示范一下变脸特效吧。” 薛砚舟一抹脸，又变成了表情包上的长相。 [艹，表情包啊！］ [带感，这个特效好，求教。］ 而与此同时，薛砚舟按下了同意视频通话的申请。 按下按钮的瞬间，放在显示屏旁边的摄像头，指示灯由绿灯变成了闪烁的红色。 薛砚舟视线在红色指示灯上停留几秒，想起安装在这个房子中，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所以，那些摄像头，就是是方便监护人虽是了解家中孩子的动向，还是说在……直播？ 或者，一个更有意思的推测。 因为“爸爸”“妈妈”已经死了，监护权便被转移到了，直播间的看客手中。 网 络时代。 还真是……全民狂欢的时代。 用户444那边没有打开摄像头。对方是vip用户，有特权。 ］ 一道有些古怪的电子合成音在耳机响起。 [很抱歉，是我误会了，看来你的资料是真实的，我将转账一千黑猫币作为补偿。滋啦——像你这样真实的主播滋啦——要多一点就最好了。现在的网络环境，真是太恶劣了，到处都是骗人的主播，骗人就——该死。滋啦——维护网络滋啦——人人有责。］ 说完，也不等薛砚舟说话，对方就直接挂断了。 薛砚舟再次看向屏幕对话框的黑色部分，从倒影中可以看到，人影不见了。 身后恢复了正常，那是一扇紧关的房门。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差不多了，索性说道：“好了，谢谢各位vip客户的支持，今天的时间到了，我明天还要上网课呢，先下播了。” 说完，薛砚舟关闭了直播。 “小舟，怎么样了。” 顾远洲敲门的声音响起。 这么，恰到好处吗？ 薛砚舟抬头，看了一眼角落处的摄像头，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绿色。 他起身，打开门，对着门口的顾远洲露出个笑容来：“哥哥，你来的好及时呀，刚刚吓死我了。” 顾远洲：“怎么了？到客厅坐着说，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此时，已经是夜幕初上，外面天空的颜色更加黯淡。由阴沉的灰，转成接近黑色的灰。 唯一永不熄灭的，仿佛只有眼前巨大的双子塔，旋转着，金色光芒缭绕其中。星星点点的无人机…… 薛砚舟停下来，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已经是休息时间，飞舞在空中的无人机似乎更多了。星星点点，美丽又荒谬。 数量多了，就很容易看出这些无人机的飞行轨迹。 “你也发现了？” 薛砚舟转脸，点头：“这些无人机，都是从……眼前这座双子塔飞出来的？” 顾远洲抬手，按在玻璃上：“是啊，你没有看黑猫直播平台吗，上面有个带货区，全是带货类主播，各种各样的商品都可以黑猫平台上买到 ……多扭曲的一个世界。” 薛砚舟：“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已经死亡。” 薛砚舟明白过来顾远洲的意思，眼前这个233号世界，是一个彻底坍塌入寂灭之地，死亡消散的世界。 所有的生命，都已经消散，整个世界都成为噩梦游戏的地图，在迎来终结一刻依旧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居民，成为了副本中的npc。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走向灭亡的悲剧。 “好了，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可以讲讲。”顾远洲停顿一下，“不过，你已经十六岁了，哥哥自然是允许你拥有自己的小秘密的，毕竟在网络时代，隐私是很重要的。” 薛砚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你这么厉害的人，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救了我好几次呢，我当然相信你呀。” 顾远洲只笑了笑，眼底却有些类似失落的情绪。 只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温柔似春风的样子，“来，坐下说。” 薛砚舟言两语把刚才直播时看到的诡异人影一说，“那个定制区很奇怪，我怀疑，它就在vip客户中。” 顾远洲：“我想，我们可以找个人验证一下。” “验证？” “嗯，你记不记得，胡世远刚刚打了视频给你？” 薛砚舟：“你是说，他也被这道人影缠上了？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洲拿起手机屏幕，没有按亮，对着屏幕看了片刻。薛砚舟有些好奇，凑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的距离很近。 顾远洲却再次拉近些许，几乎是贴着薛砚舟的耳朵问：“你看不见吗？” 不等薛砚舟反应过来，他接了下去。 “它就站在沙发后面。” “！”就算是有心理准备，薛砚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音吓得一弹。他在这个副本里本来就矮，被吓得一弹，头顶猛地撞到了顾远洲的鼻子。 “唔——” 即便是九级玩家顾远洲，被这么一撞，也是鼻尖发酸，直冲脑门，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薛砚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顾远洲弯腰捂着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 说了句活该。 不过，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和心里完全不一样：“哎呀，哥哥，你还好吧，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涂点药？” 顾远洲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似乎因为还是抵抗不住本能反应渗出些生理性的泪水。 “小舟，你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薛砚舟装傻：“什么心里话呀？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比如，活该？” “……” “好了，刚刚我没有骗你，那道人影，也缠上了我，不过距离没那么近。” 薛砚舟：“是胡世宇那个视频电话？” “嗯，我猜他，已经差不多了。”顾远洲的神情温柔，语气却十分冷漠，“他的死亡时间，是九月一日凌晨零点，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吃过晚饭之后，再看？” 薛砚舟点头：“好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过得仿佛是一对普通的兄弟，吃完饭，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一边聊着第一天的网课。 直到十一点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紧急新闻。 ai播音员在屏幕中出现，标准的笑容，悦耳的声音，播报的新闻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近日，在本市发生多起怪异传染病，发病之后会在天内死亡，死亡时表现为眼睛鼻子耳朵都被融化。］ [经专家研究发现，这是一种新型的基因病，未来医药公司已经研发出新型特效药，发现症状初期，及时服用药物就能治愈。］ [请有需要的市民，到黑猫直播平台的官方旗舰店购买，再次提醒各位市民，购买药物，请到官方旗舰店，不要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购买……］ “基因病？”薛砚舟想起小凡的死状，在看着屏幕中的播音员继续在宣传未来医药公司研发的新型药物。 顾远洲：“看来，它出现有一段时间了。” 从这段新闻看来，灵异已经造成了不少人的死亡，只是有关部门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反而，借机开始敛财。 怪不得，最终整个世界都被寂灭之地吞噬。 “时间差不多了，看看胡世宇的直播吧。” “嗯。” 薛砚舟打开手机，输入胡世宇的名字，却见对方那边的屏幕是黑色的，只有声音传出来。 飘过的弹幕，都在骂他。 [什么玩意儿，图像呢？］ [主播疯了吧，颜值区主播不开摄像头？］ 不过，胡世宇直播间的弹幕依旧是白色的，而不是五颜六色带着七彩特效。 看来，他还没有到死亡时间，便只能待在普通的颜值区。 胡世宇的声音，传来出来：“各位观众，很抱歉很抱歉，我的摄像头摔坏了，联系平台方后，说要天之后才能给我换新的摄像头。” 薛砚舟皱眉，看来胡世宇也发现了，诡异人影的出现和直播有关。 他的角色设定又不得不直播，便只能选择关闭摄像头。 什么摄像头摔坏了自然是借口，薛砚舟才刚刚经历过，只需要和黑猫直播平台的客服说一声，十分钟就能收到新的摄像头。 “什么都看不见。”薛砚舟叹了口气。 顾远洲：“不一定，你等等。”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选择了投屏功能。 巨大的黑猫直播平台显示在电视屏幕上，薛砚舟看到了顾远洲账号，头像旁边那个vip标志。 “哥哥，你是vip用户？” 顾远洲点了点头：“对。”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是vip用户，也没有说在之前为什么不透露这个信息。原因很简单，npc不能在触发剧情之前，透露出相关信息。 薛砚舟不再追问，看着顾远洲操作，进入了一个写着胡世宇的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的分区，在定制区。 画面亮了起来，角度却有些奇怪。 镜头并非正对着胡世宇，而是在他头顶的角落。 这是？ 薛砚舟看向顾远洲：“他家怎么也有摄像头？之前我去他家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远洲：“你应该知道，整栋大厦的房子都是统一装修的，里面配套的智能家居，你知道来自哪个公司吗？” “xt集团？” “嗯，xt集团下属未来智能家居。”顾远洲道，“在智能 家居里，集成一个摄像头，是很简单的事情。” “每个人家里，都有，每个人都会成为黑猫平台的主播。” 薛砚舟看着对面的广告词，此时看来，却又有了新的感悟，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的感悟。 不过，顾远洲的话，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他说过，副本里的每一个背景故事，都和灵异源头有关。 这样的话，薛砚舟抬头，看了自己家头上的那些摄像头。他已经可以确定，红色信号灯闪烁的时候，并非是“妈妈”在看着他们。 而是，在直播。 顾远洲说过，他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可是，根据他们直播账号显示，个月前才停止直播。 那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回家，看来，只能想办法拿到他们的账号，才能知道了。 “小舟，你看胡世宇。” 薛砚舟回过神，看向了屏幕中的胡世宇。 *** 胡世宇的声音在发抖，可他依旧不能停止直播。 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每一次直播，身后的那个人影，就会离他越来越近。 嘟嘟嘟—— 又是，又是那个用户444！ 胡世宇无比暴躁，想要挂断对方的电话，在按下按键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 他不敢。 因为，不久之前，他曾经拒绝了对方的视频通话。 对方发了很多信息过来，大多是质疑他头像的真实性。 胡世宇觉得不对劲，他的头像和自己长相当然是不一样的，不是规则上说了，网络时代，要注意个人隐私吗？ 不对，那是灰色规则。 灰色规则，或许是危险，或许是安全。他赌错了。 挂断多次后，用户444似乎生气了。 用户444：[你不真实，你不敢接电话。］ 用户444：[不真实的主播，不应该出现在网络上，你不对。］ 用户444：[我要把你真实的一面曝光，让大家监督你。］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胡世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了，看到在身后的门框中，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嘟嘟嘟—— 嘟嘟嘟—— 右下角的图标疯狂闪烁起来，一个又一个高级用户，打来了视频电话。 胡世宇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却从黑色的屏幕中看到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离他越来越近。 小小的卧室内，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低头看着他。 胡世宇一咬牙，“妈的，拼了！” 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柄菜刀。菜刀的刀刃已经卷起，满是锈迹，上面还有褐色的血迹。 但是，这不是普通的菜刀，而是他在主神商城兑换的灵异无趣。这柄菜刀曾经救过他数次，这次也一样。 他满怀信心，握着菜刀，猛地起身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嘻嘻嘻。］ 电脑屏幕上，视频通话请求，在这瞬间被接通了。 [你不真实，你是个骗子——骗子，去死吧。］！ 第55章 网络时代 “你们怎么发现受害者出问题的？”穿着制服的有关部门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录音笔，仔细询问。 “他是个主播，我们闲着无聊就看到直播,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了。” 顾远洲回答,眉头微皱,表情有些担心。 薛砚舟则是只需要扮演一个躲在哥哥身后的胆小弟弟,他未成年，无需接受讯问。 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两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抬着裹尸袋出来。 “诶，小心。” 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地面的一滩水,一打滑,摔倒在地。 裹尸袋滚落在地，拉链没有拉好,里面尸体的上半身掉了出来。 尸体的脸上，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光溜溜的只剩下一张嘴巴,如同奇怪的硅胶人偶。 “啊！”薛砚舟尽职尽责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向后退了一步。 “你好，不用担心。” 薛砚舟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试图安抚他的工作人员：“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之前我弟弟也是这样死的，不会是闹鬼了吧？我听同学说，最近在闹鬼诶。” 工作人员抿了抿嘴，然后耐心解释：“科学世界，怎么会存在鬼怪这种东西。今晚新闻已经播报过了,这是一种新型病毒，可以导致基因病，发病的时候，病人的五官都会融化消失。” “啊，那太吓人了，我们不会也被传染吧？” “现在发病的病因暂时还不清晰，不过，可以通过药物预防。”工作人员走过来，递给薛砚舟一个白色的小纸袋，“刚好，我这里有个试用装，你们可以试试。” 薛砚舟接过白色小纸袋：“谢谢。” 做完笔录，善后完毕之后，工作人员在隔壁房门口的电子门锁上输入一行指令。 很快，门上的绿色光芒变了了红色，上面显示了一行字迹。 [该住宅已封锁］ 他转身，对着薛砚舟二人点头：“不必恐慌，这种基因病暂时还没发现传染的可能性，过两天我们会派遣工作人员上门做全面清理，之后就会有新的邻居搬进来了。” 说完，他转身， 走向了电梯间。 薛砚舟和顾远洲两人也转身回到屋子。 客厅的大屏幕依旧亮着，只是直播画面却停在胡世宇转身，拿着菜刀对着空气乱砍时。 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还在想吗？”顾远洲问。 薛砚舟：“我只是好奇，他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知道，胡世宇肯定看到了诡异人影，转身一搏的时候，或许那道人影就在他身后。 可是，他的攻击轨迹却不像。 胡世宇像是被很多人围住，在绝望之中胡乱攻击。 可惜，没看多久，这个直播间就提示因被多人举报而关闭，画面也就定格在这一刻。举报理由是“令人不适”。 胡世宇家中的直播间，是顾远洲以vip用户权限强行开通的。从之前的经历看来，黑猫直播平台上的vip用户几乎拥有无限大的权限。 能打败vip的只有vip中的vip。 询问客服之后，对方表示这是因为被多名高级vip客户举报，才被封了直播间。 很好，还有高级vip。 之后，薛砚舟打了胡世宇的电话，没有回应。他们便报告给了有关部门。 没想到，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居然来自xt集团。 薛砚舟拿出刚刚工作人员递给他的白色小纸包，上面印着xt集团的标志。 与此同时，系统弹出了提示。 恭喜获得道具：白色小药丸。 之前在橡木村时，薛砚舟在浴缸中杀死鬼新娘，获得的嫁衣提示为关键道具。而这一次，却是“道具”。 难道意思是，不一定有用？ “小舟，差不多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网课。”顾远洲提醒道，“刚才的事情，不要多想了，新闻也说过这是一种新型基因病，你身体这么健康，不会有事的。错过明天的网课就不好了。” 薛砚舟抬头，见对方一脸面无表情，明显是在以“哥哥”这个身份说话。 他点头：“好的，哥哥。” 薛砚舟转身，准备进房间的时候，又听站在客厅的顾远洲说了一句。 “小舟，好好睡觉，不要玩手机了， 今天你看到太多吓人的东西，免得做噩梦了。” 薛砚舟回头：“我会的。” 说完，他打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薛砚舟看了眼角落的摄像头，上面亮着的是绿色的灯。可是，在头顶天花板的智能集成灯也是微微发光，上面有日历时间天气，还能直接调整为呼吸模式。 他的记忆中，舟舟习惯关掉所有灯，只留下这个智能集成灯，盯着呼吸灯的频率，可以很快睡着。 薛砚舟想了想，说：“关闭房间所有光源。” 光线暗了下来，一片漆黑，除去角落摄像头常绿的信号灯外，再无其他光源。 薛砚舟安心下来。 他并不恐惧他人的目光，只是在这个噩梦游戏的副本中，不知来历的视线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准备入睡的时候，薛砚舟忽然想起顾远洲提醒他，躺在床上后不要玩手机。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远洲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极其冷漠。 那是来自“哥哥”的告诫。 薛砚舟犹豫片刻，摸出手机。他下载也注册了黑猫直播平台，可惜几乎是个白号。刷了片刻之后，薛砚舟什么都没看到。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拉过被子，开始睡觉。 半夜的时候，薛砚舟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不舒服的视线。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呼吸声。薛砚舟以为，又是那道诡异人影。 他没有睁眼，而是抬手摸过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开灯。” 房间亮了起来，可是手机屏幕上，并没有异样。 薛砚舟从被子里出来，放下手机，转身。 “！” 他差点下意识就拉起被子罩着头，床边站了两个人，实际的两个人。 薛砚舟差点没被吓死，甚至开始痛恨自己过于优秀的视力。因为，即便只看了一眼，他也能看清楚那两个人的样子。 他们的皮肤像是融化了那样，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只有衣服，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薛砚舟小心翼翼，掀开一点被子。此时，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是握紧了从背包中掏出来的短刀。 他也不敢多看，拿出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拍了张照片，然后缩回来。 有了被子的防护，恐惧感也略微降低些许。那两道人影依旧很恐怖，像是被剥了皮的小白鼠，血糊糊的。 薛砚舟用意念给两人的脸部打上马赛克，注意力集中在衣服上。蓝色的工装衣服，胸口有个工牌，上面写着一行字。 [未来矿业有限公司］ 这是“爸爸”和“妈妈”？ 难道之前的诡异人影，就是他们？他们成为伥鬼…… 不对。薛砚舟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上方的集成智能灯，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点红光在频繁闪烁着。 之前在屏幕中看到的诡异人影，实际上在现实中是看不到的。 薛砚舟没回头，但已经用飞刀扎门和观众的弹幕验证了这一点。 在一个副本中，灵异的规律是不会改变的。 那两道人影，不是灵异？ 想到这里，薛砚舟一掀被子，扬起匕首就扎了过去。 他的手，从“爸爸”的胸口穿过，没有任何感觉。果然并非是灵异形成的虚影，胸口的木偶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玩意？” 薛砚舟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人影时，出现类似光影的效果。扭曲，跳动，血肉模糊的内里在他手上投射出一片红色。 这是全息投影？ 薛砚舟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智能集成灯，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刀飞了过去。 啪的一声。 滋滋滋——灯光跳动几下，随即熄灭。 碎片，落了一床。 睡觉是没办法睡了，薛砚舟皱眉，正准备清理一下，就听门口有人说话。 声音很轻，很温柔，似乎担心打扰到他的睡眠。 “小舟，有事吗？我听到你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顾远洲。 薛砚舟的视线，在床上停留片刻。他的房间的确和顾远洲是面对面的，可刚刚智能灯摔下来碎掉的时候，是砸在床上的。 声音不大。 除非顾远洲一直蹲在他房间门口，时刻注意房间内的动静，不然对方不可能听得到动静。 或者…… 薛砚舟又扫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发现上面的信号灯果然变成了跳动的红色。 他垂下眼睛，走过去，开门。 再抬头时，薛砚舟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哥哥，吓死我了，刚刚我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他们的样子太可怕了！” “……”顾远洲微微一愣，又借着走廊投射进去的微弱光芒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满床都是碎片，顶上的智能集成灯已经完全碎裂。 薛砚舟毫不心虚地说：“我被吓到了，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砸了过去，准头不好就不小心就砸到了天花板上的智能灯呢。” 这谎言着实太过不走心，究竟是怎样的准头不好，才能砸到天花板上的智能灯。 但凡顾远洲不是个傻子，他都不能信。 可顾远洲点了点头：“嗯，你这里不能睡了，到我房间去好了。” 薛砚舟：“啊？” “或者，睡小凡的房间？” 想起那具只有嘴巴的尸体，薛砚舟抖了一下，“那就麻烦哥哥了。” *** 顾远洲的房间，装饰风格和薛砚舟那个房间如出一辙，除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装的是普通的吸顶灯，而不是集成式智能灯。 顾远洲只是解释道：“几年前，灯坏了，智能灯太贵，就换了普通的灯。” 薛砚舟的视线，又顺着灯，看到了墙角。 干干净净，没有摄像头。 顾远洲：“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然不需要家长的监护。” 他是以npc的身份说这两句话的，两个房间的差异，几乎是明晃晃地指向一个信息。 哥哥有问题。 就算哥哥有问题，也不是现在需要解决的事情。 薛砚舟打了个哈欠，一拉被子，躺了上去。 闭上眼睛，他又有些睡不着。 身边的床微微下陷，应该是顾远洲也躺了下来。 “怎么了？” 顾远洲的声音很好听，男中音，在柔和和低沉中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平衡。 床头灯昏黄的灯光，让这把好声音尤其动人。 薛砚舟问：“刚刚出现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他停顿一下：“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说的其他人，自然指的是中二弟弟和胡世宇。 “核辐射，他们被核辐射破坏了dna，细胞失去了分裂能力，无法新陈代谢，皮肤自然会溶解……。” 薛砚舟：“然后呢？” 顾远洲微微一愣：“我以为你怕这些东西。” “不，我不怕，这属于科学的范畴，我怕的只是未知，没有逻辑的灵异。” 顾远洲低声笑了笑：“你果然发现了，发现就好，记住进来之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 薛砚舟睡意渐浓，慢慢睡了过去。 他没注意到，始终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或者说，这道视线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甚至生不出什么防备心来。 在曾经的岁月中，他们这样相处过无数个夜晚。 顾远洲微微有些发怔，恍惚间竟是不知道今夕何夕，或者以为眼前的一切只是个美好的梦境。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躺在身边的人，却又堪堪停了下来。 顾远洲不敢碰，生怕一碰就如泡沫般破碎消失无踪。 这样就好。 在噩梦游戏中挣扎这么多年，总算是能窥见一丝曙光。即使眼前的人，或许不完全是当年那人。 他，什么都不记得。 嗡嗡—— 手机的震动，让顾远洲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手机上飘过的弹幕。 直播间的摄像头已经关闭，完全处于黑屏的状态，但上面五颜六色的弹幕还在兴奋地飘着。 [怎么样？这个全息投影技术，花了我两千个黑猫币呢。］ [刺激刺激，可惜舟舟弟弟太暴力了，直接把灯砸了。］ [说起来，我真喜欢舟舟弟弟，长得好看，性格也带劲。］ 顾远洲看着最上面那条弹幕，点开。 用户998。 他想了想，又侧脸看了看躺在旁边，已经进入睡眠的薛砚舟。 算了。 放在视频通话按钮的手指又收了 回来。 在顾远洲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的时候，微弱的反光，恰好带到了门口的位置。 在门口，有两个人。 是的，一道人影已经变成了两道。 那两人，已经跨进房间。 *** 第二天，薛砚舟按时乖乖坐在了书房，开始上网课。 没想到，即便是在未来末世，高中生的学业依旧如此紧张，甚至更加没有人性。 看看这惨无人道的课表。： 早上8：00-10：00，数学，10：30-12：20，语文…… 连上两个小时数学课，这谁扛得住。 如此恰好，数学老师还就在隔壁，是他们的班主任顾远洲。 “昨天学校的教学会议决定，所有学生要在课堂上开启摄像头，稍后，会有无人机将xt公司专为咚咚网课研发的配套摄像头送到你们手上。” 薛砚舟听到这里，皱眉。 又是xt公司，又是专属摄像头。 他起身，准备到客厅去拿摄像头。 旁边顾远洲也拉开了隔间的门，他站在门口，看了过来。 “哥哥，啊不，顾老师，你也要拿摄像头吗？我帮你顺便拿过来。” 顾远洲摇头：“我昨天已经装好了，在教学会议上试用。” 他停顿一下：“你们学生，意见很大吧。” 这是，开启剧情了？其实薛砚舟本来没准备对顾远洲发牢骚的，倒是没想到，“npc”主动触发剧情了。 这体验，倒是挺新奇的。 薛砚舟是个极其独立的人，无论碰到什么情况，考虑的解决办法永远是自己如何解决。这种送上门来的感觉，也挺有趣。 他立刻肩膀一垮，抱怨道：“是啊，那么惨无人道的课表就算了，还得开摄像头，太过分了。” 顾远洲：“校长本来并不主张在课堂上使用摄像头，他是个保守派，只是昨天开会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校长的图像发生了扭曲。扭曲得不像是他了……” 扭曲？ “好了，去拿摄像头吧，准备上课了。” 薛砚舟从客厅，取回摄像头，装好之后，等 着上课。 xt公司出厂的摄像头，清晰度很好，一时之间，耳机里无比嘈杂，竟然真有了几分坐在教室上课的感觉。 吴睿：[舟舟，你怎么样，注册没有？］ 薛砚舟：[嗯，注册了。］ 吴睿：[你你你，你居然没用我的推广链接，枉费我们这么久以来的情谊啊。］ 薛砚舟：[我怕是病毒啊，网络时代，总是要有点风险意识。］ 吴瑞：[你居然怀疑我——］ 话音才落，下方联系人那边就弹出来一个视频通话。 吴睿：[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们视频，互相证实个人信息的真实性。］ 视频，又是视频，薛砚舟毫不犹豫按下了拒绝。现在又不是在黑猫直播平台，他不是主播，吴睿也不是vip客户，才不用怕客服发难。 吴睿：[……］ [好了，同学们请安静，上课期间，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禁言，请认真听讲。］ 顾远洲上线。 嘈杂的课堂顿时安静下来，顾远洲开始讲课。 未来高中，一个班有五十个学生，好在现在屏幕够大，分割成密密麻麻五十个小窗口后，薛砚舟也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学生的表情。 都很认真。 嗯？ 薛砚舟似乎看到他的同桌吴睿卡住了，对方有好几秒没有动了。 [吴睿，把这个问题回答一下。］ 恰好，顾远洲提问，提问的同时，他把吴睿请上了电子讲台。 此时，吴睿的小屏幕位于最上方，面积很大，看得就更清晰了。 吴睿好像还卡着，没有动静。 顾远洲：[吴睿，请回答这个问题，你那边的网络信号是通畅的，不要装作卡了。］ 吴睿总算是动了，他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 [顾老师，我没有没有装卡，让我想想，这个公式……］ 然而，相较于流畅的声音，他的图像却卡得厉害。吴睿低头翻书，下巴下去了，眼睛却还留在上面。 他翻完书，抬头，下巴和嘴巴又留在了下面。 这么动了几次，整个屏幕上已经到处都是残缺的 脸，令人毛骨悚然。 薛砚舟看着看着，发现在右下角，那些乱飞的五官，竟是意外组成了一张完整的脸。吴睿的脸。 或者，不是意外。 因为，那张脸动了。 吴睿此时分明在屏幕中央，认真的回答问题，右下方的脸却在做另外的动作。 薛砚舟：“……” 他还来不及起身，却见每一个小屏幕里的同学都卡了，所有人都以吴睿的方式卡了。小屏幕中，到处都是扭曲乱飞的五官。 薛砚舟看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索性把模式调成列表模式，眼不见心不烦。 这列表模式一出现，薛砚舟更加傻了。 因为，列表模式最上方显示的是，在线人数：98人。 98人？哪来的98人。 他们班分明只有50人，难道，分裂出来的那些人影，也算一个人？ 薛砚舟正准备起身，却见听耳机里响起顾远洲的声音。 [薛砚舟同学，请认真听讲，做好笔记。］ 他抬头，看到顾远洲的小屏幕中，也出现了多出来的人影。只是，在其中，有三个人。 怎么会有三个人呢？ 他停了下来，拿出笔记本，意念屏蔽凭空多出来的同学，开始做笔记。 毕竟，规则笔记本上写着。 [即使是同学们的图像发生了扭曲，也请认真听讲。］ 而在这个时候，规则笔记本上又出现了新的规则。 [请各位同学，专注在课堂之上。本教室，能同时容纳50位同学上课。当在线人数显示数字，超过50时，请不要惊慌，这只是显示错误而已：）］ 学校网课发生异变之后，薛砚舟本以为，很快会发生大规模的死亡事件。 没想到，平静的网课时光，却是一过就是一周。 他白天上课，网上偶尔使用小凡的账号直播，除去网课上各位同学老师的图像会定时发生扭曲，上课时的在线人数已经高达上千外，没有其他诡异事件发生。 今天，周五。 下课铃声响起后，教室却没有立即关闭。而是切到了公共频道，校长的脸在屏幕中出现。 应该……是校长吧？ 出现在屏幕中的，是卡得乱七八糟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到处乱飞。 满屏的嘴巴一起张开，校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出来。 [各位同学，宣布一个好消息。大家都知道，明天是我们未来高中的百年校庆，为了加强学生的归属感，我校一直在筹备特殊的庆典。刚刚，收到有关部门的回复，我们提交的方案被批准了，并且有关部门将给予我们大力支持。］ 什么庆典。 薛砚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校长得意地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屏幕上数条眉毛同时高高扬起，看起来滑稽且掉san。 [你们，想不想到真正的学校看一看呢，对，我们的百年庆典，就是让所有师生都能到真正的未来高中看一看！这么多届学生了，你们是第一批能全体来到未来高中的幸运儿！］ 校长举手，看起来十分兴奋。 [不用担心，xt公司给我们学校提供全程赞助，他们给我们每位师生都提供了一套隔离服！］ 简短的会议完毕，总之就是全体师生都要求在明天九点，到未来高中参加校庆。 薛砚舟一点也不想去，“爸爸”和“妈妈”被辐射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xt集团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提供的隔离服过不过关。 他叹气，打开小隔间的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远洲。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薛砚舟：“顾老师，明天的校庆，可不可以请假。” 顾远洲面无表情道：“不可以，这是未来高中的百年校庆，所有学生都必须到场。” 行吧。 又是强制剧情。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的话，这种剧情，一看就会发生意外，灵异源头大杀特杀什么的。 就算隔离服有问题，在去往未来高中时被核辐射了，只要关押灵异源头，顺利通关及时回到主神空间就行。 顾远洲说完npc的台词，神情温和下来：“你也发现了？明天，作为学校的老师，我要先去学校做准备工作，毕竟……”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这是……全体市民都关 注的大事。” 薛砚舟：“……，哥哥，你这样笑起来很像反派boss啊。” *** 第二天，薛砚舟醒来的时候，顾远洲已经出门。 餐桌上，保温餐盘上放着做好的早餐。薛砚舟站在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依旧五光十色的迷幻都市。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经久不散的灰色浮尘，让这个世界显得压抑又悲凉。面前华丽的金色双子塔，如同童话中直通天堂的巨树，让人伸出一种错觉。 双子塔，通往天堂。 未来高中，据说在双子塔后方不远处，建成那么多年以来。去过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启动未来高中建设工作时，曾经有不少市民提出异议。 外界核辐射如此严重，几乎所有居民都足不出户，孩子更加不能离开家中。花费那么大的成本修建未来高中，是为了什么。 当时的提出这个计划的市长，说：“为了未来，无论眼前如何，我们总是要心怀希望。或许我们的孩子无法去往真正的未来高中，孩子的孩子呢？总有一天，他们能真正走出家门，看一看真实的同学和老师。” 薛砚舟合上校庆宣传册，转身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饭。 熬得粘稠的米粥一入口，松软的包子在口中绽放出麦香。 薛砚舟一吃就知道这是顾远洲的手艺，不得不说，最让他感到惆怅的事情倒不是未来高中无法等到它真正的学生。 而是离开副本之后，他再也吃不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了。 再怎么说，顾远洲也是第七区的负责人，位高权重公务繁忙，他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总不能指使队长级的任务给自己做饭。 他十分珍惜，怀着感恩之心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这才起身准备换上隔离服。 拿起隔离服的时候，薛砚舟停了一下。 昨天校长说过，这是xt公司为了未来高中的百年校庆，定制的全新隔离服。从表面看来，的确如此。 在隔离服的背面，印着未来高中的校徽，胶印。 可是，有些不对。 薛砚舟把隔离服翻了过来，对着灯光，眯起眼睛观察片刻。透过灯光的映照，他看到 了掩盖在未来高中校徽下隐约的字迹，似乎是—— “未……来……矿业？” 难道这是未来矿业的隔离服？薛砚舟不可避免地想起“爸爸”“妈妈”和那次惨烈的辐射事故。 嘟嘟嘟——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从听筒中传出来的是顾远洲温柔的声音。 “小舟，起来没有，餐厅有做好的早餐，吃过早餐后记得穿上隔离服来学校参加校庆，不要迟到了。” “好的，哥哥。” 薛砚舟看着客厅角落，摄像头上的信号灯有绿变红，乖巧应了一句。 他换好衣服，带上校园卡和必要的东西离开家门。 这是薛砚舟来到这个副本之后，第一次乘坐电梯。 电梯没有一层，只有负一层。 负一层旁边还有一个指示，写着几个字。 [地铁站］。 未来都市的交通系统，在地下。 他按下按钮，下楼。 进入地下之后，沿着长长的通道向前走了一段，薛砚舟看到了地铁站的指示牌。 从地下通道进入地铁站，还需要再下一层，整个地铁站都采取无人化运营。 刷过市民卡后，检测已经穿戴好隔离服，地铁站的闸门便=顺利开启。 一路上，薛砚舟都没有看到任何人，满目疮痍。地铁站似乎是在核爆之前的地铁设施上改建的，不少地方还完全是百年前的样子。 残缺的涂鸦，破损的自动贩卖机，落满灰尘的广告牌，他仿佛漫步在人类消失百年之后的荒凉都市。 嗡嗡嗡—— 薛砚舟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 这是苍蝇还是蚊子？ 不对，以外部这核辐射的强度，昆虫不应当能够生存下来。薛砚舟脑中浮现起曾经看过的一些科幻片，那些接受过量辐射后，体型变得无比巨大的昆虫。 比如，犹如重型卡车般的蟑螂。 噫，他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得一哆嗦，赶紧加快步伐向着站台走去。 到了站台之后，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站台上有人在候车，以如 今的人流量，地铁一天也没有几班。每班间隔都在半小时左右，薛砚舟是看好时间出门的。 再等五分钟左右，地铁应该就来了。 旁边的大叔同样穿着隔离服，隔离服上写着未来矿业几个字，少数需要在外部工作的特殊工种。 大叔似乎等得有些无聊，看了一眼薛砚舟，搭话道：“小朋友，去参加校庆啊。” 薛砚舟一愣，点了点头：“是的，叔叔。” 不得不说，叫叔叔他有点心虚。 大叔：“未来高中校庆的事情，这两天大家都知道了，据说还全程直播呢。” “直播？” 这事情，薛砚舟还真没听说过。 昨天晚上，他睡得比较早，为今日一看就有的艰苦一战养精蓄锐。 “嗯，你看。”大叔拿出装在隔离袋内的手机，“都是未来高中，咦？这不是我们俩吗？” 薛砚舟低头，看到了熟悉的站台和站台上熟悉的人。 的确，那是他和大叔，正在等地铁。直播间的镜头切得很快，一闪而过，之后又换到了未来高中的大门。 怎么回事？ 薛砚舟抬头，看向屏幕中推测应该会存在摄像头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 没有摄像头，没有信号灯，只是空空如也的一片。 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似乎有无形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薛砚舟拿出手机，没有按亮，而是举起对着自己的脸。黑色的屏幕反射出他身后的景象。 在楼梯上，有一双脚。 那个人，站在楼梯上，没有露出上半身，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小朋友，上车了。快点，错过这一班可要再等半小时哦！”大叔大声招呼到。 薛砚舟回过神来，“来了。” 他匆匆上车，不再关心后面楼梯上的诡异人影。 反正，都要去未来高中找灵异源头了，虱子多了不痒，鬼多了也不怕。 在末日都市运行的地铁，只有两节车厢。毕竟通勤的人数极少极少，即便是两节车厢都没有几个人。 薛砚舟坐下，拿着手机看直播。 列车 上，仅有的七八个乘客，都是和他一样的动作。 低头，专注的看着手机。 镜头一直在未来高中徘徊，薛砚舟甚至还看到了顾远洲。 顾远洲出现的时候，弹幕里飘过一行彩虹屁。 [未来高中老师的质量这么高的吗，我也想再去读高中了呢！］ [美颜，都是美颜。］ [你就酸吧，看旁边的校长，不还是油腻中年男人形象吗？］ 薛砚舟仔细看过去，发现直播镜头里的校长，倒是挺正常的人样，没有到处乱飞的五官。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正常。 滋啦——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直播画面就跳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什么电磁干扰一样。画面卡住片刻，镜头里的人，又扭曲起来。 一道道，如同名画呐喊一般。 弹幕里的观众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网络这么差的吗？］ [不是说xt集团全程赞助？黑猫专业搞直播的都这样，太离谱了吧。］ [艹！吓死老子了，我的屏幕里卡出好多个头在天上飞。］ [我我我，我的屏幕里怎么还有一个自己。］ 画面断掉了，屏幕跳出一个提示框。 [尊敬的用户，受到核辐射影响，本直播间暂时关闭，等设备调试正常后，再予以开放。现在，我们将镜头转到其他与未来高中校庆有关的地点。］ 画面开始切换，有地下通道，有电梯里，有家里，也有地铁里，画面的中央都是穿着印有未来高中校徽隔离服的高中生。 薛砚舟下滑，然后找到了自己。 点开直播间，他手指就变得冰凉起来。 因为，在镜头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他这一排座位，都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打扮。 他们没有穿隔离服，而是穿着一双黑银配色的运动鞋。 这双运动鞋如此眼熟，眼熟到薛砚舟发现，那正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从鞋柜里挑的那双。 每一道诡异人影，都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薛砚舟心底止不住升起强烈的恐惧感来。但他依旧没有抬头，死死盯着手机，起身。 站到了门口。 不管怎样，他都不想和一排自己坐在一起。 能离远一点，是一点吧。 然后，直播间中，在他刚刚起身的位置，又出现了同样的人影。 镜头很奇怪，所有人都看不到上半身，只有那一双双的脚，一双双相同的篮球鞋。 直播间里也炸了，弹幕的疯狂涌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说好的未来高中校庆呢！这什么恐怖直播间！］ [我投诉了，妈的，傻叉客服居然说直播间合法合规。］ [艹，我受不了了，我退了不看了。］ [退……退不了。］ 叮咚—— 地铁到站。 “您好，前方到站，未来——滋啦——未来——］ 地铁内的电子播报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什么都听不清。而且，车厢内的灯，也闪烁几下，全部暗了下来。 薛砚舟没有抬头，他只觉得身后有好多人，好多视线密密麻麻落在自己身上，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嘈杂声音。 他手心已经开始出汗，背脊也变得僵硬。 但他记得，不能抬头，不能回头，因为背后其实什么都没有。 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实际与诡异人影接触的地方，不然，就算有再多的技能和武器，也是无能为力。 地铁门打开了，薛砚舟正准备抬头，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一股巨力，从他身后传来。 薛砚舟踉跄着被推下了地铁，抬头一看，却发现牌子上挂着的站台名是。 [未来矿业］。 他不能回头，正想倒着走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地铁门已经关上，他被遗落在了未来矿业的站台上。！ 第56章 网络时代 薛砚舟站在站台上,看着地铁已经看不见踪迹的车屁股，傻了。 完蛋。 他要迟到了。 未来高中的百年校庆，明显是个关键剧情,不然顾远洲不会这么三番两次地提醒他。然而现在，他居然提前下车了。 挂在上方的电子屏幕,显示下一班地铁将在六十分钟后到达。等下一班地铁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他拿出手机,打顾远洲的电话，想问一问有没有其他交通方式可以赶到学校去。 嘟——嘟——嘟—— 直到手机被自动挂断,对方那边都没有回应。 估计是在忙？ 他又发了个信息过去。 [哥哥,我下错站台了,在未来矿业公司下车，迟到了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呀？］ 发完,薛砚舟把手机塞回口袋。 嗡—— 又是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他四下一看,却还是没有捕捉到这阴魂不散的小虫子。 不过,站台上好像没有工作人员。 那就好办了。 薛砚舟四下一看,没有发现工作人员。 在这个未来都市，没有地面交通,想从地面走到未来高中去,这条路是不可行的。但是,从地下走也是一样的。 眼前的轨道是现成的，没有地铁就靠自己走过去好了。 薛砚舟确认没有工作人员后,手一撑，跳下了轨道。 除去站台的位置，地下隧道中没有任何光亮，此刻,背包里的无限能量手电筒就派上了用场。 薛砚舟沿着隧道往前走，心中感觉很平静。他不怕这种环境，只要不出现神神鬼鬼的东西，就能一路走过去。 好在地铁将近一个小时一班，不然，以现代社会的地铁发车频率，没走几步就能被下一班地铁撞死在隧道里。 有些想法，就不该出现在脑中，尤其是薛砚舟这样的招鬼体质。 他看见，前方的路忽然亮了。 手中手电筒的光源似乎在瞬间暴涨数倍，把整条隧道都照得如同白昼。人类是向往光明的生物，有光亮在的时候，往往能驱散恐惧。 然而，并不包括现在这种情况。 因为，这是来自地铁车头的巨大照明灯！ 薛砚舟心中暗骂一句，也不回头，一路向着前方狂奔而去。他记得，在一百米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检修台。 按照标准设置的话，不远处应该还会有一个设备检修台。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薛砚舟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地铁从远处开来时涌起的炽热风浪。他没时间回头，也不想去确认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地铁。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隔离服，都快被地铁的车头碰到。 眼前的一切迅速向后飞速退去，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心脏狂跳，因为剧烈运动也因为紧张。 到了。 薛砚舟看到距离自己三米处的地方，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小平台，平台外围着铁栏杆，楼梯则是在另一个方向。 此时，已经来不及走楼梯了。 薛砚舟狂奔过去，手一拉铁栏杆，身轻如燕地翻上去。 与此同时，地铁几乎是擦着他的隔离服轰隆隆地开了过去。 薛砚舟站在狭窄的设备检修间平台上，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十公分的地铁疾驰而过。 这地铁太长太长，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只有在繁华的现代，尚未经历核爆的那个世界，才会需要如此长的地铁。 “！” 薛砚舟控制不住地瞳孔微缩，恐惧沿着背脊攀爬而上。他知道这应该是一列幽灵地铁，可是，他没想到里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倒是很齐整，有穿着职业装的上班族，也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满满当当的，如同拥挤的沙丁鱼罐头般。 早高峰的地铁，没有留下任何落脚的空隙，甚至不少人的脸被挤得死死贴在门口的玻璃上。 本该是极具生活气息的常见景象，却因为每一位乘客都没有脸，或者说是没有皮肤，而变得极为惊悚起来。 他们皮肤剥落融化，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眼眶里的眼珠也是要掉不掉的挂在了边缘。 此时此刻，薛砚舟有些憎恨自己过于优秀的动态视力，但凡是他有个近视，也不能在如此高速运转之下，看清楚一切细节。 可是，他 不敢转过身去。 在这个副本中，转身往往代表着死亡。 薛砚舟只能死死贴着背后的门…… 门？ 他手指动了动，试图打开这个设备维修间，暂时躲进去不要再被幽灵地铁污染眼睛。 然而，门锁开了，他一推，却没有动静。 好在，地铁终于开了过去。 隧道中再次被黑暗席卷，这时的黑暗，却来得如此恰到好处，令人安心。 薛砚舟再次拿出在逃命时塞回背包的手电筒，照了一下身后的门。 这是一道铁门，已经完全锈死。薛砚舟试了一下，无论是拉还是推都岿然不动，他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沿着隧道再往前走。 或许，那幽灵地铁……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远处，又出现了一点光亮。 远处竟然再次出现了一班地铁，薛砚舟的计划彻底破产。看来，在这诡异的地铁隧道中，唯一能安全通行的方式就是乘坐一小时一班的地铁。 试图沿着轨道走到目的地的话，就会被两三分钟一班的幽灵地铁吞噬。 薛砚舟叹了口气，只能摸出匕首，沿着门缝开始切割。自门缝磨了一圈，他拉住把手，脚踩在旁边的墙面，用力一拉。 砰的一声巨响。 果然是大力出奇迹，门被他硬生生的拉开了。 门内，是一个铁质的楼梯，看起来应该可以通往附近的员工通道。 薛砚舟走进去，离开了阴暗的地铁隧道。 楼梯已经生锈了，每一格踩上去的时候，都会发出极为难听的吱呀声。即便是躲在隔离服中，薛砚舟也能感觉到满是尘土的窒息感。 好在，他很快爬到了尽头。 拉开门之后，眼前一片光亮。 到处都是洁净的白色，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装饰着极具未来科幻气质的蓝绿色灯带。 整体风格和薛砚舟家中的集成智能家居如出一辙，这是什么地方？ 薛砚舟等了片刻，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经过。他只得沿着通道向前走去。 这似乎是某栋巨型建筑的地下通道，薛砚舟向前走了几分钟，看到了忽然变 得开阔的视线。 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黑猫直播平台］。 他竟然意外来到了那座巨大的双子塔中，眼前这个巨大无比的空间，似乎是双子塔的大厅。 大厅位于地下，从此处抬头，却可以直接看到顶层。整座塔身都是半透明的设计，顶层的地面，折射出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如此巨大的空间，却看不到任何的人。 也是，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应该都是在家中工作，也不知耗费巨资，修建这般规模的双子塔，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者，也像是修建未来高中那样？为了未来？ 薛砚舟叹了口气，决定探索一番。 灵异源头，显然和黑猫直播平台脱不了关系，既然意外开启了新地图，不探索一番都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至于未来高中校庆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薛砚舟并不是个喜欢事事都做好计划的人，因为计划好的事情就会缺少刺激感。眼前，他当然是选择意外开启的黑猫直播平台地图。 他拿出手机，准备再打个电话给顾远洲，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在一个直播平台的公司里，竟然没有信号，一看就是不正常的状态。 薛砚舟又害怕又兴奋。 他拿出短刀，死死捏在手中，获得了些许安全感。 薛砚舟向前走去，巨大的纯白大厅，带给人一种极为不安定的感觉。 他转了片刻，总算是找到了电梯间。然而，薛砚舟发现，这该死的电梯间，居然需要员工卡才能启动。 没办法，薛砚舟只能再次被迫走楼梯。 双子塔的内部构造极为奇特，中空，办公区域围绕在四周。楼梯连接中央的圆形走廊，前往下一层的楼梯，设置在对面。 也就是说，要爬到上一层，必须绕着圆形走廊转半圈。 薛砚舟上了一楼，才看清楚办公区，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办公区正对着走廊的墙是透明玻璃，里面的百叶窗倒是拉了下来，但没有调节成完全的遮挡状态。 薛砚舟可以从缝隙中，看到里面办公区域的状态。 办公区域的灯都亮着，而且，似乎每张办公桌前都坐着有人。里面是标准的格子间，有一排座位是背对着走廊的。 没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似乎是普通公司上班的常态。 常态个鬼！ 有那家公司上班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人走动的？所有员工，都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连起身倒杯水的人都没有。 薛砚舟越看越觉得渗人，索性低头往前走，接连上了几层。 上到第五层的时候，薛砚舟眼角余光，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一层的办公区域，百叶窗是拉开的。 里面的状况，更加清楚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的确是人，四肢俱全的人。而且，似乎是活人。 薛砚舟从屏幕的反光，可以看到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五官俱全，不像中一弟弟那样只剩下了一张嘴巴，也不像“爸爸”“妈妈”那样没有了皮肤露出血淋淋的肌肉。 而且，似乎是活人，因为那个员工在眨眼睛。 薛砚舟停了下来，决定走进去看看。这双子塔不知道有多少层，就算他体力好速度快，爬到顶楼的话也得去半条命。 进办公室里转一圈的话，说不定能借一张员工卡出来用一用。 薛砚舟自然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他捏紧短刀，打开隐身技能，这才向着办公室走去。 隐身技能只对灵异有用，如果里面的员工都是灵异，他是安全的；如果里面的员工不是灵异，他也挺安全，大不了被工作人员报有关部门送出去。 到时，演个戏卖个惨让有关部门把他送到未来高中就好了。 薛砚舟毫无心理压力，直接推开了办公区域的门。 里面很安静，安静得几乎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没有交谈声，甚至没有键盘的声音。 这不正常。薛砚舟抖了一下，还好没有任何员工站起来。 看来，所有的员工都是灵异，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薛砚舟决定，看看有没有遗漏在桌上的员工卡。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没想到，才停在办公桌前，就看到了意料之中又极为惊悚的一幕。 坐在电脑前的黑猫直播平 台员工，全部都只有嘴，没有眉毛眼睛鼻子。他们脸的上半部分，光秃秃的一片。 可是。 刚刚从外面看进来的时候，屏幕的反光上，他们明明五官俱全。 这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那位员工的身后。 办公区域很大，粗略目测就有好几十个员工。他们都穿着黑猫直播平台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地坐在办公桌前。 如果说每一个资本家老板的梦想，都是给员工打上企业价值的烙印的话，眼前的一幕，说不定很符合某些老板的梦想。 整整齐齐的员工，整整齐齐的脸，因为只剩下了嘴巴，这场景看上去竟是有些诡异地让强迫症满足。 “……” 薛砚舟收回自己不着边际的诡异想法，决定还是拿到员工卡再说。反正，这些灵异员工也看不到自己。 他转了一圈，总算在一张办公桌上看到了员工卡，挂在电脑后面。 办公桌上有不少生活气息的装饰，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桌上的数张照片。有的是合影，有的是单人照，每一张照片里都有同样的漂亮女孩。 看来，女孩是这位员工的女朋友或者是妻子，两人的合照中满是幸福。 在旁边的日历上，还写着一句话。 [加油工作！给小美幸福的未来！］ 员工卡是标准格式，一张证件照，下面是名字部门和职务。 这张员工卡的主人叫张全，从证件照看来，长得很是端正，可惜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张嘴巴。 薛砚舟侧着身子，尽量不碰到坐在电脑面前的员工，伸着胳膊去拿。 一切顺利。 “！” 捏着员工卡退回来的时候，薛砚舟却被结结实实地下来一跳。 因为，他看到屏幕里反射出来一张脸，而那张脸，正是属于张全的。 他满脸惊恐，抬手用力拍着电脑屏幕。 这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转脸，看向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依然是只有嘴巴的无脸人。 他又看向电脑屏幕里面。 张全似乎冷静些许，不再胡乱拍着电脑屏幕，而 是抬手，开始写字。 s……os？ 他在求救？ 薛砚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他是被关在了电脑屏幕中？ 之前死去的中一弟弟和胡世宇都是如此，他们当时并没有死去，而是被这诡异的无脸人替换，关在了电脑屏幕里。 所以，规则上才会说不要回头。回头背对着屏幕，便会被里面冒出来的灵异拖进屏幕。 薛砚舟扬手，短刀狠狠扎向眼前的无脸员工。 果然，没有血液流出来，一股阴冷的感觉顺着短刀被木偶吸收。只剩下一张嘴的诡异尸体，竟然只是一种灵异。 真正的受害者，被关进了电脑屏幕。 薛砚舟转身，后退一步，看着电脑屏幕。 在诡异无脸人死去之后，屏幕中倒映出来的景象似乎更加清晰了。从这个角度，屏幕大概能倒映出来的距离是格子间和身后的走廊。 屏幕里的张全，活动范围似乎被禁锢在这一块。 薛砚舟不敢说话，只能拿起旁边的白纸，写了几个字。他甚至考虑到里面的人看到的字是反的，刻意把字反着写。 [你的活动范围有多大？可以去其他地方吗？］ 张全向后退了几步，到边缘的地方，摇了摇头。看来，他果然只能在如此狭窄的一小块区域活动。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示他很饿。 这是多么绝望的一种感觉，被困在方寸之间，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无法离开。怀着被人发现的希望活活饿死在灵异形成的空间。 薛砚舟却也没有任何头绪，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手中的武器，可以攻击灵异，可却无法保证能把人给救出来。还是做个试验好了。 薛砚舟在整个办公室都转了一圈，把每一个坐在电脑前的无脸人都吸收完毕。在无脸人消失之后，电脑屏幕中的真实状况才显示出来。 可惜的是，除了张全，其他人都已经死在屏幕反射出的方寸之间。有饿死的也有自杀的，一路走去，都是历历在目的惨状。 薛砚舟皱眉，看完之后回到张全工位的旁边。 张全隔壁的员工，是被饿死的，死前手里还 抓着一团a4纸，应该是在极度的饥饿之下吃纸充饥。 薛砚舟扬起短刀，狠狠扎向了屏幕。 短刀应声而入，屏幕并没有发出碎裂的声响，而是如同水面一般，吞没了短刀。然后，从扎入的地方，沿着刀刃，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缝。 裂缝越来越多，最终，啪地一声，整个办公室的灯光都闪烁一下，像是短路一般，瞬间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薛砚舟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他向后一退，避开不明物体。 正当他准备拿出手电筒的时候，灯又亮了起来。薛砚舟低头，才看了一眼，就差点没爆出句脏话来。 刚刚滚落出来的不明物体，竟是碎成一块一块的尸体。 而人头，似乎因为体积太大，卡在了碎裂的电脑屏幕上。那是死于饥饿，面容狰狞的一张脸，双颊凹陷，眼睛无神地瞪着前方。 薛砚舟深呼吸几口，走回了张全的座位前。 他拿出一张纸，写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电脑屏幕中的张全，也看到了滚落过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已经干枯得如同鸡爪，无力地蜷缩着，无声诉说着死前的绝望。 薛砚舟叹了口气，又写了下去。 [选择权在你，打破屏幕，你可能会马上死亡；或者，是被困在里面，等待一个奇迹。］ 他没有说的是，这只是一个副本，一个完全堕入寂灭之地的副本。在这个世界走向终结之时，不知有多少人被困在屏幕之中，绝望地等待着死亡。 张全犹豫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他害怕被关在这狭窄的地方，可是眼前的死亡，更加让他恐惧。再等等，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薛砚舟见张全已经做出选择，便也不再耽误时间，拿着员工卡离开了这个牢笼般的办公室。 他从外面的透明玻璃经过，去往电梯间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从玻璃墙看进去，恰好能看见张全的工位。 薛砚舟看到那巨大的电脑屏幕中，张全背对着这个方向低着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 有了员工卡之后，通往顶层的路途就变得轻松许多。 在一楼大厅，薛砚舟就已经看清楚了黑猫直播平台的构造，顶层是管理层的办公室。也是整个黑猫直播平台的核心所在。 员工卡自然是不能直达顶层的，薛砚舟到了次顶层，又通过消防通道走了上去。 推开两道消防通道的门，才进入顶层的位置，薛砚舟就整个人都呆了。 整个顶层，完全是打通的，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下，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屏幕。 正中央，是一台巨大的操控设备，除此之外，没有人。 在黑猫平台的最顶层，有的只是屏幕，和机器。 薛砚舟走过去，停在了操控设备前。 “……” 他停了下来，看到有人蜷缩在操控设备下方的位置，似乎已经死去许久。那具尸体，穿着一身西服，生前应该是个体面人。 薛砚舟蹲下来，把那具尸体拖了出来。 尸体，同样只剩下了一张嘴，没有其他五官。 只是，从那条花纹独特的领带，薛砚舟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不久之前，他才在双子塔的巨型广告牌上，看到了这人巨大的半身像和接受财经类节目访谈的视频。 xt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黑猫直播平台控股者。当时，他表情平淡又有些微妙地介绍了身上佩戴着的领带。 大概意思是，这是一条纯手工的云锦领带。 核爆过后，这门古老的手艺已经完全失传。存留下来的云锦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而xt集团的董事长却能将其制作成一条领带。 可见他拥有的惊人财富和权力。 然而，现在这个富可敌国的富豪却死在了双子塔的顶层。 准确来说，应该是死在了电脑屏幕中。 一开始的灵异源头，难道是从这里开始的？灵异都是被执念吸引而来，强烈的执念可以让灵异突破寂灭之地和小世界之间的屏障，入侵过来。 这位董事长，对财富或者地位拥有的强烈欲望，吸引来这寄生于网络的灵异，倒也不奇怪。 在这个时代，最能赚钱的是和网络有关的产业，xt集团吸引而来的，便是和网络 有关的灵异。 既然这样的话…… 薛砚舟直接抬手，狠狠一刀扎在了那具无脸尸体上。说不定呢，这个取代董事长的无脸尸体就是灵异源头。 “唔——” 比之前更为强烈的阴冷感觉直直沿着手臂攀爬而上，然而，事情果然没有那么快解决。即便是从中获得的灵异能量是数倍之多，木偶也是轻而易举地将其吞噬。 在数次以自己身体为战场，和灵异的对抗中，薛砚舟已经总结出一些规律来了。但凡没有给他身体造成很大痛苦就被木偶轻易吞噬的灵异，都只是衍生品而已。 他站起来，也不算太失望。 打游戏嘛，最终之战会如此简单的话，策划组都要被玩家骂得狗血淋头的。 好在，薛砚舟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出自董事长的无脸尸体，爆道具了。 地上出现了一张空白的卡片，上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 薛砚舟捡起卡片，拉过一旁的老板椅坐下，打开了眼前的控制设备。 果然，开机过后，屏幕上弹出来一个提示框。 [请刷卡开启权限。］ 薛砚舟把空白卡片放上旁边的读卡器，滴的一声，顺利开机。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ai合成音在空旷的大厅响起。 [您好，尊敬的vip用户444，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vip用户444？ 这个不就是当初他用中一弟弟的账号直播时，疯狂发来视频通话的那个账号吗？ vip用户444，一开始果然就是黑猫平台的董事长。 而现在，怕是已经变成了灵异。 薛砚舟说：“我想看，未来矿业公司的泄露事件视频。” [请稍等，已找到相关视频，您的权限为最高级别，视频将在三秒后播放。］ 正对着控制台的是一块无比巨大的屏幕，面积大概是旁边密密麻麻小屏幕的几十倍。 这块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 出现在屏幕上的，却不是未来矿业的视频，而是一段文字数据记录。 vip用户444，提交“未来矿业直播间悬赏任务” ，内容为如何在短期内让直播间流量破亿。 vip用户958接受任务。 vip用户958完成任务。 “未来矿业直播间，于x年x月x日，当日流量破亿，直播内容如下。” 屏幕闪动片刻，播放出来一段录屏。 果然，其中的内容，是未来矿业的大量员工被核辐射的事故现场。 从第一位员工发生异状，到无数人的哀嚎，再到官方介入，赔礼道歉，最终，化为无数网络事件中微不足道的一段过去。 在无数杂乱的画面中，薛砚舟看到了他这个身份的“爸爸”“妈妈”，两位高级工程师。 在绝望的时候，他们脸上闪过的，却是……懊悔？ 这不对劲，他们没有打电话给家里的孩子，没有哭泣，而是忏悔？甚至还有一种终于等到报应的解脱感。 薛砚舟沉默片刻，说：“打开直播间，夏西元家庭。” [请稍后，正在搜索中，已找到结果。］ 巨大屏幕中，关于未来矿业的记录消失，出现的是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被分为数块，其中几块分别是薛砚舟家里的客厅、餐厅、书房和卧室。而另外一块，则是…… 黑猫直播平台的顶楼，也就是现在的薛砚舟所处的位置。 薛砚舟停了下来，盯着眼前的屏幕，手指微凉。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在被全程直播？ “这里，在直播？” [您好，尊贵的vip用户444，为了未来高中的百年校庆，全新研发的摄像头，正在全方位无间断直播中。］ 薛砚舟：“打开弹幕。” [好的。］ 随着弹幕功能开启，巨大屏幕上飘过了五颜六色的vip弹幕，还有各种白色的普通用户弹幕。 直播间已经，流量爆炸。 刚才xt集团对未来矿业有限公司员工做的一切，已经在不经意中向2333号世界的全部公民直播出来。 [艹，那场核泄漏事故竟然是一个悬赏？］ [黑猫直播平台为了流量，把我们当什么？］ [黑猫直播原地爆炸吧。］ 满屏，皆是对黑猫直播平台的咒骂。 薛砚舟随便看了几眼，却在想另一件事。 “夏西元家庭”直播间，于三年前开启，上面还有两个监护人的签名。而据顾远洲说，他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 所以，夏西元夫妻，或许也是为了流量，为了直播，而选择放着几个孩子在家，三年不回家。 薛砚舟一条一条记录看过去，发现从他进入游戏那天起所谓“妈妈”的留言，都是来自vip用户的设定。 vip用户可以在直播间里发布悬赏，比如“叫弟弟起床，叫弟弟吃饭”，然后，便会由智能家居系统转化为“妈妈”的留言，在家中播放。 他们，都是被人观赏操控的笼中之鸟。 嗡—— 又是类似昆虫的声音响起，薛砚舟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去听，然后，循着声音的方向，一刀劈了过去。 嗒—— 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薛砚舟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块大屏幕上，属于此处空间的直播画面，已经暗了下来。 他在地上搜寻片刻，找到了如米粒般大小的机械物体。 果然，从出门起听到的昆虫声音，不是真正的昆虫，而是来自黑猫直播平台的黑科技。 微型直播无人机。 [滋啦——滋——］ 刺耳的电流声忽然响起，薛砚舟抬头，看到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弹幕飘过。 [你竟然敢损坏直播设备。］ [你不敢面对公众，你不敢把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 [你是个虚伪的人，你怕了，你心虚了。］ [虚伪了人不配活着，你去死吧去死吧骗子去死吧！］ 然后，整个屏幕都暗了下来，从屏幕的反光中，薛砚舟看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道人影。 不，不止一道。 那道人影，扭曲着，分裂出了另一道人影。再然后，迅速增值。 巨大的房间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它们没有动，可是分裂速度太快，很快就到了薛砚舟的身后。 薛砚舟看着身后的人影，低下了头。 他看不到那些诡异人影的脸，却能感觉到它 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黏腻的阴暗的，仿佛要刺穿他整个人。 薛砚舟开始深呼吸，手臂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他后颈发凉，却始终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 回头会死。 然而，即便是他不动，他也看到，身后的人影齐刷刷的举起了手，那些人影指着他。 耳旁，又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响起。 [去死吧你去死吧］ [死了你就清白了去死吧］ [死了死了好呀，死了我们就有乐子看了。］ 薛砚舟捏紧手中的短刀，抬手，在自己白皙的喉咙上缓缓划过，然后，高高扬起，狠狠掷向眼前的巨大屏幕。 啪——哗啦—— 巨大的屏幕应声而碎，薛砚舟轻笑一声：“抱歉，我比较想看你们去死。” 他手一扬，又是一把匕首落在手中，随后便是灰雾弥漫而出，房间之内响起悠悠歌声。 [技能——寂静之夜］ 薛砚舟这才转身，然后看到了满地的尸块。 那些伥鬼，那些扭曲的尸块，即便是被寂静之夜催眠，也在缓慢的蠕动着，蠕动着。 “唔——” 这些东西的数量太过巨大，薛砚舟索性撤掉了寂静之夜，捏着匕首就扑了上去。 只在这么短短几秒间，那些尸块聚拢在一块，变成一团巨大的肉球。肉球上满是嘴巴，没有其余的任何五官，一张又一张嘴巴，狞笑着，咒骂着。 “艹！什么鬼玩意！” 薛砚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动作却是丝毫没有降低。 他扑了上去，刀光一闪，就是一张嘴巴落地。 诡异的是，这奇特的灵异，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攻击手段。在屏幕碎裂，它无法施展将人拉入屏幕的必杀技能之后，它只剩下了咒骂。 薛砚舟的耳边嗡嗡嗡的吵得厉害，各种不堪入目的咒骂回荡在空气中，骂尽了他祖宗十八代。 这种无止境的咒骂声，倒也不是不痛不痒，其中似乎带着一种影响人意志的诡异能力，让人忍不住会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它们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应该去死。 [去死吧。］ [死了才是清白的。］ [死了，才会有人爱你。］ [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你这种渣滓，去死才是你的归途。］ [你看，你的爸爸妈妈都不爱你，他们为了赚钱，把你送到直播镜头下。］ [去死吧。］ 薛砚舟听着听着，却笑出声来。 “什么玩意儿，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就好。我爱我自己，就够了。” 他扬起匕首，狠狠地扎向正中央，咒骂得最为厉害的一张嘴巴。 匕首刺入，木偶贪婪吞噬着，薛砚舟再次感觉到了被当成战场的痛苦。但他却觉得无比畅快，这倒霉副本，总算是要通关了。 灵异源头，过…… “！” 一点灰色雾气，猛地从巨大的伥鬼集合物飞了出来。 薛砚舟正觉不好，抬手就将匕首飞了过去，却没赶上那东西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逃入一个小小的屏幕之中。 “……” 薛砚舟低头，骂了一句：“你个没用玩意儿。” 木头娃娃充耳不闻，继续吞噬着巨大的伥鬼集合体，然后，满足地陷入沉睡。 薛砚舟：“……” 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不过，已经找到对付这个灵异的办法，接下来的事情都轻松得很。 薛砚舟捡起地上的短刀和匕首，塞入背包，准备从消防通道离开。 才一出门，他就被吓得一身冷汗，整个走廊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无脸人。 薛砚舟剁了几个，冲到走廊边缘一看，不免发出一句哀叹。 “天亡我也。” 或许是他把灵异源头给找了出来，又把对方拆解得只剩手指头大小的缘故，所有无脸人都被刺激了。 它们从办公室中爬了出来，如同蛆虫一般，沿着楼梯沿着墙壁向上爬。这数量，堆都能把薛砚舟堆死。 薛砚舟果断转身，逃回了消防通道中。 他只能往上跑，可是，就算到了天台，能怎么办，总不能跳下去吧？ 薛砚舟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找找有没有飞行技能的。 就在这紧张时刻，头顶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下来了？ 或许，不是人。 薛砚舟手心渗出冷汗，屏住呼吸躲在了拐角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准备暴起伤人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舟，是我。” 与此同时，那人也出现在拐角处，正是穿着隔离服的顾远洲。 “顾，不对，哥哥，不对，顾老师？你怎么会在这？”薛砚舟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在这绝境中，看到一个熟人，简直是太令人激动不已。 “先跟我来。” “好。” 顾远洲拉着薛砚舟，向着天台方向而去。 一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架直升机，停在宽阔的天台之上。 直到上了直升机，离开了双子塔，薛砚舟才盯着已经爬上天台，密密麻麻的无脸尸体松了口气。 “你居然会开直升机？” 顾远洲笑了笑：“嗯，技多不压身。” “这次出去后，我也要学。”薛砚舟又问，“你怎么来的？直升机又是哪来的？” “学校的，我收到了你的消息，然后看到了直播。” 薛砚舟转头，看着顾远洲专注的脸，沉默片刻，问：“我们现在去哪？” “未来高中，校庆快要开始了，不能迟到哦。”！ 第57章 网络时代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自这个角度观察脚下的瑰丽都市,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纯粹的水泥森林，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气息。 一栋栋高楼大厦中，千家万户亮起点点星火。他们生活在其中,他们隔着玻璃观察世界，他们……被隔着摄像头观察。 薛砚舟：“我很讨厌这个副本。” 顾远洲轻声问：“怎么了？” “看似自由看似随心所欲的世界。”薛砚舟轻轻笑了笑，“所做的一切,却被操控,我最讨厌这样的感觉。” 许久，顾远洲都没有出声,直到直升机开始降落，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句，如同一声叹息,轻得薛砚舟几乎以为是个错觉。 他们停下来的位置,是未来高中的正门口。 才下直升机，薛砚舟就愣住了。 未来高中的整体建筑，和在网课app上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整所学校,都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笼罩着。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校门内的状况,玻璃罩内的学生,穿着校服在打闹嬉戏，看起来竟是像一个普通的高中。 对比灰蒙蒙的天空，和周围的一片寂静,以及空中飞舞着闪着信号灯的无人机。玻璃罩内的校园，竟像是另一个世界。 属于核爆之前的正常世界，也是如今的市民们，都无比渴望回去的世界。 “这是？” 顾远洲：“来自xt集团的资助,最新黑科技，可隔离核辐射，让学生们在不穿隔离服的情况下，也能在校园中自由自在地同大自然接触，享受真正的校园生活。” 薛砚舟：“……” “卧槽，我们高中这么酷炫的吗？” 薛砚舟转身，看到从后方的地铁站中，走出来几个同样穿着隔离服的学生。 他们看到眼前惊人的一幕，啧啧称奇。 “这么说来，以后我们能正常上学了？好期待啊。” “可我觉得，这个玻璃罩子怪怪的，那些闪光的绿点是什么东西？” “好了，先进去再说，快迟到了。” 几个学生向校门口冲进去。 顾远洲：“先进去，迟到的话，就不好了。” “嗯。” 两人几乎是踩着点，进入了校门口。 才一进入，校门口就关闭了。薛砚舟转身，还看到几个学生从地铁站冲出来。 他们被拒绝，无法进入。 而在他们转身准备回到地铁站里的时候，地铁站的门，却忽然关闭了。 薛砚舟意识到什么，打开手机，看到了直播间。 校门口的情况，果然在被现场直播。 五颜六色的字体飘过，其中掠过几条充满恶意的弹幕。 [身为学生，按时到学校是基本规则。］ [违反规则的学生，就应该被惩罚，不然以后出社会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罚站而已，小小惩罚。］ 罚站而已？ 可是薛砚舟记得，他们身上的隔离服，来自未来矿业公司的库存。不久之前，他在黑猫直播平台顶楼，看到未来矿业的直播视频。 隔离服是在外持续工作几小时后，出现破损，从而发生了泄露事故。 如果门口那些学生，无法进入到未来高中，又无法下到地铁站的话，在外界站这么长的时间。 酿成惨剧是可以预见的后果。 “小舟，怎么？在看直播？” 薛砚舟：“嗯，我只是在想，怎么……还在直播呢。” 顾远洲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只说：“走吧，到礼堂去，校庆在礼堂中举行。” “好。” 他跟在顾远洲身后往前走，却还是在想直播间的事情。 之前，他在黑猫直播平台顶层时，已经被直播出去。如今，这直播间内却还是这么风平浪静的，怎么看都不对劲。 网络时代，传播速度最快的，非负面消息莫属。 “小舟，你想不通的事情，都和它有关，所有的规则，都是围绕着它。” 顾远洲轻声说了一句，他没有回头，看起来只是不经意的一句。 薛砚舟顿时明白过来，他又下意识地用现实世界中的逻辑带入。灵异源头跑了，隐藏在网络之上，那它自然可以让上网的人忘记刚才的负面信息。 一切 ，看起来歌舞升平。关于未来矿业的事故，就这么被轻易遗忘。 ** 礼堂中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巨大的礼堂分了好几层，足以坐下数量巨大的学生。 薛砚舟班级的位置挺不错，在一楼，最靠近台上主席台的位置。 坐在后方的学生，也不用担心看不到主席台上的情况。半空中漂浮着巨大的电子光幕，同样来自xt集团的黑科技，清晰无比，分毫毕现。 顾远洲是班主任，他指了指一处空位：“小舟，你坐这。” 薛砚舟坐下，却见旁边的人也直接坐了下来。他微微一愣，“你也坐这？” 顾远洲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不希望我坐这里？” “你知道的，作为学生，总是对于老师会有些心理压力，在老师的视线范围内，会有一种被监视的错觉。” 顾远洲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相信你的……错觉。” 薛砚舟看着他的眼睛，怔怔看了许久。 “怎么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想你今天怎么又戴眼镜了。” 顾远洲：“戴眼镜更有老师的感觉，我是个尽责的扮演者。” 两人闲聊了没几句，主席台上的领导已经全部就坐。未来高中的百年庆典正式开始。 说实话，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这种庆典都很无聊。校领导在台上发表自我感觉良好的冗长讲话，台下的学生都昏昏欲睡。 玩手机的偷偷聊天的打瞌睡的不在少数。 反正在礼堂这种地方，还是如此巨大的礼堂，台上人也看不到下面的小动作。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 校长忽然停了下来：“第三十九排，从左数第12个位置，第51排……” 他接连点名好几个同学，然后皱眉说：“在家的时候懒散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你们也这么漫不经心的吗？作为学生，连这点都做不到滋啦——那就去死吧——滋啦。” 薛砚舟本来对校长说话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完全是放空眼神在想不知所踪的灵异源头。但忽然，他听到从音箱传出来的刺耳白噪音。 像是被电磁信号干扰一般，骤然响起，极其刺耳，所 有学生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但薛砚舟没有，他听到了夹杂在白噪音中的奇怪声音。 [去死吧？］ 他抬头，看向主席台上的校长。 校长的脸，沐浴在强烈的灯光之下，有些曝光过度的样子。突然，那张脸，扭曲了一下。 “！” 薛砚舟一惊。 这种扭曲的脸，其实在这个副本算不得新奇的事，毕竟，五官乱飞的场景都见怪不怪了。 可是，台上坐着的，是真人，而不是直播内容。 这一切，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的异状，都发生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快。 除了薛砚舟，没人发现奇怪的地方。 灵异，来了。 薛砚舟想起什么来，又摸出手机，果然看到了直播间内飞过的弹幕。 [惩罚，惩罚他们。］ [开会都开小差的学生，还能做点什么。］ [干脆，去死吧，就会浪费父母的钱。］ “……” 偌大的会场，安静下来。 校长继续发表他冗长的演讲，然而，这种宁静很快被打破。 “啊！” 一声惊呼响起。 “我，我身后怎么有个奇怪的人。” “我，我也看到了。” 薛砚舟这才发现，巨大的电子屏幕按了下来，黑色的屏幕如同深渊，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学生。 他还没来得及说不要回头。 已经有人回头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场面忽然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有人惊呼，有人尖叫，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离开。 主席台上的校领导，却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他们脸上，带着些诡异的微笑，仿佛是在看电影的观众。 学生们的恐慌，让台上的人觉得兴致盎然。 “怎么回事！人，好多人！我，我看到好多奇怪的人。” 那位学生，正是不久前被校长点名批评的学生。 他满脸惊慌，向着后门狂奔而去。然而，他没有能离开，也没留下。 他，消失了。 薛砚舟眼神向来很好，动态视力更是绝佳，却没有捕捉道任何那个学生消失的迹象。 啪—— 一声轻响，有东西掉了下来。 “你怎么了？” 旁边的学生蹲下去扶他，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这个学生是忽然摔倒了，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他消失的过程。 “啊啊啊！” 扶人的学生跌坐在地，手撑着地面疯狂向后退，满脸都是惊慌失措，喊出来的声音几乎嘶哑。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五官，只余下一张嘴巴。 陆续，又有学生栽倒在地，翻过来之后同样只剩下了嘴巴。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有幸运儿摸到了大门，他癫狂地拉着，却拉不开。 主席台上的校长，终于说话了，带着些笑意，说：“那位同学，典礼还没结束，请回到座位。” 慌乱的学生，看到校长总算开口，仿佛见到救星。 “校长，校长，有人死了，不对，有鬼，他，他脸上什么都没了。” 坐在旁边的教导处主任瞪他一眼，斥责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要相信科学，有关部门说了，那是新型的基因病，吃过药就好了。” “回到座位上去，不守规矩的学生，滋啦——去——死——滋啦……” 薛砚舟低头，看了眼直播间的狂欢。他垂下眼睛，皱眉，掌中凝聚出灰色雾气形成的匕首。 [技能——幽暗之刃］ 瞬间降低的十点精神力，顿时让薛砚舟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不像是人类的样子，而是一堆一堆扭曲的能量。 这是薛砚舟发现精神力降低后的另一个妙用。精神力足够低的时候，看到的世界和普通视角不太一样，只要能维持理智不疯狂，便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哪些是人类那些是灵异。 此时此刻，极为合适。 薛砚舟的眼白爬上血丝，他头疼欲裂，阴冷的感觉在体内翻腾，心底满是杀意。但他没动，只是转了一圈，清清楚楚地找到了遍布在礼堂之内的数个摄像头。 灵异源头，躲在网络上，用摄像头监控着人类，用弹幕操纵着一切。控制着这些人的恐 惧，最终吞噬他们。 精神降低，同步率暴涨，薛砚舟此时对灵异能量的利用，加深了一层理解。他垂眼，看着眼前的幽暗之刃。 匕首是灰色雾气构成，没有实体，那么就能随心所欲的分割成更小的部分，再凝聚成刀刃。 那柄小臂长短的匕首，随着薛砚舟的心意，在掌心扭曲变形，分割又重组，最终变成了数柄只有尾指长短的小刀，浮在空中。 [恭喜玩家领悟技能，刃之风暴。］ 薛砚舟顾不上去听主神的提示音，他此时已经要被精神力降低的后遗症折磨得想要发狂。 再次确认礼堂内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包括固定的，移动的，微型的。浮在空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刀刃，如天女散花般，化作一道道流光而去。 啪——滋啦—— 各种碎裂声音响起，包括礼堂里最大的那个屏幕，皆是碎裂一地。 结束了？ 薛砚舟低头，看向直播间，发现直播间弹出了[信号不佳］的提示框。 只在几秒之后，直播间再次亮了起来，直播的画面依旧是未来中学的礼堂。 薛砚舟顾不上耳朵旁嘈杂的声音，仔细辨认。 这个摄像头的角度是？ 他抬头，看上向了主席台。 果然，坐在上面的那些校领导，都有问题。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完完全全的伥鬼。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全灭了再说。 这个灵异源头，只会躲在屏幕背后暗搓搓地害人，不把它的藏身之地毁掉，就无法彻底将其关押。 不久之前，薛砚舟已经毁掉了黑猫直播平台的终端设备。灵异源头没有智商，它只会根据规律杀人。 眼前的未来高中，是流量最大的直播间，它便只会待在这里，直到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薛砚舟二话不说，直接翻上主席台。 直播间的视角随之改变，观众越来越多，流量越来越大，这个灵异源头更加不会离开。 接下来，只需要毁掉所有的屏幕和摄像头，把灵异源头逼出来。 他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校长伥鬼的面前。 动手之前，薛砚舟还有时间 低头看了眼手机，从视角看来，摄像头就藏在…… 他们的眼睛中。 手起刀落，一个闪着蓝光的不明物体从校长破损的眼眶中滚了出来。直播间再次断线，上线。 重复数次之后，主席台上的伥鬼都被一一杀死。薛砚舟走向最后一只伥鬼，手起。 刀落。 整个礼堂内，一片鸦雀无声。 薛砚舟转脸看去，发现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定格在原地，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这是，通关了？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 啪——啪—— 后台方向，轻轻的掌声响起。 薛砚舟转头看去，看见顾远洲走了出来。 他微笑道：“精彩，真的很精彩，无论是你的判断力还是行动力。” 顾远洲的脸上，满是真诚。 薛砚舟却垂眼，愣了片刻后，手中的匕首消失。 “哥哥，顾老师，我是个很听话的学生……” 话音才落，自顾远洲脚下，就升起数道灰色雾气形成的藤蔓。灰色藤蔓自他脚底攀爬而上，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在其中。 [技能——灵能束缚］ 这个技能，是薛砚舟治疗秦止的时候意外领悟的，可以困住狂化状态的秦止，也就代表着可以暂时困住灵异。 “啊。”顾远洲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薛砚舟走过去，停留在距离半米远的地方。 “我之前在黑猫直播平台看到了一份资料，关于夏西元夫妇的个人履历。有意思的是，他们只有两个孩子。” 顾远洲：“被发现了呀。其实，我不想骗你。” 是的。 顾远洲扮演的npc并不是夏西元夫妇的孩子，他的出现，在他们开启直播间之后。 一切就变得很好理解起来。 “你是黑猫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对吗？”薛砚舟问。 “嗯。”顾远洲点头，身份已经被揭穿，便也没有了规则的限制。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监护人是不能丢下未成年人直接离开的。可是，那些尊贵的vip用户又想看生活化的真实直播，那该怎么 办呢？” 说到“尊贵”二字的时候，顾远洲的语气多了几分讽刺。 于是，夏西元夫妇和黑猫直播平台签订协议后，顾远洲扮演的npc便以“哥哥”的身份加入这个家庭。 所以，在留言中才会出现那些奇怪的细节。各种来自“妈妈”的留言，都只是让舟舟照顾好小凡，而非顾远洲这个成年人。 中二弟弟更是完全无视顾远洲的存在，如非必要从不和他说话。 因为，顾远洲只是个旁观者，没有来自vip用户的指令，他不能出手干预这个直播家庭的运转。 “看来，你已经知道灵异源头躲在哪里了？”顾远洲眉目柔和，对于紧紧捆缚住自己的灰色雾气毫不在意。 薛砚舟点头：“既然那些校领导，可以是摄像头，那么，哥哥你也可以是，对吗。” 他手中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直播间已经切到了“夏西元家庭”。 其中的视角，正是顾远洲看着薛砚舟的角度。弹幕还在疯狂刷屏，喊着什么兄弟阋墙。 而眼前这个静止的礼堂，不过是来自灵异的迷惑技能。 薛砚舟上前一步，匕首已经落在掌心。他看着顾远洲的眼睛，微微皱眉。 他的眼睛如造物主精心描摹，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要从这么完美的眼睛扎下去，薛砚舟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顾远洲忽然笑了：“好了，小舟，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 “稍微，松一松我身上的束缚，我可不想以这么狼狈的姿态被杀死。” 薛砚舟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顾远洲垂下眼睛，略微有些受伤的样子：“小舟还是不相信我啊。” “我只是记得你的教导而已。” “……”顾远洲被自己进入副本前说的话一噎，不免有些失笑，“这样的话，我又觉得很是高兴。” 薛砚舟走上前去，扬起匕首，正准备扎下去的时候，又想起自己那个不知道已经崩塌到什么地方去了的人设。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为自己的人设垂死挣扎一把。 薛砚舟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我还是有些下不了手呢……” 顾远洲的笑容不变，目光幽深：“是吗？那我可以帮你，想个办法。” 这是什么眼神？ 明明一看就没有相信他的借口，语气却很认真。薛砚舟还没想明白顾远洲做什么，就觉得手腕微微一紧。 他挣脱了？ 薛砚舟看见顾远洲手上的灰色雾气已经消失，只有腰部以下的位置依旧被牢牢捆缚。 “我自然不能看你因为这件事情，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顾远洲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薛砚舟的眼睛。 他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带着薛砚舟握着匕首的那只手，缓缓向前。 很轻微的刺入感，随即便是阴冷的感觉顺着手臂攀爬而上。 “好了，拿出关押盒……” 最后一个字，已经轻得几乎只是耳语。薛砚舟眼前的那只手，缓缓落下。 他视线恢复清明时，已经看到倒在地上的npc，不再是顾远洲的长相，而是一张陌生的脸。 残缺的左眼中，有一道灰白的不明物体向外扭动着想要逃跑，却因为灵能束缚的原因，无能为了。 薛砚舟拿出关押盒走上前去，捏住那团不明物体，拉了出来。 在被无情关入盒中之后，那团不明物体才显现出真正的形状来。 竟然是一个…… 精巧的灰色键盘。 [恭喜玩家通关233-网络时代（中级）副本，请问是否脱离游戏？］ 薛砚舟看了一眼下面如同雕塑一般的学生，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多留片刻。至于其他玩家，他也不关心了。 [是］ 他按下了按钮。 *** 寂灭公寓。 公共区域。 不少玩家都呆立在原地，明显是连入了玩家大厅的样子。 主神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一些精彩的通关片段。这算是除了开场动画之外，玩家唯一能收集副本信息的渠道了。 即便是片段很零碎，无法判断来自哪个副本甚至无法判断灵异源头是什么，但有总比没有好。 说不定就能从中获得关键信息，在下一次的副本中逢凶化吉。 万一呢。 大多数玩家，都有这样的心态，自然也不会错过主神大放送的时间， 现在，就是一月一度的主神大放送。 星空之中，各种各样的精彩片段漂浮其中，玩家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片段，放大然后观看。 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大家都在看”的榜单，方便有选择困难症的玩家挑选碎片。 一般来说，高居榜首的通关片段大多来自各位九级大佬，或者是表现亮眼的新人。大佬通关是为了看个刺激，新人通关则是根据参考性。 这一次，高居“大家都在看”榜首的通关片段，却是两者皆用。 有新人，也有九级大佬。 但凡是任何有过通关经验的噩梦游戏玩家听说这种情况，都会骂上一句不靠谱。 九级大佬怎么可能和新人随机到同一个副本，太荒谬了。 然而，高居榜首的通关碎片，就是这样离谱的情况。更离谱的是，那位脸生的新手，手中拿着把匕首，扎进了顾远洲的眼睛。 [是假的是假的，我绝对不相信！］ [啧啧啧，这什么虐恋情深啊，看顾神的眼神，值了。］ [呜呜呜，要不是主神不让保存，我要把这个片段存在来看一百遍。］ [果然是npc，倒下去后脸都不一样了。］ [这什么情况啊，主神数据紊乱了吗？］ [这什么副本啊，我也想去看看，我想体验扎死九级大佬的感觉。］ 那个片段很短，几乎没有透露任何和副本有关的信息，除了新人玩家和长相几乎和顾远洲一模一样的npc外，什么都看不见。 往常，这种碎片是无法引起任何玩家兴趣的，这一次却直冲榜首，热度还在不停攀升。 这不正常的热度，甚至引起了一些高级玩家的注意。 远离公寓群，一处诡异的古宅。 古宅阴森森的，完全是古典建筑群的式样，几进几出的大宅子。设计考究，布局精巧，但似乎因为年久失修，青石砖的缝隙之间，已经长满了杂草。 其中最大的院落里，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上方写着黑色的“奠”字。 灯笼中， 亮着的是幽幽鬼火。有识货的玩家在此，就是发现这两个灯笼就是在主城商城中价值不菲的人皮灯笼。 如此昂贵的道具，在此处居然就这么随意地被挂在门口。 这是神降派首领，仇慎的住所。 正对着院门，是一面雕刻有地狱之景的石质屏风，屏风后的正堂，门大大敞开着。 里面摆着一具漆黑的棺材，棺木前有一张遗照。遗照中是五官极为英俊的男子，眉眼凌厉，嘴唇略薄，微微向下。 这是仇慎，没有半边白骨面具的仇慎。 棺木没有上盖，里面躺着的人正是仇慎。他脸上那半边白骨面具，此时竟然是快要覆盖整张脸，只余下了一个眼睛还在外面。 “首……” 守在棺木旁的人，见情况不妙，正准备唤醒棺木内的仇慎，却见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睁开的瞬间，一抹幽蓝光亮自右眼褪去，随即褪去的还有白骨面具。 “那是……” 仇慎向来阴沉的脸上，难得出现些许怔然。 “首领？” 他闭了闭眼睛，嗤笑一声。真是疯魔了，明明除了眼睛，没有一个地方相似，他居然会产生看到那人的错觉。 不过，倒是一个很好的藏品。 仇慎从棺木中出来，屋内的白色蜡烛一只又一只地亮了起来。 跳动烛火之下，照亮了整间房。 整个房间，四周的装饰，竟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每具尸体都靠墙立着，闭着眼睛，如同只是在沉睡之中。 再细细看去，那些尸体的长相都有相似之处，在这鬼气森森的古宅之中，显得无比渗人。 *** [恭喜玩家通关233-网络时代（中级），下面开始结算。］ 通关用时：170小时，您已超越90%的玩家。 地图探索度：100%。 剧情探索度：100% 通关评价：s。 获得积分：1000。 获得支线剧情点：a级支线剧情，夏西元一家。 获得道具： 鬼键盘（五级灵异）：鬼键盘还是键盘鬼，这不重要。它 躲在屏幕后，它窥视你，它审判你，它同化你，它杀死你。小心它，你也是它。 薛砚舟沉默片刻，果断把鬼键盘兑换成了一万积分点。 兑换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木头娃娃的抗议。但薛砚舟冷酷无情地将其镇压，他不想留下鬼键盘。 缺积分还只是其次，主要在于个人喜好。 眼不见心不烦，这种灵异，换成积分才是最不会让他膈应的。 做完一切之后，薛砚舟又花了100积分恢复被扣掉的精神力。 然后，他直接离开了寂灭公寓，暂时没有待在里面研究新技能的心情。 回到宿舍之后，他才从紧绷的情绪中略微放松下来。 “小舟，发什么呆啊，快点快点，吃烧烤去。” 人间烟火气，才能抚慰人心。 才经历的“网络时代”副本，并不算太过危险，摸清楚杀人规律后，实际上是很容易平安通关。 副本里直接威胁到生命的地方不多，可是无处不在的窥视的眼睛，随处可见的恶意，让薛砚舟觉得很累。 他决定，和室友好好出去吃一顿烧烤。 至少，能让自己近距离接触正常的人间烟火，而不是冰冷的屏幕和摄像头。 薛砚舟应道：“来了。我们走吧。”！ 第58章 劝架 [对不起,该用户已下线。］ 顾远洲花了点时间，才从迷蒙的意识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薛砚舟，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寂灭公寓。 千纸鹤是他收藏的一件s级道具，一次性,获得方式很难。相较于成为中级副本中一个无关紧要的npc,其实还有更多的用途。 比如之前研究所的人,就花大价钱想从顾远洲手上得到这个千纸鹤。因为他们有个一级研究院要卡等级了，升级必须挑战更高难度的副本。 有了千纸鹤,就能让队长级人物成为其中的关键npc帮助那个一级研究院过副本。 顾远洲拒绝了，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得到这个千纸鹤并不简单。 他自然是待价而沽，想着要从研究所那边榨出更多的价值。 然而，他却把千纸鹤轻而易举地送给了薛砚舟，送出手时，他甚至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因为想。 不过，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这个诡异的副本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部分真实的薛砚舟。 那便值了。 [您好,有访客。］ 顾远洲起身,开门。 他倒也没问访客是谁，住在九层的都是几个熟人。 打开门之后,他略微有些惊讶地发现，门外的人居然是谢亦明。 同在第九层这么多年,谢亦明从来没有找过他。这也不奇怪，谢亦明本就是孤僻的性格,除非必要,从不和旁人打交道。 顾远洲打开门，还未说话，就觉得鼻尖一凉。他反应够快,身体一偏，只见一道火光蹭着他侧脸直直飞向身后。 啪的一声，门口的花瓶遭了殃，碎落一地。 “谢队长，您这是？”顾远洲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然而对方刀势不减，又是一刀劈来。 [警告，警告，寂灭公寓内禁止打斗］ 红色的警报灯响起，整条走廊顿时笼罩在红色灯光之下，刺耳的警告声响彻整条走廊。 隔壁的门打开，穿着牛仔裤黑色长靴的女性出现在门后。她一头及腰的长发扎成马尾，一双凤眼妩媚又不失英气。 她戴着繁复又华美的 银色耳饰，简单的黑色t恤，手臂上也戴着蜘蛛形状的银色臂环，整个人看起来古典又现代，有种冲突融合的美感。 “顾队，谢队，你们这是干什么？” 如果有186世界处置中心的人在此，就能一眼认出来，这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性，是第四区的队长，师灵。 同时，她也是186号世界的九级玩家，大名鼎鼎的鬼蛊，师灵。 师灵来自西南山区，少数民族，传承中就有养蛊这一项绝活。在灵异入侵之后，她这项古老的传承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帮助她在噩梦游戏中迅速成长起来，成为顶级玩家之一。 那两人，似乎都没有时间搭理她。顾远洲在让了三招之后，也开始还手。 师灵房间对面的门也开了，门后却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 她穿着华丽的黑色蓬蓬裙，肩上却扛着个巨型火箭炮，火箭炮的炮口是个骷髅头的造型，骷髅头长大的嘴巴中闪烁着幽幽绿光。 第六区队长——乐沐沐，进入噩梦游戏时才十四岁。经过一次特殊副本之后，她的身体停留在了这个岁数，没有再长大。 只是，她实力强劲，也是独当一面的顶级玩家。 “师灵姐，这是干啥啊？吵死了。” “顾队和谢队打起来了。” 乐沐沐探头一看，顺手就把肩上扛着的火箭炮收回背包，拍手道：“精彩精彩，好久没见队长级的人物打起来了。 师灵按了按眉心：“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待会主神把他俩扔地狱副本里去了，第五区和第七区的灵异入侵指不定就得我们去支援了。” “啊，也对。”乐沐沐道，“我来劝架好了，刚好，我才捣鼓出了新型的镇定弹。” “诶——” 师灵阻止的话才冒出一个字，就见乐沐沐摆好架势，一炮轰进了顾远洲的房间。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里面四处都是刺鼻的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师灵：“……，你确定你这是劝架？” “差不多啦，主神不是没在警告了吗？”乐沐沐摆了摆手。 *** 对于寂灭公寓中发生的事情，早早下线的 薛砚舟一无所知。 他正在骑车。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种，对于新州来说，还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昏黄的路灯，成群结队的学生走在人行道上，树影婆娑，拂过的微风都带着人间烟火的炙热气息。 薛砚舟这才感觉，自己仿佛再次活了过来。对比那个满目荒凉的233号世界，这里充满了人味。 [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薛砚舟正在踩单车踩得起劲，听到忽然响起的声音时，差点没骑到水坑里去。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在我脑子里说话，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沈丘：[现在是紧急情况，顾不得太多了。而且祸害遗千年，以你的身体素质，摔一跤也无伤大雅。］ 薛砚舟：[说正事。］ [1号任务对象和2号任务对象打起来了，建议你立刻阻止。在寂灭之地违反规则不是件好事情。］ 一号任务对象和二号任务对象？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沈丘指的应该是谢亦明和顾远洲。 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的？ 顾远洲不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格吗？还有谢亦明，表面上冷冰冰的，没想到是个战斗狂啊。 沈丘：[喂，你走神了？快想办法，再这么下去，会打出问题来的。］ 眼前的向松回头道：“小舟，到了，就在前面。” “哦。” 薛砚舟下车，一边锁车一边和沈丘对话。 [慌什么啊，他们不是气运之子吗？哪那么容易打出问题来。］ 沈丘急了：[你清醒一点，他们在寂灭之地打架啊！那个地方本就是埋葬各种世界的诡异地方，什么人死在里面都不奇怪。］ 薛砚舟叹了口气：[那你总得告诉我理由吧，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不知道原因，这怎么劝架。］ 沈丘：[理由，我怎么会知道理由，该问你吧。］ 薛砚舟摸了摸下巴，着实想不到理由。算了，还是先过去看看。 向松走过来：“小舟，发什么呆，走。” 薛砚舟笑了笑：“抱歉啊，你先过去，我去上个厕所。” “……，我 靠，你不是吧，来之前你不是才从厕所出来吗？” “水喝多了。”薛砚舟随口扯了个理由，往旁边的角落拐去。 转过无人的角落，他进入了寂灭公寓。 ** 谢亦明和顾远洲，被乐沐沐轰了一炮后，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理智。 但他们也未停下，两人换了个地方，继续打。 高级练习场，方便玩家练习技能，也可以承受巨大能量的冲击。 场上鬼火冲天而起，黑色地狱犬身形膨胀，化作几层楼高的巨犬，咆哮着。 谢亦明收刀入鞘，手掌一翻，暴涨的火焰却化作细丝，如一张巨网将地狱犬困在其中。 “咦？”旁观的师灵略微有些惊讶，“谢队对于鬼火的精细化操控，更强了？” 鬼火是攻击性极强，范围也极大的毁灭型灵异，但相较来说，没有那么精准。 如果不是鬼火的特性是只烧灵异不烧人，以谢亦明的用法，估计能连灵异带所有的幸存者一起烧成灰烬。 乐沐沐托着下巴，道：“新技能有什么奇怪的啦。” “不对，不是新技能，像是……另一个分支的天赋。” 师灵眼睛一亮，看得更加认真起来。她如今也在摸索之中，天赋技能已经到了上限，无法再次突破。 然而，他们的力量，对于现在愈发频繁的灵异入侵，似乎远远不够。 这是一个新的方向。 场上两人，打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 主要是谢亦明，他动手很突然，停手更加突然。 空中的火焰巨网，忽然消失不见。 黑色地狱犬却去势不减，扑了过去。 谢亦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眼见着地狱犬的利齿已经咬上他的肩头。 “回来。” 顾远洲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地狱犬顿时化作一道扭曲黑雾，消失不见。 “谢队，你……” 谢亦明抬眼，看了过来：“我有事。” 他停顿一下，破天荒地多解释一句：“小舟，请我吃烧烤。” “……” 谢亦明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练习场内。 只留下顾远洲，微微皱眉，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 乐沐沐忍不住满腔的好奇，跑过去问：“顾队，你们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 谢亦明话少，还不愿搭理人，从他那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乐沐沐打定主意，一定要缠着顾远洲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她这满腔的好奇心无法排解也太难受了。 顾远洲回过神来，他低头看见乐沐沐闪闪发亮的眼睛，挂起礼貌的笑意：“谢队他没说。” “啊——”乐沐沐拖长的声音。 顾远洲了解她的性格，索性继续说道：“不过，我猜他是看到了通关碎片。” 出来之后，顾远洲一直在修复灵魂上的损伤，不过谢亦明找上门之后，他很快就猜到对方的来意。 今天是主神例行放送通关碎片的日子，谢亦明十有八丨九是看到了他和薛砚舟在同一个副本的片段。 “……”顾远洲随口把乐沐沐骗去看通关片段，又对着远处的师灵点了点头，随后选择了下线。 他需要去确认一件事。 顾远洲不明白，谢亦明为何会对薛砚舟如此特别。他知道谢亦明有一直放在心上的故人，才会在噩梦游戏中如此拼命。 可不应该，也不会是薛砚舟。！ 第59章 航班惊魂 [谢队,我在学校附近吃烧烤，为了感谢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想请您拨冗前来吃顿烧烤可以吗？］ 薛砚舟上线之后,也不知该怎么劝架。他甚至连人都找不到,只能发了条私聊过去。 他并不认为这条私聊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毕竟在另一边是队长级的争斗,两人实力相当，打起来怎么还能有功夫看私聊。 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免得沈丘那边说自己消极怠工,又搞数据审核那一套,挺烦的。 没想到只用了一秒钟,谢亦明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好的,在哪？］ 薛砚舟微微一愣，倒也不好反悔，索性直接把李叔烧烤摊的地址发了过去。 大学生之间的聚会,加多一个人也是常事。 薛砚舟完全没有考虑到以谢亦明的形象出现,会不会让这场聚会变得压力十足。 在他看来,谢亦明虽然寡言，但还算好相处。撸串嘛,埋头吃就是了，也不必讲究太多。 大不了室友聊室友的，他陪谢亦明聊天便是。 目的达成,薛砚舟也没有耽误太久，直接离开了寂灭公寓。 他从巷子口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室友向松和徐城。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薛砚舟坐下，问。 此处是一个甜品店的户外座位，明显不像是吃烧烤的地方。 向松解释道：“李叔烧烤店生意太好了,没地方做，李文明点单去了。打包过来。” 李叔烧烤摊生意实在太过火爆，于是不少人便曲线救国，在附近的店点单吃东西，再到李叔烧烤店那边去打包。 甜品店的老板也乐得赚钱，双赢。 “余丹，好久不见。” 余丹正好拿着几杯奶茶，从甜品店里走了出来。 自从上次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之后，薛砚舟就没有再见过余丹了。 半个月之前，顾远洲帮忙救醒了余丹。但余丹昏迷了那么长时间，身体机能出现了一点问题，复健用了一段时间，直到前两天才回到学校继续学业。 说起来，欠顾远洲的这个人情还没还。 薛砚舟心想，刚才吃烧烤的时候，是不是应该也把顾远洲叫上。 他下意识地以为，顾远洲人在第七区，距离新州坐飞机都要三个多小时，那么叫谢亦明过来明显是最适合的。 但是，据说第九层的玩家是可以通过寂灭公寓之间的锚点在不同区域之间随意穿梭的。 算了，下次再说。 听说这次在首都举行的储备人才培训，每一个区的区域负责人都会出席。到时候再请顾远洲吃饭就是。 余丹把东西放下，对着薛砚舟就鞠了一躬：“小舟，真是多谢你救我一命。” 薛砚舟微微一愣：“啊？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吧？” 救命之恩这种事情还是不可以胡说八道的。 没想到，余丹却是个很通透的人，说：“第七区的顾队长，可不是我能接触到的大人物，他突然出现把我唤醒，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她停顿一下：“虽然徐城这傻叉坚持是什么祈福救了我，神经兮兮的。” 徐城：“我哪有？我才没这么蠢，我只是坚信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派了使者来挽救我家丹丹。” “你特么给我闭嘴喝奶茶，恶心死老子了。”向松听不下去了，搓着手臂踹了徐城一脚。 徐城已经忘记了关于橡木村的细节，甚至连在雨中祈祷这一点点的细节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在橡木村事件结束之后，薛砚舟也曾经在小绿书上再次搜索，却发现所有与橡木村有关的营销已经消失。 而风行集团，也在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可以说是近段时间商界的重磅新闻。 无数相关行业等着庞然大物倒下之后，分割吞噬它的尸体。薛砚舟却从中嗅出了些山雨欲来的征兆。 余丹：“说起来，我爸妈说要请你吃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总是要经济上的表示。” 说完，余丹往桌上拍了张卡，推过来：“这是我家的一点小小心意，你必须收下。” 薛砚舟：“……，这是真跟我没太多关系，处置中心一直立志挽救在灵异事件中被无辜波及的普通人。” 除去余丹以外，顾远洲也顺手将躺在医院里的其他人一起唤醒。 “嗯，”他停顿片刻，“而且我和那位顾队长，真的不熟。” 话音才落，身后就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是，小舟和顾远洲不熟。” 几人转身看去。 发现路边不知何时停了辆全黑的野兽机车，黑金配色，造型狂野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车。 从车上下来的青年，腰细腿长，脱下头盔时，露出张极为冷淡的脸。 他头发有些凌乱，穿着黑色的长裤，黑色夹克，走过来时目光却一直落在薛砚舟身上。 谢亦明今天，穿得倒是意外的年轻。 薛砚舟从未见对方这样的打扮。谢亦明是个气质冷冽的人，却不知为何对正装和眼镜有种执念，出现时都是那副打扮。 眼前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近。 “谢队。”他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等到谢亦明坐下之后，薛砚舟介绍道：“这是第五区的负责人谢亦明，你们叫他谢队就好。” 他停顿一下，“现在算是我的半个上司。” 谢亦明：“不是半个，你整个人都是第五区处置中心的。” 薛砚舟：“……” 行吧，反正储备人才培训在不久之后就要开始，经过系统培训之后他也能够转正，成为正式的处置人。 谢亦明这个说法倒也是没错。 纠正完毕之后，谢亦明又对着桌上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你们好，当我不存在就好。”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想让薛砚舟为难。 然而，气氛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薛砚舟心中叹了口气，说：“我和谢队有点事情要谈，坐隔壁去啊。” 他起身，带着谢亦明坐到了旁边的空位。 谢亦明在场的话，向松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用说吃烧烤了。有些人，只要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不说话也带着浓重的杀气。 “谢队，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我请你吃啊。” 谢亦明拿过桌上的菜单，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起身：“好，我进去点单，可以吗。” 薛砚舟点头：“好，倒时候我买单。” 那边，李文明两手空空地走了过来。 向松问：“什么情况？我的串儿呢？” 李文明愁眉苦脸道：“我也想吃啊，我哪知道这烧烤店那么火爆，排了二十分钟才轮到我，结果老板跟我说食材没了，今天提早打样了。” “……”薛砚舟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发现不少人都一脸遗憾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这么巧？ 谢亦明一来，烧烤店就打样了？ 那边，几个室友已经决定要换地方了，他们是出来撸串的，吃不到李叔烧烤，也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 “小舟，你怎么样？换地儿不？” 薛砚舟看了眼甜品店中，一脸认真点餐的谢亦明：“不了，你们去。” 等到谢亦明出来时，甜品店外面的位置，已经只剩下了薛砚舟一人。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小舟，我，都点了一份。” “……”他有些无语，道：“谢队，吃不完可有些浪费。” “没事，放背包。” 谢亦明说的，自然是噩梦游戏的背包，放在里面的食物永远不会损坏。 行吧，九级玩家就是九级玩家，宝贵的背包格子还能用来放甜品。 他低声问：“谢队，你有没有觉得这烧烤摊的香味，有些不正常。” 这属于公事的范畴，会让薛砚舟觉得更加轻松。 谢亦明：“烧烤……不是应该就是这么香吗？” 连谢亦明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薛砚舟拿出手机又发了条信息给黄宇，一开始让他接触到处置中心的外卖小哥，也是小飞的表哥。 “黄哥，李叔烧烤店是不是搬了啊？” 过了约摸好几分钟，黄宇才回信息。 [不知道啊，我回老家了，好久没在新州跑外卖，有可能吧。］ 算了。 连谢亦明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李叔烧烤店开了那么久，也没听说有灵异事件发生。 应该， 等甜品上齐的时候，薛砚舟说：“也不知道谢队你喜不喜欢吃甜的，不过他家的味道不错，不是太甜。” 对于一家甜品店来说，不是太甜，绝对是最高的评价。 谢亦明的视线在桌上精巧的甜品和奶茶上扫过。 就在薛砚舟以为外表冷淡的谢队，肯定不碰这么甜滋滋的玩意儿的时候，对方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拍了张照。 这是在干什么？ 又过了片刻，薛砚舟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一下，他打开手机，看到了小飞的信息。 [谢队到你那里了吗？］ 薛砚舟：[你怎么知道谢队过来找我？］ 小飞：[我当然知道，队长忽然问我说，穿什么衣服才会显得更年轻，更像大学生，我一猜他就是要去找你。而且，你看朋友圈。］ 薛砚舟点开朋友圈，这才发现谢亦明居然新发了一条九宫格。 每张照片都是眼前摆在桌上的甜品，配上了一句十分简单的文案。 [第五区的小舟请我吃甜品。］ 薛砚舟：“……” 他沉默片刻，抬头：“谢队，没想到你还挺爱分享生活的。” 谢亦明当然没有发朋友圈的爱好，从他那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就可以看出来。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过了片刻才说，“忘记分组了。” 吃过甜品之后，薛砚舟以消食为理由，带着谢亦明到巷子里李叔烧烤店前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而且，自从那天之后，李叔烧烤店再也没有开过门。 门口很快贴上了“旺铺转让”的字样。 *** 储备人才培训课程，为期半年，从7月1日一直持续到年底。 为此，新州大学给薛砚舟特批了交换生方案，让他在这半年内可以在首都大学修习相关课程，获得的学分回到新州大学之后，也是认可的。 这件事情是以第5区处置中心的名义进行的，谢亦明负责，自然是特事特办。 其实，学校方对于薛砚舟执着地想毕业甚至还想考研有些不太理解。 毕竟，大多数人读大学就是为了一个好工作，处置中心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工作了。 除了有些危险。 但现在灵 异频发，走在路上都有可能倒霉撞鬼死亡，还不如成为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会更安全。 起码在遇到灵异事件的时候，还有自保的能力和求救的途径。 其实，薛砚舟只是在这方面有点小小的强迫症罢了，一旦开始做什么事情他都是精益求精，不会中途放弃的。 他觉得自己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没想到室友们的表现却仿佛他要一去不回。 其中以徐城的表现最为夸张。 他抱着薛砚舟，就差没掉下眼泪来：“舟舟我真是舍不得你啊，我这条命完全就是你一手拉回来的，无论是新州大学还是在橡木村的时候……” 这段时间橡木村度假酒店的事件在网上发酵，徐城才知道当初自己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 更知道薛砚舟对他是多么讲义气，为了捞他居然独自一人去了橡木村。 “行了，你可以放手了。”薛砚舟有些头疼。 好在，有人替他解围。 “小舟，这边。” 这次负责把第五区的新人送往首都的资深员工是小飞，但没想到，薛砚舟只看见了小飞一人。 机票是处置中心总部订的，上了飞机之后，薛砚舟才发现，这趟还真只有他们两人。 处置中心订的位置不错，是头等舱，安静宽敞，似乎因为他俩的特殊身份，头等舱没有安排其他乘客。 “其他人呢？”薛砚舟问。 小飞：“他们提前几天过去了，对了，谢队也是，总部那边有公务要忙，他脱不开身，让我跟你说一句。” 昨天，薛砚舟就已经收到谢亦明的信息。 对方把这几天他的行程都发了一份过来，仿佛是在做工作汇报。 “嗯。他跟我说过了。” 小飞：“也是。对了，你过去以后定好住哪里没？” 培训中心的地点在首都市郊，距离首都大学有一定的距离，除去理论课以外，还有部分的实践课。 薛砚舟如果要兼顾首都大学的学业，那肯定是没法住在培训中心的。 “不知道，可能到时候在两边的中点找个房子住吧。”他不太在意这些小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小飞点了点头， 拿出游戏机开始划拉。 “你要不要上网？” 在飞机上自然是没有信号，但小飞有技能，并且这种技能还能作为热点共享给他人使用。 在上次因为续航不行导致队长聊天中断之后，小飞在主神空间里着重兑换了精神属性，力争成为续航最佳的辅助系队员。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薛砚舟一脸佩服：“飞哥，没想到你的技能还能共享。“ “那是。” 小飞造了个热点，供薛砚舟使用。 旅途有几个小时，现在倒也是不无聊了。 薛砚舟很少看热搜，这次也是闲得无聊，没想到，却在热搜上看到了谢亦明。 上热搜的内容是几张偷拍的照片，谢亦明穿着一身黑从首都机场的vip通道出来，旁边是穿着制服的处置中心工作人员。 谢亦明本来就长得好，戴了墨镜，更显得不可接近， 这样的架势，看起来很像是什么国际明星出场，引得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围观，照片就这么发到了网上。 薛砚舟看向小飞：“飞哥，谢队怎么上热搜了？” 小飞大惊失色：“卧槽！不会吧，我看看我看看。” 一分钟之后，热搜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飞拍了拍胸口：“还好发现得快，不然我非得被队长教训不可。”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相关负责人资料，在网上都是一个查无此人的状况。公众知道有这么一个特殊机构，也知道遇上灵异事件，要第一时间拨打444。 但却没人知道负责人的长相。 小飞是构建这道网络屏障的参与者之一，他们这些特殊辅助系的处置人，在网络上设置了特殊的屏障。 一旦有相关消息流出，就会被第一时间和谐。 当然据说在国外有些处置人则不一样，生活高调。作为赏金猎人，十分享受被他人膜拜的感觉，据说还拥有几亿的粉丝。 每次处置完灵异事件后，那个网红处置人都会把相关信息放到网络上，接受万千粉丝的欢呼和崇拜。 华国的制度和其他国家都有所不同，处置中心属于官方机构，而在国外，处理特殊事件的基 本上都属于赏金猎人形式。 官方只提供一个平台，遭遇灵异事件的公民，在上面发布悬赏。赏金猎人接取任务，完成任务后收取报酬。 没有钱又遭遇灵异缠身的倒霉蛋，官方平台也“贴心”的为他们提供了贷款，被亲切的称为灵异贷。 如今，国外的灵异事件造成的后果远比华国要严重许多，正是国外官方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小飞耸了耸肩：“反正，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我们国内的几个负责人从一开始就不爱露脸，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了。” 闲聊完毕，两人又开始忙各自的事情。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空姐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问了句。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餐食？” 原来，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头等舱的餐食提供了菜单可以选择，薛砚舟看了几眼，说：“矿泉水和水果就好，谢谢。” 没想到，空姐居然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说：“您好，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航空公司最近换了新的供餐公司，据乘客反映都很不错，推荐您品尝。” 薛砚舟看着她指了指菜单上的几道菜，都是肉类。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想吃点清淡的。” 空姐一脸遗憾，转身离去。 小飞则是沉迷于游戏之中，表示不想吃午餐。 饮料和水果上来得很快，薛砚舟吃完后昏昏欲睡，便索性闭眼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不是被吵醒的，因为头等舱只有他和小飞两人，很安静。 薛砚舟是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唤醒的，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 毕竟，在飞机上，怎么会有烧烤的味道。难道是前几天一直在想李叔烧烤的事情，才导致他产生了幻觉。 “什么东西，这么香？” 小飞拿下耳机，感慨了一句。 薛砚舟皱眉，拉开窗户上的遮光窗帘看了一眼。 飞机似乎正在云层中飞行，外面看出去雾蒙蒙的。 但是…… 这个香味不对劲。 香味是 从后面传过来的，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隔着空姐的准备间。 薛砚舟正准备拉开隔帘看看经济舱到底什么情况，却见空姐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薛砚舟：“我想去洗手间。” “头等舱的专用洗手间在那个方向，我领您过去。” “好的。” 目前情况不明，薛砚舟也不想做出太极端的反应。 跟着空姐往前面走时，他在小飞旁边停了一下，“飞哥，我去洗手间，麻烦你注意一下。” 薛砚舟眼神往后一看，见小飞点了点头，便知道对方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到薛砚舟回到座位的时候，小飞人已经不见，应该是去了后面的经济舱。 他只坐了几分钟，手机上就收到了小飞发来的信息。 “出事了，快来。” 薛砚舟起身向着经济舱的方向走去，这次却没有空姐阻拦他。 经济舱的乘客似乎都在用餐，机舱里还是弥漫着那股异香。 这香味，薛砚舟在两个地方闻到过，一是李叔烧烤摊，另一次则是在k764次列车上。 李叔烧烤摊不知所踪，k764次列车上的香味则是来自于以人面虫为食的古怪河鱼，至今，薛砚舟也没能弄明白其中的联系。 没想到，这香味却又在飞机上出现了。 薛砚舟扫了一眼乘客面前摆着的餐食，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飞机餐往往外形都差不多，面或者饭，上面浇着被炖煮得看不清原型的肉类。 “小舟，过来。” 这架飞机很大，经济舱中间也有一个隔断，是卫生间的区域。 薛砚舟走过去。 空姐见他过来，立刻把隔断的帘子拉上。几位空姐都花容失色，看起来不太舒服。 薛砚舟却微微一愣，问：“刚刚，在头等舱为我们服务的空姐呢？” “我是负责专门服务头等舱的，刚才我过去的时候，您和这位先生都在睡觉，就暂时没有打扰。” 薛砚舟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摇了摇头：“不对，刚才不是你。” 小飞却说：“小舟，刚刚确实是她，你在睡觉，我在打游戏……” 薛砚舟只觉得背脊微微发凉，问：“飞哥，出什么事了。” 小飞：“你过来。” 厕所里面，一位女士倒在其中，脸色发青，肢体僵硬，明显是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她的身体上，已经浮现出一块块的尸斑，甚至开始腐烂发臭。 薛砚舟却愣住了，他看向小飞。 “我记忆中，头等舱服务的空姐，是她……”！ 第60章 航班惊魂 万米高空,密闭的飞机上，在洗手间内忽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不要让乘客知道，狭窄空间内一旦引发恐慌,容易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小飞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示了处置中心的证件，表示事情紧急,整架飞机由处置中心临时接管。 飞机上的所有工作人员,需要听从处置中心的调度。 空姐们毕竟是经过各种应急培训的,很快从看见尸体的恐慌中冷静下来。 小飞：“麻烦你们到外面去，不要让乘客进来了。” “好的。” 两位空姐点头,走了出去。 薛砚舟问那位负责头等舱的空姐：“请问,她是这趟航班的旅客吗？” 空姐摇了摇头：“不是，刚才我们已经确认过了，经济舱的乘客都在座位上,头等舱的话,我们接到公司通知,只有您二位。” 不是这趟航班的乘客，也不是工作人员。 这具诡异的尸体,从何而来。 小飞直接拨通了处置中心的电话：“你好，我是第五区新州市的段飞,现在在航班ah-715号上，机舱内出现疑似灵异事件,请联络中心随时准备支援。” 过了片刻，小飞点头,“嗯，好的，保持联络。” 薛砚舟走过去,低声问：“飞哥，什么情况？” 小飞：“处置中心说，这趟航班在雷达上已经找不到了，他们刚刚也接到了当地机场塔台的报告。” “……” 看来，的确是灵异入侵。 整架飞机已经在雷达上失踪，看来灵异入侵起码进入了第三阶段。 薛砚舟皱眉，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能带我去看看这次准备的餐食吗？” 空姐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好的，请跟我来，东西都在操作间。” 小飞低头在操控游戏机，似乎在收集资料。 薛砚舟打了个招呼，就跟在空姐后面向操作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中间的洗手间处，前往操作间需要经过后面半截的经济舱。 有乘客见空姐过来，大声喊了一句：“喂，怎么还不 收拾东西，我想睡觉了。” 空姐下意识挂上礼貌的微笑：“您好，请耐心等待，待会会由我的同事为您服务，谢谢。” 没想到，这位乘客却有些不依不挠，道：“你什么意思，你们就只给头等舱的乘客服务是吧？” 薛砚舟微微一愣，看到这位乘客倒是想起来了。 之前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因为停靠的登机口没有头等舱专用的登机通道，于是便放在一起登机。 按照规定是头等舱乘客优先登机，这位乘客却坚持是薛砚舟和小飞插队，不依不挠地吵了一架。 总之，是个比较难缠的人。 薛砚舟递了个眼神给空姐，对方很快对着站在另一边的同事招了招手。 另一位空姐走了过来，负责安抚这位难缠的乘客。两人这才得以脱身前往后方准备间。 空姐从冰箱里拿出了餐食，是多准备的部分。 “这些和刚才乘客吃的餐食是一样的。” 薛砚舟问：“听说你们换了新的供餐公司？” 空姐微微一愣：“是的，在前不久招投标的，今天是第一次启用。” “谢谢。” 薛砚舟随手打开了一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盘子上。 袋子上的配料表显示，这是一袋炖牛肉。褐色的块状牛肉和炖煮得几乎看不清形状的土豆混合在一处，属于无法激起任何食欲的菜色。 但是，这袋子牛肉倒出来之后，即便没有加热，整个操作间也弥漫这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种香味，并不刺鼻，而是一闻就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大块朵颐的那种。 薛砚舟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拿出了匕首。 他用刀尖挑起一小块，暗自催动木头娃娃，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牛肉居然不是灵异，只是普普通通的肉。可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香？ 薛砚舟问：“你不觉得，这个肉香得过分？” 空姐微微一愣，回答：“是挺香的，不过也就是正常的食物香味，里面不会加了什么东西吧？不应该啊，我们公司的招投标审核很严格的。” 薛砚舟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到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一阵争执声。 他顾不上再看这些速食炖牛肉，转身向着洗手间方向过去。 掀开隔帘之后，薛砚舟看见小飞皱眉拦住了一个人，两人正在争吵。 “凭什么不能上厕所！你这是侵犯我的权力。” 旁边的空姐劝道：“您好，先生，这个洗手间设备有些损坏，我可以带您到前面的洗手间去。” “我赵天还就要上这个洗手间了。凭什么啊？我之前要坐前面的位置，你说那是头等舱，把我轰走了，现在又让我去那边上厕所，我偏就不去了，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啊你们航空公司就是这么……” 他越说越激动，一把推开拦在眼前的空姐就走了过去。 然后，赵天一眼就看到了卫生间里的尸体。 他本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铁青，张嘴正要尖叫，眼睛一翻，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小飞：“小舟，还是你动作快。要不把这人找个地方先关起来？不然麻烦。” 薛砚舟：“不用。我有办法。” 他下手很有分寸，不过几分钟人就醒了过来。 正在赵天半梦半醒时，薛砚舟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低声道：“赵天。你是赵天。” 赵天本来要变得清醒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 薛砚舟收回手，轻声说道：“你是一个特别怕麻烦别人的人，就算是现在想上厕所，也因为不好意思而回到座位上，乖乖坐着。” 赵天后退一步，十分标准地鞠了一躬：“十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他转身就回到了座位上。 小飞拍了拍薛砚舟的肩：“可以啊，小舟，你这个不错。” 薛砚舟笑了笑：“一点小小的技巧而已，没什么。” 主神空间里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可以用积分给技能升级。从橡木村出来之后，薛砚舟的d级技能里就多了催眠这一项。 只是之前的催眠，需要寂静之夜的配合，对没沾染灵异的人无效，适用范围有些狭窄。 这次从副本出来后，薛砚舟用鬼键盘换了积分，索性把催眠的等级提升了几级。 升级之后的技能，获得了额外效果，无需寂静之夜的配合，打一个响指就行， 对普通人有效。 不过，效果视被催眠人的意志力而定。 简单来说，这个技能用来催眠谢亦明他们那些九级玩家，技能会直接判定失败。 对于意志坚定的普通人，效果也不会太好，不过眼前这个赵天，明显是个意志不怎么坚定的人。 效果非常好。 解决了这个难缠的赵天，小飞让空姐照常在机舱工作，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 *** 赵天走回去。 他的座位靠窗，经济舱座位之间的空间很狭窄，要坐进去需要外面的人起身让他。 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是一位年轻女性，见赵天过来皱了皱眉。她倒不是觉得起身让一下麻烦，而是觉得赵天这人很烦。 从上飞机起就一直哔哔哔的，一会挑剔座椅一会挑剔空姐没主动给毛毯，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能堵住他的嘴。 刚才吃饭的时候，赵天要了两份，要第三份的时候被空姐礼貌拒绝还扬言要投诉空姐。 她翻了个白眼，起身，让位。 没想到，赵天居然连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这人，怎么回事？女乘客一脸茫然。 赵天坐下去之后，也觉得有些恍惚，似乎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明明没什么尿意，刚刚为什么非要去上厕所。 而且，他似乎没上厕所就回来了，真是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赵天打定主意，就算待会想上厕所了，也要憋着不再给别人添麻烦。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睡一会，赵天却又觉得很冷。 他搓了搓手臂，醒了过来。 要不，找空姐要个毛毯？算了，不要麻烦空姐了。 赵天索性不再睡觉，盯着窗外发呆。飞机上的窗户很小，看过去也只能看到没什么变化的云层。 这段航线的天气似乎不太好，飞机一直在云层中穿行，外面都是灰蒙蒙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 赵天的位置，恰好在机翼的部分，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巨大的灰色机翼和上面的零件。 机翼上，写着该架飞机的编号，ah715…… 嗯？ 赵天用力揉了揉眼睛，刚刚他怎么看到机翼出现了重影？而且机翼上还出现了大量的锈迹。 怎么可能，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嗯，没有重影了，果然是太困看错了。 不对。 赵天坐直了身体，把脸贴到窗户上去看。 机翼上的编号，怎么是my517？他记得，应该是ah715啊。 赵天犹豫片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登机牌，定睛看去。 登机牌上写着的，明明是“ah715”。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低呼。 “怎么了？”旁边坐着的女士，幽幽问了一句。 赵天第一反应是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你你，你是谁？” 坐在他旁边的人，不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吗？怎么会是四十几岁的中年女性？ 赵天用力揉了揉眼睛，把眼眶都揉红了，也没从疑似幻觉的场景中醒过来。相反的，他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飞机内的装饰，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明明都是浅灰色座椅，现在却变成了深蓝色的座椅。 赵天记得，这种款式的座椅，是好多年前流行的款式。因为审美过于老旧，早就被各个航空公司淘汰了。 而且，他的正前方，还有一则广告，广告上的明星分明在几年前就已经退圈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赵天六神无主，慌乱地去拿前方口袋里的报纸。一打开报纸，他就整个人呆住了。 上面写着的时间是，2065年7月14日。这是，十年前的报纸？ 他，怎么会跑到十年前的飞机上，十年前，my517次航班？他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您好，各位旅客，现在为您提供餐食，请您调直座椅靠背，方便后方的乘客用餐，谢谢。”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身上的制服也是没有见过的款式。 “您好，您的餐食。” 赵天瞪着杂志发呆，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旁边的女性索性接过餐食，放在了他的小桌板 上。 “你不饿吗？吃饭吧。” 赵天此时已经处于一种思维迟滞的状态，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旁边人的话，打开了餐食盒。 “！” 他整个人猛地往后一弹，差点没挤进靠背中去。 一股恶心的腐烂味道蔓延开来，餐食打开之后，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米饭长霉，上面还有蛆在扭动着。 “这是什么，呕。”一开口，赵天又觉得自己想吐了。 不对，这太臭了，整个机舱都是臭的。 “你为什么不吃呢？”旁边的女士又开口问。 赵天：“这东西都臭了啊，都腐烂了啊，怎么吃啊！” 催眠的功效在强烈的刺激下彻底失效，他又变回了自己。 “什么玩意！空姐，你们这是什么玩意！是不是在耍我！” 空姐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之前是微笑，现在却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呢？” 赵天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只会凭借本能行动。他指着小桌板上的餐食，语无伦次道：“这是什么东西！什么玩意，这，这能吃吗！我要离开这里，立刻停下来，降落！” 空姐完美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声音温柔可亲，耐心解释道：“您好，这位乘客，这是为您准备的餐食，为什么不能吃呢？” “这，这都腐烂了！” 空姐的笑容，越来越深，她的嘴，几乎要裂到耳根：“可是，我们都在腐烂。我在腐烂，你在腐烂，大家都在腐烂。腐烂的你和我，吃腐烂的食物……” 说着说着，她的嘴里爬出蠕动的白白胖胖的蛆，她笔直的鼻子慢慢塌陷。 “啊啊啊啊啊！”赵天再也忍不住，疯狂尖叫，他想逃，想离开这里。 可是转头一看，发现坐在身边的女士皮肤也变成了青黑色，眼睛挂在嘴边，露出黑洞洞的眼眶。 眼眶中，同样爬出了一条又一条蠕动的蛆。 赵天又退了回去，却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难道是蛆爬到了自己脸上？他抬手就往脸上一抓，却觉得脸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扯了下来。 这是什么？ 我的左眼，怎么看不见了？啊，原来在我手里的，是我的左眼啊…… 一条蛆虫，在左眼球上蠕动着，蠕动着。 *** “飞哥，怎么样？”薛砚舟问。 小飞：“我还在找，这家公司是今年刚成立的，竞标了不少航空公司的配餐……” 薛砚舟始终觉得，这趟航班新换配餐公司有问题。 “这家公司，才成立没多久，居然就能竞标成功那么多？” 空姐尴尬地笑了笑：“这种事情，我们普通员工不知道的。” 得。 一看就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很多时候，竞标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你本身多优秀，只需要让同行失去资格就行。 “啊！！” 经济舱的方向，又传来一声尖叫。 “出事了。” 薛砚舟皱眉，和小飞对视一眼，直接赶了过去。 只见本来还算是安静的经济舱，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 靠窗的座位清空了一大片，一堆乘客挤在走道上，场面混乱无比。 “死人了，死人了！” “怎么办？赶紧报警啊！” “这是在飞机上，怎么报警！” “不是，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不会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吧？” “怎么可能啊，刚刚我还看到他去上厕所，就算真的猝死，也不会这么快就臭了啊！” “让一下……”小飞在后面喊。 如此混乱的场景，自然没人理他。喊了几句后，小飞从外套里掏出一本证件，也顾不上其他，跳上旁边的椅子，大喊一句。 “我是官方人员！” 他手里，是一本证件，并非是处置中心的证件，而是警员证。 在有些场合，出示处置中心的证件只会让民众更加恐慌。毕竟，处置人的出现，代表着有灵异事件发生。 相较于普通凶杀或者意外死亡，普通人自然更怕灵异事件。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处置中心便为每位处置人都配了两套证件。一套属于处置人，一套属于警方。 场面总算是控制下来。 堵在走 道上的人让开，让薛砚舟和小飞走了过去。 才一靠近，薛砚舟就极为不适的皱了皱眉。他鼻子很灵敏，还没走到那个位置上，就闻到了一股淡淡臭味。 这种臭味很特别，有经验的人一闻就知道是尸臭。 他和小飞对视一眼。 “麻烦将乘客暂时带到另一边去，避免破坏现场，谢谢。” 飞机足够大，等到此处暂时清空后，两人才凑了过去。 “是他？” 倒在座位上的尸体，正是刚才非要去闯卫生间的赵天。他脸上表情扭曲，双目圆睁，似乎在死前看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而且，在靠近脖颈的地方，已经出现的尸斑。 “怎么会那么快？”薛砚舟皱眉。 小飞才从背包里摸出个裹尸袋来：“找个地方，这里不方便说话。” 裹尸袋是主神商城出品，装进去的尸体能保持最初的样子，也不会有任何味道泄露出来。 两人戴上手套，把尸体搬了进去。 薛砚舟：“要不，搬到头等舱那边去？” 头等舱空间大，人少，在眼下的情况来说，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小飞：“好，反正到时候我注意一下网上的消息，别让人把照片发出去了，就也没人知道这辆飞机的头等舱拉过尸体。” 两人抬着裹尸袋往头等舱方向走的时候，还有胆大的乘客问了句。 “请问，这，这是怎么了？” 薛砚舟随口答道：“估计是突发心梗，刚刚我看他就脸色不好，估计是熬夜熬得。” 说完，他又说：“请不要惊慌，回到座位上，谢谢合作。” 在机舱这种封闭的空间，也只能是瞒一时是一时了。人群的恐慌，可能会加剧灵异入侵的程度。 据说，在处置人的入职培训中，有专门的课程就是如何在不引起大量民众恐慌的情况下，处理灵异事件。 两人把裹尸袋放到头等舱里，又顺便把之前卫生间里的那具无名女尸也抬了过来。 忙完这一切后，小飞起身，在通往头等舱的隔门上贴了两张符。 这种符，当初薛砚舟在华钢二村也见过。后来从主神商场里了 解的用途。 [鬼画符：隔绝视线声音气味，让里面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嘻嘻嘻。］ 贴好符之后，两人总算可以放心交流。 小飞蹲下，拉开了裹尸袋。 “艹！”才一拉开，他就被一股恶臭熏得连退数步，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果然是灵异干的，不然裹尸袋怎么会无效！” 整个头等舱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薛砚舟捂住鼻子，仔细看去。 裹尸袋里的尸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把尸体装进去的时候，还算完整，不过短短几分钟，却已经开始流出黑色尸水。 小飞上前一步，就要把拉链拉上。 “等等。” 薛砚舟弯腰，从赵天攥得死死的手中，抽出来卷纸，“好了。” 小飞拉上拉链，又掏出一瓶类似空气清新剂的东西，对着空中一顿猛喷。很快，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臭，消失无踪。 “研究院还是有好东西的，下次出门记得备几瓶，干我们这行的，碰到尸体是常态，其他都好说，主要是这味儿受不了。”小飞解释一句。 “嗯，”薛砚舟低头，打开了手中的那卷纸。 小飞也凑过来看：“是什么？” “报纸？” 被赵天死死攥在手中的，居然是一张泛黄的老报纸，上面的日期，赫然是十年前的七月十四日。 薛砚舟问：“飞哥，这一天，有什么特殊事件发生吗？” 小飞：“你等等，我查一下。” 他掏出游戏机，一顿操作。 “嗯，处置中心的档案里没有相关资料，我查查看新闻，啊，有了。” 小飞在游戏机上按了几下，随即一道光幕出现在空中，上面是他刚刚搜索到的结果。 无数关键字，勾连出线索图，在这一天，出现得最多的关键字是。 “my517次航班在东南海域上空失去踪迹”。！ 第61章 航班惊魂 my517次航班？ 小飞是完全的辅助系能力者,除去一定的自保能力外，战斗力不强。与此相对的，他搜集信息的能力很强,算是处置人中顶尖的存在。 不需薛砚舟问什么,他很快把几条关键新闻，包括处置中心当初接到的报案记录都过了一遍。 my517次航班失踪事件其实并不复杂，就是这架航班忽然在雷达中消失，消失之前也没有任何异样。飞行员并未向塔台发送求救或者故障代码。 之后,有关部门派了大量搜救人员去往航班消失的海域搜寻，也一无所获。随即，这起事件上报到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 处置中心在经过长达数月的调查之后，也没有发现my517次航班失踪事件中存在任何灵异痕迹。 于是,这事便成为一桩悬案。 航班上的144名乘客和7名机组人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飞哥,看看这几条新闻。” 薛砚舟盯着空中的光屏,又指了指右下角。那些是来自社交媒体的群组，关键字是#my517#。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搞清楚my517次航班是怎么失踪的,而是要找出航班失踪和今天这架飞机上灵异事件的联系。 找到联系，才能找出灵异源头将其关押,结束这次灵异入侵。 否则,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都会像当初的my517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 小飞应得很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更有经验的处置人，可是在薛砚舟面前，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在谢亦明面前的错觉。 社交群组是由my517次航班的遇难者家属组建的,即使过去了十年，家属们还会时常在社交群组发些帖子。 虽然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个群组里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但有一个系列帖子，每年的七月份都会出现。 #寻找·纪念之旅# 点开之后，薛砚舟发现，这些遇难者家属从失踪事件后的第一年开始，每一年都会组织一次聚会。 聚会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乘坐航班，从新州前往首都。 航班虽然不同，但航线是一样的。 然后，在当初my715次航班失踪的海域上空，他们会默默地祈祷，纪念在事故中失踪的家人。 一开始的几年，他们几乎每趟都是包机，到后面，人越来越少，直至今年。 只有七八个人响应。 失去亲人的伤痛，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治愈。越到后面，越会发现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很多人没有来，因为他们有新的生活，有工作有家庭，有各种各样的不得已。 而坚持了十年的人，往往都是重感情且很执着的人。 执念和欲望，恰恰是吸引灵异入侵的因素之一。 薛砚舟看了小飞一眼：“飞哥，你觉得这几个人……” 话没说完，就见小飞在游戏机上一顿疯□□作。他很快连接上了航空公司的网络，拿到了这趟航班上所有旅客的身份信息。 小飞的异能，让他在网络世界几乎是畅通无阻，这一点和网络时代中的灵异有着相似之处。 或许，他的天赋能力，和那只“键盘鬼”本就是出自同源。 只是，使用的人有道德有限制，才没有造成如233号世界那样严重的后果。 “找到了。” 小飞说：“他们果然乘坐的是这趟航班，把人叫过来问问吧。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灵异入侵时，源头都会以某种形式而存在。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来，这个东西应该是在这些家属身上的。 薛砚舟点头：“嗯，我去同空姐说一下。” ** 空姐的方式很温和，表示给他们办理了升舱，当然不是到头等舱，而是在中间的商务舱。 所有人都到了之后，薛砚舟和小飞才再次出现，向他们出示了真正的证件。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看了眼证件，皱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之前，薛砚舟已经从小飞那里看到了所有在这趟航班上遇难者家属的资料，其中包括照片。 他一眼认出来眼前的这位老人，他叫谭鹏正，今天55岁。 十年前，他大学刚毕业的女儿，在my517次航班 上失踪了。 他的妻子，生下女儿没几年就因病去世，谭鹏正一直没有再婚，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长大，却在那一天失去了女儿。 谭鹏正一直没能走出来，心中甚至始终有着一丝微小的希望。 或许是某种超自然的能力将他的女儿带走，或许有一天，女儿会回来的。他也是“寻找·纪念之旅”的发起人和组织人。 “是这样的，这次飞机上的事件，我们怀疑和灵异事件有关。” 听到灵异事件的时候，谭鹏正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惊喜，他掩饰得很好，很快转化成了惊讶。 “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我们就是普通的乘客，你们想干什么？”旁边有人怒道。 “你的意思，不会是冤枉我们吧？” 薛砚舟没搭理其他人，这种情况，和一个人沟通就好：“您或许可以看看这个。” 他把手中的报纸，展开，将日期的一面对着谭鹏正。 “！”谭鹏正猛地站了起来，“你在哪里拿到的！” 薛砚舟后退一步，避免手里的报纸被抢走。 “我相信，现在您应该不会否认和my517次航班的联系了，对吗？”薛砚舟的声音很轻，慢条斯理的。 谭鹏正坐了回去，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他知道些什么，可似乎并不想说。 旁边的人也都激动起来，其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冲过来，就要抢薛砚舟手里的东西。 “给我！给我看看。” 薛砚舟一侧身，抬手一压一扭，单手就把男人控制住了。那边小飞，同样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两人。 “我们已经出示过证件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冲动。”薛砚舟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手上的力道却不减。 强势有有条有理，总算是让眼前有些冲动的人都冷静下来。明白眼前这两位年轻人，是处置人，传闻中和普通人有些不同的处置人。 他们和灵异打交道，行走于阴影和光明相交之处。 “冷静了吗？”薛砚舟问了一句。 “抱歉，我，我冲动了。”男人连连点头。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薛砚舟松手 ，“好了，坐到那边去。” 出手镇住场子之后，薛砚舟的视线才再次回到谭鹏正脸上。 “谭先生，您知道灵异入侵吗？” 谭鹏正抬头，愣愣问了一句：“灵异入侵，怎么，怎么了？当年的事情，是不是灵异入侵？” 薛砚舟能理解他纠结的心态。 可是，从眼前的情况看来。他的女儿已经遇难，不把灵异源头找出来的话，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 “这份报纸，是从刚才的死者手里发现的。”薛砚舟轻声道，“而且，在这位乘客死亡之前，洗手间里还出现了另一位死者。” 谭鹏正抬头：“死，死人了？” 薛砚舟：“洗手间里的另一位死者，并非是这趟航班的乘客。据我们推测，她或许是来自十年前……” “不，不会，不会的！”谭鹏正倒回靠背上，喃喃道，“真的死了吗，不会的，我……” 他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 薛砚舟等了片刻，才继续说：“您知道，被完全灵异入侵的空间内是什么样的情况吗？对了，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遭遇灵异入侵。” 没想到，谭鹏正却抬头，问：“如果灵异入侵了，我，我能不能见到当年的航班。” 薛砚舟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不会想见到那个样子的她。在灵异入侵内的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化为伥鬼，绝望地重复着死亡的过程。” 他停顿一下：“我想，您的女儿也不想让您见到她的那一面，对吗？” “是，是啊，她那么爱漂亮的小姑娘，肯定不会愿意……” 谭鹏正低头，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薛砚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或许，可以把他们从那个无望的境地带出来。” 谭鹏正抬头，一把抓住了薛砚舟的手，仿佛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是吗，是吗。我其实，只是想带她回家，回家……”谭鹏正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失踪这么久，我早已没期望她能活着，回家看看就好。至少，至少能入土为安。” 薛砚舟不是个习惯承诺的人，他沉默着，拍了拍谭鹏正的手。 故去之人，明明知道是无望的等待，却还是一天 又一天的等下去。 他……还是不太理解，但却能模糊感觉到对方的执着。 情绪冷静下来之后，谭鹏正说了关于“寻找·纪念之旅”的事情。 “其实，今年我本来是准备放弃的。参加的人越来越少，其实我也……反正就是找不到别的事情做，像一个习惯，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念她。” 谭鹏正还是有语无伦次，说话没什么条理。 薛砚舟只是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身边的事，说着社交群组里的事。 “后来，有人发了张照片给我，我一看到照片，就决定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照片？什么样的？” 谭鹏正拿出手机：“咦？照片呢？奇怪？照片呢？” 薛砚舟轻声道：“没事，消失了也很正常，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照片是什么样子的。” 谭鹏正皱着眉，说：“是，嗯，就是一架飞机的照片，上面是my517次，不过是一张降落的照片，那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是失踪的那天。” “照片？” “嗯。可能是p的，但你知道的，作为一个父亲……”谭鹏正惨笑一声，“总是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愿望。” 薛砚舟继续问：“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谭鹏正：“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本来订的并不是这趟航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接到航空公司的短信，说航班被取消了。” 他停顿一下：“我们就重新买了这次航班，但是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我看那个航班明明正常起飞了。” “好的，谢谢。” 该了解的信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薛砚舟对小飞使了个眼神，两人回到了头等舱内。 “飞哥，你觉得怎么样？” 小飞手里还是拿着游戏机，皱眉点了几下，很快说道：“航班没有取消过，那张照片，我也没有找到。” 他停顿一下：“甚至，发照片给谭鹏正的账号，也没有。他这几天，除了在群里发了今年的计划外，并没有和陌生人交流过，也没有收到陌生人的消息。” 这种情况，要么是谭鹏正出现了幻觉，要么是灵异。 从飞机上发生的一切看来，明显是灵异。 薛砚舟：“不过，现在这些倒也不重要，灵异源头，应该就是那张照片？” 小飞点头：“我觉得也像，好了，先查吧。知道大概形状之后，我这边就好操作了。” 二话不说，两人开始配合行动。 既然事情是从洗手间开始的，那就从洗手间开始查。没想到，洗手间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又前往后面的准备间。 薛砚舟觉得最可疑的地方。 “没有，这边也没有任何灵异反应。” 小飞拿着游戏机，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总觉得那股香味香得不正常，之前，那家忽然火起来的李叔烧烤也是这样……” “你说李叔烧烤啊，我也去吃过，没什么不正常啊。”小飞忽然说道，“对了，还是我们处置中心的人一起过去聚餐的，香是挺香的，味道也好吃，但没像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薛砚舟：“是吗？” 他垂下眼睛，压下心中的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谢亦明都没觉得李叔烧烤摊的味道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只有他觉得香得过分，让人心生不安。 算了，李叔烧烤摊的事情找机会再去查一查，眼前先找到灵异源头再说。 小飞：“这边没有，我们到客舱里去找找。” 两人没走几步，就见空姐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商务舱那边不太对劲。” 商务舱，正是那些遇难者家属现在待着的地方。他们二话不说，跟着空姐往商务舱方向走了过去。 一进商务舱，薛砚舟就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整个商务舱，变得无比昏暗阴森，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气息。倒不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那种荒废已久房屋中会有的，没有人气的腐朽感。 “你们先到经济舱那边去。” 待在商务舱的空姐虽然被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尽责地试图唤醒座位上昏睡的人。 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已经睡了过去，还有呼吸，却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那个赵天，在死亡之前，便是沉睡不醒。 “好，好的。” 空姐匆匆离开，薛砚 舟和小飞一一察看几人的状况。 整个商务舱，已经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那些座椅都已经腐烂，上面的灯带破裂，还有不少金属件掉了下来。 锋利的边缘挂在空中晃悠。 薛砚舟随手抽了张报纸，展开发现果然是2065年7月14日的报纸。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my517次航班。 忽然，机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外面已经是乌云滚滚，完全看不清楚状况。 [滋啦——滋啦——］ 机舱内的广播，忽然响起，一道甜美的女声开始播报。 然而这声音，并不属于刚才的任何一位空姐。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遭遇强气流，飞机正在颠簸，为了您的安全，请尽快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同时将停止客舱服务，谢谢配合。］ 滋啦——滋—— 刺耳的白噪音夹杂在广播声中，与此同时，飞机颠簸得愈发厉害起来。 小飞差点没被甩一跟头，堪堪稳住身体，看了看游戏机：“他们的心跳在加快，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不乐观，看来他们在经历那场空难，不行，得快点把源头找出来。” 他从背包里摸出几张符，在商务舱旁边贴了一圈：“死马当活马医了，小舟，前面，灵异反应变强了。” 那几张符，泛着微微的黄色光芒，勉强将昏迷中的几人笼罩在其中。 “走。” 薛砚舟和小飞向前走去，头等舱内的情况，比商务舱更加糟糕。 除去完全腐朽的机舱和座位外，还出现了额外的尸体。 不是如今躺在过道的裹尸袋里的尸体，而是坐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戴着氧气面罩的尸体。 他们的脸上，还保持着死亡时的惊恐，手指紧紧地抠着扶手。 “唔？” 薛砚舟皱了皱眉，忽然闻到一股尸臭味。他第一反应，是地上裹尸袋被强烈的颠簸震开了。 然而，低头一看，却发现裹尸袋的拉链都完好无损。 “情况更严重了。”小飞道。 薛砚舟抬头，就看到距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 烂。尸斑蔓延，皮肤青黑，眼皮凹陷，眼珠爆裂。 然后，一具尸体，动了一下。 “！”小飞道，“伥鬼化了！” 他话音才落，就见躺在座位上的尸体，一具又一具地爬了起来。它们明明还被安全带困在座位上，却疯狂挣扎着，直至皮肉绽开也没有放弃。 薛砚舟一捏胸口的木偶，灰色雾气蔓延开来，若有似无的歌声响起。 头等舱里暴一动的尸体，又躺了回去，如果不是它们的状态太过渗人，一切仿佛只是乘坐飞机的乘客睡着了而已。 “小舟，你这个技能可以啊。”小飞伸出手，点了个赞。 薛砚舟：“飞哥，头等舱里有没有？” 小飞：“啊，哦，等等，数据马上跑出来。” 过了片刻，他抬头：“没有，还在前面。” 前面的话，是驾驶舱。 如果说源头是在机长或者领航员身上的话，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何谭鹏正他们订的机票被莫名其妙的改签，因为源头在这趟航班的飞机驾驶员身上。 借用他们执念，和隐藏在机长或者领航员身上的源头物品，就能招来灵异航班my517次的入侵。 一旦my517次航班从寂灭之地入侵此处，所有附近航线上的飞机，都会时刻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在山村或是小区这些发生灵异入侵之后，还能采取封锁策略防止事态扩大。如果是一架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飞机，那将完全无法管控。 “锁了。”小飞用力推了推门，又狠狠拍了几下。 里面没有反应。 薛砚舟低头一看，还好为了保证可靠性，飞机上用的都是机械锁。只要是机械锁，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十几秒后，咔擦一声轻响，通往驾驶舱的门被打开。 小飞看得目瞪口呆：“小舟，你这……” “小技能，小技能。” “不是，你这技能，有点杂……卧槽！”小飞才一把拉开驾驶舱的门，就被一道黑影扑面袭来。 好在他战斗力不高，反应却够快，一低头一弯腰，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当面一击。 这短短几秒，薛砚舟已经抽出 短刀，扑了上去。 迎面就是一股恶臭，这伥鬼穿着破烂的制服，右眼眶的眼珠还藕断丝连地甩来甩去。 薛砚舟屏住呼吸，手腕一翻，身体一侧，短刀狠狠自伥鬼胸口刺入。 这些伥鬼，只要灵异源头没有被关押，就不会消失。 身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他低头侧身，另一只手的匕首出鞘，不必回头就以同样的角度把伥鬼钉在地上。 随即，灰色雾气拧成绳索，将伥鬼牢牢捆缚。 小飞看傻了。他一直觉得，薛砚舟就是个心理素质不错，头脑清楚的新人，没想到对方动起手来，居然这么干脆利落。 看起来根本不像大学生，而是个身经百战的高手。 而且，小飞觉得，薛砚舟用短刀的时候，角度力道和谢亦明似乎是如出一辙。 “飞哥，灵异源头在不在他们身上？” 薛砚舟喘了几口。刚才虽然解决得快，但肌肉在瞬间提供如此巨大的爆发力，还是给身体造成小小的负担。 小飞走过来，皱眉道：“不对，不在，不在他们身上。可是，灵异源头分明显示是在驾驶舱附近。” [前方——前方遭遇强烈气流——滋啦——］ 广播声音再次响起。 驾驶舱的操控屏上，开始出现警告代码，提示驾驶员尽快接管。 可是，两位驾驶员此时已经是神志不清的伥鬼，一心只想袭击人类，怎么能操控飞机。 必须赶紧找出灵异源头，从被my517次航班入侵的状况解脱出来，不然他们将同样死于空难之中。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在驾驶舱呢？” 小飞急了，手指疯狂点击。 薛砚舟猛地回过神来：“飞哥，灵异源头，应该是在我们乘坐的ah715次航班上，而不是现在所处的my517次航班。” 是的。 那张作为灵异源头的照片，是被ah715次航班的机长带上飞机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可是，他们应该怎么回去？ 滴——滴——滴—— 驾驶舱内的警报愈发急促，飞机颠簸得也愈发厉害。 他们却被困住了。 困在了十年前失踪的航班上。！ 第62章 航班惊魂 [女士们先生们,本航班正在遭遇强烈气流，将会有较大颠簸，请不要慌张,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 飞机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屏幕上开始闪烁着红色的警报灯,频率越来越快。 小飞冲过来，塞了张符纸给薛砚舟：“这是回城符,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放弃处置强行回到寂灭公寓了。” 处置人工作守则中最无可奈何的一条,当情况已经到达避无可避的危机之时,无法挽救灵异入侵中的幸存者时,处置人可以选择保存自己。 回城符也是无比昂贵的道具。 薛砚舟说：“等等,我想想，还有办法。” 如果说，木头娃娃的灰色雾气和笼罩在灵异入侵区域的灰色雾气同出一源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用这种灰色雾气，将机长和领航员拉入其中。 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飞机在万米高空时，都是自动驾驶，只要不长时间消失，ah715次航班就不会有危险。 想清楚之后，薛砚舟一捏木头娃娃,意识沉入灰色雾气之中。 他很少完全放任自己处于这种境地，因为灰色雾气之中,是木头娃娃的主场。 红色眼睛在看着他，诱惑着他，想让他臣服。 薛砚舟不为所动,当初签订契约时，他都不曾为木头娃娃展示出来的那些功成名就或是其他而动心，此时更加不会。 他皱了皱眉。 这是？ 和之前两次的经历不同，灰色雾气之中，有种奇特的香味。说不上是什么香味，却让人心底升出一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薛砚舟目标明确，心中只想着，找到与另一架飞机的交接点。 前方雾气，渐渐散开。然后，他看到了ah715次飞机驾驶舱，还有两个躺在椅子上似乎同样陷入昏睡的驾驶员。 就是他们。 雾气笼罩过去，薛砚舟紧绷的心神总算是放松些许。 “诶！” 小飞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雾气朦胧又消散，薛砚舟身旁出现了两道人影。 反应向来很快的薛砚舟，却站在原 地没有动。 “小舟！”小飞眼疾手快，不等那两道人影彻底清晰，一把将薛砚舟扯了过来。 驾驶座上的两道人影愈发清晰起来，分明就是两位穿着制服的飞行员。 “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照片。”薛砚舟忽然开口。 “妈耶，你吓我一跳。”小飞一边吐槽，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在左边这人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他们怎么忽然被拉到这边来了？” “不知道，巧合吧，他们刚好被拉进来了。” 薛砚舟随口敷衍一句，手中笼罩着灰雾，另一只手取出关押盒，弯腰伸手就要去拿那张照片。 “！” 他还未碰到衣服，就见闭着眼睛的机长眼皮微微颤抖，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薛砚舟反应极快，手中灰雾顿时野蛮生长变成一根根灰色绳索，把机长紧紧捆缚在座椅上。 完全被灵异侵蚀的机长似乎也不是简单的伥鬼，他张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滋——嘎——］ 然而，它的舌头，滚落下来，落在了衣服上。掉下来的舌头瞬间腐蚀，连带着将牢牢捆缚着它的灰色雾气也腐蚀殆尽。 薛砚舟一侧身，躲过当头一抓。 机长的手在瞬间已经腐烂得只剩下白骨，在空中划过时还噗呲噗呲地往下掉着皮肉，还夹杂着黑绿尸水。 那些尸水，滴在座椅上，很快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大洞。可以预见，如果滴到人的皮肤上，定然是一个皮开肉绽的效果。 薛砚舟只能躲，他手上没有武器，短刀和匕首都作为限制灵异的道具将my517次航班上的两只伥鬼钉在地上。 空气中的尸臭味愈发浓重，浓重到几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浓重的尸臭味中开始腐烂。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薛砚舟手腕一翻，暗影之刃成型。 恰好，伥鬼张开双手，扑了过来。薛砚舟刀刃一挑，沿着它手臂和肩膀的连接处向上刺入，很快将两条手臂都卸了下来。 之后，机长再次被钉回座位之上，灰色雾气将它牢牢捆缚，让其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薛砚舟喘了几口，眉头紧皱，只觉得脑子里翻江倒海般得痛。精神力下降的后遗症，让他很是难受。 他想过要不要将“暗影之刃”升级，或许升级之后就没有了降低精神力的副作用。方法都想好了，把匕首吞噬应该就行，好歹也是用s级剧情点换的。 可是，精神力降低到负数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他的战力可以数倍暴涨。 “小舟。” 薛砚舟回过神来，晃了晃头，精神力降低让他容易胡思乱想。 他伸手把机长外套里的照片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飞机降落的照片，机身上写着大大的my517字样。照片中的影像慢慢模糊起来，扭曲着似乎想形成影像。 照片挣扎着扭曲着，却始终只是朦胧一片。 薛砚舟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地把照片放进了关押盒。 这个照片，是能反映出人心底的愿望，或者说……执念吗？可惜，他薛砚舟是一个没有执念的人。 他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已经猜出了这张照片的袭击规律。 心有执念的人，会在照片上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随后便会被污染。 落入关押盒中的照片，化作一张空白的纸张。上面纯白一片，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痕迹。 “小舟，你还好吧！你的同步率怎么暴涨到了60%？” 小飞看着游戏机，一脸惊恐。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如同直线般上扬的同步率，就算他的队长谢亦明常年维持在90%左右的同步率，那也是因为时间长实力强且高频率处理各类灵异事件导致的。 薛砚舟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技能使用的后遗症，待会我回一趟寂灭公寓就好。” “啊。是，是吗？” 小飞愣愣点了点头，总觉得眼前的薛砚舟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反正，是不敢多说半句话的感觉。 灵异源头被顺利关押，入侵开始消失。 驾驶舱内被腐蚀的痕迹，慢慢退去。 除去被钉在驾驶座上的机长，还有一旁昏迷过去人事不知的领航员外，其余的伥鬼或是尸体都已经消失不见。 急促的警报声和 广播里滋啦作响的电流声总算是消失不见，仪表盘上也恢复正常。他们回到了ah715次航班上。 薛砚舟看了眼此时的坐标，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偏离了航线。 “飞哥，我们这是在哪？”薛砚舟停顿一下，“会不会是当初my517次坠毁的地方。” 小飞：“说起来，my517次还真有可能是在这里坠毁的。你等等，我来找一下。” 有了大体范围之后，小飞的技能就极其好用。很快，他在海底找到了一个残骸，正是失踪的my517次。 “有了有了，到时候报告上去，让相关部门派打捞队过来，也算是能告慰亡灵了。”小飞叹了口气。 “嗯。”薛砚舟低头，发现机长的外套内侧，有一本手掌大小的黑色笔记本。 他弯腰，抽出笔记本。 这或许是这位机长的工作习惯，每天都会将发生的一些事情以随笔的形式记录下来。 [今天，我的储物柜里出现一张奇怪的照片，是my517次航班降落的照片。我以为是恶作剧，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又看到了那张照片。］ [我，我其实没有忘记她。我怎么能忘记她，那天，如果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她又怎么会坐上my517次航班。］ [她的头像亮了，这是十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幻想的事情。］ [她说，她会回来找我。］ [难道真的是照片带来的好运吗？］ 这些凌乱的随笔，很容易就能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机长和谭鹏正一样，收到了诡异的照片。心中有执念的人，能看到想看的东西，随后被灵异污染。 以这张照片为锚点，飞机上拥有同样执念的人为诱饵，吸引来了沉没在海中的my517次航班。 小飞把旁边的细节记录完毕后，叹气道：“我刚刚看了当年的搜救记录，其实这边是有搜寻过的，可惜……” 被灵异影响的my517次航班实则已经进入另一个空间，自然是无法找到。 薛砚舟沉默片刻，问了一句：“对了，飞哥，你会开飞机吗？” 小飞：“我，我怎么会开飞机？” “啊，我以为这是处置中心必备技能。” 小飞：“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有自动驾驶系统吗？我看运转挺顺利的。” 脱离灵异影响之后，飞机上的各种仪表和系统恢复正常运转，正在试图回归正常航线。 “可是，降落的时候，应该是要人工操控的吧？” 小飞傻了：“啊？” 与此同时，飞机上的通讯频道响了起来。 [ah715，ah715，这里是首都塔台，这里是首都塔台。能否听到呼叫？］ 薛砚舟按下通讯按钮：“你好，这里是ah715，我们是新州市处置中心，已经接管飞机。” 一顿沟通之后，首都塔台表示跑道已清空，首都处置中心已经到达机场，降落之后便可进行善后工作。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领航员昏迷不醒，机长已经死亡。 在万米高空，薛砚舟和小飞都不会开飞机，他们应该如何安全降落。 小飞傻了：“不，不会吧，灵异事件都解决了，结果要阴沟里翻船吗……” 薛砚舟沉默片刻，果断把机长的尸体挪开，坐到了驾驶座上。 小飞眼睛一亮：“小舟！你会开飞机？” “试试。” 说完，薛砚舟沉心静气，把手放在了操控台上。 嗯…… 许久，他都没有动静。 这股子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小飞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小声问：“你，确定你会？” 薛砚舟抬头：“不确定，所以再等等。” “等什么？” 薛砚舟没回答。 他在等身体的自然反应，也就是肌肉记忆。 然而，关于开飞机这件事，他的肌肉似乎并没有记忆。 薛砚舟索性开始找人。 [沈丘，你在吗？］ 沈丘：[您好，您的联络员已上线。］ 薛砚舟：[我以前有没有当过飞行员啊，把那段记忆恢复一下呗。］ 沈丘沉默片刻：[很抱歉，在您的从业经历中，没有接触过飞行员相关职业。］ 薛砚舟：[……，难得 我需要恢复某些记忆，果然记忆是最没用的玩意。］ 沈丘：[我觉得你现在心理状态不太稳定，是否需要替你转接心理咨询部门？］ 薛砚舟：[不用，一点点后遗症而已，好了，挂了，我忙。］ 切断和沈丘的联络之后，薛砚舟又看向小飞：“飞哥，能麻烦你联络一下顾队吗？” “啊？顾，顾队？”小飞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不是谢队吗？” 薛砚舟瞟了一眼屏幕上的航线图，确定距离降落还有段时间。 “顾队会开飞机。” 小飞：“我们队长也……” 说到一半，他卡壳了，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谢亦明会不会开飞机。 “好吧。”小飞掏出游戏机，开始操作。 他叹了口气，心想队长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不能胡说八道啊。 很快，顾远洲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好，谢队您找我有事？” 小飞是谢亦明的队员，顾远洲自然以为是谢亦明找他。 “顾队，你好，我是薛砚舟。” “小舟？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家队长和第七区的顾队长向来不合，这是第五区和第七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因此，刚才顾远洲接起电话时，略带冷淡的语气也是小飞最常听到的语气。 然而，现在这是…… 小飞抖了一下，已经开始在心中构想，飞机降落之后被自家队长知道这一遭的话。他，他不会被砍死吧。 薛砚舟倒是不知道坐在旁边的小飞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顾队，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和小飞都不会开飞机，待会降落的时候就麻烦了。” 顾远洲：“你的意思是想我远程指点你降落吗？” 薛砚舟：“嗯，我想试试。” 那边沉默片刻，随后说到。 “小舟，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事关重大，涉及到飞机上两百多位乘客的生命安全，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薛砚舟：“您的意思是？” “还记得之前那个千纸鹤吗？” 在进入网络时代副本之前，顾远洲给了薛砚舟一个千纸鹤，之前以千纸鹤作为媒介，进入了npc的身体内。 “千纸鹤不是坏……” 薛砚舟话未说完，却看到背包里的那堆灰烬，又恢复成为了完好无损的千纸鹤。 “这是，怎么回事？千纸鹤怎么又出现了？”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这毕竟是ss级的道具，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坏掉。” 电话那端的顾远洲，垂下眼睛，脸上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神情。狂热偏执，又带着些欣喜若狂。 他和薛砚舟之间的因果和羁绊，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的断掉。千纸鹤的复原，甚至代表着在之后的岁月中，他们会一直纠缠下去。 顾远洲已经完完全全确定，薛砚舟就是那个人。 “顾队？” 顾远洲回过神来，温声道：“嗯？千纸鹤会随着时间恢复的，你想见我的时候，就会恢复。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开飞机这种事情，还是面对面指点比较安全，对吗？” 他没有说的是，每一次使用千纸鹤，他都会经历一次灵魂分裂的痛苦。因为，这并不重要。 相较于日日夜夜在绝望中挣扎煎熬，不过是灵魂分裂的痛苦而已。 薛砚舟按照顾远洲所说，拿出那只千纸鹤。因为不是游戏，没有npc的存在，便只能以千纸鹤作为媒介。 掌心的千纸鹤烧了起来，转眼间又化成一堆灰烬。 他犹豫一下，还是把灰烬收回背包。虽说千纸鹤似乎和顾远洲存在某种联系，但主动权掌握在薛砚舟手中。 他不想的话，这甚至就只是一堆灰烬。这种程度的联系，薛砚舟不会太过反感和抗拒。 可以接受。 几秒钟之后，一道黑色雾气凭空出现，扭曲着，变成了顾远洲的样子。 千纸鹤算是一个锚点，可以让顾远洲跨越时空出现在此处。不过，出现的顾远洲和游戏里的npc差不多，是没有他本人的天赋技能的。 “小舟。”顾远洲又对站在旁边的小飞点了点头，“你好，小飞。” “顾，顾队。”小飞眨了眨 眼，默默记了下来。 顾远洲：“小舟，你坐下，我同你大概讲一下。” 只是，飞机上各种仪表按钮实在过于复杂，薛砚舟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内就完美掌握降落的技巧。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能赌一赌试一试。现在后面的乘客舱内有两百多名乘客，总不能那他人的性命一起赌。 眼见着，飞机仪表提示高度已经开始下降。 薛砚舟看向顾远洲：“顾队，要不还是你来吧？” 顾远洲弯了弯眼睛，抬手，碰了碰薛砚舟的手，他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我现在只是一道虚影，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怎么办？” 就在薛砚舟想着，要不要咬牙试一次，他有七八分的把握时，忽然听顾远洲说了句。 “小舟，转过去，看着仪表。” 薛砚舟一愣，下意识按照对方的说法去做。高度越来越低，跑道已经近在眼前。 然后，他感觉到似乎有虚虚的影子笼罩下来，不是完全没有实体，有类似灵异的冰凉感觉。 他的手背，微微一凉，顾远洲的手覆盖在上面。 薛砚舟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身后那道虚无缥缈的影子上，然后听到顾远洲说：“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到，嗯，带着你做，更保险些。” “好。” 两人都专注的看着前方，盯着仪表台上的各项数据。 “放下起落架，准备，慢慢推……” 一旁的小飞，死死低着头，又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那边的情况。他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因为，小飞手中游戏机的通讯画面，正在源源不断的接收第五区负责人谢亦明的消息。 谢亦明：[情况？］ 小飞：[灵异源头已经处理完毕，准备降落了。］ 谢亦明：[你会降落？］ 小飞：[是小舟。］ 谢亦明：[不错。］ 小飞：[笑脸.jpg］ 谢亦明：[我已到机场。］ 谢亦明：[我看到飞机了。］ 谢亦明：[降落平稳。］ 小飞 ：…… 呜呜呜，队长你不要再发了，我好害怕啊。要是队长知道是我联系的顾队长，会不弄死我啊救命啊我还没谈过恋爱不想母胎单身到死啊。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小飞的，就在飞机平安降落之后，顾远洲的虚影消失在驾驶舱中。 薛砚舟长吁一口气，还未转身表示感谢，就感觉到身后冰凉的感觉已经消失。 他的手机，在降落的瞬间也震动数下。 一切，都恢复了寻常。 从驾驶舱看出去，薛砚舟能看到这边已经完全被封锁，下面停满了特殊事件处置中心的黑色公务车辆和救护车 除此之外，便是各种穿着制服的处置中心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 站在最前面的两人，都是薛砚舟熟悉的人。 秦止和谢亦明。 薛砚舟起身，看了眼手机。 果然，大多是来自秦止和谢亦明的信息，他划拉一下，想着马上就下飞机了，不用再回。 于是，薛砚舟点开顾远洲的头像，回了一句。 [谢谢顾队，下次请你吃饭哦。］ 不知为何，顾远洲那边却迟迟没有反应。薛砚舟不明所以，却听到后方传来欢呼声和空姐的敲门声。 “您，您好，请问我们真的安全降落了吗？可以打开舱门了吗？” 薛砚舟拉开驾驶舱的门，说道：“嗯，安全降落，可以打开舱门了。灵异事件已经处置完毕。” 此前，空姐通过飞机中的通讯知道了大概情况，却始终提心吊胆，直到此时，嗓子眼的心才彻底落下。 她脚底一软，勉强扶着旁边的椅背，眼眶微红：“谢谢，谢谢你，我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殉职了。” 薛砚舟笑了笑：“没事，我们都安全了，去打开舱门吧，下面是来善后的处置中心，有什么事情，听他们安排就好。” “嗯，好。”空姐点头，转身离去。 薛砚舟正准备跟过去，却发现小飞怎么没有动静。难道出事了？ 他一惊，转身却发现小飞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飞哥，你怎么了？” 小飞抬头，一脸生无可恋：“我，我死定了。” “啊？” “队长一定会杀了我的……”！ 第63章 新人培训 首都机场临时开辟出来一片区域,用来处理这起意外事故。 ah715次航班上的幸存者，虽然都惊慌不已，但依旧不能离开。他们需要经过必要的检测,观察一段时间，确定没有被灵异污染之后，才能离开。 这是处置中心的工作流程。 但不是每个人都理解,尤其是在目睹有人死去之后飞机发生了灵异入侵。经济舱的入侵被符纸挡了片刻，却不完整。 坐在经济舱前排的乘客，看到了眼前的飞机慢慢被腐蚀，还闻到了尸体腐烂的臭味。好在几位空姐极为尽责，挡在商务舱前阻止任何想要去一看究竟的乘客,才没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在之后,他们也听到了诡异的广播,关于飞机颠簸那一段。 明显不属于这个时空,不属于这趟飞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陷入惊恐之中。好在，飞机顺利降落。 直到看见了处置中心的严阵以待，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人在经历事故之后,会出现各种应激反应。 其中一种,就是变得极为偏激。 “我要回家,这是什么意思！”一名中年男乘客憋红了脸,声嘶力竭,“我们是受害者,这么把我们关起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好累，想回家。” 有人附和。 这种事情，一旦有人挑头,便会慢慢发酵。 处置中心的普通工作人员，有些控制不住场面。一名穿着黑色银边制服的处置人推门而入，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开投影仪，开始播放电影。 在场的幸存者还有些不解，皱眉嚷嚷。 “干什么呢，我们想回家，看什么电影？” 很快，他们安静下来。 因为，电影中出现了一辆正在飞行中的飞机。机身的涂装和尾部写着的“ah715”，每一处细节都显示着，这就是刚才他们乘坐的那趟航班。 平静只持续了十几秒，很快，屏幕中的飞机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从下方的云层中，出现了另一架飞机。 “那是，那是什么！” “my517？” “感觉有点熟悉啊。” “啊，这飞机要撞上了。” 从下方云层出现的飞机，却在撞击的瞬间变成一道虚影，两架飞机重合在一处。或者说，my517次在腐蚀ah715次。 飞机的外壳开始生锈，开始变得残缺不全，镜头拉近的时候，甚至还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人慢慢开始腐烂。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脸色苍白。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那名处置人，这才抬眼，说了一句。 “这是灵异入侵，你们刚刚经历过的灵异入侵。” 薛砚舟在二楼的办公室，目睹了全程。 他同小飞一起，正在撰写处置报告。准确来说，是小飞在写。 这自然是小飞自告奋勇的举动，他表示，薛砚舟在处理灵异入侵事件时，承担了正面对抗的任务。 那么，后勤工作自然由他来负责。 而且，小飞在下飞机时还拜托了薛砚舟一件事，就是隐瞒关于顾远洲出现的部分。 薛砚舟虽然不理解，但见对方神情凝重，便答应下来。 于是，待在上方办公室的薛砚舟便无所事事，无聊到开始看下面的情况。 他有些不解，问：“飞哥，这是什么情况？一般来说，处置中心都不太让公众知道太过关于灵异入侵的消息吗？” 从华钢二村事件，就可以看出处置中心向来的处理手段。官方不发表任何消息，对于太过精准的信息都予以和谐。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响起的，却并不是小飞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是秦止。 薛砚舟转身：“啊，秦队。” 或许是他观察下面的情况太过认真，或许是精神力下降的后遗症，薛砚舟完全没有发现小飞的离开。 秦止走过来，说：“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我刚刚拿到了小飞提交过来的报告。” 这一次，不知为何，完全没有研究院的研究员出现，甚至在检测薛砚舟身体情况的时候，也没有使用研究院出品的检测仪器。 小飞直接出具了薛砚舟的同步率报告，第一区处置中心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薛砚舟：“嗯，技能的后遗症， 没事的，待会回一趟寂灭公寓就行了。” 秦止微微皱眉，说：“技能是可以升级的，找到同源的灵异，升级之后，技能或者会去除限制条件，或者副作用会消失。” 简简单单几句话，实际上是大多数玩家都不知道的经验。 毕竟，积分宝贵，灵异道具更加宝贵，又怎么能有那么多玩家能够奢侈到找同源的灵异道具用来升级技能。 他停顿一下：“你这个技能需要什么类型的灵异道具，我可以留意一下。” 薛砚舟转脸，看着秦止，忽然说了一句：“秦队，这个技能的副作用是精神力降低，但我发现精神力降低同步率升高之后，战力会成倍增加。好几次，我都因为这样而绝地逢生。” 秦止很明显的愣住了，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薛砚舟在话说出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精神力降低导致的不正常现象。 在主神空间时，薛砚舟查阅过相关资料。精神力降到零以下之后，不同的人会有额不同的表现。 有些人会癫狂有些人会智障有些人会外放，薛砚舟的表现，大概是难得地依靠他人。 无论是之前在飞机上选择让顾远洲过来，还是现在向秦止坦白自己不愿意升级技能的原因。 薛砚舟知道秦止是原则性很强的人，而关于精神力和同步率的部分，是写入处置中心工作准则的。 或许，这位总队长，会默默把自己列入危险者名单，重点观察吧。薛砚舟觉得，有些刺激起来。 玩卧底风云嘛，就要被人怀疑才…… “这个给你。” 啊？ 薛砚舟回过神来，见秦止递过来一串檀木珠子，珠子的造型类似佛珠，但每一颗都雕刻着地狱之景。 一看就是灵异道具。 秦止见他没接，又解释道：“这个道具，能在你理智岌岌可危的时候，把你拉回来。就，就当是上次鬼井事件的谢礼。” 薛砚舟愣愣接过佛珠：“然后呢？” 秦止：“这道具你放背包即可生效。” “我以为，秦队您会告知我处 置人的工作准则，毕竟同步率太高导致彻底被灵异同化，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秦止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不一样。你……安全就好。” 他侧脸，耳尖似乎有些泛红，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下方休息室内的灵异入侵片段，已经播放完毕，所有乘客都安静下来。毕竟，知道和亲眼见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薛砚舟看着手中的珠子，却问了另一件事，“秦队，那是第一区的处置人对吧，这是怎么了？” 提到工作上的事情，秦止难得的窘迫消失无踪，他解释道：“情况有所变化，这也在此次的储备人才培训计划中……” 原来，自从上次新州大学入侵事件之后，各地发生的灵异入侵愈发频繁，且多在人群密集之处。 为了应对全新的情况，处置人已经是疲于奔命。民众需要有一些自救手段和配合意识，第一步，自然是官方对于灵异入侵的科普。 “官方已经在组织编写自救手册，届时会向全世界免费发放。” “这……” “小舟。” 薛砚舟话未说完，就见谢亦明推门而入。 在机场，确认薛砚舟安然无恙后，谢亦明就暂且忙公务去了，只说了句让薛砚舟等他回来。 “谢队。” “嗯。”谢亦明对秦止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看不出顾远洲所说，在首都大打出手的景象。 然而，现在薛砚舟，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他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听说，你们在首都的时候打了一架？谁赢了呀？”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好奇心驱使之下，便问了出来。 “……” “……” 两人都沉默片刻，秦止开口说：“平手。” 谢亦明却皱眉看向秦止，说：“他挖墙角，所以约架。” 原来如此。 薛砚舟明白过来。在如今这个乱象频生的时代，处置人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他们之间的准则，更类似于丛林准则。 简单来说，就是拳头大的说话算数。 “走。” 谢亦明拉了下薛砚舟 ，“带你去培训中心报道。” 秦止还准备说些什么，卫星电话却响了起来。ah715次航班毕竟是降落在首都机场，隶属第一区管辖范围。 他作为负责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 特殊事件处置中心总部位于首都中心区域，辐射整座城市，方便处置人前往各个位置。毕竟这是国家心脏位置所在，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是，培训基地和总部是分开来的，位于郊区一处森林公园附近。环境清幽，占地面积比一般大学还要大上几分。 整个培训基地，区分了教学区和生活区。 生活区的条件很不错，据说是在之前的疗养院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宿舍都是单人间，房间面积有七八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卫，甚至还有一个简单的厨房。 薛砚舟对环境挺满意，觉得比大学宿舍好上不少。 然而，毕竟还是叫宿舍，一层有好几十间，隔音效果也不算太好。 尤其是对于处置人来说，身体素质本就远超常人，五感更是通明，有些声音听起来几乎算是没有任何隔档。 当然，新人不会有如此超强的属性，薛砚舟也顶多是觉得有点吵。 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谢亦明，却明显不太舒服。他眉头微皱，脸色不太好看。 谢亦明本身就是孤僻自闭不爱和人接触的性格，据说他在新州市的住处，是在郊区的一处森林公园内，远离人群，绝对安静。 “谢队，要不，您先回去？” 谢亦明摇了摇头，问：“你，很在意照片？” 薛砚舟没想到，谢亦明居然如此细心。他只是在提交灵异源头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对方就注意到了。 这件事情，同上司讲一讲，倒也正常。 他点头：“嗯，我在之前的副本里，拿到了差不多的一张照片。那个玩家已经死了，但他却让我要记得去找照片。” 薛砚舟把在大西洋百货中，关于潘陶的事情讲了一下。 谢亦明：“可能是同源，或者，都出自鬼相机。” 薛砚舟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那张照片上留下潘陶的影像，潘陶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吊坠，是不是 证明照片上留下的影像是可以复活的。如果这样的话，那留在照片上的my517次航班上的人……” “不会。”谢亦明说，“不一样，my517次航班上的人，已经死了。”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噩梦游戏的玩家不一样，我们的灵魂，被打上烙印。” “烙印？” “寂灭公寓的烙印，死去之后，灵魂不散，成为灵异的一部分。” 话未说完，薛砚舟却见谢亦明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痛楚。他意识到什么，问：“谢队，这不会是主神禁止透露的部分吧。” “唔。”谢亦明没有回答，捂着胸口，剧烈喘了几口。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蓝绿色的鬼火，顺着手指攀附而上。 这是被反噬了？ 薛砚舟急了，直接使用“寂静之夜”，悠悠歌声在房间中响起。 鬼火安静下来，如同凝固在空中，随即慢慢褪去熄灭。 “这首歌……好熟悉。” 薛砚舟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寂静之夜中的鬼音响起的是那首童谣。秦止念念不忘的那首童谣。 或许是之前治疗秦止狂化时，这曲童谣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便在谢亦明灵异反噬时，也下意识使用了同样的童谣。 只是，谢亦明怎么会觉得熟悉？这首童谣难道是这个世界所有小孩子都知道的吗？ 算了，这事现在不重要。 他问：“谢队，你还好吧？” “嗯。没事。反噬而已。”谢亦明言简意赅，仿佛刚才发生的不是人人畏惧的灵异反噬，而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薛砚舟有些哭笑不得：“那明明是主神禁止透露的秘密，您为什么直接就说了。” 谢亦明又不是小飞那种说话不太过脑子，容易说漏嘴的性格。 “你想知道，我就说了。”谢亦明解释了，又像是没解释。 两人话题，再次转回到了照片的事情上。 在接到小飞的电话报告灵异入侵之后，谢亦明已经做了大量调查工作。 拿到灵异入侵的源头照片后，很多线索便串联起来。当初的my517次航班失踪事件， 也和照片有关。 线索来自首都机场的一位名叫崔云的地勤工作人员，十年前，她曾经是一名空姐。my517次航班起飞那天，这位空姐恰好生病发高烧，便和同事换了班， 没想到，my517次航班失踪了，崔云因此留下心理阴影，不敢在登上飞机，转了地勤。 在不久前的询问中，她明确表示，my517次出事前几天，他们整个机组人员的储物柜里都收到过奇怪的照片。 大家都以为是恶作剧，便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崔云却不记得照片上的具体内容。明明对于当年的事情，她记得一切细节，却偏偏忘记了照片上的内容。 “这事情，还在追查。”谢亦明道，“照片只能算是衍生物，真正的源头还未找到。” 薛砚舟点了点头，又问：“谢队，那个突然更换的供餐公司，我觉得不太正常。” “为什么？” 薛砚舟：“餐食有很奇怪的香味，和之前我在新州以及k764次列车上闻到的诡异味道如出一辙。我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以为，谢亦明会说之前在李叔烧烤店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毕竟，这种香味，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正常，听起来像是胡思乱想。 “好，我会叫人去查。” 咚咚咚—— 突然，门口有人敲门。 “你好，我是负责新人登记的，麻烦开门。” 薛砚舟起身，走出去开门。 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见过的人。 当初在华钢二村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江白。那时，薛砚舟还是个普通的外卖小哥，江白是谢亦明的队友。 之后，在关立雪意外死亡时，负责前来处理的也是江白。 在那之后，薛砚舟就没见过他了。 “是你？”江白也认出了薛砚舟。 薛砚舟点头：“你好。” 江白表情冷淡，看到放在门口的两双鞋，皱了皱眉：“这里是总部的培训中心，不要随便把阿猫阿狗都带进来，这是违规的。” 他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继续说道：“按照培训中心相关规定 ，将外人带入，第一次予以警告……” “等等，不是……” 薛砚舟的辩解尚未说完，就被江白打断。 “不需要狡辩，我有眼睛。” 江白看着眼前过分好看的人，心中愈发不爽起来。凭什么这人还能作为储备人才出现在总部。 他在被流放到二队之后，升级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要不是之后得到了研究院的赏识，从行动部门转到研究院，大概早就死在了噩梦游戏里。 而这一切的厄运，都是从遇见薛砚舟开始。 如今，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了。他是代表研究院的考核员，薛砚舟不过是个参加储备人才计划的新人。 只要他扣上几次分，薛砚舟就会被劝退，无法通过新人培训的废物，还谈什么…… “什么事？” 屋子里的人，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江白理了理衣领，正准备训斥对方，却整个人都愣住了：“队，队长？” 谢队怎么会在这里？ 谢亦明：“你转走了，不必叫队长。” “……”江白捏紧手中的笔，没再多说什么，等着谢亦明关门。他在谢亦明小队待了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十分了解对方。 谢亦明不喜多话，肯定不会多问什么。 “怎么了？” 没想到，谢亦明又问了一句。 江白抬头，却对上谢亦明的眼睛，对方眼神冷淡，嘴角微微向下，已经是极度不爽要动手的前兆。 他抖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就解释道：“是这样的，培训中心规定，不能带无关人士到宿舍中，否则将对学员予以扣分和警告处罚。” 谢亦明不说话，从外套里拿了本证件出来。 证件上写着几个字：“培训中心教官证”。 江白傻了，喃喃道：“不是，队中，不对，谢队，您，您怎么有空来当，当教官？” 要知道，培训中心曾经数次邀请谢亦明出任培训中心的实战课教官，都被对方无情拒绝。 几次邀请无果之后，在每期培训开始之前，总部都是默认跳过谢亦明的。 谢亦明的回应，是把薛砚舟往后一拉，直接 关上了门。 “……” 江白站在门口，沉默片刻，转身离去。 他往前闷头走去，没有想着履行查房的职责。倒不是因为被谢亦明的态度打击到了，而是因为，事情变得麻烦了。 江白回到房间，直接回到了寂灭公寓中。 他点开好友列表，往下拉到一个纯黑色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谢亦明出任此次培训教官。］ 很快，那个黑色的头像有了回应。 [谢亦明？他怎么会忽然出现？你确定？］ 江白：[是的，我看到了他的教官证。计划是否中止？］ [不必，一个谢亦明，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更何况，现在第五区那么乱，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首都。］ 江白：[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你放心，首领他已经找到了，过去的办法，就算是谢亦明发现端倪，首领也足以拖住他。］ 江白心中一喜，如果是首领前来，那就不用担心了。 只要谢亦明被拖住，其他培训中心的新人，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罢了。 他愈发觉得，加入研究所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要在此处，他才能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 至于什么处置中心，不过一群认不清现实的蠢货罢了。！ 第64章 新人培训 某处古宅。 依旧是昏暗一片的大宅子,门口白底黑字的灯笼里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陈冬树跨过高高的门廊，就见棺材内的人坐了起来。 白骨面具退去，仇慎挥了挥手，房间内的蜡烛都亮了起来。 “什么事？” 陈冬树：“刚才接到江白的信息。” “江白？”仇慎道。 “186号世界,前段时间刚转化的。” 仇慎点了点头：“嗯,想起来了,不重要的棋子。” 陈冬树：“他说计划有个小小的意外，谢亦明成为了此次储备人才培训的教官,问要不要推迟计划。” 仇慎眼中的鬼火,跳动几下：“谢亦明？最近的事情,还不够他们忙得吗？算了，不重要。” “对了，首领,李叔烧烤店暂时关闭，上次谢亦明过去了，我担心引起他的警觉。” 仇慎：“你怎么办事的？之前k764次列车引来了秦止,鬼井也引来了秦止,李叔烧烤那边又引来了谢亦明,这是同他们分不开了？” 陈东树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计划周全，选了那几人不可能关注的地方。 可不知冥冥之中是怎么回事，偏偏那几位就跑到这些地方去了。 陈冬树犹豫片刻，还是问：“首领，186号世界高级玩家太多，为何一定要针对186号世界？” 不得不说，186号世界是最难入侵的世界,尤其是华国，他们的计划屡屡被挫败。 可谓是得不偿失。 仇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仿佛是一具僵死多年的尸体。 “不是针对，这是主神的意思。” “主神？” 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主神就是那个没有任何意识的光团而已，无情却公证，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 仇慎：“主神，在找一个东西。我帮它找，它会达成我的愿望。” 说完，仇慎再次躺了回去，白骨面具覆盖了他的整张脸。毕竟，之后他要去往186号世界。 去往并非属于自己的世界，还不是完成灵异入侵的区域，会被世界排斥 ，元气大伤。 仇慎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 入住培训中心的当天，薛砚舟没有睡好。 并不是因为隔音不好，薛砚舟是个大学生，住四人间，早已经学会在鼾声中入睡。 或许是旁边住着的都是掌握了灵异力量的特殊人士，他始终无法放松下来，总觉得自己被包裹在冰冷的能量之中。 闭上眼睛，就仿佛处于灰雾弥漫的世界。 薛砚舟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多年以后的186号世界，完全坠入寂灭之地。人类挣扎求生，能活一日算一日。 即便是走在马路上，也有可能遭遇突如其来的灵异事件，就此死亡。 即便依旧有蓝天白云，即便依旧要继续生活，秩序却在慢慢崩坏。当所有人头顶都悬着死亡之刃时，大多数人都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薛砚舟的视角很奇怪，似乎是附着在普通人的身上。他是一个学生，按时起床，赶公交去上学。 公交上的人很多，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死气沉沉。学生坐在最后一排，低头开始背单词。 忽然，汽车猛地停了下来，学生抬头，看到所有人都转脸看了过来。而那些人的脸，开始慢慢腐烂，掉下一块又一块的皮肉…… “！”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背上是一层冷汗。 即便是成为噩梦游戏的玩家，处理过几起灵异事件，薛砚舟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灵异时，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更何况，在梦中时，他还只是个普通人。 睡是睡不着了，薛砚舟索性起身下床，拉开门走到了阳台上。 扑面而来的水汽，让他微微一愣，居然下雨了？ 雨很大，远处皆是白茫茫一片，打在茂密的植被上噼里啪啦的作响。这么大的雨，在房间里居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薛砚舟在阳台上站了片刻，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下面的路灯，怎么都坏了。 明明在入睡之前，门口有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让这个位于郊区的培训中心不显得过分冷清。 然而眼前的路灯，都按了下来，只有远处的几盏还亮着。 路灯下，还站着几个人？ 那几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灯下，背对着宿舍的方向，不知在干什么。 薛砚舟皱眉，盯着看了片刻。 其中一个人动了起来，他举起手，仿佛空中有无形的线在操控着他。他如同古怪的木偶，开始跳舞。 以这个人的舞蹈为开端，其他人也开始跳舞。 沉默地安静地，在雨中跳舞。 这舞蹈…… 有些眼熟。薛砚舟反应过来，舞蹈分明是在橡木村里见过的祈雨舞。 他抬头，果然看到灰蒙蒙的一片乌云。可是，橡木村的灵异入侵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就算之后得到的聚宝盆是衍生物，可真正的聚宝盆也已经在艾头村被秦止一剑劈成了两半。 薛砚舟扒在栏杆上，探出上半身去看，试图看清楚在路灯下跳舞的究竟是那几个人。 忽然！ 一只扭曲的，指节长得过分的手从阳台下方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拽了下去。 这里是七楼！ “！” 薛砚舟一掀被子，坐了起来，强烈的下坠感让他的心脏在此时正在砰砰狂跳。 又是一个梦？ 他捏了捏眉心，抬手握住胸口的木头娃娃，这才确定自己的确是醒了过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外面很安静。 薛砚舟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外面的树叶地面都是干燥的，完全没有下雨的迹象。 他揉了揉眉心，又看着窗外发了会呆，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进洗手间洗漱。 薛砚舟将水池放满，整张脸浸了进去，让冰凉的水帮助自己恢复理智。这种梦中梦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很难清醒过来。 不知为何，浸在水里的时候，他又想起小飞讲过的一桩灵异事件。 那次灵异事件发生在山村里的农家乐中。 简陋的农家乐没有淋浴，洗头的时候只能打热水用盆洗。 结果，当天晚上的客人在弯腰洗头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有人。 他以为是同伴，出声却没人应他。再睁眼，却发现那道人影越来越近。 最后，客人被淹死 在脸盆中，脖子上留下了青黑的手印。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又觉得自己也脖颈发凉，仿佛有手按在上面，试图强迫他在水池中溺死。 “……” 他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决定出去转转。 再这么下去，薛砚舟觉得自己能被胡思乱想给吓死在卧室里。 不得不说，培训中心的环境不错。毕竟以前是一家疗养院，绿化造景都经过精心设计。 沿着绿道跑步，感受耳边小鸟清脆的叽叽喳喳和拂过脸颊的微风，因噩梦而沉郁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小舟？” 薛砚舟停下来，回头，看见了秦止。 秦止穿着条黑色运动裤，上身是灰色的工字背心。他额头上有细碎的汗珠，肌肉以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充血，看起来线条愈发明显。 他的身形，符合大多数东方人的审美，干净利落而不夸张。 起码，薛砚舟很是欣赏，他觉得因为那场梦儿变得不舒服的心，此时又舒畅不少。 [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 薛砚舟：[怎么了？］ 沈丘很少主动出现，除非监测到数据异常。 沈丘：[啊，怎么又是秦止。］ 薛砚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什么叫又是秦止，有哪里不对吗？］ 沈丘：[我这边监测到你的情绪数据出现剧烈波动，按照工作守则，需要上线对你进行例行询问。不过，既然是秦止，倒也不奇怪，毕竟上次你也这样心潮澎湃。］ 薛砚舟点头，对秦止打了个招呼：“秦队，你怎么也在这？” 秦止笑了笑，没回答：“一起跑？跑完再说？” “好。” 薛砚舟和秦止并肩向前跑去，脑子里还在同沈丘继续对话。 沈丘：[早知道你有这个爱好，我当时也不必准备那么多资料来说服你接任务了。］ 薛砚舟：[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我馋秦止的身子？］ 沈丘：[难道不是吗？］ 薛砚舟放慢脚步，落后两步，确认眼前的秦队的确让人心情舒畅。 [你这话不对，我只是欣赏，并没有什 么世俗的欲望。］ 沈丘：[行吧，你够清醒就好了，毕竟这个世界任务对象有好几个，还是走友情线比较合适。我怕你翻车。］ [安心，不会的。］ 同沈丘一顿闲聊，转眼间已经跑了一大圈。 处置人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但薛砚舟同秦止还是有些差距的。他已经觉得喘气有些气促，而身边的秦止似乎还没热完身。 就在薛砚舟想开口表示，自己要先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秦止停下来了。 “今天的运动量差不多了，我们走回宿舍区。”秦止说话的时候，气息依旧平缓，没有任何剧烈运动过的迹象。 薛砚舟点头，刚好，他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对方。 “秦队，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止：“我是培训中心的总教官，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凡是有第一区处置中心的人在此，听到这句话都会大惊失色。秦止是培训中心的总教官没错，但他只是挂名的。 他的理念和培训中心大相径庭，主张新人应当在实践中迅速成长起来。更何况，作为第一区的负责人，他本身就公务繁忙。 秦止是原则性和责任心都很强的人，几乎每一起发生在辖区内的灵异入侵都会亲自过问。 这让他没有任何私人时间，更不会有时间在培训中心当教官。 薛砚舟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原来是这样，这次居然有两位队长出任教官，是因为灵异入侵愈发严重了吗？” 秦止的关注点却有些奇怪：“两位？” “昨天，谢队说他也会在此次的培训中担任教官工作。” 秦止停了下来，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什么。 薛砚舟：“秦队，怎么了？” “没事。”秦止问，“你为什么这么问，而且刚才，你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薛砚舟将那个诡异的梦中梦讲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那是梦，却有一种错位感，仿佛那才是现实，现在是场幻梦。” 秦止：“这可以看做是处置人的一种感知，或是预警。如果放任灵异入侵不管，我们的世界或许会 变成你梦中那样。” 秦止说他曾经经历过一个副本，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副本。在其中发生的一切，和薛砚舟梦中的景象差不多。 人类挣扎求生，每活一天都是一种幸运。无处不在的灵异，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那，如果这个世界也走到那一步，会怎么样。” “总部已经做过相关预案，届时会建立最后的净土，人类生存的伊甸园，唯一几块不会被灵异入侵的大型基地。” 薛砚舟：“不被灵异入侵的基地？” 秦止点头：“嗯，尽我全部的力量，包括生命，建造那片基地，能有火种传承下去，就足够了。” 他说得轻松，薛砚舟却从中听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当这个世界走到那一步的时候，眼前的人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只为保存些希望之火。 其实，就算是186号世界彻底被入侵，秦止这些噩梦游戏的高级玩家，也是能生存，甚至是很舒服的生存下去。 他们有退路，寂灭公寓。然而，秦止却选择了牺牲自己。 薛砚舟：“秦队，您是个无私的人。” 秦止却摇了摇头：“不，我有私心，我的私心……好了，到宿舍了，上去吧。” 私心？ 薛砚舟站在二楼的转角处，看着秦止远去的背影。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这种执着。 如果秦止知道，正是他们的执念，才引来了寂灭之地的入侵，会怎么样？ “……” 想到这里，薛砚舟又皱了皱眉，拉出胸口的木头娃娃看了一眼。总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从一开始的任务，这个186号世界就不正常。在同沈丘的交流中，他知道每次的任务世界，都只会有一个任务对象。 这些新生的小世界，都是来自于各种小说，每部小说只有一个主角，自然只会有一个任务对象。 可186号世界，有三个主角，他们的气运交杂在一块，共同影响这个特殊的世界。 还有这个木头娃娃，和灰色雾气，明显不太对劲。 算了，路到桥头自然直，足够新鲜刺激就行了。 薛砚舟把木头娃娃塞回衣服，转 身上楼。 ** 教学区距离生活区不算太远，走过去约莫十分钟左右。这处的建筑风格和生活区完全不同，主打实用性。 从外观看来，都是统一的灰白色方正盒子。 里面的构造也挺奇特，中间是大型教室，上面二楼有一圈休息室。每个小型休息室可以容纳十人，恰好是分组人数。 所有参加培训的新人抽签分组，每十人一组，每组配备有助教。 当然，分组并非是按照完全随机，会按照战斗系和辅助系进行科学配比。 薛砚舟被分到了辅助系。 他拿到辅助系的绿色学员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后来才想起来，研究院的章逸来新州为他录入资料的时候，他展示出来的技能，的确是辅助系的“寂静之夜”。 辅助系就辅助系吧，反正课程都是差不多的。 薛砚舟把学员证佩戴在胸前，按照分组表格找到了4号休息室。 推开门的时候，他微微一愣。 这缘分，真是有些过分了。 坐在休息室上首位置的是助教，负责学员们的日常生活和课后作业打分。 而眼前的助教，正是昨天和薛砚舟闹了不愉快的江白。 “诶？怎么了？进去呀。” 薛砚舟转身，看到身后站着几个佩戴者黑色学员证的学员。 “抱歉。” 他走了进去，挑了张椅子坐下。身后跟进来的几个人，看见薛砚舟的学员证时，眼睛微微一亮。 “这位，嗯，薛同学，你的辅助能力是什么类型的？” 辅助系的能力者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可以起到的作用却很大。 比如像大名鼎鼎的第七区负责人顾远洲，就是辅助系里天花板级的人物。 催眠操控灵魂沟通，各类辅助系的技能，能让和他组队的人毫无后顾之忧，顺利通关副本。 而第五区的小飞，也是有名的辅助系能力者，只要有他在，相当于开着全图打游戏。 薛砚舟：“安抚灵异，降低同步率。” “啊……” 几个新人学员都肉眼可见的失望了，毕竟对于新人来 说，这个技能没有任何作用。他们的同步率本来就低，也不可能出现灵异反噬的情况。 简单来说，在这次的培训中，薛砚舟算是完完全全的拖油瓶。 要知道，总部的培训可不是关在培训中心学理论就完事，之后会是有大量实践课程要处置灵异事件的。 带上个拖油瓶辅助系，他们小组的成绩，肉眼可见的会很惨。 “好了，人到齐了，现在我宣读培训中心的课程安排和相关规章制度。”江白开口道。 他的视线，在薛砚舟身上停了片刻：“不管你们在当地的培训中心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特殊，到了总部培训中心，都要严格遵守培训中心的规章制度。培训中心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月度考核不合格的学员，我们会退回当地处置中心。” 对于这些官方套话，薛砚舟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的视线落在了江白胸口工作证上。 他的眼神很好，每个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白的工作单位一栏，填写的居然不是新州市处置中心，而是首都研究院。 有意思。 这个人，居然从第五区处置中心跳槽到了研究院去了？薛砚舟也接到过研究院的邀请，知道条件有多么诱人。 可江白，似乎是战斗系的能力者，为何会选择去研究院？ 而且谢亦明极其有领地意识，挖第五区的人，那不得被谢亦明找上门去揍？ “薛砚舟。” 薛砚舟回过神来：“怎么了，江助教？” “麻烦重复一下我刚才朗读的规章制度。” 这明显是为难。所有人都看出刚才的薛砚舟双眼放空，明显是走神了。 这位江助教看来是想给个下马威。这位辅助系的学员，本身就不容易获得积分，这一上来就要被扣分。 真是太惨了。 “第一、本中心为封闭式管理，学员出入都需提出申请，经批准后……” 没想到，薛砚舟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连停顿的次数都和江白一模一样。 背完之后，他还腼腆地笑了笑：“江助教，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不知道有没有背准确呢？” “……” 江白脸色 一青，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僵硬地点了点头：“不错，好了，现在下去准备开学典礼。” *** 任何学校的开学典礼都会有领导发言的环节，培训中心也不例外。 出人意料的是，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位总部的领导，却都是普通人。 成为处置人之后，薛砚舟几乎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邵同峰部长，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他戴着眼镜，看起来五十岁左右，两鬓有些白发，皱纹也爬上了眼角。 这并非是论资排辈。因为其实算年龄的话，秦止谢亦明顾远洲这些队长，年纪也不比这位邵部长年轻多少。 他们只是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外貌保持着二十来岁的状态。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旁边的学员，凑过来低声对薛砚舟说了一句。 薛砚舟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学员证上。 乔泽，刚在在休息室的时候也坐在他的旁边。他来自第七区的中心定江市，也是顾远洲常驻的处置中心。 “嗯。”乔泽明显是知道内情的人，薛砚舟准备听一听。 “这是当初组建处置中心的时候定下来的，上面觉得灵异能力者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不适合做管理工作，几位初代队长也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下来了……” 原来如此。 薛砚舟想起当初秦止狂化时毫不犹豫地扭断研究员的脖子，也觉得这种担忧是可以理解的。 冗长的领导发言总算结束，接下来就是所有学员最为期待的环节，介绍此次参与教学工作的教官。 每次的负责教官，都不会提前对外公布，这让学员们有种开盲盒的惊喜。 即使是知道顶尖的那几位都不太愿意担任教官，但万一呢？ 而且，为了激发新人学员的上进心，登场的教官都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可以说是极具观赏性。 比如乔泽，此时就一脸期待：“小薛，我好激动，万一能开出ssr，那就赚翻了。” 薛砚舟：“ssr？” “就是，就是那几位九级大佬啊，那可是ssr级的英雄！” “……” 旁边一人嗤笑一声，说：“你想什么呢，能有个sr就不错了，人家队长都忙得分身乏术的，怎么可能……” 一点火星，自空中飘落，落地瞬间暴涨数米，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住了呼吸。 鬼火，难道是？ 一道人影，自火焰之中出现，他神色冷漠，穿着黑色制服，正是第五区的负责人谢亦明。 “第五区，谢亦明。” 他只说了几个字，便走到主席台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我艹，谢，谢亦明啊。”乔泽看傻了，“呜呜呜，没想到我还没见过我们第七区的负责人，倒是在这里见过队长级的人物了，我没有遗憾了。” 话音才落，一道冷光亮起，场中的灯光，似乎也被这凌厉之气影响，暗了下来。 灯光再度亮起之时，台上已经出现了肩上扛着重剑的秦止。那边骷髅重剑，眼眶之中还闪着猩红的光，仿佛要择人而噬。 “第一区负责人，秦止，将会在之后的几个月，负责部分实践教学工作。” 乔泽眨了眨眼睛，捏着座椅把手，差点没个揪下来：“这，这不是幻觉吧，第二位队长啊。两张ssr啊，这什么运气啊！” 紧接着，灯光在台上形成的影子，忽然开始扭曲蠕动着，随即慢慢升起，变成一扇黑色的门。 门中是涌动着的黑色雾气，静静矗立着，仿佛来自地狱。 从地狱之门中出现的人，却面带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温和。顾远洲抬手，黑色雾气没入他掌心的怀表。 “各位学员好，我是第七区负责人顾远洲，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帮助诸位成为合格的处置人。” 场上所有人都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最受打击的，却是坐在助教位置的江白。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喃喃道：“三，三位队长？怎么可能！”！ 第65章 新人培训 激动人心的教官登场之后,接下来的课程内容却有些枯燥。 根据培训中心的课程安排，前三天都是基础的理论知识。 作为常年战斗在一线的三位队长，自然不会负责教授理论知识。顾远洲还好,谢亦明那样的性格,让他负责教理论课,十有八九是用ai把课本朗读一遍。 可以,但没有必要。 培训中心毕竟不是来度假的地方，开学典礼结束之后直接进入理论课程。 第一门理论：灵异入侵概论。 讲师是研究所的一级研究员，他戴着眼镜,一派搞学术的样子。 说实话，这位讲师的授课倒是让薛砚舟对于研究院的偏见有所改变,除去一部分权力欲望过于旺盛的人,研究院还是有醉心学术的科研人员。 比如台上这位研究员，他虽然等级不高,但对于所有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灵异事件和灵异入侵案卷都信手拈来。 甚至，一些发生在国外的有名的灵异事件,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他掌握的这部分信息比处置中心档案室里的资料还要齐全。 毕竟,登记在档案室里的资料必须经过官方考证。 而国外没有健全的灵异事件处置体系，都是靠赏金系统予以处理。 赏金猎人没有官方身份,自然也不受约束，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报告实际处置情况的。 他们提供的处置报告常常会存在不少夸大成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报告写成一部几十万字的灵异冒险类小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华国的处置中心自然是不能将这些报告录入，因此,在档案室中没有国外有关的灵异入侵。 讲课的时候却不必受太多的限制，可以根据讲师个人的积累讲述一些逸闻。 “在a国最出名的一起灵异入侵事件是鬼教堂入侵。a国在数百年前由新教徒建国，至今还有80%以上的人口信教，每周都会固定到教堂祈祷。鬼教堂最初的时候,出现在一处乡村的小教堂，之后蔓延到整个州，是a国影响最大的灵异入侵事件……” 有学员提问道：“一开始出现在小教堂的时候，应当是很容易处理的，怎么会蔓延到整个州？” “a国的灵异事件处理流程不太一样，悬赏制，那个乡村人口不多，穷，给出的悬赏金额自然不高。” 悬赏金额不高，自然没有赏金猎人愿意接单，直到蔓延开来，有关部门介入，财政支付款项，才找了大量赏金猎人，将灵异入侵限制。 “这起事件，至今尚未完全处理完毕，尽管灵异源头被限制，它还是会偶尔出现在某些偏僻的教堂中，成为游荡在阴影之中的鬼教堂。” 讲师点了点手里的鼠标，ppt中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像素不高，朦朦胧胧的，但可以看清是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一座教堂。教堂的门打开，里面有信徒正在祈祷。 他们低着头，看起来很是虔诚，可是，那个低头的角度，根本不是活人能做得到的。 每个人的额头，都贴到了胸口，分明是颈椎被彻底折断。 “……” 嘶—— 薛砚舟看着这诡异的照片，只觉得自己的颈椎都在咔擦作响了。 理论课结束之后，便到了午饭时间。 午饭在生活区的自助餐厅，薛砚舟和乔泽结伴一起吃饭。 餐厅环境不错，菜色比一般的五星酒店还要丰盛，可以说在培训中心里，学员除去学习和生命安全之外，不会为任何事情担心。 是的，在实践课程里，学员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在进入培训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在成为处置人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在灵异入侵中。 并非所有人都有着为他人献身的高尚觉悟，不少处置人加入处置中心只是因为一个非常单纯的原因。 情报共享，资源共享。 处置人处理案件可以获得内部积分，内部积分可以兑换主神商城中的道具。毕竟，所有处置人头上都高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月一次的强制副本，让他们注定与平静的生活无缘。 处理灵异事件，相当于另一个赚取积分的途径。而处置中心提供的道具，有些来自研究院，有些则是来自各高级玩家。 “欸，小薛，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薛 砚舟刚挑完菜，端着餐盘坐下，就听乔泽问了一句。 这张桌子上的都是他们小组的人，吃饭是一种能迅速拉进彼此距离的方式，自助餐厅内的学员自然也是按小组分开就坐。 “想要的东西？”薛砚舟不解，问了一句。 旁边名叫罗凌的女性学员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昨天发放的手册上说了呀。” 昨天，薛砚舟处理完ah715次航班后续事务之后就赶来了处置中心，之后又和谢亦明在房间聊天，哪里有时间看什么手册。 “我昨天很晚才到，没来得及看。” 乔泽解释道：“是这样的，新人培训的惯例，每次的前三名，可以在挑选主神商城内的一件a级道具。a级啊！那可是要用剧情点才能换到的东西。” 薛砚舟：“啊，这样啊，我暂时没什么想法。” 他也不是情商低到令人发指，自然没去问什么“a级剧情点很难拿到吗”这种凡尔赛的话。 “也是，没听说过有那次是辅助系拿到前三名的。”一名学员嗤笑一声，“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说话的学员廖虎身高一米八几，肌肉结实，据说还精通各种格斗，天赋能力也是攻击性很强的战斗系。 廖虎是拿前三名的热门人选，本来想着如果能分到个能加buff或者开地图的辅助系，冲击一下第一名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居然说个现阶段没啥用的辅助，他自然对薛砚舟很是不满。 “哦？这位学员，似乎对我们辅助系的处置人很不满？”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几人转头望去，随后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顾队。” 顾远洲手里端着餐盘，对乔泽道：“你是定江处置中心推荐的学员对吧？能麻烦你往旁边坐一个位置吗？谢谢。” “是，好的，顾队。”乔泽应了一声，果断往旁边的空位挪过去。 顾远洲坐下：“你们不必太紧张，就当是朋友，以后我们也都是同事，不必太拘束。” 薛砚舟很佩服顾远洲的手段，短短几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都放下戒备。不过，他感觉到对方声音中听到了对方掌中，有怀表转动的声音。 他低头，垂眼去看顾远洲的手，想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在使用技能。没想到，对方本来放在身侧的手，就这么恰好好处的张开，让他看到了掌中的金色怀表。 薛砚舟抬头，恰好对上顾远洲含笑的眼睛。 这是，刻意给他看的？ “顾队，你和小薛认识？”乔泽问。 顾远洲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薛砚舟。 明明没有说话，薛砚舟却知道对方的意思，决定权在他。 薛砚舟点头：“嗯，之前我们学校发生灵异入侵，是顾队救了我。” “你是新州大学的？” 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算是最近影响最大的一次灵异入侵事件。处置中心的人自然都看过相关案卷，极为了解。 话题很自然的转向了新州大学案件，顾远洲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对学员的问题都仔细回答。 午餐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午休，结束过后是格斗课程。 格斗课程对于战斗系和辅助系的学员都一视同仁，要求是一样的。 负责格斗课程的教官，是来自首都处置中心的教官，外号鬼手。他的双手戴着一副诡异的手套，皮质，泛白。 不像是牛皮也不像是羊皮，而像是……人皮。 教官十分严厉，开场就给了所有学员一个下马威。 “全体都有，负重十公里，三十分钟完成。” 对于处置人来说，负重十公里算不得太难的项目，但是这些新人都只经历过一次两次副本，基本没有多余的积分提升太多属性。 学员们自然是叫苦连天。 好在，为了培养团队协作精神，教官并不禁止队友间的互帮互助。 简单来说，体力、力量等基础属性没那么好的学员，可以寻求同队学员的帮助。 而整个小队的时间，以最后一位到达的学员来算。 乔泽看了看薛砚舟的身板，说：“小薛，要不我帮你分担一半吧？” 薛砚舟：“谢谢，暂时不用。” 廖虎瞥他一眼：“别拖我们后腿就行，要真受不了，说出来也不丢人。” 薛砚舟笑了笑，没说话。 一声令响，所有学员出 发。 路线是从培训中心出发，穿越后方的山林，绕一圈之后回来。 进入山林之后，路线自由选择。 薛砚舟几人穿进丛林之后，已经和其他小队拉开一段距离。 树林中显得十分安静，只有越野靴踩过树枝的声响。忽然，周遭的环境暗了下来。朦胧的雾气，从各个方位出现。 “这是什么情况？” “灵异事件？” “怎么可能，这可是在培训中心，还是在首都。” 薛砚舟没有说话，看了眼前方的道路。能见度不足十米，可这雾气，并不像是灵异入侵。 应该是培训中心的考核项目。 他就说，处置人没事考什么十公里越野跑，没有任何意义。原来，真正的目的是考核在身体极度疲惫状况下的应急反应能力。 薛砚舟说：“这不是灵异入侵，往前走。” 话音才落，从树干中伸出了一双手，猛地向着薛砚舟的脖颈掐去。他毫不犹豫，直接往前一躲。 “小……“乔泽惊呼。 那双手却似乎不受限制，眨眼间又出现在薛砚舟脚下，一把拽住他的脚脖子。薛砚舟身体失去平衡，却不慌张，顺着力道就地一滚。 动作间，匕首已经落在掌心，薛砚舟就手一撩，那双忽然出现的鬼手被齐腕切断，落在地上化作一滩血水。 旁边的队友，都看傻了。 乔泽此时，第二个字才出口：“……心。” 而薛砚舟，已经拍了拍身上的树叶，站了起来。他收起匕首，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果断了？ 这一切，几乎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其实在培训的时候，想好好休息一阵，当一个合格的辅助就好。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在第一天就失败了。 嗯？ 薛砚舟向东南方向看去，那边似乎有视线，在看着自己。 ** 与此同时。 培训中心的教学研讨室内。 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每一小队在遭遇灵异袭击时的反应。居中被放大的图像，正是薛砚舟。 “没想到，这个学员不仅外表长 得好，实力也是顶尖的，这反应能力，很久没见过了。” “说起来，他刚刚露的那一手，和谢队有些像啊？” 其实，不能说是有些像，而几乎是一模一样。 刀尖的走势，和对弱点的判断，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习惯。谢亦明作为九级玩家，各种处置灵异事件时的记录视频自然是被各种研究。 很多用冷兵器的高手，都能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相似之处。 比如秦止。 他微微皱眉，问：“你教小舟用刀的？” 谢亦明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就在众人以为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听到的时候。 他却开口了：“不，是他教我。”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屏幕中的年轻人，明显只有二十岁左右。背调资料也很清晰，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新州下属一个地级市的福利院长大，之后考入新州大学。 总之，不可能和谢亦明有什么交集，还教导对方刀法。 然而，谢亦明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再没给出任何解释。 没人敢继续追问，敢的人也知道谢亦明的性格，他不想说的事情，用枪指着也得不出结果。 顾远洲垂眼，看着掌心的金色怀表，微微皱眉。 而秦止，则是脑海中不可控制地响起了那首民谣。 考虑到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鬼手教官在终点为所有学员打分之后，便宣布解散。 直至此刻，他僵硬的脸上才露出个诡异的笑：“很好，祝你们在接下来的培训中拥有一段快乐的学习时光。” 说完，他转身离去。 乔泽抖着身体，说：“我的天，这教官太可怕了。” “那是，他这句话，我第一个副本是个学校副本，当时那个鬼校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简直是我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众人一边闲聊吐槽，一边向着食堂走去。 晚上的菜色依旧丰富，体力消耗剧烈的学员，都吃得很香。 薛砚舟却不太舒服，不知为何，他觉得饭菜好吃得有些过分。但却又闻不出什么异样，并没有李叔烧烤那股子奇特的香味。 或许，只是体力消耗 太大的缘故。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总是会觉得东西特别好吃。 *** 晚上很安静。 鬼手教官表示第二天下午的训练量是今天的双倍，这个消息让学员放弃了晚上联谊联络感情的想法。 小命才是最重要的，感情不值钱。 薛砚舟昨晚没睡好，回到宿舍后洗完澡就直接睡觉了。 他以为白天的疲劳足以支撑自己睡个好觉，没想到，半夜还是醒了。 外面又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穿透玻璃的阻隔，直直刺入心底。声音清晰得过分。 这种程度的声音，根本就不正常。 薛砚舟闭上眼睛，不想起来，却发现无法睡着。看来，他必须到阳台上去看一看。 拉开窗帘，外面的灯，这次却没有熄灭。 昏黄的路灯，每一盏都亮着。 “……”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薛砚舟依旧是被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 没盏路灯下，都站着几个人，背对着宿舍。他们开始跳诡异的舞蹈，整齐划一的。 这回，薛砚舟不想再去看那些人的脸，他后退一步，准备回到房间。 没想到，他却踩空了，整个人猛地坠落，无止境地下落，落至不知名的深渊。 薛砚舟落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底。他被黑暗包围，然后看到迷雾重重中，一点猩红的光。 那是，一只巨大的螺旋状的眼睛，和木头娃娃留在胸口的纹路一模一样。 来—— “！”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这才抬手，捏住了胸口的木偶。感受到手心木头娃娃粗糙的纹理，他才能确认不再梦中。 可是，在梦中的时候，却想不起要通过木头娃娃来确认。 “是你的搞鬼吗？”薛砚舟起身，打开床头灯。拉开衣领后，他看到了心口处还未褪去的红色眼睛。 木头娃娃这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过量使用灵异，不应该会造成反噬。薛砚舟如今人在培训中心，谢亦明等几个九级大佬也在。 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暴露木头娃娃 的特殊。 “你不要搞事情啊，搞事情的话，我把你拿到寂灭公寓去兑了。” 薛砚舟拎着木头娃娃威胁几句，倒回了枕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威胁起了作用，接下来倒是一夜无梦。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基础理论知识已经结束。接下来等待着学员的便是大量的格斗和实践课程。 薛砚舟这段时间，过得不算安稳。他依旧在做梦，每天晚上都在做同样的梦。 路灯下，有人在跳着诡异的舞蹈。这梦太过频繁，频繁到薛砚舟都习以为常了。 好在过几天，他们就要分批离开培训中心，开始第一次的实践课程。 薛砚舟想着，在实践课程中，找点灵异给木头娃娃吃，说不定能将对方安抚下来不要作妖。 毕竟那些路灯下的舞蹈，实在是没什么观赏性。 没想到，这一天的晚上，薛砚舟却没有再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咚咚咚—— 是敲门声，把他唤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他看着头顶有些斑驳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这是，哪里？ 起身之后，眼前的墙壁也有些年头了，分层的设计，上半部分是白色的，下半部分是绿色的。 这种装修，好奇怪啊。房间里贴着大幅的海报，上面写着几个字。 [九零年代流行金曲］ 海报上是穿着牛仔服，梳着三七分发型的俊朗男明星。 这是，哦，对了，这是我的房间。 可我是谁？ 他坐在床上发呆，觉得自己有些睡懵了。 直到敲门的人失去耐心，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薛砚舟！早饭都要凉了！还不起床！待会要迟到了！” 哦，对。他是薛砚舟。 薛砚舟起床，拿起床边宽大的运动款校服套在身上，拿起桌上的牛奶就要往外跑。 “诶！把包子带上，我今天特地去李叔包子铺给你买的！” 薛砚舟皱眉：“又是李叔包子，天天吃，吃得腻歪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不吃李叔包子，还能吃什么东西！拿着！” 接过中年女性一 把塞过来的包子，薛砚舟冲出了门口。 他家住在二楼，房子是不久前爸爸厂里分配的楼房。搬过来的时候，原本院子里的小伙伴都羡慕坏了。 薛砚舟倒觉得没意思，他更喜欢原来在走廊上一喊，就能叫上七八个朋友到院子里打篮球的感觉。 他一路小跑，刚好在公交站台前看到了四路公交的车屁股。 “等！师傅等等！” 然而，为时已晚，公交已经关门发动，不可能会等他。 完蛋，这回真的要迟到了。就在薛砚舟哭丧着脸，准备待会在学校外面罚站的时候。公交车停了下来。 薛砚舟眼睛一亮，冲了上去。 “师傅，你可真是大好人！” “小舟，平时你可没这么客气，就因为我等你上车？” 薛砚舟一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秦止哥，今天是你值班啊。” 公交司机是秦止，原来大院里是他家的邻居，前段时间才转业到了公交公司。别看只是个司机，但是铁饭碗，待遇稳定，人人羡慕。 秦止点了点头：“坐好。” 薛砚舟坐在驾驶位后面的位置，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秦止聊天。 车上的乘客不多，基本都是早起上班和上学的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包子在啃。 公交上弥漫着一股肉包子的奇特香味，明明是每天的日常，薛砚舟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舒服。 他从来没觉得，李叔包子的味道让人这么反感过。明明是他们县城所有人，从小吃到大的包子。 [前方到站，巍嵬县第一中学。］ 终于到学校了！ “秦止哥！我下车了！” 薛砚舟如获大赦，站起来甩下一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秦止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按下关门键。 车上的乘客，依旧僵着身体，捧着肉包，一口接一口，机械地吃着。 而秦止，却只是按下了报站按钮。 [前方到站，李叔肉联厂］！ 第66章 巍嵬县 薛砚舟是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的,他坐下，连早餐都来不及吃。 “你今天怎么了？” 同桌乔泽凑过来，小声问。 “没什么,不知怎么搞的,差点睡过头了。”薛砚舟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今天居然有体育课，可以啊。” “你是不是没吃早餐啊？”乔泽问。 薛砚舟：“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想吃肉包。” “什么？”乔泽一脸惊讶,“不吃肉包还能吃什么？我们可是巍嵬县人啊，不吃肉包的话,不是跟外面人一样了？” “其实，我在想，外面的早餐，吃什么呢？” 乔泽：“不行不行，你这思想太危险了，不吃李叔肉包的话，你会变成外地人的……” 就在薛砚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 班主任穿着灰色裤子，白色衬衣。今天的班主任，比昨天的看起来严厉一点。 班主任走上讲台,皱眉道：“早读的时间稍微推迟几分钟。我发现啊,有些同学的思想教育有些放松。刚才，我听一位同学的家长反映，那位同学今天居然没有吃早餐。” 他停顿一下，视线在薛砚舟身上扫过：“而且，据说他还透露出了不想吃李叔肉包的意思。我真是不明白,在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能不想吃李叔肉包的。当初我十来岁的时候，可是一天能吃十几个李叔肉包。” 又来了。 薛砚舟开始左耳进右耳出。班主任这套陈词滥调从开学第一天说到现在，翻来覆去不就是那几句。 “不吃李叔肉包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以后只能成为肉联厂搬运工，以前有个学生一天吃三十个李叔肉包，高考考了第一名，去外面卖烧烤了。” 啪！ 班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薛砚舟回过神来。 他皱眉继续骂道：“我是不知道那位同学怎么回事，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为了不让你再走弯路，我特地从一班借了一位同学过来，从今天起，你和他结成一对一的互助对子，学习生活都在一处，你看看人家全校第一名是怎么学习的。” 班主任转向门口的时候，表情变得温柔可亲起来。 “进来吧。” 门口走进来的少年，明明也穿着运动服款式的宽大外套，却能显得整个人清隽又挺拔，仿佛只在书中才会存在的美好。 乔泽小声说：“是顾远洲诶，不知道谁这么走运，能跟他当同桌啊。” 薛砚舟抬眼扫去，发现教室里不少同学都下意识挺直的背，眼中满是期待。 啧。刚刚班主任发脾气的时候，明明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胸口。现在都啥样啊。 该说不愧是全校第一，完美到不像人的顾远洲吗？还真没人能不喜欢他。 “乔泽。”班主任出声。 “到！”乔泽一个激灵，满脸兴奋地站了起来。他甚至还对薛砚舟抛来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班主任：“你坐那边去。顾远洲，你坐薛砚舟旁边，麻烦你多费点心。 “会的，老师。” “好了，开始早读。”说完这句，班主任走出教室。 第一中学的早读课，往往是学生们最认真的一堂课。因为，美好的一天，从早读时光开始。 他们需要朗诵《巍嵬县县志》，才能健康成长。 乔泽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站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直到顾远洲走过来，问了句：“这位同学，需要我帮你吗？” “啊，不，不用麻烦了。” 乔泽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书包，又抱起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垂头丧气地换了座位。 顾远洲坐下，转头道：“你好，我是顾远洲，以后是你的同桌。” 薛砚舟却微微皱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怎么觉得，这人如此熟悉。 顾远洲是第一中学的名人，每学期开学典礼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那种。然而，薛砚舟升起的感觉并不是对这张脸，而是这个人。 可是，他们明明从来没有说过话。 “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听顾远洲说：“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认识，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是啊。 这种熟悉感，甚至让薛砚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嗯，你好。”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对劲，薛砚舟拿出县志开始朗读。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巍嵬县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中元节源自上古时代的信仰，在这一天，无论工作如何繁忙，一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在这一天，生门大开，巍嵬县各处都充满生机……” 早读过后，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还是昨天的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拿着一个搪瓷杯走了进来。 他打开书，开始讲解《巍嵬县县志》中的古文部分。 这些古文，传承自很久以前，甚至连字体都是已经许久不用的小篆。 但是，为了让学生们充分了解本县的历史文化，第一中学的老师都坚持使用原汁原味的教材。 教学难度有些大，语文老师连着抽查了几个学生，都没一个能将上古史部分完整背诵翻译。 “顾远洲，你来。” 顾远洲站了起来，开始背诵。他的声音很好听，背诵艰涩难懂的古文时，也沁人心脾。 讲解的时候，他的语调节奏都恰到好处，甚至比语文老师还要生动。 老师很满意，点头道：“很好，坐下。” “你们都要像顾远洲同学学习，老师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能熟练背诵理解县志的话，你们怎么在高考中考取前十名，又怎么能去外面开烧烤店，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巍嵬县？”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人，是要有理想有抱负的。” 第一排不知哪个学生，轻声说了句：“我觉得，巍嵬大学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其实很小，几乎是气音。只是，这位同□□气不太好，说话的时候老师刚才停顿下来。 场面，有些尴尬。 语文老师看向他，神色有些扭曲：“站起来。” 第一排的同学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薛砚舟托着下巴，想着何必呢，乖乖准守学校规则，好好活下去不好吗？ 嗯？活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 从今天早上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你以为巍嵬大学不错，可是这样永远只能踏步不前……” 语文老师开始训斥第一排的倒霉蛋，薛砚舟漫不经心地 看向窗外。 他们的教室在三楼，靠近学校的围墙，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恰好能看见后山。后山的地形很奇怪，是一排又一排的小土包，整整齐齐的。 每一排的小土包旁边，都种了一棵槐树。 环境清幽，安静，是本地青年男女约会的最佳去处。据说，在后山互相表白的男女，可以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嗯？那是？ 薛砚舟猛地坐直身体，看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翻墙进来。不得不说，那男生翻墙的动作利落又好看。 他向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在墙上连踩几步，手再一撑，整个人就如同蝴蝶般翩然落地。 又迟到。 明明在预备铃响过之后，就不允许进入学校的，只需要通知一声门卫，就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待一天。 毕竟，迟到之后还进入学校的学生，会遇到危险。 可谢亦明却不一样，经常迟到，却坚持要翻墙进入学校。或许，因为他的爸爸是县外人，才如此特殊。 三、二、一。 薛砚舟在心中默数三秒。 然而，谢亦明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仿佛是一个默契。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笑了。而谢亦明则是轻轻抿了抿唇，他脸上很少有表情，这是独属于他的笑意。 其实，谢亦明和薛砚舟从来没说过话，尽管谢亦明的位置就在薛砚舟后面。 两人平日里没有任何交流，除了在这特殊的时刻。 “你在看什么？” 薛砚舟一愣，转头，看见顾远洲站了起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课铃声已经响过，进入了课间休息时间。 “谢亦明，他是我的后桌。”薛砚舟随口解释一句。 顾远洲眼睛微微眯起：“哦？看来是不太遵守规则的学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语气很温和，可薛砚舟却听出了些不满的情绪。哦，对，顾远洲还是学校纪检部的部长。 以他的性格，看到的话…… 薛砚舟虽然和谢亦明关系算不上太好，但好歹也看过不知多少次对方翻墙，心理上就是同一阵线。 他转头看去， 却对上谢亦明略带凶狠的眼神。那个腼腆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阴沉的目光。 谢亦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手，对薛砚舟打了个招呼，满不在乎地把书包往肩上一扔。 走了。 几分钟后，谢亦明出现在教室后门。 奇怪的是，他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多看一眼，仿佛有人迟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分明在第一中学，不可能存在迟到的学生。 谢亦明拉开椅子，坐下：“他是谁？” 这是一年以来，他对薛砚舟说的第一句话，或许是长时间没有开口，谢亦明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薛砚舟微微一愣：“哦，他是我的新同桌，顾远洲。” 谢亦明不认识顾远洲？不应该吧，这可是全校的风云人物。 “同桌。”谢亦明皱眉，“我也可以。” 啊？对方的意思大概是，如果要换同桌的话，他也可以？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旁边的人就开口了。 “我是作为薛砚舟一对一学习搭档的身份，成为薛砚舟同学的同桌的。我记得，在上次月考中，薛砚舟的成绩是全年级第十名。”顾远洲停顿一下，“而谢同学，似乎是倒数第十名？” “……” 这两人，大概是学霸和学渣天生属性不合。人缘极好的顾远洲，和谢亦明之间硝烟味十足。 薛砚舟沉默地从抽屉里拿出学生守则，快速翻阅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不准打架的规定。 那到底是阻止还是不阻止好呢？ 好在，上课铃声响起，打断了这场小小的冲突。 按照课表的安排，接下来是体育课。一周一次，是所有学生最期待的课程。 然而，走进来的，却是语文老师。 所有人都傻了，然后听到语文老师说：“体育老师生病了，这节课改上语文。” “啊……” 遗憾又疑惑的声音响起，几乎所有学生都在交头接耳。 旁边的顾远洲站了起来，礼貌提醒道：“老师，根据学校规定，不可以占用其他老师的课程。” 这是写在学生守则上的内容，无论老师学生都应该遵守。而且，守 则上明文规定，学生有义务提醒老师不可占用其他老师的课程。 语文老师被反驳，并不生气，反而点头表示夸赞：“不愧是顾远洲同学，对学校的规章制度很清楚。不过，体育老师真的生病了。” 说话间，语文老师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他的牙齿保养得很好，洁白光滑，但不知为何，有几颗牙齿上，染着鲜红的颜色。 “老师，你的牙齿怎么了？” 第一排有学生问了一句。 “哦，不用在意，这是我刚刚吃了个红心火龙果。”语文老师笑着解释，“现在，我们来讲解一下上周考试的卷子，题目都是我讲过的，可惜准确率还是不尽如人意啊……” 薛砚舟看着说话间，老师那时不时露出来的红色牙齿，觉得很不舒服。 *** 首都。培训中心监控室。 此时，巨大的屏幕上已经完全笼罩在一层朦胧灰雾之中。 总部的邵同峰部长坐在屏幕前，眉头微皱。 “部长，这次新人培训，会不会太激进了？” 邵同峰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们了，再不让新人快速适应灵异事件，我们将陷入地狱……” “可是，研究院那边的东西……” 话未说完，就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穿着白色的制服，款式和处置中心行动部门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和院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邵同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在上次的碰头会上，行动部门已经和研究院撕过一次，要不是上面的人压着，他连这个招呼都不想打。 和院长文质彬彬，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不过他也是颇有名气的能力者，实际年龄自然和外表不符。 “这是我们研究院参与的新计划，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和院长并不在意邵同峰的态度，两人共事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 如今因为不同的理念有了分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就是。 他坐下，看着屏幕上的灰色雾气，和旁边复杂的数值，微微点头：“一切数值都在可控范围内，如果这次顺 利的话，之后我们可以按这个模式，大规模地培养能力者。” “小江，小章，实验数据记录下来，不要有什么差错。尤其是几个重点关注的实验对象，控制变量，这对我们以后的实验很有启发。” 邵同峰冷笑一声：“不愧是和院长，对于你来说，一切都是实验对象，把普通人放到灵异入侵区域去养蛊，这种方案我是不会同意的。” “邵部长您这话说得，参与实验的人自然都是自愿的，近来灵异入侵愈发频繁，行动部门的处置人也是分身乏术。我们搞科研的，自然想的是用科学的办法培养出更多的处置人来。” 和院长笑了笑，“时代不一样了，邵部长您也要改改这固执的脾气了。” “砰”的一声。 有人推门而入。 “部长！不好了！” 邵同峰眉毛一皱，问：“怎么了？” “培训中心的灵异入侵，进入第四阶段，我们已经和里面完全失去联系了！” “什么！”邵同峰一拍桌子，“不是说，最多只会到第三阶段吗？和院长，这是怎么回事？” 和院长脸色也凝重起来：“把最新的数据报告给我看一下。” 他接过报告，才翻了几页，脸色就愈发难看：“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明明一切都在控制中，怎么可能会进入第四阶段！” 整个监控中心，气氛凝重，完全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沉郁。 有人小声说了句：“不过，秦队谢队顾队他们三位都在里面，应该不要紧吧。” 听到这句提醒，邵同峰的眉头总算舒展些许，说了句。 “有他们在，应该没事。” *** 上完整个上午的语文课，所有学生都有些无精打采。 尤其是听班主任说，体育老师病得很重，短时间内估计找不到接替的体育老师后，所有学生的精神更加萎靡了。 第一中学本来就不重视体育课，偌大的学校只有一个体育老师。 好在，这位体育老师身体健康，从来不生病，才能保证每个班级每周都能安排到一节体育课。 现在，连这唯一的念想都消失了。 学生们下楼的步伐 都沉重了不少。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忘记数楼梯。 “一、二、三……” 第一高中每一层的楼梯都是十二级，不会出现十三级的情况。如果数到了第十三级，请返回重数，确保楼梯只有十二级。 如果重复多次后，楼梯依旧是十三级的话，那将被转移到四号教学楼进行专项培训。 薛砚舟数楼梯都数得有些心不在焉，明明脚下已经没有楼梯，嘴里却下意识地要说出：“十……唔。” 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薛砚舟转头一看，却发现谢亦明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的身后。 他低声道：“不，没有十三。” “啊，谢谢。”薛砚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干了什么。如果说出了十三，他又得倒回去重数一遍。 两人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向着食堂方向走去。 谢亦明是个很孤僻的人，话少。只是，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气氛太过僵硬。 薛砚舟搭话道：“你怎么想起去食堂吃饭？” 学校食堂的饭，由李叔肉联厂供餐，味道好价格便宜，补贴之后每位学生只需花两块钱就能吃上两荤两素。 不过，食堂有一条规则，学生不允许浪费食物，餐盘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吃光。 学校纪检部的干部会每天在学校巡逻，如果发现有学生浪费食物，会被带到四号教学楼进行专项培训。 “陪你。” 谢亦明的回话直接了当到有些奇怪。 “啊？我其实一个人吃饭也挺习惯，不用麻烦你了。” 谢亦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不知如何表达。 “你，早餐没吃。午餐不吃我可以帮你。”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时，薛砚舟猛然明白过来，谢亦明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这个香味，让他很不舒服。 明明每天在学校吃的都是来自李叔肉联厂的饭菜，李叔肉包也是从小吃到大的口味。可不知道为什么，薛砚舟今天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没了食欲。 并不是身体抗拒，他肚子很饿，甚至在咕咕直叫，只是理智却告诉他。 你不想吃，不要吃。 薛砚舟才愣了一下，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人流，猛地推了进来。 跨进食堂，校园卡就已经扣费，不吃干净午饭，他便无法离开。 薛砚舟转身，正想示意谢亦明离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对方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 得。一起吃吧。 “你怎么进来了。”薛砚舟叹了口气。 谢亦明的回答依旧简洁：“陪你。” 两人排队，领了餐盘，排队打饭。 巍嵬县第一中学的条件很好，食堂够大，只是打饭的窗口却不多。 好不容易排到窗口，这一波的菜已经被打光了。 “同学，麻烦等一会。”食堂阿姨说了一句，然后走进后厨。 她用力推开门的时候，薛砚舟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贴在后厨的今日食材表格。 今日食材。 猪肉、鸡肉、曾宗才。 门慢慢关上，只留下薛砚舟浑身冰凉。 曾宗才？这个名字好熟悉，那不是…… 体育老师的名字吗？！ 第67章 巍嵬县 食堂阿姨端着巨大的餐盘,从后厨挪了出来。 门缓缓关上，薛砚舟却抖了一下。他刚刚，违规了。 巍嵬县的规则,不可以用余光观察任何事物，这是为了保护每一位生活在此处的人。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人会忽视余光看到的东西,避免发生危险。 危险？可这种危险是什么呢？ 薛砚舟又好奇起来。 他想,自己或许是因为一早起来没有吃肉包，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起来。 生活在巍嵬县,遵守规则即可,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好奇心呢？ 可是…… “同学,你的饭。” 薛砚舟回过神来,拿着食堂阿姨放在眼前的餐盘,走向角落的位置。 那里,谢亦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食堂很大,这个位置又足够偏僻。他们周围几乎看不到什么同学，很安静。 “你每天都坐这里吗？” 谢亦明：“偶尔。” 其实，聊到这里的时候，按照学生守则规定，薛砚舟应该立刻向纪检部举报。迟到，经常不在食堂吃饭,都是不被学校允许的。 但他没有这个想法,甚至连今天的饭菜都不想吃。 红烧肉，盐酥鸡块,酸辣土豆丝，真材实料，香气扑鼻，再加上早饭没吃,薛砚舟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可是刚才看到食材一栏上，写着体育老师的名字，却让薛砚舟始终没有动筷子的勇气。余光观察到的信息，不一定是正确的，大脑会欺骗自己，这是他们从小就知道的消息。 也许那个名字，只是因为对上午体育课被取消的遗憾导致的错觉？ “你不想吃饭。” 谢亦明开口说了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薛砚舟抬头看过去，发现他餐盘里的东西也没有动。鬼使神差地，他问了一句：“嗯，那怎么办？” 谢亦明起身：“跟我来。” 他没解释，薛砚舟也没有多问，安静地跟的他的身后。也不知道谢亦明是怎么选择的路线，直到两人从后面离开的食堂，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食堂后面有几 个垃圾桶，里面垃圾不多，一部分厨余而已。 “扔这里。” 浪费食物不好，可薛砚舟无法忘记食材下方体育老师的名字。谢亦明把餐盘里的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就在薛砚舟准备倒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一回头，薛砚舟看到顾远洲从转角走出来。他的左臂，带着红色的袖章，正好是今天负责巡查的纪检部干部。 “……” 怎么会这么倒霉，居然被抓了个正着。薛砚舟开始畅想4号楼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据说，走进四号楼的学生，只有百分之一可以顺利毕业。 那其他学生去哪里呢？ 顾远洲走过来，却不知为何轻轻撞了一下薛砚舟。他手里的餐盘顿时倾斜，里面的东西都掉进了垃圾桶。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是我的错。” 他连声道歉，然后有说了一句：“午餐时间快结束了，不要迟到。” 说完，顾远洲又转身离开。 转过转角之后，薛砚舟听到那边传来一句。 “那边我已经检查过了，去前面吧。” “好的。” 脚步声消失，薛砚舟低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东西，皱眉。 谢亦明：“走。” 今天一切都不对劲。他不明白顾远洲为什么帮自己。 明明顾远洲是标准的好学生，人缘好，但工作仔细认真。 薛砚舟记得有一次，某位学生偷偷倒掉饭菜，恰好被执勤的顾远洲看到。 无论对方怎么哀求，顾远洲都温柔而坚定地拒绝对方的求情，上报了学校。 “在想什么。”谢亦明忽然问。 薛砚舟没说顾远洲，而是随口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个位置？” “每天的饭菜，我都倒了。”说着，谢亦明从外套拿出个面包塞了过来。 带小零食进入学校，更加是被严厉禁止的事情。 薛砚舟只犹豫了三秒钟，反正今天违规的事情做的不是一件两件了，再加多一件也无所谓。 他愉快地吃完面包，感觉和谢亦明更增添了一份战友情谊。 下 午的课程，依旧枯燥而无聊，历史和数学课。直到第三节课上完的时候，班主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班主任走进了，表情很严肃，说：“我刚刚在后门那里，观察你们很久了。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你们这种表现，能应付高三额高强度学习吗？能走出巍嵬县一中吗？” “老师，这不是我们唯一的盼头体育课都被取消了吗？” 班主任皱了皱眉，说：“算了。刚才学校通知我，已经临时聘请了一位兼职体育老师，这节课就算了，下周的体育课照常上课。” 同学们呆了呆，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薛砚舟却开口问：“老师，体育老师不是生病请假吗？为什么直接换体育老师了啊？” 班主任看过来：“薛砚舟，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关心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顾远洲，怎么了？” 不得不说，班主任掌握着一手绝妙的变脸技能。他几秒钟之前还是表情严厉，在看到顾远洲举手后，居然瞬间笑得眼角出现数道褶子。 顾远洲说：“老师，我还挺喜欢之前的体育老师的，他是离职了吗？” “没有，他只是身体不适，不能再担任体育老师的职务，不过他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的。”班主任拍了拍掌，“好了，现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的体育老师，秦老师。” 秦？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联想，就看到秦止走了进来。他身高很高，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显得教室的前门都有些矮小起来。 怎么会是秦止？他转业后不是的公交公司开车吗？ 薛砚舟愣愣看着讲台上的人。 秦止说：“大家好，我是秦止，在接下来的时间会在第一中学兼任体育老师。” “秦老师，为什么是兼职啊？”有好奇的学生问。 “我的正式工作，是巍嵬县公共运输公司的一名司机，因为学校暂时无法找到合适的体育老师，才暂时兼任这份工作。” 铃铃铃—— 学校的放学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 秦止：“好了，我待会还有工作，先离开了，同学们再见。” 他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下，回头看了 薛砚舟一眼。 是，在看自己吧？ 薛砚舟起身，准备追出去，却因为教室里的学生太多，慢了几步。等他追到走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秦止的身影了。 他走到走廊，四下张望，依旧什么都没有看见。在准备放弃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瞟到了一道人影。 说实话，那只是一道人影，模模糊糊不太真切，但从身高和体型判断，薛砚舟觉得那就是秦止。 他果断追着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从那条小路穿过去，薛砚舟到了学校后门，也恰恰是食堂的后门。 常年关闭着的后门，这个时候却洞开着。门外停着一辆车，穿着白色制服的食堂工作人员正在卸货。 车厢上写着李叔肉联厂的字样。看来是过来送晚饭的货车，待会也差不多是吃晚饭的点了。 第一中学的学生，在吃过晚饭之后，还要在学校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九点半才能放学回家。 除此之外，他没看到别的人，看来眼角余光看东西果然容易出错。那道人影应该只是错觉，大脑在欺骗自己而已。 薛砚舟转身，却又停了下来。 他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违反规则，早上不吃肉包，在食堂还用余光偷瞄后厨。不做违反规则的事情，他也不会看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呜，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停在后门外面的是蓝色李叔肉联厂货车，可从刚刚余光看到的，却是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正是薛砚舟每天乘坐的四路公交，上面还有乘客。而且，靠窗坐着的那几名乘客，分明就是早上的那几位。 第一排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第二排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一张张脸，此时都变得无比清晰。 薛砚舟真是憎恨自己过于优秀的记忆力，不然怎么能把这些乘客的长相和衣服细节记得如此清楚。 呜，他们连表情都没变，甚至连啃包子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想，生怕看到更超乎常理的诡异东西。赶紧走，就当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幻梦一场。 薛砚舟低头转身，大步流星，然后一头撞在了某人的身上。 “小心点。”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无需抬头，就先闷声喊了句：“秦止哥。”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秦止问。 薛砚舟指了指后面，小声道：“后面有好可怕的东西，秦止哥你帮我看一眼，外面停着的是什么？” 尽管已经搬到楼房里，他还是和秦止很亲近，毕竟以前在大院里都是秦止带着他玩。小时候的薛砚舟长得过于漂亮秀气，总是会被欺负。 是秦止替他出头揍人，也是秦止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果然，秦止什么都没问，张望几眼后，说：“是我开过来的货车，怎么了？” 薛砚舟猛地抬头：“秦止哥，你开过来的货车？你不是在公交公司工作吗？” 秦止笑了笑：“都一样，都是……运输工作，不是吗？” “你怪怪的。而且，刚刚我看到的是公交车。”薛砚舟停顿一下，“我，用余光看到的。” 许久，没有回应。 薛砚舟有些心虚，毕竟前段时间巍嵬县第一医院，才发布过紧急通告。 近期有不明病症在巍嵬县扩散，症状表现为拒绝食用李叔肉联厂出产的食物，并反复举报李叔肉联厂卫生不合格，晚期症状甚至发展为怀疑自身的存在。 据初步分析，这种病症源于某种病毒感染，初期会感染人的视网膜，看到各种诡异的东西，最终导致大脑受到损害。 此病暂时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第一医院只能呼吁群众不要用眼角余光看东西，避免感染。 “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没想到，秦止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说了这么一句话。 直到晚饭时间过后，听力课开始，薛砚舟依旧在想这件事情。 当然，晚饭他根本就没有吃，以免重复去倒掉的过程。根据学校的规则，只要每日保证用餐，并不强迫每顿饭都去食堂。 听着听着，薛砚舟忽然觉得耳机里传来强烈的电流噪音，刺耳得令他有些难受。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第一中学的历史太悠久，很多设备都已经老化。听力课上耳机里传来干扰音很正常，此时只需要取下耳机，闭眼默默背诵《巍嵬县县志》即可。 薛砚舟抬手，在耳机上停 留片刻，还是没有拿下来。 等了片刻，刺耳的噪音消失，里面播放的英文对话却也没有继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你好，谢队？顾队？秦队？小舟？我是小飞，我是小飞。” 什么玩意儿？ 薛砚舟脑子里这么一想。 没想到，对面的诡异存在，却像是能听到他脑子里的声音。 “小舟！是你，我终于联系上你们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薛砚舟：“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诡异的人声，安静下来。 按照巍嵬县的相关规定，外界是危险的，没有经历过严苛训练，且在高考中考到前十名的人，很容易被外界危险信息感染。 巍嵬县人被感染之后，会死。 所以，不应该和外界的危险信息源通话。 这是刻在每个巍嵬县人骨子里的记忆，不遵守的人下场都很惨。巍嵬县交通管理局每年都会组织相关警示讲座，播放各类因为没有遵守规则的人，惨死的画面。 很惨。惨绝人寰。 耳机对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是薛砚舟吗？” “是的。” 明明有规定，不准应答，他还是回答了。 “你们现在的情况很特殊，这个灵异入侵区域仿佛是一个整体，外部防御很强，没有任何突破的可能性，建议从内部突破。不要遵守规则，遵守规则会被同化。” 薛砚舟皱眉，愈发觉得这个诡异的声音很奇怪。果然是想要感染自己的可怕外界人吗？ 对方居然想诱导自己违反规则，违反规则的人会被巍嵬县排斥，将会被抛弃被吞噬，无处可去。 这是所有巍嵬县人最恐惧的事情，比死亡还要恐惧。 可是，薛砚舟还是继续在听，而不是拿下耳机。 他很好奇，而且从今早开始，他已经在违反规则了，如果将一切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一个遍，会发生什么呢？ 想想还挺期待的。这或许是迟来的叛逆期。 于是，他问：“我应该做点什么？” 可惜，来自外界的声音似乎被监测到了。 [巍嵬县广播台，巍嵬县广播台，现在发布紧急通知。本县第一医院，监测到外部污染源，请各位市民提高警惕，不要用余光观测，不要对话…滋啦…不要应答——] 诡异人声艰难地在广播中，吐出断断续续几个字：“找到谢…找到…相信他…” 然后，耳机里只剩下了巍嵬县广播台的声音。 “啧。” 教室里不少学生都拿下了耳机，毕竟没有人喜欢听这些听过八百遍的广播。 薛砚舟同样拿下耳机，转身。最后那一句模糊的话语中，他听到了“谢”，而与此同时浮现在脑海中的，便是谢亦明。 后座的谢亦明似乎在睡觉，趴在桌上，耳机随手扔在一旁。谢亦明没有同桌，也没人敢靠近他。 甚至连老师也对他种种不遵守校纪校规的行为置之不理，难道是因为谢亦明有外界人的血统，害怕被污染？ “怎么了？”脸埋在手肘里的人，忽然闷声问。 声音迷迷糊糊的，看起来是真睡着了。可睡着了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薛砚舟索性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谢亦明抬头，揉了揉眼睛。他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挺无害的：“感觉。” “你感觉，倒是很敏锐，能不能教教我啊？” 谢亦明：“全心关注，就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 薛砚舟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像是什么二十四孝男友对着心爱恋人的表现。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什么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薛砚舟把注意力拉回刚刚在耳机中听到的诡异内容，张口，却又觉得不能随便说出来。 万一，不是谢亦明呢？ 他犹豫片刻，不知为什么，问了一句：“你住哪里？” “学校，宿舍。” 薛砚舟傻了：“宿舍？我们学校哪来的宿舍？不是全部走读吗？” 谢亦明指了指后山的方向：“不在学校里，在后山。只有我，因为我没有爸妈。” “啊。抱歉。” 薛砚舟并不很了解谢亦明，只知道他的妈妈曾经去过外界，又违反规则和外 界人结婚生子。 这样的人，一般是不被允许回到巍嵬县的，可他的妈妈却不知怎么回来了，还生下了孩子。 谢亦明摇头：“没事，我不在乎。” 薛砚舟能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出来，对方是真不在乎母亲已经过世这件事情，平淡到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离去。 也不知道，谢亦明这样的性格，会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事。 “想去看看吗？” “啊？”薛砚舟一愣，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谢亦明：“你很好奇，对宿舍。” 我没有…… 薛砚舟正想这么反驳的时候，却意识到他真的很好奇。在听到谢亦明住宿舍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想看看。 没想到被对方看出来了。 他还是有些犹豫，巍嵬县是有宵禁的，晚上十一点后，不允许任何市民在外活动。 他不知道家长会不会允许。 “晚上，我们可以溜出去，很有意思。” 不得不说，这句话直接戳中了薛砚舟的软肋，他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背叛了自己。 “好。” “怎么了？” 薛砚舟抬头，转头，看见顾远洲已经回来，正带着笑意看过来。 在耳机里出现广播台紧急通知的时候，顾远洲就被老师叫了出去。他一回来，就看到薛砚舟和谢亦明相谈甚欢。 他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性格，却无法控制地问出了口。 薛砚舟倒没觉得唐突，只是眨了眨眼睛：“我们的秘密。” 顾远洲：“……” *** 事情意外地顺利。 薛砚舟在门卫室，打了个电话表示要在同学家里借宿。 母亲只说了一句：“不要违反规则，照顾好自己。”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他将电话打到了母亲的工作单位，这个时候似乎还在忙碌。薛砚舟的母亲在巍嵬县环卫所工作，每天工作的时间都是日夜颠倒，很辛苦。 “走吧。” 他放下电话，转身。 谢亦明靠在墙上，手揣在 裤兜里，明明是有些懒散的姿势，却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黑豹，充满攻击性。 即使在夜色中，薛砚舟也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目光。 “嗯。”谢亦明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跟我来。” 沿着学校的围墙，绕过大半圈，就到了后山的位置。这处已经没有路灯，只能依靠校园里的灯光照明。 沿着小路往上走过一段，一栋宿舍楼出现在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这栋宿舍楼里居然灯火通明，似乎每间宿舍都住满了人。 薛砚舟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么大一栋宿舍楼，这么多人，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 “怎么？”谢亦明停下来，问。 薛砚舟：“你不是说，只有你住宿舍吗？” “是。”谢亦明抬了抬下巴，“这些，是四号教学楼。” 四号教学楼？传说中接受特殊课程的地方？ 怎么会是在这里？ 薛砚舟跟着谢亦明，一直爬到了七楼，最高一层。 七楼倒是没有人住，谢亦明掏出钥匙，开锁，然后开门开灯。 宿舍里的陈列很简单，八人间，上下铺，中间是书桌。但只有一张床上铺着有床垫被子，其余床铺都空着。 “啊？这晚上怎么睡呀？”薛砚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谢亦明：“你睡我的床，我睡这里就行。” “不……” 拒绝还未出口，谢亦明忽然一把关了灯，又捂住薛砚舟的嘴。 “嘘，跟我来。” 他拉着薛砚舟，走向了阳台。 从阳台往下看，可以看到这栋诡异宿舍楼的正门。此时，正有大量学生从宿舍楼往外走。 他们穿着校服，背上写着“巍嵬县一中”几个字，但是，他们的校服却是红色的，根本不是正常的蓝色校服。 “他们，开始上课了。”谢亦明凑在薛砚舟耳朵旁，轻声说了一句。 薛砚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完全没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姿势亲密得有些过分。 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土包，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那些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手里都拿着一把铁锹，他们走到土包前，然后开始…… 挖土？ 这是什么奇怪的课程？ 薛砚舟下意识转脸，想问谢亦明，脸颊却无意间蹭到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 好像不小心碰到对方了，谢亦明好像是很讨厌和人接触的性格。 “啊，抱歉……”他还没有说完，就只觉得眼前一花。 刚刚还站在身后的人，忽然消失。 偌大的阳台上，只有还在晃动着的纱门告诉薛砚舟，刚才有人落荒而逃。！ 第68章 巍嵬县 这是,怎么了？ 薛砚舟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至于吧，他挺干净的啊,晚上吃过晚饭后还去洗了把脸。 他转身，回到房间，准备看看对方的情况。 对于排斥近距离接触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大概能晚上做噩梦。 薛砚舟很能体谅谢亦明的强烈反应。 他本以为，会看到谢亦明在洗手间漱口，却没想到,一进房间就看到对方直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 看见薛砚舟进来,谢亦明也没什么反应,手指放在嘴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亦明？”薛砚舟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刚才的话说完,“很抱歉,刚刚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 话音才落，薛砚舟就看到谢亦明动了。只是对方的动作僵硬到像个机器人,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听到齿轮生锈的咔擦声。 “你……还好吧？”薛砚舟真担心刚刚那个意外把人给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谢亦明总算开口：“意外？哦。”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薛砚舟觉得,整个房间的灯光都黯淡下来。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选择转移话题。 “外面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培训。”他停顿一下，“我有点怕，不敢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亦明恢复了正常,走向阳台：“来。” 再次回到阳台的时候，下面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挖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 土坑刨开之后，下面是一具棺材。 看到棺材的时候，薛砚舟竟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小小的土包，看起来本来就像是坟头，只是没有立碑。 砰—— 薛砚舟抖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响声，就见一盏探照灯打了下来。然后，他被人轻轻往后一带，站到了阳台的阴影处。 谢亦明低声说：“探照灯在房顶，不要被照到。” 阴影处的位置很窄，只能堪堪容纳两人。他们几乎是紧贴在一处。 薛砚舟：“要不，还是进去，我怕你不自在。” 谢亦明摇了摇头：“没事，看下面。” 下方的各个角落，亮得几乎像是白天一样。怪不得学校在晚自习之后要求所有学生立刻离开学校，不得逗留。 就这个明亮程度，后山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在教学楼也能看出不对劲。 棺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人？一层一层的，叠得很整齐。 不对，什么人，分明是一叠人皮。 穿着红校服的学生，弯腰把人皮拿出来，抖了一下。 旁边又围上来几个学生，他们围成一个圈。每个人都拿着一片人皮，抖一下，然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是……什么东西！” 谢亦明：“是外界人。” 外界人？这么多外界人吗？为什么会变成一张又一张的人皮，里面的血肉骨骼到什么地方去了？ 下方的情况愈发诡异，穿着红校服的学生把一张又一张的人皮抖开，披在身上。 人皮的脸朝上，恰好对着薛砚舟的方向。 他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是在哪见过？ 啊，对，前不久在电视上播放过的寻人启事上见过。 巍嵬县是有旅游产业的，但不知为何，外界人来了之后，总是喜欢去那些触犯规则的地方。 巍嵬县人都不喜欢外界人，但外界人却很喜欢偷偷跑进来，进来之后，他们还会躲起来不离开。 于是，寻人启事时常在电视台轮番播放，寻找这些不知所踪的外地人。 原来，他们都被埋在了学校后山，只留下了一张人皮。 诡异的是，薛砚舟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明明在这一望无际的小土包中，埋葬了不知多少外界人，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怕吗？” 薛砚舟摇头：“相比怕，我倒是更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谢亦明：“专项培训。进入四号教学楼，进行专项培训。” 学校校规的确有这么个说法，违反校规的学生会被送四号教学楼进行专项培训。但实际情况是，没有人见过四号教学楼，也没有人见过那些被送往四号教学楼的学生。 “我觉得，我们很奇怪。” “嗯。” 薛砚舟继续说道：“从来 没有人关心过，这些被送往四号楼的学生，究竟会怎么样，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是。”谢亦明停顿一下，“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直到看到你，才真实起来。” 这种感觉，薛砚舟也有，似乎一切都是从今天早上才开始真实起来的。 他皱眉，继续看着下面的情况。没想到，这一看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 薛砚舟猛地往后退一步，却忘记身后就是墙，差点一头撞上去。 后脑勺却碰到柔软的触感，薛砚舟一转头，看到谢亦明把手收了回去。 “小心。”他低声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谢亦明，很不像是谢亦明。浑身冷冽的气息完全收敛，眼神柔和，有些像…… 顾远洲。 “你看到什么了？” 谢亦明问。 薛砚舟回过神来：“那，那是什么。” 在下方，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些把人皮披在身上的学生，开始动了起来。他们似乎很痛苦，在地上翻滚挣扎，甚至撞断了不甚粗壮的小树苗。 而他们身上的人皮，却动了起来。 人皮扭动着，伸出无数触手，和红校服学生们连接在一起。这似乎很痛苦，学生们在翻滚挣扎。 却没有人把身上的人皮撕下来。 然后，有些人皮离开，那些学生却挣扎着爬过去，想把人皮披回自己身上。不同的人皮，在不同人身上辗转。 最终，约莫有一半学生和人皮结合在一起。 “这是一种筛选。”谢亦明说，“高三的学生，同样要经过这样的筛选才能去往巍嵬大学。” “没有经过筛选的……” 话音未落，薛砚舟就看到下面没有和人皮连接的学生开始凋零。是的，凋零才能最为恰当地形容这种情况。 他们站在那里，从头发开始卷曲枯萎，如同秋天的落叶。整个人失去了水分，却并非变成一张皮，而是干枯变得焦脆，随后被风一吹，变成一堆灰烬。 “这就是，筛选。” 巨大的探照灯暗了下来，下方的土包又恢复了宁静，红校服学生们排着队回到宿舍。 薛砚舟皱眉，想起之前在耳机里听到的诡异的声音。 奇怪的巍嵬县，一个整体？ “好了，进去睡觉吧。” 晚上，薛砚舟还是睡在了谢亦明的床上，尽管这样占据主人的床似乎不太礼貌。但谢亦明坚持如此。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却意外的安心。 睡梦中，他看到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唯一真实的，却只有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他们在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地方像巍嵬县。 可是，薛砚舟却觉得这些才是真实。巍嵬县的一切，在梦中仿佛是蒙着层纱。 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红色光亮。那些光杂乱无章地晃动着，扭曲着，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螺旋状眼睛。 眼睛在注视着他，诡异而专注，如有实质。 “！”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那如影随形的视线却没有消失。 “谁！” “抱歉，是我。” “秦止哥？” 薛砚舟脑子里一团糊，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站面前的人是秦止。 灯亮了起来。 “……” 他陷入沉默。 原来是谢亦明站在床前的桌子上。他依靠在桌子边缘，神情专注，似乎没有睡觉。 明明在入睡时，对方躺在旁边的木板床上，呼吸均匀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当时薛砚舟还感慨一句，不愧是上课也能分分钟睡着的谢亦明，躺在木板上也能秒睡。 “秦止？”谢亦明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薛砚舟觉得有些冷，莫名其妙的冷。他解释道：“啊，秦止哥原来是我邻居，大概是你们身形有些像。认错了。” 谢亦明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心虚。 薛砚舟却没有表现出分毫，眨眨眼睛，露出个腼腆的笑：“他不重要，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听他这么说，谢亦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走，我们去看热闹。” 薛砚舟眼睛一亮，愈发觉得应该早些和谢亦明成为朋友。这种无需多说，对方就能知道他喜好的感觉是在太好了。 大半夜 的热闹，肯定精彩纷呈，不然又怎么能让人放弃睡眠去看热闹。 “看什么？” 谢亦明:“跟我来。” 薛砚舟一脸茫然的跟着他走到阳台，却见外面一片黑暗。他不免有些失望，没什么刺激的东西。 然后，他看见谢亦明背对着自己，微微蹲低。 “上来。” “啊？” 谢亦明保持这种有些别扭的姿势，身形却很稳。 “下面门禁，我们从阳台跳出去。” “嗯。” 薛砚舟点头，趴到谢亦明背上。 等到被背着腾空而起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从七楼跳下去？他竟然如此轻易，没有丝毫质疑就相信了谢亦明。 “！” 他似乎…不恐高？ 谢亦明身形翩然如惊鸿，背着一个人丝毫不显得吃力，还有余力问：“怕吗？” 薛砚舟：“我不怕高，我比较好奇，你这一手能不能学啊？” 谢亦明沉默下来，就在薛砚舟以为自己是不是太过分的时候，就听对方说：“我想过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的。” 这话在旁人嘴里说出来，或许像是敷衍。可从谢亦明嘴里说出来，却无比可信。 “好吧。” 有些遗憾。 谢亦明速度很快，从各种楼房楼顶掠过，之后停了下来。 这是在巍嵬县最繁华的商业街，放假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在这处闲逛。巍嵬县是有宵禁的，晚上十一点到第一天凌晨五点，除去特殊工种，其余市民不允许离开家中。 外出的市民，会被判处拘禁劳役，到李叔肉联厂从事食材供应工作。 然而，现在商业街却挺热闹。 不少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在商业街上四处张望。他们脸上先是疑惑，随后又紧张起来。 “外界人。”谢亦明低声解释，“每天，都会有外界人出现。” 薛砚舟：“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宵禁？”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的不信，即使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外界人十分危险。 果然，谢亦明摇头：“应该不是。” 很快，有人从旁边昏暗的巷子中出现。出现的人，穿着眼熟的制服，橙色的清洁工制服。 薛砚舟的母亲在环卫所工作，每天便是穿着这样的制服。 制服眼熟，他们的工作方式却是陌生的。 薛砚舟只在妈妈带回家的工作手册中，看见过环卫工的工作内容。 [第一、环卫工是巍嵬县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你们是守护巍嵬县的第一道防线。] ]第一、环卫工必须在第一时间清理出现在巍嵬县的垃圾废物和威胁。] …… 所以，环卫工工作守则上提到的垃圾废物和威胁，说的是这些外界人？ 也不怪薛砚舟会有这样的联想，着实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是这样表明的。 穿着橙色制服的环卫工，在发现外界人的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武器也没有扫把。 外界人一脸茫然，看到有人冲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逃走。然而，环卫工的身体，却开始胀大。 短短几分钟，已经从一米七左右的人形，膨胀成为覆盖整条马路的畸形巨人。 他的脸在胀大中已经完全被拉扯开，看不清五官的形状。每一根手指，却拉长成为触手状。 外界人已经完全惊慌失措起来，顾不上方向，四处奔逃。 环卫工却向前滚动着，触手猛地弹出，粘住一个外界人，拉了回来。外界人一接触到环卫工那橙色的皮肤，就被慢慢包裹进去。 环卫工的体积胀得太大，导致整个人都几乎变成了透明的。 这让不远处的薛砚舟，能清楚地看见那个外界人被皮肤包裹吞噬的过程。 那个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陷入流沙之中的绝望旅人，在极度的清醒中，看着自己被吞没。 从后脑勺到耳朵，再到脸，最后是鼻尖。被吞没的前几秒，他的表情还在变化，身体却在慢慢被溶解。 最后，外界人变成了环卫工的一部分，消失无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浑身发凉，明明自己是巍嵬县人，可却不知为何，他带入的是外界人的角色。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个环卫工，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外界人拉回，吞噬，溶解。 不过，有些外界人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他们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跑到了附近的小巷中，隐藏起来。 那位环卫工似乎累了，他的身体慢慢缩小，变回正常人类的样子。他站在原地，拿出个对讲机，开始喊话。 [请求支援，商业街出现污染，需要及时清理。］ 薛砚舟转头，看向谢亦明：“那些人，能逃掉吗？” 谢亦明摇了摇头：“跟我来，这边。” 两人从楼顶越过，转过栋楼，便到了一处居民区。这里是有些年头的老巷子，错综复杂，即使是当地人，也很容易迷路。 “你看。” 谢亦明停下来，指了指角落，“看，他躲在那里。” 在下方，一处垃圾桶旁边，缩着一个人。 “靠，这是什么鬼副本，上来就一顿乱杀，主神是疯了吗？” 那个外界人喃喃道。 巷子里很安静，他的声音很小，薛砚舟却听得很清楚。 主神？副本？那是什么？ 过了许久，此处都在没有其他人出现，这个外界人似乎躲过了环卫工的搜索。 薛砚舟转脸，正准备说话，又被谢亦明捂住了嘴，往里面角落处躲了躲。两人才刚刚藏好，下面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找——到——你——了——” 诡异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居民楼里挤了出来。 薛砚舟都没看清楚，那道白影是如何出现的。他甚至觉得，白影是直接从居民楼的墙壁中分离出来。 “啧。”谢亦明忽然皱眉，一把抱起薛砚舟，猛地向远处跳去。 “怎，怎么了？”薛砚舟吃了一口风，完完全全的猝不及防。他这才知道，刚才谢亦明那根本就是在散步。 眨眼间，两人已经跑出去一两百米远。 轰—— 剧烈的声音响起，那栋不久前他们待着的居民楼，爆炸了。 火光冲天，那处笼罩在火光中的居民楼，仿佛被人直接抹去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道白影，是什么？他为了杀死那 个异乡人，把整栋楼都炸了？” 薛砚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亦明点头：“嗯，是公交公司的人。” 什么玩意？ 公交公司？那不是负责巍嵬县的运输工作吗？他们怎么还负责清理外界人？ 谢亦明：“我记得，新来的兼职体育老师秦止，也是公交公司的职员，他们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容易走极端，刚才处理外界人时就是如此。” “……” 薛砚舟小声道：“秦止哥，应该不会……的……”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公交车开过，堪堪在前方停了下来。从驾驶座走下来的，正是秦止。 秦止的身上，穿着薛砚舟从未见过的白色制服。 恍惚间，薛砚舟的大脑中的影像，开始清晰起来。不久之前，他用眼角余光看到那道从墙中出现的白影。 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白影的具体细节被忽略了。然而，这些被忽略的细节，却在此时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白影是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的制服，同此刻秦止身上穿着的制服。 一模一样。 秦止神情严肃，下车之后向着商业街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谢亦明此时还未放下薛砚舟，见状脚步一动，正准备离开，却为时已晚。 一道白色影子，直接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抓到不安分的居民了，按照巍嵬县治安管理条例，违反宵禁的市民，将处以拘役……” 秦止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在确定什么。 他最终停了下朗读条例，而是说：“你，转过头来。” 薛砚舟抖了一下。 呜，好像被发现了。 他想逃避，脸用力埋在谢亦明胸口，不想面对秦止。 然而，秦止重复一句。 “转过头来。” 薛砚舟只得转脸，垂着眼睛喊了一声：“秦止哥。” “……”秦止沉默片刻，脸色阴沉地问了句，“小舟，你出来干什么？” 数个念头在薛砚舟心中急转，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到了外界人被环卫工清理的画面，也不能说看到公交公司职员炸大楼的场景。 思前想后，他说出最无害又符合逻辑的一个解释。 “嗯，在……约会。” 高中生，年轻气盛，半夜出来约会，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一点小错误。 对吧？ 秦止哥一定会轻轻放下，不再追究的。毕竟，以前他犯了再大的错，对方也只是说一句“有他在”，然后就默默给抹平一切麻烦。 这次肯定也一样，薛砚舟满怀信心。！ 第69章 巍嵬县 嘶—— 薛砚舟忽然觉得身上一疼,下意识说道：“你那么用力干什么？” “抱歉。”谢亦明道歉，略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意思。 即使现在光线不算太亮，秦止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得不说,薛砚舟还是有那么点怕对方,毕竟是带着他一起长大的大哥哥。 “下来。”秦止只说了两个字。 薛砚舟动了一下,却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毫无反应。他低声说：“快松手,放我下来，唔。” 谢亦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听到薛砚舟说话之后,很快就松了手。只是，一松手,他又微微向前一步,挡在了前面。 薛砚舟也没比谢亦明矮多少,被挡着还是能看到秦止的脸色愈发阴沉，完全是掩耳盗铃的效果。 他小声道：“还是……” 话没说完，谢亦明似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转头低声说：“制服。” 啊。 薛砚舟回过神来。秦止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白色银边的制服,不得不说,他没见过秦止穿浅色的衣服，很好看。 可是,刚才那道恐怖的白影，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伴随着居民楼的消失，里面的居民也在睡梦中死去。 白色制服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薛砚舟被谢亦明往后一拨，被一股巧劲送到旁边。他才站稳身体，就看到眼前两人打了起来。 甚至,薛砚舟不知道谢亦明手中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也不知道秦止什么时候手中出现了一把双手剑。 金属相交，在夜色中迸出金色的火花。眨眼间，顶楼上废弃的木板就已经在刀锋剑锋之下变成一地碎片。 “你……” 薛砚舟还来不及阻止，眼角余光就看到下方又有白影出现。他低声说了句：“下面，有人来了。” 正在交手的两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走。” 秦止见谢亦明再次抱起薛砚舟，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两人往前方没有白影出现的地方一路狂奔。 一直到了薛砚舟家附近，秦止才停了下来。 这处远离商业街，有些偏僻，又处于宵禁中，完全没有其他人经过。 “呼——”薛砚舟松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谢亦明直接放下。 那两人，居然一言不发又打了起来。之前众多白影出现，仿佛也只是给两人之间的打斗按下了暂停键。 薛砚舟怀疑，他们会不会是从之前定格的招式继续下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眉，完全不理解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如果说是担心秦止身上的白色制服，刚刚他瞒住同事，把他们送回这边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喂，一场误会，别打了。” 没人理他。 “谢亦明，秦止哥把我们带过这边来，明显没敌意的。” 毫无反应。 “秦止哥，是误会，谢亦明以为你真要把我们送去拘役……“ 行，打得更激烈了。薛砚舟顾不得太多，索性冲了过去。他左手一翻，右手一挡，竟是动作流畅地将谢亦明手中长刀直直送回刀鞘。 而秦止手中的双手剑，也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薛砚舟也傻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吗？什么时候成武林高手了？ 不对，现在关键问题根本不是这个。 秦止忽然开口：“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 谢亦明正准备说些什么，被薛砚舟瞪了一眼。他可不想两人再次打起来，刚刚那一套招式，估计是不能再重来一次。 “今天晚上谢谢你的招待，先回去休息吧，待会还要上课呢。” 谢亦明点头，转身，离开。 “回去了。” 呜。 薛砚舟又心虚起来，低头老老实实跟着秦止回家。开门之后，家里没有人。 “坐。”秦止果然没打算离开，而是神情严肃。 这次的事情，看来没那么容易过去。不过，在回来的路上，薛砚舟已经组织好语言，要把在学校看到的诡异事情问清楚。 他相信秦止，除去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谊外，还因为耳机里那个诡异声音说的第一句话。 “谢队秦队顾队小舟。” 如果谢队是指谢亦明的话，那秦队应当就是秦止，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忽然出现在手中的武器，比如完全不符合他们身份的身手。 这种种迹象，都让薛砚舟得出一个结论。既然那人说谢亦明是可以相信的，那秦止也同样。 薛砚舟正襟危坐，一脸诚恳：“秦止哥，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会老实回答的。” 往常，只要摆出诚恳的认错态度，秦止脸色就会缓和多了，然而这一次，他眉头依旧紧皱，嘴唇微抿。 过了片刻，他总算开口，问：“你早恋？”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才你说，在约会。你自己说的。” 不是。薛砚舟完全傻眼了。怎么这事情还没翻篇呢，刚刚那种情况，再怎么想也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吧？ 没想到，秦止很严肃，又问了一遍：“在早恋吗？” 薛砚舟叹了口气：“没有，秦止哥，事情是这样的……” 从早上的不对劲开始，直到刚才。说完之后，薛砚舟屏住了呼吸。他又有些害怕起来，毕竟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做各种违反巍嵬县规则的事情。 秦止还是公职人员，又是原则性很强的性格，不会真的铁面无私把他给抓去拘禁吧。 没想到，秦止的脸色反而缓和下来，甚至轻轻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啊？那就好？” 秦止：“这几天，我也觉得不太对劲，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直到今天在公交车站看到你的时候，才有了真实感。” 他停顿一下：“巍嵬县不对劲，但此时没有切实证据，你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秦止起身，走过来在薛砚舟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不用担心，闯了什么祸的话，有我在。” 这是从小到大，薛砚舟无论做任何事情，秦止都会说的一句话。他笑了一声，调侃道：“那早恋也行？” 没想到，秦止顿时又严肃起来：“早恋不行。好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嗯，秦止哥再见。” 等秦止离开之后，薛砚舟也没什么睡意，索性在家开始翻箱 倒柜。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好孩子，循规蹈矩，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翻母亲房间这种事情，更加不会做。 但今天过后，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薛砚舟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父亲的消息。 无论是从前住在大院中，还是在学校里，似乎都默认他的家长只有母亲。 薛砚舟转了转主卧的门把手，果然反锁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而是在工具箱里翻出了根铁丝。 铁丝捅入锁孔，上下动了动，咔擦一声。 门开了。 薛砚舟也傻了。 他干了什么？他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情，还如此熟练。 薛砚舟站在门口，只犹豫了三秒钟，便决定走进去。反正秦止也说了，按自己的想法来，万事有他。 母亲的房间很整洁，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黄色木制书桌，上面有一块和书桌差不多大小的玻璃。玻璃下压着各种各样的照片。 薛砚舟来了兴趣，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是母亲收着。然而，走过去，打开台灯，看清楚压在玻璃下的照片后，他却背脊发凉。 的确是记忆中小时候的照片，可是每一张照片，里面的人脸上都是一团模糊。似乎是因为磨损，让五官看不清楚。 可不知为何，薛砚舟觉得，这些照片从洗出来的那刻起，就没有五官。 左手边第一张，是他百日的时候，父母和他的合照。对哦，他是有父亲的，可什么时候又没有了呢？ 薛砚舟想不起来，他坐了下来，仔细观察那些诡异的照片。从被磨损的部分看起来，一家人很幸福，他们都在笑。 第二张，是三岁的薛砚舟和十岁秦止的合照，两人也看着镜头在笑。可薛砚舟觉得，那不是他们。 一张张看完之后，薛砚舟只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感来，不久之前自己还深信不疑的记忆。 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每一张照片都不像是他拍的。 如果不是，那照片上的人是谁，而他薛砚舟又是谁。 薛砚舟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正准备拉开书桌的抽屉。 嘟嘟嘟——嘟嘟嘟——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刺耳声音，让薛砚舟一抖，差点没把桌上的水杯给撞到地上去。他起身的时候，看到此时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半。 还好，电话响了起来。这个时间已经是母亲下班的时间，要不是有电话打断，那不得被人赃俱获。 他起身，掩上主卧的门，接起电话。 “喂，你好。” “你好，这边是巍嵬县环卫所，很抱歉的通知您。在今晚的城市清洁工作中，您的母亲以身殉职，为建设美好的巍嵬县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一分钟后，薛砚舟一脸茫然地挂上了电话。 他有些恍惚，倒不是伤心，就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听到电话那头内容的时候，薛砚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怪不得谢亦明说他一点也不介意。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皱眉，回到房间，决定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情。 “母亲”应该是在不久前发生的外界人清理工作中死亡的，这么看来，所有在环卫所工作的人，都会变成那团庞大的怪物。 可是，环卫工对外界人简直是拥有碾压优势，又怎么会死亡呢？ 书桌的抽屉锁了。他口袋里还揣着那根铁丝，又故技重施，打开了抽屉锁。开锁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他毫无心理负担。 除去些存折户口本之类不太重要的东西外，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薛砚舟有些失望，还是一本本翻了过去。 存折上记录着每次母亲发放的工资，和各种取款记录，和一旁的记账本佐证，似乎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的日常生活。 没有任何异样。 户口本上，有三页。 父亲母亲和薛砚舟。 父亲那页上盖了一个蓝色的章。 [已注销］ 嗯，代表着父亲已经死亡，也不奇怪。 最后，便是那本环卫工工作守则。前面都是薛砚舟看过的部分，只有最后一页。 [第十九条所有环卫工，在完成外界人清理工作后，请在五天内前往李叔肉联厂。巍嵬县将铭记你们的付出。］ “……” 奇怪的规定。 所以，那个诡异的声音才会告诫他，不要遵守规则，遵守规则会被同化？这根本不是会被同化的问题吧，是会走向死亡。 薛砚舟看完，依旧不死心，伸手在抽屉里仔细摸了一遍。这一摸，有意外收获。 抽屉里有个暗格，他一推，一本日记本掉了出来。 日记本中，是“母亲”的字迹。 纸张已经泛黄，看来很有些年头了， x月x日：跟我一起来的队友，都死得差不多了。这个副本太奇怪了，和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样。 副本？ 又是副本，奇怪的字眼，薛砚舟在不久之前从外界人的口中听到过。 x月x日：我在李叔肉联厂找了份工作，只有那里会接纳我们这些外界人。 x月x日：这个巍嵬县，太奇怪了，我遵守一切规则，活下来了。可是，我无法离开。 x月x日：我，我无法离开，我在被同化，我快失去自我了。不行，我必须把这个日记本藏起来。 x月x日：我是谁？我是…… 再后面，就没有了任何字迹。 看来，“母亲”已经忘记自己是外界人，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巍嵬县人”。 薛砚舟正准备把日记收好，带到学校去给谢亦明看的时候，上面的字迹，却在慢慢消失扭曲。 不过眨眼功夫，上面的日记，已经变成了一本“正常”的日记。记录的是“母亲”从少女到恋爱再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 在被篡改过的日记中，她爱着这个家爱着孩子，更加热爱巍嵬县。 为什么？明明这本日记在书桌里放了这么久，都没有变化。拿出来之后，上面的字迹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站起身，一把将整个抽屉都扯了下来。 书桌里的暗格，是凹进去的一个暗槽，暗槽中嵌着个透明盒子。薛砚舟强行把透明盒子抠了下来。 盒子的材质很奇怪，不像是玻璃也不像是塑料，是从未见过的新型材质。 这应该是“外界人”从外界带进来的东西。 铃铃铃—— 隔壁房间的闹钟响了起来，差不多已经到了上学的时 间。 *** 薛砚舟差不多是踩着预备铃的尾巴冲进教室的，才一进去，就看见了谢亦明在和顾远洲说话。 谢亦明？ 他居然没有迟到，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怪事。 不过，想想昨天经历的一切，大概对方回去之后也没能睡着。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短短几秒钟内，教室忽然骚动起来。 “诶！” “啊！” 薛砚舟回过神来，发现窗边的位置上，谢亦明已经揪着顾远洲的校服领子，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 薛砚舟顾不得太多，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冷静点，班主任来了。” 说话的同时，他抬手捏住了谢亦明的手腕，只微微用力，对方就顺势松手。 看来，只是一时冲动。 班主任走进来，神色严肃：“跟大家说一件事，昨天晚上，发现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违反宵禁，在外游荡。” 被发现了？ 薛砚舟和谢亦明昨天晚上出去的时候，穿着的都是校服，自然会被认出是巍嵬县一中的学生。 可是，怎么会被发现呢？ “宵禁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请各位同学不要受有心人的诱惑，做出如此危险的事情。有关部门近期将加大巡查力度，杜绝此类现象。” 班主任说完，视线在班级扫了一遍，眉头紧皱。 薛砚舟表情自然，从对方的反应就知道。有关部门应该只知道他们是巍嵬县一中的学生，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人。 那就没事，巍嵬县一中那么多学生，要找出来也不容易。 “好了，接下来的早读取消，广播室会播放巍嵬县第一医院的紧急通告，你们要认真听，通告内容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 一分钟后，广播响起。 [巍嵬县第一医院紧急通知，近期，外界人偷渡到巍嵬县的情况愈发严重。大量外界人突破第一道防线进入巍嵬县，扰乱我们的工作生活，他们甚至带来一种心理疾病，让巍嵬县市民产生认知错误，否定自我。］ [这种心理疾病，暂时无法治愈，希望广大市民 提高警惕，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阅读来历不明的文字资料。经我院专家初步研究，这种心理疾病是通过眼睛传播。为了你我的生命安全，为了我们美好的家园，请严格遵守巍嵬县内一切规则。］ 广播结束。 或许是被广播中描述的心理绝症吓到，班上的同学今天朗诵《巍嵬县县志》尤其认真。毕竟，上面大多都是巍嵬县的各类规则。 只有背诵流利，严格准守，才能健康成长。 薛砚舟却没有这个心情，有些心不在焉。 奇怪的是，好学生顾远洲居然也在走神。他看着挂在黑板上的广播，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砚舟想起进教室前，同桌和谢亦明的冲突，心中有些好奇。 他把课本立起来，趴下，拿了只笔戳了戳顾远洲。 顾远洲转脸，看过来，露出个清浅的微笑。他张嘴，做了个口型。 [什么事？］ 薛砚舟索性撕下一张纸，开始传纸条。 [你早上怎么和谢亦明起冲突了？］ 他把纸条从桌子底下递过去，过了片刻，便收到回信。 顾远洲的字很好看，端正又有风骨，和本人的气质很像。 [昨天，他带你出去，这不好，太危险。］ 他写得简略，薛砚舟却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件事情。顾远洲知道他们违反宵禁在外面乱跑的事情了？ 他怎么知道的？ 薛砚舟：[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洲：[我家是广播电视台的，昨天，我在监控里看到了。］ 广播电视台？为什么广播电视台会有能力监控他们？ 或许是看出薛砚舟的疑惑，顾远洲的下一张纸条又传来过来。 [广播塔，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它能看到在巍嵬县发生的一切。］ 巍嵬县最高的建筑，就是广播大楼。广播大楼的顶端，矗立着广播塔，负责向全县人民发送电视和广播讯号。 可是，顾远洲为什么说那是只巨大的眼睛？薛砚舟忽然想起自己在宿舍里做的那个梦，灰色雾气中的红色眼睛。 难道，就是广播塔？ 薛砚舟：[那怎么办？］ 顾远洲：[那个时候，刚好我父亲去洗手间了。我做了点处理，没有拍到你们的脸，但我没办法删除，删除的话事情更严重。］ 原来如此。 怪不得班主任之前说有巍嵬县的学生违反宵禁，在外游荡。 薛砚舟：[为什么说广播塔是眼睛？］ 然后，他看见顾远洲开始写字，写了几句，脸色却微微一变。 薛砚舟见讲台上的班主任，恰好起身走出走廊，便不再顾忌太多，直接探头去看顾远洲写的内容。 什么都没有。 不对，顾远洲落笔的时候，是有字迹出现的，可眨眼功夫，那些字迹就消失了，又很快变成另一句话。 [巍嵬县广播电视台，致力于为全县人民提供最新资讯——］ 薛砚舟想到了“母亲”的日记，也是这样被篡改的。 然而，顾远洲却似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他似乎有些烦躁，下笔速度越来越快。但白纸上，永远无法出现他想写的内容。 薛砚舟按住他的手：“没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远洲停了下来，眼神中满是仲愣，又很快恢复过来。他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抱歉，我有些急躁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是啊。 他们都觉得不对劲，不是自己不对劲，而是整个巍嵬县都很不对劲。 就在此时，早读时间结束，铃声响起。 后面有人站起来，问了句：“你们在干什么？” 薛砚舟回头，看见之前还趴在桌上补觉的谢亦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啊，你醒了。”他见谢亦明眉头微皱，又想起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索性把刚才传的纸条塞了过去。 “你看了就明白了，都是误会。”！ 第70章 巍嵬县 “首领,你确定要直接进去？”陈冬树看着眼前洞开的大门，神情有些忧虑。 仇慎站在门前：“嗯，和主神的交易，必须履行。” 还有一句话是他没说出来的,那是来自一种直觉。他曾经是一位修真者,修真讲究沟通天地，感悟“道”。 这种沟通,往往会带来一些预示感。 仇慎很少相信这种预示感,甚至常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厌恶所谓的天道，正因为天道,那人才会陨落。 这一次,他却顺应了这种预示。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在这个副本中，或许能找到追寻依旧的那个人。即便只是一点痕迹，他也心满意足。 陈冬树：“可这个副本,从未出现过，也没有任何相关资料，太危险。” “无妨。”仇慎说了一句,随后踏进门内。 *** 这边谢亦明几眼看完薛砚舟递过来的纸,眉头微皱：“眼睛？” 顾远洲点头。 看来,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接下来应当是不会再发生冲突。 薛砚舟安心下来,毕竟在他心中，已经把这几人划在了同一战线。 如果巍嵬县真的有什么秘密，要探究这个秘密，可以相信的也只有这个人。 薛砚舟很好奇。 即便是晚上看见过环卫工清理外界人的凶残状况,他依旧决定继续违反规则。 满足好奇心，可比所谓的决定安全重要多了。一成不变的生活，那多无聊。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又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些矛盾感来。明明记忆中的自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 为何，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薛砚舟，出来一下。”班主任在门口喊。 “好。” 薛砚舟起身，走了出去。 “老师，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态度很好，完全是一个乖学生的样子。 没想到，班主任却皱起了眉，不用听他开口，就知道要挨骂。 薛砚舟心跳开始加速，心想不会是昨天夜游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没想到，班 主任只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了他身后。 “你跟出来干什么？护法啊……顾远洲？你又出来干什么？” 薛砚舟转身，这才发现，谢亦明居然跟在后面。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走路完全没有声音，距离仅仅一步之遥也没有任何存在感。 更离谱的是，顾远洲也从教室里跟了出来。 顾远洲被班主任发现，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而是顺势从教室里走出来。 “老师，您不是说，要我和薛砚舟结成一对一的学习对子，寸步不离吗？” “……”班主任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言以对，索性看向谢亦明，“你又是怎么回事？” 谢亦明采用了最高端的战术，不予理睬。 班主任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薛砚舟，你不介意吧？” 薛砚舟：“啊？没事。” 多两个人在挺好的，万一真的暴露了，打起来也有退路。 打起来？ 他看了眼眼前的班主任，有些惊讶自己的思路。 班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有关部门的通知，得知你的母亲已经殉职。根据我校有关规定，现在是有两种安排。” 薛砚舟点头：“嗯。” “我校规定，父母双亡的学生，必须住校，或者是在确定新的监护人之后，由监护人提出申请，才能继续走读。” 薛砚舟沉默片刻，“我……” “小舟。”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秦止从后方的楼梯走了上来。他没有穿昨天那身白色的制服，而是如往常一样，黑色工装裤，简单的套头衫。 “秦止哥？啊，不，秦老师。” 在学校里，还是按照对方身份称呼比较合适。 秦止停下，说：“没关系，我在学校只是兼职，按平时称呼就好。你叫我老师，挺奇怪的，不习惯。” “好的，秦止哥。” 秦止眼中带了些笑意，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班主任：“我已经申请成为小舟的监护人，有关部门批准了。” 班主任：“好的，那么薛砚舟你是准备继续走读？” 顶着秦止有些期待的眼神， 薛砚舟摇头：“老师，我想申请住校。” “这样啊？秦老师，您的意见呢？” 肉眼可见的，秦止眼中的笑意消失，却还是说：“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 “好的，那我现在去办手续，对了，薛砚舟你是准备申请单独一间宿舍还是和谢亦明同住？现在学校的宿舍比较充足，这些要求都可以满足。” 毫不犹豫地，薛砚舟说：“当然是和谢亦明一起……”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秦止的神色凝重起来，顿时心虚，小声解释道：“我，我一个人的话有点怕。” 秦止叹了口气，揉了把他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薛砚舟搬进学生宿舍，成为了谢亦明的室友。 然而，晚上放学后，谢亦明却不知所踪。 薛砚舟只得收拾了书包，自己独自一人去往宿舍。据班主任下午的通知，宿舍那边已经备好了一切生活用品，直接过去住就可以。 他沿着昨天的路，从侧门出去，转过围墙，到了后山。 后山中，依旧躺着一排又一排的小土包。那些被挖出来的棺材，躺在棺材里的人皮，都仿佛是一场噩梦。 上山的路上，有路灯，只是年久失修，路灯坏了不少，只有寥寥几盏灯亮着。山上的槐树长得茂盛，风一吹，细碎的树叶在地上落下婆娑树影。 如群魔乱舞。 巍嵬县好种槐树，园林部门还曾经拍摄相关科普片在电视台滚动播放。 [槐树属阴，对风水好，还养人，各位市民在闲暇之际，可多在槐树下纳凉，打开毛孔，呼吸槐树聚集的自然之气。］ 在之后，还有些采访片段。 什么李家老太太，自从每天在槐树下纳凉四小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扛着大米能一口气上七层楼了。 总之，巍嵬县人都喜欢槐树。 薛砚舟也不例外，即便没有特殊的偏好，也不觉得槐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太舒服。走在槐树下，似乎太过阴凉了些。 这种阴凉的感觉，近乎于阴冷。再加上那些小土包，和扭曲的树影，更让这种阴冷直入骨髓。 上次来的时候，有谢亦明在，他并不觉得害怕。此时他心里却一直在发怵，总觉得土包里的人皮会忽然推开棺材从土里爬出来。 扭动的人皮，伸出一条一条白色细丝，寄生在人身上。 “……” 薛砚舟加快了步伐，低头，不再东张西望。 然而，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心中害怕，眼睛却会不受控制地用余光观察。 在巍嵬县的规则中，余光观察事物，更加危险。 “艹！” 薛砚舟忍不住暗骂一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刚刚那个小土包，似乎动了一下？ 他埋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却发现眼前的小土包，又动了。 薛砚舟步跨作两步，走得更快了。然而，走了几分钟，他却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还没有到宿舍。才停下来，他眼角余光发现同样的方向，那个小土包又轻轻动了一下。 一而再，再而，薛砚舟发现了不对劲。 根本不是连续有小土包在动，而是他根本在同一段台阶上打转！ 眼前的石板台阶在分之一处，有一道缺口。 记住这个特征之后，薛砚舟转身，往下方走去。 没走几步，台阶上出现了同样的缺口。 果然，他一直在同一段台阶上打转。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抬头，却发现所有路灯都已经熄灭。只有头顶这顶路灯还亮着，照亮的范围约莫四五米左右。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漆黑。 脚下的台阶，似乎断在了光亮和阴暗交接的地方。远处没有灯光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张着黑洞洞的口，似乎将要吞噬闯入的一切。 进退两难。 薛砚舟此时的处境孤立无援，除了脚下不到十米的台阶，头顶的台灯和槐树外，就只有不远处的那个小土包存在着。 他停下来，盯着小土包看。 树、灯、台阶，都很正常，不正常地只有小土包。果然，没过多久，那座土包又动了一下。 他恶向胆边生，索性冲过去，踢了一脚土包。 “是不是你搞鬼，乱动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 他依旧被困在此处，很烦。 薛砚舟索性折了根树枝，开始清理土包。或许是经常被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经常反复翻开，土堆很松软，工具不趁手也很快就露出下面的棺材。 黑色的棺材，静静躺在土坑里。 薛砚舟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刚刚凭着一股子怒气，把土包给刨开了。 然而，看到棺材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毕竟在棺材中，是一叠人皮，还是会动会寄生的人皮。 砰—— 棺材又猛地动了一下。 薛砚舟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不打开这具诡异的棺材，他根本就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拼了。 薛砚舟上前，直接推开了棺材盖子。 出乎意料的是，棺材里面居然不是层层叠叠的人皮，而是一个人。 躺在棺材里的人，有些奇怪，半边脸覆盖着白骨面具，露出的另一半倒是长得颇为俊美。他的皮肤白得有些过分，没有任何血色，相比起人来更像一具尸体。 不会真的是尸体吧？ 经历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尸体已经不算什么恐怖的东西。更何况这具尸体还挺具有观赏价值。 薛砚舟弯腰，盯着棺材里的人看了片刻。 白骨面具，似乎有生命。他有些出神，总觉得这张面具在呼唤着他。 鬼使神差的，薛砚舟伸手，碰触到白骨面具。面具很凉，却意外地光滑，不像是人类的骨头，反而像是玉石的手感。 他轻轻一用力，面具便被拿了下来。 棺材里的男人露出完整的容貌，很完美的一张脸，从眉眼轮廓到鼻梁下巴。 死了吗？ 薛砚舟却只注意到，这个人真的没有呼吸。 死了的话，能不能把人埋回去，把面具带走？薛砚舟不知为何，特别想要这张面具。 这种渴望感，似乎不是来源于心底，而是…… 他下意识抬手，想握住些什么，却握了个空。 胸口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个东西。不对啊，他没有带首饰的习惯，学校也不允许学生佩戴任 何首饰上学。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应该挂着个什么东西。 “！” 忽然，躺着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薛砚舟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白骨面具盖了回去。严丝合缝地盖上之后，那个白骨面具，居然慢慢消失。 仿佛是被棺材中那人吸收了一般，完全消失无踪。 在白骨面具消失的瞬间，棺材里的尸体，不，人也睁开了眼睛。 薛砚舟连退两步，手甚至在腰间虚虚握着，似乎能握住什么类似刀柄的东西。 那人坐起来，脸上满是迷茫。初始时，眼神没有焦距，过了片刻，才落在了薛砚舟身上。 “你……是谁？我，在哪？” 薛砚舟没回答，而是问：“你是谁？” 那人眨了眨眼睛，更加茫然了：“我，我是仇……” “球？”薛砚舟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个人吧，不像是球。” “……，我在哪？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这种诡异的情况，薛砚舟忽然想起“母亲”的那本日记。她也是慢慢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来。 所以，眼前这个陌生人，是从外界来的？ “这里是巍嵬县，你是外界来的？” 男人皱眉，想了片刻，点头：“是，外界。” 根据巍嵬县治安管理条例，发现擅自闯入的外界人，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有关部门。然而，薛砚舟并不打算遵守任何规则。 即使眼前这人有些诡异，还让他觉得危险，薛砚舟依然不准备上报。他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显然陷入了苦恼。他的眼神怔怔落在薛砚舟脸上，一片浆糊的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些片段。 看不清长相的白衣青年，冷声说了句：“狗剩？此名不雅，你之后可名为仇慎，不忘灭门之仇，行事但须慎重。” “记不起来了吗？” 眼前漂亮少年的声音，将回忆中的仇慎唤醒。 白衣青年的影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无论是身形还是装扮，少年同白衣青年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仇慎不知为何，眼中两人的身影却慢慢重合。 “仇慎，你唤我仇慎。” “仇慎？” 仇慎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声音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心底竟会生出无限激动。 仿佛，等了很多很多年。 薛砚舟皱眉，又后退一步。他觉得，这个叫仇慎的人，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安全。在薛砚舟每日接收的教育和宣传中，外界人都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你准备去哪？”薛砚舟问。 仇慎摇头。 行吧。这个外界人似乎已经快要变成巍嵬县人了。 薛砚舟转身，看向台阶的方向。果然，远处的路灯又亮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为何，但薛砚舟此时只想尽快回到宿舍。 “我回宿舍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了。不要被发现。再见。” 留下这几句话后，薛砚舟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向上走了一段，他停下回头，却在朦胧的光线中，看到仇慎依旧坐在棺材里，似乎还在看着这个方向。 光线昏暗，薛砚舟看不清楚仇慎脸上的表情，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再没有回头。 *** 回到宿舍的时候，薛砚舟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见对方大步走了过来。距离近了，他才发现是谢亦明。 谢亦明：“你去哪了？” 薛砚舟愣了一下：“我放学之后，就回宿舍了啊。怎么了？” 谢亦明：“现在，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 不对吧。九点半放学，薛砚舟感觉自己在那段诡异的台阶上，也就困了十几二十分钟。 怎么会是十一点半？ “先上去。” 过了十二点，进入宵禁时间，最好不要大摇大摆地在宿舍门□□动。 “嗯。” 两人转身上楼，一边上楼，薛砚舟见谢亦明情绪依旧不太好，决定解释一下。 其实，谢亦明脸上表情很少，高 兴不高兴几乎都是一个模样。 可薛砚舟就是能很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刚才，我被困在一截台阶上了，无论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都会回到原地。” 谢亦明：“台阶？然后呢？” 薛砚舟：“大概是五六米的范围，其他的路灯都不亮了，我往返了有四次的样子，都回到同一盏路灯下面。我记得，应该只困在里面十几二十分钟。” “原来如此。”谢亦明说，“那里面的时间，不一样。你怎么出来？” “旁边有个小土包，我把那个小土包刨开，就出来了。”他随口解释一句，也没有说那个外界人的存在。 谢亦明却很敏锐，追问：“土包里有什么？” “有……”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薛砚舟停在宿舍前。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盘托出，却看见门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宿舍里的人，居然是顾远洲。 “你怎么在这？” 薛砚舟还没开口，就听身后的谢亦明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 充满敌意的一句问话，顾远洲却依旧礼貌一笑：“你好，我是你们的新室友，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和睦共处。” “哼。”谢亦明的回应。 “好了，先进来吧。”顾远洲毫不在意谢亦明的态度，侧身道。 一进宿舍，薛砚舟又愣了一下。 本来空空荡荡的宿舍，居然有四张床上都已经铺了床单。一张床是谢亦明的，一张是他的，一张是顾远洲的。 那，还有一张呢？ 薛砚舟问：“我们还有一个室友？是谁？” 顾远洲：“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这张床就已经铺好了。不如问问谢同学？” “我在外面找你。” 谢亦明言简意赅，“刚才，你想说什么？” “啊，对。”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薛砚舟决定全都说出来。相较于那个叫仇慎的外界人出现时带来的危机感，眼前的两人明显更让人信任。 “那个小土包刨开时候，我打开了里面的棺材，里面躺着个外界人 ，活的。他说，他叫仇慎。” “仇慎？” 这个惊讶的声音，却不是谢亦明或者顾远洲发出的，而是来自门外。 薛砚舟转身看过去，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秦止。 “秦止哥？你怎么在这？” 秦止：“老师也可以申请教职员工宿舍。” 他随口解释一句，又问：“你刚刚说外界人？仇慎？” 宿舍的门很薄，隔音效果也很差，再加上七楼只有这间宿舍有人入住。薛砚舟刚刚说的话，自然被门外的秦止听了个一清二楚。 薛砚舟见秦止表情不对，也不纠结老师怎么能申请学生宿舍这种小问题。他点头：“嗯，那人躺在棺材里的时候，脸上有一张奇怪的面具，我还拿起来看了一下。” “拿起来看了一下？”秦止皱眉。 “怎么了？秦止哥你认识他？” 秦止摇头：“不认识，但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熟悉，是朋友吗？” 薛砚舟并不奇怪秦止会认识外界人，或许，他们都是外界人。 从“母亲”的日记就可以看出，巍嵬县会让外界人慢慢变成真正的当地人。那他们也有可能是“外界人”。 “与其说是朋友，感觉更像是敌人。” 敌人吗？ 薛砚舟沉默下来。 仇慎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似乎还失忆了，但第一感觉的确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忽然，窗外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几人顾不上太多，直接走到了阳台。 远处，巍嵬县广播电视大楼上的广播塔，亮起了猩红的光芒。那诡异的光亮，让整个巍嵬县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而沿着广播塔亮起的红色光线，在夜色之中，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只眼睛，和薛砚舟梦中出现的眼睛一模一样，螺旋状的诡异的眼睛。 [巍嵬县治安管理中心发布紧急通知——］ 宿舍内的广播，同时响了起来。 [有大量外界人偷渡进入巍嵬县，为保障市民的人身安全，现启用戒严令，所有市民不许离开家中。］ [戒严令及时生效，解除时间另行通知。］！ 第71章 巍嵬县 戒严令。 薛砚舟从来没有经历过戒严令,在他的记忆中，巍嵬县是个平和安静的地方 “戒严令？”薛砚舟看向秦止，“这是怎么回事？” 秦止是公交公司的职员,似乎还承担着晚上的某种神秘职责。他应该知道某些内幕消息。 秦止：“应该是突发事件,我暂时还没有接到通知。” 不管如何,眼前的情况是四人被困在了这间狭窄的房间内，短时间内哪里都去不了。 很无聊。 而且不知为何，宿舍里的气氛还有些僵硬。谢亦明是话少的人，可两人之前在宿舍中独处时，都不会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更离谱的是,他无论和哪个人闲聊,另外两人总是会安静地看过来。让向来不太在意他人视线的薛砚舟都有些坐立难安。 “我，我先去洗澡了。” 薛砚舟索性起身，找了个借口躲进浴室。 宿舍的浴室在走廊尽头，公共浴室,热水从晚上十点供应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这层楼仅有一间宿舍有人入住，相当于宿舍配备的浴室。 薛砚舟拿着衣服和洗脸盆,走进浴室。 外面是洗漱的地方,一圈水池,水池前是一圈镜子,正对着入口的地方则是窗户。 往里走是带隔间的厕所,最里面则是浴室。 浴室也是一间一间隔开来,还算是干净整洁,只是光线不太好。好几盏灯都已经坏掉，让整个浴室变得有些阴森。 薛砚舟停下来，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如果这个时候,跑回宿舍去说自己害怕不敢洗澡，总觉得不太合适。据谢亦明所说，七楼很安全。 其他楼层的红校服学生，禁止进入七楼。 想到这里，薛砚舟倒是放心下来，开始脱衣服。 才把校服外套脱下，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吱呀—— 浴室隔间的木门，合页有些生锈，除了谢亦明常用的那个隔间，其他门打开时都会有这种动静。 是风吹开的吗？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回头，却发现后面的窗户都紧紧关着，又哪里会有 风。 那门，是怎么开的。 他手指冰凉，攥着刚刚脱下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为时已晚。 不远处，白炽灯坏掉的那一排隔间处，亮起蓝绿蓝绿的一点火光。火光还在跳动着，慢悠悠地飘过来。 这绝对不是幻觉。 薛砚舟背脊发凉，脑子却还很清楚，眨眼间就规划出几条逃跑的方案。然而，还来不及实施，他就听那团鬼火说话了。 “是我。” 声音有那么点熟悉，不久之前听过。 薛砚舟犹豫着问：“你是……仇慎？” 阴影中的人走了出来，果然是仇慎。只是他半边脸上又戴上了白骨面具，面具中骷髅眼眶中跳动着蓝绿色的鬼火。 “嗯，你害怕？”仇慎似乎有些不解，问了一句。 当然害怕了。在浴室这种光线不好的地方，忽然飘过来一团鬼火，谁能不害怕呢？ 薛砚舟没说话，见仇慎上前一步，想起之前秦止说这人很危险，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仇慎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有些小心翼翼：“怎么了？” 薛砚舟：“就，那个面具，有点吓人。” 他当然是随便找个借口，看清楚鬼火来自面具之后，所有恐惧便一扫而空。 仇慎：“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个面具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一边说着，他抬手试图把面具取下来，然而，面具却似乎是完全长在他的脸上。 岿然不动。 怎么回事？薛砚舟有些疑惑，刚才明明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把面具拿了下来。 他心中又生出警惕来：“没事，看来不像是危险的东西，你怎么会在这里？” 仇慎：“我，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就跟着你离开的方向过来了。” 他犹豫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本来想去找你，可是有几个很危险的人跟你在一起，我怕他们发现我，就躲起来了。” 危险的人？是指秦止他们吗？ 薛砚舟愈发疑惑起来。只是，相较于忽然出现的古怪外界人，他自然更相信熟悉的人。 不过，他也不准备举报这个外界 人。 巍嵬县很古怪，所谓的“外界人”也很古怪。那些外界人留下的东西，会被莫名其妙的篡改。 “母亲”留下的日记，已经算是意外收获。薛砚舟推测，在巍嵬县的其他的地方，是不可能找到和外界有关的信息的。 前段时间，第一医院宣传的新型传染病，应该也同外界有关。 那么，眼前的仇慎，是他如今唯一能了解外界的途径。 “你是怎么来巍嵬县的？”薛砚舟问。 仇慎沉默片刻，眼中蓝色鬼火微微跳动：“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你。” “……” 得，这人大概是在棺材里躺太久了，已经差不多要忘记自己是外界人了。 “你从哪里来的？” 仇慎：“外面，我不是这里的人。” 看来，仇慎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被篡改，不像“母亲”，已经完完全全认为自己是巍嵬县人。 薛砚舟仔细回想日记中的内容，“母亲”似乎是在李叔肉联厂工作之后，才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巍嵬县当地人。 说不定，还能问出什么东西。 “那你来巍嵬县干什么？旅游吗？” 旅游是外界人能合法进入巍嵬县的唯一途径，要经过旅游局的审批，并且只能去固定的旅游线路，不允许私自乱走。 仇慎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东西的。” 果然，这是一个擅自闯入的外界人，今夜的戒严令，说不定还和他有关。 “那你有同伴吗？”薛砚舟说，“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们呀。” “没有，我没有同伴，跟着你，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薛砚舟心中拒绝，脸上却还是挂着亲切的笑容：“可我只是个学生，不太方便呢，对了，你是来找什么的？” 这个问题，却让仇慎有些为难，许久都没有给出答案。 “啊……”薛砚舟垂下眼睛，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不可以跟我说吗？也对，我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戒心也是应该……” “不是，我是来找眼睛的。” 还没等薛砚舟说完，仇慎就急声打 断，“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不能确认眼睛是什么东西，并不是不信任你。” 薛砚舟轻轻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小舟？” 走廊那边传来谢亦明的声音。 薛砚舟对仇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离开，这才走了出去。从这两天的经历得出结论，谢亦明是个话少人狠的角色。 万一一言不合跟仇慎打起来了，麻烦。 仇慎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眨眼间浴室就只剩下了薛砚舟一人。 几秒后，谢亦明也走了进来。他看见站在门口的薛砚舟，微微一愣：“怎么了？” 薛砚舟毫不心虚，张口就来：“我有点怕，这里面黑乎乎的没灯。” “嗯。”谢亦明应了一声，然后走进来靠在一旁的墙上。 “？”薛砚舟一脸不解，“这是？” “你洗，我等你。” “……” 行吧。自己扯的谎，自己承受后果。 薛砚舟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压力的脱下了贴身的白色t恤。正准备弯腰脱裤子的时候，他忽然听谢亦明说了一句。 “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他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薛砚舟虽然不是真的害怕，可心中很是迷惑不解。 大家都是男的，谢亦明在避嫌什么？ *** 戒严第一天。 生活极其枯燥无聊。 宿舍里剩下了他、谢亦明和顾远洲三人，秦止一大早就接到通知上班去了。 三个高中生在宿舍中，除了看书做题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薛砚舟刚做完一张卷子，伸了个懒腰，决定到阳台上透透气。此时，外面一片寂静。 耳边是风吹过槐树时，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宿舍的地势很高，从阳台可以俯瞰大半个巍嵬县县城。往日里繁华的街道空无一人，整座城市看起来像是一座鬼城。 视线所及之处，最为显眼的是广播电视大楼，顶上的电视塔依旧闪着红色的光。 天气不太好，云层很厚。 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压了下来，一副即将要下暴雨的样子。但这场雨，却一直没有下下来，只让人心底觉得莫名压抑。 整个县城，都灰蒙蒙的，让远处的红色眼睛变得愈发明显。 薛砚舟盯着红色眼睛，有些出神。 眼睛到底是什么？ 顾远洲说眼睛在监视着整个巍嵬县的市民，仇慎说他是来找眼睛的。 而薛砚舟自己，梦中始终会看到红色的眼睛。 昨晚，他又做梦了。内容依旧是灰色雾气和红色眼睛，枯燥乏味得很，只是太过真实，真实到薛砚舟起来后很久都无法从那种情绪中解脱。 “小舟，你在想什么？”顾远洲问。 他转头，看着侧身靠在栏杆上，穿着白色衬衣显得如青竹般少年。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和谢亦明都开始叫自己小舟。 明明是才认识没几天的同学，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饿。”薛砚舟叹气，“可我不太想吃李叔肉联厂提供的盒饭。” 早上和中午送过来的几份盒饭，都整整齐齐地堆在靠门口的桌子上，没人动过。 顾远洲伸手过来，“这个给你吃。”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修长有力如同艺术品。虚虚拢着的手指打开后，掌心是一粒白色的糖果。 薛砚舟：“糖？这个又填不了肚子。” 顾远洲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神秘：“不是糖，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听对方这么说，薛砚舟倒是被勾起十足的好奇心，他拿过白色糖果，塞到嘴里。 一股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扩散，随后化作一股热流落入喉咙。短短几秒钟，腹中饥饿的感觉完全消失。 “这是什么？”薛砚舟问，“好神奇啊。” 顾远洲：“不知道，我刚刚听到你肚子响了几声，心里有些着急，然后这个东西就出现在我的手中。”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瓶子，递给薛砚舟。 瓶身透明，里面都是这样的白色糖果，外面的简易标签上写着三个字：营养丸。 营养丸？不知为何，看到这瓶糖果的时候，薛砚舟想起了在家里书房发现的那个透明盒子。 透明盒子，是来自外界的东西。 他微微眯眼， 看向远处的红色眼睛。 身后，又有人走了出来。 “小舟，你在看什么。” 薛砚舟：“晚上我想出去看看，在宿舍里太无聊了。” 顾远洲：“戒严令模式下，广播塔一旦发现违反宵禁的市民，会立刻响起警报，很危险。” 这样啊。 薛砚舟盯着远处的广播塔，忽然转身：“要不，我们把广播塔炸了吧？” 谢亦明恰好推门出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炸了？”顾远洲微微皱眉，正准备说这样太冒险。然而，他看见薛砚舟满眼期待，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一句。 “可以，怎么炸？” 的确，对于三个高中生来说，要把广播塔炸了是个难题。这个提议听起来还有些像小学生闹脾气不想上学，赌气时说的话。 薛砚舟是认真的。 在事情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采用暴力搅乱局面，或许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他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很有道理。 只是，如何实施这个疯狂的计划，是个问题。 就在薛砚舟一筹莫展的时候，宿舍门打开了。 穿着一身白色制服的秦止出现在门外，他衣着整齐，但身上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之气。 “秦止哥。下班了？” “嗯，今天宿舍没有什么异样吗？”秦止问了一句，随后转身，关门。 在他转过去的时候，薛砚舟看到对方后颈上有一抹血红。 “你受伤了？” 秦止摇头：“没有。” 薛砚舟：“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血？”秦止面带疑惑，抬手在薛砚舟指着的地方一抹，“这个，不是我的血，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 秦止有些担心吓到薛砚舟，却不知道他心里单纯的邻家弟弟正计划着要炸掉广播塔。 薛砚舟微微眯眼，心下了然。 那是外界人的血，秦止的工作内容，果然是清理入侵者。这样的话，那道白影能做到的事情，秦止应该也行。 他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秦止哥 ，我想把广播塔炸了，你帮我好不好？” “什么？”秦止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炸广播塔？” “嗯。”薛砚舟点头，“关在宿舍里太无聊了，我晚上想出去玩。可是顾远洲说广播塔会监控每一个市民的举动，那索性就把它炸了好了。” 听起来合理但有病的提议。 秦止却只是微微皱眉：“现在外面不太安全，晚上出门不好。” 他反对的，并非是炸掉广播塔，而是晚上出门玩。 “你不是说，只要不早恋，干什么都行吗？”薛砚舟颇有一副恃宠而骄的意味。 然而，这句话才出口，秦止还没反应，倒是谢亦明说了一句。 “不用求他，我帮你。” 秦止这才意识到宿舍内还有另两个人的存在，脸色一黑，也顾不上什么违规不违规，安全不安全的问题。 他一口答应下来：“好，你等我回来，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他连手上的外套都没放下，果断出门。 秦止的行动力很强。在入夜不久之后，他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这是我们工作时用的清理道具。” 秦止解释一句，随后打开手提箱。 手提箱中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小型烟花，上面印着一行字。 [万事如意，阖家团圆——巍嵬县烟花厂制作］ 烟花的使用方法很简单，找到恰当的位置，点燃引信，随后就能把目标物炸得灰飞烟灭。 薛砚舟盯着烟花看了片刻，想起那天的白影。他抬头，问：“秦止哥，你们的工作内容，包括清理巍嵬县市民吗？” 秦止微微一愣：“工作守则中的规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入侵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巍嵬县，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薛砚舟愈发迷茫起来。希望在晚上炸掉了广播塔之后，他能从中得到答案。 约莫十二点的时候，四人顺利到达了广播大楼。有秦止的特殊身份作为掩护，他们甚至不需偷偷摸摸的出门。 只要坐上四号公交车，就能前往广播大楼。 到了大楼门口，如何上去又是新的问题。 谢亦明倒是干脆，背对薛砚舟，说：“上来。” 薛砚舟还没动，就见秦止抬手，拦了一下：“我带你上去。” “啊？” 也是。那天晚上，秦止似乎也有一手飞檐走壁的绝活。 谢亦明转身，皱眉道：“与你无关。”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剑拔弩张起来，眼见着就要打起来。现在可不是打架时候，薛砚舟知道秦止为何如此针对谢亦明。 因为前天晚上，他那句胡说八道的“约会”。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要自作聪明了。 顾远洲恰到好地低声问了句：“要不，我带你上去？” 对于薛砚舟来说，这简直就是及时雨。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麻烦你了。” 直到趴在顾远洲背上，被带着腾空而起时，薛砚舟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也会飞檐走壁？” 顾远洲的声音，依旧温和：“我也不清楚，像是一种本能。” “本能，又是本能，为什么我就没这种本能。”薛砚舟小声抱怨。 顾远洲轻轻笑了一声，道：“不要紧，回去后，我研究一下，把动作要领拆解出来，教你可好？” “好。” 学霸就是学霸，不仅自己擅于学，还擅于教人。薛砚舟觉得顾远洲这人，相处起来真的是很愉快。 几分钟后，两人在广播大楼的顶层翩然落下。随即，秦止和谢亦明也跟了上来。 薛砚舟仔细看了看，两人身上都没伤口，手上也没有武器，看来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顾远洲：“你们到了，现在开始吧，小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知为何，秦止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只是此时薛砚舟也顾不上太多，全副心神都被接下来刺激的场面引开。炸掉广播塔，毁掉那只红色的眼睛，是不是能带给他意外的惊喜。 巍嵬县的种种诡异，让他如同被重重蛛网裹缠其中，心中满是压抑。 四人分别拿了一个烟花，安放于电视塔的四个脚附近。 秦止倒数：“三、二、……。” 滴滴滴—— 忽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头顶 泛着红色光芒的电视塔，猛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他们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大楼顶上忽然起了雾。 雾气出现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覆盖了在场几人。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灰蒙蒙的雾气顺着毛孔侵入身体之中，让人意识都变得麻木起来。 薛砚舟看不见其他三人，灰色雾气也让他变得有些意识不清。 但他不准备放弃，这座诡异的电视塔，是一定要炸掉的。 “点火！”薛砚舟喊了一句，随后直接点燃引线。 嘶—— 引线的声音同时在几个方向响起，然后在一片混乱之中，薛砚舟被人一把抱起，向着远处逃去。 整个巍嵬县，都笼罩在忽然出现的雾气之中，薛砚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急速掠过的风声。 直到身后响起沉闷的巨响，抱着他的人才停了下来。 “安全了，秦止哥。” “嗯。” 秦止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广播大楼的方向。 远处的灰色雾气中，有一团被红色火焰包裹的建筑，应当就是被炸塌的广播塔。 然而，诡异的是，火焰没燃烧多久，却如同被橡皮擦擦除那样，突兀地消失了。 灰色雾气，也消失得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薛砚舟能清楚的看见，广播大楼的楼顶，光秃秃的一片，似乎从来没有广播塔的存在。 这个巍嵬县烟花厂出产的清理道具，未免太过诡异。 “秦……”薛砚舟正想让秦止放他下来，却觉得胸口微微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止低头，问：“怎么了？” 薛砚舟下意识捂住胸口，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对，连忙开口道：“没有，我，我有点害怕，腿软，要不秦止哥你送我回去？” “好。”秦止不疑有他，抱着薛砚舟向着宿舍方向而去。 薛砚舟却悄悄低头，在秦止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拉开衣领看了一眼。 在他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吊坠。 一个没有五官，诡异的木头娃娃吊坠。！ 第72章 巍嵬县 回到宿舍的时候,谢亦明和顾远洲已经回来，正在阳台上等着。 薛砚舟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我去洗澡。” 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去问这两人是怎么回来的了,只觉得突然出现的木头娃娃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洗澡？”秦止问了一句。 “嗯。刚才出去一趟，身上都是汗,不舒服。”薛砚舟解释一句，收拾好衣服匆匆离开。 进入浴室之后,薛砚舟直接走进最干净的那个隔间。 脱下上衣后,他发现左边胸口果然出现了一道道红色的线条。线条呈螺旋状排布，构成一只眼睛的模样。 形状和之前广播塔上灯光的形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眼睛颜色不深,图案并不明显，看起来却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那个没有五官的木头娃娃。娃娃的做工很粗糙，像是小孩子做的手工。 他握住娃娃，却觉得入手的时候,阴冷的气息刺破皮肤进入体内。这种感觉和那阵凭空出现的灰色雾气一样，让人从心底生出些不安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薛砚舟想了想，一把拽下木头娃娃，随手往后面的隔间一扔。 过了几秒,他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反而是颈间微微一重。低头看去，果然是木头娃娃又回来了。 如此诡异的现象,薛砚舟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仿佛曾经也经历过。 他叹了口气。 没想到,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你在烦恼什么吗？” “……” 薛砚舟抖了一下。 巍嵬县第一中学学生守则。 第十四条：学生在上厕所的时候，如果听到隔壁有人说话，请不要理会,那不是你的同学。当然，也不要好奇对方的身份，请尽快离开。 他如今是在学校宿舍的浴室，应当也在规则的管辖范围内。 可是，薛砚舟不准备遵守规则，干脆利落地一把拉开隔间的门。 一点幽蓝火焰，半边白骨面具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薛砚舟却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自己藏入黑暗之中。他并非是害怕，而是想起之前仇 慎说过的话。 仇慎来到巍嵬县的目的，是寻找眼睛。 而现在，眼睛偏偏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不确定仇慎会不会凶残地把心口的眼睛直接挖出来。 仇慎是个危险人物。 尽管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但他整个人透露着一种似生命如无物的疯狂气息。 薛砚舟相信自己的本能，而本能的警告让他心底的危机感愈发严重。 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脱身。求救肯定来不及，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如果此时，手中能有一把冷兵器就好。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薛砚舟便觉得心口那阵阴冷的气息，顺着手臂到了掌心。随即，掌心微微一凉，出现了某样东西。 从形状判断，是刀柄？ 薛砚舟手依旧在身后，默默捏紧刀柄。 或许是这十几秒的沉默，让仇慎看出些端倪。 他又问：“你在害怕我？” 薛砚舟摇头：“没有，我是想起我们学校的规则。” 他把规则讲了一遍，随后又问：“你这一天以来，都躲在宿舍里吗？” 仇慎摇头：“没有，我……在找眼睛，没有找到，又想来看看你，就忽然出现在这里了。”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还有些没条理，感觉像是失忆后遗症。 薛砚舟：“你，肚子饿吗？” 仇慎：“肚子饿？饿是什么感觉？” 说话间，那半边白骨面具里的蓝色鬼火还跳动了几下。 看来，这个人是不需要进食的。 薛砚舟又问：“那你找到眼睛了吗？” “我觉得，眼睛就在这里。” 这句话，让薛砚舟背脊发凉，下意识捏紧手中忽然出现的匕首。他的反应，似乎引起了仇慎的注意。 “你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随着仇慎的问话，浴室的灯跳动几下，之后全部熄灭。 浴室之中陷入一片黑暗，薛砚舟下意识往后一退，背部已经贴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然后，似乎有人靠近，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反应却极快。 薛砚舟一侧 身，躲过伸过来的手，手心的匕首已经出鞘，顺势扎了过去。 这只是虚晃一招，只等仇慎躲开这一刀，他便可以从让出的缝隙闪身而出。 噗呲—— 一声轻微的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仇慎居然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 浴室内没有任何光源，仅仅有仇慎眼中跳动的幽蓝火焰，带着微弱的光，照亮彼此的脸。 薛砚舟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从仇慎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下移。匕首插在仇慎锁骨靠下的位置，没有出血。 明明刀刃已经完全刺入，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仇慎到底是不是人…… 薛砚舟握着刀柄，轻声问了句：“你刚刚怎么不躲？我只是想吓退你。” 仇慎：“你是在害怕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中还透露出几分失落来，似乎刺在身上的匕首还比不上这句话让他难受。 “因为……” 话未说完，薛砚舟就看见仇慎垂眼看了看了过来。 此时，灯光又恰好亮了起来。 他心口处的红色眼睛，完全暴露在仇慎的视线中。 被发现了。 仇慎怔怔看着那只红色的眼睛许久，说了一句：“原来，眼睛在你身上。” 然而，他抬手，轻轻捏住了薛砚舟的手腕。 明明是很轻的力道，薛砚舟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慎，一点一点将匕首抽了出来。 依旧是没有血渍。 只有衣服上那个破损的缺口，表示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幻觉。 薛砚舟屏住呼吸，对上仇慎的眼睛，问：“然后呢？” 白骨面具中的鬼火，剧烈跳动着，仇慎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手很冷，冷得如同是那阵诡异的灰色武器。 薛砚舟控制不住抖了一下，惊醒了恍惚中的仇慎。 仇慎又问：“你在怕我？” “不是，有点冷。” 仇慎忽然笑了，说：“眼睛很好看，我很想要，可是……似乎在你身上会更好看。”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仇慎却没有看向薛砚舟心口那只红色的螺旋状眼睛，而是直直盯着薛砚舟的眼睛。 “小舟。” 外面传来秦止的声音，薛砚舟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他就看见仇慎变得越来越模糊，之后竟然像是整个人融入了雾气之中。 仇慎消失的瞬间，秦止走了进来。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薛砚舟低头，看着掌心。那把匕首在拔丨出来的瞬间，也化作一道灰色雾气消失。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头疼，情绪不稳定。 一抬头，看到秦止的时候，薛砚舟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就抱了上去。 “秦止哥，刚刚浴室的灯忽然没了，好吓人啊，呜……” 秦止整个人都僵硬了。虽说小时候经常能看到薛砚舟哭唧唧的样子，可是近几年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没事，或许是跳闸了，有我在，不用怕。” 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薛砚舟的背，却在接触的瞬间又抬起了手。刚刚情况紧急，秦止根本没意识到，薛砚舟只穿了条运动裤。 薛砚舟从小皮肤就很白，现在也是如此，肌肤如和田玉般莹润。他手心碰触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心跳很快。 “秦止哥？”薛砚舟也察觉出了异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秦止轻柔又坚定地推开。 “我穿着制服，不要刮伤你的脸了。” 秦止解释道：“刚才我接到通知，要回去加班，过来跟你说一声。” 薛砚舟这才稍微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注意到秦止穿上了白色的制服。 制服上有不少金属装饰，怪不得对方说担心刮伤他。 “哦。” “那我先走了。” 薛砚舟点头：“嗯。” 秦止转身离开。 离开浴室后，他却在洗漱间停了下来。 秦止走过去，打开水龙头，直接弯腰从头顶开始冲。半分钟后，他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怎么会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起了反应。 刚刚如果没有及时把薛砚舟推 开，这种可耻的反应估计会暴露无遗。 “……” 秦止脑中，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皱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粗暴地扯开制服领带和衬衫纽扣后，秦止觉得更加烦躁，心乱如麻。 不行，不能这样。如果被小舟知道的话，大概会觉得他是个禽兽，再也不愿意靠近半分了。 秦止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然后一颗一颗扣上纽扣，直到将微微滚动的喉结遮掩起来。 打理好一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浴室中的薛砚舟倒是不知道外面秦止的纠结，他正在盯着掌心的一个东西发呆。 那是一串木头珠子，在秦止离开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他手里。握着这串珠子的瞬间，薛砚舟的头不痛了。 他的理智慢慢恢复，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悔。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羞耻了，他长大后就没这么哭唧唧过了。 离谱，实在是太离谱了。 薛砚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把奇特的匕首凭空出现在自己手心的时候，他会变得完全不像是自己。 怪不得，刚才秦止的表情那么僵硬，估计是被他吓到了。 发了片刻呆之后，薛砚舟总算是收拾好情绪，开始洗澡。 *** 第二天一早，巍嵬县的戒严令就被解除了。 而秦止一夜未回，似乎在忙于工作。 薛砚舟三人，再次坐在了教室里上课，前两天的戒严令仿佛是一场幻梦。 早读之后，走进教室的却不是语文老师，而是班主任。 可黑板上写着的明明是语文课，全班同学愣住了。如果是体育课被占还算是可以理解的话，语文课怎么也会被占？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道：“学校刚刚接到治安管理部门和第一医院的联合通知，因外界人带来了不明病毒，会导致巍嵬县市民出现心理疾病，这种心理疾病，具有传染性。” “为了保证本县居民的安居乐业，第一医院特殊心理现象研究中心编写了相关问卷，向全体居民发放，现在，我们开始填写。顾远洲，来，把问卷发一下。” 每份问卷都有厚厚的一叠，看起来没两个小 时都填不完，怪不得语文课临时取消。 薛砚舟随意翻了翻，只看了几眼，就觉得问题有些不对劲。 前面的题目，大多出自巍嵬县县志。全体巍嵬县居民从小就开始背诵县志，要回答出来轻而易举。 但后面几页，问题却变得奇怪起来。 [你一天吃几个李叔肉包？］ [请描述李叔肉包的香味。］ [x月x日，你有没有吃早餐？］ [x月x日中午，你是否将学校的饭菜倒进了垃圾桶？］ …… 薛砚舟越看越觉得浑身冰凉，上面的内容，分明是这几天他做过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 [x月x日晚上，你是否获得了眼睛？］ 这份心理问卷，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眼睛根本没有毁掉，而是隐藏在灰色雾气中监视着他？晚上的梦境，并非是梦，而是现实？ 薛砚舟小心翼翼地抬头，惊喜地发现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打盹，似乎并不在意下面的学生会不会看其他人问卷。 见状，他侧了侧身体，探头去看隔壁顾远洲的问卷。 顾远洲正襟危坐，完全是一副好学生考试的模样。然而，薛砚舟只是一动，他就配合着放下左手，又把试卷推了过来。 动作之熟练，仿佛两人这般配合了无数次。 角度正好，薛砚舟很轻松地看见了顾远洲问卷上的内容。 一片空白。 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刚才顾远洲分明一直在写问卷。如果不是他们的问题，那必然是问卷的问题。 薛砚舟垂下眼睛，心中大概有了个推测。 问卷有问题，或许是能欺骗他的眼睛，这样的话，不能直接回答那些问题。 他也不能乱写，因为问卷拿到手上的时候，的确是有字迹的。 只是问卷在发到薛砚舟手上后，被不知名的力量篡改了。 他必须知道真实的问题，才能答题。 薛砚舟记得，曾经有同学被第一医院，判断为罹患心理疾病，送往精神病分院进行治疗，至今没有回到学校。 他此时看到的问题，明显是不正常的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送去精神病分院。 薛砚舟思考片刻，想起了“母亲”的遗物——透明盒子。 她的日记，在透明盒子中得以保存原貌，那便证明盒子可以隔绝巍嵬县中诡异的力量。 他抬头，确认班主任还在打瞌睡之后，便从书包中抽出透明盒子。 果然，问卷放进去之后，最后几页的试题，也变成县志中的内容。 答题完之后，薛砚舟正想把透明盒子分享给顾远洲或是谢亦明，却见他俩一个表情笃定，另一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觉。 看来，他们并不因为这份问卷苦恼。 而此时，班主任也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好了，时间到，收卷。” 仅仅是填写一份心理问卷，上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等到人都走到差不多了，薛砚舟才低声问：“刚刚你们的问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班主任三令五申，表示在填写完问卷之后，不允许讨论问卷内容。但模糊地问一问，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顾远洲点头：“嗯，是不对劲。” “那你们怎么答的？” 顾远洲笑了一下：“从前面的内容推断，就能分析出后面是什么题目了，照常答就是了。” 应该说，不愧是特优生顾远洲吗？不管是什么内容的考试，都能如此得心应手。 薛砚舟又看向谢亦明：“那你呢？” 谢亦明：“乱答。” “……”薛砚舟沉默片刻，“乱答被判定为感染了心理病症被送进医院怎么办？” “拆了。” 行吧。 以谢亦明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即便是被关进了医院，也是能通过非常规方法跑出来的。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还不去食堂！” 门外忽然响起的班主任声音，差点没把薛砚舟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顾远洲安抚地拍了拍他，起身说道：“老师，我们都不太饿，就不准备过去吃了。” 即便是听到顾远洲的回答，班主任眉头松了下来，语气却依旧严厉：“不行，今天接到的最新通知，学生 必须去食堂吃饭。” 顾远洲：“老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原因？” 班主任对好学生，总是特别有耐心。他答道：“是这样的，经第一医院的研究，李叔肉联厂出产的产品，对外界人传播的心理病毒有奇效，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快去吧。” 看来，不去食堂是不行了。 三人起身，在班主任灼灼视线之下，走出了教室。 直到转过走廊，开始下楼梯的时候，薛砚舟才皱眉问：“怎么办？” 顾远洲：“像之前那样，把饭倒掉就是。” “是。” 说来也是，倒掉就好。 薛砚舟转身看了看，没有发现班主任的身影，这才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心理病症和李叔肉联厂脱不了关系。” “之前，我在家里发现了母亲的日记，她……是个外界人。” 谢亦明抬眼，看了过来，问：“你的父亲呢？” 薛砚舟：“我不知道，这段记忆很诡异，我只记得我有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却想不起来他的长相，也想不起来任何我们相处的片段。” “我的母亲，最后一次出现，说她要去第一医院看病。”谢亦明说，“她说，她违反规则之后，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薛砚舟：“所以你才会在晚上出去？” “是，违反规则，能看到真相。” 谢亦明似乎比他们都要更早发现巍嵬县的不对劲，这才会有那些特立独行的举动。 这一说法，再次佐证了听力测试时，入侵的神秘声音所说：“遵守规则，会被巍嵬县同化。” 从“母亲”的下场看来，被巍嵬县同化之后，最后的归宿都是…… 李叔肉联厂？ “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去李叔肉联厂看看。” 顾远洲：“李叔肉联厂，是涉密单位，据说为了保护里面的商业秘密，门口常年有保安巡逻值班，想要进去的话不简单。” “把围墙炸掉行不行？”薛砚舟问。 顾远洲有些哭笑不得，说：“不是每次采用暴力都有用的，我们根本就无法靠近李叔肉联厂。” 谢亦 明却忽然停了下来。 薛砚舟只以为对方有什么办法，满怀期待的看了过去：“你有办法？” 谢亦明却眉头微皱，说了一个数字：“十二。” 十二？ 薛砚舟下意识低头看去，脚下却还有一级楼梯。所以，这是出现了第十三级楼梯？ [第一中学学生守则下楼梯时请数楼梯，楼梯只有十二级，如果出现第十三级楼梯，请回去重数。］ “回去吧。”顾远洲道。 三人掉头回去，再次数了一遍楼梯，依旧是十三。 与此同时，楼道上的灯光也暗了下来。 薛砚舟站在第十二级楼梯上，皱眉：“反正都违反不知多少次规则了，再加一次也无所谓。” 见顾远洲和谢亦明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便一脚踩在了第十三级楼梯上。 无事发生，连昏暗下去的楼道灯光都再次亮了起来。 这条规则，违反了也没有影响？ “先往下走吧。”顾远洲说。 三人继续往下走，每一层楼梯，都变成了十三级。 走着走着，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楼梯，似乎没有尽头。 明明平日里几分钟就能走完的楼梯，现在起码五分钟过去，依旧没有走到出口。 巍嵬县一中建成的时间太久，楼梯转角处贴着的楼层早已掉落殆尽。学生们向来也不在意，反正数着楼梯就能知道自己在哪一层。 薛砚舟：“我们现在，是在那一层？” “从时间算的话，应该在负三层了。” 顾远洲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学校的教学楼又哪来的负三层。 楼道的灯光，更加昏暗了。 明明此时应该是中午，却没有一丝光亮，下方黑乎乎一片，如同无底深渊。 往上，还是往下？ 薛砚舟有些犹豫。 然而，他犹豫的时间不到三秒，头顶就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很重，一下又一下，节奏几乎是一模一样。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仿佛直接在耳边响起，让人脑海中也忍不住跟着回响起同样的声音。 “怎么办？” 薛砚舟下意识转头去看身后的两人，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那人神情麻木，见薛砚舟看过来，扯动着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人，分明就是在不久之前消失的体育老师。！ 第73章 巍嵬县 186号寂灭公寓,公共区域。 小飞坐在资料区，手里拿着游戏机疯□□作。 距离培训中心被不明灵异入侵已经过去三天，笼罩在培训中心的灰色雾气始终没有散去。 他仅在第一天的时候联系上了薛砚舟。 当时,薛砚舟的情况不太对劲，语气中满是陌生。 之后,总部相关人员对这段通话进行分析得出结论,这个灵异可能会影响认知，导致进入的人忘记之前的记忆。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处置人的能力，来自于对自身的认知。当他们的认知被影响,灌输了另一段陌生的记忆，天赋能力也会相应地被封印。 也就是说,三位队长在这个诡异的副本中,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小飞被分配前往寂灭公寓收集资料，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睡觉了,一直在监控数据。 这三天倒也不是毫无成果,根据数据分析，副本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完全不同,而且还分了几个层面。 这是一个超大型副本,以此为线索,小飞在主神的副本库中找到了最有可能的副本。 0-巍嵬县（地狱）。 开场动画极其诡异，人类在挣扎,四处皆是厉鬼，被追杀的人闯入一处洞穴，沿着向前走了许久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眼前的是如同桃花源般的地方，市民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完全不用为外界的厉鬼横行而苦恼。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巍嵬县，他们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后面是几段电视访谈。 从外面进入巍嵬县的人，脸上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似乎是为了保护隐私，被采访人的眼睛上打上了黑色的马赛克。 本该温馨的画面，因为马赛克的存在变得无比诡异。 [我已经在巍嵬县定居了，县里的李叔肉联厂接纳了我们。李叔肉联厂待遇很好，包吃包住，让我们融入巍嵬县，我很幸福，我很满足，大家都来巍嵬县滋啦——定居——滋啦吧：）］ 最后，几个红色的大字跳了出来。 [巍嵬县——你我的幸福家园］ 看完cg动 画之后，小飞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愈发觉得这个副本不简单。 从现有信息可以推测，副本应该是分了两层，外部和内部。他除了联络三位队长和薛砚舟外，也联络上了其他学员。 其他学员受到的干扰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在厉鬼横行的外层。经过教官和学员们的探索，确认外界没有灵异源头，也就是说，无法处置灵异入侵。 只有突破进入内层，才能处理这场灵异事件。 在内层的三位队长已经无法联络，且被影响了认知。 于是，经过总部研究，决定让学员尽量进入第二层，唤醒三位队长，找到灵异源头，解决灵异入侵。 小飞叹了口气，心想还好薛砚舟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有他在的话，起码唤醒谢队是不成问题的。 除了这些，还有更麻烦的问题。 他扒了扒头发，绝望地看见掌心出现几缕秀发，仰天长叹：“天啊，我只是个辅助系啊，这是要英年早秃啊。” “嚯，小飞，你这是怎么了？” 环佩叮当，伴随着金属饰品相互敲击的声音走进来的正是第四区的队长师灵。 “师队！”小飞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怎么样怎么样？” 师灵在沙发坐下，指尖一只金色飞虫正在扇动翅膀。那金色飞虫长得圆滚滚的，颇为可爱。 只是翅膀扇动间，隐约出现一张鬼脸，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陈冬树已经跑了，不过脸留下来了。从那张脸上，我得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师灵的蛊虫可以获得尸体的记忆。即便是陈冬树留下的不是真正的尸体，她依旧得到了些有意思的片段。 “什么什么？” 师灵：“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小飞：“师队，看在我发际线后移的份上，你就别卖关子了。” 师灵挑眉一笑：“坏消息是仇慎的确进去了。好消息呢，就是他大概也是被同化，陈冬树和他联系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这怎么会？”小飞目瞪口呆，“这次不是他们搞的鬼吗？还能连自己一起卖了？” “陈冬树的记忆给出的信息是，仇慎在进入第二层的时候，面具被取下来过。大概是没了面具的保护，被灵异污染，导致他也被影响了认知。” 这句话说出来，小飞更加惊讶了。 “怎么可能？仇慎的面具不是连他自己都取不下来的吗？” 作为老对手，他们对仇慎的了解也十分深入。 特别是关于仇慎能力具象化的那个白骨面具，小飞曾经做过全方位的调研。白骨面具来源于仇慎的执念，任何人都无法取下。 师灵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谢谢师队，师队再见。” 小飞目送师灵离开，倒回沙发上，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希望……小舟顺利找到三位队长吧。” *** 薛砚舟此时的确不太顺利。 他站在台阶上，整个人都僵硬了。 即使是眼前的体育老师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可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实在是太过渗人。 怎么办怎么办？ 薛砚舟浑身冰凉，大脑却在急速运转。 几秒钟之前，他还在和顾远洲谢亦明对话，转头的工夫，那两人就消失不见。 薛砚舟能确定，从心理测验到刚才经历的事情都是真实的，顾远洲和谢亦明的存在也是真实的。 那，眼前的是幻觉？ 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得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 不对。 脚步声消失了？ 刚刚还“咚咚咚”，如同在耳边响起的脚步声消失无踪。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笑容诡异的体育老师，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上楼的同时，头顶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咚—— 这是？薛砚舟又往后退了一级楼梯。 咚—— 果然，在他试图上楼的同时，楼梯上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也在往下走。他停下来，不知名的存在也停了下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吗？ 薛砚舟苦中作乐，惨笑一声。他不敢再动， 而是挨着扶手边，小心翼翼地去看上面。 从这个角度，他已经可以看到不知名存在部分身体。 是人。 缝隙中出现是一双鞋，球鞋。 楼道的光线太过昏暗，薛砚舟只能看清楚那人小腿的位置，在往上，就笼罩在黑暗之中。 看着看着，薛砚舟觉察出些不对来。 这双鞋，还有裤腿，怎么有些眼熟。 他在哪里看过？ 薛砚舟慢慢低头，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诡异笑着的体育老师身上。 体育老师的笑容太过抢眼，让人永远只会聚焦到他那张僵硬青白的脸上。然而，随着视线下移，薛砚舟愈发僵硬。 这裤子，这球鞋，分明就和头顶下来的不知名人士一模一样。不是巧合，不是同款，因为球鞋磨损的地方也如出一辙。 头顶下来的人，也是体育老师。 薛砚舟从来没这么不想见体育老师过，以往的求学生涯中，他最盼望见到的就是体育老师的身影。 没想到，在这么个诡异的楼梯间，倒是让他看体育老师看了个够。 这种福气，我一点都不想要啊。 薛砚舟愁眉苦脸，上下两难。 他犹豫片刻，又向下走了一步。 果然，站在下方的体育老师，向上走了一级。 咚—— 同样的诡异脚步声响起。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球鞋，水泥楼梯，却能发出这种皮鞋踩在木楼梯上的声音。 不能走楼梯的话…… 薛砚舟握紧扶手，转身就跳了上去。 来自童年的游戏，居然在这个时候有奇效。他顺着楼梯扶手一滑而下，跳出了两位体育老师的包围圈。 然而，往下滑，却在每一层的转角处，都站着一个体育老师。 他们脸上，挂着同样的幸福而诡异的笑容。 好在，体育老师们只注视着楼梯，并不关心从扶手上滑下来的薛砚舟。这让薛砚舟的心理压力减轻不少。 楼梯没有尽头，扶手也没有尽头。 薛砚舟不知道自己滑了多久，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扶手到底了。 眼前，是一堵墙，墙上贴着一副对联。 明明没有门，却煞有其事地贴着一副对联，中间还有一个倒挂着的福字。 这又是，什么情况。 薛砚舟从扶梯上跳下来，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在角落的地方，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那人的肢体扭曲着，明显不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动作。 薛砚舟走过去，确认不是什么奇怪的存在。尸体一动不动，他放心下来。 看清楚尸体的脸后，他皱起眉头，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从穿着打扮来看，这具尸体应该是外界人。 薛砚舟犹豫片刻，在尸体的身上翻了翻，看到一张卡片。 “学员证？廖虎？” 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特殊事件处置中心，估计是外界的东西。这张证件，完全佐证廖虎的身份。 可这个外界人又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作为一个高中生，薛砚舟面对尸体的态度淡定得过分，甚至能从尸斑和僵硬程度判断出死亡时间。 这个人死了大概有一天，没有外伤，看起来像是饿死的。 薛砚舟抬头，看了眼楼梯方向。在转角处，那个体育老师依旧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他。 说实话，看的次数多了，这种笑容也不算可怕。 反正不踏上楼梯，体育老师就不会动，把他当一个雕像就行。 眼前最急迫的问题是薛砚舟被困在了这里，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死在这里的廖虎，证明前方的确已经无路可去。 薛砚舟并不死心，起身走到那诡异的对联前。 上联：爆竹声声迎客来 下联：欢声笑语入嵬门 横批：巍嵬无山 巍嵬无山？那不就是……鬼？ 鬼门？ 薛砚舟回头，看了一眼笑容诡异的体育老师，又看了眼旁边的尸体。 除了这堵墙，没有别的出路。 他抬手，在墙上推了一下。 墙依旧是那堵墙，并没有出现一扇门。 然而，薛砚舟的手，却穿墙而过。 墙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是一片虚无。如果穿墙而过的话，会看到什么东西？ 他有些好奇，正在犹豫，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触感冰冷黏腻，完全不可能是人类的手。 薛砚舟顾不上太多，猛地往后一抽手。因为恐惧，他肾上腺素激增，力气翻了好几倍，竟是硬生生把手抽了回来。 然而，那诡异的手却依旧死死捏着他的手腕。 诡异的手被带了过来，看起来像是从墙上长出了一只腐烂的手。这只手肿胀发紫，上面是大块大块的尸斑，而且长得过分。 明明薛砚舟距离那堵墙，已经有将近一米的距离。诡异的手死死捏着他的手腕，却依旧只露出了手臂，而非是手臂连接着的躯体。 将近一米的手臂，这不可能是正常的人形生物。 一股阴冷的气息，沿着手腕向着薛砚舟体内蔓延而上，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开始慢慢腐烂。 “唔。” 就在这股阴冷气息试图袭击他的心脏时，薛砚舟忽然觉得胸口处微微一烫，似乎有什么东西主动出击，抵御了鬼手的袭击。 他低头，拉开衣领，看到心口的眼睛更加红了几分，仿佛要滴出血来。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红色眼睛看起来就诡异。 如果能有一把匕首…… 情况和浴室遇到仇慎时如出一辙，薛砚舟看见灰色雾气在手中凝聚，随后便是手心一亮凉，一柄匕首出现。 他已经顾不上同时出现的头痛症状，刀刃一挑，就将那只长得诡异的手卸了下来。然而，手却没有落地，依旧死死抓着他的手腕。 “啧。” 薛砚舟正想用刀尖切断诡异手臂的手指，却看见那只手在慢慢消失。 一团灰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出现，团团包裹住那只手，将其完全吞噬。 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手腕上留下一圈被强行抓住的红色印记，薛砚舟几乎要怀疑那诡异的手是自己的幻觉。 他从衣领里扯出那个木头娃娃，皱眉问了句：“是你在搞鬼？” 没有回应。 木头娃娃似乎只是个普通的装饰品，没有其他功效。 此时也不是和木偶计较的 时候，薛砚舟盯着眼前的墙。墙面平整，平平无奇得似乎只是一堵墙，他却不敢再冒险触碰。 砰！ 忽然，一声巨响。 有东西在用力撞这堵墙，一下接一下。 墙壁在震动，甚至头顶还有灰尘噗呲噗呲地往下落。 这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薛砚舟想起刚才被他切断的那只长得过分的手，不会是手的主人来找回自己的手了吧。 他回退一步，果断掉头向上跑。 手已经没了。 薛砚舟不觉得自己可以对抗墙后的不明生物，走为上策。 只是，踏上楼梯的瞬间，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体育老师动了。 怪不得，那个名叫廖虎的外界人会被困在楼梯间活活饿死。 薛砚舟却顾不得抬头，埋头往上冲。 或许是恐惧，让他爆发出了全部的潜力。他脚步一侧，躲开一个体育老师，继续向上跑。 越往上，跟在身后追来的体育老师就越来越多。 薛砚舟低头向上跑，可楼梯依旧没有尽头，再继续跑下去，只会让整个楼梯间都塞满诡异的体育老师。 不能再这么下去。 楼梯，对，关于楼梯的规则。 要数楼梯。 薛砚舟停了下来，开始上楼。 上一级，数一个数。 “一、二……” 每数一下，就咚的响一下。一般人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定，更别说一级一级慢慢走，还边数楼梯了。 “十一。” 此时，薛砚舟距离诡异的体育老师，仅有一步之遥。 他抬头，看见体育老师僵硬的笑容，八颗白色的牙齿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尤其晃眼。 微笑，代表礼貌。 可此时此刻的礼貌，却极其不合时宜且恐惧，挂着这个笑容的人，仿佛在下一刻，就会问出一句。 “这位同学，要不要去死一死？” 薛砚舟屏住呼吸，停止胡思乱想。 “十二。” 他距离体育老师只留下了不到三公分的距离，而台阶只剩下了最后一级。 薛砚舟握紧匕首，没有躲闪，继续向前。 “十三。” 他，似乎从体育老师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阴冷的尸气让人如同感受到了死亡。 只是短短的一瞬，眼前暗下来，又恢复了明亮。 出现在薛砚舟眼前的，是学校教室外的走廊。 他回来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才持续了一秒钟就消失得无隐无踪。因为，教室里的学生，穿着的都是红色校服。 红色校服，是位巍嵬一中高三毕业生的校服。而高三毕业生，会统一前往四号教学楼。 此前，谢亦明说宿舍楼里住的都是四号教学楼的学生，但其他楼层是无法前往的。而旁边的四号教学楼，更是如幻影，根本无法进入。 他怎么会出现在四号教学楼？ 薛砚舟抬手，想揉揉眼睛，确定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才抬起手，他就僵住了。 他身上的校服，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是往前走进教室，还是退回去？薛砚舟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法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恰好走出来，他看着薛砚舟，招了招手：“小舟，过来。” 是顾远洲。 “唔。” 薛砚舟手中捏着的匕首，顿时化为一阵灰色雾气消失。 他也无法控制心中诡异涌起的情绪，向顾远洲扑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那个楼梯里你们怎么突然不见了？” 被薛砚舟扑了个正着的顾远洲，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温和问道：“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 他将薛砚舟带到偏僻处，低声解释道：“我也是刚刚从楼梯里脱身。” “楼梯里有好多体育老师，太吓人了，吓死我了。”薛砚舟不管不顾，埋头抱怨。 “嗯，是很可怕，一开始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是顾远洲温柔的声音，总算是让薛砚舟的情绪略微镇定下来，又或许是忽然出现在手腕上的那串木头珠子的作用。 软弱散去，薛砚舟开始觉得羞耻，不想抬头，不想见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发性的情绪崩溃，完全不像他自 己。 思前想后，他觉得应该是那柄突然出现的匕首的问题，应该是副作用？ 不管怎样，匕首是不能轻易用了，这副作用实在是太丢人了。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将此事翻篇的办法，就觉得后颈微微一凉，随后便被人从顾远怀里脱了出来。 他后退几步，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在干什么？” 身后响起的是谢亦明的声音。 顾远洲皱眉，说：“你太粗鲁了，小舟刚刚受到了惊吓。” “没有。”薛砚舟下意识转身，反驳道，“嗯，一时激动。” 果然，忽然出现的谢亦明，身上也穿着同样的红色校服。 他问：“惊吓？” 薛砚舟：“楼梯里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你们忽然不见了。我看到了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 “嗯。”薛砚舟解释道，“之前，体育老师忽然请了病假，当天我就在食堂的食材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顾远洲：“我看到的，不是体育老师，而是长着红色眼睛的怪物。” “红色眼睛？”薛砚舟一愣，看向谢亦明，“那你呢？” “死去的母亲。” 听到这里，薛砚舟大概知道楼梯里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听到脚步声后，他们都会看到印象最深刻的诡异现象。 顾远洲是在看到红色眼睛之后，察觉到巍嵬县的不对；谢亦明是在母亲死去之后察觉到不对的。 而薛砚舟自己，则是那天看到黑板上体育老师的名字之后，开始怀疑巍嵬县的一切。 这似乎，是一种筛选机制。 通过筛选的人，会穿上红色校服，成为巍嵬县一中毕业班的学生。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他们成为毕业生的第一堂课就要开始。 红色校服，诡异的土包和人皮，那段记忆还在薛砚舟脑中挥之不去。 接下来，他似乎就要直接面对这一切。 无法通过筛选的学生，会枯萎凋零，消失无踪。！ 第74章 巍嵬县 [近日,外界人有组织地偷渡进入我县，给我县居民的正常工作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他们冲击商业街、李叔肉联厂，甚至还炸掉了县广播塔。外界人还开始在大街小巷贴小广告，贴传单,甚至是干扰入侵我们的广播信号。］ [来自外界人的信息,会导致我县居民的认知产生影响,患上心理绝症,导致产生幻觉、幻听、幻想,甚至怀疑自我的存在。现我县治安管理中心决定,加强治安管理队伍建设,尽快将外界人清理完毕。］ 穿着红色衬衣的班主任，放完几段宣传片之后,神情严肃地重申：“近期,还发现了有居民窝藏外界人的情况,这是违反巍嵬县治安管理条例的，绝对不允许出现。而且,外界人会通过交谈,文字等途径传播心理病症,让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好了，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 毕业班的学生,比之前班级里的少了一大半。 教室的大小却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显得整个教室空落落的。薛砚舟随意看了几眼，发现自己之前的同桌乔泽，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被困在了楼梯间，还是被拖入那堵墙后面。 除此之外，其他同学似乎没有觉出任何不对劲，反而对接下来的高三生活充满期待,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听到老师说现在是提问时间，班上的同学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老师皱眉，重重拍了拍讲台：“安静！安静！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还有心情交头接耳的，都是毕业班的人了，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规划吗？我说的是提问时间，不是自由讨论时间！” 顿时，整个教室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正襟危坐，不敢再惹老师生气。 场面又变得有些尴尬，没人敢起身提问。 老师的视线扫了一圈又一圈，每个被他盯上的学生都默默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总算有人站了起来。 正是顾远洲，他问：“老师，那个心理病症，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有什么影响吗？” 班主任点了点头，一脸欣赏，随后表情和蔼地回答：“世界是唯心的，当你开始怀疑自我存在时，便会慢慢凋零消亡。所以对于巍嵬县居民来 说，这种心理病症是一种绝症。” 紧接着，班主任又陆续解答了几个同学的问题。之后，他又宣读了毕业班的课程安排。 毕业班的课程安排极其诡异，早上的早读时间依旧是背诵《巍嵬县县志》，下午则是检查背诵。 晚上才是正式上课的时间，只有实践课。 除此之外，毕业班的学生不允许离开教学楼，用餐问题会有李叔肉联厂将盒饭送到教学楼。 班主任还特别强调了一条规则。 “李叔肉联厂前来送货的，都是穿着红色制服的员工。如果发现来送饭的员工穿着其他颜色的衣服，请不要食用，并且尽快通知教务处。” 交待完毕后，班主任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担心没有老师的管控，教室中的学生会不会闹翻天。 “诶，这毕业班也太奇怪了吧？就没别的老师了？” “就是说啊，班主任未免也太不负责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理论课程都不重要，大头在实践课程啊。” “唉，自从上次戒严令之后，学校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是啊，我还想混两年呢，居然就直接给提到毕业班了。” “都怪那些外界人，烦死了。” 听着听着，薛砚舟觉出些不对来。 这些原本是自己同学的人，在换上红色校服之后，认知受到了影响。 他们不记得楼梯间上发生的事情，也不觉得毕业班的设置有多么的诡异。 如果说，红色校服会影响认知的话，那他们三人又是为何没有改变。 薛砚舟托着下巴，开始仔细回想楼梯间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细细回忆。 那个名叫“廖虎”的外界人，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唔？” 他忽然觉得手腕微微一凉，回过神发现是谢亦明的手指搭在上面。 “这里怎么了？” 谢亦明凑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薛砚舟一看，发现是之前被那只怪手抓过的地方，此时已经略微有些发紫，看起来颇为吓人。 他说：“之前，在楼梯间的时候，我看到一堵奇怪的门。” “门？” “嗯，门上贴的对联也很奇怪。” 顾远洲也凑过来，问了一句：“对联？说来听听。” 三人此时的座位是在教室中间靠后的位置，教室的宽度不够，教室中间四张桌子是连在一处的。 于是，座位便是薛砚舟在中间，顾远洲和谢亦明坐他旁边。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这给危机四伏的地方，方便随时交流。 比如现在，他们可以很方便地讨论在楼梯间上发生的事情。 前面没有人，不必担心被人听到。 薛砚舟把对联说出来，皱眉道：“这对联太诡异了，而且，那堵墙后面还有东西，我差点就被拖了进去。” 谢亦明：“手上，是门后人留下的？” 薛砚舟点头，便看见谢亦明微微眯眼。联想到对方性格，为了避免谢亦明立刻起身去拆那堵墙，他又赶紧补一句。 “不痛，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我比较好奇的是那道门会通往哪个方向？” 顾远洲：“我觉得这应当是通往外界的门。” 这个答案，和之前薛砚舟猜想的差不多。他又问：“为什么？” “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去往外界。”顾远洲解释，“之前在广播电视塔的时候，我偷偷到监控室看了整个县城的地形和道路。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道路。” “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那边缘地带是什么？山？山的远处呢？” “是灰色的雾气，巍嵬县在群山之中，那诡异的眼睛，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在《巍嵬县县志》中，有巍嵬县地图，从地图上可以得知，这座县城的地形很奇特。这是在群山顶端凹陷下去的一处平地，巨大山脉的顶峰将其包裹，与外界完全隔绝。 可是，顾远洲却说，在山上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巍嵬县的盘山公路，而远处，笼罩在灰色雾气之中。 怪不得，他会如此笃定那扇诡异的门，就是通往外界的道路。 谢亦明盯着薛砚舟手上的淤青看了许久，似乎并不关心交谈内容。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我到了顶端，也是一堵墙，贴着同样的对联。” 没想到，在面对楼 梯上的诡异现象时，谢亦明居然选择向上，而非向下。 薛砚舟：“上面，有脚步声，你怎么会往上走。” “砍了。” 行吧。 这么一想，也是符合谢亦明的行事风格。 顾远洲问：“上面那堵墙后，也有怪物吗？” “……” 一片沉默。 谢亦明仿佛没有听到顾远洲的问话，面无表情，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种氛围着实太过诡异，薛砚舟忍不住开口问：“上面发生了什么？” 谢亦明：“不知。但我见到墙上有手，有脚，也有脸，它们想进来。我试过了，是墙，出不去。” 进来？ 这情况，似乎和薛砚舟的遭遇刚好是相反的。 他伸手去推门，实际上是一个出去的动作。出去时没有任何阻碍，直接穿墙而过。 但外面的不明生物，想进来却被墙挡住了。而谢亦明则是被墙挡住，外面的不明生物反而可以穿墙而入。 太奇怪了。 然而不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整个教室忽然安静下来，几秒钟后就见前面吊儿郎当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拿出了《巍嵬县县志》开始朗读。 这种反应的话…… 薛砚舟摸出书，翻开，然后偷偷侧脸，有眼角余光去看。 这一看之下，却又是让他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教室后门的小窗户外，出现了班主任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似乎在记录开小差的同学。 这很正常，是在学校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但是，除了后门的小窗户外，旁边的每一扇窗户外，都站着同一个班主任。他们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教室里，嘴角却向上扯起，露出了八颗牙齿。 他在微笑。 午休时，李叔肉联厂送来了盒饭。 所有学生领取盒饭之后，都乖乖坐回位置上。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怎么会吃不下饭的？不好好吃李叔家的盒饭，你们又哪来的精力通过筛查？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做对了也拉不开差距，做错了……” 他忽然 扯起嘴角笑了一个，声音变得低哑而诡异：“做错了，不如早早放弃你的生命。” 作为一个老师，居然在教室里威胁学生，换做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要被家长投诉的。 但这是巍嵬县。 巍嵬县毕业班的学生，都很有危机意识，听到班主任的发言后，赶忙低下头开始认真吃饭。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薛砚舟同样低下了头。 盒饭里的饭菜很诱人，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炖得软烂的牛肉，还有鲜翠欲滴的青菜，无一不在勾引人腹中的馋虫。 薛砚舟却依旧不想吃。 李叔肉联厂的东西吃得越多，就会愈发的融入巍嵬县，再也无法离开。 可如今班主任在上面虎视眈眈，他也找不到机会把饭菜倒掉，难道要把班主任砍了。 就在班主任低头，也开始吃饭的时候，旁边的谢亦明低声说了句。 “交换。”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眼前满满的盒饭被换成空荡荡的盒子。 “你不别……”他正想劝阻对方吃饭，就见摆在谢亦明眼前的饭盒也空了。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问：“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学。” 谢亦明沉默片刻：“想着让它消失，就消失了。” “……” 听起来很玄，但谢亦明应该没说谎。薛砚舟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不管如何，在学校里吃饭的问题顺利解决。 下午的课程同样无趣，直到吃过晚饭，班主任才把所有学生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是后山，而是学校的风雨礼堂。 眼前的风雨礼堂，是两层的砖木结构建筑，占地面积很大，但却从未曾对巍嵬县学生开放过。 据说，风雨礼堂只有顺利毕业的学生才能进入，这被巍嵬县一中的学生们视为一种荣耀。 难道，不需要经过后山人皮的筛选，就直接让他们这一批学生毕业了？ 礼堂的大门打开，穿着红色校服的毕业生们排着队安静无声地走了进去。 薛砚舟在踏入礼堂的瞬间，觉得脚底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果然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觉得自己的体质似乎有点问题，永远只会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唔。” 落地的时候，薛砚舟摔了个头晕眼花，好在没有受伤。 周围很暗，没有任何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谢亦明？顾远洲？”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从四周空气的流动感判断，似乎没有任何人存在。 要是能有点光亮就好了，薛砚舟忽然想起刚才谢亦明说的，心里想着让东西消失就行。 要不，试试？ 他脑中念头一转，居然真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虚拟的背包。背包里有两把武器，还有一个手电筒。 薛砚舟试了一下，手电筒竟然真的出现的自己手中。 看来，之前顾远洲的营养丸，也是这么出现的。怪不得他们没有被红色校服影响认知，在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玩家？ 这个词汇忽然出现在脑海中，之前遇到的外界人，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或许，他们三人都是“玩家。” 薛砚舟又将背包里的短刀取出，捏在手里，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大大出乎薛砚舟的意料。在这片空旷的不明空间中，并非没有人。 很多人，但他们都被隔开了，似乎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薛砚舟往前走了几步，不到一米处，有一堵透明的玻璃墙。每个透明笼子中，都是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 这是要干什么？ 薛砚舟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谢亦明和顾远洲的方位。 很不幸，他的四个方位都是陌生的同学，再远便被遮挡得差不多，完全不知那两人在什么地方。 砰—— 头顶响起一声巨响，然后，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亮了起来。 巍嵬县广播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响起。 [同学们，外界人的所作所为愈发丧心病狂，我县储备治安管理力量严重不足，现在，是你们为建设平安美好的巍嵬县做出贡献的时刻。我们将于两天之后，组织开展对 外界人的清理工作，严防死守，防止污染。现在，开始筛选。］ 筛选？ 薛砚舟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短刀，就看见地面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他待着的玻璃笼子，不过一米见方。地面鼓起的土包，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 薛砚舟往后一退，贴在了冰冷的玻璃墙上。 土包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然后开始颤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人皮。 一张又一张的人皮，从土包里冒了出来。 它们在地上蠕动着，又爬上了玻璃墙，将这个笼子密密麻麻地包围其中。 隔壁的笼子，情况也一般无二。 每一位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都被人皮包围着。 薛砚舟浑身冷汗直冒，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他挥刀切断一张向着自己扑过来的人皮。 这柄短刀，锋利异常，切断人皮轻而易举。 见状，薛砚舟动作更快了，几乎是凭借本能，将狭窄空间内的人皮悉数清理干净。 然而，这些诡异的人皮再被切断之后，却还在动。它们蠕动着，慢慢潜入土壤之中。 不管如何，他暂时安全了。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看见刚才还在自己笼子中的人皮，出现在了对面。 人皮蠕动着，爬上了红校服学生的身上。那位学生的表现和薛砚舟相反，他没有反抗，脸上还露出个笑容来。 八颗洁白的牙齿，在蠕动人皮的映照下也显得诡异起来。 他满足的表情，像是在拥抱一份美好的未来。 对了。 薛砚舟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筛选。 被人皮顺利寄生的学生，才算是通过筛选。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佐证了这个观点。 旁边那位和人皮融为一体的学生，从玻璃笼子里走了出来。他沿着旁边的通道，走出了这个诡异的礼堂。 与此同时，巍嵬县广播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我们恭喜第一位顺利毕业的同学！他通过了筛选……这张人皮将在接下来的工作生活，永远陪伴着他保护着他，和他一同为建设美好巍嵬县做出属 于自己的贡献。］ [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每张人皮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相互匹配，互相选择。只有独属于你的那张人皮，才会和你共生，它不会选择第二个人，接纳它吧，欢呼吧，感谢它的认可！］ [巍嵬县治安形势严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请同学们打气精神，努力拼搏，如果不能通过筛选——滋啦——滋——你们将永远留在这里——滋，我们将派出往届优秀毕业生，为你们加油鼓气，直到——滋啦——你们死亡——］ 薛砚舟愣住了，刚才那段广播中，忽然出现电流音，其中出现的声音低沉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永远留下来？直到死亡？ 这段诡异广播的出现，意味着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和人皮融为一体？ 隔间中再次出现小土包，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又一张的人皮。 薛砚舟没有再动，屏住呼吸等着人皮向自己靠近。 不被人皮认可，就无法离开，无法离开，就要死在这里。 他在脑中疯狂催眠自己，甚至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以免再次无法自控地将人皮切成了碎片。 有一张人皮，似乎看中了薛砚舟。 它蠕动着，爬了过来。 靠近脚底的时候，人皮下方长出如同菌丝般的触手，将它扁平的身体撑了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 薛砚舟浑身冰凉，欲哭无泪，用尽全部自制力抑制住攻击的冲动。 他看着人皮慢慢站了起来，一张被压得扁平而诡异的脸同他对视。 那张脸，看不出特征看不出性别，只能看得出五官俱全。而且，人皮的脸上，也带着灿烂的微笑。 这笑容极具感染力，看得薛砚舟也想和它一起微笑…… 才怪。 在薛砚舟的心中，除了恐惧和实施暴力的欲望外没有其他想法。 他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人皮的寄生。 诡异的人皮，伸出一丝又一丝的触手，想要钻进薛砚舟的皮肤下。 有些痒，不痛。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算是这张人皮无害，薛砚舟也不想被这么诡异的东西寄生。 据广播中介绍 的规则，被人皮寄生之后，就会形成一种共生关系。无论是洗澡吃饭还是睡觉，都要背着身上这张人皮。 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是，如果没有被人皮选中的话，不仅无法离开，还会在这场死亡枯萎。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不是薛砚舟想要的。 或许，可以欺骗这张人皮，让它误以为寄生成功？ 薛砚舟想起了那团灰色的雾气，不知从何而来却拥有着神奇力量的雾气。 雾气可以变成雾气的话，那应当也能变成如皮肤一样的存在，笼罩的自己身上。 短短几秒钟内，他的皮肤上，笼罩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将整个人牢牢包裹在其中。与此同时，人皮上的触手也扎进了灰色的雾气。 寄生完成。 上方的广播声再次响起，恭喜薛砚舟通过筛选。 他长吁一口气，僵硬着身体，不去想背在背上的人皮，走出了玻璃笼子。 不过，薛砚舟并不准备立刻离开，他要找人。 往前走了没多久，他总算是看到了谢亦明和顾远洲。 他俩倒是运气不错，被分配在相邻的玻璃笼子中。 不对。 不是相邻的玻璃笼子。 谢亦明和顾远洲，怎么会在同一个笼子里？ 在那个笼子里，只有一张人皮，而那张人皮，已经开始伸出触手准备寄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广播中的规则，分明说一张人皮只会选择且匹配一个人。 那张人皮，怎么会同时想要寄生他们两人？！ 第75章 巍嵬县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 谢亦明和顾远洲两人本就合不来。他们在狭窄的玻璃笼子中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呈对角线尽可能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中间是一张人皮。 人皮上已经长出了白色的触手，一缕一缕，如菌丝在空中舞动。那些菌丝，向着两个方向生长,试图寄生到契合的人身上。 薛砚舟看傻了。 他不知道是规则错了还是产生了幻觉。 刚才的广播,清晰明了地解释人皮的筛选机制,一对一匹配。 总不可能他们俩是一个人吧？ 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薛砚舟微微一愣。他转念一想两人天差地别的性格，立马否决。 白色菌丝状的触手越长越长,很快到了谢亦明的眼前。 只见刀光一闪,白色触手纷纷落地。那把黑色长刀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谢亦明掌中。 顾远洲却没动，微笑着说了句什么。 玻璃笼子的隔音效果太好,站在外面的薛砚舟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看见顾远洲坦然接受人皮的寄生,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薛砚舟不免有些佩服顾远洲,该说不愧是他吗？ 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泰然自若。 那些白色触手，接触皮肤之后立刻隐去不见。按照之前寄生的流程,人皮会在触手的牵引下趴在被寄生的人背上。 然而，玻璃笼子里的人皮却一动不动，而是扭曲着，再次长出了触手。 那些白色的触手,又向着谢亦明的方向蠕动。 这张人皮如同出现什么认知错误,执着地要同时寄生在两个人身上。 谢亦明并不想妥协,依旧是一刀斩断触手。 身边玻璃笼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顺利走出去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大部分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都没有被人皮选中，随后便是干枯凋零,化作一捧灰烬落入地面。 薛砚舟见状，看不下去了。他急步走过去，用力拍了拍玻璃。 里面的两人转脸看过来，皆是眼睛一亮。 隔着玻璃，他们无法沟通。 薛砚舟只能指了指谢亦明，指了指人皮，之后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背着的那张人皮。 不管怎样，先出来再说。 人皮想寄生在两人身上，那就暂时让它寄生一下好了。 薛砚舟想得简单。 里面的顾远洲，说了句话。 谢亦明微微皱眉，没说话。他似乎是妥协了。 白色的触手再次生长，向着谢亦明的方向蠕动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眼见着只留下了几公分的样子。 谢亦明面无表情，眉头却越皱越紧，然后他抬手，狠狠一刀斩在了玻璃墙上。 即便是站在外面，薛砚舟都感觉到玻璃墙的剧烈震动，可见这一刀的力道有多大。然而，玻璃墙依旧毫发无伤，连道裂缝都没有出现。 谢亦明再次一刀斩了下来，一刀接一刀，数刀过后。他的刀尖上居然泛起了点点火星，那点火星很是诡异。 沿着玻璃腾地就燃烧起来，而在刀刃下岿然不动的玻璃墙壁，却在这泛着绿色的鬼火中慢慢被融化。 似乎，变薄了？ 薛砚舟眼尖地看到外面部分，居然出现了裂痕。 他上前一步，短刀沿着裂痕刺入，然后用力一挑。 哗啦—— 整个玻璃笼子全部成了碎片。而覆的其上的诡异火焰，却没有熄灭，反而顺着向旁边燃烧。 薛砚舟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头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红色的警报灯开始闪烁，广播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巍嵬县一中检测到信号，有外界人入侵，请全体环卫工和运输公司职工尽快赶往巍嵬县一中礼堂。请尽快清理外界人，防止认知污染蔓延。］ 外界人？ 薛砚舟下意识张望，却发现礼堂里除去他们和几位幸存下来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出现。 难道，外界人说的是他们自己？ 此时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想太多。 礼堂的门忽然打开，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红校服毕业生。 而留在礼堂内，那些被人皮顺利寄生的学生也转身看了过来。 他 们背上的人皮，开始慢慢膨胀，膨胀成一个完整的人。 人皮完全膨胀之后，那些人看起来便像是两个背部紧紧贴在一起的畸形人一般。 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也能让人头皮发麻。 顾远洲几步走了过来，顺便一把撕下连接一半的人皮，拉住薛砚舟的手腕：“先走。” 谢亦明同样走过来，刀尖一挑，一点火星落在薛砚舟背上的人皮，将其焚烧殆尽。 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几乎要挤满每一寸空间。 谢亦明一刀劈出，清出一段距离。三人边往后退，直到来到记忆中礼堂的后门。 “门不见了。”顾远洲语气凝重，眉头微皱。 此时，远处那些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还在向着这个方向围过来，他们的速度不快，肢体僵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只是，数量太多，几乎找不到突破的空隙。 眼见着那些诡异的人皮越来越近，陡然间，一声巨响。 他们身后的整堵墙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薛砚舟转身看去，只朦胧看到一人扛着巨剑的影子。 明明看不清五官，他却下意识喊了一句。 “秦止哥？”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停顿片刻。 “嗯，是我。”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剑。 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倒下一片，烟尘也慢慢落下，露出秦止的身影。 他身上穿着那套白色制服，只是此时上面已经沾满了褐色的血渍，看起来经过极为激烈的战斗赶来。 “跟我来。” 三人跟在秦止身后，向着远处逃去。 离开之时，薛砚舟发现身后不远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那张被顾远洲扯落的人皮。 人皮再次长出了触手，开始寻找寄生的对象。 然而这一次，触手却是向着秦止的方向生长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止的速度太快，薛砚舟没来得及看清楚更多人皮的状况，就已经离开了学校。 几下起落之间， 他们已经离开县城，到了一处山林之中。 此处地势很高，远离城区，却能俯瞰整个县城。 “这是什么情况？”顾远洲问，“你是外界人？” 秦止转身，沉默片刻，说道：“是，不光是我，我们都是外界人。或许，用更加妥当的说法是，玩家。” “玩家？”薛砚舟再次听到了这个词语，“上次宵禁时，我和谢亦明在商业街那边看到外界人，也是自称玩家。我们和他们，是同样的？” 秦止看过来，眼神却下意识往旁边飘了一下。虽然很快他的眼神就移了回来，但薛砚舟却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敢面对自己。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陌生了些许。 秦止点头：“嗯，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处处都充满违和感。” 顾远洲问：“你恢复自己的记忆了？” “嗯。” 怪不得，秦止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他不再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而更像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谢亦明始终没有开口。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想什么。 薛砚舟在他旁边坐下，问：“这个地方，原来真的有问题。这是什么？” 谢亦明的掌心，忽然腾地冒出了一团赤色火焰，跳动着如同有生命般。这火焰，正是刚才在礼堂中，出现在刀尖的火焰。 “我想起来了。” 薛砚舟微微一愣，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谢亦明也恢复了记忆。 而不远处的顾远洲，靠在一棵树上，低头，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一只怀表。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看起来也是想起什么事情来。 “怎么就我，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谢亦明抬眼看过来：“不重要。你就是你。” “可我总觉得，不恢复记忆的话会拖后腿。” 谢亦明：“刚刚那把刀呢？” 刀？ 薛砚舟从背包中取出那把短刀，递了过去：“这刀似乎很特殊。” “是我送你的，我只送给懂刀的人。”谢亦明没有接刀，只这么说了一句。 他应该是在安慰自己？薛砚舟有些不确定， 不过，他的心情的确是轻松不少。 远处的县城中，依旧笼罩在红色的警报灯光之下。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县城内的街道，距离很远，可薛砚舟发现自己的视力异常的好。 即使光线不好，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街道上没有普通人，都是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和白色制服的运输公司员工。他们在搜寻清理，找着躲起来的外界人。 顾远洲忽然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源头，从学校里毕业的那一批学生，没那么简单。” 薛砚舟虽然听不太懂，却很好奇。他站起来，走过去问：“怎么了？” “你看那边。” 顾远洲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温柔，还带着些好友间的亲密。 难道他和顾远洲在外面，本来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薛砚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几个背上背着人皮的诡异学生。 他们和环卫工不太一样，似乎目标明确，一出现就向着居民区里而去。很快，有人被追出来，没跑几步，却倒了下去。 那个人在地上挣扎片刻之后，很快没了动静。 从他后面跟出来诡异学生，此时已经换成人皮主导。膨胀的人皮向前走着，学生被背在身后。 “那人皮，在向外喷毒素。”顾远洲解释一句，“我看到了，它走过的地方，都会有黑色的雾气，那些外界人，碰到黑色的雾气就死了。” 而且…… 薛砚舟看清楚那个学生的脸之后，微微一抖。 那是班上的同学，就坐在他的前面。同学通过筛选，应当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下面每一个穿着红色校服的同学，都长着同样的脸，背着同样的人皮。 “怎么了？” 薛砚舟情绪的细微变化，似乎引起了顾远洲的注意。 他想说自己有点怕，可又觉得是不是不太妥当。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害怕是很正常的情绪。” 只是，他的手没能再次落下，而是被一柄长刀挑开。 “谢队，有何指教？” 顾远洲站直 身体，转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表情，语气却泛着冷意。 谢队？ 这不是之前广播里那人一开始的称呼，果然那人要找的就是他们没错。 从称呼听起来，他们三人似乎是同事关系。可不知道，谢亦明和顾远洲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差。 即使是没有记忆时，两人也几乎是水火不能相容。 薛砚舟已经放弃劝阻，而是直接走到秦止旁边。 自从秦止说接到上面命令要去加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恢复记忆最早，知道的信息自然也应该最多。 薛砚舟对于自己的身份和记忆，并不太好奇，而是更关心关于巍嵬县的秘密。 “秦止哥。源头指的是什么？” 秦止见他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手足无措，脑中不可抑制地回放那天的窘状。他摸了摸鼻子，勉强镇定下来。 “你可以理解为巍嵬县的核心。我们想离开的话，必须毁掉那个核心。” 薛砚舟：“那你有方向吗？” “李叔肉联厂。”秦止解释道，“外界人进入巍嵬县之后，唯一的去处就是那里，进入之后，他们会被巍嵬县接纳。而且，巍嵬县的人在死亡以后，也会被送往李叔肉联厂。” 无论从哪个角度听起来，整个巍嵬县都是以李叔肉联厂为核心运转。 “走。”谢亦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秦止：“还不到时候，李叔肉联厂只在夜里十二点后才会出现。” 午夜十二点，恰好是宵禁开始的时间。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直到广播电视大楼的钟楼，响了十二下之后，他们才从此处离开。 秦止似乎在这段时间，已经将巍嵬县的大街小巷摸得十分熟悉，他知道环卫工的巡逻路线。 在巷子穿行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李叔肉联厂。 肉联厂的水泥围墙足足有两米多高，里面没有任何绿化植物，只有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厂房。 明明是巍嵬县居民从小耳熟能详的地方，在薛砚舟的记忆中却找不出任何关于这建筑的信息。 即使记忆不是真的，也未免太过不合常理。 “ 从这边进去。” 秦止停下来：“里面的保安，在这个时间点，都会集中在前半部分。这里进去可以从厂房的后门进入。” “好，进去之后呢？”顾远洲问。 秦止：“李叔肉联厂禁止非员工进入，我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先进去再说。” 谢亦明则是侧身，示意薛砚舟趴到他的背上。 或许是之前这个动作做过太多次，薛砚舟还来不及想什么，人去已经被背起来。紧接着就是迅速远离地面，自围墙上翻过。 紧接着，秦止和顾远洲也翩然落地。 顾远洲道：“谢队你行动力还是这么强，我们还没商量好计划，你就带着小舟先进来，也不担心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危险？”谢亦明道，“那是对自己实力没有信心的人。” 倒是没想到，谢亦明居然会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 秦止倒是没说话，只是眉头紧皱，视线落在薛砚舟身上。 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想起被抓了个正着的“约会”之夜。 秦止说，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 即便是两人的身份和关系似乎发生了变化，薛砚舟依旧觉得有些心虚。 他往下一跳，却没想到脚下有些碎石块。脚落在碎石块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 “？” 这墙的触感怎么不对劲，柔软有弹性，根本不像是墙。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眼前视线一黑。等到视线在度清明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间，仓库？ 两边都是铁质货架，货架上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纸箱子。每个纸箱上都印着“李叔肉联厂”的字样。 看来这间光线昏暗的房间，的确就是李叔肉联厂的仓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砚舟转身，抬手去触摸刚才的那堵墙壁。一抬手，他又发现了不对。 这层灰雾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学校礼堂的时候，薛砚舟借用灰雾隔绝了人皮的寄生，但那是自己主动唤出灰雾。 刚才他明明心里什么都没想，这灰色雾气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薛砚舟从衣领中拿出那个木头娃娃：“是不是你在搞鬼？” 不知为何，或许是氛围不对，木头娃娃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个笑脸。 噫—— 薛砚舟抖了一下。 经历过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之后，笑脸根本不能给人带来心理上的愉悦，反而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他索性不想太多，再次把木头娃娃塞了回去。 眼前的墙壁坚硬厚实，仿佛刚才的触觉只是个错觉。薛砚舟用力敲了敲，又贴在上面听了听。 外面的声音完全无法传进来。 不知道外面的三个人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薛砚舟又摇了摇头。 那三个人的武力值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还有类似特异功能的奇怪技能，要遇到危险也是他薛砚舟先遇见。 “……” 说起来，这个仓库里的温度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薛砚舟是体温偏低的人，怕冷不怕热。然而在仓库中待了短短几分钟，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些汗珠来。 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旁边的货架上忽然传出一丝细微的声响。 老鼠？ 薛砚舟停下，侧耳去听。 动静很轻微，正是从纸箱中传出来的。 砰—— 瞬间，动静忽然变大，根本不像是老鼠能搞出来的声音。 整个箱子都在晃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这个纸箱很大，大到足矣装下一个人。 不是吧？他又开始背脊发凉了，如果每个纸箱里都是人的话，那这个仓库也太吓人了。 即便如此，薛砚舟还是深呼吸一口，把旁边的纸箱子搬了下来。 他捏着短刀，摆了个随时可以向后撤离的姿势，这才划开了纸箱上的封箱胶带。 胶带才一划开，一个人就猛地从里面站了起来。 薛砚舟反应更快，直接向后撤退数米，如果不是听到那人的声音，他根本就不会停下来。 响起的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薛砚舟？太好了，你没事？”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手中的手电筒照了过去。 眼前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从打扮看起来像是外界人，五官清秀却陌生。 他问：“你认识我？” “我是罗凌，你的队友啊，我们在一起培训了那么久，你不会连我的脸都没记住吧？” 培训？队友？ 薛砚舟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他镇定地点了点头：“抱歉，光线太暗，刚刚没看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第一层突破进来之后，就被这里的伥鬼抓到了。然后就被关在了这个箱子里，也不知道这箱子是什么材质，从里面完全无法破坏。” 她如今处于死里逃生之后倾诉欲爆棚的时期，根本不需要薛砚舟问，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经历倒了个一干二净。 “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营养丸只剩最后一颗，要饿死了，也不知道廖虎他们怎么样了。” “廖虎。”薛砚舟停顿一下，“他死了。” “啊。”罗凌一愣，抬手捂住嘴巴，过了片刻才小声说，“他是我们小组实力最强的，没想到居然死了。唉，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本就做好了随时死亡的准备。” 薛砚舟问：“你怎么样？可以走吗？” 罗凌肉眼可见的虚弱，摇了摇头：“不行，就算跟着你也是个拖累，你不用管我，赶紧找到几位队长，尽快解决这次灵异入侵。” 她笑了笑：“说不定，我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面走廊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安静，屏住了呼吸。 他悄然走到门后，侧耳去听。 “这边，从1号到10号仓库，仔细检查，有外界人闯进来了，我已经呼叫支援。” 从门缝中，薛砚舟看到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了斜对面的仓库。 不能再这么下去，等搜到这间仓库的时候，他们都得死在这里面。 薛砚舟转身，小声说了句：“我去引开他们，你躲起来。” 说完，薛砚舟拉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果然，那几个保安很快发现，追了出来。 “入侵者在那边！”！ 第76章 巍嵬县 “跑哪去了？” “可恶,这个外界人怎么回事，速度那么快？” “治安管理中心的人来了没？催一下他们。” “那边说快了。” 穿着制服的保安匆匆跑过，一脸焦急。 搭—— 跑在最后面的保安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异响,下意识停下转头看过去。 嗒—— 又是一声。 难道有人藏在那里？他的同伴已经跑到前面转角处,他来不及喊,便直接转身向旁边走去。 “唔——” 才走到转角处，保安就觉得后颈一阵剧痛，随后晕了过去。 薛砚舟接住倒下的保安,将对方拖到一旁无人的仓库中放下。他有些惊讶于自己做这件事情时的熟练程度，肌肉的反应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的样子。 他蹲下，把保安的外套和裤子脱了下来。穿着红色校服在厂房里实在太过显眼,不方便行动,最佳解决方案自然是“借”一套衣服。 换上保安制服后，薛砚舟整理了一下衣领，心中想着可惜这套制服没有帽子，不然就算是遇见其他保安也可以蒙混过关。 没想到，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他就感觉到灰色雾气蠢蠢欲动。 这是？ 技能：伪装。相关说明就这么浮现在脑海,恰好适合现在的情况。 薛砚舟不不太惊讶,只是想着自己的记忆应该也是在慢慢恢复。这样很好,起码在之后的行动中，不会成为累赘。 尽管谢亦明他们看起来很强大,薛砚舟依旧不喜欢依靠他人,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走出无人仓库的时候，薛砚舟还有些忐忑。 转过走廊，迎面而来就是穿着保安制服的几人，神色紧张,步伐匆匆。 薛砚舟低头，手却在外套里捏紧了短刀的刀柄。 “喂，那边你查过没？”打头的保安停下来问了一句。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自然到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同事。 薛砚舟放心下来：“查过了，那边没有人。” “好的，继续巡逻，不要放松警惕。肉联厂可是我县最重要的地方，不能大意。” “好的。”薛砚舟应道，随后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身后没有声音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李叔肉联厂的构造很复杂，厂房占地面积巨大。好在走廊上每隔一段就贴了地图，防止员工迷路耽误时间。 这些地图，倒是方便了薛砚舟。 他盯着墙上的地图，仔细研究。 厂房分了原料区备料区生产区和成品区，薛砚舟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原料区。 原料区？ 他微微一愣，想起刚才的仓库内的纸箱子，还有从纸箱子里开出来的罗凌。 薛砚舟本以为，那边是杂物存放区。如果是原料区的话，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了。 李树肉包，李叔盒饭，是巍嵬县每一个居民从小吃到大的当地土特产。除了畅销县城外，还远销外界。 从巍嵬县第一中学走出去的优秀毕业生，也是用李叔肉联厂提供的原料经营烧烤店。 李叔烧烤店？ 薛砚舟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似乎听过很多遍。 不是吧，难道在外面的时候，他在李叔烧烤店吃过东西？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他决定到生产区去看看，不为其他，只为搞清楚李叔肉联厂的真相。不然就算是能顺利离开巍嵬县，这件事情也会成为心理阴影。 地图上，属于生产区的部分，单独用红色标注出来，上面还画了一个骷髅头，一看就十分危险。 不过这不重要，薛砚舟默默记下地图，随后向前走去。 向前走了约莫三四分钟，他停在一扇门前，门上写着几个字。 [备料区］ 看来前面就是初步处理食材的备料区了，薛砚舟控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想象力，脑中浮现出诡异的场景。 推开备料区的门，后面或许是密密麻麻的尸体被像死猪一样挂在梁上，忙碌的员工忙着开膛破肚，分割成小块。 “……” 有点恶心。 然而，要前往生产区，就必须穿过备料区。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随后推开眼前的门。 门后的场景，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四处悬挂着尸体的恐怖场景并未出现，备料区的食材都是已经宰杀完毕的猪、鸡、鸭等各类常见家畜家禽。 穿着白色卫生服的员工们，在里面用玻璃隔开的无菌车间处理食材。 薛砚舟从旁边的走廊穿行而过，没有人回头看他，一切都是正常的生产场景。 直到穿过数百米长的备料区走廊，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李叔肉联厂的原料，还真的是正常的食材？这……不对吧。 他再次回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确定眼前的场景没有发生变化。备料区，的确很正常。 那不正常的地方，在生产区？ 离开备料区，前方不远就是生产区。 通往生产区的门上，画着黄色的警告标示和渗人的骷髅头。 上面还贴着告示。 [前方危险，普通员工禁止进入。如意外进入生产区，请不要深入，尽快用对讲机通知保安部门，他们会负责将你的一部分带出去。］ [如果坚持进入，后果自负，祝你好运：）］ 告示的字体，是血淋淋的红色，最末端的那个微笑，让人联想起之前数次出现的诡异微笑。 令人不安。 或许，生产区真的就是他们所说的灵异源头。 薛砚舟又开始害怕了，手指冰凉，心跳很快。但他又在这种极致的恐惧中，觉得有些兴奋。 总觉得，门后会有非常刺激的事情呢。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捏紧短刀，一把推开了通往生产区的门。 “……” 很安静。 整个生产区，笼罩在红色的灯光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不是腐烂的臭味，而是一种酸臭。 对了。 薛砚舟想起来了，这种味道是在泔水桶里会闻到的味道。 他向前走了一步，踏进生产区的范围。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生产区安静得过分，没有任何员工。前方依旧是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红色的灯光让这条走廊看起来像血管。 走了没几步 ，眼前豁然开朗，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里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浓烈的发酵酸味，正是从这个池子里传出来的。 水池上方，有数条传送带。 这就是，生产区？ 看起来似乎并不危险，只是一个水池而已。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水池子里的水就忽然开始翻滚，像是加大了火力，沸腾得更加剧烈。 下面的东西，被这种剧烈的翻涌翻了出来，仿佛是煮汤的时候，从下面被带出来的食材。 只是，这个水池中的食材，是尸体。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水池中沉浮，翻滚，数量太多，尸体的手脚都交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薛砚舟后退一步，冷静片刻后还是继续去观察那个水池。 他看到那些尸体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外界人，也有……环卫工。 那是？ 果然是的，一具穿着环卫工制服的尸体，在沸水的翻涌中，露出了脸。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薛砚舟在巍嵬县的“母亲”，“母亲”闭着眼睛，脸色发青，显然去已久。 可是，在薛砚舟的视线下。“母亲”却动了，她脸部肌肉微微颤抖，随后嘴角上翘，露出个标准的微笑。 明明是恐怖至极的场景，她脸上的微笑，却像是经历着什么幸福时光。 “艹。” 薛砚舟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 池子里泡的都是巍嵬县失踪的居民或者外界人，这事情不算意外。但他依旧没有弄明白，生产区的存在究竟在做什么。 薛砚舟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上空的传送带开始转动。 刚在在备料区见过的食材，被钩子挂在传送带上送了进来。猪、鸡、鸭、鱼，传送到水池上方之后停了下来。 整个流程，有些类似于熏制腊味。 只是，熏制腊味使用的是柴火，而在李叔肉联厂却是满是尸体的水池。 传送带停下之后，水池里沸腾的水已经到了极限，大量水蒸气翻腾而上，将那些食材包裹在其中。 薛砚舟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水池里密密麻麻的尸体，而是因为味道太难闻 了。 一股子发酵过后的酸腐味，几乎是直冲天灵盖，让人有种宿醉过后躺在呕吐物中的错觉。 这玩意，加工过后，能吃吗？ 下方水池的水，已经变成了微微的黄色，看起来应该是某种高浓度的酸。因为那些尸体在开始慢慢融化，化为…… 一锅浓汤。 噫—— 薛砚舟被脑中的想法恶心得不轻，再看下去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想吃东西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就在这时。水池中的尸体，竟齐齐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模一样，仿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微笑洋娃娃。 他们嘴角翘起的弧度，露出的牙齿，都如出一辙。 尸体露出诡异笑容之后，整个生产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股子酸腐的味道，在发生变化，变成了奇异的香味。 就算是全程观摩了制作过程的薛砚舟，也有一秒钟被这奇异的香味勾出了食欲。反应过来之后，他又觉得有些恶心。 蒸腾而上的雾气，已经笼罩着整个生产区。 薛砚舟发现，他的衣服，在融化。 不对，是他整个人，都在这种浓郁的水雾中融化。要不是身体上覆盖着的那层灰雾，他此时全身的皮肤大概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他毫不犹豫，向着后方冲过去。灰雾慢慢被融化，之后又补充笼罩，抵御着酸雾的侵蚀。 但薛砚舟有种感觉，这灰色雾气不是无休止供应的。等灰色雾气消耗殆尽之后，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短短是几秒钟，他就已经回到来时的那扇门。 然而刚才明明可以轻易打开的门，此时却微丝不动，完全无法开启。薛砚舟不甘心，手中短刀狠狠扎了过去。 看起来厚实无比的铁门，却被短刀轻而易举地刺入。 有用。 薛砚舟还来不及高兴，就忽然觉得整个空间似乎都在颤抖。他回头一看，发现水池方向，竟然有水翻涌着漫了出来。 好在漫出来的水不多，沿着走廊向前流了一段又流回水池。 刚才的异状，是因为他扎了这个门？ 薛砚舟不敢再次尝试，如果再扎一刀，导致 水池中大量的水涌到走廊的话。皮肤外层的灰雾，估计无法再次庇护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情况，这情况…… 对了，在巍嵬县一中教学楼的那个楼梯里。 也有一扇门。 从谢亦明那得到的信息，综合薛砚舟自己经历来看，顶部的门是只进不出，底部的门是只出不进。 这样的话，出口再另一个方向！ 薛砚舟毫不犹豫，掉头向着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走廊很长，酸雾也越来越浓，路过水池的时候，里面的尸体似乎已经被完全溶解殆尽。薛砚舟只粗略扫了一眼，继续埋头向前冲。 终于，他看到了另一扇门。 而身后，酸雾已经浓得几乎要变成液体，融化着吞噬着生产区的所有物体。 拼了！ 薛砚舟甚至顾不上刹车，直接一头向着那扇门冲了过去。 眼前一暗，视线再次清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生产区。 嘟嘟嘟—— 然而，情况并没有比在生产区的时候好多少。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走廊上也亮起红色的警报灯。四周都是凌乱的脚步声，薛砚舟还没缓过来，就看到转角处出现了穿着制服的保安。 还好自己有伪装峰……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薛砚舟就听到那名保安停下来，指着这个方向大喊一声。 “在这里！” 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薛砚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保安已经被那股酸雾腐蚀得差不多了。 怪不得会被发现。 他正想换个方向逃跑，却为时已晚。 走廊的两边，都出现了穿着橙色制服的环卫工。 人数不多，一边一个。 然而，环卫工在发现薛砚舟的瞬间，身形就开始膨胀，如吹气球一般，迅速堵住走廊的两头。 走廊被堵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不要想飞过去。薛砚舟不是苍蝇，是个人，自然无法从这天罗地网中离开。 他捏紧短刀，咬牙说了句：“拼了。” 一道黏腻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弹射而来。薛砚 舟身体一侧，手中短刀向上一撩，登时将那条触手斩断。 断裂的触手在地上蠕动，又被随之而来的触手吞噬，融为一体。 还能这样？ 薛砚舟看着毫发无损的环卫工，目瞪口呆。 形势紧急，他也只来得及在心中感慨一下，就再次左脚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着庞大的环卫工冲了过去。 斩断触手没用的话，那就攻其本体！ 一条又一条的触手在围捕薛砚舟，天罗地网般。但他反应速度极快，能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计算出最佳路线。 很快。 他就已经靠近了膨胀的环卫工。 那已经不像是人，而是个巨大的球体。环卫工的五官手脚都已经消失不见，这让薛砚舟无法判断哪里是要害。 不管了。 他直接一刀扎了进去。 “！” 紧随而来的，又是一条满是粘稠液体的触手。毫无疑问，被触手黏上之后，就无法跳脱，只能被拖入环卫工的身体。 随后，被它吞噬融化。 薛砚舟一矮身，躲过触手的瞬间又是一刀刺入。 可是，效果不大。这些刀伤对于体型庞大的环卫工来说不痛不痒，无法致命。 如果能像谢亦明一样，拥有可在瞬间蔓延开来的火焰就好。这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还让薛砚舟觉得极具可行性。 火焰，灰色雾气…… 腾地一下，一点火星在他刀刃之上出现，虽不如谢亦明的火焰气势凶猛，但也是一触及燃。 火焰很快烧了起来，却无法蔓延。 薛砚舟心念一动，手腕一翻，将环卫工沾染着火焰的触手斩落。 这一次，触手没有再次回到环卫工的身体，而是化为灰烬。同时，环卫工巨大的身体，似乎也萎缩了些许。 有用就好。 薛砚舟依样画葫芦，将一条又一条的触手斩落焚烧，直到两名环卫工的体型恢复正常。 然后，他们往前一栽，倒在地上，同样化成了一滩粘稠的液体，融入地面之中。 薛砚舟已经顾不上去追究这就是怎么回事，向着记忆中地图的出口方向冲去。 快到了，快了，胜利就在眼前。 “！” 他猛地停了下来，绝望自心底涌上。 面前的整条走廊，都站满了人。前面是环卫工，而后面则是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看出，视线可及的范围，都已经无路可逃。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薛砚舟捏紧手中的短刀，正准备向后寻找退路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有一点火光亮起。 那火光和刚才他使用的火焰完全不同，一经出现，便腾地窜起数米高。赤红的火焰，蓦地转成蓝绿色。 眼前的诡异环卫工和白制服，都在这熊熊烈火之中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眨眼间就化作灰烬。 火焰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慢慢熄灭，露出后面的人影。 那人抱着一柄长刀，穿着黑色银边的制服。他说道：“小舟，来。” 薛砚舟猛地冲了过去，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停了下来。 “谢亦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亦明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薛砚舟看了片刻，才略带疑惑地问：“怎么不一样？” 薛砚舟：“什么不一样？” “每次救你，都会抱一下。”谢亦明说，“这次不一样。” “……”薛砚舟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情况当然不一样，他之前是因为用了那柄凭空出现的匕首，才会有后遗症。 他对上谢亦明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必要得到答案的坚定。 薛砚舟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似乎有个奇怪的技能，用了之后就会有些情绪失控，才会胡乱抱人。” 谢亦明：“这次没有？” 薛砚舟手一抬，说道：“这得谢谢你送我的这柄短刀，我这次靠它脱身，就没用那个技能。” “……”谢亦明没说话，皱眉盯着短刀，仿佛和一柄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刀有什么深仇大恨。 薛砚舟没察觉对方的异常，继续问：“对了，秦止哥和顾远洲呢？” 谢亦明的注意力，因这句话转移，说：“你应该称呼他们为秦队和顾队。” 重点不是这个吧。 薛砚舟吐槽一句，倒也不 计较，再次问了一句：“秦队和顾队呢？” “他们在准备炸了这工厂，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好。” 薛砚舟跟在谢亦明身后，很快离开厂房。 期间，他没有看到任何李叔肉联厂的工作人员，看来是已经被谢亦明清理完毕。 两人出了肉联厂，谢亦明又带着薛砚舟直接跳上了不远处的居民楼顶。 然后，他摸出一个对讲机，说了一句。 “找到了。” 很快，对讲机那边传来了秦止的声音。 “在哪？我过来。” 顾远洲：“在出口处吗？” 谢亦明：“我已经带他出来，直接下一步。” 对讲机那边，似乎沉默片刻，才听秦止再次开口。 “八个方位，坐标……” “好。一分钟撤离。” 说完，谢亦明关掉对讲机，开始计时。 一分钟的时间才到，他也没管那两人是否出来，便自衣服中拿出一个打火机来。 银色的打火机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细细看去，花纹中又泛着些黑色丝线，那些丝线如同有生命般，在扭曲蠕动。 打火机的盖子打开，一点蓝绿火焰在其中跳动。 谢亦明曲指一弹，那点火焰竟是直直向着天空飘去。火焰晃晃悠悠的飘到李叔肉联厂的上空，随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便点燃半边天空。 火星点点，如流星雨般砸了下去。 轰—— 几个被火焰砸中的方位，发出猛烈的爆炸声，正是来自巍嵬县烟花厂的清理道具。整个李叔肉联厂，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诡异的是，如此大的动静，却似乎没有惊动巍嵬县的任何人。 “谢队，你行事可有些太过粗暴了。” 顾远洲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薛砚舟转身，却看见一道门。 拱形门中，里面是翻滚的黑色雾气，顾远洲正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亦明同样转身，只回了一声冷笑。 “呵。” “秦队呢？”薛砚舟问。 话音未落，远处火焰之中，闪过一道冷光，仿佛将那火海也劈成两半。 再眨眼，秦止已经自半空落下。 “我在这。”！ 第77章 巍嵬县 位于巍嵬县正中央的李叔肉联厂已经消失无踪,空荡荡的如同被神秘力量从地图上抹去。 “那些玩家呢？”秦止问了一句。 顾远洲道：“把他们安顿在边缘地带，等灵异源头处理完毕之后，就可以离开。学员约莫有半数活了下来。” 秦止微微皱眉：“地狱级的副本,也算是不错了。” 薛砚舟听了片刻,问：“学员？之前那个罗凌也说是我的队友，这又是……什么？” 谢亦明带他出来时，薛砚舟提了一句关于仓库里幸存者的事情。对方只说已经处理好,不必担心。 “你还没记起来？”顾远洲很是惊讶，“不应该啊，明明已经结束了。” “看那边。”谢亦明指了指远处。 此时，已经几乎到了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巍嵬县的渐渐被唤醒,同样醒过来的,还有李叔肉联厂。 远处建筑的轮廓渐渐清晰，分明是不久之前才被毁掉的李叔肉联厂。 “恢复了。”秦止皱眉，“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在毁掉李叔肉联厂后，我觉得屏障已经松动。” “再试一次。” 顾远洲：“或许这不是真正的灵力源头,地狱犬在厂里没有找到线索。应当是可迅速恢复类的灵异，必须关押。” 那三人在讨论着李叔肉联厂的忽然恢复，薛砚舟却再想另外一件事。 他似乎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熟悉又让人不舒服，正是之前在生产区闻过的味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热。”薛砚舟忽然问。 问题有些没头没脑，其他三人却都是停下讨论，认真感受。 秦止说：“体质的原因，我对温度变化不算敏感，不过好像是有点热？” 谢亦明点头：“是。” “如果小舟不提醒的话,我倒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从刚才到现在，温度变化是有些太大了。”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温度还在上升。 薛砚舟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 日出温度会上升，但升得这么快太不正常，以这个速度的话，很快就会上升到人体承受的极限。 他又 看了眼其他三人，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但巍嵬县其他幸存下来的外界人，或许会全部在高温中死去。 “小周。”秦止忽然转过来，喊了一句。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却又听谢亦明看过来：“哥哥。” “？”薛砚舟下意识往顾远洲的方向挪了一步，“你们怎么了？” 那两人的状态明显不正常，眼神中满是薛砚舟不太看得明白的危险。 “没事，别怕。” 好在，顾远洲还有理智。 他向后退了一步，影子却没动。 地面上扭曲的黑色影子慢慢升起，扭曲着变成一只巨大的犬。 犬一出现，就对着谢亦明和秦止咆哮。 谢亦明的回应，是干净利落地一道火刃。 火焰被黑犬吞入肚内，地狱犬向前一扑，顿时战作一团。地狱犬明显无法抵挡两人，但谢亦明和秦止不但没有联手，反而时不时会攻向对方。 场面极其混乱。 “跟我来，让他们先打一会，死不了人。”顾远洲轻声说了一句。 薛砚舟转身，见对方依旧是神情温和，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顾远洲是个理智的性格。 不然事情不好处理。 往前走了几步，顾远洲脚下的影子，又升起扭曲形成一道门。 拱形的门，其中是汹涌的黑色雾气，不知通向何方。 “进去吧。” 薛砚舟微微一愣：“去哪？” 现在谢亦明和秦止两人，明显是受到什么影响，状态不正常，不管他们走掉真的好吗？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笑很好看，只是唇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就如春风般醉人。让人觉得，眼前这人无论说什么话，都值得相信。 薛砚舟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底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 顾远洲似乎状态也不太正常。他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个感觉，明明对方从表情到说话语气，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是个骗子—— 一句话忽然浮现出来，而这句话的声音，是薛砚舟自己。 骗子？ 薛砚舟心中更是警惕几分。 顾远洲也看出他的不对，眼睛垂下，有些失落：“你还是，不信任我吗？我已经改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 果然不正常。 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薛砚舟转头看去，发现那只地狱犬，对着谢亦明下了死口。分明不是阻拦和劝架，而是冲着要对方命去的。 谢亦明抬刀一挡，手指间的火焰化作火焰利箭刺入地狱犬的血盆大口。 嗷呜—— 地狱犬发出一声惨叫，顿时被那火焰自腹部分成数块。然而，它只是一团影子，很快再次扭曲凝结成数只黑犬。 薛砚舟：“你怎么了？刚刚那只黑犬想杀了谢亦明？” 顾远洲的表情倒是云淡风轻，说：“嗯，他该死。” “顾队。”薛砚舟神情严肃，“你是不是也被影响了？” 那股味道愈发浓郁，连薛砚舟也觉得自己似乎被影响了。他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适。 但似乎对于其他三人，这种气味有更进一步的影响。 “小舟？你，恢复了？”顾远洲却是这么问了一句，“我只是想送你出去，这里面太危险。你恢复了，能自保的话，倒不用离开。” 他又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把这里灵异事件的源头搞清楚的话，是不会死心的。你留下来也好……” 他在骗人—— 明明是很真诚的一段话，薛砚舟却本能地觉得顾远洲在骗人。他甚至猜出了那扇门后面是什么地方，或许是一处无法与外界沟通，只有顾远洲能去的空间。 鼻尖的诡异香味还在挥之不去，薛砚舟开始头痛，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他不喜欢这样，没有实力受他人控制的感觉。顾远洲也被影响了，只是他的攻击性和异常的表现形式和其他两人不一样。 可薛砚舟依旧很烦躁，不是对被影响的三人，而是自己。 这种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他非常厌恶。薛砚舟握紧了胸口的木偶，只觉得心跳声逐渐狂乱起来。 然而，有什么东西汹涌着，冲破了禁锢。 “小舟，你还好 吧？”顾远洲又温柔地问，“你的状况不太好，不如还是先离开？” 薛砚舟没搭理他，脑中无数纷乱的记忆让他头疼欲裂。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总算是恢复过来。 他想起来了，关于任务关于处置人关于噩梦游戏。 什么巍嵬县，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灵异入侵。 参加新人培训的所有学员，甚至连培训中心的教官，都陷入这个可怕的灵异入侵区域。薛砚舟想起他在梦中看到路灯下那么跳着诡异祈雨舞的人，或许并不是梦境。 在橡木村的时候，他关押的聚宝盆只是个衍生物，真正的聚宝盆还在鬼井副本中，被秦止一剑毁了，却没有关押。 如果那也不是真正的聚宝盆，那边可以解释这次的灵异入侵。 聚宝盆以执念为食，会招来灵异，而不知为何同时出现在培训中心的三位队长，可以说是186号小世界执念最重的三人。 于是，招来了如此可怕的地狱级副本。 至于搞出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丨九是仇慎。薛砚舟想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仇慎，也不知道对方隐藏在巍嵬县的哪个角落。 被毁掉又恢复的李叔肉联厂，是不是仇慎搞的鬼？ 事情愈发复杂。 不过，还是先处理眼前的麻烦。 秦止谢亦明和顾远洲，明显是被这种诡异的香味影响，导致同步率激增，出现了负面效果。 秦止是狂化，顾远洲和谢亦明则不知是什么负面效果。 薛砚舟闭上眼睛，灰雾弥漫，隐约的歌声响起。 在寂静之夜的安抚之下，那边打斗的两人慢慢停止，随后坐下靠着树木低头沉睡。 效果好得有些过分，薛砚舟记得在研究院的技能分析中显示。寂静之夜的安抚效果除去和薛砚舟本人的灵异力量挂钩外，还和被安抚对象的心理防线有关， 简单来说，被安抚对象越信任薛砚舟，安抚效果就越好。 不然，仅凭薛砚舟这新手玩家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安抚两位九级玩家。 研究所的分析十分准确，心思更深的顾远洲，就没有陷入沉睡。 他站在那里，抬手捂着额头，似乎在 抵抗着什么。 过了片刻，顾远洲抬眼看过来，眼神清明，应当是恢复了正常。 理智的人就是好，不然…… 薛砚舟正准备开口，却见顾远洲晃了几下，猛地向前栽倒。 “！”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接住倒下顾远洲。 对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显然已经陷入昏睡。刚才清醒的表现，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薛砚舟把人架到一旁放下，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起码能有个顾远洲商量一下如何解决这次灵异源头。 可没想到，这阵诡异的香味，就能让三个队长自相残杀起来。同步率这个问题，还真是大麻烦。 李叔肉联厂里食物的生产过程，并非直接以尸体作为原料。所以当初在李叔烧烤摊时，即便是谢亦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有问题的，只是气味，也就是池子里的水雾蒸腾附着在食材上的味道。 这种气味很特殊，同步率越高的人，越不会觉得气味有异常。薛砚舟同步率几乎为零，所以他才一直觉得李叔烧烤摊的东西，香得过分。 他站起来，皱眉看着远方。 李叔肉联厂被毁掉一次之后，巍嵬县似乎也受到了重创。街上没有了普通的居民，全是在巡逻的环卫工和白制服，他们在搜寻入侵者。 而弥漫在整个街上的气味和不断升高的温度，也会对玩家的生命造成威胁。 不行，太热了。 薛砚舟待了一会，觉得没有时间再等三位队长醒来。再这么下去，他和其他幸存的学员非得活活热死在巍嵬县不可。 只能尽快找出巍嵬县的弱点，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了。 不是李叔肉联厂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几天以来的所有细节，一一在薛砚舟脑中略过。 对了。 小飞的话。 听力练习时，来自小飞唯一一次的联络。他说：“巍嵬县是一个整体，遵守规则会被同化。” 整体。 负责吞噬外界人的环卫工，清理外界人的白色制服，被人皮筛选的学生，李叔肉联厂中的巨大酸液水池，还有只能单向通行的走廊和楼梯间。 如果，把巍嵬县看做人体，这一切的诡异似乎就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外界人，是病毒是细菌是寄生虫，所以才会被视作传染绝症的入侵者。而环卫工白制服和人皮学生，则是……免疫系统。 突然升高的气温，和弥漫在整个县城的毒雾，都是巍嵬县杀死入侵者的手段。 这是一个整体，一个能自我修复的整体，所以毁掉李叔肉联厂，并不能让巍嵬县彻底崩溃。 那他该怎么办？ 巍嵬县是一个精密运转的灵异系统，如何才能让它在短时间内彻底崩溃。 如果三位队长还醒着，或许可以一力破万法，不断毁掉县城的所有设施，让其因为失衡而崩溃。 现在，只剩下薛砚舟一人清醒，他没有实力用这个办法。 薛砚舟皱眉，视线一一扫过巍嵬县的所有建筑，最后，停留在东南方向的一处高楼。 广播大楼。！ 第78章 巍嵬县[完］ 街道上的环卫工和白制服越来越多,几乎挤满了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这个灵异入侵区域大得离谱，似乎并非是常规的十人或者是二十五人副本。从这几天的经历来看，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似乎没有上限。 而且,培训中心吸引而来的是一个完整的副本，这和之前每一次的灵异入侵都不一样。 薛砚舟几乎熟读了处置中心档案室里有记录的每一个处置案件,出现在186号世界的灵异入侵,都有一定的规律。 一开始，只是零散的出现灵异现象。或者是有人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是有人看到奇怪的鬼影,这些当事人都只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非灵异。 第一阶段很安全,除了些心理上的惊吓外,不会有其他危险。 进入第二阶段,灵异就开始从另一个世界真正入侵进入。它们开始寄生、污染甚至是杀人，但范围不会太大，受害者一般局限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 直到第三阶段，灰雾开始出现，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区域中，每一个人都可能被灵异袭击。 而第四阶段，被入侵的区域开始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里面的规则完全被灵异打乱,自成一体,触犯规则便是死路一条。 第五阶段之后，这个入侵区域就变成了完整的副本，无法逆转。 眼前的巍嵬县却很奇怪,从一开始出现，就是完整的副本，根本不符合灵异入侵的规律。 而且,这个副本似乎是寂灭之地的屠杀场，主神无止境的往里面塞倒霉蛋，用来制造李叔肉联厂的产品。 难道这就是三位队长强烈执念的威力吗？ 薛砚舟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属于各种小概率事件凑到一处去了。如果谢亦明几人不在培训中心，引来的估计只会是个困难或者噩梦级别的灵异。 可如果他们不在，这个级别的灵异也足以让整个培训中心的学员全军覆没了。 之前培训中心提供的饭菜，应当是出自李叔肉联厂的食品，吃了过后，会加强执念。普通人食用之后，如果恰好遇见心有执念，就会引来灵异。 本身就执念极重的谢亦明三人，再加上聚宝盆将整个培训中心所有人 的执念收集在一起，便引来了极为可怕，起码是地狱级别的完整副本——巍嵬县。 巍嵬县不仅是个副本，还是个会不断向其他世界散布灵异的可怕存在。 薛砚舟清楚地记得，在上课的第一天，班主任说只有成绩优秀的毕业生才能出去卖烧烤。 其实，并非是卖烧烤，而是散布灵异，扩大巍嵬县的影响。 巍嵬县的确是类似人体的存在。人类在进化过程中，dna中收录了不少病毒片段，巍嵬县也在吸纳外界人将其同化成一部分。 巍嵬县无法关押，因为这个灵异是一个整体，如此巨大的一座县城又怎么能装进小小的关押盒中。 唯一的出路便是从内部毁掉运行规律，让副本的封闭状态暂时被打破，从中逃出去。 至于逃出去后，这个巍嵬县该怎么处理，那就不是薛砚舟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了。或许，从今往后，首都郊区会出现一块巨大的封锁区域。 “嗯？” 薛砚舟微微皱眉。 东南方向的巍嵬县一中，开始有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出现在操场上。他们一队一队，排得很整齐。 这些不是普通的学生，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一张人皮。那些人皮尚未膨胀，安静蛰伏着。 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旦人皮开始膨胀，红校服学生开始分裂，他们就能迅速找到隐藏起来的幸存者清理完毕。 薛砚舟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三人，果断离开。 以他们的实力来说，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约莫十来分钟后，薛砚舟赶到了广播大楼门口。 他故技重施，打晕一名保安，用伪装技能取代对方的身份，顺利混了进去。 巍嵬县广播大楼里的构造很特别，没有前台没有大厅，一走进去，便是密密麻麻的格子间。 格子间之间，由长长的走廊连接在一起。走廊狭窄，只能允许一人通过。在这种地方发生追逐战的话，十分容易被逮捕。 薛砚舟停下来，决定看一眼里面的情况。 格子间没有顶，只有一米八左右的挡板，隔离开来。薛砚舟踮起脚，就能顺利看到里面的状况。 他屏住呼吸，甚至还在身上 套了个隐身。 很好，里面的人没有发现他。 一看之下，薛砚舟整个人就一机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里面的人，居然和每日在巍嵬县晚间新闻里看到的播报员长得一模一样。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更恐怖的事情是，薛砚舟看到旁边的格子间里的人依旧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低着头，在认真工作，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认真工作时，嘴角挂着笑容本就看起来奇怪，更何况，他们露出的还是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噫—— 薛砚舟皱眉，不想再看，索性扫了眼工作隔间的构造。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广播大楼，不如说是一家工厂。 里面员工工作台的前半部分，居然是一条传送带。他们低头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上面似乎是要制作产品的各种数据。 薛砚舟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机械的运转声音。 传送带动了起来，有原材料顺着传送带被运送过来。 那就再看一看好了，对广播大楼的整体情况心中有个底，心中有底之后，恐惧感也会随之消失。 薛砚舟这么想着。 这一看，恐惧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汹涌。 送过来的原材料，竟然是一具尸体。 尸体还是个认识的人，江白。而另一个格子间送过来的原料，是廖虎。 薛砚舟皱了皱眉，继续安静地看了下去。 广播员把尸体从传送带上拖下来，摆在工作台上，开始熟练地掏空尸体内部，只留下一个外壳。 他们在制作人皮。 原来，那些在学校里匹配学生的人皮，都是在此处进行制作。眼前的景象有些渗人，却更加印证了薛砚舟的猜想。 参照人体免疫细胞的功能，广播大楼承担的是类似树突状细胞的职责，它们在制作“病毒”的蛋白质外壳。 确认之后，薛砚舟不再多看，直接向着上方狂奔而去。 一层又一层，每层都是类似的构造，一个又一个制作人皮的工作间。 直到最顶层，薛砚舟才找到了自己目标。 广播室。 这是整个巍嵬县，负责收集信号发出信号，定位入侵此处外 界人，只要毁掉了广播室，就可以让巍嵬县从内部开始崩溃。 “！” 薛砚舟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人，不是遍布整个广播大楼的广播员。 而是一个玩家，一个薛砚舟见过的玩家。 他的半边脸覆盖着白骨面具，眼眶中跳动着幽蓝火焰，另外半张脸则是俊美至极。 仇慎。 薛砚舟停下来，没有说话。 他已经被仇慎看见了，或者说，在下面的时候，仇慎就已经发现了他。 此时再次隐身也无济于事，仇慎绝对拥有在这空间中把他找出来的能力。薛砚舟站在那里，脑子飞速运转，却始终无法找到一条安全脱身的路。 敌我实力差距太过强大。 “是你啊，你来找我吗？”仇慎问了一句。 他的伪装技能，在九级玩家面前果然用处不大。 薛砚舟看着对方露出来那半张脸上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 在巍嵬县的仇慎，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如果他还没恢复记忆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有一线可能，薛砚舟就愿意冒险去尝试。 他果断撤掉了身上的伪装，说道：“是啊，我来找你，我要走了，你要一起吗？” 仇慎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居然扭曲着动了几下，之后露出个僵硬的笑来。看得出来，他很少笑，或者是许久没有笑过。 “你，你要带我走吗？”他的眼神，清澈又纯真，丝毫没有怀疑薛砚舟的话。 很好，看来仇慎果然还没恢复记忆。 而且蔓延在巍嵬县的毒雾，也影响到了仇慎。 从对方的表现看来，仇慎同步率暴增的负面效果大概是…… 智力下降？ 薛砚舟毫无骗小朋友的愧疚感，脸上全是真诚：“是啊，那天你忽然消失，我很担心你。这不，要离开的时候我也想着要叫你一起走。” “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吗？”仇慎歪了歪头。 薛砚舟：“这里太危险了，对外界人不友好，继续住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和你交朋友，对吗？” “嗯。好，我们走吧。”仇慎一句话说完，又停下来，“可是，有人让我守在这里，不能离开。” “谁啊？” 仇慎皱眉想了想，说：“那人说他叫陈冬树，他还说，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进去。” 陈冬树。 又是个熟悉的名字，在k764次列车灵异入侵事件时，薛砚舟遭遇的那个背后长脸的古怪老人，就是陈冬树的身份之一。 果然，这次培训中心的灵异入侵，完完全全是神降派搞的鬼。 可是，上次仇慎说他是来找眼睛的。眼睛来自于木头娃娃，而这个娃娃，薛砚舟是从神降派的人手里拿到的。 那个周毅，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连仇慎都想要的木头娃娃，怎么会在他手上。 薛砚舟心中的想法转了一道又一道，脸上却露出个失落的表情来，说：“陈冬树，那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这么听他的话。” 果然，这种话术对于此时智力估计只有几岁的仇慎来说，十分有用。 他摇头，说：“不是，我想成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不听他的了。我们走吧。” 说完，仇慎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果断让开，露出身后通往广播室的走廊。 薛砚舟：“嗯，不过呢，要离开这里，我还得做一件事，你在这等一会好吗？” “好的。”仇慎乖乖点头。 薛砚舟往前走了几步，正要走进广播室，却不知道仇慎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喊了一声。 “你不要走！” 他冲过来，牵住了薛砚舟的手。 “我要跟你一起。” “……”薛砚舟低头，看着自己被死死攥着的手。 算了，几岁小朋友的智商，与其和对方纠缠这种小问题，不如赶紧把问题解决。他也不知道仇慎这种智力降低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万一忽然恢复，那指不定要把他给挫骨扬灰了。 “那你乖乖跟着我，不要乱跑。”薛砚舟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交待，“你拉着我衣角，不然我不好干活。” “好。”仇慎乖巧地松手，随后又抓紧了薛砚舟的衣角。 一场危机总算是化解于无形，薛砚舟推开了眼前广播室的 门。 广播室内，还在工作着。 播音员端坐在仪器前，正在字正腔圆的播报新闻。 [各位巍嵬县居民，外界人的危险性越来越高，他们已经毁掉了我们巍嵬县赖以生存的李叔肉联厂。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不要离开家中，等待治安管理部门将所有外界人清除干净。我们已经紧急动员特殊队伍，进行全面清理工作，请发现外界人的居民，立刻联系以下号码453——］ 薛砚舟不等广播员说完，果断上前一脚踢开了门。 广播员的反应却有些迟缓，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僵硬的脸上还挂着完美的笑容。 “外……” 话未说完，它就被一刀斩断了脖子。薛砚舟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伥鬼分解成数块让木头娃娃吸收殆尽。 接着，便是毁掉这个广播发射装置。 一点来自谢亦明的鬼火足矣，所有仪器顿时的火光中化为乌有。 薛砚舟带着仇慎，走了出去。 他从旁边的楼梯，走上天台。 广播装置被毁掉的效果立竿见影，整个县城处处安装了广播喇叭，随时管控着居民们的生活，指挥着治安管理部门的去向。 广播装置毁掉之后，县城上空只余刺耳的电流噪音。 [滋啦——滋——］ 薛砚舟从未觉得这种诡异的噪音这么好听过，毕竟在之前的经历中，电流噪音的出现都代表着不明力量的干扰。 天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县城，薛砚舟看到不远处的巍嵬县中学，里面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依旧排着整齐的队伍。 但他们背上的人皮，却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得不到来自广播台的信息指引，人皮就不会被激活，这些特殊部队就不会启用。这样的话，所有清理外界人的压力，就压到了环卫工和白制服身上。 恰巧，白制服有个很有意思的特性，它敌我不分，为了清除入侵者，可以炸毁一整栋楼。 那么，失去广播的指引，又没有来自特殊部门的及时支援的话…… 轰—— 东北角的方向，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熊熊烈火直冲天空，几乎点亮了半边天。本就炙热的空气，又增加 了些许温度。 然而，这并非是结束，而是开始。 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被白制服炸毁，环卫工也失去了控制，开始吞噬从居民楼里跑出来的巍嵬县居民。 情况开始失控。 环卫工和白制服摧毁看到的一切建筑，从居民楼到各种功能建筑，毫不留情。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单纯，清理掉所有入侵的外界人。至于巍嵬县能不能在这种暴力的清理过程中存活，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整个巍嵬县城都笼罩在火海之中，四处都是狂暴的白制服。 “在这里，外——界——人。” 广播大楼实在是太过显眼，薛砚舟还没来得及撤退，就听到身后传来诡异的声音。 冰冷的感觉落入掌心，薛砚舟直接从背包中拿出短刀，握在掌心后才转身。 一道又一道白影自地板冒了出来，它们扭曲着，瞬间穿过地面，出现在天台上。 “啧。” 薛砚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看热闹，直接离开了。 不过，他带着仇慎这么大个拖油瓶，也不方便去找谢亦明三人。他们是死敌，也不知道在遇见的瞬间，仇恨的力量会不会让仇慎瞬间恢复理智。 “你，不开心？” 站在旁边的仇慎，还没意识到眼前的危机，面具中幽蓝火焰跳动几下，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疑惑表情来。 薛砚舟：“不是……” 他话未说完，一个白制服伥鬼就扑了上来。 薛砚舟向后一仰，侧身正准备一斩过去，却见白制服伥鬼不知为何，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对，不是向后退，而是什么拖了回去。 不远处的地面，冒出了一只又一只的手骨。那些骨头同样扭动着爬了出来，居然是十几只骷髅。 骷髅？ 在巍嵬县的这几天，薛砚舟从未见过活动的骷髅。 难道是巍嵬县因为内部秩序的崩溃，发生了异变？ 很快，眼前发生的事情解答了薛砚舟的疑问，骷髅向着白制服伥鬼扑了过去。骷髅的战斗力并不高，没多久就被白制服打成碎片。 但它们源源不断，一只又一只的爬 了出来。围攻中，白制服伥鬼化为烟雾，融入笼罩在巍嵬县的雾气中。 “是你？”薛砚舟转身，看向仇慎。 仇慎点头：“嗯，你不喜欢它们，我帮你打它们。” 很好。 还是那个被负面效果降智的仇慎。 薛砚舟看着下面的乱象，又开口道：“那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仇慎：“当然好呀。” “多搞几只骷髅，到下面去搞破坏。” 很快，在混乱的街道上，出现了白色的骷髅。有了这些骷髅大军的加入，白制服越来越多，越来越狂暴。 巍嵬县终于不堪重负，崩溃了。 一道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0-巍嵬县（地狱），请问是否离开游戏？］ 薛砚舟看了一眼身后的仇慎，决定赶紧开溜。 他阴了仇慎这么一把，也不知道通关之后对方会不会立刻恢复正常，还是赶紧跑路比较安全。 至于那边可能还在昏睡中的几位队长，也不用担心。 为了防止玩家在通关之后因重伤昏迷导致意外发生，主神会在玩家没有选择之后的十秒内，强行将玩家传送到寂灭公寓。 不过，要离开之前，薛砚舟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他走到仇慎面前，打了个响指，开启技能寂静之夜。 “你因为负面效果，在巍嵬县产生了幻觉，其实，并没有见到那个人。” 技能——催眠。 薛砚舟又补充了几个在仇慎世界做任务时的细节，这些事情，只有仇慎和那个已经死得尸骨无存的人才知道。 这样，才能加深仇慎的信任，让催眠效果更好。 仇慎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脸上露出迷茫又夹杂着悲痛的病情。 而薛砚舟，毫无同情心的按下了。 [是］。 他的身影，渐渐在巍嵬县中消失。 *** 薛砚舟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白色房间。 明明之前躺下的时候是在培训中心，这时却出现在了寂灭公寓。 这个标号为“0”的地狱副本，果然不简单。 他起身，到屏幕前看了看自己的通关评价。 [恭喜玩家通关0-巍嵬县（地狱），下面开始结算。］ 通关用时：166小时，暂无其他玩家通关数据。 地图探索度：30%。 剧情探索度：50% 通关评价：b。 获得积分：8000。 获得道具：无。 虽然什么道具都没有，但积分是真的多。薛砚舟看得简直两眼放光，8000积分诶。 这才b级的通关评价，就能拿8000分，如果是s级评价，那不知要有多少积分。 好在薛砚舟这个想法不会被其他玩家知道，不然十有八九要被人打一顿。 在困难级别以上的副本中，能存活下来已经是难事，更别说拿到b级以上的评价。大多数玩家，都只能苟到副本结束，拿到一个最低级的e级评价罢了。 主神从来不是慈善家，它的目的只有收割玩家，入侵更多的世界而已。 薛砚舟的私信，忽然响了起来。 谢亦明：安全？ 顾远洲：小舟，在副本里发生的事情很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同步率过高的负面效果是控制欲。 原来是控制欲，这倒是可以解释顾远洲的异常。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秦止。 秦止：小舟，可还安全。我先下线处理培训中心的事情，你暂时留在寂灭公寓别出来，外面很乱。 很乱？ 薛砚舟倒是来了兴趣。 他真的很好奇，现在的培训中心，在被地狱级灵异入侵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薛砚舟果断起身，准备开门回去看热闹。！ 第79章 仇慎的目的 薛砚舟一心想看热闹,却没想到才回到培训基地自己的房间后，第一个联系上的人竟然是沈丘。 沈丘：[你做了什么？这数据怎么回事？］ 沈丘：[祖宗，你回个话。］ 沈丘：[小舟？在不在？联系我一下？］ 薛砚舟差点没被沈丘的夺命连环call吵死,缓了片刻才回：[沈丘，怎么了这是？这么激动？］ 沈丘：[我草，你终于上线了，我这几天天天盼着你给回应,上面都快以为你闯祸跑路了。］ 薛砚舟莫名其妙,他不就去过了个地狱级的副本吗,怎么就闯祸了。 他问：[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丘叹了口气，从声音都能听出他这段时间的焦头烂额：[你是不知道,数据监控系统响一级警报是多吓人的事情，所有联络员都跑来围观我了。自从那次186号世界忽然偏离轨道坠向寂灭之地后，警报再没这么响过了。］ 薛砚舟愈发好奇起来：[哦？这么有意思的吗？哪个世界又报警了啊？］ [有意思？算了,我习惯了。报警的还是186号世界，数据紊乱,好在不是世界要灭亡,吓死我了。之前太激动给你连发了几条留言,抱歉抱歉。］ 薛砚舟倒不介意留言的事,继续问：[数据紊乱？怎么样的紊乱？］ 沈丘：[你也知道，这种小说世界是在最初的时候是以主角为核心运转的,一般世界的发展趋势和主角的数据密切相关。要了解世界的发展趋势监控主角数据就行,186号世界不太一样。］ [嗯,186号世界有三个主角，应当有三条数据曲线，对吧？你倒是也挺辛苦,要同时监控三条曲线。］ 沈丘：[我干后台那么多年，三条曲线倒不算什么。主要是三个数据之间会相互影响，共同决定186号世界的走势。］ [啊……］ 这些都不是薛砚舟的专业，他听了个大概就没兴趣了：[那这次是什么问题？］ 沈丘：[……忽然只剩一个数据了，一条曲线。当时我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厥过去，以为有两个主角死了。联系你又联系不上，吓死我了。如果主角死了 两个，186号世界就彻底没救了。］ [只剩一个曲线？］ [嗯，后来我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只是三个数据重合了，没多久就又分开了，警报这才解除。好了，你还有事吗？我的分析报告还没写完呢。］ 薛砚舟：[没事，再见。］ 中断和沈丘的联络后，薛砚舟陷入沉思。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培训基地，居然几乎已经恢复如常。 三个数据重合？沈丘说的时间点，难道是在巍嵬县一中礼堂里，那张人皮匹配寄生时的事情？ 不提这事薛砚舟还不觉得奇怪，毕竟恢复记忆之后的事情太多，一茬接一茬的，很多细节他还没来得及整理。 现在回想起来，人皮要同时寄生在谢亦明和顾远洲身上，并不是那张人皮在制作时除了岔子导致抽风？ 而且，离开的时候，那张人皮还试图寄生在秦止身上。 结合沈丘那边的数据，薛砚舟做出一个推测。 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是同一个灵魂？他皱眉，摸了摸下巴。 薛砚舟拥有仇慎世界的记忆，那是个修真世界，身外化身也不足为奇。就是当初的薛砚舟，也有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虽是分魂之术，但却是完全受主魂控制，没有自我意识。 他们三人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那一个世界出现三个主角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又该如何解释。 “算了，不管了，看热闹要紧。” 远处，已经有大量的处置中心公务车辆开了进来，头顶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 作为这次灵异入侵事件的处置人，薛砚舟觉得自己有立场也有资格了解后续处置。 嗯，他才不是喜欢看热闹。 或许是在巍嵬县那段过于真实记忆留下来的后遗症，薛砚舟看秦止现在总是有几分微妙的发怵。 总觉得，秦止这样的性格，一旦生气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想好借口后，薛砚舟转身出门。 一转身，他就看到了谢亦明。 谢亦明抱着刀，靠在门口，听见开门的响声才站直了身体。 “谢队？你怎么在这？” 薛砚舟心中一跳，想着不会是巍嵬县入侵事件涉及到什么机密，除了队长级的处置人不能参与在内吧？ 谢亦明：“游戏里你没回我，就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谢亦明是有些一根筋的人，在游戏上没得到回复就直接上门来等。 只要不阻止他看热闹就好。 薛砚舟说：“谢队，那善后事宜怎么样？我听秦队说事情比较麻烦？” “不知。” “……啊？” “我离开后直接到这里。善后不重要。”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有些想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呢。” “走。” *** 培训基地，食堂。 如今食堂已经暂时充当善后的指挥中心，此处处于入侵区域的边缘。位置够大，适合充当临时指挥中心。 秦止走进食堂，上了二楼。 “秦队。” “嗯，部长呢？在这边转进去，第三间房间。” “好。” 培训基地有指挥中心，位于不远处的山顶，可俯瞰基地的各部分，了解全貌。但在这次灵异入侵事件中，灰雾忽然扩张，将指挥中心也包裹在内。 如果不是留守指挥中心的处置人反应够快，还有第四区的师灵队长恰好前来找部长，指不定留在里面的后勤人员全部都会被吞噬。 如今指挥中心尚未清理完毕，无法使用，便只能使用食堂作为临时基地。 秦止一路向前走，路过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敢向他打招呼。他不如顾远洲那般温和，但性格认真，原则性强，属于很好相处的上司。 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秦止眉头紧皱，嘴角微微抿起，一看就是情绪很不好。 他推开门。 看见里面坐着的部长和研究院和院长之后，他没有任何礼貌的招呼，而是直接走进去。 “秦队，坐。”邵同峰说。 秦止却没有反应，而是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研究院和培春。 和培春：“有何贵干，秦队？” “利用灵异道具 ，招来灵异，是你的计划？”秦止沉声问道。 “秦队您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和培春挑了挑眉，“要说的话，算是处置中心和研究院的联合决定。” 他的意思，仿佛处置中心和研究院已经完全分家，变成了平级机构。 此时秦止已经不想和他计较这个问题，他只问：“如此重大的决议，为何没有通过队长会议。” 根据处置中心的相关规章制度，在通过重大决议前，都需要召集七位队长召开会议，三分之二以上同意才能执行。 这一次，将所有学员作为实验品，引来灵异，还导致半数学员死在灵异入侵中。这事必定有人要付出责任。 没想到，和培春只是耸了耸肩：“秦队，小小的实验而已，犯不着兴师动众的召开会议。” “小实验？那死在里面的人怎么说。” “实力不足，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早晚也会……” 砰—— 一声巨响。 和培春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见他面前的桌子裂成了两半，而他的鼻尖，也在这凌厉的剑风下，撕裂了一条口子。 一滴血落下来，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衬衣。 秦止：“小实验，不要介意。” “秦止！”邵同峰总算是起身，厉声喝止对方，“这一次的事情，是我同和院长商量的，这只是意外。” “邵部长，我们都知道不是意外，至于是不是有心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我会调查清楚。” 说完，他也不再同两人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和培春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笑了笑：“果然，你这位部长当得可是挺憋屈的。不如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邵同峰看他一眼：“处置中心是他们组建的，我本来就只是个调和剂，你不用再说。” “哦？你确定，其实从科学研究方面来说，他们这些处置人和我们普通人之间的基因差别，大概比人和猪的差别都要大。”和培春停顿一下，从口袋拿出副备用眼镜戴上，又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到秩序彻底被打乱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这些处置人，会不会也发现。普通人跟他们，并不一样。到那个时候 ，他们还会愿意像现在这样吗？这也是我执意要把研究院独立出来的理由，我们普通人也必须有保护自己的武器。” 邵同峰微微皱眉，摸了摸口袋，一无所获。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烟递了过来。 红云山，是他常抽的牌子。 “你也还抽这个？” “习惯了，这么多年。”和培春叼了只烟，点燃之后，又把打火机扔给了邵同峰。 他们是大学同学。 毕业旅行的时候，他们在登山时遇见灵异入侵事件。去了五十几个人，只回来十个。 这么多年过去，还活着的同学也没剩几个，唯一还有联系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人。 邵同峰看着指尖的烟，用力抽了一口。他力道太大，几十年的老烟枪也给呛得厉害，捂着脸咳了许久。 *** 秦止离开二楼之后，径直去了培训基地内部。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敛在此次灵异入侵事件中遇难的学员。 这次的灵异入侵太过奇怪，明明是已经成型的副本，却在结束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而且，秦止不久之前发现了仇慎的踪迹，在副本刚消失时，他斩杀了一只骷髅。 这种骷髅，来自老对手仇慎，秦止十分熟悉对方那股阴冷无比的灵异波动。仇慎没有随着副本的消失而离开，而是强行留在了186号世界。 仇慎进入副本的目的他还没弄清楚，这个危险人物又出现在了186号世界。即便是强行滞留，实力会大打折扣，此人也极度危险， 所以，秦止方才第一时间回寂灭公寓联系了薛砚舟，让他不要出现。 他有种直觉，仇慎是冲着薛砚舟来的。 站在最前方负责警戒工作的，是穿着黑色制服梳着马尾的高挑女性。她嘴里叼着根草，靠在旁边的一棵景观树上，微微垂着眼睛。 “师队。” 师灵站直，随手在额前一比，“秦队，来了？” “怎么样？” 师灵耸了耸肩：“没其他的了，说起来，这个江白是谁的人，居然能被神降派的人给策反了。” 她身前不远处，躺 着一具尸体。 面容清秀，脸色惨白，正是死在副本中的江白。江白的尸体已经被掏空了大半，只余下干巴巴的一张人皮。 头部倒是完整，只是额前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一只金色飞虫在洞口若隐若现。 “谢队的人。”秦止停顿一下，“不久前去了研究所。” “啧，又是研究所，他们最近可挖了我们不少人。”师灵厌恶地皱了皱眉，“回来。” 随着她摇动腕间的铃铛，那只金色飞虫震动翅膀，从尸体的脑中爬了出来。 金色飞虫是师灵养的金蚕蛊，极有灵性，飞出来之后竟然到旁边树叶上的积水中，打了个滚才回到师灵指尖。 “没发现仇慎的目的吗？” “等会儿，我问问。” 师灵闭着眼睛，将金蚕蛊放倒耳侧，微微歪头倾听。 过了片刻，她才睁眼，说：“这个江白就是个小喽啰而已，他只负责把那个破盆子找个地方埋下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了，除了这些事情外，他对你的小舟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谁？”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师灵回头：“谢队？” 原来，谢亦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他旁边还站着个皮肤白皙，漂亮得不太像真人的青年。 “谁恨小舟？” 话有些没头没脑。不过认识谢亦明这么多年，师灵早已习惯对方的说话方式，连猜带蒙也能明白谢亦明想知道的是什么。 “江白，喏，就地上那具尸体，听秦队说是你的人？” “不是。”谢亦明眉头微皱，“是队员，后来去了研究院。” 他解释得一本正经，师灵却是眯了眯眼睛。她抬手，对着旁边的青年道：“你好，我是是第四区的师灵，你就是传说中的薛砚舟吧？” “师队，你好。”薛砚舟非常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即便师灵介绍得简单，他也知道对方是第四区的负责人，大名鼎鼎的鬼蛊师灵。 只是，这个传说中的前缀，又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薛砚舟想明白，就忽然感觉身上一凉。他抖了一下，抬眼望去，果然看见秦止皱眉看着他。 “秦，秦队。”他又有点发怵了，甚至还下意识向谢亦明身后躲了躲。 这该死的后遗症。 看见薛砚舟的举动，秦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大步走过来，拉着薛砚舟的手臂把人拽出来，“这边很危险，你没收到给你的信息吗？” 还不等薛砚舟回答，秦止的手就被刀鞘挑开。 谢亦明伸手把薛砚舟拉回自己身后：“我带他来的。” 秦止：“你明知道仇慎在这。” “仇慎算什么。”谢亦明又开始阴阳怪气，“你对自己实力没信心。” 薛砚舟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的师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瓜子，正满脸兴致盎然地边嗑边看。 他到嘴边的一句“你们冷静点”又给吞了回去，总觉得在此情此景说出这种话，会成为一个过不去的梗。 思前想后，他决定转移话题：“江白为什么恨我？他不会是因为要弄死我才设了这么大个局吧？” 剑拔弩张的两人转头看了过来。 薛砚舟眨眨眼睛，补充一句：“不会是真的吧，那是我害死了这么多人？” “不是，是仇慎搞的事情，他在找东西，这些都是从江白那里得到的情报。”秦止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 果然，和薛砚舟之前的推测没有太大区别，聚宝盆引灵，招来了灵异入侵。 他的视线落在江白头上的大洞，心中感慨队长们的手段真是千奇百怪，连死人也无法保守秘密了。 “秦队，你们有没有调查过食堂？食堂的供餐公司，可能有点问题。”薛砚舟停顿一下，“我总觉得，和李叔肉联厂有关。” 秦止：“嗯，我出来后已经让人去查了。好了，你已经了了解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可以回寂灭公寓了。” 得，他怎么还没忘记这事？ 薛砚舟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师灵忽然一摔手中的瓜子，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三人转身，看见一位工作人员被树林中冒出的苍白鬼手拖了进去。 师灵动作极快，翻手间就是一柄弯刀出鞘，手起刀落，将人救了出来。她也没停，向着树林中冲了进去。 “这是，是上次在楼梯间想把我拖进去的那只鬼手。”薛砚舟惊呼一声。 秦止：“是鬼手？他死在副本里，灵异反噬了。” 薛砚舟：“我去帮忙！” 说完 ，他直接向着树林中也冲了进去。 其实，以师灵的能力，完全能处理鬼手的灵异反噬。只是薛砚舟不想被秦止送回寂灭公寓，自然是找个借口离开。 谢亦明：“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去做。” 说完，他跟着薛砚舟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秦止在原地只站了一秒钟，也跟了上去。 前方师灵身上的银质首饰，相互撞击的声音，成为薛砚舟辨别方向的指引。 他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身影，可惜这位师队长动作太快，手中的关押盒里已经关着一只腐烂的断手。 “师……” 薛砚舟才刚停下，却猛然觉得脚下一紧，低头就见数只白骨握住他脚踝。 “唔。”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眼前猛地一黑，被白骨拖了下去。 来了。 果然如此，他不落单的话，仇慎又怎么会出现呢？！ 第80章 仇慎的目的 有人在看着他。 薛砚舟还未睁开眼睛,就有这样的感觉。 听不到任何呼吸声,仿佛只有自己待在狭窄封闭的空间内。但是，薛砚舟能感觉出来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也不知道，仇慎的智商下降负面效果有没有消失。 “睁开眼睛。”一道有些古怪的声音响起。 只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薛砚舟就知道仇慎已经恢复了,起码智商是没问题的。 他很快决定了接下来的套路：“呜,我怕，不敢——你,你是人是鬼？” 沉默。 仇慎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中似乎带了些咬牙切齿：“睁开眼睛。” 不能再刺激对方。薛砚舟乖乖睁开眼睛,才一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就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他动不了。 因为他被绑了起来,挂在奇怪的架子上。 这不知是什么地方，唯一的光源是仇慎面具中跳动的幽蓝鬼火,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漆黑。 仇慎挥了挥手,眼前亮起数只白色的蜡烛。 幽幽烛火总算是让薛砚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似乎是在一个古墓中？ 从旁边石壁上雕刻的岩画和不远处散落一地几乎已经石化的尸骨，还有角落那些陶罐看来,应该是古墓中的耳室。 那些尸骨,应当是殉葬的奴隶和牲畜。 仇慎在看自己,薛砚舟很清楚这件事情,在观察周围情况的时候，脸上的恐惧在逐层递进。 果然，仇慎发出一声嗤笑：“你也是经历过几次副本的玩家，还如此胆小？” 薛砚舟抬眼：“我,我，我……” 仇慎走过来，皱眉打量片刻,说了一句：“可惜这双眼睛了。” 一切都和薛砚舟推测的差不多，仇慎是在试探着什么。江白被神降派策反的话，那仇慎应当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 只是，江白和薛砚舟打过的交道，仅在华钢二村和新洲大学，再加上对方的性格，肯定不会在仇慎面前说什么好话。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仇首领，您把我抓过来是想做什么呢。”薛砚舟停顿 一下，语气听起来倒是有些色厉内荏，“我刚才跟谢队他们在一起，他们会找过来的。” 这种话，自然是吓不到仇慎这种性格之中极致的疯狂的人。他只是在套话，想知道他们还在不在186号世界。 尽管白骨面具遮住了仇慎的半边脸，但他脸上的微表情，依旧清晰明了地传达了一个信息。 他们还在186号世界。 薛砚舟记得，他曾经在寂灭公寓翻阅过些基础设定。 主神严厉禁止玩家通过副本或其他手段去往别的小世界，突破界限的玩家会有相应的惩罚。 轻则掉等级掉技能，重则直接死亡。 仇慎作为九级玩家，自然有些特别的手段。但他的实力应当也是受到影响，起码是大打折扣。 这样的话，如果遇到谢亦明几人，只会是死路一条。 仇慎疯，但在没有被负面效果影响时，却肯定不傻。那么，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冒风险过来。 催眠没有起作用？应该也不是…… 薛砚舟的视线，慢慢下移。仇慎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整个人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墓室中没有风，但薛砚舟从他的动作之间，发现了蛛丝马迹。黑色斗篷下的仇慎，似乎过于单薄了些。 他记得在巍嵬县里见过的仇慎，虽然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具尸体，但身形很高大。 仇慎此时的单薄程度，甚至不像是正常的成年男人，而是一具骷髅。看来，出现在186号世界的并非是仇慎本人，而是骷髅。 身外化身。 “谢亦明？秦止？还是顾远洲？”仇慎阴恻恻的笑了笑，“你倒是有点意思，能把这三个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 这话说得怪怪的。 仇慎却并不在意薛砚舟的反应：“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加快速度了。” 什么？ 薛砚舟看着仇慎拎着一柄短刀，向自己走来。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说反派通常死于话多吗？仇慎难道不应该说一说自己的感想之类的吗。 这就，直接要把他弄死了？ 在这个时候，还不想办法自救，指不定真得翻 车。薛砚舟二话不说，直接用了技能寂静之夜。 仇慎微微眯眼，“想用技能……” 话未说完，他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迷茫。 成功。 薛砚舟也没动，技能撑不了多久。 仇慎完全不信任他，如果不是因为仇慎用的这具身体完全是灵异，他根本就无法使用技能安抚和催眠对方。 时间紧迫。 薛砚舟直接问：“你找我是为什么？” “道君的残魂，残魂在你身上。” 残魂？ 他是怎么暴露的，上次的催眠肯定成功了。 他问：“你怎么发现的？巍嵬县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仇慎：“面具，只有道君才能揭下面具。我以为，我看到了他，不要紧，只要有了残魂，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 从这只言片语中，薛砚舟便已经大概知晓仇慎的目的。 当初，在仇慎的世界执行任务时，薛砚舟献祭己身重开登天之路。而在那个世界的人眼中，他已魂消天地。 仇慎在之后的岁月中，肯定尝试过招魂，却一无所获。 唯一疑惑的是，仇慎为何会有这么重的执念。 [沈丘，你在吗？］ 沈丘：[啊啊，在呢在呢，咋了。］ 难得的他居然没有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联络员已上线，看来之前的三个数据重合真让整个管理局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薛砚舟问：[仇慎的数据，你那边还有吗？］ 沈丘：[你等等。］ 很快，他就给出了回应。 [仇慎的那个世界已经消亡了，管理局这边自然也监控不到他的数据。不过，有备份，我发你看一下啊。］ 沈丘是真的忙，二话不说在薛砚舟脑子里塞了一张曲线图之后就再次下线。 曲线图的横轴是年份，纵轴则是综合分析，大抵上可以反应仇慎的情绪波动实力成长等等各方面的信息。 从曲线图上可以看出，在薛砚舟完成任务离开的时，仇慎的情绪波动到达顶点，之后慢慢下降。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伤痕，对于生命漫长的修真 者来说更是如此。动不动闭关就是上百年的，出来时大概连故人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又能有多深的执念。 仇慎的情绪曲线，在落到谷底之后，便一直平稳。十分符合实力强大的修真者应有的状态，不为物喜，不为己悲。 只是在最后一百年的节点上，曲线忽然暴涨。 所以，在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仇慎执念深重，最终走上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 薛砚舟微微皱眉，可惜那个世界已经完全消亡…… 不对，144号世界是已经变成了寂灭之地的一部分，这么说来的话，他还是有机会可以去其中一探究竟的。 可惜，噩梦游戏中的副本是纯粹随机的，不能指定。 即便九级的资深玩家，经历过的副本也不过是副本库中的极小一部分，想要随机到144号世界的副本，难之又难。 “唔。” 薛砚舟忽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和灼热，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用低头就知道是木头娃娃在作妖。 不愧是催眠九级玩家，这灰雾也消耗得太快了。 [你想要的，都会给你，只需要——］ 诡异的意识在薛砚舟的脑中出现，但却并不陌生。 当初和木头娃娃签订契约时，在茫茫灰色雾气之中，无处不在的红色眼睛。那些诱惑的声音，便是如此。 他对木头娃娃的给出的各种功名利禄，都不感兴趣。但是，刚才他特别想要的是，知道发生在仇慎身上的真相？ 薛砚舟是管理局最完美的员工，但唯独有一个弱点。 好奇心过于旺盛。 他感兴趣的事情，如果不弄个一清二楚，能抓心挠肺到睡不着觉。 这次刻意落单，引仇慎出来，也只是因为好奇。 他很奇怪，自己到底是哪里忽略了才被对方认出来。 木头娃娃难道有办法让自己去144号世界的副本？那这笔交易，倒是可以谈一谈。 [你想要什么？］ [面具。］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了仇慎身上。 面具吗？那事情便有些麻烦。 不过，他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好。］ 契约达成。 “唔。” 此时，寂静之夜的持续时间，也到达了极限。 对于仇慎来说，他似乎只是恍惚片刻。 很正常，骷髅不是他的身体，意识强行附着其上总会有信号不好的时候。 他拿着手中的匕首，继续向前。 那个软弱的漂亮青年，却是那个人的残魂，怪不得心智不全。只要有了这道残魂，他便能慢慢修复，引来其他的残魂，将那个人复活。 对于他来说，眼前人的人不过是容器。 仇慎抬手，正要下刀，却听薛砚舟说了一句。 “仇首领，放过我，放过我！” 仇慎心中的厌恶更甚，刀势不减，落下时却见薛砚舟不知怎么地往后一缩。 他退后的距离如此恰好，胸口的衬衣被划开大半。 仇慎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薛砚舟的心口。 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一只红得如鲜血般的眼睛，除此之外，还有个没有五官的木头娃娃。 “眼睛，怎么会在你身上！那个木头娃娃，怎么来的！” 仇慎厉声问道。 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薛砚舟抖着声音，解释道：“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之前，送外卖的时候，有个叫周毅的玩家，死了，我就捡到了。” 语无伦次，虽然瑟瑟发抖眼眶通红的样子，可能会让某些人心生怜惜。但对于仇慎来说，唯有厌恶。 简直是脏了他的眼。 用那双和那人极为相似的眼睛，做出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想直接挖出来。 可惜不行。 主神要找的眼睛，在薛砚舟身上。如果杀了他，魂魄会直接被主神吞噬，这是仇慎绝对不能容忍的。 容器可以毁掉，残魂不行。 仇慎收起掌中匕首，后退一步：“既然被眼睛认可，你便是神降派的人。我不杀手下的人。” 说完，他手指一弹，薛砚舟手上的绳索被松开。 薛砚舟揉了揉手腕，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离开了吗？仇 首领？” 仇慎瞥他一眼，冷声道：“神降派的人，都需要打一个印记。” “可是，我会不会被谢队他们发现啊？” 仇慎忽然笑了一下，阴森森的：“你不如，直接加入神降派？” 薛砚舟犹豫一下，摇头：“我，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呵。已经被灵异寄生，竟还想着当普通人，天真得可笑。”仇慎道，“不过，我倒是期待你被发现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天，一定，非常有趣。” 薛砚舟咬牙，说了句：“不会的，谢队他们对我那么好，不会的。” 仇慎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一下：“过来。既然你这么相信谢亦明，就送你一个小礼物。” “我不要。”薛砚舟后退一步，还幼稚地把手背到身后。 仇慎并不在意拒绝，上前一步，强行拉起了薛砚舟的手。他始终隐藏在过长衣袖下的手，总算是露出真容。 白骨森森。 骷髅手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很诡异，坚硬且冰冷，带着种在地下常年不见天日的苔藓般的感觉。 薛砚舟的手腕，控制不住地起了起了鸡皮疙瘩。 没有正常人类会喜欢这样的触感，更何况，失去皮肉包裹的手，在眼前动弹的感觉，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感。 嘶—— 薛砚舟下意识要往后抽手，却没能挣脱，反而让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 “害怕？”仇慎勾起唇角，“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这样被人害怕厌恶的存在。” 他的手指被仇慎强行掰开，塞了一柄匕首过来。 “你杀了我，就不会有人怀疑。” 仇慎一点一点，强行把薛砚舟的手握紧，“不然，被我带走，你却能毫无损伤地离开，谢亦明他们肯定是会怀疑你的。” “不……” “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不过是占了一张脸的便宜。”仇慎的声音，莫名又充满蛊惑，“但对于186号世界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有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他们真正在意的那个人才会回来。” “你，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很好笑，都是一群天真的白痴。” 随着这句话落下，薛砚舟手中的匕首，被仇慎带着狠狠扎入自己的眼窝。 那把匕首，也不知是什么属性。 眼窝中幽蓝鬼火跳动几下，便熄灭了。 哗啦—— 骨架敲击的声音响起，眼前的黑袍飘然落地，只余下了一堆骸骨。 薛砚舟握着手中的匕首，微微皱眉。 这匕首，不是来自主神，而是一柄法器。 刀刃上刻有繁复的符文，薛砚舟细细看了片刻。 锁魂咒？ 仇慎刚刚想把自己的魂魄给直接弄出来，关在这匕首里？ 等等。 薛砚舟忽然看见脚底的黑袍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直接蹲下，却看见那半张白面具在慢慢消失。 身外化身，仇慎意识，应该是附着在白骨面具之上。 虽然这白骨面具，应当只是衍生物，但说不定能骗一骗木头娃娃呢。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毫不犹豫的一刀刺了过去。 铛—— 一声清脆的声音，白骨面具毫不受影响，轮廓还在慢慢变得虚无。 这柄匕首不行。 薛砚舟随手把匕首扔回背包，又换了谢亦明送的短刀，没想到，居然也无法留下这白骨面具。 为什么？ 他眯着眼睛，拿出手电筒一打光，却发现白骨面具根本就是笼罩在一层朦胧灰色雾气之中。 原来如此。 白骨面具是通过灰雾入侵到这个世界的灵异，此时离开相当于处于两个世界的缝隙之中。怪不得连出自主神商城的s级道具都无法留下它。 只能用属性差不多的东西。 拼了。 薛砚舟手心灰雾凝聚，变成一把匕首。 技能：暗影之刃，精神-10。 他忍着头痛，一刀扎了过去。 不够，还是无法留下白骨面具。薛砚舟为达成目的，对自己也够狠。 他直接在暗影之刃上叠加了一层灰雾，再次使用技能。 精神：-20。 不够，还是不够。 这次匕首没有被弹开，而是透了过 去。 有效，那就再叠一层。薛砚舟咬着牙根，第三次使用技能。 精神：-30。 他眼前已经出现大片大片的光斑，耳边全是嗡鸣声，已经几乎要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喉头蔓延出铁锈味，心脏砰砰砰地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即便如此，薛砚舟依旧扬起匕首，狠狠扎了下去。 匕首在空中的轨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快准狠，直直扎进了面具之中。 留下来了。 薛砚舟强压着精神疯狂下降带来的负面效果，将白骨面具从另一个世界拖了回来，随后扔进背包。 至于仇慎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甩给几位队长就好。 因为，薛砚舟已经听到有人焦急地问了一句。 “小舟，你怎么样了？” 是顾远洲。 “小舟。” “小舟。” 怎么三个人都来了，薛砚舟下意识从背包里拿出了秦止的那串珠子，死死捏在掌心。 然而，他的精神下降实在太多了，即便是这串珠子也无法抵消负面效果。 薛砚舟终于无法控制汹涌而上的情绪，也顾不上离他最近的是谁，起身转头就抱了上去。 “呜呜呜。吓死我了，仇慎是个变态，他想把我眼珠子抠出来，你们怎么才来啊。” 他是真哭了，仿佛泪失禁一般，眼前一片模糊。除了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气息很熟悉外，根本分不出来是谁。 “……” “这，是怎么了？” 师灵目瞪口呆，她一从门里出来，就看到薛砚舟扑在秦止怀里哭得哽咽。 一旁的谢亦明皱着眉去试图把人弄出来，才一动手，又被薛砚舟转身抱住。 连谢亦明那般向来面无表情的人，此时脸上也出现了几分错愕。 顾远洲似乎也不太淡定，脸上几乎从未消失的笑意，早已不见。他开口时却极其温柔且小心翼翼：“小舟，你这是怎么了？被吓到了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扑过来的薛砚舟。 师灵觉得氛围有些不太对，谢亦明手中的长刀，已经隐约出鞘。就连秦止，手臂都开始控制不住的骨化，眼见着就要出现巨剑。 她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上前一步：“你们是没看出来，他这是同步率过高导致的负面效果吗？还不赶紧把人带进公寓去恢复！” 僵硬的三人，才如梦初醒。 不知多久过后。 薛砚舟醒来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白色房间。 啊。 他什么时候回到了寂灭公寓？ 对了，在快要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顾远洲的声音。 薛砚舟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感觉自己像是宿醉醒来。好在他这人喝醉之后从不断片，只要给点时间，就能想起喝醉之后发生的一切。 这样的话，就不怕露了什么马脚了。 他坐在床上，开始回忆。 三分钟过来。 薛砚舟傻了，他不敢相信脑海中浮出的记忆。 那，那真的是他吗？那个哭到打嗝的玩意儿到底是谁啊！ 就这样的记忆，还不如断片呢！ 薛砚舟，管理局的s级员工，没脸见人了。！ 第81章 连升三级 不管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 作为管理局的s级员工，薛砚舟拥有强大的遗忘能力。他用了三分钟，催眠自己强行遗忘这段记忆。 如果可以,他想和谢亦明顾远洲秦止三人再也不相见。但是不行,他们是任务对象,无法避免，那就只能当作无事发生。 呼—— 不行，他忘不了。 薛砚舟从床上跳起来,倒提着短刀就走进了旁边的练习室。 “进入无限生存模式。” 主神的副本有各式各样的类型，其中无限生存模式没有花架子，就是一波又一波的灵异来袭,纯粹靠战斗力和意志力。 薛砚舟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练习室开启之后，时间流速会不太一样,就本人的感觉来说,他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周。 出来的时候,薛砚舟还有些恍惚，整整七天一睁眼就是为生存而发愁,这让那段丢人的记忆,慢慢淡化。 他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整理一下之前的收获。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从仇慎那里得到的白骨面具,如果毫无作用的话,那也太亏了。 薛砚舟从背包里摸出白骨面具，仔细端详。 触感光滑，阴冷得如同刚从冰箱中取出，面具上有一块破损,正是被薛砚舟一刀扎下去的地方。 这玩意儿，应该也不适合交过主神鉴定。 薛砚舟犹豫片刻，直接把木头娃娃拉了出来。 “给你了。” 话音才落，手上的那张白骨面具就被灰雾一点点包裹，短短几秒过后，面具已经被完全吞噬。 “狼吞虎咽啊，这是。”薛砚舟从未见木偶吃灵异吃得这么快。 然而等了几分钟，木偶却没有变化。 薛砚舟捏着木头娃娃的头，晃了晃：“喂，行不行给句准话啊。” “……” 毫无反应，仿佛它只是一个单纯的没有思维的木头娃娃而已。 薛砚舟气笑了：“算你狠，白吞我一个面具。” 这笔买卖算是亏了，他丢那么大个脸，居然一无 所获。 薛砚舟又从背包里拿出秦止送的手串，决定好好研究一下属性和用法，免得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暗影之刃这个技能着实好用，精神力下降之后，薛砚舟能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战力也是成倍增加。 就是后遗症太可怕了，让他无法承受。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佛”珠：出自兰若寺，愿你一生平安：）。佩戴此珠，可安定心神，找回自我。捏碎一颗珠子，可恢复10点精神力。］ 薛砚舟数了数，手串上大概有九颗珠子，也就是90点精神力。 完全不够用啊。 按照他那-1的精神力来说，还真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了。 算了，看来只能在反噬时躲起来好了。 薛砚舟决定找找商城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所有人忽略自己的道具。 没想到，他才打开商城，就跳出来一条提示， [亲爱的玩家，您的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玩游戏，当然要升级，升级之后各项属性都会根据本人的资质天赋有一定的提升，稳赚不亏。 说不定，还能提升他的精神恢复速度，让反噬的时间变短。 薛砚舟一话不说，点下了[是］。 [您的经验值，已经满足升级条件，是否升级？］ 过一次地狱级别的副本，经验居然这么多的吗？ 薛砚舟在通关大西洋百货和网络时代副本之后，经验条堪堪超过50%。 这已经是极为惊人的速度，一般玩家起码要过四五次副本才能有这个经验值。 没想到，一次地狱级的副本，竟然能让他连续升级。 [是。］ 再次弹出提示。 连升三级之后，主神的提示才换了一个。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触摸到中级玩家的门槛。经历过特殊副本之后，您就可以成为四级玩家了：）］ [四级玩家可以开启中级商城，中级练习室，还有种种福利等你来探索哟，加油加油加油：）］ 薛砚舟觉得主神的语气有些稀奇古怪的，也不知是从哪里下载了奇怪语言包。 不过这不重要，伴随这中级玩家点亮的，是天赋树上的重大节点。 此前，这个节点完全是锁定状态，不能预览。 现在却出现了红色的提示，薛砚舟点开一看，发现下一级的天赋虽然依旧是灰色，却可以预览天赋说明。 嗯？ 不对啊。 一般玩家在天赋定下以后，会有两条发展路线，之前薛砚舟的天赋树也是如此。 但现在，旁边却多出了一个选项。 薛砚舟手指点了一下，跳出第三个天赋的提示。 [筛选：作为欺骗大师，你可以使用特殊手段欺骗主神，选择你想要的副本序号。冷却时间，三次强制副本。如指定序号，将不受等级规则限制。］ 欺骗大师？ 谁是欺骗大师了。 薛砚舟皱眉，又拿出了木头娃娃。 “所以，交易还是达成了，对吗？” 或许是他给予面具只是个衍生品，这个技能变成了半随机的技能。 薛砚舟可以指定去往哪个世界，却会有一个副作用。 他可能会随机到那个世界的困难噩梦或者是地狱副本，对于才三级的他来说，十分危险。 这次的巍嵬县副本，如果没有之前三位队长直接毁掉李叔肉联厂，让巍嵬县元气大伤，薛砚舟根本就不可能通关。 在里面的免疫部队毁掉巍嵬县时，薛砚舟会先一步被异常升高的温度和毒雾直接杀死。 啧。 鸡肋技能。 薛砚舟又看了另外两条升级路线，就明显比这个[选择］有用多了。 一条是药物大师，可以给武器抹上毒液。这个天赋，一看到后期就可以衍生出在灰色雾气中淬毒这种大范围的攻击技能。 甚至，薛砚舟还可以用这类技能拖死无法正面对抗的灵异。 另一条则是游荡剑客，专精武器方面的技能。点亮之后，暗影之刃凝聚而成的匕首从一把变成了两把。 不管是哪条路线，都比木头娃娃给出的[选择］好多了。可是，偏偏是这条路线，契合了薛砚舟此时的需求。 薛砚舟却兴致盎然地盯着第三个看似毫无作用的鸡肋 路线，摸了摸下巴：“有意思，我喜欢。” 这个天赋，仿佛为他量身定制。 比如网络时代那个副本，薛砚舟其实对后面未尽的故事很有几分兴趣。关于未来矿业，关于黑猫直播，其实并没有展现出全貌。 还有巍嵬县，他的探索度仅仅只有30%，根本无法满足好奇心。 “这个买卖，还算划算。” 薛砚舟拎起木头娃娃，在这瞬间觉得它长得还算是挺可爱的。 起码，不像主神那般黑心。 距离下一次强制副本还有几天的时间，薛砚舟决定离开好好修养一番。 在离开寂灭公寓的前，他又看了眼好友列表。 谢亦明几人都不在线，应该是忙善后事宜去了。 他们倒是都有留言。 谢亦明：[出来后联系我。］ 顾远洲：[主神商城中有恢复精神类的道具，在高级商城中，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购买一些。］ 秦止：[这次的灵异入侵事件，我已在总部登记。你可以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好友申请。 [玩家师灵申请加你为好友。］ 师灵？ 薛砚舟脑中那段已经强行模糊的记忆，忽然又清晰些许。 她，好像围观了全程。 他犹豫许久，咬着后牙槽点下了[同意］。 才通过好友申请，师灵就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师灵：[你好，可以叫你小舟吗？］ 薛砚舟：[师队，可以的。］ 师灵：[我在仇慎留下来的骨头上，发现了和你有关的记忆。你小心点，他好像要用你做什么邪恶的祭祀仪式。］ 看到前半句的时候，薛砚舟心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要翻车了。 还好，师灵读到的记忆似乎并不完整，也可能是最新获取的信息无法读取。 总之，他暂时还没有暴露。 薛砚舟：[什么祭祀？］ 师灵：[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研究，大概是招魂一类的。仇慎有个独特的爱好，收集尸体。他收集地都是有某个特征的长相，你小心一点。我在神降派的人的记忆中见过 那个收藏室，你的眼睛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 薛砚舟：[好的，谢谢师队。］ 仇慎的问题，的确需要解决。 主神无法直接干涉小世界的发展，但有神降派在，四处引来灵异事件，只会导致186号世界被入侵的程度越来越深。 薛砚舟有些担心，即便是解决的谢亦明他们的执念，这种趋势也无法逆转。 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对抗仇慎的。 只能继续过副本，强大起来才行。眼前最为急迫的，就是这个升级副本。 薛砚舟看了眼自己的属性，发现除了精神以外，其他几项属性都已经突破两百。这个属性值，已经可以说是超人类的存在了。 只有精神，还是岿然不动的“-1”。 师灵的联络，让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薛砚舟。 他临时决定，出去之后就立刻找个地方躲几天，绝对不见三人中的任何一人。 三天之后。 首都大学附近的堕落街。 几乎在每所大学的后门，都会有这么个神奇的存在。堕落街上美食的丰富程度堪比美食展，天南地北无一不足。 小飞坐在街边一家奶茶店，拖着下巴看外面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虽然他也差不多是个这个年纪，可经历得多了，从心态上未免还是有些割裂。 现在还是暑假，没有正式开学，奶茶店里的顾客不多。 店员靠在柜台上，无所事事地看电视。 电视中正在播报午间新闻。 [近日，在我市近郊发生灵异入侵事件，特殊事件处置中心已经启动应急响应程序，此入侵事件正在处置中，希望广大市民不信谣不传谣……］ 很快，挂在门上的铃铛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小舟！”小飞站起身，挥了挥手。 他看见薛砚舟穿了件蓝色t恤，衬得肌肤胜雪，完全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模样。 这人外表和性格完全不符合。 自从上次在航班上和薛砚舟合作过后，小飞就发现十九岁的薛砚舟超乎想象的冷静。 虽然看到尸体和灵异现象时，他总是会被吓到，却仅仅只是被吓到。 惊吓过后的头脑呆滞手脚僵硬等现象，完全不会在薛砚舟身上出现。 “飞哥，找我什么事？不会要写处置报告吧？” 薛砚舟在小飞对面坐下，问了一句。 处置中心的工作很有趣，但写处置报告却是一种折磨。 “不是不是，我是作为，嗯，第五区处置中心的前辈，来关心一下你的日常生活。” “啊？”薛砚舟一脸不解。他倒是没想到，处置中心还有这方面的人文关怀。 “你这段时间住哪？” 薛砚舟：“就在旁边找了间宾馆，临时住几天，我正在联系首都大学那边看有没有多余的宿舍可以把我塞进去。” 小飞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一声。 奇了怪了，这家奶茶店他刚刚坐了大半个小时都没见人，这会儿怎么生意那么好。 没想到抬头一看，小飞就愣住了。 进来的人，居然是现在理应忙得不可开交的秦止。 “秦队？”小飞下意识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一听这两个字，薛砚舟整个人都僵硬了。第一次在华钢一村见鬼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僵硬过。 这三天来，薛砚舟把废话文学玩到了极致，同三位队长的对话大抵上如下所述。 “小舟，你在哪？” “在我该在的地方。” “你现在住哪？” “住房子里。” 总之，他就是模仿鸵鸟，即便知道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也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仲愣之间，秦止已经走了过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秦队，好久不见啊。”薛砚舟脸上露出个礼貌的笑来。 秦止：“你恢复得怎么样？” 对方这镇定自若的态度，倒是让薛砚舟平静几分。嗯，不愧是秦队长，见多识广，大概也不会在意那天的小小意外。 从他的语气听来，这次出现十有八丨九是因为公务，那就好办了。 薛砚舟：“没什么问题，对了，秦队，我想问一下，升级副本是怎么回事？很特殊吗？” 特殊副本，一听就不太一样。薛砚舟喜欢新 鲜刺激的东西，但也不想没有任何了解就一头扎进去送命。 他在寂灭公寓查阅过了，资料室中没有任何相关信息。那就只能从老玩家处打听了，虽然主神禁止透露副本细节，但玩家之间总是有些规避手段。 不能透露细节，却能提点一一。 秦止还没说话，就听对面的小飞惊呼一声。 “什么！你就升中级玩家了？你不是才过了两个副本吗？” 薛砚舟点头：“嗯，这次的巍嵬县，是地狱级副本，经验给得好像挺多的。” 小飞更加吃惊了，问：“你被判定通关了？” “对啊。”薛砚舟听出不对，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所有活下来的人都被判定通关了？” 小飞：“当然不是，除了你和三位队长外，其他玩家都没有等级判定。” 噩梦游戏的确会出现不判定等级的情况，当一个玩家在副本中的参与程度太低，没有探索任何地图时，便会被判定为消极游戏，没有任何等级评价。 所以，即使是走“苟命”流的玩家，也会在头两天跑跑地图，触发一定的剧□□件之后，再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地狱级的副本果然赚啊，一次通关就能连升几级。”小飞双眼发直，已经完全被这个消息震撼得财迷心窍，“运气真好，我也想要通关地狱级的副本。” 秦止看他一眼，说道：“地狱级副本，能存活下来已经不易。更何况，小舟是在我们三人失去战斗力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找到了通关的办法。这并不是运气好能获得的报酬。” 小飞回过神来：“抱歉抱歉，是我胡言乱语了。” 薛砚舟笑了笑：“没事。对了，刚刚被你打岔，特殊升级副本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秦止：“小心玩家，这个副本可以互相攻击。” 一句话说完，秦止就眉头一皱，嘴唇泛白。 小飞又惊呆了，秦队怎么就把关于特殊副本的最大秘密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了。 他还在想着用一个什么不会被惩罚的方式委婉表达呢，这也太勇了吧。 “秦队？你还好吧？”薛砚舟也发现了不对，下意识扶着对方的手臂就焦急问了一句。 “没事。一点小小的惩罚，算不得什么。”秦止顺势又问，“对了，你这几天住在什么地方？” 两人之间，因为负面效果造成的僵硬气氛，消失无踪。 薛砚舟：“就附近，找了家宾馆，暂时住着，我在找人帮忙问能不能申请学生宿舍了。” 秦止：“首都大学这两届扩招，前不久还因为把四人间改成六人间被学生挂到网上过。” 言下之意，是首都大学不可能有多出来的宿舍。 薛砚舟叹了口气：“这样啊，那我只能找个房子租住了。” 新人培训虽然因为意外的灵异入侵事件提前结束，可薛砚舟到首都大学交换一学期的事情却已经定了下来。 他必须在首都大学读完大三，拿到相应学分才能回到新洲大学。 “我在附近，有一处房产。”秦止说，“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过去住。” 他停顿一下，“在首都，几个月的短租不好找，很贵。” 听到这里，对面的小飞急了。 没想到，秦队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会耍心眼了。刚刚那一招示弱来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真是无比精妙。 以秦队的钢铁直男性格，怎么能想得出那么精妙的计策？ 可恶，他家队长要输了。 小飞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便是把薛砚舟骗出去吃顿晚饭，然后队长会装作不经意地过来加入饭局。 没想到，居然半路被秦队截胡了。 小飞急了，偷偷在桌子底下摸出游戏机，直接一连串夺命连环信息发了过去。 他甚至没想过要节约精神力用普通手机通讯，生怕队长会因为太忙错过关键消息。 很快，谢亦明的回信来了。 [跟小舟说，第五区有宿舍。］ 秦止：“房子就在首都大学侧门那边的江畔春岸，步行到教学楼十分钟左右。” 眼见着薛砚舟似乎有些心动，小飞立刻打断：“小舟，我们第五区在首都有宿舍，特别为来首都公干的员工准备的福利房。” “这样啊，那最好了，宿舍在哪？” 小飞一边打哈哈，一边紧急把刚才的对话转告给谢亦明。 [队长 ，我们的宿舍在哪？］ [江畔春岸。］ 这不是刚刚他转告给队长的小区名字吗？ 小飞愣了一下，心想怎么会这么巧。 他说：“小飞，嘿，就是这么巧，我们准备的宿舍就在江畔春岸。” 薛砚舟：“啊，这么巧啊。那倒是不错。” 小飞一边和薛砚舟东扯西扯，一边问谢亦明。 [队长，我们第五区什么时候在首都买了房子做宿舍啊？我怎么不知道。］ 谢亦明：[待会，你去买，我打款。］ 小飞：[……］ *** 据小飞说，宿舍因为有段时间没有住人，需要重新布置打扫一番。 薛砚舟本想说自己布置打扫就好，却被小飞拒绝，死活不肯把钥匙给他。 于是，薛砚舟只能在首都大学附近的宾馆再住几天。反正，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 只是，还没有等到搬进员工宿舍，他先迎来了特殊的升级副本。 这一次，主神竟然没有给出抽签的机会，而是直接把人送进了副本。 甚至，薛砚舟没能看到任何的开场动画。 好在，他已经在背包中准备了足够的营养剂饮用水和一些应急道具，这才没有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唔—— 视线开始清明的时候，薛砚舟发现自己呆在一间极为狭窄的房间内。 站在他面前的，一位穿着制服，面色冷峻的……狱警？ “欢迎来到泥螺市第四监狱，现在，我将开始朗读服刑人员行为规范，在接下来的改造生活中，希望你严格遵守本规范。” 监狱，服刑？ 这是一个监狱类型的副本。 薛砚舟垂下眼睛，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 狱警继续朗读。 “服刑人员应当严格遵守本监狱相关规章制度，服从管理，积极改造，争取重新做人，改过自新，迎接新生活（命）……” 薛砚舟皱了皱眉。 刚刚，是不是出现了一个重叠的诡异声音。 迎接新生命？！ 第82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狱警身上穿着灰色的制服,脸上面无表情，连朗读规则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 薛砚舟很快扫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狭窄的囚室,没有窗，面积不过三四平方米。 囚室内没有床,只有一条焊死在地上的铁板凳,与其说是囚室,更像是一间拘留室。 狱警身后，是铁栅栏，可以看到对面同样是这般构造的拘留室。 “监狱是改过自新的地方，囚犯应统一身着囚服,佩戴写有编号的标识。在监狱中,请记住你的编号,那是区分你和其他人的唯一标志。” “为严格管理,你的所有个人物品将交由我监狱统一管理，未经批准，不允许带入任何私人物品。” 听到这句的时候,薛砚舟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背包。 背包还在，但背包里的东西却全部变成了灰色，上面还有一个锁链标志。 这是被锁定无法取出了？ 匕首、短刀还有些应急道具，全部都被锁定，唯一没有被锁定的只有黑色的规则笔记本。 狱警用了五分钟朗读完泥螺市第四监狱的条条框框，甚至细致到了每天的作息安排。 但这些规则都太过正常，几乎是每一间监狱都会出现的规定。正常的规定在噩梦游戏副本中，往往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好了，接下来的规则,将在你的劳动改造生活中继续学习，现在，请在享用你的第一顿饭之后，正式开始你的服刑生活。” 第一顿饭？ 这个用语有些奇怪。 薛砚舟问：“你好，请问我的刑期是多久？” 狱警：“刑期为三个月，当然，如果想延长刑期的话，可以向你的管□□提出申请，我们会根据你在服刑期间的表现，酌情批准。” 不等薛砚舟再追问什么，狱警直接转身离开。 等等。 延长刑期？而不说缩短？ 延长刑期还要根据表现予以批准？谁会想要在监狱多呆啊？ 薛砚舟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狱警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要求他换上囚服，明明在规则中要求所有囚犯穿着囚服。而且，狱警就这么离开，是让他自行前往监狱吗？ 他起身，推开眼前的门。 这里似乎只是一个临时中转站，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一间一间的铁栅栏拘留室。 没有任何人。 走廊很长很长，薛砚舟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尽头。 这种强烈的孤寂感甚至会让人有种冲动，恨不得眼前能出现个狱警把自己给突突了，也好过在这类狭长的通道中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走廊终于有了变化。 前方出现一个楼梯，木制的螺旋状楼梯，通往二楼。 这个楼梯，出现在监狱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整个监狱都是冰冷灰色坚硬的模样，除去必备的铁栅栏门和里面的一张长板凳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眼前的木制楼梯，却雕工精美华丽。它可以出现在豪宅，出现在五星酒店，却不应该出现在监狱里。 在副本里，不合常理的东西是危险的。 薛砚舟没有贸然上楼梯，而是四下转了转。然而，此处除了楼梯之外，便是墙壁。 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其他道路。 只能上楼。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下意识想从背包里拿出匕首，又很快反应过来，背包已经被上锁，里面的东西无法取出。 总不能，拿规则笔记本防身吧。 他走过去，扶着扶手，上楼。 楼梯很扎实，踩上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音。手心下的雕花精致又华丽，没有任何凸出的毛刺。 更违和了。 这诡异的楼梯，很长。 又向上走了几分钟，眼前才出现些微光亮。 二楼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且豪华。 眼前居然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但挑高的大堂起码有十几米高，中央还悬挂着一个巨型水晶灯，将整个空间都照得灯火通明。 从薛砚舟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正面的前台和两旁通往上一层楼的楼梯。楼梯扶手上的雕花，倒是和刚才的旋转楼梯是一样的。 雕工繁复华丽的旋转楼 梯出现在这欧式装修的五星级酒店中，倒是合情合理。 可不久之前，还有穿着制服的狱警说他被关进了泥螺市第四监狱，刑期三个月。 监狱还没看到，他却来到了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薛砚舟转身，发现上来时的那个楼梯不见了。更加可怕的是，他的身后是一堵墙，没有门。 整个五星级酒店的一楼，都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外界的门或者窗户。 每堵墙都是结结实实的混凝土构造，不是布景板也不是幻觉。薛砚舟确认一遍之后，只得走到了前台处。 全程，这家酒店没有任何人出现，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前台的桌面上，放着一张纸。 薛砚舟拿起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规则。 [欢迎入住泥螺市历史最悠久的遇见酒店，酒店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节假日不休息。当您发现酒店空无一人时，请不要惊慌，这是正常现象。为了您拥有最佳住宿体验，请遵守以下规则。］ [第一、本酒店没有大门。］ [第二、本酒店的服务宗旨是宾至如归，为了让住客拥有良好的休息时光，本酒店禁止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从左边楼梯可到达餐厅，本酒店为每一位住客提供免费的自助餐，请按需取用。如果您发现餐厅中的食物，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请立刻大口食用，并大声赞美。：）］ 看到这条的时候，薛砚舟低头看了看地面，发现整个酒店都铺设了地毯，怪不得安静得有些诡异。 第三条规则的后半段，是颜色如鲜血般的红色规则，代表着危险。餐厅中食物有诡异香味的时候，不能食用。 可是，为什么会写得如此清晰明白，难道幻觉？ 薛砚舟把规则笔记本摸了出来，两相对照，确认这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并非在做梦。 他每阅读完一条规则，笔记本里就相应地出现一条规则。 整整齐齐，没有任何遗漏。 这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从监狱跳戏跳到五星级酒店就算了，还每个场景的规则都在一开始就详细列出，完全不用玩家自己探索。 太奇怪了。 薛砚舟毫无 头绪，只能继续阅读规则。 [第四、从右边楼梯，可以到达二楼娱乐区。娱乐区尚在装修中，尚未开放，请不要擅自闯入，否则，后果自负。］ [第五、穿过餐厅，可坐电梯前往客房。注意，本酒店为静音酒店，电梯不会有任何提示声音，请不要错过楼层。］ [第六、本酒店客房装修豪华，能为您提供极致的休息体验，不过，请您在客房中也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第七、本酒店的清洁时间为凌晨零点到六点，请您不要在这个时间段离开房间，否则，后果自负。］ [阅读并背诵以上规则后，请您签字确认，本酒店将为您办理入住手续。如您在入住期间，没有违反酒店规则，我们将在您睡觉醒来之后，恭送您离开，谢谢合作。注意，请不要熬夜，否则我们将无法送您离开。］ 薛砚舟拿起一旁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抬眼，正想看看怎么入住时，却发现柜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房卡。 房卡上写着：1414。 薛砚舟拿起房卡，从左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上楼时，他顺道看了眼右边的楼梯，却发现楼梯尽头，通往娱乐区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是一片暗红色的诡异灯光。 薛砚舟皱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通往二楼的楼梯，也铺了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的。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疯狂。 进入餐厅后，依旧是富丽堂皇的装修，中央的岛台上，摆满了食物。 薛砚舟走过去，随手掀开一个盖子，里面的是回锅肉，还是热的。 一打开之后，那股子咸香味裹着蒜叶的独特香味直冲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动。 请用完第一顿饭后，开始你的改造生活。 薛砚舟想起狱警在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难道要吃过这顿饭，才能离开酒店去往第四监狱？说来也好笑，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如此舒适豪华的环境中，满脑子想的居然是赶紧离开去监狱。 不过，酒店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声音，让人永远无法安心住下。 薛砚舟只犹豫里几秒钟，很 快，就闻到了一股好闻得有些过分的香味。 他果断盖上了盖子。 盖子落下时，悄无声息，隔绝了里面回锅肉的香味，然而那股诡异的香味却挥之不去。 薛砚舟皱了皱眉，想起规则里的第三条后半段红色字体，转身离开。 即便那条规则是灰色的，他也不会选择在这吃饭。因为这股香味他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一闻到就想吐。 那是来自李叔肉联厂的香味。 他很饿，却还能忍一会。没必要为了口腹之欲，吃这餐厅里危险无比的食物。 穿过餐厅，便是电梯间。 电梯到达的时候，果然是毫无声响的。 大多数地方的电梯，为了提醒乘客不要错过，都会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眼前的几部电梯，却太安静了。 安静得连电梯运行的声音都没有。 薛砚舟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数字的变化，以免错过电梯。 十四层。 电梯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厚厚的地毯，很干净，布置得也很华丽。 长长的走廊，两边的房间门上同样有着华丽繁复的花纹。 一路走过去，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 薛砚舟停在1414号房间门前，刷卡，然后看到门锁上的红色指示灯变成绿灯。电子门锁打开时，也没有任何声音。 真的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薛砚舟觉得自己呼吸都很吵，会打扰到别人。 不对，这里也没有别人。 他转身，关门。 房间很大，约莫有八十几多平，足够一个人舒适地生活。 一切都是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正对着床铺的位置，是一台巨大的电视。 电视？ 这酒店的电视，不会也没有声音吧？ 薛砚舟关上门，走过去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提示。 [第八、本酒店的电视提供最齐全的电影、电视剧和各类综艺节目，您可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节目，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娱乐时光。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住客的休息，请您在观看电视节目时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一定要打开声音的话，后果自负，本酒店已尽提醒义务：）］ 随后，电视直接跳到了一档综艺节目。节目上的嘉宾正在做游戏，从表情看来游戏很刺激，他们在笑在闹。 但薛砚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电视静音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遥控器。 遥控器上的音量调节按钮，被抠了下来，似乎生怕住客不小心碰触到导致电视机发出声音。 要不要，试一下呢？ 一个危险的念头浮现出来。这个想法很疯狂，却令人蠢蠢欲动。 薛砚舟从进入这个诡异酒店，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全程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他愈发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去第四监狱了。 起码，从之前遇到的那个狱警来看，监狱里是有人的，而且不像这个酒店这般“安静”。 薛砚舟放下遥控器，在酒店里转了转，发现这家酒店已经离谱到连马桶都是静音的。 按下冲水键之后，明明有水冲出来，但水流的声音却仿佛被马桶内壁吸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什么离谱的黑科技…… 薛砚舟转身，走出房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个智能音箱。 明明是完全静音的酒店，连电视都是只能看画面的无声电视，却出现了一个智能音箱？ 唱片机上放着一张酒店的卡片。 [温馨提示：因本酒店的娱乐区尚在装修中，如您觉得无聊，可以在房间内听音乐，你只需要对音箱说，你好，伟大的##，我想听音乐，就可以享受独属于您的静谧时光。］ “……” 伟大的什么？后方的两个字被涂成了黑色方块，遮掩严实，完全看不清后面的字。 薛砚舟皱了皱眉，指尖却碰触到卡片上些细微的凸起。 背面有字？ 他翻过来，一行行血红的字迹引入眼帘。 [不要听音乐不要听，不要，不要，任何声音都会吸引它的到来，不要听音乐！千万不要！嘻嘻，音乐真好听，酒店真好玩，一起来听音乐吧：）］ 与此同时，规则笔记本上也出现了相应的规则。 [第九、本酒店的智能音箱拥有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我们一起来听音乐吧。］ 红色规则，危险。 可是，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像是一个副本。每一个地方的危险，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规则笔记本上，简直是不给玩家任何犯错的机会。 如此没有惊喜和意外的探索，反而让薛砚舟叛逆起来。 他很想知道，在这家酒店里如果发出声音的话，会遇到什么。 薛砚舟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规则是自己探索出来的，遵守一二倒也无妨。但如今一条条都摆在面前，他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没意思。 本该刺激无比的噩梦游戏副本，以这种照着既定攻略完成的方式一路通关，无趣透顶。那他还不如继续退休睡觉去，费这劲干什么呢。 于是，薛砚舟愉快地决定打开音箱试试。当然，他不至于莽撞到直接开自己房间的音箱。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距离规则中的清洁时间还有十分钟。 薛砚舟果断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对面房间。 酒店的门，实际上是最好打开的类型，连背包里被锁定的工具都不需要，一张卡片足矣。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里面的布置同薛砚舟的房间如出一辙。他目标明确，直奔床头柜旁边的音箱而去。 薛砚舟随手按下音箱的开启键，红色指示灯变成了蓝色。 [欢迎使用xx牌智能音箱，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他没有说话，安静等待。 即便是音箱没有得到指令，无法播放音乐。这道让薛砚舟觉得无比亲切的声音，也已经违反规则。 他等了两分钟，无事发生。 薛砚舟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难道真的要说出那句“伟大的##”，才会真正的违反规则？ 他不甘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智能音箱上的时钟，跳到了十一点五十八。 不能在等下去了。 薛砚舟转身，准备离开，才走到门口，他觉出些不对来。 房间，是不是变小了？ 刚才进入房间的时 候，从房间到床前他大概走了十二步。 他倒回去，再确认一遍。 的确只剩下了八步，人的习惯步伐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有问题的只会是房间。 薛砚舟正准备在房间再待一会儿看看变化的时候，却发现走廊上出现了一层浅浅的积水。 很浅很浅的水渍，隐藏在地毯中，不显眼。 不对，不是水，是红色的鲜血。 薛砚舟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在整个走廊之中。 不好，已经到了十二点了。 十二点是清洁时间。 他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没有任何人的酒店是如何进行清洁工作的，自然是通过这些莫名出现的鲜血。 血慢慢涨了起来，却极其神奇地没有进入酒店的房间。 必须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能在耽误了。 身后的房间因为播放了声音，在慢慢变小，如果薛砚舟是在自己房间中做这件事的话，等他睡到天亮时，整个人八成就要因为变小的房间被挤压成一张人饼。 薛砚舟向后退了几步，随后一个助力，便直接越过走廊，跳回了自己房间。 他果断落锁，关上房门，随后长吁一口气。 这样才对，才是他喜欢的噩梦游戏。 薛砚舟从猫眼往外看去，果然看到走廊上的红色血液，越涨越高，直到将整个走廊都淹没。 猫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已经是一片血红，再也看不到对面房间的情况。 有些，可惜呢。 “！” 薛砚舟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还好他受到惊吓的时候不喜欢发出声音，不然刚才他就已经违反规则。 这不怪他。 就在刚才，猫眼看出去位置，对上了一张脸，一张被泡得肿胀发白，扭曲变形的脸。 那大概是哪一位违反了规则的倒霉住客，他淹死在了走廊中，再也无法离开。 薛砚舟转身，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从刚才的验证看来，所有的规则都是准确的，没有任何被篡改的地方。 也就是说，只要睡上一觉，明天醒来之后，他就可以离开这家诡异的酒店，去往泥螺市第四监狱。 想到这里，薛砚舟心中又讽刺地笑了笑。 真是太离谱了。 居然有一天，他会无比急迫地想要去坐牢。！ 第83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薛砚舟睡得不太好。 在如此静谧无声的环境中,他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半梦半醒之间，会有种猝死在床上的错觉。 数次醒来之后,他索性不睡了。 薛砚舟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这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出乎意料的是,窗户是真的。 此前在一楼的时候,没有门,没有窗,薛砚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这家酒店。 进房间之后，他连拉开窗帘的心情都没有，反正窗帘后也十有八丨九是一堵墙。没想到,眼前是一扇窗。 窗户还能打开。 外面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薛砚舟推开窗户,迫切地想听到点声音，即便只是在往日厌恶的汽车噪音。 然而,推开窗户之后，世界依旧是一片寂静。 窗户只能打开十公分左右，足以让声音钻进来。可酒店像是躲在结界中，来往汽车发出的噪音没有一丝能进入。 该说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水准吗,说要给住客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就在任何时候都做到极致的安静。 这什么地狱笑话。 薛砚舟关上窗,拉上窗帘,又转身躺回床上，还是睡觉吧。 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却没有看见理应出现的工作人员。 房间里空荡荡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对面的房间，恢复如常。 没有任何声音。 他下了二楼，发现餐厅里的菜色，换了一遍。 早餐的品种也极为丰富，西式中式，一应俱全，连水果都是品质最好的那种。 然而，餐厅里还是弥漫着那股来自李叔肉联厂的诡异香味。 薛砚舟没吃，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打开门，又愣了一下。 床铺已经铺好，昨天他的上面休息过的痕迹消失不见。 在整洁的床上，出现了一张卡片。 薛砚舟走过去，拿起卡片，发现这是来自酒店。 [尊敬的住客：对于昨天晚上您的不完美体验，我们致以诚挚的歉意。为了补偿您，本酒店决定为您免费续住一天。］ 薛砚舟：“……” 谢谢，不用，他现在只想退房离开。 然而，酒店没有电话，没有工作人员，即使他不需要续住一天，也无法向任何人提出意见。 接下来的一天，变得无比煎熬。 薛砚舟很饿。 诡异的酒店并没有让他饥饿的速度变快，只是在无比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人的情况下，人会特别关注自身的感受。 疲劳饥饿寒冷等等一切生理上的需求，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 酒店是安全的，只要遵守那些规则，便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这种安全，却让时间变得无比难熬，一分一秒，过得都很慢。 薛砚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餐厅，面前是一盘食物。 食物很诱人，食材新鲜，他很想吃。规则上不是说过了吗，大口食用然后大声赞美。大不了，再像昨天…… 不行。 薛砚舟扔下手中叉子，金属质地叉子撞在陶瓷餐盘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向后一倒，靠在椅子上。 巍嵬县。 李叔肉联场，那些被泡在沸腾水池里的尸体，扭曲在一起的肢体。 呕，很好，他没有食欲了。 记忆果然是警醒自己的一副良药。 薛砚舟睁开眼睛，起身向外走去。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回到这个餐厅，他开始回忆在巍嵬县发生的那些事情。 在离开巍嵬县之后，薛砚舟曾经和沈丘探讨过与之有关的一些细节。 他有些不解，为何他和谢亦明几人，会出现在巍嵬县的内层，还拥有那般真实的记忆。 沈丘说，既然灵异入侵和三位队长的执念有关，那他们在巍嵬县的身份，也和执念有关。 简单来说，成为同学，或许是他们都期盼过的事情。 “……” 薛砚舟停了下来，他的眼前是娱乐区。 娱乐区的门依旧开着，里面还是亮着红色的灯光，并非是在装修的样子。 从门口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可以看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备，桌球跳舞机等等一应俱全。 而且，里面 有人。 娱乐区里的人还不少，几乎每台游乐设施前都有人在玩。 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球台附近，有一个男人在打台球。 他技术不错，连续好几杆都进洞。 薛砚舟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惊叹于男人的技术，而是他听到了声音。 嗒—— 台球撞击的轻微声音，传了过来。这个娱乐区里，是有声音的？ 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绝对安静之后，这点细微的声音，如同天籁。 薛砚舟心底当下涌出一种冲动，进到娱乐区里去，说不定里面是一个突破口。毕竟，整家酒店，只有此处与众不同。 声音，那可是声音啊！ 他抬脚，向后退了一步。 如此忽然出现的强烈冲动，明显是不正常的，危险。薛砚舟从来不是会被情绪驱使着失去思考能力的人。 果然，在他后退一步之后，站在台球桌前的那个男人，转身看了过来。 他长相平凡，却让薛砚舟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打台球的男人，正是昨天晚上被泡在血水中起伏的那具尸体。 娱乐区果然很危险，里面的人都是死在这个酒店的玩家。 薛砚舟果断转身，回房间。 外面处处是危险，回去才是最安全的。 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再次到了入睡时间。 薛砚舟觉得，昨天晚上的失败是因为他失眠了，半夜还爬起来看了外面。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 他闭上眼睛，对自己用了一个技能——催眠。 使用技能时，薛砚舟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限制，遇到危险或者到了早上九点，便会醒来。 这下，总不能说他没能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了吧？ …… 一夜无梦。 薛砚舟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整个人蹦到天花板上去。 他的床前，站着一个人？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人的身高似乎有些过分矮了，才超过床铺二三十公分的样子，而且看起来方头方脑的？ 这个想法 才在脑海中浮现，站在床前的那个“人”，它的脸亮了起来。 啊，原来是智能机器人。 这种经常出现在各种酒店的送餐机器人，出现在此处时显得有些惊悚。机器人还很有礼貌，屏幕上出现一个笑脸。 [早安，尊敬的住客。］ “……” 薛砚舟坐起来，抬手把电动窗帘按开。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他想问机器人突然到房间来干什么，可不能发出声音，难道要用键盘输入？ 好在，机器人的脸上很快出现一行字。 [您好，尊敬的住客，看起来昨晚您过得很愉快，接下来，将由我将为您办理退房手续。］ 二十分钟后。 薛砚舟在机器人的陪同下，到了一楼大堂。 昨天还空荡荡的水泥墙上，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极其违和的门。 薛砚舟之前在拘留所的时候，违和的华丽木制楼梯把他带到了诡异的遇见酒店。眼前的门，在华丽的酒店也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那是一扇灰白色的铁门，没有任何多余的涉及，只突出一个牢固。门的上方有一个小窗口，刚好可以把饭送进来的大小。 这种构造的门，一看就常用于监狱。 薛砚舟走过去，推开了铁门。 他停顿一下，转身看去。恍惚间，在柜台后，似乎站了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酒店工作人员，正在鞠躬送客。 [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明明大堂中依旧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薛砚舟却恍惚中听到了声音。 什么倒霉地方，再也不想来了。 他毫不犹豫，跨了出去。 眼前一阵白光，薛砚舟的意识有片刻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处通道。 眼前的通道，是电影中常见的场景。 两边是铁丝网，中间是长长的一条通道，穿过这条小路，前方便是监狱。 “1514号，你怎么这么慢？” 薛砚舟微微一愣，意识到眼前的狱警是在同他说话。 “啊？” 狱警转过身，正是一天以前，在拘留室 中出现的那位狱警。 此情此景，薛砚舟居然觉得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比亲切起来。 经历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绝对安静，忽然听到一个正常人类的声音，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 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眼前的狱警是限制自己自由的人，他却还是觉得心灵上有种依赖感。 “1514号，听到没有？从进入第四监狱的这一天起，你就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狱警停顿一下，“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所以，你自己一定……要记住你的（它的）名字。” 薛砚舟又听到了奇怪的重合音节。 它的名字？它是谁？在说到这个“它”的时候，狱警的嘴角还诡异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笑容很短暂，薛砚舟还没看清楚，就已经消失。 “1514号，听到了，请大声回答，是。”狱警微微皱眉，语气严厉。 “是。” “很好，跟我来。” 薛砚舟跟了上去，对于狱警的恶劣态度没有任何意见。 坐牢嘛，又不是住酒店。 更何况，眼前的监狱比那个极致安静的酒店要有人气多了。 沿着通道一路向前，薛砚舟还能顺便参观一下监狱的户外环境。 这一看，又是令他大吃一惊。 这监狱未免也太大，环境也未免太好了吧？绿树成荫，还有不少类似咖啡厅甜品店的建筑点缀其中。 再远处的地方，是一块户外运动场地。网球场篮球场之类的设施都很齐全，甚至在最远处似乎还有个足球场。 这是……监狱？ 薛砚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看到不远处的咖啡店门口，有穿着条纹囚服的犯人正在喝下午茶。似乎察觉到薛砚舟的视线，端着咖啡的那个犯人还挥了挥手，露出个热情的笑容。 荒谬至极。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着的条纹囚服还有隔在中间的铁丝网，薛砚舟甚至觉得此处像是一个度假中心。 “到了。1514号。” 狱警冷漠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 哐当一声，厚重的铁门打开。 狱警：“跟上。” 进入建筑之后，薛砚舟才觉得这真的监狱，而非是度假中心。 他跟在狱警身后，洗了澡消了毒，换上条纹囚服后，才能以离开这压抑冰冷的昏暗建筑。 紧接着，通过数道通着电的厚重铁门之后，薛砚舟抱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站在了属于他的囚室前。 “这里，进去，仔细阅读里面的规则。到了相应的活动时间，门会自动打开，不要试图做多余的事情。” “是。” 薛砚舟走进房间，听到身后厚重的铁门轰然关闭。 他却没有功夫哀悼失去的自由，而是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牢房。 这间牢房比他们宿舍要好。 眼前的牢房，窗明几净。单人房，配备了一米二的单人床，床前有床头柜。 右边是一张书桌，书桌上配了台灯和……电脑？ 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是一扇无法打开的窗户。窗户外面是一棵银杏树，这个季节的银杏树金灿灿的，在阳光照耀之下仿佛能闪出细碎的光芒。 薛砚舟转身，打开了旁边的门。 里面是卫生间，马桶淋浴房，甚至还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怪不得之前狱警会说，想要申请增加刑期的话，需要提出申请。 他讽刺的笑了笑，眼前的环境再好，都不如自由来得宝贵。 薛砚舟走出卫生间，在书桌前坐下。 书桌上放了几张纸，第一张纸是表格，印着服刑人员基本资料。 姓名：薛砚舟 种族：人类 性别：男 年龄：19 种族？ 薛砚舟皱了皱眉，难道这监狱里还有其他种族的服刑人员？是……灵异？ 第二张纸，则是服刑人员守则。 [泥螺市第四监狱，是本市最豪华占地面积最大的优质监狱，环境清幽，设施齐全。本监狱以“帮助犯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为服务理念，欢迎广大市民来电咨询。］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薛砚舟心中吐槽，这监狱怎么还搞起服务理念来了。 [服刑期间请严格遵守以下纪律，违反纪律的服刑人员，将接受相应处罚。］ [第一、服刑人员应服从监狱长和狱警的管理与指挥，严格按照服刑人员活动时刻表安排工作生活，不得在非规定时间前往非规定区域，违者禁闭。］ [第二、积极参加劳动改造，认罪悔罪，接受教育，从根本上改过自新，彻底和过去罪恶的自己告别。］ [第三、本监狱统一安排了探亲时间，请勿在其他时间离开监狱随意回家，违者禁闭。］ [第四、本监狱设施齐全，分为囚室、食堂、户外活动区、室内娱乐区、劳动改造区、教育区，请服刑人员按照规定时间前往上述区域。在非规定时间，前往非规定区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违者禁闭。］ [第五、本监狱提倡友爱互助，禁止服刑人员之间的打斗冲突，违者禁闭。］ 第三张纸，则是活动时间表，上面详细的规定了服刑人员在监狱中一天的活动时间。 从起床到晨练，再到吃饭、户外活动等方方面面的时间，规定得都非常仔细。其中，占据最大块时间的是劳动改造。 从早上八点吃过早饭之后，就必须前往监狱下属工厂工作，直到下午六点才能下班，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好家伙。 监狱里都是八小时工作制，薛砚舟莫名觉得，这似乎比外面动不动要加班的工作要舒服多了。 起码，监狱里的劳动改造强制要求下班，不下班还得接受禁闭惩罚。 除此之外，奇怪的一点是时间表的标题：第一层犯人日常活动时刻表。 第一层？ 如果有第一层的话，是不是还有第二层第三层。 可惜的是，除了这三张纸外，囚室内再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 “嘟——” 提示声响起。 [已解锁。］ 智能锁响起机械的提示声音。 薛砚舟回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已经到了早饭时间。 他转身出门。 才走出走廊，薛砚舟就看到隔壁囚室走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男性，看起来憨厚老实。 那人一见薛砚舟， 立刻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1514号，你是刚进来的吧？” 薛砚舟的视线，落在他左胸前的身份牌上。 [761号］ 761号是个人来熟的性格，他解释道：“你在看编号？这编号是按进监狱的时间排的，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四年了。” “四年？” “走，去食堂，我们边走边说，不要错过早饭了。” “好。” 薛砚舟和761号一起走向食堂，在约莫十分钟的路程中，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761号在刚进入第四监狱的时候，刑期和薛砚舟一样，都是三个月。但他这个人老实，而且工作勤奋努力，很快就获得了加刑。 多年累积下来，761的刑期已经累积到了十年，但他觉得不够，想要争取一个无期徒刑。 薛砚舟听到这里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坐牢？” 761号：“坐牢不好吗？这里多安全啊，生活安逸，还有娱乐，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冒险呢？在噩梦游戏里，朝不保夕的。” 薛砚舟：“可是这里没有自由啊？” “哪里不自由了？哦，对了，你只是第一层的服刑人员，等到第五层的时候，就能拥有足够的自由。” “第五层？怎么样成为第五层。” 761停下来，笑了一下，神色中充满了向往：“我才到第四层，也不是很清楚，狱警说过，要成为第五层的犯人，必须要完完全全由内到外的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那样才行。” “……”薛砚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761号很奇怪。 明明是玩家，明明是个正常人，却甘愿待在第四监狱中被终身囚禁。 太奇怪了。 761：“怎么？觉得我很奇怪？没关系，等你多坐几天牢，就会发现我说的是对的。现在，就好好享受美食吧。” 眼前的自动门打开，一处占地面积极广，装修极为精致的自助餐厅出现在薛砚舟面前。 这餐厅，甚至比不久之前他住过的遇见酒店的餐厅还要豪华。 他甚至在食堂中间的位置还看到了造型假山和亭台楼阁，而就餐区还分了各种菜系各种口味。 这第四监狱，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薛砚舟生出一种恍惚来，这似乎不像是处处惊险的噩梦游戏，而是真实的完美世界。！ 第84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餐厅里的东西很好吃,起码是普通的食物。 香味很正常，不是来自李叔肉联厂的诡异香味，而是真正的食物香气。 饿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薛砚舟,终于吃到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面包。 小麦烘烤过后的微甜，混杂着黄油化开之后的微咸，迸发出无比幸福美妙的滋味。 他眯起眼睛，又喝了口牛奶，整个人有了如获新生的感觉。 “怎么样？还不错吧。”761号忽然开口问，“之前的酒店，是不是还不如这里？” “酒店？”薛砚舟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中却微微有些惊讶。 他以为，在进入第四监狱前入住遇见酒店,是自己的体质问题。因为招鬼,才引来了另一个灵异。 没想到,居然不是个例？ “对啊。遇见酒店嘛，每个新人进来之前都会在里面住一天,说是保护人权,让服刑人员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761吃了口面，“结果那酒店什么玩意儿,还不如赶紧坐牢呢。起码这里面有人气。” 不如赶紧坐牢，这话听起来荒谬,薛砚舟却有同样的感受。 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的酒店,让人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 他刚才推门进来，听到各种嘈杂声音,闻到正常的食物香气，和刚认识的人闲聊。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场景，却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 难道这就是“重新做人”的意思？应该没这么简单。 薛砚舟：“我在娱乐区里,看到挺多奇怪的人，他们是不想进监狱吗？” 他只说了一半的信息，并未说那些人都是死人。 761却无比坦诚：“那些人啊，都是死在酒店里的玩家，或是吃了餐厅的食物，或者是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总之他们永远地留在了酒店。太危险了，外面太危险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最安全吗……” 薛砚舟四下看了看，视线范围内没有看见任何狱警。 所有人都在放松地用餐，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然后坐在喜欢的位置，边吃饭边聊天。 “你放心，只要你在规定时间待在正确的地方，狱警就不会出 现找你麻烦。”761说，“电子表不要忘记佩戴就是了，不然忘记时间被关禁闭就惨了。” 薛砚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那是和条纹囚服一起发放的设备，要求全天佩戴，确保在非规定时间不会出现在非规定区域。 “啊，我待会要去参加劳动改造了。你倒是不用急，新人第一天有特权，不用参加劳动改造，你回去之后记得把时间表和规则记熟，只要不违反规则，就能活得很舒服了。” 761号几口扒完了面，起身收好餐盘，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按照时间表，七点到八点是早餐时间，八点半开始才是劳动改造时间。 761怎么这么急着去劳动改造？总不能是自愿加班吧。 薛砚舟有些好奇，却也只能等待明天的到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让薛砚舟产生自己在度假的错觉。自从华钢一村灵异入侵过后，他已经很久没如此无所事事过了。 上午待在囚室，背诵规则，累了就打开电脑娱乐。这家监狱的电脑甚至还有网络，完全不禁止服刑人员同外界联络。 中午吃过饭，狱警还很尽责地过来带薛砚舟参观监狱。 他态度不好，却很负责地介绍了每一个区域。 第四监狱的占地面积果然很大，大到超乎薛砚舟的想象。 此时此刻，他正在公交站台，看着站牌上的站点发愣。 “此处是前往劳动改造区域的公交，明早八点，准时发车，错过公交的话，你可步行前往。” 步行前往？公交？ 劳动改造区域到底有多远，多大？居然还需要坐公交？ 似乎看出薛砚舟的疑惑，狱警解释道：“劳动改造区域，在第四监狱外面，泥螺市的工厂区域。” 工厂外面？ 薛砚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怕，犯人越狱吗？” 狱警忽然笑了一下，严肃的脸上浮现笑意时显得表情有些扭曲：“越狱？谁会想离开这里？” 薛砚舟：“那怎么有这么多站点？还有……公司？” 站牌上，赫然写着xx咨询公司，xx文创公司的字样，这些工作地点 怎么看也不像是服刑人员参加劳动改造的地方。 “脑力劳动也是劳动，不过，这些坐办公室的工作，需要第三层以上的服刑人员才能申请，你还是想想怎么积极改造，尽快提高层次吧。” “是。” 令人无比疑惑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薛砚舟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满心不解。 这个副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把人留下来？ 可是，他是有固定刑期的，三个月过后就能安全离开。从761号的表现看来，第四监狱中的确很安全。 [小心玩家。］ 薛砚舟忽然想起在进入副本前，秦止说的那句话。 说完之后，秦止便受到了惩罚，并且从秦止的性格来说，不会有其他的意思。 难道，761号在说谎？ 薛砚舟叹了口气，看着穿过银杏树摇曳生姿的树叶，落在被子上的婆娑月影。 他拿出规则笔记本，随手翻了翻。 无论是桌面上的几张纸，还是之前761号和狱警交待的注意事项，都一一以规则的形式呈现出来。 规则笔记本是不会骗人的，761说的都是真话。 还是睡觉吧，明天参加劳动改造时应该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薛砚舟躺下，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身下的床垫很舒服，柔软不失弹性。被子蓬松柔软，枕头的高度恰到好处，一切都是如此舒适。 适合睡觉。 他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门口的智能锁忽然响起了解锁的声音。只有狱警可以随时解锁，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 眨眼之间，他已经到了门后，紧贴墙壁，手中没有武器，却完全摆好了防备姿态。 滴—— 门锁上的红色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铁质牢门向旁自行滑开，房间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外面走廊上的灯却很亮，薛砚舟看到门口那人投射在地面的影子。 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狱警，站在那里几乎能顶到门框。 这是来干什么的？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是噩梦游戏，危机四伏。 狱警走了进来，薛砚舟毫不犹豫，抬手向着对方喉咙抓去。 没想到，对方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微微一让，随后手一翻一抬，顶着薛砚舟的力道把人按在了墙壁上。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气息。 薛砚舟手上的力道已经放松，微微一愣。 “是我。”秦止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顺手按下了关门按钮。 泥螺市第四监狱，只需要每个人在按规定时间活动就行，至于待在囚室里干什么，狱警并不予以干涉。 通宵打游戏都可以，只要不影响第一天的晨练和劳动改造。 薛砚舟打开床头灯，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秦止，而非幻觉。 “秦队，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止身上穿着的是灰色的狱警制服，胸口的编号上写着“11”。 11号？这不是白天带他过来的那位狱警吗？ 怎么会变成秦止。 秦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嗯，我正在寂灭公寓，恍惚间听到似乎你在叫我。我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睡着后就出现在这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今天薛砚舟的登记信息，包括姓名编号和所在囚室等等。 所以说，秦止这是取代了那位狱警npc的存在？ 薛砚舟微微一愣，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 网络时代副本中，顾远洲就是取代了“哥哥”这个npc角色。 他打开背包，看了一眼里面的道具。蓝色千纸鹤再次化为一堆灰烬，明显是使用过后的状态。 千纸鹤并非是一次性道具，但每次使用后都会暂时化成灰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原再次使用。 所以，果然人是他用千纸鹤把秦止给召唤过来。 不对不对，千纸鹤是会绑定使用对象的，施术者和受术者是一对一的。 明明之前千纸鹤已经绑定了顾远洲，怎么会把秦止召唤过来，薛砚舟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又想起那张诡异的人皮，想起那个离谱的猜想。 他们三人，是同一个灵魂？ “你是不是在想，千纸鹤召唤过来的怎么会 是我？” 薛砚舟：“秦队，你知道千纸鹤？” 秦止：“当然知道，顾远洲在地狱级副本里拿到的道具，我和谢亦明都曾经想跟他交换。据说，仇慎也和他打过一架，为了抢这只千纸鹤。” 原来，千纸鹤是如此珍贵的道具，那么多九级玩家都想要。当初顾远洲轻描淡写地塞过来，薛砚舟还以为对于九级玩家来说，这道具可以轻松在商场买到。 “可是这千纸鹤……”薛砚舟皱了皱眉，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有些事情，我还在验证，过后或许会有个答案。”秦止看着他，说道，“千纸鹤绑定的人毕竟是顾远洲，我不能长时间停留，等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时，再用同样的方法召唤我出来，好吗？” 薛砚舟乖乖点头。 其实，他都不清楚这千纸鹤的运作机制。 如果说有什么时候极度想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就只有在遇见酒店中的时候。 “好了，我先走了。”秦止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记住那天在奶茶店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在这里依然适用。” 薛砚舟看着铁门打开又关上，躺回了床上。 这次的副本，实在是太诡异了。或许，只有秦止的那句话是真实的。 小心玩家。 第一天一早，五点钟起床。 薛砚舟神情恍惚地绕着操场跑圈，觉得整个人都要灵魂出窍了。 昨天晚上，秦止走了后，他又失眠了。脑子里一直在想千纸鹤的事情，始终无法入睡。 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可薛砚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灵异入侵之前，186号世界是一个没有什么玄幻设定的普通现代设计，又怎么会有一个灵魂分裂成三人这种离谱事情发生？ 他无法说服自己，这其中的逻辑不同。 说不定，还欠缺了什么关键部分。 “喂，新来的啊？” 跑在薛砚舟旁边的是1489号，也是第一层的服刑人员。 “嗯。” “怪不得你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跑步这种事情多跑跑就习惯了，看我，轻松自如。” 前面的1455号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在劳动改造时表现好一点赶紧晋级呢，到第一层就不用晨练了。” “说起来也是，不过我那家工厂实在是太难了啊，瓷器雕刻，我这大老粗实在是做不来，还是打个报告申请去搬砖算了。” 薛砚舟一边跑，一边听，心想这劳动改造的项目还挺多，出去也是门手艺。 他开始有些明白第四监狱的规律了，进来之前先经历一个给人巨大压力的遇见酒店。 在完全没有声音的环境中待上几十个小时后，玩家在进入相对正常的第四监狱后会产生一种心理上依赖感，觉得此处才是最安全的。 事实也是如此，第四监狱很安全，不常出现的狱警，友善的狱友，舒适的生活环境，没有任何压力。 但这是噩梦游戏，薛砚舟觉得，危险应该在第四监狱外。 “你们在劳动改造的地方，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1489打了个哈哈：“什么危险啊，最危险的就是我第一天上工，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头削下来。” 1455号：“你压力也别太大，就把这里当成你的世界就是了，在哪活不是活？在这里可比到处都是灵异入侵的地方安全多了。” “就是就是，人这一辈子不就这样，睁眼上班闭眼睡觉，更何况这里还包吃包住呢，多舒服。” “等到第五层的时候，就算是退休了，连劳动改造都不用参加了呢。” 被驯养的玩家。前面乌泱泱一片，都是身穿条纹囚服的玩家在慢跑，宛如被放牧的牛羊，安逸地被养得膘肥体壮，然后等着下锅。 人类圈养牛羊是为了口腹之欲，第四监狱圈养玩家，是为了什么？ 八点钟，薛砚舟准时到达公交车站，拿着狱警发给他的工作卡，前往工厂。 每个新人的第一份工作，都是在服装厂踩缝纫机。 薛砚舟没学过这门手艺，倒也不太感兴趣。在去的路上，他从公交车看到了第四监狱之外的世界。 灰蒙蒙的，整个世界笼罩在雾气之中。 不对。 不是整个世界，而是整个城市被雾气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 这是一个被灵异侵蚀得千疮百 孔的世界，一团一团的灰色雾气，都是被入侵的区域。 一栋大楼或是一个学校，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对于这些灰色雾气仿佛已经习惯万分，脸色平静。 人类就是适应力如此强大的生物，即便是有人好好走在路上，却被忽然出现的灵异拉进阴影。 那些人也只是看一眼，拨打一个电话，随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相较眼前这种诡异而平和的场景，第四监狱中反而更像是人间。 眼前，是地狱。 薛砚舟皱了皱眉，有些惊讶于自己冒出的想法。 大概每一个到此处的玩家，都是这么想的。 工厂中的工作枯燥且无聊，薛砚舟本就学习能力极佳，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熟练掌握缝纫技术。 一天工作过去，他的计件数量已经是小组第一。 下班的时候，流水线的主管还特意叫住薛砚舟，对他的工作质量和速度表示嘉奖。 或许是乐极生悲，薛砚舟才走出工厂大门，就眼睁睁地看着前往第四监狱的公交车，无情地离开。 只有一趟车！ 他往前追了几十米，明明都快和公交车并驾齐驱了，公交车司机还是对他视而不见。 唔，还是秦止好啊。 薛砚舟无奈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只能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转车了，没想到，他一回头，却发现公交站台不见了。 工厂也不见了。 远处是一片茫茫的灰色雾气，眼见着是无法回头。 薛砚舟只能沿着路向前走，争取在规定时间内赶回工厂。如今他的敏捷已经到了两百多点，全力奔跑的话速度和汽车差不多。 只是会比较累而已。 没走几步，薛砚舟停了下来。 路旁立着一块指示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规则。 又是规则？ 他不过想回第四监狱吃个饭睡个觉而已…… [不管你是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此处都只有你和你脚下的道路。想要安全离开，请遵守以下规则。］ [第一、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生命，只有路。］ [第一、无论发生什 么事情，请不要停下脚步，也不要回头，向前走，向前走，才能离开。］ [第三、如果你饿了，请不要：）请赶紧停下来，走进路边的小店，美美的吃上一顿，并大声赞美为你提供食物的厨师。］ 红色规则。 指示牌上的印刷字迹，被人涂掉，改成了红色的手写字体，还画上了扭曲的笑脸。 又是和遇见酒店中如出一辙的情况，所有的规则都以最直接的方式展现出来，只需要遵守，就能活下来。 [第四、如果你渴了，请不要在路边的贩卖机上购买饮料，那是不正常的。］ [第五、如果你累了，请不要停下，不要坐在路边的沙发上，也不要躺在路边的床上休息。那很危险。］ “……” 这规则着实有些没必要，正常人应该也不会躺在马路旁的床上睡觉吧。 薛砚舟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第六、如果天黑了，那很正常，请继续往前走；如果天红了，那不正常，请继续往前走，不管发生什么，请不要停下，也不要回头。］ [现在，开始行走吧，祝您平安。］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确认已经录入之后，便开始向前走。 一路走来，很安静，马路两旁都是废弃的高大建筑，沉默地矗立着。 好在这条马路，并不像是遇见酒店那般安静到没有任何声音。 薛砚舟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踢到地上易拉罐的时候，也会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 这反而让他觉得安心，起码是个有声音的世界。 这只是正常的安静，持续行走，就能离开。 直到薛砚舟看到远处的天空，泛出一丝红光。 看起来，像是太阳下山之前，映照在云彩之上形成的绚烂晚霞。然而，在这条灰蒙蒙的道路上，根本没有太阳，又哪来的晚霞。 越来越红了，连灰色的雾气，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马路两旁那些高大的废弃建筑，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下，如同扭曲浴血的怪物。 咚，咚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薛砚舟背脊发凉，却没有停下脚步。 是他的脚步声吗？不对，有两个声音。除去他自己的脚步声，身后还有一个脚步声。 不知何时，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如此沉闷的脚步声。 薛砚舟加快脚步，却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却依然维持着急促的节奏，没有变慢。 距离在拉近。 薛砚舟只得再次加快脚步，却不敢跑。 因为，身后那个不明物体，似乎会维持和他一样的脚步节奏，却不会放慢。 如果一旦跑起来，便只能越跑越快，最终累死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诡异道路上。 咚，咚咚，咚—— 脚步声，如影随形。！ 第85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脚步声很有节奏,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 身后的诡异存在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薛砚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咚，咚咚—— 脚步声一直回荡在耳旁,除此之外,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能回头,继续向前走。 明明觉得一切按照既定规则行事很无趣，此时的薛砚舟却只能如此。 这条诡异的道路，和跟在后面的脚步声，恰恰踩中薛砚舟最大的弱点。他太好奇了,遇见什么新奇的事情,总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 不回头,向前走，就能离开这片灵异入侵的区域。这事对于其他玩家来说可能很简单，对于薛砚舟来说,却无比煎熬。 好想回头看看啊。 不行。 薛砚舟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的灵异，距离自己约莫只有三米左右。 回头的瞬间门，它应该就会扑上来杀死自己。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薛砚舟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这才恍然觉得,有些饿了。 午饭是在工厂里吃的工作餐。简单的盒饭，一荤一素,味道很差，相较于第四监狱的食堂饭菜简直是天差地别。 好想吃点东西啊，随便什么都好,泡面也行。 薛砚舟脚步未停，视线却向着斜前方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荒芜的马路边上,出现了一条美食街。 在前方约莫十几米的距离，向右转进去，灯火通明。 那似乎是一条临时的美食街，店铺都是流动摊位，张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这类美食街，幕天席地，香味肆无忌惮的勾引着过往行人。 尤其是靠近路口的烧烤摊和炸串摊，迸发出来的香味足以让任何腹中饥饿的赶路人忘记自己的目的地。 薛砚舟却是一个激灵，整个人从被食欲操控的疯狂中清醒过来。 烧烤摊，李叔！ 这条路不太正常，他并非是个极其沉溺于口腹之欲的人，对于饥饿的忍受度也没那么低。 从中午到现在，不过是几个小时没 进食，他怎么会饿成这样？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门了？ 薛砚舟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却发现距离他离开公交车站，才过去了短短一分钟而已。 这条无名道路上的时间门流速，是不一样的。 那么，可以确定，此处是另一个灵异入侵的区域。那他更不能回头了，独立的灵异入侵区域，会有一个源头。 一旦违反灵异源头的袭击规则，必死无疑。 薛砚舟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听习惯了，倒不觉得心理压力大了。 没走几步，美食街的喧嚣声消失，脚步声再度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 还是太草率了，薛砚舟还是毛骨悚然，刚才心情上的放松，不过是因为美食街的出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已。 前路漫漫，远处没有尽头。 薛砚舟只能继续往前走，他开始觉得累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多迈一步都是种煎熬。 然后，他又看见了远处路边的一点灯光。 这回出现的灯光不像美食街那般灯火通明，而是一盏昏黄的温柔的灯。 灯光下，是一处小小的农家院子，透过矮矮的院墙和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灯都亮着。玻璃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里面一定很温暖。 薛砚舟忽然又觉得有些冷，浑身上下仿佛是被冰水裹住，迫切地想要进入一处温暖的房子。 农家小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顾远洲？ 顾远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对着薛砚舟招了招手：“小舟，快来。” 一瞬间门，薛砚舟竟是有些恍惚，脚步稍微慢了些许。 只在这短短几秒内，他就觉得和身后灵异的距离，又变近了些。 “小舟，小心，快过来。你后面的东西很危险。”顾远洲微微皱眉，神情焦急。 就在此时，农家小院的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人是谢亦明。 “小舟，顾队说得对，很危险。”言简意赅，是谢亦明的风格。 薛砚舟却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心思，而是目不斜视地直接走了过去。 离 开的瞬间门，他又听到身后的声音。 来自顾远洲，有些失落。 “小舟，你不相信我吗？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信了你就有鬼了。 薛砚舟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不得不说，在顾远洲出现的瞬间门，他有过片刻的信以为真。因为千纸鹤的存在，顾远洲出现在这里取代npc也不算太离谱的事情。 但是，从谢亦明出现的瞬间门，他就确认那只是身后灵异搞出来的小花招。 谢亦明怎么可能和顾远洲和平共处，甚至还赞同对方的意见。那两人待在一起，不打起来已经算是相处和睦了。 而且，刚才的那句话，分明是从正后方传来的。 也不知道身后的究竟是什么灵异，竟然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没有半点瑕疵。 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门，明明觉得很漫长的旅途，却过去不到十几秒。 前方的景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红色的天空，连绵不断的废弃建筑，看不到尽头的马路。 再这么走下去，他真的会累死在这里。 薛砚舟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在公交车上听到的广播中播报的新闻。 [x月x日，本市有数名市民暴毙街头，暂未找到灵异源头，请各位市民出行时提高警惕……］ 看来，新闻中提到的不明灵异事件中暴毙街头的市民，就是闯入了这条诡异道路中。 这条路似乎能放大人的各种感觉，无论是腹中的饥饿，还是身体的疲劳，都会变得尤为难以忍受。 脚步声带来的压力也是如此，令人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 薛砚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应该如何走出这条可怕的道路。 他摸出规则笔记本，一边保持前进的步伐，一边仔细的一字一句看了过去。 这一看，倒是发现些笔记本上和路牌不同的细节。 规则是一样的，但结束语，有几个字的细微差别。 [保持平静，忘记一切，你终将离开这个世界。］ 听起来像是一个诅咒，可细细想来，并非如此。 灵异入侵区域，有一套围绕源头形成的 规律，可以视作特殊的小世界。那这句话，就提示了离开的方法。 保持平静，忘记一切？意思是不能被放大的各种情绪影响？ 薛砚舟微微皱眉，决定试一试。 他目不斜视，放空的心中的杂念继续向前走。走了不知多久，依旧还在这条诡异的马路上。 方法不对吗？ 很快，他知道了问题所在。 路边的美食街或者是温馨的农家小院，薛砚舟都可以无视，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但有一个东西，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忽略。 身后的脚步声，始终在。 只要薛砚舟的速度不变，脚步声就维持着一定的规律，跟在身后。 没有危险，却让他无比好奇，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旺盛的好奇心，并不能算是“平静”。 薛砚舟叹了口气，发现自己陷入困境之中。他了解自己，不搞清楚后面的东西是什么，这种好奇心不会消失。 可如果回头，十有八丨九会暴毙。 最要命的是，背包里的其他道具还被锁住了，不然他可以用开丨锁工具套件中的镜子看看身后的东西。 用镜子看，就不算回头，不违反规则，就不会暴毙。 就算是触发了袭击规律，也能抵挡一二。可惜，镜子被锁住了，就连能勉强当成镜子使用的刀刃，也都用不了。 对了，刀刃？ 那两把武器可以的话，技能应该也行？ 问题在于，暗影之刃使用之后，会降低十点精神力，在完全恢复之前，薛砚舟整个人都会不太正常。 他只挣扎了三秒钟，反正在这个升级副本里没有熟人，以精神力恢复的速度来算，回去之后睡一晚，应该就完全恢复了。 拼了。 薛砚舟二话不说，手心雾气凝聚，化作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 他举起匕首，找寻角度。 一点一点挪动着，窄窄的刀刃反射出身后的情景。高大的废弃建筑，昏暗的马路，还有身后的人形生物。 角度不太好，略微靠下了些。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运动鞋和条纹裤脚，是个男人，而且是第四监狱的人？果然是灵异 ，穿着运动鞋居然能踩出这么沉闷的声响。 他动了动刀刃，视线慢慢上移，一点点地映出身后那人的脸来。 “艹！” 薛砚舟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手稳，掌心的匕首都能被他当场甩飞出去。 身后的不明灵异，居然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长着他的脸的灵异。 灵异的眉毛鼻子眼睛，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却脸色发青，脸上还有尸斑和腐烂的痕迹，已经不知死去多久。 更为要命的是，脚步声的节奏变了，步伐加快。 薛砚舟甚至觉得，身后那冰冷的灵异，已经快要碰到他。尽管没有完全违反规则导致暴毙，但也触发了袭击规律。 他们之间门的距离开始急速拉近，薛砚舟知道，绝对不能被碰到。 如果没看到身后灵异的脸，他或许会一刀捅过去，可如今那灵异长着自己的脸，事情应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捅过去，万一受伤的是自己怎么办？ 薛砚舟垂下眼睛，匕首在手中消失，随后使用了技能“束缚”。 灰色雾气如同藤蔓，从地底冒出，困住了身后的灵异。 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总算是在此时停了下来。薛砚舟竟是觉得，安静是如此可贵。 只是，他能感觉到，藤蔓在被不停挣断，身后的灵异太过强大，这个技能撑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是勉强困住，灰雾的急速消耗也会导致木偶反噬。 时间门不多。 薛砚舟只有一次机会，排除所有情绪，不为外物影响，迅速离开此处。 他闭上眼睛，不看就能消除大部分的情绪。然后，放空大脑，开始向前急速奔跑。 这一段路，其实是循环往复的，同样的建筑，同样的障碍物，起码出现过三次以上。 薛砚舟早已记住那些障碍的位置，不需要眼睛，闭着眼睛也能灵活闪躲。 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心里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一扫而空。看不见，整个人便进入忘我状态。 极致的专注，让大脑没有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地。 时间门过得很快，在薛砚舟感知到“束缚”被挣脱的瞬间门，他 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耳旁是带着人间门气息的闲聊身，还有鼻端徘徊不去的是人间门烟火气息。 “1514号？你这是干什么？” 出来了。 薛砚舟睁开眼睛，看到公交站台上一脸疑惑的761号。 他直接回到了第四监狱的公交站台，而时间门距离下班，过去了仅仅三分钟。远处的夕阳，正将天边的云烧得通红。 明明是一样的颜色，在不同的场景出现，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无名道路上，是恐惧是孤寂，在此处，却变成了安心和如释重负。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是翘班了吧？”761号絮絮叨叨地问，“年轻人要拼搏啊，安心拼搏，等进入第三层了就可以申请去坐办公室了。你看我，第四层了，提早一点下班也不会有什么的。” 这般唠叨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极具人间门烟火气息，像是好管闲事的老邻居对小年轻说教。 薛砚舟笑了笑：“嗯，我知道。”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对方是不是也曾经闯入奇怪的灵异入侵区域。这些被圈养的玩家，不会说。 或许是不安好心欺骗新人，或许是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可能性。 他们已经遗忘了那些危险，忘记这是处处危机的噩梦游戏。大脑有着一种神奇的机制，总是会让人轻易的忘记痛苦。 居安思危，说来简单，却极少有人能够做到。 起码在第四监狱里，记住这几个字的玩家都已经成功升级离开，而被安逸生活迷晕了头脑的玩家，留了下来。 这些玩家，与薛砚舟无关，他也不至于吃力不讨好地去说服对方，此处是危险的地方。 没有见到危险之前，不会有人相信。 那危险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或许是那些从未出现过的第五层玩家。 薛砚舟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从第一层到第五层，这得要多长时间门。待得时间门越久，就越容易被安逸的环境洗脑。 算了，先睡觉，等明天吃饭的时候再打探一下关于升到第五层的消息。 薛砚舟闭上眼睛，以为自己终于 能睡一个好觉。没想到，半夜时，他又醒了过来。 有人在看他。 傍晚时分，在那条诡异马路上，被脚步声跟了许久，最后还发现脚步声来自自己。这种并不算危险，却让人胆寒不已的灵异，容易产生后遗症。 比如现在，薛砚舟觉得自己浑身发凉，还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应该就是后遗症。 “小舟。” 唔。他居然还听到了顾远洲的声音。 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薛砚舟又想起那条没有今天的道路，想起在疲劳至极，浑身冰凉时出现的那个温馨的小院。 那个场景究竟是给他多大的震撼，居然还能产生错觉？肯定是精神力“-10”的锅，让他又不正常了。 薛砚舟拒绝睁开眼睛。 “小舟，你还好吧？” 微凉的手指落在他额头上，薛砚舟受不了，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没有看见顾远洲！” 啊…… 坐在床边的人，却正是穿着灰色狱警制服的顾远洲。 这什么情况？ 薛砚舟的脑子完全短路了。 就算是有千纸鹤，昨晚出现的不是秦止吗？ “做梦，我肯定是在做梦。” 他低声说了一句，拉起被子就倒了回去。 没想到，顾远洲的幻觉却固执得不肯消失，甚至还发出轻轻的笑声：“不是做梦，你忘记千纸鹤了吗？” 千纸鹤？ 还真的是顾远洲。 薛砚舟整个人都僵硬了，默默地把被子再往上拉了一段，遮住整张脸。 他刚刚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顾远洲怎么又会在他精神还没完全恢复的时候忽然出现。 气氛很是尴尬。 好在，在房间门里的是顾远洲。 情商颇高的顾远洲，永远知道怎么缓和气氛。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使用精神降低的技能了？” 他没提半句刚才的事情，直接递了台阶过来。 刚才的胡言乱语，都是负面效果的错。薛砚舟顺势把被子掀开，坐起来，尴尬地笑了笑：“顾队，您猜得真准。在这副本里背包被锁了，没办法只能用 技能。” 顾远洲点了点头：“嗯，辛苦你了。” 薛砚舟松了口气，眼睛扫到了顾远洲胸口的编号。 11？ 昨天的秦止身上的制服也是这个编号，这是同一个npc？ 薛砚舟还没完全恢复，一句话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顾队，你怎么会在这，昨天出现的明明是秦……” 这简直就是话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等他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顾远洲：“秦？秦止？昨天秦止出现了？同样是借用这个npc？” “……” 行吧，好像已经暴露了。 薛砚舟索性点头：“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千纸鹤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这种复杂的问题，或许交给他们这几个足以影响186号世界气运走势的主角去解决更加合适。 薛砚舟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顾远洲微微皱眉，也没有多问，而是话题一转：“你之前，是不是走过一条诡异的路？” “啊？顾队你怎么这么料事如神。” “升级副本是固定的。”顾远洲说，“虽然受限于规则，我不能透露太多，但你经历过的，我却可以告诉你。有没有什么想了解的？” 不愧是善解人意的顾远洲，知道自己好奇心旺盛，这就出现解惑了。薛砚舟感动得几乎要哭了。 当然，都是精神降低的负面影响。 他直接问道：“那条路上看到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杀人规律，其实就是回头。在没有终点没有目的地，还被各种因素干扰的路上行走，心理防线会越来越脆弱，最终忍不住回头。” 这倒是和薛砚舟的推断差不多。 顾远洲又继续说：“在那条路上，你会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越放在心底的人，越容易让你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 在意的人？ 薛砚舟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垂下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顾远洲虽然没有明说，但以对方的聪慧，肯定已经猜到刚才自己喊的那句话是指在“路上”看到了他。 顾远洲这是在套话？ “你……” 顾远洲伸手过来，把薛砚舟掉落在颈旁的一根头发拂去，这才轻声说了一句。 “我经历过，在路上看到了最在意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只是一声叹息。 不需要薛砚舟的回答，顾远洲起身，“我先走了，你安全就好。” 直到房间门的门开启再关上，薛砚舟才抬头，盯着冰冷的房门发愣。 他，不太明白。 顾远洲为何出现，又为何轻易离开。！ 第86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昨日,本市再次发生“马路灵异”事件，有市民在马路上不明原因暴毙而亡，下面请看现场报道。］ 清晨,晨练过后,第四监狱的服刑人员都在食堂吃早餐。 薛砚舟和761号坐在一起，对方的位置,正对着悬挂在前方的电视。 “诶,出事的是我们这儿的人啊。” 薛砚舟闻言,回头一看，恰好看见电视上死者被拉走的画面。 画面很晃，声音很杂乱，看起来像是路人用手机记录下来的一些短片。屏幕中躺在裹尸袋里的人，身上穿着的正是第四监狱的条纹囚服。 “不是说在监狱里很安全吗？”薛砚舟回头，一脸担忧，“那人怎么会死在外面？” 他当然知道那人为什么会死,昨天他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761：“肯定是没赶上公交车,都说过了,一定要遵守规则，不然肯定要出事的。” “这样啊,我还是有点害怕。” 761号的性格是真的热心,见状急忙说：“你放心,新人进来，一般就前几天容易出事，对规则不熟悉。你没事把规则多背几遍,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想想是不是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 “啊？这么累啊？” “熟能生巧，背多了就变成本能反应了，以后就是舒服的日子了。” 薛砚舟点了点头,又问：“不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之前我问其他人，他们都是出去参加劳动改造很安全啊？” 761号笑了笑：“这话你就问对人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险。我听说，赶不上公交的话，会遇见你最恐惧的事情。” 最恐惧的事情吗？ 薛砚舟垂下眼睛，盯着手指发呆。 昨天，他没有问顾远洲关于身后脚步声的来源，因为顾远洲太敏锐了。 敏锐到可怕。薛砚舟担心只要问出那个问题，就会被对方发现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层马甲已经掉了，毕竟那人都不傻，又曾经是朝夕相处过的人，自然很容易从各种细节发现端倪。 薛砚舟能猜到他们在噩梦游戏中挣扎不愿离开的原因，或是为复活或是为转世。 执念这种情绪，只能靠自己想明白。 薛砚舟的第二层马甲，便是伪装为转世。转世便是另一个人，和从前不一样。 等人想明白了，也就能放下执念。 在诡异道路上的灵异，会化成人心底最为恐惧的事物。 而薛砚舟，最恐惧的是死亡的自己。因为，他曾经死过。 管理局的员工，都是这般签约进入管理局的。薛砚舟业绩足够优秀，真正的活了过来。 可昨天晚上，他看到的是如果没有管理局，真正死去的自己。 这个副本，有点意思。危险并非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心。 无法发现这一点的玩家，会永远滞留在此，被圈养，获得“新生”。 “1514号，起立。” “喂，叫你呢。”761号轻轻推了一把薛砚舟。 他回过神来，看见穿着灰色制服的11号狱警站在食堂入口处。 他脸上依旧是极为严肃冷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来找茬的。 “是。” 薛砚舟应道，随后起身，走了过去。 短短几步距离，他走得颇为有些胆战心惊又有些期待。 难道是昨天没赶上公交车被发现了？不对，规则上要求只是按时回来，并未规定回来的方法。 或者是，秦止和顾远洲跑到他的囚室里被发现了？ 不管是怎样，惩罚手段应该是“禁闭”。 薛砚舟莫名还有些期待起来，安全无聊的踩缝纫机，哪里比得上禁闭来得刺激呢。 没想到，狱警居然把他带到了监狱的办公区域。 办公区域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狱警。 进了办公室，狱警才从一旁抽出个文件袋，说：“1514号，我代表监狱方通知你，经过考核，你正式晋级为第二层的玩家，刑期升级为一年。” “？”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年？” 狱警点头：“这是鼓励服刑人员积极改造的奖励，表现良好的服刑人员，会奖励刑期，无需申请。” 奖励刑期。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薛 砚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副本果然不是熬时间就能通关的简单副本。 安于享乐，遵守规则，刑期只会越来越长。 他还是尝试着问了一句：“长官，这奖励，能不能不要？” 狱警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扫了过来，冷酷无情地说：“不能。时间差不多了，去等公交，不要错过劳动改造了。这文袋里是第二层服刑人员相关守则，请仔细阅读。” 薛砚舟决定再努力一把：“如果，我不去劳动改造的话，会扣刑期吗？” “禁闭。”教官忽然笑了一下，“相信你不会想要尝试的。” 第四监狱的生活，的确是安全又无聊。薛砚舟持续踩了一个月的缝纫机，也没能在其中发现什么突破的地方。 或许，在升第二层的那天，他就应该尝试一下被关禁闭是什么后果。 第二层服刑人员的生活，除去增加了周末休息日外，和第一层并没有太大区别。 薛砚舟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荒诞又真实的世界，有些恍惚。 他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属于这里。再这么待下去，会被同化的。 晚上，违反规则试试。 不过是关禁闭而已，总比被圈养要好。 公交车停了下来，他又在规定的时间回到了规定的地方。一切都如此循规蹈矩，安全又无聊。 不对。 那是狱警？ 自从上次在食堂把薛砚舟叫出来，宣布他升到第二层已经获得奖励刑期之后，11号狱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无论是真正的11号狱警，还是借用这位npc出现的秦止或顾远洲，都没有出现。 难道第四监狱还能监控人内心的想法，知道自己晚上想搞事情，就提前把狱警给派出来了？ 薛砚舟心中疑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淡定地下车。 “1514号，跟我来。” 果然，又是来找他的。 薛砚舟跟着狱警一路往前走，再次进入了办公区域。这个地方，同样看不到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狱警。 冷冷清清的。 旁边的休息室内，有几个狱警正在看电视，门没有关紧，电 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近日，本市发生多起失踪案件，均为返家旅客中途失联。据相关部门调查，失踪人员有如下特征，请全体市民知悉，并提高警惕。］ 又是失踪案件？ 不过，在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失踪案件并不奇怪，有关部门甚至不会去调查失踪人员的下落，而是做另一件事情。 他们会调查所有失踪者的共性，随后整理发布，提醒市民注意。 简单来说，就是官方整理发布的“规则”。 “你在这等一下。”11号狱警把薛砚舟带到一个小房间门口，随后走了进去。 房门关上，薛砚舟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通讯室。 通讯室？ 这是来干什么？ 旁边的休息室内还在播放着新闻。 [失踪人员和家人或朋友通话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别管我了。有失踪人员曾发信息给朋友，说在窗外看到有人在向他招手，是他死去的妻子。］ 噫。 挺渗人的。 新闻还没听完，薛砚舟身后的门就忽然打开，狱警说了一句。 “1514号，进来。” “是。” 他转身进门，发现这个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摆了个电话机。 电话的听筒，放在桌面上，似乎还在通话中。 薛砚舟有些疑惑，转头看了看狱警：“长官，这是？” 狱警：“你家人的电话，根据规定，第二层的服刑人员享有探亲假。” 探亲？回家？ 薛砚舟想起刚刚在走廊上听到的新闻，心中浮现出不好的联想。 不会这么倒霉吧？新闻才出现返乡旅客失踪案件，他就接到“家里人”的电话？ 不会是巧合，而是副本设定。 他走过去，拿起话筒。 “喂。” 对面响起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 “喂，我是爸爸，1514号。” “……”薛砚舟沉默片刻，心想对面的“爸爸”未免也太不敬业了，哪有叫自己孩子为1514号的。 看来，规则的力 量不止影响第四监狱内部，还包括外面一切的人。 进入监狱后，他便失去了名字，只留下编号“1514号”。他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名字，不能忘记。 如果有一天，忘记自己的名字，会怎么样？失去自我还是获得新生。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呢？爸爸把你送到第四监狱，也是为了你好。只有在第四监狱，你才能获得新生……” 嚯，居然还是被自己家人给送进来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薛砚舟：“没有，爸爸，我在里面学到了很多，积极参加劳动改造，已经是第二层的服刑人员了呢。” “我知道，1514号，爸爸觉得很欣慰，这次探亲的车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让狱警转交给你，按时回家，在路上不要贪玩。” 说完，“爸爸”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给薛砚舟任何反抗的余地。 狱警走过来，递过来一个信封。 “这是你的车票。” 薛砚舟：“我一个人去？” 按照第四监狱的规则来说，根本不担心犯人越狱。 没想到，狱警皱眉，说：“你是服刑人员，当然是我押解你回去探亲，不要想搞什么小动作。” 啊？怎么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第二天一早，薛砚舟便在狱警的押解下，踏上了探亲的旅程。 他们从第四监狱的公交站台出发，乘车到达客运中心，然后坐上了长途大巴。 车票上显示，从泥螺市到达下属昌水县，需要个半小时的时间。 离开的站台上，薛砚舟看到外面送客的人在挥手告别。 黑压压的一片人，混乱又喧闹。 他不太在意地扫过，却在大巴启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站台上熟悉的人影。 那是，脸色发青，已经隐约有了腐烂迹象的自己。！ 第87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大巴倒车,退出站台，拐弯，驶出客运中心。 薛砚舟始终看着窗外的自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只是,这个恐惧早就已经在无数次的任务中慢慢被忘记。他如今记得的任务记忆,唯有仇慎那个世界。 修真世界,心魔是修行道路上必定会出现的最大障碍。 当初,薛砚舟看到的心魔就是死去的自己。 他用了许久,剖析勘破，之后明白过来。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憾。 真正属于薛砚舟的人生，结束得太快。他死亡的时候，还未成年。短短的十六年中，他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家门。 他叹了口气。 “居然还有看见的一天。”明明都应该忘记了。 “谁？” 薛砚舟回头,却发现坐在身边的狱警变成了熟悉的脸。 “谢队？” 对于他们的忽然出现，薛砚舟已经提不起任何惊讶的感觉。 习惯了。 “嗯。” 谢亦明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薛砚舟铐在一起的手。 “谢队，你看见过什么？” 谢亦明的回答,简单明了：“你。” 薛砚舟微微一愣,还是问道：“我？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他在装傻,完善人设。 谢亦明：“嗯，不认识，我认识你。” 行吧，这个问题倒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不如说些其他更实际的问题。 比如。 “你怎么会忽然出现？之前是……” “秦止和顾远洲？同时感受到千纸鹤的召唤,打了一架，我过来。” 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吗？ 薛砚舟不免有些失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某些事情。他很好奇，可是以此时的人设，他不能多问。 关于气运之子，关于一个小说世界只能有一个主角，这都不该是此时薛砚舟应该知道的事情。 谢亦明又问：“你看到什么？” 他停顿一下，艰难解释道：“千纸鹤的机制，是你需要，才会有 召唤。” 原来是这样吗？刚刚看到站台上死去的过去的瞬间，自己的情绪波动竟然会这么大。 大到通过千纸鹤传达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心中？ “我好像变软弱了。”薛砚舟答非所问。 谢亦明：“无妨，都是你。” 外表冷漠，奉行动口不如动手原则的谢队，有些苦恼。他不善言辞，却能感觉到此时薛砚舟的低落。 他思前想后，依旧只能抬手，试图拍拍薛砚舟的肩。 一抬手，却发现重量不对。 薛砚舟看着两人被铐在一起的手，笑出声来：“这种体验倒是第一次，挺有意思的。” 谢亦明脸颊微微泛红，隔了片刻才说：“是你就好，我走了。” 干脆利落，薛砚舟只眨了下眼睛，眼前的人就再次变回一脸冷漠的npc。 这游戏载入速度还挺快。 薛砚舟心中吐槽一句，很快变回一脸乖巧的表情，和所有第四监狱中被驯化的玩家如出一辙。 狱警的视线，只轻描淡写地一扫，随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担心犯人逃跑。 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薛砚舟也闭上眼睛，决定睡上一觉。 大巴晃晃悠悠，出了城，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在广播的声音中，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近日，本市频繁出现失踪事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者都是乘坐火车或者大巴的返乡人员，本台对其亲属进行了独家专访——］ 怎么又是这个新闻。 薛砚舟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信号不好，广播断断续续的，还有电流干扰声音。 车内其他乘客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很安静。除去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和广播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是，呜呜呜，他说马上就到家了——可是，我等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到家，我打电话给他，他却让我不要管他——滋啦——然后他就不见了——］ 几天？ 薛砚舟微微皱眉。 嘟嘟嘟——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整个人心 中一惊。 “喂，干嘛？” 接起电话的，是坐在前面的年轻人。 这趟大巴上的乘客不多，没有坐满，约莫十来个人的样子。 前面座位是穿着时髦，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染了头暗红色的头发，极为显眼。 “什么三天，我才刚坐上车。妈，你累不累啊，都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了。” 三天？ 薛砚舟微微皱眉，仔细听前面人通话的内容。 年轻人打电话的声音不算大，压着声音，却充满了不耐烦。 可是，薛砚舟记得，这应该是对方接起的第一个电话。 他很敏锐，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听到大巴里忽然响起的有内容的交谈。可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广播中的新闻和这个电话，没有其他声音。 “好了好了，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说了。我没去其他地方鬼混，从学校出来买了票就直接上车了。哎呀，妈，你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好了好了，你别管我了。” …… 薛砚舟微微皱眉，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他下意识要站起来，却感觉手一动。 坐在旁边的狱警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对哦。 他现在是服刑人员，轻举妄动地话说不定会被击毙，狱警可是配枪的。 薛砚舟只能安静地坐着，静观其变。 大巴继续向前行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前面的红发年轻人睡不着了。他坐直身体，看着窗外。 看着看着，他离窗户越来越近，甚至整个人贴在了窗户上。 他在看什么？ 薛砚舟不能问，怕狱警误会自己图谋不轨。 “外婆？” 年轻人喃喃道，“我看错了，肯定是错觉，她，她老人家不是早就……” 他似乎有些恐惧，可却依旧盯着窗外专注地看。 薛砚舟顺着年轻人视线的方向看出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路旁，只有树影幢幢。 隔了片刻，年轻人又开口了。 “外婆，是外婆啊。” 薛砚舟猛地看 出去，却背脊一凉。 路边真的有人在招手，摇晃着，招着手。 可是，招手的人只是一团扭曲的影子，根本没有实体。 大巴的速度不快，但路边的那团人影就已经消失。 但前方还有，一排一排，都是同样的扭曲影子在招手。 薛砚舟转头看去，发现其他人都还在睡觉，只有自己和前座的年轻人发现不对。 他看着年轻人的脸越来越贴紧窗户，仿佛要从窗户穿出去一般。 “咳咳——” 薛砚舟重重咳嗽一声。 年轻人回过神来：“不对，外婆早就没了，是幻觉，幻觉。对了，那个新闻，不能看。” 见他清醒过来，薛砚舟不再出声，而是低下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大巴继续安静地向前行驶，马路上诡异的影子没有再次出现过。 薛砚舟以为过去，又晃晃悠悠地差点睡着，朦胧之中，他又听到了广播声。 [——滋啦——我的孩子——他失联好几天了，我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他，他却说才刚刚上车，然后，他让我不要管他了，他会不会出事啊？］ 薛砚舟睁开眼睛，这内容怎么有些耳熟。 前排的年轻人，刚刚和他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他皱眉看去，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年轻人的头发，依旧在椅背上随汽车晃动着。 人还在。 广播响起剧烈的干扰声，中年女子的声音中，夹杂着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把女子的声音盖住。 [滋啦——我想借这个节目——滋——对我妈妈说，我过得很好，不用，不用担心我，嘻嘻嘻——］ 这声音？不就是前排年轻人的声音吗？ 薛砚舟猛地坐直身体，从这个角度，能更清楚的看清前面的人。 他明明还在，头发都……不对，不是头发，是靠背上的装饰物。 什么时候，靠背上居然换了个座椅套？ 薛砚舟完全清醒过来，顾不上太多，站起身来，却发现座椅套换了个颜色。 上半部分是红色的，下面是黑色，和之前那个年轻人身上 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 年轻人变成了座椅？如此荒谬，所以那些失踪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坐下。”狱警低声喝道。 薛砚舟坐下，下意识看向窗外。 那是？ 有人站在路边招手，像是告别，又像是拦车。 总之，他在机械的招着手，却不再是扭曲的一团影子，而是刚才的红发年轻人。 “……” 薛砚舟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却又看见旁边的狱警一脸严肃地看了过来。 “不要轻举妄动。在外我拥有绝对处决权。” 薛砚舟小声道：“长官，我好像见鬼了。” “哪里？” “就，就在窗外。刚刚那个红发年轻人不是坐我们前面吗？现在，现在怎么跑到窗外去了。” 薛砚舟指了指窗户。 外面的道路上，红发年轻人还在招手，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招着。 明明汽车在往前开动的速度不慢，但红发年轻人始终在窗外。他就那么木然站着，机械地招手。 狱警皱眉，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只是嗤笑一声，“不用担心。” 也没见狱警有什么动作，窗外的红发年轻人的身影，却慢慢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不得不说，在那瞬间，薛砚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很快又意识到，这似乎也是第四监狱对他的改造。 信任监狱，相信狱警的存在能解决一切问题。 所以，大巴上发生的灵异入侵，并不是巧合。忽然被灵异盯上的红发年轻人也不是巧合，都是一个局而已。 接下来的路程，没再出现什么意外。 快到县城的时候，狱警带着薛砚舟下车。 下车之后，薛砚舟却愣住了。 他根本就没有关于家在哪里的记忆，而车站并没有人过来接他。 之前，在爸爸打过来的那个电话中，明明说是“一家人”会过来接他。 狱警：“你家住哪？” 薛砚舟一脸茫然地看过去，扮演一个被家人遗忘的伤心孩子。 “资料上，我记得是在华安路江北花园。” 狱警带着薛砚舟出门，打了辆车，直奔江北花园。 没想到，敲开门之后，门后的人却一脸茫然：“你找谁？” 薛砚舟看着眼前明显只有二十多岁的女性，心想这副本再怎么乱来，也不至于这能是他妈吧。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喊出“妈妈”两个字。 狱警：“我们是回来探亲的。” “哦，啊，我是刚买的二手房，他们一家上个月就搬走了。” 说完，门砰的一声就关掉了。 最终，是狱警打了个电话回监狱，通过来电记录查到电话，才问到了他家的电话。 一家人已经搬到了另一个全新的小区，完全没有通知薛砚舟。 而且在“爸爸”打过来的电话中，也完全没有提到搬家的事情。电话中说得好听，实际上对“1514号”这个孩子浑然不在意。 叮咚—— 门铃响起。 打开门的，居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抬头，一脸茫然地问：“你们找谁？” 薛砚舟没有说话。 狱警：“找你们家大人，回来探亲。” 孩子上下扫了薛砚舟一眼：“原来是垃圾哥哥啊——妈，有人找上门来了。” 喊完，孩子又跑了回去，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垃圾哥哥？ 薛砚舟倒是不生气，只是奇怪眼前这闹得是哪一出？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中年妇女，长得瘦瘦小小温温柔柔的样子。她见到薛砚舟的时候，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来。 “啊，1514，你回来了，快让妈妈看看，让妈妈看看。” 她迎上前来，拉着薛砚舟上下打量，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对了，你爸爸不是接你去了吗？你爸爸呢？” 薛砚舟：“没有看见。” 妈妈皱眉，嗔怪道：“你这孩子，又说谎，你爸爸明明去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是不是又和你爸爸闹矛盾了？” “……”薛砚舟没说话，视线落在后面的客厅。 沙发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一家三口笑得和乐融融。 爸爸妈妈和刚才那个小孩，但没有薛砚舟。 妈妈还在唠叨，一旁的狱警似乎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没看到，我打电话问的监狱。” “啊，抱歉，是我误会你了。”妈妈一拍大腿，“哦，对了，出门前你弟弟说要吃巧克力，你爸爸可能买巧克力去了，晚了点就没接到你。” 有意思。 短短几句话，薛砚舟就听出了这个家庭的关系。 “垃圾”大儿子，被偏宠的小儿子，不信任大儿子的妈妈，还有未出场的父亲。表面和睦，内里却满是龃龉。 那探亲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升第三层？ 入住遇见酒店，遭遇奇怪灵异事件后，薛砚舟成为了第一层的服刑人员；从工厂下离开，遇到诡异公路后，晋升第二层。 那第三层，应该就是在探亲之后？ “1514？你别怪你爸啊，还不是你弟弟，不懂事儿。”妈妈嘴上这么说着，看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弟弟时，眼中却满是疼爱。 “弟弟。”薛砚舟笑了笑，“可是他刚才叫我垃圾呢。” “你这孩子，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当初要不是你对弟弟……”妈妈的话，戛然而止。 薛砚舟神情微动，没有继续问下去：“对了，妈妈，你和爸爸叫我回家，是干什么？” “你不是快生日了吗？当然是一起过生日啊。” 妈妈把薛砚舟一把拉了进来，却不小心带动了他和狱警之间连着的手铐。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居然出现了瞬间的恐惧。 没人说话。 只有客厅里弟弟正在看的动画片还在嘈杂地响着。 狱警低头，摸出要是，打开了手铐。做完这一切后，他后退一步，退到了门外。 “不要取下手表，探亲假结束后，我会过来接你，祝你假期愉快。” 薛砚舟有些疑惑，问：“长官，你不怕我跑了吗？” 狱警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个堪称是和蔼的笑：“你这段时间表现很好，我相信你。” 说完，狱警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转角。 薛砚舟看着对方的背影，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回家就好，在监狱里吃苦了吧？来看看，妈妈给你做了爱吃的东西。” 妈妈很快收敛好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拉着薛砚舟到了餐厅。 桌上，堆得最高的是一盘炸鸡，还有薯条，炸鱼之类的油炸食物。薛砚舟愣了一下，心想这口味，与其说符合他的胃口，不如说符合客厅里弟弟的胃口。 他有些恍惚，脑中浮现出了奇怪的记忆来。 这不是他爱吃的东西。 门又响了。 这回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眉心的痕迹很深，看起来是个强势的性格。 见到他的瞬间，薛砚舟脑中又浮现出现乱七八糟的碎片，大概都是被这个男人训斥的画面。 “爸爸！你回来啦！”沙发上一直在看电视的弟弟，把遥控器一扔，冲了过去。 在记忆中很少看见笑脸的男人，瞬间绽放出笑容，一把举起了弟弟：“诶，宝贝，在家乖不乖啊。” “爸爸，我的巧克力呢？买了吗？” “买了买了。” 妈妈也走了过去，微笑道：“你可不能太惯着他，刚刚已经吃了很多零食了，等吃完饭才能给他吃哦。” “妈妈！你答应过我的。” “好好好，我的宝贝说什么都好。” 眼前的场景，其实有些荒谬。 若站在餐厅的，是真正的这家的儿子，大概是会觉得心酸和局促的，毕竟本应作为主角的他，此时像个误入的外人。 薛砚舟却只是皱着眉，在想着，这个探亲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里看起来，并不危险。探亲，又和之前的两次灵异入侵事件有什么关系？ “啊，你回来了啊。抱歉抱歉，路上堵车，耽误了会儿，没接到你。”爸爸抱着弟弟，走进来，看见薛砚舟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他从来没有这么抱过我…… 一句话，忽然在薛砚舟脑中响起，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嗯？ 从进入这个家庭起，他似乎一直在出现奇怪的记忆。这些记忆，试图让他真正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难道这就是“探亲”的目的？可是，这奇怪的家庭，根本就 不能让人感受到任何归属感吧？ 晚上，薛砚舟躺在了书房的临时床上，闭上了眼睛。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依旧能感同身受。明明有四个房间，却没有属于大儿子的房间。 弟弟拥有一个卧室，一个玩具房，而大儿子却只能躺在书房的行军床上。 书房有一面照片墙，上面全是这个家庭在各地旅游的幸福合照，一家三口。 看着看着，薛砚舟倒是来了些睡意。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这个家的孩子。 父母在外工作，他是留守儿童。 长大之后，父母总算是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把孩子接去同住。但是，在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孩子，他的弟弟，从小就被父母带在身边的弟弟。 这个梦境如此真实，直到他被一块冰凉的毛巾扔到脸上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清醒。 “喂，废物，还不起来！” 薛砚舟睁开眼睛，看见弟弟站在床边。 “我饿了，爸妈说今天是你生日，出门准备去了，你给我去弄点吃的。” 说完，弟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客厅里又传来了动画片的声音。 生日？ 哦，对了，这次回家探亲就是为了过生日。！ 第88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洗漱过后,薛砚舟把牙刷放好。 尽管牙刷来自酒店，刷毛粗糙，可他只有这种一次性牙刷用。 “妈妈”有从酒店拿一次性牙刷的习惯,用来招待客人很方便。自然，薛砚舟也在这个客人的范围之内。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眉。 薛砚舟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不太合身的t恤,说是给他新买的,但看尺码应该是“爸爸”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 走出门外,“弟弟”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抬一下：“我想吃面。” 薛砚舟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两盒泡面。烧水泡面的时候，他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这厨房里东西摆放的位置如此熟悉。 熟悉到他好像来过这里,可昨天薛砚舟明明连这个“家”在哪都找不到。 难道他的记忆被影响了？ 不对，就算是被灌输了不该属于他的记忆。在这个人设中,他也是个被遗忘甚至连搬家都没有被告知的“大儿子”,又怎么会清楚这个家中的布置？ “啧，怎么是泡面啊，我妈说了，吃这种垃圾食品没营养。” 薛砚舟回过神来,瞥他一眼：“我做的话,你吃吗？” 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在叙述个事实。 弟弟皱眉，哼了一声：“垃圾。” 说完，他还是端起泡面走到了餐厅里。 吃过早餐之后，弟弟又开始作妖了。他打了会儿游戏,忽然觉得无聊，冲过来说：“喂，陪我玩。” 薛砚舟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弟弟似乎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强撑着嚷嚷道：“爸爸出门前说了，有什么事情就找你，不然，不然不让你回家了！” “好啊，来玩吧。”薛砚舟弯了弯眼睛，露出个亲切的笑容。 弟弟却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薛砚舟看着弟弟。 眼前的孩子，很熊，完全是被宠坏了的样子。从这孩子对自己态度来看，家里的爸爸妈妈或者其他亲戚聊天时，大抵上也是这样的语气。 但弟弟怕他。 这就有点意思了，这种熊 孩子居然会怕他。 看来，“哥哥”进入第四监狱，也是有背后隐情的。 “弟弟”的要求倒是简单，他想玩捉迷藏。 两人猜拳，输了的当鬼。 薛砚舟赢了。 弟弟待在阳台，开始数秒。 而薛砚舟则是到房间里，随便找了个衣柜藏进去。反正这种无聊的游戏，随便躲一躲就好。 没想到，过了许久，弟弟都没有找过来。 家里不算太大，一百二十平米，总共就四个房间，再怎么一间一间的搜寻，也应该找了过来。 薛砚舟等了片刻，察觉出不对。 他打开衣柜，没有听到客厅有任何的声音传来。 拉开门，却发现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个家的构造，四间卧室分布在一条短短的走廊两侧，眼前的门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走廊被拉长了不知道多少倍。 完全看不到尽头。 薛砚舟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自己躲着的狭窄房间，犹豫一下，究竟是躲在房间里继续等呢，还是出去。 [您好，欢迎您来到捉迷藏游戏，为了良好的游戏体验，保证您的生命安全，请遵守一下规则——］ 行吧。 规则都出来了，这是必须参加了。 薛砚舟叹了口气，关上门。 反正，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走廊上的诡异广播还在继续，规则笔记本上的字迹也随之浮现。 [第一、本次游戏，由你当鬼，找到规定九个它之后，游戏结束。］ [第二、当你推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内的场景有些不合常理，请不要惊讶，那是正常的。请找出藏在里面的“它”。用心体会，你会记起来的。］ [第三、每次打开门后，请闭上眼睛从十数到一，给它一点隐藏的时间。不然，它会生气的哟：）］ [第四、无论你找到的“它”，拥有什么样的外表，都不要惊讶，靠近它，轻轻拍拍它的背，然后闭上眼睛。］ [好了，祝您游戏愉快。］ 规则笔记本上浮现出来的规则，竟然如此简单，而且没有一条是红色的。 眼前长长的走廊，两旁都是房间。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房间，一眼都望不到尽头。规则是在太过模棱两可，只说找到九个“它”就能通关。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砚舟叹了口气，决定先开一扇门再说。 他直接走到对面，闭着眼睛，压下门把手。 反锁了？ 这倒是出乎薛砚舟的意料之外，从噩梦游戏的尿性来说，为了增加难度那肯定是每扇门都能打开。 门后说不定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存在，玩家要从中找出隐藏的规则，分辨出要找的“它”，然后才能通关。 这把门给锁了的话，不是降低难度吗？ 薛砚舟接连试了好几扇门，发现都锁住了。 不会吧。 主神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这些奇怪的门，开锁技能也无法使用，他只能一扇一扇试了下去。 终于，有一扇门的门把手可以压下去。 薛砚舟闭上眼睛，从十开始倒数到一。 门里很安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旷的房间。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了奇怪的场景。 眼前正是这个家中的“妈妈”，只是长相更年轻一点。 “妈妈”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坐在沙发上，正满脸慈爱地哄着怀里的孩子睡觉。 明明已经是将将近三岁，可以上幼儿园的孩子，却还是如同婴儿一般被抱着睡觉。 薛砚舟走进去，却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一个影子，妈妈看不到他。 这是一段记忆吗？ 在记忆中，找到它？这有什么意义吗？ 薛砚舟没动，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 门口传来了声音，“爸爸”手里拎着个蛋糕走了进来。他放下蛋糕，满脸慈爱地看了看“妈妈”怀里的孩子，这才问：“小舟呢？” 小舟？薛砚舟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一直喊自己1514号吗？也是，他是在进入第四监狱的后，才失去名字的。 小舟。这是要强行让自己入戏吗？ “妈妈”似乎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哎呀，我一直忙着带宝宝，给忘了。他好像，好像在……” 这一句话，戛然而止。 如同游戏暂停一般，眼前的人都停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动作。 走廊里那个诡异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请按照提示，找到“它”，此场景面积不大，您只有一次机会。］ “……” “它”竟然是指自己？ 薛砚舟在客厅里转了转，发现这房子应该是之前他们走错的那个地方。房子很小，两室一厅，估计只有六十平的样子。 除去客厅之外，有四扇门都是关着的，可以选择。 通往厨房的推拉门，通往浴室和通往两个房间的门。薛砚舟只有一次机会，找到这段记忆中的“他”躲在什么地方。 他停下来，仔细回忆一番，确认昨天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中没有相关片段。 只有一次机会吗？ 薛砚舟拿出规则笔记本，发现上面新出现了一条规则。 [第五、捉迷藏，当然是一个又一个地方，翻箱倒柜地找才有意思哦。放心吧，它会等着你，无论多久。：）］ 红色规则，很好，是假的。 也就是说，他真的只有一次机会。 薛砚舟在客厅里转了几圈，不想忽略任何细节。家具很新，还处处摆着“乔迁之喜”字样的礼物。 从时间上推断，应该是这对“父母”在多年奋斗之后，终于在城里买房了，便把乡下的大儿子接到新房子里一起生活。 然而，在这个客厅里，没有任何大儿子留下的痕迹。 无论是散落的玩具，还是各类生活用品，都是为“弟弟”准备的。薛砚舟走到餐桌前，看了眼“父亲”随手放在上面的蛋糕。 蛋糕上写着几个字：“宝贝，第30个月快乐”。 第三十个月？什么玩意，这一天明明是大儿子的生日。 “唔。” 薛砚舟微微皱眉，忽然想起什么来。他见过这个场景，只是角度不一样。 那时，他看到“爸爸”走进来的角度更矮一些，只能看到父亲的腿。那是在…… 他走到靠近阳台的地方，那是在狭窄客 厅里划出了的一片游戏区域，里面堆满了各种玩具，还有一个帐篷。 薛砚舟走过去，掀开了帐篷。 有人在里面。 蜷缩着，抱着膝盖，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很瘦。 薛砚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恭喜你，找到第一个“它”。］ 女声响起。 很好，第一个找到了。 薛砚舟以为，这只是一个陷阱，让他更加了解这个家庭故事的陷阱。 没想到，抱着膝盖的小孩，却忽然抬起了头。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展露在薛砚舟眼前。 这是……他？ 如果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倒是不奇怪。早在昨天，薛砚舟就确定这个“探亲”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设。 那在这段记忆中的孩子，和小时候的薛砚舟长得一模一样才是合理的。 可眼前的孩子，却不太像薛砚舟。能看出他和薛砚舟的联系，但长相又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薛砚舟忽然想起沈丘曾经说过的话。 他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做一定相貌上的调整，基本不太能看出是同一个人，但又有些联系。 只有在186号世界的薛砚舟，才用了他原本的长相。所以，他想错了，从昨天起的推测都是错的。 这不是副本试图灌输给他的记忆，而是他真正的记忆。 “你，找到，我，了。” 眼前的孩子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他们找不到我呢？明明我就在客厅里呀。” 薛砚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回忆是无法打动他的，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兴趣。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任务。 房间里的人，再次动了起来。 “爸爸”和“妈妈”在房间里随便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小舟”。弟弟醒了，吵着要去楼下炸鸡店一边吃炸鸡一边吃蛋糕。 然后，一家三口就这么离开，关上了门。 薛砚舟低头，对上依然抱着膝盖躲在帐篷里孩子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 失落和不解，满溢的情绪很容易引起旁观者的共鸣。更何况，这是属于经历这个副本玩家的真实记忆。 “噫，看自己演戏挺尴尬的。” 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关上门之后，薛砚舟并没有急着继续游戏，而是转身靠在了墙上。 他低着头，忽然轻声笑了笑。 昨夜的判断被推翻，他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或者说，这个第四监狱的灵异源头有意思极了。它居然能够读取自己的记忆，还将记忆具象化为探亲副本。 “探亲”中的剧情，都是进入其中玩家记忆中受过的伤害。 毕竟，会进入噩梦游戏的玩家，多是心有执念之人。只有在过去的人生中，有无法放下的遗憾，才会形成执念。 而当这些遗憾再次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玩家自然会更容易陷入那种情绪中，之后，更加觉得第四监狱才是最佳归宿。 果然，最终目的还是把玩家留下来，心甘情愿地被圈养。 可惜，薛砚舟的身份特别，他拥有太多太多的记忆，眼前这望不见尽头的走廊就是证据。 薛砚舟封锁了自己大部分的记忆，灵异也似乎不能完全窥见。于是，成型的是其中的一次任务，而这条走廊上大多数的门是打不开的。 这样的话，“探亲”倒是毫无通关压力。 薛砚舟继续向前，一扇一扇门去推开。 能打开的门很少，里面都是与“探亲”副本有关的记忆。 找到第六个“小舟”的时候，薛砚舟已经想起了这个任务的全部过程。 主角就是熊孩子“弟弟”，从小被宠坏了，直到亲哥哥的死亡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颓废地退了学，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却因为天赋被电竞战队发掘。总之，是个叛逆天才少年成长的故事。 薛砚舟在这个任务中的角色，就是永远被忽略的“哥哥”。当然，正经任务里的哥哥没有坐牢。 “哥哥”其实对熊孩子弟弟一直很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讨好型人格，希望通过自己对弟弟的付出，引起父母的重视。 然而，这种付出只让父母的偏爱变本加厉，导致哥哥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最 后走上绝路。 这么简单的任务，在薛砚舟的职业生涯中不值一提。他根本就没有动用外在力量封锁，早已把任务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特别的，大概是他在新手时期做的第一个任务。 所以，这段记忆才会被灵异读取到，成为“探亲”副本。 太无聊了。 薛砚舟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再开门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砰—— 巨大的响声震得头顶的水晶灯都在晃动。 薛砚舟一侧身体，一颗子弹擦着脸颊飞过。 眼前一片混乱，纸牌骰子散落一地，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抱头尖叫着往赌桌下钻。 地面有些摇晃，远处的窗户外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这是在游轮上？ 不对啊，那个任务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都市故事，哪来这么高大上的游轮。 “艹！什么情况！” 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匆匆赶过来。 “谢亦明呢！去找谢亦明！” “找他干什么！” “是谢晏舟！我刚刚看到他了，他安的炸丨弹，他丨妈的他就是个疯子！” 谢亦明？谢晏舟？怎么会出现186号世界任务的回忆？ 薛砚舟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不远处的一扇门砰的一声打开。 谢亦明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眉头紧皱，一出现就呵斥道：“像什么样子！在这茫茫大海上，我要让他谢晏舟葬身与此。” 谢亦明没有说话，脸色沉静，仿佛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谢少，你来了就好了。” “亦明，把你的好哥哥谢晏舟找出来，我要看见他跪在我面前认错，狼心狗肺的东西。” 所有人都把谢亦明视作对付谢晏舟的最佳武器。 只有薛砚舟看见，在老人贬低谢晏舟的时候，谢亦明眼色微微一沉，嘴角向下。 那是极度不悦的表情。 眼前的画面再次静止，游戏开始。 这一回，薛砚舟有些为难。 为了避免翻车和人设出问题，186号世界的记忆，是他忘得最为彻底的。 即使刚刚看了好几分钟，薛砚舟也没能想出任何线索。 偏偏，那个诡异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倒数第三个“它”，难度增加，请你在一分钟内找到“它“，不然，“它”会生气的哦，现在开始倒计时——］ 倒计时的声音开始响起，让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游轮很大，即使从刚才发生的一切，薛砚舟可以认定自己应该就在这个赌场内。 可是，赌场里的人太多，地方也太大，一分钟根本不够。 不会在这个地方翻车吧。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186号世界的记忆，这扇门不是应该打不开吗？ 薛砚舟脑子里一片混乱，眼睛却下意识落在了谢亦明的身上。 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大巴上看到了谢亦明？才导致的意外的发生？ 对了，谢亦明。 从谢亦明对“他”的执着程度来说，两人肯定不是敌人，是同伴的话，那对方肯定知道自己躲在哪里。 确认之后，薛砚舟直接走到了谢亦明的身边。 谢亦明从出现起眼睛就微微垂着，看起来像是冷漠和漫不经心。 走近了，薛砚舟却发现，他的视线是落在了手腕间的机械表上。 那块表的表面锃光瓦亮，完全映衬出身后的景象，模模糊糊似乎有个人影。 嗯？ 薛砚舟顺着这个方向，猛地转头。 果然在二楼处的角落，一处巨大装饰植物后，他看到了自己。 谢晏舟靠在墙角，手里拿着个银色的打火机，笑得肆意又张狂。 而谢亦明，从出现的那刻起，就一直通过手表上的反光在看着他。！ 第89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倒计时已经快走到尽头,薛砚舟却站在曾经的自己面前，没有动作。 他看着那只银色的打火机，和谢亦明的鬼火天赋具象化出来的道具如出一辙，就连上面的每一处花纹都一模一样。 倒也不意外。 薛砚舟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 “你找到我了。” 下面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薛砚舟站在二楼,看见自己还是靠着栏杆,眼含笑意地听着下面的对话。 老人对于这次被毁掉的海上赌场勃然大怒,似乎不把谢晏舟找出来不罢休。 他指着安保四处查探，又转头说了一句：“亦明啊,你和谢晏舟是这一批孩子中最优秀的两个,我待你们也如同亲身儿子般。可惜晏舟那人太张狂,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偏偏这么几年都等不起。” “嗯。”谢亦明只冷淡的回了一个字。 老人继续说道：“我也准备金盆洗手,可谢晏舟如此挑衅我，不把他抓回来，我以后也没脸面在道上的兄弟面前出现了。” “嗯。”谢亦明依旧只回了一个字，似乎对老人的提议并不动心。 “我知道你的性子,对权势并无兴趣。但以前晏舟针对你的那些事情,你真的能忘？我记得，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把你弄死……” 谢亦明总算是动了，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二楼的谢晏舟,还在微笑着看戏。 “这次，如果你把他抓回来，死活不论。了结这个心腹大患后,我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听到这里，谢亦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父亲，我送你去休息。” 而眼前的谢晏舟，也从旁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薛砚舟站在二楼走廊上，微微皱眉。他不明白，这段记忆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房间中。 “……” 有点麻烦。 他似乎想起些东西来，也知道为什么谢亦明会认定自己就是谢晏舟。 谢亦明使刀的手法，是他手把手教的。 刚才，有几段凌乱的画面闯入脑中。年幼的他和谢亦明，在荒岛上厮杀，从众多少年中 闯出一条生路。 在最后决胜时刻，他把刀送入谢亦明的胸腔，只是偏离了一寸。 因为，这场“游戏”只能有一个胜者。 与此同时，谢亦明的刀也捅入他的腹中，两人双双昏迷过去。 “……啧。” 薛砚舟一撑栏杆，翻身而下，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长廊，诡异的女声响起。 [恭喜你，又找到一个“它”，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呢？“它”就是你，“它”与你同在，永远可以相信的，依靠的，只有“它”。现在，请推开下一扇门吧——］ 薛砚舟低头，五指微曲，宛如掌中握着把无形的短刀。他手腕一翻，一挑，做出个短刀入鞘的手势。 “怪不得，我从一开始就掉马了啊。” 他靠在墙上，捂住眼睛低声笑了几声，并未觉得失望，反而认为事情越来越刺激起来。 总觉得，自己在体验一种全新的东西。 收刀的手势是他在那个荒岛上，教给谢亦明的。 这个手法，其实没有其他意义，只是够炫技而已。他倒是没想过，谢亦明那样的性格，会对这样的手法情有独钟。 薛砚舟起身，走向下一道门。 推门而入，看到顾远洲的时候，他竟是一点也不意外。在千纸鹤的作用下，三人接连出现，那在剩下的几扇门中，依次出现也很正常。 属于顾远洲的记忆，就要平和许多。 眼前出现的是礼堂，从豪华的配置看来，这应当是所收费不菲的私立学校。所有的学生穿着明显出自奢侈品定制的校服，脸上皆是一种养尊处优的倨傲。 台上发言的人，正是顾远洲。 从他的打扮看来，显然家境窘迫。他的裤脚，有些短了，露出脚踝，外套似乎也不太合身，看起来不像是量身定制的。 “啧，学校居然让这个穷酸鬼当代表发言，也不嫌丢人。” “你不知道吗？最近学校正卯足了劲要整学风，那不得搞个典型出来。” “切，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校长抽什么风，我们平时学得可不只这些没用的死知识。” 有女生听不过去，瞥他们一眼 ：“那你们还不是考不过顾远洲。” “嚯，你这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准备招他当上门女婿啊？可他已经是柳家小少爷的人了。” “你就是嫉妒。” “嫉妒什么，嫉妒他卖身？” 那几个男生的话愈发不堪入耳，似乎只有贬低台上过于优秀的少年，才能让他们某些方面的自尊得到满足。 眼前的画面就这么突兀地停了下来。 [限时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薛砚舟傻了。 整个礼堂啊，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台上的人还是顾远洲。顾远洲那人本就心思深沉，从脸上表情几乎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这怎么找人？ 他停下来，脑子里迅速回忆此前和顾远洲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曾经见过的和顾远洲有关资料。 有了。 柳家小少爷？顾远洲曾经说过，他欺骗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而薛砚舟在见到顾远洲时，也本能地觉得对方不如表面温柔，一旦全然相信就会被他骗得什么都不剩。 只有被骗过的，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个想法才在脑中出现，他已经转身向着礼堂的后台冲了过去。 果然，台上的准备区，他看到了同样穿着校服，专心注视着顾远洲的自己。 年少的他，脸上满是单纯，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对台上的顾远洲极其崇拜。 薛砚舟叹了口气，心想当初这个世界的任务自己是怎么完成的。之前的谢晏舟和眼前的高中生，人设差异似乎大得有些过分了。 怪不得，做完这个任务他就申请退休沉睡了，没得精神分裂已经算是心理无比强大。 薛砚舟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 “找到了。” 画面再次动了起来。 台上的顾远洲已经发言完毕，走到后台的时候，他迎了上去。 “顾远洲，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停了下来，手有些僵硬地放下，似乎是忽然想起来顾远洲不喜欢和人距离太近。 没想到顾远洲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他，温声说道：“谢谢你。” 两人 并肩离去，仿佛是关系无比亲密的朋友。只有依旧站在原地的薛砚舟，看到了顾远洲放在口袋中手，和手臂上微微绷起的青筋。 他在因为刚刚那个表示友好的拥抱，而感到极度不舒服。 果然是个骗子啊。 薛砚舟收回眼神，随后推开了出现在旁边的门。 也不知道在那之后，顾远洲又经历了什么，开始审视年少时做的事情，再慢慢变成执念，悔不当初。 人总是会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中美化已经逝去的故人，如果那个人活着，反而不会如此怀念。 或许，他直接告诉顾远洲当初的自己也是在骗他？会不会有奇效呢？ 薛砚舟忽然想起之前顾远洲因为负面效果失控时的表现，抖了一下。不行不行，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合适。 平日里看起来脾气最好的人，一旦疯起来，才是最为可怕的。更何况，顾远洲内里还是个有些扭曲的性格。 绝对不能给对方一个彻底释放自我的借口。 最后一扇门，薛砚舟看到了秦止。 此时的秦止极其狼狈，倒在一处昏暗，臭气冲天的小巷中。他的腰腹间有个巨大的伤口，严重的伤势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意识。 秦止却没有，他的眼睛微微睁着，手心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我去找个推车！” 薛砚舟进入此处的时候，听到一道少年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然后，倒计时开始。 他却没有动。 只是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血污中的秦止。 此时此刻，秦止的眼睛中满是警惕和濒死的木然，他完全不觉得那个无名少年会回来。 没几分钟，巷子的尽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秦止抬头看去，看见瘦小的身影拖着个东西出现。他手指微微一抖，匕首入鞘。 薛砚舟却愣住了。 或许连秦止都没有意识到，他收刀入鞘的时候，用了一个极为独特的手法。这手法，分明是薛砚舟教给谢亦明的。 难道，在濒死时刻，灵魂之间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共鸣？这三人，来自同一灵魂的佐证，似乎越来越多。 薛砚舟听着耳边的倒计时 ，也顾不得多想，走过去拍了拍“小周”的肩。 “小周”动了，他吃力的把秦止搬到小推车上，拖着离开了这阴暗狭窄的巷子。 “秋草长，霜满天，树叶儿落下来——” 薛砚舟垂下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那首民谣又响了起来，却不是因为技能寂静之夜，而是他下意识地哼了出来。 这个副本，真是有些讨厌。一幕一幕，逼着最不喜欢回忆的人想起过去的事情。 不愿回忆过去，或许是因为伤心；或许是像薛砚舟这样，觉得记忆会让生活变得无趣而已。 他转身出门，推开门却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走廊。 这倒霉探亲副本，居然还没结束。 薛砚舟走到客厅，找了一遍，没有看见熊弟弟，却看见留在桌上的一张纸。 [哈哈，上当了吧，笨蛋，略略略，我和爸爸妈妈吃好吃的去了，你在家呆着吧别来打扰我们！］ 最后，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不得不说，这熊孩子真欠揍。薛砚舟翻了个白眼，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这种叛逆少年成长类型的主角，小时还真是有够欠抽的，也不知道这本小说中主角的cp怎么样能忍得住不抽他的。 薛砚舟觉得，如果狱警再不来接他，自己怕是会忍不住脾气把这熊孩子给揍一顿。到时候探亲副本也不知会不会因为人设崩塌出什么问题。 当天晚上，那一家人回来得很晚，据说是熊孩子在外面撒泼打滚着要去游乐场玩。结果熊孩子在游乐场捣蛋乱跑，磕破了头。 父母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到医院包扎，过了凌晨零点，他们才回到家中。 至于不重要的薛砚舟，当然是被完全忘记。 眼前的一幕，也是曾经在任务中出现过的事情。只要“弟弟”在，“哥哥”就永远是被忽略无视的那个，因为他年龄大，该懂事了。 第二天，狱警准时出现，把薛砚舟带回了第四监狱。 走了几步，薛砚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长官，不用回房间吗？” 狱警：“听我指令，闭嘴。” 好吧，狱警还是狱警，不能挑衅对方的权 威。 薛砚舟乖乖跟在狱警身后，一路走到了食堂。 推开食堂门的时候，一阵欢呼声响起，炸开的彩带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生日快乐！” 薛砚舟看着眼前被布置得温馨又热闹的食堂，横幅上写着“祝薛砚舟十九岁生日快乐！”。 761号和另一个狱友推着蛋糕满脸笑容地出现，所有人齐声唱起了生日歌。 就连永远一脸严肃的11号狱警，也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薛砚舟被簇拥着走到了三层大蛋糕前，戴上了生日帽，手中被塞了把切蛋糕的刀。 “许愿，许愿。” 他微笑着，一脸感动地闭眼许愿。 “我希望……” 话未说完，就被761号打断：“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不灵了哦。” “骗小孩呢！说出来说出来。”一旁有狱友起哄。 “不用说也能猜出来啦！肯定是希望融入我们这个温馨的大集体，对吧。” 薛砚舟笑眯眯地说：“不对哦，我的愿望是，想尝试一下关禁闭呢。” 话音才落，他手中的蛋糕刀猛地一转，狠狠地向着站在一旁的狱警捅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食堂上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 [有犯人袭击狱警，有犯人袭击狱警，请各区域狱警立刻赶往食堂，再次重复，立刻赶往食堂——] 薛砚舟手中拎着染血的蛋糕刀，没有再补刀，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微微眯眼，笑得甜蜜又满足。 “生日许愿果然很灵呢，你们说对吗？”！ 第90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漆黑的房间,除了一扇门和门上用来递食物的狭窄窗口外，再没有和外界联系的通道。 房间不大，约莫两平米作用,没有床,除了冰冷的墙面的地面外,只有一个马桶。 薛砚舟靠墙坐着,睁眼看着虚无一片的漆黑空间。 直到此时，他才有了这是个监狱的实际感受。第四监狱，到底还是个监狱，惩罚房间内足以让人疯狂。 他并不后悔刺伤狱警进入此处，毕竟，从进入第四监狱起，薛砚舟就被一步一步推着走向某个固定的结局。 无论是遇见酒店还是诡异道路，甚至是“探亲”，所有规则都一条条列出来,薛砚舟按照规则顺利通关，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他本只想静观其变，看看这个至今不知目的的灵异在搞什么鬼。 但在探亲副本中,灵异窥探了他的记忆，并试图利用记忆操控他的选择。 薛砚舟极其厌恶这个副本,不想再维持表面的平和，便选择了最为极端的办法。 禁闭。 规则中,数次出现禁闭,但似乎禁闭不会导致死亡。 761号曾经说过，被禁闭的玩家会陷入疯狂，生不如死。 只要不会直接死亡的话，薛砚舟就觉得可以试一试。 在漆黑的房间中,他的手表被没收，不知今夕何夕，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模糊。 薛砚舟只能通过每日一次的送餐，判断时间已经过去多久。 他的五感似乎已经消失，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在这种情况下，有两个选择。 一是催眠自己，二是清醒着熬过去，可能进入疯狂。 薛砚舟没有催眠自己，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悠长得如同来自不知名的远方。 [你好。］ 或许是无聊，薛砚舟和这个声音聊了起来。 他觉得，这并不是因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进入了疯狂，而是真的脑海中存在这么个声音。 这道声音，无比契合他的想法，让薛砚舟觉得无比熟悉。 直到有一天，他问：[你到底是谁。］ 不知名的声音沉默许 久，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发现吗？我……就是你。］ 薛砚舟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一片黑暗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哪里。 许久，他轻轻笑了笑：[是吗？你就是我啊，怪不得我们如此契合。这是精神分裂吗？］ [不是，我是你，是你的本我，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 薛砚舟：[我的欲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没关系，你我终将融为一体，你会相信的，我与你同在。］ 那个奇妙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禁闭的时光，变得无比难熬起来。 先低头的是薛砚舟，他问：[你在吗？你不是说，会与我同在吗？］ 过了许久，声音才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相信我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薛砚舟愣住了。这不是意识的对话，而是真切的听到了声音。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薛砚舟喃喃道：[我是不是疯了，居然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的，我就是你，我会证明这一切。接纳我，不要害怕。］ 他问：[有什么用吗？接纳真正的自我。］ [从另一个角度看世界，或许能看到许多曾经被忽略的细节。］ 薛砚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在之后的几天，梦到了不少全新的画面。 更准确的说法，那些应该是他的回忆。 回忆片段依旧是散乱不成线的，大多是和谢亦明等人的一些相处片段。但此时此刻，作为半个局外人来看，薛砚舟却发现三人之间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上的相似之处。 今夜依然如此。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为什么之前在186号世界执行任务时，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三个人是同一个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滴，滴，滴—— 这是什么声音？薛砚舟一愣，随后便意识到并非自己的幻觉。 有人在开锁，久违的光亮出现在眼前。 薛砚舟还来不及看清外面的人，就见那人急步走进来，蹲下，捂住了他的眼睛。 “小舟，闭上眼睛，慢慢适应。” 是秦止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薛砚舟并没有想见任何人。 [是你吗？］他问。 [是我，我是你。］ 秦止捂住薛砚舟的眼睛，隔了片刻才慢慢松手：“你还好吧？”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问：“秦队，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纸鹤，我听到你的呼唤。”秦止起身，“好了，跟我出来。” 这次出现的秦止，身上穿着的依旧是“11号”狱警的制服。 在食堂的时候，薛砚舟虽然是毫不犹豫地捅了过去。他作为精通各类冷兵器的高手，即便在仓促间下手也很有分寸，不会致命。 再次见到外面天地的时候，薛砚舟有些恍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如果不是一直在和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对话，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失去交流能力。 秦止一直扶着他，半搂着薛砚舟走到了休息室。 久违的温热水流自头顶洒遍全身，让他觉得总算是活了过来。薛砚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身上套着的是秦止随手塞过来的短袖短裤。 衣服不是条纹款，从款式颜色看来应该是狱警统一发放的工作制服。 “秦队，能麻烦你帮我去领一套全新的囚服吗？” 在禁闭室里关了不知多少天，虽说在噩梦游戏中，不至于会出现浑身发臭的情况。但囚服在身上穿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换洗，薛砚舟并不想再次套上身。 秦止说：“过来，坐下。” 薛砚舟走过去坐下，然后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止给他吹头发的动作，异常温柔，在呜呜的风声中，说道：“不用穿囚服了，旁边的那套衣服是给你准备的。” 薛砚舟转脸看去，发现对方指着的是摆在旁边的一套狱警制服。 “制服？这是什么情况？” 秦止给薛砚舟吹干头发，又细细整理好有些乱翘的地方，这才答道：“我既然来了，什么都不做的话，无法过自己这关。能接受这个礼物 吗？” 薛砚舟愣了一下，点头：“当然好，这个副本我也待够了。” 秦止送给他的，自然不是简单的一套狱警制服，而是一个身份。 在泥螺市第四监狱，身份从服刑人员变成狱警之后，自然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最起码的一点，薛砚舟能够知道第五层的玩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那就好，我担心你会觉得有些冒犯。” 薛砚舟却没说话，而是转身，盯着秦止，隔了许久才说：“秦队，你今天很奇怪。” “奇怪？” 他说：“嗯，不像是秦止，反而有些像是……顾远洲。” 秦止眉头微皱，却又笑了一下。他长得其实很英俊，只是眉眼之间太过凌厉，带着某种威严感。 旁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只会觉得此人定是身居高位的人，从而忽略他过于优秀的长相。 笑起来的时候，秦止的嘴角有个很浅的酒窝，身上的威严感一扫而空，变得有些少年气起来。 薛砚舟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说：“秦队，你不生气啊？” “生气？” “嗯，被当成另一个人的话，一般人都会生气吧？” 秦止：“对你不会。而且，你的猜想，并非没有道理。” 不等薛砚舟再问，他又说：“时间差不多了，手续我已经办好了，这间房间是你的宿舍。” 说完，秦止转身离开。 薛砚舟看着关上的宿舍门，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消失。他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狱警吗？ 上任作为泥螺市第四监狱狱警的第一天，是前往教育区参加培训。 教学区在第四监狱办公区域附近的一栋白色小楼中，此处禁止服刑人员出入。 新人培训的内容极其简单，身着灰色制服的狱警走进来，拿着几张纸开始朗读。 制度，在职期间认真完成自身职责，帮助服刑人员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成为狱警之后，薛砚舟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还是被称为1514号。 他低头， 看着手中的规则笔记本。 随着狱警朗读的声音，全新的规则一条一条浮现出来。 [第一、狱警的职责是督促服刑人员按照时刻表参加改造劳动，并保证服刑人员遵守行为规范，并对服刑人员提出的合理要求予以真诚的帮助。］ 薛砚舟举手：“你好，我有疑问，可以提问吗？” 狱警眉头微皱，却还是点头道：“说。” 果然成为狱警之后，待遇完全不同，获得的信息更多了。起码在提问的时候不会被训斥，而是能获得狱警npc的回答。 薛砚舟真心感谢秦止给自己送来的这个帮助，十分符合他的需求。 “狱警的职责不是管理服刑人员就可以吗？确保他们不违规，为什么还要搭理他们提出来的额外需求？” 狱警扯起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新人，1514号，等你入职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在帮助他人之后，获得他人的肯定、赞赏和尊敬，会让你的内心得到满足和安宁。” 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言论。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穿着灰色制服，薛砚舟甚至能产生一种这是某种□□传教现场的错觉。 肯定赞赏和尊敬吗？ 狱警继续朗读下去。 条条款款，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某一条红色规则的出现。 [第七条，如果你发现有同事的面部出现扭曲、模糊等现象出现，请不要惊讶，这只是你工作过于劳累，视线模糊不清导致的。在发现以上情况后，请立即向监狱长请假，监狱长会在评估你的心理状况之后，为你安排一天休假予以补偿。］ [第八条，如果有同事说你面部五官不清晰，没有实体，请立刻向监狱长请假。监狱长会为你安排合适的修养地点，不用担心，本监狱拥有完善的福利制度。］ 薛砚舟又举手，问：“请问，什么样的情况叫做面部扭曲，模糊没有实体呢？” 狱警看了过来，指了指他的制服左胸口袋，说：“拿出口袋里的东西。” 薛砚舟还真没发现里面有东西，他伸手，拿之后发现是一本黑色皮面的证件。 “打开。” 打开之后，映 入眼帘的居然不是照片，而是一面镜子。 “镜子？这不是证件吗？” 狱警：“记住现在镜子里你自己的样子，现在的你，拥有一张清晰的，实体的脸。” 薛砚舟盯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里面熟悉的五官，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看多了，却陡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这，真的是他吗。 “好了，本次的学习到此为止，回到宿舍之后，请你熟读规则，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薛砚舟合上证件，再次举手，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狱警停下离开的步伐，看了过来。 “第五层的服刑人员，在什么地方？” “你会知道的。”狱警语焉不详地说了句，离开了教室。 薛砚舟却拿出证件，看了看上面的镜子，还有写在下面的编号。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第五层的服刑人员去了什么地方。 他，不就是第五层的服刑人员吗？ 教室的正前方，悬挂着泥螺市第四监狱的宗旨。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这一点本来就很奇怪，服刑人员禁止进入教学区，此处悬挂的一切标语都是给狱警看的。 那么，又怎么会出现“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几个字。 薛砚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之后再回宿舍休息。 狱警也和服刑人员一起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只是狱警有专门的用餐区域，穿过食堂，从后面的电梯前往二楼。 穿着制服进入食堂之后，薛砚舟竟是察觉到那些服刑人员全然不同的态度。 每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起身打招呼，伴随着一句句：“长官好。” 走到电梯处的时候，薛砚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他的邻居，761号。 761号却仿佛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离开放下手中餐盘，满怀敬意地说道：“长官好，长官您先请。” 薛砚舟看了他一眼，点头：“你好。” 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应，761号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谢谢长官！” “……” 直到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之 后，薛砚舟还是在想刚才的经历。 下面是大量穿着条纹囚服，密密麻麻的服刑人员；上方二楼则是寥寥无几的身穿灰色制服的狱警。 如果说，狱警都是第五层的服刑人员的话，那人数未免太少了些。 他很快的扫了一遍，粗略地数了数，在这一层餐厅用餐的人，不超过三十个。 除去通关的那部分外，其他的狱警去哪里了？ [你说，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薛砚舟忽然想起脑海中另一个自己，他问了一句。 果然，那个声音给出了回应。 [当然是，重新认识自己，在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认识真正的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些什么呢？］ 薛砚舟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是断掌，智慧线与感情线相交，直直截断了掌心额。在某些传统中，断掌不详，薛砚舟却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真正的自己，想要的东西，都通过自己获得才是最为可靠。 不过，在迷茫的一段时间中，薛砚舟学习过一些相关的理论，包括人类对自己的拷问。 有一套理论体系，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倒是能和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对应。 最初的遇见酒店，对应着最基础的生理需要；无名道路是安全的需要，“探亲”是归属与爱的需要…… 那么，第五层便是“自我实现”的需要，一层一层，最终达到泥螺市第四监狱的宗旨所在——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只是，这个“自我实现”，究竟实现的是什么？ 薛砚舟拿出证件，再次确认自己的长相。 清晰，有实体，还是他。 嗯？ 从镜子的反光中，他看到坐在自己身后的那名狱警，脸部却似乎有些奇怪。 他的脸，出现了重影？ 薛砚舟猛地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不是镜子的原因，身后那名狱警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虚幻得仿佛要溶在空气中一样。 其他人却依旧在安静的吃饭，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情。 按照狱警的职责，薛砚舟此时应该立刻打开对讲机，通知监狱长。可是，这名狱警的长相，很是熟悉。 那是“11号”狱警。 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的脸，出问题了。” 薛砚舟压低声音，很快提醒了一句。 11号狱警抬头，脸上露出个僵硬木然的笑容来：“谢谢你的提醒，你很亲切，可是，我和它终将融为一体，你也一样。” 声音，并不是从11号狱警的脸上发出，而是整个二楼餐厅。 薛砚舟身体僵硬，慢慢转身。 他看到了在二楼用餐的狱警们，都站了起来。他们的脸，都变得模糊虚幻起来。 一片虚影中，他们的嘴角，都扯起了一个僵硬木然的笑容。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第91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狱警们的脸边缘变得模糊,像是镜子沾染水雾之后的样子。 他们站了起来，慢慢向薛砚舟靠近。 他手指微微一动，正准备找点东西防身的时候,却听到了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 [融入它们,加入它们。］ 薛砚舟垂下眼睛，打开证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他的脸，清晰的脸。 这个皮质证件只有一面镜子,一个编号。 他确定自己还记得自己的长相，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才抬头。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第四监狱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心灵的庇护所。”薛砚舟举起手，一字一句说了一句。 整个场景,仿佛什么□□布道现场,古怪得吓人。 这句话似乎是有用的，狱警们靠近的动作停了下来。 薛砚舟却垂下眼睛，笑了笑。 他受够这个副本了,一切行动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推着他走向既定的命运。 如果他真甘心按照规则按部就班的成为第五层的服刑人员,又何必捅狱警那一刀，把自己送往禁闭室呢？ 他跳上一旁的桌子，举起手上的证件道：“你们真的没发现吗？你们的脸已经模糊了，不信的话，看看自己的证件，看看镜子,再看看旁边的同事。” 嘎吱——嘎—— “就是我，你在胡说什么。” “镜子里的，是我。” “全新的我，重新做人，抛弃过去的自己，我终将与我融为一体。” 诡异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几位狱警，听到薛砚舟的话之后似乎受到了刺激。他们脸上五官越来越模糊，扭曲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人相信他的话，薛砚舟却并不在意。 这些人被污染的程度太严重了，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认知。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甚至价值观，都已经在第四监狱中完全扭曲。 进入此处的玩家，在一次又一次的简单又诡异的灵异事件中，对第四监狱开始产生认同感和依赖，随之便对其中的一切全盘接受。 无论第四监狱的灵异源头是什么，薛砚舟愿意将其称之为，灵异中的pua高手。 他闭上眼睛，灰色雾气在整个餐厅之中弥漫，寂静之夜让濒临暴走的狱警安静下来。 除此之外，还不够。 薛砚舟试图改变雾气的状态，在每一位狱警的面前，都形成雾气扭曲而成的一面镜子。 那只是面简单的镜子，没有任何作用。 但被寂静之夜安抚下来的狱警，本就恢复了一定程度的理智，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后，他们都愣住了。 镜中的他们，分明五官的边界很是模糊，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有些狱警拿出证件，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他们惊讶的发现，证件中那面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和眼前这面镜子中完全不同。 他们曾经发现同事的异样，也曾经被同事提醒过自己的异样。但是，规则中说那只是休息不足产生的错觉。 规则怎么会有错？他们明明因为遵守规则，在一次又一次的灵异事件中活了下来。 “不对，这不是我！” “143号，你疯了吗？你就是这个样子。” “143号，不对，我不是143号，我叫，我叫什么来着？” “啊，我是34号，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人不是应该有姓名的吗？这就是我的姓名吗？对，我重新做人了，当然应该有全新的名字。” 二楼餐厅一片混乱，被点醒的狱警开始怀疑自我，怀疑第四监狱的规则。 一面正常的镜子，让他们看清楚真正的自己。 薛砚舟正准备事了拂衣去，耳朵却敏锐地听到，在角落处有人在打电话。 “监狱长，是的，新入职的1514号，他发现同事的异样之后，没有上报，而是私自提醒——” 对讲机被挂断，薛砚舟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狱警：“你怎么还通风报信的呢？啧啧啧，可真是被pua得不轻。” 眼前这名212号狱警只愣了一下，反手抽出腰间门的警棍对着薛砚舟当头砸来。 薛砚舟微微侧身，左手握住对方手腕，右手在212号肘间门一敲，警棍落地。他动作却去势未减，顺势将狱警的手扭到身后，将其整个人压在地面。 “你！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212 号疯狂挣扎，却无法挪动分毫。 薛砚舟单膝压在狱警背上，看着他扭曲的脸，有些不解地问道：“从你的编号看来，应该是很早就进入升级任务的玩家吧？可是刚才我们交手的时候，你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比普通人还要弱上几分。” “这又有什么关系！在第四监狱，在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212号还在挣扎。 “你的属性点，还剩多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薛砚舟用上了催眠。 “体力10，智力10，精神10，敏捷10。”212号两眼茫然，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属性。 薛砚舟又问：“你原本的属性是多少？” 果然，212号原本的各项属性都在一百往上走，此时却孱弱得不像个正常人。这就是被圈养的后果吗？ 属性慢慢降低，一点点被吸干，最后…… 最后会怎么样？ 他正想继续问，却忽然听到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声。 这是什么？ 薛砚舟猛地扑向一旁窗户，却发现一楼的所有服刑人员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已经在刚才动乱中紧急撤离。 地面还在震动，忽然，整个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漆黑一片的地底，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沿着下方的墙壁迅速向上爬了出来。 短短几秒钟，那不明生物已经露出了头。 那是一张极为美艳的脸，不对，是很多张极为美艳的脸，密密麻麻生在蜘蛛般的身体之上。 这是什么？ 薛砚舟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身后的212号狱警喊道：“监狱长，监狱长来了！” 不是。 监狱长这长得和普通人类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你们能这么接受良好啊？还觉得第四监狱是最为安全的地方，难道被pua之后整个人的认知真的能扭曲到这种程度？ 薛砚舟转脸，问：“你们监狱长长成这副鬼样子，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 催眠的效果还在，212号作为第四监狱的资深狱警，了解的内情比一般狱警都多。 他答：“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外貌不重要，内 心呈现出来的自己才是真实的。我们终有一天，能发现真实的自己！” 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砚舟顾不上吐槽，整个人向后一翻。 在他离开的瞬间门，那扇落地玻璃整个炸裂开来，碎裂的玻璃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一只生着绒毛的节肢勾住那破损的缺口，美艳的一张脸出现在外面，随之越来越多的脸出现。 巨大的诡异蜘蛛探进二楼餐厅，薛砚舟一咬牙，手中瞬间门凝聚出暗影之刃。 不能退。 此时逃跑于通关没有任何助力，他好不容易在一片平静的表象中引出了符合噩梦游戏设定的监狱长，当然得弄死对方。 不管如何，杀死监狱长，肯定能打破现状。 巨大的肢体夹杂着风声狠狠扎了下来，薛砚舟翻身一滚，躲到一处柱子后。 他从后腰摸出一把□□，这是监狱配备给每个狱警的防身武器。 蜘蛛监狱长身上的每一张脸都在转动着，四处寻找着违反规定的新人狱警。 嘶—— 它身上的脸一起张嘴，发出诡异的声响。 很快，它确定了目标，向着这个方向冲过来。 薛砚舟扬手就是一枪，正中正前方那张美艳的脸。完美无比的五官被子弹轰得稀烂，蜘蛛监狱长前进的速度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不是它的弱点。 他正准备再次躲开试探，却发现刚才的那一枪激怒了巨型蜘蛛。 它身上的每一张脸都张开了嘴，嘴中吐出绿色的雾气。 那诡异的颜色，一看就有毒。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薛砚舟不退反进，冲着蜘蛛方向急速冲了过去。 在这短短几秒之中，他已经发现，蜘蛛的腹部，长着一张脸。他见过那张脸，在入职培训的教室中。 贴在教室前方公告栏上最顶端的一张照片，正和蜘蛛腹部的这张脸一模一样。 快要靠近蜘蛛之时，薛砚舟身形一晃，强行开启隐身。 对于这种高等级的伥鬼，隐身并不能让对方失去感知太长时间门。但对于现在状况，却完全足够。 在隐身起作用的短短几秒钟，薛砚舟整个 人已经滑至蜘蛛腹部，抬手，举起暗影之刃，狠狠地扎了进去。 黑红色的血液猛地喷了出来，薛砚舟反应够快，匕首拔出的瞬间门就一个翻滚躲了出去。 没想到，这巨型蜘蛛的血居然是红色的。不对，蜘蛛本就是人，它只是在第四监狱的诡异灵异作用之下，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嘶—— 空气中皆是巨型蜘蛛身上数张脸发出的惨叫声，剧烈的疼痛似乎让它完全丧失战斗的意志。 它抖动着八条毛茸茸的腿，转身就要向着来路逃跑。 薛砚舟又怎么会放过这等机会，翻身一跃，就跳到了蜘蛛的背上。 他再次手起刀落，匕首狠狠扎入蜘蛛的背脊，以此为支点牢牢扒在了蜘蛛身上。 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物急速后退。 薛砚舟被巨型蜘蛛带着，潜入地底。蜘蛛一路上都试图把他甩下来，想要踩死这个让它疼痛无比的小虫子。 然而，它越甩，薛砚舟手中的刀就刺得越深。 最终，蜘蛛倒下了，再没有了动静。 薛砚舟重重喘了几口，确认身下的蜘蛛监狱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之后，才松开了手。 周围一片昏暗。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 第92章 泥螺市第四监狱 眼前是一条完全没有任何光线的通道,黑乎乎的一片。 从餐厅落入此处时，薛砚舟用全副力气对付疯狂挣扎的蜘蛛监狱长，根本没有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只知道位置应该在餐厅地下,在具体的便一无所知。 只能往前走走看了。 薛砚舟从后腰摸出个手电筒来。 成为狱警的好处倒是在此时显现出来，除去手丨枪和警棍外,还配备了手电这类巡逻必备用品。 手电筒照亮的范围比主城商城出品的要差一些,但也够用。 眼前的通道,宽度约莫一米左右，两边全是一格一格的…… 玻璃笼子？ 薛砚舟敲了敲，确认都是很厚的玻璃，里面什么都没有。 每个玻璃笼子的面积约莫两平米左右，和禁闭室的面积差不多。 相比起外面比大学宿舍条件还要好的囚室,此处倒是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监狱。 薛砚舟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两边都是这种玻璃笼子,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打破一个笼子时,眼前的情况有了变化。 笼子里有人，或者说,有不明生物。 蜷缩在笼子中央的，长了八只手却没有脚的古怪生物，似乎无法称之为人类。 它还活着，八只手轻轻颤动着，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的睁开了上面的眼睛。 “！” 薛砚舟往后退了一步，皱眉。 玻璃笼子里这不明生物的八只手似乎长得过分，柔弱无骨，与其说是手更像是章鱼的触手。 嗯？ 在手电筒的反光下,玻璃上显现出来一条条规律的痕迹。 薛砚舟抬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一串数字。 721？ 这是一个编号，每个玩家进入第四监狱的时候，都会获得的编号。 从那天起，除了玩家自己，再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可以说在第四监狱中，编号就是玩家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来，那些消失的第五层玩家，或许就 变成了笼中的样子。 被圈养，最终没有被灵异吃掉，而是变成了灵异？融为一体，重新做人是这个含义？ 薛砚舟继续向前走，越往前，空着的玻璃笼子就越少。 眼前的一切，如同进入邪恶的人体实验现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被关在玻璃笼子之中。 他甚至看到如同肉山一样的生物，把整个玻璃笼子挤得满满当当，一张痛苦扭曲的脸死死压在了玻璃上。 在往前走，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眼前都是被第四监狱同化的玩家，根本找不到灵异源头隐藏在什么地方。甚至连那个所谓的监狱长，大概也只是在这些变异完成的玩家中随意挑了一个放出去。 杀死监狱长，于通关副本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不是薛砚舟当时一心想看看监狱长待在什么地方，也不会被带到此处。 砸开一个笼子试试？没有头绪的时候，暴力破坏现状也是一种方法。 验证过几次后，薛砚舟发现秦止的经验之谈的确好用。 他果断抽出警棍，重重地砸在了玻璃上。 岿然不动。 玻璃是一种灵异的话，那就只能换个方法，薛砚舟手中匕首再次出现，狠狠扎了进去。 然而，拼着精神力下降十点换来的暗影之刃，依旧没能对这个玻璃笼子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整条狭窄的走道中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着一间间玻璃笼子，和里面奇形怪状的诡异生物。 这场景，让薛砚舟想起曾经的遇见酒店和无名道路。 “……” 无名道路中，他看到的那些东西，究竟是来自何处？他的内心。 薛砚舟垂下眼睛，转身向后。 玻璃笼子的编号是有规律的，越往前数字越小，那么，往后走的话，他应该可以看到写着“1514”的玻璃笼子。 每个玩家，在进入第四监狱的时候，都会拥有一个编号一个笼子。他们努力升到第五层，就是为了住进玻璃笼子中。 这么想来，无比讽刺，但也是甘于在噩梦游戏中被圈养的玩家可以预料的下场。 1512、1513、1514。 找到了。 薛砚舟停下来，手电筒向里照射过去，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对。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位置。那个地方，有一道一道的划痕。 他在关禁闭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彻底丧失对外界的认知，曾经在地板上做过记号。吃一顿饭，划一道痕迹。 而眼前这个玻璃笼子里的痕迹，和他在禁闭室中留下的数量一模一样。 禁闭室就是这个玻璃笼子？ 整个玻璃笼子严丝合缝，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途径。他伸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碰触到任何障碍。 眼前的玻璃如同一层空气，顺利的接纳了薛砚舟。 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想要通关，关键所在应当就是这个玻璃笼子。 才走进玻璃房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薛砚舟看到了自己，或者说，这个玻璃房间是类似单面镜的存在。从外面往里看是透明的，从里面往外面看却是镜子。 之前在禁闭室内，看不到任何光线，自然也无法分辨出自己究竟身处什么地方。 只是，秦止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外面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那个时候，薛砚舟并没有发现房间的异样。 禁闭室内，有一个马桶，这个玻璃房间并没有。不对，这是噩梦游戏，是灵异横行的世界，不能完全用常识来推断。 薛砚舟皱了皱眉，对上镜子中自己的影像。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有手中的电筒，这让镜子的他显得有些诡异。从四面的镜子交叠映射之下，薛砚舟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有正面也有背面。 镜中的他，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看着看着，薛砚舟有些恍惚，他抬手，想要碰一碰眼前冰冷的镜子。 “小舟，快出来。” 忽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顾远洲站在玻璃房间外，一脸焦急。 “怎么了？顾队。” 顾远洲身上穿着灰色的制服，胸前的编号写着“11”。 “这个玻璃房间，会吞噬玩家的灵魂，不能待太久，你会变成……可怕的样子。” 从刚才一路的所见所闻，顾远洲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那些玩家在玻璃房间中，慢慢异变成为诡异的样子。 薛砚舟点头：“嗯，好像是很危险。就这么离开吗？” 顾远洲：“这房间，只有你自己想离开，才能离开。” 这样倒也可以解释，刚才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玩家，为何会被困在狭窄的玻璃房间中。因为他们已经完全被第四监狱改变了认知，安于被圈养。 不想离开，这玻璃房间便无比坚固。 薛砚舟走过去，在距离顾远洲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舟？” “没事，我只是想起探亲的时候，看到的一些东西。” 顾远洲脸上的笑淡了些许，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没有，我只是。”薛砚舟犹豫片刻，“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好吧，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在。”顾远洲似乎又失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外面的走廊依旧是一片漆黑，顾远洲的身影仿佛是沉入黑暗之中。 薛砚舟抬手，摸了摸眼前再次成为镜子的墙壁，却听到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不相信顾远洲吗？］ 啊，是另一个自己。 薛砚舟：[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曾经欺骗过我。］ [也是，一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人，再次相信他，无疑自寻死路。］ 薛砚舟笑了笑：[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对吗？］ [可我觉得，在你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相信的人。］ 薛砚舟：[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和你是一体的，我能窥见你连自己都不曾了解的内心。］ 薛砚舟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镜中的自己，握紧了依旧在掌心的匕首。他眯了眯眼睛，举起匕首。 “小舟。” 又有人来了。 薛砚舟转身，看见了秦止。 “秦队。” “小舟，快出来，这里很危险。” “好。”他走了过去，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又抬头问，“秦队，你 怎么又来了？” “我来带你出去。”秦止专注的看过来，声音微低。 薛砚舟：“之前，也是你第一个出现的，为什么会是你呢？” 秦止有些不解，问：“小舟，你怎么了？我感受到了千纸鹤的召唤，所以出现了。” “我想也是这样……” 薛砚舟展颜一笑，手中的匕首却一翻，狠狠捅进了眼前人的心口，“我找到你了。” 咔擦—— 眼前的秦止，满眼惊讶地看了过来，似乎不敢相信薛砚舟居然会这样对自己。然而，他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道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布满了“秦止”的整个身体，最终，哗啦碎落一地。 整个房间应声而碎，薛砚舟却一捏挂在胸口的木头娃娃，灰色雾气顿时弥漫开来。 那些雾气扭动着，包裹住碎了满地的镜子碎片。不多时，雾气聚集笼罩在其中一块碎片之上，试图吞噬隐藏在其中的灵异。 薛砚舟走过去，捏住那片不过拇指大小的碎片。 碎片之中，竟然还倒映着薛砚舟的脸。 只是，镜子中的薛砚舟，脸色青灰，已经出现了腐烂的痕迹。这正是在这个副本中，薛砚舟曾经看到过的，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轻轻笑了笑：“可惜了，在刚死去的那段时间，我或许还会因为看到死去的自己而害怕，看多了倒也没什么新意了。” 此时，玩家背包已经彻底解锁，他直接拿出其中的关押盒，准备把这个小碎片关了进去。 没想到，就在这个瞬间，薛砚舟忽然意识一阵恍惚。 他眼前一黑，再次清明起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熟悉的灰色雾气之中。 这场景，无比熟悉。 当初在华钢二村和木头娃娃签订契约的时候，薛砚舟便是陷入一片茫茫灰色雾气之中。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头顶隐约的红色眼睛。 他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雾气之中的红色光亮。 相较于在华钢二村时，螺旋状的红色眼睛愈发清晰。清晰得犹如不知名的巨大存在，隐藏在灰雾之后只露出了它的眼睛。 薛砚舟抬头，眯眼看了过去。他本能地感觉 到了一丝颤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本能中的巨物恐惧。 “你想要什么？”他问。 红色巨眼没有发出声音，薛砚舟却能感觉到，对方想要那片镜子。 身边涌动的灰色雾气便得愈发冰冷，凉意从每一个毛孔渗人，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红色巨眼的压迫感，如有实质。 薛砚舟似乎处在下风。 可他却笑了：“有点意思，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吞掉鬼磁带的时候，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这个意外之下的契约，在你我之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我强大了，你会便被束缚。” 灰色雾气疯狂涌动，似乎想要吞噬薛砚舟，红色巨眼也隐没在雾气之中。 “哟，恼羞成怒了。” 薛砚舟耸了耸肩，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感觉。 雾气之后，有一道一道的人影出现。 那些人影，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熟悉。 每一道，都是薛砚舟，肤色青白的腐烂的薛砚舟。他们围了上来，眼中一片死寂。 “啧。又来这一套，你怎么就是学不乖的，这可是我的意识世界。” 薛砚舟抬手，掌心微微一握。 眼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和他一模一样的“薛砚舟”顿时悉数炸裂开来。鲜血溅射，灰雾之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晕眩的甜腥味。 这些诡异的“薛砚舟”实在是太多了，灰色的雾气都被染成了红色。 薛砚舟白皙的脸颊上也出现一抹血迹，自眼角慢慢流到了嘴角。 他浑然不在意，随手一抹。 “还挺真实，”说完，他举起手指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又舔了舔，“真是新奇的体验，杀死自己，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 周遭的雾气抖动起来，又露出了上方的红色巨眼。 薛砚舟抬头，嘴角带着扭曲的笑：“你觉得怎么样？刚才的那一场，好看吗？” “……“ 红色巨眼的螺旋状线条，有了瞬间的扭曲。 再一晃神，薛砚舟发现自己回到了监狱之中，手指上还捏着那片小小的镜子碎片。 他毫不犹豫，把碎片放进了关押盒中。 一 进入关押盒，镜子碎片中的所有影响都已经消失，只余下了一片灰茫茫的颜色。 然而，即便如此，薛砚舟也没有听到来自噩梦游戏的通关提示。 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薛砚舟抬手，撕下了绣在胸口的那个编号。他掌心冒出一点火星，瞬间就将编号点燃，化作一堆灰烬。 他将灰烬洒在地上，说了一句：“我是薛砚舟，不是1514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提示框。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泥螺市第四监狱，请问是否离开副本？］ 薛砚舟直接按下了[否］。 他捏着木头娃娃，晃了晃：“好了，时间暂停，现在该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算算总账了。” 第四监狱的灵异源头，是那枚鬼镜。鬼镜会窥见你心中最深的恐惧和最脆弱的地方，以此来pua玩家，让玩家甘于被第四监狱圈养。 最终，他们成为心中想成为的样子。 这个副本，一切恐惧和灵异都来源于自己的内心。他们达到了需求的第五层，自我实现，自此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不过，自我实现，成为心中想成为的样子，却不是由玩家来决定的，而是被鬼镜寄生之后，映射出来的内心黑暗部分。 所以，那些玩家会成为玻璃房间中诡异扭曲的存在，变成了伥鬼。 薛砚舟合理怀疑，第四监狱的真实目的，是把玩家改造成为伥鬼，投放到各个灵异副本之中。 至于薛砚舟的情况，更加复杂。 木头娃娃似乎想借助鬼镜灵异彻底控制薛砚舟。那个在脑中忽然出现，和他对话的声音，来自木头娃娃。 声音在禁闭室中出现，代表着木头娃娃在禁闭室中时吞噬了部分鬼镜灵异，才获得了发出声音的能量。 所以薛砚舟在看到自己留下的痕迹时，才会毫不犹豫地进入玻璃房间，他能确定灵异源头就在其中。 而忽然出现在第四监狱的秦止三人，也来自于木头娃娃给鬼镜提供的影像。 只有木头娃娃才知道，薛砚舟在面对那三人时，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而鬼镜，可以映射出薛砚舟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想法。 “所以，我希望他们三人是同一人。” 薛砚舟皱眉，有些不太确定起来。 谢亦明三人来自同一个灵魂，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隐秘想法才导致的具象化投射。 不过，不管如何，木头娃娃这玩意，都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薛砚舟取出短刀，在娃娃身上比划几下，思考着该从那个地方下刀。 “这里不错。卸一条腿下来的话，你应该能记住这个教训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木头娃娃似乎发现自己完全暴露，总算是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声音。 薛砚舟没有回答。 他又不是什么大反派，怎么会多嘴解释自己发现破绽的方法。 他毫不犹豫，直接把木头娃娃的一条腿给拆解下来。 与此同时，那个在脑海中徘徊不去的诡异声音，彻底消散。 他叹了口气。 这个诡异娃娃，果然不能有片刻放松。如果不是在探亲副本中，那些记忆的视角有问题的话，薛砚舟还真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房间中的那些关于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的记忆，根本就不是从薛砚舟自己的视角出发，而是经过了加工后，变成他想看到的记忆。 被窥见心底隐秘角落，而且还是自己都忽略的秘密，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他不爽。薛砚舟承认，卸下木偶的腿，夹杂着些情绪发泄的因素。 不过，他也没准备把腿还给木头娃娃，而是直接扔进了关押盒中。 “好了，退出副本。”！ 第93章 坑爹副本 熟悉的白色房间。 从噩梦游戏中死里逃生回到寂灭公寓时,玩家大多会有一种回家的错觉。毕竟此处算是一个无比安全的避风港。 薛砚舟却第一时间皱了皱眉。 才从第四监狱出来，这种安心感令人不适。 那些安心被圈养的玩家，最终变成非人类的怪异模样，失去自己的意识,完全成为灵异。 十分让人不喜的一个副本。 “恢复。” 薛砚舟闭上眼睛,说了一句。等精神恢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大概也能一扫而空。 温暖的感觉簇拥上来，他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逐渐进入无意识的睡梦之中。 很舒服。 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像是…… 红色巨眼。 薛砚舟皱眉,嘟囔一句：“少作妖，不然再卸你一条腿。” “……” 奇怪的视线消失，他再次获得安静的休息时间。 直到精神力下降的后遗症消失时，薛砚舟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舒服。 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墙壁前,开始看之前的结算报告。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特殊-泥螺市第四监狱 通关评价：已通关。 探索度：？ 获得积分：0 获得道具： 鬼镜（碎片）：你敢仔细看一看自己吗？完完整整，从内到外，窥探你的心。？（碎片）：一条奇怪的腿，作用不明。 这坑爹副本,居然一分都不给？ 薛砚舟下意识打开搜索框,输入了“升级副本”几个字。 这一次，他的搜索页面跳出了搜索结果，而不是显示权限不足。点进去之后，薛砚舟才发现自己已经开通了中级玩家的权限。 [投票：哪个副本是最坑。］ 3楼：最坑爹的当然是升级副本了,mmp的，心理阴影。 7楼：没错，什么玩意儿。 8楼：我同意，千辛万苦通关，连一分都不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通关评价。 11楼：积分不给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我在里面捡到的道具都给我扣下了。 12楼：没错没错。 薛砚舟迅速扫了一遍玩家之间的心得分享，得出结论。 升级副本不给积分是正常的，但他能把鬼镜带出来，反而不正常。 他拿出关押盒，把鬼镜碎片拿出来，这才发现其中的端倪。鬼镜的表面，竟然还覆盖着一层朦胧的灰色雾气。 此前，薛砚舟只以为是被放进关押盒之后，鬼镜失去活力导致镜面变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木头娃娃的灰色雾气，居然可以隔绝主神的查探，瞒天过海把鬼镜碎片给带出来。再联想到之前仇慎在找红色眼睛…… 是不是可以推测，木头娃娃和主神有关系。 薛砚舟又摸出放着木偶一条腿的关押盒，仔细看了看。 那条木头娃娃的腿安静地躺在里面，细细小小的一条，看不出什么特别。 有点意思。 连主神也无法鉴定的奇怪东西吗？ 他从胸口的衣服里拉出木头娃娃，轻声细语地问：“知道错了没有？” 失去一条腿的木头娃娃，已经没有了沟通能力，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倒是莫名地显出几分委屈来。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就差不多了，不要总想着反噬。” 说完，薛砚舟打开关押盒，把那条木头腿拿出来。 才把腿按在木偶缺失的位置，那处就扭曲着伸出灰雾般的触手，想要把腿安回去。 “哎呀，不好意思，我反悔了。” 薛砚舟毫无诚意地道歉，随后把木头腿扔了回去。他可不是这般大度的人，窥探内心的惩罚，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他只是在验证一件事情。 木头娃娃的本体，果然就是灰色的雾气。 简单来说，它可以是木头娃娃，也可以是木头猪猪，一切都以捡到它的人心中的想法为准。 当初在华钢二村的周毅，不知从哪里获得木头娃娃，或者说是被木头娃娃选中，便决定了薛砚舟看到的形态。 在签订契约之后，薛砚舟并 没觉得娃娃形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认为它体积太大不好携带。 于是，木头娃娃就变小了。 他捏着娃娃，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螺旋状条纹。 眼睛吗？ 它到底是谁的眼睛？ 真的是有意思的小可爱。 薛砚舟完全没有把木头娃娃彻底肢解的想法，甚至觉得有这么个随时能制造惊喜的小玩意能给生活增添不少乐趣。 调戏完木头娃娃之后，薛砚舟又点开天赋树，果断点亮了第三个天赋——筛选。 做完这些，他也懒得在寂灭公寓久留，拉开门走了出去。 眼前是简单的酒店房间，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回忆起自己这是在首都大学附近的酒店。 记忆多了就是这点烦，总是会有些踩不到实地的虚妄感。所以，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喜欢封锁全部的记忆。 [沈丘，你在不在？］ [你好，你的联络员沈丘已上线。你怎么样，还好吧？］ 薛砚舟一愣：[怎么了？］ 沈丘：[啊这，就是，嘿嘿。你在副本里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难得听到沈丘这么富有个人情绪的八卦口吻，着实把薛砚舟给听傻了。 [我说，你是不是该休假了？或者像我一样，申请退休？］ 沈丘：[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爱工作，别蛊惑我退休。］ 薛砚舟：[那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丘：[你的数据线，在穿书局所有员工里是很特别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啊，我又没记忆。］ [反正，你是个没有感情数据的人，或者说你的感情数据和情绪数据是集合在一起的。不久之前，我发现你的感情数据和情绪数据居然分开了！虽然很微弱，但有线了你知道吧？］ 薛砚舟皱眉，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沈丘，我想起了些关于186号世界的记忆，可以再次封印吗？］ 人的情感，总是伴随着记忆而生。在这中混乱的局面下，记忆并非什么好事。 沈丘的语气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想起来？不能再次封印的，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薛砚舟叹了口气：[算了。］ 想起来了就想起来了吧，反正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就算是记起些片段来，只要演技过硬，也能瞒天过海。 咚咚咚—— [好了，有人来了，不跟你说了。］ 薛砚舟无情地单方面挂断沈丘的联络，阻止对方进一步八卦。 他打开门，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门口的青年面容冷峻，颜色略浅的瞳孔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 是谢亦明。 在看到薛砚舟的时候，他整个人倒是显得鲜活了几分，有了些人气。 “小舟。” “谢队？你怎么来了？” 前段时间，薛砚舟一直没见到谢亦明，据说他负责清理培训中心灵异入侵事件的钉子去了。 谢亦明凶名在外，是处置中心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他尤其厌恶神降派的人。这次被策反的江白，虽然在两个月之前转到了研究院，但终究还是从第五区走出来的。 这件事，几乎是触及了谢亦明的底线。 谢亦明把江白这条线查了个底朝天，从他如何转到研究院再到如何成为神降派的人，据说揪了不少居心叵测的人出来。 这些就不是薛砚舟这个级别能了解的事情了。 他只是惊讶，谢亦明怎么会突然出现。 谢亦明的回答也十分简单：“接你。” “接我？” “宿舍，买好了。” 啊。 薛砚舟才想起这件事情来，之前他在苦恼住宿的问题，小飞忽然表示在这附近有第五区的员工宿舍，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等等。 “买好了？”薛砚舟问。 谢亦明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又说：“家具。” 原来如此。 之前小飞的确说过，宿舍许久未用过，需要添置些新的家具。 “嗯，好，我整理一下东西。” 薛砚舟的东西不多，但总归是要花费一定时间。 从卫生间里把洗漱用品拿出来后，他却发现床上堆着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 谢亦明坐在床旁，垂着脸，正在叠衣服。 很违和又有些莫名契合场面，薛砚舟愣了一下，看到对方极其干净利落地叠衣手法，一阵恍惚。 这是，他教的。 曾经的谢亦明，是极其孤僻的孩子。他们一同被选中，在特殊的培训学校相识。 收养他们的那人是个变态，美名其曰要挑出最优秀的继承者，实际上只是喜欢看弱小的生命历经磨难成长，之后又被毁掉一切的绝望。 他和谢亦明都是那人的玩具，只不过是最完美的两个玩具。 那人为他们安排的宿命，就是只有一人能够存活下来。 “怎么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谢亦明看了许久。还好，他站在转角处，对方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脸。 记忆这东西，真是有够麻烦的。 一旦开了个口，就如洪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等等。 那是什么？ 薛砚舟的视线落在了谢亦明随手从衣服堆里拿出来的一小块布料，虽然都是干净的，可那是贴身衣物。 他顾不上太多，猛地扑了过去。 “谢队，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情呢？” 谢亦明在无数次的战斗中，身体的本能几乎已经能快过大脑。但见薛砚舟扑过来，他下意识一让。 这一让，却让计算好距离的薛砚舟扑了个空，直接撞到了谢亦明的身上。 一阵天旋地转。 薛砚舟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处境，忽然又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进来。 “小舟，你门怎么没……关？谢亦明？” 进来的人，却是不应该在首都的顾远洲。他脸上的表情极其错愕，连惯有的笑容都完全僵在了嘴角。 “谢亦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94章 变化 什么东西？ 先反应过来的是薛砚舟,他一听这几个字，整个人弹起来,一把将还被谢亦明紧紧抓住的布料抢下来随手折好放到一旁。 谢亦明却浑然不觉得尴尬,坐起身，皱眉看向刚刚出现的顾远洲。 “你怎么在这里？” 顾远洲的视线，却落在一旁折好的衣服上。 “你在小舟身上留了东西？” 谢亦明和顾远洲认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对方的手段。 眼见着场面愈发僵硬，谢亦明已经从背包中取出长刀。 薛砚舟却坐在一旁，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他在想一件事情,如果真放开手让他们打，究竟会不会出问题。 在修真世界中，身外化身是无法伤害主魂的。 这两人真来自同一个灵魂的话…… “队长，是我,我不是在下面等你吗？然后顾队过来看到我了。” 小飞忽然想起的声音打断了薛砚舟的胡思乱想,他用了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在第四监狱受到的影响还是没有彻底消除。 这种影响心理因素的副本，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一抬眼，就看见小飞疯狂对着自己使眼色，似乎在让他赶紧劝架。 薛砚舟走过去，把衣服塞进去,行李箱一拉,说：“谢队,我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谢亦明转身,点头：“嗯,走。” 顾远洲则是走过来，顺手拎过一旁装着洗漱用品的袋子：“走吧。” “……” 直到顾远洲自然而然地拉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谢亦明才察觉出不对。 他抬手一拦，冷声道：“你去哪？” 顾远洲微笑解释：“听说第五区在首都有宿舍，最近一段时间，我已经会待在这边公干，作为关系良好的兄弟单位，谢队应该不介意分一间宿舍让我暂住？” 谢亦明：“介意。” 被无情拒绝，顾远洲笑容未变，只说了几个字：“谢队想要的那个道具，并非唯一。” 听到这句话，谢亦明眉头皱得更紧，却松开了手。 顾远洲转身，“小舟，来。” 薛砚舟站在两人一米开外的地方，才把刚刚两人之间的风云涌动看在眼中。 此时的谢亦明，已经走到另一边上车。 他走过去，果断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上去。 气氛这么奇怪，他才不想要坐在后面。 一路无言。 江畔春岸在首都大学的北门方向，宾馆在南门。虽然都是大学附近，开车过去倒也是花费了点时间。 小区很新，环境不错，据说因为靠近首都大学，加上附近的首都大学附小首都大学附中的学位房优势。 这个小区的价格在首都是数一数二的。 第五区的“宿舍”在顶层，复式楼，将近三百平，甚至在二楼还有一个偌大的露台。 从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首都大学，风景视野都是一流的。 薛砚舟的房间在二楼，小飞把东西放下，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小舟，你平日里，尽量不要让队长和顾队碰面。” 薛砚舟：“嗯？怎么了？” “他们不太合得来，我怕动手的话谢队要吃亏。”小飞小声说：“小舟啊，你别看队长这个样子，这次出任务他受伤了。” 薛砚舟问：“受伤？怎么回事？” 小飞叹气道：“研究院那群王八蛋，现在独立出去几乎已经是事实了。灵异入侵在加剧，他们还在借机搞事情，反正队长这几天几乎就没合过眼。在高岗市那边又出现了灵异入侵事件，队长过两天应该还要去出差的。如果真的打起来， 薛砚舟：“他们是这么长时间的同事，应该会有分寸的。” “唉，你是不知道啊，其实就这段时间以来，队长和顾队秦队碰的面，怕是比过去十年都要多。” “啊？” 小飞解释道：“强者嘛，总是王不见王的，我们队长和顾队本身就性格不合。秦队虽说因为责任在身会稍微好一点，但他们三人似乎天生就是排斥彼此的存在。如果不是有处置中心这个纽带在，他们三人成为敌人也不奇怪。” 事情有点意思。 薛砚舟想起在修真世界中，如果一个人拥有众多分外化身，也就是分魂的时候。分魂会排斥彼此，尽量不待在 同一地方。 薛砚舟：“那他怎么还跑到首都来住，虽说可以借助寂灭公寓去往其他地方，也太麻烦了吧。” 谢亦明的确很忙，才到房子里，只说让薛砚舟住主卧，他住右边的套房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小飞眼睛一转，说：“其实吧，这套房子根本不是我们的宿舍。” 事情已经是定局了，把事实说出来并不影响。 薛砚舟：“不是宿舍？” 小飞：“这是队长的私人产业。刚买的，好在这边都是精装户型，搞点家具就能入住，对了，家具都是队长在网上挑好发图片给我的。” “……” 怪不得刚才在宾馆的时候，谢亦明脱口而出说了句宿舍买好了。 “特地买套房子……“ 怪不得这房子里的家具，几乎都是按着薛砚舟的喜好来的。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太明白谢亦明的心思。 他和谢亦明的关系的确曾经很亲密，但完全是兄弟情谊，属于两人可以在一起洗澡坦诚相对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的关系。 小飞：“因为秦队啊，他不想你住在秦队的房子……” “小舟。” 门口传来声音，薛砚舟转头看见了顾远洲站在门口。 “顾队。” 小飞见状，赶紧从侧门溜之大吉。 顾远洲走进来，问：“你介不介意我住你旁边的房间？” 这套复式楼够大，楼上有三间套房，都是带独立卫生间的房间。除此之外，只有楼下还有一间不带卫生间的客房。 “啊，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吧，这毕竟是第五区的宿舍，问谢队比较好？” 顾远洲却只是说道：“你不介意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转身离开房间，仿佛过来只是问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薛砚舟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记忆。 那是在曾经的他和顾远洲决裂之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最讨厌顾远洲的地方，就是永远都自作主张从不尊重自己的意愿。” 所以，顾远洲才会有刚才这样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举动？ [ 小舟啊，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做任务的时候是这么一个类型。］ 沈丘的声音忽然在薛砚舟脑海里响起，差点没把他吓得一个机灵跳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突然上线了？］ 沈丘解释道：[这么说吧，上面对这几次剧烈的数据变动，表示了一定的担心。现在要求我把其他手边的工作都放一放，专心跟你这个任务。］ 薛砚舟：[什么意思？］ 沈丘：[不好说，你知道我们是有专门的数据分析部门的，在你进入任务之前，186号世界的数据无论怎样推演，都是走向湮灭。］ [现在呢？情况更坏了？］ 沈丘：[没有，但数据很奇怪，每次的推演都不一样。上面担心会引发连锁反应，就让我多盯着点，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任务，但情况复杂。］ 薛砚舟：[没事，186号世界……算了，我也迷糊着，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提醒我就好。］ 意外想起在186号世界执行任务的一部分记忆后，薛砚舟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更加复杂了。 总之，他不太想看着186号世界走向湮灭，这是一个新生的世界，本不该如此。 沈丘会不会时刻关注任务进度，薛砚舟并不在意，关键问题在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186号世界的情况似乎很复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三位主角的关系，而且，数据推演的未知性，甚至可能还和木头娃娃有关。 [沈丘，数据推演出现问题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你进入任务之后一个多月。］ 果然，时间点是在新州大学发生灵异入侵之后不久，也是顾远洲出现在新州的时间点。 他们三人的交集越多，会导致186号世界的数据推演出现波动。 只是，目前的样本太少，还不能从中找到确切联系。 薛砚舟觉得，让三位队长没事多碰碰面，或许真的能为186号世界带来什么转机。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他觉得无聊，又不想睡觉，便拿出手机连上了处置中心的内部网络。 如今官方已经慢慢放松对灵异事件讨论的限制，甚至会公布造成重大影响的灵异入 侵事件的处置流程。 薛砚舟随手查了查最近发生的灵异入侵事件，果然发生在县城或小城市的入侵事件越来越多。 处置中心记录在案，觉醒特殊能力的人也越来越多。 换句话说，186号世界成为玩家的人慢慢变多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方面在于能力者越多，人们在面对灵异入侵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绝望；坏的方面在于，有些人在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之时，会做出些以往不敢做的事情。 这也是这段时间，各个区域队长尤其繁忙的原因。 [沈丘，186号世界的推演中，最差的是怎样的？］ 沈丘：[你想看吗？］ [嗯。］ 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了薛砚舟脑海中。 说实话，这些画面有些眼熟。 乡村和小镇已经完全废弃，只余下了一栋栋废弃的房屋和肆意生长的杂草，没有任何人烟。 城市中挤满了人，所有人都麻木的活着。 一团一团的灰色雾气，如城市巨人身上生出的烂疮，吞噬着整座城市的生命力。整个世界，都在走向死亡。 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活得一天算一天。 这一切，薛砚舟都曾经在泥螺市见过。 [完全失去秩序的世界吗？有些可怕。］ 现在的186号世界，社会还在有序运转，看似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但房价的波动和大型城市的人口流入速度加快，已经显现出些端倪来。 首都、新州等有大型特殊事件处置中心驻扎的城市，房价几乎已经翻倍了。 翻着论坛，薛砚舟忽然看到一个极其突兀的帖子，后方挂了个“hot”。 帖子的标题是：处置中心和研究院，哪边是更好的选择。 薛砚舟点了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是详细列出了处置中心和研究院之间的福利待遇差别。 与其说是一个讨论帖，不如说是研究院的公开招聘。 不过，在处置中心的内部论坛招聘，简直是极度令人不齿的挖墙脚行为。 这个帖子下响应热烈，讨论得最多的一条福利，就是研究院的新手保护 期福利。 “啧，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一己私欲。” 薛砚舟皱眉，直接发了个信息给小飞，告诉对方这件事。 小飞的回信来得很快：“在删了在删了，妈丨的，研究院那边也有能力谱系和我差不多的人。我这边删，他那边翻。这是彻底跟我们翻脸了。” 看来，经过培训中心的事情之后，研究院那边已经完全不顾以往的情谊，决心要独立出来了。 薛砚舟忽然想找秦止谈谈，问一下对方关于研究院的事情。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涉及到机密，能不能随便透露。 他发了条信息给秦止，试探性地提了提研究院的事情，却许久没有受到回信。 看来，果然是涉及到机密，不能随便透露。 薛砚舟想了想，决定物尽其用。 没道理他为了任务焦头烂额，沈丘在一旁吃瓜看戏。 [沈丘，你那边有没有相关数据，最近会发生什么重大变故的推演？］ 穿书局的推演并不百分之百的准确，比如关于186号世界的未来，可以推演出几百种可能性来。 但近在几天或者一周内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一定准确性的。 沈丘久久没有回应。 薛砚舟：[沈丘？你忙其他的去了？］ 不应该啊，刚才沈丘才说管理局让他专心跟这个任务，以沈丘那工作狂的性子，不可能忽然离开的。 沈丘：[我，我就是有些震惊。］ [什么意思？］ 沈丘：[这是我跟你搭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种自己是你后台联络人的真实感。这可是你第一次用这个功能！］ 薛砚舟：[……，你感想还挺多。］ [不是，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你不是最讨厌被剧透，没有新鲜感吗？］ 薛砚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就是想赶紧结束这个任务，总觉得再继续待下去，会发生些……］ 他的话戛然而止。 沈丘追问：[发生什么？］ 薛砚舟：[不知道。好了，你把数据推演给我。］ [好。］ 尽管八卦了一会儿，沈丘手上的工 作也没停下来。 话音刚落，薛砚舟脑中就被灌输了一段数据推演后合成的画面。 画面的位置，是…… 首都？ 街景有些熟悉，薛砚舟觉得自己应该见过。 对了，这是首都大学附近的街道，白色的建筑群，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卫。 上面挂着的金属牌子上还有红色的彩带，看来是刚刚入住不久。 金属牌子上写着几个字：华国第一研究所。 这是，独立出来的研究所？ 沈丘恰时解说道：[根据数据推演，此处发生的事情，会对186号世界的走向影响重大，不过，时间不定。］ 薛砚舟皱了皱眉，又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信息来自秦止。 秦止：研究所的事情，我正在跟进，等有空了，我们见一面，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 秦止在跟进的话，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咚咚咚—— 有人敲门。 顾远洲温柔的声音响起：“小舟，我做了点吃的，要不要一起吃饭？” 薛砚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暂时把这些烦心琐事抛到脑后。 顾远洲的手艺，可是无比符合他的胃口。 打开门，闻到从楼下传来的饭菜香味，薛砚舟莫名又浮现出一个念头。 在186号世界多待些时间，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第95章 事端再起 尽管薛砚舟想要让三位队长多碰面,方便沈丘那边进行数据推演。然而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谢亦明和顾远洲也很少同时出现。 两人像是商量好时间表一样，彼此错开。 薛砚舟还好奇地问过顾远洲,是不是和谢亦明商量过两人尽量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免得打起来。 顾远洲只是温柔地笑着说：“一切都是巧合，况且谢队的性格,也不会同我妥协,对吗？” 不得不说，同住的确能迅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顾远洲不再掩饰和谢亦明的不对付，坦然说起对方的不是。 谢亦明面对同一个问题,回应就更简单了。 “商量，和他？” 简简单单四个字,满是对顾远洲的不屑。 薛砚舟甚至开始有些担心,如果他们真是来自同一个灵魂，最终任务需要合为一体的话。 这几个分魂会不会再次把自己弄得精神分裂。 不过,这也是在许久之后才需要操心的事情。 在江畔春岸度过了无所事事的几天后,数据推演中的重大变故依旧没有出现。 首都大学倒是开学了。 作为交换生,要融入一个早已同窗两年的班级很难，薛砚舟也没心思维护这种没必要的人情往来。 开学半个月以来，他和班上的同学仅维持着点头招呼的关系。 上课，回家,两点一线。 “薛砚舟！”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 薛砚舟转身,见是班长快步走了过来。 班长算是薛砚舟在这个班级里最熟悉的人,但彼此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介绍学校，通知日常事务等。 “班长，怎么了？” 班长：“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和外院有个联谊活动，想邀请你参加。” 薛砚舟对这种场合是真没什么兴趣。他们这个系出了名的和尚系，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男生。 隔壁外语学院则恰恰相反，女生数量更多。 这种联谊活动，官方说辞是院系之间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实际上，大家都心 知肚明，就是求偶大会。 “抱歉，我这人有点社恐，不太喜欢这种场……”薛砚舟毫不心虚，敷衍的话张口就来。 话未说完，就见班长双手合十，差点就没鞠躬了：“薛同学，你就救救苦难中的我们吧，要知道，这个联谊机会是我好不容易骗，啊不，沟通得来的。” “啊？” 班长索性拿出手机，把和对面联系人的对话亮了出来。 [不去，我们班已经和隔壁理工的说好了，去爬山。］ [别啊，我们班这学期不是来了个交换生吗？］ [等等，那个神颜交换生在你们班？］ [是啊，你看照片。］ [班会.jpg］ [好，没问题，不过你要是骗我的话，呵呵。］ 薛砚舟：“……”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用来招揽客人的花魁。 或许是见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班长干笑道：“嘿嘿，嘿，这次联谊的费用，我给你出了，一起出去玩玩，你不喜欢的话，就坐在角落玩手机也行。” 薛砚舟：“好吧。” 他毕竟还要在首都大学待上几个月，和同班同学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妥当。 “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 班长的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打断。 “小舟。” 薛砚舟转身，看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刚刚停下来。 秦止从车上跳下来，有些风尘仆仆，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抱歉，我朋友叫我，有什么事情微信上说吧。”薛砚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议论声。 成为中级玩家，平均属性提升到两百以后，薛砚舟的听力更加敏锐了。 常人在这个距离是不应该听到身后小声议论的，他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班长，你找他干嘛？” “就是就是，又不熟，怪尴尬的。” “你们知道个屁，就你们这寒碜样，人家不稀得跟你们联谊。” “嘿，我不帅吗？能比不上那小白脸？” “你有病 吧，没事说人家小白脸。” “嘿嘿，班长你是不知道，现在男的也能傍啊，看到那辆车没，至少这个数，看那轮胎还是改装过的，之前啊，还有不一样的豪车，人也不一样。” “你可给我闭嘴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砚舟微微皱眉，也懒得搭理这种通过贬低他人获得自信的人。 “唔，秦队！”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快步走过的秦止，“没事。” 在薛砚舟的手握上去的时候，秦止手臂绷紧的肌肉显然放松些许。 只是，秦止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眉心紧皱，气势迫人。 身后还在大放厥词的那人的声音忽然消失，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声音。 “啊，额。” “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先去吃饭，走。” 薛砚舟这才转身看过去，见到班长被个穿着打扮颇为时髦的男生拉着向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速度之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上车之后，秦止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首都大学的学生就这素质？” 薛砚舟笑了笑：“秦队，就事论事，您可不该地图炮。” “刚才为什么拦我？” “就刚刚那人的弱鸡样，被秦队你随手一捏估计就得缺胳膊断腿的。”薛砚舟停顿一下，“您的身份，不太适合。” 秦止曾经是特殊部门的人，现在明面上已经退役，但实际上还属于官方的人。他作为一个限制各个区域负责人的存在，身份比较特殊。 总之，不适合闹事。 秦止的眉头微松，笑了一下，却似乎有些失落：“没事，不一样了。” “嗯？” “是你想的那样，研究所彻底独立出去，作为平行机构。我现在，依旧负责第一区，但没有总队长之说了。” “是，研究院的人还是部长逼你的？” 秦止：“我自己辞职的，不想搅和进上面的勾心斗角起来。” 前方遇上红灯，车停了下来。 “你倒是一点都不留恋，现在灵异入侵事件愈发频繁，处 置中心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总队长虽只算是挂名，但也是手握大权的位置了。” 秦止转脸看过来，怔怔看着薛砚舟。 “秦队，绿灯了。” “嗯，”秦止启动车辆，过了片刻才说，“那些都不重要，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目的。如今研究院搅乱局面，总队长的位置于我只是个限制，不如不要。” “研究院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秦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已经被视作异类了。小舟你对研究院的事情很好奇？” “他们曾经试图挖我过去，说有什么新人福利。”薛砚舟说，“不过我觉得，被圈养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走的路，本来就是错的。” 这次秦止出差回来，似乎有两三天的假期，而且更巧合的地方在于，他在江畔春岸的房子，恰巧就在楼下。 ** “好了，小唐，恭喜入职第一研究院。” 唐嘉清依旧戴着黑框眼镜，过长的刘海却已经修短，露出颇为好看的眉眼。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他身上穿着灰白色的研究院制服，长相相较于之前在新州大学时，又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是主动接下来186号世界卧底这个任务的，尽管通缉令还没取消，唐嘉清依旧愿意冒险一试。 原因很简单，他想看看薛砚舟。 即便是以敌人的身份，能远远看对方一眼也心满意足。 唐嘉清低头向外走，想着要不要到新州去碰碰运气的时候，他猛地停了下来。 不远处，从首都大学校门口走出来一群学生，都是青春洋溢的样子。 其中有个男生长得特别打眼，足够高挑，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称得整个人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 唐嘉清身体一让，躲在了树后。他近乎贪婪的看着薛砚舟，心砰砰狂跳。 也只有在看着薛砚舟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似乎再次活了过来。 他微微侧耳，听着那些人的对话。 “薛砚舟，待会不用怯场，哥给你出钱。你在新州的时候，没见过这种场面吧。听说，你还送过外卖？” “你少说两句。” “我说的是实话啊，听我一高中同学说的……” 声音慢慢远去，唐嘉清没有动。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那个打扮时髦的男生身上，目光阴沉。 梁初旭。 又是像梁初旭这样的人。 前方那打扮入时的男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抬手搭上了薛砚舟的肩膀。 唐嘉清的脸色，更加可怕了。他微微眯眼，拿出了手机。 [第一个目标，我已经找好了。］ [什么背景？］ [首都大学的学生，家境应该不错，爱好交际，可以最快传播出去。］ [你小心点，虽然秦止现在跟研究院闹翻了，但首都是他的地界。算了，我想个办法把他引开，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 唐嘉清收起手机，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在首都大学附近，有一条堕落街，里面遍布各种学生吃喝玩乐的小店面。 唐嘉清早已找好了一个最佳的地点，他转过几条巷子，进入一处僻静的位置。 “阿姨，你好，我是之前约过来看店面的人。” “小伙子，这边人流量可不如外面临街的店铺啊，你确定要盘下来？” “嗯，阿姨，我就是做个跳蚤市场，也不用临街，那边太贵了，这边清净。” “那成，好的坏的我都跟你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啊。我准备要出国的，可没那么多功夫之后再跟你扯皮。” “好的，阿姨。” 第96章 跳蚤市场 联谊是在首都大学附近一家甜品店,虽说是甜品店，但属于某奢侈品旗下的连锁店铺。据说价格不菲，而且还是会员制需要预定。 简单来说,就是装x的甜品店。 大学生大多没这种消费能力，联谊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据班长说,本来定的是另一家店，但有人强烈要求到这家店。 薛砚舟对于吃什么兴趣不大，说实话，见识过顾远洲的手艺之后,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都只觉得味道平平。 他来只是因为答应了班长，那便不好爽约。 [小舟,数据出现异常,嗯，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薛砚舟听到沈丘联络的时候，恰好停在甜品店的门口。 那个一路上哔哔个没完,似乎名字叫赵飞平还是叫赵平飞的男生停了下来。 “不是吧，你,怯场啊？都到这个地方了可不能打退堂鼓，怕啥,今天我包场了。” 薛砚舟没搭理他，转身,速度极快地扫了一圈。尽管人很多,但属性提升之后,他几乎能在几秒内辨别出所有人的脸。 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灵异入侵事件。 薛砚舟问：[什么情况？你找找数据，看和之前有没有什么相交的地方。］ 沈丘：[等等，啊,有了，这段有些类似的数据波动是……新州大学？］ 新州大学？薛砚舟垂下眼睛，很快回忆了一遍当初发生的事情。短短几个月过去，却恍若隔世。 关立雪、梁初旭还有唐嘉清……对了，唐嘉清。那个被鬼笔寄生的同学，也是新州大学灵异入侵时间的罪魁祸首。 当初他和唐嘉清同时成为噩梦游戏的玩家，仇慎出现把唐嘉清带走。如果对方已经成为神降派的人，在此时出现搞事情也不奇怪。 仇慎似乎在主神那接到什么任务，一直试图让186号世界成为灵异的游乐场。 “喂，薛砚舟。” 他转身，扫了那人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平飞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薛砚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才开口：“啧，装什么x。” 薛砚舟走到角落，低头拨通了一个电话： “顾队，我想问你一件事，嗯，你记不记得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时那个唐嘉清。” 顾远洲：“唐嘉清？” “对，我刚刚似乎在附近看到他了。”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忽悠道，“之前那个被神降派策反的江白，不也是研究院的人吗？我担心唐嘉清也混到研究院了，这个位置，恰好在研究院附近。” 薛砚舟倒也没指望顾远洲立刻回来处理这件事情，毕竟他现在人在第七区。 当初顾远洲离开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去处理人事变动。 人事变动，听起来是小事，但联想到最近研究院的独立风波，估计也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 顾远洲：“研究院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会调查的。” “好。” 薛砚舟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顾远洲问了一句。 “小舟，你那边干什么？” “哦，学校有个联谊，过来玩。” 打完电话，薛砚舟这才转身走进了甜品店。 他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场面还挺热闹，只是他进来的时候，声音陡然消失了一下。 班长站起来，说：“薛砚舟，坐这边。” 那个位置靠窗，是个卡座。 除了几个班上的男生外，其余都是不认识的女生，看样子应该是之前班长所说的外语学院的女生。 薛砚舟走过去坐下，笑了笑：“抱歉，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没事儿，又不是上课，出来聊聊天无所谓的啦。” 坐在他旁边的马尾女生，一看就是活泼的性子，应了一句，又继续说道：“我叫蒋意涵，你好。” “薛砚舟，从新州大学过来交换的。” “知道知道，你入学那天就出名了。”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笑着说，“我叫武悦。” 蒋意涵瞥他一眼，调侃道：“喂喂喂，你注意点，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家那位快把这边个瞪穿了。” 武悦：“你别误会，我是为我们宿舍的姐妹来的，她们不好意思。” “……” 薛砚舟垂下眼睛，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薛砚舟，我们就直接问 了啊，你有没有女朋友？” “啊？”薛砚舟是万万没想到，两位女生竟然如此直白。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嗤笑一句，直接坐了下来，正是赵平飞。 两位女生微微皱眉，不太喜欢对方这种没礼貌的举动，但想到这人是今天出钱请客的老板，倒也没说什么。 赵平飞：“我看啊，你们该问他有没有男朋友。” 蒋意涵微微一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赵平飞这属于暴露别人隐私，不太合适。 她犹豫地看向薛砚舟，却见对方毫不介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相比起异性，我可能真的更偏向于同性。” “啊，这样啊。”蒋意涵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很快打起精神，“没关系，交朋友嘛，你只要坐在那里就足够养眼了。对吧，武悦。” 武悦点了：“是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的事物，只可远观……” “你够了。”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赵飞平是真不理解。他目光一扫，又看到不远处有女生拿着手机在拍这个方向，一看就在拍薛砚舟。 他愈发不爽起来，明明是自己付的钱。 “诶，薛砚舟，说起来，到底哪一个是你男朋友啊？”恶意满满的问话。 没想到，过了许久也没人搭理他。 薛砚舟托着下巴在看窗外，他对这种场合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从这个方向看出去，恰好能看到马路斜对面的研究院。 与其参与无聊的社交，不如研究一下研究院。 他微微眯眼，能看清楚每一个从研究所进出的人。 嗯？ 一辆熟悉的车在马路旁停了下来，那个人是……顾远洲？ 薛砚舟有些不敢相信，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距离挂断电话不过二十分钟过去。 这速度，未免有些离谱吧？ “你在看什么？” “啊，我朋友来了，能不能……” 赵平飞挑了挑眉：“来蹭吃的啊？” “不方便的话，那我先出去好了。” 班长一把拖着他，“赵平飞，你够了啊，再这么阴阳 怪气下去我们换地方了。” 赵平飞切了一声，“行行行，我到门口去让经理把人放进来。” 他起身，还没走过去，却见经理已经领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衬衣，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从质感设计看起来甚至有些像工装。 穿着工装过来的人，尽管长得很是引人注目，赵平飞也不觉得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他皱眉，走过去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包场了吗？还带人进来？” 经理的回答不卑不亢：“抱歉，顾先生的优先级比较高。而且为了表示歉意，顾先生已经买了全场的单。” “……” 赵平飞没再说话。 薛砚舟看着顾远洲走过来，礼貌微笑道：“抱歉，能给我让个位置吗？” 声音极其温和，笑容如春风般醉人，看得蒋意涵还没反应过来，就往旁边挪了个空位。 “顾……”薛砚舟本想按原来的习惯称呼，却又觉得场合不对，犹豫之下，两个字脱口而出。 “远洲。” 顾远洲微微一愣，目光闪动间，笑意更深：“嗯。” 他转头，对着在场的人笑道：“我是小舟的朋友，顾远洲，你们好。” 不得不说，顾远洲的交际能力是一等一的，即使忽然出现，即使看起来就不是学生，他也很快就能融入其中。 因他的突然出现导致冷下来的场面再次热乎起来，薛砚舟也总算是能在一片嘈杂声中和顾远洲小声交流。 “顾队，你怎么来了？” 顾远洲低声道：“听说你来联谊，自然是坐不住了。” 话太过直白，直白得薛砚舟都愣住了。他以为，顾远洲会说是因为研究院可能聘用唐嘉清这件事赶回来的。 毕竟，以顾远洲的性格，不该会如此直接。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顾远洲都觉得不对劲了，问：“怎么了？” “没……” 薛砚舟还没回话，就见赵平飞又走了过来。 “这位顾先生，不知道在哪个行业发展？” 顾远洲：“上班，领工资。” 一句话，让赵平飞无 话可说，连继续讨论的余地都没留。 蒋意涵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问这干什么？以为商务应酬呢？对了，你们有没有在跳蚤平台上换过东西？” “没有啊，大四的学哥学姐们毕业时不是会在宿舍楼下摆摊出东西吗？干嘛在网上换。”武悦说。 “不是，那个跳蚤平台，据说积分高了可以抽奖一个小护身符，特别灵。” 隔壁一桌的几人也来了兴趣，凑了过来。 “你说那个护身符啊，我一个室友也抽了个护身符，好用的。” 赵平飞嗤笑一声：“什么年代了，还搞护身符，想要什么靠自己去努力啊，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 “那你遇到灵异入侵呢？也能靠自己努力？” 赵平飞被蒋意涵一噎，过了片刻才嘴硬道：“那，那不是还有处置中心吗？里面的人不也是靠自己觉醒能力的，说不定呢？” “切，觉醒能力哪有那么容易，万中无一，别说自己觉醒了，你见过处置中心的处置人吗？” “……”赵平飞哑口无言，不说话了。 “那个护身符，是怎么回事？”薛砚舟问。 “啊，你也想要一个吗？要积分还要抽奖，挺难弄到的。不过是真的有用。” 旁边桌的男生，说了一个关于他室友的故事。 室友是本地人，有一天晚上临时想回家，就在马路上叫了个网约车。 网约车司机到了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直到车停下来，同学表示不收钱。 他下车之后，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下单的网约车司机，激情辱骂她下单之后为什么不见人影还不接电话。 对方挂断电话之后，室友陡然清醒过来。刚刚那个司机，他根本就不认识。在记忆中，根本没这么一个高中同学。 而且，他现在是在哪里？ 眼前是郊区不知名的道路上，杂草丛生，连路灯都没有。 室友整个人都吓傻了，抖着手想打电话却发现已经没信号了，转头走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离开这条无名道路。 转了许久，他都回到原点，直到他想起下 午收到的来自跳蚤平台的奖品护身符。室友拿出护身符，挂在胸口，这才走出了无名道路。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讲完，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才有人干笑两声。 “这，不会，不会是在哪里看到的鬼故事吧？” 讲故事的那人耸了耸肩：“你觉得是就是了咯。反正我是要去弄一个护身符的，总没坏处。” 这次联谊，最终在一种有点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着实是那个奇怪的鬼故事让所有人都有些感同身受。 半夜出行，网约车，实在是离他们的生活太近。 薛砚舟和顾远洲出门，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又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薛砚舟，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薛砚舟转身，发现竟然是坐在隔壁桌讲鬼故事的那个男生。 “啊，好。” 留下联系方式之后，两人上车远去。 赵平飞走过来，抬手搭在那男生肩上，问：“喂，东子，你加那薛砚舟干嘛？就算他那金主的车不错，你也不至于吧？” 东子瞥他一眼：“你看到那辆车副驾上搭着的那件外套吗？” “什么外套？定制款？” “呵，定制款算什么，那是件处置中心的制服。” 赵平飞傻眼了，问：“你是说，那个顾远洲，是处置中心的人？” “不止，看他的肩章，级别不低。”东子说，“经过上次我那室友的事，我特地找人了解过处置中心的一些信息。听说，第七区的负责人就姓顾。” “不，不可能吧。” 东子一抬肩，把赵平飞的手甩掉：“爱信不信咯。” 他转身走远，决定以后离赵平飞这傻叉远点。 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几个钱根本算不得什么，保命才是要事。 灵异入侵，离每一个普通人，越来越近。 第97章 跳蚤市场 “顾队,你觉得那个跳蚤市场有没有什么问题？” 顾远洲：“护身符是研究院的研究项目之一，效用大概就是帮助误入灵异入侵第二阶段的群众顺利离开。” 研究院的项目，这么看来的话就应该不是灵异导致的了。 薛砚舟因为之前沈丘发过来的数据推演，有些疑神疑鬼的。 他又问：“那护身符怎么会出现在这什么跳蚤市场里？” “研究院里面,情况很复杂,有人把半成品拿出去售卖也是常事。”顾远洲说,“之前秦队就查过一级研究员把作为样本的主神道具拿去地下拍卖会拍卖的事情。” 原来如此。 研究院的组织架构和处置中心的行动部门有所不同。 行动部门的处置人,福利待遇都和绩效积分挂钩,方便考核，便也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事。 出任务，解决灵异入侵，拿积分，换福利，很简单。 但研究院不一样，里面有不少辅助系的能力者，不参与出任务，在游戏中也完全依靠高等级的玩家带过副本。 这种运行体制之下，“人”的因素就会尤为突出。 “我忽然觉得,研究院分离出去未免不是件好事。”薛砚舟感慨一句。 “嗯。” 顾远洲停好车，转头看向薛砚舟,“注定要腐烂发臭的病灶,与其等它蔓延,不如彻底切除。” “不过短时间内，你们大概会很头疼了？” 顾远洲笑了笑：“你是在关心我吗？这样的话，倒也是这段时间来最好的福利了。” 薛砚舟：“……” 他总觉得，从泥螺市第四监狱出来之后，顾远洲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第四监狱里的事情,明明都是木头娃娃在搞鬼，对方应该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砚舟开始有些担心翻车问题，倒不是怕转世这层马甲被扒掉，而是更久远的事情。 当初，他同时三头跑，扮演了三个不同的角色，这事儿翻车的话，恐怕是不能善了。 “小舟，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副驾驶位的车门已经打开，顾远洲一手搭 在车门上，微微俯身看过来。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嗯，先回去吧。” [小舟，你出什么问题了！］ 沈丘忽然出现的声音，在薛砚舟脑中炸开，差点没把他吓得一抖。 [什么什么问题，你别咋咋呼呼的，很吓人啊。］ 沈丘：[不是，我刚刚在打瞌睡，忽然听到数据剧烈波动的报警声，一时激动，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了呢……不对啊，怎么是你的情感数据条，诶诶诶，怎么又掉回去了？］ 薛砚舟微微一愣，停下脚步。他看着顾远洲的背影，微微皱眉。 不得不说，刚才顾远洲一手搭在车门上，俯身看过来时的角度，很令人心动。 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顾远洲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有更多的情绪波动？或许是因为，三人来自同一个灵魂的可能性？ 分魂是有缺憾的，不完整的灵魂会表现在各个方面，包括性格。 “唔。” 薛砚舟实在是想得太出神，完全没注意前面的顾远洲停了下来，好在对方反应够快，及时侧身，用手揽了一下他。 “小舟？” “秦队。这么巧。”顾远洲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几分钟后。 薛砚舟坐在客厅发愣，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眼前的情况。 “顾队不是在第七区处理要事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首都？”秦止问。 尽管他已经卸下总队长的职务，可目前处置中心的乱象，还是需要一个人统筹管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便还是落到了秦止的头上。 以这个角度发问，倒也是合情合理。 顾远洲：“小舟参加联谊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我便来了。” “怎么了？”秦止看了过来。 薛砚舟：“我在研究院附近，看到了唐嘉清。” 他停顿一下，又担心秦止忘记唐嘉清是谁，多解释了一句：“就是之前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被鬼笔寄生的那个人。” 秦止：“嗯，我知道，现在他在仇慎那边。他出现了？你确定？” 薛砚舟当然不能把沈丘提供的警 示说出来，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看到他了，不过仔细看过去，长相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并不奇怪，之前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鬼笔只是部分灵异。”顾远洲道，“他依旧被鬼笔寄生，用鬼笔对自己的外貌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改，甚至他入职研究院可能也是修改了资料，捏造了全新的身份。” 秦止却皱眉，说：“研究院那边，倒是不一定不知情，他们或许是刻意在吸引被灵异寄生的人。” “什么意思？”薛砚舟心中一惊，问道。要说被灵异寄生的人，他自己实际上也算是和木头娃娃共生。 难道当初研究院想挖他过去，是发现了什么？ “不能确定，但研究院试图用被寄生的人做研究，想找出解决灵异入侵的办法。” 薛砚舟皱眉：“人体实验？” 顾远洲忽然轻笑一声：“在研究院和院长的眼中看来，这可算不得人体实验。无论是被灵异寄生的人，还是我们这类能力者，他觉得已经是非我族类。” 186号世界的情况，果真愈发混乱起来，无论是灵异入侵，还是人心导致的动乱，都在慢慢将这个世界拖入深渊。 “不必太担心。”秦止忽然拍了拍薛砚舟的肩，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关于研究所的事情，你怎么去麻烦顾队了？” “啊？” “毕竟研究院的事情，是我在处理，我了解的信息会更全面一些。” 合情合理的解释，薛砚舟却从里面听出些许不对劲。 应该，没什么吧？ 他在想起和秦止任务有关的记忆之后，确定自己和秦止之间的相处，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暧昧。 当初，秦止的态度也就是和对待弟弟一样。难道是出于哥哥对觊觎自家弟弟的人的防备之心？ 毕竟顾远洲这人，心眼子多。 薛砚舟想清楚了，顿时解释道：“秦队，是这样的，之前那件事情是顾队处理的，他对唐嘉清的情况比较了解，我就下意识找他了。” 秦止：“所有处理过的灵异入侵事件，我都详细了解过，之后可以找我。” 顾远洲却只是轻轻笑了笑，说：“小舟高兴就好。” “……” 薛砚舟莫名地有些不敢说话，总觉得氛围不太对劲。 *** 两天之后。 首都大学。教室。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台上的老师一说出这句话，不少学生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奔赴食堂。 毕竟现在已经是饭点，不早点去的话，就只能吃些难吃到卖不出去的菜了。 “薛砚舟，一起吃饭？” 薛砚舟转头，发现忽然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上次联谊时见过的那个男生。 不得不说，他讲的鬼故事让人背脊发凉记忆犹新。 男生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卫东。前两天加过你微信了，这我室友，吴源。” 既然有人邀请，薛砚舟就顺势和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卫东甚至还热情地表示要请薛砚舟吃饭，被拒绝之后还一脸惋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不无道理。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之后，卫东总算是进入正题。 他笑着问了一句：“那天聚会的时候，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处置中心的人？” 对方问得直白，薛砚舟索性也不绕圈子，答：“嗯，他是第七区处置中心的，不过公务繁忙已经回去了。” “啊……这样啊。”卫东一脸遗憾，又不死心问，“那你还认不认识其他处置中心的人，能不能帮个忙引荐一下。嗯，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你想要什么，直接说，我去弄。” 薛砚舟：“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卫东小声说：“不是我，是我室友。” “你说的是，遇到灵异事件的室友？”薛砚舟下意识看了眼吴源。 吴源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另一个没来的，他叫杜航一。” “他怎么了？不是说靠着护身符平安离开了吗？” “我们觉得，他最近有点不对劲。自从那天见鬼之后，他晚上就总是有些奇怪的动静。” 吴源：“是的，就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 薛砚舟有些不解：“说梦话也挺正常吧，大脑太过活跃什么的。” 卫东接道：“不止，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一睁眼看到他站在我床头，好家伙，差点没把我吓得翻过去。” “然后呢？” “那我当然不敢动了，叫他也没反应，一泡尿憋到天亮，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卫东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然后今天我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记得，只说觉得晚上没睡好，累得慌，这不，课都没来上在宿舍补觉呢。” 薛砚舟：“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听到这里，一切还暂时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比如梦游。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站在我床头的时候，好像在笑，笑得特别诡异，就露出八颗牙齿那种。” “诡异的笑？待会，我能不能去你们宿舍看看。” “当然。求之不得。” 吃过饭之后，薛砚舟就跟着卫东二人去了他们宿舍。 开门之后，床上没人。 “杜航一？人呢，饭我给你带回来了！”卫东扬声喊到。 没有回应。 “大概出去了吧？”吴源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推开旁边的卫生间走进去。 “艹！你在卫生间里怎么不出声！” 吴源在厕所里说了一句，声音又很快转为疑惑，“杜航一？你干嘛？怎么不说话？” 听到这里，薛砚舟也直接推门走进了洗手间，才一进去，他就看到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站在洗漱台前。 从镜子映照出的倒影中，他看到杜航一嘴角诡异的笑容，标准的露出八颗牙的微笑。 他的牙很白，很整齐，笑容却很渗人，渗人到有些熟悉。 “唔，呕。” 忽然，杜航一眼睛一翻，一头栽了下去，整个人抽搐起来。 他翻滚着，额角青筋暴起，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 第98章 跳蚤市场 医院。 薛砚舟靠在一旁,看着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杜航一。 检查过后，医生表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晕倒应该是因为晚上休息不足之类的原因。 卫东皱眉,说：“不是吧，难道他昨天晚上真的只是普通的梦游？以前他也没这毛病啊。” “听说一段时间心理压力太大，也会导致梦话失眠什么的。”吴源已经开始自我开解了,“毕竟前段时间他遇到那个奇怪的网约车司机，吓得不轻。欸，你说网约车司机那事,会不会也是他心理压力太大的幻觉啊？” 相较于灵异事件，他更愿意杜航一遭遇的能用科学解释的问题。 在来的路上，杜航一的状况有些吓人,又是抽搐又是呕吐的，把卫东和吴源两人吓得半死。 送到医院之后,这些症状却又消失了。一套检查做下来,医院也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只能等人醒过来了。 薛砚舟站直身子,说：“那我先……” 话未说完，却忽然听到病床上的杜航开始嘟嘟囔囔着说胡话。 起初,没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往后内容却愈发清晰起来。 “巍嵬县，环境清幽,历史悠久……中元节是巍嵬县的传统佳节,阴气旺盛，生机勃勃……巍嵬县,是您，……旅游定居的，不二之选。” 薛砚舟听到这句的时候,猛地站直了身体。 巍嵬县？ 他快步走过去，弯腰，凑过去听。 杜航一还在胡言乱语，只是这一次又换了其他内容。 “李叔肉联厂，从小吃到大，全家老小都爱吃。吃，爱吃……” 薛砚舟皱眉，还准备继续听，却听身后的门猛地被推开。 “东子，听说你室友中邪了？我刚找到了……” 话语戛然而止。杜航一嘴里的嘟囔也停了下来。 薛砚舟转身，发现闯进来的人是赵平飞。 “薛砚舟，你怎么在这？” 跟在赵平飞身后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 制服很熟悉，正是处置中心制服的白色版本，但细看之下，似乎又有 些变化。看来，研究院独立出去之后，制服的款式也做了变动。 卫东：“怎么了？” 赵平飞：“这可是我请来的业内人士，看我多讲义气，昨天听你说室友的事情回去之后就托关系找人了。” “业内人士？” 卫东知道赵平飞对自己这么巴结，就因为他爸是规划局的。 他倒是不爱搭理对方，既不想给自己爸爸惹麻烦，也看不上赵平飞这股子踩低捧高的做派。 不过，眼前的情况，似乎还真只有业内人士能解决。 “那是，这位是第一研究院专家，我托了好多人才找来的呢，来来来，石研究员您看看情况？” 赵平飞一边说，一边抬手拨开薛砚舟。 薛砚舟顺势向后退了一步，想看看这石研究员有什么见解。 研究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从外套掏出个奇怪仪器，对着杜航一扫描一遍。 “嗯，他这是被灵异污染了啊，之前他遇到的那个网约车肯定是灵异。坐过车了，就被污染了。” 卫东问：“那，那怎么办？” “这事简单，用我们研究院出品的净化药，一个疗程就能见效。” “真的吗？这么简单？” “就是这价格……”研究员从外套口袋摸出个瓶子，“价格不便宜，十万一粒。” 他手上的瓶子，玻璃瓶身，没有表示，里面放着灰色的药丸。 薛砚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出自主神商城的道具。一积分一瓶，的确有清除灵异污染的效果，但却有副作用，随机降低属性。 简单来说，属性经过强化的玩家受得住，普通人却受不了。 “十万。”卫东有些犹豫。 他家是从政的，父亲办事向来合法合规，只是拿死工资的，一口气拿出几十万也不容易。 杜航一家里好像条件也一般，更加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就在这个时候，赵平飞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没事，包我身上了，我这人讲义气。” “……” 卫东有些犹豫，他和杜航一关系很好，就这么放着对方不管他做不到。可是，如果接受了赵平飞这人的帮助， 后续肯定更加麻烦。 “你是几级研究员？” 身后忽然传出个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 赵平飞一听这声音就来气，转身皱眉道：“薛砚舟，没看情况紧急吗？就算你认识处置中心的人，那有本事就把人叫来救命。” 他没有注意到，提到处置中心的时候，旁边那位石研究员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薛砚舟没搭理他，继续说：“这位石研究员，按照工作流程来说，您应该先出示证件。” “证件，你觉得人家是假冒的？石研究员，把你的证件拿出来，让无关人士先离开，别在这吵吵。”。他随意一晃，就想收回去，却不知怎么的，眼前一花，证件就不见了。 “石昊？实习研究员？”薛砚舟挑了挑眉，手里捏着刚才顺手拿过来的证件。 “虽说研究院已经独立出去，就我了解的部分，处理灵异事件似乎并不在你们的职权范围？” 石昊越听越不对，问：“你干什么的？” “在不久之前，我们勉强能算同事吧。”薛砚舟拿出本黑色证件，打开，出示。 “一级处置员，薛砚舟？” 自从升级为中级玩家，加上顺利处置过好几起灵异入侵事件后，薛砚舟已经在几天前顺利升职。 他的升职速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快。 “按照接触及负责的原则，眼前这起灵异事件，由第五区处置中心接管，属地问题我之后会向第一区处置中心汇报协调。” 薛砚舟照本宣科，将培训上学到的条例朗读完毕，随后才说：“好了，麻烦无关人士先离开。” 直到赵平飞和石昊灰溜溜地离开，关上门，卫东和吴源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薛砚舟，你，你之前说的还认识处置中心的人，说的就是，你自己？” 薛砚舟：“倒也不算，除了我自己，还有其他同事。” “啊，啊这样啊。” 卫东还没反应过来，完全不明白这个来自新州大学的交换生会是第五区处置中心的人，而且还是一级处置员。 “好了，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杜航 一的护身符在哪？” 刚刚救人的时候，薛砚舟把杜航一的衣领解开之后，却没有看到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卫东：“这事情说起来也奇怪，他说那天晚上，从那条诡异的路上走出来之后，护身符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啊。”吴源接了一句，“后来他还把那根红绳给我看了呢，说就剩绳子了。” 薛砚舟沉默片刻，走出外面的僻静处，打了个电话给小飞。 小飞已经正式成为他的联络员，也不知道是谢亦明的安排还是第五区的工作调动。 他倒是挺满意这个安排，毕竟和小飞合作几次，彼此都比较了解，合作也很愉快。 “啧，研究院的手伸得还真是长，这么迫不及待就抢我们的事了？” 薛砚舟问：“飞哥，听你这话，职权范围有变动？” 小飞：“研究院提出个什么互相监督，互相牵制的东西，总之就是想插手出外勤的事情。” “我看今天这个石昊倒是不像，看他的样子，像是借研究院的名头私下捞钱。我怀疑，首都大学网上跳蚤市场的护身符，也是同样的性质。” 小飞：“你的意思是那个护身符不是半成品，而是主神商城的东西？” 在处置中心的规章制度中，对于主神商城的道具做出了严格限制，禁止给普通人使用。 薛砚舟解释道：“普通人用了主神商城的东西，导致有副作用也可以解释，不过，之前我在那个杜航一嘴里听到了巍嵬县。” “巍嵬县？”小飞的声音都拔高了不少，“这事不简单，我先联系队长。对了，你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队长啊？” 薛砚舟：“工作上的事情，按流程走比较合适。” “也是，最近中心有些风言风语的，队长不在意，你注意点也好。”小飞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风言风语？ 薛砚舟微微一愣，倒是不知道在第五区处置中心，竟然还有关于自己和谢亦明流言？ 不过，现在这事情并不重要，他更关心杜航一嘴里的“巍嵬县”。 小飞没有经历过巍嵬县副本，薛砚舟受限于规则，不能同他讨论更多细节 ，但如果谢亦明能接手这起案件，那就再好不过。 挂断电话后，薛砚舟转身向病房走去。 一推开门，他却看见病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正捧着碗泡面吃得正香。 “这是？” 留在病房里的只剩下杜航一和吴源，卫东不知道去哪里了。 吴源说：“你刚出去，他就醒了，一直喊饿，东子给他买吃的去了。” “医生呢？” “医生也来过了，说没什么问题，待会可以直接回家了。” 两人对话间，坐在床上的杜航一连头都没抬，呼哧呼哧吃得正香。 过了片刻，他一抹嘴，张嘴就是一句：“还有吗？” “兄弟欸，你悠着点，你都吃了三盒泡面了！”吴源大惊失色，“你别待会又因为吃太多晕过去了。” 杜航一叹了口气：“不是，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几天没吃东西了，当然饿啊。” “逃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砚舟却问了一句：“逃出来？你从哪里逃出来？” “啊？你，你是谁啊？” 薛砚舟再次出示证件：“我是接管这起灵异事件的处置人，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提问。” 一听这话，杜航一整个人都激动了，一把拉住薛砚舟的手，语无伦次：“处置，处置中心，我，我跟你说，那天我叫网约车，碰到个奇怪的司机，然后，然后把我丢在一条路上。” “那路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走都走不到头，后来我想起那个护身符，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挂着护身符向前走，终于走出了那条路。茫茫一片雾气中，我看到前方有亮光，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叫……叫什么县来着？” 杜航一皱眉，似乎陷在艰难的回忆中：“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叫什么县来着，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地方，明明是在郊区，怎么会走到县城里。” “巍嵬县。” “是，对，就是巍嵬县，你怎么会知道？” 薛砚舟垂下眼睛：“你继续说。” 杜航一：“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在巍嵬县生活了很久，然后毕业了，有人跟我说，说我成绩很好，可以出去卖烧烤了。” “卖烧烤？”吴源忍不住惊道，“你这是在做梦吧？这几天你就在宿舍啊，根本没去其他地方。” “不，我还记得，离开巍嵬县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李叔肉联厂，精选优质货源，是居家旅游的不二选择。” 除此之外，杜航一倒是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南柯一梦，去往一个奇怪的地方罢了。 然而，巍嵬县和李叔肉联厂，却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正存在的地方。 不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噩梦游戏中。 第99章 跳蚤市场 杜航一吃完了第二份盒饭,拿第三份的是被卫东拦了下来。 “你够了啊，再吃下去待会又得进医院。” “我真没觉得撑，不行你摸我肚子。” 他们宿舍的相处模式,颇为放荡不羁。 杜航一随手撩起衣服，拉过卫东的手就压在了自己肚子上：“你看,瘪的。” 卫东眨眨眼,一脸震惊：“卧槽，还真是的，你这黑洞啊，刚刚吃下去那些东西呢？” “不知道,就是饿。” 薛砚舟皱眉，问了句：“医生真的说没什么问题？” “是啊,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对了,你那个护身符呢？” 杜航一：“护身符？” 他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东西，“怎么不见了？我的护身符呢？” 卫东忍不住说：“不是你自己说护身符不见了吗？怎么问我。” “我,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在那个奇怪的地方，才逃出来吗……” 果然，杜航一在搭上诡异网约车之后，这段时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魂不附体的诡异状态。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能记得在巍嵬县发生的事情。 铃—— 薛砚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谢亦明。 他接起手机，就听对面传来谢亦明的声音。 “小舟，在哪？” 薛砚舟：“首都市第三医院,住院部三楼14d。” “好。等我。”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要不要自己去接的时候，就听到对面电话挂断了。 那就，等着吧,以谢亦明的效率应该很快。 杜航一却问：“说起来，我不是可以出院了吗？走吧。” “麻烦等一下，我的，上司要过来看看情况。” 卫东：“上司，第五区处置中心的？” 薛砚舟点头，“嗯。” “他不会从新州赶过来吧。”吴源一惊，问，“坐飞机赶过来也得两个多小时吧，再加上机场离这边也挺远的。” “肯定不能从新州赶来，你想什么呢？” 薛砚舟笑了笑：“他是从新州过来，不过很快。” 没想到，这次谢亦明的速度却有些慢，过了半小时依旧没见到人影。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薛砚舟有些犹豫，却听到敲门的声音响起。 转身，谢亦明走了进来。 只是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年纪约莫在三十来岁的女性。 不过，她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研究院制服，看得卫东脸上全是警惕。 毕竟，刚才那个赵平飞带过来的研究员，一看就是过来招摇撞骗的，还被薛砚舟下了面子直接赶走，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找麻烦。 “你们……找谁？” 谢亦明目光在卫东脸上只停留了一下，“他。” “谢队。” 薛砚舟知道谢亦明的性格，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在外人看来，他的态度堪称傲慢。 实际上，他只是自闭。 “这是第五区的负责人，谢亦明。我在首都大学的同学，卫东、吴源、杜航一。”薛砚舟简单介绍一二，随后疑惑的目光落在了谢亦明身后那人身上。 “检查。”谢亦明只说了两个字。 “好的，谢队。”研究员点头，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套看起来就专业的设备，开始对床上的杜航一检查。 谢亦明又拉了下薛砚舟，走到一旁，才低声说：“王慧，是研究院一级研究员。” 薛砚舟：“那她过来是？” “我顺手救过她，辅助系，她想到处置中心来。” 短短一句话，薛砚舟大抵上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研究院的人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其中的组织模式。 之前研究院隶属于处置中心下，大多数辅助系的能力者都会选择在研究部门工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研究院独立出去了，部分归属感依旧在处置中心的员工，自然会想回来。 “谢队。”王慧走了出来，“我仔细检查过了，里面的人暂时没有被灵异污染的迹象，不过他的精神值不太对劲。” 薛砚舟问：“你好，王姐，能说说哪里不对劲吗？” 王慧解释道：“虽说现在已经 恢复到正常水平，但是似乎在前段时间曾经剧烈波动过。我建议保持观察监控，以免突发什么问题。” 她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有些千奇百怪的灵异不是我们的仪器可以检测得出来的，小心为上。” “好。”谢亦明点头，“谢谢，你的事，我会处理。” “谢谢谢队，那我先回去忙了。” 杜航一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意外。观察监控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薛砚舟身上，他持续观察大半个月后，也没发现杜航一有什么异状。 而那个网上的跳蚤平台，经过小飞的调查，已经在首都大□□营了十几年了，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生活仿佛再次恢复了平静，沈丘数据推演中的重大变故，似乎只是一次错误的推演。 “欸，薛砚舟，你最近怎么都跟我们一起上课？” 首都大学是选课制，他和卫东几人同系不同班，只要留意一二，就可以几乎和他们保持同样的时间表。 卫东拉了一下吴源，又小声问：“你还在想杜航一的事情？” 杜航一今天和前面一个正在追求的女生坐一起，没和室友坐。 “嗯。”薛砚舟说，“他之前的情况不正常，你们注意点。” 一道不太友善的声音响起。 “哟，薛砚舟，倒是没看出来，你又搭上卫东了。” 卫东：“你有病去治病，别在这逼逼叨。” 经过上次的事情，卫东连表面上的礼貌都不想维持了。 “我室友给我占的位置在里面，让一下。” 赵平飞翻着白眼走了进去。 吴源凑过来小声问：“嘿，他之前不是一直巴结你吗？这态度怎么回事？” 卫东：“他巴结我还不是为了招投标的那个项目？前几天招标会已经开过了，当然不用搭理我了。” 吴源：“那他不怕以后还有项目啊。” “说起来就有意思了，这是我爸吃饭的时候跟我说的，那次招标会挺奇怪的。他家的价格，恰恰好好压着其他几家，不多不少，就压了250块，像嘲讽一样。” “其他几家还以为是自己家的招标价格泄露，回去好一顿查，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前排的女生转头，搭了句话：“这事我知道，听说，他好像去拜了个什么庙。” 祈福？ 薛砚舟对这两个字，尤其敏感。毕竟之前在橡木村的时候，祈福引来了灵异入侵。 另一个女生也转过身来，说：“不是，不是庙，是跳蚤市场，他在里面请的神像。据说很灵。” 卫东：“跳蚤市场还能请神像？什么乱七八糟的。” “之前网上那个跳蚤平台啊，据说开了实体店，方便大家交易。” 薛砚舟问：“这个跳蚤市场在哪？” 女生摇头：“据说在堕落街那边，不过我没去过，具体位置不知道。” 一整天的课上完之后，薛砚舟直奔堕落街而去。待在这边有段时间，他对堕落街的店铺已经无比熟悉。 最近一段时间，附近根本没有新开业的商店。 转了一圈之后，他确定了这个判断。如果不在主街上的话，或许在后面的小巷子里。 白天他问过几个人，都只说有听说这件事，却没去过。 其实，事情到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那么多人听说过跳蚤市场，去过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没人知道具体地点。 他往后面的小巷子走去，一无所获。 一楼虽然都是店面，但不临街，没什么学生会走到这里面来，人流量不好。店铺大多拉着卷闸门，上面贴着“旺铺招租”的红色纸张。 风吹日晒之下，纸张已经褪色，摇摇欲坠。 走过转角的时候，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恰好彻底隐没在天边。 巷子内昏黄的路灯不足以照亮前路，显得很有几分萧瑟。 鬼使神差的，薛砚舟转身，看了过去。 嗯？ 他刚才走过来的转角处，明明挂着“旺铺招租”，现在怎么开张了？ 卷闸门下打开了一道约莫二十公分的口子，里面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传出来，还隐约有灯光。 “……”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蹲下去透过缝隙去看。 薛砚舟第一次遭遇灵异入侵，是在华钢二村，那次街边的店铺也悄无声息地打开。他好奇，弯腰去看，却见到里 面的人同样趴着看了出来。 不能再想，越想越背脊发凉。 他索性走过去，却发现卷闸门上还贴着那张红色的纸。 纸上的字却不一样了，刚才写的是“旺铺招租”，现在则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路灯光线很暗，薛砚舟又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卷闸门上，才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亲爱的顾客，您好，您是否有许多东西许久未曾用到，又不舍得将其丢弃，久而久之，家中的东西越来越多，无处安放。为了解决您的这类烦恼，本市场提供二手物品交易场所。为保证市场秩序，请您在进入之时，熟读以下规则，并严格遵守。］ [第一、本市场的营业时间为晚上七点到凌晨零点。］ [第二、您可以在市场内摆摊出售闲置物品，无需支付额外费用；您也可以四处闲逛，寻找心仪商品，也无需支付额外费用。］ [第三、如果您在市场内，遇见熟人，请装作没有看见。毕竟这是二手市场，您的朋友可能并不想和您打招呼。］ [第四、如您和买家或卖家达成了初步意向，请不要私下交易，以免上当受骗。本市场的所有交易，需到市场公证处进行。］ [第五、有些摊主可能会长得比较奇怪，请不要吃惊，那是他不想被人认出来，戴着的面具而已。如您感到害怕，请真诚地盯着对方的双眼，相信您的友善会感染他人。谢谢配合。］ [最后，祝您购物愉快。］ 规则。 薛砚舟微微皱眉，正准备后退一步，打个电话联络谢亦明。 哐—— 刺耳的声音响起，卷闸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门内站着一个彪形大汉，穿着皮质围裙，手上戴着皮质手套，看起来有些像屠夫。 看清楚屠夫长相的时候，薛砚舟大吃一惊，倒不是对方长得有多凶神恶煞，而是他认识这个屠夫。 准确来说是见过。 巍嵬县第一中学里有个荣誉堂，里面陈列的都是优秀毕业生的照片，排名前五十，从巍嵬县走出去的优秀毕业生。 而眼前这个屠夫打扮的男人，就是某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第100章 跳蚤市场 男人的眼睛很奇怪,雾蒙蒙的，像是得了白内障。 但他的视线准确落到了薛砚舟身上，问：“入场券呢？” 入场券？ 薛砚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只能说：“没有入场券，不能进去吗？我能不能现在买？” 男人皱眉，粗声道：“没有入场券,不能……” 话未说完，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上前一步,肥硕的鼻头微微抽动几下。 “咦？原来是校友。” 男人笑了，露出几颗焦黄的牙：“校友,进来。” 看来,即便是已经通关了巍嵬县副本，他的身份依旧是从第一中学毕业的学生。没想到,那次意外进入的副本,竟有重重好处。 不对，这也算不得什么好处吧。 薛砚舟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学长，我还有点事,待会进去可以吗？” 男人：“可以，巍嵬县人,随时可以进来,记住。” “不要违反规则,不要余光看人,熟记巍嵬县县志。”薛砚舟随口接了几句,强化自己的人设。 男人满意点头，说：“待会自己进来，想找我的话,到灶王祠来。” 说完，他转身掀开卷闸门后那脏污得已经看不清的塑料帘子，走了进去。 灶王祠，是巍嵬县的传统信仰，逢年过节都要拜灶王，县志中对这种风俗有详细的记载。 只是，拜灶王的方式却有些奇怪。 现实世界中，拜灶王都是过年的时候在家中厨房点红烛，贴红纸摆灶王。在巍嵬县，却是在七月十五日，在坟头拜灶王。 还不是家中长辈的坟墓，而是无名坟头。 薛砚舟叹了口气，心想被灌输的奇怪记忆还真挺有用的。巍嵬县县志，里面记录的应当就是和巍嵬县有关副本的规则。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谢亦明的电话。 这起灵异入侵事件，是薛砚舟负责，而谢亦明作为他的直属上司，他是要向对方汇报的。 更何况，还涉及到了巍嵬县。 电话无法接通。 他换了一个人打，依旧无法接通；再换一个，同样的情况。难道只是站在跳蚤市 场的门口，就已经被判定为在灵异入侵区域之内。 最后，薛砚舟拨通了小飞的电话，证明了他的处境是没有问题的。 “小舟，怎么了？” 薛砚舟问；“谢队怎么联系不上？是在处理灵异入侵吗？” 小飞：“不是，他进地狱副本了。” 地狱级副本和普通副本有些不一样，纯粹随机，不受时间限制，甚至进入地狱级副本之后，副本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是成比例流逝的。 “那你知道秦队和顾队去哪了吗？” “也进副本了。” 薛砚舟微微一愣：“怎么回事？我记得顾队刚从地狱级副本里出来没多久啊？” 小飞：“这事我这边也在查，不光是他们，其他队长进入地狱级副本的频率也变高了。我怀疑和灵异入侵愈发频繁这事有关。对了，你找队长什么事？” 薛砚舟：“跳蚤市场和巍嵬县有关，我准备进去。” “你确定？” “嗯，确定，具体细节不能说，但有确实证据。” 小飞：“好的，我已经定位到你的位置，小心安全，队长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挂断和小飞的电话后，他又在脑海中问了一句：[沈丘，186号世界的融合程度怎么样了？］ [稍等。］ 过了片刻，沈丘给出答案。 [融合程度和之前差不多，但有个奇怪的现象是，从寂灭之地传来的引力增强。似乎在拉着186好世界加速坠入其中。］ 薛砚舟问：[和他们几人的执念有关？我任务的方式有偏差？］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如今沈丘专心跟这个任务，有什么不对早就发出警告了。 沈丘：[不应该啊，从数据上来看，几个主角的执念有所降低，怎么还会加快坠入呢？不行，这情况太诡异了，我得上报开个会研究一下。］ 从沈丘那里，薛砚舟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他微微低头，眼角余光看到胸口挂着的木偶。 说起来，之前仇慎说过，主神在找眼睛。 仇慎知道眼睛在他的身上，但因为还有其他目的，并未将结果告知主神。会不会是主神为了找“ 眼睛”，刻意加大了对186号世界的牵引。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大了。 寂灭之地不归穿书局管辖。简单来说，穿书局的职责在“生”的一端，也就是小世界初生之时，会派出任务者予以一定辅助。 而寂灭之地，出于“死”的一端，负责埋葬已经走到末路的小世界。 承担这个职责的地方，也就是“主神”，需要绝对的公正，摈弃任何感情，只按规则行事。 这也是噩梦游戏中会存在那么多“规则”的原因。 但如今这个情况，“主神”为了找东西，将还在出生的世界拉入寂灭之地，情况就很严重了。 怪不得沈丘说要赶紧上报，开会讨论。 一旦“主神”真的出问题，就不仅仅是186号小世界的事了，所有新生的小世界都极其危险。 薛砚舟拉出木头娃娃，看着眼前着被卸了一条腿，看上去破破烂烂委屈巴巴的小玩意儿，说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倒是看不出来，主神这么看重你？” 他停顿一下，“说起来，你还虎视眈眈地想吞噬我，要不，直接把你上交？这样的话，也能解了眼前的危机。” “……” 木头娃娃不会说话，但薛砚舟却感觉到了它的恐惧。 很好。 有弱点的话，那就可以利用。 他把木头娃娃塞回衣服中，走上前去，掀开了塑料帘子。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通道，很长，让人会联想起巍嵬县中那些无处不在的走廊。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李叔肉联厂里的走廊。 两侧都是斑驳的墙壁，从远处传过来的昏黄灯光，可以勉强看清楚墙壁上贴着很多广告。 [李叔肉联厂，你我好伙伴］ [巍嵬县烟花厂，诚聘男女杂工，待遇从优。］ [好朋友照相馆，今日特惠，照一送一，详情请来电咨询。］ 好朋友照相馆，说起来，在巍嵬县的时候，薛砚舟还照过一张毕业照。 当时他们直接升入毕业班，在进入礼堂考核之前，毕业班曾经照过个合照。当时来拍照的摄影师，就自我介绍说是好朋友照相馆的。 之后发 生的事情太多，薛砚舟倒是没能去这家好朋友照相馆看一看，当初照出来的照片。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拍照片，而是在怀疑照片可能和一个人有关。 如果0号副本巍嵬县是所有灵异的源头，那在好朋友照相馆中，或许可以找到鬼相机。当初在大西洋百货中，潘陶留下的鬼相片疑似可以储存人的灵魂。 如果是这样的话，鬼相机应该是可以照出灵魂。那他找到鬼相机的话，是不是可以给木头娃娃拍一张照片，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眼见着，他已经走到尽头，眼前又是一张脏污的塑料帘子。 掀开之后，帘子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人声鼎沸，密密麻麻地都是各种小摊，极其热闹。看这个跳蚤市场的面积，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居民楼下店面可以达到的。 所以，进门穿过那条走廊后，他真的回到了巍嵬县。 薛砚舟向前走了一步。 猛然，耳边嘈杂的人声全部消失，眼前忙碌的人群也都停了下来。他们齐刷刷的转头看了过来。 薛砚舟瞳孔微缩，清晰地看到不远处那个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正在挑选商品的花外套大姨的脸。 是的，背对着他的大姨。 大姨烫着小卷发，头颅硬生生地转动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她的眼睛，似乎也有些发灰。 薛砚舟背脊发凉，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步，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耳边再次出现嘈杂的声音，人群再次开始忙碌，不远处的大姨依旧在认真挑选商品。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幻觉，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并没人有功夫关注一个新来的客人。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 他开始四处转悠，观察这个奇怪的跳蚤市场。小摊上的东西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的，有书有日用品有玩具，还有些稀奇古怪的雕像。 看起来很正常，和任何一个跳蚤市场上会出现的东西都没什么区别。 转到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建筑。 那是一个庙，上面挂着“灶王庙”三个字。 可是庙宇的造型，却是薛砚 舟在另一个地方见过的样子。 当初在橡木村时，他穿过水路进到了鬼井的副本中。薛砚舟和秦止在后山发现了那个供奉着聚宝盆的破庙，便是橡木村诡异事件的源头。 而那个破庙的造型，和墙壁上的雕刻，和眼前的灶王庙如出一辙。 灶王庙。 聚宝盆。 如果说，把那个聚宝盆看做一个巨大的碗的话，供奉在其中便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他正准备进去看看，顺便和那位“学长”叙叙旧，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人走了过去。 那个人是…… 赵平飞？ 他转念一想，跟了上去。 灶王祠在这里不会跑，赵平飞跑了以后就不一定找不到了。 薛砚舟安静地跟在赵平飞身后，没有出声。 因为规则上写着，看到熟人不要打招呼。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遵守规则是最好的做法。 赵平飞手里抱着个东西，用布包着，看起来挺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走了没一会儿，他找了个空位蹲下，展开布铺好，然后把布里包着的东西摆了上去。 那是个玻璃罐子？ 玻璃罐子里泡着个不明物体，里面的液体太过浑浊，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薛砚舟想了想，开了个伪装技能，走了过去。 赵平飞果然没有认出他来，抬头，笑了一个。 这个笑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笑得很标准，露出整整齐齐地八颗牙齿。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麻木的，瞳孔中央似乎有一点灰色。 “欢迎光临，随便看看。” 薛砚舟微微皱眉，问：“你卖的是什么？” 赵平飞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脑子。” “什么脑子？谁的？” “我的脑子，很新鲜的。” 第101章 跳蚤市场 脑子？ 薛砚舟听到这句话,才仔细去看玻璃罐子里的东西。 赵平飞此时像个热情的卖家，赶紧推销道：“真的很新鲜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电筒来，对着玻璃罐子打光。 有了单向光源,泡在浑浊液体了的不明物体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个巨大的“核桃”,上面遍布褶皱,粉色泛着白，的确是大脑没错。 有点恶心。 薛砚舟皱着眉,看了眼玻璃罐子里的脑子，又看了眼赵平飞。也不知道这个灵异有怎样诡异的效果,居然能让人没脑子之后还能活着。 他想起白天在学校里看到的赵平飞,除了看起来不太聪明,倒是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要吗？只要十四块钱。” “十四块？” 虽然赵平飞不聪明，但这脑子未免也太便宜了。 薛砚舟想了想,随口问：“怎么交易？手机支付？” 赵平飞：“只收纸币,收一张十四块的纸币。” 他听出些不对来。 纸币哪里有十四块的面额？ “什么样的，可以看看吗？” 赵平飞从外套里摸出张纸来,展开。 那是一张奇怪的纸币,配色有些像纸钱,上面写着“四毛”。 “这是之前的找零，就是这样的钱。” 薛砚舟想要再看清楚些，却见赵平飞像宝贝一样把钱收了回去。 不过,他已经看清楚了纸币的来历。那是流通在巍嵬县里的纸币式样,只是他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面值。 巍嵬县内,纸币的面值和外面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一块五块十块这样的。 “你没钱吗？”赵平飞做生意的时候，态度倒是截然不同,“没钱的话，可以去灶王祠借。” 薛砚舟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看着对方眼睛说话显得真诚，而是他在赵平飞的瞳孔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他的瞳孔中有一个灰点，像是角膜炎时会出现的症状。但是，刚才他说话的时候，灰点动了。 只是，灰点实在太小，薛砚舟只能看清楚那不 是个圆形，而是边缘有起伏的奇怪形状。 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一路走来，在跳蚤市场的每一个人，眼睛中似乎都有这么个灰点。而且，最早拿到护身符，在梦中去过巍嵬县的杜航一，眼中也有这么个灰点。 薛砚舟问：“借了钱的话，怎么还？” 赵平飞：“当然是把你觉得有价值，拿到跳蚤市场来卖。比如，我的脑子。” 薛砚舟：“……” 看来赵平飞即使被灵异污染了，对自己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一番对话，他大概知道在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 赵平飞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跳蚤市场，随后到灶王祠借了纸币，买了一尊可以满足他愿望的神像。 为了还钱，他把自己的脑子拿出来交易。 合情合理。 他起身，走向灶王祠的方向。 “喂，你不要我的脑子了吗？”赵平飞神情急切，站了起来。 毕竟，在这里摆摊好几天了，也只有眼前这个新来的问过价格。 薛砚舟毫不愧疚地说：“你的脑子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听到赵平飞在身后喃喃自语。 “怎么办，没人要我的脑子，难道要低价出给李叔肉联厂吗？可是不够啊，算了，大不了去肉联厂打工……” 薛砚舟微微皱眉，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叔肉联厂是巍嵬县唯一聘用外界人的地方，但从未听说过会在外界招工。难道是巍嵬县开始向外扩张了？ 巍嵬县和寂灭之地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沈丘的数据显示寂灭之地在加速拉动186号世界坠入其中，而眼前的信息却显示巍嵬县似乎在向外扩张。 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寂灭之地，或许就是巍嵬县。 巍嵬县的范围，远不仅仅是薛砚舟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他记得巍嵬县县志中的第一页，是全县地图。 巍嵬县很大，只是他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完全被灵异吞噬的世界。 嗯？ 薛砚舟停了下来。 在角落的地 方，他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同样在摆摊，身前的摊位上同样摆着个玻璃罐子。那是卫东的同学杜航一，借助护身符走出诡异道路的幸运儿。 这么说来，“学长”嘴里的入场券，或许就是那个护身符。 薛砚舟走过去，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他的伪装技能还未撤掉，杜航一也没认出来：“我的肾。” 薛砚舟有些不解，问：“你在这个市场里，换了什么东西？” 杜航一似乎不像赵平飞，还保留着理智：“你是谁，问这个干什么？” 这种时候，薛砚舟并没有耐心解释太多，直接用了催眠。 杜航一的眼神一阵迷茫，有什么说什么：“我没有在市场换过东西，但是，从巍嵬县毕业之后，学长找到我，说欠了十一块钱。” 薛砚舟微微皱眉，又问：“为什么欠钱？” “买命钱。” “买命钱会这么便宜？” 薛砚舟有些看不明白跳蚤市场的规则，赵平飞兑换了一个可以带来财运的诡异神像，价格是十四块。 而杜航一借助护身符从诡异道路逃离，捡回来一条命，却只需要十一块？ 杜航一：“因为我，顺利毕业，为巍嵬县做出了贡献，所以减免了部分债务。” “做出贡献？” “是的，每一位离开巍嵬县的毕业生，都有义务让巍嵬县为外界人所知。我们要扩大巍嵬县的知名度……” 不对。 这和薛砚舟学习的县志完全不对。 他在巍嵬县度过的那段时间，老师每日上课时都会强调，如果有一天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去到外界，不能宣扬自己来自巍嵬县。 那很危险。 薛砚舟还想再问，却无法从杜航一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只得离开，或许在灶王祠里，会有想知道的东西。 灶王祠依旧矗立在跳蚤市场的角落，褪色的木门诉说着这座古怪庙宇所经历的雨雪风霜。 薛砚舟上前，手才刚刚碰触到木门。那扇木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里面一片昏暗，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 “学长”的声音穿了出来。 “进来吧。” 声音古怪而悠远，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薛砚舟悄然拿出背包中的短刀，捏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令人安心。 门，又关上了，如同打开时那样消无声处。 大门关上的瞬间，屋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陡然亮起的光，让薛砚舟有些不适，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才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没有神像，也没有“学长”，只有满墙的照片。 居中的那幅照片尤其大，有些泛黄，像素也不高。 薛砚舟走过去，仔细端详。 照片上的背景，似乎是某个商场的开业典礼。背后的建筑是一栋两层楼房，老旧的筒子楼式样。 这种风格的建筑，在首都或者新州市都已经销声匿迹。这种式样的建筑，已经可以放进历史建筑图册。 但是，在巍嵬县中，这类建筑随处可见。 大门上方，有几个大字，写着“巍嵬县百货公司”的字样。 前方是众人合影，还有面带笑容的人在剪彩。所有人都很开心，笑容诡异而又熟悉，正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在合影的左下角，薛砚舟看到了刚才见过的学长，除此之外，还有他的“母亲”。 那个在巍嵬县担任环卫工作，之后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母亲”。 照片的下方，却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口口口口开业典礼——摄于0044年，好朋友照相馆留］ 前方的几个字，不知道被什么人用红笔涂掉，似乎不想让人知道确切的内容。 薛砚舟抬手擦拭了一下，却感觉指尖有阴冷的感觉顺着自己指尖攀爬而上，侵入血管。 红色的颜料，是一种灵异。 如果是灵异的话，反而更好处理。薛砚舟抬手一捏木头娃娃，心中说了一句，是你展现出价值的时候了，吃吧。 木头娃娃之前在他手上吃了个大亏，现在老实无比，不多时就将附着在上面的红色颜料吞噬殆尽。 下方被涂掉的字竟然说：跳蚤市场。 所以，这个忽然出 现在首都大学附近的跳蚤市场，就是巍嵬县百货公司？ 薛砚舟继续看了下去，墙上的照片都是巍嵬县的各种生活剪影，均出自好朋友照相馆的摄影师。 看到最后，薛砚舟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照片。 下方的说明上写着：巍嵬县第一中学，0414届毕业班。 在第二排的中间位置，薛砚舟看到了自己。 那张几乎每天都能镜子里看到的脸，此时竟有些陌生起来。黑白的照片，老旧的校服款式，让薛砚舟有些恍惚。 站在里面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更为古怪的地方在于，站在他左边，右边，还有坐在前方的一个人，他们竟然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完美到堪称没有瑕疵的脸，如同ai建模一般，五官和比例皆是薛砚舟见过最为完美的样子。 但他却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摸一样的三张脸。 毕业的时候，站在他左边和右边的人是…… 谢亦明和顾远洲。 对了，坐在他前面的人，正是兼职体育老师的秦止。 可是，在这张毕业照上，他们却拥有同样的一张脸。 好朋友照相馆…… 鬼相机？ 难道，真像他猜测的那样，鬼相机可以照出人的灵魂？ 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他们三人真的是来自同一个灵魂？！ 第102章 跳蚤市场 照片里那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明明是无比完美的一张脸，却看得薛砚舟遍体生寒。 186号世界的三个主角，来自同一个灵魂似乎已经是个已被证明的事实。 [沈丘,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沈丘应该还在开会中,这才186号世界的数据异动,果然并非小问题。 不过，就算是联络上了沈丘，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在对方的工作经历中，应该也没有遇到过小世界的主角分裂成三个这种离谱状况。 薛砚舟想着谢亦明顾远洲秦止三人的相处状况，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三个分魂明显彼此排斥,这种情况之下，基本不可能融合。如今186号世界的状况，也不知道和主角灵魂分裂有没有关系。 索性,把这事捅出来说明白,让三人自己去决定？不行,太激进了。 薛砚舟想得脑壳疼,却只能决定先把鬼相机拿到手。 他又看了几眼诡异照片,摸出手机准备拍个照。 蓦地，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薛砚舟的肩上。 他手腕微微一动，差点就下意识反身一刀砍过去。 “此处禁止拍照。” 古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学长”。 薛砚舟转身,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学长，抱歉，我不知道有这个规则。对了，这里不是灶王祠吗？怎么挂这么多照片？” 学长：“照片,是联系过去和现在，联系你我他的最好的东西。好朋友照相馆，是你我的好朋友。” “……” “学长”的话古怪而晦涩，薛砚舟将这句话记在心里，又问：“这张照片，是我的毕业照，我想要一张留作纪念。” 学长说：“过两天，好朋友照相馆的人会过来摆摊，你到时候过来。” “好的，谢谢学长。” “跟我来。” 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薛砚舟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跟在了“学长”的身后。 男人转身，走到一堵看似漆黑的墙前面，抬手一推。 一 扇门出现在眼前，门后又是熟悉的狭长走廊。 再次见到这种构造的走廊，薛砚舟已经不觉得害怕，他沉默地走着。 走廊里回荡着他和“学长”的脚步声，有规律的，一步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总算是出现了一道微微的亮光。 “到了。” 走廊的尽头，依旧是脏污的塑料帘子，微微晃动着，露出后面些许的微光。 “进来吧。” 学长先撩开帘子走了进去，薛砚舟跟在身后。 才一掀开帘子，眼前的光亮陡然增强，让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适应这种剧烈的光线变化。 薛砚舟眼前出现大块光斑，五颜六色的诡异线条疯狂旋转，盘踞成螺旋的形状。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灰色的点。 那个圆点扭动着，慢慢晕染开来。灰点的边缘越来越模糊，似乎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灰色的圆点，不对，应该不能说是灰色的圆点了。那团图形开始伸展，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诡异的…… 舞蹈中的人影。 薛砚舟猛然警惕起来，意识到这个状况不对劲。 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影就开始旋转，拉长，最终变成一只熟悉的红色眼睛。 “！” 他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了古怪的庙中。 正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尊神像。 神像似乎是青铜铸造，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人形。它的动作也有些诡异，四肢扭曲，似乎在跳舞。 而薛砚舟，感受到了胸口木头娃娃那缕尚未完全收回去的阴冷气息。 看来，刚才他的意识差点被这尊古怪的神像入侵。然而，木头娃娃已经住在了薛砚舟的意识之中，又怎么会允许另一个灵异强行进入。 神像的前方，摆着个熟悉的青铜盆，正是引发橡木村灵异入侵事件的罪魁祸首。所以，这个青铜盆也是来自巍嵬县。 看到青铜盆的瞬间，薛砚舟心中有些疑惑被瞬间解开。 不久之前的培训中心灵异入侵事件，也是神降派的人借由青铜盆引来了灵异。 而当 时，突破界限入侵到186号世界的灵异，正是巍嵬县。 “拜过灶神了吗？”学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薛砚舟抬头，看见那穿着黑色皮质围裙的男人从神像后方转了出来。 他的瞳孔依旧弥漫着一片灰色的雾气，经过刚才意识中的交锋，薛砚舟已经能清晰地看到。 对方瞳孔中的并非是雾气，而是一个扭动着的鬼影。 “拜过了。”薛砚舟停顿一下，“每个进跳蚤市场的人，都要拜灶神吗？” “学长”点头：“是的。” “可是，县志不是说过，不能让外界人知道巍嵬县的存在吗？他们很讨厌，进到巍嵬县之后，老是到处乱跑，扰乱我们的生活。” “所以，不需要他们进到巍嵬县去，只需要更多的人知道巍嵬县。” 薛砚舟想起杜航一说的话，微微皱眉：“所以，门口才会有那么多的宣传和照片？都是为了让外界人了解巍嵬县？” “是，这是我们每一个从巍嵬县走出来的人的义务，助力家乡建设，让巍嵬县欣欣向荣，发展壮大。” 这种时常听到的标准宣传口号，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巍嵬县在扩张。 这不是一件好事。 薛砚舟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学长，可是我现在没有启动资金。” “学长”不愧是“学长，十分有前辈风范。他听到薛砚舟这句话之后，伸手在皮围裙的口袋里摸索一阵，掏了张钱递过来：“这个给你。” 薛砚舟接过，发现那是一张十一块面值的纸币。 “不多，算是学长的一点心意。” “我听外面的人说，灶王祠可以借钱。” “学长”扯起嘴角，露出个诡异的笑来：“灶王祠的钱，只借外界人。而且，那个钱是要还的。好了，我还有事情忙，你随便逛逛吧。” 说完，男人也没再搭理薛砚舟，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薛砚舟只能离开。 从灶王祠出来的过程，却超乎寻常的快。 他掀开帘子，却没有看到狭长的通道，也没看到挂满照片的小房间。 只是一晃神，他 就再次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市场内。 薛砚舟回头，却看到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只有一堵墙。 灶王祠不见了？ 他带着疑惑，回到了杜航一的摊位面前。 “你又来了？要不要买我的腰子？”杜航一问。 薛砚舟点头，摸了摸口袋，发现“学长”给的十一块钱还在。他掏出钱，递过去：“钱。” 杜航一接过钱，确认面额没错之后，面带不舍的把玻璃罐推了过来。 “喏，归你了，虽说少一个肾不会死，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唉，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我要单身到死吧。可是要是谈恋爱的话，隐瞒对象我只有一个腰子这件事，未免又有些太过不厚道。” 薛砚舟听得哭笑不得，抬手就把玻璃罐推了回去：“行了，我要那么多腰子也没用，送给你了。” 杜航一震惊了，目瞪口呆地问：“好人啊，不对，你这十一块钱哪来的？这市场里借的钱可是要还的，给了我，你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不能白要你的钱。” “放心，我有自己的门路，这钱不是借的。”薛砚舟停顿一下，“这样吧，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 “那个灶王祠怎么不见了？” 没想到，杜航一却一脸茫然地问：“灶王祠？什么灶王祠？” “灶王祠不是这个市场借钱的地方吗？” “不是啊，钱都是在市场管理处借的，喏，在那边。” 杜航一指向的地方，完全是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之后，薛砚舟又在跳蚤市场内转了许久，却怎么也没能找到灶王祠的存在。即使他再次找到了赵平飞，对方也否认了灶王祠的存在。 他只得无奈离开了这个诡异的跳蚤市场。 *** 第一天。 薛砚舟在教室里看到了杜航一。 杜航一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他瞳孔中的灰色圆点已经消失不见。 “薛砚舟，你一直盯着杜航一看什么？”卫东问，“还在想他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薛砚舟还没来得及回话，却被杜航一听到了。 他走过来直接坐下：“卫东，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卫东：“没有没有，不就是之前你从医院醒来之后，胡言乱语的故事吗？什么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过来一辈子之类的。” 没想到，杜航一居然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长期熬夜才被送进医院的吗？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 果然，在还清跳蚤市场的借款之后，杜航一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已经完全遗忘了那段记忆，无论是坐网约车遇到了奇怪的司机，还是意识去到了一个名叫巍嵬县的地方。 “你忘了？” 吴源忽然说了一句：“你不记得巍嵬县了？” 杜航一：“什么巍嵬县？我国没这个地方吧？” “巍嵬县，是真实存在的，我见过。” 说着说着，吴源的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薛砚舟猛地转头看过去，却在吴源的瞳孔中间，看到了隐约的灰色圆点。 他，去过跳蚤市场了？！ 第103章 跳蚤市场 “灶王祠,我去过灶王祠，你应该也去过。” 吴源小声又说了一句。 奇怪的是，杜航一却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起身说：“我待会不去食堂吃饭了,没胃口。” 吴源没动，只眨了眨眼睛，开始收拾东西。 “你说什么？”薛砚舟皱眉，追问一句。 没想到，吴源转头之后，又一脸无辜的看了过来：“啊？我刚刚没说话啊。” 这个时候,他眼睛中的那个灰点却又不见了。 “你没说话？你不是说你去过一个地方吗？” 巍嵬县和灶王祠几个字,薛砚舟没有说出口。根据这段处理灵异事件的经验，有些灵异是知道便会被污染入侵的类型。 “没有啊？你刚刚不是在问杜航一身体情况吗？” 卫东在此时也凑过来说了一句：“对啊，刚才就你跟杜航一在聊天，吴源没开口啊。” 没开口。 薛砚舟垂下眼睛，没吭声。 吴源：“你还好吧？不会跟杜航一样的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吧？不行就回去补觉，下午的课点名我罩着你。” “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一路走到食堂，薛砚舟始终没发现吴源有哪里不对劲。 他依旧摇头晃脑,看到路上的漂亮学姐学妹都会多看两眼,顺便抱怨一下这次的小组作业太难。 进到食堂后，他们打好饭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个位置,正正好在电视机下面,有点吵。果然，在食堂用餐高峰时期都没人坐的位置，是有道理的。 薛砚舟还没吃几口饭，忽然听到头顶的电视机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 滋啦—— 这种信号被干扰的噪音,给人一种刺破鼓膜直接传导到身体内部的不适感。 卫东捂住耳朵，抱怨道：“这电视怎么回事？坏了？” “不知道啊，往常这个点不是放新闻吗？卧槽，这什么玩意？” 薛砚舟的位置是背对电视的，完全看不到的在播放什么节目。听到吴源和卫东的对话后，他才转身去看。 电视里此时的画面又不一样了。 白色的雪花和刺耳的白噪音消失，电视上跳出了一段奇怪的宣传片。画质模糊，像素低到满屏方块。 “临铜市灶王祠，滋啦——年间建，位于天坑村内，历史悠久。周边倒水河绵延不绝，环境清幽。虽数遭天灾，依旧耸立，现经巍嵬县有关部门重新修缮，再度开放……” “什么玩意？” “这啥啊？黑客入侵？” “不过，刚才那个地方感觉风景不错啊，我居然有点心动了。” “什么风景，不是一堆马赛克吗？” “你没看到？” 电视上闪过的画面，画质很是模糊。这种低像素的视频，食堂里的学生应该几乎都没有见过。 薛砚舟却看得很清楚，在这段视频中出现的正是跳蚤市场里见到过的灶王祠。但是，灶王祠却在另一个地方。 橡木村。 橡木村原名天坑村，而宣传片中灶王祠的位置，正是在那个岩洞处。 不是建在岩洞中，而是完全取代了岩洞，倒水河直接从庙宇的下方流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宣传片里的内容是假的，还是说灶王祠可以随意移动位置？ 薛砚舟更倾向于后一种推测，毕竟昨天跳蚤市场的灶王祠也是忽然消失了。 他站了起来，正准备找到食堂的工作区域去，却看见了不对劲的地方。 坐在电视机对面的几个同学，眼睛中似乎都有灰色的点？ “灶王祠很不错的。” “这玩意看起来太奇怪了，这宣传片也很奇怪，都什么年代了，还拍这这风格的宣传片。” “我知道，是巍嵬县广播电视台拍的。” “巍嵬县？你老家？好像没听过。” “巍嵬县，是真实存在的。” 薛砚舟皱眉，走过去，也没时间打招呼，直接开了催眠，问：“你从哪里听说的巍嵬县。” 那位陌生同学眼神发直，表情茫然，回答：“我是在哪听说的？对哦，在社团活动中心门口的小广场，有人，有人在发传单？” “谢谢。”薛砚舟解除技能，又同另一边的吴源和卫东打了个招呼，“我有点事，去一趟社团活动中心那边。” 说完，他端起餐盘离开。 刚才他的举动看得卫东二人是一愣一愣的，要不是知道薛砚舟的特殊身份，他们都快以为他因为睡眠不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我跟你一起去。”卫东果断起身。 社团活动中心距离一号食堂不算太远，几分钟的路程。活动中心附近有个挺大的超市，这个时间点不少吃完饭的学生都顺便到超市买点零食饮料什么的。 小广场上的人也挺多，两侧是各类社团的宣传栏，宣传栏前方是一些正在摆摊的社团。 薛砚舟一眼就看到了赵平飞，他坐在一个摊位后，正在分发传单。 相较于旁边摊位的那些社团来说，赵平飞分发的传单似乎有些简陋，一张白色a4纸打印出来，上面的图片似乎也是灰色。 他直接走过去，正要拿起桌上的传单，就见赵平飞抬头看了过来。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 赵平飞下意识想把薛砚舟赶走，却又想起什么事情来，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个笑容。 “对了，来来来，看看我的传单，都是同学，帮个忙。” 他满脸都是热情中夹杂着恶意的笑容，塞了一张传单过来。 薛砚舟没有立刻接，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赵平飞的眼珠，已经有一半变成了灰色。那个灰色的影子，占据了中间的位置，正在无规则的舞动着。 “怎，怎么了？”赵平飞被薛砚舟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有些发毛，甚至想收回手中的传单。 薛砚舟却笑了笑，接过传单，道：“谢谢。” “欸，你们也拿两张？”赵平飞又抓了两张传单想塞给跟过来的卫东和吴源。 吴源：“啊，你之前不是给过我吗？” 卫东下意识想去接，却被薛砚舟拦了一下：“你别动。” 说完，他也没解释为什么，直接开始看自己手里的传单。看的时候，薛砚舟甚至还侧了侧身体，确保旁边的卫东看不到任何内容。 传单上有一张硕大的图片，因为黑白打印的缘故有些模糊不轻，糊成一团。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图片中的建筑物是灶王祠。 传单不是灵异物品，没有任何阴冷 的气息，这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a4纸而已。 除此之外，便是关于灶王祠的一些简略介绍，和刚才电视机上宣传片的内容没有任何区别。 “你发这个传单做什么？” 赵平飞：“我是旅行社团的，这是我们社团定下的下一次旅行地点，有什么奇怪的？” “是没什么奇怪的。”薛砚舟折好传单，拿出证件，正色道：“赵平飞，我是第五区处置中心一级处置员薛砚舟，你涉嫌传播灵异污染，请到处置中心配合调查。” “你，你说什么！我才不去。” “不好意思，处置中心拥有强制执法权，由不得你。” 赵平飞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然而，他一个白斩鸡身材，每日醉生梦死地从不锻炼，反应又怎么快得过在噩梦游戏中强化过的薛砚舟。 他脚才一动，没来得及跑出一米，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肩膀剧痛，随后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地上。 薛砚舟膝盖抵在赵平飞背上，对着围过来的学生出示证件，说了一句：“处置中心执法，请不要围观，不要惊慌。”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拨通的小飞的电话，通知对方派车过来。以处置中心的效率来算，他把赵平飞押解出校门，应该差不多刚好能碰到来接人的公务车辆。 “起来。”薛砚舟冷声道，随后把人拎了起来。 只是，这一地的传单，也不能置之不理。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出现在其他学生眼中灰色原点，十有八丨九和赵平飞的传单脱不了干系。 至于灶王祠宣传片入侵电视节目的原理，他暂时还找不到源头，得回处置中心查一查资料案卷再分析。 他把人揪到一旁，又对卫东说：“麻烦你拦着点，别人他们靠过来。对了，吴源，麻烦你把这些传单收起来。不要看内容。” 吴源整个人都绷紧了，几乎是僵着身体，直着手把东西塞进了一旁的黑色书包里。 一边收，他还一边问：“怎，怎，怎么办，我看过这些传单了。” 薛砚舟安道：“没事，之后处置中心的后勤人员会过来做相关检测，你别再看就行了。污染程度不深是可以自净的。” 听到他这么说， 旁边有些忧心忡忡的学生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被薛砚舟死死控制住的赵平飞，以一个普通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脱离的他的控制。 赵平飞如同一条颤动的蛆虫一般，整个人滑到了地上。 “！” 薛砚舟正准备上前，把人拎起来，却见赵平飞抬起了头。 他的身体还趴在地上，头却直直抬起，脖子凹出九十度的直角。这个诡异的动作，让旁边围观的学生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颈椎折断的声音，看着就痛。 然而，赵平飞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站了起来。 准确的说，他是在头部的牵引之下，身体被拉了起来。 赵平飞开始无规则地抖动着身体，手脚摆出扭曲的姿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舞动着。 诡异至极的舞蹈，薛砚舟却一点都不陌生。 旁边的学生都躲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薛砚舟没有动，他盯着赵平飞的眼睛在看。 赵平飞的眼睛，已经完全笼罩在灰色鬼影之下。 寄居在他眼睛中的鬼影，在跳着同样的动作。 或者说，是那个鬼影在控制着赵平飞跳舞。！ 第104章 跳蚤市场 一开始,赵平飞的抽搐没有节奏，像是发病一般。 越到后面，动作和他眼中的灰色影子慢慢一致。 正在这时,学校保卫处的人也发现了这处的异状，冲了过来。 “发什么什么事情了！” “这个学生怎么了？突发疾病吗？快叫救护车。” 薛砚舟上前一步，出示了证件：“我是处置中心的人,现在怀疑这位同学被灵异污染。” “这这这，这怎么办？” 保安走到眼前,才发现情况不对劲,一听是灵异事件,顿时慌了神，连声问到。 薛砚舟：“我已经通知处置中心的同事过来，麻烦您先引导同学们离开，然后禁止其他人过来。” 很快，围在附近的学生就在保安们的引导下离开活动中心。只是,年轻人总是好奇心旺盛且胆大包天的。 还有不少同学在远处观望,甚至薛砚舟还看到有人挤在社团活动中心的一楼，探头探脑。 不过事出紧急,他也顾不上太多细节方面。再加上现在灵异入侵频繁,官方保密相对没那么严格。 赵平飞眼睛中的灰色雾气，慢慢渗透出来,蔓延到他的脸部，变成了一张古怪的面具。 此时,赵平飞已经完全不像是赵平飞了，他似乎要被灰色鬼影取代。 薛砚舟微微皱眉，短刀入手，心念一动。 有灰色的藤蔓自赵平飞脚下出现,见风就长，顺着对方的脚踝攀爬而上，将其团团裹住。 技能——束缚。 即便是被灰雾化作的绳索捆住，赵平飞还在跳着诡异的舞蹈，关节扭曲，拉扯着身上的灰色藤蔓开始变形。 薛砚舟皱眉，加大力道，手指在空中握紧。 藤蔓骤然收紧，将赵平飞困得如同毛毛虫一般，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的脖子还是呈现出九十度直角，死死抬着。 远处，有数辆车停了下来。 黑色的公务车辆，是处置中心常用的款式。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却穿着白色制服。 怎么会是研究院的人？ 他明明只打电话给了小飞，消息怎么会传到研究院去。 研究院距离首都大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到达速度自然要比处置中心快得多。 其中，竟然有之前见过的人，正是杜航一住院的时候，赵平飞带过来的石昊。 看来，原因在这里。 以研究院的行事方式，十有八丨九是石昊在赵平飞身上放了什么东西，才会在对方出事的第一时间赶过来。 只是，研究院的人过来的目的，可不一定是为了救人。 不久之前，薛砚舟才从顾远洲那得知，研究院在做人体实验。眼前的赵平飞，说不定就是他们看中的实验素材。 他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研究院的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那人走得进了，薛砚舟发现竟然也是曾经见过的人。 当初在临铜市的时候，秦止因为同步率过高被反噬，整个人处于狂化状态，攻击性爆表敌我不分六亲不认的时候，还未分裂出去的研究院，就派了位一级研究员前来协助治疗。 那研究员叫什么来着？ 转眼间，几名研究院的人就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薛砚舟，又见面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对方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涨得通红，“你不必这样故意羞辱我，我没有敌意。” “袁老师，你还好吧？” 听到这个袁字的时候，薛砚舟总算是从记忆里的角落扒拉出来对方的名字。 袁哲。 自从关于186号世界的记忆被激活过后，他对某些不太重要的人和事的印象就模糊起来。 还真不是故意羞辱对方。 “有何贵干？”薛砚舟也懒得纠结不重要的问题，直接问。 “赵平飞是我们跟踪观测的实验对象，现在他出问题了，我们需要将他带回去检查治疗。”袁哲说，“他和我们签订过合同，这都是合同上有条款的。” 薛砚舟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很快总结出来对方的来意。 简单来说，来抢人的。 他冷声道：“根据有关规定，处理灵异事件在处置中心的管辖范围，抱歉，如果等他清醒过后，可以自行前往你们研究院。” 袁哲皱眉：“你不要这么不讲道理。” 话音才落，薛砚舟的身影却陡然消失。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手中的短刀微微一挑，用刀背挑开了伸向赵平飞的手。 原来，就在两人对话之时，其中一名研究员摸到了赵平飞身旁，准备强行把人带走。 这研究员身上的制服和袁哲身上的似乎有些细微的区别，肩章上绘制的图案不是树叶，而是一柄剑。 “！” 薛砚舟猛地后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对方当头一刀。他手一撑，短刀出鞘，瞬息之间整个小广场上都被灰色雾气笼罩。 悠远的音乐慢慢响起。 令人安心的音乐声，却让在场除薛砚舟的人变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这并非是安抚灵异的寂静之夜，而是薛砚舟根据自己对技能的理解做出改良后的进阶版。 所有灵异包括技能的本质，实际上都是来自寂灭之地的能量。 能量可以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比如寂静之夜，他可以用来安抚灵异，也可以与催眠技能结合，成为群体性的控制技能。 这一点，还是薛砚舟从木头娃娃的存在上领悟的。 只是，这技能因为范围大，影响的程度有限。 朦胧之中，薛砚舟耳旁听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还有人没失去意识。 他侧身一躲，却陡然觉得肩上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趴在了自己背上。 很沉。 薛砚舟一时之间，竟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单膝跪了下去。他反应也够快，以手中短刀支地，反手就是一柄匕首在掌心成型。 他没有回头，对着后方直接捅了过去。 刀刃如手之时，如同陷入泥潭，黏腻而阴冷。 身后的重量陡然消失，薛砚舟依旧不回头，左脚一蹬，向着前方直冲过去。 此时的袁哲，眼神还略微有些发直。 直到冰凉的刀刃贴到皮肤，他才整个人清醒过来。 只是，为时已晚。 薛砚舟的声音响了起来：“叫你带来的人，收回灵异。” 袁哲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嘶——” 仅仅是短短几秒钟的犹豫，他就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似乎已经被划破的气管，开始往喉管里漏风。 死亡的恐惧让袁哲失声惊叫：“快，停下来！” 只是，从远处接近的鬼影却没有停下来，依旧在慢慢靠近。 离得近了，薛砚舟才发现那个研究员在倒着走路，面对着他们的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尸体，和人似乎是背部长在了一块，看起来极其诡异。 他想起来，在处置中心的资料库中，见过拥有这个天赋技能的处置人。 号称“背鬼”，杨斌。 只是，杨斌的技能是以一尊随身携带的纸人为媒介的，使用技能之后，背鬼会附着在纸人身上。 背鬼出击，趴在袭击对象身上，不能回头不能被压得双膝跪地，但凡有一条规则违反，整个人就会和背鬼融为一体。 “鬼怎么会跑到他身上去！你们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薛砚舟挟制着袁哲，嘴上问了一句，脑海里已经开始思考着退路。 杨斌是八级玩家，据说属性很强，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他算是研究院从处置中心挖走的最高级别玩家了。 薛砚舟不觉得自己能正面赢过对方，眼前形势，明显是走为上策。 然而，身边的雾气，却慢慢变了模样，粘稠且满是腐烂的味道。 他的技能，瞬间消散。 不好。 只在眨眼之间，那道慢慢靠近的腐烂尸体已经消失不见。薛砚舟正欲推开袁哲，立刻离开，却又感觉到了背后的阴气。 眼见着，背鬼又要爬上他的背。 这一次，怕是不能轻易脱身，短短一段时间，薛砚舟已经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第一次趴在他背上的的确是杨斌，起码是有意识的杨斌。只是，被暗影之刃刺中之后，又在寂静之夜的范围之内，他本人的意识减弱，灵异反噬了。 “……”不会在这里阴沟里翻船吧。 就在此时，薛砚舟眼角余光看到一点金色火焰腾地亮起，炸开如烟火般绚丽的光。 弥漫在空气中那股子腐臭的味道，在熊熊烈火的灼烧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薛砚舟这才转身，自火光之中，看到不远处抱着长刀的熟悉身影。 背鬼倒在火焰之中，却没有完全化为灰烬，而是扭曲着，依旧向着薛砚舟的方向爬了过来。 只见刀光闪过，火焰之中的鬼，被卸下头颅。脱离身体的部分，尽管还在滚动，燃烧速度却更快了几分。 眨眼间就化作灰烬。 谢亦明来了。 薛砚舟长吁一口气，顾不上多说什么，上前也是短刀出鞘，将背鬼切割成便于鬼火灼烧的小块。 危机解除。 薛砚舟收刀入鞘，眨眨眼睛，精神力降低的副作用顿时又出来作乱。好在这一次，不过降低了十点而已。 他还能忍。 “谢队，你怎么来了？” 不等谢亦明回话，他看到不远处依旧未熄灭的火光，惊呼道：“手下留情！别把赵平飞烧死了！” 谢亦明眉头微皱，见薛砚舟一脸紧张，问了一句：“赵平飞？是什么人？” “我同学。” 不知怎么的，攀爬在赵平飞身上的鬼火，似乎又旺了几分。 薛砚舟赶紧解释：“他是这次的跳蚤市场灵异市场的关键证人，刚刚我和研究院的人就是在抢他。” 火，熄灭了。！ 第105章 跳蚤市场 赵平飞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薛砚舟蹲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捆缚在赵平飞身上的灰雾绳索,在某些程度上起到了保护他的作用。 人还有气。 这样便好,他可不想大费周章还一无所获。 那边,谢亦明已经把袁哲和黄昊控制住，完全不顾忌研究院的存在。 “谢队,我是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你不能这么对我，会影响到处置中心和研究院的关系！“袁哲还在垂死挣扎。 他本就是好面子的人,之前在灰雾中被薛砚舟挟持,还能安慰自己没人看得见。 如今，灰雾散去，旁边那些躲起来的学生又开始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袁哲还曾经是首都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母校丢人。 然而，这种话在谢亦明面前,完全无效。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袁哲一个,始终看着另一个方向的薛砚舟。 袁哲甚至能感觉到,看到那个薛砚舟走过来的时候,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谢亦明有了几分人气。 “好了吗？”谢亦明问。 “等等,好像少了一个人？”薛砚舟微微皱眉。 他记得,之前研究院来了四个人,袁哲黄昊杨斌，还有一个长相普通，让人完全记不住的人。 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个人。 他甚至还是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们来的时候是几个人？” 袁哲不吭声,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薛砚舟，不想说话。 “说。” 谢亦明的声音响起。 袁哲表情略微惊慌，随后说：“个。” 个？ 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薛砚舟又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精神力下降的后遗症还在。 “你，还好吗？” “嗯，精神力有些透支。”薛砚舟皱眉，揉了揉鼻梁，只觉得浑身不对劲。 “谢……” 他一句话没说话，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抱住，还拍了拍。 谢亦明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好了吗？” “啊？”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抬眼就看到不远处开过来数辆黑色的处置中心公务车辆。 他后退一步，“谢队，你这是做什么？” 谢亦明：“你精神降低的时候，都喜欢这样。” “……” 薛砚舟一转身，就看到袁哲目瞪口呆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解释。 算了，就这样吧。 *** 研究院的人包括赵平飞都被处置中心带走，后续的交涉事宜由第一区处置中心接手。 无论是谢亦明还是薛砚舟，都不喜欢处理这类事务。 “谢队，按照规定，需要您出面处理此事，秦队暂时还没有回来。” 谢亦明：“等他。” 言简意赅，表示拒绝。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可是，研究院的那几个人怎么办？” “先关起来。” 说完，谢亦明直接看向薛砚舟：“想去哪？” 薛砚舟一见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顺势说：“谢队，我怀疑赵平飞的事情和跳蚤市场有关。” “嗯，过去看看。” 有了公务为借口，第一区处置中心的工作人员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先行离开。 两人倒也不是忽悠对方，之后便直奔堕落街而去。 跳蚤市场的位置很偏，从主街进去，转好几个弯才能到。此处房屋老旧，大多住户都已经搬走了，据说过段时间准备要拆迁了。 总之，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只是，薛砚舟和谢亦明转过弯，却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眼前是一条熟悉的马路，两侧建筑的风格，变得完全不同起来。 薛砚舟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谢亦明。 “巍嵬县。”谢亦明眉头微皱。 两人转身，却发现来路已经消失不见，笼罩在一层朦胧雾气之中。 灵异入侵。 薛砚舟说：“不太对劲，我昨天才从跳蚤市场出来，那时并没有入侵的迹象。” 整条巷子，都变成巍嵬县的一条马路，这几乎已经是到达灵异入侵的第四阶段，完全不符合规律。 “进去看看。” 如今，也只能向前走了。 越往前走，景象愈发古怪，这是薛砚舟和谢亦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巍嵬县，却也不是。附近的景致有些陌生，他们似乎从未见过。 直到一栋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薛砚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巍嵬县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门口，挤满了人，正在剪彩。 他在跳蚤市场内的灶王祠看过这张照片，从时间推测，是他们在巍嵬县生活那段时期再往前推二十年的样子。 起码，无论是薛砚舟被灌输的记忆，还是真实经历，都未曾听说过巍嵬县百货公司。 谢亦明：“巍嵬县的时间线，是混乱的，或者说，维度也是混乱的。” 他停顿一下，“我们在队长会议上讨论过地狱副本，似乎都和巍嵬县有关。” “巍嵬县？” “嗯，不同时间线上的巍嵬县。”谢亦明解释道，“之前只觉得地狱副本相似，直到培训中心的灵异入侵，才找到关联。” 他说得简单，却都是关键信息。 薛砚舟沉默片刻，问：“你说，寂灭之地是不是和巍嵬县有关？” 谢亦明：“或许。” 在此猜测再多，也没有太多意义。 他们往前走，混进了百货公司前围观的人群中。 “时间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开始啊！” “就是就是，说好的抽奖发礼品的！” “快点，都等不及了。” 围观群众都在嚷嚷着，对于百货公司开业典礼十分期待。 咚咚咚——远处广播大楼上的时钟响了几声。与此同时，百货公司的大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那些人和薛砚舟在照片中见过的一般无二。 有跳蚤市场里的穿着皮围裙的“学长”，也有他的母亲。 谢亦明却轻声说了句：“那个，是我在巍嵬县的母亲。” 看来，这个灵异入侵区域，果然是二十年前的巍嵬县，时间线和他们经历过的巍嵬县不在一处。 一番冗长的发言之后，那些人总算是摆好姿势准备剪彩。 “等等，等等， 照相馆的人来了。” 薛砚舟循着声音看去，见到从转角处出现了一个扛着摄影器材的人。那是好朋友照相馆的摄影师，他倒是贯穿了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的人。 他姓齐，二十年后为第一中学拍摄毕业照的也是他。 老齐年纪很大了，满脸皱纹，身板倒是硬朗，扛着摄影器材大步走过来。他架好器材，比了个手势。 “准备……停。” 老齐站直身体，皱眉嚷嚷道：“剪彩呢，你们高兴点，笑起来不够，再笑开心点，对，好就这样。” 不对。 站在百货公司前的人，虽然都在笑着，却完全不是像照片中那样的诡异。 难道照片在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咔擦—— 快门声音响起，在这个瞬间，薛砚舟看到站在前面的那些人，嘴角像是被外力牵扯着，慢慢向外向上扩张。 这个笑容，变得和照片中一模一样，一样的诡异且古怪。 笑容出现得诡异，消失得也很突然，只有短短一秒钟。 薛砚舟转头，看向谢亦明：“你看到了吗？” 谢亦明点头：“嗯，这个照相馆，有古怪。” 照相过后，百货商店的工作人员开始抽奖，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活动。 薛砚舟对这些活动都没兴趣，他拉着谢亦明：“我们进去看看。” 不知在这个时候，百货商场里的构造是什么样子的，里面是否存在灶王祠。 没想到，才走到门口，他们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抱歉，现在还没到正式开业的时候，里面还在准备。” 说话间，薛砚舟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百货商店的门后挂着熟悉的塑料帘子。 里面似乎还没开灯，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无奈，两人只得先行离开。在还未获得任何信息的情况下，贸然和灵异入侵区域的原住民发生冲突，不是明智行为。 谢亦明低声道：“去那边看看。” “好。” 转过马路，他们就看到了“好朋友照相馆”。 这是一家老式照相馆，玻璃门面，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黑白 照片。照片倒是正常，上面的人没有各种诡异的笑容。 薛砚舟推开门，却猛地停了下来。 门口怎么站着个人！不对，是……他自己。 “怎么了？”跟进来的谢亦明问。 “怎么会有人在门口摆一面镜子？” 老齐似乎还没回来，狭窄的照相馆内没有人。里面的墙上同样挂满了照片，都很正常。 薛砚舟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他推开了照相馆内暗房的门。 这是老齐洗照片的地方。 传统的胶卷相机需要在完全昏暗的地方操作，浸泡药水，之后夹在绳子上晾干。 暗房内的灯是红色的，映衬得照片上的人影都面目模糊且怪异。 薛砚舟一张一张看过去，然后停了下来。 “这张照片？” “怎么了？” 谢亦明正在查看另一方向上悬挂着的半成品照片，听到这句话后，转身走了过来。 一看之下，他也略微有些吃惊。 “这是，我们的毕业照？” 没错，挂在绳子上的，正是巍嵬县第一中学0414届的照片。可是，这明明是二十年前的巍嵬县，又怎么会出现二十年后高中的毕业照片？ 谢亦明看了看，又问了一句：“我，在哪？你旁边的怎么是个陌生人？”！ 第106章 跳蚤市场 不好。 薛砚舟心中一惊,脸上表情倒是没有露出分毫端倪。 如今已经能确定谢亦明人来自同一个灵魂，甚至连186号世界如今的状况也同主角灵魂分裂变成个人有关。 可要如何解决这个情况，他完全没有头绪。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此时完全戳穿不是一件好事。 短短一秒钟，薛砚舟脑中的想法已经转了数个来回,随后便是一脸惊讶：“对啊,这照片怎么回事？” 谢亦明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我记得，当初照相的时候,我站在你的左手边。” “没错，啊，谢队，你看,怎么右手边和前面的人,怎么也长了同样的脸？对了,我之前在一个副本中,曾经拿到过一张叫鬼照片的道具，不会和这里有关吗？” “鬼照片？” 薛砚舟点头：“嗯，这照片可能是灵异道具，不然怎么会有同样的张脸,在我右手边的是……谁来着？” 他真诚发问。 谢亦明毫不怀疑，答：“不记得了。” “啊，那真是太可怕了。”薛砚舟说，“这灵异难道是可以改变照片中人的长相？” “或许，之前在百货公司前,照相时那些人有些奇怪。” 话题总算是从诡异的地方又转回到正事上来，薛砚舟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管谢亦明有没有相信刚刚他的那番鬼话,只要不当场揭穿都是可以的。 或者说，这是最好的一个解决思路。 在对方心中种下一个影子，之后慢慢在各种蛛丝马迹中推理出来人来自同一个灵魂。这样的方式，远比直接把事实揭露出来更来得容易接受。 毕竟，在做修真世界任务的时候，薛砚舟见过分魂之间相遇的惨状。 有些意识过于独立的分魂，无法接受自己和其他分魂皆来自同一魂魄，最终导致魂飞魄散。 薛砚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状况出现，无论如何，在他心中186号世界都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者说，186号世界的任务对象，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 “你……”谢亦明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眼神一凛。 他拉了一下薛砚舟，无 需说话。 两人轻手轻脚，走出了暗房。 才进到照相馆没多久，老齐就推门进来。 薛砚舟陡然发现，摆在门口的那面镜子，消失不见了。 那不是幻觉，刚才他们进门的时候，门口分明摆了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他还被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 他转脸看了谢亦明一眼，对方眉头也微微皱起。 老齐见到照相馆内有人，微微一愣：“你们，干什么的？” 薛砚舟：“你好，是这样的，我们是第一中学的学生，过来拿毕业照的。” 老齐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疑惑：“我怎么没见过你？” “啊，我是高二的，李力学长让我来的。” 李力就是之前在跳蚤市场出现的那个穿着皮质围裙的男人。这个名字，自然也是薛砚舟从第一中学的名人堂那边看到的。 老齐点了点头：“你等等。” 当初，李力是第一中学的学生会会长，自然会负责毕业照这些事务。此时说出他的名字，自然是没错的。 老齐转身进了暗室，过了片刻就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张照片，递过来：“这是样片，你给李力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批量冲洗的。” 他出来的时候，门关得比较慢。 从薛砚舟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第一根挂着照片的绳子。绳子上缺了张照片，恰好就是刚才他和谢亦明看了许久的那张。 挂在那个位置的的确是第一中学的毕业照，可却是二十年后的毕业照。 “这位同学？” 老齐有些疑惑。 “给我。”站在薛砚舟身边的谢亦明接过照片。 薛砚舟回过神来，凑过去看，发现照片果然变成了他在灶王祠看过的那张。 照片上，每个人都挂着熟悉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诡异无比。 “齐老板，这照片？” 老齐：“照片怎么了？洗得听清楚的啊？” 薛砚舟问：“你不觉得，照片上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了！”老齐忽然激动起来，“这表情不是挺好的嘛！每个人都在笑！多完美！” 有点意思。 “齐老板，你的相机，是不是出问题了？” 薛砚舟的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摄影器材上。他看到脚架上数道印子，似乎是嗑在了什么地方。 以老齐对自己摄影器材的宝贝程度来说，他自己摔了都不可能摔脚架和相机。除非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非常崩溃的事情，才会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把摄影奇才摔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老齐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往后退了几步，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嗯，很好。 看来他触发了关键对话。 灵异入侵区域内所有的“人”，都是在灵异事件中已经死去的人，他们被困在灵异入侵区域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当初发生的事情。 就算是巍嵬县可能就是寂灭世界本身，也是基于这个规则存在。 只要遵守规则，做出正确的选择，找到灵异源头，就能通关。 甚至，让186号和寂灭之地彻底脱离，完成这个任务的关键也在于此。薛砚舟从来没想过要彻底消灭寂灭之地，这是不可能也不应当去做的事情。 无论是生命的生老病死，还是小世界的生盛衰亡，都是运转的规律。管理局出于生和盛的环节上，寂灭之地处于亡的环节，缺一不可。 他只是来纠正错误，186号世界不该在这个阶段消亡。 谢亦明：“你是不是照到过什么奇怪的现象。” 老齐抬眼，满脸都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那张照片。” 谢亦明指了指照相馆的墙上，在正对着大门的照片墙上，有一张很不起眼的照片。 左上角，小小的一张照片，似乎只是在调试相机的时候不小心拍下来的废片。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却有一座建筑是清晰的。 正是灶王祠。 薛砚舟微微一愣，刚才他都是没注意到那张照片，直接就进了暗室。 没想到，这么个小小的细节，却被谢亦明发现了。这样更好，方便让老齐说出真相。 老齐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次，我不该去的……要不是看他是我的老朋友，我才不会去……” 不久之前 ，老齐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给他。他的朋友姓马，是个包工头，私底下还做些见不得光的灰色生意。 那天，老马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在乡下一个地方做工程的时候，挖出来些宝贝。他打听过了，这些宝贝挺值钱的，可以拿到外面去卖。 但是巍嵬县的人要去一趟外面不容易，有把东西运出去，更加不容易，于是便委托老齐过去拍几张照片。 照片带出去了，也就方便寻找买主。 一开始老齐是不愿意的，毕竟这生意是违反规则的，如果没发现了，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架不住老马的哀求和开出的高价出场费。 老齐就去了。 到了那个地方之后，老马就把他引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就摆了个其貌不扬的青铜盆，满是尘土。 对着青铜盆拍了各个角度的照片之后，老齐就准备告辞回家了。 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间。 老齐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用力揉了揉鼻梁，捂着脸沉默片刻，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平复情绪。 过了片刻，他才抬头，继续说：“往前走了几步，我忽然听到老马叫我。我一回头，就看到老马站在那间屋子前，对着我挥手，似乎在告别。”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诡异了，就是在笑，和那张照片上一样，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我吓得魂飞魄散，问他怎么了。老马没有回答我，转身就对着那间屋子开始跳舞。” “跳舞？”薛砚舟微微皱眉。 又是跳舞。 其实，经历之前的众多事情之后，他已经清楚那不是跳舞，而是对着青铜盆的一种祈福仪式。 祈福仪式，请求“灵异降临”。 “不，那不是跳舞，从我的角度看起来，根本就像是老马被人操控着，像木偶戏一样在无规律地运动着。然后，我拿出相机，慌乱的拍了几张照片，就跑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老马了，听施工队的人说，老马带着宝贝跑了。” 老齐叹了口气，“可我知道应该不是，他……我也不知道。” 薛砚舟：“那张照片，就是你当时拍下来的？” “嗯， 其他几张都曝光过度了，就只有这张洗了出来。” 谢亦明忽然开口，问：“那个村子里，有灶王祠这个地方？” “灶王祠？什么灶王祠？”老齐却一脸茫然的问。 薛砚舟：“照片里的啊？” 老齐转头，看了眼照片：“上面都是虚影吗？你们看那个人影，就是在跳舞的老马，可是没有灶王祠啊。” 此时，照片上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和疑似在舞动的灰影，并没有任何灶王祠之类的建筑存在。 薛砚舟和谢亦明对视一眼，没有再问。 “从那之后，我拍出来的照片，只要有人存在，都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笑容。”老齐忽然笑了笑，“不过，县里人似乎觉得这样的照片效果不错，你们倒是第一个觉得奇怪的人。好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忙了。” “没有了，谢谢。” 薛砚舟拿着手中的毕业照，和谢亦明一起推门离开。 才出门，他忽然听到老齐在身后喊了一句：“喂，同学。” 薛砚舟回头。 老齐站在照片墙前，露出个标准的笑来：“对了，你觉得店里的镜子，好看吗？！ 第107章 跳蚤市场 镜子？ 薛砚舟没有说话,只转头看了一眼谢亦明。 谢亦明微微摇头。 简单的动作，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要搭理。 没人说话。 薛砚舟转身离开,仿佛老齐只是在送客，没有说任何话一般。 这并非是不讲礼貌,而是谨慎。 走出照相馆之后，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确定老齐没有跟出来，好朋友照相馆也没有其他异样,这才停了下来。 “谢队，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砚舟足够小心,甚至没有提“镜子”两个字。 “试探。”谢亦明解释,“有些种类的灵异入侵，属于认知入侵。” “认知入侵？你是说,相信它的存在,它便会存在？” “是。” 薛砚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类灵异……” 谢亦明：“不要对试探做出反应。” 线索就此串联起部分,灶王祠是认知入侵类的灵异。当你听说过它，相信它的存在，它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所以,薛砚舟第一次进入跳蚤市场后，有人告诉他灶王祠的存在,于是灶王祠便出现了。 之后,灶王祠却又消失。 这一切都和认知有关。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谢亦明问。 和薛砚舟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不太关心副本的进度，几乎是完全跟着薛砚舟的步调行动。 这实际上已经完全是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 在之前的任务中，薛砚舟的身份是谢亦明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他们也是继承老头子那个位置的竞争者。 但在岛上的生存挑战中，两人早就达成了一致协议，彼此完全信任。在离开孤岛之后，表面争斗得厉害，实际上却是合作关系。 最终，老头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和庞大的地下王国，都毁在了两人手上。 而在这个计划中，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由薛砚舟做决定的。 “怎么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看见谢亦明关切地看了过来。他笑了笑：“没事，去找我们的学……长 吧，刚好手上有样片要让他看看，忠人所托嘛。” “好。” 两人回到了百货商场前面，却没有看到李力。 这次灵异入侵的地图不大，只有眼前这条马路，无法去往巍嵬县第一中学等地方。 那李力只可能在百货商场里面。眼前的商场，门口地面上还遗留着剪彩仪式遗留下来的各种垃圾，红色的鞭炮碎片，和五颜六色的彩纸洒了一地。 看起来到是热闹的场景，可整条街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薛砚舟，一个谢亦明。 他们不过去了一趟理发店，这条街上所有的人就不知去向了。或许，是逛百货公司去了。 可是，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就算是商场开业大搞活动，也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 “进去吧。” “嗯。” 这一回，从门口进入，掀开塑料帘子后，就直接是灯火通明的百货商场。 柜台明亮，人头攒动，和普通的百货商场没有任何区别。 一楼卖的货品很齐全，从家居百货到服装，无一不足。 人很多，薛砚舟和谢亦明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学长”。 百货商场有两层，他们转了转，没找到人便向着二楼走去。 没想到，在楼梯口，他们被人拦住了，还是之前拦住薛砚舟的工作人员。 “抱歉，二楼还在装修，暂时不对外开放。” 薛砚舟问：“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就刚才参加剪彩的李力，他让我去拿毕业照的样片给他看。” 薛砚舟张口就来，反正说说又没有损失的。指不定哪个关键词就触发剧情推进条件了，只要不违反规则，灵异也不会袭击他。 从照相馆那边得到的信息，这条马路的灵异入侵源头十有八丨九和灶王祠有关，只要不提和灶王祠有关的东西，就暂时安全。 “他是在上面。” 工作人员点头。 薛砚舟心中一喜，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你可以上去，他不行。”工作人员的手指，指向了谢亦明的方向。 最终，上到二楼的只有薛砚舟。 没必要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和npc起冲突，这是在噩梦游戏中的基本规则。 沿着楼梯走了一段，薛砚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楼梯未免太长，太窄。 楼梯间没有灯光，很昏暗，上楼之前，工作人员还体贴地提醒了一句：“上楼的时候扶着墙壁往上走，不要摔倒了。” 听起来像是礼貌提醒顾客的一句话，却让薛砚舟多看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长相平平，戴着眼镜，是薛砚舟从来没见过的脸孔。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种语气似曾相识。 他看到了谢亦明的眼神，随后便转身走上了二楼。 楼梯间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薛砚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进入跳蚤市场时的经历。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他的指尖就碰到了异样的东西。 百货商场是新装修的，墙壁上的油漆光滑且没有任何异物。因此，这里不应该有传单广告之类的东西。 薛砚舟停了下来，却没有从背包拿出手电筒。他顺着不明物体的边缘摸了一圈，确定这应该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大小，似乎和好朋友照相馆里的那张差不多。 “……” 他很好奇，却没有停留，也没有试图去看照片，而是继续往前走。 然而，又向前走了一段，楼梯依旧没有到尽头。墙上的照片，却越来越多了。 从一开始的一张，到后面的两张三张，最后整个墙壁摸上去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贴满了照片。 薛砚舟停了下来。 他只得，必须看这个照片。 不然，这段楼梯走不到尽头，他会一直被困在此处。 可是，灶王祠的入侵，是基于认知。如果多看几次照片，相信灶王祠的存在，薛砚舟几乎能搞猜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他的眼睛中，会出现灰点。 灶王祠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在一次又一次的认知强化中，最终他眼睛中的灰点会变成舞动的鬼影。 他会在鬼影的控制之下跳起祈福的 舞蹈，乞求灶王祠的入侵，灶王祠中供奉的古怪神像，会杀死他的灵魂。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薛砚舟停下来，指尖亮起一点鬼火。 那点鬼火，瞬息之间就点燃了整个墙面。火光之中，薛砚舟看到了照片。 果然，那张老齐拍摄的照片跟着他来了。 模糊一片的扭曲影像中，唯一清晰的只有灶王祠。此时此刻，再次看到灶王祠，却不再影响薛砚舟的认知。 因为，它被鬼火吞噬，毁灭。 即便是真正的灶王祠并未损坏，但在薛砚舟的认知中，它已经在鬼火之中烧毁。 这不是彻底解决的办法，却能延缓灶王祠对认知的入侵。 在火光的照亮之中，薛砚舟沿着楼梯继续向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塑料帘子。 掀开帘子之后，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地方。 跳蚤市场。 百货商场的二楼，构造和他在首都大学堕落街看到的那个跳蚤市场一模一样。 甚至，他看到那些摆摊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不对劲。 薛砚舟愣了片刻，脚步一转，向前走去。 果然，他看到了杜航一，正在卖自己腰子的杜航一。而赵平飞的摊位上还空着，人似乎还没有来。 时间线混乱了。 之前谢亦明说“巍嵬县”的时间线是混乱的，这一幕就如此真切的出现在了眼前。 如果没猜错的话，几分钟之后，他自己会出现在跳蚤市场中。 “你找谁？” 薛砚舟猛地转身，看到了“学长”。 学长已经穿上的皮质围裙，整个人的气质有些诡异。这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在剪彩仪式上的学长看起来那么沧桑了。 原来，从第一中学毕业之后的优秀毕业生，将和他接手的巍嵬县“产业”融为一体。 跳蚤市场是如此，当初的李叔烧烤摊应该也是如此。 每一处巍嵬县的“产业”，都是一个灵异入侵的地点。 薛砚舟忽然想起泥螺市第四监狱，现在想来，第四监狱似乎和泥螺市格格不入，从建筑风格到各种规则完全不同。 那 么，第四监狱究竟是一直存在于泥螺市，还是曾经是巍嵬县的建筑，只是彻底入侵到了泥螺市之中。 以第四监狱为支点，或者是一扇门，源源不断的灵异进入那个世界，最终成了灵异横行的地狱。 事情真是如此的话。 出现在首都大学的跳蚤市场，也是如此可怕的地方。因为跳蚤市场和其他灵异不一样，这是来自巍嵬县的建筑。 这起灵异入侵，必须彻底解决，绝对不能如同之前的那些灵异那般，仅仅予以简单的封锁。 “你找谁？”李力再次问了一遍。 “学长，老齐让我给你的。” 薛砚舟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 李力接过信封，上下扫了薛砚舟一遍，“你从哪里来？”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阴沉，似乎只要薛砚舟回答得不对，就会瞬间发难。 薛砚舟礼貌一笑：“从，学长你来的地方来。” “是吗。” 李力低头，打开了信封。 “是毕业照啊。” 他手上的照片，的确是第一中学的毕业照没错。只是，那张照片却不是二十年前的毕业照，而是再次变回了二十年后的毕业照。 “我会挂到灶王祠中。” 说完，李力拿着照片，转身离开，只留下仲愣中的薛砚舟。 所以，跳蚤市场内灶王祠中的毕业照片，竟是他自己从好朋友照相馆中带到跳蚤市场的？！ 第108章 跳蚤市场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巍嵬县、灶王祠还有跳蚤市场,似乎在一点一点补上之前很多奇奇怪怪的漏洞。 薛砚舟还记得，在他拿着“学长”给予的创业基金离开灶王祠之后。灶王祠消失了，而且在跳蚤市场内的杜航一也忘记的灶王祠的存在。 这并不合理，如果灶王祠的入侵途径是认知,又怎么会忽然认知发生改变。 薛砚舟正准备跟进灶王祠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忽然听到一阵骚乱声。 骚乱声来自窗外。 除了他之外,跳蚤市场的其他人，都神色如常，根本没发现骚乱的声音。 整个跳蚤市场,窗户大多是关闭状态，外面还用木板钉死,根本无法打开。 薛砚舟试了一圈，索性直接把木板掰开,探头出去看。 楼下,竟然还是巍嵬县的百货公司,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通红的火光映入眼帘。 起火了？不对,应该是谢亦明的鬼火。 薛砚舟微微一愣，下意识手一撑，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对于强化过的身体素质来说，他从二楼跳下去轻而易举。 只是，一晃神，落下来的时候,他却再次出现在了跳蚤市场。 鬼打墙。在灵异入侵区域简直是常规操作,看来他不能通过投机取巧的手段回到一楼去。 薛砚舟也不耽误，转身就向着来路走。 掀开塑料帘子之后，他却见到刚才一楼的那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啊,你在这里，商场起火了，赶紧跟我离开。” 百货商场起火？ 这几个字让薛砚舟脑中的某些记忆开始复苏，他记起来为什么在二十年后的巍嵬县没有百货公司的存在了。 因为，二十年前开业时的一场大火，让才装修完毕的百货公司化为灰烬，之后也没有重建，废弃几年之后便彻底拆除了。 在学校里，总是会有各种奇怪的鬼故事，大多是根据本地新闻经过加工后流传开来的。即便是在巍嵬县第一中学这类奇怪的地方，也同样如此。 薛砚舟的记忆中，有关于百货公司的部分。大概就是说商场选址有问题， 违反规则，触怒“神明”，降下灾祸之类的。 那些死百货商场的人，化作冤魂，时时刻刻试图将过路人拉入其中，融为一体。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故事未免有些奇怪。 常规的鬼故事又怎么会出现什么触怒“神明”，降下灾祸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 “快跟我走吧。” 工作人员似乎对薛砚舟的生命安全十分关心，上前拉过他的手就匆匆往前走。 如果能被工作人员带着去往一楼，倒也不是坏事，起码能看看谢亦明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从窗户跳出去，又落回跳蚤市场之后，薛砚舟已经冷静下来。以谢亦明的实力，顶多是遇到点小麻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走了几步。 薛砚舟停了下来。 长长的通道，依旧是一片黑暗。 背后的光线变得暗淡之后，他几乎已经只能看到走在前方工作人员的轮廓。在细节消失之后，有些特征倒是变得明显起来。 “怎么了？”前面的人问。 话音才落，他就猛地松开薛砚舟的手，狼狈地向前滚落楼梯，堪堪躲开了直接斩向他背部的一刀。 “唐嘉清。”薛砚舟冷静的声音响起。 他站在楼梯顶端，微微低头，看了过去。 “你，你在说什么？” 薛砚舟笑了一下：“果然是你，从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 “不对，不是学校。在联谊的那次，你就在，对吗？” 下方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道：“你，你真的看到我，认出我来了？” 语气很奇怪，似乎不是被揭穿，而是过于激动的颤抖。 薛砚舟微微皱眉：“那倒没有，我有自己的方法，只是没必要告诉你。” 之前，他就怀疑唐嘉清混进了研究院。来首都大学的几个研究员，忽然失踪一个，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被鬼笔寄生的唐嘉清。 他可以改变自己相貌，也可以改变他人脑中关于自己的认知。 “薛砚舟，我，我只是想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唐嘉清小声说，“你知道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他这句话倒是实话，薛砚舟也相信。 在新州大学灵异入侵事件中，对方到真是没有害他的意思。可他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有十几个同学最终在昏迷中死去。 两人立场不同，薛砚舟并不觉得他对唐嘉清的攻击有什么不对。 “你要带我去哪？” “安全的地方。” 重复的回答，代表对方在心虚。薛砚舟目光移到一旁的墙上，问：“堕落街？” “你，你怎么知道？” 薛砚舟却没再理他，也没有走下楼梯，而是转身走了回去。 没走几步，他却听见唐嘉清说了一句：“谢亦明会死在百货公司，他会被自己的灵异吞噬，这是他们注定的结局！你信我，这是已经注定好的，无法变更的规则。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薛砚舟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直到掀开塑料帘子，再次看到跳蚤市场的时候，薛砚舟才叹了口气。 唐嘉清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薛砚舟只会当对方在放狠话，不能当真。可是，他说谢亦明他们本不应该存在，这句话却不似乱讲。 仇慎的神降派，和噩梦游戏主神一直在做交易。简单来说，主神要求神降派加速各个小世界的灵异入侵进度，作为帮他们实现愿望的交换条件。 相较其他玩家来说，神降派的人或许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不过，眼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谢亦明或许真的有危险，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赶紧回到百货公司第一层。 薛砚舟很快扫视了跳蚤市场内部一圈，随后果断走向了灶王祠的方向。如果说在跳蚤市场有一个灵异源头，那只有灶王祠。 关押灵异源头，便能离开这里。 才准备进入灶王祠，薛砚舟眼角余光就看到刚才通道处的帘子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那个人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薛砚舟几乎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知道。 对，是他自己。 现在暂时还不能把灶王祠给毁了，必须在昨天的他从这里出去之后。否则，后续的事情会被打 乱，造成无比严重的后果。 身为管理局的员工，薛砚舟知道扰乱时间线的可怕程度。虽然跳蚤市场是因巍嵬县的特殊性导致出现在不同时间线，可能不会影响到现实。 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他开了隐身技能，躲进了角落阴影处。 远处昨天的他，现是同赵平飞对话，后来又看到了杜航一，最后走进了灶王祠。 薛砚舟耐心等待，直到看见自己走了出来。 好了。 他闪身进了灶王祠，随后毫不犹豫，手中一点火星亮起。火光落地，刹那间便笼罩了整个灶王祠。 一切似乎很顺利。 鬼火只烧灵异，即便是薛砚舟站在鬼火之中，也感受不到任何炙热。 然而，随着鬼火的慢慢熄灭，眼前一切都暗了下来。 灶王祠再次出现。 眼前依旧是那个古怪的庙，从敞开的木门看进去，古怪的人形神像依旧摆着诡异的姿势，而那个青铜盆中，涌动着灰色雾气。 薛砚舟上前一步，准备直接将古怪神像肢解。才踏上台阶，他神情一凛，感受到身后有阴冷无比的腥臭之气袭来。 他没有回头，一矮身，向着旁边一闪。 砰的一声，身前的木门上出现一道裂痕。裂痕凹凸不平，从中还渗出点点血渍。只是很快，裂缝两侧边生长出如肉芽一般的东西，慢慢长拢。 “灶王祠是永远存在的。” 薛砚舟转身，看到了穿着皮质围裙的李力。 他手中拿着个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是屠宰场中常见的用来挂肉猪的钩子。刚才，袭击薛砚舟的武器，应当就是这个钩子。 “你想毁掉灶王祠？你背叛了巍嵬县。” “学长……” 薛砚舟还想忽悠几句，却当头就见钩子向着他脸上砸了过来。 看来，已经没有再聊的余地。 短刀入手，技能悉数而出。两人缠斗数分钟之后，薛砚舟隐入灰色雾气之中。 他身影如鬼魅一般，再次出现，手中短刀已经捅入李力后心。 与此同时，数根雾气化作的藤蔓缠住李力脚踝，将其团团困住。木头娃娃开始贪婪地汲取着灵异，李力被裹在藤蔓之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干瘪。 他不是人。 被巍嵬县完全同化的人，只是伥鬼罢了。 李力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完全消失。 然而，在完全消失之时，他却笑了。 古怪的笑容，伴随着如同诅咒般的粗哑声音。 “灶王祠，永远与你同在。” 随着李力的死亡，眼前的灶王祠也慢慢消散。 地上，却出现了一张照片。 薛砚舟等了片刻，不想去触碰李力消失之后留下的不明物体。 想要…… 这是，木头娃娃的意愿？ 薛砚舟微微一愣，自从上次把这破木偶的腿卸掉之后，它似乎再也没有过如此急迫的愿望。 这张照片，难道是什么极其有用的道具？ 他来了兴趣，走过去捡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巍嵬县百货公司的剪彩现场。只是，原本应该是李力站着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空位。 这照片，有什么用？！ 第109章 跳蚤市场 给我。 想要。 木头娃娃身上传来的情绪愈发强烈起来,似乎薛砚舟再不给它，它就能自己扑上前去把照片嚼吧嚼吧给吞了。 薛砚从拿出木头娃娃，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想要啊,不给你。” 木头娃娃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短暂的仲愣表情，隔了片刻。 啪叽,有东西落在了地上。 薛砚舟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木头娃娃的一只手臂。本就粗糙无比的娃娃,此时缺胳膊少腿的,显得更加可怜了。 这是，作为抵押？ 薛砚舟略一思考，决定把照片给木头娃娃。 倒不是对这倒霉娃娃有多信任,一是他不知道怎么用，二则是木头娃娃和主神明显不对付。 如今要完成任务,薛砚舟已经注定要和主神作对。 敌人的敌人，自然算是盟友，即便是会在背后捅刀子的盟友,也是可以利用的。更何况是木头娃娃这种，没脑子的盟友,那就更好利用了。 “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薛砚舟把照片按到了木头娃娃的身上,挑眉道,“赏你了。” 灰色雾气紧紧裹住照片，短短几秒钟就将其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薛砚舟隐约感觉到,他和这个跳蚤市场产生了某种联系。 他能感知到跳蚤市场每一处的变化，甚至能控制跳蚤市场出现在哪，消失在哪。 这张照片,是控制跳蚤市场的道具？ 所以“学长”出现在合照上，被百货公司认可，他便可以带着百货公司出现在外面的世界。 “……” 薛砚舟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些麻烦起来。 如果说他能控制跳蚤市场的话，那自己和神降派的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和木头娃娃签订的契约不一样？ 算了，眼前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他转身，离开此处，再次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次落地后，没有再回到跳蚤市场，而是出现在了百货商场外。 里面，火光冲天。 薛砚舟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热浪，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谢队？” 话音才落，就有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点火焰燃起，随后化作人形。 薛砚舟的目光，却落在谢亦明的小腿上。 即便是整个人都已经现身，谢亦明的小腿上依旧裹着蓝绿色的鬼火，衬得整个人如冰雪一般。 “你同步率多少了！”他急声问道。 谢亦明：“没事，这里必须清理干净。”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大火之中，薛砚舟看到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影子。 那些不明物体在地上蠕动，扭曲，又慢慢爬了起来。姿势如此熟悉，正是在首都大学中，赵平飞被鬼影控制之后的古怪姿势。 它们的头都向后弯折了九十度，手脚如同被控制的木偶一般，以正常人体不可能达到的角度，慢慢开始舞动。 “第三次。”谢亦明说了几个字。 薛砚舟：“你是说，已经烧过第三次了？整个百货商场的人，都被灵异寄生污染了？” “是。” 情况不对劲。谢亦明的鬼火可以烧尽一切灵异，眼前这些伥鬼怎么会如此无穷无尽。 “认知入侵。” 似乎明白薛砚舟的想法，谢亦明解释道，“找不到本体，只有所有拥有相关认知的伥鬼消失，才会停止入侵。” 从始至终，灶王祠的本体都未曾出现过。 薛砚舟只略一想，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个灵异入侵区域找到灶王祠。真正的灶王祠应当还在巍嵬县中，想要找到，必须去往完整的巍嵬县。 谢亦明此时的处理办法，是最为妥当的。杀死所有的伥鬼，让灶王祠停止认知入侵。 他的鬼火也最适合处理这种情况。 可唐嘉清那句话…… 他是冲着谢亦明来的，以唐嘉清的实力，正面对上，无法给谢亦明造成任何威胁。他是可以造成如今的局面，要让谢亦明同步率过高，被反噬而死。 灵异源头应当是跳蚤市场，可薛砚舟杀死学长，通过木头娃娃掌控跳蚤市场之后，入侵依旧没有结束。 这不符合灵异入侵的规则。 对了。 唐嘉清。 唐嘉清手上的鬼笔可以掌控规则，必须把他找出来。 薛砚舟目光四下一扫，没有发现唐嘉清的踪迹。他能确定人尚未离开，以对方偏执的性格来说，没有看到谢亦明死亡是绝对不会走的。 只是，不能引起对方的警觉。 薛砚舟很快想到了办法。 他垂下眼睛，猛地扑向谢亦明：“谢队，呜，你不能出事啊……” 谢亦明一脸错愕，却还是及时接住薛砚舟：“你……” 薛砚舟在他怀了抬头，满脸的惊慌失措，双手揽着对方脖子额，状似生死离别：“找人，唐嘉清。” “嗯。” 不愧是之前和他打配合打了那么多年的谢亦明，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完全理解。 鬼火腾地一下，烧得愈发旺盛，整个百货公司的一层都燃烧起来。只是，在那鬼火的中央，却亮起了点点绿色的光。 绿光萦绕之中，有数张痛苦哭嚎的人脸出现，男女老少皆有。那些痛苦的脸，又在火焰之中化作骷髅，一点点晕染开来。 眼见着所有赤红的鬼火，都转变成了幽幽绿光，此时那些伥鬼已是沾染即死，然而这却是鬼火反噬的迹象。 灼烧的鬼火已经攀爬到了谢亦明的大腿，眼见着他整个人都要被吞噬。 薛砚舟只看了一眼，脸色似乎更加惊慌了：“怎么办怎么办，谢队。” 他视线迅速地在场内转了一圈，随后又将脸埋在了谢亦明的颈窝：“找到没有？” 鬼火的反噬并不好受，谢亦明的体温低得吓人，整个人如同从冰窟中捞起一般。他的声音倒是如常，只是手下不自觉加重的力道，却略微泄露出此时的痛苦。 “再等等。” 薛砚舟微微皱眉，只觉得对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唐嘉清再不出现的话，谢亦明指不定真会被反噬而亡。 要引蛇出洞的话，必须刺激对方，让其失去理智。 他想起唐嘉清对自己态度，还有对方提起谢亦明几人时古怪而带着恨意的态度，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谢队，我们两人或许 今天很难离开这里了……”薛砚舟柔声说道，“有一句话，我觉得不说就要来不及了。” 他后退一步，谢亦明垂眼看了过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缱绻起来。 尽管四周皆是哀嚎的伥鬼，蓝绿色的鬼火，情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只是对于在噩梦游戏挣扎求生的玩家来说，却有一种诡异而特别的浪漫。 “嗯。”谢亦明的眼神很是专注。 “我对你……” 薛砚舟一句话未说完，忽然神情一变，手指微微一握：“找到你了。” 远处。 灰雾聚拢，化作藤蔓。 一道混在人群中的鬼影，被藤蔓拖了出来。只是这段时间，唐嘉清的实力也进步不少。缠斗之下，他竟是挣脱了藤蔓的束缚。 只是，满屋的鬼火，他已无路可逃。 唐嘉清被抓出来之后，那些烧不死的伥鬼，便在鬼火之中化作一道青烟，不再出现。 “唐嘉清。” 薛砚舟走过去，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在鬼火的灼烧之下，变得犹如枯骨一般。如不是薛砚舟拦得及时，他整个人都将消失在鬼火之中。 没想到，唐嘉清抬头的时候，脸上竟是夹杂着微笑和欣喜：“薛砚舟，你刚刚，你刚刚是在骗我，为了引我出来对吗?” 薛砚舟：“……” 他没说话，甚至短暂地愣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居然只关心这个问题？明明彼此的立场完全对立，却还满心是这样的问题。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薛砚舟：“主神到底在找什么？” “主神？主神在找……眼睛。”唐嘉清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了，索性也不隐瞒。 同样的答案，薛砚舟已经从仇慎那里听过这个消息。只是他不明白，主神应当是没有形体的规则，为什么要找眼睛。 薛砚舟问：“主神找眼睛干什么？” 可唐嘉清，却只是痴痴地发笑：“你是骗我的，太好了，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你不该属于任何人……” 他脸色发灰，还算完好的半边身体开始出现黑色的纹路。皮肤 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四处攀爬。 那东西路过的地方，便浮起黑色的纹路。这种痛苦，很快让唐嘉清发出一阵一阵的惨叫。 他被鬼笔反噬了。 鬼笔本就寄生在唐嘉清身体内，如今他的生命力流逝，便慢慢被吞噬。 薛砚舟看到唐嘉清的脸上也开始出现纹路，越来越多，最终，整张脸都脱落下来。 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是，唐嘉清的脸脱落之后，下面竟然还有一张脸。 一张接一张，最终露出一张薛砚舟见过的脸。 那是在新州大学时，他脱下眼镜时，露出的那张俊美得如同二次元人物般的脸。然而，这张脸依旧在脱落。 自耳后翘起一角，慢慢掉了下来。 奄奄一息的唐嘉清，却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按住了脸：“不要，不要，这是我的脸！我的！” 但是，那张脸还是掉落在地上，化作灰色的雾气。 最终，唐嘉清露出的，是一张平凡而普通的面容，这倒是和薛砚舟记忆中的那个人契合了。 “我的脸，我的脸……” 唐嘉清呢喃着，又忽然抬头，看向站在薛砚舟身后的谢亦明。 他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说道：“你们知道吗？薛砚舟，其实是和我一样的人，他同样被灵异寄生，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你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他！”！ 第110章 跳蚤市场 薛砚舟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看唐嘉清最后的疯狂。 实际上，他有点慌。 一段记忆浮现出来。 华钢一村是薛砚舟在没有记忆时第一次见到谢亦明,除开外卖小哥黄宇手机上的那张照片外，印象最深刻的是周毅手机上的那段视频。 谢亦明杀了一个神降派的人，神情冷漠,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虫子。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永远是最为深刻的。即便是想起曾经任务中的记忆，大概也明白谢亦明对神降派的赶尽杀绝是为何。 他们在守护这个世界，而神降派却想将186号世界拖入深渊。 只是，猝不及防被唐嘉清暴露秘密,他还是有些慌张。 薛砚舟眼眼角余光,扫过身边的谢亦明,却发现对方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 不会吧。 他心中微微一抖。 长刀出鞘。 此情此景,微妙地和周毅视频中的那个场景慢慢重合。 谢亦明拔刀出鞘，脚步一动。 那股凌厉的杀气，甚至犹如实质，令人背脊发凉。 薛砚舟却依旧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刀，抬起,落下，干净利落地捅进了唐嘉清的胸口。 对于常人来说,心口这一刀,应是致命的伤。唐嘉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伤口没有流出一滴血液。 只有黑色如发丝般诡异的阴气，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黑丝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动着想要逃跑。 随着它的抽离，唐嘉清的皮肤上的纹路慢慢退去，脸色却也愈发苍白起来。他已经双眼浑浊，整个人躺在地上抽搐着，眼见着已经完全被吸干了生命力。 唐嘉清的皮肤慢慢干瘪，如同枯树一般。从伤口渗出的黑色丝状物体越来越多，仿佛他整个人除了那副皮囊，皆被灵异填满。 神降派的人，皆是如此半人半鬼的存在，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仅仅附着在灵异上的一缕意识。 薛砚舟微微皱眉，想起挂在胸口的木头娃娃。当初在签订契约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抵挡住 诱惑，选择接受木头娃娃的寄生。 那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话，站在这里的究竟是被寄生的薛砚舟，还是只留下一缕薛砚舟意识的木头娃娃。 如此想来，令他毛骨悚然。执行任务那么多年，薛砚舟最抗拒的事就是失去自我，没想到却差点在进入186世界时就出岔子。 或许，记忆并不是对自由的束缚。 他看着谢亦明抬手，鬼火化作牢笼，将黑色丝状灵异困在其中。 灵异最终被收入关押盒，终于露出本身的样子。 一只笔。 这只笔同之前顾远洲从唐嘉清身上取出的那只笔外形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笔尖。那只笔的笔尖沾着漆黑的墨汁，而眼前这只，却是红色朱砂。 那点朱砂如同鲜血般，上面隐约有骷髅的形状。 谢亦明只看了一眼，便把盒子递了过来。 “给你。” 薛砚舟一愣：“给我？按照规定，不是应该上交给处置中心……” “你用得上，只有这只笔，能改变规则。” 薛砚舟抬手，拿过盒子放进背包，然后问：“谢队，你明明刚刚听到了唐嘉清的话，为什么什么都没问。” 谢亦明：“你做事，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无需多问。” 他说的，是现在的薛砚舟，也是曾经的谢晏舟，无论怎样，他的态度却未曾改变。 “谢亦明，你……”薛砚舟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眉头微皱，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 *** 首都大学。 堕落街。 往日里人头涌动的堕落街，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或者说，整个首都大学所在的阳山区街道上都没有人。 这是首都大学灵异入侵事件发生的第七天，事态发展极其迅速。灰雾出现的第一天就已经形成封闭区域，无法出入。 “秦队，阳山区嘉明街道那边发生小型骚乱，有人想趁乱跑出去。” “嗯，你让第九行动小队带人过去，还有辅助系的人，同样过去。” 临时征用的店面中，坐着不少在用餐的工作人员，电视里还在播报着新闻。 [我市阳山区出现大规模灵异入侵事件，请各位市民不要前往阳山区，减少外出。请阳山区的居民不要惊慌，第一区处置中心正在全力处置灵异事件，相关部门会做好物资保障工作……］ 秦止看着眼前的灰雾，眉头紧皱。 一道黑色雾气忽然升起，眨眼间变成泛着黑红光芒的门，顾远洲从门中跨出。 “怎么样？”秦止迎上前去，问了一句。 顾远洲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只蓝色千纸鹤，他答：“谢亦明有些麻烦，不过小舟没事。” 蓝色千纸鹤绑定的是他和薛砚舟，但却能感知到谢亦明的状态。 “他被反噬了？”秦止问。 他们三人认识这么长时间，虽对彼此都有些本能上的排斥，但又无比了解对方。或者说，他们三人的情况太过相似。 极高的同步率，刀尖舔血，不知何时就会彻底被灵异反噬失去性命。 谢亦明有麻烦的话，只可能是被灵异反噬。 如果谢亦明真的死于灵异反噬，他和顾远洲心中未免会有些物伤其类。而且，这个世界似乎也在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彻底被灵异吞噬。 顾远洲尚未说话，不远处的灰色雾气就开始翻涌起来。 “秦队！顾队！” 远处的小飞忽然起身，惊呼道：“里面有情况，灵异能量忽然暴涨。是，是队长的鬼火！” “过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的短短几步之间，眼前雾气竟然散开了。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小飞更是捧着手里的游戏机不知所措。 “不对，对，啊，这怎么回事？数据分析，里面的时间流速出现问题，已经判定成为游戏的一部分，怎么会忽然散开，这不对啊。秦队！” 小飞眼角余光看到一道身影闪过，顾不上太多，直接上前拉住了秦止。 “秦队，你冷静一点，这雾气忽然散开，也不知道是……”小飞根本拉不住秦止，急声道，“顾队！你帮个忙……啊，顾队！艹。” 小飞看着两位队长快步离开的背影，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再怎么样，有两位队长在，也不能发生什么大问题吧。 被灰雾吞 噬，又再次出现的堕落街似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两旁的店铺依旧保持着完好，只是店铺中的人都趴在地上，桌上，不省人事。 小飞盯着游戏机，说：“情况还算乐观，大多还有生命迹象，我马上通知后勤部的同事过来。” “嗯。小舟呢？”顾远洲问。 小飞知晓两人心急，手指迅速点了几下：“从残留下来的灵异能量波动来看，队长和小舟两人应该在这个方向。”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面转进去正是一片居民区。 居民区内依旧没有什么声音，小飞盯着游戏机，最终停在了巷子口。 “这是？” 巷子口矗立着一栋古怪的建筑，整体风格和附近格格不入。 “不对啊，这里明明都是些店面来着。” 眼前的诡异建筑，旁边的招牌上还顶着一朵大红花，耷拉着的红色布条把招牌上的字遮得严严实实。 商场虽然风格老旧，看起来却是新建不久，还是一副准备剪彩开张的样子。 “最强烈的灵异波动，在这里。” 秦止走上前去，右手已经握住那柄巨剑。他抬手一挑，红布落地。 招牌上的几个字总算是显露出来。 巍嵬县百货公司。 “巍嵬县。” “什么！巍嵬县！”小飞连退几步，“这，这可都是地狱级的副本啊。” 最近处置中心的队长会议上，已经整理出一本“灵异入侵事件求生手册”，其中有一条经验便是：如发现灵异事件和巍嵬县有关，请不要试图解决，尽快上报。 原因很简单，一切和巍嵬县有关的灵异入侵，最终都会演变为地狱级副本。一般人根本无法处理，就算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处置人，也是必死无疑。 看到“巍嵬县”三个字的时候，秦止和顾远洲的神情也是一变。 顾远洲拿出怀表，拨动指针转了一圈，地狱犬踩着黑色雾气出现。 “进去看看。” “汪——”一声吠叫过后，地狱犬跑进了百货公司。 顾远洲能和地狱犬共享五感，借助地狱犬的眼睛，他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灵异。等等，这是？”顾远洲睁开眼睛，“秦队，上去看看。” 三人推门而入。 一楼还残余着一股被火灼烧过后的焦味，似乎不久之前，才起过大火。但是，地板和墙壁却是崭新的，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 “这是，队长的鬼火？”小飞说。 除了能闻到鬼火留下的味道之外，一楼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汪——” 地狱犬的声音，从一旁的楼梯传来。 “在一楼。” 顾远洲三人根据地狱犬的指引，沿着楼梯走上一楼。 掀开塑料帘子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空荡荡的一层。 这一层，甚至连被火灼烧过的味道都没有。 “秦队，顾队……那边，那边是不是，灶王祠？” 小飞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指着对面，隐没在阴影处的一个角落。 “前几天，入侵首都电视台信号的灵异，好像就是这个灶王祠？” 灶王祠，滋啦——年间建，位于天坑村内，历史悠久。周边倒水河绵延不绝，环境清幽。虽数遭天灾，依旧耸立，现经巍嵬县有关部门重新修缮，再度开放…… 这段古怪的宣传词，在这一周的时间内，首都市居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就连小飞也有一种被洗脑的错觉，仿佛只要打开电视，就能听到这一段话。 灶王祠。！ 第111章 寂灭之地 “秦队,谢队，要进去吗？” 秦止：“你留在外面，准备接应，我和顾队进去。” 根据这段时间处置中心的数据分析,基本可以确认灶王祠就是这次入侵事件的源头。 该灵异属于认知入侵,可以通过声音反光等各种途径影响人类认知,最终达到入侵目的。 最初的时候，是一位名叫赵平飞的首都大学学生,在学校内发放与灶王祠有关的传单,完成了第一步认知上的入侵。 一定数量的学生的意识中,出现了“灶王祠”三个字,这个灵异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入侵。 电视信号。 从几天前,阳山区开始有居民打电话给电视台抱怨,说家中电视信号被入侵,莫名其妙地反复播放个什么灶王祠的宣传片。 看多了，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洗脑一样,出门上班买菜的时候,看到人总想向对方宣传灶王祠的存在。 案件上报处置中心之后,经过对这部分市民的系统检查，发现他们的眼睛已经被灵异污染。 瞳孔中央有灵异反应。 再结合首都大学赵平飞的案例，几乎可以确认为认知类灵异入侵。灶王祠在各类案卷资料中均无记载，确认是从未出现在本世界的新型灵异入侵。 为了防止认知污染进一步扩散,处置中心果断连夜封锁了阳山区，对每一户居民进行摸排。 区域内还保持正常运转，但是从电话到网络，已经暂时切断信号，防止关于灶王祠的认知污染影响到其他区域的市民。 眼下,情况十分严峻。 在这段时间官方的有意宣传之下，灵异入侵事件的基本常识已经深入人心，面对未知的事务，人总是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灵异入侵只是存在于各类新闻和论坛中，经历过的人只在少数。 被封锁的头几天，阳山区的居民还能保持理智，但随着时间过去，事情却没有进展。 从昨天开始，有市民想要偷偷离开。 他们没经历过灵异入侵，并不知晓对于灵异来说，空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一旦人被灵异污染，无论逃到什么地方，都无法摆脱这种影响。 他们只是单纯地想离开危险的地方，人之本性。 基于种种因素，秦止和顾远洲都只能选择立刻进入灶王祠，尽快解决这次的灵异入侵。 而且，薛砚舟和谢亦明，似乎因为被困在其中。 小飞点头：“好的，我在附近做好资料收集工作后通知相关人员进场，两位队长，注意安全。” “嗯。” 秦止和顾远洲，推开那扇写满岁月痕迹的木门，走进了灶王祠。 几分钟后。 他们停了下来。 明明不久之前还心急如焚，想着进去直接破坏灶王祠，尽快找到人，结束这次灵异入侵事件。 秦止神色凝重，就连顾远洲也皱起了眉。 他们在看一张照片。 这个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墙的照片。照片皆是黑白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人都挂着古怪而诡异的笑容。 这些都是他们在巍嵬县曾经见过的地方，倒也不觉得惊讶。 唯独有一张照片极其特殊。 那是一张中学的毕业照，每个人都在笑，却不是一张会让人产生“青春美好”之类感慨的照片。 因为，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很标准，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这样整齐划一的笑容，倒是显得中间有几个人格格不入起来。 薛砚舟。 “这是当时毕业时的照片？”顾远洲问。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问出来只是想确定眼前看到的并非认知被灵异污染导致的幻想。 秦止：“是。” “那在小舟身边的人，是谁？” “在我的记忆中，是我，你和谢亦明。” 顾远洲忽然笑了一下：“看来那并非是我的幻想。可眼前的人，又是谁。” 过了许久，秦止说了两个字：“不知。” 站在薛砚舟身边的都是陌生人，从未见过的一张脸。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三人都拥有相同的容貌。 “这照片如此诡异……” 顾远洲伸手，准备取下照片。 正在此时，他们身后的门却悄然打开了。 秦止 极其警觉，在感受到身后的气流变得不同时手中巨剑就已经出鞘，猛地转身：“谁……小舟？” 顾远洲却是停留片刻才转身，沉默地看着身后的人。 站在不远处的人，的确是他们在寻找的薛砚舟。 只是，对方出现的位置和时机都太过诡异。 通过认知入侵的灶王祠，还有身后墙上那张古怪的照片，这一切都说明着此处的不同寻常。 薛砚舟见两人不说话，却笑了笑：“不用怀疑，这不是虚幻。现在情况紧急，谢队被鬼火反噬，需要你们的帮助。” “走。” 秦止直接上前一步，没有再多问一句话。 他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薛砚舟愣了一下：“你们，就这么信了？” “走吧。”顾远洲同样走了过来。 穿过走廊，再推开门，却不是那座诡异的神庙，而是一间纯白色的房间。 “小舟，这是寂灭公寓？” “嗯。” 薛砚舟点头。 不久之前，谢亦明因灵异反噬而晕倒，薛砚舟接住人之后一心想着离开巍嵬县百货商场，却不知为何，推开门就回到了寂灭公寓。 当时情况紧急，他在商城花大价钱兑换了一个治疗室，把人塞进去之后，正准备离开去找秦止和顾远洲，却从木头娃娃那里得到了感应。 原来，在吞食照片之后，木头娃娃彻底获得巍嵬县百货公司的掌控权，而同他签订协议的薛砚舟，也同样可以控制这个百货公司。 他想回去。 传达到木头娃娃那里，却是让百货公司回到应该在的地方。 于是，他回到了寂灭之地。 果然，巍嵬县就是寂灭之地，他们所在的寂灭公寓，也是巍嵬县的一部分。 再之后，他又感应到谢亦明和顾远洲进入了跳蚤市场，便引两人过来。 外面的灶王祠，自然不是本体，只是之前学长留下来的那个放着照片的房间而已。墙上的那张毕业照，也是他故意让两人看见的。 原因很简单，有些事情，在今日必须有个结果了。 “他情况怎么样？” 隔着玻璃，治疗室内的谢亦明已 经完全笼罩在蓝绿色的鬼火之中。 薛砚舟：“同步率已经到了100%。” 同步率100%，对于噩梦游戏的玩家来说，相当于已经判了死刑。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死于灵异反噬。 无力回天。 只是，顾远洲却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帮助，是什么？” 薛砚舟微微一愣：“是有办法。” “很麻烦？” “倒不是。”薛砚舟说，“只是唯一的办法，是由将部分灵异反噬的能量转移到你们身上。我知道这事有些……” “好。” “什，什么？”薛砚舟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秦止会答应，不算太过意外；顾远洲竟然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其他的事情。 见到薛砚舟一脸诧异，顾远洲笑了笑：“怎么了？没想过我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薛砚舟愣愣点头：“嗯，平日里，你和谢队似乎，关系并不太融洽。” “我不否认，即便是现在，我也想和谢亦明有太多交流。”顾远洲停顿一下，“只是，刚才那张照片，似乎在印证我心里的一个想法。” “顾……” 薛砚舟正准备问些什么，却见秦止走过来，轻轻揉了把他的头发。 “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救人。” “嗯。” 三人走入治疗室内。 谢亦明身上的鬼火，已经完全失控。按照规则，会疯狂攻击一切范围内的生物。 然而，在秦止和顾远洲进入房间之后，熊熊燃烧的鬼火，竟然黯淡了几分。 薛砚舟：“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麻烦你们闭上眼睛，放松就好，不要抵抗。” “好。” “嗯。” 两人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随意靠着墙面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任何防备的表情。 薛砚舟垂下眼睛，握紧了挂在胸前的木头娃娃。 灰雾弥漫，奇特的音律响起。 技能——寂静之夜。 雾气之中，又有无数灰色藤蔓自地面升起，将谢亦明包裹在其中。 鬼火瞬间暴涨 ，靠近的藤蔓悉数被灼烧殆尽。薛砚舟微微皱眉，果然仅仅凭借他一人的能力完全不能压制反噬的鬼火。 他心念一动，藤蔓又自秦止和顾远洲身旁长出。 两人理智还在，心神又是完全放松，让藤蔓顺利缠上了他们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多了。 薛砚舟以藤蔓为桥梁，将暴涨的鬼火灵异引渡到了秦止和顾远洲的体内。 他们的能力，对于来自外界的灵异竟然没有任何抵抗，温顺地予以接纳，随后融为一体。 仅仅转移了些许鬼火之后，薛砚舟就果断停了下来。 秦止和顾远洲本身的同步率已经常年在90%左右徘徊，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数值，绝对不能转移太过鬼火灵异过去。 不然，谢亦明救回来了，这两人又会被灵异反噬。 他睁开眼睛，收回弥漫在房间中的灰色雾气。 此时，笼罩在谢亦明身上的鬼火已经消失不见，人还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 不过，接下来的治疗恢复交给治疗室就足够。 “好了。” 薛砚舟轻声说了一句，对上顾远洲了然的眼神之时，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了一句，“先出去。” 在外面坐下，他甚至还花费积分兑了几瓶好酒，给自己满上。 薛砚舟喝了一大口，感受酒意涌上头，才有了些开口的勇气：“我……” 没想到，顾远洲却先开口了。 “小舟，你是不是想说，我，秦止和谢亦明，或许是来自同一个灵魂？”！ 第112章 寂灭之地 “你怎么知道？”薛砚舟猛地抬头,看向顾远洲。 他的确是有意让秦止和顾远洲看见照片，方便之后透露的内容不会让两人太过惊讶。 毕竟秦止和顾远洲都不是傻子。 由自身天赋演变而来的灵异能力几乎都是一对一的关系，或许是同灵魂有关。简单来说,灵异能量是绝对不可能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 谢亦明身上的鬼火灵异,能安然无恙地转移到秦止和顾远洲的身上，仿佛只是分离出去部分,用以缓解鬼火的反噬。 这件事本就极其不合理,从未有过先例。 薛砚舟想不到任何可以解释这件事情的谎言,索性将真相告知他们。而且，从眼前噩梦游戏主神的疯狂程度，事情额必须尽快解决。 唐嘉清在死前也说过,主神在找眼睛。 薛砚舟知道,主神在找的当然不是他胸口的眼睛，而是木头娃娃所代表的存在。 他不会傻到以为将木头娃娃送给主神，就能缓解如今186号世界的危机。主神并不是人,没有感情也没有意识,它开始入侵186号世界,就不会停下。 事情到如今,或许只有木头娃娃是唯一的希望。 “你在想什么？” 薛砚舟听到秦止的声音，回过神来,说道：“我就是,有些惊讶。” 秦止：“因为那个千纸鹤。” “啊？” 顾远洲笑了笑,说：“你忘记了吗？千纸鹤绑定之后,可以在副本中让我附身其上。” “我去过你的升级副本。” 薛砚舟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在升级副本中看到的三人，都是木头娃娃根据他内心的渴望捏造出来瓦解他意志力的假象。 居然不是？ “我以为，那只是幻象。” 顾远洲：“在升级副本中,的确会看见一些源自内心的渴望。你在通关的时候，看见谁了？” “……” 薛砚舟选择转移话题，“当初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几人一交流，薛砚舟才知道，在泥螺市第四监狱时，前面几层时看到的还真的都是他 们。 只有在第五层的时候，那才能看到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渴望。 “在那次之后，我用了道具再一次进入得到千纸鹤的世界，确定了它的运作原理。一只千纸鹤，只能绑定一个人。” 秦止接着说道：“我曾经去过一个任务，与我们的世界不同，他们走向另一个发展道路。他们称自己为修真者，称灵异入侵为魔物入侵。在那个世界，会出现分魂的现象。” “所以，你们早就有这种怀疑了？”薛砚舟问。 “是，更让我们确认这一点的地方，在于前两天发生的事情。”顾远洲说，“我们同主神做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薛砚舟一惊，“你们的交易内容，究竟是什么？” 顾远洲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秦止却说：“谢亦明那时已经和你一起进了巍嵬县，我和顾远洲的结果是一样的。” 薛砚舟恍然大悟。 在最初前来186号世界执行任务时，沈丘给他看的短片中就有相关的内容。 谢亦明挑战第十层的管理权限，顺利通过之后，向主神许了一个愿望：他想再见谢晏舟一面。 然而，那次似乎交易没有达成。 薛砚舟问：“你们，挑战了第十层？” “是。”顾远洲低声道，“这一次，只是为了印证一个答案。” 寂灭公寓中，玩家挑战第十层成功之后，可以选择成为公寓管理员从此不用再过副本，也可以像主神许愿。 但是，向主神许愿的内容却不一定能实现，看起来这是极其不公平的交易，不可能会有玩家选这个奖励。 他们却一直都选择了这个愿望，只为见心中那人一面。 薛砚舟倒是知道顾远洲的意思。 他和秦止的交易都成功了，但186号世界却只有他薛砚舟一人，那便能印证一些事情。 忽然，墙壁上跳出来一个联络框。 红色，紧急联络，联络人正是小飞。 薛砚舟直接起身，接起了通讯。 小飞：[小舟！队长他们是不是在你那？］ 薛砚舟：[对，怎么了？］ 小飞： [出来说，出事了，完全乱套了。首都的居民被灶王祠入侵了大半。］ 薛砚舟：[不对啊，这才多久？］ 小飞：[时间线不对，现在距离你消失，已经是两周过去了。］ “什么？” 事不宜迟。 薛砚舟也顾不上太多，确认了在治疗室中的谢亦明状况平稳之后，就和秦止顾远洲一起离开了寂灭公寓。 他们出现的地点，正是堕落街跳蚤市场之外。 小飞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你们总算是出来了。” 秦止问：“我和顾远洲进去，顶多不过一小时。” 小飞：“秦队，你和顾队进去之后，我在外面等了一天，见你们没出来，就交待好外面的事情之后就进去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之后，小飞只得离开百货公司，回到堕落街上。 外面的灵异入侵已经完全消失了，但阳山区却还暂时不能解封。因为那些被灵异污染的居民，眼睛中的灰点没有消失。 处置中心向研究院发出联合办案的公函，却被研究院拒绝。 事情陷入僵局之中，好在处置中心有部分曾经的研究员，他们全力研究通过消除意识认知来阻止灶王祠入侵的道具。 就在研究有所进展时，研究院的和院长，接受了电视台的邀请，声称已经研究出可以解决的此次灵异入侵事件的特殊道具。 认知入侵，就必须从认知上消除。 研究院的方案是一段视频，视频中注入了特殊的催眠信号，可以让认知被污染的市民忘记那段记忆。 访谈上的和院长满脸自信，表示只需要处置中心将被灵异污染的市民移交给研究院，他们就能解决这次最严重的灵异入侵事故。 显然，和院长想通过舆论压力，让处置中心同意将案件移交给研究院处置。 甚至，他选择没有和处置中心沟通，直接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就是为了之后让研究院成为民众心中更为权威的灵异事件处置机构。 毕竟，处置中心那帮废物，只会封锁灵异入侵区域，却无力解决。 访谈到一半的时候，电视画面上却出现了奇怪的图像。 “灶 王祠，滋啦——年间建，位于首都市郊，历史悠久。周边倒水河绵延不绝，环境清幽。虽数遭天灾，依旧耸立，现经巍嵬县有关部门重新修缮，再度开放……” 这一次的入侵，并非是阳山区内小规模的信号入侵，而是通过首都电视台，几乎覆盖了整个首都区域。 小飞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脸愤怒：“如果不是我那时正在看节目，果断入侵切断了信号，事情还不知道要变得多严重！研究院真的是疯了！” 首都是个有超过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虽说在如今这是年代，电视节目已经不是大多数人的娱乐选择。 但和院长接受访谈的时候，却是在黄金时段。 晚上七点半，无数家庭会在这个时间开着电视作为吃饭的背景音。 不管小飞的动作再怎么快，他入侵电视台信号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在此期间，不知有多少市民被灶王祠污染。 在那之后，处置中心果断暂时封锁了首都，防止关于灶王祠的认知入侵扩散到其他城市。 但首都不能封锁太久，小飞便开始找人。 “还好我脑子转得快，想着进游戏打听消息，结果一上线就看到你在线。”小飞拍了拍胸口，“小舟，你不是有个催眠技能吗？刚才我同研发部那边的同事沟通过了，他们那边搞出个能量放大装置，由你来分区域催眠，让民众忘记灶王祠的存在，应该可行。” 事情听起来很乐观，灶王祠的入侵仅在初级阶段就被发现，控制得当。不然一旦扩散到各个区域，就算把薛砚舟类似也赶不上灶王祠的污染速度。 薛砚舟却皱了皱眉，问：“噩梦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出现了差别？” 秦止：“你和谢亦明，在里面待了多久。” 薛砚舟微微一愣：“几个小时而已。” “可是，在我们看来，你们消失了整整一周。” 主神疯了。 它真的疯了。 主神在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无论是进入寂灭公寓后，现实世界几乎停滞流逝的规则，还是灵异入侵区域和外面相同的时间流速，这都是寂灭之地的核心规则。 一个基于“规则”建立的噩梦游戏，当游戏的掌控者主神主动打破规则 之时，是绝对可怕的一件事。 薛砚舟下意识低头，目光落在胸口。 隔着衣服，他似乎又看到了木头娃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这个木头娃娃，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主神如此在意。在意到不惜打破规则，也要把它找出来。 或者，是不是应该为了完成任务，把木头娃娃交还给主神？ 眼下，他们都还未做好能正面对抗主神的准备。 那个诡异的灶王祠，或者说，灶王祠中供奉着的诡异人影，应当就是主神的具象化。 这一次，入侵首都的不是其他的灵异，而是噩梦游戏的主神。 “小舟，你在想什么？”顾远洲问。 薛砚舟：“我在想，要不要和主神做一个交易。” 秦止却神情一凛，道：“小舟，永远不要和主神做交易，无论它开出的条件有多么吸引人。” “你们不是都已经和主神做交易了吗？” 顾远洲怔怔看着他，叹了口气：“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这个人呢，挺叛逆的，还偏偏就想试试呢。” 话音才落，薛砚舟就发现，眼前的人都不见了。 他又一次出现在了那个虚无的世界。 目之所及，四处皆是灰雾，唯独头顶上有一个泛着红光的螺旋状眼睛无比清晰。 “既然你出来了，那我们谈谈。”！ 第113章 寂灭之地 红色的眼睛没有动。 就连围绕在薛砚舟身边那些灰色的雾气,似乎也没了动静。 薛砚舟微微眯眼，大概知道了木头娃娃的意思。 它想要某样东西，却在等着自己先开口。 进入这处意识空间之后,他理应是晕过去的。即便木头娃娃没有智慧，却也知道薛砚舟的弱点。 他的秘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眼睛和木头娃娃的存在,毕竟在他人的眼中,薛砚舟和木头娃娃的契约关系,更像是神降派的人被灵异寄生。 186号世界的情况如今恶化到这个地步，和神降派在其中搞鬼不无关系。 研究院的和院长倒不一定是神降派的人,他只是理念不一样,又被权力欲望迷昏了头脑。 和院长身边倒是肯定有神降派的人,除了唐嘉清,还有其他。 他已经被灶王祠污染，寄生之后，导致关于灶王祠的宣传片出现在了访谈节目上。 可是,薛砚舟此时却很淡定，一点也不着急。 僵持片刻之后，他身边的灰色雾气开始涌动。 “你不出声的话,我就走了。”薛砚舟摸了摸下巴,“其实吧,我觉得把你交给主神也听不错的,这个186号世界我也待腻了,反正了不起就是一次任务失败，无所谓的啦。” 没有智商的木头娃娃,果然上当。 很快，薛砚舟便感知到了它的情绪。 想要，笔…… 我能帮你…… 笔？ 它说的难道是那只从唐嘉清身体里取出来的鬼笔？ 鬼笔是一套,一黑一红。 红色的鬼笔在薛砚舟身上，而黑色的鬼笔，应该还在处置中心或者是顾远洲的手上。 不管如何，鬼笔这玩意都不能轻易交出。 鬼笔代表着规则类灵异，能掌控副本出现的地点，能书写规则，能控制商城，这种种力量叠加在一处的话。 那不就是噩梦游戏的主神。 薛砚舟看着空中那若隐若现的红色眼睛，倒是明白了主神急迫找到眼睛的原因。 神降派和主神有关系。 主神没有 意识，唯一的规则便是入侵所有在寂灭之地边缘的小世界。于是，神降派便也承担着这个任务。 眼睛，是主神用以监视神降派的力量，却不知为何，成为了拥有独立意识的木头娃娃。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木头娃娃是主神的一部分。 薛砚舟抬眼，说：“可是，我不信任你，之前在升级副本中，你阴了我一把，想要彻底控制我的灵魂。” 红色眼睛闪烁几下。 嗯？ 木头娃娃似乎真的是一个正在慢慢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起码在学习薛砚舟的举止。它试图再用一条腿作为抵押，换取鬼笔。 木头娃娃的身体，实际上是这股灵异的具象化。简单来说，切割它的身体之后，也代表着把这股灵异分解。 “不够。再给我一条手臂。” 讨价还价之后，木头娃娃妥协了。 薛砚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上。 车是处置中心的房车，停靠在首都大学外，用作休息和临时指挥中心用。 “你还好吧？” 顾远洲坐在床旁，见薛砚舟醒来，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 薛砚舟下意识在周围扫了一眼，发现这辆体积巨大的a型房车中，只有他和顾远洲。 “灶王祠的事情有些严重，秦队毕竟是第一区的负责人，见你没有大碍后他就去忙公事了。” 薛砚舟停顿一下，问：“顾队，其实我有些不明白，你似乎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得十分自然。” 对于分魂来说，在得知真相之时，大多会对自身的存在产生怀疑动摇，甚至不乏有走上极端的例子。 “不，我现在依旧看谢亦明和秦止不顺眼，心中想的依旧是如果没有他们就好了。”顾远洲停顿一下。 薛砚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说实话，顾远洲这人心思深沉，如果他真的有其他的心思，薛砚舟也不保证能彻底搞明白对方私下计划的事情。 在他的骨子里，甚至还有几分疯劲。 “好了，别紧张，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薛砚舟还准备问点什么，却听顾远洲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好，嗯，好的，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顾远洲起身，道：“有些公事，我离开片刻，回来再聊。” “嗯。” 顾远洲才下车，薛砚舟就从胸口拉出了木头娃娃。 “好了，是履行交易的时候了。” 木头娃娃身上的线条一阵扭曲，没有五官的脸上居然显出几分委屈的样子。 说实话，薛砚舟的确可以用技能强行将它分解，只是效果没有它自行断腿来得好。他的背包里有两个关押盒，一个装着木偶的腿，一个装着木偶的手臂。 那条腿是在泥螺市第四监狱之后，薛砚舟为了惩罚它不遵守契约卸下来的。 当时，他把木偶分解之时，看似轻松，实际上有很多约束条件。 最重要的因素在于，木头娃娃违反了契约。 他们之间的契约，来自薛砚舟在某个修真世界学会的契约。这种契约用在灵兽和修真者之间，平等互助，核心便是不得对彼此有伤害之心。 一旦违反契约，便会受到惩罚。 薛砚舟借助契约的力量，才能卸下木头娃娃的一条腿，将它的能量分解。 除此之外，他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别赖账。” 薛砚舟冷酷无情地说了一句。 啪嗒，啪嗒。 两声轻响。 木头娃娃仅剩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也落了下来。 小小的娃娃只剩下了头和身子，看上去有几分滑稽，更加像是孩童做出了的粗糙玩具了。 薛砚舟毫不在意，把木头娃娃塞回去，又拿出关押盒把一腿一胳膊分别放好。 笔…… 被塞回去的木头娃娃，见薛砚舟似乎没有履行交易的意思，急了。 薛砚舟说：“别急，鬼笔还有一部分我得找人要，你不会只想要红色的笔吧？” 木头娃娃安分下来。 然而，又有一个声音在薛砚舟的脑中响起。 沈丘：[小舟，你那边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急，还有着几分蔫头耷脑的感觉，似乎才刚刚挨批。 薛砚舟：[怎么了？］ 沈丘：[186号世界快完蛋了啊，它简直是以光速坠入寂灭之地啊，我还联系不上你，刚刚被上面抓过去臭骂一顿。要不是我用性命和多年职业生涯做担保，上面就要强行召回你了。］ 可以看得出来，沈丘真的很急。 薛砚舟和沈丘搭档那么多年以来，一直觉得这人是不是个编好的程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处之泰然。 他说：[好了好了，多谢你啦。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嗯，就是证实了个主角其实来自同一个灵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分裂了。还有噩梦游戏的主神，在找我身上的一个东西，所以把186号世界向寂灭之地拉了拉。找东西嘛，总是要近一点才方便。］ 沈丘听傻了。 他隔了片刻，才愣愣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个主角是同一个灵魂就算了，噩梦游戏的主神，它，这是疯了吗？］ 薛砚舟：[或许吧，当一个绝对公正的存在，开始违反自己定下的规则时，就是走向疯狂和毁灭的时候。］ 沈丘：[那，那怎么办？要不你先回来？任务失败的话，也就是扣点积分……］ 薛砚舟：[不了，我发现，我还是挺留恋186号世界的。而且，我已经有办法了。］ 沈丘：[什么办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14章 寂灭之地 深夜。 首都的郊外起了雾。 这个季节,首都天高气爽，干得能起皮，很少有雾。今日却不知为何,从早上就被笼罩在浓雾之中。 这几天以来，本就因为灵异入侵事件，让整个首都人心惶惶。 处置中心虽一直在通过各种宣传渠道安抚市民，但首都通往外界的通道却是暂时被封闭了。 为了避免灶王祠通过认知扩散，被污染的市民在网络传播相关视频,小飞切断了外部网络，但保留了内部沟通渠道。 一条废弃的公路上,白色汽车正在疾驰。 这条路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杂草从道路的缝隙冒出来。 黄黎以前是个出租车司机，后来出租车生意不好做，就改跑网约车了,总之,三十几年的从业经历,让他对首都的大街小巷都无比熟悉。 茶余饭后，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吹嘘自己对首都道路的熟悉，不像现在的小年轻,干这行的还需要靠导航。 没人觉得这是个本事，毕竟黄黎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光棍,连个固定资产都没有。 但今天，黄黎却依靠这个本事，顺利离开了首都。 他看过那个关于灶王祠的视频，但并不觉得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影响。黄黎觉得一切都是处置中心和研究院的权力斗争而已，两个机构需要确认权威性,把整个首都的市民作为筹码。 所以，他决定要离开首都，大大小小的道路都被封锁。黄黎却记得有一条废弃了二十多年的公路，应该可以离开。 果然，一路慢慢开出首都的城区范围，黄黎都没有被发现。他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甚至还打开了广播。 [近日，我市灵异入侵处理工作已慢慢走上正轨……］ “切。都是骗人的。”黄黎嗤笑一声，右手扶着风向盘，左手搭在了车窗上。 窗外很暗，没有路灯，加上浓雾，可见度不足三米。 但是这条路上不可能会有人，黄黎也跑出了五六十公里的速度。 “艹！”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黄黎整个人差点没砸到挡风玻璃上去，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真怀疑自己能从窗户飞出去。 嗯？ 没人啊。 可是刚才，他明明看到路旁有人在招手。 开了多年的出租车，让他第一反应就是踩下了刹车，然而，身体踩下刹车的瞬间，他的大脑也反应过来。 在这条废弃多年的公路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要乘车！ 黄黎重重呼吸几下，抖着牙齿转头去看。 朦胧雾气之中，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人。 是错觉？ 就在这个时候，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在读稿子。倒不是播音员业务能力不足，而是内容不适合有任何感情。 [灶王祠的认知入侵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在你独处时，可能会听到不明源头的异响，或者是余光中看到怪异的人影。人影或许在微笑，或许在招手，这种时刻，便是灶王祠灵异对你做出的试探。为了防止污染进一步加深，请不要对这种试探做出任何反应……］ 砰！ 一声巨响，黄黎狠狠砸在了开关上，极其粗鲁地把广播关闭。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前开，反复催眠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不过是几天没有睡好导致的幻觉。 然而，十分钟之后，他又看到了那个人影。 人影还是在招手。 这一次，有所准备的黄黎没有再停车，而是目不斜视地看了过去。 然而，五分钟后，他又看到了那个人影。越是这样，黄黎愈发不敢停车，只能机械地向前开。 他握紧方向盘，努力盯着前方的道路，不去看路边诡异的人影。 人是如此奇怪的动物，心里越想着不要看不要看，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看了过去。甚至，随着气氛愈发紧张，黄黎觉得自己的余光范围越来越大。 他看的明明是眼前的道路，可却能清晰地看到站在路旁挥手的人影。 明明四周都起了雾气，连道路旁边的树木都只能看清楚一个影子。黄黎却似乎能看清站在路旁招手的那个人的长相。 他好像认识那个人？ 是谁来着？明明想不起名字，黄黎却莫名觉得自己和他很熟。 回顾过 去几十年的人生，站在路边招手的这个人，参与了大半。对了，它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是，谁？ 黄黎的车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就在这个时候，车内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灶王祠，始建于……］ 啊，他想起来了。 那是他的妻子啊，他和妻子青梅竹马，在巍嵬县一起长大。他们从巍嵬县幼儿园，一路到了巍嵬县第一中学，每次都能分到同一个班。 这样奇妙的缘分，让黄黎和妻子最终走到了一起，组建家庭，生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妻子给忘记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黄黎的车停了下来。 他拉开车门，走下车，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 过了片刻，黄黎牵着一个女人上车。女人脸上同样带着温柔的笑，很标准，露出八颗牙齿。 “老婆，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 “回家了，我都做好饭了。孩子们也在等你。” “对对对，是我不对，忘记时间了。”黄黎连声应道，随后发动车辆，掉头向着市内开了回去。 汽车远去，废弃公路上恢复宁静。 滚动的雾气，婆娑的树影，映衬着远处灯火辉煌的首都，显出几分诡异出来。 雾气滚动，又一道人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那人却似乎是拨开灰雾，款款而来。 浓稠得如同有实质的雾气不能沾染他分毫，如流水般滚过。 薛砚舟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首都市，若有所思。 旁观了一切的沈丘忍不住开口，问：[小舟，你确定这能行？］ 薛砚舟：[我当然不能确定，这可是寂灭之地中噩梦游戏的主神，和管理局差不多平级的玩意儿，我又怎么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呢？］ 他停顿一下，笑了笑：[如果我有这本事，还当什么苦逼打工人，早翻身当老板了。］ 沈丘没把他这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放在心里，惊呼道：[什么！你没把握就敢搞这么大的局，还把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三人放到局中去。他们要是完蛋了，186号世界就真的炸了。］ 也不怪 沈丘如此大惊小怪，着实是薛砚舟这几天的操作实在是太过大胆。 他把鬼笔给了木头娃娃，之后又直接找上了谢亦明三人，让他么配合自己做一个局。 沈丘不明白，薛砚舟明明什么都没说，没说自己和木头娃娃的交易，也没有说关于186号世界的任务。 那三人居然全然信任薛砚舟，配合着做出这个局。 简单来说，薛砚舟想用木头娃娃的能力，修改巍嵬县的规则。 拥有了鬼笔的木头娃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像主神一样构造出一个灵异副本。但它的力量太弱，需要外援。 谢亦明三人便是薛砚舟给木头娃娃找的外援。 186号小世界本就是小说世界演变而成，三位主角可以说是世界气运的支柱。这是他们的主场，配合木头娃娃的能力，薛砚舟把巍嵬县拉到了首都。 这本是主神的目的。 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巍嵬县的一部分规则，是由木头娃娃所书写。 主神的能力被削减到了最弱，而三位主角在巍嵬县的存在中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只要他们认为灶王祠不存在，那在这个巍嵬县的灶王祠，就会被彻底毁灭。 最终，解除此次186号世界被寂灭之地彻底吞噬的危机。 只是，作为局中人的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他们受到灶王祠的影响，可能会忘记薛砚舟，也可能会构造出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要想接近他们，改变他们的认知，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薛砚舟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这个任务到了最后关头，居然又是重操旧业啊。］ 沈丘：[你……你把自己的灵魂都跟这个世界的主角绑定了，如果他死了，你也没法在管理局复活了……］ [我知道，赌一把罢了。］ 沈丘：[我记得，你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灵魂的自由，这个赌注划算吗？］ [挺划算的。］ 薛砚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踏入浓雾之中，向着远处全新的巍嵬县走了进去。！ 第115章 寂灭之地 [沈丘,来聊聊天吧。］ 薛砚舟找了个花坛，坐下。 眼前的情况，竟然和一切开始时那天有些像。 当初,薛砚舟出来跑外卖赚生活费,也是蹲在花坛旁边等着接单。 然后,他听到黄宇和人讲关于华钢二村灵异事件的故事。那时候的薛砚舟，没有记忆，也完全没有经历过灵异事件。 明明是不到一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恍若隔世。 沈丘：[其实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薛砚舟被他无情的语气从回忆中拖进无情的现实。 眼前的首都，或者说是巍嵬县，或者说是结合体。总之，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 满目的建筑，都是巍嵬县的风格，但都市规模却和首都一样。这样看来,倒像是二十几年前的首都。 对于薛砚舟来说，便生出些缅怀过去的心情来。 毕竟当初遇到谢亦明顾远洲和秦止时，正是二十几年前的186号世界。 他说：[沈丘，话不能这么说，当一个人进入陌生的世界还没有任何能力时，当然会害怕。］ 沈丘：[你哪次任务不是这样？也没见你害怕过？］ 薛砚舟：[这次不一样,我有记忆啊。记忆这玩意，容易让人生惧。］ 沈丘：[我现在还可以封印你的记忆。］ 薛砚舟：[不了，有些记忆,还是挺有意思的。］ 沈丘：[是啊，有意思，有意思到你对这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连主角在哪都不知道。］ 薛砚舟的计划生效了。 整个首都在木头娃娃鬼笔规则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噩梦游戏副本。 其中,规则之一便是被灶王祠感染的市民会进入副本，那些未被污染的市民，则停留在原本的首都市内。 灶王祠灵异入侵事件，在处置中心原本的推算中，就算是顺利解决，也会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毕竟没人清楚到底有多少市民看到了那个访谈，就算是能用催眠技能拔除污染，也需要保证可以把所有被灶王祠污染的人找出来。 只要留下一个人，灶王祠灵异入侵事件就无法彻底解决。 这也是处置中心同意薛砚舟计划的原因之一。 他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却行之有效。 而且在噩梦游戏的副本中，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只要遵守规则，不要随意作死，可以说是绝对安全。 为了确保进入副本的市民安全，薛砚舟书写了第二条规则。 这些市民都变成了从小在巍嵬县长大的当地人，他们能熟练的背诵县志，知道每一条规则。 接下来，便是薛砚舟和谢亦明几人的任务了。 沈丘：[说起来，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怎么能保证尽快找到人。看这规模，这城市里几百万人是有的。］ 薛砚舟耸了耸肩：[主角嘛，总归是人中人凤，好找得很。大不了，等天亮了去看看报纸什么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听到了哭声。 细细的哭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似远似近，呜咽不绝。 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还亮着，道路两侧的居民楼都隐没在夜色中，轮廓如沉睡中的巨兽。 明明身处都市之中，却让人无端生出种天地之大，只余一人的孤寂感来。在泥螺市第四监狱时，薛砚舟曾经走过一条差不多的路。 那条路没有尽头，只有一条路和永恒存在的如巨兽般的建筑。那条路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危险，却难以通关。 一直走，一直处于那种状态之下，人的心理防线极其容易被击溃。身体上的疲劳，心理上的孤寂，在看到重要的人从温馨房子出现的瞬间，便被攻破。 薛砚舟经历过太多，自然不会有半刻的松懈。不过，也是在那瞬间，才他真正认识到186号世界对他的影响。 他一直以来，颇有些自欺欺人地认为，在186号世界的数次违规，只是因为做任务太多。 累了。 那之后，薛砚舟选择退休，在各个小世界度假一圈之后，依旧觉得生活索然无味，便选择了在休眠舱长眠不醒。 直到那一次，他才想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半是逃避，半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哭声越来越近，从远处，慢慢变为似乎趴在了薛砚舟的身后。 他没有回头。 经历的灵异事件多了，就会知道，在这种时候回头只有死路一条。 哭声萦绕在耳边，让人心烦意乱。 然而，薛砚舟已经动不了了。 他只能如同雕像一般，听着这诡异的哭声。 哭着哭着，他似乎觉得悲从中来，自己也想要哭了。 倒不是恐惧或是惊吓，而是一股诡异的力量，迫使听到哭声的人忍不住跟着要哭。 薛砚舟只觉得鼻子发酸，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下，喉咙发痒，眼见着就要跟着这诡异的声音呜咽出声。 不能哭。 哭了就死定了。 可他走不了，只有手能动。 进入巍嵬县之后，因为世界规则的变动，薛砚舟如今再次成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好在之前，他从背包中取出了谢亦明送给他的短刀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短刀在规则限定之下，也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 这就够了。 薛砚舟手腕一翻，短刀出鞘，随后猛地在自己腿上划拉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顿时让他那种想要跟随着诡异哭声哭出来的冲动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响起。 “别动。” 十分熟悉。 冷淡又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分明是来自谢亦明。 且不说他现在想动也动不了，谢亦明似乎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颗子弹擦着薛砚舟的脸颊划过，距离近到他似乎能闻到子弹上裹挟着的硝烟味道。 身后，有东西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薛砚舟低头一看，发现落在自己脚边的是一张红色的盖头。 大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案，极其精美。 “怎么，还不舍得？”身后有嘲讽的声音响起，“这盖头可是来自鬼新娘，你想跟跟鬼新娘喜结连理的话，捡起来还来得及。” 声音很陌生。 薛砚舟转身，看到个年轻人，有些面熟，似乎是首都处置中心的某位工作人员。 这倒也正常，不少工作人员也看见过“灶王祠”的视 频，被污染之后自然会被判定为符合条件，进入这个副本之中。 这人好像是叫，廖翔。 廖翔见薛砚舟转过来，微微一愣，“你叫什么名字？” 薛砚舟：“薛砚舟。” 廖翔盯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大半夜的你在外面晃荡什么，忘记我们县的规则了？” 说起来也有几分荒谬，如此大的城市，在和巍嵬县结合之后，居然还是一个县。 当然，现在这种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薛砚舟张嘴就是一段：“我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马路上，想回去又找不到路……” “行吧，又是个倒霉蛋，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城北一路144号。” 薛砚舟报出了百货公司的地址。 构建一个全新的副本，耗尽了木头娃娃所有的能量。此时此刻，薛砚舟已经几乎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也无法动用任何需要灰色雾气才能生效的技能。 不过，他可以从任何地方去往百货公司，这算是在副本中唯一的金手指。 廖翔微微皱眉：“北城的？那里不是一栋废弃的商场吗？你住那？” 薛砚舟点头：“嗯，我母亲之前是环卫工，后来在因公殉职。我就没地方住了，只能暂时住那里。” “好，走吧。上车。” 廖翔指了指路边停着的老式吉普车，转身。 薛砚舟却没有动，迟疑着问了一句：“刚才叫我别动，救了我的人……是谁？” 廖翔转身，瞥他一眼：“就我啊，还有谁？” “声音有点不一样。” “你还挺敏锐。”廖翔笑了一下，“那是我们老大，东城这块地方是他罩着的，他不喜欢见外人，就直接走了。” “……”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北城又是东城的，还有老大什么的。听起来像是什么地下势力争霸。 薛砚舟心中连连吐槽，倒是不知道那三人到底把这个世界设定成什么样子。 “我，我能见见他吗？” 廖翔上下打量他几遍，皱眉道：“算了吧，就你这样子也拿不出什么……” “阿翔，你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吉普车上推门下来。 这回，倒是一个熟人。 小飞。 小飞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薛砚舟的脸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草，你不是……” 就在薛砚舟以为小飞还保留着记忆时，对方的后半句话就冒了出来。 “你不是老大的初恋吗？你不是跟南城的顾远洲跑了吗？” 什么玩意？ 薛砚舟也愣住了。 初恋也就算了，跟南城的顾远洲跑了又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不是噩梦游戏的副本吗？剧情走向怎么愈发狗血起来。 难道谢亦明没事在家还看狗血电视剧？才会潜意识中搞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副本来？ 事情，似乎和他预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第116章 寂灭之地 这个奇特的剧情,充分勾起了薛砚舟的好奇心。 他很想探究在谢亦明冷淡的外表之下，究竟拥有多狗血的故事背景。或者说，如此扭曲且狗血的剧情背景,和三人的意识深处都脱不了关系。 不过，说是三人,实际上来自同一灵魂。 在他们接受这件事情之后,记忆和感知都会慢慢共通。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僵硬了一下。 如果三人已经记忆相通的话,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当初在186号执行任务时，三条剧情线几乎是同时展开的。比如,他扮演谢晏舟时忽然消失,实际上是去了另一条剧情线。 记忆相通的话…… “到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看到马路旁边熟悉的百货公司。 他没动，看向小飞：“飞哥,我真的很想当面像你们老大表示谢意。” 小飞犹豫一下。 他跟了谢亦明这么多年，十分了解对方的性格。 这张脸在谢亦明那里简直就是雷区,见都见不得。 尽管眼前的年轻人从年纪上来说对不上，名字也不对，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可谢亦明嘴上不会说什么，甚至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他的心情不佳,会在日常各种生活细节中显现出来。 比如在日常操练时,谢亦明会变得尤为魔鬼。 可是，小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总觉得和眼前的年轻人一见如故，对方和自己应当是很投缘的。 他没有开口，前面的廖翔倒是有些不耐烦起来，说：“行了行了,你一个年轻人，不要老想着走捷径。你想到我们组织来的话，先想办法移居东城吧。” 薛砚舟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廖翔直接打断。 “虽然你长得像老大的初恋，但我们老大不搞替身这一套，下车吧。” 砰的一声，吉普车远去，只留下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街道上回旋不去。 薛砚舟看着汽车尾灯，一脸茫然。 他很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总觉得事情完全脱离了控制。 [沈丘，我……该怎么办啊？］ 沈丘过了片刻才回话：[你之前不还信心满满的吗？］ 薛砚舟：[就是，感觉自己在接触个全新的领域，有点不知所措。］ 沈丘：[要不我去爱情部那边找点资料给你？］ [算了算了。］ 薛砚舟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早已消失的汽车尾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废弃建筑。 他本以为，以谢亦明顾远洲秦止三人作为中心构建出来的副本，再怎么样自己的处境也会比最初进入186世界时好上几分。 万万没想到，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巍嵬县百货公司废弃已旧，推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都是荒废的尘土味道。好在百货公司的建筑材料质量不错，没有坍塌也没有开裂或是长出植物来。 薛砚舟沿着楼梯往上走，他记得在二楼东南角有几间办公室，勉强可以过夜。 推开二楼办公室的门，里面竟然是个简单的休息室。 他随便收拾一下，合衣躺在木板床上，闭上了眼睛。这种环境，对于薛砚舟来说不算恶劣，甚至算舒适。 就算是在186号世界中，除了顾远洲剧情线他是个富家少爷外，其他两个任务的生活环境都不舒适。 他在脑海中，把曾经186号世界的任务细节，再次回想一遍。 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进入了睡梦之中。 只是，薛砚舟睡得并不安稳。 约莫半夜时分，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小舟…… 小舟…… 声音很诡异，不像是在耳边响起，而是直直刺入灵魂，让人无法忽略。 薛砚舟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唉，想睡个觉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起身，下床，准备推门出去。 沈丘却忽然问了一句：[你确定要出去？按照恐怖电影的套路，听到诡异的声音，被开门杀的概率在99%以上。］ 薛砚舟停下来：[你最近又看了什么了不得的资料？］ 沈丘：[我这不是专心跟你的任务，为了对你负责在恶补恐怖电影恐怖小说吗？］ 薛砚舟：…… 其实也不怪沈丘这么无所 事事，薛砚舟做任务时，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按套路出牌。 作为联络员的沈丘，除去提供数据分析外，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地方是木头娃娃的地盘，在百货公司里忽然有声音叫我，除了它还能有谁。］ 薛砚舟一边解释，一边走向房门。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诈尸，但总归是好事。在巍嵬县这种地方，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话，还是让我心里没有底。］ 沈丘：[也是，我把这事给忘了，在百货公司是绝对安全的，木头娃娃控制的地方，其他灵异无法入侵。］ [是这个道理……］ 薛砚舟话未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因为，出现在房间对面的是…… 灶王祠。 薛砚舟：[哦豁。似乎出现了意外中的意外，我倒是把灶王祠忘了。］ 沈丘：[你不是说百货商场是木头娃娃的地盘，不会有其他灵异入侵吗？］ [灶王祠不一样，灶王祠是主神的本体，而木头娃娃是主神的一部分。］ 薛砚舟随口解释一句，走上前去，推门走进了灶王祠。 灶王祠的布置，和之前见过的几次没有什么区别。 外面是个空荡荡的房间，挂着许多老照片，照片都出自好朋友照相馆，展示的是巍嵬县的风土民情。 薛砚舟粗略一看，没看到什么异样便继续往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庙，庙中供奉着青铜盆和诡异的人影雕塑。 不对。 他停了下来，抬头看进去。 光线很昏暗，庙里挂在墙上的油灯倒是常亮，照出里面雕塑的影子来。 影子却不再是跳着诡异舞蹈的人影塑像，而是个只有头和身体，没有其余部分的样子。 这又哪里是什么诡异舞蹈人像，分明就是耗空能量，消失不见的木头娃娃。 在进入这个副本的第一时间，薛砚舟就发现木头娃娃消失了。一直挂在他胸口，除了在巍嵬县副本中消失过一段时间，如同诅咒般如影随形的木头娃娃不知去向。 空荡荡的胸口，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当初在华钢二村时，薛 砚舟还试图扔掉木头娃娃，没有成功。 一段时间过去，他竟然习惯了木头娃娃的存在。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消失是因为木头娃娃耗尽了所有能量。 木偶只是这股灵异的具象化，表现为木头娃娃而已。能量消失了，木头娃娃自然也不见了。 它会回来的。 从彼此签订的契约中，薛砚舟可以得知这个信息。只是他没有想过，木头娃娃会回来得这么快，还是以如此诡异的状态回来。 薛砚舟走过去，停在雕像前，太头看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竟是有些似曾相识。他第一见到这个诡异的木头娃娃，便是在门卫室的神龛。 除去尺寸不对，雕像缺胳膊少腿以外，倒像是回到原点一般。 “你想要什么？” 相处时间久了，薛砚舟也知道这破娃娃的性子，平日里仿佛死物一般，只有在想要某件东西的时候才会出现意识波动。 手，脚。 “这个我办不到。” 话音才落，诡异的灰色雾气就自雕像中蔓延出来，迅速舔舐到了薛砚舟的脚，随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薛砚舟没动。 此时的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说你啊，怎么就学不乖呢，果然是没什么智慧的玩意儿。” 怪不得他在要求木头娃娃用鬼笔构建副本之时，对方这么配合，原来在这等着呢。等着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拿回自己的手脚。 “你觉得，我会不留一手吗？” 灰雾失望退去，在薛砚舟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现。 庙中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薛砚舟抬眼，心情不错。木头娃娃闹的这一出幺蛾子，倒是让他确定，这破娃娃还真是主神的一部分。 虽说不知道为何它会生出自己的意识，也不知道主神为何要分出一部分能量出来，但这恰巧印证了薛砚舟的计划是有效的。 能对抗灵异的只有灵异，那么，能对抗主神的便也只有主神自己。 “好了，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薛砚舟开口道，“我把你的手脚带来，每带来一样，你就把我的技能还一部 分给我，很公平，对吧？” …… 木头娃娃没有回应，薛砚舟却知道对方同意了。 他停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不过，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要找东西也很难呢。要不，你先把百货商场借我用用？方便你我？” 庙中的光影跳动几下，似乎是没什么脑子的木头娃娃在思考。 又过了片刻。 交易达成。 十分钟后。 薛砚舟躺在焕然一新的休息室，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拥有百货商场掌控权的他，可以随心变化里面的装饰，包括把环境改造得足以让他舒适地在里面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虽说他不太在意生活条件，但良好的休息，总是能让人以更好的状态开始第二天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薛砚舟精神百倍的出门，准备去路旁的报摊收集一下关于这个副本的信息。 没想到，才走到报摊前，他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张照片。 秦止。 看清楚报纸上的内容时，薛砚舟也免不了心中一慌。 [北城秦止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不会吧？ 这才一夜过去，秦止就出事了？！ 第117章 寂灭之地 清晨六点。 出来晨练的大爷们已经聚集到了报摊,下棋聊天。 薛砚舟凭借一手精湛的棋艺很快混入其中，然后趁机打探消息。 “我们北城的秦大佬，也就是太有责任心了，那个地方三不管的,本来也不该他出手。欸欸,走这里，当心。” 薛砚舟把棋子往上一推：“将军。对了,大爷,你说秦大佬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不是划分得都很清楚吗？怎么还有三不管地带呢？” 通过刚刚将近一小时的拉扯和套话，薛砚舟已经基本了解经过升级改造后的巍嵬县是怎样一个状况。 有些复杂,也有些麻烦。 巍嵬县如今也是灵异横行的状态，但普通人能够勉强维持正常生活。在遵守巍嵬县县志的前提下，不要太倒霉被灵异直接盯上都不会有大问题。 至于灵异出现，并开始杀人之后,也会有相关组织对灵异予以清理。 巍嵬县负责清理外来人和异常现象的是类似人体免疫系统的环卫工和白制服，但和186号世界的首都市结合之后重新生出的副本,却有些不一样了。 负责清理灵异的并非是官方组织,而是类似修真世界中宗门一样的存在。 组织收学徒,教导他们如何对抗灵异，而市民在发现灵异事件之后，会报告组织。当然，作为报酬,市民每个月都要支付一定的安全费用。 其实，听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觉得这个费用似乎有些“保护费”的意味了。 所以，之前廖翔才会说出“东城是我们老大罩着的”这种话。 原来事情并非是薛砚舟猜想的那样，谢亦明继承了老头子的家业,成为灰色产业的大佬之类。 巍嵬县面积太大，居民太多，长久以来，便慢慢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一个组织负责处理灵异事件，庇护居民。 东城组织的领头人自然是谢亦明，南城是顾远洲，北城是秦止，西城情况则不甚明了。 大爷开口道：“还不就是之前的鬼相机事件，秦大佬他追查到一家关门很久的照相馆，叫什么，什么朋友来着？” “好朋友？” “啊，对！”大爷 一拍大腿，随后眼神一变，“小伙子，你不会去过吧？” 薛砚舟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之前在个小摊上看过一张老相册，上面的落款是好朋友照相馆。” “照片，照片就没什么事了，不过那可不是照片，可能是活生生的人哦。” 大爷摸着下巴，“听说用那个鬼相机照相的人，就会被鬼缠上，每天晚上都看到自己床头挂着一幅遗相。遗照里的人是陌生的样子，但看着看着就会变成自己的长相，到那一天……” “那一天的话会怎么？” 经历过多次灵异事件，薛砚舟自然知道结局是死亡。但为了配合大爷，他还是露出了求知若渴的表情。 “会被关进照片里哦。”大爷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据说关进照片里后，人还活着。所以秦大佬才想尽快找到鬼相机，把那些人给放出来。” 薛砚舟恍然大悟。 果然，当初潘陶在临死前，要他一定找到吊坠是有原因的。潘陶或许掌握了在死亡瞬间寄身于照片中的方法，尽管无法离开，却总是有一丝希望。 “那太吓人了，这个好朋友照相馆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大爷被薛砚舟附和得神清气爽，总算是说到了正题：“在北城和西城交界的地方，从一开始划分就不太明确。你也知道，西城的老大有点不正常，疯狗一样。” 薛砚舟皱了皱眉：“你是说，秦大佬失踪，可能和西城那位有关？” “难说哦。别看这些组织的大佬风光无限，哪个又不是刀尖舔血。如果清理灵异时，被人暗算的话，遭遇不测也难免。” 旁边有大爷插嘴一句，说：“这事就麻烦了，要是秦大佬出事了，这北城也没有能扛得起大局的人，说不定，我们就要被吞并了……” “啧，别瞎说，我看秦大佬那人是有大福气的，说不定经此一难，有什么奇遇呢？” …… 薛砚舟低头，没有插嘴大爷们越跑越偏的话题。 秦止肯定是没事的，他如果出了意外，这个构建在他们三人灵魂基础上的副本会瞬间分崩离析。 问题是，西城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微微皱眉，想起了一个人。 神 降派，仇慎。 如果说，真有人能在这个副本中伤到秦止或是谢亦明顾远洲，那可能性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仇慎已经到了首都，并且在这个庞大的计划中意外进入了副本。 “将军。”薛砚舟微笑着起身，“大爷，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行不行，我刚刚没下好，再来一盘。” 费了点功夫，从大爷们的包围圈脱身，薛砚舟直接前往西城和东城交界的地方。 81路公交车，坐到终点站。 薛砚舟口袋里的钱，是陪大爷下棋拿到的小费，只够今天一天的开销。 一路上，他几乎是完完整整的看到如今这个城市的风景。看起来到倒是一片祥和，没有任何噩梦游戏的样子。 薛砚舟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副本没那么容易解决。］ 沈丘：[说起来，这个副本的面积，是不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大了。］ 薛砚舟：[嗯，其实在之前，我就有一个推测。巍嵬县其实就是寂灭之地，眼前的副本，或许才是巍嵬县真正的面积。］ 沈丘：[你说我们现在是在寂灭之地？不是186号世界？］ 薛砚舟：[不是，我人在哪，你还能不知道？］ [也是。］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木头娃娃加上三个主角的能量，制造出来的一片重合区域。 足够大，甚至也深入到了寂灭之地的核心区域。 噩梦游戏的玩家，实际上是被局限在一块区域之中。 在这块区域中，全部都是一栋一栋的寂灭公寓，再往外的地方，便是茫茫灰雾。 据说有人尝试走入灰色雾气之中，却在几秒之内就化为枯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从那之后，便没有人尝试。 因为，禁止进入灰色雾气，是写在寂灭公寓守则中的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灰色雾气是各种灵异最初始的状态。可以说所有灵异皆源于此，便也可以终于此。 玩家在灵异袭击中有反抗的余地，大多是依靠技能，进入灰色雾气之后，他们的灵异能量化入其中。 自然再没有反抗的力量，便在瞬间被灰雾吞噬。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到了终点站，车上只剩下了薛砚舟一人。 他下车时，却被身后的司机叫住。 “小伙子，不要往西城去，那边很危险。” 薛砚舟停下，转身问：“师傅，谢谢，您说的危险，是指有灵异吗？” 司机：“不是，西城人很危险，他们不喜欢外来人。” 这句话，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曾经的巍嵬县，也是如此排斥外界人，甚至为了清理闯入的外界人，有专门的三重防线 这西城，有点意思。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师傅。” 薛砚舟脑子里过了几转，脸上倒是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他在司机的视线中，向着东城方向走去，随即转入一条岔路。过了片刻，薛砚舟见公交车司机离开，才转出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往前走过两条街道，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倒不是天黑了，而是起雾了。 很薄的一层雾，一般人几乎意识不到。 薛砚舟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光线变化，停了下来。 根据报摊大爷提供的地址，好朋友照相馆在前面一条马路上。因为长期的争端，这条马路上的居民已经全部办理，店铺也关闭，基本处于废弃状态。 秦止追查鬼相机事件，发现源头是此处后，约莫在一周前孤身前往，便没有了消息。其实，处理灵异失联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但秦止实力强大，在这次事件中消失时间长也不会闹得人心惶惶。 只是这个消息是从西城传出来的，甚至还有一张照片作为佐证，便让秦止出事这件事变得可信几分。 可惜的是，报纸上并没有刊登照片。 这些事情传得风风雨雨的，薛砚舟前来找人，并不是出于好奇。 他正准备往前走，却忽然听沈丘问了一句：[很难得啊，你去做一件事居然不是因为好奇，那是为了什么？秦止这条线，更好下手？］ 沈丘的这句话，并不是胡乱调侃，而是根据以往薛砚舟执行任务的风格推断。 眼前这种古怪的情况，谢亦明在东城，顾远洲在南城，而且薛砚舟这张脸似乎还背负了一个背叛谢亦明的狗血剧情。 他想要取得谢亦明的信任，自然很难。 至于顾远洲，本身就是多疑且心机深沉的性格，更加不好接近。 权衡来看，似乎只有秦止是最好接近的。从秦止这边入手，先动摇些许灶王祠的信仰，这个副本也会随即发生改变。 并且，秦止恢复记忆之后，也能提供不小的助力。 没想到，薛砚舟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是，有点担心而已。］ [担心？你不是说，这个副本没有崩塌，就证明秦止没有生命危险吗？］ [嗯，没错。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他没有遇到危险，过来看看放心一点。］ 沈丘听得目瞪口呆：[你，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这风格完全不像你啊。］ 薛砚舟：[没有，只是想清楚一些事情罢了。］ 说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向着里面的小巷走了过去。！ 第118章 寂灭之地 越往里走,光线愈发昏暗起来。 明明差不多是正午时分，小巷中却莫名让人觉得浑身发冷。这种凉意不同于气温降低带来皮肤表面的温度流失，而是从脚底直直透入骨髓之中。 小巷很长。 长到不太正常。 薛砚舟已经走了不知多久，越走越心惊。 着实是附近的景色,愈发熟悉起来。 之前在培训中心入侵事件中,他们这些进入巍嵬县内层的人，都被灌输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或许是为了把他们永远地留在巍嵬县,那段记忆很真实。 从出生到童年再到上学,每一天的细节都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直到现在，薛砚舟脑中还能清晰地想起童年那些并不存在的小伙伴的名字。 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右手边的墙上。 墙上刻了许多字。 [今天我和小明绝交了，谁让他偷偷说我坏话。］ [我看到晓梅在地上捡了一块糖吃，哈哈哈。］ [今天考试没及格，我偷偷把试卷扔了。］ [xx是王八。］ 每一字一句,都是稚嫩的字体。 薛砚舟记得这里。 在他的虚假记忆中，这条小巷是他们小学时上学放学必经之路。 这堵废弃的墙壁,便成了小学生们交流的“校园墙”。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薛砚舟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行字。 [秦止哥带我去抓鱼了。］ [秦止哥给我带了小人书,可精彩了。］ [秦止哥……］ 薛砚舟微微皱眉。 记忆是虚假的，可为什么记忆中他在童年留下的字迹会出现在这堵墙上。 他沿着墙角，一步一步往前走。 旁边的字迹，却似乎开始变化着。 那些古怪的线条开始蠕动扭曲,变化着形态。 沈丘：[你小心，身边的数据波动十分强烈,那堵墙很危险，你现在又没有可以与之对抗的能力。］ 薛砚舟：[我知道，这堵墙是灵 异,以人的记忆为食的灵异，越看，就越会觉得熟悉，再然后，或许会和这堵墙融为一体。］ 在他走过的地方，墙体上已经出现了不明凸起。那些凸起同样在蠕动，似乎在逃离墙壁。 只是无论如何，它们都无路可逃。 那些凸起的轮廓越来越明显，分明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四肢头部，再到五官，清晰无比。 救救我…… 你回头看看呀…… 我是你的同桌…… 你忘了我吗？ 古怪的声音响起，如诉如泣。 声音越来越近，墙壁凸起的部分如浪潮般向前涌动，离薛砚舟越来越近。 沈丘：[快跑快跑，那些玩意儿好像离你越来越近了。］ 薛砚舟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步伐，不紧不慢。 即便是离他最近的人形凸起，已经几乎要碰到他的背。 那是一个女性的身体，还伴随着温柔的声音。 “小舟，我是妈妈呀，你忘记了吗？” 如果薛砚舟这个时候回头，就会发现女性的五官极其眼熟，正是当初他在巍嵬县的“妈妈”。 [灵异都有袭击规律，这堵墙代表着回忆的话，你猜袭击规律是什么？］ 薛砚舟的语气很淡定，似乎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地给沈丘解疑。其实，他已经背脊发凉，手心冒汗。 无论经历过多少灵异事件，他始终会觉得有些害怕，和沈丘聊天，不过是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沈丘问：[什么规律？］ 薛砚舟手指微微蜷缩，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解释道：[回忆，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所以身后那些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身前。］ 果然，身后的诡异凸起停了下来，始终保持着距离薛砚舟几厘米的距离。 墙壁上的人体凸起在试图挣扎，想要触碰薛砚舟，想要把他同样拉进墙壁中去。它们挣扎着伸出了手，向着薛砚舟的背影挥舞。 眼前岁月静好，身后却如同尸骨地狱。 沈丘：[那怎么办？］ 薛砚舟叹了口气，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向前走，摆脱回忆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向前走吗？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吞没。” 话音才落，眼前的光线就陡然亮了起来。 他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即便如此，薛砚舟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走，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诡异的巷子。 他走后不久，巷子中的那些人形凸起，慢慢要退回去。 但不知为何，墙壁却一点一点被染成了黑色，如同一张白纸浸入墨汁之中，很快整堵墙壁都变成诡异的黑色。 那些墙上的字迹，自然是被黑色覆盖，再看不出分毫。 墙上的人形凸起，却在痛苦挣扎着，它们不再是想要逃离，而是想回到墙壁之中。可墙壁上却像是有一道黑色的结界，挡住了它们的来路。 黑色的墙壁开始涌动，从上面生出黑色触须，一点点缠上了那些人形凸起。 然后，人形凸起被黑色触须吸干，化作烟尘消失。 墙上的黑色也汇聚在一处，最终变成一道门的形状。 明明看上去只像是用墨水画出来的门，中间却开始发出幽幽红色光芒。 一声犬吠。 一条黑色的犬当先从门中跳了出来，猩红的目四下张望，随即向着门内又叫了一声。 红色光芒再次微微闪动，一道人影出现。 即便只看轮廓，也能看出这是身量非常高的年轻男性，腿长腰细，如青松般。 “人走了？”温和如春风般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幽暗的巷子中笼罩的那层薄雾总算散去，光线陡然明亮起来。 从门中走出的青年，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是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让人见之忘俗。但凡是有熟悉巍嵬县的人在此，就能一眼认出，这个看起来温柔无比的青年，正是掌控南城的顾远洲。 顾远洲微微弯腰，摸了摸凑过来的地狱犬。他眼神却落在了巷子的尽头，有些出神。 汪呜—— 地狱犬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轻轻呜咽了一声。 “总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顾远洲轻声笑了笑，“很像他。不过他可不像是这么绝情的人，毫不留恋回忆。” 地狱犬用头拱了拱他的手。 顾远洲微微出神。 他本不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不久之前，进入墙中，让他看到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想起那个放在心中最柔软角落不敢回忆的人。 就连是他，也差点迷失在这堵回忆之墙中。 如果不是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顾远洲估计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过来。他不会沉溺过去，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总是不一样。 即便知道是假象，能多看几眼也是奢侈。 “可惜了，是北城的人。” 顾远洲转身，几步跨过，身影就消失在这条狭窄的小巷中。 这边的薛砚舟，完全不知自己走后在小巷中发生的事情。他很顺利的找到了好朋友照相馆，却没能进去。 门口被拦住，封锁起来，还有不少人在值班。 他才试图靠近，就被喝止。 “什么人！” “我是来找人的。”薛砚舟随口说道，“余哥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薛砚舟口中的“余哥”，是第一区处置中心秦止的联络人。他也被灶王祠污染了，自然会出现在这个副本中。 从之前和小飞的对话可以看出，这些处置中心的处置人，基本都还是按照原来的编制在对应的队长手下。 那么，余哥肯定依旧是秦止这边的人。 果然，眼前的灰衣人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皱眉：“北城的人？你回去说，这边的事情我们西城接手了。” “可是我们老大……” “他已经回北城了，不要听外面的风言风语。” 灰衣人甩下这么一句话，不再多说。 薛砚舟只得无奈返回，好朋友照相馆只有一个入口，如今门口站了七八个灰衣人。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强闯进去，就算打得过，也无法应对这些人的灵异能力。 毕竟，在每一个灰衣人的身上，他都看见了脖子上那个眼睛形状的暗纹。 西城果然是神降派的人控制了。 薛砚舟忧心忡忡，回到小巷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阴暗的小巷中已经有阳光照射进去，笼罩其中的朦胧雾气退去，墙上那些涂鸦也消失不见。 这是被人清理干净了？ 从他离开此处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十分钟，这堵鬼墙就被清理干净。 难道真的如同灰衣人所说，秦止已经回去了，然后顺便清理了这堵鬼墙。 这个猜测，在薛砚舟回到百货公司之后，就立刻被推翻。 因为，他才推开那扇废弃的门，就看到墙角靠着一个人。 正是昏迷不醒的秦止。！ 第119章 寂灭之地 薛砚舟没有动。 现在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倒是没有丝毫光芒可以穿透满是灰尘的玻璃。百货大楼的光线很昏暗，即便他的眼神足够好,也只能看清楚轮廓。 沈丘：[那是谁？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薛砚舟回过神来,在脑海中说了一句：[秦止。］ 沈丘：[光线这么暗，你怎么确定是秦止？］ 薛砚舟：[这一幕太熟悉了，几乎和我在之前任务中遇到秦止时一模一样。］ 沈丘一惊：[难道是刚才那个跟回忆有关的灵异？怪不得巷子里的那堵墙突然不见了。］ [你想多了。在这个百货公司里,其他灵异进不来。那真的是秦止。］ 沈丘：[啊，对哦。可你不是说一模一样吗？］ 薛砚舟叹了口气：[这毕竟是在他们的意识基础上形成的副本,大概是执念所在。］ 说完，他走了过去。 果然,秦止的受伤状况,也和之前的一般无二。 薛砚舟才蹲下,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秦止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清楚伤口在什么地方。薛砚舟抬手碰了一下,果然在对方腹部碰到了黏腻的感觉。 明明是去处理灵异事件，却在腹部受了枪伤，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这本来就是噩梦游戏的副本,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倒也不差这么点细节。 薛砚舟弯腰,扶起秦止，慢慢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休息室,如今已经变得非常舒适,几乎和薛砚舟在寂灭公寓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 他很快找了医疗箱，取出秦止身上的子弹。 子弹倒和往常有些不同，上面雕刻了奇特的符文,看来是这个世界用来对付灵异的法器。 昨天，谢亦明救他的时候，用的似乎也是□□，而非是鬼火。 看来，这个副本中的力量体系有些许区别。 薛砚舟在沙发躺下，也没有守通宵意思。秦止不是普通人，对于他的体质来说，这点伤很快就能痊愈。 即使是在任务中，秦止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体质都异常的好。 当初的小舟，可没眼前这么好的条件，住在破烂的棚子里，要不是经常受伤备了些处理外伤药物，也无法处理那种情况。 躺了一会儿，薛砚舟却又觉得有些了无睡意。 [沈丘，你说这种副本，是不是有些类似小世界初成型的样子。］ 沈丘：[说起来，还真是如此。］ 薛砚舟听到这里的时候，猛地坐了起来。 [这样的话……］ 沈丘：[什么？］ 薛砚舟却说：[你把记忆彻底给我解封。］ 沈丘：[啊？你不是想起来了吗？］ [有用，做任务。］ 过了片刻，当初在186号世界中，属于秦止线小舟的记忆，完完整整地传了过来。 接收记忆的感觉，和自己想起来有些不一样。 如果是自己想起来，只会有些记忆深刻的片段；而接收记忆，则像是看了一部完整的电影。 薛砚舟需要的，正是直观的影像资料。 随着他记忆完全解封，房间内的布置也在发生着变化。 本是舒适得像是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布置，慢慢变得破败起来。 松软的双人床，变成了破旧的铁架子单人床。真皮沙发也变成了破旧的布艺沙发，地板更是变成水泥地板。 这简陋的小屋，正是当初小舟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秦止和小舟的交集，也只有在这小屋中短短的几个月而已。 薛砚舟的角色，本就在主角的人生中分量不重，在之后也不过是个主角在晚年会怀念的角色而已。 只是不知为何，186号世界的几人，却会因为这个分量不重的角色，执念横生，甚至导致小世界的发展路径出了问题。 薛砚舟：[沈丘，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沈丘：[啊？什么不对？］ [当初你发布任务的时候，是说三人的执念导致186号小世界的轨迹出现问题，引来了寂灭之地对吧？］ 沈丘：[从数据上分析是这样的，怎么了？］ 薛砚舟：[你不觉得时间线有问题吗？186号小世界本来就有问题，本该只有一个主角的， 我进入之后，却发现有三条剧情线三个主角。］ 沈丘：[对啊，你不是说他们其实是来自同一个灵魂吗？］ [同一个灵魂，分裂成三个人，是在186号世界引来寂灭之地以前的事情，甚至比我进入任务世界也要早几年。］ 薛砚舟进入任务世界，大概是在三岁的时候。 当时，沈丘这边给出的故事背景，只有谢亦明的相关资料。 老头子为了培养继承人，收养了一批两到三岁的小孩，其中就有谢亦明和薛砚舟。没想到，剧情走到两人十几岁的时候，沈丘再次出现，说发现了另外两条剧情线。 沈丘：[说起来也是，你的意思是，186号小世界主角的灵魂分裂，其实是被寂灭之地影响的？］ 在管理局的资料库中，从未发生过这种意外情况。作为每个小世界支柱的主角，灵魂无比强大，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分裂这种情况。 薛砚舟：[不好说，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主神绝对是能影响到人的灵魂的，进入噩梦游戏的玩家，都被主神打上了烙印。］ 沈丘：[那你，不对，你都暗算主神了，怎么会被打上烙印？］ [所以，从头到尾，和我签订契约的都不是主神……］ 说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停了下来。 他没睁眼，也没有动，放缓呼吸，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秦止醒了。 他从床上下来，行动利落，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该说不愧是体质异于常人的九级大佬吗？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几个小时之后就能下床行动。 薛砚舟听到脚步声，停在了沙发旁边。 他的呼吸依旧均匀而有节奏，这是经过训练的一门技能。当初在谢亦明剧情线的任务中，他就凭借这一手骗过老头子不知多少次。 秦止在看他。 即使不睁眼睛，薛砚舟也能通过衣物的摩擦声音，和细微的气流变化推测秦止的举动。 他弯腰了。 …… 这是要干嘛？ 薛砚舟觉得喉咙上覆盖了温热的手指，对方微微用力。 很快，又放开。 他想 起一件事情来。 当初，在临铜市，秦止狂化时就是这个表现，一言不合就掐断了那么研究员的脖子。 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房子自己猝不及防被掐断脖子的时候，手离开了。 然后，是轻微的打开门的声音。 不好。 薛砚舟一跃而起，从沙发上跳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他二话不说，追了出去。如果秦止狂化的话，绝对不能让他离开了。 没有理智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薛砚舟动作够快，在外面走廊就找到了秦止。他整个人扑了上去，几乎是挂在秦止身上。 狂化中的秦止，语言根本阻止不了，直接行动才是最有效的。 薛砚舟自然不觉得自己挂在秦止身上能阻止对方。 他在扑上去的瞬间，顺手一捞，果然在秦止的脖子上摸到一条线。一拉，连着那条线的吊坠就被拉了出来。 薛砚舟还来不及仔细看如今这吊坠的形态，就喊了一声。 “东西找到了，把寂静之夜这个技能先给我。” 很快，不远处的“灶王祠”几个字闪动了几下。 不够？ 算了，其他也行。 秦止的状况明显不正常，薛砚舟也没工夫和那破娃娃讨价还价，直接说：“束缚和催眠，再不行就把你那破庙烧了。” 交易达成。 吊坠消失的同时，薛砚舟心念一动，几缕灰色雾气形成的藤蔓顺着秦止裤腿攀爬而上。 短短几分钟之后，秦止已经被团团捆住，定在了原地。 薛砚舟松了口气，从对方背上跳下来。 “呼……还好……” 他话未说完，却见秦止又动了。 那些看似缠得紧密的藤蔓，竟是有种摇摇欲坠的征兆。 雪上加霜的是，薛砚舟看到了秦止的右手似乎有微光闪现。不好，鬼剑要出现了。 那柄和秦止右手相连的鬼剑一旦完全出现，这点灰雾形成的藤蔓分分钟就被扯断。还有那个元气大伤躲在灶王祠里的木头娃娃，十有八丨九也要被拆得连头都剩不下。 “技能，快点。” 没想到，到这生死关头，木头娃娃已经没什么反应。 看来，它还真是无能为力，而不是趁火打劫。 薛砚舟叹了口气，只能选择自己唱。 不就是民谣吗？寂静之夜的本质就是催眠技能加上那个鬼磁带，知晓本质，灵活应用就好。 藤蔓散开，化作朦胧灰雾。 他轻轻哼起那首民谣，声音温柔而清亮。 秦止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右手成型的鬼剑也开始消失。 直到对方眼神清明，薛砚舟才停了下来。 他抬头，对上秦止疑惑的眼神，没有说话。 此时的秦止，也不知道是已经恢复记忆还是仅仅恢复了理智。总之，多说多错，薛砚舟选择沉默，让对方先开口。 秦止并不像顾远洲，是个开口之前心思会转好几转的性格。 他微微皱眉，直接说了一句。 “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愣的吐出一个字。 “啊？”！ 第120章 寂灭之地 小孩子？ 薛砚舟自认不是幼态的长相,而且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怎么看也不该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脸彻底暴露在光线下。 秦止微微皱眉,一脸疑惑。他眼前看到的人，和大脑的认知产生强烈的冲突。 “不对，不该是这样……” 薛砚舟索性顺着问：“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秦止：“我不知道，我……我就觉得应该是十几岁的少年救了我。” 薛砚舟：“你是谁？” 秦止微微一愣，脸上疑惑更重：“对，我是谁？你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好家伙。 记忆混乱了。 经验丰富的薛砚舟很快判断出秦止如今的情况,大概是副本灌输给他的假记忆和自己本身的记忆，在异能副作用的冲击下,混杂在一处，导致认知不清。 简单来说,脑子坏了。 “……,你跟我来。” 经过半个小时的梳理，秦止依旧没能想起来自己是什么人。 他只是固执地觉得自己应该跟着薛砚舟，寸步不离。 问题不大。 第二天,薛砚舟才发现，这事还真有点问题。 他没钱吃饭了。 没钱这种事情，在薛砚舟这里,都是小问题。 他可以随便在街上找个零工，混一顿吃饭的钱很容易。然而,这事情带着秦止的事情，却变得有些麻烦起来。 “等等,那是谁？” 薛砚舟：“我哥。” “他怎么长得有点像秦老大？不行不行，我们这里庙小，请不动大佛。” 薛砚舟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走出小超市。 秦止是北城人尽皆知的名人，就算如今穿着薛砚舟扒拉给他的卫衣，气势减弱几分，但却还是莫名有种令人生畏的感觉。 “要不，我还是把你送回去？” 薛砚舟试探着问了一句。 反正，木头娃娃的部件他已经拿到手了，秦止这边可以暂时放一放。 秦止沉默地看过来，神色却有些不对劲了。 他开口 ：“好，去哪。” 明明是短短几个字，薛砚舟却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来，仿佛回去之后要扭断几个脖子才够。 “算了。” 薛砚舟放弃过河拆桥的想法：“不过，待会我去找工作的时候，你在家等着好吗？不然我俩都要饿肚子了。” 生活就是如此，真实的任务中，要先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永远是吃喝问题。 薛砚舟的问题更加具体些，他必须找能日结的工作，勉强应付一两天就足够。 可惜的是，和巍嵬县设定结合之后，首都市的时光倒流了几十年。 在这个时期，没有了外卖小哥这个最方便短期赚钱的工作，薛砚舟只得另寻出路。 一小时之后，薛砚舟找到了个端盘子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日结，还有员工餐可以打包回去。 小店晚上还做烧烤，薛砚舟要到凌晨一点才能下班。 晚上的烧烤摊位，总是避免不了喝点小酒，喝酒的人总是容易上头。 在靠门口的那桌小青年，上头之后似乎有些男女不分。 “小妹，长得挺顺溜啊，在这端盘子多辛苦，跟着哥，哥给你买新衣服。” 薛砚舟：“……” 打工经验丰富的他，很快判断出这种人无视就好。他一脸冷淡的放下手中的菜，转身走开。 小青年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一拍桌子，喝道：“嘿！小娘们，我表叔可是秦老大的人，得罪了我小心在北城混不下去。” 薛砚舟停了下来，微微皱眉。 小青年却以为他被这番狐假虎威的言论吓到了，得意洋洋道：“小妞，你知道在城区混不下去有多惨吗？城外可到处都是鬼怪……” 在小青年醉酒后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眼前这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那张白皙的俏脸上，忽然露出惊慌的表情来。 真俊呐，美人果然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 小青年以为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正准备上前一步，趁机拿下美人的时候，却觉得脖子处猛地一紧，整个人就横飞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刚刚还站在店内的小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青年的朋友几秒 钟前还在看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桌子：“你想！秦，秦，秦老大……” 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店内的秦止一眼都没有看他们，只问薛砚舟：“下班了？” 薛砚舟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小青年飞了出去，此时也懒得去管人怎么样了，只得说：“没有。” 秦止微微皱眉，又看了一眼听到动静从后厨走出来的老板：“还没下班？” 老板回过神来，连声道：“下班了下班了，我马上关门！” 薛砚舟：“我……我的工资。” 几分钟后，薛砚舟手里拿着五十块钱，站在了马路上。 说实话，他一天的工资是十块钱，老板直接塞了五十块钱过来，已经算是一笔巨款。 可是，他并不觉得高兴。 因为，从刚才老板那惊惧交加的表情看来。 他是被开除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秦止跟在薛砚舟身后，过了片刻才犹豫着问了一句。 薛砚舟停下，转身，见对方高大的身形此时看起来有些委委屈屈的。 “算了，够我们过几天了。” 在他的计划中，在巍嵬县待的时间不会太长，钱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秦止却说：“没事，我明天可以去干点体力活，到仓库去卸货什么的。” “你，怕是没人敢用。”薛砚舟忍俊不禁，“刚才你怎么会忽然出现。” 他索性转移话题，生怕秦止一个想不开真的跑去仓库卸货做苦力。以他如今这个尚未完全恢复的不稳定情况，跑去干体力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没，就是想接你下班，然后看到有人欺负你。” 薛砚舟的视线，却落在了秦止的肩头。 他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里落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虽说现在是秋季，但要站到帽子里落了数片叶子的情况…… “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面等？” “没，嗯，啊，是。” 两人沿着昏暗的街道，走向百货公司的方向，明明是萧瑟的季节，却莫名有几分温馨的味道。 不久之后。 远处的屋顶之上，有人始终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他身上穿着件诡异的衣服，似乎是用奇特的灰色材料制作而成，其上有符文流转。 凭空出现一道暗影编织而成的门，人影浮现。 “秦止居然变成这副模样，真是有意思极了。” “顾先生，你来了。” “嗯，你不需要穿这衣服。” “顾先生，毕竟是接近秦老大，他太敏锐了，不穿这能隔绝特殊能力的法衣，我没有信心迷惑他。” 顾远洲笑了笑，很是温柔：“刚才来的路上，我碰到他了，跟了一段路，他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怎么可能？”下属喃喃说了一句。不过，秦止的确是不太对劲。 他怎么会出现在一家小店的门口，似乎只为了接那个青年下班。 “秦老大这是，恋爱了？” 顾远洲：“谁知道呢，也不知是怎样的人，能让秦止那块石头动心。” “您刚才没看到？” “我来的时候，只跟在背后，似乎是男性。”顾远洲停顿一下，“倒是没看到正面。”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即便只看到了背影，也在那瞬间让他心神一颤。 “顾先生？顾先生？” “嗯，你说。”顾远洲回过神来。 “晚上，按照计划进行吗？” 顾远洲：“是，我已经同仇慎确认过，秦止是受了伤，现在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微凉的秋风拂过，卷起顾远洲的衣角。 一片树叶自他鼻尖飘过，很快飘向街道尽头。 顾远洲的视线顺着树叶飘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陌生青年消失的方向，明明没有看到对方的正脸。 他眼前却浮现出那张午夜梦回之时，在心中描摹过无数次的容颜。 怎么，会忽然又想起那个人来？ 或许是在黑暗中无数次的摸索，总算看到了曙光。 顾远洲垂下眼睛，眉头微皱。 仇慎所说的聚魂术，如果真能将那人唤回来，即便会受到反噬，他也觉得这会是他人生之中，做过的最为合算的一场交易。 不过是杀死秦止，献上自己的灵魂罢了。！ 第121章 寂灭之地 夜。 薛砚舟很快入睡。 明明对于他如今的体质来说,在外面奔波一整天根本算不上疲劳。或许只是因为眼前的情况和之前太像，这种相似不仅仅影响到秦止，也影响了薛砚舟。 他还是小舟的时候,就是如此在外辛苦一天,回来之后倒头就睡。 十来岁的少年，要在混乱的异国生存，就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半夜的时候，他又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秦止起来了。 经过之前对方的狂化,薛砚舟警惕心极高,一听到声音就立刻坐了起来。 “秦止！” 然而，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人已经出去了？不对。 薛砚舟很快清醒过来。 情况不对,他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房门却是关闭的状态。 换做一个人在此,或许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睡梦中忽略了关门的声音。薛砚舟却完全相信自己的五感，确定是房间出了问题。 他微微皱眉，提高警惕，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薛砚舟没有开灯，只是拉开窗帘。 月色如水，今夜的月尤其圆润,明晃晃的月光肆无忌惮地透过玻璃照进房间。 房间内没有任何异样,每一件物品都待在入睡前的地方。 床上的被子微微凌乱,床单微皱。 薛砚舟走过去,轻轻碰了一下，还能感觉到温热。一切看起来,秦止似乎只是去洗手间。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他犹豫一下，还是转身出了门。 百货公司毕竟是废弃建筑，薛砚舟并没有改变外面的布置,依旧保持着破旧的原貌。 二层的电灯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不过借助明亮的月光，薛砚舟也能看清整个二层的情况。 依旧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灵异能量的波动，安静得过分。 可是，二楼的洗手间没有人。 秦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不见人影。 “灶王祠。” 薛砚舟站在门前，抬头看了过去。 平日里，灶王祠所在的地方，只是普通的一面墙，防止有人意外闯入，暴露了木头娃娃的存在。 毕竟木头娃娃如今算是对付主神的秘密武器，不能被发现。 没有动静。 薛砚舟微微皱眉，抬手碰了碰墙壁。 他又在脑海中喊了一声：[沈丘，你在吗？］ [滋——滋啦——］ 奇怪的白噪音在他脑中响起，像是每一次遭遇灵异干扰时一样。 过了片刻，沈丘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小舟，你那边怎么了？信号这么差？你进噩梦游戏了？］ 在噩梦游戏中的薛砚舟是无法和沈丘联络的，因为寂灭之地属于和管理局平级的存在，会屏蔽管理局的通讯信号。 此时的巍嵬县，虽然也是寂灭之地的一部分，但在薛砚舟的操作下，已经是被动融入186号世界，自然也不再会干扰来自管理局的通讯信号。 在灵异入侵的地方，熟悉的容貌可能是假的，听到的声音可能是假的，碰触到的东西也可能是假的。 但沈丘的存在，不可能会有假。 灵异是属于寂灭之地的能量，自然也无法干扰到管理局那边。 薛砚舟脑中的想法转了一遍，很快又听到沈丘有些着急的声音。 [你那边怎么样了？秦止好像出问题了。］ 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信号不太好。 薛砚舟：[怎么了？］ 沈丘：[能量急剧下降中，你最好赶紧找到他，如果秦止死了，186号小世界就真的完了。］ [好。］ 事不宜迟，薛砚舟直接下楼。 然而，没走几步，他却停了下来。 他的……影子呢？ 尽管楼梯间的光线很昏暗，好歹也是有月光自缝隙透进来的。 有光，有人，自然就会有影子。 薛砚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底。 空荡荡的一片。他的影子不见了。 “……” 他下意识转身，回头便是背脊一凉。 入口出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他的影子？ 这一幕无比诡异，站在 楼梯间转角处的人脚下没有影子，在上方入口处的影子却只有影子。 没有人。 没有影子的话，应该没事？ 薛砚舟犹豫一下，转身往下。 才走了一步，就觉得遍体生寒，仿佛生命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干一般。 他本也不是鲁莽之人，跨出一步本就只是为了试探，没有落地。 在鞋底和地面之间，有细细的丝线连着，一丝丝如同蛛丝一般，在空中轻轻飘动着。 黑色丝线的另一头，连接着那团黑色的影子。 薛砚舟脚尖又微微一动，做出向前的样子。 果然，黑色丝线更加细了，仿佛随时会断裂，而他体内那种阴冷冰凉的感觉也愈发严重起来。 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彻底和自己的影子失去联系。 而他自己，也会失去性命。 薛砚舟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去。 在踏过那团黑色影子的瞬间，他的身体再次暖了起来，所有的生命力似乎又在瞬间回归。 与此同时，沈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秦止好像快不行了，你那边怎么样？］ 薛砚舟：[没办法啊，我没法离开二楼。］ 他的语调毫无波澜，似乎完全不关心秦止的死活。 沈丘倒是有点急：[那怎么办？用，用灵异对抗灵异？］ [我现在就剩一个灵能束缚，一个催眠，没什么用的。］ [啊……不会吧，这次任务真要砸我们手上，小舟啊，不对，你也回不来啊！］ 听到沈丘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心，薛砚舟也不逗他，直接道：[你猜，在这个理应没有任何灵异能入侵的地方，为何会忽然出现灵异？］ 沈丘：[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是自己人。］ 话音才落，薛砚舟就喊了一句：“顾远洲，你出来。” 没有反应。 他微微皱眉，忽然想起什么来了。 对了，在巍嵬县中，三人都因为构建副本导致灵魂虚弱，失去了记忆。 这样的话，以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出声，顾远洲根本不会搭理自己。 薛砚舟微微沉思。 他来的第一天，从小飞的口中听到了谢亦明和顾远洲的纠葛。当时，说的是…… 谢亦明的初恋跟顾远洲跑了？ 无论是如何离谱的记忆，总归都是以三人本身的经历为基础的。比如说秦止，就给自己安上了重伤被小舟救的这段剧情。 如果是顾远洲的话…… 薛砚舟再次开口，只说了一句：“同桌，是你吗？” 眼前的景象迅速扭曲，地上那些朦胧的影子如潮水般褪去。他眼前一花，再次恢复清明时，却发现自己还是在房间里。 除此之外，房间内一片狼藉。 顾远洲到是衣着整洁，身披月光，怔怔看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第122章 寂灭之地 “同桌”对于顾远洲来说,是一个特别的称呼。 他的人生自出生那刻起就一直在黑暗中生长，父不详的私生子，母亲做着不光彩的工作。 无论他再怎么优秀,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门听到一句“biao子养的”。 仿佛因为他的父母，便让他整个人也浑身裹满淤泥，臭不可闻。没有人关心他从几岁起就学着照顾醉醺醺的母亲，也没人关心他从七八岁起就开始在外打些零工贴补家用。 他成绩够好，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孩子。然而,那些腐烂发臭的秘密总是会被人挖出来。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小舟”。 可惜的是，“小舟”出现的太晚了，遇见他的顾远洲的内心,已经在沼泽之中挣扎了太久太久。 他已经沉没,臭不可闻的淤泥渗透到了灵魂。 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想着要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付出代价,利用了“小舟”。 后来，小舟死了。 当初的顾远洲，甚至只是有些怅然。过了几年之后,才开始觉得痛。 痛到现在，竟是有些麻木了。 顾远洲又觉得,“小舟”出现得太早了,如果是现在，现在的他绝不会…… 人生在世,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这几乎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在外人眼中理智冷静的顾远洲，只在遇到“小舟”的事时，就会失常。 比如现在，明明已经控制了秦止,马上就可以杀死对方。 他只听到了“同桌”两个字，便直接撤掉了鬼影，闯了进来。 当初，他和“小舟”是同桌，“小舟”最喜欢这样称呼他。 小舟死后，顾远洲再没听过这个称呼。 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和“小舟”拥有完全相似长相的青年。 “顾先生，怎么了！” 有人闯了进来，“秦止那边快要控制不住了！” 顾远洲转脸，怔怔说了句：“是小舟。” “顾先生！刚刚你不是说，不是他，容貌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吗！” 既然是做好准备来杀秦止，顾远洲自然做好完 全准备，将所有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从救走秦止的神秘青年，再到这古怪的百货公司，顾远洲都见过了照片。 看到青年照片时，他有瞬间门的恍神，随后又很快清醒过来，知道照片里的人不可能会是“小舟”。 年纪对不上，而且小舟是死在他面前的。 “是吗？” 顾远洲转头，又怔怔看着薛砚舟出神。 他的眼神很古怪，看得人浑身发毛。就在薛砚舟想着要不要用个催眠技能的时候，顾远洲动了。 地上家具的影子，急剧膨胀起来，很快堆满了整个空间门。 门外的人，不见了。 或者说，是他和顾远洲到了另一个空间门。 正是刚才薛砚舟被困住的地方，由鬼影构成的一个影中世界。 …… 这是要干什么？ 薛砚舟有些摸不准顾远洲想干什么，如果对方真的鬼迷心窍要把自己也弄死的话。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整个副本毁掉。 副本是薛砚舟借助木头娃娃的力量构建的，自然也留了一手，可以随时毁掉这个副本。 只是，一旦毁掉，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困住主神了。 薛砚舟没有动，手指却轻轻蜷缩一下。 “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为同桌？你听谁说的？” 很好。可以沟通。 薛砚舟只略一犹豫，直接问：“如果我说我是小舟，你信吗？” 顾远洲微微一愣，唇角微微一动，似乎想露出个习惯性的微笑，却又失败。 “我想信。” 想信，但不敢。 薛砚舟知道他的性格，他的心思，脑中涌出无数种说服对方的方法。 沈丘忽然开口，道：[小舟，以顾远洲的性格分析来说，我建议你伪装成重生。］ 薛砚舟：[这是你数据分析推导出的最优解？］ 沈丘：[是的，数据库中结合无数任务者在遇到相似情况时，给出的最优解，重生的话，对方会最容易放下心防。］ 薛砚舟：[可我决定坦白。］ [坦白！］沈丘一惊，[以顾远洲的性格分析 来说，他不会那么容易相信……］ 为时已晚。 沈丘的阻止没有任何作用。 薛砚舟一句话，直接甩了出来。 “顾远洲，如果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信吗？” 顾远洲微微挑眉，此时倒是轻声笑了出来：“哦？说来听听？” 他走过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不熟悉顾远洲的人会以为气氛缓和下来，熟悉的人才会知道，情况更加可怕了。 薛砚舟自然很熟悉顾远洲的性格，却依旧说了下去：“简单来说，此处是虚幻与现实的结合，形成的一个名叫噩梦游戏的副本，你现在的身份和经历，都是虚构的。” 顾远洲眼中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我的记忆都是虚假的？” [小舟，你小心点啊，顾远洲的数据波动十分剧烈，他不会想杀人了吧？］ 沈丘急了。 薛砚舟依旧淡定，表情都没有动一下：“不，记忆不是，准确来说，这个世界是以你，啊，不，是你们的记忆为基石构建的。所以，最真实的部分，大概就是你们的记忆了。” “那你呢？”顾远洲轻声问了一句，“你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薛砚舟：“同桌。” 他再次说出这两个字，随后便见顾远洲唇边的笑意收起，轻轻叹了口气：“是吗。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午夜梦回之时，顾远洲曾经想过，如果他的人生，只是一场噩梦，那该有多好。 如今，真有人出现，这么说了一句。 他竟有些解脱之感，只希望是真的。 薛砚舟从噩梦游戏开始，说到了处置中心，又说到了巍嵬县的入侵。他唯独没有提灶王祠这个字。 原因很简单，灶王祠属于认知入侵的灵异，最好不要在任何地方提起它的名字。 说完之后，顾远洲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薛砚舟以为，对方是在理清其中的逻辑，想借此判断自己所说是否是真实的。这是顾远洲的行事风格。 没想到，过了片刻，顾远洲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如此坦诚，即使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荒谬。” 薛砚舟张 了张嘴，想解释，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一句话，此时，倒是忍不住说出口来：“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对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坦诚以待。” “你……” 顾远洲的话却没有说完，只是怔怔盯着薛砚舟看了许久。 “你，还好吧？” 薛砚舟有些担心，自己这信息量太大会不会对顾远洲的精神产生太大的冲击。毕竟从秦止的情况看来，构建这个副本，让他们人几乎是元气大伤。 顾远洲却问了一句：“你想要我怎么做？” 薛砚舟：“你身上应该挂着一个吊坠，造型古怪的吊坠，我需要那个东西，我……” 他正想用不会被主神察觉到的方式，解释一下吊坠的重要性，来说服顾远洲。然而，话未说完，眼前便出现了吊坠。 在顾远洲身上的，是木头娃娃的右手，孤零零的挂在一条黑色编织绳子上，倒是挺像个古怪的饰品。 “你，就这么给我了？你想起来了？”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问。 “没有。” 顾远洲抬眼，又微微笑了一下：“坦诚而已，我不想再做后悔的事情。” 话音才落，不等薛砚舟说些什么。 眼前的景象却一片一片破裂开了，顾远洲下意识一扯薛砚舟，把人护在身后。 只见一道凌厉刀锋划过，这个鬼影构建出来的封闭空间门，被彻底打破。 薛砚舟再次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门。 说熟悉，是因为房间门里的家具都是他布置的；说陌生，是因为房间门只剩下了一半。 另一半不知所踪，秋风呼呼地往里灌。 而门口，站着手持巨剑的秦止。 “顾远洲，放开他。”！ 第123章 寂灭之地 薛砚舟站在二楼,看着下方一片狼藉。 秦止闯进来之后，顾远洲竟然没有多解释一句，两人就动上手了。 薛砚舟甚至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看见两道人影自破裂的墙壁缝隙穿过。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窗户前观战。 在现实世界中，三人虽然性格不合,但因为处置中心的存在,表面上还算和气。起码不会有大打出手的情况出现。 然而,在这个副本中，他们给自己加的人设本就是对手，动起手来自然是不留情面,一招一式,完全是照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薛砚舟只是垂着眼睛，一脸冷静。 沈丘倒是有些坐不住了，问：[小舟，你那边什么情况，顾远洲和秦止的数据都不对劲啊。］ 薛砚舟：[哦，他们在打架,奔着弄死对方去的那种。］ 沈丘：[什么？你不去劝架？］ 薛砚舟：[不用,我等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分魂是无法弄死对方的。］ 沈丘：[那刚才秦止忽然出事是怎么回事？］ [仇慎。］ 薛砚舟只说了两个字。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下方的动静倒是越来小，最终停手。 顾远洲微微皱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眼。 刚才的一番交手，他并没有留手，可不知为何，鬼影却有些不听使唤。 秦止的感受更加明显。 在他眼里，顾远洲是纯粹的敌人,不久之前甚至还想要他的性命，动起手来自然不会留情面。 可鬼剑每次在堪堪要刺中对方要害之时，都会发生微妙的偏移。 “打完了，就上来聊聊。” 一道声音响起，两人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二楼的窗户旁边，薛砚舟正低头看过来，带着微笑招了招手。 几分钟后。 三人坐在了已经修复完毕的房间内。 “刚才是怎么回事？”顾远洲直接问了一句。 相对于秦止来说，他知道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自然对薛砚舟的说法更加相信了几分。 薛砚舟：“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不是佐证了我的那个故事？” 顾远洲却轻轻皱眉：“不对，即使我们是同事，是战友，也不至于让鬼影不听使唤。” “……” 薛砚舟犹豫片刻，“这件事情，暂时还不适合说出来，起码要等到第三个人在场。” “谁？” “谢亦明。” 秦止：“谢亦明？找他干什么？那人个性孤僻，不好沟通。” 在现实世界中时，碍于同事关系，秦止对于谢亦明和顾远洲都是足够友善。此时倒是能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来。 顾远洲微笑着点头：“尤其是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比较敏感，属于，嗯，见面就你死我活。” 薛砚舟：“为什么？” 他倒不是明知故问，而是想确认一下小飞嘴里那个狗血故事究竟是以讹传讹还是真有其事。 不想，顾远洲竟是点头，道：“我抢了他的心爱之人罢了。” “……”薛砚舟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等顾远洲解释，秦止接了一句：“当初，这件事倒是闹得满城风雨，整个巍嵬县的人都知道。顾远洲勾搭了谢亦明的初恋。” 薛砚舟：“……” 这是，在挑拨离间？ 没想到，秦止这浓眉大眼的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想想也是，三人本就来自于同一个灵魂，无论表面看起来有多么天差地别。 终究会有相似之处。 之前，顾远洲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基础上，完全采信了薛砚舟的话，并且交出了木头娃娃的部件。 他依靠的是直觉，而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只会发生在谢亦明身上。 薛砚舟没说话。 顾远洲见招拆招，道：“这事情，小舟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对吗？” 秦止皱眉：“你为什么叫他小舟？” 顾远洲笑而不语。 很好看的笑容，如春风般醉。 秦止却丝毫不吃这一套，眉头越皱越紧，眼见着右手又有雾气蔓延而上，鬼剑即将成型。 “对了，你们能不能我找到谢亦明。” 薛砚舟打断秦止的动静，直接换了个话题。 果然，秦止的注意力被转移，问：“你找他干什么？” 听到这里，薛砚舟微微挑眉：“你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 其实，从刚才秦止挑拨离间时，他就听出不对来，只是在想其他事情，没有直接戳穿对方。 “……”秦止沉默片刻，道，“刚才差点死在顾远洲手上时，想起来了。” 顾远洲毫不留情道：“可不见得，秦先生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叫出我的名字。若是失去记忆的话，你怎么会记得我？指不定失忆一事，不过是为了引我上钩。” 薛砚舟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和沈丘感慨。 [沈丘，你看，真不愧是顾远洲啊，三言两语就能颠倒黑白。］ 沈丘：[那是，要不然怎么能是把你骗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 薛砚舟：[那是，多好玩的一个任务。］ 秦止并不跟着他的话走，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舟，我恢复记忆的确是在醒来之后，顾远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刺激我的灵魂。我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头疼，才意识到被攻击。说起来，这似乎是西城的手段？” 薛砚舟：“你是说，仇慎？” 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前两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明明在下面打得你死我活之时，他们的表情都是松弛的。 “小舟，你认识仇慎？” “小舟，你和仇慎打过交道？” 薛砚舟微微一愣：“怎么了？” “不要和西城的人打交道，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你的灵魂上打上烙印，自此之后堕入地狱，不得解脱。”顾远洲神情严肃，说了一句。 秦止：“仇慎是个危险人物，小舟你离他远点。” 他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顾远洲你似乎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你最近似乎和仇慎走得很近。” 顾远洲浑然不在意，点了点头：“秦先生的消息倒是灵通，我的确和仇慎有过交易，不过现在，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了，交易自然终止。” 薛砚舟：“能告诉我，交易内容是什么吗？” “招魂，复活。”顾远洲说，“或许你听起来觉得匪夷所思，我却是见过他的手段。” 原来如此。 薛砚舟微微皱眉。 他并非觉得“招魂复活”之事有多少荒谬，而是在想仇慎的事情。 从顾远洲和仇慎的交易看来，仇慎似乎并没有被这个副本影响记忆。 招魂阵法需要系统地研习过阵法一道，经过长时间的浸淫才能运用，否则轻则无效，重则被反噬。 如果仇慎能使用招魂阵，且成功的话，那便证明他记得一切。 记得一切。仇慎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 他为什么要让顾远洲来杀秦止…… “小舟，怎么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啊，没有，就是我真的想见谢亦明一面。” 顾远洲脸上关切的神情微微一僵，随后又恢复如常：“谢先生的话，据说最近东城有些麻烦。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露面了。” “麻烦？” 秦止：“这事，我明天回去问一问。” 北城和东城的关系，比之南城要好上许多，在某些时候的甚至会有所合作。 一场几乎能摧毁整个北城的危机，消弭得无声无息。 第二天一早，街角的报摊照常出摊，大爷们照旧开始下棋。 “小伙子，来一盘？” 站在马路旁的薛砚舟摇了摇头，笑眯眯道：“大爷，我今天有事，下次吧。” “可惜了，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出来怎么破你上次那个局。”大爷摆了摆手，“你忙，你忙。诶，老王，听说秦老大回来了？” “是啊，我远房外甥说的，昨天半夜秦老大忽然就回来了。我说什么来着，以秦老大的能力，怎么可能被个破照相馆困住。” “啧，你这消息准不准啊，你那外甥，坑你多少次了，我看他就是个小混混。” “嘿，老李，你这话就不对了，秦老大……等等，你看，那不就是秦老大吗？” 围了一圈大爷们都抬头看过去。 马路旁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开车的正是整个北城讨论了好几天的秦止。 “小舟，上车。” 站在路边的漂亮青年点头，随后上车。 大爷们的头整齐划一的转动，看着那辆 吉普车消失在街角。 许久过后，才有人喃喃说了句。 “那个跟我们下了一上午棋的小伙子，居然是秦老大的人？” *** 车上。 薛砚舟上车之后，便见秦止开车直奔北城边缘而去。 “我们这是去哪？” 秦止：“找谢亦明。” 薛砚舟倒是没想到，秦止的效率这么高，才离开短短几小时，就已经联系上了谢亦明。 明明在巍嵬县的这个年代，并没有手机这种东西，电话还是老式座机。总之，一旦一个人出门，要找到他就难上加难。 薛砚舟：“没想到秦止哥你这么快就联络上了谢亦明。” “没有。”秦止笑了一下，“联系他干什么，就谢亦明那孤僻性格，直接到他家堵他就是了。” “啊？” 薛砚舟愣愣吐出一个字。 秦止解释道：“谢亦明住的地方，他不想见人的话，他那些手下拿他没办法的。” 这句话，一直到了目的地，薛砚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到了。” “到了？” 薛砚舟又重复了一遍。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湖，远处似乎有一个岛。 “是，谢亦明住岛上。”！ 第124章 寂灭之地 在这个副本中,谢亦明的性格依旧孤僻。 现实世界中的谢亦明，需要处理处置中心的各种公务，倒还算和其他人有些联系。在副本中,身份不一样了,他便孤僻到了极点。 “怎么过去？”薛砚舟问。 秦止：“我让人去找船了，过一会会送过来。” 薛砚舟：“那平时，他怎么出来？” “他自己里面有船。” “那吃东西怎么解决？” 薛砚舟倒是挺好奇的，以谢亦明的性格，独自住的话不会把自己饿死吧。 秦止看了眼远处的岛，眼神莫名有些怅然：“其实，我们……不吃也不会觉得饿。” “不饿？” 薛砚舟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在现实世界中，谢亦明顾远洲秦止三人，无论能力再怎么强，正常的需求还是有的。可以几天不睡，但还是需要睡眠；至于食物，也需要按时摄取。 “这次的受伤,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足以让普通人死亡的伤势,我却恢复得如此快。这……不太对劲。” 薛砚舟点了点头,微微皱眉，看似在思考,却在脑中紧急联络沈丘。 [沈丘,你查一查,三个人的数据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丘：[好的，我看看。］ 或许是专心跟这个任务之后，沈丘那边终端上三人的数据从未消失过, 短短几秒钟后，他给出回应。 [奇怪，从数据对比来看，他们进入这个副本之后，身体内的异能量增长的速度有些吓人。］ 异能量，便是普通人在遇到灵异事件之后，在灵异和自身天赋的共同作用下激活的能量。 从管理局那边的数据分析，这种能量属于寂灭之地，属于异世界的能量。 玩家们的灵异技能和神降派被灵异寄生的人，他们的能力其实都来自于一个源头——寂灭之地。 只是，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主控性。 能力者在使用灵异技能时是有理智的，凭借自己控制能量的使用；而神降派的人，一旦使用灵异，便是将自己的身体全盘交给灵异。 情况很不对劲。 在构建副本之时，谢亦明三人可以说是耗空了所有的灵异能量，此时却不仅恢复，还比之前的数值更高。 “小舟？你怎么了？” 薛砚舟回过神来：“啊，我在想船怎么还不来。” 秦止微微皱眉，道：“情况不太对，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上车，沿着来路回去，却发现拉着电动小船的那辆卡车，停在了半路上。 车上没人。 司机不知去向，钥匙还插着，发动机也没有熄火。甚至，车上的广播都还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广播中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依旧来自熟悉的巍嵬县广播电台。 [近日，一个神秘的组织在巍嵬县出现。他们组织放生和祈福，甚至愿意免费为市民处理灵异事件。但据有关人士爆料，这个神秘组织实则有计划地对信徒洗脑，试图让信徒接受和灵异和平共处……］ 薛砚舟看向秦止：“这是……怎么回事？” 秦止摇头：“不知道，我去处理鬼相机事件之前，还未听说过这个神秘组织。” 不过，眼前他们也顾不上这个诡异出现的阻止，先找到司机才是正事。负责送货的司机，是处置中心秦止的联络员，现在忽然不见，想必是遇到了危险。 “我们分头找。” 秦止有些犹豫，却见薛砚舟手腕一翻，一柄奇特的匕首在掌中成型。 “放心，我有自保能力。” “你小心点。” 他和秦止，一人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这个地方地处偏僻，马路两边都是树林。薛砚舟往前走了一段，听到了水声。 前面有河？ 他转念一想，觉得也正常。 毕竟谢亦明住在湖中央，从位置推断的话，应当是在这条河的下游。 顺着水声走过去，薛砚舟却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河边。 在钓鱼？ 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秒，薛砚舟就否认了。毕竟钓鱼一般需要保持安静，不会如此吵闹。 他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河边，举着塑料箱子往水里倒。 这是在……放生？ 距离有些远，薛砚舟看不清那些人往水里倒的究竟是什么，但从那些物体溅起的水花和体积看来。 应该是鱼。 更加诡异的是，那些放生的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衣服，罩着个袍子，根本看不清是男女老少。 灰色的衣服…… 薛砚舟微微皱眉，虽然款式不同，但这个颜色让他想起不久之前曾经见过的西城的人。 而且，刚刚在广播里的那个神秘组织，行事方式也和神降派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他怀疑，眼前古怪的放生，是仇慎的手笔。 “！” 不知怎的，远处有人忽然转脸看了过来。 薛砚舟本就藏身在一棵树后，角度足够隐蔽，距离也够远，那人还能发现端倪的话…… 想到这里，他果断使用了隐身技能。 灰袍人向这个方向张望片刻后，很快转身，说了句什么。 那群人拿起剩下的塑料筐，把里面的鱼都倒进水中，随后离开。走在最后的一人，离开的步伐有些犹豫。 走在前面的人，步伐却整齐得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一般，转眼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最后那个人会不会跟上。 薛砚舟扫了一眼，随后走到了河旁。 他所处的位置是下游，几分钟过去，放生的那些鱼已经游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翻起水花，青灰色的鱼背若隐若现，只看了一眼，薛砚舟就背脊发凉。 每一条鱼的背部，都有一张脸。 鬼脸。 当初在k764次列车灵异入侵事件中，他就在无名站台后的河流中见过这种长着人脸的鱼。 长着人脸的鱼，来自开着小卖部的古怪老人，也是“鬼脸”陈东树其中的一张脸。他是仇慎的得力助手。 陈冬树出现在这里的话，那边证明了这个神秘的组织，果然和仇慎有关。 仇慎行事，似乎都来自主神的授意…… 主神在扩大意识入侵，想彻底接管这个副本。 想法才在薛砚舟脑海中一过，他立刻就追了出去。 秦止的联络员，消失的卡车 司机，肯定就在刚才那群人之中。不管怎么样，他不能放着被控制的处置人不管。 没追几步，薛砚舟就见到远处的树木成片倒下，平地刮起的风锐利到仿佛能割破皮肤。 不远处交手的人，是很强的能力者。但薛砚舟却没有停下来，继续狂奔而去。 因为，动手的人是秦止。 掠过数十米后，薛砚舟看到了对峙的两人。 秦止对面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仇慎的得力助手陈冬树。还有一个人倒在一旁，正是来送船的货车司机，也是处置中心里负责秦止联络工作的处置人。 他身上的灰色斗篷已经落在一旁，一只手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似乎在交手的瞬间就败退。 只是，陈冬树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只是盯着秦止露出古怪的笑意：“秦大佬，几天不见，实力倒是又强了，这可真是件好事。” 秦止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将剑尖又往下送了送，准备彻底了结陈冬树。 古怪的是，陈冬树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脸上反而露出种狂热的神情：“很快，很快，我们终将归于寂灭……永生，我们将永生。” “等等！” 秦止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的剑，永远是一往无前永不退缩。 但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剑尖却猛地停住了。 陈冬树闭上的眼睛睁开，脸上满是仲愣。他迟疑地转头看了过来：“我说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不忍心你的情郎成为杀人狂徒？“ 薛砚舟没看他，也没搭理这种挑衅的话。 他只是抬手，搭在秦止的右手上，说了句：“秦止哥，这个人暂时不能杀，放他走。” 捡回一条性命，正常人都该欣喜若狂。 陈冬树却是有些癫狂，吼道：“杀了我啊，杀了我，秦止，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吗！” 秦止却只是收回剑，走到一旁，扛起晕倒在地的货车司机，对薛砚舟说了一句：“走吧。” 他们转身离开，从头到尾，秦止没有多问一句。 他似乎对于薛砚舟要求自己放过陈冬树，没有任何的疑问。 似乎，只要薛砚舟那么说，无论事情多么匪夷所思，他都会照做。！ 第125章 寂灭之地 身后的景象慢慢远去,司机始终没有醒来，好在呼吸还算平稳，算是性命无忧。 此时的重点不是救一个人,而是尽快摸清楚仇慎那边究竟在搞什么鬼，尽快想办法解决灶王祠入侵事件,才能把186号世界自灭亡的边缘拯救出来。 所以，他们依旧按照原计划去找谢亦明。 路上,薛砚舟沉默许久。 秦止却也只是安静地开车,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憋不住的反而是密切关注任务进度的沈丘：[小舟,刚刚你为什么不让秦止杀了陈冬树，那可是仇慎的得力助手，明显在搞事情啊。］ 薛砚舟：[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186号世界脱离寂灭之地。］ [那就是了。寂灭之地的主神,是一种能量集合体，如今我好不容易把主神困在这个以三位主角的气运形成的副本中，将它限制到了最弱的地步,当然不能让它获得额外的能量。］ 沈丘：[原来如此。］ 灵异只是一种能量的存在形式。 玩家可以通过主神获得灵异技能,将属于寂灭之地的能量转换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那么,在玩家死去之后,这部分能量自然也会回归到寂灭之地中。 如今薛砚舟通过木头娃娃和三位主角,暂时将这一个副本和寂灭之地切断了联系,主神没有了更多的能量来源,处于极度虚弱的能力。 但是,一旦有神降派的人死亡，主神就会获得新的灵异能量,越来越强大，最终撕裂这种封闭状态，导致失衡。 而他们也再不会获得如此好的机会。 秦止通知人过来把司机接走,自己和薛砚舟把小船放进水中，两人向着湖中心开了过去。 柴油机驱动的小船速度不快，倒也是平稳前行，在碧绿的水中划过一道波澜。 湖面上的雾气，有些重，远方的湖心岛显得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秦止手上的剑，不知何时悄然成型，落在水面之上。 鬼剑没有反应，暂时安全。 薛砚舟看着剑尖划过水面的样子，有些出神。 秦止却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 这个岛怎么样？” “啊？”薛砚舟微微一愣，“挺清净的。” “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喜欢热闹。” 薛砚舟看了看秦止，忽然一笑：“我这个年纪？我的年纪……说不上是多少岁，如果以经历多少来算，约莫是你的几十倍了。” 话说得诡异，秦止却丝毫不惊讶：“那倒是……很好。” “刚才，你怎么什么都没问，就停了下来。那个陈冬树，应该是你早就想杀的人？” 记忆被消除，对于某些人本能上的情感倾向却不会消失。 秦止他们和神降派的人斗了这么长时间，从他对陈冬树下手的狠辣程度就可以看出。他早就想杀陈冬树，毕竟是祸害了186号世界那么多次的罪魁祸首之一。 “你做事，总是有你的理由的。” 说完这句话，秦止也愣了一下，“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像是……我们认识已经很久很久。” “嗯，是很久了。”薛砚舟点头，“或许，以后会更久。” “小……” 秦止心中一喜，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却见异变陡生。 水面下水花四溅，一条又一条的鱼冒了出来。 与其说是鱼，不如说是长着人脸的怪物，一张张的脸，男女老少，皆是痛苦哀嚎的表情。 又是熟悉的人面鱼。 “刚才的鱼，我已经处理过了。”秦止皱眉。 两人在离开那条放生的河流之前，已经将河里的人面鱼悉数处理干净，再加上陈冬树已经被控制，自然没有更多的来源。 “这些鱼……他们在这里放生不知道多少次，估计这些鱼也已经在这湖里待了有段时间，才会变异到这个程度。” 的确，眼前的人面鱼和薛砚舟曾经见过的那些都有很大的不同。 每一条鱼身上，不仅仅只有一张脸。 仔细看去，除去鱼背上那张面积最大的脸之外，每一片鳞片上，都有一张脸。脸的五官并不相同，可以推测并非是这种大脸演变出来的。 “这些鱼在互相吞噬。”秦止道。 水面之下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有点点血丝从水下泛开来。 一条鱼被追着翻出水面，跳到了他们的船上。 那条鱼竟是已经被啃成了白骨，却没有断气，依旧活蹦乱跳地挣扎着，随着鱼身的挣扎，鱼鳞上那些人脸的表情也在发生着变化。 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 一道寒光闪过，跃起咬向薛砚舟的鱼被劈成两半，落下水中，很快被分食殆尽。 随着鱼被吃掉，其他鱼的身上，又出现了一张新的脸。然而，那些鱼似乎已经陷入癫狂，不仅自相残杀，还开始啃食他们坐着的船。 “情况不太对劲。” 秦止一点头，手腕微微一动，巨剑落下。 水面一分为二，连同水下的人面鱼，悉数消失不见。这些人面鱼不足为惧，麻烦的是其中代表的含义。 “谢亦明可能出事了。”秦止眉头紧皱。 虽说他们向来不合，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对头。但常年争斗，对对方的实力自然也是了解透彻。 谢亦明在的话，不会让整个湖都被这种古怪的人面鱼侵占。 “嗯。”薛砚舟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亦明可能是出事了，但性命应当无忧。因为沈丘那边并未发出警报，且副本也没有崩塌。 只要性命无忧，便无妨。 几分钟后，小船靠岸。 才一下船，两人神情就微微一变。 整个小岛，都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 雾气遮天蔽日般，挡住一切来自外界的光线。原来，岛并非是被雾气遮住，这些雾根本就来自于岛上。 走了几步，薛砚舟停下来，道：“秦止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不像是雾，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的确，刚才才从船上下来，鼻端还是带着些腥甜的水汽，倒是削弱了岛上味道的奇特之处。 往前走了一段，离开岸边之后，这种烧焦的味道愈发明显起来。 岛上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火，到处都是灼烧过后的焦枯味道。 但奇怪的是，树木却依旧郁郁葱葱，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味道。 薛砚舟停了下来。 因为，秦止不见了。 在这如同火山爆发过后的烟尘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沈丘？］ [怎么了？］ 薛砚舟没有再说话。 沈丘还在，那证明这就是他们去往的那个湖心岛，而非是什么灵异入侵的地方。 这岛上发生了什么？秦止又到哪去了？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慢慢转身。 来路已经被淹没在烟尘之中，连些微的水声都无法听见。 “……” 是前进，还是返回。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随后果断向前走了进去。！ 第126章 寂灭之地 越往前走,景象越是诡异。 整座岛都笼罩在烟尘之中，光线昏暗得如同黑夜，却又有朦朦胧胧的微光。 往前走了一段,景象却没有任何变化。 四处都是树木,湿漉漉的，如同刚下了一场雨。可如果真的下了雨,又怎么会是这种焦枯的味道。 太奇怪了。 薛砚舟听不到任何动静,连风声都没有。 脚下倒是有一条小路,蜿蜿蜒蜒通向不知名的远方。看来,沿着小路走过去,应当是能找到谢亦明住处的。 走着走着,薛砚舟停了下来。 这处有些熟悉,尽管都是同样的杂草和树木，但不可能相似到连高度都是一样的。 鬼打墙。 这并不奇怪,身为噩梦游戏的玩家,谁没遭遇过几次鬼打墙。眼前的小路，倒是让他看出几分似曾相识来。 当初在泥螺市的时候，他也走过这么一条路,没有尽头,没有人。 有的只是高大而沉默的建筑,无穷无尽。 当初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薛砚舟沉默片刻,看着这些高大的植物。 他有了一个想法。 一点火光,在薛砚舟指尖亮起。 这是来自谢亦明的鬼火,能够被薛砚舟借用。 其实,在很早之前，薛砚舟就曾经疑惑过，为何木头娃娃的灰色雾气能够吞噬其他灵异,之后还能让他使用出来。 他本以为，这是木头娃娃和主神联系的证明。或许木头娃娃是主神的一部分，所以也便能使用主神商城。 可吞噬，也可以使用其他的技能。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所有灵异能量皆是同源，不过是在不同情况，不同人身上，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便成为了不同类型的技能。 当然，这种能量转换的方法，只有主神知道。 或许，还有木头娃娃。 薛砚舟指尖的火光一闪，随后便如柳絮般，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那点火光，比之萤火虫身上的光芒还要微弱，却不知为何，落在那湿漉漉的叶片上时，腾地一下就烧了起 来。 火光冲天。 这一点火星，似乎触动了整座岛上的灵异。 炽热的火苗舔舐过薛砚舟的鼻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他却没有动，也没有想要回到岸边。 谢亦明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座岛大得过分，在对岸看过来的时候，分明是面积不大的一座小岛，如今却看不到边际。 鬼火…… 鬼火是谢亦明的灵异能力，如今烧到了整座岛，难道是失控了？ 薛砚舟停下来，在脑中呼唤沈丘。 没有回应。 但他很耐心，停了片刻，又开始找人。 他唯一无法联络沈丘的地方，只在寂灭之地的副本中。但这个地方并不是寂灭之地。情况有些相似，在百货公司时，顾远洲袭击秦止，把他关在了鬼影的世界。 这么说来，这是属于鬼火的世界？ [沈丘，沈丘。］ 薛砚舟一边呼唤，一边调动了灰色雾气的能量，总算是得到了回应。 [小，小舟，你那边怎么样了？又被困住了？］ 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好在不影响交流。 薛砚舟言简意赅地问：[谢亦明情况怎么样？］ 沈丘：[他的情况，好得过分。］ [好得不正常？］ 沈丘：[是的，从数据变化来看，他现在的实力起码是之前的几倍，实力暴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知道了。］ 谢亦明忽然实力暴涨，并不是件好事。 薛砚舟看着无处不在的火焰，陷入沉思。 这些火焰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可是却让人不安。 不行，还是得先找到他住的地方。 鬼火在此处的话。 薛砚舟微微皱眉，火焰笼罩在身上，随后闭眼穿过火焰之中。 借助自己的眼睛找不到来路的话，那便凭感觉走。 他明明闭上了眼，却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由火焰组成的，跳动着的世界。 红色的世界中，出现另一条隐约的小道。 在之前，这分明是一条死路。 薛 砚舟毫不犹豫，沿着小道走了进去。 没走多远，空气蓦地变得清新起来，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小飞？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猛地被人一把抱住。 “小舟！你没事吧？”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薛砚舟正要凝聚而成的匕首瞬间化作灰色雾气消弭于无形。 “秦止哥，我没事。” 他这才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了眼前的黑色衣物。 “唔……” “秦老大，您要不收点力，我看这位小兄弟都快断气了。” 小飞的声音响起，薛砚舟才得以从这个足以令人窒息的拥抱中离开。 “是你？”小飞看清楚薛砚舟的脸之后，一脸惊讶，“你居然是秦老大的人啊。” 薛砚舟看对方表情，就知道小飞脑子里又在脑补什么更人跑了的初恋之类的表情。他索性开门见山，问：“你来干什么？” 小飞下意识答道：“找谢老大啊，他好几天不见人了，我放出去的鸽子也都没了踪影，不对，你们在这干什么？” 他嘴快，把问题都回答完毕才意识到彼此之间不对付的关系。 “你们把谢老大怎么了！” 秦止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薛砚舟：“我是来找谢亦明的。” “你有什么目的？”小飞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手，却明显不会轻易透露谢亦明的下落。 “谢晏舟。” 薛砚舟只说了一个名字，小飞的神色就变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名字！” 虽说，整个东城的人都知道谢老大有一心中放不下的白月光，但没人知道那人的名字和来历。 “谢晏舟不是谢亦明的初恋情人，而是他的哥哥。” 小飞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 薛砚舟的目光，却落在一旁的秦止身上。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了那段只有他和谢亦明知道的往事。 “我们都是被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收养我们那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筛选，筛选出所谓的继承人。而不合格的孩子，则是被销毁，如同垃圾一般。” 秦止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我同谢亦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在最初的几年，他大概心里也想着要怎么弄死我……” “不是。” 秦止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薛砚舟没有说话，一旁的小飞听傻了：“不是，这，啊？” “不是吗？”薛砚舟抬眼，“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亦明？”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这种昏暗，只在瞬息之间又变成了灰色雾气。火光冲天，一切似乎再次回到了不久之前的状态。 没有秦止，小飞倒是在。 他一脸惊慌，问：“什么情况，怎么回事？秦老大，刚才那不是秦老大吗？” 薛砚舟却只是拉了他一把，问：“你们老大，的确没有离开过这个岛吗？” “是的，没离开过。” “好，你离开之后，立刻去南城找顾远洲，还有你们这边能调动的人，都想办法进入西城。” “啊，好。”小飞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下意识点头，“那，那进西城之后应该怎么办？” 薛砚舟道：“进西城之后，你就会知道。”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鬼火似乎已经完全失控，火舌舔上了小飞的裤脚。 “跟我来。” 薛砚舟扯着小飞，向着岸边一路狂奔，直到看到那个小小的码头。 他转身把小飞推到船上，说：“记住我的话，找顾远洲，不要相信任何来自西城的人。” 小飞：“那，那你呢？” “我去把谢亦明带出来。” 说完这句，薛砚舟不再犹豫，向着那滔天大火冲了进去。！ 第127章 寂灭之地 如同来时一般,薛砚舟闭着眼睛走路火海之中。 那条小路还在，只是通往另一个方向。 走了几步，尚未到达目的地，沈丘的联络再次想起起来。 [小舟,出事了。] 薛砚舟：[谢亦明还是秦止？］ 沈丘：[你,你怎么知道？］ 从刚才在岸边见到小飞和秦止出现的时候,薛砚舟就察觉到不对。 那人并非是秦止，但却又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薛砚舟才会说那些话试探对方。果然,试探之下,竟是谢亦明…… 或者，也不是谢亦明。 薛砚舟：[说吧，出什么事了。］ 沈丘向来是公事公办的人,此时的语气却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似乎难以启齿。 [我，这,谢亦明……可能出事了。他的数据消失了。］ 沈丘有些担心,毕竟对于薛砚舟来说,这个世界的意义不同寻常。他从未见过薛砚舟因为任务违反原则，也没见他如此殊死一搏就为了把186号世界从灭亡的边缘拉回来。 虽说这是管理局给的任务,但对于他们这些任务执行者来说，任务失败也就是扣些积分罢了。 对于新手来说，积分很重要，甚至可能关乎性命。可对于薛砚舟这样的资深员工来说，他的积分是一笔天文数字，别说是一次任务失败，再失败个十次八次都无需担心。 沈丘监测到186号世界被拉入寂灭之地的势头无法阻挡是,就曾经劝薛砚舟放弃任务。 他却拒绝了，只为了这个世界的那个人。 现在，出事了的话…… [是吗。］ 没想到，薛砚舟却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薛砚舟闭着眼睛，倒是在这复杂的环境中走得放松：[你可以看看秦止的数据。］ [咦？什么情况？他的数据怎么暴涨成这样？实力暴增？］ [不知道……］ 薛砚舟停了下来。 从意识中看到的那条小路，已经到了尽头。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处小院。 小院的造型很普通，是 那种随处可见的农家小院。 只是，看着看着，他竟然看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然而，这种熟悉带来的却并非是亲切，而是毛骨悚然。 这处农家小院，和薛砚舟在泥螺市时，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那条路上，一旦走进小院，便会永远留下来，再也无法离开，成为灵异的一部分。 薛砚舟微微皱眉，停留几秒钟之后，走了进去。 他想起来了，这处小院的来历。 当初在泥螺市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看到的场景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来自于路上之人心底的渴望和记忆。 曾经的薛砚舟，只以为这农家小院是心中某种欲望的具象，现在却忽然领悟，并非如此。 这是他曾经在年少时，和谢亦明详细描述过的，想过的生活。无需太多，头顶有片瓦遮身，有院子，有食物，足矣。 没想到，在这个半虚幻的生活中，谢亦明依旧没有忘记那个在记忆洪流中变得模糊的小院子，原封不动的还原出来，还在里面过着近似隐居的生活。 他看过屋内简单的家具，停在了书桌前。 桌子上摆着台老式电视，还有个录像机。 薛砚舟只停了一下，随后熟练拉开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录像带，贴纸上写着日期。 这是他们曾经的交流方式。 两人在谋划着把老头子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碰面。碰面多了，总是会引起老头子的疑心。 但交流少了，再怎么深厚的情谊也容易因陌生而产生嫌隙。 于是，薛砚舟便想了个法子，用录像记录下的些日常，加深了解增进感情。 没想到，谢亦明在这个副本中，再次开始记录自己的生活。 旁边有录像机，有电视，也有电。 合理，又不合理的设定，想到这是糅杂了各种设定的巍嵬县副本，倒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薛砚舟随便挑了卷带子开始播放，果然和以往的录像是差不多的风格。 固定机位，一些日日常，谢亦明倒也不看镜头，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话…… 他挑了最近几天的录像带，开始播放。 谢亦明的生活单调到有些枯燥，除去解决生存必须之外，便是坐着看书或者在外锻炼身体和异能。 而录像带中，也没记录到什么异常状况。 直到前天，才开始有了异样。时间约莫是半夜十二点左右，外面的月光很亮，即便屋内没开灯，也能看清屋子内的景象。 从门外，有古怪的东西爬了进来。 录像带的清晰度太低，几乎无法分辨出是什么东西。体型不大，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小狗的样子，速度也不快，似乎行走有些困难。 一只，一群。 这些古怪的生物扭曲着爬了进来，离得进来，薛砚舟才发现，那竟是一群古怪的鬼婴。他们手脚畸形且扭曲，顶着个硕大的头爬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谢亦明，似乎对于这些变故一无所知。 地上密密麻麻的诡异生物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只凑到了摄像头前。距离近了，这种诡异的生物看起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的口中，皆是利齿，眼珠中没有瞳孔，白茫茫一片。 不对，不是婴儿。 薛砚舟眼尖的看到了这些古怪婴儿，腹部的鱼鳞和鱼鳍。这分明是那些人面鱼的进阶版。 人脸从人面鱼的背部凸起，演变成为头颅，鱼鳍则是扭曲伸长变成四肢，最终变成古怪的鬼娃娃。 袭击谢亦明的是陈冬树？ 不对，应该不是。 薛砚舟眉头微皱。 不久之前，秦止才差点杀死陈冬树，那个时候并没有出现这类型的人面鱼。不是陈冬树的话，那是谁的异能…… 画面中的谢亦明，很快发现了异状，一点火光亮起，随即那些鬼娃娃便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对于谢亦明来说，以数量取胜是不可行的。 然而，一批鬼娃娃消失，又有新的一批爬进屋子内，源源不绝。 随着鬼娃娃的数量越来越多，谢亦明身上迸发出的鬼火也愈发耀眼。在这无穷无尽的车轮战中，他并未疲惫，反而似乎变得越来越强大。 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鬼火的能量开始暴涨，能量失去平衡，灵异开始 反噬。 谢亦明的身体被点燃，他整个人化作一团鬼火，点燃了整座岛。 录像带播放到了尽头，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白色雪花，再没有任何内容出现。 “……” [你，还好吧？］ 沈丘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因为谢亦明的数据出现问题，薛砚舟将录像带的影像同他共享，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果然，和数据对上了。 谢亦明真的出事了。 薛砚舟沉默许久，只说了几个字：[没事，他还在。］ 沈丘：[那啥，虽然，但是……你要不还是接受事实？顾远洲和秦止还在，如果他们是来自同一个灵魂……］ [行了，我没因为伤心而失去判断能力，谢亦明的确还在，刚才的秦止就是他。］ 沈丘：[啊，对，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他怎么会变成秦止的样子。］ [因为这是鬼火的世界，也是谢亦明的掌控的灵异入侵区域……］ 几天之前，那些来自西城的人在河流中放生人面鱼，就是为了对付谢亦明。 薛砚舟起初没想过这个原因，是因为这种人面鱼根本无法对谢亦明造成任何威胁。只是没想到，人面鱼似乎在河水中发生了异变，爬上了岛…… 窸窸窣窣—— 什么声音？ 薛砚舟就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多足动物爬过植物的声音。 他站起来，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十二点？ 不对，他进入这座小岛的时间，明明是在上午时分，怎么会忽然变成半夜十二点？ 他又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发现上面的日历，不知何时回到了三天以前。 谢亦明被袭击的那天。 如果这样的话…… 外面，正在源源不断涌入的，应当是那些鬼人面鱼进化而成的鬼娃娃。 无穷无尽的，就连最为擅长群攻的谢亦明，都在这围剿中被鬼火反噬。 薛砚舟又该如何脱身…… 沈丘急了：[怎么办，这些东西不简单，能量数据条要爆表了，你小心点！］ 薛砚舟却是不慌不忙地起身，推开门：[你又忘了，这里是鬼火，也是谢亦明掌控的灵异入侵区域。］ [你是说，他不会伤害你？］ 薛砚舟：[不，这些人面鱼，和之前袭击谢亦明的一样，并不会手下留情。］ 沈丘更加奇怪了：[那你怎么还挺高兴的样子？］ [刚好，可以把谢亦明引出来。他如今在里面，却不现身，秦止也被困在这个灵异入侵区域……］ 薛砚舟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目光落在屋子外那些密密麻麻的鬼娃娃身上。 只是，他却没有出去，而是转身走回去，躺在了床上。 诡异的人鱼娃娃从墙头翻了进来，爬进了屋中，嘴中利齿在月光下反射出寒光。 它们，慢慢靠近躺在床上的薛砚舟。 每一寸地面，每一寸墙面，都是这些诡异的人面鱼。 无处可逃。！ 第128章 寂灭之地 闭上眼睛之前,薛砚舟刻意给沈丘开启了共享模式，作为一个保障。 此时，他依旧闭着眼睛,沈丘倒是被吓得不轻。 [小舟,你真的不打算动吗？那个鬼娃娃，快摸到你的脚了。］ 薛砚舟闭着眼睛,感觉到四周阴冷气息越来越近，令他有些汗毛直立。 只是,他依旧没有动：[没事。］ 脚踝上,贴上了一只冰冷的小手,黏糊糊的，完全是水生生物皮肤的感觉。 薛砚舟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点恶心。 还不出现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那点接触皮肤的凉意就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无比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发现整间房间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鬼火不知从何而起，覆盖了每一只鬼娃娃。 谢亦明的鬼火,只烧灵异。 即便整个房间都在一片火海中,屋子里的家具却没有丝毫损坏, “谢亦明？” 薛砚舟轻声喊了一句。 没有回应。 鬼火依旧在熊熊燃烧，将一切敢靠近屋子的人面鱼烧成灰烬。人面鱼的数量太多，地面也都是沾染上火焰，无处下脚。 薛砚舟微微皱眉,直接踩了下去。 那处的火焰，如同有意识一般，腾地一下消失了。 他盯着地面上的鬼火看了片刻,随后向前走去。果然，他踏上哪一块土地，那处的火焰就随之消失。 随后，在薛砚舟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路。 沿着路走出门外，身后的屋子顿时又被火吞噬，再往前，走了几步，却又不知怎么的回到了岸边。 [这是，什么意思？］ 沈丘问了一句。 [他想让我离开。］ 薛砚舟微微皱眉，见眼前的鬼火颜色愈发诡异起来。 火焰的边缘依旧是红色，中央却变成蓝绿色，这种蓝绿色的范围还在扩大。 随之而来的，炙热的火焰似乎也冰冷起来，犹如地狱之火。 沈丘：[他？你说谢亦明？他意识还在的话，为什么 不求救而是让你离开？］ [他快失控了。］ 薛砚舟扔下这么一句话，随后转身，沿着来路回去。 腾地一声。 眼前的一切都被鬼火吞没，那条来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巨大的火墙。 嘶—— 这一次的鬼火，似乎没那么友善了。 虽说鬼火只烧灵异，不烧活人。 但觉醒灵异能力的玩家，本身就有些不同，比如现在，薛砚舟感知到了痛楚。 他体内的灰色雾气在被鬼火灼烧。 只是，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加快步伐一头扎进鬼火之中。 [薛砚舟！这鬼火不对劲，已经完全是来自寂灭之地的灵异……］ 沈丘那边的数据报警，提醒薛砚舟处于危险之中。 滋啦—— 白噪音响起，联络断开。 沈丘猛地一砸桌面，忍不住骂了一句：“艹！” 谢亦明的数据已经完全不正常了，这表明他已经失去理智，完全被灵异同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薛砚舟还如此不理智的进入鬼火之中。 他深呼吸一口，再次试图联络上薛砚舟。 而这边，进入火焰之中的薛砚舟，第一次感受到了鬼火的威力。 冰冷的，肌肉连同骨头一起在颤栗，只在瞬间，似乎就到了死亡的边缘。 薛砚舟却依旧向前走去，向着记忆中小院的方向。越往里走，火焰的颜色就愈发阴冷。 鬼火不再躲开他，而是沿着裤脚舔舐而上，伴随而来的，是生命力流逝的冰冷感。 灰色雾气不受控制地蔓延而出，和鬼火抗衡着。 时间不多了，薛砚舟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了。 此时，灰色雾气已经被灼烧殆尽。完全失控的鬼火不是薛砚舟能抗衡的，再加上，这个特殊的地方，让谢亦明更加变得“强大”。 这是一个以巍嵬县为基础，三人意识核心形成的副本，但实际上，属于寂灭之地的核心部分。 因为，灶王祠在这里，主神在这里，此处便是寂灭之地的核心。在核心中，能量是流动的。 谢亦明的鬼 火杀死了人面鱼，人面鱼的能量便成为鬼火的一部分，鬼火能量越强大，谢亦明也越强大。 但是，超过某个限度之后，他被反噬了，整个人都变成了鬼火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薛砚舟进入小岛，谢亦明的意识会在这永不熄灭的鬼火中慢慢消亡，最终成为鬼火灵异的一部分。 所以，此前薛砚舟阻止秦止杀死陈冬树，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担心秦止控制的鬼剑失控，会被反噬。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喊了一声：“谢亦明。” 没有回应。 眼前的鬼火，温度越来越低，边缘的红色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带着冷意的蓝绿色。 薛砚舟确定谢亦明还有意识，不然对方不会以秦止的形象出现，试图让他离开此处。只要有意识，那就还有办法。 鬼火已经蔓延到他的腰间，冻得他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再待下去，他会真的死在这鬼火之中。本能是这般告诉薛砚舟的，他深呼吸几口，却继续向前，一头扎进了火焰中央。 他被鬼火包围，身体被灼烧，生命力慢慢流逝。 在濒死的痛苦中，薛砚舟却只是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 “谢亦明，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 这是在上一次分离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晏舟为谢亦明挡下老头子临死挣扎的一枪，随便结束了任务。当初，在剧痛中，他看见谢亦明通红的眼眶，感受到对方手臂的颤抖。 说实话，薛砚舟有些内疚。 他为谢亦明挡枪，并非那般单纯的理由。这一枪，本是谢亦明人设中很重要的部分，因为这一枪，谢亦明留下了阴雨天腿会剧痛的后遗症。 也造成了他性格中的某些阴郁和偏执，方便之后更加丰富的剧情碰撞。 只是，他已经在这个任务世界滞留太久，管理局催了无数次要他离开。 便只能用这个方法离开。 他很内疚，却无可奈何。 于是，薛砚舟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句：“谢亦明，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 他始终认为，谢亦明想要的是自己的认同，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薛砚舟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只是现在想来，对方想要的应该不是认同。 或许，在时隔多年以后，他可以听到那句错过的回答。 果然，话音才落，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生命在停止流逝，灼烧的鬼火停了下来。 再然后，薛砚舟感受到了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有人拥他入怀，轻轻叹气：“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哥哥。” 薛砚舟想要睁眼，却觉得眼前一黑，有手掌覆盖在眼前。 “你……” 他想问谢亦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话未说完，却感觉到唇间温暖的气息。柔软而轻巧，一触即离。 谢亦明……吻了他？ 眼皮上的重量一轻，薛砚舟猛地睁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鬼火没有了，灰色雾气消失了，甚至还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身上。 这是，鬼火的灵异入侵消失了？ 那谢亦明呢？ [沈丘！你在吗？］ 沈丘：[卧槽！你终于出现了，你没事吧，刚才断开联络你吓死我了！］ 薛砚舟：[抱歉，事情紧急。谢亦明那边的数据怎么样？］ [咦？他的数据线，又出现了啊，你刚刚做了什么？］ [没什么，待会再说。］ 既然谢亦明的数据出现，那证明他已经暂时摆脱危机，可人又到哪去了？ “小舟！” 薛砚舟微微一愣，被人一把扯到怀中，重重抱了一下。 松开后，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秦止？” “是我。” “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秦止神情严肃，道：“谢亦明出事了，我刚才被他困在灵异入侵区域里。我怀疑他已经完全变成鬼火形态……主神……” 主神？ 秦止恢复记忆了？ 薛砚舟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秦止点头：“是，我都想起来了，你跟我来，湖水里的情况不对劲。” 两人几分钟就冲到了小岛岸边，只见整个湖，都在翻腾着。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面鱼。 秦止： “这种鬼鱼太多了，陈冬树做不到这个程度，我怀疑是主神。” 薛砚舟：“嗯，西城，一切的源头，都在西城，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离开？” “劈开。” 秦止话音才落，鬼剑已经成型。 他正准备一剑劈去时，却被薛砚舟拦住。 “不行，这些人面鱼很诡异，死去之后，会转化成你掌控的灵异能量，最终导致反噬。” 薛砚舟说得简单，秦止却知道他的意思：“你是说，谢亦明就是这么被阴了一把？” “嗯，事情有些麻烦。” 整个水域，每一处都是人面鱼，在翻腾的水花中，甚至可以看到那些鱼已经长出了手脚。 随着他话音落下，水底忽然亮了起来。 火，烧了起来，从水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短短几分钟，整个湖面如同被点亮，所有人面鱼都在火焰痛苦翻滚。 与此同时，一条路在湖中出现。 鬼火形成的火墙，将湖水分成两半，生生造出一条一米宽的道路来。 “我们走。” 秦止点头，两人沿着谢亦明用鬼火创造的道路，向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或者说，他们都心中有数。 沿着这条水底道路向前走去，尽头便是主神此时所在的地方。 西城。！ 第129章 寂灭之地 踏入湖底通道的瞬间,薛砚舟只觉得脚踝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在淤泥这挣扎的人面鱼。 这条人面鱼已经长出了手,鱼背上的人脸直接凸显出来，显得颇为怪异。 剑光一闪，抓着薛砚舟脚踝的人面鱼被切成两半。 鬼剑无锋,却无比锋利。人面鱼的切口整齐,从中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灰色的雾气。那缕雾气顺着剑刃攀爬而上,一点点渗透进去。 与此同时，鬼剑上的那只骷髅，黑洞洞的眼眶中那抹幽蓝的鬼火,似乎更加明亮了几分。 他才抬眼看向秦止，就听对方开口道：“鬼剑的力量增强了。所以当时你才阻止我杀陈冬树？” 薛砚舟点头：“是,现在这个副本很诡异,似乎所有人都成为了副本的一部分。” “此消彼长。之前,我伤到陈冬树时的确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你才什么都不问,就停了下来？” 秦止笑了一下：“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你让我停。” 薛砚舟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旁边拦住湖水的那道火墙跳跃数下,陡然变得黯淡了几分。 “不好，我们先过去。” 薛砚舟顾不上其他,拉着秦止就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走过去，可以透过火墙看到后面的湖水里，密密麻麻都是人面鱼。这些人面鱼已经开始进化，长出了手脚，背部的脸凸起伸长,贴在了水上，露出一口利齿。 “这些鱼的数量，多得有些过分了。” 秦止：“陈冬树没有这个实力，他死了。” 薛砚舟微微一愣，又反应过来，应该如此。 陈冬树死了，或许是完全成为主神的傀儡，才会拥有如此数量的人面鱼。 穿过湖面之后，便来到一条河道，正是之前陈冬树带着一群人放生的地方。 谢亦明操控的鬼火，如同路引一般，点燃了前方的道路。 路还有些远，不到一米宽的河底道路，仅仅足够让两人并肩而行。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只余下些许余晖。 走了许久，也没见旁边的情况有什么样的变化。 薛砚舟叹了口气：“我记得，从东城到西城，有很长一段距离，不会真的要走几十公里吧？” “你记不记得鬼井那个副本。” 薛砚舟：“嗯，当初也是通过水道连通，进入另一个区，啊，秦队你的意思是说跨过特定地点之后，就会直接到达西城。” 秦止点了点头，却又说了一句：“你……怎么又叫我秦队了？” “不然，秦止哥？” “或许是，秦哥。” 这句话一说，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薛砚舟愣了几秒才问：“你……是怎么确定的？” “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尽管你跟小周的年纪不一样，可是……”秦止微微皱眉，似乎在想应该如何措辞。 “有些人，总是会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种特殊的感觉。再然后，便是在临铜市，你哼的那首童谣，是小周经常唱的。” 得，原来自己这么早就暴露了，还以为隐藏得挺好。看来封存记忆这件事，刺激是刺激，就是容易翻车。 薛砚舟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奇怪吗？突然死而复活什么的。” 他停顿一下，眼睛一转：“你不会真相信是那主神的功劳吧？” “不。”秦止说，“在噩梦游戏中见识过太多其他世界，我早就开始怀疑，或许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薛砚舟恍然大悟。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三人认出并非因为演技太差，而是噩梦游戏的缘故。见识得多了，自然会从不一样的角度考虑事情。 “我曾经从仇慎的口中知道，主神在找眼睛。”薛砚舟提起之前仇慎透露的消息，“眼睛到底是什么？” 秦止：“不知道，不过，在最近几个月内，我经历的地狱级副本中，主神似乎在刻意针对我。” “针对你？”薛砚舟微微一愣。 “是，即便是违反规则，也想要杀死我。之前，我和谢亦明顾远洲谈过，他们也有这样的经历，并且愈演愈烈。” 主神在追杀秦止他们？ 薛砚舟微微皱眉：“你在副本里，受伤了？” 说实话，在构建这个特殊副本之时，薛砚舟做过推演，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 在进入之后出了岔子。 或许，是因为三人受伤之后，实力下降的缘故。 “是的。不过，受伤之后，不知为何，我的实力却在增加。” 秦止侧头，看了一眼右手上的鬼剑，“它愈发躁动，如同漩涡疯狂汲取能量。” “主神之前，有没有针对九级玩家的先例。” 这个推测并非毫无道理，随着时间流逝，九级玩家会越来越多，而这些玩家的技能，实则都是寂灭之地能量的转化。 为了能量平衡，主神定时清理一些高级玩家也是预料之中。 秦止却摇了摇头：“从未有过先例，在噩梦游戏中，永远是遵循既定规则，绝对不会出现针对某些玩家的事情。” 秦止话不算多，但他向来不说无根据之话。 他说主神从未针对过九级玩家，那就必定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那么，主神究竟是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三人？ 并且，在这个副本中，顾远洲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想刺杀秦止。他很快倒戈，并告知杀死秦止是西城人的意思。 薛砚舟本以为，杀秦止是仇慎的意思，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你现在还好吗？伤……” 薛砚舟抬手，搭上了鬼剑上的骷髅头。才碰上，就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攀爬而上。 “！” 骷髅眼眶中的幽蓝鬼火在瞬间变成了红色，口一张就啃噬而来。薛砚舟正欲抽手，却只觉得手背皮肤被微凉的物体擦过。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被轻轻蹭了一下。 他有些惊讶，抬头却只看到秦止的背影和通红的耳廓。 “快走，鬼火好像有了些变化。” 果然，在这短短几秒间，拦住河水的鬼火不知为何又躁动不安起来。 薛砚舟跟在秦止身后，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眼前光线一暗，随后又是一亮，两人便出现在了一处城区。 “是西城。” 薛砚舟望去，发现此处的街道有几分熟悉。 从东边看过去的话，就是几天之前，他被西城人拦住的地方。 那么，这条街就是鬼相机灵异入侵事件发生的地方。 “秦止哥，鬼相机你处理完了？” 秦止点头，手掌一翻，一台体积巨大的相机出现：“给你，或许会有用。” 薛砚舟想起在大西洋百货中死去的潘陶和他留下的照片，点了点头，把相机放进了背包。 “走吧。” 薛砚舟停了一下，转身。 身后是来的那条河道，河道上跳动的鬼火已经消失不见。 他沿着河道旁的阶梯向下走了两步，又被秦止一把拉住。 “你想去找谢亦明？放心，他应该没事。”秦止停顿一下，“直觉。” “没事。” 薛砚舟拍了拍对方的手，轻轻挣开，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个吊坠。！ 第130章 寂灭之地 吊坠和其他两人的类似,由木头娃娃的一部分身体构成。 但薛砚舟却拎着吊坠，皱眉看了许久。 吊坠似乎有些不一样，中心位置跳动着一点火光。 “这是鬼火？” 秦止凑过来看了一眼：“应该是,谢亦明他怎么回事？鬼火怎么会跑到这个吊坠里面？” 薛砚舟眯了眯眼睛,却从跳动的鬼火中看出些不对来。 这似乎不是谢亦明的异能鬼火,而是……谢亦明？ 不知为何，他脑中会跳出这么个诡异的想法来，明明没有任何佐证，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薛砚舟收起吊坠，放在掌心：“秦止哥，我们先往前走吧。” “嗯。” 薛砚舟不想说的事情,秦止向来不会多问。 他向前走了一步，保持着略带警惕的姿态在前带路。薛砚舟跟在秦止身后，放心的开始同沈丘交谈。 [沈丘，开启传送通道。］ 在某些特殊时刻,管理局会给玩家提供物品传输服务，规则是不能传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并且有能量限制。 沈丘：[你终于想起这个功能了？你想要什么？］ 薛砚舟：[不，有一个东西，你先帮我保管一下。］ [什么？］ [木头娃娃的头和身体，我建议你开最大权限和最大能量通道,不然通道要炸。］ 沈丘：[不至于吧，一个破娃娃。］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很快打开了最高权限。 传送开始之后，沈丘整个人就惊呆了，能量通道的占用率居然在瞬间就飙升到了90%，看得沈丘捏紧了拳头。 传送通道爆炸可不是小事故,好在到达99%的时候停了下来，传输顺利完成。 薛砚舟把木头娃娃的一部分交给沈丘，这才安心跟在秦止身后。 没走几步，还未转出这条曾经发生过鬼相机入侵事件的街道，眼前就开始雾气朦胧起来。 能见度不足三米，不远处的建筑已经隐没在这浓雾之中。 秦止愈发警惕起来，鬼剑上的骷髅头蠢蠢欲动，眼眶中的幽蓝光芒频频闪动。 薛砚舟也握紧了掌心的短刀，放缓了脚步。 又向前走了几步，他们听到旁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小舟？” 秦止的第一反应，是鬼剑直接一剑劈了过去。 “秦队。许久不见，您这招呼未免太犀利了些。” 鬼剑迸射出去的剑芒，被一只黑色巨犬张嘴吞下。 随后，巨犬又恢复成正常大小，摇着尾巴回到了主人身边。 见到这一幕，两人紧绷的神经倒是放松了几分。 来人是顾远洲。 薛砚舟：“顾队。” “嗯，小舟。” 阴影中的人又向前走了几步，露出真容。他嘴角含笑，目光温柔，一经出现就未曾从薛砚舟身上移开目光。 秦止眉头微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远洲温声道：“当然是小舟让人通知我来的，秦队，之前多有得罪，抱歉。” 他说的应当是此前试图杀死秦止一事。 “嗯。”秦止并不在意这事，点了点头，算是放下几分警惕，收回了手中鬼剑。 薛砚舟问：“顾队，你想起来了？” 顾远洲：“嗯。不知为何，在进入这片灰雾之后，我就想起了一切。才进入西城，就遇到你们了，很巧。” 既然遇上，那三人便同行一段，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就算不合也只能暂且放下。 往前走了没多远，在一片灰雾和朦胧的都市街道这，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黑压压的一片，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些人形雕塑。 三人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去。离得进了，才发现并非想象中的人形雕塑，而是…… 人？ 薛砚舟停下来，皱眉道：“这是蜡像？还是人？” 也不怪他会有这种疑问，眼前这些“人”皮肤惨白，眼中毫无光泽，没有呼吸迹象，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样子。 秦止的鬼剑，又开始跳动着幽蓝的火光。 而顾远洲，则是轻轻在他耳旁说了句：“不是，是老朋友。” 老朋友？ 疑问才起，眼前的人形雕塑就向一旁动 了一步。而后面露出的，却是熟悉的脸。 “这是？” 薛砚舟认出了这个人，当初他想去西城找秦止时，便是被这人拦了回来。 他很快意识到，来的人应当是仇慎。 仇慎的能力具象化是他脸上的那张面具。在之后，薛砚舟查过相关的资料，知晓仇慎可以通过那张白骨面具，操控死尸。 所以，他是把神降派的人悉数做成了尸傀？ 秦止手持鬼剑，说了一句：“你们先走。” 无需多言，薛砚舟便知道秦止的意思。 仇慎不是最要紧的，躲在这无尽黑雾中的灶王祠，或者说是主神，才是整个副本的关键。 只有在这个副本彻底毁去灶王祠，才能让186号世界中被污染的那些人恢复正常。 “走。” 秦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压压的尸傀之中。 薛砚舟只看了一眼，便果断前行。 灰色雾气总算散开，露出眼前的一条长路。 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生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顾远洲一人。 这条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些高大却了无生机的道路，像是曾经在泥螺市经历过的那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在那条路的两侧，皆是这种沉默而高大的建筑，让人生出一种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孤寂感来。 说陌生，却是因为两侧的建筑出现了断层。断层很奇怪，像是一张完整画纸上的建筑被人用橡皮檫强行擦去一半。 比如眼前的这栋大楼，就只剩下了一半。 奇怪？ 薛砚舟停了下来，转身端详距离他们约莫一十米远的建筑。 此时雾气虽然散去些许，但能见度依旧不高。这些无比高大的建筑都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细节看不真切。 只是，这栋被擦去一般的建筑，却让薛砚舟越看越熟悉。 这个独特的螺旋塔状造型，还有一半处巨大的方形不明物体，似曾相识。 “你认出来了？” 顾远洲温柔的声音响起，“说起来，那段时间，是那日过后的几十年中，我的人生中感觉最为真切的一段时光。” 他轻轻笑了笑：“明明是在一个虚幻的未来副本，明明和我们曾经共处的时光相去甚远，只是人对了，便觉得无比熟悉且美好。” 没错，眼前这栋熟悉的建筑物，正是来自未来世界副本中的黑猫直播平台。 当初，薛砚舟和顾远洲所住的家中，从客厅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便是这巨大的建筑物。 薛砚舟：“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从不后悔，无论是怎样的选择。” 顾远洲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语气少见的低沉：“我太高估自己了，自说出那句话后，就陷入无尽的悔意之中。直到，进入噩梦游戏，我才发现自己的生命还有其他的意义。” “值得吗？”薛砚舟停顿一下，“即使在现在这个时刻，你们应当都知道我的身份有问题。” 这一次，顾远洲却回应地很快，只有两个字。 “值得。”！ 第131章 寂灭之地 “即便你别有用心,那依旧是我记忆中最为温暖的一段。能有值得回忆的人和事，一切都值得。” 顾远洲的一句话，说得如同叹息。 即便是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薛砚舟,也隐约听清。 眼前的灰雾，却反应剧烈。 那层薄薄的雾气汹涌着向着两端而去，仿佛有无形的手将其拨开。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所学校。 阳光正好,白色外墙如同被上了一层金漆。微风徐来，带来隐约打闹的声音。 “这是……” 薛砚舟微微一愣，转脸看向顾远洲。 “嗯。是。” 两人对这所高中都无比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有树哪里该拐弯。 眼前的高中,并非是那所未来高中,而是他和顾远洲初遇且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门的学校。 在这个时间门点,在顾远洲说出无比珍视过往这句话之后,陡然出现的学校明显是个陷阱。 但凡是有点噩梦游戏经验的玩家,都不会上这个当。 然而,问题在于,眼前的路没了。 他们只能选择进入。 “顾队，我们……”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肩上微微一沉，顾远洲的手搭了上来。 “快上课了，走吧。” 顾远洲语气轻快又柔和，一如往时。 曾经,薛砚舟总是会在学校前那条路的转角处遇上顾远洲，对方便是这样上前，递给他一瓶牛奶，然后两人结伴进入学校。 “你是不是在想以前,我们在学校门口偶遇的事情。” “嗯。每次都这么巧。” 顾远洲低声笑了笑：“其实，一切的恰巧都是早有预谋，我每日都在那里等着，提前半个小时。” 此时的坦白，并非为了邀功，相反的，是一场豪赌。 因为那时的顾远洲，对薛砚舟并非真心结交，只是为了利用。 话音才落，眼前的道路上出现了两个少年。 他们穿着蓝白相间门的校服，明明是没什么造型的运动服款式，穿在两人身上却显得格外挺拔。 这正是曾 经的顾远洲和薛砚舟。 “薛砚舟”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举手投足都能看出是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而旁边的“顾远洲”则是目光温柔，明明十几岁的年纪却过分稳重。 似乎不管“薛砚舟”在说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厌烦。 只是，在“薛砚舟”看不到的角度，“顾远洲”速度很快的皱了皱眉。 毕竟还是少年，就算是心机深重，也会在不经意时露出真实的想法。 薛砚舟转脸看去，却听顾远洲轻声解释：“那时我还是天真又愚蠢，天真到分不清什么是重要的，愚蠢到分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停顿一下：“明明是一见钟情，却以为自己当时的心跳是因为……遇见了仇人之子。” 顾远洲的这条线，有些狗血。 他的母亲被抛弃，之后郁郁而终。顾远洲把自己自童年遭遇的苦难，归结于那个为了前途抛妻弃子去入赘薛家的父亲。 也就是薛砚舟的继父。 总之，在欺骗了单纯的小少爷，顺利进入薛家，搞得薛家家破人亡之后，这个复仇算是开启主角富家天下事业线的第一桶金。 但剧情在薛砚舟死遁之后戛然而止。 顾远洲被困在了过去，之后便进入了噩梦游戏，成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玩家。 薛砚舟笑了笑，说：“两人都是别有用心，算扯平了。” “那倒也算得上天生一对。”顾远洲眉间门郁色一扫而空，垂下手，握住了薛砚舟的手。 双手相触之时，薛砚舟才发现对方掌心出了汗。 大概也是有些紧张。 一秒钟之后，薛砚舟十分庆幸自己抓住了顾远洲的手。 不远处的两个少年，每向前走一步，身体上的皮肤就开始慢慢融化。先是表皮，然后是里面的血肉。 等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便只剩下了里面的骨架。 看着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还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 薛砚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觉得手上力道微微一紧。 “走吧，我陪着你。” 顾远洲的声音响起，把他从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中捞了出来。不进学校，看来是没 法去找灶王祠了。 “嗯，走。” 他们跟在那两具白骨身后，走进了学校。 门口的保安，对白骨视而不见，对他们也视而不见。 才走了几步，薛砚舟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推力，一个踉跄，好在被顾远洲揽住肩膀往旁边一带。 他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让一让，让一让，快迟到了。］ 明明没有人，却有少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 薛砚舟皱了皱眉，又听顾远洲说了一句。 “我们不见了。” 我们？ 他转身，看到远处的两具骨架，已经消失了踪影。 而校园，在他转身的几秒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教室的墙壁攀爬上了密密麻麻的植物，脚下的地板被肆意生长的植物顶得凹凸不平。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四周静下来了。 打闹声，嬉笑声都忽然消失。 “不对劲，小心点。” 薛砚舟听到顾远洲的声音，转脸看过去，却猛地愣住了，瞳孔下意识微微缩小。 眼前的顾远洲，竟然变成了几分钟之前看过的那样皮肉融合，只余下了骨架。 但他没有动。 从踏进学校的那一步起，一切都不对劲。 回忆和现实交织。 果然，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诡异的景象又恢复正常，包括顾远洲。 “你怎么了？” 薛砚舟把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一说，微微皱眉：“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规则？” 在这个副本中，因为杂糅了太多因素，反而没有固定的规则。 顾远洲：“或许，我们等等。” “等什么？” 回应薛砚舟的，是远远的一声犬吠。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一道黑影急速靠近。 地狱犬速度极快，看到主人顾远洲的时候，更是兴奋得尾巴摆成了螺旋浆的样子。 它一个急刹车，然后把嘴里含着的纸片吐了出来。 顾远洲捡起纸片，奖励地摸了摸地狱犬的头，然 后说：“刚刚我派它出去收集了一下情报。” 他把手中的纸片递给薛砚舟，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字迹。 [欢迎来到过去都市。］ 过去？ 他们去过未来世界，如今又回到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条条，皆是过去都市的规则。 如何回到过去？所有人都有记忆，人是由记忆组成的生物。 第一步、你怀念过去，你总是在午夜梦回之时，想着那些错过的人，错过的事。直到有一天，你睁开眼睛，回到了过去。 第二步、你高兴地下楼，准备去上学，发现学校的大门上有一个字似乎错了。你并未在意。 第三步、踏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你迷失在学校，你看到了破旧的，像是几百年之后的学校。 第四步、你觉得很疑惑，准备向同伴询问，却发现同伴变成了腐烂的尸体。 薛砚舟看到这里，抬头看向顾远洲：“你看到了什么？” “从看到学校起，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对了，校门口学校的名字，的确错了一个。” 如果这是他们经历过的事情的话，那后面这一句，又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手指发凉，看着那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字。 [不对，你明明是孤身一人，又哪来的同伴？］！ 第132章 寂灭之地 孤身一人？ 薛砚舟微微皱眉。 他再怎么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且不说吊坠中十有八九藏着谢亦明的鬼火，就是身边还杵着顾远洲这么大个活人呢。 “怎么了？” 薛砚舟抬头，对上顾远洲关切的神情：“你看这一行。” “嗯？” 顾远洲面带疑惑,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薛砚舟索性说得更直白些：“这是规则，最后一行写着,我一直都孤身一人，没有同伴。” 顾远洲：“可是我看不到，最后面没有这行字。” 他停顿一下，道：“不如看看规则本。” 对了。 还有规则笔记本,这个副本的情况太过特殊,几乎和现实世界融为一体。 要不是忽然出现了规则,薛砚舟大概也想不起规则笔记本的存在。他打开背包，准备拿出笔记本,却发现笔记本的图标灰暗下来。 [不可使用］ “你的笔记本，也无法使用了？” “嗯，看来这个副本还是很特殊。” 顾远洲微微叹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先到教室里看看,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薛砚舟有些失笑：“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你还能有故地重游的心思。” “环境不重要，和谁比较重要。”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走吧。” 两人牵手,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是满目荒芜,杂草丛生，连天空都泛着诡异的灰色，但却又莫名有几分曾经少年相伴上学的阳光灿烂。 教学楼里很安静。 这是多年以前的教学楼构造，仅仅有三层，恰好是每个年级一层。 薛砚舟和顾远洲,在一班。 一班的教室在最左边，随着年级升高往上搬教室。这栋建筑还算完整，沿着楼梯往上走，能看到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 “后来，学校搬到新区去了，这边就废弃了。”顾远洲解释一句。 “怪不得上面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涂鸦。” 斑驳的墙面上， 写着乱七八糟的愿望，咒骂甚至还有鬼脸。 “没拆吗？”薛砚舟问。 学校在老城区市中心的地方，可以说是黄金地段，搬走之后肯定会有许多房地产公司想要接手。 “嗯，当初地皮已经拿出来拍卖了，我买了下来。”顾远洲停顿一下，“就是想留下来而已。” 说完，他抬手碰了碰薛砚舟的脸：“算是，唯一的一点念想。” 转过走廊，便看到教室。 玻璃窗已经磨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里面的场景。薛砚舟凑过去，试图分辨里面的状态。 才一眼，他就下意识往后一退，撞在了顾远洲身上。 “小心。” “里面，有人？”薛砚舟低声说了一句。 说实话，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再怎么轻巧的动静都会有些明显，里面的人影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人。 薛砚舟很快反应过来。 “进去看看？”顾远洲揽着他的肩，推开了后面的门。 随着声音扬起的是满地的灰尘，教室里很满，也很空。 说空，是因为每一张桌子面前都没有人，讲台上也没有老师。 说满，却是因为课桌上摆满了书。 学校已经废弃多年，怎么可能会有书籍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 滋—— 粉笔和黑板接触的刺耳声音响起。 黑板上，字迹在一行一行的显现。 啪的一声，教室的灯亮了起来，明明是废弃多年的学校，灯却可以顺利打开。 他回头，看到顾远洲的手还停在开关上。 “学校，总该是有灯的。” 薛砚舟笑了笑，说：“也是，毕竟要上晚自习的。” 说话间，他看到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还有满满当当的教室。 原来，教室里真的有人，黑板前也真的有老师，透过镜子便能看到这些幻象。 或者说是真实的教室。 玻璃倒映反射出来的影子，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相较而来，他和顾远洲站着的这个废弃的灰暗的教室，反而更像是虚假的世界。 “教室在褪色。” 顾远洲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话音才落，灯光便成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这种褪色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蔓延到了两人的身上。 啪的一声。 顾远洲又把灯关掉，褪色的进程停止。 玻璃上的倒影同时消失，然而，薛砚舟却还是看到了坐在课桌旁的学生还有黑板上的老师。 只是，他们一动不动，如同蜡像一般。 教室内又亮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灯光，而是外面的阳光。 他们来到了倒影中的世界。 薛砚舟转头，看向顾远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信息太少，到其他地方看看。” “好。” 直到两人走出教室，那些学生和老师都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应该只是…… 雕像？ “顾远洲！薛砚舟！你们去哪里！上课呢！” 就在薛砚舟的脚踏出教室的瞬间，严厉的斥责声响起。 声音如此熟悉，正是在这里读高中时，薛砚舟听了三年的班主任的声音。 他毫不犹豫，继续往前走。都毕业不知道多少年了，谁还怕班主任啊。 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脚下的路忽然变得黏腻不堪，他整个人都几乎要陷下去。 薛砚舟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什么柔软又有韧性的东西把他托了起来。 “走。” 顾远洲拉着他，往走廊里冲了出去。 奔跑间，薛砚舟回头看了一眼。 教室里那些禁止不动的学生雕像，挣扎着爬出来。 门口被层层叠叠地堵住了，他们就从窗户往外爬，伴随着里面班主任愈发诡异的声音。 “留下来……抓回来……把他们抓回来罚站。” “啧，至于吗？” 顾远洲笑道：“说起来，以前我们倒是没这么逃课过，不少小情侣都这么干过，就算是抓回去被罚站，也挺好的。” 薛砚舟翻了个白眼，道：“这情况被抓回去，那得罚站到天荒地老，被同化成里面的雕像吧。” 说话间，旁边的教室的门和窗也猛地打开，同样是有人爬了出来。 他们的表现更为可怖，为了爬出来，身上的皮肤血肉开始融化，如果高温下的蜡像般，很快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薛砚舟抖了一下：“噫，太恶心了，看多少次我都受不了这些玩意儿。” “没事。”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 伴随着他的笑声，黑色阴影状的触手，从教室中肆意生长，把那些挣扎着向外挤的蜡像拖了回去。 短短几分钟，尘埃落定。 诡异的蜡像学生，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不见，他们再次站在了荒废的走廊中。 “这副本，怎么……断断续续的。” 顾远洲收回手中的怀表，问：“接下来去哪？” “当然是去，礼堂看看。” 薛砚舟靠在走廊栏杆上，抬手指了指操场对面的走廊。 不知何时，本是昏暗一片的礼堂中，灯火通明。 在副本中，最为突出的诡异的地方，往往就是破解的关键所在。！ 第133章 寂灭之地 礼堂在破旧的学校中显得格格不入。 仿佛差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岁月。 薛砚舟记得,在他们高一那年，学校的礼堂刚刚落成。 礼堂是薛砚舟家里捐的，从他入学那年起开始建造,第一年落成,于是这一年的开学典礼不用在操场上被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作为入学第一名,并且在之后的考试中稳坐第一名的顾远洲，自然是这次开学典礼的学生代表。 他做了一次精彩的发言。 薛砚舟站在后台,看完了整场，并且鼓起勇气上前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如今,不知多少年过去，他们倒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或许，因为这个副本来自于顾远洲的回忆。人在潜意识里，总是会有些无比重要的部分。 即便是自以为淡忘的人或事,总是会在午夜梦回之时,不经意的浮上水面。副本基于三人而存在,礼堂出现在此也不奇怪。 这也是薛砚舟判定此处为离开学校的关键的原因。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有关注我。”顾远洲忽然开口。 薛砚舟微微一愣：“啊？” 他在想如何破局，顾远洲却在想着回忆？ 顾远洲笑了笑：“那时候我还太幼稚,其实每次都被你看得心头发痒，却总是装作浑然不在意。” 这事,倒是有些…… 薛砚舟沉默几秒：“你那时候不该一心只有仇恨和事业吗？” “少年怀春。”顾远洲倒是毫不在意地贬低自己，“其实,在开学的第一天,你进来的那刻起,我就……一直看着你了。” 只是，那个时候，太年轻。 才会把心动,错认为别用用心。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也是别有用心。 “好了。进去吧。” 顾远洲永远能恰到好处地洞察人心，他收敛情绪，拉着薛砚舟，推开了礼堂的门。 *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慢！” “快快快，林老师在后面骂人 了，赶紧把东西拿过去！”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着疯狂向前猛冲。 他下意识回头，想寻找和自己一起进来的顾远洲。 这一回头，人却愣住了。 他在哪里？ 整个世界再次活了起来，不同于外面的荒凉枯败，礼堂内部处处都是人味。 是的，人味。 一张张生动活泼的面孔，在动。 此前在教室里…… 在教室里怎么了？ 薛砚舟微微皱眉，对了，今天是开学典礼，他为了接近顾远洲特地报名当了工作人员。刚才老师发现话筒没电了，又没找到电池，就让他到校门口去买。 接下来，马上就到顾远洲发言了…… 顾远洲。 薛砚舟皱了皱眉，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似乎不单单是任务对象或者。 对，顾远洲。 副本。 他现在是在寂灭之地里，他和顾远洲被困在了曾经的高中。来路已经崩塌，去路不知何处。 “你干什么呢？薛砚舟？” 拉着他的同学似乎察觉到不对，停下来问，“后台还等着用电池呢。” 薛砚舟没说话，视线落在这位同学上。肌肤饱满，表情生动，手腕上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到甚至会让人觉得之前的废弃学校不过是课间睡着后做的一个悠长又短暂的噩梦。 “我要找顾远洲。” 他沉声说了一句。 “找顾远洲？顾远洲在后台准备发言啊。”同学不解，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了？” 薛砚舟摇头：“不对，他不在后台，这不过是一段记忆。” 话音才落，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离开了幻境？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薛砚舟就听到了耳边的吵杂声。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慢！”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次。而这次，薛砚舟直到被拖回后台，才清醒过来。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愣着 干什么，快把电池送过去。”负责老师走过来，说了一句。 薛砚舟抬眼，没有说话。 老师误解了他的意思，又接着说：“顾远洲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你过去就行，顺便问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师。”薛砚舟停顿一下，“你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眼前的这位老师，明明在开学典礼后没多久，就遭遇车祸去世。当初因为这事，学校花了很大功夫整顿校门口那处摆满小摊的狭窄通道。 “你，在，说，什么……” 老师笑着，眼镜后的眼睛中透着和蔼的光芒。 啪的一声，眼镜掉在了地上。 很奇怪。 眼镜没有坏，老师也没有低头，眼镜却忽然掉了下来。 薛砚舟低头，又抬头，看到了老师慢慢融化的鼻子。 眼前的老师依旧在笑着，脸上却如同蜡烛般一层层融化。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老师让你做点事，你推三阻四的……” 薛砚舟微微一动手，匕首就落在掌心。他毫不犹豫，抬手就斩断诡异老师伸过来的手臂，转身就向着后台冲了过去。 他并非是慌不择路，而是礼堂里所有的同学都开始融化，座位地板甚至天花，都在融化。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一团纠缠不清的诡异事务。 不如去看看，顾远洲是否真的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找到顾远洲都是化解眼前局势的关键。 这个地方，完全以顾远洲的潜意识构建出来，尤其是进入礼堂之后，顾远洲消失了。 那他是不是因为执念过于深重，而被困在回忆之中，忘记自己的身份？ 对于薛砚舟来说，他拥有的记忆太多太多，所以总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顾远洲却不一样，他和谢亦明、秦止都始终徘徊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得解脱。 砰的一声。 薛砚舟推开门，喘着气，看向里面的人。 顾远洲转身，看了过来。 他穿着蓝白校服，面容青涩：“薛砚舟？” 少年的声线，冷淡又迷人。顾远洲微微皱了皱眉，又很快温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多年以前的顾远洲。 那么，现在的顾远洲，是在这里，还是在别的地方呢？ 薛砚舟有些迷茫起来。 他决定，试探一一。 “外面都乱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和同学，都变得很奇怪……” “奇怪？” “嗯，你跟我过去看看，好吗？” 如果顾远洲在这具少年的身体里面，那他在看到外面诡异的情形之后，肯定能够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也能想办法找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薛砚舟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就在顾远洲走过来，正要出门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再回神，又是那句熟悉的。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慢！” “快快快，林老师在后面骂人了，赶紧把东西拿过去！”！ 第134章 寂灭之地 这一次,薛砚舟没有任何反应，放任自己被同学拖着往后台狂奔。 情况有些不对劲，似乎每次在他试图做一些代表自身意志的行为时,礼堂就会重新回到他踏入的那一刻。 所以说，这个副本是为了让他彻底迷失在其中？ 不对。 薛砚舟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推测不对。 这一次，他没有半分迷失,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在副本之中，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恍惚自己是不是还在高中的那个夏日。 那这个副本的规则到底是怎样的？ 同学忽然停了下来,问：“对了,你电池买好了没有？” 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薛砚舟似乎听到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他没动,眼角余光很快扫过身边的几人。 果然，这些人在看他。 虽然这种视线转移和安静仅仅持续了短短的一秒钟,但他依旧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在那一秒钟时,整个世界的色调变成了灰色。身边这些看起来充满青春活力的同学,似乎也变成了雕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做个实验好了。 薛砚舟开口,说了一句：“什么电池，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拉着他的同学，脸上的皮肤开始融化，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他毫不犹豫，抬手一刀斩断对方的手，转身向着门口狂奔而去。 一切，再次开始。 “薛砚舟,你怎么这么慢！” 不能错，一切都必须按照回忆中曾经发生过的按部就班。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大概早已忘记多年以前的细节。 这个副本，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有几人能将多年以前的事情，和他人的对话一字不错地回忆起来。 错一次，副本便重来一次。 这个副本不会永无止境地重置下去，因为薛砚舟已经看到眼前同学不对劲的地方。他的体温比第一次的时候，低了些许，皮肤的触感也开始类似于蜡像。 不难推测，再重复几次后，所有的学 生会完全变成蜡像，而这个礼堂也将成为可怕的蜡像馆。 “你电池买好没有？” 又是同样的问题。 薛砚舟微微低头，轻声道：“嗯，买到了。” “怎么这么慢？” “门口的文具店没这个型号的，我跑到和平路的超市去买的。” “那你速度还真快。” 他点了点头：“顾远洲的发言快开始了嘛。” “我是不明白你，顾远洲那人你想跟他交朋友，直接说一句就好了嘛。他人挺好的，有什么事情喊他都帮忙的，对了，这次期末考试，我找他问了好几次题，他都挺耐心的。” 是的了。 从高中起，顾远洲就是这样一个人。完美优秀，所有人提起他的时候，都是满口称赞。 “不一样的。”薛砚舟说了一句。 当然不一样。 顾远洲永远戴着完美的假面，他看起来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可是，顾远洲实际上并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搞不懂你，哎呀，老师要骂人了，快快快。” 两人继续向着后台方向跑去。 这一段对话，一字不差。 薛砚舟有些恍惚。 他本以为自己在经过长时间的沉睡后，已经忘记这段记忆。 没想到，历历在目。 距离休息室几米的地方，薛砚舟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拿去给他吧。” “？”同学有些惊讶，“不是，你去买的电池，我拿去不合适吧？” “你别说是我给的。”薛砚舟一推他，“好了好了，快来不及了，待会请你喝奶茶。” 同学一脸茫然，说了一句：“顾远洲又不会吃人，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薛砚舟推了他一把，没有说话。 头顶的灯，微微闪烁着。他低头数秒，五、四、三、二、一…… 时间一到，薛砚舟转身躲在了转角处。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顾远洲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话筒，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薛砚舟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对方似乎只是随意一看，随后便走向了台前。 呼…… 薛砚舟长处一口气，倒不是因为真的怕被顾远洲发现自己躲在这里。而是在这个诡异的副本中，一切都不能出错。 如果出错，怕是又要从头再来。 “还好，没看到。”薛砚舟安心下来，准备掐着时间点去前面等人。 嗯，五分钟。 顾远洲的演讲很简短，却让所有人记了很久。 没想到，他才放心下来，却觉得手心的感觉有些奇怪。 黏黏糊糊的。 像是，蜡？ 薛砚舟下意识要抽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陷入墙壁之中。 不对，不是手陷入墙壁之中，而是墙壁在流淌。半流体的状态，慢慢的包裹住了他的手。 他动了动手指，在瞬间觉得背脊发凉。 有什么东西在墙壁里握住了他的手指。 “！” 他抽手，却觉得指骨一阵生痛，仿佛整节骨头都要脱离皮肉的限制被抽出来。 不久之前，那些诡异的老师学生才在他面前表演过一发“骨肉分离”。合理推测，如同他继续往外抽手，十有八九也会落得个骨肉相离的下场。 不能退的话…… 那就进。 薛砚舟心念一动，阴影之刃出现在掌心，在顺势往前一送。 刀刃撞上了坚硬的物体，他毫不犹豫，手腕一翻，刀刃一扬。 那死死抓着的不明物体，被锋利无比的阴影之刃切割开来，那股子强大的拉力也消失不见。 薛砚舟再次手一抽，总算是离开了墙壁。 他定睛一看，发现死死抓住他手指的东西，是一只骷髅手。 倒也不奇怪…… “艹！” 顺着这只被扯出来的骷髅手，墙上伸出来无数的骷髅手，向着他的方向就抓了过来。 与此同时，薛砚舟听到了前台方向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不好，顾远洲的演讲开始了，他必须赶紧赶过去，站在旁边听完全程。 如果不这样，流程就会出现差别，副本会再次重来。 也不知道这一次，再次重启的副本，会不会更加凶险。 薛砚舟一咬牙，顾不上太多，迎着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骷髅手堵塞的通道，冲了出去。！ 第135章 寂灭之地 薛砚舟所处的位置,距离前台实际上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全速冲过去的话，一分钟不到就可以到达。 可是,这短短二十几米的距离,却无比漫长。 头顶的灯在闪烁，明暗交替之间，一张张人脸在他眼前掠过。 有这所高中的老师，有同学,熟悉的不熟悉的，汹涌而至。 鬼打墙和幻觉,是噩梦游戏里的基础设置。 他已经习惯。 可时间不太对劲，起码三分钟过去，薛砚舟依旧没看到礼堂的前台。眼前的路变得无穷无尽起来。 安静的走廊上，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说话,只言片语。 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是简单的音节。 声音越来越多,这些简单的音节，结合在一起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段完整的话。 “灶王祠，始建于 在薛砚舟分辨出这些杂乱音节组合而成的意思之后,嘈杂的声音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一个无机质的不分男女的古怪声音。 它在重复着。 “灶王祠,始建于 声音一开始有些飘忽,随后却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人趴在薛砚舟的背上,凑在他耳朵旁边这么说着。 他的脚步，下意识变慢了些许。 真的有人，在他背上？ 意识到的时候，薛砚舟忽然一个踉跄，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在背上。 他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头，便看见自己的影子。一大坨黑漆漆，完全不似人形的影子。准确来说，是一个人，扛着奇怪的物体。 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神像。 薛砚舟忽然想起曾经在鬼井副本中的经历，破旧神庙中供奉的只是个青铜盆。但在他和秦止闯入破庙中的那瞬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破庙顶上的瓦片脱落不少，便有阳光照射下来，在地面映射出各种影子。如今想来，他似乎见过在青铜盆之上，还有一道巨大的诡异的影子。 那个影子，摆着古怪的姿势，像是在跳舞，而舞蹈的动作，和橡木村中那些跳着祈福舞的客人一模一 样。 恍惚间，薛砚舟似乎看到自己背上的人影也开始动了起来。 它在舞蹈，在祈福，在……祈求灶王祠的降临？ 或许，他应该停下来，处理一下身后的诡异人影。灶王祠是主神的化身，如果真的让灶王祠完全入侵这个副本的话，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汪—— 蓦地，一声犬吠传来。 只是声音，薛砚舟却整个人一机灵，浑身冰凉，从那种被蛊惑的混乱绵软感清醒过来。 对了，灶王祠是认知入侵型的灵异。他被蛊惑，开始相信灶王祠存在于这个副本中，正是给了灶王祠降临的途径。 这是特殊副本，是基于谢亦明秦止顾远洲三人灵魂之上构建的。主神固然强大，掌控着寂灭之地的噩梦游戏。 但这个地方是186号世界，尚未完全堕入寂灭之地。 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中，主神的力量被制约。 它不能随心所欲，必须遵守规则。 灶王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只是在薛砚舟心中略微一转。 他是个特殊的人。 用沈丘的话来说，薛砚舟是个有信念的人。他相信自己，一旦认定某件事情，便会坚信不疑地走下去。 换做他人在此，一旦灶王祠的意识入侵开始，便无法中止。因为心中有了那个念头，便无法完全抹除。 薛砚舟却完完全全，说服了自己，相信灶王祠不存在。 于是，他肩上一轻，那沉重的分量，那诡异的影子，那无机质的声音，还有遍布整个走廊的人类肢体，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他停在通往前台位置。 顾远洲，才刚刚走到演讲台上。 “呼，呼……” 薛砚舟重重喘气，却有看见顾远洲似乎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他微微一抖，又往后缩了缩。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记得不能从和记忆中有任何差别。 回忆中，他躲在角落，偷偷看顾远洲演讲，期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薛砚舟就这么看着，有些出神。 这几分钟，过得莫名快。 只是一晃神 ，他就听到了掌声响起。 结束了？ 顾远洲微微颔首，转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校服，运动鞋，腰背笔直，走路的时候显得如青竹般。 明明应该没有声音的，薛砚舟却听到咚咚的声音。他竟然有些紧张，只是不知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副本，还是别的原因。 不能再错了，再错一次，薛砚舟不确认自己还能抵抗灶王祠的入侵。 他看起来轻而易举就摆脱了那条恐怖的走廊，实际上却耗费太多心神。 距离越来越近。 薛砚舟向前一步。 嗯？ 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他的脚踝，低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的影子。 孤零零的，没有古怪部分的影子。 大概只是错觉。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薛砚舟抬头，上前一步，迎上了顾远洲。 “顾远洲……” 接下来，只需要说出那句话，就可以结束这个副本。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卡壳了。 还好，顾远洲虽然内里冷漠，表面上的礼节却不会错上分毫。 他停下来，眼中带着些疑惑，在等着薛砚舟说话。 “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薛砚舟总算是说出了关键的一句话。 很好。快通关了。 顾远洲微微一愣，问：“我们不是同学吗？” “我……想跟你交朋友。” 是的。 交朋友，而不是点头之交的同学。 顾远洲有很多同学，甚至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 可他没有朋友。 “为什么？” 顾远洲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眼中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薛砚舟深呼吸一口，准备说出最后一句。 那句让他们成为朋友的那句话。 我关注你很久了。 就这么简单。 在这关头，脚踝又痒了一下。 还是错觉吗？ 不对，这感觉太过真实。 冰凉又黏腻的感觉，沿着脚踝攀爬而上。 薛砚舟微微低头，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影子在动。 黑色的影子，蠕动着，握住了他的脚踝。 影子，站起来了。 它一点点脱离地面，站了起来，慢慢抱住了薛砚舟。 时间，又变得黏腻缓慢。 薛砚舟浑身冰凉，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顾远洲，只要说出最后一句话。 他就能通关，离开这里。 他张嘴：“我……” 身后的影子，愈发过分。 冰凉的感觉，凑到了颈后，耳旁，仿佛要将他拉入那个没有生机的世界。 没有时间了。 薛砚舟忽然笑了一下，说：“因为，你是我的任务对象。”！ 第136章 寂灭之地 一切都静了下来。 或许是副本被按下了暂停键,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 总之，薛砚舟觉得眼前的人，身后的影,都不动了。 在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薛砚舟，你疯了吗？透露管理局的存在你会被……咦？怎么没警告？］ 薛砚舟：[你还在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丘就销声匿迹了。这倒也不奇怪，在副本中的时候,他无法和管理局联系。 在这特殊副本中，间歇性地失联也是正常。 沈丘：[其实我一直能观测到你那边的情况，只是无法让你听到我的联络。］ 薛砚舟微微皱眉,心中有了个猜测。 他问：[顾远洲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丘：[对了，说起这个,他的数据很奇怪，我看不懂……像是快要死了，可将死之人不应该有这么强的能量反应。］ [我知道了。］ 随着短暂的交流，薛砚舟眼前静止的世界也有了变化。 啪的一声。 如同镜子碎裂，自顾远洲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开始,出现一道裂缝。 裂缝自他眉间开始,一点点蔓延至鼻梁，随后斜到了脸颊,没入耳后的黑发之中。温柔俊美的少年，在这一道裂痕的映衬之下，显出些癫狂诡异之感来。 唔。 薛砚舟微微皱眉。就在他关注顾远洲这变化的几秒钟,身后的阴影变得愈发黏腻起来。如同冰冷的沼泽，要将他吞噬。 “为……什……么？” 顾远洲开口，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似乎是刚才一幕的重演,少年顾远洲似乎并没有听到薛砚舟奇怪的答案。他依旧还在回忆之中，期待这着记忆中的答案。 只是，他脸上那道诡异的裂纹，让一切变得有些可怕。 说出那个答案，就可以通关。这仿佛是关底boss顾远洲给薛砚舟开后门，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薛砚舟却依旧笑了笑，说：“因为，你是我的任务对象。” 啪—— 越来越多的碎裂声响起，整个世界的碎成一 片一片，眼见着副本就要再次崩塌重启。 在薛砚舟执行任务的时候，沈丘很少主动出声，这一次，他却忍不住了。 [你疯了吗，刚刚管理局这边没有警告，怎么还再来一次？］ 在管理局的工作守则中，对小世界的本土居民泄露身份，是严格禁止的。 薛砚舟：[那现在不是没警告吗？］ 沈丘这下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屏幕一片安静：[这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却没有功夫再搭理他，而是伸手，死死抓住了眼前的顾远洲。 顾远洲的手很凉，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他却死死的攥着，似乎在挽救什么。 “为什么。” 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是顾远洲在张嘴，响起的声音却是不久之前，那个在走廊中反复诵读灶王祠历史的那个。 “因为，你是我的任务对象，我接近你，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完整，变成真正的世界。” 薛砚舟盯着眼前诡异的顾远洲，一字一句地开始讲述。 讲述那段他们或许知道，或许猜到，或许不愿想起的过去。 “从一开始，都是我的蓄意接近……” 越说，顾远洲碎裂得愈发厉害，整个身体都出现了裂痕。向来胆小的薛砚舟却视若无睹，一字一句把关于任务的事情都交代完毕。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副本已经崩塌到只剩下了他和顾远洲。 两人站在虚空之中。 “为什么。” 身体满是裂痕的顾远洲，依旧发出同样的音节。 沈丘直到此刻，才喃喃说了句：[小舟，好像用处不大啊。］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搭档，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沈丘大概猜到了薛砚舟的想法。 灶王祠的入侵，证明主神对这个副本的掌控在加强。意识入侵类的灵异，在无形之中，变回渗透进来。 这所高中，是以顾远洲的记忆为蓝本构建的，也可以说是建立在顾远洲的意识之上。可在薛砚舟试图通过走廊的时候，灶王祠出现了，那就证明…… 顾远洲被入侵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预兆，作为副 本形成基石之一的顾远洲，被主神入侵的话，那这个副本也将被灶王祠入侵。 一旦入侵完成，他们将失去反抗能力，在这个副本之中被主神杀死。 而外面的186号小世界，也会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完全坠入寂灭之地。薛砚舟见过那些被吞没的世界。 厉鬼横行，普通人挣扎求生，过一日是一日，甚至对死在眼前的人都麻木不仁。 薛砚舟：“顾远洲，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我工作生涯中唯一的不完美。我超时了，拖延许久，才在催促之下离开。这次回来，也是任务。” 啪—— 又是一声轻响。 顾远洲布满裂痕的身体碎裂开来，一片片漂浮在空中，慢慢黯淡下来。 薛砚舟睫毛微微颤了缠，手指冰凉。他只得是怎么回事，却心中还是生出些恐惧来。 “这一次回来，是任务，但我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也从未有过回到任务世界的先例，可是。” 他停顿一下。 “我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之时，顾远洲的碎片，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点点的微光。 没有人回应。 漆黑一片的虚无空间中，似乎只剩下了薛砚舟一人。他愣愣低头，看着刚才拉着顾远洲的那只手。 掌心还停留着奇特的触感，本该握住的手，却消失不见。 结束了吗？失败了？ 这个想法才出现，一点微光就飘然落下，停在了他的掌心。 然后，身后忽然有温暖的感觉贴了上来，温柔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舟，我知道了。” 是顾远洲。 那个始终在薛砚舟身后，仿佛在禁锢着他，想要将他拉入另一个世界的影子，才是顾远洲。 或者说，是一部分的顾远洲。 站在薛砚舟身前，同他交谈的少年顾远洲，是他的执念是被主神入侵的那部分意识。如果薛砚舟说出记忆中的那句“我们能交个朋友吗”，顾远洲将无法摆脱这个执念，彻底被主神掌控。 好在顾远洲也没那么简单，他将一部分意识和鬼影异能分裂出来，一路都在提示薛砚舟。 无论是走廊上的那声犬吠，还是此时在身后的鬼影，都来自顾远洲的意识。 他们合作毁掉了这个副本，也掐灭了主神入侵到此个小副本的一部分能量。 薛砚舟想回头，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捂住了眼睛。 “不要回头，我可不想让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顾远洲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却又缥缈得仿佛随时会散落在风中。 “顾……” 薛砚舟一句话没说出口，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在他脸侧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然后，顾远洲推了他一下，带着些叹息和说不清的意味：“走吧，不要回头。” 轻柔而无法反抗的力道自身后袭来，薛砚舟一个踉跄，随后便觉得眼前一亮。 在抬头，他已经出现在了马路之上。 “顾远洲！” 薛砚舟仓惶回头，却只看到了身后的学校，被浓重如墨的阴影包裹吞噬，最终像是被擦除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顾远洲的鬼影，还有……被同时吞噬的灶王祠。！ 第137章 寂灭之地 不要回头。 顾远洲温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薛砚舟却微微皱眉,盯着不远处的空地。 几分钟之前，那里有一所学校，是薛砚舟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学校。 此刻对面却是一排绿化树木,那些树木生得郁郁葱葱，似乎在此处生长了许多年。学校内的旧梦重温和惊心动魄,都像是一场幻梦。、 薛砚舟看了一会,默默握紧拳头。 嗯？手心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本应放在背包里的吊坠。 在进入这个副本时，薛砚舟把木头娃娃拆成了四份,给三人一人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和三人相遇之后,这些吊坠又回到了薛砚舟手上。 而他自己的那份，却送到了管理局那边。 眼下,这一份吊坠是顾远洲的那个，在小小的吊坠中，出现了一团的阴影。 阴影漆黑如墨，在轻轻动着,变幻出各种形状。 “顾远洲。不对！” 薛砚舟又反手拿出另一条吊坠,里面跳动的鬼火却消失不见,“谢亦明？” 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自己脚下的影子却陡然开始延长,越来越长，然后扭动着从地上升起。 诡异的一幕，薛砚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倒不是害怕到无法动弹，而是在期待。 这是顾远洲。他能确信。 果然,扭动着的鬼影，在他身前站了起来，身形和顾远洲一般无二。 然而，这只是一团影子，没有五官，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 鬼影伸手，做出拥抱的姿态，扑面而来的是带着些血腥味道的阴冷气息。这是纯粹的诡异，被侵染的人都会落下不同的症状。 薛砚舟没有动，甚至微微垂下眼睛，等着鬼影慢慢环绕住了他。 只是一接触，阴冷的能量便顺着皮肤入侵到他身体内部，让他不自觉开始打颤。鬼影似乎也害怕伤害到他，一触便开始消散。 留在空中，只有一句轻轻的话。 “小心谢亦明和秦止。” 那是顾远洲的声音，薛砚舟可以这般确定。可他为什么要这 么说？ 他的问题，再没有人回答，而此时此刻，薛砚舟也只能选择孤身前行。 学校的消失，似乎让整个西城区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个变化，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变化，因为这条道路，越来越熟悉。 薛砚舟曾经走过的那条，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 泥螺市。 在泥螺市第四监狱副本时，薛砚舟曾经错过了通勤班车，导致进入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那条道路，几乎算是另一个独立副本…… 他猛地停了下来，四下一看。 雾气朦胧，可见度不高，远处是高大而沉默的建筑。不对，不是西城区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而是这个地方，已经和寂灭之地几乎完全融合了。这不是一件好事，融合程度加深表明灶王祠的入侵程度加深。 灶王祠入侵程度越深，主神对这个副本的控制力就越强。他们本就是用了个取巧的方法，限制主神，想设法将寂灭之地和186号小世界脱离开来。 然而现在，灶王祠的入侵速度远远超过薛砚舟的预计。 [沈丘，186号小世界的崩坏速度是不是加快了。］ 过了片刻，沈丘才回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薛砚舟倒不怪沈丘，他人已经在副本中，告知崩坏速度加快这件事只会造成压力。 沈丘：[不过，刚刚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些。］ 刚刚？ 从沈丘给予的时间推算，崩坏速度变缓的时候正是学校消失之时。 薛砚舟：[你是说……］ 沈丘：[顾远洲的消失，和186号世界放缓有关系，你知道的，这些小世界的气运之子可以反哺……］ [别说了。］ 薛砚舟皱眉，直接打断了沈丘。 对于管理局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小世界的顺利运行，至于作为支柱的气运之子，也不过是重要因素罢了。 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管理局甚至会派员工用特殊方法，让气运之子反哺小世界。 沈丘和薛砚舟并不是这个善后部门的员工，不了解相关工作流程。只是薛砚舟还没接到通知，也代表管理局尚 未启动相关流程。 沈丘的意思，是顾远洲可能已经消失，能量甚至反哺给了小世界，延缓了186号小世界的崩坏速度。 薛砚舟却不这么认为。他垂下眼睛，默默攥紧掌心的吊坠。 当务之急是减缓灶王祠的入侵，然后把它找出来…… 说起来，灶王祠入侵速度如此之快，是因为一个在他们计划中未曾出现过的变数——仇慎。 薛砚舟没料到，他们在构建副本之时，仇慎也在186号世界，甚至被卷入其中。这才导致副本中西城区的出现，那些诡异的信仰和放生，都是为了召唤灶王祠。 找不到灶王祠的话，只能先解决仇慎。 想清楚之后，薛砚舟停了下来。 在这没有尽头的道路行走没有任何意义。但这条路，代表着人的过去，也代表人内心深处的各种恐惧和渴望。 记忆之路。 薛砚舟的记忆库，无比庞大。在大多数时间他都将记忆封存，避免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个时候，他想要尽快找到仇慎，只能做一件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回忆过去。 薛砚舟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他捡了根木棍，开始在地上涂涂画画，几分钟后，一个繁复的图案出现在地上。 “还缺个阵眼。” 仇慎的世界是一个仙侠修真世界，能量来自于灵气，而眼前这个阵法，需要灵气启动。 薛砚舟手掌一翻，一柄匕首出现，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了一刀。 以血作为引子，转化能量为灵气，启动阵法。 一点幽光亮起，随后便是悄无声息。 这是正一门最基础的阵法，用以联络附近的同门。在186号世界，自然是没有正一门弟子的。 周围依旧灰雾涌动，远处那些沉默的高大建筑，似乎在嘲笑着薛砚舟的异想天开。 这个寂静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薛砚舟站在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就在他的身影，将要隐没在雾气之中时，寂静的世界响起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声音。 声音冷意很重，平板无波，仿佛是没有生命的ai合成，但细细听来，却又似乎带着几分颤抖。 “道君。” 短短两个字，那人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乃至余音带着几分沙哑。 薛砚舟没动。 他知道，是仇慎来了。！ 第138章 寂灭之地 道君。 薛砚舟已经许久没听人这么称呼过他了。在那个世界执行任务时,他整个人几乎处于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 修真界的顶尖修炼狂人，生活中自然除了修炼不会有其他内容。唯独在门派大选之时,他会出现一段时间。 他停下来,慢慢转身。 不远处，灰色的雾气散开些许，地面翻出一个古怪的池子。 池中翻涌着血水,森森白骨手在其中招摇。随后，血水退去，只余下累累白骨越堆越高。 白骨倒下之时,里面走出一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长袍,左脸带着白骨面具，黑漆漆的眼眶中有幽蓝火焰跳动。 仇慎。 他依旧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只看上一眼就凭空让人生出些畏惧来。 薛砚舟没有说话。 仇慎上前一步,又唤了句：“道君，你不记得我了？” 他停下来，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想要脱下脸上的白骨面具。尝试数次之后,白骨面具依旧牢牢贴在脸上，只有丝丝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流下。 “道君,我忘了,这面具只有您……能取下。” 薛砚舟眉头微皱，明白过来为何仇慎坚信道君的残魂在自己身上。根源在于巍嵬县副本中时,他揭开了仇慎的面具。 此时，倒是方便了他的计划。 主神借仇慎之手入侵这个副本,那薛砚舟也可反过来，借仇慎找到被限制力量尚未恢复的主神。 关键在于，获取仇慎的信任。 他眨了眨眼睛,踉跄几步，眼神一变：“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阵法，是你摆的？” 薛砚舟一脸迷茫：“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 他脸色苍白，摇着头，十分惶恐。 仇慎的声音愈发冷淡：“你们的世界，已经和寂灭之地融合了，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活不了几天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道路两侧那些高大而沉默的建筑露出了真面目。 每一处建筑之上，都挂着尸骨，随风招摇，像是荒谬的装饰品。 “这是什么！” 薛砚舟声音都差点劈了叉。 只是，他的脑海中，却在和沈丘对话。 [沈丘，仇慎到底和主神做了什么交易，他居然能完全掌控西城区的变化。］ 沈丘：[仇慎的世界，已经毁了。］ 薛砚舟：[你是说，仇慎的交易物品是那个小世界？］ 沈丘：[不，主神不会这么在意一个小世界。三千世界，每分每秒都有新的小世界诞生，也有新的小世界消失……这么说来的话。］ [186号小世界，到底有什么主神如此在意的东西？］ 薛砚舟接着说了下去。 仇慎和主神的交易在此时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主神想要的东西。 寂灭之地的主神，实际上是那个世界的规则集合体，本身并没有意识，只会遵照规则而运行。 主神有意识针对186号世界的话，那是否证明，它产生了意识？ 薛砚舟脑中的想法已经到了寂灭之地的本源规则，脸上的表情却还维持在惊慌失措上。他眨巴着眼睛，看向仇慎：“仇首领，上一次您说过的，随时可以加入神降派的话，当作数吗？” 仇慎轻声笑了笑：“作数，只是，需要你证明你的诚意。” “诚意？” 薛砚舟轻轻歪头，一脸不解。 白骨面具中的火光微微跳动着，仇慎的语气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机质的感觉。 “你毕竟是谢亦明的人，我不信任你。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敌人。” 他说的坦白，在这种情况下，倒是容易取得旁人的信任。 薛砚舟垂下眼睛，抖着声音问了一句：“那你要我做些什么？” “签订一个小小的协议。” “需要纸笔吗？” 仇慎轻轻笑了笑，倒是显得没那么可怕了：“不必。”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只需要闭上眼睛，不要动。” 仿佛被蛊惑般，薛砚舟慢慢闭上了眼睛。 额头有一点冰凉的触感，随后，薛砚舟觉得意识有些模糊。 他很想睡觉。 [小舟！他在用摄魂之术 要掐灭你的意识！］ 薛砚舟被唤醒，声音却很冷静：[我当然知道，这正是我的目的。］ 仇慎是个疯子，但也曾经是小世界的最强修真者。他为了寻人，一心钻研各种同魂魄有关的奇门异术。 薛砚舟，恰好也懂这些道法。 仇慎并不觉得现在的薛砚舟是曾经的道君，即便转世，也不会是同一个人。他只想通过聚魂之术，找到曾经的道君。 而薛砚舟的魂魄，最有用的地方便是作为聚魂阵的阵眼。献祭这个灵魂，找回曾经的道君。 一直以来，这便是仇慎在做的事情。 薛砚舟三言两语，便同沈丘解释清楚仇慎的目的。他现在是难得的悠闲，意识被封印，身体被仇慎操纵着向前走，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此时，他倒是更能沉下心来思考目前的局势。 顾远洲在他眼前和副本一同消失，让薛砚舟心情有些沉重。他明白，对方还有生命，因为副本没有崩塌，小世界也没有崩塌。 可是，薛砚舟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性命还在和人活着在某些时候，并非是同一个概念。 魂魄散落天地间，以另一种形式活着，在某些小世界也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 “首领。” 薛砚舟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应该到了仇慎在西城的驻地。意识被封印的状况下，他看不见外界的情况，控制不了身体。 本也听不见声音，完全无法感知外界，但薛砚舟曾经修习过秘法，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外界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无法分辨性别年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把他带到四号房间。” “是。首领。”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薛砚舟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仿佛进入无声世界。这不对劲，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仇慎的神降派有许多玩家加入。 涉及到主神的重要任务，他不可能只带几个人进来。 嗒——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薛砚舟等了片刻，才屏住呼吸，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很黑，没有任何光线。不过在加强身体素质之后，他的眼睛有了一定的夜视功能。 十几秒后，房间内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房间里……站着很多人？ 或者说是尸体，一具具整齐地靠墙站着。 薛砚舟也是其中的一具“尸体”，他暂时不能动，只能看到视线范围内的几具尸体。越看，却越觉得渗人。 因为那些尸体的脸，都有些熟悉…… 薛砚舟还没想起在哪见过这些脸，却听脑海里的沈丘说了一句。 [咦？这些尸体的脸，长得都挺像你在修真小世界用过的那张脸的。］！ 第139章 寂灭之地 经沈丘这么一提醒,薛砚舟倒是觉得眼前这些尸体越看越像。 在修真世界的那个道具身份，长相和薛砚舟真正的长相约莫有六七分相似，但相较本身的少年感,更多了几分属于修行者的凌厉和清冷。 薛砚舟看了片刻，说：[啧,没想到仇慎这浓眉大眼的还玩替身。］ 他倒不觉得愤怒，做任务那么多次,什么离谱狗血的剧情没见过。替身什么的只能算基础款了。 他在想的是,仇慎收集这些尸体是为了什么。 想了片刻，薛砚舟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炼尸术,以相似长相的尸体为原料,炼制出一具身体。 仇慎的目的,自然是复活曾经的道君，除去聚魂之外,还需要一个容器。 [他考虑得一贯全面，不愧是那个小世界唯一飞升的主角。］ 沈丘：[他这是要拿你当聚魂阵的材料啊,你还不赶紧跑？］ 薛砚舟：[不急,我来找人的。］ [谁？］ [当然是……秦止。］ 他和顾远洲秦止一同从水路进入西城区，刚到就遇上神降派的人。秦止负责断后，从那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从沈丘那边的数据看来，秦止还活着，甚至数据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果秦止一切顺利,那便不可能不来和自己汇合，于是薛砚舟便推测,秦止应当是被仇慎困住了。 秦止和仇慎实力相近，但西城区是仇慎的势力范围，且还有灶王祠在。秦止被抓住并不奇怪…… 薛砚舟闭眼默念一段符文,随后便僵硬地动了动手指。这类控制灵魂的咒发，仇慎懂，他自然也懂。 毕竟，他们都出自同一个宗门，相关的咒发甚至是当初的薛砚舟自秘境之中带出，放入宗门藏书阁之中。 他不修炼，却也过目不忘能记得其中内容。 呼—— 从未修炼的咒法，临时学起来花费了薛砚舟不少功夫。 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躯体，整个身体是僵硬的。不过这不要紧，只要能找到人就行。 房间不算太大，温度很低。薛砚舟转 了一圈，很快在角落找到了一具黑色的棺材。 棺材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制成，通体黑色，几乎和这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只是在棺材之上，似乎贴了一圈的黄色符纸，符纸还发着微微的红色光芒。 镇魔符？ 薛砚舟认出符纸上的咒文，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棺材里传出砰的一声。 声音沉闷，带着金属划过坚硬木板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薛砚舟不再犹豫，指尖亮起一点鬼火。 幽蓝鬼火跳动着，迸射到符纸之上，一点就燃，很快吞噬了所有的符纸。在符纸化为灰烬的瞬间，沉重的棺材盖被切做两半，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有人影自棺材中一跃而出，伴随着能将万物劈成两半的锐意。 这刀锋，到了薛砚舟的面前，却陡然消散。然而，此时的薛砚舟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本能地向后一仰，却因为僵硬的肢体直挺挺地向后栽了过去。 “小心。” 熟悉的声音响起，薛砚舟却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躺了几秒钟后，沈丘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了？摔出问题了？］ 薛砚舟：[我刚刚，明明听到了秦止的声音。］ 尽管他还没亲眼看见，却已能确定，毕竟那道忽然出现的利风来自鬼剑。所以，薛砚舟才会那么放心的倒下去。 他以为，秦止会接住自己，没想到却扎扎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薛砚舟花了点时间，四肢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扒在棺材边缘一看。他心放下来了一半。 因为棺材里确实躺着的是秦止，也因为秦止似乎没有任何意识。 薛砚舟抬手摸了摸秦止的脸，入手冰凉，冷得仿佛是具死尸。他皱眉，反手又蹭了蹭对方的人中处。 还有呼吸。 既然还有呼吸，已经解除了封印，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薛砚舟想了想，手心一翻，又是一团鬼火亮起。 鬼火跳动着，将棺材中的细节一一照出。 秦止穿着分开时的黑衣黑裤，身上没有外伤，只是闭上眼 睛，仿佛在沉睡。只是，他右手的鬼剑还在。 鬼剑上蔓延而出的白骨，已经侵蚀了秦止的右肩，甚至连脖子上也有了白骨化的痕迹。 情况不妙。 起初，薛砚舟和顾远洲被困在回忆中的那所高中，就是因为鬼影的能力失控。影中之城，也是顾远洲的回忆与执念。 破除执念，副本便崩塌了。 在寂灭之地中所有的灵异，都来自于能量的转化。主神可以将这些灵异放在商城中，成为玩家可以兑换的技能，证明主神可以完完全全地控制这种能量转化。 所以，主神可以控制每一个玩家身上的灵异。或者说，可以称之为“神降”。 主神降临在任何兑换过技能的玩家…… 不对，不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个不稳定因素早就被主神弄死了。虽然薛砚舟的技能基本都来自于自我领悟，但还是用了主神商城对技能进行升级的。 那他和顾远洲之间的不一样在什么地方，才会导致主神选择降临在顾远洲身上。 顾远洲其实并非好的选择，他是这个小世界的支柱之一，也就是说整个小世界的气运实则都在帮助他。 主神要“神降”在他的身上，会遭到强烈的排斥，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百分之一。 [沈丘，你怎么看？］ 沈丘沉思片刻，道：[从灵魂的强大程度来看，你其实比他们还要强上几分，要真说起来的话，大概就是受限于我们管理局的员工从未接触过寂灭之地这件事……］ [我知道了！等级。］ 薛砚舟和顾远洲最大的不同，便是在噩梦游戏中的玩家等级。顾远洲是九级大佬，而薛砚舟顶多算是个中级玩家。 等级越高，被寂灭之地浸染越深，主神才能“神降”到玩家身上。 这么说来的话，在此时的西城区，满足条件的人只剩下了秦止和仇慎。 至于谢亦明，要打个问号。 薛砚舟至今也没能想明白谢亦明的下落，甚至不知道…… 对方是否还活着。 他摇了摇头，压下心底浮现出来的不安，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唤醒秦止，不然等鬼剑完全反噬之时，秦止就会成为主神降临在这个小世界的一具躯壳。 那186号小世界，便彻底的完了。 而秦止顾远洲谢亦明他们，也会真正地死去。！ 第140章 寂灭之地 [怎么办？］ 薛砚舟听着沈丘的问话,觉得自己也想找个人问这个问题。 他刚才粗略检查过了，秦止没有任何问题。 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没有受到伤害,完全在正常状态。 可人就是不醒。 “秦止,醒醒。” 起初，薛砚舟使用了普通方法，毫无用处。喊了几句后，他激进地上手，依旧无功而返。 “唉，烦。” 薛砚舟叹了口气。 沈丘：[不会吧,你也毫无头绪吗？］ 薛砚舟：[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试试普通的办法能不能把人叫醒，毕竟……］ [毕竟什么？］ [一个接一个副本的,有点心累。］ 他喜欢刺激,可也不喜欢这样高强度的感官刺激。毕竟薛砚舟曾经是一个害怕灵异的人,在高强度的灵异经历后适应不少，可依旧会累。 眼前的情况,再累也得硬着头皮上。 解决的办法，薛砚舟早已准备好。 秦止昏迷不醒，大多是因为灵异暴走，和之前顾远洲的情况一模一样。 顾远洲的副本,来自他心中最为执念的高中时期；而秦止，同样如此。 此时没有任何异样，大概是因为鬼剑尚未完全失控,副本便还在成型中。薛砚舟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待，二是让副本尽快成型。 等是没有时间的,仇慎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把他献祭作为阵眼。 从绝对实力上来说，薛砚舟自认不及仇慎。更何况，仇慎还得到了主神的加持，在西城区相当于半神的存在。 唤醒秦止，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他抬手，轻轻抚了下秦止的眉心。 即使在昏迷状态，秦止依旧眉头紧皱，加之他眉骨高，皮肤微黑，显得有几分凶狠。 一看，就不是什么愉快的梦境。 薛砚舟闭上眼睛，轻轻哼出了一首熟悉的民谣。与此同时，灰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房间。 技能——寂静之夜。 “秋草长……” 他声音很好听，哼起民谣的时候还带着些少年的 青涩味道。宛如当年小周经常在秦止面前唱的那样。 歌声响起时，便在那一片混乱的贫民窟中开辟出温馨的小天地。 此时，随着歌声出现的，是薛砚舟回忆中的场景。 狭窄昏暗的屋子，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报纸，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内挤下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后几乎连转身都转不开了。 更何况，躺在单人床上的男人还有远超常人的体格。他的存在，让这个本就狭窄的屋子显得几乎让人会产生呼吸困难的感觉。 从他把这个人救回来的那天起，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小舟已经习惯独处的空间中出现另一人的存在。 不过，他似乎已经差不多恢复，也应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些天，秦止开始频繁外出，甚至还夜不归宿，从剧情时间点来推测，他应该已经和队员联系上了。 之后的剧情，都属于主角秦止。薛砚舟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深层次睡眠的秦止，薛砚舟却睡不着，开始胡思乱想。 秦止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或许是职业原因，或许是天性使然。总之，有他人在旁边时，他无法睡得很沉。 最初的几天，只要薛砚舟一动，身手重伤的秦止都会睁开眼睛。 薛砚舟抬手，在对方眼睛上方晃了晃。 毫无反应。 怎么说呢，他莫名生出几分不舍的来，像是终于获得大型猛兽的信任后，却必须把对方放归山林的感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砚舟晃了晃头，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总觉得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他的疑惑，只持续了几秒钟，因为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薛砚舟，薛砚舟，你还好吧。还好有之前的经验，这次我用了几分钟就搞定了信号屏蔽问题，你那么怎么样了？］ 薛砚舟停了片刻，才问：[沈丘？你怎么忽然联络我了？］ 合作多年，除非必要，沈丘不会主动联络他。 [果然，这些副本都试图把你拖回过去……］ 不等沈丘说完，薛砚舟就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随即想起了一切。 [行了，我想起来了。］ 沈丘：[也好，免得我还得给你传资料，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等。］ 薛砚舟说了这么一个字后，不再多说。沈丘也知道他的性格，安静下来，静静看薛砚舟的应对。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明明是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薛砚舟却靠在床边打起了瞌睡。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秦止不知所踪。 “啊，原来是这一天。” 薛砚舟看着墙上的日历，微微皱眉。 今天是他的生日。 其实以小舟的人设来说，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应该知道自己生日的。 他觉得人人都有生日，于是给自己找了一天作为生日。秦止来之前，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秦止来之后，在一次闲聊中，答应给他过生日。 小舟很兴奋，也很期待秦止会怎样给自己过生日。可惜的是，他永远看不见秦止准备的惊喜了。 薛砚舟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还有些好奇，当初秦止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沈丘：[这可不能透露，毕竟员工守则……］ [行了行了，我知道，任务结束之后，不能再通过任何手段窥探任务对象的生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薛砚舟在这个世界滞留了很久。当初，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好奇这三人接下来的经历。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在结束小舟的任务线后，薛砚舟曾经在谢亦明那条任务线上打探过秦止的消息。可惜秦止的身份都机密，自然也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薛砚微微皱眉，却没有动。 外面敲门的人，并没有什么耐心，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薛砚舟看清门外人的时候，还是骂了一句“艹”！ 站在门外的，不是记忆中的黑衣大汉，那些把他绑走威胁秦止的打手。他不怕人，怕鬼。 而此时，从门外挤进来的，是一团扭 曲的不明生物。 薛砚舟记得，当初把他绑走的黑衣大汉有五人。可以看出那个地下组织对秦止的忌惮，即便是对付十几岁的少年，也派了五个全副武装的大汉。 嗯。 一二……五。 门外的确是五人，只是这五个人合为一体了。 薛砚舟从那巨型肉瘤上凸起的五个类似头颅的小肉瘤中分辨出来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这团生物曾经是人类的证据。 怪物体型实在太大，在毁掉了单薄的木门之后，肥硕的身体卡在了门框上。 然而它还在拼命的往里挤，把门框挤得几乎变形。 咔擦—— 薛砚舟已经听到了门框断裂的声音，他怀疑再这么下去，这间小房子都能被挤塌。 肉瘤上那个类似人头的肉球，开始慢慢伸长，伸长，向着薛砚舟的方向咬了过来。 “！” 薛砚舟二话不说，转身翻窗而出。 这种情况下，不跑是傻子。 外面，是狭窄混乱的巷子，只要跑到外面大路上，应该就能摆脱身后不知名的怪物。 薛砚舟速度很快，奔跑间隙还有空回头。怪物并没有追出来，难道真卡住了？没看出来他那破屋子居然坚强到能扛住这么巨型的怪物。 虽说脑子里胡思乱想，他的速度完全没有放慢。 眼见着，马路就在眼前。 到了大路，薛砚舟就打算拦一辆车去找秦止。 他大概能猜到此时秦止在的位置……距离此处约莫一个小时车程的一家甜品店，他曾经说过，很想吃那家的蛋糕。 如果秦止今天出门，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生日惊喜的话，肯定会出现在那家甜品店。 到了。 薛砚舟冲出巷子的瞬间，心头紧绷的感觉略微一松，想着可以暂时摆脱怪物的纠缠时，眼前却一花。 嘈杂的声音，混乱的画面，糊成一团，扭曲着旋转着，入侵他的视网膜，刺入大脑，让他忍不住的一阵眩晕。 闭眼，再睁开时。 他又回到了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屋子。 哦豁。 如此似曾相识的状况。 在顾远洲的副本，也是如此。 答题思路错了，便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薛砚舟倒不觉得沮丧，只是耸了耸肩，一头栽倒在床上，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逃跑不对。 那就，换个方法？ 副本基于秦止的执念而成。 他记得，在和秦止的相处中，对方数次透露出对于没能及时回来挽救“小舟”的悔恨。 那就，什么都不做，等着秦止回来？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门口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依旧是巨型肉瘤怪，它依旧不顾自己巨大的体型，疯狂往里挤压。 不得不说，这画面恶心大过惊悚。 薛砚舟皱着眉，一动不动。 或许，在怪物挤进来的瞬间，秦止会出现。 这毕竟是构建于秦止意识之上的副本，他可以出现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认为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救小舟，那便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出现。 薛砚舟也是这么自信满满地同沈丘解释的。 一身巨响，整面墙都垮塌下来。 怪物庞大的身躯，完全出现在薛砚舟眼中。 蠕动的肉球上，张开了数张利口，向着薛砚舟撕咬而来。 秦止，没有出现。 好在，这个过程很快，薛砚舟只是眼前一阵恍惚，并没有被怪物撕咬的痛楚，就再次回到了原点。 这个思路，也错了？ 那究竟要怎么做？秦止才会出现？ 他无法离开外面的那条小巷，秦止也不会凭空出现。 受限于小舟的人设，薛砚舟也不能做出太多的反抗……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境。！ 第141章 寂灭之地 第三次。 薛砚舟有些焦躁。 倒不是别的,而是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熟悉的墙壁已经变成带着弹性的黏糊糊的状态，从那些泛黄的报纸间还透露出几丝肉色来。 墙壁在跳动，地板也开始渗出液体。 这一次,堵在门口的怪物是一片平滑的肉质墙壁,没有那些瘤子状的凸起。薛砚舟起身,一把扯下窗帘，看了出去。 窗户外，依旧是带着弹性的诡异墙壁,和门口的墙壁如出一辙。 他在怪物的体内。 副本和现实的区别越来越大,意味着秦止的灵异能量暴走得愈发严重，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薛砚舟一皱眉，索性从厨房抽出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拦在门口那不明怪物的身体。 管他什么人设，干了再说。 噗呲一声,刀身没入，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松。 但这诡异的怪物却没有任何反应，刀捅进去了，如此而已。 薛砚舟微微皱眉，没动。 他没动,刀尖没入却越来越多。这怪物在吞噬靠近它的任何物体。 它没有再往里面挤，门框却渐渐陷入肉团中。这情况远比之前凶险，秦止的灵异完全失控的话,也不知被吞噬之后他还能不能重来。 在绝境之下,薛砚舟反而冷静下来。 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他连秦止都还没见到，更别说通关副本唤醒秦止了。 关键在于秦止的执念和灵异，以执念为基础,灵异为能量，这才衍生出这个回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副本。 薛砚舟无法离开，是因为“小周”和秦止当初几个月的交集，仅仅存在于这处小房子和巷子中。 秦止被人追杀，又身受重伤，在联络上队友之前一直躲在这里没有外出过。他身体好了些许之后，又忙着对付那个地下组织，早出晚归的，自然也没机会两人一起走出这条巷子。 等到“小周”生日那天，却发生了意外。 从这条思路来看的话，破局的关键点还在这间房子里。 秦止的执念，是没能救回“小周”……吗？ 薛砚舟想到这里的时候 ，有些出神。 沈丘：[小舟！你在想什么，赶紧放手，再不放手你的手要被吞噬了。］ 他回过神来，松手，走回沙发旁边坐下。 [沈丘，其实我走进了个误区，我一直以为秦止的执念是小舟的死。］ 沈丘：[啊？难道不是吗？］ [曾经是。可现在的秦止，和以前的秦止终究是有区别的，人在变，执念也在变。］ 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薛砚舟说：[沈丘，帮我申请最高权限。］ [你确定？］ [是。］ [收到，接下来为001号员工开启最高权限，时限五分钟。每次世界仅允许在紧急情况开启一次。］ 薛砚舟从未开启过最高权限，也没想过用这项能力对付主神。主神和管理局属于平级机构，互不干涉。 即便现在的主神似乎有违规的嫌疑，管理局依旧不能直接插手。简而言之，直面主神时，薛砚舟只能用他从噩梦游戏中得到的能力。 权限一开，薛砚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覆盖在门框上的怪物凌空一劈。 一道剑芒破空而出，毫无声息却锐利无比。 门口处，先是一道阳光洒落进来。再然后，沿着怪物被劈开的边缘开始结冰，白霜覆盖而上。 咔擦—— 一声脆响。 那体积巨大的怪物，在这寒冷剑气之下，碎裂成漫天冰屑。 屋外被挡住的阳光，就这么愣头愣脑地撞了进来，在漫天冰屑中折射各色光晕。 “小舟。” 秦止已经站在了门外，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质地不好，是小舟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 只是眼前这人肩宽腰细腿长，廉价泛白的t恤也穿出了杂志男模的感觉。 多年前的秦止，脸上还带着些青涩，不似现在如海般深沉寡言。 “你没事吧。” 他唇色泛白，冲进来一把抱住薛砚舟。 “嗯，没事。” 秦止冷静下来，退开一步：“我知道他们想对你动手时就立刻赶过来了，还好你没事……” 薛砚舟没说话，微微 皱眉看着秦止。 刚才那个诡异的怪物，还有惊天一剑，秦止都没有看见。副本依旧在继续运转，秦止还沉浸在回忆中。 “秦止。” 他终于开口了。 这一开口，秦止倒是一愣。 小舟从来不叫他秦止，因为秦止没有透露过真名。倒不是不信任，而出出于组织纪律。 “你，怎么知道我叫秦止。” 薛砚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了下去：“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能逃出来？不奇怪吗？我明明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孤儿。” 秦止怔怔看了他片刻，仿佛被蛊惑般，跟着说了句：“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薛砚舟轻轻笑了笑：“因为，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目的就不单纯。我为你而来，你是我的……任务对象。” 这句话，说出来时，被拆了门却还维持完整的木屋，一片片碎裂开来。 虚空之中，只留下了秦止和薛砚舟。 薛砚舟应对这种情况可谓是得心应手，直接把关于任务和自己的来历交代得一清二楚。毕竟不久之前，才在顾远洲面前说过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 全程，秦止只是定定看着他，本还有些浑浊的目光倒是越来越清醒。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轻声笑了笑。 “嗯，我知道了。” 秦止这么说着，抬手似乎想碰触薛砚舟，却又微微一愣。他的掌心，都是血。 对了，在这段回忆中，秦止独自一人差点端了那个地下组织的老窝，可惜也没能找到“小周”的下落。 所以，他现在满手鲜血。 他手微微一翻，改用手背蹭了蹭薛砚舟的脸颊：“你平安就好。” 薛砚舟却抬手，握住了脸侧的那只手，并不在意其上黏腻的血液。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止摇头：“还有机会的，以后有很多时间。我们出去吧。” 这个副本的情况，和顾远洲不同，并没有被灶王祠浸染，秦止可以完全掌控。 然而，就在此时，这片虚空中却想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灶王祠，始建于……］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警惕起来。 秦止毫不犹豫，鬼剑出现，用力一劈。 他们再次回到了西城，仇慎的地盘中。 薛砚舟依旧站在棺材旁边，低头看着秦止。躺在棺材中的秦止，睁开眼睛，一撑边缘，跳了出来。 “先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诡异的声音，跟了出来。 不对，不是跟了出来，而是放在房间里的尸体，都张开了嘴，用诡异的声音在朗读着那段广告。 [灶王祠，始建于……］ 门，静悄悄的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男人，左脸戴着半边鬼火面具，面无表情。正是仇慎。 “你们，要去哪里？灶王祠的……祭品。”！ 第142章 寂灭之地 门外的天,黑了。 仇慎身材高大，穿着黑色斗篷，全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清那张半边恐怖半边俊美的脸。 他眼中的鬼火在跳动，幽蓝的，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薛砚舟微微眯眼,本就绝佳的视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之后,慢慢清晰起来。 仇慎眼中的鬼火,不是纯粹的蓝。 里面有阴影，随着鬼火在跳动。明明隔着有一段距离，鬼火中的影子却莫名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影子在舞蹈，摆出奇怪的姿势。 那是…… 他眼前一黑,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是秦止捂住了他的眼睛。 “是……”秦止只说了一个字，余下的字没有说出口。 薛砚舟知道他的意思。 阴影是祈雨人影，也是灶王祠入侵的手段,再看下去,灶王祠就会出现。 而他们,也要尽量避免说出灶王祠之类的词语,这种认知入侵类的灵异，令人防不胜防。 薛砚舟实则并不太担心主神的认知入侵，因为他的意识和灵魂,属于管理局管理的范畴。 他这才敢一直盯着仇慎的眼睛看。 “没事。” 他这么说了，秦止便相信,放下手来。 仇慎的神情，阴晴不定。他一直在看着薛砚舟，没有分一丝给旁边的秦止。 “刚才那一剑,是你？” 明明是在询问，仇慎的语气却很肯定。 毕竟，那独一无一的剑意，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见过各式小世界，他也没再见过。 属于那个“他”的剑意。 薛砚舟当然是故意的。 他有千百种劈开怪物的方法，却独独选择了剑，带着剑意的一剑。 原因很简单。 引来仇慎。 不杀死仇慎，他们无法找到主神藏身的地方。 刚刚发生的一切，再次佐证了这一点。仇慎白骨面具的鬼火中，有诡异的影子出现。 他脑中的想法过了几遍，抬头却是一脸茫然：“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剑意。” 说完，薛砚舟又转头看了秦止 一眼：“秦止哥，你知道吗？” 秦止目光微闪，虽不知薛砚舟的目的，依旧配合道：“你忘了？刚刚是你一剑劈死了副本里的怪物，我们才得以脱身。说起来，那一剑……” 薛砚舟喃喃道：“我不记得了，进入那个副本，被怪物弄死好几次后，我觉得很累，累到晕了过去……” 他幽幽叹了口气，话也没有说满，一切让仇慎去脑补。 仇慎本就是多疑的性格，不说话他都能脑补三分。听到薛砚舟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加上之前的印象，自然脑补出一段剧情。 道君的残魂果然寄生在眼前这没用玩意的身体里，也怪不得这人能走到现在的地步，大概靠的都是危机之时，道君残魂之威。 活得越久，实力越强的人，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难以相信他人，难以被他人说服。仇慎便是如此。 就算薛砚舟告诉他，自己就是道君，以前是来做任务的，他也不会信。 这也是仇慎和秦止三人最大的区别，从头到尾，仇慎心中所执着的，只是在那个世界，挥出那惊天一剑的道君。 不过，这些对于薛砚舟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样的仇慎，是一枚对付主神的绝佳棋子。 够强大，执念够深，足以反噬主神。、 “小心。” 秦止忽然神情一凛，将薛砚舟往后一拨，鬼剑出手，迎上仇慎。 “……” 薛砚舟对自己此时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最高权限只能开启一次。高等级玩家之间的打斗，暂时不要参与进去。 免得拖秦止的后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回头，看到了靠在墙上的尸体。 尸体保存得很好，闭上眼睛的时候如同只是睡着一般。可此时，这具和薛砚舟有几分相似的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片死寂的眼睛中，只有眼白。 薛砚舟呼吸暂停一瞬，随后掌中出现一把短刀。刀一落手，他顺手斩向紧握自己手臂的那只手。 当的一声，金属相交的声音响起。 这尸体果然不是普通尸体，短刀 竟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再无法深入分毫。薛砚舟心中一动，并不失望，而是借这一斩之力，顺势滑到手掌处。刀尖一挑，那只如铁箍般的手就被直接切下一段指节。 果然，这类炼尸术，距离中心越远的地方，越脆弱。 脱困之后的薛砚舟向后一翻，躲开自旁边伸过来的另一只手。 房间内的尸体，都活了过来。 “小舟。” 薛砚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腰间一紧，随后眼前一花，便被秦止带着飞到外面空地。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 眼前的屋子倒塌了。 烟尘四起，剧烈的响声却没惊动任何人。 薛砚舟眉头微皱，倒是没工夫多想其他。 秦止把他带出去后，身影再次一闪，和仇慎战做一团。 倒塌的废墟中，伸出一只又一只苍白的手。这些行尸，全部醒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薛砚舟。 仇慎的能力很麻烦，操纵尸体操纵骷髅。如果谢亦明在此处，倒是能一把火烧了，可惜…… 薛砚舟身形一闪，迎上那些行尸，避免秦止被围攻。 陷入行尸堆中后，他倒不觉得吃力，而是心中有些异样。每一具尸体，都和他曾经用过的那张脸有些相似。 薛砚舟沉默着后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时不查，被划破了手臂。 滴答—— 一滴鲜血落地，明明是及不可查的声响，那边的仇慎却猛地偏头看了过来。 他眼眶中的鬼火，跳动得愈发厉害。 “秦止，你看，这种软弱的玩意儿，只会拖后腿而已……” 秦止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狠狠一剑劈了过去。 [小舟，你还行吧？］ 沈丘倒是有点慌了，毕竟他眼前薛砚舟的数据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薛砚舟隔了片刻，才回话：[没事，布个小小的局而已，总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什么？］ 薛砚舟一心多用。他抬手挡住袭来的一抓，手臂一挥，那道惨烈的伤口划过空中，血液迸射到更远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解释了一句。 [仇慎的阵法，我自然知道怎么改，一点小小的改动，可以这身体没有灵力，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嘶，血量需求还挺大。］ 他说着，又向右踏了几步，垂落手臂，任凭血液滴下。 那些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渗入了泥土之中。！ 第143章 寂灭之地 差不多了。 薛砚舟已经开始觉得头脑发晕,血量不足。还好在噩梦游戏中，他大量强化了属性点。体质属性点到好处，便表现在这个时候。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主神商城兑换技能或者是天赋。那些技能不过是能量转换的另一种形势,不属于自己。 主神可以给予，自然可以收回。 寂灭之地从来不是什么游戏的地方，而是一切世界的坟墓。毁灭,是渐进的过程，太过激烈反而不好。 这便是噩梦游戏的规律,慢慢吞噬。 186号世界的情况有些特殊，明明还不到彻底毁灭的时候。薛砚舟怀疑主神产生了意识,有意识便有私心。 如果是如此的话,管理局那边就必须介入。 介入的方法简单粗暴,抹杀意识，寂灭之地的规律自会继续运转。当然,这个层面的问题不是薛砚舟一个员工能解决的。 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佐证此事。 “！” 薛砚舟一侧身，躲开再次出现的行尸。 这一回头，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地上密密麻麻的,皆是一只又一只的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尸体破土而出。不少尸体,竟然是薛砚舟曾经见过的人。 仇慎居然把整个西城区的人都做成了行尸？怪不得整个西城区寂静得可怕。 这是一个副本，大多居民都属于npc性质。但西城区的情况有些特殊,仇慎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为了主神给他的任务，把所有神降派的人都召集到此处。 可以说，西城区是玩家比例最高的地方。 仇慎已经完全疯魔了,对于手下也毫不留情。 不过，此时这些都不是薛砚舟需要关心的问题。 自地下爬出来的行尸越来越多，向着秦止围攻而去。这些行尸似乎是才炼制而成不久，行动缓慢。 但没走几步，薛砚舟就发现它们的动作开始变得流畅起来。不能继续耽搁，被围攻的话，必死无疑。 杀死这些行尸没有意义，必须尽快制服仇慎。 他微微皱眉，看着尚在远处建筑物上的两人。 秦止 和仇慎依旧在缠斗中，从外表看来，秦止受伤比仇慎严重些许。！ 危险。薛砚舟正想上前，却发现地面的影子陡然升起。影子变幻成了半人高的黑犬，扑向仇慎。 黑犬行动起来悄无声息，加之从阴影中出现，即便是仇慎也没能躲过这一扑。 “嘶——” 一只手臂，夹杂着飞溅的血液掉落在地上。仇慎抬眼，盯着黑犬，冷声说了一句：“顾远洲？躲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来自秦止的当头一剑。而撕掉仇慎半截手臂的黑犬，也在同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融合了吗？ 薛砚舟沉吟片刻，觉得秦止应该能暂时扛住融合了灶王祠的仇慎。 毕竟无论是186号小世界，还是这个副本，几乎都是以三位主角为支柱形成的。秦止能使用顾远洲的能力，那便表明着灵魂的融合…… 薛砚舟扫了一眼仇慎，只觉得对方眼中跳动着的鬼火，颜色愈发诡异起来。蓝色的火焰，已经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灶王祠的入侵，又加深了。 在主神彻底吞噬掉仇慎，降临在186号世界之前，必须加快速度了。 薛砚舟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刚才走过的轨迹，确定没有出错后，迅速在一堆行尸中找到了目标。 “唔。” 更多行尸出现之后，之前房间中那些行尸便开始慢慢退到后方，似乎是受到了保护。薛砚舟知道为什么。 所有的行尸，都是仇慎在操控，代表他的意志。这些精心收藏在密室的尸体，都是仇慎为了复活心中的那人准备的。 布局在西城的阵法，也是曾经收藏在宗门中的禁术，从未有人成功过的复活之术。那个世界的道君已经灰飞烟灭，以身躯再搭通天之道。 仇慎想要复活那人，必须达成两个条件。一是再造□□；一是聚魂。收集长相相似的尸体，是为了再造道君的身体。 而薛砚舟在他眼中，则是进行聚魂之术不可或缺的阵眼。 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想要让仇慎心神动摇，露出破绽，自然要从他在意的东西下手。薛砚舟没有自虐的爱好，自然选择对付这些行尸。 在漫长的任务生涯 中，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也不会觉得这种方法上不得台面。 任务嘛，向来只看结果。 薛砚舟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睛，扬起匕首，狠狠扎了下去。 “你！” 仇慎眼中鬼火猛地跳动，动作之间出现迟滞。他只用了几秒钟，操控那具行尸躲开。这一瞬间，却被秦止抓住了破绽。 砰…… 一声巨响。 薛砚舟转身，看到狼狈落在脚下仇慎。 很快，地面一点点亮了起来。 血红的纹路在地上交织出复杂的图案，很快将地上的仇慎困在其中。 随着仇慎所有的力量被禁锢，数量庞大的行尸一具具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仇慎却不在意这些。他眼中鬼火疯狂跳动，眼球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薛砚舟。 “这个阵法，你为何能改动……” 即便是被薛砚舟阴了一把，仇慎浑然不在意。他只是执着地想得到那个答案。 薛砚舟看着他，微微眯眼。身旁有人落下，他侧脸看去，是脸色有些难看的秦止。 秦止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颈侧甚至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往外渗血。 “你那道伤，不处理一下吗？”薛砚舟没回答仇慎的问题，而是轻轻碰了下秦止的伤。 “没事。”秦止道，随后又取出急救喷雾，对着脖子一顿喷。 伤口很快止血，又迅速结痂。这等非人的愈合力，也只有秦止这些高级玩家能够做到。 薛砚舟盯着看了片刻，又说：“你不痛吗？刚刚我看到你好几次，用了以伤换伤的打法。” “我……” 秦止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 因为仇慎开始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起来有几分渗人。 他依旧死死盯着薛砚舟，可眼神的聚集点却不在此处。 “不是，果然不是，我早该知道……” 薛砚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杀人莫过于诛心。尤其是像仇慎这样活了不知多久，能力未知的诡异存在。要杀死他，绝对不是消灭□□这么简单的事。 单单在那个修 真世界，就存在夺舍之类的术法。 沈丘听得目瞪口呆，道：[啧，我还以为，你的心变得有些软了呢。］ 薛砚舟：[有啊，不过只针对特定的人。］ 沈丘：[不过说起来，你明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仇慎怎么就一副疯魔的样子。］ [他知道我是道君，却也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道君。］ 仇慎的执念，和谢亦明顾远洲秦止三人，看起来是一样的，都只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但是，却也不一样。 他心中的那人，建立在几面之缘和长久的自我脑补中，实际上从未存在过。那个无情强大的道君，或许和仇慎执着那么多年的心中月影，完全不一样。 信仰崩塌，他便疯魔了。 薛砚舟见时机恰好，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阵法。 红光大盛，以所有神降派成员血肉构建而成的阵法，开始杀死仇慎，逼出他体内的灶王祠。 白骨面具，慢慢覆盖了仇慎的整个身体，让他几乎变成一具诡异的巨型塑像。而塑像的形状，也愈发熟悉起来。 灶王祠。 只要灶王祠降临在这个阵眼中，便会被困住。 薛砚舟低头，看着掌心的一个黑色方块。 黑色方块之上，雕刻着几个字。 [管理局数据存储专用］ 只需将黑色方块植入灶王祠核心，便能通过数据读取判定主神是否产生自我意识，这一切便可以结束。 白骨封住了仇慎的另一只眼睛。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死死盯着薛砚舟，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眼神中的幽深怨毒乃至执着，但凡换个普通人再次，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薛砚舟浑然不在意，只是心中倒数着阵法完成的时间。 三。 鬼火熄灭。 一。 灶王祠投下虚影…… 一。 异变陡生。 刺目白光猛地亮起，穿透白骨，猛然炸裂开来。 沈丘：[不好！仇慎自爆了！］ 薛砚舟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见秦止上前一步，挡在了眼前。与此同时，他脚下的黑影蠕动着，把薛砚舟拖了进去。 “秦止！” 在失去视觉之前，薛砚舟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两个字。 再往后，便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第144章 寂灭之地 时间在这瞬间变得很慢很慢。 薛砚舟耳边尽是嗡嗡声,只能听到心脏的跳动。 他想了很多，包括仇慎为何自爆。 仇慎自爆是因为信念破灭。理智上他知道薛砚舟是当初的道君，因为拿到剑意,证明是同样的灵魂；之后动布局更改阵法也是如此。 可是,从感情上,他接受不了道君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在仇慎眼中，道君就如同天边月,山顶雪，无比强大却没有任何情感。他迷恋着对方冷漠的眼神,执着多年。 仇慎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只是，见到之后,却发现那些不过是假象。 他疯了。 彻彻底底疯了。 疯狂的仇慎只想毁掉一切，包括借他身体降临的主神。 仇慎自爆，他控制的那些行尸也纷纷迸射出刺目的光芒。在这范围之内,没有人能活出生天。 薛砚舟和秦止尝试强行回到寂灭公寓,意料之中地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短短三秒,秦止已经做了决定。 “你走。” 他微微低头，在薛砚舟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一触即离。 薛砚舟甚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脚踝一凉,随后被拖入脚底的阴影之中。 恍惚间，他被卷入旋涡,眼前再度清明时,已经到了西城边缘。 满目疮痍。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是哪里？西城？ [沈丘！秦止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沈丘！］ 依旧没有回应。 薛砚舟难得有些惊慌，甚至准备违反规定强行回一趟管理局。 好在，沈丘那边有了回应。 [你还好吧,能量场紊乱，我这边受到了干扰。］ 薛砚舟：[现在情况。秦止的情况，186号小世界的情况。］ 他说的简短，甚至有些不够礼貌。 但沈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融合加速了。秦止的情况和顾远洲有些类似，不好说，可能跑到谢亦明 身上去了。］ [嗯。］ 沈丘：[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先回来？上面的差不多能讨论出结果了，现在这情况完全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 [不用了。］ 薛砚舟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之后，果断向着西城的方向走了进去。 一脚踏入，薛砚舟却听到了很多声音。 西城的人，不是都死了吗？而且仇慎自爆之后，西城都成为一片废墟了，又怎么会有这么喧闹的声音。 他回头，只见来路已是一片灰色。 这一切，莫名有些熟悉。 薛砚舟垂眼，看着滚滚灰雾，莫名想起华钢二村。灰雾给他一种，可怕的感觉。 他犹豫片刻，抬脚，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一脚踏入灰色雾气之中，果然，他的鞋尖很快变成了灰白色，阴冷的感觉沿着脚尖攀爬而上。 薛砚舟动作极快，收回脚来，低头扯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此时的木头娃娃，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普通的木头娃娃。无论是里面跳动着的鬼火，还是鬼影，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摊开掌心，心念微动，却没有雾气自掌中出现，背包中的道具也无法取出。 来自噩梦游戏的能力，都被主神收回。只是，木头娃娃为何也消失不见。 薛砚舟垂下眼睛，心中那个猜想已经被验证了。木头娃娃果然是属于主神的一部分，仇慎说的主神来寻找眼睛，大概指的就是木头娃娃。 不对。 如果木头娃娃是属于主神的一部分的话，又怎么解释木头娃娃一直在躲着主神，不愿被发现。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四处看看再说。 只是，如今自己又变回了普通人，心中总是有些没底。 这个想法才一出现，薛砚舟迈步出去之时，忽然察觉到衣服口袋中似乎有什么膈了一下。 拿出来，竟然是谢亦明送给他的那柄短刀。 短刀难道不是来自主神商城？所以没有被收回？ 握着短刀，薛砚舟倒是觉得底气足了几分，继续向前。 走了几步，这路倒是越走越熟悉。 又是那条无尽的长路。 呼—— 薛砚舟长出一口气，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这条无尽的长路，每个进入噩梦游戏的人都会遇见这么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因为这是人生之路，那些沉默而高大的建筑或者是回忆，或者是潜意识里那些执着的念想。 一旦走到尽头，人就死了。 薛砚舟猛地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眼前，天光大亮，耳旁那些絮絮叨叨的嘈杂声音落到了实处。繁华的西城区再次出现，不对，也不能说是西城区。 除了巍嵬县西城区，还有首都、新州市…… “让一让！让一让！” 薛砚舟退了一步，差点被一辆电动车压到脚趾。他下意识回头，没有看到来路。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穿着外卖员服装的那人有些眼熟。 陌生又熟悉。 他微微皱眉，扬声喊了一句：“你差点压到我。” 电动车停了下来，外卖小哥回头，一脸惶恐：“对不起对不起。” 他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就要下车。 “不用了，没压到。你走吧，免得超时了。” 外卖小哥走了，徒留薛砚舟和一背的冷汗。 那人是他。 他的脸，所以他才会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薛砚舟又转头一看，看到了旁边岔路尽头的华钢二村。 华钢二村吗？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他和寂灭之地有所交集的开端，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难道，也要在这个地方结束？ 薛砚舟不信邪，向着前方走去。那个诡异的华钢二村，一看就是主神的陷阱。 傻子才去。 他向前走，越走，发现人越多。 走了不过十几米，已经有了长假在旅游景点的错觉。男女老少，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混浊得几乎令人窒息，薛砚舟往前挤了一段，完全被困住了。他不准备放弃，拨了一下前面的人，“麻烦让一下好吗？” 那人回头了。 还好，不是他自己的脸。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自己的脸，也会吓得毛骨悚然两股战战。 “……建……”路人说了一句话。 声音太过模糊，薛砚舟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什么？”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些。 “灶王祠，滋啦——年间建，位于天坑村内，历史悠久。周边倒水河绵延不绝，环境清幽。虽数遭天灾，依旧耸立，现经巍嵬县有关部门重新修缮，再度开放……” “！” 薛砚舟一惊，又看到所有路人都转过身来，嘴里喃喃说着同样的话语。 他们的瞳孔中，出现了同样的跳舞的人影。 他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不能继续待下去，不管他意志再怎么坚定，听到了也不免被污染。 人，到处都是人，各个方向都是人。 薛砚舟只能凭借本能，向着人少的地方跑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没有听到那如同诅咒一般的声音。 “呼呼呼——” 靠在墙上喘了几口后，薛砚舟抬头，看到了眼前的几个字。 华钢二村。 他，又回来了。 门卫室的窗户猛地拉开，里面的人也是曾经见过的脸。 周毅皱着眉，问：“干什么的！” 薛砚舟低头，却发现自己穿上了外卖员的制服，他下意识回了一句：“我送外卖的。” “进去吧。”周毅挥了挥手。 “嗯，好。” 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路，薛砚舟只能走进华钢二村。 走了几步，他一回头，却发现周毅还在看着自己。 只是，周毅的脸有些木然，发现薛砚舟回头，他拉起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句话。 从口型看来，内容应该是—— 你逃不掉。！ 第145章 寂灭之地 “你好,你的外卖。” 薛砚舟敲了敲破旧的铁门。 里面没有回应，他又熟练地摸出手机拨打了顾客电话。 没人接。 薛砚舟转身,低头想着华钢二村出现的意义。 华钢二村,是他第一次遇见灵异事件的地方，也是他得到木头娃娃的地方，甚至还是第一次遇见谢亦明,知晓自己任务的地方。 所以，主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吱呀——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开门声音，薛砚舟停了一下,才回头。 钱小花。 她依旧是刚下班的打扮,垂着头，皮肤发青。 “外卖，给我。” 接下来的对话，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 薛砚舟递了过去,收回手时，不知怎么的，对方抖了一下,手指相触。 很凉,凉得不像是活人。 他下意识又多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片红色的指甲掉了下来。 嚯，腐烂了。 看来,记忆和幻境始终还是有些冲突,才导致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薛砚舟不免庆辛,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没有这么刺激。 不然,他估计要当场放弃任务。 走到这一步，薛砚舟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他有些急，却还是只能按部就班地走下去,直到躲进了衣柜。 薛砚舟低头，盯着掌心的那把短刀。 他没有拿到木头娃娃，身上的木头娃娃也消失无踪。 这是副本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门卫室里的神龛，里面什么都没有供奉。 如果待会钱小花要闯入的话，他只能等凭借这柄短刀来抵抗。 或者，等……谢亦明？ 无论在什么绝境，薛砚舟都没有把希望完全放在他人身上的习惯。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他永远相信这一条。 如今的情况，自身的实力似乎变得没那么可靠。他是否要试一试，相信……另一个人。 谢亦明已经消失很久了，从进入这个副本起，薛砚舟就只在最初的时候见过对方一面。虽说木头娃娃中出现了属于谢亦明的鬼火，代 表着他或许已经在这个副本中死亡。 可是…… 薛砚舟盯着掌心看了片刻，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对方还会出现。 没来由的信任感让他觉得有些荒谬，只得用力捏了捏眉心，想从不理智的状态脱离。 “没思绪的时候，不妨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止的话，陡然在薛砚舟脑中响起。 直觉吗？ 好吧。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决定相信直觉，毕竟那是秦止说的话。 诡异副本中的剧情继续向前推进，薛砚舟的心越跳越快。他倒不是怕外面的钱小花，而是在期待谢亦明的出现。 未知，总是令人兴奋。他听着钱小花的指甲在外面挠得吱呀作响，脑子却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愈发清楚。 这个副本，出现在那条没有尽头的人生之路上。 是开始，也是结束。 灶王祠是寄生于意识的灵异，薛砚舟属于意志坚定异常的人，单凭声音或是画面，灶王祠无法入侵。 于是，主神便将他的意识层面现实化，造出了这个副本。 毕竟，薛砚舟在186号世界中，和噩梦游戏包括谢亦明几人的交集，开始于华钢二村。这也是改变意识，入侵的最佳位置。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很有规律。 “谢队，这里。” 薛砚舟缩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 门被拉开了，谢亦明那张冷淡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不得不说，在看到的瞬间，薛砚舟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是谁？” 谢亦明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薛砚舟按照记忆中的几句话回答，却没有等来谢亦明的离开。 不对吗？ 也是，或许这正是副本通关的关键。 不等薛砚舟回答，就觉得下巴微微一痛。 谢亦明捏着他的下巴，脸又微微凑近些许。 “你是谁？” 薛砚舟微微眯眼：“谢晏舟。” 他随口说出了那个名字，语调自然又轻松：“好久不见，亲爱的弟弟。” 嘶—— 万 万没想到，这句话说完之后，薛砚舟只觉得下巴更痛了。 这是要直接把下巴捏碎吗？还好强化体质的效果似乎还在，不至于受伤。 “你不是。”端详片刻后，谢亦明总算是开口，本就冷淡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阴沉起来。 “他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也不会承认……” 谢亦明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几乎要听不清，“他没有心的，又怎么会回来。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 薛砚舟惊觉，如果眼前这人不相信他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取信对方的地方。 难道要坦白，坦白关于管理局和任务。 他盯着谢亦明，没有开口。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谢亦明眼中，浮现出冰冷的杀意。 再僵持下去，会死。 薛砚舟：“谢亦明，你……” “不，是，谢，亦，明。”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掌心的短刀，狠狠插入眼前那人的胸口。 灰雾弥漫，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冰冷的月影之下，薛砚舟看到了地面上扭曲舞动的黑色影子。 灶王祠。 或者说是，主神的意识入侵。 它读取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恐惧不被谢亦明承认，恐惧无法证明自己的心。无法证明，那便…… 相信直觉。 薛砚舟用力闭了闭眼睛，把心中那股子不安定感抛之脑后。 这个不是谢亦明，那谢亦明会在哪里？ 华钢二村不算太大，难道要一栋楼一栋楼找过去？ 薛砚舟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户，却看到不远处，陡然亮起的火光。那个方向是华钢二村的活动广场？ 他记得，广场上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那棵榕树并不正常，似乎也是某种古怪的灵异。 在华钢二村事件之后，谢亦明曾经说起过那棵挂满尸体的榕树。榕树已经被他用鬼火烧掉，无法再次作妖。 不过，在处理榕树的时候，谢亦明差点被鬼火反噬，如果不是薛砚舟那时在门卫室前和周毅的战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鬼火，反噬。 薛砚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从窗户沿着管道滑下，向着榕树方向跑了过去。 谢亦明，一定在那里！ 被反噬的谢亦明，鬼火，那才是真正的谢亦明。 短短两三分钟，薛砚舟已经跑到了目的地。 他看到站在火光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亦明！” 火中的人，慢慢转身。 只是，那张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处也一片漆黑，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可怕。 他到底是不是谢亦明，或者只是一个被鬼火操纵的空壳。！ 第146章 寂灭之地 整个大榕树都笼罩在蓝绿色的鬼火之中,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谢亦明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薛砚舟有些不确定。 这是谢亦明，从鬼火的能量波动可以确定,可他不确定被鬼火反噬的谢亦明是否还保有人类的意识。 两人陷入一种无声的对峙中。 时间门似乎过得很慢，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榕树的树枝,折断了。 是鬼火的原因？ 薛砚舟看过去，见到那棵巨大的榕树竟然从中间门劈开，向着左右两边倒了过去。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被火灼烧的树木理应是拦腰截断,怎么会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从中间门分开。 在修真世界中，薛砚舟倒是经常看到这种从中间门被劈开的树木。要么是有异宝出世,要么是有异兽渡劫。 异宝？ 薛砚舟心中一动,定睛去看那大榕树从中裂开的部位。 中间门的土,拱起来了。 里面有东西？ 下面的东西在破土而出,大榕树才会从中间门裂成两半。那诡异物体出来的速度不快，却带给人无穷的压迫感。 似乎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慢慢降临。 薛砚舟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却撞上了冰冷的胸膛。 他微微抬头,对上谢亦明冷漠的眼睛。 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瞳孔中没有任何光亮。 危险。 薛砚舟脑中才冒出这个想法,身体就下意识向后一跳。 一道鬼火,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凭空出现。 蓝绿的鬼火，颜色亮到几乎发白。从颜色就可以看出，如果薛砚舟不是反应够快,大抵上要被那鬼火烧成灰烬。 谢亦明在攻击他？ 薛砚舟心中疑惑大于惊怒,谢亦明被鬼火反噬，已经处于没有理智的状态。 更准确的说，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谢亦明。 被攻击,倒也不是什么太过难以置信的事情。 谢亦明又停了下来，如同雕像般，看着不知名的虚空。 薛砚舟看出些端倪来， 刚才“谢亦明”始终一动不动，在他试图靠近大榕树的时候，却发动了攻击。 榕树中，有极其重要的东西。 薛砚舟保持这个距离，盯着榕树中央试图破土而出的不明物体。 他打不过谢亦明，无论是灵异能力，还是强化过后的体质，两人都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硬碰硬。 反正，只要他不靠近，谢亦明就不会主动攻击。 静静观察，说不定能有什么变数。 这个想法，在短短几分钟后，彻底被推翻。 从土下冒出来的东西，体积很大，难以窥见全貌。但从那隐约露出的部分，已经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瓦片，青色的瓦片，足以证明下面是一栋建筑。 无需等它全部出现，能在此情此景出现的建筑，只有灶王祠。 大榕树还在慢慢倒下，上面挂着的尸体随风摆动着，摆着摆着，那些尸体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一张张腐烂的脸，眼睛处只留下了黑洞洞的骷髅，嘴巴失去了皮肉，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外。 他们却张嘴，开始发出古怪的声音。 明明应该是很轻的声音，在大榕树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几不可闻。 声音，却就这么传导到了薛砚舟的耳内。 先是一片嘈杂，仿佛身处闹市，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那些嘈杂的声音，听得让人头昏脑涨。 听着听着，声音之中，一条信息被大脑截获，组成完成的一句话。 [灶王祠，始建于……］ “艹！” 薛砚舟骂了句脏话，指甲狠狠一掐掌心，从诡异的声音中脱离出来。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毁掉这大榕树，不对，毁掉华钢二村。主神一旦完全降临，整个186号小世界都将被毁掉。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谢亦明。 “嘶——来真的啊。” 薛砚舟腰一折，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躲过了谢亦明手中那把长刀。 刀不是他常用的那把，而是纯粹以鬼火形成的一把没有形体的刀。谢亦明的那把唐刀，曾经属于薛砚舟。 他还是谢亦明没有血缘的哥哥时，最爱用那把刀。 谢亦明跟着他学刀法，也很爱那把刀，看刀的时候宛如看着心爱的情人。后来薛砚舟才知道，他爱的不是刀。 只是目光不敢落在人身上，便只能睹物思人罢了。 他心中念头翻了几翻，下手倒是凌厉起来。 没有那把刀，或许这真的不是谢亦明。 他贴身而上，鬼火舔舐着身上的衣物，只是下意识地出招，如同多年以前。 谢亦明的刀法炉火纯青，即便没有意识，身体的本能也足以让刀锋凌厉无比。只是，摈弃理智思考之后，那些本能习惯会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这些，也是弱点。 薛砚舟手一抖，短刀一滑，刀尖就已经落在对方心口。只需用力，刀刃吐出，便可扎进对方胸口。 在这关键时刻，他却愣了一下。 不对。 不对。情况不对。 如果谢亦明完全失去意识，他怎么能这么轻松的靠近，这么轻松地用刀尖抵上要害。对方的刀法或许真的有破绽，可还有鬼火…… 手腕传来微凉的触感，薛砚舟来不及反应，就被那股坚定的力道拖着，狠狠刺了下去。 伴随响起的，还有谢亦明的声音。 这也是许久以来，他听到对方说的唯一一句话。 “没关系，我一直在等着，一切源自你内心。” 薛砚舟猛地抬头，看见对方看过来的眼睛，已经是一片漆黑，空洞无比。 仿佛，刚才的那句话只是幻觉。 谢亦明的身体，慢慢变得虚幻起来，光影交加之间门泛出蓝绿色的光芒。他，化为鬼火。 薛砚舟呆立在原地，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沈丘：[你，你还好吧，冷静一点，主神的事情还没解决。上面的会差不多开完了，你再等等，我把资料传给你。］ 资料传输时，沈丘甚至还开了停止权限。 每个小世界执行任务时，员工都会有一次暂停权限，用于处理突发状况。 薛砚舟如梦初醒，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门接收资料，而是说：[沈丘！把我给你保管的那个东西给我，那破娃娃的一部分。］ [好。］ 光线亮起，一个残缺的娃娃躺在了他的掌心。 “我被自己骗了，不愧是意识入侵，居然被自己骗了。” 薛砚舟动了动嘴角，想笑，却只是僵硬地抽动一下。 从进入华钢二村起，他就已经落入了主神的陷阱。 木头娃娃从未消失，分明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主神为何要选择华钢二村，不就是因为…… 这个时候的薛砚舟，没有得到木头娃娃，也没有遇上谢亦明。 他想明白了，主神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第147章 寂灭之地 主神害怕眼睛。 木头娃娃,就是主神的眼睛。神降派为何可以召唤来自寂灭之地的力量，皆是因为眼睛。 每个神降派的身上，都有类似眼睛的图案。 薛砚舟本以为,那是神降派的人获得主神力量的媒介,实际上，并非如此。 眼睛不过是主神监控神降派的方式已经契约的痕迹,真正降临的媒介是木头娃娃。每一个神降派，都拥有一个木头娃娃。 这才可以解释，木头娃娃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周毅这种不重要的人身上。 “是啊,每个人都拥有一个木头娃娃,我也是。” 薛砚舟低头,看着自己胸口。 一个熟悉的轮廓慢慢浮现,正是缺失了部分的木头娃娃。或者说，木头娃娃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在他身上。 这个副本，根植于薛砚舟的记忆深处。他的意识，会影响华钢一村里的一切, 简单来说，薛砚舟认为他没有得到木头娃娃，木头娃娃便不在。 他担心过早消失的谢亦明已经被反噬,成为主神的傀儡，谢亦明便以那样的形象出现。好在，在最后一刻,真正的谢亦明出现了。 谢亦明握着他的手，只是简单的接触，便让薛砚舟在瞬间想清楚一切。 他看了看倒计时,还有三十秒，足够理清刚才沈丘传过来的资料。 薛砚舟简单翻阅了自己进入186号小世界后的数据，确定了那个推测。 木头娃娃的改变，在于他一时兴起魔改的契约。契约从一对多的奴役契约，变成了一对一的平等契约。 于是，木头娃娃，也就是主神的眼睛，摆脱了主神的掌控。 失去眼睛的主神，也失去对神降派的完全掌控。 不对，这一点无法解释，主神为何执着要毁掉186号小世界。 薛砚舟微微皱眉。 在寂灭之地，主神拥有绝对掌控权，它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木头娃娃。 就算第一次没有，第一次第三次，薛砚舟进入寂灭公寓的时候，总是会被发现的。 那究竟为什么？ 3、2、1…… 鲜红的倒计时已经走到了尽头，薛砚舟来不及再多做思索，被迫面对眼前的一切。 灶王祠，已经降临了。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并非看到极为可怕的事情，而是有些匪夷所思。因为，眼前空空如也。 大榕树依旧安静地摇晃着树叶，沙沙作响，给略过鼻尖的空气增添了些许自然的气息。 一切像是一场梦。 薛砚舟只犹豫了三秒，就立刻动了起来。他扒着眼前的树就开始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同沈丘对话。 [沈丘，把现在的数据传给我。］ [滋啦——滋——强干扰——滋啦——无法——］ 沈丘的声音断在了一片白噪音中，再往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 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眼前看到的不过幻觉。灶王祠真的降临了。 通道已经被彻底切断，薛砚舟再次失去了和沈丘的联系。 这也证明，这个副本已经彻底融入寂灭之地。下一步，就是186号世界。 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绝境，之前的争执似乎都是一场无畏的挣扎，仿佛虫豸微弱的反抗。 薛砚舟爬到了树顶，远远眺望而去。 目之所及，皆是一模一样的建筑。 所有的房子，整个华钢一村的建筑物，都悉数变成了灶王祠的模样。不对，不止是华钢一村。 明明是黑夜，视野却异常清晰，足以看到极远的地方。这是新洲市。 整个新洲的建筑，都变成了相同的形状——灶王祠。 薛砚舟甚至还能看见城市的边缘在扩张，灶王祠的数量越来越多。那些模糊而高大的建筑再次出现。 无尽长路。 而此刻，他孑然一身。 整座城市，只剩下了他。 在泥螺市走上这条无尽之路时，薛砚舟虽然迷茫，但知道总有人在光亮之处等着他，便能坚定信念走下去。 如今，他却第一次看不清方向。 所有的建筑，都变成同样的灶王祠；所有的方向，都前往同一条…… 绝路。 他微微皱眉，低头，抱着双臂 搓了搓：“有点……冷啊。” 难得软弱几秒钟后，薛砚舟摇了摇头，开始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计划实际上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 本来，他们就是计划着用这个虚构的，处于186号世界和寂灭之地交接边缘的副本，引诱主神降临。 然后，捕获主神。 薛砚舟和谢亦明三人早就怀疑，主神或许产生了意识。 它有意识地在找东西，甚至加速186号世界的灭亡。这不符合规则。或者说，186号这个新生小世界，忽然坠入寂灭之地，原因本来就不是管理局估计的主角执念。 从一开始，便是产生了意识的主神为了满足私心，违反规则将不该毁灭的小世界拉往寂灭之地。 当然，这些缘由都必须在薛砚舟捕获主神，送到管理局高层调查之后，才能明确。 如事实如此，主神当被销毁，而寂灭之地，在规则运行中会再度产生新的“主神”。 “呼……” 薛砚舟长出一口气，不去想太多长远的事情，那些远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眼前，他只需要研究怎么找到真正的灶王祠。 这些密密麻麻的建筑，都是主神的障眼法。 它进入这个副本，就会受到限制，甚至在穿过两个世界之间的缝隙时，还会变的无比虚弱。 为了保护自己，主神必须在这漫长的降临过程中隐藏起来。 所以，他们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的时候，薛砚舟又愣了一下。 也对，现在只有他了。 他需要孤身一人，再着无穷无尽的灶王祠中，找出真正的那个。 怎么看，都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好冷……”薛砚舟望着远方，叹了口气，“越来越冷了，明明是……夏天。” 话音才落，他忽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一个拥抱。 冰冷的，虚无的，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诡异。 是谁…… 薛砚舟浑身僵硬，一句话硬是哽在喉头没能问出来。 太冷了，这冷意，来自身后忽然出现的……人？ 是人，还是鬼？ 身后那人，却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是我。听到你说冷，我只是想着，抱着你会不会温暖些，却忘了我现在这个状态……只会让你，更冷。” 声音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薛砚舟没有回头，而是愣愣低头，看见自己空无一物的胸口。 木头娃娃，再次消失了。 或者说，这次是真正的消失。！ 第148章 寂灭之地 薛砚舟现在有些混乱。 他不知道身后出现的人是谁,或许不是人。 木头娃娃消失不见，难道是主神的眼睛终于彻底摆脱了主神，成为独立于主神之外的意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他又莫名觉得不对,因为身后那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是……故人。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身后的人轻轻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没有再让他冷得发颤,却依然很近。薛砚舟暂时动不了，应该是被身后的人控制住了。 当然，他可以选择果断捅后面的一人，摆脱这种控制。 只是没必要。 “我是……”那人犹豫片刻,却又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他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听我说个故事,好吗？灶王祠降临还需要点时间,不用急。” “好。” “代表规则集合体的存在,如果在某天产生意识,是因为什么？”他似乎并不需要薛砚舟的回答,“情感。本该无情无欲的规则集合体,窥视了无数小世界,视线停留在数次偶遇的同一人身上。” “……” 薛砚舟意识到了什么,不等他深想,身后的人继续说了下去。 “看着看着，便产生了足以影响到寂灭之地运行的情感。产生了情感的规则集合体，理应被销毁。它……不想被销毁,于是分离了感情。” “分离情感？” 薛砚舟有些不解。情感怎么能分离，这种虚无缥缈的部分。 “自然是附着于一部分的灵魂之上。呵，听起来也挺好笑的,不过是规则集合体，没有实体的虚无缥缈之物，在产生情感之后竟然有了灵魂。” “可为了保有这产生不易的灵魂，成为真正的生命，又必须将感情分离。” 薛砚舟听懂了。 将灵魂分裂出一缕，将情感置于其上，随后舍弃。 “那片灵魂，本该自然消亡。只是，在无意识中，在诸多小世界的罅隙中，它遇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身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又带着些怀 念。 “它追着那个人，进入了一个小世界。小世界会本能地排斥外来的灵魂，它在小世界规则的绞杀之下，分裂成了三份……” 一切都解释通了。无需明知故问，被主神舍弃的承载着感情的那一缕魂魄，无意识地追随着薛砚舟进入186号世界。 这才是导致186号世界出现三个支柱的最终原因。 “那，主神为了又要找回？”薛砚舟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没有了感情，它发现自己将再次归于那个没有意识的规则集合体。拥有过生命，拥有过活着的感觉，就不想再回去，多矛盾啊。” 禁锢着薛砚舟腰间的力道松了些许，只是虚虚的拢着他的腰。 薛砚舟得以转身，面对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明明是未曾见过的五官，他却觉得，应该就是如此。 看了许久，他轻轻笑了笑。 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似乎……在紧张。 “你……笑什么？”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或许，多看几眼就习惯了。” 这句话才落地，他的身影却又模糊了几分，还产生了些许光影的扭曲：“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 薛砚舟正准备再问，却见眼前那人微微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走吧。我带你去找真正的灶王祠。” 两人携手，穿过灰色雾气，前路似乎很长。 走了几步，薛砚舟心中还是放不下那句话，正准备再问，却听旁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到了。” 到了？到哪了？ 他回过神来，见自己站在了那个保安室面前。从位置判断，应该是保安室没错。 只是此时此刻，破旧的保安室已经变成一座熟悉的建筑。薛砚舟见过许多次，在副本里在梦中在潜意识里。 古怪的庙，造型和当初在鬼井副本中一般无二，只是没有那么破旧。鲜艳的雕花，完整的屋顶，门口的青石板并未长出肆意的野草。 “好了，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薛砚舟抬头，声音不免染上了几分慌张：“你……” 只是，话未说完，就见方才还在身边携手同行的人化作灰色雾气，消失在眼前。还好，与此同时，他觉得胸口微微一沉，熟悉的木头娃娃再次出现。 薛砚舟抬手，握紧木头娃娃，说了一句：“嗯，我进去了。” 虽是独自一人，进入属于主神的领域，他却并不觉得孤独。 有人始终和他一路同行。 跨过门槛，进入大殿。 台上，本应立着神像的地方，空空如也。 雾气自殿外一点点渗透进来，爬上神龛之上，扭曲着，舞动着，凝聚出一个虚幻的影子。 主神要降临了。 不能让它降临，一旦它来到这个相交接的世界，186号小世界将无可避免地毁灭。薛砚舟深呼吸一口，脑中迅速给出了方案。 他本来的计划是将主神引入此处后，直接炸掉相交接的副本。主神受创，186号小世界上的锚点也将消失，脱离寂灭之地的牵引。 再加上执念消除，清理掉一些灵异侵入的缝隙之后，便能让186号小世界回归它应有的轨道。 现在，计划必须大幅度调整。186号小世界的轨道偏移，完全出于主神的私心。不解决这个问题，永无安宁。 木头娃娃，是主神的眼睛；暂时寄居在木头娃娃体内的魂魄，来自主神分离的一部分；以此为诱饵，再找一个容器，便能顺利捕获主神。 如果此时的沈丘，能听到薛砚舟的心声，大概是要开始朗读管理局守则让他摆脱如此疯狂的状态。 可惜，在主神对这个副本影响加深之后，沈丘那边已经完全失去联络。 “也好，免得他唠唠叨叨的。” 薛砚舟笑了下，用力握紧掌中的木头娃娃。 他，就是那个最适合的容器。 主神进入他的身体，势必绞杀他的意识，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而薛砚舟在意识层面，才能拥有足以抗衡主神的力量。 他深呼吸一口，双手一撑，跳上高台。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将要面对的是足以掌控一个世界走势的强大对手，一旦失败便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只是，有人与他同行，倒是再这无尽长夜中，看到些许希望的微光。 足够了。 “一起吧。” 他站在台上，闭上了眼睛。 在意识中，他反复描摹那个古怪的祈福舞蹈，然后感觉到了磅礴而冰凉的意识进入自己的身体。 嘶—— 太过巨大的能量，让薛砚舟在瞬间失去对思想的控制，跌入无边深渊。！ 第149章 寂灭之地[完］ 很冷。 冷到让人只想闭上眼睛,失去意识，以逃避这种无边的寒冷。 睡吧，睡过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耳边仿佛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催促着他放弃。 这声音，很熟悉，却又陌生。 偏生,薛砚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为何要睡，为何要摆脱这种痛苦，痛苦才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无边灰雾。 其实，灰雾之中，如泡在温水中很舒服,舒服到让人不想再睁开眼睛。那阵寒意，实际上来自薛砚舟的胸口。 他微微低头,看到了木头娃娃。 木头娃娃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副儿童手工的模样,而是笼罩在黑色如浓墨的鬼影中。鬼影涌动之间,中央似乎有幽蓝鬼火跳动。 除此之外，木头娃娃右手的造型也有所改变，变成一柄巨剑。 那股渗透骨髓的凉意，就来自木头娃娃。 “是你吗？”薛砚舟低声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 他动不了。 除了能低头,手脚都被困住,无法动弹。 不过无所谓，这是他的意识世界，一切皆来源于意识。至于为何动不了，自然是因为他的意识被入侵了。 随着这个想法出现在脑中,灰色雾气之中，开始泛出一点红光。 那点红光随着雾气翻涌，变得愈发明显，最终成为一个巨大的虚影。 虚影像是一个人形，巨大无比的人，却又像是什么从其他世界来的诡异生物。虚影之上，又无数旋涡状的空洞。 这是寂灭之地的主神。 薛砚舟脑中莫名出现了这个信息。每一个旋涡状的空洞，都是一个正在消亡的小世界。 “……” 这信息，应该是来自主神的眼睛。被分离出来的一缕魂魄和眼睛融合之后，共享了许多来自主神的信息。 而在薛砚舟主动接受主神降临之后，这些信息又自然而然的融入了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将主神关进自己身体后，管理局会不会将所有和主神意识相关的一切都抹除。不对，管理局 和寂灭之地的权限是平级，他们没这个权限。 薛砚舟一时之间陷入迷茫，意识之海顿时暴动。 灰雾汹涌。 那个巨大的虚影动了，它慢慢靠近。距离近了，更加带来一种感官上的恐惧感。 周遭的光线愈发昏暗起来，巨大虚影却变得更像实体一般，压迫感很重。 人会本能惧怕巨大且无法看清楚的事物。 薛砚舟此时也是如此，在意识领域，轻微动摇都会变得无比显眼。 虚影抓住了空隙，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躲，还是不躲？ 薛砚舟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却比大脑反应要快。 好在，他脚步才动，又感觉到了身后出现熟悉的气息。 “别动。别怕。我在。” 那人只说了六个字，却诡异地让他安心下来。 薛砚舟看着虚影，慢慢和他融为一体。明明是应该让人不适且崩溃的一幕，他却觉得很安心。 因为，身后那道意识，也在慢慢融入他的身体。 时间很慢又很快。 他只觉得意识恍惚，又是痛苦又是愉悦。意识之上的交融，需要完全的放松和信任。 主神敢于入侵他的意识，敢于用这种方式吞噬他的意识，不过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接受另一个意识这般完全融入。 只要陷入抵抗，争夺躯体和意识海，薛砚舟必输无疑。 好在，身后那道意识，和主神同源，有了帮助，他可以全然放松下来。 敞开自己，敞开意识海，敞开一切。 直到，失去意识。 在最后关头，薛砚舟睁开了眼睛，他按下了脱离按钮。 “001号，任务完成，请求回归。” *** 薛砚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啊。 他顺利回来了。 只不过，他没有出现在回归地点，而是泡在液体之中。 薛砚舟又低头看了看，看见自己的身体插着不知道多少根管子，连呼吸也不是通过肺部。 这分明是那些执行任务回来只剩了副脑子的员工会享受的待遇。 对于管理局来说，员工的身体毁了并不重要，只要意识还在就能通过留存在系统中的基因数据再次造出一副身体来。 嗯？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靠近人鱼线的地方，有一颗红色的痣。在水光的折射之下，那粒痣显得很是暧昧且诱人。 再加上轮廓分明的腹肌，和…… 这不是他的身体。 薛砚舟皱眉，想摆脱修复舱的控制，出去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186号小世界经历的一切，大体上都和计划中的一致。他在那人的帮助下，成功挟持着主神的神智到了管理局。 主神生自寂灭之地的规则之中，能量无比庞大，自然不是薛砚舟的意识海能困住的。只是生了神智，且又要降临在小世界形成的副本中，主神自然只能分出一小缕进入。 这便给了他机会。 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把主神生了神智的证据带回来，接下来都是管理局的事。 他只有一个人，倒是承担不了对上寂灭之地的责任。 不过，难道是在这过程中，自己的意识受损，认知出现问题才会导致修复出来身体出了问题？ 而且，为什么动不了。 薛砚舟闭了闭眼睛，喊了一句。 “沈丘。” 过了片刻，白色舱门无声滑开，走进来的人正是沈丘。沈丘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像是不认识他的样子。 “沈丘？” “你醒了？” 等了片刻，沈丘发现没有反应，这才手忙脚乱的按下修复液的排出按钮。毕竟，被泡在水里的薛砚舟，是没办法说话的。 看来，主神的事情很麻烦，才会让向来有条不紊的沈丘也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然而，刺激的事情还在后面。 蓝色液体排到下巴的时候，沈丘整个人都僵硬了，过了片刻，发出尖叫鸡般的声音。 “你你你你！你怎么了！” 薛砚舟：“什么怎么了？” 沈丘转了片刻，随后掏出面镜子来：“不是，修复程序出问题了？你的基因数据被人篡改了？” 薛砚舟没有吭声，只是盯着镜子里的人看。 他见过这张脸。 灶王祠中曾经出现过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英俊而陌生的男人。 “是你吗？”他低声问了一句。 他没有听到回应。 回应来自沈丘：“谁？唉，不管了，我先把你的意识转移出来，等身体完全修复完毕后就麻烦了，你也不想顶着个陌生身体吧。” “嗯，好。” 沈丘走到操作面板前一顿操作，顺便问了句：“对了，这具身体我送回收部那边去了？” “先留着。”薛砚舟停了一会，“用我的权限。” “好。”沈丘本来想多问一句为什么，可看了眼薛砚舟的表情，还是吞下满心疑问。 *** 管理局。 一级会议室。 薛砚舟坐在外面的位置，申请了旁听资格。 [na，强行销毁主神意识，寂灭之地与管理局同级，销毁将会耗费70%以上的能量储备。］ [nb，参照管理局运行模式，将主神意识分为七个部分，互相牵制，风险在于情感模块的存在会让主神产生融合欲望。］ 薛砚舟垂下眼睛。 无论主神的意识被销毁还是被拆分，势必都要影响到分裂出来的那一缕魂魄。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可主神的问题，必须解决。 “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nc。” 房间内的人转头看了过来。 说是管理局的高层，实际上是几个光球。管理局的机制和寂灭之地有所区别，同样是由规则衍生出来的智能存在，但在诞生之初，就分裂成七个。 七个光球互相监督，互相牵制，确保管理局永远有序运转。 所以，说服这七个光球，没必要打感情牌。它们没有感情，永远只以理性来衡量利益。 “s级员工薛砚舟，此次任务执行者。请坐。” 果然，中间的光球闪动片刻，说了这么一句。 薛砚舟点点他，和沈丘一起走过去坐下。 沈丘倒是有点怵得慌，坐下之后就装作摆弄着个人终端。 “s级员工001号，请阐述你的计划。” 光球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寂灭之地此时处于无序状态，管理局暂时封闭各连接入口，时间仅剩二十分钟。” “好。” 薛砚舟示意沈丘，把他记录的任务过程全部放了出来。在最后的副本那一段，受到主神影响，管理局没办法进行记录，也无法获得其中的数据信息。 他便留了个心眼，自行记录下来。 “事情大体上就是如此，寂灭之地的主神将情感部分分割出来，才导致186号小世界的异常运行。毕竟，同属于一个……灵魂，彼此之间会吸引。” “nc。” 薛砚舟站起来，言简意赅：“在代表情感的部分，植入一个控制系统，类似病毒，只要主神试图融合，他就会被这个程序灭杀。这样，主神有了牵制，就能像管理局一样，永远理性。” 光球闪烁几下，很快提出疑问：“如何确保这个灵魂不会想要融合，毕竟掌控寂灭之地是有灵智的存在都渴望的事情。” 一旦生出灵智，便会有欲望，权力欲望自然是其中无比难以抗拒的一种。主神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甚至让自己被诱捕，皆是因为欲望。 薛砚舟沉默片刻，觉得自己似乎无法保证。 因为爱？ 他自己可以相信，在这些光球面前行不通。如此虚无缥缈，需要扪心自问的东西，无法说服绝对理智的光球。 “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我来找薛砚舟，186号小世界任务相关人员。” 某个光团闪烁片刻，忽然亮起红色光芒：“警告，外来人员入侵……” 它话未说完，薛砚舟猛地站了起来：“是我通过权限带进来的相关人士，已经像中枢备案过了。” 在短短几秒钟间，他已经搞清楚了门口的人是谁。 是…… 是谢亦明也是顾远洲也是秦止，是此时此刻他可以全心信任的人，是可并肩的战友。 还好，在他赶往中央会议室时，用个人终端进行了相关备案。 光球亮起蓝色光芒，片刻之后：“已经查询到备案信息 ，允许通过。” 门无声划开，站在门口的人让薛砚舟一顿恍惚。 熟悉又陌生，对方身上还穿着管理局的统一白色制服，看起来就更让他恍惚了。 那人的目光很快落到薛砚舟身上，走了进来。 他停下来，说了一句：“我来了。” 莫名的，薛砚舟安心下来。 “这就是nc的保证，他和我之间，有一个契约。”薛砚舟停了一下，又有些不确定那个契约是否还在。 毕竟，主神进入意识海之后，应当是第一时间会毁掉那个限制他的契约。 迟疑间，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他都愿意接受意识解析。” 意识解析，是管理局分析员工灵魂状态的手段，不会对意识造成伤害，但可以查探印刻在灵魂上的东西。 意识解析的结果可以通过数据反映出来，这也是说服这些纯理性光团唯一有效的方法。 “同意。” 果然，几分钟后，七个光团达成了共识。 管理局效率很高，在薛砚舟提出的n通过后五分钟，他们就已经站在了解析室门口。 站在身旁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 停下来时，薛砚舟忽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他笑了笑：“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谢亦明，顾远洲或者是秦止，你愿意怎样称呼我都可以。或者……” 他停顿一下：“跟亲密一点的称呼。” 薛砚舟难得觉得耳尖发烫，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意识解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或者……” “没事，有你一起，怎样都可以。其他的，等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回去？ 薛砚舟微微一愣，随后知道他指的是186号小世界。 “好，回去再说。” 说完这一句，他们牵着手，走进了意识解析室。 一切，等待回到186号世界，重新开始。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是承诺。！ 第150章 番外一 不得不说,选择接受意识解析是薛砚舟从业以来做过的最大一场赌博。 很危险，但他有信心。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最脆弱也是最坚韧的东西，恰好,他们之间属于后一种。 只要两人怀抱同样的信念，再艰难的路,也能走到目的地。 意识解析之后,寂灭之地主神带来的混乱迎刃而解。186号小世界顺利脱离寂灭之地的不正常牵引,走向本该前往的道路。 “想去看看吗？” 薛砚舟问身边的那个人。 “我跟着你就好。”他说。 尽管在186号世界，他们之间的回忆并不都是美好和温馨,相反，对于他来说，更多是离别和死亡带来的痛苦。 一次生离死别已是对常人莫大的折磨,更何况在融合之后，他拥有了三份这样的记忆。 薛砚舟微微抬头，吻上他的唇：“走吧。我想去看看。” “好。” *** 首都。 管理局的时间,和186号小世界有着些许细微差别。 在跨入传送点前，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的身体，无法带入此处。毕竟涉及到主神控制,在小世界里主神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因此,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管理局范围内。 不过，问题不大。 “看来这里恢复得不错。” 薛砚舟手里拿着个冰淇淋，又看上了前面小摊的烤串。 “嗯,很久没见过夜市有这么多人了。毕竟在灵异入侵变得严重后，无论哪个城市的居民,都尽量避免在” 身旁身材高大，肤色微黑的男人，正是曾经的第一区负责人秦止。 这便是经过管理局批准的方案,他的灵魂本就长时间分裂成三个人格，融合之后，也会不时表现出不一样的特征。 于是，为了防止主神作乱，在前往186号小世界时，只有一个人格可以前往，另外两个人格则需待在身体里面。 而身体这种小事情，对于管理局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止还是使用了曾经的那副相貌，他似乎更习惯于这个样子。这并 不意外，薛砚舟更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秦队，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逛夜市？”薛砚舟问，“我以为你会更关心现在处置中心的状况。” 相较于谢亦明和顾远洲，秦止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亲手组建了处置中心，之后也一直为了维护186号小世界的稳定四处奔波。 薛砚舟从不少同事口中听过对秦止的评价，惊人的一致。 第一区的秦队是个完全没有个人生活，只有工作的工作狂。 “为什么这么说？”秦止停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摊位，“我记得有同事说过，这家的炒冰味道不错，买一份？” 薛砚舟点头，两人停下来等炒冰。 “老板，来份炒冰。” 炒冰摊的老板是个打扮挺时尚的小伙，带着棒球帽耳朵上打着两个耳钉。 “要什么口味？”老板也没抬头，视线还在手机上。 “西瓜。” “好嘞。”老板这才把手机塞到口袋里，抬头却微微一愣，“您是？秦止秦队长？” 秦止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说：“现在我已经卸任了。” 老板拿下帽子，连声说：“秦队，你还记得我吗？八年前，城北高中灵异入侵事件，是你把我们全班救出来的。” 秦止看着他，微微点头，“嗯，你好。” “没事，秦队你救了那么多人，不记得我也正常。”老板手脚利落，刷刷刷地往炒冰里加料，“这份我请您吃。” 秦止：“不用，救人是我当时的责任。” “没事儿l，不算谢礼，一点小心意罢了。” 最终，薛砚舟还是拿着一份免费的炒冰离开了，太过热情，拒绝对方总觉得是糟蹋对方的心意。 老板是个话多的人，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就从老板的絮叨里大致了解了如今首都的状况。 灶王祠灵异入侵过后，首都不少人死在那场灾难中，但这也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再那之后，大型的灵异入侵事件越来越少，生活恢复正常。 当然，186号小世界曾经几乎被寂灭之地吞没，即便此时已经在慢慢脱离，影响还是有的。 只是这些零星的灵异事件，已经不会让 处置中心疲于奔命无法应付。 “也不知道现在处置中心的情况怎么样了。” 薛砚舟感慨一句。 话音才落，前方的街道就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车辆，上面印着一区处置中心的标志。车门拉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还有几张熟悉的脸。 “那是你的副官？” “嗯。”秦止随意瞥了一眼，“看来那边有灵异入侵事件，从小队出动的人数看来，规模不大。” 果然，不多时，路边接连停下了数辆车，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开始疏散人群。 “走吧。”秦止丝毫没有上前去的意思，拉着薛砚舟的手，顺着人群离开。 “你不过去看看？”薛砚舟问了一句，“这不是你责任范围内的事情吗？” “不用，他们能解决，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也没必要再插手这里的事。” 秦止停下来，微微低头，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现在，我的责任只有你。” 被疏散的人群脸上神情虽然紧张，离开的动作却很有序，看来处置中心的工作做得很好。 薛砚舟笑了笑：“也是，接下来你去哪里？” “小舟说过，如果有一天能回到故乡，他想去吃吃各地的小吃。” “所以你才第一时间带我来这边的夜市逛？” “是。还有，小舟曾经说过的，想去的地方，我都还一一记着，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看。” “其实，我活的时间远比你要漫长，不过，相同的风景，独自一人看到的，和有人同行看到的，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是，无论你要去哪，我们都一路同行。” 身后的嘈杂声慢慢远去，两人停在了一处街心小公园，找了长长椅坐下。 薛砚舟挖起一勺炒冰，塞到秦止口中：“尝尝，说起来，说了那么多我想做的事情，倒没听你想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接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秦止的声音有些沙哑，几乎是擦着耳廓响起：“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随时都可以……”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交缠唇齿之间，许久过后，伴随着夜风拂过树叶响起的，是一句几近于叹息的低语。 “我想做的，只是弥补曾经的遗憾，带小舟做他想做的事情……”！ 第151章 番外二 九月。 金秋,但此处地处南方，即便是理因进入秋天的月份，路旁的树木依旧是郁郁葱葱的。 薛砚舟眯着眼睛,低声抱怨：“这都九月份了，阳光还刺眼得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身边人挺多,都是穿着校服叽叽喳喳的高中生。 “诶,三班在哪？” “没找到呢,一中太大了，那地图也看不太清楚。” “你也在三班？我记得好像是在三楼。” 是的,薛砚舟在找自己的班级信息。他也没想到，时隔多年，除去在噩梦游戏中外,还能正常地经历高中生活。 “找到没有？” 身后响起温柔的声音，薛砚舟回头，看到了顾远洲。 “没有,看不清。光线太刺眼了。” 顾远洲轻轻笑了笑，说：“五班在那边，三楼,靠近篮球场那栋。” “你眼神这么好？” 顾远洲：“昨天我就来过了,大致把地图记下来了。” “你倒是挺认真的。” 顾远洲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当然，这是我的提议,自然要给你完美的感受。三年时光，我并不希望你觉得是虚度光阴。毕竟在记忆共享时,之前的三年，你十分愉快。” 薛砚舟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种自己同自己吃醋和竞争的行为。他们三人本就同样来自同一处,之后虽分裂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归于一处。 在管理局那段时间，薛砚舟没有太强烈的感觉，顶多是觉得这人偶尔脾气有些多变。进入186号小世界后，这种奇异的感觉愈发强烈。 还，挺刺激的。 之前的三年，他和秦止走遍了各个感兴趣的地方，遇到喜欢的城市或是小镇，就留下来住上十天半个月。 一直在路上，却因为身边相伴的人，无论何处，皆有家的感觉。 三年之后，秦止回到管理局接管身体，顶替过来的是顾远洲。 顾远洲用的是，他高中那年的身体，甚至还给薛砚舟准备了同样年纪的身体。他伪造了身份，两人一起以新手的身份就读第一中学。 这便是薛砚舟出现在此 处的原因。 有顾远洲陪同，他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两人身高只差了几厘米，都属于要坐最后一排的高个，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同桌。 座位分配完毕后，班主任在讲台上对学校做简单的介绍。 薛砚舟听得昏昏欲睡。 毕竟，阳光正好，这种悠闲无比的时光，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其实，当初我很嫉妒你的同桌。” 温柔的声音响起，薛砚舟已经几乎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什么？” 太过放松的氛围，让他忘记控制声音。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 薛砚舟瞪了顾远洲一眼，换来个安抚的笑容。 “看来这位同学对于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十分期待，那自我介绍就从你开始吧。”班主任是个亲和的性格，笑眯眯地说了句。 教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 薛砚舟挠挠头，站起来，走到讲台上。 他不是高中生，也不是内向的性格，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怯场。但问题是，他还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个身份是顾远洲准备的，除了名字同样叫薛砚舟外，他一无所知。 其实顾远洲在昨晚低声说过些关于这个身份的资料，只是那个时间，又是在床上。薛砚舟根本分不出神来记住内容，耳朵里只能听到对方某些情况下令人背脊发痒的低喘。 总之，一切都是顾远洲这个男狐狸精的错。 他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叫薛砚舟。” 接下来，便是有些尴尬的沉默。 好在这个时候，男狐狸精站了起来。 “老师，他昨天晚上因为开学太过兴奋没有睡好，现在还迷糊着。” 班主任笑了笑：“看来你很了解薛砚舟同学，不如上台来帮帮他？” 前方的同学在交头接耳，都在讨论外貌如此出色的两位同学。 “帅哥果然都和帅哥玩……” “啧啧啧，高中三年有眼福了……” 顾远洲走上讲台，和薛砚舟并肩而立，他唇间带着淡淡 的笑意，一看就是极为优秀且面面俱到的好学生。 “我是薛砚舟的竹马，顾远洲。”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说了句：“你们这情况，用发小比较合适。” 顾远洲：“竹马……更合适。我们从幼儿l园开始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 这一番介绍，让薛砚舟和顾远洲在高中三年都几乎是个绑定的形式。 即使是在篮球赛的时候，薛砚舟也摆脱不了顾远洲的影响。 他其实挺懒的，读高中也是混日子罢了，什么运动会篮球赛更是非必要不参加。顾远洲倒是对高中生活兴致盎然，对各种活动十分热衷。 薛砚舟不理解，但尊重。 不过这不影响他摸鱼，外面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也影响不了他在教室里睡觉。 砰的一声，有人推开门，“薛砚舟，你怎么在这偷懒啊？” 薛砚舟从迷蒙中挣扎出来，说：“怎么了？我又不是篮球队的……” “你不在，顾远洲的三分都不准了。” “……你信点科学好吗，他三分不准顶多是手感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科学玄学都得讲，不冲突，再说了灵异事件你没经历过啊，这世界也没那么科学。” 同学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拖着薛砚舟往下冲：“我上小学那年，去我外婆家玩，当时村子里发生灵异入侵，我们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好在我外婆很虔诚的拜了神，然后……” 这倒是新鲜事。 薛砚舟问：“神来救你们了？” “然后处置中心的人来救我们了，对了，据说还是第二区的负责人。” “……”薛砚舟无语，“这和玄学有什么关系？救你的不是处置中心吗？” “那不一样，来的可是传说中的负责人啊，叫顾什么来着，顾什么周？说起来，和你家竹马名字还挺像。” 话语间，两人已经停在了篮球场边缘。 “让一让让一让，吉祥物薛砚舟来了。” 薛砚舟暗地里叹了口气，这同学也太离谱了，这比赛正在要紧时刻，大家正看得上头，谁会愿意让啊。 万万没想到。 这句话一出，前方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分海术般，像两旁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然后，场中那个正准备投三分的人，看了过来。 顾远洲弯了弯眼睛。 三分应声而入。 压哨。 “看吧，就说玄学有用吧。”一旁的同学抬手正准备拍薛砚舟的肩，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抖了一下，默默放下。 然而，薛砚舟完全被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愣愣看着顾远洲越走越近，一把抱住了他。 “小舟，你终于来了。” 他这么说着，伴随着喧嚣的风和温热的光。 “嗯，我来了。”！ 第152章 番外三 嘶—— 薛砚舟抽了口凉气,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不慎划出来的一道血口。 伤口很快开始红肿，看起来有几分狰狞。这种植物有毒，普通人碰上伤口甚至会溃烂腐臭。 而薛砚舟,每年都会被送到这个地方，进行两个月的“特别训练”。 被这种荆棘伤得多了,身体自然产生了抗体。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明白谢亦明这是什么恶趣味。 愉快的高中三年时光结束后,顾远洲离开，来的是谢亦明。谢亦明的选择很奇怪,他没有和薛砚舟进入186号小世界，而是做了个幻境。 不过，谢亦明这人,似乎从薛砚舟认识他开始，就是个对周遭的人或事都没太大兴趣的人。 如果不是他把对方从藏身的地方揪出来，估计谢亦明能把自己饿死在这个岛上。 谢亦明始终是个被困在回忆里的人,这段，也是回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回忆。 他从随身的背包拿出绷带，随手消毒包扎后,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薛砚舟和谢亦明,在外时总是针锋相对的。他们骗过了所有人，包括那位名义上的养父。 谢家两位最有潜力的继承人，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大多在这座岛上。 此处偏僻,没有任何现代通讯手段，也没有人能监视到他们的动向。 被选中的继承人们，会被随机空投到这个荒岛的某个地方,拿满积分才能离开。至于积分，当然是从竞争者身上抢。 不论死伤。 薛砚舟抬头，看了看树叶的长势，又摸了摸树干，判断清楚方向后，一路向前。 转过几个弯，他看到隐藏在茂密丛林后的一处岩洞。 这是他和谢亦明的联络点之一。 岩洞里传来阴冷的气流，里面是久未有人涉足的特殊味道。 看来谢亦明不在这里。 薛砚舟正准备退出，又想起什么，摇亮冷光棒，蹲了下去。 翻开墙角的石块，岩壁上露出新鲜的刻画痕迹。看似没有规 律的扭曲线条，实则是他和谢亦明共有的密码。 “在……海边？”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谢亦明十八岁那年，上岛的时候恰好是他的生日。于是，他在上岛前辗转托人寄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是海边悬崖上的一处岩洞。 谢亦明的心愿，就是一起过成年生日？他觉得不太对劲，当年生日是一起过的。 算了，先过去看看。 确定方向后，薛砚舟加快速度向着海边一路走去。半路上，他还顺手收拾了几个竞争者，拿到他们的补给和积分。 不得不说，谢亦明这人似乎有些自虐倾向，明明是个度假的环境，居然还如此逼真的搞出些竞争者来。 也行，挺刺激的。 薛砚舟手腕一转，将掌心的□□收入腰侧。 海边的岩洞在半空中，他捡了几根结实的树藤，降下去。这才到了目的地。 “谢亦明？” 踏进岩洞，他没看到人，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哥？” “嗯，是我。”薛砚舟应了一句，心里想谢亦明还挺入戏。 随即，不远处亮起了一点昏黄的光，有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这……还真是十八岁的谢亦明？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心里到也没觉得多惊讶。毕竟不久之前才读完高中。 情趣嘛，他理解。 “哥，过来。” 直到走过去坐下，薛砚舟才察觉出些不对来。 眼前的谢亦明，生涩得有些过分，仿佛真的是那个还没经历过太多的十八岁少年。 这又是……在干什么？自己把自己的记忆给封了，然后搞个幻境玩y？ 薛砚舟心中茫然，脸上倒是没露出分毫。扮演角色，是他的老本行来着，分分钟就能入戏。 按照记忆，他和谢亦明过了生日。 在这种条件下，生日蛋糕也不过是在压缩饼干上插个冷光棒而已。 “生日快乐，祝贺成年。” 谢亦明盯着眼前的冷光棒，眨了眨眼睛：“哥，成年的话，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很 厌世。 从小就是如此，要不是薛砚舟一直执着地扯着他向前，谢亦明大概活不到成年。 当初他是怎么忽悠对方来着？啊对了。 薛砚舟从记忆里扒拉出来那么几句话：“当然是，成年人的快乐了。” 什么未来有无限可能什么世上有很多不一样的风景以后能遇到更多有趣的人，之类的话，并不适合谢亦明。 他往后一靠，有些吊儿郎当地说：“比如，成年人才能玩的游戏，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总是可以去尝试一下的。” 岩洞里光线昏暗，薛砚舟倒是忽略了谢亦明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了，差不多了，我得去露个面了，不然我俩一直消失，旁人会起疑。” 薛砚舟起身，准备去外面晃几圈。 这虽然是幻境，但总是要入戏，才能知道谢亦明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走到洞口的时候，薛砚舟忽然听谢亦明说了一句。 “哥，晚点，能再回来陪陪我吗？过零点就行。” 薛砚舟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手，随后离开。 原来，是这样。 当年的薛砚舟并没有回去，而是意外受了伤，躲在一个补给点疗伤。看来，这就是谢亦明心中的遗憾了。 他大概是想和自己一起度过这个特殊的生日。 那这一次，不能失约。 有了经验，薛砚舟自然躲过了那个导致他受伤不能赴约的意外，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到了岩洞中。 才顺着树藤下到洞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里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声音是谢亦明的。 难道那一次，他也受伤了？ 薛砚舟顾不上太多，摇亮冷光棒就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就愣住了。 谢亦明没有看见他，也没有发现他来了。这本是他不该会犯的低级错误，但此时的他不对劲。 他闭着眼睛靠在岩壁上，白皙的脖子处红了一片，蔓延至脸颊。衣服下摆被他撩了起来，露出结实的腹肌和人鱼线。 他很专注地在安抚自己，没有多余的任何精力关注其他人。 薛砚舟想起来了，在这次的训练中，有个竞争者用了个下作的手段，把催发欲望的药融合进了烟雾弹中。 下作，却有效，不少人都被他阴到了。 原来，那一次谢亦明也中招了。 “呼——”谢亦明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似乎无法自控地从齿间吐出了一个字，“哥……” 然后，他停了下来，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谢亦明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漫上惶恐，“我，哥，我不是……” 薛砚舟却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我知道了。” 然后，冷光棒落在了地上。 原来，这才是谢亦明当年心中始终觉得有几分遗憾的事情。 如果，他有赴约…… 他们或许就会开始不一样的关系。 不过，他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足矣弥补一切曾经的遗憾。 直到这些遗憾，经过时间长河的打磨，成为闪闪发光的宝石，在记忆中褶褶生辉。 只要握紧身边人的手，便不会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人生太过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