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读心NPC苟命[无限]》 01 微笑 林修文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伸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却触碰到某个坚硬的棱角,转头望去,只见手里摸着的正是一个魔方玩具。 奇怪他好久都不玩魔方了,这东西之前也不知道被他丢在哪个收纳箱里,几乎都已经忘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他拿起魔方打量一番,却发现这个魔方某一面的正中间多了一张笑脸。三道最简单的弧线组成的眼睛和嘴,明明是那种用黑色记号笔随意涂几下的笑脸,压根谈不上什么技巧,却让人心里没由来的有些不舒服。 他翻身起床,匆匆换了衣服后不太友善地打开房门:“妈,你怎么又动我东西了!” “哟,宝贝你醒啦!妈妈给你做了早餐,快来吃啊!” 林修文愣在了门口,不为那句他从来没有在母亲嘴里听过的‘宝贝’,而是如今母亲脸上那诡异的微笑。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在餐桌旁坐下。 林修文看着桌上摆盘精致,满满当当的各种中式西式早点,脑子里蹦出一连串疑问。 这是换了一种风格发酒疯? 林修文有个爱打麻将又嗜酒的母亲。虽然没有虐打过他,但他从小也是在母亲酒后的怒骂声里长大的。母亲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是做饭也只会最简单的下面条,更不要提给他做早饭了。 林修文看着面前的切片面包,上头挤了三条红色番茄酱画成一张笑脸。 又是笑脸! 心里的诧异一点点变成慌乱,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这时女人叉起一块苹果送到他嘴边,咧开嘴笑:“来,妈妈喂你!” 那笑容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悚然。女人的嘴角几乎快要咧到了耳根,可眉眼却没有一点笑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拉扯着。 林修文盯着切得整齐的苹果块,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反胃。 女人催促道:“乖,张嘴!” 林修文:“我…我不饿。” “胡说,早餐要吃得好一些。” “我真的不饿。”林修文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我不想吃!” 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停在那里,就好像一下石化了似的。林修文被盯得心里发毛,正想要起身离开时,女人忽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随即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猩红,呈现出两个类似数字的符号。 那绝对不是人类眼睛里会出现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那数字竟然还会动!就跟倒数计时似的,从10变成了9,然后再变成8 林修文心里骂了声:“我去!这什么玩意儿!” 但很快女人的眼睛又恢复正常,继续笑着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妈妈再去给你做。” 林修文觉得头皮快要炸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想吃煎饼。” 听到答案的女人似乎很是高兴,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连连点头:“妈妈这就给你去做。” 趁着女人转身进入厨房,林修文飞奔逃回自己房间,迅速落了锁。直觉告诉他,外面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他的母亲了,他必须离她远一点。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就连紧急电话也拨不出去。很快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宝贝,煎饼做好了。” 林修文:这也太快了吧! “宝贝,凉了就不好吃了,快点出来。” 声音起初是温温柔柔的,而后便愈发急躁。 女人大力地拍打着门板: “开门!把门打开!” 林修文当然不敢去开门,他压根都不知道门外的那个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东西。他转身打开了窗户朝下望。好在他家在二楼,窗户下面就是花坛,从这里跳下去,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这时拍门声忽然停住,转而变成了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尖锐声,像是有人拿指甲用力去扣木板。门外女人的嗓音也变了,时而尖细,时而又低沉得好似男人:“儿子,别不理妈妈。快给我开门!再不开门,妈妈可要生气了!!!” 说完门板剧烈地摇晃起来,连带着墙壁也开始震动。林修文再没有犹豫,直接翻身跳下了窗。这个高度对于一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林修文落地时在花坛里滚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起身拔腿就跑。 身后二楼的窗户里还不断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可林修文却顾不上回头张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他住的是老社区,往常这个点小区里总会聚集着不少阿姨聊天遛狗,可此时一个人都没有,整个社区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林修文觉得奇怪,怎么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过好在出了小区后,马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大家要么匆匆赶路,要么低头看着手机,但无一例外嘴上都带着微笑。跑出三条街后,见没有人追出来,林修文这才停下,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急促喘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一阵无语。刚才跑太急连鞋子都忘了换,竟然穿着双棉拖鞋跑了三条街。林修文打算先去附近的商店给自己买双鞋。走了大概十分钟,身旁的小巷里传来轻柔软糯的一声猫叫。 “胖橘,你又在这里等我啊?”林修文在一只橘猫前蹲下。 之前上班的时候他每天都走这条路,经常会买一些猫粮小鱼干什么的投喂野猫,久而久之这只小家伙就像认得他似的,每天在这里等他上下班。 林修文伸手要去摸猫咪的脑袋,谁知一向粘人的小猫咪竟一反常态,冲着他挥爪子。林修文迅速收回手,心道怎么连你也变了?但转念一想大概是他没带吃的,所以才遭到了嫌弃。 “行吧,真是比人都势利。我这就去给你买小鱼干。”林修文起身走进了对面马路上的一家小超市。 他平时很少逛超市,也不确定这里有没有鞋子卖。好在超市虽然不大,竟然还真有运动鞋。林修文拿起鞋子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杂牌,而且连价格标签都没有。但谁让他现在急需呢,想来应该也不会太贵吧。 于是他找了双适合自己的尺码,然后又拿了一包小鱼干,便去柜台结账。店员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女孩,微笑着跟他打招呼,露出一口白牙。 “先生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林修文: 超市虽小,话术倒还挺专业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看谁笑都奇奇怪怪的,无论是他‘妈妈’还是眼前这个年轻女店员,笑容里总带着一股阴森感,就好像下一秒对方咧开的大嘴会直接一口把他吞了似的。 “结账,谢谢。”林修文把东西放在柜台上,顿了一下,也勉强回了一个微笑。他拿出手机打算扫码,可一看还是没有信号。 这怎么办?他身上没有现金啊! 林修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打算说自己不买了,这时女孩却先开口了:“先生,您选中的商品共需花费亲和力值2分,请问确认支付吗?” “什么?亲什么?” “亲和力值2分,先生。商品一旦售出后不可退换,请问要确认购买吗?” 亲和力值是什么东西?这家超市不收现金吗? 最终林修文本着‘不花钱就是赚’的宗旨,确定地点点头:“买!” “好的,先生。正在为您支付。” 林修文还在好奇对方口中的‘亲和力值’要怎么支付,下一秒女孩的瞳孔发生了变化,竟然和刚才他‘妈’一样,变成了两个红色的数字,只是数字不同。女孩眼里的数字为8,随后动了两次。 数字停在6之后,女孩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笑着将两样东西递回去:“谢谢光临。” 林修文不敢置信地接过东西:这就完了?就给他表演了个计数?还真不用给钱啊? 女店员又开始说话:“先生,还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林修文想了想:“你们这儿有会员卡吗?” 不用花钱就能拿东西,这种好事不办个终身会员说不过去。 女店员: 正在这时,超市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歪歪扭扭走进来一中年男子。男子脸颊泛着红,身上的酒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显然喝了不少。 林修文皱了皱眉头。大清早就喝成了这样? 店员依旧操着一口ai似的语气和声音:“先生您好,有什么” “我要买啤酒!”醉汉不客气地打断。 女店员:“对不起先生,本店不销售啤酒。” “那你们有什么?” “本店有咖啡,橙汁,矿泉水等饮品可供选择。” 醉汉骂道:“他妈的怎么全是饮料!老子要买酒!” “对不起先生,本店不支持销售任何含酒精饮品。如您需” 醉汉一巴掌拍在柜台桌面上,骂骂咧咧:“老子就是要买酒!你他妈这什么超市,连个啤酒都没有卖?” 女店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漠地看着闹事的中年男子。林修文屏住呼吸,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女店员的眼睛再次发生了变化,瞳孔里出现了数字4,然后变成了3,又变成2…. 醉汉也看见了女店员眼里的数字,张着嘴往后退了半步。 林修文本以为他要离开,谁知醉汉竟然转身一脚踢在货架上,大声骂了起来:“草妮马的什么鬼地方!老子一醒来就碰见你们这群神经病。笑笑笑,笑他娘的笑!有什么好笑的!” 骂完后,醉汉大概是爽了,慢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店员机械化的声音:“很遗憾,您的亲和力值已用完。谢谢光临。” 醉汉愣了一下,骂了句‘神经病’后推门走出超市。 林修文看着女店员眼里两个硕大的红色零蛋,一下子忘记了动作,直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不不用了,谢谢。”林修文白着脸回答。 下一秒外头突然‘砰’地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原来是超市外的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车辆并没有停下太久,很快便飞速驶离,只留下被撞的路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正是刚走出超市不久的那名醉汉! 林修文飞速跑到醉汉身旁,见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一片血泊中,瞪大着满是惊恐的双眼。鲜血不断从他嘴里流出来,想要说什么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修文颤抖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可该死的还是没有信号。他起身拦下一名路人求救:“那里有人发生了车祸,我手机没有信号,能麻烦你打个求救电话吗?” 路人顿了下,顺着林修文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后又疑惑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先生,您在说什么?” “有人被车撞了,情况很危险!” “可没有人啊。”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 林修文焦急地去回头去看,然后他愣住了。 身后的沥青马路上别说是人了,就连半点儿血迹也没有。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修文愣在原地好半天,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街边的超市。女店员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了门后,正透过玻璃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02 橘猫 从超市出来后,林修文整个人都不太好,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反复浮现着醉汉倒在一片殷红里奄奄一息的画面。路上的行人个个面带微笑,明明是一幅和颜悦色的样子,可林修文却忍不住汗毛竖起,不敢再抬头与任何人对视。 一通埋头猛走,他又回到了那条小巷。发福的橘猫还在,歪着身子躺在地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好不悠闲。 林修文走上前去,拆开一袋小鱼干喂到橘猫嘴边。不料小家伙竟然把头一扭,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林修文: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愣了几秒,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卑微的贱民,正请求面前高贵的女王能看自己一眼,可‘女王’却连一个鄙夷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怎么连你也变了。”他尴尬地放下手,忽然有些泄气,“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妈竟然给我做了早饭,路上的人也都奇奇怪怪的。还有刚才那个被撞死的醉汉,尸体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不大白天活见鬼么?” 橘猫舔爪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换了个爪子继续舔。 林修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只猫说这么多,大概是因为刚刚受了惊吓,迫切需要倾诉吧。他继续滔滔不绝:“而且更奇怪的是刚才我给你买小鱼干的时候竟然不用给钱,还说什么亲和力值。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既然能拿来当钱使,倒也不错。” 林修文吐完苦水,发现橘猫已经停止了动作,正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他。如果喵星人能说话,他毫不怀疑橘猫会蹦出一句:“愚蠢的人类。” 随后橘猫慢慢站起身,踏着优雅的猫步往巷子深处走。可走到一半它又停了下来,扭头朝着林修文喵喵叫唤两声。 林修文猜它大概是在等自己,于是便跟了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喵~”橘猫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一路带着他继续往里走,直到在一处水管旁停下。林修文低头一看,角落处散落着几枚硬币。 林修文讶道: “钱?你是带我来捡钱的?” 橘猫:“喵~” “谢谢你啊。”林修文被逗乐了,心想小家伙这是为了报答他的小鱼干吗?但他并没有去捡,摇头道:“不过你没听说过吗?捡了别人的钱就等于捡了别人的霉运,是会倒霉的。这钱我不能要。” 遭到拒绝的橘猫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狠狠一甩头,用胖嘟嘟的屁股对着林修文。 林修文笑着要去摸它,可目光触及冷冰冰的眼神后,还是识相的把手缩了回来。 “好了,我也该去上班了。” 林修文换上刚买的新鞋,走了两步还觉得挺合脚,满意点点头,“我把小鱼干留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说完他刚要起身,后背突然被人猛地一撞。 “草,没长眼睛啊!”撞他的是名短发女子,一身黑色皮衣皮裤,脖子上还露出大片纹身。纹身女骂了一声后,又低头按动着手机,脸色非常不好看。 “对不起啊对不起。”虽然撞人的并不是他,但林修文还是连连道歉。 纹身女放下了手机,打量的眼神不太友善,忽然没头没尾来了句: “你没笑。” 林修文莫名:“啊?” 纹身女:“你不是这里的人。” 这句话语气笃定,并不是疑问。 林修文更懵了:“我是本地人啊。” “煞笔。” 纹身女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林修文: 林修文有些无辜地看了眼一旁的橘猫,眨眨眼道:“她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 橘猫又对他露出了那种无比嫌弃的眼神,似乎是在说‘她说的没错’,然后继续舔爪子。 林修文: 可下一瞬,橘猫舔爪子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动静,随即跳上了水管,三两步跑没了影。 林修文正纳闷怎么就跑了,这时小巷后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修文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离开的纹身女又折返了回来,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 老人身形要比常人高大,身体被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给罩着,只露出一双干瘦的手。她手里拿着个缺了口的破碗,一瘸一拐地追在纹身女后头,不断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姑娘行行好,给一块钱买个馒头吃吧?” 纹身女回头道:“我身上没有钱!” 她越走越快,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老人,最后几乎小跑了起来。 林修文看着这古怪的一幕不知所措,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几步外的纹身女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整个人往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林修文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可还未来得及碰上她的手,纹身女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拖拽。 纹身女十指拼命抓着地,想要反抗身后的力道,但却无济于事。转瞬之间她已经被拖到了老人面前,只见老人一手抓着拐杖,而拐杖的另外一端正一圈一圈紧紧箍着她的脚踝。 明明那拐杖才不足一米,刚刚是如何抓住已经跑开的纹身女的? 老人露出满嘴黑黄的牙齿:“就一块钱,救救我这老人家吧。” “我身上真的没有钱!”纹身女奋力挣扎着,可那拐杖却是越收越紧,根本没法脱身。最后她索性把手里的手机递给老人,哀求道:“我把手机给你好不好?能卖好几百呢!你要是还觉得不够,我这些戒指项链什么的你也拿去,求求你放过我。” 老人却是不为所动,徐徐弯下身体凑近对方,始终重复着一句话:“一块钱!我只要一块钱!” 纹身女崩溃哭喊:“我没有钱!你他妈听不懂吗!” 老人脸上的笑容收住,但很快又扬起了一个更大的微笑。她慢慢抬起握着拐杖的那条胳膊,竟单手将纹身女给举了起来。 林修文看呆了。这是什么恐怖的臂力! 不一会儿纹身女已经是头朝下,整个人呈倒挂的姿势被举了起来。老人慢慢抬起头与纹身女对视,随后慢慢张开了嘴。 那嘴不断变大,像是没有边界能无限延伸的黑洞。纹身女疯狂地挣扎晃动,但一切都已是徒劳,她眼睁睁看着那‘黑洞’越变越大,越来越近 整个小巷都充斥着女人绝望的尖叫声。而后叫声开始变得沉闷,像是被人给捂住了嘴,最后声音渐弱,直至彻底消失。 老人吧唧了下嘴,甚至还餍足地打了个饱嗝。不知道是不是林修文的错觉,似乎老人的身体又变大了一些,几乎快高过他一个头了。 林修文就这么僵在原地,被迫观摩了场生吞活人的表演,待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应该要跑的时候,那刚吃完人的老婆婆正转头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靠!!! 林修文骂了句,立马要跑。可刚一转身,那老人竟又出现在了小巷的另外一端,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人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向他靠近,伸出瓷碗: “小伙子,给一块钱买个馒头吃吧?” 你不刚吃饱吗?! 林修文步步后退,右手悄咪咪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顿时想起来自己身上也没有钱。 这下怎么办?老人刚吞了一个,应该吃不下第二个了吧? 老人好像读懂了林修文的心思似的,还不忘追加一句:“饿,我好饿啊!给我一块钱买个馒头吧?” 婆婆你这消化系统也太好了吧! 老人又慢慢举起拐杖,打算故技重施将人给拽过来。就在这时,不知从头顶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嗓音。 “傻子,刚才不给你钱了吗?” 林修文恍然大悟,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此刻也顾不上去想这个。他脚下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待觉得差不多了后,身体猛地朝斜后方一扑,刚好摔在了刚才的水管旁。 他想都不想就抓起一枚硬币,又一个翻身将硬币递到身后近在咫尺的老人面前。 老人张嘴的动作骤然停下,看了看硬币,又看了看林修文,眼里似乎带着些不甘。 “给给你。” 林修文结结巴巴道,手指一松将硬币放入碗内,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老人看着碗里的零钱,脸上再度扬起了阴森森的笑容: “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 林修文: 好你妈的孩子! 林修文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直到老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他才彻底松下了气,整个人瘫软在地,手脚都是麻的。 不一会儿,刚刚跑开的那只橘猫又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林修文身边。它伸长着脖子,微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林修文,一副高冷女王俯视众生的做派。 林修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的硬币,恐怕我今天就成了人家的早餐了。看来小鱼干没白喂,以后我肯定给你买更多。” 橘猫却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更没有去吃地上的小鱼干,依旧专心地继续舔舐它高贵的爪子。 林修文又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已经想好了,一会他就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把两起命案的过程都说出来。虽然可能有人会不信,甚至把他当成疯子,但既然他看到了,就没有置身事外闭口不谈的道理。 林修文朝着外头的马路走去,可还没走出巷子,身后那低沉的男人声音再次传来。 “煞笔。” 林修文迅速看去,可巷子里除了那只橘猫外,压根没人。 他轻声喊道:“谁啊?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 林修文缩回脑袋,心道大概是自己太紧张,听错了吧。 可当他再次转身时那声音又来了。 “嗯?难道他能听见?” 这下林修文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幻觉。 林修文:“是谁在说话?” 巷子里依然一片寂静。 林修文目光落在不远处唯一的活物上,与橘猫四目相对时,两方的眼神里都匿着惊讶。 最终林修文听见一男人的声音从橘猫的身体里发出。 只有一个词,两个字。 那是人类最伟大的辞藻发明,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能包含和表达人类绝大多数的复杂情绪。 “卧槽!” 03 阈境 “你!你你竟然会说话?!” 林修文指着对面的橘猫语无伦次。 橘猫此时已经将惊讶的情绪收起,一脸淡定地看着林修文。 林修文:“你是什么东西?” 橘猫扬了扬下巴,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才是东西呢!” 林修文:“” 这次橘猫是直接张口说话的,声音和他刚才听到的男声一样,低沉中带着点桀骜。 橘猫直接问:“你会读心术?” “我没有。”林修文老实回答,从小到大他都是人群里最普通的那个,从来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更别提什么超能力了。但他想了想后又加了句:“不过我刚才听见有人骂我了。” 橘猫也不装:“嗯不错,就是我在心里骂的你。” 林修文:“” “其他人呢?你也能听见其他人的心声?” 林修文仔细回忆了下,然后摇头。 橘猫饶有深意地打量着林修文,最后慢慢悠悠从他身边绕过,命令道:“走吧。” 林修文:“去哪儿?” 橘猫:“去你的下一个任务点。” 林修文一脸莫名:“任务点?什么任务点?” 橘猫拿眼睛斜睨着他,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到底走不走?” 林修文摸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想到刚才那救他小命的一块钱,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橘猫后头。 一路上林修文始终战战兢兢。他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他妈,然后又是女店员,乞丐,现在连一只猫都能开口说话了。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 林修文小心翼翼问道:“这位猫兄,请问你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没有。” 有特异功能的是你! 林修文又问:“还是其实猫咪都会说人话?只是人类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橘猫:“……” “喵星人真的要占领地球了?” 橘猫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林修文撇了撇嘴:“你刚刚是不是又偷偷骂了我一句?” “”为了防止这傻子继续问问题,橘猫快速转开了话题,“你是第一次来?” 林修文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橘猫翻了个白眼:“最怕碰到你这种没经验的‘处男’了。”!!! 男人最听不得这个,就算是好脾气的林修文也不行!他张嘴想要反驳,但想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谁让他真是那什么呢… 橘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嗤笑一声,满是嘲讽。 橘猫带着林修文一路走街串巷,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陌生起来,不再是他居住熟悉的那个社区。橘猫走得很快,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林修文也不敢再招惹它,只默默跟在斜后方,跟个犯了错的小媳妇似的。 路上的行人还是个个面带微笑,与他们对视时甚至还有人会笑着跟你打招呼。林修文先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过刚才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后,如今再看只觉得那些笑容看起来不仅虚假,甚至还很可怖。 从刚才起他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突然开口问道:“这里已经不再是我认知里的那个世界了,对不对?” 橘猫不答,心道:“想从我这里套话,门都没有!就算你会读心术” 林修文:“你说的阈境是什么?” 橘猫:“草!” 橘猫加快了脚步,直到一人一猫到了无人的僻静处,它才再次开口说话:“你猜的没错,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来生活的地方了。这里是阈境。阈即为欲,是因欲望而产生的虚境。阈境由主核,监督者和入侵者三种人组成。像你这样无意间闯进来的我们都称作为入侵者。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主核,然后离开这里。” “什么跟什么呀?”林修文彻底糊涂了,“请你用中文再解释一遍。” “”橘猫又翻了个白眼,“你就当你在玩一款现实版逃生游戏吧。你就是玩家,主核既是大boss也是这款游戏的开发者,阈内的规则都由主核而定。只有找到主核你才能离开。” “我为什么会被拉进来?”林修文有些无辜。 “说不清,可能是因为你最近撞了邪,也可能是你自己本身有什么求而不得的执念,也可能什么也没有,就是单纯的倒霉,反正阈境拉人没什么规律。” “说了等于没说。”林修文小声嘀咕,“我从来也没玩过什么逃生游戏啊!就是玩密室我也只敢选唯恐。” 橘猫不为所动:“那我只能说祝你好运了。” 林修文:“那我上哪儿去找你说的主核啊?” “我不知道。”橘猫回答。 林修文皱眉看着他,眼神里显然带着怀疑。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更用不着对我使读心术。我是真不知道。”橘猫又道,“不过每一个任务点都会给你线索,然后开启下一个任务点,最终找到主核。刚才你在巷子里给我的小鱼干就是开启下一个任务点的线索。” 林修文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又问:“如果是逃生游戏的话,你是不是就等于是npc啊?” 橘猫挑眉:“嗯,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林修文:“那超市里的女店员,老乞丐,还有我那个奇奇怪怪的‘妈’,他们也都是这个阈境里的npc吧?和他们比起来你这npc还挺不错的,不但没那么可怕,而且还知无不言,回答了我这么多问题。” 橘猫咬牙:“我不回答你不也能知道吗?!” 林修文笑着挠挠头,似乎还挺开心。 橘猫:“这不是在表扬你!” 说起这个林修文又想到了在超市里的一幕:“对了,那女店员口中的亲和力值又是什么?” “每个阈境有其自己的规则和逻辑,在这个世界里亲和力就是你的生命值。亲和力由npc打分,一旦亲和力清零,你的死期就到了。” 就像是那个醉汉一样? 林修文有些后怕:“那要是哪个npc不高兴了随便给我打0分怎么办?” 橘猫嫌弃地瞥了眼:“阈境的规则不仅适用于入侵者,同样也约束着监督者。虽然我也很想给你0分,但我不能违反规定,在你这张近乎白痴的笑脸上打0。” 林修文:“” 我真的会谢 这座城市,哦不,应该说是主核创造出来的阈境,虽有有些地方林修文并不认识,但也有很多细枝末节都透着熟悉感。比如路上眼熟的广告牌,路上的紫丁香花香,就好像是将梦境与现实做了个结合,真真假假,让人很难分辨出来。 林修文一边走一边继续做好奇宝宝:“你说阈境是虚境,那这里的一切就都是虚幻的吧?既然是假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死了吧?说不定就跟做梦一样,我要是被怪物抓住了,就醒过来了?” “你可以试试。”橘猫冷笑,“但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林修文追问。 “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凭你的脑子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橘猫顿了下,朝着街道十字路口处投去一个眼神。 “而且你能不能从里面活着出来还是个问题,说太多万一一会儿你死在里面了,我岂不是浪费时间?” 林修文:“” 你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还差这几句吗? 橘猫在一栋建筑外停下:“到了。这就是你的下个任务点。” 林修文顺着橘猫抬头的方向看去。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老建筑,红砖色的外墙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他们走进这栋建筑附近时,天气好像就由晴转阴了,灰蒙蒙的乌云笼罩在老建筑上,乍一看带着点萧索的落寞感。 门口牌子上清楚写了几个字:xx市图书馆。 图书馆?来这里干嘛,借书吗? 林修文有点纳闷,刚想要在问什么,只见身旁的橘猫已经转身打算离开。林修文跨了一步挡住去路,问:“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每个监督者都有特定的任务和行动范围。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到这里,但我并没有权限进去。” 橘猫似乎对对方的问题并不意外,机械地回答道。末了,又想到什么,朝着林修文扬起一道坏笑,“少年,小心点。别这么早就死了。” 林修文:“” 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了呢? 林修文却还是不敢放猫,竖着食指,一脸恳求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橘猫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忿忿瞪着面前的话痨,一副‘有屁快放’的表情。 林修文指了指图书馆:“我需要在里面注意些什么吗?” 橘猫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许久,虽然没有开口,但林修文还是读到了它心里的意思。 “闭嘴!” “好勒。”林修文识相告退。 走了两步,他忽的想起来自己还没问橘猫叫什么,于是转身冲着橘猫挥了挥手:“对了,我叫林修文。等我出来再问猫兄你名字。” 不等橘猫反应,林修文低头冲进了这栋被阴霾笼罩的老建筑里。 04 图书馆 林修文穿过图书馆破败的大门,进入馆内。比起建筑外看起来的破败不堪,里头却是出乎意料的明亮整洁。 大堂视野开阔,从地砖到桌椅再到墙面,统一都是白色,简单干净,看起来还挺舒服的。 林修文走到大堂中央的接待台,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女人站在柜台后,脸上还是那熟悉的笑容。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请问这里开门吗?”林修文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一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 “先生,本馆目前正处于对外开放的时间。”女人笑着回答,“请问您要入馆吗?” 林修文点头,想了想又加了句:“入馆有什么条件吗?” 女人:“入馆请出示你的借书证即可。若没有借书证,可在此处登记办理。” 哦!原来是要办借书卡啊,和现实世界也没什么两样嘛。 林修文笑着道:“好的,麻烦帮我办一张吧。不过我忘记带身份证件了,还能办吗?” “没关系,办理借书卡只需要您支付1分亲和力值即可。请问要确认办理吗?” 又是亲和力值 刚才听橘猫的意思,在这个世界里亲和力值就等于是血槽啊,一旦血槽耗尽,他也会跟醉汉纹身女一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没有借书卡就进不了读书馆,自然也就无法找到里面的线索。 再三权衡下,林修文还是同意交出了宝贵的1分。 只见女人眼中数字一动,迅速从6变成了5。短短一上午,林修文就用了一半的分数,此刻他无比后悔,当时在超市应该省着点花才是。 女人在电脑前一番操作,不一会儿拿出一张全新的磁卡递给林修文,还非常贴心地介绍起图书馆楼层分布:“本馆共有五层,一楼为公共服务区域。二楼至四楼为图书馆藏区域,图书种类分别包含人文,社科,艺术” 林修文足足听她解释了五分钟,倒也不是他多有耐心,实在是他不敢打断人家的话。毕竟现在的他生命值勉强维持在平均线水平,要是再扣分那简直就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上雪上加霜。 林修文接过卡片后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二到四层是图书陈列区域,那五楼是什么?” “五楼为资料储存室,暂不对外开放。”女人一字一句,用标准化的话术解释道,“如顾客擅自进入封锁区域,区域内发生的任何意外,本场馆俱不负责。” 女人没有明说五楼到底有什么,却反而更叫人害怕。 林修文轻声道了句谢,便打算往电梯方向走。可刚一转身,面前的场景吓得他忍不住低喊出声。 只见原本干净到泛着光泽的地砖上布满了血脚印,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几乎快要蔓延到服务台。 林修文心里惊骇,明明刚才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不过就是办了张借书卡的功夫,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这些血脚印是从哪儿来的?他也没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走动啊? 此时一清洁女工正半弯着腰用拖把清理血迹。女工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要不是林修文闻到血腥味,他几乎都要以为那只是满地的红色颜料了。 林修文一走神,女工已经拿着拖把到他跟前。她用拖把碰了碰林修文的脚,语气僵硬道:“让一让。” 林修文听话地退了好几步,生怕脚底沾染上血迹。看着满地的红色被一点儿抹开,林修文只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不由手指用力捏了两下磁卡。 阈境里的一切只怕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或揣测,一旦进去了,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可林修文没有其他选择,就像橘猫说的,这是一款逃生游戏,若不想办法逃走,他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林修文强行给自己壮了个胆,正要绕过血脚印走向电梯,突然被身后服务台处的女人叫住。 “先生,本馆开放时间为晚上五点前,请务必在闭馆前回到服务台,办理登记。另外,进入馆内后请保持安静,谢谢您的配合。” 说话时,女人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连一旁的清洁女工也停止拖地的动作,和女人一起齐刷刷地对着林修文笑,那笑别提多寒碜人了。 林修文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再也不敢多看二人一眼,便匆匆扭头走进了电梯。 他先去了二层,一踏出电梯门立刻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给熏蒙了。 地板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脚踩上去甚至还能印出一个脚印来。书架上的书本也布满了蜘蛛网,看上去黏腻恶心,别说是借书了,就是碰都不想碰一下。 林修文心里奇怪,这跟一楼大堂也差太远了吧?难道都没人清理吗? 他轻手轻脚地逛了一圈,整个层面连个人影也没有。随后他又去了其他楼层,每一层几乎都一样,整个建筑好似一栋被人遗忘,空置许久的废楼,除了他之外再无其他人。 林修文站在四楼空荡荡的长廊里,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做些什么。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图书馆就要闭馆了。他必须尽快找到所谓的线索,不然就得等到明天再来一次。 这时走廊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声音缓慢但很有规律,在寂静狭长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响亮,像是有什么硬物正敲击着地面。 林修文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最后发现竟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他抬头盯着墙面,心里犯起了嘀咕。 上面是五楼,服务台的人说五楼不对外开放,那上面发出声响的又是谁? 会是npc吗?又或者是和他一样的入侵者? 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心,林修文最终还是推开了四楼安全通道的大门,沿着楼梯朝五楼走去。 当他进入五层后,声音反而消失了。 他左右张望,发现这里没有书架,头顶的日光灯管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的,明暗闪烁,照得人眼睛发晕。 不仅如此,五楼的布局也与其他几层不太一样。这里一共有四条长廊,头尾分别连接,呈一个‘口’字型,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大门紧闭的房间。 林修文扭了几扇门的把手,却都无法打开。这下他是真没辙了,忍不住低声骂了句“什么鬼地方”。 话音未落,方才那‘咚咚咚’的声音又来了,正从他身后走廊的拐角处缓慢而来。那声音由远及近,闷沉闷沉的,与其说是向他靠近。 不知是不是对于危险有所感应,林修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闪身进入了一旁的男厕,躲在了最里面的一间隔间。 声响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厕所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 林修文报膝坐在马桶盖上,眼睛死死盯着隔间门板,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除了‘咚咚’声之外,进来的还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只是因为刚才在远处,所以林修文才没有听清。很快的,咚咚声骤然停下,透过门缝,林修文看见两道阴影,似乎是有人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林修文绝望地闭上了眼,就在他以为自己凉定了的时候,外面走廊响起了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还有老鼠啊。” “你安静点儿,都说了这里不能说话。” “有什么关系,咱们走了这么久,你看见人了吗?” 转瞬之间,真是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隔间外的阴影消失了,随后是便是女人撕扯着嗓子的叫喊声。 林修文听着尖叫声心里既难受又后怕,要不是她们,只怕现在发出惨叫的人就是他了。可他毕竟没那么伟大,他也怕死。他不敢出去救人,只能靠在厕所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女人的惨叫声逐渐减弱,最后只有‘噗噗噗’的声音。 林修文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身型佝偻的老人正用手里的拐棍一下一下敲击着两个女人的脑袋,而那个声音就是拐棍打在已经破碎的颅骨上发出的声响。 两个女人的头已经被砸得彻底认不出了,更别提留一口气了。见两人不动,老人这才收回拐棍,朝着两个面目全非的头颅慢慢低下身。 林修文原本以为老人要检查尸体,不想他却是用手慢慢伸进女人张大的嘴巴中,然后硬生生将对方口中的舌头直接拔了出来。 老人看着手里那根软绵绵的舌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哑着嗓子道:“图书馆里禁止喧哗。” 说完老人将两条舌头塞进了口袋里,就像是某种具有收集意义的宝贝,接着一手拽着一条腿,拖着两具尸体朝走廊的另一处走去。 老人踩上尸体旁的鲜血,一步一步,留下满地的血脚印原来大堂里的那些血脚印就这这样来的。 人走远后,林修文才敢从男厕里走出来。他顺着一地的血迹往前走,躲在拐角处看。 老人拖着尸体在回形的楼梯一路往下。林修文清晰地看见老人的眼睛部位有两个明显的凹陷,里头的眼球已不见,应该是一个盲人。 原来老人手里的那根并非是拐棍,而是盲杖,刚才他听到的咚咚声就是盲杖敲击地面发出来的声音。盲人对于声音格外敏感,但凡入侵者发出一点声响他就能轻易捕捉。 这下林修文才意识到在图书馆外,橘猫的那句‘闭嘴’并不是嫌他烦,而是真的告诫他,进入图书馆内不要说话。 林修文继续回到了五楼的走廊,这次他一扇接着一扇去推房间的门,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直觉告诉他,既然这里有npc守着,那必定是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是说线索就很有可能在五楼的某一间房间里。 林修文今天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只尝试了几次,便找到了一扇能打开的房门。他轻声推门而入,关门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锁了。 这是一间资料室,满是生锈的铁架子上杂乱地堆着一摞又一摞的旧报纸。 林修文随意翻了翻,发现这些报纸有的已经发黄发霉,年份大多三到五年不等。 这是什么意思?废品回收站?这么多旧报纸,叫他怎么找? 他又掏出了手机看了下时间,四点半距离闭馆只有半小时了。 林修文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出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能打开的房间。步子还未迈出,房门的把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有人,不,或者是有什么东西,此刻正在门外试图要进来! 05 报纸 林修文拿起了房间里扫帚躲在门后,死死盯着不断晃动的把手,心里打鼓。 门把手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门却迟迟没有被推开,不一会儿,隔着门板听见男人的说话声:“这间也打不开。”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故意压着嗓子,还带着明显的焦急。 而后又出现了一个女人:“怎么会?要不我们去其他房间找找?” 男人说:“这已经是最后一间了。” “那我们怎么办?他就快要追上来了!”女人话音里带着哭腔。 听到这里林修文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门外的并非是那眼盲老头。可这两人又是谁?是和他一样逃到五楼的?他要不要救他们?会不会是伪装成玩家的npc故意骗他? 可万一他们真的只是和他一样的无辜者,难道要见死不救? 林修文犹豫了一下,脑子里把各种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把锁打开,迅速将门外二人拉进房间。 年轻男女见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出现一个陌生男人,一下子是又惊又吓。 林修文对他们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确定门外没有动静后才开口:“你们也是玩家吗?” 女孩一愣:“玩家?” 林修文解释:“哦,我的意思是你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是被拉进来的?” 这次回答的是男生:“嗯,我们之前在街上逛街,走出商店后就发现一切都变了。这里的人总是笑,笑得还怪可怕的。” 林修文心惊原来好好走在路上也会被突然拉进来,然后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街上的时候收到了一张传单,上面写了这个地址,于是我们就过来了。”女生从口袋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林修文。 林修文打开一看,这是一张公益活动宣传单页,传单上赫然写着标题“让世界充满笑容—城市公益活动”,而活动的宣讲地点就是市图书馆。 看来传单是这对情侣拿到的线索,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确定二人与自己是同一战线的盟友,林修便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林修文,也是跟着线索来到这间图书馆的。” 女孩见林修文长相斯文,说起话来也给人一种踏实舒服的感觉,于是也放下戒心:“我叫余佘,这是我男友阿峰。” 女孩身材娇小五官秀气,皮肤很白,眼角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珠,看着倒是那种会惹男人怜爱的女生。她身旁的男友是高高瘦瘦,穿着一件有点褪色的格子衬衫,两人正是那种最萌身高差。 男生还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林修文,最后勉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修文倒也不在意,毕竟在这种环境下,不轻易相信陌生人也是自保的必要条件。他继续说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见一个眼盲的老头?” “是老头?”这次开口的是阿峰,“我们其实并没有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但我们知道一直有什么在跟着我们。” 林修文点点头,心想没碰上也好,估计老头现在正忙着处理那两具尸体呢,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到五楼。 三人简单做了介绍后,林修文将话题拉回正事:“这间房间我看过了,主要是存放一些旧报纸,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在你们进来之前,我正打算去其他房间再看看。” 不料阿凌峰却是一脸笃定地打断他的话:“线索就在这间房间。” 林修文有些吃惊:“你这么肯定?” 阿峰点头:“因为整个五楼只有这间房间的门能打开。” 余佘也跟着说道:“是啊,刚才我们绕了一圈,除了这里之外,所有门都上了锁。也不知道是我们俩倒霉还是幸运,直到最后一间房间才找到你。” 只有一间房开着就被他给找到了?林修文一下子对自己的手气有点不敢相信。 他今天先是遇上好心npc橘猫,然后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读心术的超能力(虽然目前来看这项技能仅对橘猫起作用),现在又能在这么多房间里一挑一个准,简直是狗屎运爆棚啊。 林修文遂道:“既然我们已经确定线索就在这间房里,那我们就分头找吧,效率也更快些。” 说完三人便开始行动,拆开捆着报纸的麻绳,一页一页翻找起来。可忙活了十多分钟仍旧是毫无发现,三人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林修文摇头:“不行,实在太多了,咱们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下去不是办法。” 阿峰提出建议:“那我们把报纸带出去?然后再慢慢找。” “这么多,怎么搬?”林修文立刻否决,“再说了,一楼服务台那女的盯着呢,目标太明显。” 阿峰低头想了想,又说:“如果我们五点不出去呢?偷偷留在这里线索。” 这次是余佘拒绝的:“不要吧。晚上留在这里好吓人啊。” 林修文:“我也不建议。既然服务台说了五点前必须离开,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多个建议都被否决后,阿峰有些急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等明天再来?谁知道过一晚上会发生什么。” 林修文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泄气地蹲在地上薅自己头发。这时目光落在地上的宣传单上,折痕处的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拿起单页仔细查看:“等等,传单上写了宣讲活动的举办时间是20xx年7月。那可是五年前啊!” 余佘不解:“五年前的活动怎么现在还在发传单?” “这里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不过说不定这也是一条线索。”林修文心里隐隐有了头绪,对二人说道,“找一下同年7月左右的报纸。” 房间里的报纸虽然数量庞大,但好在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分类规整,一旦确定了具体年限,寻找起来就不那么复杂了。不一会儿余佘便找到了一份在五年前6月底出版的报纸,其中头版上的一则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低喊道:“你们来看这条新闻。” 闻言,两男生凑到她身边,低头查看。微微泛黄的纸张上中间头版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20xx年某生物科技公司研发一款植入人体脑内的芯片,可增加人类幸福体验,该项目荣获今年市政府杰出研究项目奖项。 三人看完一下子都沉默了。 林修文更是心里恶寒:在人的脑子里植入芯片,还美其名曰提升幸福指数,这他妈什么反人类的狗屁项目? 再回想起今日遇上的种种,想来这个项目已经在这里普及,难怪所有人都笑得莫名其妙。 这时余佘指着标题下面的一行小字,说道:“奇怪,这里写了三名研究人员的名字,但名字都被打上了黑框。这是什么意思?” 林修文皱眉,一般来说只有死人才会在名字上加上黑框。 他接过报纸,发现黑框的线条歪歪扭扭,不像是机器打印出来的符号。他道:“似乎是被人给另外画上去的。” 余佘:“为什么要这么做?恶作剧?” 林修文摇头表示不知道。 阿峰看着二人:“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线索了吧?” “嗯,应该是。”林修文点头,然后直接将报纸关于这条新闻的部分撕了下来,藏在口袋里,“看来我们得去报纸上的这家生物研究公司一趟。” 余佘赞同:“好,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正当三人准备离开时,房门外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咚咚’声。 糟了!是盲人老头回来了! 三人俱是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生怕弄出点声音让外面的听见。他们屏息等着,希望盲人老头能快点离开。可是那可怕的咚咚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近。 林修文向二人投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躲起来。可这间屋子最多也就十几平,大部分空间都堆满了货架,能藏身的区域并不多。他们又不敢去搬货架或报纸,生怕弄出声音,最后三人无奈只能分别缩在角落里。 这时脚步声忽然停了 林修文刚要松口气,下一刻门把突然转动了起来。外头的人用力推了推门,随即便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三人一开始还奇怪那是什么,直到插孔里发出‘咔哒’声,他们才恍然大悟。 操!竟然还有钥匙! 房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正是那刚刚杀了两个人的老头。 因为看不见,老头不断挥舞着盲杖,盲杖敲在铁货架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余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房间就这么点地方,照这样摸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发现。林修文一咬牙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反正他人高腿长,怎么也比盲人要跑得快吧?与其三个人一起死,不如让他把人引开,然后 林修文还没来得及动作,最靠近门口的阿峰率先用口型对他们说:“我来引开。” 不等二人阻止,阿峰已飞奔出门外,故意在走廊里弄出大动静。老头立刻追了出去,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余佘想要出去找男友,但被林修文给拦下了。余佘无声地留着眼泪,不担心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冲出去只怕就浪费了阿峰的心意。 于是二人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确定没人后才蹑手蹑脚走向安全通道,顺着楼梯往下离开了五楼。 他们回到一楼大堂的时候没有看见阿峰的身影,倒是服务台的女工作人员还在,依旧笑得礼貌又疏离,好像刚才楼上发生的一切恐怖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开口询问:“先生,请问要办理退卡手续吗?” 林修文:“先等一下,我们在等人。” 女工作人员脸上浮现不解的神色,但她并没有细问,只笑着道:“好的先生。” 时间又过了五分钟,阿峰还是没有出现。 林修文轻拍余佘肩膀,安慰道:“别着急,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出来了。我们再等一下。” 余佘迟疑地点点头,忽然转头:“会不会他已经出去了?我去外面找找。” 林修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想要去拉人的时候,余佘已经跑出了门外。 他叹了口气想追上去,此时身后服务台的女工作人员叫住了他:“先生,本场馆将于两分钟后正式关闭。请问是否要办理退卡手续?” 林修文看了大堂里的钟,指针马上就要滑到五点。无奈下他只能点点头,然后交出了手里的借书卡,继而又想到什么,道:“哦对了,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你也帮她一起办理退卡吧。” 女工作人员敲击电脑键盘的手一顿,抬头问:“先生,您说什么?” 林修文指着余佘离开的方向:“我说刚刚那个跑出去的女孩,她忘记退卡了,我能不能帮她一起退了?” 女工作人员笑得有些无奈:“先生,除了您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怎么会没看见呢?她刚才明明” 林修文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心慢慢往上蔓延。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一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跑出来?” 女工作人员站直了身体,再次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今日进入本馆的只有先生您一人,并无其他顾客光临。” 06 秘书 林修文走出图书馆的时候,余佘一个人站在楼外头,身边并没有阿峰的身影。她盯着发霉的外墙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五点已过,整个图书馆的灯都暗了下来,整栋楼看起来漆黑阴沉。 林修文不断回想着刚才服务台女工作人员的话,脑子里一团乱,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还是陪着余佘在图书馆外等了一会,可阿峰始终都没有出现。 余佘目光直视着图书馆大楼,神情有些迷茫:“他没有出来” 林修文:“我们再等等。” 余佘垂下眸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哑着嗓子道:“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林修文是个母胎solo,平时就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自然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安慰女孩,遂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起码也能给对方留一片清净地。 但他没有走远,只在距离女孩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也能看见女孩肩膀一下一下抖动着,似乎是在哭。 林修文移开目光,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心里也不好受。 “哟,还真出来了。”身后是一道嘲讽的声音。 林修文转身,果然看到了一张圆嘟嘟的脸。他有些吃惊:“你还在啊!是在等我吗?” 橘猫:“留着看你怎么死的。” 一股暖意充盈胸口,林修文淡淡笑道:“嘴硬的家伙。” 橘猫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而问:“找到线索了吗?” “应该是找到了吧。” “那还不走?”橘猫歪着脑袋,“在等什么?” 林修文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余佘,把刚才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橘猫听完只冷哼:“多余。尸体大概都凉了吧。” 林修文睨了它一眼,没有说话。虽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在这种非自然的世界里,人一旦消失多半就是凉了。但阿峰毕竟是为了救他们两个才牺牲自己的,若他此时掉头就走,未免不太通人情。 林修此时又想起图书馆女工作人员的话,试探着问:“猫兄,你说npc会撒谎吗?” 橘猫瞪了它一眼:“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说你。”林修文赶忙摆手解释,“我是说在阈境里,npc会不会故意误导玩家,让玩家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 橘猫挑眉,又看了余佘一眼:“你怀疑那女的?” 林修文有些心虚地皱了皱眉头:“你别代入别人好不好,我只是在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一般来说低等npc不能撒谎。玩家想要在阈境里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要是npc再撒谎误导,岂不是分分钟让你们团灭。不过 橘猫说了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饶有深意地看向图书馆:“某些高阶npc可以选择性地与玩家沟通,话不用说全,但也没有撒谎,同样能让玩家产生歧义。” 林修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们npc还分等级呢?那你是哪一级啊?每年按什么考核kpi?” 橘猫甩给他一个‘煞笔’的眼神。 林修文识相闭嘴。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这样说来服务台的女工作人员也不一定说的就是实话。而且在五楼的时候他是亲眼看着盲眼老头杀了两个女人的,如果真像女工作人员说的那样,整个图书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两个女的又是谁?总不能是npc之间互残吧? 再说了,目前为止余佘也没有伤害他,阿峰更是为了救他们涉险,生死未卜。与其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倒不如选择暂时相信,起码多一个人多个盟友,后头要真遇到了什么事也好帮忙。 林修文又看了橘猫一眼,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我听不见其他npc在想什么,只能听到你的?” 橘猫一脸生无可恋,啐道:“大概是孽缘吧” 林修文不甚在意:“你说在阈境里玩家违反规定会死,那npc违反规定会怎么样?” 这次橘猫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少年,你的问题太多了!穷追不舍也是不礼貌的一种,我可以扣你亲和力值的!” 林修文:“” “你在和谁说话?”余佘的声音响起,略微带着点鼻音 林修文光顾着思考npc的话,没注意到余佘已经走了过来,不由有些慌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还是先不要让余佘知道自己能读心npc这项技能,于是随便找了个烂借口:“哦不是,我自言自语呢。” 余佘看到了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橘猫,有些吃惊:“怎么有只猫在这里,是你养的吗?” “不算是,路边碰上的。之前喂了点小鱼干,它就一直跟着我了。挺粘人的,没想到出来看见它还在。”林修文伸手故意挠了挠它的下巴,想要当场演一出‘母慈子孝’的场景。 谁知橘猫并不愿意配合,高冷地把脑袋一扭,还朝着林修文挥舞爪子。它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莫挨老子!” 林修文:“” 就这么打我脸吗? 余佘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觉得颇为有趣,总算露出了笑容:“我可以摸它吗?” 林修文生怕胖橘凶起来六亲不认,连女孩儿都下狠手,好心劝道:“最好还是不要,它可能不太喜欢亲近….” “喵~” 林修文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团橘色的东西在余佘手背上蹭,一副求摸求怜爱的模样。 余佘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它好可爱。” 林修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险些被挠的手背,心里暗骂:“色批!” 撸猫过后,余佘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不少。她不再坚持要等阿峰,反而主动提议离开:“我们走吧,去报纸上的那家生物公司看看。” 因为没有信号,再加上他们不知道生物公司的具体地址。二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打车过去。好在他们很快就打到了车,而且只报了个公司名字,司机就连连点头说知道该怎么走。 傍晚的车辆不多,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车子便停在了一栋高楼前。 司机:“乘客您好,您的目的地已到达,请支付亲和力值2分。” 擦!又是2分! 林修文看着司机眼睛里的分数变成骇人的3时,只觉得痛心疾首,连假笑都掐不出来了。 余佘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下次扣我的吧。” 林修文:“没事,还撑得住。” 余佘没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橘猫毫不遮掩地发出一串嘲笑,似乎不怎么高兴:“怎么?人家刚死了男友你就想着挖人墙角了?” 林修文:“” 你快他妈闭嘴吧! 二人站在大楼外看着黑漆漆的一片,余佘有些担忧:“这么晚了,公司会不会下班了?” 作为一个习惯了996的社畜,林修文实属羡慕: “这年头还有不用加班的公司?” 话音刚落,大楼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一层接着一层,直到整栋。同时一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二位好,我是张博士的秘书曼迪。” 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黑色连衣裙剪裁贴身,脚上的恨天高走路时发出干脆利落的敲击声,从头到脚无不体现都市丽人的讲究。 “张博士已经在里面等你们很久了,我带二位进去吧。” 张博士?那是谁? 林修文和余佘茫然地对视一眼。 女秘书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二人跟她进来。林修文不确定要不要走,习惯性地就去看橘猫,却发现猫消失不见了,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二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跟在女秘书后头。 一进入大楼,光线便明亮起来。这时,林修文才看见女人后脑勺上的颅骨消失了一块,血红色的脑组织直接裸,露在外。 余佘自然也看见了,不由捏紧了林修文的袖子,吓得脸都白了。 可女秘书自己却好像全然未觉,一边走一边还给他们介绍公司的情况。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女秘书特意在侧边墙面处停了下来,介绍道: “这是我们的员工墙。我们公司非常在乎员工的归属感,所以每一位员工的照片都会在墙上展示。” 林修文指着第一排中间的三名员工照片问:“请问这三个是什么部门的?” 女秘书 “这三名都是研发部门的工作人员。研发部门共有四名员工。” 林修文:“那还有一个是谁?” 女秘书:“就是他们三人旁边的那位。” 二人一看,这第四名研发组员工的名字和照片都被涂黑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余佘问:“为什么要把照片涂黑?” 女秘书却没有回答,故意扯开了话题:“哦,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带你们过去。我们走吧!” 二人也没有追问,因为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继续跟着女秘书一起上了电梯。 余佘偷偷问林修文:“发现什么了吗?” 林修文警惕地看了眼女秘书的侧脸,轻声说:“一会儿再说。” 女 秘书将二人领到了位于十三楼的一间办公室:“这里是张博士的办公室,他还在会议中,预计二十分钟后会议结束。二位请在此稍等片刻。” 余佘有些不安:“要等20分钟?张博士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女秘书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僵了一下,而后才道:“二位请在此稍等片刻,张博士将于二十分钟后到达。” 余佘还想说些什么,可林修文微微摇头示意不要,余佘只得作罢。 女秘书还不忘客气地问:“请问二位要喝些什么吗?” 林修文:“不用了,谢谢。” 你给的我们也不敢喝啊! 说完女秘书就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还顺手把门给带上。 人一走,余佘立马问回了刚才那个问题:“刚才在照片墙那里你为什么那么问?” 林修文拿出从图书馆带出来的那页报纸,指着被画了黑框的部分道:“照片上那三个人的名字和报纸上被画了黑框的三名研发人员一样。” “原来是他们三个。”余佘道,“可研发组明明有四个人,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上了报纸,另外一个呢?还有,那第四人的名字和脸为什么都被涂黑了?” 林修文神色一脸凝重:“不知道,但我隐约有种感觉,也许那被涂黑的第四人与主核有关。” 二人交谈间,办公室里骤然发出‘滴’的一声,随后桌上原本关闭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画面开始动了 07 录像 亮起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场景正是这间办公室! 画面里一男人坐在沙发上,慵懒地翘着二郎腿,正脸面向镜头。 林修文凑近了屏幕,觉得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打量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正是他们刚刚在员工照片墙上看到的三名研发人员中的一个。如果林修文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叫王景。 王景戴了一副眼镜,却没有理工男的木讷,不疾不徐地开口,语气里带了点慵懒:“张儿,你把我叫这儿来到底什么事儿?我一会儿还要陪院长接待市领导呢,可不能迟到啊。” “你们怎么能这样!” 这时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但由于镜头角度的问题,人并未入镜。 王景低笑:“我们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装傻?那个微笑计划的项目明明是我发起牵头的。现在项目得了市里的重视,你们三个就想要把我一脚踹开,自己拿奖?” 王景推了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镜头:“张儿,你在说什么呢?这个项目是我和刘立,郝斌,我们仨一起想出来的。资料和数据也是我们一点点统计核算才有的结果,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男人声音气得发抖,“你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骗我说什么在结果出来之前要保密,眼看着实验快要成功了,你们就故意把我灌醉,从我这里偷取了u盘里的数据和资料!” 王景冷笑:“张儿,我知道你压力大,想要尽快做出成绩,但凡事要一步步来。你这样嘴一张一闭就想夺师兄们辛苦了两年研究出来的成果,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了吧?” 镜头很明显抖动了一下,随即出现了男人伸出的半个手臂,指着沙发上的王景。 “你们简直是颠倒黑白。你们这是剽窃,是犯罪,我可以告你们的!” “告我们?跟谁告?院长?还是警察,甚至去市里?”王景脸垮了下来,冷冷看着镜头的方向,“芯片是我们提供的,数据和资料也在我们手里,我倒想看看谁会信你!” 男人怒骂道: “你简直无耻!” “随你怎么说。”王景不在意地耸耸肩,抬手看了下手表,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一个从乡下地里跑出来的穷小子也想压我一头?师弟,你还嫩了点儿。” 说完王景便站起身,准备开门离开。 这时镜头左右晃动起来,朝着王景的背影不断靠近,随即便是一记猛烈的撞击。 只见王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推倒在地,而后镜头角度开始变换,像是由上往下,俯视着拍摄王景。画面里争执的另外一方仍然没有露面,只露出两只紧握成拳的手不断在王景的身上挥动。 “啊!!!你们这群混蛋!人渣!!” 那男人失控地叫喊着,每一拳都冲着躺在地上的人脑袋上砸。 王景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一边用手肘护着头,一边呼喊求救。 巨大的声响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几人冲进房间,合力将打人的从王景身上拉开。林修文认出其中还有照片墙上的另外二人。 “你敢打我?”王景狼狈地站起身,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血,瞪着镜头骂道,“你给我等着!我要让你卷铺盖走人!” 说完便摔门而去。余下众人回头看了看镜头,神色怪异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跟着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画面断在了这里。 看完录像林修文心里对整件事的大概已有了猜测。 所谓的微笑计划项目最初应该是那个被唤作‘张儿’的男人想出来的,并拉上了三名同事一起研究。眼看着项目就要成,却被自己人给坑了。三名同事不仅盗取了他的研究成果,而且还一脚将他踹开,自己拿了市里的奖项,所以报纸上也只刊登了三名研究人员的名字。 男人气不过就找王景理论,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段录像。 如此说来,一楼照片墙上的第四人便是录像中动手的这个男人。可墙上的照片被故意涂黑,而视频也始终没有拍到男人的脸。 似乎是有人故意要隐瞒那个叫‘张儿’的人的身份。 林修文此时想起带他们进来的女秘书说过,这间办公室是张博士的,而画面里的地点也正是这间房间。 难道‘张儿’就是张博士? 林修文只觉得知道的信息越多,脑子反而越乱。这时余佘说话了,盯着沙发的位置若有所思:“这段视频的镜头好奇怪啊!” 林修文:“怎么?” 余佘在办公室里走了两部,最后在办公桌旁的书柜面前停下:“你看镜头的角度,是不是很像从这里往沙发看的角度?” 林修文走到她身边,果然如她所说从这个角度往沙发看,几乎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林修文抬头张望墙面:“可这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的痕迹。” “镜头一直在晃动,不可能是被固定在某个地方拍摄的。”余佘想了想, “我刚才看画面一直都跟着那动手打人的男人,会不会是他手里拿着摄像机拍的?” 林修文摇头:“王景又不傻,要是对方真拿着dv,他能不发现吗?哪里还会说那么多话?” 余佘点头表示赞同:“又或者是在身上装了针孔,所以对方才没有发现。” “这倒是有可能。”林修文眉头微蹙,转头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电脑,又看向沙发的位置,脑子里不知怎么地浮起另外一种猜测,“还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录像或视频,而是一段记忆。是张博士自己的记忆!” 余佘惊讶:“记忆?人的记忆怎能变成视频,而且还在电脑里播放呢?” 林修文:“既然笑容能被当做一种评判人生死的条件而被植入大脑,为什么就不能从大脑中抽取人的记忆呢?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话到这里,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全身起鸡皮疙瘩,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办公室也变得古怪,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修文果断做出决定,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发现房门无法打开,“糟了,那女的把门锁了!” 余佘低声叫了出来: “我们被关了?那怎么办呀?咱们….啊!!!!” 余佘话说到一半,身旁大门的玻璃窗上突然出现了一张满头是血的脸! 是那刚刚离开的女秘书。 只见女秘书披头撒发,血液不断从她的头上往下巴处流,在白皙的脸上留下数道骇人的血痕。她没有推门进来,只是隔着玻璃对房间里的二人笑,露出牙齿也被血色浸染。 “哈哈哈哈哈!他来了!”女秘书神色癫狂,嘴里只不断重复一句话,“他要回来了!你们还有还有十分钟!他就要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女人疯狂尖锐的笑声,直到女秘书再次消失。 “她这是什么意思?”余佘刚才被吓了一跳,脸色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林修文倒是异常的冷静:“似乎是一种提示。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时间,距离现在刚好是十分钟。而当时女秘书说张博士二十分钟后回来,现在时间过半,她应该是来给我们倒计时的。看来我们得在张博士回来之前离开这间房间,不然可能会有麻烦。” 他怕女孩再受刺激,故意把话说得模糊。 余佘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房间里说不定有开门的钥匙,我们分头找找吧。” 说完,二人便在房间里一番翻找。 房间并不大,不一会儿余佘就在一幅挂画的背后发现了扇隐蔽的房门。 “这里有扇门!”她惊呼道,推了两下却是纹丝不动,失望地看向林修文,“也锁上了。” 林修文走过来看了眼,奇怪道:“这门好像不是通往外头的。” 但由于时间紧迫二人也不顾上研究这个,继续开始搜索可能藏有钥匙的地方。 忽然书架上的一座奖杯引起了林修文的注意。那是市里颁发的年度创新优秀科研项目奖,应该就是颁给那个微笑计划的。 奖项不是被王景三人给独吞了吗?怎么会在张博士的办公室里? 林修文拿起奖杯自己查看,果然在底座部分发现了一个凹槽。他伸手抠了几下,很快就指尖便碰到了一个冰凉类似金属的物体。 林修文大喜,用力倒拿着奖杯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随即只听‘哐当’一声,一把铜黄色的钥匙从里头掉落出来。 “找到了!”林修文拿着钥匙跑到门边,欣喜的情绪便立刻被一盆凉水给灭了个彻底。 钥匙压根插,不进去。 林修文:“怎么打不开呢?” 余佘指着屏风: “会不会是另外一扇门的钥匙?” 林修文摇头:“那个扇门上用的是密码锁,要用密码或磁卡才能打开。一般的钥匙行不通。” 余佘不解:“那这把钥匙是开什么的?怎么会藏在奖杯下面呢?” 林修文环视四周,目光顿时落在放着电脑的办公桌上。他快步走到办公桌旁,半弯下身体去拉动两侧的抽屉。 果然,最底下那层抽屉上了锁。 林修文试着将钥匙插,入孔中,只轻轻转了一下,抽屉的锁便被顺利打开了。 他拉开抽屉,里头有一张类似员工卡的东西。只是卡片上依旧没有照片,但却写了卡片主人的名字:dr.zhang。 除了卡片之外抽屉里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四名男子的合影,其中三人就是王景他们,另外一名男子的脸依旧被涂黑,极有可能就是张博士。 这是余佘也凑了过来,看到照片后不由有些惊讶:“这张照片上的地方….” 林修文:“怎么?你认识?” 余佘点头:“嗯,照片拍摄的地点是c大的校门。我也是c大毕业的。” “原来他们四人是一所大学的。”林修文有些意外,“那你认识,或者有没有听过王景他们?” 余佘努力回忆了下,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林修文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学里那么多人,就算是同一届同一个学院的也未必都认识。更何况他们几个看起来要比余佘年长一些,说不定他们毕业的时候余佘还没入学呢。 林修文将照片收入口袋,随后拿起员工卡,用背后的磁卡贴在另外一扇门的密码锁上。果然门锁响起‘滴滴’一声,随即缓缓自动打开。 这是一间封闭的实验室,四四方方,只有一个出口。林修文率先走了进去,打开了了墙壁上的开关,瞬间整个房间里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借着昏暗的光线,二人终于看清了实验室里的景象,顿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一般,冷得叫人忍不住打颤。 整个房间里布满了被装在玻璃容器里的人脑,大大小小,起码有数十个。 08 实验室 房间四周的架子上放满了装有大脑标本的容器。器官长期浸泡在溶液中看上去有些许肿胀,甚至在玻璃器皿的放大下还能看清组织的纹路。周遭的一切在暗红色的灯光照耀下看起来格外血腥阴森。 余佘一脸惊惧地看向周围:“这些都是人脑吗?” “看标本大小不像是动物的。” 林修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本笔记本打开,发现竟是一本实验记录手册。 3月18日,实验对象四号,女性28岁,银行职员,植入芯片第七天后出现短暂癫痫症状。 4月3日,实验对象五号,男性43岁,中学老师,植入芯片过程中身体多脏器出现衰竭,死亡。 4月22日,实验对象六号 5月9日 笔记上记录了所有实验对象的身份年龄以及实验过程中出现的情况,由此更加明确了林修文的猜测。 “他们竟然拿活人的大脑来进行实验。”余佘看着笔记本上的那些受害者,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简直太可怕了。” 林修文默默合上了笔记本,环视一圈。这里除了实验器材和一些简单的桌椅之外并无其他,也没有出口,几乎是一览无遗。于是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角落桌面上的两块白布上。 “那是什么?”林修文好奇地走上前。只见白布下面有两团凸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摆在一张长条形的桌面上。纯白色的棉布已落了几点霉斑,似乎很久都没人移动过下面的东西。 林修文隐隐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白布一扯,露出了下面被掩盖着的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都为男性,只穿了条宽松的长裤,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或刀口。而让林修文感到意外的是,尸体正是报纸上和王景一起的另外两名研究人员。 这时余佘也跟了过来,林修文担心她再受刺激,到时哭得不好收场,于是他将身体一侧,挡住了余佘的视线。 林修文叹气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看了。” 余佘一愣:“怎么了?那是什么?” 林修文:“是另外两名研究人员的尸体。” 余佘捂住嘴,须臾才道:“他们死了?是谁杀了他们?” 林修文:“既然尸体被藏在张博士的办公室,多半就是他干的。他都能拿活人的大脑来做实验了,杀死盗取他研究成果的同事也不足为奇。不过这里只有两具尸体,那个王景呢?他也死了吗?” “林林修文。”余佘打断了林修文的话,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林修文不解地看向她,只觉得她看着自己的表情有点古怪,脸上带着惊惧不说,连身体都似乎开始颤抖起来。 林修文皱眉:“怎么了?” “你你背后”余佘哆嗦地举起手,指向他身后,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林修文背后霎时觉得一道阴风划过,他僵直着背慢慢转动身体。当视线对上桌子上那具坐直的尸体后,林修文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由停滞。 原本平躺着的一具尸体竟然坐了起来,紧闭的眸子也已经睁开,眼神赤果又狠厉地盯着林修文的脸。 下一刻,尸体突然扎起,朝着林修文扑去。好在林修文反应快,迅速用手肘抵住尸体的喉咙,另外一只手掌撑在尸体的肩膀处,防止对方靠近。 尸体发出丧尸一般的嘶吼声,张大着嘴露出冷白的牙齿,要去咬林修文的颈动脉。 林修文一边抵御尸体的攻击,一边冲着身后的余佘喊道:“你快逃!” 余佘吓得逃到角落处,躲入一张桌子底下,自欺欺人地抱着脑袋大哭。 发狂的尸体力道极大,林修文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后腰装上桌面。他努力将身子向后仰,松开了一只手在桌子上一通乱摸,最后在笔记本那里摸到了一根细长的铅笔。林修文没有犹豫,握住铅笔的尾端,用尽全力将削尖的笔尖狠狠插,入尸体的太阳穴。 尸体顿时一僵,动作也同时慢了下来。林修文一把将他推开,趁机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往尸体身上砸。林修文打红了眼,像是发了疯一般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似的,直到尸体彻底不动。 林修文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从小到大他都是大人眼里的乖孩子,从来没做过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跟谁动过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打起人来竟然会这么狠,果然不能把人逼急。 林修文还未完全缓过来,躲在桌子底下的余佘再次惊呼起来。林修文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那躺在白布底下的第二具尸体也坐了起来,好奇似的歪着脑袋直愣愣看着他。 草!还他妈有完没完! 林修文没有捡起地上被打散的一条椅子腿,主动走到尸体身边,抄起家伙就往对方头上敲。只听‘咔哒’一声,尸体的颈骨错位,整个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庞歪曲。若换做正常人早就嗝屁了,可那尸体只扭动了一下脖子又把头转了回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林修文笑。 林修文怒骂一声,干脆扔了手里的棍子,一把跨坐上桌面,直接徒手去掐着尸体的脖子。林修文似是要把一日来挤压的愤怒都一股脑发泄出来,手里下了狠力,连眼睛都变得通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林修文!醒醒!”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林修文脑子里划过。 这是橘猫的声音? 声音再起:“林修文快醒过来!” 沉稳好听的声音恍若一滴最洁净的晨露,悄无声息地滋润一片混沌中,将人的理智拉回。 林修文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此刻突然清醒,一股窒息的疼痛从脖子上传来。他低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发狂的丧尸,他手里掐着的根本也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他自己的脖子! 林修文恍惚着爬起身,环视四周。房间还是如刚才一样,只是没有被白布遮盖的尸体,也没有激烈打斗后的狼藉。 “余佘?”他看了眼身边哭红了眼的女孩,“我刚才怎么了?” “你总算醒过来了,吓死我了。”余佘如释重负,“刚才你突然间不说话了,走到房间中央站着,然后一直笑一直笑。后来,你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一个人那里又打又喊的,还自己掐自己的脖子,我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你是不是魔怔了?你看到了什么?” 林修文回忆着刚才幻境里的一切,那感觉实在太过真实了,无论是打斗时的痛感,还是指尖碰上尸体时感受到的冰凉,他压根没有半点察觉。要不是那道声音突然出现将他拉回来,说不定他就自己把自己给活活掐死了。 林修文响起这种可能行就觉得后怕,拉着余佘往门口走:“这个房间不对劲,我们走!” 刚走出几步,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拍门声。二人俱是一惊。 余佘白着脸看向林修文:“是张博士回来了?” 林修文抬手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二十分钟。 门外的敲打声越来越响亮,带着疯狂和急躁。最后门板开始震动起来,似乎是那人正用身体猛力撞击着门板。 余佘慌张地捏着林修文的手臂,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修文一下子也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他也想知道要怎么办! 这间实验室是个封闭的密室,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面前的这道门,门后不知道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堵着他们,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 慌乱之中,林修文隐约听到一声轻柔软糯的叫声。 他转头看向余佘,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除了骇人的拍门声外,余佘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露出迷茫的神色:“什么声音?” 林修文凝神去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那是猫叫声! 是胖橘!胖橘来救他们了! 意识到这个后,林修文欣喜地左右张望,最终确定那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他走到房间中央,发现天花板的正中间有一个空调排风口。 他随手搬来一张凳子,踩着椅子往天花板上够。果然排风口的盖子是能打开的。林修文伸手抓着管道外壁,随即蹬腿一跳,半个身子挂在了天花板上。 排风管道比他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足够容纳一个人爬行通过,通道两侧皆望不到底,也没有看到橘猫的身影。 林修文钻出通风口,道:“是个排风口,我们顺着管道应该能爬出去。” 余佘问:“管道通往哪里呀?” 林修文:“不知道,看不见。” 余佘有些迟疑:“那万一” “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林修文打断,瞥了眼摇摇欲坠的大门,“门快要被撞开了,来不及想这么多。” 此时门外的那个已经没有耐心了,不断发出让人生理不适的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嘶吼。 于是余佘也不再犹豫点头同意了林修文的方案。她踩在椅子上,两只手臂伸向天花板,努力去抓通风口的边缘,而底下林修文则半抱半托着她的腿,努力把人往通风口里送。 好在余佘身材娇小,不一会儿便成功钻入了排风口里。她左右张望,确认没有危险后,冲着底下的林修文伸出手:“你快上来。” 可就在林修文快要成功爬上来的时候,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 从外头冲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脱落,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和骨头,脑袋上一大块已经凹陷下去,只剩下半张脑袋。 那根本也算不上是人 09 主核 ‘血人’冲进来后就去抓林修文还挂在半空中的腿,不过‘血人’好像没什么智商,不知道爬椅子,也不知道借助其他的道具,只一味伸长着手臂去抓。 余佘看到这个场景吓得瞬间脱了手,好在林修文反应快,一下子抓住了通道口的边缘,这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但身体还是往下一沉,而这一下足够让‘血人’抓住机会。他扯着林修文的裤腿不放,脸上呈现狰狞的表情,让人不由怀疑要是摔下去铁定会死得很难看。 现在林修文等于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死抓着排风口不放,手掌是又红又疼。 余佘回过了神,拉着林修文的胳臂将他往上头拽,废了好大劲才将大半个身体拉入了通风口。而那个‘血人’打死不松手,也被一同拉拽着,双脚离地,晃晃悠悠挂在半空中。 林修文抬起另外一条腿,朝血人的手腕上狠狠一踹,力道极大。血人被踹得脱了手,重重摔在地上。 趁着这个空隙,林修文双臂一用力,整个身体钻入管道内,又迅速将排风口的盖子重新盖上。 劫后余生的二人瘫坐在通风管道里,脸色都白得不能看。底下的房间里仍旧传来嘶吼声,可他们谁都顾不上,只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口大口喘气。 好一会二人才觉得缓了过来。林修文先顺着排风口爬了几步,确认暂时前后没有危险才示意余佘跟上自己,一路往前。 爬了半天,林修文开始觉得有些奇怪。这管道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既不打弯,也不分岔,就这么直直的一条,无限延伸似的。 这得爬到什么时候?他在外面的时候也没觉得大楼有这么大呀。不会爬了一大圈又回到那实验室吧? 林修文越想越觉得不对,手脚都开始没力了,好在没多久眼前明亮的黄光打消了他的顾虑。他们爬到了另外一间房的上方,透过盖子能清晰看到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没有人,干干净净的,还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洗衣粉味。 林修文跟余佘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下去看看后,便直接跳了下去。他站在房间中央,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房间里的摆设并不多,一张小小的沙发,沙发旁还有张四四方方的矮桌,上头甚至还有没收起来的碗筷。靠墙的电视机看上去有些老旧,顶上还积了一层薄灰。 这房间看起来普通,可林修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哪像是办公室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式公租房呢。可这样一间房间怎么会出现在一家生物公司的大楼里? 林修文没有想太多,确认没有危险后便扶着着余佘从管道里下来。 余佘刚站稳,只瞥了眼周围的环境,霎时白了脸:“这里是” 林修文发现了余佘的异样:“怎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余佘一边说一遍跑向了另外一间连通着的房间。 林修文紧随其后也跟着一起进去。这间房里的东西就更少了,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床。而余佘此时正打开着衣柜,不知在翻找什么东西。 让林修文意外得是衣柜竟然并不是空着的,里面挂了不少女生的衣服和一些杂物。 林修文:“发生什么事了?你在找什么?” 余佘没有理会依旧在底下几个抽屉里翻找,最终看到角落处一生锈的铁盒时,余佘身体一僵,似乎是找到了什么。 手指颤抖着抚摸铁盒边缘却迟迟没有打开,她哑着嗓子说: “我认得这里。” 林修文:“你来过?” “何止是来过,这里曾经是我住的地方。”余佘抬眼盯着墙壁上发霉的墙纸,“这里是我大学时期和男朋友一起租的一间出租房,我在这里住了三年。” 林修文“你和阿峰住的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家生物公司里?” “我不知道。”余佘摇头,“我记得后来我搬走了,好久都没回去过。” 林修文追问:“你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又为什么要搬走?” “我忘了,我不记得了。” 林修文脸沉了下来,看着被余佘紧紧抱在怀里的铁盒,问:“盒子里是什么?你不打开吗?” 余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徐打开手里的盒子。 铁盒里放着一叠照片,都是余佘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影,而每一张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都被涂黑了,看不清长相。 这种方式不由让林修文想起了公司一楼的照片墙,办公室里的员工卡。 林修文问:“这个男人是谁?是阿峰?” 余佘也觉得奇怪,答道:“应该是,照片里的一些景点我的确和阿峰去过。可谁把照片弄成的这个样子?” 林修文神色怪异地打量着余佘,忽然他想起了在图书馆时女工作人员的那句话。 他不想要怀疑余佘,可是这里种种的迹象都和她有关。如果余佘和他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玩家,为什么大楼里会出现这么多与她有关的信息? 林修文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余佘,你真的是在逛街的时候收到那张传单的吗?” 余佘一愣,皱着眉头似乎是仔细回忆着什么,许久才道:“我我记不清了。是阿峰,阿峰说路上有人给了我们一张传单,所以我们才来的图书馆。” ‘来’而不是‘去’。 林修文:“也就是说从你进入阈境后,你最早的记忆就是在图书馆里,对不对?” 余佘脸上透出迷茫:“可是阿峰阿峰说” “余佘!”林修文忽然打断对方,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你还记得你男朋友的全名吗?” “全名?” “是啊,你一直都叫他阿峰,可他姓甚名谁?” 余佘痛苦地晃着脑袋:“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我忘了他叫什么了!” 情侣是仅次于家人外最亲密的关系,女友怎么可能会把男友的名字给忘了? 林修文追问:“曾经住了三年的出租房,柜子里被涂黑的照片,还有c大校门前的合影。余佘,这个阈境里的一切都和你有关!余佘,你好好想想,你的男朋友到底叫什么?” 余佘被问得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 林修文见她不说话,只得主动道:“他是不是姓张?” 余佘霍然抬头,用一双满是震惊的眼睛看着林修文,又像是透过他看见了许多被她遗忘的回忆。须臾,余佘眼里的诧异褪去,徒留一波平静。 她捏紧手里的照片,此时照片上那被涂黑的痕迹缓缓褪去,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正是她男友阿峰。 “我想起来了!我男朋友叫张凌峰,我们是在c大里认识的,后来毕业之后他去一家生物研究公司工作。” 果然,阿峰就是张凌峰,也是那名张博士! 林修文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阈境的主核就是张凌峰,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余佘在这场幻境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时余佘又想到了什么,眼眶含泪,颤抖着双唇道:“可是可是不对啊!我们已经分手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 闹了半天不是男友,而是前男友?! 林修文也被整懵了。 余佘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的景象开始变动,像是一个正在不断扭曲缩小的空间,最后场景变换,他们竟是又回到了那间实验室! 只是现在的实验室里既没有骇人的人脑标本,也没有冰冷的尸体,看上去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实验室而已。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们从来都没离开过这间实验室? 正当二人怔愣之时,实验室的房门‘嚯’地一下被人打开,走进来的正是阿峰,也就是那位张博士。 张凌峰带着一幅框架眼镜,一身白大褂,比起在图书馆里的时候显得更书生气了。他目光始终落在余佘脸上,温柔笑道:“小佘,你终于记起我了。” 林修文挡在余佘身前,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核吧?你因为研究成果遭到剽窃,所以心有不甘,积怨之下才生成了这里。” “主核?”张凌峰苦笑,“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完全符合我梦想中的世界,而且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这大概就是你说的主核吧。不过我并不是因为那三个人渣而不甘心。” 林修文微微侧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张凌峰继续说:“我从小在小山村里长大的,父母种了一辈子地才把我送进大学。我本来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觉得只要进了城,好好读书,我就能改变我的人生。可是我太天真了,同学的排挤,老师的不重视,同事的冷嘲热讽,他们一次又一次让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我还是那个农村里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 林修文皱眉,虽不认同,但也没说什么。 张凌峰将目光移向余佘,眼里带着光:“可小佘你不一样。你从来都没有看不起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我以为你会一直都陪着我,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连你也不相信我?连你也怀疑那个项目是我冤枉王景他们?” 余佘眼里噙着泪:“所以你想要报复他们?然后创造了这个可怕的世界?” “余佘,你还不明白吗?什么得奖不得奖的,什么项目不项目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真相,想让你再相信我,记得我。”张凌峰激动得向前走了一步,但一靠近余佘他又变得有些慌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没想过要害谁,更没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别忘了我” 说到这里林修文算是都明白了。现实里的张凌峰受到同事欺压,因为项目被盗一事女友也而跟他提出了分手。张凌峰害怕女友会从此忘了自己,于是不甘和害怕逐渐成了执念,便形成了这个阈境。他想让女友知道整件事的真相,让女友再次相信自己,记起自己。 张凌峰就是阈境的主核,而余佘便是他的‘欲’。 林修文本以为主核会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可听完张凌峰的回忆,林修文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甚至还对他生出一点同情的情绪。 “你错了。”下一刻余佘突然开口,“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张凌峰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你说什么?” 余佘嘴角扬起了一道弧度,温温暖暖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你虽然出身一般,但骨子里却比谁都傲,你根本不屑做那种剽窃别人研究成果的事。” 张凌峰有些不敢置信地摇头:“你知道?你竟然一直都知道?那为什么” “因为那时的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余佘一字一句道,“你开始变得沉闷,暴躁,自我怀疑,不管我怎么安慰你你永远都觉得是我可怜你。阿峰,那时的你把所有人都当做了敌人,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你,可是在我看来,不是这个世界抛弃了你,是你抛弃了我们!所以我忍不下去了,我要离开。” 余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凌峰始终低垂着头,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才徐徐抬头,眼里带着自嘲:“原来是我自己搞砸了。” 话音刚落,整栋楼猛地一震,随即开始剧烈地晃动,墙面也纷纷脱落。 张凌峰沉声道:“不好,楼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10 离开 “不好,楼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张凌峰带着他们逃离实验室,门外疯癫的女秘书已不见,连带着那种阴森诡异的感觉也消失了。三人一路在走廊上狂奔,一边还要顾着躲避不断掉落的砖块,一圈又一圈的安全通道绕得林修文头都晕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胖橘呢?刚才他听到了胖橘的声音,它会不会也在楼里?它能逃出来吗? “林修文,你干嘛呢?快走啊!” 林修文的思绪被余佘打断,犹豫了片刻后才跟上另外二人。 好在最终三人顺利脱险。他们半弯着身体站在大楼前的空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狼狈,谁都顾不上说话。 不多时,大楼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可待尘土散去后,眼前竟是一片荒芜的空地,连半点残骸都不甚,整栋楼就这么消失了,仿佛它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张凌峰回首望着二人,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你们该回去了。” 余佘皱眉:“那你呢?” “你若是愿意原谅我,等你回去了,我们自然会再见面的。”张凌峰温柔地揉去她额头的灰尘,“走出那扇门你们就能回去了。” 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那扇生物公司的大铁门。此刻铁门敞开着,黑色的铁框上生出红色的斑驳锈迹,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蔓延,眼看着就要将铁门整个吞噬。 而大门的另外一侧满是白色的浓雾,将原本的接道彻底掩盖,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张凌峰拍了拍余佘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 余佘有些不舍,但想了想后,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离去前她忽然转身,深深看向不远处那曾经再亲密不过的恋人,喊道:“我原谅你了!” 张凌峰一愣,片刻后笑容在脸上徐徐漾开,无声地看着她。最终自己也与大楼一起消匿在沉沉的夜色中。 林修文皱眉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觉得很奇怪:“大楼和张凌峰都消失了。” “主核心愿达成,阈境瓦解,阈境里的一切自然也要消亡。” 回答他的并非是余佘,而是另外一个声音。低沉又熟悉的嗓音立马让林修文意识到回答他的是谁。 胖橘!它还在! 林修文四处寻找,但一片夜色中什么也没有。他看了眼身旁毫无察觉的余佘,想了想道:“你先出去吧。” 余佘惊讶:“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林修文扯谎:“当然走,我就是还想留下来看几眼,当做个纪念。” 余佘的目光中透着不解,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径自向铁门外走去,直至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见人走远,林修文才冲着周围喊起橘猫。 不一会儿果然一圆嘟嘟的身影正迈着高贵的步子,缓缓从夜色里向他走来:“傻子,在这儿呢。” 林修文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凑人家跟前:“我还以为你也跟张凌峰一样消失了呢。” “张凌峰没有消失。”橘猫故意忽略的对方眼里的不舍,“他是主核,主核一般都是某一种实体的形式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是某样东西,或是一段记忆。不管怎样都是真是存在过的。” 林修文挠挠头:“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现实世界里也有一个张凌峰。不止是张凌峰,余佘也存在,只是不完全与你在阈境里看到的一样。”橘猫白了一眼:“白痴,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林修文觉得自己脑容量有限,也就不再自取其辱,反正比起张凌峰,他更关心的是橘猫的去留。于是他问道:“那你呢?你会去哪里?” 橘猫饶有深意地睨了眼:“怎么?你舍不得我?” 林修文尴尬笑道:“还真有点儿。” 橘猫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一些复杂,但很快就在林修文‘把天聊死’的话语里沉了下去。 “其实我一直都想养只猫的,但我妈对猫毛过敏,所以一直也没下手。但你不一样,你可不是普通的猫,你还能陪我聊天,闲着没事我带你去草地上溜溜,跟其他猫猫狗狗吵个架什么的,卧槽想想我都觉得牛掰!” 橘猫:“” 滚! 林修文停止了自己的yy,问:“你刚才是不是又骂我来着?” 橘猫眨眨眼:“对不起没忍住。” 林修文:“” 你这像是道歉的样子吗? 林修文知道橘猫不高兴了,故意转了话题:“胖橘,你刚才去哪儿了?你没进楼吗?” 橘猫答得干脆:“没有,我进不去。” 听到这个答案,林修文忽然有些失望:“可我怎么刚才在里头听见了你声音了?” “有吗?”橘猫不以为意,“大概是其他野猫吧。” 林修文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到橘猫曾经说过,在阈境里每个npc都有自己的职责和行动范围,大概它真的没有权限进入实验室大楼吧。 林修文最后没有深究,只冲着橘猫一笑:“胖橘,虽然你是npc,但我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更像是来帮我的。” 橘猫倒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冷哼道:“林修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帮过你,也没有给过你任何提示,因为这些对于监督者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 林修文反驳:“可是我明明听到” “我没说过。”橘猫冷冷打断,特别在‘说’这个字上加重了音,“至于你是不是天赋异禀,能听到什么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修文:“” 这也行?! 还不等林修文再开口,橘猫突然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有些困了,直接赶起人来:“门快关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修文一看,大门外的雾越来越浓了,简直就要将铁门给淹没。他连忙点头,冲着橘猫挥手道别,继而大步朝铁门外走去。 可走刚走出铁门,他忽然又想到了二人之前在图书馆时的谈话,转身隔着铁门喊道: “诶!胖橘,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呢!” 橘猫歪着脑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它没有说出名字,反而问了个其他的:“林修文,你真的想养我?” “我养你啊!”林修文想都没想直接喊道,可说完又觉得好像有点耳熟,又有点不对劲。 橘猫毫不掩饰地盯着它,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虽没有张嘴,但林修文还是听到了声音。 “傻逼!” “啊?你怎么又骂我呀?”林修文被骂得莫名其妙。 周遭的白雾越来越浓,几乎快要遮住林修文的视线。他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变得软绵,天旋地转的。就在意识即将消失前,林修文耳边再次响起了橘猫的声音。 “东合医院,3606病房。” 滴滴滴滴 林修文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伸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却触碰到某个坚硬的棱角 什么东西? 林修文意识不清地想着,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神色惊恐地转过头去。 只见他手里摸着的正是一个魔方玩具,而魔方的正中间画着一张笑脸 草!!! 林修文看着手里的魔方玩具,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发愣,直到门外的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才回过神来。他颤颤巍巍地下了床,躲在门后仔细去听外头的动静,待声音渐渐变小后才才鼓足勇气去开门。 一开门,只见一头发松散满身酒味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正是他的妈。女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哟!宝贝儿子醒啦!” 听到‘宝贝’二字,林修文忍不住浑身一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该不会给我做了早饭吧?” “给你做早饭?”女人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究竟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给你做过早饭?” “没有吗?”林修文一愣。 女人收起笑容,冷哼:“我不是这么早起来,我是还没睡!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又跟他们去喝了两杯,刚刚才回来。你怎么了?加班加傻了?” 听到这话林修文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松,这才是他熟悉的母亲该有的样子。看来他误会了,他已经离开那个可怕的世界了。 林修文抬起手,问: “那这个魔方?” 女人瞥了眼,坏笑道:“我那天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翻出了很多旧东西,留下了本姑奶奶的墨宝!怎么样?画得不错吧?” 林修文:“” 不带这么吓人的! “好了,我打了一晚上的麻将,累死了。你一边儿去,别吵我睡觉。” 见儿子傻愣在原地,女人不耐放地推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又扔出一张纸币: “讨债鬼,饿了自己去外面买点儿。” 林修文捏紧手里的魔方,脑子里杂乱一团。缓了好半天后他才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早饭。 一路上林修文只要看到有人跟他微笑打招呼他就紧张,反而因为忙碌而有些不耐烦的早餐店老板,和态度冷漠的行人让他倍感舒适。 林修文严重怀疑自己是ptsd了,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老板打个电话请一天假,今天他可没什么心思上班。 难得得了一天的空闲,林修文打算先去一趟橘猫口中的医院。他用手机搜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离他家也不远,林修文没多想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是私立医院,所以进出的人员自然没有哪些公立大医院那么多,住院部也就只有一栋楼。林修文很快就找到了3606号病房。此时房门紧闭着,他不敢开门进去,只能躲在玻璃后张望一眼。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双目紧闭,身上插着不少管子,连接身旁的一堆机器。 这人是谁?橘猫为什么要他来这里?是与这个男人有关? “你在这里做什么?”背后突然响起护士的质问。 林修文心虚地指着房门,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我是来” 年轻的女护士反而率先开口: “我知道了,你是顾先生的朋友吧?专门来看他的?” “啊?是!”林修文顺水推舟,“他怎么样?” 护士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脑干严重受损,除了保留了微弱的神经反应外,丧失其他认知能力。” 林修文莫名有些难过:“他这样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护士惋惜地摇摇头,“年纪轻轻,长得也好,听说还挺有钱的呢!偏偏因为车祸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可惜。” 林修文胸口有些闷闷的,问:“他还能醒过来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护士苦笑, “不过如果他醒过来,那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说完女护士就走了,只留下林修文一人站在门外,任由没由来的惆怅包裹住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修文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便离开了。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床上男人那骨节分明,又透着点苍白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11 酒局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林修文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还真因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跑来医院找人。 接着他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究竟他在阈境中经历过的一切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他的一场噩梦而已? 若一切只是梦,那也太过真实了一些,以他的想象力恐怕做不出这么高级的梦来。可如果不是梦,橘猫为什么要让他来这家医院?跟3606病房中昏迷不醒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刚醒过来的林修文还有些不适宜,恍神的时候会突然分不清,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可怕的世界里。但好在这种情况维持的并不长,因为工作原因,林修文被训练成了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经过一天的缓和,他已经基本无碍,第二天便正常去上班了。 林修文一到公司就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小林你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修文有些慌。领导很少这样单独找他谈话,是他犯了什么错误吗?还是因为他请假? 请一天假而已,不至于要开除他吧? 林修文战战兢兢地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对方便招呼他进去。 总监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看到林修文来了抬手意识他在沙发上坐下,并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林修文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林修文大学学的是设计,毕业后就一直做一些广告设计,平面设计的工作。一入广告深似海这句话他是深有体会,每天加班不说,还没有人权,只要甲方爸爸一句话,再傻鸟的图也得给爸爸们连夜赶出来。所以好多刚毕业的小朋友做不了多久都会选择离职,要么去甲方,要么转行。 不过林修文素来是个脾气好的,从来没得罪过甲方爸爸,他自认为就算他业务水平一般,起码他能忍啊!没功劳也有苦劳,公司应该也不会这么绝情直接让他滚蛋吧? 这时总监开口了:“小林啊,你来公司时间虽然不长,但各方面的表现我觉得还是不错的。最近呢,公司人员流动是有些大,我想你也听到了点风言风语。所以经过公司内部多番讨论,有个情况我还是得跟你说一下。” 林修文心里一沉,面如土色道:“总监您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鉴于人员成本控制和内部效率的提升,公司高层决定将设计一部和二部合并。届时两个部门都会由我统一负责。我跟老板推荐,由你担当两个部门的总设计师,直接汇报给我。公司内部已经同意了。” “我明白公司的决定,也感谢这一年来总监的照顾,没关系的”林修文垂着脑袋,耳朵里嗡嗡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您刚才说什么?让我做总设计师?那您的意思是,我升职了?” 总监一笑:“是啊,恭喜你啊。” 林修文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我才刚入职不满一年,公司里多的是比我资深比我能干的老人,总监您怎么会选我呢?” “你虽然是个新人,但有能力又肯吃苦,平时也不拉帮结派,搞什么办公室政,治,简简单单一心做事,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这点。至于其他老人,你也不用太担心,前期我会帮着你的,别有压力。其他的事情人事稍后会找你聊的,你们走流程就行。” 直到林修文走出办公室,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公司就要给他升职加薪?而且还是直接升成设计部二把手?! 这对于一个刚毕业没几年,又进公司还不满一年的小萌新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林修文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忧虑多过于喜悦,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上午。 中午的时候一群刚毕业的小朋友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风声,因为平时和他关系比较好,一个个吵着要跟他出去吃午饭,美其名曰抱紧未来领导大腿,其实是趁机让他请客吃烦。 林修文闹不过他们,也就同意了。一群人吃完饭,其中一个提出要去附近买奶茶,于是一群人就顺便散步消食。 穿过林荫小道,梧桐树下一栋老旧的红砖房建筑引起了林修文的注意。这栋房子实在是太像了! 跟阈境里的那栋图书馆实在是太像了! 林修文忍不住问道: “这是哪里?” “市图书馆啊。”一女孩说。 林修文: “市图书馆不是在江边那块吗?” 女孩:“那是后来才建的。老图书馆一直在这,不过年久失修,再加上周围也没什么热闹的商圈,所以现在很少有人来这里了。” 林修文大为震惊,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还真的有啊。” 身旁的男同事拍了下他肩膀,揶揄道:“怎么?突然想装文化人了?” “管你们这帮兔崽子,可不得多念点书吗?”林修文笑骂,“你们先走吧,我进去逛一圈,一会儿就回办公室。” 男同事笑道: “行吧,不耽误你装逼。” 一群人走远后,林修文才顺着空地上台阶往图书馆走去。刚走了两三步,肩膀陡然被人一撞,身体一个踉跄。林修文转头望去,只见一背着双肩背包的男人同他擦身而过。 对方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抬头的瞬间,林修文一怔。 这是张凌峰! 此时的张凌峰依旧戴着副有些老土的金边眼镜,年纪看起来比在阈境里的时候要大一些,看起来完全是个憨憨傻傻的理工男。张凌峰手机还在耳边,似乎是正在通话。 “哦,刚刚不小心撞了下,没事。”张凌峰继续对着电话道,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小佘,你刚才说要见我?真的吗?”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身着格子衬衫的身影进入图书馆大楼,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并非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这一刻林修文有点理解橘猫当时的意思了,主核创造的阈境多多少少都有一部分是基于现实的。就像这座图书馆,就像c大,还有张凌峰自己和余佘 在阈境里的时候,林修文曾经觉得主核是可怕的,更是可恶的。可现在一想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现实世界里,因为家庭出身的关系,张凌峰常常受人冷眼,所以他特别渴望别人对他给予善意,这种渴望便投射到了阈境里,成了那个世界的主规则。所有进入阈境的人都必须遵守这个规则,不笑就会死。 恐怖骇人的外壳里,反而是主核内心最深处的期盼和无奈。 林修文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图书馆,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文宝贝!我飞回来啦!刚落地,晚上出来喝一杯怎么样?” 打电话的是林修文的发小孟意。孟意是个飞行员,经常需要出差,一飞就是十天半个月。所以每次只要一回来就会拉着林修文组各种局。 若换做是以前,工作日的酒局林修文多半是会拒绝的,但这两天他实在过得太魔幻,正需要个人好好缓解安抚下他受伤脆弱的心灵。于是二人商定好了时间,就约在孟意最经常去的那家小酒吧里。 林修文今天难得不加班,到了点他就往约好的地方赶。 酒吧的老板和调酒师都是孟意的朋友,每次知道他要来都会给预留最好的位置,林修垂头丧气地缩在沙发里,一杯鸡尾酒喝了一小时了都还没过半。 孟意不乐意了:“说好来陪我喝酒的,结果点了杯果汁不说,还给我分个几十口喝?文儿,你这样娘们唧唧的还怎么找女朋友?” 林修文没理他: “什么果汁,明明是‘莫斯科骡子’好不好,有酒精的!” “管你是骡子是马,赶紧给我换一杯。纯爷们就得喝纯的!”孟意抬手跟服务员招呼,“给我兄弟来杯麦卡伦12年,纯的。” “我喝不了,真的!”林修文阻止,“我是什么酒量你还不知道吗?” “别扫兴啊!今天是你升职加薪的好日子,咱俩又是能穿一条裤衩的好兄弟,孟哥我自然要帮你庆祝。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啊!谁能直着从那扇门走出去,谁就是孙子!” 林修文此刻非常后悔跟这白痴说了升职这件事,苦笑:“别闹,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孟意不买账:“不行!必须得整!” 林修文认怂:“那我还是做你孙子吧。” 孟意被他给气笑了,忽然凑近了神神秘秘说道:“看见你10点钟方向那美女了吗?” 林修文瞥了眼,的确好长得还可以。他知道孟意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 孟意这人人帅有钱的花心大萝卜,特别受女生欢迎,这么多年就没定下心来过。前女友如过江之鲫,偏偏他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点林修文是真的佩服。 林修文啧道:“又精虫上脑了?你就消停一天吧!” 孟意作出一幅无辜的表情:“这回我可什么都没干。从我们刚进门起那美女就一直往咱们这边瞧,八成是看上你爷爷我了。” 林修文笑骂:“你少自作多情了,人家大概只是看厕所排不排队吧。” “放屁,厕所又不在我们这边。”说完孟意就拿起酒杯站了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人家美女都这么主动了,再怂就不是男人。宝儿,等着爷爷啊,我很快就回来。” 林修文看着那一记油腻的眨眼只觉浑身不适,皱眉道: “你悠着点儿啊,别又给人当成流氓甩一巴掌,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孟意用口型骂了句‘滚’,便真的往人家女孩子那里去了。两人有说有笑,不多时女孩就从包里拿出纸币快速写着什么。 林修文无奈摇头,暗骂怎么渣男就能真的能百发百中呢?太没天理! 收了纸条,孟意便悻悻回到了座位上,脸上没有林修文意向中的得意之色。 林修文挑眉:“怎么?被拒绝了?” “比被拒绝了还惨。”孟意将手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扔给林修文,“人家说是看上你了,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林修文惊讶地朝女孩看去,果然对方给了一个极致暧昧的微笑,甚至还举着酒杯朝他的方向微微抬手,看得林修文登时红着脸仓皇转过头。 孟意一脸惋惜:“我也觉得不可能啊!你说长得挺好一姑娘,怎么偏偏就眼睛坏了呢?” 林修文:“” 孟意盯着林修文微微眯起眼:“不过你别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运势好得有点过分啊?事业爱情双丰收。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做了点什么?” 林修文端着酒杯的手一滞。 12 电话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做了点什么?” 林修文手上一滞,心虚笑了下:“我…我能做什么呀?”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孟意更来劲了。 “没有没有。”林修文自然没傻到把阈境里的事情说出来的地步,但无奈他这人脸皮子薄,平时又不太撒谎,一点事情就容忍被人看穿。 孟意眯着眼来回打量着林修文,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我知道了!” 这也能被你知道?! 林修文紧张地攥紧手里的酒杯。 孟意指着林修文:“你肯定是背着我去了什么送子观音庙!” 林修文提着的一口气顿时一松,没好气地白了眼:“神经病啊你!我一大男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去什么观音庙啊,进去也不怕被菩萨踹一脚。” “逗你玩呢,干嘛那么认真。瞧把你吓的”孟意坏笑道。随即见刚才那女生独自离开,他又忍不住调笑:“说真的,不考虑一下?” 林修文摸摸鼻子:“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你少给我来这套。这种烂俗的借口,孟哥我十年前就不用了。”孟意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长得也不寒碜啊,智商情商都还算正常,怎么就找不着女朋友呢?” 林修文没有说谎,他现在是真的没心思谈恋爱。这段日子他一直被工作和阈境的事情压着,智商和精力都快达到了临界值,要是再加上个女孩,又要哄又要追的,他很可能会直接爆血管。 可孟意不知道这些,他看林修文耷拉着脸不回话,只当好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低下身凑近了问:“文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多年单着,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滚你妈蛋!”林修文骂道。 孟意爽朗大笑。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林修文低头瞥了眼,正是自己的。他拿起来正打算接听,可一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怎么也无法按下接听。 屏幕上并没有显示来电号码,也没有提示‘骚扰电话’等信息,而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又是笑脸 手机不断震动着,仿佛只要主人不接听,它就会一直震下去。 孟意察觉到林修文的异样,问:“怎么了?谁打来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林修文没有回答,只拿着手机走出了酒吧。 大门一关上,立刻将他与里面的喧闹旖旎隔绝。林修文站在安静的街边,微凉的秋风吹起一身鸡皮疙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手指一滑,接通了电话。 对方没有说话,但林修文能清晰地听到钢琴声。 “喂?哪位?”林修文问了好几次,可电话的另一头始终无人回答。 恶作剧? 林修文莫名其妙地想。 优美的钢琴声贯穿始终,林修文却是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最后慌里慌张地挂断了电话。好在对方没有再打来。 这通奇怪的电话让林修文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继续在路边吹了十分钟的冷风,等心情平静了一些后才推开酒吧的大门。 孟意揶揄道:“聊这么久,是妹子啊?” “工作上的事。”林修文随便说了句,继而又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地问,“孟意,你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 “哪种梦?”孟意神情暧昧地看着他,“会湿,内,裤的那种?” 林修文:“” 我他妈就不该跟你好好聊天! 孟意挥挥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谁还没做过梦啊,不过我多半醒来后都不记得。” “有没有一些感觉特别真实 ,又特别可怕的?” “有啊!有一次我梦见前女友怀上了,哭着喊着让我负责。把我吓得哟,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底下。” 林修文:“” 活该! 孟意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你怎么今天怪怪的?最近被魇着了?” 林修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二人后又坐了半个多小时,孟意看林修文整个人蔫蔫的,似乎情绪真的不太好的样子,便放他一马,早早散了场。 林修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因为太累也懒得洗漱,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反正林修文这一晚睡得很沉,连早上闹钟响了他都没醒,差点睡过头导致迟到。 后来的几天林修文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常,忙碌的工作让他将那晚奇怪的电话抛诸脑后。日子很快就到了周末。 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林修文提着袋刚买的水果准备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宠物店。之前他也看到过这家店,只是这一次橱窗里那只软萌可爱的小橘猫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修文蹲下身,用手指逗着小家伙。想不到橘猫也不怕生,圆溜溜的脑袋不断往他身上蹭,似乎是在撒娇。 林修文被它蹭得心里发软,不由又想到了胖橘。他走进店里跟店员打了声招呼:“请问门口的那只橘猫多少钱?” 店员笑着回答:“哦,那只是我们在拯救流浪猫的公益活动上带回来。因为是公益活动,所以不要钱,您要是有兴趣收养的话,只要登记一下您的信息,后续我们会上门考察收养人的家庭环境,审核通过后就可以走领养程序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真有爱心。”林修文说,“那麻烦您给我张名片?等我想好了打给你们。” 店员笑着说好,并留了张卡片给他,上面有店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林修文接过卡片后又拿着逗猫棒和小家伙玩了会儿,才不舍地离开。他一直都是喜欢小动物的,只是一方面因为母亲过敏的原因,另外一方面自己工作又比较忙,所以迟迟才没有下决定。 养宠物跟养孩子一样,都需要经过慎重的考虑,还是让他再好好想想。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想着如果要养猫,需要做哪些准备,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他得搬出来。不过这个想法他也很早就有了,毕竟他都毕业好几年了,也应该搬出来了。他忽然有些好奇,要是胖橘和他妈吵起来,两个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个性,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林修文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胖橘。 他心里有些发酸,做了个深呼吸后才压下胸口怪异的情绪,再抬头张望时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回家的路。他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东合医院附近。 林修文心说奇怪,以前他住在附近的时候压根都不知道有这家医院,怎么现在竟然还能糊里糊涂地老往这里走呢?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进楼,只是站在医院住院部底下张望。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先不说他连3606的房间是哪扇窗户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又希望能透过窗户看到什么呢?病床上昏迷一年的男人突然醒来,然后站在窗户旁和他对视? 林修文觉得自己大概是傻了,苦笑叹了口气,正要转身时,发现身旁不远处站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林修文非常肯定这人是在看他。可他并不认识老人啊! 老人的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得林修文心里发慌,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于是赶忙掉头走人,逃似得离开了医院。 那晚林修文一直都在做梦,梦里有一架钢琴。午后的阳光照射在黑色烤漆上,反射出亮眼的光。钢琴前并没有人弹奏,而是键盘自己在动。黑白的键盘交错轮替,发出美妙的琴声。 曲子正是林修文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一首! 林修文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本来想请个假干脆不去了,但一想到他刚升职不久,频繁请假总是不太好。最终还是撑着头重脚轻的身体去了办公室。 到了公司后他立刻吃了一颗止疼药,勉强熬过了一上午的会。午休的时候他拒绝了同事们午餐的邀请,一个人留在位子上,打算趁着中午赶紧补一觉。 林修文觉得自己刚睡下去没多久,身旁就响起了嘻嘻索索的吵杂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同事们这么快就吃完饭回来了? “竟然能睡一整节课,你也是够厉害的。” 耳边是陌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冷嘲热讽。 林修文揉了揉眼睛,问:“什么?” 那声音又来了:“快起来吧,老师正在布置作业呢。” “老师?作业?”林修文坐直了起来,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旁边的女生也懒得再理他,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林修文怔愣地看着刚刚跟他说话的女孩。女孩坐得离他很近,一身学生打扮,两束长发松松散散地扎在耳边,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却带着老练,一点都不客气。 环视四周,熟悉的办公室和同事们已消失不见,换成了硕大的黑板和整齐的课桌椅,一间房间里满满当当坐着四五十个学生。 林修文只觉得大脑一下子停机了似的,耳边充斥着令人头疼的嗡嗡声。他无法相信此刻他竟然坐在一间教室里,周围全是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讲台上的老师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写着他看不太懂的公式。 而他自己也穿着校服,而且 还是女生校服! 13 阈境2 “醒过来!都是假的,快点醒过来!” 林修文疯狂往自己脸上泼冷水,闭着眼睛默念。可待他睁开眼时,镜子里的那个他依然唇红齿白,刚刚过肩的长发被利落地绑成了一个高马尾,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女子校服! 这是他,但又不是他! “林雯雯。” 身旁的女孩不耐烦地喊道。 林雯雯是谁?是在跟他说话吗? 林修文转头看去,似乎对方还真的是在跟他说话:“林雯雯,你干什么呢?”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叫林雯雯啊,名字倒是挺可爱诶,这不是重点。 女生又催促起来:“你用完了没?我还等着洗手呢。” “对不起啊,你用吧。”林修文让开位置,随后又转头冲进了隔间里。 他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神经不断刺激着他,周围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这根本就不是梦。 他竟然来到了一间女子高中?成了这里的学生? 他一个男的,怎么念女子高中啊?! 顿时,林修文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他用力扯了下自己的头发,疼得他龇牙咧嘴。 看来不是假发。 然后又摸上胸口。 还好一马平川。 最后的最后,他看了眼自己的裙子,手慢慢往下,似乎很害怕摸到什么,又更害怕摸不到什么。 林修文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该在的都还在。看来只是外观上有所改变而已。 意识到自己身体本质没有变化后,林修文又更不安了起来。 这到底是哪里?他明明只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午觉而已,怎么醒来就成了女高中生了呢? 难道是另外一个阈境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会又被拉了进来呢? 林修文就这么坐在马桶上思考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厕所里的人越来越少,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女生厕所,一下子都涌了出去。 林修文觉得奇怪,于是也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的女孩们个个神色焦急,小跑着往各自的教室而去,好像是生怕迟到似的。 林修文心想这学校校风还挺不错,同学们都很遵守纪律啊。 如果这里真的是阈境,那也必定会有自己的规则,在目前还没有摸清规则的时候,还是应该随大流比较好,毕竟枪打出头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踩过了界,直接凉凉。 林修文这样想着,便也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他刚才是从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出来的,那个教室在和厕所分别在走廊的两端,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这时走廊里的学生越来越少,身边偶尔有几个飞奔而过,差点都要撞到他了。 林修文虽然觉得学生们心急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知道在走廊中间看见一女孩半坐在地上,手掌捂着后脑勺,似乎是摔倒的时候磕着脑袋了。 林修文快步上前,关心道:“同学,你没事吧?” 女孩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林修文的胳臂,一脸慌张惊恐:“你别走,求求你别丢下我!” 林修文被吓了一跳,但看女孩子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没忍心挣脱开手。他说:“我…我不走,你是不是哪里摔疼了?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女孩慌乱摇头:“不!不去医务室,得赶紧回教室!” 林修文将女孩从地上扶起:“那我扶你回去吧。你几班的?” 女孩小声说:“高二三班。” “嘿巧了,我也高二三班的,我带你回去。”林修文看女孩摇摇晃晃,膝盖和手肘都蹭破了皮,脑袋好在没有流血,但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他隐隐还是有些担忧:“你自己还能走吗?” 女生摇摇头,正打算开口,忽然走廊里的上课铃声响起,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尤为刺耳。 “快走!快点回去!”女孩脸色煞白,仿佛听到的不是铃声,而是即为恐怖的催命符,”必须得赶在第二遍铃声想起前回到教室,不然就遭了!” 林修文安抚:“你别担心,你受了伤,晚一点回去老师不会责怪你的。” 女孩简直快要哭了出来,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就要往前走:“不!你不明白!我们必须快些回去!” “好好好。”林修文看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能走路的,直接提议,”那我背你吧,这样走得快些。”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听话地趴上了林修文的后背。 林修文从来没有背过女孩子,本来是应该害羞的 ,不过女孩的反应和这间奇怪的学校让他根本来不及想些其他有的没有。他背着女孩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遍铃声响起之前回到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教室门关上的一刹那,他觉得后背挂过一阵阴风,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一门之隔的走廊里,似乎已是另外一个空间。 此时女孩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从林修文的身上下俩,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了句‘谢谢’后便一瘸一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修文回到自己座位上后才发现,原来女孩和他坐得还挺近,只隔着一条道。他暗暗盯着女孩看了几眼,可对方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修文收回目光,瞥了眼同桌桌上的课本,赫然写着‘数学’两个大字。原来这节是数学课。 他也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课本,随意翻动了两下,发现除了第一页上写了他自己的名字‘林雯雯’之外,整本书上没有任何笔记和答题的痕迹,简直就跟新买的一样。 林修文有些苦恼,不会一会儿真要听一节数学课吧?他都多少年没学数学了,小学课本还能勉强应付下,高中的内容早就还给老师了。 不一会儿一中年男人推开了教室的大门。男人约莫四五十岁,身材中等,手里拿着把三角尺,头等的地中海造型彰显了理科男的特征。 他二话不说,拿着三角尺和粉笔在黑白上又写又画的。 林修文看着黑板上特有的数学符号和图,只觉得是它们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它们,赶忙翻书临时抱佛脚。 地中海写完了题,转身道:“上次我们讲了三角函数。我还留了一道题让你们回家思考,有谁想出来这题该怎么做了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 “都不说话?”地中海言笑晏晏地看着底下,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那我可点名了啊!” 林修文低下脑袋不敢去看黑板,生怕和老师有个眼神交流什么的,成为那个‘幸运儿’。 他视线一挪,发现此时的那名在走廊摔倒的女孩也正低着脑袋,一双手在腿上间搅着,似乎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 林修文有些奇怪,点名上去做题,就算不会也不用害怕成这个样子吧?不过又想了想刚才女孩在走廊里的样子,似乎就是一个很容易紧张的人。 大概是因为女孩们脸皮都比较薄,不像男生,从小被老师们骂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林修文这样想着,安静的教室里又想起了男人沉沉的声音。不一会儿,地中海似乎已经有了人选,他指着第三排一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说:“徐佳珊,你上来做题吧。” 被点名的女孩身体明显一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迟迟没有动作。 “上来吧,给大家看看这道题怎么解的。”地中海将手里的粉笔递出,见她仍没有反应,脸上的和蔼的笑容顿时一僵,“你不会吗?是没复习吗?” 女孩儿被吓得一哆嗦,赶忙接过老师手里的粉笔,三步一回头地往黑板走去。 她开始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但却全都是公式,也没什么相关性。 林修文心想,这姑娘以为是考试呢?随便乱写些公式,起码能拿个一分?上课答题而已,要真不会也不用这么硬撑吧? 女孩还在奋笔疾书,几乎都快写满了整个黑板,字迹也是越来越潦草扭曲。 地中海突然将手里的三角尺重重往讲台上一敲:“错了!答错了!” 女孩举着满是粉笔灰的手掌,哀求道:“老师,再给我一分钟。” “全都答错了!”地中海一下一下敲击着讲台,目光中带着狠厉,“老规矩,没有复习,没有思考,没有学习的坏学生是要受到惩罚的!” 女孩此时再也顾不上做题,哭着跪倒在地中海的脚边上:“不!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地中海慢慢弯下身,手指摸索着女孩满是泪水的脸颊:“就罚你去走廊罚站一节课吧。” “不!我不去!我不要离开教室,我不要去走廊!” 女孩的哭喊声愈发凄厉,可数学老师却无动于衷,他转过头跟第一排两个女生使了个眼色。 两名女同学会意,立刻站起身,一人一边夹起那哭喊的女孩儿,直接把人给拖出了教室。 教室门关上的一刹那,女孩疯狂地拍打着门,哭喊声几乎响彻整栋教学大楼,可没有人敢去开门。 教室里,有些人正透过教师门上的玻璃,一脸兴奋地看着女孩,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还有一部分人则低垂着脑袋,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林修文隐约听见附近传来小声的啜泣,他转头一看,正是那摔倒的女孩在哭。 他忽然有种不好预感。摔倒的女孩急切地想要在上课前回到教室,答题的女孩死都不肯离开教室,会不会是因为一旦开始上课,走廊里就会有什么东西出现。 一旦离开这间教室,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个念头刚起,走廊里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但下一瞬,那名被关在门外的女孩身体突然朝后猛地飞出,然后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旁拖拽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声凄惨的尖叫和悠悠的回音。 地中海将目光转回看向学生们,笑着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不学习的学生是会受到惩罚的!” 14 陷害 后来的整堂课没有人敢说话,更没人敢睡觉,教室里只有数学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解题目的声音。可林修文还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不断重复刚才那女生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拖拽出走廊的场景。 就这样,林修文终于熬过了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节课。地中海老师严格掐准了上课的时间和节奏,刚布置完新的题目,下课铃就响了。地中海不多废话,扔下下‘下课’两个字便拿起三角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再次热闹了起来,有的嬉笑打闹,有的手拉着手往外偷走,仿佛刚才课堂上发生的恐怖一幕只是林修文一个人的错觉。 虽然林修文多多少少对于那名叫‘徐佳珊’的女生的结局已有预感,但他还是耐不住好奇,离开位子去走廊里查看。 走廊里很是热闹,各个班级的学生都有,看起来当真和无忧无虑的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可这么多人里却唯独没有徐佳珊的身影。 一名女保洁员正拖着地,地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类似鲜血的痕迹。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钻入鼻腔,引起一阵胃痉挛,林修文顿时觉得反胃想吐,捂着嘴冲进了女生厕所。 不过他一上午没吃什么,蹲在马桶旁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少少觉得自己缓过来一些后,他才拖着轻飘飘的身体走到了洗手池这里,想要漱个口。这时靠在一旁的几个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个女生围着站在一起,也不怎么聊天说话,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样子,其中一个短发高个女生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此时正肆无忌惮地抽着烟。而周围其他女生们好像很害怕她们似的,进出厕所的时候都尽量离得远远的。 林修文心里觉得奇怪。学校也能抽烟吗?答不上题会受到‘惩罚’,可抽烟这种严重违纪违规却没事,果然阈境里的规律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林修文透过镜子一遍打量着这群人,一边出神想着。这时短发女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眼皮,视线对上他的,眼神既直接又挑衅。 林修文心虚地挪开视线,继续低头洗手。 下一刻,又有一女孩走进厕所,看到这群人后并没有躲让,反而笑着凑上前去。她问道:“你好,请问美术教室在哪?” 几名女生脸色微变,微扬的嘴角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其中那抽烟的女生嘴里吐出一口白雾,挑眉问:“新来的?” 女孩点点头:“我….我昨天刚来,所以还不怎么认得路。” “那边的艺术楼四楼就是。”短发女生指了指窗户外那栋看起来略微老旧的教学楼,“快去吧,上课别迟到了。” “好嘞,谢谢啊!” 女孩笑道,转身高高兴兴离开了厕所。 短发女将手里的烟屁,股一弹,感叹道:“真是可爱啊!” 众人哄笑成一团,随即离开了厕所。 林修文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但心道这女的看起来凶巴巴的,想不到还挺热心,果然人不能只看表面啊。 他又抬眼看了下对面的艺术楼,那是一栋六层楼的建筑,灰青色的外墙看起来既有年代感又带着肃穆。 林修文回去的时候发现教室里基本已没什么人了,只有那名在走廊摔倒的女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用笔在桌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他走上前去瞥了眼,发现她正在给一个‘正’字加上最后一笔,桌上已累积有四五个‘正’字。林修文心里对于这个的含义已有了大约的猜测,但他却没有开口提起,反而问:“腿还疼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女孩没有说话,只安静摇了摇头。 林修文:“我刚才在走廊里没看见徐佳珊,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孩刻字的手一顿,抬头看了林修文一眼,然后又黯然垂眸,只轻声道:“她明天会回来的。” 回来?女孩并没有死? 林修文故意继续问:“为什么是明天?她下午的课不上了吗?” 这次女孩没有再回答。 林修文抬头望了眼墙上的钟,又道:“我看同学们都走了,好像是午休的时间到了。你饿不饿?要不咱们也去吃午饭吧?” 女孩还是摇摇头,刚想要拒绝,谁知对方竟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饭总是要吃的。走吧走吧,我饿了,你就当是陪我吃,也当做是刚才在走廊上我救你一次的回礼了。”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得妥协。二人慢慢悠悠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林修文吃饭是假,打听消息才是真。他估计女孩要比他早来这个阈境几天,对于这里的规则和忌讳相对来说也有一定的了解。在其他人身份还不明确的情况下,也只能先从这名女孩身上套消息了。 果然女孩也不遮掩,一边拖着步子,一边开始介绍自己。她说她叫童崋,大概是一周前来的这里。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做噩梦,后来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说但凡进入这间学校的人,从早到晚吃喝拉撒都在这,没有人能离开校门。 “那放学后学生们都去哪儿?”林修文问。 “学生寝室,四人一间,每周都会由老师安排轮换一次寝室。今天刚好是周一,晚上你就会受到寝室房间的号码和钥匙。” 林修文心里默默哀嚎:还得每周更换一次寝室?那不就等于每次都和不同的人住吗?那多麻烦啊,还得重新磨合,我这种社恐轻度患者诶不对,好像搞错重点了。 童崋再次道谢:“上午的时候谢谢你。” 林修文:“不用客气。” 童崋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以前班里没有林雯雯这个人?” 童崋没有回答关于以前有没有‘林雯雯’的问题,只露出浅浅一笑:“很好猜,因为只有你肯帮我。” 林修文觉得有些滑稽:“就因为这个断定我是新来的?” 童崋眼神黯淡了下去:“你不明白。这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冷漠。一旦在这里待久了,你就会开始变得冷漠,不管他人死活。除了让自己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希望我不会有这一天吧。“林修文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语气里多少露出点不赞同。 二人在食堂里随意点了几个菜。林修文不得不承认,虽然这间学校到处透着可怕,但伙食着实不错,几个菜的味道都不踩雷。 不过童崋好像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几口就没再动了。她慢慢放下筷子,一脸正色地看着林修文,小声道:“有三件事情你必须要记住。第一,要尽量避免被老师点名。万一被点到了能答多少是多少吧。” 这点林修文理解,毕竟刚才那节课的情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相信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偶然。可是这种事情纯凭运气,哪里又是他能控制的。况且高中课本他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啊。 “第二,必须随身带好寝室的钥匙,晚上也不要离开自己的寝室,尽量少喝水。” 林修文夹菜的手一顿:“为什么?” “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童崋面色凝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千万千万不要去艺术楼四楼!” 林修文筷子在嘴边一滞:“等等,你说不要去艺术楼四楼?” “对。” “你确定是四楼吗?”林修文皱眉,“那里不是美术教室吗?” 童崋摇头:“美术教室在五楼。四楼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毕竟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 林修文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啊。我刚才在厕所里,一女孩问美术教室怎么走,另外一个女孩回答在艺术楼四楼啊,我不会听错的!” 这次童崋又低下了头,喃喃道:“我说过,在这里待久了,人是会变的。冷漠已经是最‘善意’的变化了。” 林修文猛一怔愣:“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帮人是故意骗那女孩的?想要害她?” 童崋默不作声,显示是默认了。林修文重重放下碗筷就要起身,童崋见状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别去!” 林修文:“我既然知道了就必须要去阻止!” “那群人你惹不起的。再说了,那女孩是几班的你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她?” “难道就不管了吗?”林修文态度坚决,“不知道她是几班的,我就一间间去找,再不行我就去艺术楼下面蹲点。既然知道了总要做点什么。” 说完,童崋只得慢慢垂下了手,没有再阻拦。 林修文飞奔回教学大楼。因为不知道女孩是在几班,他只能顺着教室一间间找。这时教室里的人并不多,有些是吃完了烦回来的,有些还在走廊或操场上散着步。 偌大一个学校,少说也有几百号学生,想要找出一个人来哪有那么容易。跑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厕所里那个女孩,问了几个同学也都表示不知道,林修文气喘吁吁地站在人潮涌动的教学大楼里,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包裹住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下一瞬,原本吵杂的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学生都停下动作,乖乖低着头站在走廊两边,谁都不敢说话。 林修文心里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不多时,远处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其中还混杂着几个男人低沉的交谈声。 女子学校怎么还有男的?是老师吗? 林修文没有猜错。走廊几步开外走来一群老师,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个是一矮矮胖胖的老头,始终面带笑容地打量着教室和周围的学生。老头身边围着一群老师,男男女女都有,其中还包括林修文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地中海。 “在主任的英明领导下,咱们今年高二的学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来的。上学期的期末考,整个年纪的平均分在区里的名次有了明显的进步” 老师们个个低头哈腰,仔细介绍着学校和学生的情况,中间那个被唤作‘主任’的老头也只是默默听着,脸上一直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林修文一边听着这些让人作呕的阿谀奉承,一边还要担心那名女生的安危,无奈现在又不能掉头走人,急得他额头都冒汗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钻进了林修文的耳朵,与其他老师卑微虚伪的口吻不同,带着点桀骜和冷峻。 “有完没完,这种马屁都能说出口,还为人师表呢,也不害臊。“ 林修文身体忍不住一颤,刚才是谁在讲话?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他惊愕地抬头去看那群正朝着他走来的老师,一个个神色正常,显然没人听到刚才那句。 “一群老帮古,快点巡查完,老子还得去吃饭呢。” 声音又来了。 这次林修文看得清楚,周围根本就没有人说话,但他却确确实实听到了。 难道 林修文盯着面前的这群人,最后视线与走在最后的一名男老师对上。 这人是所有人里个头最高也最年轻的,一双丹凤眼透着点不羁邪魅的味道,和有其他老师的一本正经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帅气的男老师似乎也感受到了林修文眼里的诧异。他脚上的步子没停,但目光却一直在林修文身上打转,眼神从一开始的狐疑,再到了然,最后竟微微眯起眼,一脸戏谑地朝着林修文一笑。 “好久不见。” 15 寝室 好久不见?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跟他说吗? 为什么他又能听见奇怪的声音了呢? 这个人 林修文望着年轻男老师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直到一群人走远,走廊里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吵杂热闹,他也没想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恍惚间肩膀被人拍了下,林修文猛一转头,正好对上童崋略带担忧的眼神。她问道:“林雯雯,你发什么呆呢?” 林修文回过神:“哦,刚才遇见了个人。” 童崋问:“你找到那个女孩了?” 林修文失望地垂下眼:“没有。人太多了,找不到。” 童崋安慰:“你别担心,我问了其他班的学生,今天下午大家都没有艺术课。那女孩应该还没去艺术楼,我们下午课间的时候再找找吧。” “谢谢。”林修文勉强撑起了个笑容作为回应。 二人又回到教室。好在下午的课堂要平静许多,老师们没有点人答题,学生也没有人无缘无故在走廊里消失,仿佛真回到了平常的校园生活。 每次课间童崋都会陪着林修文去找女孩,他们在各个班里找了一下午,但始终没能找到女孩的踪迹,就连那群在厕所抽烟的女生也没见到。 林修文有些泄气,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傍晚的时候,班主任发放了这一周的寝室安排。大家挤在黑板旁,仔细在表格上寻找自己的名字和寝室号。 林修文惊喜地发现他竟然和童崋被安排在了同一间,这让二人都被倍有安全感。 不过寝室是按照整个年级拆散打乱来分配,所以四人不一定都来自同一个班级。林修文和童崋的另外两名室友就不是高二三班里的人,也不知道会是谁。 晚自习过后,童崋便带着林修文一起前往学校寝室楼。寝室楼在整个校园的最东面,一栋七层楼的建筑,没有电梯,外墙看起来要比教学楼新一些,应该是近两年刚刚翻新改造过。 两人各自从宿管阿姨那里拿了钥匙,童崋再次叮嘱林修文要好好保管。他们的寝室在五楼,刚到楼梯口,便看见了寝室的门牌号,正对着楼道。 一打开门,一名长着可爱圆脸的女孩就主动跟二人打招呼,看起来颇为热情。女孩介绍自己叫吴晓晓,是高二一班的学生。林修文和童崋也笑着回答,简单做了介绍。 交流过后,三人各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可剩下的最后一位学生却迟迟没有出现。林修文一度怀疑这间寝室是不是只安排了三个人,直到临近十点,宿舍楼快要熄灯的时候,最后一名女孩才姗姗来迟。 女孩进来之后什么都没说,既没有跟其他三人打招呼,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兀自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洗漱。 林修文从女孩摊在桌上的课本上看见了姓名,女孩名叫赵非儿,是高二五班的学生。 不多久,吸顶灯的光骤然一暗,四人各自躺在床上,谁都没有主动说话。林修文在黑暗里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再次进入阈境的感觉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可怕惊骇,但未知的不安全感始终让他定不下心来,脑子不断想着主核,npc和这个世界的死亡规律。 不知道这一次他还能不能那么幸运,碰到像胖橘一样愿意帮他的npc。 对了!胖橘!这次它还会在吗? 林修文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许久都没有睡着,也不知道到了几点,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细小的说话声:“林雯雯,你睡着了吗?” 他转身一看,原来是童崋正抱着枕头站在他床边。他道:“还没呢,怎么了?” 童崋眼睛带着微微的湿润:“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啊?不好吧”林修文尴尬。虽然他如今是女高中生的打扮,但生理上来说他还是个男的,跟女孩子睡在一起,万一碰上不该碰的,人家以为他耍流氓怎么办。 童崋看透了他的为难,又主动说:“你放心我会尽可能不打扰你的。我只是有点害怕我睡不着。” 林修文无奈,把身体挪到了最里面:“行吧,你上来吧。”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童崋在林修文身边仰面躺下。 林修文动都不敢动,尽可能让二人的身体没有任何触碰,嘴上还要假装镇定,安慰对方:“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吧。”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好像真的有催眠的作用似的,很快林修文便睡了过去。但他依旧睡得很浅,半夜里便被一道微弱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有人吗?有人醒着吗?”门外的人一遍轻轻敲门,一遍小声说,似乎是有些害怕把人吵醒似的,“我是吴晓晓,有人醒着吗?” “怎么了?”林修文眯着眼半撑起身体。 得到了回复,外头的声音开始放大:“我是吴晓晓,刚才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你能不能帮我开下门?” “你等我下啊。”林修文心里想着室友大半夜的跑去走廊干什么呀,但他也没明说。 林修文撑起身体正准备要下床时,被窝里猛地伸出一只巴掌,抓住了他的手臂。 “别去!”童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压根就没有睡着。 林修文不解:“怎么了?” 童崋没说什么,只将视线投向吴晓晓的床铺。林修文跟着转头一看,此刻吴晓晓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背向他们躺着,似乎睡得很熟。 林修文瞬间睡意全无,一脸惊愕地看向门口。 如果吴晓晓还躺在床上,那门外那个又是谁? 童崋默然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做声,娇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开门!谁给我开下门!”门外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我被锁外面了!好冷这里好冷谁来帮帮我!” 门板又剧烈地震动了两下,但外头的东西并没有破门而入。 须臾,那东西大概是觉得不会有人来开门了,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铁链叮叮当当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在一片黑暗中,林修文就这么睁眼躺着,再也无法入睡。微弱的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房间,他知道天已经亮了。 又过了一会儿,赵非儿的床上发出声响,林修文微微抬起脑袋张望,只见赵非儿已经起床梳洗,迅速穿戴完后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对于别人的作息和习惯,林修文并没有太多在意。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林修文也不是没见过那种特立独行的学生。这些人往往是满脑子都是学习的学霸,和林修文这种学渣是两个世界的人。 既然睡不着,林修文干脆也跟着起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们,伸着脑袋往走廊里张望。因为时间还早,大家都没起来,走廊里空荡荡的,既没有血迹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切都平静如常,看来昨晚那东西没有得手。 林修文放心地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翻动着课本。 又过了半小时吴晓晓醒了。林修文询问了她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对方一脸莫名,声称自己睡得比较死,什么也没听见。 最后醒过来的是童崋,迷迷糊糊睁着眼,看起来后半夜睡得不错。二人在食堂里用早饭的时候,林修文心不在焉地啃着手里的馒头,问:“昨晚那个是什么?” 童崋:“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林修文:“那东西每天晚上都会来吗?” “应该不是每天。”童崋摇头,“加上昨天,我也只遇到过三次。但只要在这里呆上几日的人都知道,晚上是不能开门的。” “难怪你特意叮嘱我要带好钥匙。” 林修文这个时候才明白童崋当时的意思。一旦被关在门外,管你是真是假,想必都没人敢给你开门。到时在走廊里碰到那东西会是什么个下场那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林修文不由有些后怕,还好昨天童崋及时拉住自己,要不然会发生什么还真的不好说。 早饭过后,二人便去了教室,前脚刚走进教室,后脚昨日那名在走廊里消失的徐佳珊也进了教室,不仅完好无损,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也是闭口不谈。 林修文觉得徐佳珊似乎和昨天有些不太一样,太安静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人说话的样子都木木的,没点活人的生气。 林修文狐疑地看向童崋,可她却是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直到此刻,林修文才终于明白昨天童崋说‘她明天会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人的确是回来了,以某种其他的方式回来了 上午的几节课后,林修文是一个头两个大,离开学校多年,一下子又让他记这么多东西,哪里能吸收得了。还好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林修文觉得自己超负荷的脑细胞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众人站在偌大的操场上等着老师的到来。铃声一响,不远处走来一年轻男人,个子高高的,两只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气质肆意潇洒,看起来不像是老师,反而更像学生。 这人正是昨天林修文在走廊里碰到那名男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的错觉,林修文总觉得男人的眼神特别阴沉深邃,说话走路间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 “同学们好,看来今天有些是新同学。” 男老师率先开了口,加重了‘新’这个字,“那我就再介绍一次。我姓顾,叫顾言,是你们的体育老师。” 目光再次落在林修文的脸上。 16 体育课 “我叫顾言,是大家的体育老师。” 原来是体育老师,难怪这么年轻,身材也不错 林修文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边兀自开始对对方评头论足,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想歪了,有些尴尬地收回赤果果的目光,低头将自己埋在了人群里。 “顾老师好帅啊。” “那是,所以我最喜欢上体育课了。” 身边不断有女生开始小声议论,林修文就装作没听见,也没有要加入其中的意思。虽然他也承认这个体育老师是长得还可以,但他是个实打实的直男,深信自己的理想型是那种高挑御姐范儿的女生,像顾言这种长腿腰细咳咳咳同性,他是欣赏不来的。 顾言指着身边放着排球筐子,道:“今天我们会在课上训练排球的一些基本动作。每位同学热身完毕后,就来我这里领一个球。” 说完同学们纷纷走上前去,林修文也跟着排在队伍里。等轮到他的时候,他随便从框里拿了一个就打算走,这时顾言却突然拦住了他。迷人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他道:“这只有点漏气了,林同学换这个吧。” 顾言递上手里的球,眼神里的调笑意味丝毫不加掩饰。接球的时候指尖短暂相触,顿时让林修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跟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仓皇逃走。 大家拿到球后就开始各自找一块空地练习手腕颠球。林修文足球篮球还行,排球这种他就一窍不通了,老是用力不对把球给甩出去。 顾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哑着嗓子低声道:“你发力点不对,手要这样摆,然后用这里发力。” 因为身高的差距,顾言微微弯下身子,几乎像是把林修文整个人揽进怀里似的。手指还有意无意地触上林修文的手腕,一会在这里点一下,一会又再那里摩挲一番。 林修文浑身不自在,心里不停地暗骂。 我草!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还调戏女学生!垃圾!人渣!!! 林修文没好气地想着一会去教务处要怎么投诉,就在这时耳边却陡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他赶忙环视周围,可大家依旧若无其事盯着自己手里的排球,没人有反应。 又是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 顾言发现了林修文的异样,问:“林同学你怎么了?” 林修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老师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声音?”顾言挑眉,随即抬手看了看表,嘴角一扬,“四点多了啊。” “什么?” 林修文不解。 四点怎么了?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顾言笑着摇头:“没事,我没听见声音。你听到什么?” 琴声!那是钢琴声,与那日他在电话里听到的曲子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现在是在操场上,哪里会有人弹琴?就算有人在艺术楼里练琴,可艺术楼离操场这么远,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到这里啊! “啊!!!” 怔愣间,偌大的操场上响起女生的尖叫,指着教学楼顶楼的方向惊呼。 “你们看教学楼楼顶!”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顶楼上正站着一名穿着校服的女孩,半个脚掌已经离开了地面,身体摇摇晃晃地站在楼顶边缘,只要再往前半步,就会直接摔下来。 女学生手里拿着一把美术刀,眼里没有半点恐惧和难过,反而目光望着远处一直在笑。 林修文很快就认出了女孩的身份,正是昨日在厕所里询问美术教室的那名! 女孩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接着她慢慢拿起手里的美工刀,将锋利的刀刃朝向自己耳边,然后顺着耳廓与脸颊的连接处一点一点移动着刀刃,最后竟是将自己一侧的耳朵给生生割了下来。 看到这般血腥疯狂的画面,不少女生又开始尖叫,有的甚至还低声哭了起来。 可那女生却好像压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抬手摸了下已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脸,嘴角越咧越大,开始对着虚无的空气发出一阵狂笑,显然已经疯了。 林修文看不下去了,正打算往教学楼方向跑,背后猛地伸出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胳臂。顾言冷声道:“你干什么?” 林修文:“我要上去救人。” 顾言:“别去。” “你作为老师难道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林修文怒道,用了甩了两下胳臂,可对方力道更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来不及了。”顾言话音刚落,人群里再次发出尖叫声,随之而来的一声闷响。 林修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要转身去看,宽大带着些许冰凉的手掌已覆上他的双眼,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声音,“别看了,不好看。” 林修文这次没有挣脱,双手无力地垂下,只愣愣站在原地,感受着对方微凉的温度在自己脸颊上缓缓蔓延,直至全身,最终也将他一起拉入天寒地冻。 意外的插曲过后,顾言神态自若地说外头太晒了,要带学生们去了室内体育馆里训练。同学们有的害怕,有的若无其事,但没有人提出反对,一个个木讷地低头跟在体育老师身后。 众人离开时女孩的尸体已经不见,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迹。那名清洁女工再次出现,兢兢业业拖着地,将才发生没多久的悲剧一点一点抹去痕迹。 后半节课林修文根本顾不上什么练习,整个脑子都是乱的。体育馆里纷乱吵杂的声音统统被他屏蔽了一般,直到那低沉带着蛊惑意味的嗓音喊出他的名字,才将他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 “我需要一名同学帮忙,和我一起把这些东西搬回去。”顾老师道,目光从始至终在林修文身上打转,“那就麻烦林雯雯同学吧!” 众人纷纷离开,整个体育馆只剩下林修文和顾言二人。 林修文不主动说话,脸上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只低头整理篮筐里的球。 顾言率先开口:“林同学是刚来到这里吗?” 林修文反问:“你是入侵者还是监督者?” “是我先问你问题的,这么跟老师说话可不礼貌。”顾言哂笑。 既然对方不愿意表明身份,那他自然也没必要掏心掏肺,于是故意道:“我是高二三班的学生,自然来学校已经两年了。” 顾言鼻腔发出一声气音,听不出息怒,又转而问:“你刚才到底听到什么了?” 林修文:“我没听见什么,听岔了。” 顾言故意走到铁框的另外一遍,半俯下身子,两手撑在铁框上,与林修文来了个脸对脸,问:“你总是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吗?” 林修文否认:“我没有。” 顾言却好似没听见,继续追问:“那天在走廊里,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也是听到什么了吗?” 林修文心头一颤,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太过犀利,看着叫人没由来得心虚。他随便扯了一个谎:“那天之所以看着老师,是因为老师长得太帅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说完林修文迅速移开眼,不敢再看顾言,生怕被察觉出端倪。不想对方却发出一串闷闷又好听的笑声:“嗯,这话我信。” 林修文:“” 你倒是会捡好听的信! 顾言又凑近了林修文几分,言语中带着深意:“林雯雯,如果你能听见什么别人听见的,你可得好好记住,千万要珍惜你的这份天赋。” 林修文霍然抬头对上顾言的目光,不明白他的意思。四目相对间,林修文只觉得顾言的眼神里藏匿着太多情绪,那不像是npc会有的复杂情感,但几次见面顾言给人的感觉又不像是被困在这里的玩家。 他到底是谁?又是带着怎样的身份说出刚才那番话? 顾言一言不发地盯着林修文,嘴角微微上翘。他明明没有说话,但林修文又一次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真是可爱!” 林修文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话了吗?”顾言无辜地耸了耸肩,揶揄一笑,“林同学又听岔了吧。好了,下节课就快开始了,赶紧回教室吧。” 说完,顾言兀自拖着装满排球的铁框离开了体育馆。林修文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背影,那种强烈的震撼和熟悉感让他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这种强烈的心悸持续了一下午,林修文没有和童崋一起去吃饭,自己先回了寝室。 他躺在寝室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一遍遍回想着下午跳楼的女生,还有顾言的话中有话。直到寝室大门被童崋打开,林修文才蔫蔫地从床上爬起来。 童崋只当他是被今天下午的事情给吓到了,关心安慰了几句。林修文笑说自己没事,二人也就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直到关灯睡觉。 夜里,林修文依然睡得很浅,他又听见了走廊里响起的铁链声,一下一下拖着地板缓缓移动。他用双手捂住耳朵,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听,一遍遍给自己催眠,希望能尽快入睡。 不知道是一天太过疲类,还是催眠起了作用,没多久林修文竟真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童崋给推醒的。 “林雯雯快起来,出事了!” 林修文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童崋有些焦急:“5024寝室出事了,四个人全都不见了。” 林修文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身体弹了起来:“是被那东西给” 童崋没有说话。 二人一起走出寝室,此时走廊里已围了不少人,全都聚集在5024寝室周围。林修文一出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待他走近一些后才看清,此刻5024的寝室大门敞开着,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的鲜血已经溢出了房间,流到了走廊里。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四人不知去向,也没有尸体,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流血量恐怕不只是一个人的血。 不多久,那名熟悉的清洁女工从走廊另一头走来,手里依旧拿着一把拖把,催促着让周围的学生让开,然后又开始拖地 如此诡异的画面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童崋的脸色不太好看,拉着林修文说赶紧去上课。 一整个上午,5024的四名同学都没有出现在教室里,大家对于四人的突然消失既有诧异,但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预感。 林修文现在回忆起来,昨晚那走廊里的铁链声之所以消息得那么快,应该就是因为5024有人给那东西开了门,这才导致四人全部被害。 到底是什么能把人弄成那个样子?尸体呢?她们四个会不会也与徐佳珊一样,明天还会‘回来’? 林修文低头在走廊里暗自出神,一时没有察觉脚下的步子,直到肩膀处猛然传来一记闷痛,这才察觉到自己撞了人。 “对不起啊。”林修文转头道歉,可目光刚对上对方的脸他就愣住了。 竟是昨日在厕所里骗那女孩去艺术楼四楼的抽烟女! 女生臭着脸骂道:“瞎了吗?” 林修文脸色微变,垂在两侧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抽烟女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眉头一皱:“滚开。” 林修文咬牙道:“为什么?” 对方一愣:“什么?” 林修文:“为什么要骗那个女孩去艺术楼四楼?你是故意!” 17 琴声 林修文质问:“为什么要骗那个女孩去艺术楼四楼?你是故意!” 抽烟女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扬起一抹冷笑:“不错,我就是故意的。” 林修文:“为什么要害她?” “因为好奇啊。”抽烟女毫不遮掩,“一直听其他人说不要去艺术楼四楼,但却不知道去了的人会发生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林修文没想到对方能这么不要脸。 “不然那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我又不认识她。”抽烟女耸肩,“我只是就随便找了个人试试,结果的确让人很意外。” “你他妈”林修文怒极。他一向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此刻只觉得面前这人无耻得让人作呕。林修文抬手就朝对方的面门挥拳而去,不料却被对方死死拽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想跟我干架?”抽烟女的个头比林修文高不少,上半身俯身压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嘴角嘲弄一笑,“你还嫩了点,小子!” 林修文霎时瞳孔放大。 小子 这人竟然这样称呼他!难道对方知道他的身份?! 林修文一晃神,抽烟女的拳头已经落在眼前,眼看着就要袭上他的鼻梁,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力道。 二人身后响起了男人低沉又略带调笑的声音。 “哟,俩姑娘家在走廊里搂搂抱抱的做什么呢?”只见顾言慢慢悠悠朝着二人走来。 林修文:“” 抽烟女:“”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各自退开了一步,佯装无事发生。 顾言睨了眼林修文,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矫揉造作道:“林雯雯,你让我在办公室等你,结果等了半天人都不来。原来是在这里….另结新欢了?” 林修文:“???” 抽烟女:“!!!” 顾言无视石化的二人,又将目光挪到了抽烟女的身上,轻轻‘啧’了一声:“李温婉,怎么又是你?” 李温婉 林修文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名字往往是父母对子女的期许,不过这点在阈境里似乎并不适用,起码‘温婉’这两个字,对抽烟女的气质言行来说,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抽烟女,哦不,李温婉脸色铁青地瞪了林修文一眼,似乎非常不喜欢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更不喜欢有人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嘲笑。 可无奈此时有顾言在场,即便李温婉再横,当着老师的面多少还知道要收敛一些。而且顾言刚才还说林雯雯约了他在办公室相会。 想到这里,李温婉又深深看了林修文一眼,神情复杂。 顾言只当没看见二人眼里的暗潮汹涌,故意撵走李温婉,道:“你先回去吧,我和林雯雯有些话要说。” 李温婉不甘地咬紧后槽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瞪了林修文一眼后转身走开。 见人走远,林修文这才压着嗓子冲顾言吼了声:“你刚才胡说写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约你了?” 顾言笑得没心没肺:“不客气,英雄救美我很乐意。” 林修文:“” 谁他妈谢你了!还有,英雄救美又是什么鬼! 林修文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颇有些无力:“你刚才说那样的话,就不怕别人误会吗?” “误会?误会什么?”顾言故意低下身体贴近林修文的脸。 这样的姿势和神态,在旁人看来是处处透着暧昧。走廊里的人不少,来来回回都对二人投出异样的目光,更有不少吃瓜女同学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偷偷看着他们。 林修文忽然红了脸,着急忙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故意扯开话题:“那个李温婉是谁?” “反正不是好人。”顾言歪过脑袋,“没有雯雯你可爱。” 林修文假装没听见后半句,又道:“昨天那名从教学楼跳下来的女孩子,就是被李温婉害死的。” “所以你因为这个要打她?”顾言挑眉,似乎并不意外,“还好我及时出现,要不然这么可爱的小脸被打花了,我会心疼的。” 说完顾言还伸出手指迅速抹了下林修文的脸颊,神色中带着点邪气。 对于对方的不要脸程度简直瞠目结舌。 这哪里有半分为人师表的样子,简直就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顾言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是这里的老师吗?” “不然呢?”顾言笑问,“你觉得我是谁?” 周围停驻观看这场‘表演’的人越来越多,身后还不断传来其他女生的嬉笑声,林修文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了起来。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于是狠狠瞪了顾言一眼,低头逃回教室。 人多的地方流言是最容易扩散的,更何况是学校这种压力大,生活又枯燥的环境里。 短短一下午,体育老师和美女学生的暧昧八卦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最后愈演愈烈,添砖加瓦,编撰成了一段可歌可泣,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故事。 林修文以前在学校里一向是个低调,存在感很低的学生,他也喜欢做人群里的小透明。可没想到在阈境里,他却头一回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八卦中心,而且还是这种压根不着边的绯闻! 同学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就连一向很少过问其他事的童崋也跑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和顾老师扯上了关系?” 林修文无奈一笑:“你别听那些人胡说。我就是刚好在走廊里碰上了他,随便聊了两句而已。是那些人太八卦了。” 林修文怕童崋担心,也没有提及李温婉的事情。 童崋放心点点头:“那就好。” 下午他们班有一节音乐课,音乐老师要求所有人去艺术楼三楼的钢琴室。 这是林修文第一次进入艺术楼,之前因为四楼传闻的关系,大家对于艺术楼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平时能绕多远就绕多远。 崭新干净的大楼甚至要比教学楼还要明亮许多,其他教室里也不断传来老师上课的声音,整栋大楼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恐怖。 学生们在三楼的阶梯教室里正襟危坐,谁都不敢大声说话,还有不少人时不时抬头张望天花板,生怕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似的。 上课铃响起后,一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老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乐谱。 林修文提前打听过这个音乐老师。 这人名叫方正,是除了顾言之外学校里最年的男老师。他以前是带学校钢琴班的,后来钢琴班因为一些原因解散后,方正就成了音乐老师,平时教教大家最基本的一些音乐常识,音乐鉴赏什么的。 方正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和传闻中的一样和气温柔。 他简单和与大家打了招呼,后直接道:“上一次我们教了简单的一小节,同学们回去有没有练习呀?” 众人一听老师提问一个个不由白了脸,生怕会点到自己的名字。 不过方老师好像看透了同学的心思,笑道:“你们不用害怕。你们不是钢琴班的学生,以前没有基础,平时也没有练琴的条件,我能理解的。放心,就算弹得不好,我也不会有惩罚。” 虽然这么说,但大家终归还是不放心,毕竟教学楼的走廊已经那么可怕了,这艺术楼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呢。 方老师最后点了坐在第一排最靠近他的一名女孩,名叫沈蓉。 沈蓉哭丧着脸道:“老师,我真的不会弹。” 方老师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抚道:“都说了不会有惩罚了,如果实在不会弹上次教的也没关系,你就弹你会的。放轻松,别有压力。” 沈蓉一看自己逃不掉,再加上方老师又一再强调不会有任何惩罚,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走向了一旁的钢琴。 沈蓉弹了一首简单的儿歌,但也是磕磕巴巴,断断续续,压根都不能算作是一段连贯的曲调。 不过方正却没有恼怒,反而还耐心地坐在女孩身旁,手把手带着她一点一点弹奏。 不知道是因为在老师耐心指导下,还是因为克服了紧张,沈蓉开始越弹越流畅,总算能把一首儿歌弹下来了。 林修文不禁冲童崋说:“这方老师脾气真好。” 童崋也一笑:“是啊,一直听说他人不错。” “看来这节课应该是安全的。”林修文肩膀一松,刚说完没多久,教室里的曲调忽然变了。不再是简单幼稚的儿歌,而换成了复杂优美的钢琴曲。 林修文诧异地看向沈蓉的方向。 此时沈蓉还低着脑袋在琴键上不熟练地艰难弹奏,光看指法就知道那曲子根本不是她弹的。 林修文心里大惊。 又是这首钢琴曲!又是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 他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最后缓缓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巨大的压力给裹挟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是四楼传来的琴声! 林修文想要让沈蓉停下,可一转头目光对上钢琴前的沈蓉,心里骤然一沉。 不知什么时候起沈蓉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目光直视前方,压根没有低头去看琴键。而她的手指仿佛对钢琴极为熟悉一般,灵活又迅速地在琴键上移动着。 指下传来的也不再是生疏难听的儿歌,转而变成了流畅优美的曲调,逐渐与林修文听见从四楼传来的琴声合二为一! 下一瞬教室里有人发出尖叫。 此刻沈蓉依旧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而她双眼中缓缓滑落几滴血泪,在白皙的脸颊上拖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一旁的方正也看呆了,颤抖着手想要阻止沈蓉继续弹下去。 可沈蓉却好像疯了一样,拼命挣脱开,不管不顾地继续弹奏,直到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沈蓉转过满是血痕的脸,嘴角像是故意被人扯开,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她阴森森地朝着众人说:“阿妍弹得好吗?” 说完,猛地冲出教室,跑进了走廊里。 方老师见状追了上去,林修文也跑出了教室跟在后头。沈蓉速度极快,片刻的功夫已消失在走廊里。 二人顺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一处楼梯口找到了沈蓉的身影。此时她背对着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魂不守舍地往往走廊深处移动。 林修文正欲追上去,却被一旁的方正拉住:“别进去,这里是四楼。” 经这么一提醒,林修文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追着人往上走了一层,此刻正站在四楼的楼道口。 沈蓉在一处窗户前停下,一脸平静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管方老师怎么喊,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她缓缓转过脑袋看着二人,脸上的笑容加深:“阿妍最喜欢弹琴了。阿妍弹得好吗?” 又是这句话! 阿妍是谁? 说完,沈蓉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透着强烈的恐惧,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发出最后绝望的哭喊。 尖叫声落下,女孩大步跨上窗台,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18 结盟 沈蓉就这么死了,鲜血染了艺术楼楼下大半个草坪。熟悉的女清洁工再次出现,清理现场。 音乐课自然是上不下去了,方正立即通知了三班的班主任,将所有人带去了教学楼教室。 晚自习后,林修文和童崋坐在食堂里,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其实他们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思。 林修文看童崋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米饭,问:“你怎么不吃了?” “一想到沈蓉的样子,我还怎么吃得下。”童崋沉沉叹气,“我不明白,她明明没有去四楼,为什么会突然出事?” 林修文也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也许触发死亡条件的并不是进入艺术楼四楼。” “那是什么?”童崋不解,“如果四楼不是触发死亡的条件,之前那些人去过的人又为什么会出事?” “我还不太确定,只是有一种感觉。”林修文凝眸沉思,“也许我应该去艺术楼四楼看看。” 童崋惊呼:“你疯了!已经接连死了两个人,你还要去?!”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们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就算躲过了今天,又有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难道我们还真的要在这间鬼学校里躲一辈子吗?” 童崋眼神忽闪:“你想说什么?” 林修文正色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要想活下去,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童崋:“能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林修文:“并不是毫无头绪,艺术楼四楼也许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回想起先前的两次女学生跳楼事件,每一次出事前林修文都会听到一段奇怪的琴声,而他进入阈境之前也曾在电话里听到过同样的琴声,这一切都让林修文觉得四楼的钢琴教室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关键。 “万一你的感觉错了呢?万一进了四楼就会出事呢?”童崋紧紧抓住林修文的手背,劝道,“雯雯,别冲动。” 林修文也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知道了,让我再想想。” 二人一下子看着眼前的食物都觉得索然无味,于是随意扒拉了两口就起身打算回寝室。 刚走到寝室楼底下,便看见一高高瘦瘦的女生正倚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肆无忌惮地吞云吐雾,正是那上午刚刚才与林修文起过冲突的李温婉。 李温婉一看见林修文立马掐灭了手里还未抽完的烟屁股,双手插着口袋走上前。 林修文防备地后退一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温婉笑道:“等你啊,想找你聊两句。” 林修文凝视对方许久,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转头对童崋道:“你先进去。” 童崋有些担心地拽紧了林修文的袖子。 李温婉嗤笑:“妹妹放心吧。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一会儿就把人还给你。” 林修文也跟着点头示意,童崋这才犹犹豫豫地放了手,朝寝室楼走去。 林修文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 李温婉:“听说你们三班今天下午出事了。” 林修文眉头一皱,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李温婉无辜地摊开手:“这回可与我无关。” 林修文:“你大晚上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想打听八卦吧?” “那我就直说了。”李温婉嘴角一歪,“我想和你结盟。” 林修文愣住:“结盟?” 李温婉:“是啊。我们都是被莫名其拉入这个世界的,总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所以我想找个搭档一起寻找线索。” 林修文:“为什么选我?那天在厕所里我看你周围围了不少人,应该不缺搭档才是。” “那些不是搭档,只是跟班而已。”李温婉脸上露出不屑,“你和她们不一样。至于为什么选你,唔一方面是因为今天顾言竟然会出面帮你,可见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太一样。能跟老师这样的高阶监督者扯上关系,这点非常有利于获取情报。” 林修文点头,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既然要找搭档,自然要找对自己最有利的。 李温婉继续道:“另外一方面,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而且我们是同一种人。” “谁他妈和你是同一种人。”林修文骂道,“我可从来没害过人。” “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说。”李温婉悻悻一笑,“起码我们都想要活下去,想离开这里,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联手呢?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嘛。” 林修文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不要。” 李温婉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问:“为什么?” 林修文上前一步,挑衅似地看向对方,沉声说道:“我不相信你。像你这种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别人死活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把队友卖了。” 李温婉笑道:“看来我在你这里的信誉度有点低啊。” 林修文冷笑:“是压根没有信誉度。”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李温婉说道,随后侧了侧身,给林修文让开了路。 林修文微微眯起眼,没想到李温婉居然就这么轻易算了。他又狐疑地看了对方几眼,这才移开目光朝着寝室楼的方向走去。 身体与李温婉擦身而过之时,却被对方忽然拽住手臂,林修文防备地一把甩开,喝道:“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李温婉随意一笑,故意凑近林修文几分,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林修文扔下一句‘不会’,转身走进寝室楼。 李温婉这个人总给他一种恶劣阴险又城府很深的印象,理智告诉林修文他还是避免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才是。 林修文走到自己寝室房间门外,伸手就去掏口袋里的钥匙,却是发现口袋是空的。 奇怪,他明明记得把钥匙放进口袋里了呀?难道他记错了? 林修文赶紧打开书包一番翻找,每一个口袋,每一处角落都给翻遍了,可还是没有寝室钥匙。 这下林修文有些慌了。 他的钥匙不见了!是落在教室里了吗? 他看了下时间,现在还早,应该会有人给他开门的吧 林修文敲门道:“我是林雯雯,我找不到我的钥匙了,有谁能给我开下门吗?” 回应他的是童崋的声音:“雯雯?” “童崋,快给我开门。”林修文一喜,“也不知道怎么了,我钥匙丢了。” 童崋有些犹豫:“你走廊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林修文:“放心,只有我。” 说完门里陷入安静,林修文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给他开门。这时隔着门板林修文还听到了吴晓晓的声音:“你要干什么?万一他是假的,是骗咱们的,门一开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童崋声音带着颤抖:“可是” 林修文着急解释:“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是林雯雯!我刚才和童崋一起回来的,只是因为有事所以在楼下耽搁了。你们相信我。” 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了,之后便传来了童崋小声的啜泣。 林修文心凉了半截,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正当焦急之时,他隐隐约约听见远处的走廊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是铁链拖拽过地面发出的声响! 对面走廊里的等忽闪忽闪着,一道模糊佝偻的影子正向着他一点点靠近。 草! 林修文怒骂一声,是那东西来了! 现在指望室友给他开门是不可能了,林修文想都没想,转身就朝楼道口跑,一层一层一口气跑到了一楼。 他原本想要找宿管阿姨再要一把钥匙,可此时一楼大堂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身后的铁链声越来越近,清脆洪亮,在寂静的大楼里引发阵阵回响,似能击穿人的耳膜。 林修文急得满头大汗,他看了眼闭上的寝室楼大门,最后一咬牙冲了上去。好在大门没有锁上,只轻轻一撞就给打开了。 林修文不敢去看楼道口缓缓走下来的那东西,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夜色里。 他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离开过寝室楼,这是作为学生所不被允许的。 他不知道离开寝室楼的后果会是什么,会不会也是触发死亡的条件,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尽快逃离那可怖的铁链声。 林修文疾速往教学楼方向刨去,打算先回教室找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周围的黑暗里藏匿着什么东西,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修文不敢放慢脚步,直到身体猛地装上一处温热。 “林雯雯?”顾言看着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人,也是一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的寝室钥匙不见了,我想去教室里找找。”林修文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言脸色不太好看:“不行,这么晚了不能回教学楼。” 林修文急了,不时还回头张望,“可没有钥匙我回不去寝室。而且有什么东西在追我。” 顾言朝林修文背后看了一眼,很快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忽然掀开自己外套下摆,往林修文头顶一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风衣之下。 顾言:“跟我走!” 林修文也不敢反抗,蜷缩着身子藏在顾言怀里,任由对方带着他往某一处走去。 林修文大部分时候低着脑袋,视线大部分被衣服遮挡住了,看不太清周遭的环境。他心里乱糟糟的,还未从生死一线中缓过来。 还好他遇见了顾言,不然今天变成一滩血水的就是他了。可顾言为什么要帮他呢? 想到这里,林修文忍不住抬头去看身旁的人。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顾言的侧脸,精致立体的轮廓和五官让林修文再次生出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他想起来了!是医院,他家附近的那所私人医院! 3606号病房里的那个男人! 顾言与3606病房里昏迷不醒的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脑袋这下更是停止了运转,林修文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顾言,再也无法思考。 直到头顶上的布料被掀开,他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屋子的玄关处。 顾言打开了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进去吧。” 林修文站着没动:“这是哪儿?” 顾言:“教工宿舍。” 林修文傻了:“你你把我带来了教工宿舍?!” “有什么问题吗?”顾言不在意地说道,一边换上了拖鞋,还找了一双新的扔个林修文,“难道你还想回寝室楼?” “”林修文无语,“可是,我一个女学生,跟着男老师进宿舍,不太好吧?” 闻言,顾言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放心,这间房间就我一个人住。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林修文:“” 19 掉马 “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顾言故意眨眨眼。 林修文整个人刷一下红透了,跟熟了的虾米一样。 待他缓过神来,又觉得大概是此刻在阈境里自己是个女高中生,外貌有了变化,所以导致情绪性格也有转变。要不然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因为另外一个大老爷们的一句戏言就涨红了脸。 他脸红个什么劲啊!不要脸的是那顾言好不好! 林修文恼羞成怒:“你真的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吗?” “那你呢?你真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顾言饶有深意地盯着他,“又或者说你真的是女学生吗?” 他故意将重音放在了‘女学生’三个字上,这让林修文有种被人扒光看穿了的不安全感。 顾言知道他不是女的?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林修文就这么站在大门口,被一个又一个‘惊喜’砸得头脑发懵,走也不是,进来也不是。 见状,顾言哈哈大笑,也不再故意作弄。他倒了杯水递给林修文,道:“跑了一路,渴了吧?” 林修文接过水杯,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个每日在寝室楼走廊里的东西是什么?” 顾言:“我没去过女生寝室,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人。” 林修文犹许久,终于问出了口:“顾老师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言往沙发上一坐:“因为你可爱啊。” 林修文只当他放屁,又问:“老师在走廊里的时候已经帮过我一次,现在又救了我。为什么要一次次救不相干的人?顾老师有什么目的?” 顾言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与我而言你并不是不相干的人。” 林修文呼吸一滞:“什么意思?你认识我?” 顾言眼眸微微垂下,没有答话。 “我们见过对不对?” 林修文追问,说出了压在心里一路的想法,“你是3606病房里的那个男人!” 听到房间号,顾言神色凝滞。 许久他才抬头对上林修文的目光,眼里满是笑意:“你去过那里?你竟然真的去了” “你就是3606的那个病人,对不对?” 林修文又问了一次,但语气却没有半分疑问。 顾言依旧凝视着林修文,薄唇微动:“你为什么会去?” “是一只橘猫让我去”林修文很自然地回答,但说道一半停了下来,猛地想到了什么,“等等,那日我在走廊和体育馆里听见有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人就是你对不对?我能听见你内心的声音?” 顾言嘴角笑意加深。 “在上一个阈境里我也能听见胖橘的心声。”林修文霍然抬头,满脸诧异地盯着顾言,“你是胖橘?!” 顾言低低笑出了声,声音低沉好听:“林修文,你总算是认出我来了。” “你真的是胖橘?你怎么会成了这里的老师?”林修文瞪大眼,视线来回在顾言身上打转,“你到底是人还是猫?” 顾言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我是npc啊。至于以什么身份,什么形态出现,那就要看我主核给我安排的任务和角色是什么。” 林修文:“所以你不只是一个阈境里的npc?你们还轮岗啊?” 顾言摇头:“不是。监督者大多是已死之人,凡尘未了,灵魂流连于世间,所以便被主核的强大意识拉入阈境。一般而言一个阈境里的监督者不会再去到其他阈境,一旦阈境解除,监督者的灵魂便会消散。消失也好,轮回也罢,反正不会再出现。” “那你呢?你也死了吗?” 林修文僵硬地问道,可话刚说出口有有些害怕听到答案。 顾言双手抱胸,一脸平静地谈论着自己的生死:“我没有,但也差不多,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我跟你说过阈境有严格的规则,不仅约束入侵者也约束监督者,我现在还是npc的身份,有些事情我无法告诉你,等你离开了这里,我再找机会详细跟你解释。” “好吧。”林修文知道顾言不愿意说,便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转而又问,“可是….我为什么又会被拉进这里?如果说第一次是我倒霉,那这次呢?我总不能每天出门都撞邪吧?” 顾言:“这个我也无法回答你。” 林修文不解:“这也不能说?” 顾言:“不是,是我真的不知道。” 听到对方的答案,林修文多少有些失望。如果不弄清楚自己被拉入阈境的规则,就算他逃离了这一次,可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呢? “林修文,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但你真的很特别。”顾言再次开口,用手肘撑着膝盖,俯身看向林修文,神情就像是观赏着一件稀有的艺术品,“至于这种与众不同的原由是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 林修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刻意将目光移向房间四周。 这里地方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客厅和一间卧室,但一个人住也够了。比起学生宿舍来说,老师们的住宿条件果然要好上不少。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看起来主人是个爱干净的。客厅里只有一张双人沙发,还被顾言占了一大半,林修文也不好再挤过去,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客厅中央。 林修文心里嘀咕,但遇上老熟人这件事还是让他这几日七上八下的心稍许安分一些。起码他知道顾言对他没有恶意,甚至还能在某些情况下适当帮一下他。 林修文突然响起今天下午坠楼身亡的女学生,于是问道:“对了。今天我们班有人出事了。” 顾言:“嗯,我听说了。” 林修文:“今天,还有在体育课上那次,每次有人跳楼前,我都能听见钢琴声。不仅如此,在进入阈境之前,我曾接到过一个电话,电话里没人说话,也只有这段钢声。我猜四楼的钢琴教室是不是与主核有关?究竟艺术楼四楼发生过什么?” 顾言又沉默了,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修文肩膀往下一垂:“这个你也不能说是不是?” 顾言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道:“林修文,能帮你的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是因为身份原因,我的能力也有限,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有靠你自己去查。但是林修文,我说过你要珍惜你的天赋。” 天赋 顾言不止一次提起过他有天赋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除了能读心顾言这个npc之外,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啊? 林修文陷入沉思,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二人俱是一惊,顾言示意林修文先躲起来。林修文也不敢耽搁,轻手轻脚地躲入卧室的衣柜里。 很快他就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从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小顾啊,这么晚打扰你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言收起了平日里没正经的样子,言语间满是恭敬:“主任客气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主任喝茶吗?” “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就走。” 林修文侧着耳朵仔细去听。听见顾言叫对方主任,便想起了之前在走廊里被老师们簇拥着的那个矮胖男人。 是教导主任?怎么会突然来找顾言?难道是发现了他? 主任的声音又传来,言语间带着试探:“小顾你这屋子收拾得不错,你是一个人住吗?” 林修文有些慌。不过顾言倒是颇为镇定,道:“对,我习惯了一个人。” 主任‘哦’了一声:“是吗?可我刚才在门外听见屋子里有声音。” “我正跟女朋友打电话呢。”顾言笑道,“她这个人小心眼,总爱跟我闹脾气。” 林修文:“” 主任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女孩子嘛,你总要让着些。” 顾言也跟着笑了:“您说得是,既然是我喜欢的,自然是要宠着的。” 林修文:“” 怎么还胡扯聊起来了? 主任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正题:“今天高二三班在艺术楼里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顾言:“是。” 主任:“我记得上次体育课上也有一女孩出了事,应该是你的课吧?” 顾言:“不错,我当时刚好在场。但因为操场和出事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没有听清那女孩说了什么。具体情况上次我已经跟年级组长冯老师交代过了。” 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最近学校里不太平,你要多注意学生们的情绪。还有,如果有学生问起来,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我明白,主任放心。我会留意学生们的情绪,若是发现任何异常会及时向您汇报的。” “嗯,那就好。你虽然年纪轻,但为人稳重,你做事我放心的。”说完主任便打算起身,“其他的没什么了,时间也不早了” 顾言却忽然打断,问:“方老师还好吗?” 主任叹气:“他还好,就是有些吓着了。” 顾言也跟着叹气:“当年那个钢琴班女学生的事情也怪不了方老师,希望他不会过于自责。对了,那个女孩是几班的来着?下次我再给她们上课的时候多注意注意其他学生的情绪。” “是五班的学生,如今升了一年,已经是高二五班了。谁能想到那女孩竟然这么想不开。” 高二五班?一年前的女学生? 林修文意识到顾言这是故意从对方嘴里套话呢。 既然有些话他自己不能说,就想法子借别人的口来说,倒是个聪明的办法! 林修文还想等主任说更多,可对方却及时收了话题。 主任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不过事情也已经过了一年了,尽量还是不要再提了。” 顾言应道:“我知道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就别送了。” “主任慢走。” 直到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林修文才从衣柜里出来。 他走出卧室,看着玄关处背对他而立的顾言,笑道:“这算不算是坑同事啊?” 顾言假装没听懂:“我可什么都没说。” 林修文心道:你是没说,你变着法子从别人嘴里套话呢! “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顾言只当没看见林修文怪异的神色,转身走向卧室,暧昧道,“女朋友!” 林修文:“” 神他妈的女朋友! 20 调查 原本林修文是打算睡沙发的,毕竟顾言帮了他,总不好再让主人把床也让给他。可顾言说什么都不肯,说是沙发太小,对睡眠和脊椎都不好,生拉硬拽地把林修文往卧室带。 林修文一想,反正也是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显得做作,便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林修文是在顾言怀里醒来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埋在顾言胸口。而对方的手臂也环在他身上,姿势亲昵暧昧。 林修文吓得赶忙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同床共枕’的那个人。 顾言被弄醒了,揉了揉眼睛,道了句‘早安’。 林修文慌忙就要往外逃,却被顾言伸手拉住。 顾言侧卧着用手肘支撑脑袋,佯装一副伤心的模样,期期艾艾控诉道:“怎么就要走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冷淡。才跟人家共度春宵一刻,转脸就不认人,真是让人心寒啊。” 林修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戏怎么这么多呀,差不多得了。” 顾言噘了下嘴,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起床:“一会儿回去打算怎么说?” 林修文动作利索地换上鞋,低着头道:“我就说我在教室里将就了一晚。放心吧,不会供出你的。”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巴不得你供出我呢。”顾言双手叉腰,斜靠在墙上,“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修文:“”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顾言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再作弄,收敛了笑意问:“你钥匙怎么突然掉了?你不像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说起这个林修文脸色不太好看,道:“我应该是被人给坑了。” 顾言挑眉:“哦?听你这么说,是已经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 林修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李温婉。” 顾言倒也不意外:“我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当时已经留了一手,没想到还是没能压制住她。” 林修文微微仰起头:“所以当时你是故意那么说,引起大家误会,好威慑李温婉,让她不敢再找我麻烦?” “可她还是动了你。”顾言眼中聚着寒光,”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动我的人!” 林修文小声嘀咕:“谁是你的人” 顾言:“你不是说要养我吗?那还不是我的人?” 林修文一愣,当时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想不到顾言居然记性那么好。 他赧然道:“我那是想做你的主人!” 顾言:“哦,也差不多嘛。” 林修文:“” 差很多好吗! 顾言嘴角弧度慢慢消失,沉声道:“李温婉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蛮横,身边还跟着一群小喽啰。既然她盯上了你,这次没得手,她还会再想其他办法的。” 林修文点头:“我心里有数。她多行不义,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不过我觉得她好像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说性别。” 顾言:“正常。她和你一样也是入侵者,知道你的身份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来李温婉也是玩家,那事情就有趣多了 顾言打断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林修文揶揄:“怎么?这个时候你就不是npc了?没有阈境规则的限制了?” 顾言稍稍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老子怕过谁’的样子,道:“老师教训一个问题学生,算什么违规?” 林修文懒得再理他,伸手就要去拿书包。 顾言托了一下书包的底,开口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林修文昨天想了一晚上,心里已有了决定:“既然主任说出事的女孩是五班的学生,我一会儿去那里打听一下情况,正好和我住在一起的室友也是五班的。” 顾言表示赞同:“嗯,每个班里应该都有扮做学生的npc,总有能透露线索的。” 穿戴整齐后,林修文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确认四下无人后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门,又忽然顿住脚步,转头问:“对了,我该叫你什么?胖橘还是顾老师?” “叫我顾言就行,这个名字是真的。”顾言道,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透着星光旖旎。 林修文点头,转身离开。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许多老师还没有出门,他一路上没遇见人,运气非常不错。 林修文先去了食堂打算弄点东西吃,刚一走进去,便遇上了双眼红肿的童崋。 童崋红着眼低声喊道:“雯雯,你回来了!” 林修文点头:“嗯,还好命大。” “对不起,我”童崋咬着下唇,开始哽咽。 林修文见不得女孩子哭,拍拍对方肩膀,反而安慰起她来:“哎呀哭什么,我又没怪你。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在这个地方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说起昨晚的惊魂一刻。童崋听林修文说到走廊里的铁链声时,忍不住发出惊呼,引得周围的人不由侧目。 童崋压低了声音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那这一晚上你去哪儿了?” “哦,我在教学楼里找了间储藏室睡了一晚,好在没遇到什么怪东西。”林修文遵循了早上的承诺,没有把顾言供出来。 童崋倒也不怀疑他的话,又问道:“那你找到钥匙了吗?” “没有,估计是不小心掉哪儿了。我刚才已经去寝室楼找宿管阿姨又要了一把。放心,这次不会再掉了。”林修文怕童崋担心,也没有提起李温婉的事情。 林修文迅速将一个包子塞下,匆匆忙忙起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童崋问,明明现在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她不明白林修文为什么这么着急。 林修文:“去五班,找赵非儿。” 童崋:“你也知道了她昨天一晚上没回来?” 林修文一惊:“她也没有回寝室?” “是啊,你不知道吗?那你找她做什么?”童崋不解。 这倒是让林修文有些意外。赵非儿每天早出晚归,作息时间有着严格的规律,林修文曾经一度觉得这人有严重的强迫症。这样一个事事讲究规则细节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他一样弄丢了钥匙,不回寝室呢? 既然没有回去,那她又去了哪儿呢? 林修文越想越觉得有必要找赵非儿聊一聊。他道:“我听说一年前五班有一钢琴队的女孩跳楼了,所以想找她打听点儿事情。” 童崋一愣:“怎么从来没听五班的人提起过。你从哪里听来的?” 林修文:“无意间听别人提了一嘴,所以想去问问。” 童崋也收了碗筷,站起身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修文想了想,没有拒绝:“也行。” 二人来到五班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班里没坐着几个人,里头也没有赵非儿的身影。 林修文觉得有些奇怪,赵非儿每天都是最早离开寝室的,他一直以为她是去教室里上早自习了,现在看来人并不在此。 林修文找了个正在出板报的女孩子,随口问道:“请问赵非儿同学在吗?” 女孩写字的手一顿,目光里透着狐疑:“你们是谁?” 林修文:“哦,我们是她室友,她早上落了点东西,我们给她送过来了。” 女孩一愣,跟见了鬼似地打量着二人,冷冷道:“她不在这。” 林修文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情,问:“那她在哪儿?” 女孩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妈。” 林修文没想到对方脾气还挺大,于是又转了话题:“这位同学,你在出版报啊?” 女孩语气不太不客气:“看到了还问?” 林修文也不在意,夸道:“你字写得真好看。” 女孩颇为得意:“那是,我可是班里的宣传委员。” “哦,宣传委员啊。那你应该知道班里很多事情吧?”林修文笑得更灿烂了,忽然响起顾言早上的那句话。 每个班里应该都有扮做学生的npc,总有能透露线索的。 林修文故意问:“我们是三班的,昨天音乐课上有人出事了,正好就在音乐楼四楼。我觉得事情挺奇怪的,所以就想着来打听打听,是不是与一年前五班的那个女孩有关。” 听到一年前这个字眼,女孩的神色忽然变了,扔了手里的粉笔头,转身正视林修文。她微微蹙起眉:“你居然知道一年前的事情?” 林修文:“不全,只是拼拼凑凑,所以才跑来这里问问。听说那女孩也是五班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二人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女孩却慢慢开了口:“她叫郑妍,是学校钢琴队的头号种子。” 林修文:“她是跳楼自杀的?” 女孩:“对,就从艺术楼四楼跳下来的。头落地,当场人就没了。” “她为什么会自杀?” “说是比赛压力太大,精神崩溃。” 林修文知道女孩话只说了一半,遂又追问:“可其实呢?” “谁知道。”女孩苦笑,“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大家又都是好胜心强的女孩子。当年钢琴队里郑妍有个好朋友,两人形影不离,跟孪生姐妹似的。最后还不是因为比赛名额的事情闹掰了。” 林修文与童崋对视,追问道:“好友?是谁?” 女孩没有回答,只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又悄悄说:“后来钢琴队里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郑妍是被她的好友故意害死的,为的就是抢夺钢琴比赛的名额。” 林修文皱眉:“难道学校不管吗?” “谁知道呢,毕竟也只是传闻,没有实际的证据。”女孩冷笑,“郑妍死后,她的好朋友代替她的名额参加了比赛,还拿了奖。那奖杯到现在还摆在方老师办公室里呢。” “方老师?”林修文诧异,“你是说方正?” 女孩点头:“对,就是他。当年钢琴队的带队老师就是他。后来艺术楼陆陆续续出事,学校觉得影响不好就解散了钢琴队,方正才成了音乐鉴赏课的老师。” 林修文一想到昨天沈蓉出事的时候,她对着方正说的那句话。 “阿妍弹得好吗?” 看来当时的沈蓉已经被郑妍给附身了。而在听到那句话后,方正也意识到了是郑妍在作祟,难怪他那时的神情会那么害怕。 林修文又问了一次:“郑妍的好友是谁?也是五班的学生吗?” “你去问方正阿。”这次女孩直接拒绝回答,转身拿起粉笔,不再看二人,“好了,别打扰我出版报。” 林修文知道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倒也没有咄咄逼问。这些消息也足够多了! 童崋有些担忧地拽上林修文的袖口,问:“雯雯,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修文干脆道:“去找方正,他是当年钢琴队的老师,这些事情他最清楚。” 这一次,林修文没让童崋再跟着,自己一个人去了方正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方正一人,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小憩。林修文轻轻敲门,方正这才睁开眼:“林同学,有什么事吗?” 林修文直接走了进去:“方老师,昨天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来找你聊聊。” 方正艰难地扯出一道笑容:“昨天只是个意外。学校已经在处理了,你们就别掺和了,还是好好学习要紧。” 林修文:“只是意外吗?这件事和一年郑妍自杀有没有关联?” “谁告诉你的!”方正脸色骤变,后又大概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放缓了声音,“没有的事。郑妍只是退学了而已,学校也只是因为经费问题才解散了钢琴队。” 说着方正还拉起林修文的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林同学你一向乖巧听话,别信那些谣言。” 手背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这让林修文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刚想要从对方的手里抽回,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皮鞋声。 “方老师!你怎么还在这呢?主任正到处找你呢!” 二人转头看去,只见顾言正在门口,一脸的焦急神色。 但在方正不注意的间隙,林修文清楚看见顾言朝他眨了眨眼。 林修文茫然:这是 他故意的! 21 艺术楼 “林同学你一向乖巧听话,别听那些人胡说,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才好。” 方正温柔地抚摸着林修文的手背说道,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可那笑容里却莫名让林修文觉得带了点蛊惑的意味。 “可是”林修文想要收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掌。 这时顾言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方老师,你怎么还在这儿呀?主任正找咱们呢!”顾言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朝着二人相握的手瞥了一眼,看不清神色。 顾言故作惊讶:“林同学也在啊?” 方正轻咳一声,收回手,道:“哦,林同学刚好来找我要琴谱的。” “琴谱?”顾言坏笑道,“林同学真是多才多艺啊!” 林修文:“” 不知道为什么方正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他打断了顾言的话:“顾老师,你不是说主任找我们吗?咱们快些走吧,别让主任久等。” “对对对!快些过去。”顾言点头,后又颇有深意地看向林修文,“诶?林同学不是来要琴谱的吗?别忘了拿了。” 二人俱是一愣。但方正反应极快,赶忙从抽屉里随便拿了一本,递给林修文,道:“林同学你拿着回去慢慢看,不着急还。” “谢谢方老师。”林修文面不改色地接过琴谱,目光从抽屉里滑过。 二人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顾言还主动帮忙把门关上,再次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方正不明白今天的顾言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好像变得特别殷勤,但他也没有多想,只闷声跟着对方一道离开了。 林修文躲在转角处,看着二人走远后他才现身。他再次走回办公室门口,低头看着门锁。 那里夹了一张纸片,他看得清楚,是刚才顾言关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放进去的。 顾言又一次帮了他。 因为纸片的原因,门锁无法完全锁死,林修文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他快步走到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奖杯的橱窗前,果然那里找到去年市钢琴比赛的一座奖杯。他伸手将奖杯拿出,隐匿在奖杯后头的一张照片便滑落下来。 林修文拿起照片一看,那是一张集体合照。方正站在一群女学生当中,大家都笑得格外开心。照片正中央那个女孩的左侧站着方正,右侧是另外一个女孩,两人互相搂着手臂,看起来关系颇为熟稔。 林修文仔细一看,整个人顿时僵硬,这个女孩是 他将照片收入口袋,然后又找了一圈,不过却没有其他发现。他担心方正随时可能回来,于是拿上照片离开了办公室。 林修文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走廊,走到转弯处的时候便看见了正在焦急等待的童崋。 童崋一看林修文回来终于松了口气:“雯雯,刚才顾老师来了,吓死我了。” 林修文:“没事,他们都走了。” 童崋:“你找到什么了吗?” 林修文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说事。万一再遇上回来的方正,就更是前功尽弃。二人下了教学楼,走到一处阴凉隐蔽处,林修文这才拿出了怀里的照片。 “这是当年钢琴队的照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中间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郑妍。” 童崋仍旧盯着照片,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咦她旁边的这人” 林修文冷笑:“看着很眼熟对不对?” “嗯,好像在哪里见过。”童崋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忽然身子一僵,跟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郑妍旁边的这个女孩是” 林修文沉声道:“是赵非儿!” 童崋捂住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天呐。赵非儿是五班的学生,又是曾经是钢琴队的,难道说” 林修文:“嗯,从这张照片两人动作的亲昵程度来看,赵非儿应该就是刚才那女孩口中郑妍的好友。也就是说,郑妍的死极有可能与赵非儿有关!” 童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质问赵非儿?” “她现在人不见了,而且无凭无据的,找她她也不会承认。”林修文皱眉,心里已有了打算,“我下午要去一次艺术楼四楼。” 童崋惊愕:“你疯了!你真的要去?!” 林修文面上透出决断:“我们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个阈境与郑妍有关,既然她是关键线索,我们总得见她一面。” 童崋:“可她已经死了,你过去岂不是” “总要面对的。”林修文松开童崋拽着他衣服手,道,“童崋,我说过,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与其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担心被这个老师点名,被那个同学坑害,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走廊里。倒不如自己想办法,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童崋想了许久,虽然还是害怕,但她知道林修文的话是对的。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那我陪你。” 林修文却拒绝得决绝:“不用。我也不确定这次会碰上什么,用不着两个人一起冒险。” 童崋道:“那我在艺术楼下等你。” 林修文同意:“好。如果我五点还没下来,你就别等了。” 两人上午的课自己是没心思听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天气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一如二人的心情,都沉闷闷的。 童崋反复叮嘱:“雯雯,你千万要小心。” 林修文只点点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四楼遇到什么,还能不能或者走出这栋大楼。但强烈的求生欲给了他巨大的勇气,让他迫不及待得想离开这里,想要弄清楚一切。 他转身进入了艺术楼。 今日艺术楼里没人上课,整栋楼都格外安静。再加上阴天,显得大楼格外阴暗孤寂。 林修文一口气走到四楼,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连一盏灯都没有。大概是因为长期没人踏足,这里隐约泛着一股子霉味,闻着叫人恶心。 林修文没有立刻往里走,抬手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没到。 目光紧紧盯着秒针一点一点转动,直至4点44分,钢琴声再一次响起,与他之前听见的一模一样。 果然! 之前两次他都是在四点左右听到的钢琴室,原本他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每日下午的这个时间都是郑妍现身的时候!只要她一来,四楼就会想起琴声! 琴声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他的抓紧时间找到郑妍。 林修文沿着长廊急速奔跑着,借着琴声寻找郑妍的身影,果然在一件空旷的钢琴教室看到她。 女孩一身校服,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整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正专心演奏着。 明明刚才还是阴天,可这一刻,林修文却看见有一道暖光从窗户斜射而入,照在女孩侧脸上,一切看起来都显得恬静美好。 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前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口。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漾开温柔的弧度:“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呢。” 林修文没有接话,看着这张与照片上一样的面孔,冷静地问:“你是郑妍?” “是啊。”女孩笑着回答,而后又转头开始继续弹奏。 “郑妍!”林修文走入教室,“你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郑妍指尖一顿,皱着眉头:“害死?我死了?” 流畅的琴声猛然顿住,女孩的神色逐渐变得茫然又哀伤:“我每天都在这里弹琴,却一直没人来听。我出不去,也没有人进来。是因为我死了吗?” “我死了吗?” 郑妍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所以我才会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死了!” 此刻教室内的阳光霎时消失,入眼处的一切又恢复了成了一片阴暗。 在昏暗的视线中,林修文却能清晰地看清郑妍的变化。 她白皙的皮肤开始变得灰青干瘪,逐渐层层剥落,露出里头腐烂的骨肉。明媚的眼眸也消失不见,两只眼睛里满是乌黑。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从原本的及肩长到了地上,将大半张脸遮住。 她忽然站起身,朝着林修文的方向缓缓移动,身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在空旷大楼里尤为刺耳。 林修文低头一看,原来是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了几条粗重的铁链,缠绕着她的手脚。 可郑妍却好像感觉不到,拖着身上的铁链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 看上去黑得密不透风的头发将整张遮住,只露出了一只瞳孔全黑的眼睛,她口中猛地大喊:“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林修文吓得转身就要逃,却顿时觉脖子一紧,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低头一看,此时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厚厚的头发。头发像是有声明似的,正一点点收紧,拖着他向郑妍的方向缓慢移动。 眼看着郑妍惨白骇人的面孔已出现在眼前,林修文从怀里拿出那张从方正办公室找来的照片,举过头顶,艰难地说道:“害你的人是这张照片里的人。是赵非儿!” 郑妍的动作猛地顿住,全是眼黑的眼睛停留在照片上许久。 林修文觉得喉间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急促地喘气道:“当年害死你的人是赵非儿,对不对?” 郑妍手指慢慢抚上照片,随后冷冷开口:“把她给我带来。” 下一刻她的头发开始缩短,眼睛和容貌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她看了林修文一眼,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透着浓浓的哀伤:“把她给我带来这里。还有,那本日记。” 说完郑妍转身走出了钢琴教室。她拖着脚上的铁链,一步一步朝着走廊深处,直至消失不见。 22 报复 林修文走出艺术楼的时候满身狼狈,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红色勒痕,膝盖也磨破了皮,但好在都不是什么重伤。 等在楼底下的童崋看到人走出来,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眼看着就快到五点了,吓死我了。” 林修文觉得自己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都软了,只哑着嗓子道:“运气好,还没死。” 童崋问:“刚刚在上面发生了什么?你脖子怎么了?” “我看见她了。”林修文简单回答道,“她让我帮她找些东西。” 童崋:“找什么?” 林修文:“我们先回寝室,我路上跟你说。” 二人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寝室楼。路上把刚才在艺术楼里看到听到的一切说了出来,听得童崋心惊胆战,大呼林修文好勇敢,好聪明。 林修文苦笑,心里明白这次能活着出来纯属狗屎运。 他们到寝室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吴晓晓和赵非儿都还没有回来。 林修文将寝室大门一关,又找了把椅子抵住门,生怕一会儿有什么人闯进来,然后便二话不说就开始翻找赵非儿的东西。 童崋不解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林修文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解释道:“郑妍刚才提起了一本日记,要我把日记本带给她。我猜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证物。既然我们怀疑赵非儿是害死郑妍的凶手,那证物很有可能被她藏在了身边。趁她现在不在,我们赶紧找一找。” 童崋一听也跟着一起翻找,很快她就在赵非儿层层叠叠的被子里发现了一本残破的本子。 “雯雯你看,是不是这个?” 林修文凑上前去,只见日记本有明显撕毁的痕迹,边缘都翘了起来,但勉强还能看清里头娟秀的字迹。 他小心地翻开日记本,里头记得东西不多,更像是女孩子记录一天心情的备忘录,而记录的时间刚好就是一年前。 10月20日小雨 今天我和非儿一起练了四手联弹,默契实在不行。她还笑我老弹错,我可生了好一会的气呢。 11月17日晴 今天期中考核,方老师夸我有很大进步,喜滋滋~ 1月8日小雪 方老师说学校参加钢琴比赛的名额只有一个,会从我和非儿中选取。我们商量好了,要一起努力加油!!! 2月3日大雨 今天公布了参加比赛的名单,我被选中了,我好开心!非儿也来恭喜我,还说为我感到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隐隐的担忧 3月22日多云 今天我和非儿吵架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像这次吵那么凶。我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4月11日大雨 我好害怕,想找个人好好大哭一场。可是非儿不理我了。 4月23日阴 我不想参加比赛了,我只想离开这里,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4月25日大雨 非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 日记在醒目的‘我恨你’三个字后戛然而止。 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记录者不仅提到了钢琴比赛,还提到了赵非儿,想来应该就是郑妍没错。 可日记的封底不见了,只留下坑坑洼洼的不规则残屑,显然是最后几页被人给撕去。 童崋皱眉问:“这日记还有一半去哪儿了?会不会被赵非儿给毁了?” 林修文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定这一猜测,道:“我觉得不一定是她。如果赵非儿是因为日记本里透露了她杀害郑妍的证据,而要毁了日记本,为什么不干脆连这一半也毁了,反而要多此一举,留下一半惹人怀疑呢?” 童崋觉得林修文的说法也有道理,可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那会是谁做的?” 林修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被其他人给藏了起来。也可能是郑妍自己。但不管是谁,我们还是得先找到赵非儿。” 童崋问:“找到她之后呢?” 林修文难得露出凶狠的神色:“想办法把她引去艺术楼。” 二人将半本日记本收了起来,然后又再次跑回一楼,刚巧撞见刚打完热水回来的宿管阿姨。 林修文干脆逮着人问道:“阿姨,昨天赵非儿一晚上都没有回寝室,今天我们在教室里也没见到她。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阿姨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整懵了:“什么赵非儿?” 二人莫名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童崋又道:“就是我们寝室的那个赵非儿啊。” 阿姨眨了眨眼,茫然之色更重,反问:“小姑娘你在说什么呢?你们寝室哪有叫赵非儿的呀?” 童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怎么没有?就是那个四号床的赵非儿啊!您是不是忘了?要不您翻翻记录册找一下。” 阿姨却根本没有动,一口咬定:“我怎么会忘了呢!你们寝室是唯一的一个三人间,哪来儿的什么四号床啊!” 林修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哑着嗓子又重复问了遍:“三个人?只有三个人?” “是啊,你们是五楼最后一间嘛。”宿管阿姨斩钉截铁地说道,“人数没凑齐,一直都只有三个人!” 二人回到寝室的时候脸白得跟鬼一样。林修文就这么坐着,目光落在赵非儿的床铺上愣愣发呆。 童崋则是强忍着眼泪,浑身颤抖地问道:“雯雯,如果说我们寝室一直只有三个人,那这些天和我们住在一起的那个赵非儿又是谁?” 林修文默然摇头。 童崋:“她是不是和郑妍一样,都是” 林修文无法回答,事情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似乎是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 夜里赵非儿依旧没有回来,就连每日晚上在走廊里固定出现的铁链声也消失了。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林修文根本睡不着,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林修文让童崋先去教室,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办,一会儿再来找她。 他带上了那本从方正办公室‘借来’的琴谱,轻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方老师,这本琴谱还给您。” “林同学这么早就来啦?”方正接过琴谱,笑道,“谢谢你啊。”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老师帮忙。”林修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昨天翻了琴谱,突然对钢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这不寝室没有练习的条件嘛,所以想问下方老师,能不能让我偶尔去三楼练个琴什么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而且假得连林修文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假。 可偏偏方正还真的信了。 “当然可以啊,难得你有兴趣,不管多晚开始都不算晚。”方正似乎还挺高兴,“不过这两天年级组大会,我比较忙,可能没法陪你去练习。” 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吧,我把教室的备用钥匙给你,你这两天可以自己找时间去练。” “”林修文有些意外,“您要把钥匙给我?” “哦,这是备用的,我这里还有一把。”方正温和一笑,伸手覆上林修文的肩膀和大臂的位置拍了拍,“没关系,我相信你,走得时候记得锁门就好。” “谢谢老师。”林修文道谢。 方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要递给林修文,忽然有什么东西也从口袋里掉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林修文立刻蹲下去捡。那是一只外壳已经褪色刮花了的钢笔,顶端的笔帽上还刻着好看的郁金香图案。 林修文将钢笔还给方正,笑道:“方老师真是一个念旧的人啊。” 方正低头接过:“是我父亲送的,所以一直不舍得换。” “那我先回教室了。”林修文再次道谢后攥着钥匙离开。 回到教室后,童崋立刻凑了上来,问:“你刚刚去哪了?” 林修文:“去找方正要了音乐教室的钥匙。” 童崋:“你今天还要去?” “不是去四楼,而是三楼。”林修文解释,“那架钢琴原来是郑妍在用的,后来才被搬到三楼。沈蓉那日虽然没有去四楼,但她却弹了琴。所以我还以那架钢琴也有问题,想要去查看一下。” 童崋点头:“这样啊。方老师竟然会同意把钥匙给你。” 这一点林修文也觉得很意外。原本他觉得方正最多就是带他们去音乐教室,然后他再想个办法引开方正。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把钥匙给了他,事情简直顺利得有些匪夷所思。 童崋又问:“那我们现在就去?” 林修文:“不着急,下午再说。上午有年级大会。” 童崋了然,年纪大会这种每个人都要参加的活动,如果少了人只怕会惹怀疑。可她又想到了什么,问:“不对啊,班主任没有通知今天有活动啊,你是怎么知道要开年级大会的?” 林修文狡黠一笑:“上头有人。” 童崋:“” 两节课过后,学校果然通知所有人去体育馆集合,召开年纪大会,给即将面临期末考试的同学们打打气。 上千号人浩浩荡荡地站在体育馆里,人头攒动。不仅是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就连老师们也都到场。 林修文一眼就看见了顾言,个头最高,一身休闲装在一众环肥燕瘦的老师里显得格外突出。 顾言大概是感受到了林修文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嘴角一勾,带着难以言说的魅,惑。 林修文立刻心虚地低下头。 体育馆里还不停有学生进入,很快林修文就看见了李温婉。 李温婉见到他也是一愣,但她脸上的诧异很快又换做了阴狠,冷冷一笑,转过头去。 年级大会在校长冗长沉闷的发言词中开始,听得人昏昏欲睡。 学生们表面上看起来听得认真,但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直到一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黑板被推上讲台,大家瞬间睡意全无。 教导主任一只手扶着黑板,露出诡异的微笑:“说了那么多,最后当然还是要落在考试上。学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学习,是做题!今天我和老师们一起出了几道题,想要当场考考大家。老规矩,不学习的学生是会受到惩罚的。” 场子一下子坠入冰点,所有学生的脸上都透着慌乱恐惧。 童崋抓上林修文的衣服下摆,轻声道:“怎么开个年级大会还要做题?” 林修文倒是平静:“这个世界的事情哪里能用常理去推测。” “万一抽中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林修文一脸笃定地说道,很是胸有成竹。随后又微微侧过身对童崋说:“一会儿我们直接在艺术楼底下见。” 童崋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教导主任再次开口:“不过今天我不抽查。因为我在我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我们年纪有一名学生,自高奋勇表示希望能参与这次的小测试,给同学们做个表率。勇气可嘉,值得鼓励!” 这话一出,整个体育馆瞬间炸了。 还有人毛遂自荐,上赶着送死的? 教导主任慢慢开口:“这名同学就是我们高二七班的李温婉同学!” 李温婉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劈,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张开颤抖的双唇:“我没有!我没有写过什么纸条,是有人故意害我的!” 主任:“李同学就别谦虚了,快上来吧。” 说完,人群里走出两名老师,皆带着诡异的微笑直接冲向李温婉的方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李温婉被两名老师架着往前拖,她想要挣扎逃脱,却根本使不上力道。 下一瞬,李温婉喉间发出惨叫:“我知道了,是他!是他害我!你们去抓他!!!”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荡,听得童崋心里发紧。她想去抓林雯雯的手,可指尖却是一空。 转头看去,一旁的人已消失不见 23 日记 林修文又一次站在艺术楼下,低头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把玩着一颗小石子。他忽然想起刚进来的时候,童崋说的那句话。 在这里人都是会变的 他也变了吗? 也许吧,但他却不后悔。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李温婉既然能接二连三地害人,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耳边童崋的呼喊声响起,林修文立马敛了脸上的冷意。 “雯雯,你刚才怎么先走了?” 林修文冷哼:“不想看,怕脏了眼,就先走了。” 童崋深深看了他一眼,嘀咕起来:“你好像早就知李温婉会被点名。” 林修文随意笑道:“哪有,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 童崋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林修文避开眼神,催促说:“走吧,我们去三楼。” 二人因为不是第一次进入三楼音乐教室,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那间。林修文用钥匙打开教室的大门,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架钢琴孤零零地架在正中央。 童崋弯下身体凑近看了几眼:“这钢琴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林修文将挡盖翻下,说:“小心,别碰着琴键。” 童崋回想起那日沈蓉出事时候的样子,赶忙吓得缩回手。她又问:“如果说弹琴的人都会被郑妍找上,为什么方老师没事?每次音乐课他也都会弹琴啊?” 林修文一愣,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 迟疑片刻后,他猜测道:“也许是郑妍对方正比较特别,毕竟曾经是受教老师,放他一马吧。而且方正应该是这个阈境的监督者,受到的限制也会和我们不太一样。” 说着林修文打开钢琴后顶盖,在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琴弦底下,果然找了藏匿得极为隐蔽的几张薄薄纸片。 “找到了!”林修文惊呼,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 “这字迹和赵非儿手里的那本一样,我们真的找到了!”童崋激动道,“快看看写了什么。” 这几页日记的内容与赵非儿手里的那半本不同,不再只是简单地记录心情,而是一整段文字。看着更像是一封信。 一封写给赵非儿的信。 非儿,对不起! 上一次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对你说那些气话。我后悔了,真心的跟你道歉。 不管外人怎么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你是最希望我能参加比赛的人。你希望看见我在舞台上发光,希望看见我站上领奖台,所以当我我要退出比赛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生气。 可是可是非儿,我真的,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我看不见出路, 我找不到我的光了 无数次,我都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可是我不敢。 我害怕,我怕那个人会像对我那样对待你,又或者是其他女孩 我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我没胆量,也没有能力对抗,只能一次次地屈服,认输。 我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已经做了决定,就让所有的悲剧都在我这里结束吧! 非儿,对不起,再一次跟你道歉。 我不恨你,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你和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爱你们!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署名:爱你们的阿妍 20xx年4月28日 读完信后,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寥寥数笔,写满了年轻女孩的无奈和绝望,让人不禁唏嘘。 在这封郑妍写给赵非儿的遗书中,除了歉意便只有感谢,饶是林修文和童崋只是个外人,也能从字句间感受到两个女孩深厚的友谊。 童崋疑惑地开口:“雯雯,看这信里的内容,似乎不是赵非儿害死郑妍的。我们是不是错怪了她?” 不错,信里已经说了,二人间的争吵并非是因为争夺比赛名额,而是郑妍主动提出退出比赛,这才惹得赵非儿生气。 如此看来,传闻中赵非儿为抢夺参加比赛而狠下杀手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可如果不是赵非儿,那凶手又是谁呢? 信里反复提及了‘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林修文兀自思忖,这时童崋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雯雯你看,信的背后还有东西。” 那是用铅笔画的一个图案。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朵半开的花骨朵,而在花朵上还加上一个大大叉,两笔用力极重,表达了作画人当时浓烈的情绪。 “这是什么?暗号吗?”童崋端详许久,“看着像是一朵郁金香。” 林修文一顿:“郁金香?” 童崋:“对啊,就是我家院子里经常种的那种。” “郁金香”林修文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几日来零零碎碎的信息一片片划过脑海,崭露头角,渐渐拼凑起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你们寝室只有三个人。” “赵非儿不在五班。” “林同学,我把钢琴教室的钥匙给你,要好好练习啊。” “你要利用你的天赋!” 林修文努力回忆昨日遇见郑妍时她说的话。 她看到照片时,明明说了把人带来。 如果她要的不是赵非儿,那照片上 林修文醍醐灌顶般睁大了眼睛。 那张照片上,除了赵非儿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猛地抓住童崋的手臂,目光灼灼:“错了,我们一直都错了!我们以为凶手是赵非儿,所以一直想要找她,就连郑妍说把人带了的时候,我也以为她说的是赵非儿。” 童崋:“可我们哪里想错了呢?” 林修文:“可现在一想,其实她说的不是‘把她带来’,而是‘把他带来’才对!” 童崋却是越听越糊涂:“你在说什么呀?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林修文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童崋,你还记得上午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童崋被问得摸不清头脑:“你说哪句?” “方老师竟然会把钥匙给我们….”林修文喃喃道,又猛然抬头,“我们中计了!” 说完他便拉着童崋往大门方向跑,就在快要靠近门口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修文步步后退,声音里不带一点温度:“果然是你!” 此时方正老师正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脸上和煦的笑容不再,转而变成陌生可怕的阴狠。他单手一扬,重重关上了教室的大门。 方正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真是要谢谢你们啊。这几页日记我找了好久,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 林修文微微眯起眼: “你早就知道我们在调查郑妍的事情,所以今天早上故意把钥匙给我,然后一路跟着我们到这里。” 方正一笑,不置与否:“林同学,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林修文稍稍往前一步,将童崋护在身后,咬牙道:“郑妍根本就不是赵非儿杀的,你才是害死郑妍的真凶!” “她是自杀,怎么能叫我害死的?林同学可不要随便污蔑老师啊。”方正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开手掌伸出, “来,把日记给我。” 林修文没有动,只道:“给了之后呢?你想怎么做?杀了我们?” 方正低笑:“杀人?杀人犯法的,犯法的事情我做不来。” 放你娘的狗屁! 林修文看着对方这般惺惺作态,心里暗骂。 下一刻方正又将笑容一收,目光阴鸷地盯着二人:“而且也用不着我动手。我只要将你们两个打晕,然后往四楼一扔,她自然会来找你们的。” 林修文冷笑:“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方正话锋一转:“不过,我也可以放了你们。” 林修文:“哦?条件是什么?” “林雯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你和她很像,表面上看起来听话乖巧,可骨子里却是执拗得很。可再怎么执拗,却还是因为有太多顾忌,太多包袱,只能选择隐忍。” 方正一边说着,一边像林修文慢慢靠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蛊惑意味。 “当时她也想过去告发我,可最后为了赵非儿,为了辛辛苦苦供她念书的母亲,她还是忍了下来。我其实没想过要她死,我只是想让她陪着我。高中三年而已,一晃眼就过去了。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想不开。我其实也很伤心的。” 林修文忍不住骂道:“你简直让人恶心!” 方正并不在意,视线往童崋身上一瞥,然后又赤果地在林修文身上打转:“所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过你,甚至也放过她。” “我呸!”林修文往方正脸上吐了口唾沫,大骂道,“还真他妈的死性不改啊。郑妍天真地以为她的死能让你害怕,让你收手,可她却忘了,狗永远都是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方正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迹,目光沉了下来:“雯雯,你这么说话,老师可不喜欢。老师要生气了哦。” “我管你喜不喜欢。你那眼珠子反正也瞎了,不如就不要了吧。”林修文握紧双拳,“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到底像不像!” 话音未落,林修文一记拳头已挥向方正的面门,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方正显然没料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女生会突然出手打人,而且力道竟然还不小。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怒气冲冲地就要去抓林修文。 但林修文早有准备,一下子闪身躲开,绕到方正背后,冲着他的腰窝猛地发力踹去,一下子将人给踹趴在地上。 方正不敢置信地看着此刻正压在他身上疯狂挥舞拳头的女孩,一边用手臂挡着头,一边断断续续地惊呼:“你!你怎么怎么会?” 林修文却根本不理会,一下一下重拳打在对方的肚子,脸颊,胸口。 “卧槽你马的人渣!连未成年的女学生都下得了手,老子他妈今天就废了你!省得你管不住自己那玩意儿,继续伤天害理!” 林修文是个男的,肌肉和爆发力自然跟女生不一样,但因为阈境中的缘故,身形还是要比现实中缩水不少,体力也慢慢跟不上了。 这时方正猛地一吼,伸手用力将压制这他的林修文一推。林修文一个重心不稳,跌坐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方正翻身而起,一把冲向站在一旁的童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刀,此刻锋利的刀尖正死死抵在童崋脖子上。 林修文慌了:“你放开她。” “把日记给我!”方正挟持着童崋慢慢像大门靠近。 林修文干脆答应:“好!我给你,我跟你上四楼,只要你放了她。” 说着他已递出那几页泛黄的纸张。 方正满意一笑,咧开的大嘴里,牙齿沾满了鲜血,疯狂又诡异 就在指尖快要触上的时候,身后霎时响起一道巨响,下一瞬方正脑袋一歪,直直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二人诧异望去,此时顾言正站在方正身后,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一脸戏谑地看着林修文。 “林同学,身手不错啊!” 24 崩塌 方正一倒地,没有了威胁的童崋立刻红着眼跑回林修文身后。二人皆是一脸吃惊地看向门口。 只见顾言一手拿着棒球杆架在肩膀上,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模样随意不羁,看起来像是个要去干架的大男孩。 他目光似笑非笑地投在林修文脸上,道:“身手不错啊,林同学。” “顾言?!”林修文非常意外,“你怎么来了?” 顾言:“我看方老师着急忙慌地从体育馆出来,担心他出什么事,就跟来一起看看。跟到艺术楼的时候把人给跟丢了,本来想回去的,突然又听到有打斗的动静,就顺便上来看看,也好帮个忙。” 说完他半蹲下身子,伸手将面朝地板趴着不动的人翻了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坏人赶欺负我们家雯雯。” 林修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童崋:是我漏了什么剧情吗? 方正正脸一露出来,顾言立马后退两步,脸上惊讶懊悔的表情尤为浮夸做作。 “哎呀!这不是方老师吗?我刚才一棍子打的人是方老师?” 林修文:“” 演!你再他妈演! 顾言显然还没演狗,用牙咬着手指:“糟了!我打了自己的同事,一会儿他醒过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放心吧,他算不了了。”林修文翻了个白眼,懒得配合顾影帝,“帮个忙,把他抬到四楼去。” 顾言这次倒是听话,二话不说,一只手臂拦过方正的腰,轻而易举地就将提了起来,抗在肩上。 三人顺着楼梯往上爬了一层。 顾言力道极大,扛着一个成年男子竟是一点都不喘,还时不时继续逗弄林修文:“雯雯,你怎么就跟方老师争执起来了?你裙子都皱了。该不会是他想占你便宜吧?” 林修文:“” 从某种程度上,你说的也没错。 顾言又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真的活该。不过你刚才骂人打人时候的样子特别可爱。” 林修文:“” 他妈还有完没完了! 童崋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想我是不是打扰了他们?我这个时候消失还来得及吧? 他们很快来到了那间被废弃的音乐教室。教室里空无一物,郑妍没有出现,连上次林修文看见的钢琴也不见了。 三人中有两个从来没来过四楼,更别提走进这间骇人的教室了,如今站在这里,大家心思各异。 林修文冲着顾言,说:“把他放下来吧。” 顾言粗暴地将人往地上一扔。在强烈的撞击下,方正的意识渐渐恢复,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 童崋胆子最小,她紧紧贴着林修文,大气不敢喘,不放过房间里的一点动静。许久,她忍不住问道:“雯雯,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林修文:“等。” 童崋:“等什么?等多久?” 林修文目光一沉:“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走廊里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铁链声,由远及近,逐渐向着这间教室靠近。不一会儿,教室的后门出现一个披头撒发,手脚上挂着铁链的女孩。 女孩一身染血的校服,大半张脸被湿润的长发遮挡住。因为被铁链捆绑着的原因,她的无法正常直立行走,只能半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匍匐向前。 她好像并不在乎房间里的其他人,只目标明确地向着倒在教室中央的方正靠近。 童崋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吓得忍不住抽气。 林修文微微侧过头,低声安抚:“别怕,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顾言站得离开方正最近,一看见女孩的出现,他面上全然没有惧色,甚至还出脚踢了方正一下。 这一脚让方正彻底醒了,一睁开眼便看见一浑身染血没有面孔的长发女孩正朝着自己而来。 这样的场景任谁都会害怕,更何况是方正这种做贼心虚的。 他吓得差点直接尿出来,连滚带爬地就要跑,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顾言一把抓住。 顾言冷笑:“方老师,你怕什么。这可是你当年的爱徒啊!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师徒俩应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说完,顾言还故意提着方正衣服后领,把人直接往女孩的方向送。 方正吓得连番尖叫:“不!你别过来!不要不要!” “郑妍,你的日记都在这里了。”林修文将口袋里的纸片一扔,”你要的人我也给你带来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似是得到了鼓励,女孩猛地伸手抓上方正的大腿,身体竟慢慢直立起来。 方正疯狂抖动着双腿,想要将此刻正攀附着他身体的那东西甩掉,嘴里不断重复:“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我没想过让你死!求求你放过我!” 女孩抓着方正的身体,肿胀发白的手指抓在对方后勃颈处,逼着对方与自己对视。她露出惨白的面孔,死死盯着方正。 “方老师,阿妍弹得好吗?” 方正颤抖的身体霎时僵硬,他微微张着嘴,却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未待郑妍再做什么,他已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正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着实狼狈,可林修文心里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对这个人更加厌恶。 他微微侧过脸,目光透过大门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 方正他已经带来了,日记也还给郑妍了,按理说主核的愿望已经达成。 可是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阈境也没有即将要崩塌破裂的迹象。 还差了点什么 林修文松开童崋的手,缓缓朝着教室大门走了几步,冲着空荡荡的门口幽幽喊道:“你想要的我们都已经带来了,你也应该现身了吧,赵非儿!”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连郑妍也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门口的方向。 果然,赵非儿的侧脸慢慢出现在教室外,声音冰冷中带着几许意外:“竟然被你给猜到了。” 林修文了然一笑:“也是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的。一开始我也以为郑妍是这个阈境的主核,而杀她的真凶便是她要找的欲。直到宿管阿姨和五班的那个宣传委员都一口咬定这个世界没有赵非儿,我才开始怀疑。” 赵非儿不语,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林修文继续说下去。 林修文又道:“你不在高二五班,也不在任何一间宿舍,除了照片和日记里提到的名字,再也没有你赵非儿的痕迹。如果你只是主核的回忆,那我们在宿舍中看到的你又是谁?如果你也是监督者,那这个世界里的其他npc为什么不知道你的存在?” 赵非儿说:“也许是我故意藏了起来。” “不!阈境有阈境的规则,每一个监督者都有自己的角色和任务,严格受到主核的控制。你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林修文说着,“那么便只有两种身份符合可能。要么你是主核的欲,要么你就是主核!” 赵非儿没有反驳,依然只冷眼看着所有人。 林修文继续:“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方正才是当年害死郑妍的罪魁祸首,他才是那个‘欲’。那你的身份便只剩下最后一种结果。” 阈境与现实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里的一切都是通过赵非儿的记忆或潜意识滋生而出。 不甘枉死的郑妍,道貌岸然的音乐老师,鬼气森森的学校,还有每日4点44分响起的琴声 是赵非儿创造了这里,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核! 听完这些,赵非儿忽然笑了起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阿妍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样的决定,我们曾经那么好,几乎无话不谈,可她居然选择以那样的方式走了。” 赵 非儿没有再看林修文等人,目光始终投向角落里的郑妍和方正,缓步靠近:“所以,我要找到那个凶手!如今我终于知道日记里的那个人是谁了,真是谢谢你们!你们可以走了,从校门出去,你们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童崋一喜,拉着林修文就要走,却发现根本拉不动身边的人。 林修文看着赵非儿的脸上露出凶光,一手抓住方正的领口,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此刻正握着把锋利的尖刀。 他猛然张口喊道:“赵非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对方动作一顿:“什么?” “找到方正,然后亲手杀了他,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林修文冷着脸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一次次将无辜的人拉入阈境,让他们陪着你玩这种寻找真凶的游戏,又一次次亲手杀死眼前的这个方正。” 赵非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林修文,眼里的狠厉不亚于刚才。她问:“你在说什么?” “你是郑妍最亲近的伙伴,以你对她的了解,你根本不需要旁人帮你调查凶手是谁。从头到尾你都知道方正就是幕后黑手,只是你从来都不肯承认而已。”林修文鼓起勇气走到赵非儿身边,抬手握住了她拿刀的那只手腕。 “如果我没猜错,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杀他了吧?在这里杀了他又能怎么样?这个方正死一千次一万次又能代表什么?” 赵非儿眼底泛出嗜血的红,喃喃自语:“我要杀了他,他必须要死!我就是要杀了他!” “这里不过你自己搭建的一个幻境而已,而那个人渣,那个害人性命的凶手,那个真实存在的方正,在现实里依旧活得好好的。他害死了郑妍,保不齐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郑妍。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赵非儿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整个人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林修文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用力抓上对方的肩膀,逼迫她直视自己,激动道:“赵非儿,醒过来!不要再重复这样没有意义的循环了。你的欲从来都不是方正,而是你自己!” 刀刃触碰地面发出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女孩悲泣的哭喊。 “是!我早就知道是方正,一直都知道!只是我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他威胁我一旦透露出去,我会被取消比赛奖牌,甚至是丢了学籍,毁了所谓的前程。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是我太懦弱,太自私了。” 赵非儿哭得整个人缩成一团,随即感觉到有一双手正温柔地抱着自己,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似是安慰。 她抽泣着抬起头,刚好对上郑妍的微笑。 郑妍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那个她最熟悉的阿妍。 “非儿,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没能走好我的路,可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更好。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样的,我都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你我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你和我一样,都只是强权压迫下的受害者而已 看着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没有说话,嗓子里跟堵了一团棉花一样,说什么都过于苍白。 下一瞬,大楼开始摇晃,墙面也一点一点逐渐褪色剥落。 顾言变了脸色:“阈境要塌了。快走!” 另外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顾言一起跑出钢琴教室。只不过顾言没有带着他们往楼下跑,而是一路跑到了顶楼。 顾言指着十多米高的楼顶,只消一步,便会直直从六层掉落下去。 童崋大惊:“你让我们从这里跳下去?” 顾言正色道:“我不会感觉错的,这里是最快离开阈境的出口。相信我!” 林修文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顾言的手,此刻也不曾放开。他有些焦急地问:“那你呢?” 顾言一笑:“我是npc啊,我怕什么。” 林修文嗓子发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顾言深深看着林修文问:“你想见到我吗?” 林修文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顾言眉眼扬起笑意:“我会找到你的!” 说完,林修文只见顾言慢慢抬起手,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向着他的胸口猛力一推。 随后便是身体离开地面所带来的的强大失重感,他惊愕地睁大着眼,看着那高挑帅气的人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25 回归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想见到我?” “嗯!” “林修文,我会找到你的!” 顾言的微凉的手拂过林修文的鬓角,再到耳廓,沿着好看到下颚一路往下,最后脖颈处传来一片冰凉。 还未待林修文低头去看,胸口被人猛力一推,他整个人重心向后,朝着一片虚无跌落下去。 “顾言!” 林修文猛地直起身,眼里的惊愕还未来得及褪去。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被他突然间的动作吓得不清,问:“老大你睡醒啦?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 林修文盯着对方愣了好一会,一脸迷惘。学校大楼,顶楼的寒风,诡异的女生校服,这些统统都已消失不见。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椅上,周遭的一切是他最为熟悉的场景和人。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林修文抹了把额头的汗:“没事,做了个噩梦。” “啊?睡个午觉还能做梦?”说话的男生名叫彭磊,刚进公司半年,一直跟着林修文做事,平时两人关系不错,经常开玩笑。 但林修文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思跟同事聊天寒暄,他直接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如果总监问起来你就说我不舒服去医院了。” “不舒服?”彭磊有些惊讶,小声嘟囔,“做噩梦做到要去医院?这么严重的吗?” 林修文拿起外套风风火火地往外头冲。其实他也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去医院,只不过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人。 林修文打了辆车直接到东合医院。再次来到3606病房,林修文的心情却是大有不同,既期待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惶恐。 指尖轻轻摩挲着门把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推门而入。 床上躺着的那人还是熟悉的面孔,只是略显消瘦苍白。林修文见过对方很多种表情,调笑的,不羁的,故作正经的,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林修文哑着嗓子喊了声,声音很小,像是怕吵着对方睡觉:“顾言,你说你会来找我的。但我等不了,就自己先来了。” 床上的人自然没有回应,令人压抑的沉默充斥着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让林修文胸口发闷。 顾言没有回答,但身后的大门却传来了脚步声。 “咦?又是你。你又来看顾先生啊?”走进来的是林修文上次遇见的那名护士,显然护士也还记得他。 “你好,我来看看他。”林修文说,“他怎么样?” 林修文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上次护士也说了,像顾言这种大脑严重受损的病人,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没想到护士竟笑着说:“你别说,上次你来了之后还真有奇迹呢!” 林修文:“奇迹?” 护士:“是啊,上次仪器检测到他脑电波有异动,似乎是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 林修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你的意思是,他会醒过来?” “也许吧。”护士眉眼弯弯道,但没有把话说死。 说完,护士正要出去,却被林修文喊住:“对了,他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没人照顾他吗?” “有的有的。有一位老先生,听说是他家的管家,每天都会来这里。不巧你来的时候他走开了,估计是去买饭了吧。” 护士离开后,林修文又在病房里坐了一会。他不习惯看到这样安静的顾言。 在阈境里不管是毒蛇的橘猫,还是骚话嘴边挂的体育老师,顾言总是鲜活的。 可如今顾言躺在一片苍白的病床上,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一旁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林修文压根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只要他一转身,这个人就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林修文再次抓上顾言泛白的手指,胸口的酸胀感越发明显。 时间过了一个小时,林修文看了看手表,那位管家始终没有回来。于是他随即抽了一张纸巾,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他走到护士台,将纸巾递给了刚才的那名护士:“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他醒了或是有任何异动,还请打这个电话,麻烦了。” “哦好。”护士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了纸巾。 后来的几天林修文照常去了公司,刚死里逃生没多久,他就立刻切换身份,回归社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社畜,连林修文自己都不禁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一日,他刚进办公室,坐在旁边桌上的彭磊就朝着他挤眉弄眼,一脸的坏笑。 林修文嫌弃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了你?长针眼了啊?” 彭磊故作神秘:“老大你有好事发生哦,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林修文揶揄,”公司终于要把你开了?我终于解脱了?” “什么呀!公司和你都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把我开了。”彭磊翻了个白眼,“一会儿你去总监办公室就知道了。” 林修文探出脑袋看了眼总监办公室的方向,人还没进公司。 他心里打鼓:到底什么事?神经兮兮的。 又过了十来分钟,总监终于提着电脑包,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一看见林修文就招呼他进办公室。 上次林修文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是通知他升职,这次又是什么?彭磊刚才说是好事,能有什么好事?又给他升?再升那可就压总监上头了吧? 话说怎么每一次他从阈境里出来都会走进这间办公室? 两者之间有什么奇特的关联吗? 在林修文的忐忑不安下,总监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小林啊,有个好消息,哦不,有两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林修文心里一咯噔:“您说。” “上次你帮客户做的那个广告创意被提名了今年金瞳奖最佳创新奖。” 林修文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我做的那个提案?” 总监说:“当然是真的,公司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上次我力排众议要升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林修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只是提名而已。拿不拿奖还说不准呢。” 总监‘啧’了一声:“虽然还只是提名,但金瞳奖在行业内可是块贴招牌,就算是拿了提名也是莫大的肯定啊!” 林修文红着耳根,低头道谢。 总监继续说:“第二个好消息。因为你这次被提名,所以我们公司在业内的名气也大大提升了一把。这不,华耀集团立马就给我们投来了橄榄枝,说是明天要来我们公司开会,讨论接下来的项目合作。” 听到这里,林修文严重怀疑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总监的脑子出了问题。 华耀是行业里出了名的肥肉,每年花在产品营销上的费用起码上亿,各大广告公司哪个不是上赶着往人家门前送,竟然还有甲方爸爸主动跑来开会的? 就因为他被提名了一个奖项? 林修文这样想着,总监已将一份文件夹递了过来。 “你今天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起出席会议。如果这个项目能拿下来,今年我们的业绩就不愁了。小林,加油啊!” 林修文走出总监办公室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接二连三的惊喜砸得他头晕目眩,直到彭磊兴高采烈地一巴掌拍向他后背,林修文这才回过神来。 中午,林修文懒懒地打开手机打算点个外卖,因为还没从阈境中缓过来的原因,这几天他都觉得很累,不怎么想动。 可彭磊是个事精,吵着闹着要带林修文出去吃饭,说是要提前庆祝他获奖。林修文绕不过他,再加上他升职后还没好好请大家吃过一顿好的,于是也就顺了几个小朋友的意思。 他们选了常去的一家日料店,中午还是吃清淡点比价好。众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全然没有上下级的隔阂。 吃到一半,彭磊突然将手摸向林修文的脖子。 林修文吓了一跳,直呼:“你干什么?勾了引领导啊你?别以为这样你就不用加班。” 彭磊却没有理他,抓着林修文脖子上的一根银色项链不放。项链是那种最普通的款式,上头挂着一块泛黄发旧的铁牌。 彭磊好奇问:“老大,这是什么?” “别乱碰。”林修文没好气地拍开彭磊不安分的手。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那日从阈境中出来后他就发现脖子上多了这么个东西。回想起在阈境的最后,顾言站在艺术楼顶楼,林修文猜想这个东西应该是顾言留给他的吧,于是便一直戴着。 彭磊看林修文很紧张的样子,内心的八卦之火顿时燃起,揶揄道:“这么宝贝?定情信物啊?” “别瞎说,我跟谁定情啊?”林修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随便求的一个平安符。” 彭磊塞了快刺身到嘴里,嘟嘟囔囔道:“你什么时候去求的?你最近运势蹭蹭蹭地往上涨是不是跟这个符有关?我也要去求一个。” 林修文冷哼:“你小心被佛踹一脚。” 彭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凑过来道:“老大,我们几个同事打算周末一起去游乐园玩。你也一起吧?” 林修文摇头:“你们小孩子玩的东西,我就不参与了吧。” “别用这种老生常谈的口吻好不好,你三十还没到呢!”彭磊,“去吧去吧,我们女生多,男生少,你来正好中和下阴阳。” 林修文被气笑了:“什么阴阳,合着就是让我当苦力吧?” “当然不是!听说那家游乐园是新开的,特别好玩,特别刺激。”彭磊摇着林修文的手臂撒娇,“反正你也是单身狗,周末又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呗。” 林修文实在受不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这样腻歪,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考虑考虑吧。” 彭磊总算放开了他,高兴道:“好!那到时我把时间和地址发你。” 众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林修文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林修文只当是什么推销电话,并没有接听。可对方却非常有耐心,孜孜不倦地给他打,林修文被逼得烦了,只好接听。 听筒里传来冷漠低沉的声音:“林先生是吗?” 林修文问:“你谁啊?” “我是顾先生的管家。” “我不认识什么顾先”林修文话到一半噎住,“你是说顾言?” “是。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您了。”对方言辞即为客气,可语气却是冰凉得很,“给您打电话是想跟您说一声,顾先生醒了。” 26 合作 林修文推门冲进3606病房的时候,刚好对上对方那双深邃平静的眼。 顾言听到动静也微微侧首,二人就这么默认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林修文本来天天都期盼着顾言能醒过来,可当对方真的醒了,他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顾言和阈境里的那个是同一人吗? 他还记得阈境里发生的一切吗? 我就这么直接冲进来,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林修文忽然有些慌,不安分的手指搅动在背后搅动着,支支吾吾道:“你好,我….我叫林修文,我是” 顾言的低笑声打断了林修文的话,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轻声道:“好久不久,林同学。” 对方熟稔的口气让林修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回报一个大大的微笑。 顾言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老人,又道:“德叔,我有些渴了。” 老人也很识趣,知道两人有话要聊,于是拿着热水壶往外走。经过林修文身边时,老人还很有礼貌地微微点头,当作打招呼。 病房大门‘咔哒’一声关上,林修文这才走上前去,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言:“大概半个多小时前吧。我一醒过来就让德叔给你打电话了。” 林修文试探地问:“你现在不是npc了吧?” 顾言挑眉:“你就这么不想在现实世界里见到我呀?” 林修文讪讪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逗你的,那么认真做什么。”顾言眼底的柔色转深,“林修文,你还是那么可爱。” 林修文:“” 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但对方怎么说都是病人,林修文还是把这句话老老实实咽了回去,转而问:“你身体还好吗?刚醒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言轻咳几声:“还行吧。刚才医生来检查过,身体机能还算正常。不过人还是觉得有些困顿,说不定一会儿又得睡过去。趁我现在精神还不错,就赶紧找你来聊聊。” 林修文点头,他的确有很多话要跟顾言说,确切来说是很多关于阈境的问题。 不过他还没开口,顾言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急忙道:“不过我不能白白回答你问题,总得有点回报。这样吧,三个问题换一个拥抱,五个问题换你亲一下,怎么样?” 林修文:“” 林修文有些后悔踏入了这间病房。 顾言又作死地加了一句:“要不然我亲你也行。” 林修文还是不说话。 在对方默然的凝视下,顾言破天荒有些发怵:“那亲脸吧,不能再让步了!” 林修文一脸无语地盯着顾言,心里有些纳闷。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以前做胖橘的时候虽然高冷还挺可爱的,怎么是风骚体育老师的人设太深入人心?一下子还没出戏吗? 最后,林修文无奈叹气:“三个问题伺候你喝水,五个问题伺候你吃饭。” 顾言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林修文还当真考虑起来,他一下子只觉床边人可爱有趣得紧,笑得合不拢嘴,点头:“也行,成交!” “第一个问题。”林修文找了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你为什么会成为阈境的npc?” 顾言:“你应该知道我是一年多前发生的车祸,导致大脑受损昏迷不醒的吧?” 林修文:“嗯,我上次问过护士。” 顾言:“我说过,阈境内的npc大多都是已死之人,意识剥离体外后极容易被影响,一旦遇上意识强大的主核便会被卷入其中,受主核操控。而像我这样的植物人则是介于生死之间,同样也容易被引入阈境中。” 说着,顾言忽然又自嘲一笑:“不过也正因如此,我和其他npc不同,因为现实中的我没有死透,所以在阈境里还保有一丝自己的意志,没有被主核完全控制。” 林修文:“所以你才能多次在阈境中帮我。这是不是也算是你的特权了?” 顾言失笑:“可以说是一种特权,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惩罚。” 林修文皱眉:“惩罚?” 顾言转头看向窗外,眼神里透着冰冷:“普通npc只受特定某一个阈境主核的控制,一旦阈境崩塌,他们的意识便会得到自由,从而消散。可我不同,我没有死,却也不算活着,只能永无止境地在一个又一个阈境里轮转,我逃不出来。” 林修文从未见过像顾言这样,身上同时拥有刚毅和破碎两种最极端气质的人。林修文忽然有些心疼:“你现在醒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进入阈境了?” 顾言回头,笑得不怀好意:“这是第二个问题哦。” 林修文:“” 这人到底是体育老师还是数学老师! “其实我也不知道。”顾言耸肩,“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我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说不定还会进入短暂的昏迷。昏迷期间会不会被再次拉入阈境,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这些都很难说。” 林修文莫名既觉得忧伤又觉得有些庆幸,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很快复杂的情绪就被另外一个念头掩盖。他伸出手指晃了两下:“既然不知道,那这个问题不算。” 顾言:“” 见顾言吃瘪,林修文心里偷笑,但面上还是装得正儿八经,又道:“李温婉的事情,我还没跟你道谢呢。要不是你提前把年级大会上要考题的消息透露给我,我也没法讲纸条偷偷塞进教导主任的桌子里。第二个问题是,你说过npc在阈境中有严格的限制,为什么你能将消息透露给我?” 顾言:“npc的确受到阈境规则的限制,但规则里没有说不能提前告诉学生什么时候要考试啊,只是没人来问而已。” 林修文不解:“没有限制?那岂不是谁都可以提前准备?” 顾言:“的确可以,不过无论是作为入侵者也好,还是学生也好,你们都自动将老师摆在敌对阵营的位置,所以大多都不敢主动来问而已。其实只要问,有些问题我们还是能说的。” 林修文:“那像李温婉这样的,还能回到现实吗?” 顾言略一停顿,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能。只是回来之后也活不长了。可能会生很严重疾病,也可能是某些意外,反正入侵者如果在阈境内死亡,大概率在现实里也活不长久,即便幸运活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而已。如果你这几天多关注些社会新闻,说不定就能找到和李温婉相似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林修文并没有多高兴,不是因为他已经原谅了李温婉,而是突然萌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也许这样的结局有一天也会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 顾言看出了林修文的低落,他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拍了拍身旁的床垫,示意林修文坐过来。 林修文本想要拒绝,毕竟这样的位置太过亲昵了。但他转而一想,顾言是病人,隔太远说话费劲,还是坐得近些比较方便。 于是林修文也没想太多,半个屁股坐了下来。 对方一靠近自己,顾言就忍不住用目光扫过林修文脸上的每一处皮肤,仔仔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五官和表情。 下一刻顾言张开双臂,摆出求拥抱的姿势:“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吧?能不能先兑换下福利啊?” 林修文被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给气消了,一下子满腔的愁云惨雾也瞬间消失。 见他脸色转晴,顾言才收起胡闹模样,一脸正色说:“林修文,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永远都无法逃脱那可怕的循环。” 林修文有些不知所措:“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你有多特别。”顾言的视线落在林修文清亮的眸子上,“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玩家,最多就是能听见部分npc的心声而已。可当你第一次从阈境里出来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开始觉醒了。” 林修文有些诧异:“第一次?可当时我来看过你,你并没有” “虽然只是微弱的反应,但我的意识我自己知道。”顾言说,“没多久我果然在第二个阈境中又碰上了。你看,这一次出来,我就真的醒了。” “不过是巧合而已,你昏迷了一年,也差不多该醒了。”林修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多次进入阈境?” 顾言垂下眼帘:“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入侵者被拉入阈境的原因有很多,但这更证明了你身上的不同之处。” 林修文眉头蹙起:“既然不知道原因,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第三次被拉入阈境。” 顾言沉默,但从眼神里能感觉到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经过两次无端被拉入阈境,林修文多少也有些心里准备,但此刻见顾言给出答案,整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 林修文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突然间一张大脸出现在他面前,透着邪魅。 “已经五个问题了,要兑换奖励了哦。”顾言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林修文脸颊发热,一把将人推开,道:“什么呀!你好几个问题都没回答上来。不能算。” 顾言哀嚎:“哎呀文文,我们之间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林修文:“” 从一开始就是你要跟我算的好不好! 二人又玩笑打闹了好一会,顾言却慢慢沉静了下来。 “我今天找你过来除了叙旧,还要谈谈我们的未来。”顾言说得暧昧。 “啊?未来?”林修文耳根一红,“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未来。” 顾言嘴角扬起:“既然你我都无法阻止被迫陷入阈境的困境,倒不如联手合作怎么样?” 27 熟人 林修文走出医院后脑子便不断回想着刚才和顾言的对话。 “既然我们都逃脱不掉陷入阈境的结果,倒不如我们联手合作。我可以帮你逃脱阈境,而你也得帮我摆脱循环。” 林修文迟疑:“我不确定我能” “你可以的,我的感觉不会有错。”顾言激动地抓上林修文的手背,“我这次醒来只怕撑不了太久,只有你再次进入阈境,我才能继续保持清醒的状态。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太危险,也不公平,但是我保证,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对方脸上从未有过的郑重让林修文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修文明白这样的合作对二人来说都好,但他却无法立刻答应顾言的提议。一方面,他心里始终存有侥幸,万一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阈境呢? 另外一方面,就算顾言能借助npc的身份给林修文开金手指,可阈境里凶险万分,一切都很难说。 林修文只是一个想每□□九晚五安安分分过日子的普通人,他没有什么英雄情节,也不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虽然这对古言来说不公平,但是人都是自私的,林修文也怕死,他实在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一口答应。 可看着顾言期盼又带点忐忑的目光,拒绝的话始终卡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林修文只说他会好好考虑这个提议,并嘱咐顾言好好休息,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医院。 走出病房前,顾言沙哑带有磁性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林修文,你要相信,只有你活着,我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林修文牙齿用力咬了下下嘴唇,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应答,大步离开病房。 见人一离开,那名叫德叔的老管家才推门而入,问:“少爷,他答应了吗?” 顾言摇摇头,但脸上却没有半点失落的神色,道:“我料到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时间。” 林修文下午回到公司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再加之午饭时间突然离场,彭磊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但无奈问了几次,林修文都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没事。 当天夜里林修文睡得不好,连续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两个阈境的场景重叠轮换,简直比熬夜还要折腾人。到最后他干脆也不睡了,拿了把椅子坐到阳台上看日出。 看着天边逐渐翻起鱼肚白,林修文忍不住想起了顾言。 不知道这个时候顾言在做什么,睡了吗?还是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答应他的提议而生气,又或是失望? 如果最后自己真的拒绝了,顾言又会怎么样呢?再一次陷入阈境的循环中,永远无法脱身吗? 直到朝阳柔和的光晕照在脸颊处,林修文还是没能做出决定,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了。 今天早上华耀集团的人会来他们公司开会。林修文将自己准备好的ppt预先连接会议室的大屏,万事俱备,就等着甲方爸爸过来。 对方也非常准时,一到约定好的时间,浩浩荡荡一群人便走进了会议室。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西装,干练中也不失柔和。 落座后,女人立刻环视一圈会议室,很快便把目光落在了林修文的脸上,向着他露出一缕很浅的微笑。 林修文一愣,他很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但对方却给他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她认识自己。还未待林修文琢磨出来,女人已经将目光移开,礼貌又大方地看向其他人。 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出席会议的人员以及公司的情况。他们叫那个女人佟总,是营销事业部老大。 她周围的人做决定之前都会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然后再说话,在公司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会议进行得特别顺利,超乎林修文想象的顺利。他们不过就是介绍了一下过往的案例和大致的项目构思,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聊,对方就已经拍板。 整个会议中女儿的话并不多,最后才幽幽开口:“华耀既然选择与贵司合作,自然相信贵司的能力。不过这个项目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希望由华耀的项目由林经理牵头负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林修文愣了。他不过就是个寂寂无名的马仔而已,竟然会被对方部门老大指定点名。突如起来的关注让林修文觉得很不适应,也有些慌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一旁的总监反应很快,连忙点头答应,并保证公司会帮助小林一起将华耀的项目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会议结束后华耀的人没有要逗留的意思,纷纷起身离开。林修文的老板恨不得让整个公司的人给人家送别,低头哈腰,就差给人家唱欢送歌了。 林修文并不擅长献殷勤,只能挤在队伍里头,对客户露出一脸职业假笑,脸都快抽筋了。 终于把祖宗送走后,他才拉着总监问:“那个佟总看着挺年轻的,没想到已经坐上了营销老大的位子。” “那可是华耀集团的三公主!”总监‘啧’了一声,“你小子最近真是鸿运当头啊!被三公主看上了,亲自点名让你负责这个项目,你可得好好干啊!” 华耀的千金?那林修文就更肯定自己没见过了。可是为什么对方总给他一种特别关注的感觉,是他想太多了吗? 总监走向办公室的脚步忽然一顿,转头问:“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三公主好像认识你啊?你小子改不会是什么体验生活的隐藏富二代吧?” 林修文苦笑:“您开什么玩笑呢,您见过像我这么寒碜的富二代吗?” 总监点头:“也是。” 林修文:“” 早上华耀的人来开过会后,公司里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流传华耀三公主看上了林修文的无脑谣言。 彭磊更是兴奋了一整天,简直比他自己找到女朋友还要高兴,时不时跟林修文打听,还要给他支招。 林修文只当这是无稽之谈,解释了几回后也懒得再提。 下午他召集了部门里的小朋友打算来个头脑风暴,商讨下关于华耀的项目。一群人想了各种各样的点子,但林修文总觉得还差口气。 中场休息的时候,部门里一小姑娘看着手机突然嚎叫起来:“我去!竟然还有这种衣冠禽兽!” 林修文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随口问:“怎么了?又是什么无脑娱乐圈八卦?” 女孩:“不是!这次是x市出了大新闻,一重点高中的音乐老师被多名女学生举报。” 彭磊坐直身体,凑了过去:“你别看的假新闻吧。”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假的,或者是有心人故意夸大其词。但是这两天可是峰回路转啊,陆陆续续有新的受害人出面举报,还爆出了这老师好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另外一个女孩也加入了讨论:“我也知道这件事,听说还导致一女学生死了呢。舆论的声音大了,还惊动了媒体,学校只怕是压不住了。” “像这种人渣就关监狱里一辈子。还为人师表呢,简直是丢人名教师的脸!” 林修文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耳朵里一阵阵耳鸣,其他人说了写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高中音乐老师、跳楼的女学生、越来越多的受害者 这些都与阈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难不让人联想。 是赵非儿吗?她终于在阈境崩塌后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吗? 就在林修文慌神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又是个陌生号码。 经过上次险些错过顾言管家电话的教训,林修文现在不敢不接。 对面是女人轻柔的声音:“您好,林先生是吗?” 林修文:“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华耀集团的佟蔓,我们昨天早上见过的。” 林修文一听到对方的名字,吓得差点手机砸地上。 华耀的三公主竟然直接打电话给他?她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的?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林修文还是习惯性地点头哈腰,招呼道:“佟总您好。” “我想要约你聊些事情,不知道你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是跟项目有关的吗?” “算是吧。”佟蔓说,“就约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咖啡厅,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林修文不明白,既然跟项目有关,为什么不能在公司聊,还要私下单独约? 当然他只是心里嘀咕,没有把话放台面上讲,不然就显得他太不识抬举了。 他很快就答应了对方的邀请,二人约好了在一家人不多的小咖啡店里见面。 当林修文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佟蔓已经坐着了。他赶忙走上前去打招呼:“佟总久等了。” 佟蔓莞尔:“没事,我也刚到。” 林修文从来没有和这种级别的大佬单独见面过,难免有些坐立不安。他直接问:“佟总,您叫我出来时项目上有什么疑问或想法吗?” 佟蔓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说:“项目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 林修文懵了:“那既然这样,不知道佟总今天约我出来是什么事情?” 佟蔓忽然转开话题:“你看到x市的新闻了吗?” “看了。”林修文点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堂堂华耀集团千金约他出来就是为了聊社会新闻? 对方看透了他的心思,低笑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把你叫出来聊这个吧?” 林修文也尴尬一笑:“的确是有些受宠若惊。” “你也会怕吗?”佟蔓脸上收起了端庄的神情,笑得更像是一个小女孩,“我看你打渣男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林修文:“啊?” “你该不会一点都没有认出我吧?”佟蔓歪着脑袋,娇嗔道,“林雯雯同学。” 28 提示 林修文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雷给劈中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叫我什么?” “不会吧?你真没认出我呀?”佟蔓嘟起嘴,和昨天开会时的干练形象截然不同, “我可是一眼就把你给认出来了。” “你是”林修文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数回,这才结结巴巴开口,“你是童崋?” 闻言,佟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林修文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居然是华耀的千金?” “什么千金不千金的,一进入阈境里大家都一样。”佟蔓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在阈境里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你,只怕这次我很难安全出来。” “举手之劳而已。”林修文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回来后一切都还好吗?” “我没事,你呢?” “也还不错,就是加班多了些。”林修文道,忽而又想到什么,“华耀这次指定把项目交给我们公司也是你授意的吧?就只是为了感谢我?” 佟蔓:“那倒也不全是。毕竟是公司的钱,也不能乱花呀。当然也是看中你的才能,你不还提名了个什么奖么。既然一样都要找人做,选个有能力又靠谱的,我才比较放心嘛。” 林修文了然点头,遂又问:“你是第一次进阈境吗?” 佟蔓眼神有一瞬的飘忽,须臾才道:“第二次。上一次稀里糊涂的,能出来纯属运气好。这一次还好遇见了你。” “原来你也是第二次啊。”林修文没有多想,又问,“你知道阈境拉人进入的规则是什么吗?你之前两次都做了什么?” 佟蔓摇头,只说自己也是一觉醒来就进入了阈境里,也没找到什么规律。 林修文忍不住有些失望,他实在不想莫名其妙又被拉进去第三次了。 佟蔓呷了口咖啡,终于问出了心里的存疑:“对了,在阈境里的时候我没来得及问你。那个体育老师顾言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他明明是监督者,为什么会帮我们?” 林修文犹豫了片刻,而后才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之前第一次阈境的时候我见过他一会,这次又遇上了,大概因为是熟人,所以才会帮忙吧。” 林修文没有提起顾言已经醒来,并且二人还在现实里见了面的事,至于合作的事情就更是只字未提。 “你们之前见过?在第一次阈境里?”佟蔓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阈境的监督者每次都不一样呢。” 林修文含糊道:“谁知道啊,那个鬼地方哪里能用正常的逻辑来推想。我反正是不想再进去了。” 佟蔓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却在林修文领口露出的那一截银色项链上徘徊了好一会,继而又道:“林修文,你是不是能在阈境里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林修文背脊一僵:“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一种感觉而已。”佟蔓隐晦一笑,“不管你能听到什么,但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 “别完全相信你听见的,或看见。在阈境里很多人都带着目的,入侵者是,监督者也是!” 林修文忍不住蹙起眉头,隐约觉得佟蔓这句话意有所指,而且很有可能说的就是顾言。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刚才是不是看到了我脖子上的项链?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又被佟蔓给岔开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了几句后,佟蔓明显感觉到林修文兴致缺缺,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林修文一个人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会,他忽然很想打电话给顾言。自从上次对方提出合作的提议后,林修文就没再去医院了,也没有收到过顾言的消息。两个人就像是冷战吵架的小情侣似的。 倒也不是林修文刻意疏离,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决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言而已。 林修文从t恤里领口里掏出那挂在项链上的银色铁牌,此刻他很想听听顾言的声音。他想要告诉对方佟蔓的身份,x市的大新闻,还有询问这块铁牌的来历。 但最终林修文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这周末彭磊和公司其他几个小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玩。林修文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他又不想周末自己待家里胡思乱想,于是便同意了众人的行程。 这家游乐园刚开没多久,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大型游乐园,项目大多都属于惊险刺激的类型,主要针对成年人。 林修文有些轻微的恐高,所以太过刺激的项目他没法玩,但那些比较低幼的他又没什么兴趣。于是他顺理成章成了队伍里那个负责拎包买水拍照的角色。 林修文脾气好,倒也没有什么怨言,难得出来换个环境,换种心情他也乐得其所,就当是给这群小朋友团建了。 晚上回去后,林修文打开电脑,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入电脑里,准备开始筛选p图。 一开始林修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可p了几张后,角落处一怀抱着婴儿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身穿粉色毛衣的年轻女人,长发规整地拢在身前,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身边没有其他人,既没有老公也没有保姆。 一开始林修文只是觉得这个女的有些奇怪。首先,大热天还穿着一件开衫毛衣。其次,很少有家长会带这么小的孩子来这种游乐园。 但慢慢的林修文就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这个女人连续出现了好几次,几乎每十张照片里就会有一张有她。 时候是坐在背景的旋转木马上,有时候则是站在一片空地的角落处,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是有她出现的照片,女人都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朝相机的方向摆手,看着像是跟拍照的人打招呼似的。 那标准的笑容看得林修文心里发毛。 他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拨通了手机。 “喂,德叔是吗?我是林修文。请问顾言他睡了吗?” 林修文到达3606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顾言一人。此刻他正靠在床头看书。身旁昏黄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将五官的轮廓凸显得更为深邃。 见有人进来,顾言赶紧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跟林修文打招呼:“你来了。” 林修文将临时在隔壁超市买的水果篮放下,再次见到对方他心里有些忐忑,只能尴尬地找话题问:“你吃过了吗?” 话刚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现在都已经将近十点了,怎么可能还没吃晚饭。 “吃了。”顾言倒不甚在意,反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言语气平和,好像上一次的谈话压根不存在似的,反而弄得林修文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也不是,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这两天公司事情多,我经常加班,所以才没过来。” “没事,想来就来吧。”顾言抬手示意林修文坐下,“你也看到了x市的新闻了吧?” 林修文:“嗯,看到了。我猜应该是跟赵非儿有关。她能打开心结,选择勇敢地站出来发声,实在是太好了。” 顾言:“既然不是因为x市的事情,那又是什么?” 林修文:“我今天去了游乐园。” 顾言挑眉,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随后胸口发出一声闷笑:“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那家游乐园是新开的”林修文说到一半打住,“不,这些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顾言收起了笑,双手交叉叠在胸口,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林修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又问:“你跟谁去的?女的吗?” “有几个女的。”林修文老实回答。 顾言挑眉:“还不止一个?” 林修文慌忙解释:“不是,就是部门里的一群小朋友。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他们硬拉着我要搞什么团建。” “哦,同事啊。”顾言故意拉长尾音,”没事,去就去了,我不吃醋。” 林修文:“” 我心虚什么?我凭什么心虚?! 林修文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顾言面前。 顾言只匆匆瞥了眼,见一堆人里有不少男男女女,一下子脸色又沉了下去:“怎么?这是要跟我炫耀吗?” “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林修文没心思跟他继续扯皮,“看到照片背景里的那个粉色毛衣女人了吗?” “抱着孩子那个?”顾言眯起眼,“你喜欢轻熟型的?” 林修文:“” 忍住!他是病人!不能用手机砸他脸! 林修文滑动屏幕,连续翻了几张照片:“我发现好几张照片里都出现了这个女人,不可能这么巧。要么就是她故意跟着我们,要么” 顾言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不是人。” 虽然林修文心里多少有一些猜测,但听到对方在这么说,还是不由汗毛林立:“你确定?” “这么大的太阳底下,她和孩子都没有影子。” 顾言指了指,“照片经过旁人手吗?” 林修文摇头:“没有,都是我亲自拍的。回去后我立马就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了。” 如此说来就排除了有人故意恶作剧,把女人和婴儿p到照片上的可能性。 林修文吞咽了口唾沫:“这可是大白天啊!不会这么邪门吧?” 顾言顿了顿,忽而问:“林修文,你上一次进入阈境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修文:“有!我接到过一通电话。电话里没人说话,只播放了一段钢琴曲。” 顾言:“音乐教室的钢琴曲?” 林修文:“对!就是那个。” “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照片上出现的女人和孩子很有可能…”顾言眸色深沉地看着对方。 “是一种提示!” 29 阈境3 “这些照片很有可能是一种提示。” 林修文:“提示?” 顾言点头:“对,就跟那段钢琴曲一样,都是你下一个阈境的重要线索。” 林修文顿时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你的意识是我又要进去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顾言没法对林修文撒谎,只能尽可能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一些。 可林修文又怎么会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这样?我才出来没多久,这两天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还会找上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躲避被卷入阈境呢?” “你先别激动。” 顾言眸色一黯,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林修文情绪有些崩溃,口无遮拦说了刚才那几句后,便觉得顾言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林修文一下子有些后悔,他一直都没有明确拒绝顾言关于合作的提议,但此刻他激烈反感进入阈境的态度,已经等同于把答案搬到了台面上。顾言这么聪明敏感当然也能感觉到。 林修文慢慢平静下来,不敢再看顾言的表情,轻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帮你,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我做不了救世主,也没法承受这么重的担子。”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顾言抬手摸了下对方的后脑勺,像是安抚小动物似的,“不过有些事情就算你再怎么反感拒绝,始终还是逃不掉。既然进入下一个阈境已经是既定的结果,倒不如早做准备。” 林修文睫羽微微颤抖,迟疑了好一会,最终深吸一口气:“这次你也会在吗?” 顾言:“你希望我在吗?” 林修文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到仿佛能将人灵魂吸入其中的黑眸,而后重重点头。 顾言终于笑了:“好,那我会想办法陪着你。” 林修文:“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相信我。”顾言目光灼灼看着林修文,给出最郑重的承诺,“就像前两次一样,我会利用我npc的身份和你的读心术配合,帮助你离开。” 顾言的能力林修文自然是相信的,但想了片刻后他又问:“阈境拉人没有规律,你能控制和我进入同一个吗?” “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会想想办法。”顾言手掌顺着林修文的头发慢慢下移,摸向锁骨处,带起一阵颤栗,最后手指勾住对方脖颈间的银色链条。 林修文问:“这条项链是你的吧?” 顾言似乎很满意林修文一直戴着这条项链,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嗯,那天在艺术楼顶楼的时候,我把它送给你的。” 林修文:“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它能带我找到你。”顾言嗓音有些沙哑,竟是带着浓浓的眷恋,“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了,它能把我带去有你的地方。” 林修文身体猛地僵住,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尴尬地咳嗽两声,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一会儿忙着要给顾言倒水,一会儿又去拉窗帘。 顾言也不拆穿,只默然看着林修文忙东忙西,眉眼间满是笑意。 小东西既然要躲,那就让他再躲一会儿,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后来的几日,林修文每天一加完班就会来医院看顾言,有时候甚至会等到顾言睡着了他才离开。 这日与往常并无不同,林修文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在顾言的注视下一个人炫完了一整个12寸的披萨。 顾言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眼神从一开始的温柔含笑,到后来逐渐显现诧异。他忍不住问:“你是几天没吃饭了?” 林修文满嘴是浓郁的芝士味,只觉得无比满足,道:“脑力劳动者,消耗比较大嘛。” 顾言噗嗤一笑:“好吃吗?” “还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口?”林修文抬起手里已经被他吃了一半的披萨。 顾言摇头:“比起这个来,我更想要咬你一口。” 林修文:“” 他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顾言盯着林修文眼底的乌青,忽然有些心疼,问:“这两天你过来都很晚,是在忙什么事情吗?” “嗯,有个项目挺重要的。”林修文一边低头整理外卖盒,一边道,“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原来这次项目的甲方负责人还是我们的老熟人呢。你猜猜是谁?” 话问出口,却是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林修文一抬头,只见顾言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林修文苦笑,心道这人怎么说睡就睡。 他替他掖了下被角,看着对方沉睡的侧颜好一会,坐得腿都麻了,这才拿起包扎好的垃圾打算扔出去。 他推开病房房门,入眼处却不是医院空荡荡的走廊,和莹白到有些刺眼的白灼灯,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正在排队等候的人群。 林修文一愣,又迅速转回头去。 但此时病床不见了,连带着顾言也一同消失,身后竟成了一间狭□□仄的单间厕所。 林修文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四肢因为过分惊讶而发麻,站在原地好半晌动弹不得。 他果然又一次进入了阈境! 此时身后队伍里的陌生人已经开始催促:“到底上不上啊?不上就让一下,大家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 “不好意思。” 林修文回过神来,连忙道歉。他走出公共厕所,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里霓虹旖旎,即便是在夜里也热闹非凡,周围是各种各样的游乐项目。尖叫声不断的过山车,近十层楼高的摩天轮,还有炫丽的旋转木马,到处都充斥着欢笑声,吵闹声,俨然是一家游乐园。 林修文暗自感叹,这次的阈境竟是在游乐园里。是因为他前两天刚去了游乐园吗? 可是这家游乐园却与他之前去过的不太一样。一眼望去,这里的游艺项目都很老旧,看起来好像已经开了很久,更像是他小时候去的那种社区游乐园。 林修文很快就想到了顾言。 他也进来了吗?他会在哪里呢?这次的npc又是什么角色呢? 林修文在游乐园里转悠了很久,想要寻找顾言的身影。 不料顾言没找到,却等来了其他人。 “老大!” “彭磊?!”林修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同事,而且还是个二货同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彭磊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危险,笑得没心没肺:“谁知道啊,我就是打了个盹,一醒来就在游乐园里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你说我做个梦也能有你,有没有感受到我浓浓的爱意?” “” “只可惜你不是在做梦。”林修文冷冷道,目光继续搜寻顾言。 “啊?不是做梦?那是什么?”彭磊表情狰狞,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难道你趁我睡着,偷偷把我掳来了这里?” 林修文:“” 彭磊开始自言自语,自我意识发散:“可不对啊,你也没我家钥匙啊。还是你偷偷跟踪我?” 说着他突然双手交叉捂住胸口:“老大,我卖艺不卖身的啊!” “”林修文冷哼,“放心吧,我喜欢聪明的。” 彭放一愣:“啊?什么意思?” 林修文瞥了眼对方手里的饮料杯里的鲜红色液体,转移开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 彭放很自然地答道:“饮料啊,刚才一辣妹经过,问我要不要买饮料。那身材那样貌简直让人无法拒绝。然后我就来了一杯。” 林修文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你花钱买的?” “神了!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个,居然没收我钱,这地方好啊!”彭磊大笑 林修文:“那你用什么买?” “说是什么血滴值?”彭磊歪着脑袋,说着就将手里血红色的饮料杯送到林修文面前。“我也没太听懂,管他呢,不要钱就行。老大,你要不要喝一口?” 林修文回想起自己在第一个阈境时,买东西也不用花钱,而是使用亲和力值。至于这种奇怪的数值代表着什么,他可太清楚不过。想到这个,林修文不由又向彭放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他道:“不用了,你自己享用吧。” 彭磊也不客气,转头就喝了一大口。可饮料刚入嘴,他的脸色就变了,张口吐了一地:“卧槽,这什么玩意儿。也太难喝了吧!果然不要钱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磊这头还在怒骂,这时周围的广播突然响起。广播里一女孩甜美可爱的声音响彻整个游乐园。 “游客们好,欢迎来到疯狂游乐园,在这里你将体验最刺激的生存游戏,绝对能让你终身难忘。游戏将于20分钟后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林修文眉头紧皱,只觉得一股寒意随着脊椎慢慢涌上来。 彭放倒是一脸兴奋:“还有游戏玩?是什么游戏啊?” 林修文:“广播不是说了嘛,是生存类游戏。” 彭磊:“生存游戏我喜欢啊!我可喜欢看荒岛求生这种节目了。” 林修文:“” 一会儿你可能就不喜欢了。 林修文预感接下来的‘游戏’不好对付,他应该尽快找到顾言才是。 可是游乐园里这么多人,地方也不小,更何况他不知道顾言这次扮演的是什么身份,甚至他都不确定顾言是不是在这里,这么找下去简直与大海捞针似无异。 林修文忍不住去摸颈间的项链,心里忍不住想起那帅气又带着点桀骜的面孔。 顾言,你在哪儿?你不是说过你会找到我的吗? 一旁的彭磊不知道林修文的心思,甚至也没感觉到逐渐向他靠近的危险,只一路跟着乱转。 “哇瑟,居然还有碰碰车,我都多少年没玩过了。” “老大你看那个大摆锤,哈哈哈哈哈!” “你别说,这家游乐场虽然看上去旧了点,但很多项目都跟我们上次去的那家游乐场有点像。” “你说就这个破得我以为都快要关门的地方,竟然还能有这么多游客。大家都怎么了?故地重游吗?以前也没听说咱们市里有这家啊。” 彭磊小话痨嘴就没停过,看什么都新奇,活似刘姥姥逛花园。 林修文揉了揉半边发涨的脑袋。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适应能力和心理素质都不错的人了,前两次进入阈境的时候虽然害怕但也没有情绪崩溃。 可如今再看看彭磊这种神经粗得堪比麻绳的二货,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想着薅主核的羊毛,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二人逛了好半天,林修文还是没能找到顾言。广播里每隔五分钟就会播报一次游戏即将开始,仿佛催命符一般,听得人心里急躁。 终于,该来的始终要来。 广播里女孩甜美的声音准时响起。 “游客们好,欢迎来到疯狂游乐园,游戏即将开始开始。第一轮游戏: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你。” 30 游戏 “第一轮游戏: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你。” 彭磊一听懵了:“这他妈不废话嘛!难不成还能有两个我呀?” 林修文却是面色阴沉:“难说。”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下面播报游戏规则。游戏时间6小时,游客需在游戏时间内完成游戏任务。完成任务者可获得血滴数10,反之扣除。游戏开始,祝大家好运!” 只草草两句话后,广播里的说话声骤然消失,只留下滋滋的电波声,听着叫人发怵。 整个游乐园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乱动。 规则里除了时间之外,也没说游戏该怎么玩,怎么才算是完成任务呢?还有,那个血滴数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的时候,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我手腕上怎么多了块表?这是什么呀?” 众人闻言也纷纷抬手查看,这才发现此时所有人的手腕上都多了一个类似手表的东西。 只是这块表的表带上没有扣子,紧紧箍在每个人的手腕上,无法脱卸。屏幕上没有指针,只有一个固定的数字,好半天也不动,看起来不像是显示时间。 屏幕上 的数字并非全都一样,起码彭磊的就跟林修文不同。 林修文的屏幕上面显示了数字30,而彭磊显示的只有28。 彭磊不干了,道:“凭什么我比你少两分?” 还不是因为你精华虫上脑,为了把妹买的那杯饮料吗? 关键那饮料还没喝几口 但林修文没有把这么残酷的事实说出来,怕二傻子情绪上受不了。 林修文感觉到屏幕上的数字应该就是女孩口中的血滴值。 每个人的初始数值有30分(二傻子花了2分买饮料除外),每完成一轮游戏可得10分,反之扣除。也就是说最后如果三轮游戏任务都没有完成,血滴值就会清零。 至于清零后会发生什么,林修文立马想起了第一个阈境里的醉汉,心里也多少有了数。 他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一片人,沉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人变多了?” “啊?”彭磊一开始没有注意,还在纠结自己比别人少了的那两分。但经林修文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有一点儿挤。”他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昏暗,“老大,你看见对面广告牌后头的黑影了吗?” 林修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不是一个黑影,而是连成一片,如同黑色雾气般隐匿在灯光背面。 但那片雾气又仿佛是活的,此刻正一点一点向着他们的方向缓慢移动。 随着‘黑雾’的靠近,就着灯光,他们能隐约看见阴影中若隐若现的人形轮廓。 林修文:“好像是人。” “我看着也像。”彭磊附和,“他们好像在往咱们这儿走诶。那些人一直藏在广告牌后面吗?我刚才怎么没看见,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 林修文倏地转头,问:“你说什么?” “啊?”彭磊没反应过来,“你说哪句?” “最后一句。” “我说这些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林修文脑子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强烈的晕眩感让他不由踉跄了一下。 突然冒出来的人群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你 一个你 “不好。”林修文猛地抓上彭磊的手腕,压低了嗓音道,“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 彭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林修文一脸严肃,好像是整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于是他也没多嘴,跟着林修文一起,慢慢退离了人群。 彭磊个子高,就算是躲到了人群的最后头,还是好奇地盯着不远处的‘黑雾’。慢慢‘黑雾’走到了灯光之下,露出一群阴森森惨笑着的人脸。 彭磊低骂了声:“卧槽!这些人好像好像都拿着家伙啊!” 林修文也看见了这些人手里的尖刀,脸色突变:“跑!快跑!” 饶是彭磊再脱线,此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他跟着林修文一起往人群外的方向一路狂奔。 身后开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人群像是潮水一般开始往各个地方散。 但是光这么跑是没有用的,很快林修文就将目光落在了还在正常运转的摩天轮上。 “这里!”林修文扬手招呼彭磊,“快进摩天轮里!” 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摩天轮座舱里,但谁也顾不上拥挤,只一口一口将氧气吸入胸腔中。 彭磊这下也慌了,他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我靠!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什么大型恶搞游戏?” 林修文翻了个白眼:“你看下面那些人,都快被捅成马蜂窝来了,还能活吗?” “这真杀人啊?”彭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外头奔跑厮杀的人群,满地的血红和一动不动的尸体,脸色越来越白。 他指着一个白色衬衫被鲜血染红的男人,喊道:“那个手里拿刀的,我刚才在饮料摊还见过,他就排我前面。看起来挺正常一人,怎么还是变态杀人犯呢!我们赶紧报警吧?” 林修文摇头:“没用的,这里没有信号。” 彭磊不信邪地拿出手机,果然显示不在服务区内。他抹了把满脸的汗,问:“卧槽,这特么到底是哪儿啊?” 林修文:“阈境。” 彭磊:“什么?” “具体我来不及跟你介绍,只能告诉你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到处充满了危险。”林修文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虽然世界不是真的,但死亡却是真实存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彭磊:“那怎么才能离开呢?从游乐园大门出去吗?” 林修文:“你比我早来,有见到大门吗?” “没有。”彭磊摇头,“但我也没找。毕竟我看这里什么都是免费的,当然得玩够了再走。” 林修文:“” 薅羊毛薅到主核头上了,我敬你是条汉子! 彭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冲出去跟这帮杂碎干架?” 林修文否定了这个提议: “我们手里没有武器,硬拼是不行。而且他们这么多人,围攻过来,我们俩只怕撑不过三秒钟。” 彭磊又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林修文:“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尽量拖延时间。” 以林修文对阈境的了解,这里有着骇人诡异但也极其严格的规则。刚才广播里说第一轮游戏时间为6小时,那么理论上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大厮杀就能停下,他们也就能活下来。 代价就是他们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被扣除10分。 但扣10分跟直接被剁成肉块比起来,还是要好不少,起码不还有剩下的20分嘛。 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是在阈境里亘古不变的办法。 彭磊五官都扭曲了起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躲六个小时?” 林修文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摩天轮转一圈大概20分钟,万一落地的时候有人在下面等着我们,空间又密闭,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得另外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才行。” 彭磊虽然很怕跑出去,但也觉得林修文说的有道理,遂问:“那我们躲去哪儿呢?” 林修文透过玻璃看着底下的一片尸横遍野,哀嚎声不断,明明刚才还是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场,转眼间已成了人间炼狱,在周围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对比下,显得格外讽刺突兀。 此时摩天轮已经升到了顶端,处于高处让他们的视野能看的更加宽阔。林修文透过玻璃指着底下某一处昏暗的建筑。 “你看那里。” 彭磊凑过脑袋看去。看招牌那似乎是一家美式快餐店,只是除了一闪一闪还苟延残喘亮着的招牌灯外,屋子里头却是漆黑一片。 那餐厅离摩天轮并不远,只要穿过中间隔着的一大片空地就能到达。空地周围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只要速度够快,动静够小,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去应该不难。 而且餐厅里肯定有吃的东西,倒的确是不错的藏身地。 二人很快就商量好了逃脱的路线,这时他们的座舱也开始缓缓下降。 林修文预先打开了轿厢的铁门,轻声道:“一会下去不要发出声音,往我们刚才商量好的路线跑,尽量避开灯光明亮的地方。” 幸运的是周围没有出现拿刀的人。二人迅速钻出座舱,矮着身子躲入没有灯光的角落。 不过才过了几十分钟,刚才还人头攒动的游乐场此刻已满地都是尸体。好多都还睁着眼,脸上惊骇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褪去,只怕他们死的时候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二人谁都顾不上伤春悲秋,只一味埋头向着餐厅的位置跑去。 他们运气极好,一路都没有遇到手拿尖刀的‘游客’,很快到达了计划中的美式餐厅门口。 餐厅大门外的招牌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像是电路出了什么问题,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只能看见里头一片漆黑。林修文示意绕到后头,从后门的位置进入。 彭磊连忙点头应和。 好在后门没有上锁,只是微微虚掩着,林修文轻轻一推,二人便蹑手蹑脚走入其中。 地上除了湿滑黏腻的血迹外,还散落着不少锅碗瓢盆,战况惨烈。 二人穿过餐厅往后厨方向走。餐厅里寂静无声,仿佛被废弃许久,透着森森寒意。 这时走在前头的彭磊脚步忽然顿住。 林修文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此时前方响起了‘咄咄咄’的声音。 黑暗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此刻正挥舞着手臂,一下一下似乎是在用刀砍什么东西。 很快的,人影也发现了二人。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朝着二人一步步靠近。 当人影走到射灯底下的时候,他们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顿时浑身僵硬,微微张开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刻那手里拿着刀的人竟与彭磊长得一模一样。 31 复刻 此刻,那手里拿着刀的人竟与彭磊长得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长相,还有身高体型,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一样,简直就像是照着彭磊复制出来的。 但是林修文非常确定,这个人不是彭磊。因为彭磊的脸上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狠厉疯狂的神情。 这人一身鲜红,手里尖刀的刀刃还不断淌着血,想来刚才他们听见的闷响应该是刀具切割骨肉所发出的声音。 但是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带着和他们一样的计数器。 ‘彭磊’看到二人时也愣了一下,随后目光死死盯在另一个彭磊身上,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想什么。 随后‘彭磊’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全无半点笑意,就像是捕食者发现了美味的猎物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毛。 下一瞬‘彭磊’举着手里的刀朝另外一个彭磊冲去。但彭磊反应也快,身体侧身一转,刚好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还未待‘彭磊’转过身再攻击,彭磊已迅速捡起地上的一口平底锅,照着人后脑勺就是重重一击,锅子敲打在头骨上发出“哐”的一声。 这一下用了狠力,按正常人来说就算不能直接敲晕,起码也得懵个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可那‘彭磊’却好像没有痛觉似的,连身子都没晃一下。 只见他慢慢转过身,盯着面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彭磊惊了,不由大骂一句,拿着锅就冲了上去。 彭磊平时就很注意锻炼,还上过小半年的拳击课,即便现在对方手里有刀,但打起来他也没有落了下风。 他脚下发力,一下踹上对方的小手臂,直接将对方手里的刀给踹飞。 此时两人手里都没了家伙,全靠赤手空拳肉博。 一旁的林修文捡起被踢飞的尖刀,正打算去帮忙。 可当他看着两个长得一样的人在地上翻滚扭打,一下子竟看花了眼,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彭磊。 下一瞬只听‘噗嗤’一声,三人都瞬间停下了动作。 林修文看着其中一个彭磊手握餐刀,插、入另一个彭磊的脖子上时,只觉得呼吸都停了片刻。 目光顺着握刀的手缓缓上移至手腕间,落在那熟悉的计数器上时,林修文才感觉到有氧气再次进入胸腔内。 生死之间,彭磊顺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小餐刀,想都没想朝着对方的脖子而去。刀刃整段没入对方的喉咙处,鲜血不断顺着小孔喷涌而出,滴了彭磊满脸。 而另外一个‘彭磊’此刻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抽搐几下后,最终断了气。 但他脸上那割裂的笑容始终未变。 彭磊就这么一直躺在地上,仍由被身上那具尸体压着,神情像是丢了魂。 林修文赶忙冲上去推开尸体,将满身染血的彭磊扶起,拭去他脸上的鲜血,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彭磊却是答非所问,只惊骇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嘴里不断重复:“我杀人了,我杀了我自己?” 林修文双手重重捏着彭磊的肩膀,一脸正色:“那不是你。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救了我们俩而已。” 彭磊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好半晌才问:“他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林修文伸手去搀他,“你还能起来吗?” 彭磊点头,手掌一撑地,自己站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满身的狼狈,但倒也没受什么伤。 他不敢再看那具尸体,抬头问:“刚刚我和他打斗的时候发出不小动静,这里是不是不安全了?我们要不要另外再找一个地方?” 林修文想了下,现在出去只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由于片刻后,他道:“我们先找找餐厅有没有其他隐蔽的地方。这里看起来有卖救,说不定有酒窖什么的可以藏身。” 二人顺着后厨继续往里走,穿过空荡荡的厨房后,一堵结结实实的墙面出现在二人眼前。 彭磊有些泄气:“是死路。” 林修文:“先等等。” 他顺着墙面一路摸索,指腹触上一道系列的裂缝时,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顺着门缝的位置轻轻一推,原本完整的墙面出现了一道缺口,竟是扇暗门。推开门后便看见一段向下的台阶。 台阶很短,不过十几二十阶,尽头处是另外一扇紧闭的房门。 彭磊:“这什么地方?” “应该是类似底下酒吧的概念。”林修文顺着台阶往下走。 “美国上世纪20年代时实行禁酒令,不少餐厅会在底下偷偷开设酒吧。现代有不少餐馆便效仿当时禁酒令,也刻意打造隐蔽的底下酒吧,说到底也是博个噱头。我看这是加美式餐厅,想着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没想到还真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彭磊推了下尽头处的门,却是纹丝不动。他道:“可是这门打不开啊!” 林修文:“可能是被锁上了。” 彭磊:“要不我把门给砸了吧。” 林修文:“声音太大会被发现的。” 彭磊掏出刚刚从另外一个自己手里抢过来的尖刀,道:“没事,我就砸个门把手。你放心,我老干这个了,顺手!” 林修文心想你一个好好的青年怎么就老干砸人门锁的事情了?这人平时出了办公室到底都干些什么呀? 说着,彭磊抡起手里的刀柄就要往门把手上砸,千钧一发之际,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身穿背心的壮汉,正一脸阴狠地看着二人。还未待彭磊反应过来来,对方已经抓着他的领口直接把人揪了进去。 彭磊只一招就被人给ko了,此刻整个人被压倒在地上,半条胳膊都快给拧断了。他骂道:“卧槽!干嘛呢!” 林修文也跟着进入房间,着急解释:“住手,我们不是那些人!” 一旁的一位中年女人也开了口:“阿东,你看他们手腕上也戴着和我们一样的计数器,他们应该没有撒谎。” 壮汉看了眼他们的手腕,神色稍逊,但仍旧质问道:“你手里怎么会有刀?” 彭磊没好气道:“厨房拿的啊!你手里还拿着棍子呢,我是不是也能怀疑你跟那些疯狂杀人魔是一伙的呀?” 林修文举起双臂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和敌意,道:“大家别害怕,我们也是一路逃到这里的,不会伤害你们的。” 众人保持安静,谁都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壮汉才松开彭磊的手,起身将大门重新关上。 林修文环视周围,除了与彭磊扭打在一起的壮汉之外,这间酒吧里挤了老老少少十余人,个个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看来都是些为了躲避追杀藏在这里的玩家。 阿东走回人群里,问:“刚才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你们遇到什么了吗?” “别提了!说起来就觉得瘆得慌。你们猜我遇到了什么?”彭磊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臂,一边摆出副说书先生的架势,“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他妈竟然碰见一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我妈也没跟我说我有个双胞胎哥哥啊,真是活见鬼了!” 林修文心道:二傻子,那自然不是你哥! 阿东:“那是复刻人。” “什么人?” 彭磊五官皱在了一起,显然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阿东:“复刻人,顾名思义,按照原主的模样复刻出来的。不止是你,这里的每个人都有。” 林修文接过话:“原来如此。难怪游戏会叫这个名字。”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你 你必须将另外一个‘你’杀死,又或者被多出来的那个‘你’给杀死。反正不管怎么样,两者只能活一个! 可彭磊还是没懂他们的意思,目光在二人身上不断徘徊:“你俩在打哑谜呢?能不能说一些大家都能听懂的话?” 林修文翻了个白眼,心道只有你一个人听不懂而已。 但本着刚才彭磊在后厨的英勇发挥,林修文还是非常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规则。 彭磊一听乐了:“那这么说我刚才还算是误打误撞完成游戏了?” 虽然林修文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彭磊笑得肆无忌惮:“那我是不是就算安全了?” 阿东揶揄:“你可以现在走出去,看看其他复刻人看见你会不会来砍你。” “”彭磊哑然,“算了算了,我挺喜欢这间酒吧的。” 林修文好奇地问:“你们都有遇上自己的复刻人吗?” 在场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个都摇头表示没有。 只有阿东一脸自豪地说:“有,被我一刀割了喉咙。” 林修文:“” 彭磊:“” 果然是个狠人。 不过看他一身肌肉和染血的外套,想必他杀死的复刻人还不止一个。 “你们是如何区分复刻人的呢?”林修文抬起手腕上的计数器,“靠这个?” 阿东:“是,除此之外复刻人大多不会说话,就算勉强能发几个音节,说话也不利索。这两个是目前最好区别真人和复刻人的线索。” 林修文看了眼这间隐蔽性极好的低下酒吧,空间要比他想象中大不少,这么多人在这里也完全不觉得局促。他问:“你们一直躲在这里?”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矮胖男人,回答道:“对,我本来是这里的厨师,所以知道在后厨的后头有这么个底下酒吧。游戏….游戏开始后我看情况不太妙,于是就带着他们偷偷躲进了这里。” 刚才出口帮他们求情的中年女人也道:“根据游戏规则我们只需要熬到第一轮游戏结束应该就安全了。 中年男人:“是啊,这里非常隐蔽,而且吃的喝的也都齐全,再熬几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 一段插曲过后,偌大的房间再次回归平静。 林修文和彭磊二人刚才跑了一路,现在是真的有些累了。二人依靠在一起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竟然开始有些犯困。 彭磊听见周围有脚步声,赶忙睁开眼,却看见一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正站在他面前,冲着他傻呵呵的笑。 女孩:“哥哥你受伤了。” “没关系,哥哥不疼。”彭磊瞬间被小女孩的奶音给萌化了,蹲下身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艾玛。” “哦,好洋气的名字啊!”彭磊笑道,“你妈妈呢?” 说到这个,女孩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转而开始低声啜泣。 彭磊一看到女孩哭了,又想到外面血淋淋的场面,顿时明白了个大概。他赶忙安慰:“你别哭啊!哥哥错了,哥哥说错了话!” 可这招没用,女孩哭得更加伤心了。 这下林修文也醒了。二人都没有做奶爸的经验,大眼瞪小眼,皆是束手无策,一脸的窘迫。 彭磊道:“等一会儿咱们出去了,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女孩这才一点一点收了哭声。 二人皆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你再哭下去,咱俩也都快跟着一起哭了。 林修文狠狠瞪了彭磊一眼,用眼神告诫他安分一些,别惹麻烦。 彭磊心里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顶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做出一个嘟嘴受伤的表情,看得林修文差点没直接吐了。 下一刻,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 可眼下所有人的弦都是紧绷着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大家紧张起来,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屋子里瞬间安静,大家都屏息望着酒吧大门的方向。 很快敲门声再次传来,力道比刚才要大一些,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急促。 32 敌友 阿东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对房间里的众人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举着手里的棍子缓慢朝门口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伸手去开门,只是微微倾斜身体,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门外的动静。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男人沙哑说话声:“有人吗?救救我!” 林修文也走了过来,用口型说:“好像是人。” 可阿东还是没有打开门锁,眉头几乎快要拧到了一起。 之前给林修文他们开门是因为听彭磊说要把门砸了,无奈才主动开门。可这里毕竟不是福利院,好事哪能接连做两次。 门外的人继续求救,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绝望:“你们放我进去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受伤了,你们有纱布,或是止血的药膏吗?求求你们给我开开门!我….我不想死!” 男子的哽咽声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房间内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真的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但在敌友难分的情况下,随意开门便等同于将这间隐蔽安全的房间暴露在危险中。为了一个人,要拿这么多条人命去冒险,大家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别说是见死不救,就连故意陷害,推别人去死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 这一点林修文之前可是彻彻底底领教过的。 成人的世界总是瞻前顾后,权衡利弊,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活得一个比一个累。可孩子心思单纯,却不会想这么多。 就在这时,艾玛突然出声:“哥哥,你快开门吧!外面那个哥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阿东直接拒绝:“不行!万一…” “我先看看。”彭磊打断阿东的话,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仔细打量外面的男人。好一会儿,他才转身道:“我看他手上也带着计数器,而且听这人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正常,应该不是复刻人。” 众人一听,纷纷放松了警惕,也跟着求情:“既然是活人,那就把他放进来吧。听起来他伤势还挺严重的,再不救只怕来不及了。” 阿东还在犹豫,向身旁的林修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修文点头道:“放他进来吧。就算他是复刻人,我们这里毕竟人多,对付他一个也不难。” 阿东见大家都想做好人,自然也只能跟着同意。 酒吧大门一打开,门外的年轻男子便立刻钻了进来,低头哈腰连声道谢。 林修文关门的特地注意了一下门外的情况,见外头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后,这才放心地转身将大门关上,重新落锁。 男人喝了大半杯水后顿时觉得好多了,于是开始主动介绍自己。 他说自己名叫杨楠,是跟着朋友们来到这家游乐园的。 游戏开始后没多久,他就和朋友们失散了,自己一个人躲躲藏藏熬到现在。 他身上有不少伤口,鲜血染了大半件白衬衫,样子看起来特别吓人。不过仔细一看,伤口都不深,仅仅也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而已 。 林修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刚才在外头听到餐厅里有动静,所以就想着进来看看。想不到我运气还挺不错的,再次感谢你们愿意收留我。” 林修文低头摸了摸鼻子,心道原来还是被他们给引来的。他浅浅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返回原位,继续熬时间。 眼看着距离游戏结束只有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了,只要熬过了这一小时,他们就能暂且活下来。大家的脸上不再是一脸灰败绝望,逐渐开始显露出兴奋的表情。 那个叫杨楠的男人坐在最角落处,上半身靠着墙,正在闭目养神。 艾玛再次拿出手里的创可贴,主动示好:“哥哥你受伤了,这个给你。” 杨楠道谢,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林修文截断。他道:“你手腕上的伤很严重,创可贴没用,得用纱布包一下。” 说着他扯了条餐巾,朝着杨楠的手腕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把手抬起来。 他一边做着简单的包扎,一边说道:“这里没有纱布也没有消毒水,只能先凑合一下。” 杨楠不甚在意,笑道:“有劳了。” “小事。”林修文说,“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杨楠:“不太好。基本上没几个活人了。都是….那些人。” 林修文点点头,倒也没有特别意外。他看着伤口又问:“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杨楠扯了下嘴角:“刀砍下来的时候用手挡了一下,还好没伤到静脉和骨头,也算是幸运吧。” “嗯,确实幸运。” 林修文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 一般而言如果是打斗造成的防御伤,伤口也应该在手臂外侧,哪有人伤在手腕内侧。而且他刚才假借包扎为借口仔细查看了伤口,发现刀口从右至左,由深及浅,显然是用左手故意划开的。 杨楠是不是复刻人不知道,但他的伤口绝对有问题! 林修文不动神色地替对方包完伤口,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对方另外一只手腕,道:“你手腕上的计数器带子有些松动了。” 杨楠一愣,随意笑道:“哦,大概是刚才挣扎逃跑的时候被扯松了吧。” “是吗?可是我的手上这个却是紧得很,想调松一些,却是拉都拉不动。”林修文还故意伸手拉扯了几下。 那计数器的带子好像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做的,剪不断也砍不断,更别说徒手去扯了。 杨楠有些尴尬:“可能是我….” “运气好?” 林修文打断,一脸嘲讽地看着对方,“杨先生事事都能这么好运,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杨楠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反驳,只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林修文继续:“但是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你将他人的手砍下,然后夺取了计数器戴在自己手上。” 杨楠收了笑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修文:“因为只要戴上了这个,大家就会相信你只是个普通的玩家啊。” “你怀疑我撒谎?你觉得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杨楠有些激动了起来,“你想多了吧。那些人根本不会说话,可你看看我,我说话没结巴吧?我真的只是普通的游客而已。” 杨楠的激烈反应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名餐厅厨师离他们最近,刚才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大半,跟着说:“是啊小林,我看他挺正常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复刻人的确不会说话,但是会说话的并不代表就是入侵者。”林修文脸色阴沉下来,“我们忘了阈境里还有另外一种角色。” “什么角色?”听到动静的阿东也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家伙。 没多久,彭磊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在杨楠面前站成一排,大有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杨楠恼羞成怒,骂道:“这里不是玩家就是复刻人,还能有什么?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了!” “不!当然不止两种人。这里是阈境,除了玩家外还有主核和npc!”林修文眯起眼看着对方,“又或者我该叫你监督者!” 杨楠眸中滑过一抹厉色,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冷笑道:“你凭什么对我做出这种指控?仅仅只凭一个计数器?” 林修文:“不,还有你留在门口的那个记号!” 杨楠顿时变了脸色,半张开双唇,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什么记号?能将复刻人引来的…一种巫书?”林修文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只可惜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却是错漏百出。我早就已经将记号给擦去了。” 听到这里,杨楠再也装不下去了,双拳紧握在身体两侧,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林修文冷笑:“你等不来你的帮凶了!” 杨楠知道自己的行迹已经败露,颓然垂下脑袋,不一会儿发出一阵悚然低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这帮老弱病残啊!” 笑声骤然停止,杨楠猛地抬起头,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林修文的方向。 “你以为我故意在手上划开的这些口子只是为了博取同情?小子别太得意!就算是我阴沟里翻了船,你也并非算无遗策!” 他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刺刀,高高举起,脸上的凶狠的神色仿佛恨不得将林修文直接大卸八块。 就在林修文以为对方要向他进攻的时候,杨楠却是将刀锋一转,朝向了自己的脖颈。 动脉被锋利的刀刃割断,瞬间血流如注。 所有人都吓呆了,可杨楠自己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只一味盯着林修文冷笑。他轻声道:“我的血同样也能把复刻人引过来。” 这下对面的三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快逃啊!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杨楠咧开浸满鲜血的嘴,肆无忌惮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说完,他的身体开始抽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林修文冲上前去,用手捂住对方的脖颈,想要减缓血液流出来的速度。他急切地问:“顾言呢?他也是监督者,你见到过顾言吗?”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的杨楠猛地抬手抓上林修文的手腕,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随即他的目光又再次平静下来,喃喃道:“原来如此…” 林修文:“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可地上的人再也没有回答,就这么睁着眼没了气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刚才说他能引来复刻人?是真的吗?”彭磊已经吓傻了,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会不会是他故意诈我们的?” 林修文摇头:“我觉得不是。他没必要用割喉这样的方法来诈我们,太得不偿失了。”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慌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些复刻人岂不是马上就要找到这里了?” “那我们怎么办?逃出去吗?” 话音刚落,众人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大批人群正从楼上奔跑过来。 林修文沉声:“来了!” 33 逃亡 “来了!” 楼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应该不止一个。 林修文抓着厨师问:“这里有没有其他出口?” “没有啊!当时就是为了隐蔽才弄了个地下酒吧。” 林修文:“酒窖呢?有没有类似酒窖,又或者其他能爬出去的地方?” 厨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厨房里有个垃圾管道,能直接通向外头。” 也就是说要想通过垃圾管道出去,他们就必须先回到厨房。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怎么回去呢? 林修文问阿东:“能听出来上面有多少人吗?” 阿东:“起码三四个。” “三四个也许我们还能拼一拼。”林修文一咬牙,看向众人,“我们先去引开上面的复刻人,大家趁这个时候赶紧跟着厨师大叔从垃圾管道里出去。但速度得快,不然等一会儿人多了,我们也招架不住。” 林修文又看向阿东和彭磊,问:“行不行?” 阿东沉沉一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彭磊看着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命都在自己手里,一下子激发起了他的直男英雄梦,拍胸脯道:“放过心吧!我一年的拳击课课程费可不是白交的!” 众人简单讨论过作战计划后,阿东便打开了酒吧的大门,第一个冲了出去,林修文和彭磊紧随其后。 三人蹑手蹑脚上了楼,躲在墙角处打量此时正在餐厅里打砸破坏的罪魁祸首。 好在进来的三个复刻人都是女的,两个看起来二三十左右,还有一个稍许年长一些。 林修文大大松了口气,不是他看不起女的,实在是男性在肌肉和骨骼上有着天生的优势。既然复刻人是完全根据本尊的身高体重来进行复刻,也就是说肌肉和体能也应该与本尊相差无几。 对于他们来说对付三个女的,总比对付三个壮汉要来得有把握得多。 阿东看准时机,趁着三个复刻人不注意,率先冲了出去,一棍子就将离他最近的一名年轻女子直接敲晕。 另外两个复刻人听到动静立马回头,嘶吼着要向阿东发起攻击。 林修文和彭磊二人也冲了出来,二对一朝着另外一名年轻女人连番发起攻击,而阿东则负责对付剩下的那个中年妇女。 年轻女孩在二人的围攻下没有任何优势,但林修文和彭磊毕竟没杀过人,更没杀过女人,一下子谁都不忍心下死手。 眼看着女孩攻击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恼羞成怒发了疯似的,林修文知道再拖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一狠心,抓起手里的刀正打算冲上去。 下一刻,女孩的手被人从后面抓住,然后用力一拧,直接旋转180度,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手里的刀刃迅速从脖子处划过,竟是被自己手里的刀给割了喉。 阿东面无表情的看着刚被他解决的女孩,眼里没有半点怜悯。 林修文对于这个男人的战斗力实在是敬佩,竟然一人干倒了三个。 三人还未来得及高兴,隔着餐厅玻璃,他们便看见不少复刻人已经发现了这里,正从不远处向这里涌来。 阿东当机立断,对着林修文道:“我和大傻子先去把大门堵上,你带着其他人先走。” “可是…”林修文不放心地看了彭磊一眼。 彭磊什么也没说,只点头作为回应。 阿东催促:“别婆婆妈妈了,抓紧时间。” “好吧,那你们小心点。”林修文最后道,随后便带着酒吧里的众人向厨房方向走去。 林修文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所有人都安全进入管道后,自己才钻了进。 离开前,林修文回头看了留下的二人一眼,只见他们正将餐厅里的桌椅都搬到了窗户和大门附近,将所有入口堵死。 而窗户外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个长大着嘴,疯狂吼叫着,拍打着。 最终林修文松开抓在管道边缘的手,顺着通道滑落下去。 餐厅的垃圾管道自上而下建造,林修文几乎都没花什么力气就一路滑到了低端,最终摔进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中。 他翻身站起后便看见身边站着刚从酒吧里逃出来的众人,他压低嗓子问:“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纷纷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 林修文又回头看了管道一眼,黑暗中一片寂静,并没有阿东和彭磊的身影。他有些担心,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只要再撑十分钟就行了! 又等了一会儿,彭磊他们还是没有跟上来。林修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其他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他招呼道:“我记得前面没多久有几间公共厕所,应该能勉强躲一阵。大家从这边走,注意避开光。” 讽刺的是林修文又回到了他最初进入阈境的地方,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一起。 众人纷纷躲入单间厕所里,每两三个人一间,勉强刚好够他们十几人躲藏。 正当林修文要打开最后一间厕所的时候,艾玛突然指向林修文的背后,满面惊恐:“哥哥,你后面有另外一个哥哥…” 林修文一开始没多想,只当是其他复刻人已经追了上来,直到他转身,目光对上那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时,他才明白艾玛的意思。 那是他的复刻人! 林修文对女孩道:“你先躲进去,把门锁好” 艾玛也非常听话,扭头就钻入单间厕所。 复刻人看到他似乎也很高兴,嘴角的弧度慢慢养起,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林修文拾起手上的棒球棍便朝着对方一通猛挥,没有章法,更没有技巧,全然用的猛力。 可对方竟是直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不反击也不躲避,仍由林修文一下下打在身上,脸上还挂着假惺惺的笑容,仿佛压根没有痛觉似的。 林修文恼了,干脆扔了手里的棍子,从后腰掏出了刚抢来的尖刀,二话不说就朝着对方的左胸刺去。 可当刀尖即将插,入心口的时候,林修文却忽然犹豫了。看着这张脸与自己长得一样的面孔,他突然有些不忍。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仁慈太过愚蠢,但这一刻他就是无法控制地…迟疑了。 虽然只是一瞬的功夫,但却被敌人很好地捕捉并加以利用。 对方一拳挥过,直接将林修文打得翻转倒地。复刻人顺势将他压制,朝着林修文的脑袋落下一记又一记重拳,直接将林修文打得眼冒金星。 对方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明明手里也有刀,但就是要用拳头来攻击,似乎是要将刚才林修文打他的那几下悉数归还。 几拳过后,林修文人都软了,再也没力气去挣扎。 他忽然想,就这样吧,他也尽力了。他真的也有些累了… 手指摸上颈间的铁片,林修文苦笑。 对不起啊顾言,看来我没法帮你了… 林修文的意识开始溃散,连带着视线也模糊起来,满眼都是迷蒙的白色,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手里拿着一把刀正朝他一步步靠近。 随即白色转为刺眼猩红,可林修文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可还是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只有一片嗡嗡声。 又隔了好一会,视力似乎恢复了一些,隐约能辨别出对方模糊的轮廓。 那人一头利落短发,身形高瘦,好看的夹克外套随意敞开着,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很是相似。 林修文哑着嗓子喊了声:“顾言….” 对方的脸逐渐靠近,耳边响起调笑的声音,那是阿东的声音。 “什么顾言顾语的。看清楚,是老子救了你!” 林修文揉了揉眼,刚才的人影骤然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穿着一身背心,皮肤黝黑的阿东。 原来救他的是阿东,他刚才竟是产生了幻觉。 林修文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既庆幸对方救了自己,又有些莫名的失望。他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经不动的复刻人,尴尬一笑,道:“谢谢。” 阿东深深看了眼林修文,随即冷哼:“以前我在部队里的时候,教官经常说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小子,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修文只自嘲一笑,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彭磊也跟了上来,着急忙慌地将林修文扶起,问:“老大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林修文点头,艰难地撑起身体。他刚想开口让他们也都躲进厕所,远处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三人转身看去,只见对面的广场上,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而来,少说也有数十人。 阿东脸色骤变,大骂道:“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来啊!老子不怕你们!”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三人都举起手里的家伙,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却不想十几米开外的人群忽然停住了脚步。所有复刻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后退,最终又一次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是什么意思?”彭磊看傻了,“被小爷我的气势给吓到了?就这么逃了?” 林修文:“…….” 阿东:傻逼! 就在这时,全场的灯光突然全部被打开,黑夜仿佛瞬间变成了刺眼明亮的白日。 下一刻,广播里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34 结算 广播里响起女孩的说话声。 “游戏时间到!第一轮游戏结束,恭喜各位玩家。”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几个人措手不及,三人皆怔愣地盯着远处的灯光,谁都没有动。 广播里不断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整个乐园都充斥着女孩软糯的声音。 躲在隐蔽处的人们自然也都听见了。片刻后,大家见外头的复刻人都已消失,于是便大着胆子纷纷走了出来。 没多久,三人身后的单间厕所门也被打开。一开门,艾玛立刻扑入林修文怀里,哭着道:“哥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林修文简直被女孩的哭腔萌化了,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道:“哥哥没事。艾玛真听话,没有自己跑出来,真是个乖孩子。” 彭磊在一旁不高兴,不知道在吃什么干醋,也凑了上来:“艾玛,彭哥哥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呀?” 艾玛一下被他给逗笑了,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珠一边呵呵傻笑。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是一身狼狈,不少人都挂了彩。 林修文粗略数了下人数,大概还余三十人左右。数量比他想像中多一些,但和刚进园时热闹拥挤的场面比,还是少了不少。 幸存者们都聚集到了广场上,有的喜极而泣,有点欢呼雀跃,所有人都沉静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彭磊高兴得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结束了?我们躲过去了?” 林修文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应该是吧。” “那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彭磊问。 林修文垂下眼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广播里的女孩又开始说:“下面开始播报游戏结果。”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扬起脑袋,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光晕。 彭磊小声嘀咕:“还要播报结果?是要把幸存者的名字都报一遍,再一人发一朵小红花吗?” 林修文横了一眼,示意他别多嘴,先听广播。 “下面开始播报游戏结果。成功找到世界上另外一个你,并将复刻人杀死的玩家,恭喜您完成本轮游戏任务。您将获得10个小血滴作为本轮游戏的奖励!” 话音刚落,彭磊手上计数器的数字开始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28增加到了38。 彭磊乐了,举着手给林修文看:“嘿!还真涨了诶!” 林修文没好气地拍开横在他脸上的手臂:“能不能顾及下你领导我的面子?把你那得意的表情收一收!” 彭磊撇嘴,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 阿东的计数器也同样上涨,显示数字40,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高的。但阿东并没有像彭磊那样得瑟,脸上还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广播再次继续:“没能找到世界上另外一个你,或未能杀死对方的玩家,很遗憾,您未完成本轮游戏任务。您将被扣除10个小血滴,下次请继续努力哦!” 林修文一看,果然他的计数器发生了变化,从30降至20。在场和他同样被扣血滴值的还有不少人,绝大多数都是当时一起躲在酒吧里的那些人。 不过林修文倒也没有过多担心,被扣分总比凉了强。再说了,这不还剩下20么。 大家本来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误杀其他复刻人的玩家,很遗憾您同样将被扣除10个小血滴。暴虐杀戮不可取,愿世界充满爱!” 林修文:“……” 彭磊:“……” 阿东:“爱你个仙人板板!” 这下广场上的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表示对于此等不平等条约的不满。 复刻人可以没有顾及,肆意砍杀玩家,而玩家却限制只能杀死对应自己的那个复刻人,对其他玩家的复刻人还动不得,这根本就不公平! 而且,这样的规则游戏开始前不说,等游戏结束,人都已经杀了才公开核算规则,摆明了是欺负人。只要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触线,连自己怎么违规的都不知道。 可是在阈境里有道理可讲吗?有公平吗? 没有啊! 大家就算再忿忿,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满面哀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计数器数字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可怜的数字10。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不管你‘误杀’了多少复刻人,都只是扣10分,并没有简单粗暴地按照人头来核算。 所以就算阿东亲手结束了不少复刻人的生命,但也只是扣10分。这样一算,他刚加上的10分这下又扣了回来,重新回到了30。 但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广播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竟然又播报了第四条核算规则。 “如玩家误杀了其他玩家,那么很遗憾,您将被扣除30个小血滴。” 什么!30分?! 那不就等于全部扣除?也太狠了吧! 不过比起规则的不合理性,林修文更好奇真的会有人杀害同类吗? 复刻人严格来说根本不算作是人,只是主核创造出来的一种杀人工具,杀了也就杀了。可如果真的有玩家杀红了眼,连游客也杀,那便等同于是直接杀人了…… 两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林修文看了眼自己计数器上的20分,和彭磊的28分,不由松了口气。 谁知一旁的阿东突然大叫起来。 “不可能!你们算错了!不可能!”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阿东半举着手臂,目光死死盯着他的那块计数器,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林修文清晰地看见,阿东的那块计数器上一个硕大鲜红的数字0。 林修文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阿东杀了人…… 而他的血滴值也已经被全部扣完了…… “不可能!我没有杀人,我杀的都是复刻人!你们弄错了,弄错了!!!”阿东大声喊叫着,全然没有刚才的半点冷静模样。 他又看向之前和他一起躲在酒吧里的众人,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你们也看到的,我杀的都是复刻人。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能帮我作证的对不对?”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众人都默默退开了几步,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忌惮和猜疑。 他又看向林修文和彭磊,绝望道:“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人。求求你们救救我!” 林修文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彭磊拉住。 他自然也知道,阈境虽然没有人性,但却对规则有着近乎变态的严苛,主核是绝对不会算错的。 阿东是真的杀了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结果已是既定的事实,不容置疑。 阿东见此时没有人肯帮他,顿时暴怒:“你们他妈一个个过河拆桥的孬种!刚才要不是老子,你们他妈全都得死!现在老子出了事,你们就都撒手不管了?!好啊!就算我今天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下一刻,阿东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举起了手里的刀,疯了一般冲向人群。 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没有杀人,绝对没有!是有人故意害他,是有人害他!!! 对!他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阿东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眼看着刀尖就要刺上离他最近对一个女孩,就在这时阿东的身体忽然一僵,霎时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看着阿东僵直着身体站在夜色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须臾,只见阿东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像是被什么锋利无比的东西给瞬间切割开来。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瓦解,肉块混合着骨头纷纷滑落,像是一块碎了的拼图,瞬间溃不成军。 短短一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滩血水,场面残忍血腥,引起众人接连的惨叫。 除了阿东之外,广场上还有另外两名男人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束瞬间爆头,两人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变化,瞬间便没了气息。 林修文反应极快,一下用手掌捂住艾玛的眼睛。 女孩还奇怪怎么就不让她看了,天真地问:“哥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未通过本轮游戏的游客已全部清理完毕。现核算游客数量。”广播里的女孩似乎对于刚才发生的血腥场景毫无知觉,依旧用奶声奶气的娃娃音道,“初始入园游客102人,现剩余28人,恭喜各位幸运儿!接下来还请大家继续努力哦~” 35 剧院 “恭喜各位游客已成功完成第一轮游戏。现在您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在此期间您可以到餐厅,饮料吧,或是商店内选购您想要的产品。” 广播里软软糯糯又带着莫名雀跃的声音在广场上久久回荡。 “休息时间结束后,请全体游客前往小剧场集合,第二轮游戏将于30分钟后正式开始,期待您的参与哦!” 第二轮游戏…. 小剧场… 直到广播里的传来电波的滋滋声,麻木的众人才仿佛重新找回了知觉,脸上全然失去了刚才的喜悦,满面灰败。 彭磊咽了口唾沫,简直快要哭了:“怎么还有第二轮?我可不可以不玩啊?” 林修文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哪有这么容易就能离开阈境的。他道:“应该不行。只怕你还没走出游乐园大门,就变得和阿东一样了。” 彭磊看了眼地上的一滩猩红,吞咽了一下,又问:“那….第二轮玩什么?不会又是什么大逃杀吧?我们总共也没剩下多少人了,是铁了心要团灭我们吗?” 林修文摇头:“看样子是要等我们到了小剧场后才能宣布游戏内容和规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是彭磊进入阈境后问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知道。”这也是林修文回答得最多的答案。他是真不知道,毕竟阈境里的事情哪里是常人说得准的。 这个时候林修文又无比想念起顾言来。 他看着广场上的近三十人,却没有他熟悉的那道身影。林修文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种单打独斗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这时旁道艾玛拉上林修文的手指,打断了他的思绪。女孩撒娇似地晃了晃他的手,说:“哥哥,我饿了。” 林修文温柔一笑:“那我们去买吃的吧。” 说完他又看向彭磊,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先去商店买点吃的。另外也看看有没有武器或道具什么的,说不定对下一轮游戏能有帮助。” “有道理!打boss前可得多准备点装备!”彭磊恍然大悟,“可我们都没钱啊,用什么买?” 林修文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二百五,牵起艾玛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 “艾玛,一会儿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让彭哥哥给你买,反正你彭哥哥有钱,现在就数他最富裕。” 艾玛笑了:“好!谢谢彭哥哥。” 彭磊:“…….” 游乐园里只有一家纪念品商店,敞亮的店铺在黑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一打开店门,假笑女店员客气地跟每一个进入商店的人打招呼,让他们自由选购产品。 林修文三人走进店铺后发现店里已经有游客在了,每次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店内的顾客都会露出惊恐的神情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后才安心地低下头继续选购。 林修文苦笑,看来经过上一轮,大家心理都承受了极大的创伤,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害怕紧张。 没多久店内的人开始变多,基本上剩下的大部分游客也都趁着休息的时间来了这里。 林修文粗略扫了眼,这里虽然叫纪念品商店,却售卖不少武器。除了刺刀,匕首外,竟然还有枪。 每个产品的下方都标有对应的数字 ,数字旁还画了一滴血滴图案,显然这些商品都是用血滴值来支付。 但普通的刀具他们刚才已经从复刻人手里抢来了不少,不用再重复购买了,太过高级的武器大多价格也太高,以他们现在那些微薄可怜的血滴值根本承担不起,也基本上没人能承担得起。 于是逛了一圈,林修文什么也没看中,而彭磊则是心疼自己的腰包。最后二人就只买了一盒饼干,其他武器道具什么的一样也没买。 倒是艾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只棕色毛绒小熊抱在怀里,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二人,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林修文用手肘顶了下彭磊,道:“不贵,才五个血滴值。买单去吧!” 彭磊张大嘴:“我买啊?” 林修文揶揄:“怎么?刚才你在饮料摊美女那里不是很有架势的吗?不是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吗?现在连一只玩具熊也不肯给咱们小艾玛买?” 彭磊:“……” 那他妈能一样吗?! 再说了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杯东西要花两滴血滴值啊! 艾玛看彭磊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懂事道:“算了,我不要了。哥哥们别为我浪费钱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把玩具熊放回货架上,却叫林修文拦住。他向彭磊投去责备的目光:“你看看人家艾玛多懂事,你就忍心吗?” 最后彭磊实在架不住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策略,乖乖掏了钱,哦不,掏了血滴值。 看着自己计数器上的数字变化,彭磊捂着胸口,身体半靠在林修文身上,道:“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林修文嫌弃地看着他。 彭磊:“我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林修文:“听不见,要不再多买点东西,让我仔细听听?” 彭磊霍然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说:“30分钟快到了,我们快去小剧院吧。” 再待下去他非破产不可。 结完账后店员还非常热心地给他们指明了去往小剧院的路线。小剧院离商店不远,大概也就几百米不到。 眼下距离第二轮游戏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于是几人决定提早去小剧院里查看一番,也好早做准备。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三两个游客也提前到了。几人互相打了招呼,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做自我介绍,毕竟后面会发生什么,大家还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也用不着费心去记对方的名字。 林修文环视四周,这间剧院场地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不到一百人。应该是游乐场里负责表演儿童剧目的小剧院。 林修文看了眼座位前方的数十米外,绛红色的丝绒帘幕完全落下,看不见帘子后面有什么。不过也不难猜,多半后面就是舞台,毕竟这里可是剧院啊。 除了刚才他们从正后方走进来的那扇门外,剧院里再也没有其他出口,整个场地显得有些局促。 又过了几分钟,进入剧院的人越来越多,28人终于全部到齐。 30分钟一到,剧院四周的音响准时响起,还是那熟悉的女娃娃声。 “欢迎各位观众来到小剧院。在这里您将欣赏到一部由游乐园精心为大家打造的儿童剧目。演出时长8小时,请各位认真观看。” 彭磊低声骂了句:“卧槽,什么剧啊?要演8小时?” 林修文没有说话,继续听音响里的规则。 “演出期间请观众尽量保持安静,不得随意外出,直到演出结束后方可离开剧院。稍后将由剧院管理员为大家分发剧目简介及演员表单。演出即将开始,希望您能度过愉悦的一晚。” 愉悦你大爷! 林修文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话音一落,身后响起‘嘭’地一声巨响。众人惊慌失措地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身后那扇剧院大门已经被重重关上了。 大门前站着一个男人,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 偌大的剧场里回荡起男人低沉的说话声:“都到齐了吗?那我们就赶紧开始吧。”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大门口缓缓走向人群。 充满磁性的声音让林修文浑身一震。 这声音是…… 下一瞬,剧院的顶端亮起一道亮眼的白色光束,正好打在高瘦男人的身上。 随着对方的逐渐靠近,林修文也看得越拉越清楚。 那是他期盼已久的身影,他绝对绝对不会认错。 “顾言!” 林修文激动喊道,忍不住也向对方小跑而去。 本以为对方看见他也会同样露出欣喜的表情,却不料在远光灯的照射下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皱起的眉头。 顾言好像….不太高兴。 对方眼里的冷漠让林修文的心瞬间拔凉,他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这次你没有进来呢。” 顾言眉头越拧越紧,好半天后才道:“你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 “什么?”林修文嘴角的笑容陡然僵住。 “你也是游客吧?”顾言瞥了眼林修文手腕上的计数器,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 愣了好一会,林修文这才回过神来,心道自己当真是高兴糊涂了,顾言是监督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会,又怎么能跟自己相认呢? 林修文有些失望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随后顾言又看向其他人,喊道:“大家都过来一下。” 众人听话地凑上来,但又不敢靠太近,只都站在林修文身后。 顾言介绍道:“鄙人姓顾,是这间剧院的导演兼管理员。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由我负责带领大家欣赏并配合剧目的演出。大家可以叫我顾导。” 彭磊站在林修文身旁,小声嘀咕:“怎么还有导演兼职管理员的?这剧院也太节省人员成本了吧。” 林修文目光始终在顾言身上,并没有理会。 彭磊看他不接茬,遂也识相闭了嘴。 彭磊见自家老大看那个管理员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心想老大该不会是怀疑这个管理员又问题吧?难道这人是复刻人? 想到这里,彭磊又忍不住多看了顾言几眼,带着明显的敌意。 顾言自然是不在乎的,这时他又说话了,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这是剧本和演员表,大家自己来拿,一人一本,别拿错了。” 众人望去,原本空荡荡的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因为林修文离得最近,于是他率先走上前去,拿起一叠简单装订好的,问:“随便拿吗?” 顾言冷笑:“不用挑,大家都一样。” 林修文默然点头,转身离开之前,他还是不死心地看了顾言一眼。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复杂,顾言自然也感受到了异样。 可还未待林修文开口说什么,耳边便响起了顾言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来自于对方的唇齿,而是他的心声。 “这小子到底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 林修文瞪大着眼看着对方,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久久都没有反应… 顾言…不认识他了? 他竟然忘了他?! 36 演员 林修文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顾言的那句话,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顾言….不认识他了…. 不是装作不认识,也不是刻意保持距离,而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他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不论是在阈境或是现实,顾言都记得他,为何偏偏这次…. 是他受伤了?还是记忆被阈境主核动了手脚? 如果顾言真的忘了,那么在这个阈境里,他还能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吗?他还会帮他吗? 林修文指尖用力捏着纸张边缘,压根没心思看上面任何一个字,脑子里全都是顾言,直到耳边传来彭磊的声音。 “怎么除了剧名的名字外什么也没有啊?发我们一本白纸做什么?” 林修文回过神来,随意翻阅了几下,这才却发现厚厚的一本册子上除了封面和第一页的演员表有字之外,后面全都是白纸。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小不点找妈妈》 这应该是剧目的名称,看名字就是那种讲述亲子关系的儿童剧。 林修文接着往下看,第二页是演员名单表。可除了标题外,下面仍旧是一片空白,演员是谁,饰演的什么角色,统统都没有。 发这样一本几乎没有任何信息的空白册子给他们有什么作用? 众人纳闷之时,一旁的顾言冷冷道:“好了,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大家先找个位子坐下吧。”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言不耐地‘啧’了声:“怎么?不坐下的是打算一会儿上台去表演吗?” 说完他还瞥了眼离他最近的林修文,眼神里满是不悦。 林修文知道在阈境里最好还是不要跟监督者对着干,于是想了下,拉着艾玛和彭磊在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其他人看他们坐了,便也纷纷落座。 见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后,顾言立刻抬手打了个响指。声音落下的同时,原本遮挡着的红色丝绒帘幕缓缓拉开,露出了后头的舞台。 舞台面积不大,却满满当当站了近十人,此刻全都一脸微笑地看着台下的观众。 看见突然出现的演员,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林修文更是听见一旁的彭磊用极小的声音骂了句脏话。 不过片刻的惊讶之后,大家仔细去看台上的‘演员’,这才发现原来舞台上站着的并非是真人,而是一具具穿戴完整的人体模特罢了。 人体模特大多体型矮小,穿着风格也很可爱,似乎扮演的都是孩童,不过只有一具模特除外。 站在舞台最右侧的一具模特,身高体型看起来是个成年女性。 女模穿着那种十九世纪的欧式蓬蓬裙,金黄色的卷发还用一根碎花丝带绑起,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小人们,看起来倒是栩栩如生。 假人模特的周围放置一圈类似花草树木的道具,看样子剧目的场景应该是野外。 舞台出现的同时,林修文细心地发现原本空白的第二页纸张上赫然浮现出一句话: 在宁静的山林里有一间小木屋,木屋的主人是一名带着十二个孩子的漂亮妈妈,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这里… 很快,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剧本上的字。 这时彭磊低声嘟囔起来:“不对啊,剧本里说是妈妈带着十二个孩子,可舞台上加上妈妈也一共才十具模特。数量对不上啊!” 经彭磊这么一提醒,林修文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bug。 彭磊:“是道具没做齐?还是剧本写错了?” “不会。”林修文摇头,只觉得里头肯定有什么蹊跷。除此之外,林修文还有一点不明白,台上的都是假人,根本没有演员,一会要怎么演呢? 是假人身上有什么机关?还是一会儿会有人操控这些道具?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剧场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台上的大大小小的假人们一个个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得人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终于他们中一个顶着啤酒肚的矮胖男人忍不住了,问:“导演,不是说表演要开始了吗?怎么不演呢?” 顾言漫不经心地‘啊’了一下,随即道:“我刚刚收到通知,有三个小演员临时出了点事,要等他们来齐了演出才能开始。大家再耐心等等吧。” 林修文:“……” 神尼玛的通知!我盯着你半天了,也没见你接电话啊,谁给你的通知?! 啤酒肚又问:“那导演你不催一下吗?” “催了,说是马上来。你要是着急的话,要不….你催一下?”顾言歪着脑袋说。 啤酒肚噎了下,又道““我….我又不认识演员,我也没人家电话啊!” 顾言:“那就闭嘴!” 啤酒肚:“…….” 林修文没忍住笑意,一下子鼻子发出一声气音。 顾言敏锐地捕捉到了林修文嘴角的笑意,冷冷扫了他一眼。 林修文也不怯,直接对上对方的目光,干脆将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一些。 顾言皱眉,眼里厌烦的情绪毫不掩饰。 被顾言这么一怼,众人也不敢再说话了,继续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乖乖等待。 经过一晚上的逃亡,大家本来就都有些困了,再加上剧场里安安静静,椅子又柔软舒服,不少人已经开始打盹休息。 尤其是缺心眼的彭磊,甚至还在林修文身边打起了呼噜。 忽然广播里传滋滋声,瞬间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众人从困顿中拉了回来。 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里是广播提醒,第二轮游戏已耗时1小时,还剩7小时。目前演出仍未开始,进度严重落后,请各位玩家尽快协助演出顺利进行。” 同一句话重复了三次后,广播再次关闭,剧场里又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什么意思?”一穿着红色高跟鞋,一头波浪大卷发的女人站了起来,艳丽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演出不开始是因为演员没到场,怎么能怪我们拖后进度呢?” “江盼说得对。”女人旁的男人也开始起哄,“顾导,你作为导演,难道不是应该由你负责管理演员和道具的吗?竟然还让我们去找?!” 顾言伸了个懒腰,目光如冰冷锋利的刀刃,投向说话的男女:“怎么,你们有问题吗?” 男子被问得一愣,最后还是乖乖闭了嘴。那个叫江盼的卷发美女还有些不服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叫身旁的同伴拉住,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去了。 一开始大家还算是有耐心,可当听到第一次广播后,在场众人的心态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少人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开始急躁,直到广播第二次响起,大家终于等不下去了。 “这里是广播提醒,第二轮游戏已耗时2小时,还剩6小时。目前演出仍未开始,进度严重落后,请各位玩家尽快协助演出顺利进行。” 众人这时终于明白了,要想让剧情继续下去,必须得先找到三名小演员。而那个凶巴巴又冷冰冰的导演根本就不管事,要找到剩下的三具人体模特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于是大家说干就干,开始在剧院里一通翻找,可剧院就那么点地方,如果道具真的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刚才看不见。 其中一名带着眼镜名叫程钊的男人胆子比较大,一个跨步走上舞台,想要看看帘幕后头是否还有其他藏东西的空间。 可舞台的另外一面只有一堵厚实的墙面,别说是藏东西了,就连后台都没有。 程钊泄气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难道我们要等足8个小时吗?” 另外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道:“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呀。” 程钊:“8个小时后如果能放我们出去还好,万一那玩意儿把演出失败怪在我们头上,我们岂不是都得死?” 江盼反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就是少了三个演员吗?我们自己来扮不就行了吗?”程钊说完,还看了顾言一眼,“导演,你说行吗?” 顾言挑眉:“嗯,也是个办法。正好服装道具都在那里,你们选人换上就行。” 说完,众人去看他手指的方向,发现在舞台下方的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堆衣服和假发。 程钊脸上一喜,没多想就拿起了一顶浅金色的卷发假发往自己头上套。 林修文三人始终没有动作,虽然没有找到道具模特也让他们很困惑,但直觉告诉他们自己上场扮演也未必会是一个好的办法。 林修文悄悄打量顾言,发现对方的目光正饶有深意地凝在那正在翻找道具服的男人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贪婪,像是野兽看见即将掉入陷阱的猎物。 这时林修文又听见了顾言的声音。 “哼,总算来了个找死的。” 林修文心里一沉,赶忙喊道:“等等!别碰那些衣服。” 程钊动作一顿:“怎么了?” 林修文:“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程钊不以为意:“有什么呀!顾导不都说可以了吗?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什么都不做,直接等死啊?” 说着他已经换上了一件银色亮片的小外套,还自我感觉不错地转了一圈。 “你们看,这不没事吗?”程钊颇是骄傲地说,“你们赶紧再来两人也换上。咱们速战速决,别耽误时间了。我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说完,程钊正要抬步往舞台上走,一旁的江盼忽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的手….” 陈钊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的颜色开始变浅,和身体其余部分的肤色有着明显的不同。他慢慢抬起右手动了两下,只觉得手指僵硬无比,仿佛不像是自己的。 接着他抬起左手去捏不太灵活的右手,却发现原本柔软的手掌和皮肤突然变得冰冷僵硬,甚至用力敲打一下还能听见‘扣扣扣’的声音,像是指关节敲击木板发出的声响。 陈钊满面惧色,道:“我的身体….怎么会?我怎么了?怎么了?” 忽然他看向顾言,大喊道:“是你害我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说着,他瞪大微微泛红的双目,正要往顾言的方向冲去,却陡然脚步一顿,身子无法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发出‘嘭’的一身。 顾言见状赶忙上前将身体已经僵硬的程钊扶起,并摆正对方头上的假发。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程钊站起后他的身体好像比原先缩小了不少,看起来竟然同台上那些小孩假人差不多高。 这时顾言还故意‘咚咚’敲了两下程钊的身体,那是敲击木头才会发出的声响。 “哎呀,我们的第一位小演员已经回来了,现在只剩下另外两个了。” 37 红色 众人看着陈钊从右手到左手,再到双腿,最后连脖子和脸颊的皮肤都褪成了异样的白。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像是不受主人控制,最后竟直直倒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众人纷纷退后,谁也不敢去扶。 反倒是刚才被陈钊骂了的顾言走上前去将人扶起,还十分贴心地替对方整理了下衣物。 这时陈钊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除了一双眼珠子迅速转动着,露出恐惧的神色外,其余部位全都动不了了。 不仅如此,他的体型也开始变化,像是缩了水,一下子小了好几个尺码。原本那件穿着还有些小的外套,这下变得刚刚好。 乍一眼看去,陈钊竟然看起来与台上另外9个孩童假人差不多高,连姿势和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样的。 顾言整理完毕后,直接手臂一用力,将陈钊整个人抬起,径直往舞台上走去。 他将陈钊放在一堆假人当中,随即拍了拍手,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道:“好了,我们的一位小演员已经回来了。现在就等另外两名就绪,我们的演出就能开始了。” 这时彭磊的突然发出惊呼:“演员表…表单上的名字变了!” 众人闻言去看。果然,原本一片空白的演员表此刻出现了名字。 妈妈,扮演者妈妈; 孩子一号,扮演者孩子一号; 孩子二号,扮演者孩子二号; …. 孩子十号,扮演者… 慢慢的那第十名孩子的扮演者那处赫然浮现出‘陈钊’的大名。字体上的墨迹比前面的字要深一些,看起来像是新写上去的。 整个剧院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像是失了声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更恐怖的是,在‘孩子十一号’和‘孩子十二’扮演者旁只有两道横线,像是故意空出来,就等着有人填写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那两道诡异的横线上,脸色都异常难看。 顿时他们想起刚开始顾言的那句话,等三名演员到齐,演出就能开始了。而那消失的三名演员原来就是他们自己… 顾言一边走下舞台,一边拍掉手上的灰,眼里透出一抹嫌弃的意味。 这时,那叫人头皮发麻的广播再一次响起了。 “这里是广播提醒,第二轮游戏已耗时3小时,还剩5小时。目前演出仍未开始,进度严重落后,请各位玩家尽快协助演出顺利进行。” 这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声音让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瞬间崩溃。 协助?怎么协助?! 我直接把命送你好不好! 没有演员,表演就无法开始,到时他们全都得完蛋。可在目睹陈钊变成人偶的全过程后,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自告奋勇成为下一个。 毕竟谁都不知道,在变成那个样子后,还能不能在演出结束后恢复原样?这样的赌局,谁都不敢冒险。 一屋子人陷入僵局。 众人犯难之际,那名叫江盼的卷发美女忽然大喊:“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一旁和她通行的男子惊慌失措地安抚着她:“阿盼,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我们都要死的….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的!”江盼猛地推开男人的桎梏,“我要出去,我要离开。” 这时,倚墙站在角落的顾言慢悠悠道:“演出结束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剧院。” 本来顾言是好意提醒,可此时的江盼已经几近癫狂,只怒目圆睁地指向顾言,骂道:“你们别听这个人的。他和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想把我们困在这里,想要害死我们!” 顾言双手插兜耸耸肩,不再说话。 江盼疯了一般冲向剧院的大门,在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之下,一下拉开了剧院的大门。 此时外头太阳已经升起,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脸上,带起阵阵暖意。江盼狂喜,回头朝着众人喊道:“你们看,门是可以打开的,我们都能出去!”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本来以为大门应该是锁死的,想不到不但没锁,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就被打开,压根没有任何阻拦。 那既然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能出去? 可明明广播和顾言都说过不能离开,究竟该信谁呢? 众人还未做好决定,只见江盼已转身走了出去。 她面朝阳光,脸上洋溢着即将获得自由的微笑,可笑容还未来得及攀上眉梢眼角,瞬间便被一抹鲜红凝滞在了嘴边。 她抬手摸了下脸颊,那是血的味道。是谁的血? 谁的血溅在了她脸上? 门外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她又想转身去看剧院里的众人,谁知双脚一动,只听到‘咔哒’一声。 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林修文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艾玛身旁,用手挡住她的视线,小声说:“不要看。” 艾玛也很是听话,默默低下了头。 周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彭磊低声骂了句:“卧槽,你们看她的脚!” 江盼也听见了,赶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双脚脚踝处出现两道红痕,血水正源源不断从其中涌出。 霎时,双脚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江盼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倾倒,直接与两只脚彻底分离。 她的身体摔落在地,因为没了双脚的支撑,她根本无法站起来,只能匍匐在地上,向着自己的双脚慢慢爬去,留下一地殷红。 就在这时,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断肢竟自己动了起来! 两只脚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己调转方向,竟重新向剧院内走来。 与此同时,剧院大门再次关上,将江盼的身体关在外头。 剧院内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听着门外撕心裂肺的拍门声,谁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腿也会断了似的。 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嗒哒哒’的脆响,却是一记又一记的重击打在所有人心头。 大家都非常自觉地让出了空间,很快‘两只脚’便来到了舞台附近,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舞台。 两只高跟鞋走到了假人们中间,因为看不见路,还踉踉跄跄撞了好几次,最后才在一排小孩的假人队伍里站定,再也不动了。 林修文打开剧本,翻到印有演员表的那一页。 果然,第十一号孩子的扮演者处已不在是一条横线,而是被江盼的名字所取代。 门外的呼喊声愈发微弱,直至彻底消失。可没有人敢去看,也不忍心,大家心里都明白江盼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哥哥,那个漂亮姐姐走了吗?她去哪里了?” 女孩天真的声音在剧院里回荡,原来是艾玛已掀开了遮挡住她视线的手,一脸好奇地望着林修文。 林修文张了张双唇,想要编个好一些的理由,可想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姐姐没走,她又回来了。” 回答的竟是顾言。 艾玛双眼一亮:“她回来了?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在台上啊。”顾言指了指舞台。 “台上?”艾玛一脸莫名,说着便要上台去看,却叫林修文喝止。 “艾玛!不要过去。”林修文转头瞪了顾言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说。 顾言只觉得无辜,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也懒得再说什么。 震惊和悲伤的情绪在众人间迅速流窜,但很快也被强烈的求生欲所替代。 那个啤酒肚又说话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名演员了。只要找到最后一个,演出就能开始。” 江盼的朋友还未从悲伤中缓过来,哑着嗓子道:“怎么找?你说得轻巧,谁上去呢?” 剧院再次回归寂静,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谁都不愿成为那个牺牲者,谁也没有资格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为了大家牺牲。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所有人一脸颓色地坐回位子上,除了等,他们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广播第四次想起,还是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提示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人群里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唉声叹气,还有人似乎是在祷告,空气中满是绝望的味道。 彭磊身体一侧,凑在林修文耳边说:“咱们就这么等着?” “你有跟好的办法吗?”林修文反问。 “我当然没有。”彭磊挠挠头,“不过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有几个男的,刚才眼珠子一直在几个单身女孩身上打转,估计没打什么好主意。” “色狼?”林修文有些诧异,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能有这种心思。 彭磊翻了个白眼:“老大,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女人力气没男人大,到时要真有人逼他们上台扮演假人,她们也没法反抗啊。” 林修文恍然大悟,立马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眼周围。 他知道彭磊的担忧不无道理,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发生逼无辜之人去死的事情来。 与其继续漫无目的的等,倒不如先发制人,先想办法。 林修文看了眼背对他而坐的顾言,指尖不由自主地一下下抚摸着脖颈处的那片冰凉,愣愣出神。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顾言琢磨着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盘算出了什么结果,于是他站起身,走到一旁角落。 他掏出兜的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抽烟?” 身后响起林修文的声音…. 38 就位 “你还抽烟?” 顾言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跟他说话,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敢靠上来,不由有些心烦。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顾言看见这个人起,就莫名觉得烦躁。他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影响情绪的人,可对方只需要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好像就能轻易撩拨他的喜怒。 顾言猛吸了一口,没好气地说:“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得,咱俩熟吗?” “不熟。我就是随便问问。”林修文低头一笑,“借根烟?” 顾言直接拒绝:“没了。” 林修文:“你刚才拿烟的时候我看见了,起码还有半盒呢。” 顾言:“……” 婉拒!婉拒你懂吗?!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林修文自然听见了顾言心里的抱怨,但他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只当刚才戒烟的话题不存在,接着问:“顾导以前是做什么的?” “自然也是导演。”顾言故意把天聊死。 林修文:“那在做导演之前呢?” 顾言扫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林修文:“我的意思是,在来这里之前呢?顾导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顾言弹了弹烟灰,问:“怎么?你想套我话?” 林修文也不狡辩:“不行吗?” 顾言挑眉:“作弊作成你这样坦然,也算是厉害。” 林修文:“谢谢。” 顾言:“……” 我是在表扬你吗? 林修文苦笑,心想他大概是跟顾言待久了,好的没学到,尽学了这些死缠烂打,巧舌如簧的歪门邪道。 顾言忽然觉得林修文此刻的笑容有些刺眼,胸口没由来得发闷起来。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用力摁灭烟头,皱眉道:“以前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想要问的我无法回答你,而且我也不知道。提醒你一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决定究竟谁来演最后一个孩子。” 林修文目光一暗:“如果选不出来呢?” “那你们谁都别想离开。”顾言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白烟吐出,带着慵懒的性感,“牺牲一个就能救下你们所有人,这笔买卖不亏。” 林修文对上顾言的眸子,正色道:“如果我说我一个都不想牺牲呢?” 顾言嗤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怎么?要做圣母啊?那干脆你自告奋勇,自己上好了。” 林修文看着顾言嘲讽的眼神心里酸胀,以前他也不是没被他揶揄过,大多都只是无伤大雅的玩而已。 现在不同,顾言嘴上让他去牺牲便是真的去牺牲,因为顾言不在乎他的死活。 林修文眯起眼打量顾言许久,才轻声道:“顾导,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顾言没想到对方这么快转了话题,还转得如此声音,不由冷哼:“小子,这种搭讪手法有点过时了吧?” 林修文脸不红心不跳:“嗯,你知道我是在搭讪就行。” 顾言:“……” 林修文掏出脖子上的吊坠,道:“我那个朋友还送了我一条项链。” 顾言忽然皱眉,目光饶有深意地在林修文的脖颈间打转。 林修文见他面色变了,心想他大概是认出了项链。毕竟曾经顾言说过,这东西能带他找到自己的。他认出他来了? 林修文一喜,试探问:“顾导见过这条项链吗?” 顾言停顿了好一会,最后道:“没有。这项链看起来不怎么值钱啊,你还当宝贝似的天天带着。你是不是被人家骗了?” 林修文:“…….” 林修文失望地垂下眸子,心道果然还是不行。 明明第二次进入阈境的时候他还认得自己,怎么突然间就忘了他? 是因为自己当日在医院里没有答应顾言的提议吗?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想起我?如果他真的想不起来了….如果他真的把我忘了…. 林修文忽然不敢再往下想,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道:“顾导,只要找到最后一名演员,演出就能开始了是吧?” 顾言:“不错。” 林修文:“好,我已经找到了。” 顾言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哦?” 这傻子该不会是真要自己上吧? 林修文:“不是。” 顾言:“什么?” “我不是最后一名演员。”林修文道。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着实不太好,顾言不耐烦地问:“那是谁?” 林修文将刚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到顾言面前,此刻他手里正拿着一只小熊玩偶,正是刚才他们在商店里买给艾玛的那一只。 顾言冷脸盯着林修文手里的玩具熊好一会,沉声道:“你他妈是在耍我吗?” 林修文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啊,这就是我找来的最后一名演员。” 顾言微怒:“它又不是人,怎么演?” “怎么不能?那红色双高跟鞋都能演,我们的小熊怎么就不能演了?小熊多可爱啊!” 顾言:“……” 红色高跟鞋:“……拒绝拉踩,谢谢!” 二人的争执很快引起了剧院里其他人多注意,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修文也不遮掩,直接告诉大家他已经找到了最后一名演员,正是他手里的玩具熊。 这下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有迟疑,有犹豫,有的甚至还把他当成疯子看待。 白色连衣裙面上有一瞬的诧异,但却没有轻视的意思,又问:“玩偶也能参加演出吗?” 林修文:“那些孩子也都是假人扮的,毛绒玩具怎么就不行了?” 听这么一说,女孩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道:“那不如就试试。我刚才看陈钊是戴上假发,穿上衣服后才变了模样。我们是不是也得给小熊穿上道具服?” “嗯,有道理。”林修文点头,视线又看向艾玛,“艾玛,你喜欢给小熊穿上哪件衣服?” 艾玛望着那堆道具服犹豫了半天,指着道:“那条粉色的裙子,还有金色的头发!” 林修文一笑:“好,听你的。” 顾言:“…….” 哈喽?我还在这里好吗?你们能尊重下导演吗? 林修文只当没听见顾言心里的抱怨,按照艾玛的选择,仔仔细细给小熊套上了裙子和假发。 众人看着一个大男人在那里玩过家家似的给玩具穿衣打扮,心里只觉得这人大概跟刚才都江盼一样都是被游戏给逼疯了。 就连彭磊也摸不清楚林修文到底要做什么,只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蹲下问:“老大你在干嘛呢?” 林修文:“给演员换衣服啊。” 彭磊:“老大,你要是真觉得压力太大,就试着哭出来。我以前也会这样,每次哭一哭就没事了。” “……”林修文横了他一眼,“哭没用,恐怕得打你两下才行。” “啊?”彭磊表情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一咬牙,“行吧,那你打吧!” 林修文:“…傻子。” 骂完人,他的换装工作也已完成。林修文便抱着玩具熊走到舞台附近,而后将玩具熊放下,自己又退开几步,耐心等待着结果。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疯子到底在做什么,此刻也不由有些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谁知几秒过后,玩具熊突然扭动了一下脖子。 那诡异的场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了个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惊呆了。 接着玩具熊就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似得,开始扭动四肢,慢慢朝着舞台的方向挪动身体,最后竟是自己爬上了舞台。 彭磊:“???” 众人:“!!!” 顾言:“…….” 玩具熊别别扭扭地走入假人模特当中,红色高跟鞋还很有礼貌地给它让了让位置,最终十四名演员全部到位。 众人再去看演员表单,只见最后一行慢慢发生了变化。 孩子十二号,扮演者…. … … 一排黑点在纸张上停留了许久,像是不太确定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清晰的浮现出两个字: 小熊。 彭磊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喊道:“可以啊老大!这都能被你给想到,你真是天才!” 林修文看向艾玛,笑得格外温柔:“要谢谢艾玛才是,玩具熊是她的。” 艾玛失了玩具倒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能帮上大哥哥的忙,笑得嘴角显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众人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搞,一下子又是震惊又是钦佩地看向林修文。 他们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林修文却压根不在乎别人,只得意地看向顾言,笑道:“顾导,您看现在演出能开始了吗?!” 顾言恶狠狠地看向林修文,一脸踩到了狗屎的嫌弃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修文自动屏蔽了对方此刻正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都心声,抬手将顾言夹在指尖已烧了半截的烟慢慢抽走,笑道:“顾导,演出期间禁止吸烟哦。” 顾言:“……” 林修文看着顾言脸色铁黑,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林修文猜他应该气得不起,不由怀疑他会不会打自己? 好在这个时候广播响了起来。 “现在是广播提醒!演员已全部就位,请各位观众尽快落座,演出即将开始!” 顾言:“……” 草!去尼玛的全部就位! 39 少一个 林修文看顾言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解气。 谁叫你忘了我的!也算跟你开个玩笑吧。 林修文这样想着,又故意朝着顾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明明没有挑衅的意味,却让顾言恨得牙痒痒。 无奈监督者规定不得殴打玩家,顾言只能忍下这口气,恶狠狠道:“演出要开始了,大家快点找个位子坐下吧。” 林修文凑上去:“顾导坐哪儿?” 顾言:“关你屁事!” 林修文:“我坐顾导旁边可以吧?” 顾言:“…….” 彭磊:“???” “我这人笨,坐得离顾导近一些,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也方便直接问嘛!”胡扯完这一通,林修文觉得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顾言的眼神仿佛能冻出霜来,盯着林修文嬉皮笑脸的面孔看了好半天,最后扔下一个‘滚’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第一排最角落处坐下。 林修文担心再刺激顾言下去,对方只怕会直接被气到脑中风,于是选择退而求其次,在顾言座位的后一排,又隔开一个座位坐下。 顾言自然也用余光看见了,但却也懒得理睬,盯着舞台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他不禁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连npc都敢惹,又是搭讪又是戏弄的。这小子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哎….说到底还是我长得太帅气性感了。” 林修文:“…….” 为什么要给我听到这些…… 众人坐下后剧院周围的灯光开始变暗,而舞台上的等却愈发明亮起来,照得十几个假人脸上泛着光似的。 彭磊低声问:“一会儿怎么演啊?是会有人跟牵木偶似得操控舞台上那些假人吗?” 林修文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刚才他靠近人偶的时候也没发现假人身上挂着线啊,怎么演他还真不知道。 说话间,剧院里的音响传来了声音,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叫人汗毛林立的女孩声,而是一阵有优美好听的歌曲,搭配着是不是出现的虫鸣鸟叫,还真有几分在丛林深山里的幽静。 林修文忽然想到剧本里唯一的那句话: 【在宁静的山林里有一间小木屋,木屋的主人是一名带着十二个孩子的漂亮妈妈,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这里…】 就在所有人都沉静在这短暂的安宁里时,舞台上的十几具人偶全部开始动了起来。有的扭动着头,有的在伸展手脚,还有的在整理身上的衣服,动作有些僵硬。 观众席上的众人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台上诡异的场景,一想到刚才近三个小时他们都与这群…东西待在一起,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彭磊却非常激动:“我去!这假人的机关做得也太逼真了吧!牛掰啊!” 林修文却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这些假人之所以能动能说话大概率并不是因为装了什么机关,而是….他们本来就能动。 这里可是阈境啊,没有什么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假人们活动完毕后,站在最右侧的‘妈妈’发出一声清亮的呼喊,字正腔圆的台词还真有那么几分专业演员的味道。 “孩子们,一会我们要下山去城里的市集采买,大家要跟紧妈妈,千万别走丢了。” 孩子们齐声地回答‘好’,一路上全都乖巧听话地跟在妈妈身后,就连三名友情客串的演员(陈钊,高跟鞋,小熊)也都好像受了某种力量的控制一样,跟在假人堆里配合演出。 此时林修文发现剧本上又再次浮现了新的内容。 【一日,妈妈带着孩子们下山前往城里的市集,孩子们同往常一样紧紧跟在妈妈身后,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市集。】 接着,舞台的布景开始发生变化,周遭的花草树木被房屋和人群所替代。林修文心里暗自讶异,道具竟然做得还挺用心的。 而后的剧情就是母亲带着孩子们逛市集买玩具,其乐融融,还真有点像是全家欢的温馨儿童剧。 剧本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浮现出更多内容。 【完成了市集的采买工作后,妈妈带着孩子们重新回到了山间,此时天色暗了下来….】 一旁的彭磊也‘啧’了一声。林修文以为他发现了异样,转头看去。 谁知彭磊却道:“怎么买完就走?也不带孩子们在城里吃顿饭。” 林修文:“……” 脑回路还是你清奇,幸好你不是编剧。 林修文没搭理他,只偷偷去看斜前方的顾言。 本以为作为导演的顾言此刻应该是认真盯着舞台上‘演员’们的一举一动才对,又或者是仔细阅读剧本什么的,谁知对方竟然… 睡着了! 没错!此刻顾言双手抱胸,微微歪着脑袋,坐姿慵懒随意。借着舞台上的灯光,林修文能清晰地看到顾言紧闭的眼睑,浓密的睫毛因为呼吸而一下下颤抖着。 林修文:“……” 不愧是你! 但林修文自然也没活腻到去叫醒顾言的地步,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此刻布景又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妈妈和孩子们又回到了山林里,只是和他们下山时不一样,回来的路似乎少了些植物,显得有些荒芜冷清。 剧本写道: 【妈妈带着孩子们走在山林里,太阳已彻底落入地平线之下,还未来的及崭露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 为了配合气氛,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格外昏暗,只能隐约看清假人的轮廓。 妈妈又喊了声:“孩子们,千万要跟紧妈妈,我们就快要到家了。” 话音刚落,明明是封闭的剧院陡然刮起一阵大风,不仅将舞台上的假人们险些站不住脚,就连坐在位子上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用胳膊遮挡住脸颊。 这阵风来得太急,也太诡异,并且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林修文觉得不对劲,慢慢站起身往顾言的方向靠近。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整个剧院陷入了恐怖的黑暗之中。 耳边除了呼啸不止的风声外,林修文还隐约听到了孩童的笑声,尖锐又带着点阴森,瞬间叫人毛骨悚然。 但很快这阵笑声便被周围众人逃窜尖叫给掩盖。 林修文下意识地就去抓顾言的手腕,指尖触及对方微凉的皮肤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 其实他没想这么多,既没有要保护谁,也没有要带他走的意思,只想着离他近一些,不管接下去发生什么,他想要在他身边。 顾言低吼了句:“放开!” 但林修文还是死死抓着,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这时余光看见不远处正飞速向着顾言方向而来的一团黑暗,林修文想都没想便扑了上去。 可忘了一切的顾言不这么想,他只当林修文是要对他不利。在对方突然往他身上扑的时候,他本能地一劝砸上对方的胸口。 很快他听见挡在他身前的林修文发出两声闷哼,一下是因为自己打的那拳,另外一下则是因为舞台上那突然飞来又重重砸在林修文后背上的道具板。 顾言看着林修文因为疼痛而慢慢弯下的身体,一下子愣在当场竟忘了动作。 刚才他之所以突然扑上来,难道是因为….要救他? 好在黑暗和混乱只是一时的,很快剧院的灯光再度亮起,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舞台上满地狼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言看着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大林修文,脸色是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半晌冷冷甩出一句:“多管闲事!” 林修文原本觉得胸口和后背都火辣辣地疼着,每一下呼吸都成了一种煎熬。但听到顾言的话后,他只觉得好像又被打了一拳似得,胸口闷得难受。 林修文嘴角勉强撑起抹比哭还难看得笑,说:“放心,我不疼。” 顾言脸上的肌肉一抽,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倒是彭磊见自己老大像是被人给欺负了的模样,撸起袖子就要找顾言干架。林修文赶忙拦住,正要解释与顾言无关,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妈妈’忽然发出一道尖叫。 “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众人望去,只见‘妈妈’正跪坐在地,手里捧着叠皱巴巴的衣物,高声哭喊着。 林修文记得清楚,这套衣服刚才明明是其中一个孩子身上穿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地上。 “我的孩子不见了,我的小五不见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台上的孩子假人少了一个。 孩子去了哪儿?是趁着刚才的黑暗悄悄逃走了吗? 是躲在了剧院的某个角落,还是已经离开了剧院? 可外面的时间是白天,如果孩子开门离开的话,在刚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不可能没人发现。如此说来,孩子应该还在剧院里。 林修文赶忙低头去看剧本,可剧本的内容却停留在了先前的那行字上,再无更新。 众人只觉得奇怪,一个个忍不住去看顾言。 顾言只当没看见,又慢条斯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时‘妈妈’停止了哭泣,她慢慢站直身体面朝着众人,道:“是山怪!是山里的怪物抓走了我的孩子!” 说完到一半,她又抬起手指着舞台下的所有人,眼里带着诡异的笑意。 “它就在你们中间,把它给我找出来!” 40 投票 ‘妈妈’哭着跪倒在地,看起来很是伤心的样子。忽然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目,咬牙切齿地指着台下某一处,愤恨说道。 “偷走我孩子都山怪就藏在你们中间,把它给我找出来!” 话音才落,‘妈妈’就举着一只手不动了,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重新变成了一具僵硬冰冷的假人模特。 不止是‘妈妈’,舞台上其他人偶也全都没了动静。 这时剧本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一阵怪风过后,其中一名孩子被山中精怪掳走,消失不见。母亲心急如焚,寻遍山野却始终没有孩子的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没了方向。 啤酒肚咋咋呼呼道:“这是什么情况?她说我们当中有鬼?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偷了她的孩子?” 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说:“假的吧?大概是又想骗我们上台,把我们都变成假人吧?” “应该不是。”白色连衣裙女孩摇头,“不只是‘妈妈’,连剧本上也这么写,阈境里的规则是不会骗人的。” 啤酒肚:“可我们这里一直就这些人,也没见有人进来或出去,怎么可能有什么山怪呢?” 白色连衣裙:“也许….那个山怪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进来的剧院。”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只觉得后背冒着凉气,大家互相打量着对方,气氛格外暗潮涌动。 好死不死,广播又来了… “里是广播提醒,第二轮游戏已耗时5小时,还剩3小时。游戏过程中如需要进行投票,投票必须超过人数半数才视为投票成功,未满半数则投票作废,需重新投票。请各位玩家谨慎投票。” 众人懵了:“投票?投什么?” “你傻呀,当然是把山怪给投出了啊。”一个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都男孩子说,“这就像是玩狼人杀一样。一晚过后死了人,咱们现在就得把隐藏在村民当中的狼人给揪出来!” 年纪略长的中年女人显然没有玩过狼人杀的游戏,越听越糊涂,问:“那万一选错了呢?还有,被选出来的那个会怎么样?” “要是选错了,游戏继续,那就得再选,直到把坏人抓出来为止。”男孩说,“至于被当成狼人选出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是死了,退出游戏了呗。” 男孩一开始还说得轻巧,但说到最后脸色也变了。 这不是普通的游戏,一旦退出那就是真的死了。也就是说,如果选对了,他们就都能活下来,如果错了…那就等于是集体推那个人去死。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山怪….会是谁呢?从刚才到现在也没有见有什么人行为特别可疑啊。突然间要他们投票选出一个‘狼人’,这根本毫无头绪啊。 在场的除了顾言之外,一共还剩26人。26个选1个,这概率着实算不上大。大家谁也不敢贸然指认,一个个露出疲累绝望的神情。 不一会儿人群开始散开,成了一撮一撮的小分队。有的聚在一起讨论,有的则是缩成一团小憩,还有几人在剧院的角角落落翻找着什么寻线索。 林修文刚才受的那两下不轻,这下浑身散了架似得瘫坐在座位上,动都懒得动。 彭磊担忧问:“老大你没事吧?” 林修文故意咳嗽几声:“没事,死不了。” 顾言:“…” 装!你再装! 彭磊见顾言装聋作哑,心里更是来气,抱怨道:“你救他做什么?他跟这个鬼地方是一伙的,肚子里全是坏水呢!” 顾言侧目,眼神里像是藏着刀子似得看着彭磊。 彭磊被瞪得浑身一哆嗦,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但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扯开了话题。 “老大,你说他们嘀嘀咕咕在那儿说什么呢?”彭磊看着舞台旁聚集着的三五个男人,其中有江盼的男伴,啤酒肚,还有另外几个刚才话不多的年轻男人。 林修文:“大概是在讨论谁是山怪吧。” 彭磊:“那咱们要过去吗?要不要也一起听听啊?” 还不等林修文回答,顾言却难得先发了话:“那几个看起来智商总和说不定都不满两百,你们确定要加入他们?” “哟,大导演原来还会跟我们这些屁民聊天啊?”彭磊不作死就会死地揶揄道,“怎么?误伤了我们老大,心里愧疚啊?你要是真愧疚的话,不如透露点信息给我们啊。” 顾言冷笑:“第一,我没什么好愧疚的。是他自己一声不吭突然冲上来,我不过自我防备意识下做出的反应而已。第二,我也不知道你们中间谁有问题。” “你!”彭磊气得脸都红了,要不是林修文及时拉着,他早就冲上去找顾言干架了。 林修文胸口和后背闷疼得难受,还要在这里当和事佬:“我没事,已经不疼了。你别闹了,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彭磊又气愤又委屈:“我这不是替你抱不平吗?你看这人这么嚣张!” 林修文看了眼顾言面无表情的侧脸,叹道:“他没骗我们,他是真的不知道。” 彭磊不甘心地看着顾言,还想要再骂两句,就在这时,那群凑在舞台一侧的几个男人忽然高喊。 “我们知道谁是山怪了!” 众人全都向他们看去,慢慢聚集到了一起。见 人到齐后,这群男人开始向众人解释刚才他们的分析。 那个江盼的朋友,名叫常德铭,他道:“如果说山怪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偷偷进入了剧院,那么这人肯定没有参加过之前第一轮的游戏,也就是说我们要找从头到尾单独行动的那个人。” 啤酒肚补充道:“我们几个刚才观察了一下,大多数人都是小范围地聚在一起,只有一个人从进入剧院开始就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参与任何讨论。” 说完,啤酒肚指着人群最外层的一处,喝道:“这个人就是你,王传!” 众人顺着啤酒肚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便看见一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也正一脸莫名地回视着他们。 王传愣了好一会,才冷笑道:“开什么玩笑,你们疯了吧!” “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常德铭道,又看向其他人问,“你们有谁之前在广场的时候见过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我看他也是一个人走进剧院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啤酒肚立刻落井下石,“刚才那人偶指着台下说山怪就在我们中间的时候,她指的就是这个小子的位置!” 众人哗然,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但一听啤酒肚这么一说,顿时都觉得王传真的有问题。 人群里有人跟着道:“这么说来,应该就是他了。” “我觉得也是他!” “那我们现在投票吗?” 王传白着脸解释道:“你们弄错了吧?我什么也没干!” “既然剧院的门没有开过,我们刚才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说你是一个人进入剧院的。” “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怀疑我?!你们开什么玩笑!” 常德铭走到王传面前,冷着脸与他对峙:“好,这要这里有一个人能证明你参加过第一轮游戏,我们就相信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进入游乐园的游客。” 王传彻底慌了:“我….我的朋友们刚才在广场里的时候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那就是没人能给你作证了。”啤酒肚嘲讽道,“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咯。” 王传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真的不是我!我是无辜的,我不是什么山怪,我更没有偷孩子!”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别再扯皮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家开始投票吧。” 林修文从头到尾都默默听着,只觉得光凭王传没有同伴这个理由就认定他有问题,实在太武断了。至于假人‘妈妈’亲自指证那就更是无稽之谈。大概率就是王传比较倒霉,刚好站在了家人抬手都方向而已。 林修文想要上前为王传辩解,可手腕却陡然被另外一只微凉的手抓住。林修文抬头一看,正是顾言不动神色地来到他身边,制止了他的行动。 顾言没有说话,但林修文还是听见了对方低沉低又带着点嘲弄意味的声音。 “傻子,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的。他们只是想推人去死,至于那人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你如果现在上去了,可能死的就是你。” 林修文一顿,仔细琢磨顾言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里的常德铭已经开始带起了节奏: “好,那现在大家开始投票,觉得王传有问题的举手。” 林修文本来以为大多数人应该不会相信,没想到一眼看去还真有十几个人举了手。林修文自己自然是没有举手,一旁的彭磊和艾玛也都跟着一起选择弃权。 看到结果的王传瞬间崩溃,指着众人破口大骂:“你们这是谋杀!是谋杀!” 众人纷纷退离开,像是生怕王传会因为行迹败露大杀四方。 这时广播响起:“投票人数14人,已超过半数,投票成功。” 广播声音落下的同事,舞台上的‘妈妈’又‘活’了过来,张开双臂,阴森森地看向王传,道:“你们找到山怪了吗?我看看,快来给我看看。” “不,我不要。我不是山怪,我不是!” 王传脸色死白,像是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他忽然掉头往剧院大门的方向跑去,眼看着手指就要够上门把手,突然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跌落在地。 众人以为他会再爬起来重新往外跑,谁知他的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抓住,用力往舞台的方向拖拽而去。 王传保持趴着的姿势被拖到舞台下方后,陡然又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地站了起来,全然不像是他这种身板会做出来的动作。随后他整个人僵硬着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地迈上台阶,径直走到‘妈妈’面前。 ‘妈妈’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慢慢笑容凝固在嘴角:“不对,不是他!把山怪找出来,你们把它找出来!” 人偶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带着明显的急躁。 听到这个答案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只有王传松了口气,转头朝着台下众人抱怨道:“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们现在相信我…” 话到一半,王传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此刻他的脖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拼命要往外钻…. 41 维护 王传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而且还是活的。那东西正不断要冲破他喉管和皮肤,生生往外钻。 因为窒息的关系,王传整张脸憋得通红,他用指甲抓挠着脖子,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对自己下了狠手。 不一会儿他的脖子上已满是鲜血,可他却不停不休,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最后竟然直接徒手将脖子上的一大块,连筋带肉全都撕了下来。 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源源不断往外涌,将王传的t恤染红了一大片,可他还是恍若未觉,口中不断支支吾吾喊着:“痒,好痒!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没有人敢上前阻拦,阻拦也没有用。 大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王传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所操控,自己把自己给‘挠’死了。 王传身体抽搐着倒在血泊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脖子一片血肉模糊,根本就不能看,在那片已经被他抓烂了的血肉里除了满目的殷红,并无任何异物。 “他他死了。是我们杀了他?”一短发女孩吓得哭了起来,刚才她也参与了投票。 啤酒肚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由也有些慌了,但还是嘴硬地撇清关系,道:“是他自己把自己挠死的,与我们无关,大家都看见了!” 女孩崩溃大哭:“不,是我们投了票。他说得对,我们都是谋杀他的凶手,我们是杀人犯!” “臭婆娘胡说什么!”常德铭猛地大喊,作势就要去扇旁边的小姑娘,还未待其他人上前阻止,刹那间整个剧院的灯光再次熄灭。 几声尖叫过后,黑暗里躁动声不断,林修文担心因为混乱又会有人出事受伤,连忙喊道:“大家不要动,千万别乱跑。” 很快周遭安静了下来,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这一次林修文识相地没有去拉顾言,倒不是因为他怕再被打,而是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就在他身边,那股好闻干净的洗衣粉味总时不时地飘到他鼻尖,让他倍感安心。 很快林修文就在一片漆黑中听到了顾言的心声。 “那傻子该不会又要做什么英雄救美的蠢事吧?” 林修文:“” 顾言:“我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林修文:“” 我他妈是好心喂了狗!躲我?你在病房里求我结盟的时候怎么不躲我?! 林修文憋了一肚子火,这时一旁的彭磊慌慌张张道:“老大!你还在吗?” 林修文冷冷道:“还没死。” 彭磊:“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又是山怪抓小孩吗?” 黑暗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很快他们的眼前又恢复了光明。 剧院的布景没有变化,舞台上的假人也没有变动位置,但林修文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环视周围很快意识到了异样。 剧院里太空了,空得不正常! 明明刚才这里还站着近三十人,如今竟是少了一半! 啤酒肚不见了,常德铭也不见了。不止是他们,在场有一半人在刚才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人呢?他们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他们去了哪儿?也没见剧院的门有打开啊。” “王传的尸体也消失了!” 众人此时全都吓傻了,你一句我一句地不断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 清点剩余的人数后他们发现,消失的那些人正是刚才举手参与投票的那些人。 林修文暗叹,看来投票也不是全无成本。一旦投票错误,那么参与投票的人也同样会受到惩罚。至于这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倒也不那么重要了,多半下场不会好。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队伍里瞬间少了14个人,再加上王传,一共是15人。整个剧院只剩下了11人,外加一个顾言。 气氛简直跌至冰点,谁都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大约几分钟,广播‘叮咚’一声响起,女孩再次说话:“首轮投票错误,距离演出结束时间还剩2小时。请各位玩家尽快进行第二轮投票,祝各位好运!” 广播结束,所有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顿时炸开了锅。 “还要投?万一再投错,我们是不是也会和刚才那些人一样,消失不见?” “如果不投呢?” “那游戏就不会结束,两个小时后我们都会死。” “投也是死,不投也是死。还不如拼死试一把,说不定就蒙对了呢!” “可我们现在投谁呢?” 说到这里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又回到了原点,那么下一个该投谁呢? 所有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上都露出了灰败的神色。 不多久,人群里再次有人开始说话。 “我们刚才一直在自己人里找内奸,却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没有参加过第一轮游戏的人。” 那名之前和林修文他们一起躲在底下酒吧里的厨师大叔忽然指着顾言,喊道:“他是我们进入剧院后才出现的。” 经这么一提醒,身旁的人纷纷附和:“对啊,他说他是导演,又是剧院的管理员,我们就理所应当地相信了他。可他如果撒谎呢?说不定他从头到尾就在骗我们,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导演,他就是那个山怪!” “不是他!”林修文想都没想就挡在了顾言身前,作出保护的姿态,“他是监督者,不会是凶手。” 厨师大叔道:“什么监督不监督的,又不是在考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肯定有问题!” “有道理,你既然要保护他,说不定你和他也是一伙的。”另外一个男人也冲出来帮腔,“刚才我就看你和他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两个人肯定在偷偷谋划着什么诡计。他们都不是好人。” “喂!你们疯了吧!”彭磊听不下去了,“你们忘了刚才是谁拿出玩具熊救你们一命的?怎么?现在却过河拆桥,反倒怀疑起我们来?” 白色连衣裙女孩也站了出来,帮忙调和:“大家不要乱,也不要胡乱猜测。这种时候最怕的是自乱阵脚。” 厨师大叔大概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毕竟不止是玩具熊,之前在低下酒吧的时候如果不是林修文戳穿伪装人玩家的监督者,他们早就都凉了。 大叔讪讪道:“我们也没想怀疑他,是他偏要维护那个山怪的!” 顾言全程都没有搭理过这些人,也不打算理睬,但此刻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修文,视线落在对方后脑勺上,心里只觉得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化开。 “你让开。”顾言沉声道,是对着林修文说的。 “我不!”林修文像是杠上了,说什么也不肯挪开,“我说了不是他,谁也别想动他!”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敢硬碰硬,最后只得不甘心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人群散开后,顾言才开口,语气不太高兴的样子:“我用不着你维护,他们动不了我。” 林修文其实刚才没想太多,就本能地那么做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才吃过一回亏。 林修文有些不敢回头去,害怕对上顾言冷漠,甚至带着点嫌弃的目光。他道:“我知道,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我只是….听不得他们这么说你。” 顾言深深看了林修文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须臾,他目光缓缓下移,来到林修文脖子上的项链。犹豫许久,像是内心做了好一番挣扎,他才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林修文没想到对方话题跳这么快,不由一愣。他瞥了眼一旁的另外二人,道:“彭磊,你在这里陪着艾玛。我和顾导有些话要说。” 彭磊饶有深意地看了二人一眼,不满道:“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能听的?” 林修文翻了个白眼:“老板的事你也要管?要不要我写份报告给你汇报啊?” 彭磊:“” 说悄悄话就说嘛,干嘛还拿职级来压人?官大一级了不起啊! 林修文和顾言二人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林修文也不隐瞒,直接道:“不错,我们之前的确认识。” 顾言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修文。” 顾言继续问:“在其他阈境里?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进入阈境了。” “是。”林修文直接道,“但也不止是在之前的阈境里,我在外面也见过你。” 顾言皱眉:“外面?” 林修文:“嗯,真实的世界。” “你竟然”顾言瞪大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许久他才收敛了情绪,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漠,道:“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林修文:“为什么会这样?” 顾言摇头:“不知道。阈境里的事情本来很难说,不过我猜测非常有可能是主核,或阈境本身发现了你我的异常,所以出于防御机制,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林修文胸口闷闷的,问:“那你还能记起来吗?” “也许能吧。”顾言的目光再次在林修文胸口打转,“这条项链也是我送你的吧?” 林修文点头:“你说过,这条项链能带你找到我。” 顾言的眼中有一瞬的惊讶闪过,但很快他忽然笑出声:“真难看,我的品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林修文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皱起眉头道:“你说哪个难看?项链还是我?” 顾言被他给逗乐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笑,那是让人听了心痒痒的好听声音,叫林修文不禁红了脸颊。 “当然是说项链。”顾言又道,“下次送你条好一些的。” 林修文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我等着你。” 说完,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那声音尖锐阴森,像是恐怖片里巫婆发出的怪笑。 林修文变了脸色,问:“你听到了吗?” 顾言莫名:“听到什么?” 林修文环视四周并没有任何异样,而且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又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林修文沉声道:“有人在笑。” 顾言眯起眼:“你经常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吗?” 林修文本来还想说我还能听见你的心声呢,只是你忘了而已。但还没来得及张口,立刻被一道尖叫声打破了宁静。 “啊!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42 山怪 林修文和顾言顺着尖叫声望去。 只见人群当中,那位厨师大叔手正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而在他对面一男人,腹部被戳了两个大窟窿,满目惊恐的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不!不是我!”始作俑者自己也吓傻了,厨师大叔慌乱解释道,“我不想的,是刚才有个声音跟我说他就是山怪,让我杀了他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将双手不断往自己的裤子上蹭,想把满手的鲜血擦干净。 ‘妈妈’依旧站在舞台中央,声音里带着蛊惑:“找出山怪,把它带来!” 这句话一出口就证明厨师杀死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山怪。山怪依然还藏在他们中间。 “他根本不是什么山怪,是你害死他的。” “我看,有问题的人是你吧。” 人群里不断发出质疑声,所有人都默默退开,将厨师包围在人群里。 “不,我真的只是个厨师。他们都能给我作证的!”大叔挥舞着道具指向林修文等人,激动说,“刚才真的有一个女人跟我说话,是她让我” 说到一半,大叔的身体陡然一僵,随即像是没了意识一般垂下双手和脑袋,但他身体还是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欲上前查看,此时一道诡异的声音从大叔的喉间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想抓我?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那声音低沉狠厉,根本不像是大叔平日里会有的语气。 是那个山怪? 山怪依附在了厨师大叔的身上?又操控他杀了刚才那个男人?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谁都不敢靠近他。 林修文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赶忙回到彭磊和艾玛的身边,将艾玛的脑袋圈进臂弯中。 下一刻,厨师大叔的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着骇人的红,像是地狱里的魔鬼。 他睁大着眼看向周遭的众人,大声喝道:“抛弃我的人,你们全都得死!” 说完,他猛地举起手里的尖刀,瞳孔里投射出嗜血的光。 众人以为男人又要发疯砍人,不料下一瞬,他却是抬手至脖颈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脖子,下手又快又狠,将喉管整个切断。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全然未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猩红。两人倒在血泊中,不一会就都断了气。 “啊!”站得最近的女孩被溅了一声血,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撕心裂肺地哭喊道,“这里有东西!是那东西杀了他们。它说我们都会死!” 另一个女孩也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出不去了!我们会全都死在这里。” 整个剧院里除了哭喊声再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胸口都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小时都还没到,又多出了两具尸体,照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艾玛忽然抱住林修文的腰,低声啜泣:“大哥哥,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我好想妈妈。” “我们能出去的。”林修文轻拍女孩的背,安慰道,“我保证。” “你发现什么了?”白色连衣裙女孩凑上来轻声问。 林修文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随即转头看向舞台的方向若有所思,最后竟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顾言与他擦身而过之时,眉头不由拧紧,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所有人看着林修文的动作,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林修文走到舞台上,在那‘妈妈’人偶面前站定,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我知道山怪是谁了。” 台下众人哗然。 彭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喊道:“老大,你知道了?你怎么不早说,到底是谁啊?” 另一女孩也追问道:“是啊,你快说出来,我们好投票啊!” 林修文并没有说出名字,依然目光淡淡地看向对面的假人,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这位妈妈。” 人偶‘妈妈’眼珠子一转,依然重复着同一句话:“快去找山怪,把它带来我这里。” 林修文问:“你是要找山怪,还是要找孩子?” 人偶:“” 林修文见她不说话,又故意道:“我怎么觉得比起孩子来,你更在意的是山怪呢?” 人偶脸色微变,终于不再重复,随即又带着哭腔道,“小五,我可怜的孩子,他被山怪抓走了。” 林修文脸上泛起笑意:“我找到你的孩子了。” 人偶“妈妈”哭泣的动作一顿,慢慢将脸从手掌间抬起,惊喜地看着林修文。 林修文指着舞台:“你的孩子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舞台上。” 人偶僵硬地扭动了两下脖子,扯出一抹假笑:“我的孩子在哪里?” 林修文但笑不语,忽然又转头去看顾言,问:“顾导,你的演员你最清楚,请问剧本里有没有说妈妈怀孕了?” “没有。”顾言冷笑,“都已经生了一个足球队了,再怀不成母猪了?” 人偶:“” 当事人还在这呢!这人怎么说话的! 林修文了解顾言的德性,努力压住笑意,对着人偶‘妈妈’解释道:“对不起,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你别介意,不是骂你母猪的意思。” 人偶:“” 你还不如不要解释! 说着林修文又往前走了一部,身体微微前倾凑到人偶的耳边,低声说:“不过既然没有怀孕。那为何你的肚子变大了?” 人偶眼皮骤然抬起,还未来得及动作,只觉得肚子一凉,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直接剖开。 人偶徐徐低下头,见一把长刀整根没入自己腹部,握着刀柄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林修文冷笑:“我找到你了!” 说完握着刀的手猛地用力往下一划,将人偶的整个腹部纵向切开。 人偶的肚子自然与常人不同,没有器官也没有血肉。但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人偶的肚子里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藏着一个人。 接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妈妈的肚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那是男孩的脑袋。男孩双手扒拉着‘妈妈’的肚皮,一点一点往外撑开,像是要钻出来似的。 众人看得清楚,人偶肚子里的男孩正是之前突然失踪的人偶孩子,小五。 原来山怪就是‘妈妈’,是她吃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又扮成一幅受害者的模样,监守自盗。 人偶‘妈妈’捂着被开膛破肚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后,最终直直倒在了舞台中央,再也不动了。 结束?他们成功找到山怪了! 他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欢呼庆祝,广播再次发声:“恭喜各位已成功找到山怪和失踪的孩子,演出继续。” 继续?不已经找到大boss了吗?还要继续什么? 众人不解,连林修文也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要演?还能怎么演? 倏忽,台下彭磊大喊:“老大!剧本又变了!” 空白的纸张又一次浮现出一排细小的字体。 【村民们成功找到了伪装成孩子母亲的山怪,就在众人将山怪抓获并欲处死的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剧本到了这里再次停住。 恐怖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林修文背脊发凉,他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偶,手指再次握紧了刀柄。 果然下一瞬,原本躺在地上不动的人偶开始抖动了起来。她慢慢坐起上半身,没有瞳孔的双目看向前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随即她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给我!” 只见女人的身体开始活动。她整个人像是动物一样,四脚着地,拖着已经被剖开的肚子,正一点一点向着林修文的方向爬来。 嘴里还不断喊着:“你们都得死!” 林修文冲着人群大喊:“跑!快离开这里!” 众人尖叫着一哄而散,奋力朝着剧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女人像是适应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动作越来越快,趴在地上像是长了八只脚的蜘蛛。 林修文因为离人偶的位置实在太近,才跑了没两步,还未来得及离开舞台,已被抓住了裤脚。 只见人偶的指甲瞬间疯长,锋利无比,像是一把把钢刀,瞬间便划破了林修文的小腿,留下数道血淋淋的抓痕。 林修文吃痛,脚下顿时就软了,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一回头便对了对方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一股怪异的感觉顿时压过惊骇,让林修文忘了反抗。 这个女的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毫厘之间,人偶已抬起手。眼看着锋利的指甲就要插上脑门,林修文心道看来这次自己是死定了。 他转头看向剧院大门,只见大家已打开大门纷纷逃离了出去。 林修文心想,也好,起码大家逃出去了。 他缓缓闭上眼,脑子里却立马浮现了顾言的面庞。 等等!顾言呢?他也逃出去了吗? 林修文霍然睁眼的瞬间便看见顾言正站在人偶背后。 林修文浑身一颤。那是他没有见过的顾言,充满着戾气和杀意。 43 投诉 顾言抡起手里的灭火器瓶砸向人偶,力道之大直接将人偶的脖子给打飞了 没了脑袋的人偶身体顿了一下,但手里的动作依旧没停,狠狠向着林修文的脑袋攻击而去。 不过好在她没了眼睛,看不见具体的位置,一下攻击没能对准位置,落了空。 趁此机会,林修文抬起膝盖朝着木偶已经破损的肚子一记飞踢。 刚刚还杀气满满的人偶,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直接飞向了,摔了个四分五裂。 顾言上前将林修文扶起:“快走。” 林修文一条腿受了伤,一瘸一拐地和顾言一起朝着剧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二人的身后不断传来女人疯癫的嘶吼声:“留下来!留在这里!” 透过大门的反射玻璃,林修文看见身后那具人偶已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拼凑了起来,正朝着他们歪歪扭扭地追了上来。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只一味奋力地向着大门,向着光明的外头跑去。身后的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快要抓上他们的后背。 好在顾言最后几乎是半抱着林修文往外冲的,终于在人偶追上来之前离开了剧院。 剧院大门被重重关上,一门之隔,众人能听见里面疯狂的尖叫声抓挠声,但那些可怕的声音都被厚重的门板给挡住。 当久违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体上时,林修文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是麻的。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好半天,惨白的脸上才逐渐恢复血色。 彭磊跑了过来:“老大,你没事吧?” 林修文摆摆手:“死不了,还好有顾顾导帮忙。” “是他救的你?”彭磊有些不敢相信,满是怀疑地打量着顾言。 顾言也不在意彭磊的无礼,目光从离开剧院开始就没从林修文的身上挪开过,说:“没事,我们算是扯平了。” 林修文哂笑:“好。” 经过长达近8个小时的游戏,所有人都累瘫在地,还没休息多久,催命广播又来了。 “恭喜各位游客顺利完成第二轮游戏,现在请前往广场集合,即将公布分数结果。” 又要回广场能不能让人消停会?! 林修文心里暗骂。他现在腿受伤了,来来回回走动也不太方便,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休息多久,他还得去商店买些创可贴才行。 这时彭磊走上前来,向着顾言和林修文的方向伸出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家老大,我来扶着就好,不劳烦你姓顾的多管闲事! 但顾言却没有动,意思也非常明显。 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抢人! 二人就这么僵持这,林修文尴尬一笑:“那就麻烦顾导好人做到底,扶我过去吧。” 顾言点头,一只手很自然地环住林修文的腰。 林修文身体不由自主一僵,有些不自在地用余光去看顾言。但对方脸上没有过多其他的情绪。林修文苦笑自己想太多,便放松了身体,任由被顾言带着往前走。 彭磊一路上一直跟在林修文身边,像是生怕顾言趁机欺负他家老大。他道:“老大,你是怎么认出‘妈妈’就是山怪的?就凭她的肚子?” “嗯,我也就是随便乱蒙的,运气好罢了。”林修文随便敷衍,并没有明说自己听到的女人小声。 顾言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拆穿。 “就只是凭她的肚子?”彭磊挠挠脑袋,“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她的肚子有问题呢?我还以为她这是吃多了呢。” 林修文:“” 顾言冷笑出声。 彭磊不乐意了:“你笑什么?是不是笑我?” 顾言面不改色:“没有,就突然想到一个笑话。” 彭磊:“” 林修文担心两人再聊下去会动手,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彭磊。 烦人精一走,顾言终于开口了:“刚才你在想什么?” 林修文不解:“刚才?” 顾言:“那山怪要杀你的时候。我看见你犹豫了一下,为什么?” 林修文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我见过你的演员。” 顾言:“什么?” “我见过那个扮演成孩子‘妈妈’的人偶。”林修文压低了声音,“在外面的时候。” 顾言的脸上闪过一瞬讶色,但很快又恢复冷静:“这跟你能听见别忍听不见的声音有关吗?” “我不知道,”林修文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虽然这里没有信号,但好在相册里的照片还保留着。 “我之前就给你看过这几张照片,当时你说这很有可能是下一个阈境的线索,想不到真的会在这里看见她。” 顾言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又左左右右滑了几下,一直没有说话。林修文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正要开口时,顾言却先发话了:“有我们的合照吗?” 林修文一愣:“什么?” 顾言:“你手机里有我们的合照吗?” 林修文:“” 大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顾言无视林修文半张着的嘴,又说:“没关系,下次记得拍一张。” “”顾言一副领导下达任务的口吻让林修文有些哭笑不得,他赶紧把话题给拉回去,“既然照片上的母亲出现在了阈境,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襁褓中的孩子也会出现?” 顾言:“不是没有可能,只可惜照片里的孩子还太小,很难认出来。” 林修文:“这个阈境的主核会是谁呢?是广播里那个孩子吗?” 顾言:“有可能。” 林修文:“我一直在想,这个阈境很奇怪。主核故意带着我们这些游客玩一场又一场所谓的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主核放下的欲望又是什么?” 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找到主核,难不成他们还真的要一场又一场的陪主核玩下去吗? 话题到了这里便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两轮游戏下来他对于主核还毫无头绪,顾言虽然是监督者,但对于阈境关键线索的认知也很有限。现在想来,除了之前的照片,他们什么也没有了。 因为林修文腿脚不方便,他们走得并不快,花了快半小时才回到之前的广场。 林修文看了眼周遭,忍不住唏嘘一叹。 刚进来的时候整个游乐园挤了满满当当都是人,如今整个队伍却只剩下寥寥9个。 九个人里林修文认识的不多。彭磊和艾玛一直都是和他一起的,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名叫唐佳,虽然之前和他们没有交集,但在剧院里的时候也算帮他们说了几句,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 除了唐佳之外,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当时也是一起躲在地下酒吧里的,至于其他人林修文就不太熟了。 人到齐后广播灯又亮了。 “恭喜各位游客顺利度过第二轮游戏,现在开始公布游戏结果。第二轮游戏中,成功找到山怪并将其杀死的玩家,恭喜您完成本轮游戏,您将获得10个小血滴作为本轮游戏的奖励。” 众人看向林修文腕间的计数器。果然屏幕上的数字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20分增长到了30。 “协助导演找到消失的演员小熊。”广播停顿了很久才说出‘小熊’两个字,似乎还带着点不悦的意思,“恭喜这位玩家,您将获得5个小学弟作为本轮游戏的奖励。” 大家本来以为林修文的计数器又要涨,没想到最后竟是艾玛的分数有了变化。 艾玛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地看向林修文。 林修文笑着说:“玩具熊是艾玛的,奖励自然也应该是艾玛的。” “余下未能成功找到山怪的玩家,很遗憾您将被扣除10个小血滴,下次还请继续努力哦!” 周围哀嚎声一片。 “卧槽,真的扣了诶!”彭磊看着自己计数器上只剩可怜的13分,嘟囔道,“怎么你们俩都加分了,只有我减分啊?” 林修文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哎呀,没关系。你是大户,不在乎这点儿。” 彭磊:“什么呀!这次去商店可得你买单啊!” 林修文笑着点头,刚好余光看见唐佳抬起手腕上的计数器,脸上有淡淡的失落。而在那计数器的上方,还戴着一串银色的手链珠串,看起来已经有些泛黄,应该是旧物。 唐佳察觉到了林修文的目光,本能地拉了下袖口将手链遮住,对着他露出一道牵强的微笑。 广播的沙沙声一顿:“最后播报一跳额外惩罚通告。” 竟然还有?! 额外惩罚?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地等待着结果,毕竟不少人现在手里只剩下10分了,要是再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系统接到监督者举报,某玩家故意扰乱游戏规则,系统决定对于干扰游戏进程的玩家予以扣除10个小血滴作为惩罚。” “举报?举报谁啊?” 大家嘻嘻索索开始讨论起来。 林修文转头看向顾言,问:“广播说是监督者举报的,那就是说” 话还没说完,林修文的手里的计数器发出‘滴’的一声,随即屏幕上的数字又从30重新跌回了20。 林修文傻了。 他被减了10分? 所以被投诉的那个 是他? 而投诉他的是 林修文一脸愤怒地看向身旁保持沉默的那个人。 林修文:“???!!!” 顾言:“” 44 大乱斗 林修文转头看向顾言,怒极反笑:“是你投诉我的?” 顾言:“误会。” 林修文:“哦?说来听听。” 顾言:“我其实就是想试试投诉功能是不是真的有用。” 林修文:“你觉得这种借口我会相信吗?” 顾言:“不会。” 林修文:“你投诉我什么?干扰比赛?还是作弊?” 顾言万年冰山不化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能不说这个了吗?” 林修文:“必须说!” 顾言:“我投诉的理由是骚扰监督者。” 林修文:“” 彭磊本来就看顾言不爽,这下更是找到了理由,急道:“老大!我就说这人不是好东西!他就是个阎王他妈怀孕。” 林修文:“???” 彭磊:“一肚子鬼胎!” 林修文:“” 这是哪儿学来的歇后语? “”顾言对着林修文连忙认怂,“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林修文被他这副坦然认错,拒不悔改的表情给整笑了。 大概连广播都感受到了自己人的为难,连忙在这个时候转移话题。 “恭喜各位游客顺利完成前两轮游戏,接下来最后一轮游戏即将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什么?还有第三轮游戏?” “立马就开始?都不给我们点休息时间?” “广播说是最后一轮了,只要我们通过这轮是不是能离开这里了?” 人群里接二连三的发问,一听到广播说是最后一轮了大家都不由有些兴奋。 艾玛捏了捏林修文的手心,忐忑说:“哥哥,我们还不能回家吗?” “恐怕现在还不能。”林修文慢慢蹲下,“艾玛别害怕,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记得跟紧哥哥。” 艾玛乖巧地点点头。 一段欢快的音乐过后,广播里的女孩又说话了,声音依旧是奶声奶气又带着点诡异的兴奋。 “欢迎各位来到超级大乱斗游戏!” 彭磊一听高兴了:“大乱斗?不就是游戏机里一群人互殴吗?这个我会玩儿啊!” 另外一个男孩对游戏似乎也挺熟悉,问:“是要发我们一人一台switch吗?” 短发女孩说:“应该不会是玩游戏机那么简单吧?” 广播接着说:“接下来开始公布第三轮游戏规则。游戏期间玩家可以对场上其他任意玩家发起进攻。每杀死一名其他玩家,玩家便可夺取已死亡玩家的分数。”!!! 原来大乱斗是这么个意思!杀人?还是让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彭磊怒道:“这他妈也太恶毒了吧!这简直就是让我们互相残杀啊!” 林修文冷脸:“阈境本来就希望我们自相残杀。” 一旁的唐佳问:“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呢?不互相厮杀,也不夺取他人的分数,那我们不就都能活下来了吗?” 林修文目光一沉,心道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广播就好像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似的,把所有出路都给堵死了,不给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广播:“系统每隔15分钟将按照血滴值数量对场上玩家进行一次排序,血滴值数最低的玩家将自动退出游戏。游戏总时长1小时,游戏结束后累积分数最高者即视为游戏最终获胜者。” 宣布完游戏规则后,场上鸦雀无声。 每隔15分钟进行一次末位淘汰。至于淘汰会发生什么,大家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毕竟之前没能完成游戏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原本还是统一战线的盟友,现在全都成了敌人。 但林修文一想,虽然经过两轮游戏,大家多多少少也算是患难与共,但人性是很复杂的,这样的关系看似牢固,其实却是不堪一击,尤其是在自身安危的对比之下。 到最后还真说不定就会出现互相厮杀,全员恶人的场面。这应该就是阈境所希望看见的吧。 大家还在讨论的时候,广场的屏幕突然亮起,上头出现了60:00的数字。 广播里的女孩兴奋地笑了起来:“游戏将在提示音结束后正式开始,祝各位游客好运!” 滴—— 提示音落下,屏幕上的数字便发生了变化,从60:00变成了59:59,58,57 计时已经开始了。 团队里一短发女孩惊恐地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动的数字,吓得浑身颤抖:“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真的要” 她身边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带着哭腔说:“场上就数我们几个分数最低,要淘汰的话肯定就是先淘汰我们呀!” 短发女:“淘汰会发生什么?” 站在最左侧的一个高瘦男人嘲讽道:“你觉得呢?八抬大轿把你送出游乐园好不好?” 短发女:“你怎么说话呢!” 高瘦男人还欲说什么,唐佳便出来打圆场:“好了,别吵了。难道你们还真打算现在就开是斗起来吗?” 二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好在留下来的9个人除了彭磊之外,其余人都不太擅长武力,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生也都斯文年轻,还有一个中年女人一路上一直不太说话,远远地站在离所有人都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对此林修文只觉得庆幸。要是队伍里还留着像阿东那样的人,只怕现在早就开始大杀四方了。 这时,林修文忽然想到顾言。他身为监督者,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或提示。 林修文悄悄问:“顾言,你有什么办法吗?” 只可惜林修文并没有得到答复。 他转头去寻,只见身旁已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顾言的身影。 “顾言?顾言你去哪儿了?” 明明刚才还在他身边,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又或者,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彭磊却没有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对方是不告而别了,鄙夷道:“切,游戏刚开始就逃了?胆小鬼!” 林修文不说话。顾言的消失让林修文瞬间有种孤立无援的无措感。 其实上一轮游戏的时候顾言一开始也没有帮他,甚至还可笑地投诉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顾言在,林修文就总觉很心安,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自己错得多离谱,总有一个人在身后给予他依靠。 时间就这么过了快10分钟,还没人有所行动。 大家都三三两两隔开老远,只选择与最密的朋友站在一起。所有人都不敢有片刻的放松,全神贯注警惕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彭磊见林修文忧心忡忡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担心游戏,宽慰道:“老大,整个场子上就属你和艾玛分数最高。末位淘汰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不用担心。” 其实比起游戏,林修文现在更关心顾言的去向。 他不禁想,如果顾言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但林修文并没有提起顾言,只叹了口气:“越是分数高就越是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反而更加危险。尤其是艾玛,她还是个孩子,很容易被人攻击,你记得看好她。” “我知道,放心吧。”彭磊点头,“你的腿还伤着呢,我不止要保护小艾玛,我还要保护你!” 林修文苦笑:“不用,这么大一人,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彭磊环视一圈:“不过,大家好像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林修文:“表面的平静而已,其实早就已经暗潮涌动,就差一根引线而已。” 彭磊:“那你觉得谁会先动手?” 林修文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按照场上目前的状态来看,最着急的应该是几个分数最低的人,因为他们会最先被淘汰出局。 9个人当中,林修文虽然被投诉扣了10分,但依旧是场上最高的20分获得者,艾玛则有15分,而彭磊因为完成了第一轮游戏的任务所以身上也有13分。 至于其他人,除了那个会玩switch的年轻男孩,他在第一轮完成任务,目前还有14分之外,大部分在前两轮都没有获得过分数。 也就是说并列排在末位的人太多了,一共有5个,都是只剩下了10分。 现在这些人之所以没人动,不过因为大家心里还有忌惮,怕成为公敌,被所有人敌对,所以才都不敢主动跳出来。 但是一旦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很难控制了。 不过刚才广播说每15分钟会按照分数高低淘汰末位玩家,却没有说会淘汰几个。总不见得,一下子就把超过半数的人都干出去吧? 林修文还兀自思索着,没想到导火索这么快就出现了。 “啊!杀人了!你是你杀了阿菁。” 短发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抱着怀里被割破了喉咙的同伴,愤恨地指向离他们最近的高瘦男人。 男人脚下掉落了一把沾了血的小刀。 众人看了眼凶器,再看看那名被割破了喉咙的女孩,心知肚明。 大概率就是这个高瘦男人趁女孩不注意,掏出藏了许久的小刀,直接刺向女孩的脖子。 女孩没多久就断了气,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我没有!不是我杀的她!”男人举起手腕的计数器,着急辩解,“你们看,我的分数没有变化!不是我杀她的!真的不是我!” 短发女:“你还要狡辩!我明明亲眼看见的。是你偷偷靠近阿菁,趁她不注意一下抹了她的脖子,刀还在你脚边呢,你还想怎么抵赖!” “真的不是我!”男人指向短发女,“是你,是你故意要害我的!” “滴——” 空荡的广场上骤然响起尖锐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屏幕。此刻屏幕显示15分钟已经到了。 众人屏息以待,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提示音结束的瞬间,众人只听‘砰’的一声,那名高瘦男人身体剧烈晃动了两下,有一道又一道鲜血从额头流出。 他的脑门上此刻出现了一个红色窟窿,没多久便直直倒下,在刚咽气的女孩身旁一道没了气息。 林修文看得清楚,此时那高瘦男人手上的计数器数字仍然为10,并没有变化。 不对啊!明明是他杀了女孩,他应该拿到了女孩的10分才对,怎么会成为分数最低的那个呢? 林修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看向短发女孩的腕间。 此刻她的计数器上显示数字:20 45 混乱 短发女孩看了眼自己手腕上计数器的数字,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在她怀里的同伴早已断了气,睁开的双眼里惊惧还未来得及消散。 林修文沉声道:“是你杀了你的朋友。” “我没想杀她,我只是不想死而已。”短发女将怀里的人一把推开,理直气壮地看向众人。 彭磊忿然:“她可是你的朋友啊!” “所以才最容易得手。”女孩阴沉沉地笑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柔弱天真。 林修文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但心底里他其实明白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她和同伴目前分数最低,第一轮淘汰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们。而她们又都是女孩,力量和体力肯定没法跟大男人比,一旦最后发生混战,她们无疑是最容易收到攻击的。 所以从没有防备的熟人身上下手,然后再嫁祸给其他人,博得同情,这种方法是最快速也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般心狠手辣的,起码林修文就做不到。 显然彭磊也并不认同女孩的行为,骂道:“难怪说最毒妇人心,还真他妈没错。” 女孩冷笑:“虚伪!难道你们不想活吗?我不过是做了你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彭磊摇头说道,眼里满是嫌弃。 女孩却不甚在意:“没关系,你们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反正现在是我分数最高,我倒要看15分钟后你们还能不能继续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 话到一半,短发女孩突然没了声音。 众人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女孩却只是张着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似得。 不多久,林修文便看见女孩一侧的脖颈上缓缓流出鲜血。蜿蜒的红色越积越多,最后将半个肩膀都染成了红色。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仔细看向女孩的脖子才发现,那里竟插了一根削尖了的树枝。 女孩用手捂住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失,但她的脸色还是不可控地迅速转白。 短发女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远处的唐佳身上,不敢置信地指着对方,道:“你竟然是你” 唐佳面无表情地嘲讽道:“怎么?只准你乘人之危,就不准别人伺机行动吗?对付你这种人,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短发女怒目圆睁,伸直了另外一只手想要去抓唐佳,那架势不禁让人觉得她想将对方直接撕成碎片。 但她没走两步便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四肢好像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了,踉跄几步后,终是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见女孩一时爬不起来了,唐佳才慢慢走到女孩身边,又从对方手里夺过那把还沾着血的刀,低头俯瞰。 她的眼神此刻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怜惜:“对不起,你等不到15分后了。” 说完,唐佳便举起了握刀的那只手。 女孩脸色死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她摇晃着脑袋求饶:“不!不要!求求你放了我。” 但唐佳并没有理会,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将刀插,入对方胸口,下手快狠准。 刀刃直接穿过皮肤和肌肉直达心脏的位置。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女孩就没了气息。 唐佳站起身,没有再看短发女一眼。她抬起手腕,看到自己计数器上的数字从10变成了30,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一系列的转变让众人几乎看呆。林修文更是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的唐佳,真的下起手来竟然会这么冷静果断。 果然不能惹女人! 林修文看着短发女脖子上的伤口,问:“刚才那是什么?” “弹弓。”唐佳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更像是玩具的橡皮弹弓。“之前从商店里买的。” 彭磊诧异:“弹弓还能杀人?” 唐佳:“我偷偷藏了支削尖了头的树枝,以备不时之需。” 林修文挑眉:“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也喜欢玩弹弓,下手还挺准的。” 唐佳:“我小时候学过一点箭术。” 彭磊做出一个抱拳的手势:“厉害啊!女侠你深藏不露啊!” “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她而已。”唐佳苦笑,若不是对方实在太过分,她也不想杀人。 唐佳话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瞪大了眼看向那名年轻男学生,喊道,“你要干什么!” 林修文和彭磊刚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短发女孩的身上,直到唐佳大喊出声,他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糟了!他们把艾玛给忘了! 二人紧张地回头去找人,果然看见男学生用力抓过艾玛,用手臂将她整个人圈住。 众人看着那把抵在艾玛喉间的锋利小刀,脸色都白了。 “你放开她!”彭磊骂道,“你杀一个孩子还他妈算什么男人!” 男学生死死抓着艾玛,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对不起,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艾玛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还木木地站在原地,倒也没有哭闹。 林修文也慌了:“你放开她。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想其他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男学生崩溃大喊,“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你们的分数高,当然还有时间慢慢想。可我的分数最低,下一轮淘汰说不定就轮到我了!我冒不起这个险。” 彭磊怒吼:“你要是敢动她一下,你信不信,就算一会儿你活下来了,我们几个也能搞死你!” “你们别逼我,我真的不想害人!我只是没有办法了”男学生说着自己都快哭了出来,手里的刀不由又朝着女孩的脖子靠近了几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默默无闻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突然扑向了男学生。 “不要!”众人惊呼。 男学生出于本能反应,握刀的手挥向妇人,力道一下子没控制住,竟是直接一刀捅进了妇人的腹部。 男学生这下也愣住了,死死盯着没入对方身体的刀柄,再也没有了动作。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杀人魔,之所以挟持艾玛也不过是实在被逼急了。如今真杀了人,心里还是既震惊又难受的。 艾玛非常激灵,兵荒马乱之时趁机脱身,跑回了林修文他们身边。 男学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 他步步后退,害怕众人会把他当作杀人凶手,害怕大家会联合起来对付他。直到两声枪声响起,男生才停住了脚下的步子,晃悠了两下身体,‘噗通’摔倒在地。 鲜血慢慢从他的身体里散开,片刻间流了满地。 众人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屏幕。 硕大的屏幕上数字已经变成了30:00。 原来是15分钟到了 男学生成为了第二轮被淘汰的对象。 怔愣过后,林修文冲到妇人身边,问:“你还好吗?” 妇人奄奄一息捂着肚子,但意识还算清晰:“艾玛艾玛怎么样?” 林修文:“她没事。” “你们要保护好她。”妇人哑着嗓子道,“我是我不好。” 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很难听清。林修文压低上半身,将耳朵凑近:“您说什么?” “她是个好孩子她”妇人断断续续说道,忽然原本涣散的双目发出凶狠的目光,竟是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划向林修文的脖子。 好在经过刚才的变故,唐佳一直都有所防备。此刻看到妇人的眼神不对劲,立马冲上前去,将林修文拉开。“小心!” 林修文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妇人。他早就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时间才刚过半就杀成了这个样子。 彭磊见状也冲了过来,挡在林修文身前:“你干什么!连你也疯了!” 妇人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继续挥着手里的刀。 众人诧异,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忘攻击他人,这是何等的意志力。 “我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妇人气若游丝地说道。 彭磊:“真的是疯了。” 众人不明白妇人为了救艾玛甘愿自己受伤,此刻却又攻击其他人,这波操作实在让人费解。 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要把你们的分数都抢过来,然后”妇人猩红的双目在惨白脸色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癫狂,“然后再让艾玛杀了我,这样她就能成功离开这里了。” 众人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个个都愣愣地盯着妇人,心里五味杂陈。 连艾玛自己也傻了,只是痴痴地看向妇人的方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为什么?”林修文不解,“你认识艾玛?你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很难让人相信会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 “不,我不认识她。” 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只是说话的并不是妇人,而是许久没有开口的艾玛。 46 拯救 妇人听到艾玛的回答后,眼里有一瞬的伤感划过,但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她莞尔笑道:“我们不认识,我只是看她是个孩子,同情她罢了。你们不也一直保护着她吗?” 同情?同情到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艾玛的命? 这种鬼话任谁都不会信。 但林修文并没有拆穿,因为看妇人说话的态度,他明白对方是不会说实话的。 最后妇人因为失血过多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林修文心里笃定妇人肯定藏了什么秘密,于是招呼来唐佳,让她搜一搜妇人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很快唐佳就有了发现,从妇人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根红绳。 红绳已经有些褪色,短短小小的一根,头尾相连围成一个圆圈。 唐佳两指将红绳捏起,问:“这是什么?” 彭磊凑近一看:“会不会是类似平安符一类的东西?” 唐佳点头:“有可能。” 但林修文却不认为。他总觉得这东西虽然普通,却很是眼熟,他应该在哪里见过,而且还是最近。 林修文猛然想到了什么,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相册仔细翻找。果然在那张游乐园的照片里发现了端倪。 林修文放大照片,发现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婴孩,手腕上也带着一根红绳。 虽然红绳是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但直觉告诉林修文,唐佳现在手里的这根和照片上的应该是同一根。 难道妇人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年轻母亲?! 林修文惊讶地看向妇人,仔细打量,眉头不由拧得更紧了。 不对! 即便是因为年纪增长,面容会有略微不同,但人的骨相和五官不会改变。妇人的面相显然与照片中的女人完全不同,不可能是用一个人。 可如果妇人不是照片中的母亲,她手里的红绳又是哪里来的呢? 年亲的母亲,襁褓中的孩子,带着红绳的妇人 一切碎片不停在林修文脑海中打断,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大致的模样。 这个阈境的主核到底是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呢? “林修文,你要珍惜你在阈境里特有的能力。” 正当林修文脑袋飞速旋转的时候,顾言的话在耳边响起。 对啊!如果说照片是在他进入阈境之前的提示,那么进入阈境之后他还听到过什么别人听不到的,见过旁人没见过的呢? 那个剧院!剧院里年轻女人的说话声!那是假人‘妈妈’的声音! 世界上有两个你 小不点找妈妈 伪装成孩子母亲的山怪 林修文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直蹿脑门,将整个人冻得发麻。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不断传来彭磊略带慌张的叫唤声,但他却无法回应。 许久,林修文才仿佛找回了知觉,慢慢转动身体,看向站在众人身后的女童。 林修文站冷静开口:“艾玛,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以老实回答我吗?” 艾玛将目光从妇人的身上挪至林修文,随即点头。 林修文:“你是怎么来到游乐园的?” 艾玛答:“是妈妈带我来的。” 林修文又问:“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和你分开的?” “广播里说第一轮游戏开始后。”艾玛机械地回答,“妈妈带我跑到那家餐厅附近,然后让我自己先进去,她说她一会儿就会来找我。可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修文眨眨眼,不置可否,又问:“你还记得你妈妈长什么样吗?“ 艾玛微顿:”她她长得很漂亮。” 林修文:“还有呢?她穿了什么衣服?” “她她穿的是”艾玛的眼神出现片刻忽闪,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妈妈是不是长头发?”林修文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过肩的长度,身上穿了一件粉色开衫毛衣?” 艾玛摇头:“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下一刻,林修文将手机屏幕抬起:“你妈妈是不是和这张照片里的女人长得一样?” 看到照片的艾玛整个人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虽然已经是极力压制,但林修文还是能看出女孩的颤抖。 她冷着脸说:“我不知道,都说了我不记得了!” 彭磊看两人气氛奇怪,忍不住插嘴:“老大,你到底要问什么?这照片又是哪里来的?” 林修文没有回答,目光始终不咸不淡地落在艾玛脸上。 “好,你不记得没关系。”林修文又说,他指了下倒在地上的妇人,“她现在受了重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艾玛眨眨眼,语气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执拗:“她还没有死。” “是,可15分钟后她就要死了。她现在是分数最低的一个。”林修文继续慢慢靠近,“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不如你杀了她,夺取她的分数,你又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彭磊和唐佳闻言大惊,没想到林修文能说出这种冷血的话来。 林修文自然也看到了大家质疑的目光,但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将手里的刀递给了艾玛,意图再明显不过。 艾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连后退数步:“不我不行。” 林修文紧逼:“为什么不行?那阿姨刚才自己也说了,她希望你杀了她,好让你继续活下去。既然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你为什么做不到。” 艾玛激动起来:“不!我不能杀人。” “不能杀人?”林修文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艾玛一愣,继而又垂下脑袋,只不断重复:“我不知道,我不能杀她。” 林修文语气一变,厉声呵斥:“艾玛!到底还要死多少人,你才能清醒,才能知道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艾玛霍然抬头,哭喊起来,“我只是….只是妈妈带我来游乐园玩,我要找妈妈!”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间游乐园的?来之前你在做什么?”林修文无奈一叹,“这些你还记得吗?” 艾玛依旧保持沉默,脸色开始变得透明。 “你也不记得你妈妈的长相和穿着。”林修文步步紧逼,“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你和你妈妈失散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婴儿。换句话说,你不是和你妈妈失散了,而是被遗弃了!” 艾玛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林修文。 林修文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不断将残忍的事实翻出:“你就是这张照片里的孩子。你心有不甘,积怨成疾,于是欲望转换成阈境,创造了这间游乐园。换句话说,你就是这个阈境的主核!”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艾玛。 女童眼里的惊惧慢慢褪去,再次回归冷漠。 林修文:“世界上有两个你,小不点找妈妈,这一轮又一轮的游戏其实就是你自己的经历,你潜意识觉得自己与母亲失散了,所以想要找到妈妈。艾玛,你就是这个阈境的主核,是你创造了这里!而你的欲望就是找到那个将你抛弃的母亲!” “不,她没有抛弃我!”艾玛终于开口,“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不要我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她不会只留下妹妹,把我扔掉的!” 众人一怔,原来竟是双生子,艾玛还有一个妹妹。 难怪第一轮游戏会出现复刻人,其实那就是艾玛心里的孪生妹妹。在她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妹妹才抛弃她的,所以她潜意识便将妹妹制造成与自己敌对的关系,由此衍生了阈境里充满攻击性的复刻人。 而在第二轮游戏中,艾玛只怕是将病魔想象成了山怪,是它将孩子偷走,造成骨肉分离的结果。 总而言之在艾玛的心里母亲不是故意将她遗弃,而是因为种种不可抗力被迫使然。 林修文沉沉一叹:“艾玛,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为何要紧紧揪着不放?” 艾玛却突然大喊起来:“谁说已经过去了?我能找到她的!” “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她,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问她为什么抛弃你?问她这么多年过去心里可有后悔?”林修文问,“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艾玛语塞,半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 她心心念念想着再见到妈妈,可是见到了之后呢?她甚至都没想过要说些什么。 林修文走到艾玛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艾玛,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已经放弃了你的人,而伤害另外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吗?” 艾玛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林修文朝倒在地上的妇人瞥了眼:“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被遗弃后没多久就被人给领养了吧?领养你的人将那条你亲生母亲给你戴上的红绳偷偷藏了起来,一直带在身上,甚至还带到了阈境里!” “虽然一路上我和彭磊都在保护你,但扪心自问真到了最后时刻我们愿不愿为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说实话我也回答不了。但她刚才却能舍身救你,甚至不惜为了你而去杀人。如果她不是爱你的亲人,我实在想不到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艾玛就这么静静听着,直到眼眶蓄满了泪水,她才徐徐抬头看向妇人晕倒的方向。她喃喃道:“我没有要她这么做。” 林修文收紧手指:“你当然没有。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帮你,因为她也爱你。她虽然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你的亲生母亲少。她就是你的养母,对不对?” 听到这里,艾玛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我没有想伤害谁,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只是想要再见见她而已” “我明白。对于原生家庭,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权利,爱也好,伤害也好,打骂也好,我们都只能被迫接受。”林修文唏嘘轻叹,“但是艾玛,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已经放弃你的人而伤害另外一个爱你至深的人吗?” 艾玛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我要怎么做?” “结束这个阈境。”林修文正色道,“你是主核,只有你内心真正放下,这个世界自然就会崩塌。” 艾玛喃喃重复了一遍:“放下要怎么样才算是放下?” “只要你” 林修文话说到一半,只觉得天色周边,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大晴天,陡然被一层厚厚的云层覆盖,随即是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彭磊捂着脑袋喊道:“发生了什么?” 林修文也不知道。明明主核还在,阈境也没有要崩塌的迹象,可周围的狂风骤雨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这个虚假的世界直接撕碎。 很快林修文便听见顾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修文醒醒!快从那里出来!”那声音悠远空灵,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林修文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和人都变得模糊起来。他能听见彭磊和唐佳在不断呼喊他的名字,他也能看见游乐园游艺设备正在一点点倒塌,但他就好像是被巨大的压力给包裹住了,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全身僵硬着感受周遭的一切。 林修文整个人像是窒息一样,脑袋因为缺氧而逐渐变得空白。 他迷失在一片白茫茫迷雾里,身体奋力奔跑,想要尽快逃离。很快眼前出现了光,吵杂的声音如潮水般瞬间涌入耳朵中。 “少爷!他醒了!” 话音才落,林修文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隐隐有好闻的沐浴露味道传来。 那是顾言的味道。 47 苏醒 林修文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对方的体温顺着病号服传到林修文的皮肤上,只觉得温暖又安心。 好半天林修文才哑嗓子试探:“顾言?” 顾言将半张脸埋在林修文肩膀里:“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像是害怕怀里的人会再次消失一般。 林修文被抱得有些尴尬:“你你先放开我,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闻言,顾言这才松开他,眼里还带着点依依不舍。 林修文上下打量着顾言,问:“你记起我来了?” “嗯。”顾言温柔一笑,“阈境里的事情我也记得。” 一边说他还一边抬手去揉林修文的鬓角:“对不起,把你给忘了,以后不会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头皮和耳廓处传来,叫林修文忽然觉得脸颊发烫。他尴尬地往后缩了下脖子,逃开了对方不安分的手。 林修文环视四周,这里是顾言的病房,他又回来了。刚才阈境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转瞬间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林修文问:“发生了什么?我才找到主核,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顾言有些意外:“你找到主核了?” 林修文点头:“嗯,就是艾玛。我身边那个小女孩。” 顾言挑眉:“原来是她,怪不得。” 林修文听不懂,觉得对方是话里有话,问:“什么怪不得?” “没事,你回来就好。” 顾言只淡淡一笑,将话题转开了去, 林修文又问:“为什么这次你会失忆?以前也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有。”顾言声音突然沉了几分,“可能是在上一次的阈境里我帮你帮得太明显,让主核有了警惕,所以才会控制我的记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林修文无奈道:“我只希望不会再进入阈境了!” “那可不好说。”顾言坏笑,忽然弯腰凑近,鼻子几乎都快贴上了林修文的鼻尖。“我不会忘记你的,林修文。” 林修文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脸颊,刚刚才褪去红晕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 林修文刻意转开头,道:“嗯,不然到时你又投诉我什么的,没死在主核手里,倒是被队友给坑了。” “记仇的小家伙。” 顾言闷声低笑,“现在天还没亮,要不我抱着你再睡会儿吧?” 林修文:“” 大哥,你家管家还在这里呢!你收敛点好不好! 林修文尴尬地看了眼一旁的德叔。顾言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故意说:“放心,德叔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德叔非常识趣地转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甚至还反锁了门。 林修文:“” 门一关上,顾言便一把揽上林修文的腰,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 林修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忘了挣扎。 此刻顾言又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活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医院的病床不大,像顾言这种身高体型,光他一个人睡就够呛,更别提再加上一个林修文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肌肤相贴,顾言甚至是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别扭得林修文浑身难受。 林修文用手肘抵在顾言的胸口,想要将人推开,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他着急道:“别闹了,我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像什么样子!” “我这里就只有一张床。”顾言故意断章取义,“现在太晚了,护士加不了床。”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修文无语,“我还是先回家吧。” 顾言不松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我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不安全的。”林修文被气笑了。 “反正你不准走。”顾言箍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俩都是男人,睡一张床又怎么样?林修文,你在怕什么?” 林修文一怔,忽然有些心虚:“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嗯。”顾言嘴角的笑意加深,“不怕就行。” 林修文嘴上说着不怕,但身体却诚实得很,整个人僵在顾言怀里动都不敢动,任由这样被抱着他。 黑暗中,林修文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赤果果的视线在自己侧脸上打转。果然没多久,顾言低沉声音传来:“怎么还不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修文不自在道:“醒来的时候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好了。” 顾言用气音说道:“嗯,那快睡吧。” 林修文盯着天花板发呆,好一会又忍不住问:“顾言,我到底是怎么离开阈境的?” 顾言:“你不是已经找到主核了吗?” 林修文“可我记得我还没来得及” 顾言打断了他的话:“别想了,只要能出来就好。” “不是!”林修文还想要追问,急忙翻身面向顾言,“明明” 他心里着急,一下子动作幅度太大,一侧的大腿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腕。 “嘶。”顾言低声抽气,脸上有一瞬的痛苦。 “怎么了?你受伤了?” 林修文紧张地问,作势就要去抓顾言的手来看,却叫顾言巧妙地躲开了。 顾言另外一只手压着林修文不安分的脑袋,道:“没事,不小心蹭破了皮。你乖一点,别乱动就好。” 林修文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顾言,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病房里陷入安静。林修文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许久顾言才用低沉有力地声音说道:“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 短短一句话带了太多复杂的意味,有责任,有承诺,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执拗。 但是林修文实在太累了,他没有精力再去仔细分析里面的弯弯绕绕,鼻尖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像是带着催眠的魔力,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概是在阈境里神经紧绷太久,如今重新回到顾言身边,久违的安全感重新回来了,林修文这一觉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 直到第二天被一整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林修文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喂?”林修文哑着嗓子说。 “老大!你也回来了?!你没事吧?” 听筒对面传来彭磊惊天动地的叫唤声,一下子就吼得林修文瞬间清醒。 “彭磊?你也出来了?”林修文‘蹭’一下坐直身体,“你现在在哪儿?” 彭磊:“在家。” 林修文:“好,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后林修文发现顾言并不在病房里,连德叔也不见了。他想了想,不在也好,不然两个人早上醒来见面不免会尴尬。 其实主要尴尬的是林修文自己。 随后林修文匆匆忙忙起床穿外套,打开病房大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要进来的护士。 护士面色诧异:“诶?你怎么在这里?” “哦,昨天太晚就没回去,在病房里将就了一碗。”林修文半真半假地说,“顾言呢?” 护士:“病人被家属带着去做检查了。你不知道吗?” 林修文干笑:“哈哈,大概是我睡太熟了吧。” 护士嘀咕道:“睡得比病人还熟?你到底是不是来照顾病人的。” 林修文讪讪道:“护士小姐姐,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先回去。一会儿等顾言回来了麻烦你跟他说一声。” 说着林修文逃似得离开了医院病房。他和彭磊约在了他家楼下的咖啡厅,进去的时候彭磊已经坐着了。 “老大!” 林修文在对面坐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我一回来就立马给你打电话了。” 今天早上? 林修文心觉奇怪。 彭磊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而他是昨天半夜里就会来的。 怎么还有个时间差? 如果自己是因为预警崩塌才重归现实,为何彭磊会比他晚回来?难道入侵者不是一起离开预警的吗?莫非还要排队不成? 林修文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直觉告诉他或许跟顾言有关。 但以顾言的性格,如果他不肯说,不管林修文如何软磨硬泡,都无法撬开顾言的嘴。 “那天在阈境里”林修文见彭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我是说那个游乐园。艾玛的身份被拆穿,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彭磊惊讶:“你不记得了?” 林修文摇头:“我只记得突然间刮起了很大的风。然后我身体好像不能动了,再然后就没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顾在家。” 林修文故意隐瞒了昨天荒唐的一晚。彭磊也没多想,直接道:“当时的确是刮了阵怪风,把你整个人都吹抽风了!” “”林修文撇嘴,“怎么跟你领导说话呢!” “我错了。”彭磊及时认怂,“后来你人就不动了,跟你说什么都没反应,像是丢了魂一样,就像对了,就跟那剧院里的木偶差不多。” 林修文:“我没了意识后呢?你和唐佳还留在那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就看见唐佳跟艾玛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艾玛就开始抱着那个中年女人止不住地哭。再然后她突然让我们从游乐园的大门出去,说是走出门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然后我就回来了。” 听完林修文总算松了口气,心想好在没发生什么波澜,看来大家都是安全的。 彭磊忍不住抱怨:“你说那个女娃娃的演技还真是顶啊!把我们两个骗得团团转,还以为是什么纯情柔弱小白花呢,结果是扮猪吃老虎食人草,长大了还不得是奥斯卡影后啊!” 林修文:“既然出来了就别提她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彭磊撅了噘嘴,不置可否。 “对了,之前我就想问你,你一直说那个地方叫什么境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问题彭磊憋了很久,当时在阈境里他就觉得林修文好像对这些奇怪的事情都很熟悉,“而且你当时虽然没了意识,但口中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林修文,我会找到你的’,一直重复这一句。”彭磊心有余悸道,“当时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呢。” 林修文大惊,这句话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熟悉又脸红心跳。 因为昨夜顾言抱着他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 48 运气 林修文极力去回忆昨日回来时顾言的反应。那种被隐瞒的感觉再次袭上林修文心头,但他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彭磊看人突然不说话了,不由有些奇怪,朝着林修文的脸扬了扬手:“老大你发什么呆啊?” 林修文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突然想到点事情。你继续说。” 彭磊没有追问,继续道:“我刚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个噩梦,但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林修文:“怎么不对劲?” 彭磊:“以我的脑子,不可能能编出这么复杂的梦!” 林修文:“” 少年,你倒是对你自己了解很深刻啊! 彭磊继续:“见到你之后我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想。如果真是做梦,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梦里的内容?” 林修文也不再隐瞒:“不错,那不完全是梦,但也不是现实。具体情况比较复杂,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有完全弄清楚,最多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林修文简单给彭磊说了下阈境的规则和之前的经历,但他故意隐去了顾言的那部分。 一方面是因为他感觉出来彭磊和顾言不对盘。另外一方面,他也不想透露顾言找他结盟的事情,他没想好,说多了只怕彭磊这种咋咋呼呼的性格会小题大做。 听完,彭磊似懂非懂地说:“原来是这样。这么可怕的地方你竟然还进去了三次?老大,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林修文苦笑:“少拍马屁!” 彭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那是不是代表我也很有可能会再进入阈境啊?” 林修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不是入侵者刻意为之,一般来说二次进入阈境的可能性极小。” 彭蕾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次纯属狗屎运,要是再让我进去,我肯定小命不保。” 林修文拍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不会的。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回去好好睡一觉,把梦里的一切都忘了就好。” 彭磊放心地点点头,但又想到什么,问:“不对啊!既然二次进入的可能性很小,为什么老大你会三番四次进去?总不见得是你故意要进去的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在想办法摆脱阈境的困扰,但….”林修文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莫名的烦躁,无奈叹气道,“再说吧,一步步来。” 彭磊见他这副低落的样子本来想安慰几句,但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地方,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再多言语都显得苍白,于是故意转开了话题,好让气氛不那么沉重。 二人玩笑了几句后各自离开了咖啡厅。林修文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家。 晚上顾言也没有联系他,大概也是考虑到他刚回来,需要些自己的时间。 吃过晚饭后,林修文的妈妈终于醉醺醺地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男人。男人没有喝醉,礼貌地和林修文打了个招呼,将人搀扶进房间后就准备要走。 谁知他妈不知道发的什么酒疯,死活拉着男人不让他离开。林修文尴尬一笑,离开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林修文就打开手机开始找房子。 以前他之所以还住在这间老房子里,一方面是考虑到他妈经常晚上喝醉了回家,需要人照顾,另外一方面市里的房租也实在太贵。 现在他升职了,工资也涨了不少,租金已经不成问题。再加上他们俩都是成年人,需要独立的空间和时间,再住在一起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林修文看了几间房的介绍觉得都不错,于是收藏了下来,打算哪天去中介那里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被顾言抱着睡得太好,林修文这晚反而睡得不踏实,梦境一个个接踵而至,只觉得睡了一晚上比没睡还累。 早上林修文很早就起来了。他打开手机看了眼,顾言还是没有联系他。林修文也没多想,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上班了。 进公司后,他才刚走到前台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住了。 “surprise!” 林修文看着众人手里又是香槟又是鲜花的,奇怪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他团队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喊道:“庆祝林林你升职啊。” 林修文只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我才刚升完,还升什么升!” “怎么就不能升了!” “是啊是啊!林林总前途无量!” 林修文被这群小孩夸张的马屁给逗乐了,但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假嗔道:“都散了吧,好好回去上班!” 这时彭磊也冲了出来,激动道:“老大,你获奖了!” 林修文一愣:“什么?” 彭磊:“之前你被提名的那个什么奖,最后的获奖人是你!” “你是说金瞳奖?”林修文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真的!虽然评委会还没有官宣,但老板私下找人打听了,说获奖名单上写的就是你!” 林修文直到走进总监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之前他被提名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是踩狗屎运了。毕竟像他这样寂寂无名,没背景,没学历,没经验的三无新人,怎么可能能在这样国际级别的奖项上崭露头角? 本来林修文就已经做好了陪跑的准备,谁能想到竟然还真的给他得奖了。 进入办公室后林修文才发现原来公司大老板也在。两人一看到林修文进来别提多高兴了,拉着他一顿夸奖,还画了不少大饼,又说要给他升职加薪,又说要给他项目分成。 老板还说因为这件事情,华耀集团决定要跟他们签长期的年框合作,以后就由林修文专门负责对接。只要抱紧了华耀这棵大树,公司赚钱上市都不成问题。 林修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他原本就不擅长跟老板打交道,实在是疲于应付,于是简单回应了两句后找了借口说一会还要开会,离开了办公室。 整整一上午,林修文都是在各种夸奖和恭喜声中度过的,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林修文担心会有同事拉着他庆祝,于是先下手为强,偷偷和彭磊一起先溜出了公司。 林修文心里有事,一顿饭上几乎没说什么话。 彭磊又是个粗线条的人,并没有感受到老板的异样,一边嗦粉一边兴致勃勃地问:“老大,你这次获奖给公司带来了不少名气和生意,老板有没有说要怎么奖励你?起码得给你升个副总监吧?” 林修文兴致缺缺:“再说吧。” “别呀!你得先谈好条件。老板们都精得很,你不明说他们就全都装傻。” 林修文:“对了,听说华耀很满意你做的方案,总监说以后华耀的创意执行就由你专门负责了。” “真的?!”彭磊乐开了花,“那可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发现小爷的才华了!” 林修文低笑不语。 彭磊却好像突然有了什么感触,道:“你说人生还真挺奇妙的哈。” “哟,就你这脑容量还学人家感叹人生啊?” “我认真的!虽然咱们刚经过一场噩梦,死里逃生,但没想到出来后运气变好了不少。这么一想还挺值的。” 林修文一下子捏上彭磊握着筷子的手腕,“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彭磊被问懵了,“我说自从从阈境里出来后我们好像运气都变好了。怎么了?” 林修文手上的力道没松,像是丢了魂一样地自言自语起来:“运气……” 彭磊见他脸色不对,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哎呀,我就是胡说的。不过是刚好凑巧而已,老大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跟那鬼地方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真的没有关系吗? 林修文回想自己三次进出阈境后的变化。 第一次回来总监就说要给他升职,酒吧里更是有女孩子主动搭讪。第二次他就被莫名其妙提名了的金瞳奖。 而这次从阈境回来后更加离谱,他甚至还真的拿了奖。 这些放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偏偏每次从阈境回来后就真的都发生了。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事不过三,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呢?又岂是一句运气好能解释的? 林修文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他想要去找顾言,想要问问他心里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林修文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顾言打来的,没想到一看来电显示竟是佟蔓,华耀集团的三公主。 林修文走出餐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佟蔓说:“林修文,听说你得了金瞳奖。” 林修文苦笑:“大小姐,你该不会是特意打来恭喜我的吧?” “是,但也不是。”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又进去了?” 林修文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有些意外。 佟蔓是怎么知道他又进了阈境的?而且他刚回来她就打电话过来。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接着佟蔓柔柔软软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 “林修文,我有话要跟你说。咱们见一面吧。” 49 相信 林修文根据佟蔓给的地址找到了这家看门头就知道特别高级的咖啡厅。 一进门他就被服务员带去了特定的包间。里面佟蔓已经坐在了那里,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见林修文进来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林修文也点了一杯一样的,问:“佟大小姐怎么突然想到找我?” 佟蔓笑道:“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正好又得知你获奖,所以想请你吃顿下午茶,就当是庆祝” 林修文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听说华耀要和我们公司长期合作?” 佟蔓放下杯子:“不错,是我决定的。” 林修文好奇问道:“你们有那么多更成熟更知名的广告公司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公司?” 佟蔓莞尔一笑:“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呢?” “大小姐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这种小喽啰算什么。”林修文从来都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佟蔓说到底是生意人,要权衡利弊,凡事以利益为先。就算看在当初他在阈境里帮了她一把的份上,能把一个案子交给他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签署年框合作这种重大决定,绝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你刚得了金瞳奖,是行业内最被看好的新人,我选你很正常,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 果然佟蔓理智分析,“而且我也需要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一点点打入集团。综合考虑下来,你们是最合适的。” 林修文了然点头,心道这才应该是女企业该有的风格。他道:“我早上看了新闻,听说华耀的佟董事长决定任命你为集团cmo,另外兼职一部分新政管理事宜。” “老爷子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管不过来,交给小辈也很正常。”佟蔓淡淡一笑,“以前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我两个哥哥来管,现在只是拨了一部分给我而已。” “你现在算不算是手握重权了呀?”林修文挤了下眼,“那我可得抱紧你这条大腿。” 佟蔓低笑,翻了个白眼:“你少拿我开涮!” “行,那不开玩笑了。”林修文收敛了笑意,“佟总您现在是大忙人,找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庆祝吧?说吧,你今天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佟蔓也不绕弯:“你是不是刚刚从阈境回来?” 林修文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进了阈境?” 佟蔓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昨天有人跟我说金瞳奖的最后获奖人是你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去了阈境。” 林修文听不明白:“阈境和获奖有什么关系?” 佟蔓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下移,放在了林修文颈间的项链上。她问:“这条项链是谁给你的?” 林修文想了想,只道:“我自己买的。” 佟蔓神色复杂地看着林修文,好半天没有说话。 林修文被盯得心虚,于是问:“这项链有什么问题吗?” 佟蔓却忽然道:“林修文,你是个好人。” 林修文莫名:“什么意思?大小姐是要发我好人卡了吗?” 佟蔓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了女老板的强势和冷漠,反而带着点悲悯。 她伸手将手掌盖在林修文的手背上,道:“当时在阈境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热心善良的人,却也太容易相信别人。” 林修文皱眉:“你想说什么?” “文文,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的。有很多人看起来无害,甚至可以说对你很好,让你觉得可以相信,可以依赖。但在他们虚伪的外表下,很有可能是包藏祸心,想要利用你去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段话里显然是意有所指,而且林修文心里已隐约感觉到她指的是谁。 但林修文却不想承认,装傻问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是奇怪的人。”佟蔓故意加重在‘人’这个字上,“但我要提醒你,别太相信你所看到的。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林修文莫名有些烦躁,语气加重几分:“你口中的‘陌生人’是谁?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好好想想吧。”佟蔓瞥了林修文脖子上的项链一眼,随即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咖啡,起身道:“我一会儿还有会,先告辞。” 佟蔓走后,林修文独自一人在咖啡厅里坐了许久,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红彤彤的晚霞映了半边天,他才意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魂不守舍地走出店门,脑子里有太多疑问,如果不弄清楚,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于是林修文干脆也不回办公室了,直奔顾言的医院。 顾言对于林修文的不请自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不悦,非常自然地招呼林修文坐他床边。 林修文也真的听话走了过去。 连林修文自己也说不出清楚,明明在进到这间房间之前他还被满腔的烦躁恼怒给压得喘不过气,只想要迫切地从这个人身上寻找答案。可当他看见顾言,愁闷瞬间就消失了,一下子竟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言很自然地开始跟他聊天,仿佛前一晚同床共枕的尴尬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吃饭了没?”顾言问。 林修文:“随便吃了点。” “那就是还没吃。”顾言看穿了他,“要不要给你点个披萨?上次看你挺喜欢吃的。” 林修文被逗乐了:“我又不是只吃披萨。再说了,上次刚吃完就被拉进了阈境,我现在对披萨ptsd,近期不会再想吃了。” “好,那不吃。”顾言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水果,“我这里还有个橙子,给你吧。” 林修文接过橙子握在手里捏了捏,却没有动手要剥的意思。 又听顾言说:“我昨天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一切指标都很正常,虽然有时候还是会瞌睡,但应该不影响正常生活。” 林修文扯了下嘴角:“太好了,恭喜你啊。” 顾言:“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就出院。” “也好,住在医院里总是不舒服。”林修文点头,“那你出院后是不是要找房子啊?我正好这两天也在找,我把我那个中介介绍给你。” 顾言有些意外:“你在找房子?” 林修文:“是啊,我和我妈住了太多年,也该搬出去了。” 顾言眼角微微弯起:“既然这样,那你不如搬来和我住?” 林修文一顿。 顾言竟然提出要跟他同居?啊呸,是合租! 但鉴于前一晚二人的暧昧,林修文心里还是觉得住在一起可能有些奇怪,于是还是模棱两可地找了个借口:“找房子可麻烦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等以后再说吧。” 顾言也没有紧逼,看了眼林修文手里的水果,笑道:“这橘子都快被你给捏烂了。” 从林修文进来开始,他就觉的今天对方好像特别沉闷,于是问:“你有心事?” 林修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些事情想要问。” 顾言撇嘴,作出一幅颇为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来看我是因为想我了呢。” “”林修文无视了这句话,“我今天得了个奖。” 顾言挑眉:“哦?那是好事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林修文:“那个奖是行业内非常有重量的奖项,以往从来没有像我这样的新人得过。” 顾言不以为意:“所以呢?” 林修文抿了下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终于问了出来:“这一切是不是与阈境有关?” 顾言语气淡漠:“你是不相信你自己的实力呢?还是不相信评委的眼光?” “我没有要否定我自己的意思。只是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觉得心里没底。我甚至都觉得我如果现在出去买一张彩票,说不定就能中奖。” 顾言笑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要是真中了,我以后就归林老板养了。” “”林修文没好气道:“我说正经的!” 顾言:“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林修文激动地抓上顾言的手腕,问:“你知道什么对不对?阈境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顾言低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这件事情没想瞒你,你这么聪明迟早都是会发现的。” 林修文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这一刻从顾言口中听到这个真相,心口还是有种被什么东西堵着的感觉。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才问:“这是一种奖励吗?” 顾言点头:“差不多吧。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是入侵者拿命博回来的,给些补偿也属合理。” 林修文:“所以,我升职加薪,提名获奖,这些种种真的与阈境有关?” 顾言:“的确与阈境脱不开关系,但却也不是全部。” 林修文:“什么意思?” “顺利从阈境离开的入侵者,在回到现实后会有一段时间运势大增。但是这种运气是基于原本的,但如果想要无中生有,力挽狂澜,那不是一次两次进入阈境能做到的。” 林修文听到这个不由觉得有些荒唐:“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会为了增加运势,故意多次进入阈境吗?” 顾言静静看着他,显然是一种默认。 林修文惊了,他无法想象真的会有人为了所谓的运气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命都没了,还要运气做什么?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这种选择,但不代表它不存在。其实之前你也遇到过一些这样的人。还记得女子高中里的李温婉吗?” 林修文大惊:“她是故意进入阈境的?” 顾言点头。 林修文这时回想起来才明白为什么李温婉当时能立刻看穿自己的身份,而且还主动提出结盟。原来是因为李温婉不是第一次进入阈境,甚至靠着多次进来提升自己的运势。 这时顾言又说:“对于有些人而言,成功比命还要重要。”顾言上半身慢慢压向林修文的方向,抬手想要去触碰他脖子上的皮肤,眼里露出满意的笑。 林修文忽然想到下午佟蔓的警告,他握住顾言不安分的手,忍不住问:“顾言,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多次进入阈境吗?” 顾言的手一顿,随即才道:“我不知道。” 林修文:“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会告诉我吗?” 四目相对,顾言重重点了下头,像是做出某种承诺:“我会的。” 林修文释然一笑:“好,我相信你。” 我愿意相信你。顾言,因为是你,所以我都愿意相信。 请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50 别墅 一周后顾言顺利出院了。 林修文到医院的时候,顾言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了一身简单的卫衣长裤,看起来年轻健康不少,不再是病恹恹的病人了。 林修文顺手拎起顾言的包,本来想要去搀人,但见顾言迈着大长腿往外走,健步如飞,简直比他还要健康。 德叔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他们了,二人纷纷在后排坐下。德叔问顾言是不是回家,顾言点点头。 林修文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房子。” 顾言但笑不语。 德叔开车很稳,却不慢,大概开了20多分钟,车子便开进了一片豪宅区。 林修文心道奇怪,这片区域是城中出了名的富豪聚集地,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怀疑德叔是不是开错了地方。 但既然顾言都没说什么,林修文也不好开口,只能默默转头看着窗外的一盏盏路灯。 很快车子在一栋三层小别墅外停了下来。德叔打开车门,道:“少爷,到了。” 林修文看着眼前的豪宅别墅,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问:“这….这就是你找的房子?!” 顾言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林修文没有回答,心里不断滴血。 能不好看吗!价格更好看啊! 林修文跟着顾言走进别墅,屋子里虽然有些空,但干净整洁,显然早就有人打扫过了。 顾言接过林修文手里的包放到沙发上,道:“我已经让德叔简单整理过了,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到时我再补。” 林修文听着这话有些奇怪,遂道:“你觉得行就行,又不是我住。” “不是让你一起搬过来吗?”顾言说着,下巴朝楼上的方向抬了抬,“这里房间多,你随便选。” 林修文满脸拒绝:“不不不,你这房子太贵了,我付不起。” 顾言笑了:“不收你钱。” “那更不行了。你才刚出院,连工作还没找到呢,怎么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贵的房租。”林修文向来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不论是多好的朋友,该算账的时候一分都不会少人家的。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顾言,问:“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房租得不少钱吧?你才出院没多久,工作还没有着落,房租压力会不太大啊?” 顾言却说:“不要钱。” 林修文一滞:“不要钱?” 顾言:“嗯。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 林修文:“” “出车祸之前我就一直住在这里。”顾言从厨房倒了杯水递给林修文,”躺在医院的一年里德叔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打扫清理下。怎么样,还不错吧?” 林修文接过水杯,问:“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顾言坦白:“无业游民。这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林修文有些羡慕地看向对方:“哦富二代。” 顾言低笑:“也就这套房子,其他再多也没有了。” 林修文简单参观了一下这套小别墅,越看越是羡慕。如果他有这么一套房子,还做什么996的工作呀,他也当无业游民。 “真的不考虑下搬过来?二楼三楼的客房随你挑。”顾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懒洋洋地看着林修文,“当然了,如果你想要和我住一间也是可以的。” 林修文装聋作哑,扯开话题:“德叔呢?” “他有事出去了。反正大部分东西他之前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顾言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把德叔支开,好让他有单独和林修文相处的时间。 林修文看了下时间,问:“那你晚餐吃什么?” “我点外卖吧。” 顾言掏出手机正要点单,却被林修文给制止了。 “你刚出院吃外卖不健康。家里有没有菜?” 顾言回答:“德叔好像买了些放在冰箱里。” “行,我看看。”林修文起身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食材还挺多,“给你炒个小炒肉,再弄点番茄鸡蛋面怎么样?” “好。” 顾言眉眼弯弯,笑得格外好看。 很快林修文就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顾言本来想要帮忙,但被林修文严词拒绝。顾言也不走,就站在厨房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偶尔时不时和林修文搭上几句话。 不到半小时炒肉和面条就做完了。 林修文看顾言埋头嗦面,吃得呼啦呼啦的样子,和平时冷漠高深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林修文心里着实觉得有些好笑,问:“有这么好吃吗?” 顾言吞下最后一口,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林修文白了他一眼:“浮夸!” 顾言:“我说真的。医院里的饭菜一点味道都没有,再吃下去我宁愿直接回阈境。” 林修文低笑:“胡说八道。” 顾言又把话题带回来合租这件事上:“你就留下吧,不收你房租。” 林修文:“那怎么能行呢。” 顾言坏笑道:“你要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拿你自己抵债好了。” 林修文手里的筷子一顿,诧异地看向顾言,问:“什么?” 顾言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就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就算抵房租了。” 林修文怕再聊下去自己会受不住对方的死缠烂打,一下子会心软答应。虽然林修文不得不承认这套房子的诱惑的确很大,但他心里总觉得要和顾言同一屋檐有些感觉怪怪的。 而且二人结盟的事情还没定下来,要是他最后拒绝了,天天见面岂不是更加尴尬。再加上顾言时不时会蹦出几句惊天动地的神句,叫林修文实在难以招架。 最后林修文随便敷衍几句:“我经常要加班,也没什么时间做完饭。再说吧。” 晚餐过后顾言说自己要去冲个澡,林修文则留在厨房里洗碗。 收拾好后,见顾言还没有出来,他有些担心。 顾言怎么洗这么久?该不会在浴室里出了事吧? 林修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便自己上了二楼卧房。主卧的浴室里传来潺潺水声,透过磨砂玻璃还依稀能看见里头人的声音。 明明隔着一层玻璃什么都看不见,但林修文看着模糊的剪影还是不由自主脸红起来。 林修文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偷窥狂似的,转身就要下楼,就在这时他听见顾言在浴室里叫他。 “林修文?是你在外面吗?” “嗯,我我就来看看你。”说完林修文就有些后悔了,只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于是又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看你了洗了这么久,担心你是不是缺氧什么的。你没事就好。” 顾言再次叫住他:“我有事!” 林修文停下脚步:“啊?”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忘记拿内裤了,你帮我拿一下。”顾言说,语气听起来在平常不过。 林修文手足无措:“啊?内内裤?” 顾言:“对,就在房间衣柜的抽屉里。” 林修文想了想,还是走向卧室衣柜。抽屉里放了不少新的裤子,林修文随手拿了条,整只手都有些发烫起来。仿佛这不是一条内裤,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煤球,烫手得很。 林修文回到浴室门口:“内裤找到了,我放门口了。” 顾言直接说:“麻烦帮我拿进来吧。” 林修文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顾言让他进去?继上一次同床共枕后还不够,居然还要同处一间浴室?! 但又一想,两个大男人进一间浴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澡堂子里大家不都赤,裸相对吗?若这个时候他拒绝,反而显得自己矫情又心虚。 于是林修文干脆把心一横,转动起浴室的门把手。 门一打开,只见淋浴房里空无一人,不断有水珠顺着玻璃缓缓滑落。 眼前是一片水汽氤氲,却独独没有顾言的身影。林修文觉得奇怪,正要转身,肩膀却被一只手臂揽过。 后背隔着衣衫能感觉到对方的湿热的皮肤,林修文吓得忘了动作。 顾言微微弯下声,故意在他耳廓旁低声说话:“小心地滑。” 林修文呆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欲伸手去推开对方。却在刚抬手的那一刻,手掌摸上一片湿滑。 林修文大惊:“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顾言利索应道说:“洗澡怎么穿衣服?” 林修文哑然,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发泄不出来。 他猛地转身推开顾言,有些恼怒地将衣物丢了过去:“你的内裤。” 顾言接过内裤,嘴角的坏笑毫不遮掩。 林修文只觉得耳根子烫得厉害,不愿再看他一眼,逃似得离开了浴室。 浴室门再度被关上,顾言一个人站在明晃晃的镜子前,嘴角的笑意几乎都快蔓延到了眼角。 十分钟后顾言从楼上走下来,腰间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林修文刚想要低斥他怎么不吹头发,这样会头疼的。但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他瞎操什么心。再说了,他又以什么立场和身份操心呢? 林修文只觉得如坐针毡,‘嚯’地站起了身,道:“不早了,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顾言出声阻止:“林修文,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内心深处的情绪被人看穿,林修文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没穿衣服的人,羞愧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激动否认,“没有啊!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完他抓起外套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顾言沉静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 “我可以允许你装傻充愣,我也可能给你时间。但是林修文,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早晚要面对。” 这次林修文什么也没说,径直冲出了大门。 顾言盯着紧闭的大门许久,缓缓才道:“晚安,林修文。” 德叔回来的时候顾言正坐在二楼阳台上发呆。 “少爷,他还是没有答应和你结盟吗?”德叔有些担忧。“您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想逼他。”顾言捏着指间,似乎光秃秃的手指上原本有什么东西,“不急,再等等吧。” 51 联手 林修文几乎是跟逃命一样冲出顾言家的,出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打车。 他打开打车软件,发现这片豪宅区出租车数量很少,等了十分钟都没有车子过来。于是林修文只好放弃,自己走去附近的地铁站。 好在天气不热,夏末的夜风吹在身上格外舒爽,总算将躁动的情绪吹散不少。心绪平静下来后,脑子也能开始好好想事情了。 顾言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林修文是明白的。 顾言之前就提出过二人结盟的想法,但林修始终没有给答案。后来又因为进入阈境,这件事就被耽搁,如今他已经回来,也该有个答案了。 林修文前前后后已经三次进阈境,都说过一过二不过三,经过第三次若还说一切只是巧合,那他也太他妈倒霉了。 很显然他是因为某一种原因才会多次进入阈境的。只要没有找到结症所在,并加以破解的话,第四次进入阈境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既然进入阈境是必然,那么和顾言合作就成了最有利于他的选择。 这样既能帮助顾言摆脱昏睡和被困预警的困扰,又能保证自己在阈境里获得最大程度的支持,一举两得,大家都能受益,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佟蔓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林修文心里,虽然他已经决定相信顾言,但不可否认他无法做到完全无视这根刺。 既然不能忍受,那彻底拔除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回到家后林修文简单冲了个澡便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一刻都没有消停,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林修文拿出手机,点开顾言的头像,利落打下几个字。 “我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顾言回了他一个‘好’。 后面几天林修文因为方案要尽快定下来,所以一直都在加班,没有联系顾言。顾言也很识趣地没有来烦他。 直到周五下午,顾言突然打电话给他。 “今天加班吗?”顾言问。 林修文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方案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太晚。” 顾言发出邀请:“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修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行啊,快下班了我告诉你一声。” “好。”顾言说,随后挂了电话。 晚上顾言把餐厅地址发给了过来。等林修文到了那里才发现竟然是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 林修文皱着眉头看餐厅里约会的小情侣们,心道他们两个男的来这种地方吃饭会不会有些奇怪。但现在这个时候再反悔也太不礼貌了些。 林修文硬着头皮往里走,很快就在角落里看到了已经坐着等待的顾言。他走上前打了招呼:“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顾言笑着递上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林修文对吃的一向不怎么讲究,对西餐就更不懂了,于是点菜的工作还是落在了顾言身上。 顾言似乎对这家餐厅很熟悉,连菜单都不需要看,就跟服务员报出了一串菜名。 菜上来后,林修文发现这里不仅气氛装修好,菜品也不错,几乎每一样都很符合他的口味,心里不由暗道果然还是富二代会选餐厅。 林修文一边切牛排一边问:“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吃饭?” “想你了。”顾言很自然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委屈抱怨,“你都不主动找我,只能我来找你啦。” 林修文正在切牛排的手顿时僵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别开玩笑了。” 顾言挑眉笑道:“那就当作是庆祝。” 林修文皱眉看向顾言,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言补充说:“庆祝我们顺利结盟,强强联手啊。” “什么强强联手,最多只能说是两个臭皮匠。”林修文失笑,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顾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林修文,嘴角扬起另人起笔皮疙瘩的坏笑。他饶有深意地反问:“你想做些什么?” 他故意将重音放在某个引人遐想的字上。 林修文:“” 果然跟这个人好好聊天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句! 林修文攥紧手里的牛排刀,冷冷看向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只怕下一秒就要将刀飞顾言脸上。 顾言猛地打一寒颤,见好就收,便也不再逗弄。他敛下调笑的目光,正色道:“这两天我会开始搜寻附近有可能成为阈境的线索。” 林修文有些惊讶:“这还能人为搜索?” “阈境形成的原因虽然非常复杂,但每一次在形成之前主核周围都会有出现电磁场异常波动的情况。那些为了提升运气故意寻阈境的人也是通过这种办法来搜寻的。” 林修文觉得新奇得很,又问:“那找到你说磁场异动后呢?总不见得贴身跟在主核身边,就等着随时随地被拉进去吧?” 顾言点头:“与主核多接触的确是一种办法。又或者从主核身上拿到一些物件,越是重要,且对主核有意义的东西,那被拉入阈境的可能性就越大。不过这里头多多少少也有些碰运气。” 林修文了然:“原来是这样。” 顾言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深沉的眸子里凝着复杂的情绪,问:“虽然现在问有些多余,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最终选择接受我的提议?” 林修文一听,还以为顾言是误会自己为了提升运气才答应的条件。虽然他的确是尝到了一点甜头,但要说因为这个故意进入阈境,他只觉得太过疯狂。 林修文赶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不是为了增加运势才答应和你结盟的。” 顾言神色未变,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 听闻,林修文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你穿病号服实在是太丑了,不想让你再回到那间冷冰冰的病房里而已。” 顾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修文,神情严肃,一字一句给出他最珍重的承诺::“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修文原本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一本正经,反而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林修文讪讪一笑,转而问:“对了,进阈境之前我要不要做些什么?之前几次都太仓促了,我都没来得及提前准备。” 顾言:“不用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比起其他冒冒失失被拉入阈境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林修文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不知道下一次进入阈境是什么时候?” 顾言:“等你获得提示后应该就快了吧。” 林修文一愣:提示? 对啊!还有提示啊!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林修文每次进阈境之前都会碰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微笑来电,游乐园里出现的母女,这些都成为了后来在阈境里寻找主核的关键信息。 虽然林修文和顾言都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能够提前获得下次阈境的信息,但不可否认这好像特异功能一样的能力对二人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进入下一次阈境之前,林修文应该还会收到一些相关的提示或信息。 顾言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你也不用刻意去找线索,只要稍微留意一下身边的情况就行。你本来就仔细,要有什么你肯定能发现的。” 林修文点点头,不由好奇地想这次的信息会是什么。 忽而他又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问:“对了,上一次在阈境里的时候你失忆了,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顾言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放心,上一次是我失算,这次不会了。” 林修文狐疑:“这么肯定?你又做了什么?” 顾言神神秘秘地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林修文被对方弄得刚想要追问,忽然手机传来了两条消息。他打开一看,发现是彭磊转发给他的一则新闻链接。 林修文点了进去,一看到标题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这则新闻是关于市里最大游乐园转手的消息,也就是林修文和彭磊他们之前去的那家游乐园。乐园方称因考虑到经营成本等多方面问题,最终决定将该项目超过半数股份转移至另外一家公司,现乐园方将不再持有运营权。 林修文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这家乐园刚造完,才开门营业没多久,就算真的经营没有到达预期,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手,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而且上次他们去的时候明明人山人海都是游客,哪里像是经营不善的样子。 顾言见他神情严肃,忍不住问:“怎么了?” 林修文将手机递给对方。顾言简单看了眼新闻,面上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只道:“看来这家乐园的负责人很有可能与上一个阈境有关。” 林修文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可能是艾玛,也就是阈境的主核,终于看开了纠结多年的身世问题,最终决定把乐园给转手出去了吧。 林修文唏嘘一叹,没有过多评论。 二人用完晚餐后,顾言问他要不要去别墅喝一杯。林修文考虑到顾言刚出院不久,不太适宜喝酒,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加班累了想回去休息。 顾言没有强求,便让德叔开车送林修文回去。 路上,顾言再次提起了合租的事情。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如果是考虑到房租的问题,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按照市场平均价收你房租好不好?” 林修文苦笑:“也不仅仅是房租的问题。” 顾言问:“那还有什么问题?” 林修文舔了下嘴唇,只道:“我下周要跟老板一起出差。这件事情等我回来后再说吧。” 顾言视线落在林修文唇上的晶莹,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须臾,他哑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52 初吻 下月初林修文就要去b市出差了,他提前订好了机票和酒店,然后便着手开始准备会议材料。 其实林修文以前不太出差,毕竟他这种小喽啰更多是在后端作为支持,见客户这种事情一般轮不到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金瞳奖的关系,林修文几乎都快成为了公司的金字招牌,老板每次见客户都要把他祭出来溜溜。这次b市的大客户会议也点名要总监带上他。 彭磊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坏了,说林修文跟着两个老板一起出差,这简直就是要飞黄腾达的节奏啊,百般叮嘱林修文必须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林修文白了彭磊一眼,让他好好工作,别以为领导不再就能偷懒。 一天晚上林修文又在加班,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电话。因为先前的经历,他现在一看到陌生电话就会莫名紧张。 他忐忑地接起电话,发现是酒店打来的,不由松了口气。 电话里声音甜美的前台礼貌道:“林先生您好,我是xx酒店的工作人员。我们在平台上收到了您的订单,显示您预定了一间标准大床房,是吗?” “对啊,怎么了?” “很抱歉,由于平台系统故障,出现了重复预定的情况。目前为止这段时间的大床房都已经订满了。作为补偿,我们将免费升级您的房间,改为豪华商务套间,您看可以吗?” 林修文心里一喜。 升级?还是免费的!这谁能不乐意啊! 于是他道:“好的,没问题,谢谢你们。” “您客气了,那我现在就修改您的订单,由标准大床房改为豪华商务套间,您的房间号为1508号房。届时您带好身份证即可登记入住。” 林修文再次道谢后挂了电话,心想这间酒店服务质量还挺不错,看来以后再去b市出差还可以再住这家。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孟意。 孟意来找他基本上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孟意天南地北到处飞,林修文自己也忙,所以这段时间二人很少联系。 二人的确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林修文其实还挺想见他的,但无奈手头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只能婉言拒绝。 孟意有些不满:“我飞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都不给我面子?” 林修文苦笑:“真的是忙。我下周要去b市出差,好多东西都要准备呢。” 孟意惊喜道:“b市?这么巧啊!刚好下周航空公司总部开会,我和同事也要去b市。” 林修文:“那还真挺巧的。我要待一周,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不如我们在那儿见吧。” 孟意又开始展现他的浪子本色,道:“也行,我知道好几家不错的酒吧,到时带你去。” “嗯,到时联系。”林修文应允后挂了电话。 手机都还没来得及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林修文以为是孟意,没好气地接起电话,问:“又怎么了?” 对方沉默了一下,而后发出低沉好听的声音:“下班了吗?” 林修文一愣,这才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原来竟是顾言。 林修文看了下手表已经快11点了,于是道:“快了吧。怎么了?” 顾言:“刚才打你电话打不通,没事吧?” 林修文有些不好意思:“哦,刚刚跟朋友讲电话呢。我以为又是他打来的,对不起啊,没想对你凶的。” “没关系,你可以对我凶的。”顾言低笑,话语里饶有深意,“多凶都可以。” 林修文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你找我有事吗?” 顾言又道:“我在你公司楼下。” 林修文一愣:“现在?” “嗯。”顾言说,“闲着没事出来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你公司附近,所以就想着打给你,看看你在不在公司。” 林修文惊了:“散步?从你家走到这儿起码得一个多小时吧?” 而且,谁晚上十一点还散步啊? 顾言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从家里过来的。刚约了人在外面吃饭,就在你公司附近。吃多了,所以走过来消消食。” 林修文心想顾言还有朋友约饭局?他认识顾言这么久,也没见他提过其他朋友啊。 但林修文没说什么,只道:“哦,这样啊。” 顾言又问:“你吃过了吗?” 林修文:“刚才吃了点饼干。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现在也不怎么饿了。” 顾言:“那不行,还是得吃点东西。我陪你吃一些吧。” 林修文本来真不怎么饿,但顾言一打来,肚子不知怎么地就叫了起来。他想了想,同意道:“也行,就附近随便吃点吧。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下来。” 林修文刚走出办公大楼就看见了顾言。他一身墨绿色卫衣搭配牛仔裤,还带了顶棒球帽,乍一看还以为是大学生呢。 顾言一看见林修文,原本冷冰冰的脸上顿时漾开一道温柔的微笑。 林修文迎上前,道:“等了很久吗?” 顾言:“还好。想吃什么?” 林修文:“我知道附近有家居酒屋还不错,离这里也很近,走过去也就10分钟。” 顾言点头:“那走吧。” 这个时间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在空旷的小路上,没有刻意的搭话聊天,气氛倒也轻松自在。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居酒屋。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店里的客人要比林修文想象中多一些。林修文随便点了些烤串和主食,而顾言只点了两杯梅酒。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疑问气氛太过诡异,林修文忽然有些不太敢直视顾言,于是只能像鸵鸟似地埋头猛吃。 顾言没动筷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眼里凝着深沉的笑意。 三下五除二,林修文就炫完了一碗拉面,然后又一口喝了大半梅酒,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回来。 顾言笑道:“又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呀。” 林修文擦擦嘴,道:“习惯了。以前经常加班,快点吃完快点开工。” 顾言眼眸低垂,又问:“什么出发?” 林修文一顿,而后才意识到顾言是在说出差的事情。他答:“后天就走,去一周。” “都准备好了吧?酒店,机票,还有” 林修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顾言不解:“什么?” 林修文嘴角擒着笑:“就像是个孩子马上要去春游的家长,爱操心的那种。” 顾言盯着林修文嘴角的残留的酒水,看了好半天,直到把对方看得不自在了,才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也挺乐意做你家属的。” 林修文脸一红,抬首把酒杯里的就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因为酒劲上来了还是因为紧张,林修文只觉得脸颊发烫,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怔愣间,热烫的皮肤上传来一阵舒适的凉意。林修文抬眼去看,原是顾言用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怎么脸这么红?不能喝就别喝了。”顾言问,明明他的手很凉,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林修文的脸更热了。 林修文有些慌忙地将对方的手挪开,尴尬笑了两声:“没想到酒量这么差,丢人了。” 顾言收回手,嘴角笑意加深:“在我面前,不怕丢人。” 林修文:“” 林修文生怕顾言会在店里说出更加奇怪的话,于是连忙叫来服务员买单。 二人一走出餐厅,一阵微风而过,吹得林修文陡然脑袋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顾言问:“要不要让德叔送你?” 林修文摇手:“不用,还没醉呢。我自己能打车回去。” 顾言点头同意,但也没有离开,只站在林修文身边陪他一起等出租车。忽然顾言开口问:“林修文,你为什么不愿意搬过来?” 林修闪躲道:“我最近忙,哪里顾得上搬家。” “撒谎!我刚才还看见你上网找房子。” 顾言声音有些冷。 林修文支支吾吾:“我我那是” 顾言转头看向他,质问道:“你说不仅仅是因为房租,那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林修文只觉得脑袋更晕了,想了半天也没编出更好的理由来。 “这句话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问过你,现在我再问你一次。”顾言走到林修文面前停下脚步,微微底下头,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气息,“林修文,你在害怕什么?” 林修文哑然。 是啊,他在害怕什么呢? 以前顾言也不是没有言语上开过各种奇奇怪怪的玩笑,他都没有当一回事,只觉得对方是纯粹的最贱。 可为何这次从阈境回来后,他再听到顾言哪些有歧义的话语,和太过亲密的动作,他本能地就想要逃。 他不讨厌顾言,更不害怕他。那么既然不讨厌不害怕,他又为什么要躲呢? 还是有什么不能言喻的感情在他心里悄然滋生,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呢? 顾言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害怕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 他说着压低身体,将脸凑近过来:“又或者”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林修文抬头去看他,却在下一刻面前出现一道阴影,随即唇上传来一片柔软冰凉。 “你已经有一点喜欢我了!” 53 出差 一声重重落地声将林修文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看了眼四周才意识到飞机已经落地了。 一旁的总监开玩笑说:“小林,从起飞开始就睡,睡到落地,你睡眠挺好啊。” 林修文坐直了身子,尴尬一笑。 这几天他忙得昏天黑地,一方面是出差在即,有太多东西要准备。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故意让自己忙得没有闲下来胡思乱想的功夫。 那天晚上顾言的挑逗,二人交缠的气息,还有那个浅尝即止却又脸红心跳的吻 只要一想起来,林修文整个人就像火烧一样,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了,再也不要见到顾言。 好在那晚过后顾言也没有再联系他,二人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倒让林修文问稍稍喘了口气。 下了机场二人便打车前往酒店,准备先整理一番后再去找家餐厅吃饭。 他们订的这家酒店是那种典型的商务酒店,位于市中心繁华的地段,虽然造了有些年头,但因为去年刚刚修整过,所以看起来还比较新。 这个时间点办理入住的客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了林修文。前台工作人员将房卡递上,道:“林先生您的入住手续已完成,这是您的房间号和房卡。餐厅在2楼,每天6点到10点供应早餐。” 林修文看了眼房卡上的数字,不解问:“2309?” 工作人员:“是的。该楼层为无烟楼层,需要为您更换吗?” 林修文想起之前接到的电话,遂问:“哦不用。不过,你们之前打电话过来说标准大床房全都订满了,所以给我换了1508号房。” 工作人员一愣,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继而又笑着说:“最近不是高峰期,我们酒店的客房都还有空余的。我这里也没有您更换房间的记录。您确定是我们酒店打电话给您的吗?”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林修文不以为意,心想可能是系统bug吧。“没事,住哪儿都一样。谢谢你啊。” 虽然没能住上套房有些可惜,但他也不是那种特别讲究的人,而且每天早出晚归的,房间再好再豪华他也享受不到。 他和总监都办完了入住后,发现他们并不在同一楼层,于是二人约好晚上六点在大堂集合一起去吃饭后便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间后林修文发现房间比他想象中宽敞不少,干净整洁,一个人住非常舒服的。他放下行李,倒头就躺在了king size的大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果然一停下来他就开始想顾言。 顾言现在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这些天他们没有联系,他会不会也是不是响起我呢? 林修文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不敢再躺下去了,赶忙起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便匆匆出了门。 晚饭时间,总监带他去了附近一家不错的火锅店,但林修文却没什么胃口,整顿饭时不时要看一眼手机。 顾言是知道他哪天出差的,他都落地这么久了,顾言却连一个关心的短信都没有。 林修文一方面害怕收到顾言的消息,但对方完全没有消息他心里有莫名不是滋味。林修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别别扭扭跟个小姑娘似的。 这时总监忽然开口:“小林啊,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谈恋爱?没有啊!” 总监坏笑道:“我看你一顿饭不知道看了一次手机,是在等女朋友的消息吧?” 林修文的脸‘蹭’一下红了起来,连忙把手机关上,道:“我都忙成狗了,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 “哟,听你这口气是在埋怨我啊!”总监笑道,“好好好,以后少给你安排点活,不然你女朋友可要怪我的。” 林修文也不再解释什么,埋头猛吃。 用完餐后二人回到酒店双双告别,约好了明早八点准时在大堂集合前往客户的公司。 当晚林修文正在最后检查明日开会的资料和文件,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吵杂声。 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除了对于酒店的隔音有些不慢外,也没有想太多。好在说话声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 准备好文件后,林修文打算今天早点睡,明天才能有精神开一天的会。他定好闹钟,便关灯睡觉。 可躺下没多久,隔壁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林修文本来就浅眠,耳边只要有声音就压根睡不着。 他不耐烦地开灯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了还不消停。”他不悦地说了句,然后又敲了两下床头处的墙壁。 大概是隔壁收到了他的抗议,终于安静下来。 林修文再次躺下准备睡觉。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隔壁的说话声又传了过来。 这次他听得清楚,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还挺好听,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熟悉。 男人的说话声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越来越清晰,简直就像是在林修文耳边直接说话。 林修文仔细听了几句,发现不对劲。 男人的声音不是有一点耳熟,是非常熟悉!而且是他经常会听见的那种! 很快林修文就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是顾言的声音啊! 我去!那家伙不会疯到直接追这里来了吧?! 可是不对啊 ,他并没有告诉过顾言自己入住哪家酒店,顾言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难不成还从机场就跟踪他? 林修文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顾言虽然疯,但却没有变态,这么惊悚的事情他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难道是自己太想顾言了?所以听谁的声音都像他? 林修文心里暗骂,心道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这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再加上隔了一堵墙,听不清楚也很正常。 林修文用枕头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但那声音就像是活的,一个劲地往林修文耳朵里钻,吵得他睡不着。 林修文心里始终有点放不下,毕竟顾言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性格。 他气急败坏地下床出门,打算去隔壁看看,如果不是顾言,那就礼貌让对方安静一些。如果是顾言,那 林修文想起了那日的吻,瞬间睡意全无。 隔壁的说话声还是没有停止,林修文也不再犹豫,直接冲出门,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很快门就被打开一条缝,通过缝隙林修文看见开门的是个女人。 林修文愣住了。 怎么还是个女的?顾言是跟一个女人住一起的? 女人见到林修文也有些惊讶,问:“请问您找谁?” 林修文透过缝隙张望,并没有看见房间里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人说话。他尴尬地笑了两声:“不不好意思啊,敲错门了。” 年轻女人没说话,正要推手关门。林修文忽然又问:“对了,请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女人愣了一下,继而用看色狼的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林修文,冷冷道:“没有。” 林修文也知道半夜三更去敲女孩的门的确有些过分,于是简单道:“那没事了,打扰了。” 房门关上后林修文越想越觉得古怪,于是便发了条微信给顾言,问:“你在哪儿?” 很快顾言就回复了消息:“在家。怎么了?” 林修文:“你在s市?” 顾言:“当然。” 得到回复后林修文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顾言并没有真的发疯,一切恐怕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可是当林修文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那隔墙的说话声又来了。 林修文只觉得大概是自己疯了,干脆爬起来也不睡了。他细辨别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直接将脸贴上墙壁。 原来说话的不止顾言一人,房间里明显有两种不一样的声音,是顾言正在跟另外那人说话。 林修文听清楚另外一人声音的同时,只觉得浑身瞬间冒起寒意,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和顾言一起在隔壁的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吃饭?” “想你了。你都不主动找我,只能我来找你啦。” “…别开玩笑了。” “那就当作是庆祝。庆祝我们强强联手。” 林修文越听越是觉得呼吸困难,这明明是那天他和顾言去餐厅吃饭时的对话,怎么会….怎么可能再次在他隔壁房间重新上演? 林修文只觉自己大概是疯了,整个人僵在床上好半天都没有动作。直到手边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才木然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顾言的说话声,带着点焦急:“林修文,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修文木讷地说着,“顾言,我好像….好像得到下一个阈境的信息了。” 对方一顿,才问:“你发现了什么?” 林修文:“我好像听见你说话了。” 顾言干脆道:“我现在就买票飞过来。” 林修文总算回过神来:“现在?现在是半夜,你怎么过来?” 顾言:“明早最早的航班。” “不用。”林修文不太想麻烦顾言,于是含糊道,“我就是…就有些奇怪的感觉而已,其实也不太确定,你不用特地跑一趟。说不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又或者这段时间太忙了,脑子不清楚。” 说完他便匆匆挂了电话。 林修文不想让顾言特地跑过来一趟,如果说这些都是下个阈境的前兆,那么顾言来或不来都不能改变什么。 林修文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尽快睡着。大概是催眠起了左右,最后还真的迷糊起来。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醒来的时候,林修文感觉到腰间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他不自在地动了两下身体,手臂却又碰上一片结实炙热。 林修文感觉到不对劲,猛地睁开眼,视线里赫然出现一张帅气面孔。 那正是顾言的脸! 顾言竟然出现在林修文面前,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54 阈境4 林修文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男人,精致的五官,略带冷峻的眉眼,不是顾言又是谁。 林修文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顾言?” 顾言从睡梦中被吵醒,睡眼稀松地半坐起身,显然也没摸清楚情况,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床上!”林修文惊呼。 顾言眯起眼:“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修文恨不得直接把枕头砸他脸上:“梦你个大头鬼!” 顾言一下子把脸凑近林修文的,仔细打量一番,问:“不是做梦?你真的是林修文?” “滚开!”林修文没好气地一把将顾言推开,棉被滑落,露出对方腰间的皮肤。林修文登时涨红了脸,扭头头道:“还有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顾言低头看了眼,道:“我习惯裸,睡。” “”林修文又气又窘,干脆直接下了床。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裤子,背对着顾言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明明躺在家里的床上,谁知道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了。”顾言解释道,见林修文眼里还透着狐疑,他再次重复,“真的,没骗你。” 林修文动作停滞,一个念头浮上脑子。随即他迅速冲到门口,打开房门。 眼前的走廊与客房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鲜红色的地毯,欧式风格的廊灯,还有褪色斑驳的墙纸,无不透出年代感。 这根本就不是林修文入住的酒店! 走廊外空无一人,隐约还传来电梯房的叮咚声。林修文失魂落魄地关上房门,走了房间。 顾言依旧坐在床上,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进入阈境了是吗?”顾言神色平淡地问。 林修文点点头。随即拿出手机想要打总监的电话,但不出意料的,手机压根就没有信号。 林修文失落地垂下手,刚好余光看见顾言掀开被子,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他不自在地转过脑袋,道:“我们一会儿出去看看吧。” 不知道顾言是不是故意的,林修文只觉得他半天都没有动作,只好假装不耐烦地催促:“你穿好了没?我们可以走了吗?” 谁知顾言还是不动。林修文忍不住了,微微侧首,问:“怎么了?” “我没有衣服。”顾言摊开手,理所当然地说,“我是睡觉的时候突然被拉进来的,没带衣服。” “你”林修文无力反驳,他很想说那你就光着出去吧。但转念一想,顾言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奇葩,万一他真答应了,反而是自己不好下台阶。 于是林修文只得妥协,从行李箱里翻出几件衣物扔给顾言。 顾言也没说什么,拿起来就穿。 他身型比林修文要高一些,上衣倒还好,裤子明显短了一截。但顾言好像并不在意,还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似乎挺满意自己这一身打扮。 二人准备好后就开门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前林修文还特地回头看了眼房间号,上面显示1503这个数字。 顾言见林修文站着不动,问:“怎么了?” 林修文皱眉:“房间号不对。我入住的明明是2309号房,而现在房间号成了1503。” 顾言抬头看了眼,又去看左右其他房间,的确显示他们现在所处的是15楼。 林修文不明白楼层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变化。但仔细一想,既然是阈境,那很多事情便不能用常理来思考。连顾言一个大活人都能从另外一个城市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里,更不要说给他换个楼层和房间了。 二人还在思考这15楼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身后陡然发出男人的惊呼声。 “文文?!” 林修文循声望去,见叫他的人竟是自己的好友。 “孟意!” 孟意前两天还打电话说要来b市,二人还没来得及约饭,想不到竟然在阈境里碰了头。 孟意放开身边的女伴,兴高采烈冲上来抱住林修文,道:“我去!还真是你啊!” 林修文余光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推开孟意,看了眼他身后抱胸而立的高挑美女,问:“你这是约会?” 孟意回头看了眼,道:“害,约什么会呀,这是我同事,跟我一起来开会的。” “哦同事。”林修文挑眉,心想骗鬼吧你,你俩明明从一间房里出来的,哪种同事还能睡一张床? 美女却是不以为意,坦荡伸出手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孙秋蕾。” 林修文礼貌回答:“你好,我是林修文。” 孟意终于注意到了一旁没说话的顾言,指着他问林修文:“诶?这位也是你同事吧?” “啊?哦对,他是我同事。”林修文含糊道,不敢去看顾言的眼神。 一切不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都可以归结为同事 “想不到就你那家小公司竟然还有这么帅的帅哥。”孟意用手肘撞了下林修文,显然并没有怀疑二人‘同事’的身份。 孟意主动向顾言伸出手,说:“你好啊,我是文文的发小,孟意。” 顾言站着没动,冷冷看着孟意不说话,好半天才淡淡说:“顾言。” 孟意刚想说林修文这同事还挺酷,忽而又意识到了什么,盯着顾言仔细打量,问:“诶?你这衣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林修文这才想起来这件夹克外套是之前自己生日的时候孟意送给他的。 糟了,要是被他发现顾言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还不知道这小子会想到哪里去。 林修文生怕孟意发现端倪,连忙扯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你住在另外一家酒店吗?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谁说不是啊!我俩一早醒来”孟意顿了下,画蛇添足地加了句,“我是说我们分别从各自的房间里醒来。” 孙秋蕾翻了白眼。 顾言一脸看傻逼似地盯着孟意。 林修文:其实你不解释我们还没想歪。 孟意继续:“醒来后我们就发现房间不对劲,压根就不是我们之前住的那间酒店,于是我们就跑出来看看,没想到刚好遇见了你。” 林修文心道看来孟意和女伴也一起被拉入了阈境。 如果说上一次彭磊被拉进阈境是因为和他一起去了游乐园,那这次孟意并没有见过他,为何也会被拉进来? 林修文暗自感叹果然阈境每次拉人的逻辑和规则都让人捉摸不透。 孟意低骂:“这他妈到底是哪儿啊?我好好睡一觉怎么就被带来这么个破酒店了?” 话音刚落,众人前方的房门被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顶着鸟窝头的眼镜男。 男人看到一群人站在走廊里也愣了一下,随即问:“诶,不好意思请问下,你们知道餐厅在几楼吗?” “2楼。”林修文脱口而出,但转而又一想原本他入住的酒店餐厅的确在二楼,但这间阈境的酒店就不知道了。 但还不待林修文改口,男人已经道谢离开,往电梯方向走去。 林修文看向顾言,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言简单说:“去餐厅吧。” 林修文心想顾言这么做肯定是想去餐厅打探消息,毕竟一大早大家都需要吃饭,人越多越能尽可能地收集信息。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叹果然还是身为阈境npc的顾言最有经验。 谁知,顾言又加了一句:“我饿了。” 林修文:“” 孟意也跟着说:“对对对,我也饿了。咱们快走吧。” 林修文:“” 孙秋蕾:“” 众人走进电梯后,发现2楼的按键旁的确标了二楼为餐厅。林修文按下按钮,电梯便动了起来。 顾言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按钮看了好一会,才道:“14楼。” 众人不解问:“什么?” 顾言:“这里不是15楼,而是14楼。” 几人看向按键盘,这才发现上面的确少了14楼的按钮,从13楼直接跳到了15楼。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少酒店因为觉得14这个数字不太吉利,所以会将原本的14楼直接改成15。 顾言又道:“看看其他楼层能不能按。” 林修文依言去按其他按键,发现除了2楼的按钮灯亮着之外,其他按钮都没有反应。林修文皱眉道:“不行。” 孟意茫然:“什么意思?” 顾言回答:“意思是目前我们能去的只有2楼和15楼” 孟意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骂骂咧咧道:“那我怎么去一楼啊?还怎么出酒店啊?每次还得从二楼走下去?那也太不方便了吧!我要投诉这家酒店。” 林修文:“” 大哥你能出酒店再说吧! 很快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显示他们已经来到了2层。电梯门一打开,热闹的餐厅便出现在四人眼前。 顾言和孟意同时走出电梯,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是以为艺高人胆大,另外一个是因为单纯的傻。 林修文只得跟在他们后头。刚走了没两步,身旁的孙秋蕾悄声问:“这里不是现实吧?” 林修文饶有深意地看向她,没有作声。 但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发问。 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刚才在走廊里遇见的鸟窝头男人外,还有一对小情侣,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女人,和一对双胞胎女孩。 林修文将身体微微靠向顾言,偷偷问:“这么多人里谁是入侵者,谁是npc?” 顾言摇头:“看不出来。” 林修文:“啊?你连同事都认不出?” 顾言冷冷瞥他一眼:“我的同事不是你吗?” 林修文:“” 怎么还记仇了呢?! 忽然间林修文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抓上顾言的手臂,低呼:“顾言,我的超能力没有了!” 顾言扭头看向他。 林修文又道:“我听不见你的心声了!” 顾言反应冷淡:“哦。” 林修文追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言:“不奇怪。” “”林修文着急道,“怎么会这样?我之前都能读你心的啊!” “你能读心的是作为npc的我。”顾言道,“但我现在不是了。” 林修文:“什么意思?” 顾言:“为了躲避你的读心术,我决定不做npc了。” 林修文:“” 55 住客 “为了躲避你的读心术,我决定不做npc了。” 林修文:“什么?!你是说你现在” 顾言故意朝林修文眨眨眼:“我现在和你一样,都只是普通玩家而已。” 林修文不知道顾言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脸色还是不受控制地黑了下来。 他心道:那我岂不是没有buff加持了?那还怎么玩啊! 顾言看穿了他的心思,挑眉问:“你不相信我?” “”林修文立马认怂,“那倒不是。” 他本打算问询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坐在对面的一对年青男女突然开口问:“你们是新来的吧?” 餐厅是酒店常见的自助餐厅,但布置非常古早。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条长桌,左右两边摆放了数十把座椅,所有人都得凑在一起吃饭,更像是家庭聚餐的感觉。 “昨天刚入住的。” 林修文点头,也转而问对方,“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青年男女动作亲昵,看样子应该是一对情侣。男的介绍说自己叫阿杰,是和女友来b市旅游的,已经在这里住了快有一个星期了。 阿杰说:“今天是我们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退房回去了。” 说话间,孟意已经端着满满两大盘吃的回到了座位上。他兴高采烈地拿起刀叉,道:“文文,我发现这里虽然装修破了点,但是胜在饭菜很不错。诶?你们怎么还不去拿吃的?快去啊!” 林修文:“” 连孙秋蕾都发现不对劲了,这人竟然还能神经大条到顾得上酒店饭菜好不好吃。林修文忽然觉得以孟意二货的程度应该能和彭磊成为好朋友。 顾言起身,看向林修文,问:“我去拿吃的,你想吃什么。” 林修文:“都行。” 顾言一走,孟意身体微微倾斜,压着嗓子低声说:“诶,你这同事不太爱说话啊。” 林修文心想:有吗?他跟我在一起话还挺多的,而且还经常语出惊人 但林修文也不想多解释,随便扯谎说:“设计师嘛,都不擅长社交。” “也是。”孟意点头,若有所思,“不过我老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林修文忽然有些心虚:“怎么不对劲?”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孟意摸了摸下巴,道,“像是我抢了他妞似的,说不定冷不丁地就朝我脸上来一拳。” 林修文:“” 你这什么破比喻! 正如孟意说的,这家酒店的饭菜还真的不错,整顿饭上只听见刀叉碰撞餐盘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却没有人说话。 孙秋蕾注意到了坐在最旁边的一对双胞胎,大概是作为空乘的职业病犯了,看到小朋友就主动开始打招呼。她弯下身,声音温柔地问:“你们两个也住在这?” 双胞胎点头。 孙秋蕾问:“你们爸爸妈妈呢?” 两个女孩竟然异口同声说:“我们没有爸爸妈妈。” 众人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乱说话。”对面的鸟窝头男人低斥一声。 双胞胎朝他做了个鬼脸,手拉着手跑出了餐厅。 鸟窝头这才转头看向孙秋蕾等人,解释道:“她们胡说的。这两个是酒店麦经理亲戚的孩子,听说是孩子的父亲要出差,所以就交给麦经理负责照看。麦经理又不好请假,所以就干脆把孩子带来了酒店。” 林修文疑惑问:“麦经理?” 鸟窝头回答:“哦,就是酒店的大堂经理。这个点他大概在忙吧。” 顾言突然发问:“你认识这里的酒店经理?” “他是我同学,知道我要来这里住两天就主动给我安排了房间。”鸟窝头爽朗笑道,“不好意思忘了介绍,我叫谢宏,是个作家。跟你们一样也是昨天才入住的。” 林修文礼貌地打了招呼并且介绍了四人的身份。 顾言挑眉问:“你是写小说的?” 谢宏回答:“对,恐怖小说。我来这里是寻找灵感的。” 林修文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灵感?” 谢宏道:“因为这间酒店闹鬼啊!” 孟意满嘴的饭差点喷了出来,愕然道:“闹鬼?” 谢宏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要怕,都是传闻而已。大家总是对于一些超自然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以讹传讹才有了那些传闻。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 林修文倒是觉得谢宏这人挺有意思的,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作家却声称不信这世上有鬼。 果然,当作家的全都是骗子。 小情侣中的女孩名叫丛丛,她笑着插嘴道:“你们放心吧,都是传闻而已。我们都在这里住了一周了,也没碰上什么奇怪的事。” 孟意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埋头猛吃。 顾言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问:“传闻说了什么?” 谢宏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之前住在这里的住客纷纷自杀,死相千奇百怪,还有人说半夜电梯会自己打开什么的。哎呀,鬼故事不就那些套路。” 顾言和林修文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丛丛似乎对于谢宏作家的身份特别感兴趣,立马问他写过哪些小说,他随即报了基本名字,里头竟然还真有女孩看过的。二人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阿杰插不上嘴,于是转头看向林修文等人,说起了悄悄话:“看到最尾端那个女人了吗?” 林修文瞥了眼,点头道:“怎么了?” 阿杰:“这个女的从我们住进来开始就一直都在。而且她很奇怪。” 顾言皱眉:“怎么奇怪?” 阿杰:“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跟她聊了两句,按她自己说的她是带着她儿子来这里度假的。但都整整一个礼拜了,我愣是没见着过她儿子一次。” 林修文猜测:“可能是因为孩子还小,不方便带出来?” 阿杰摇头:“既然孩子还小,做母亲的又怎么会放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这更说不通了。” 林修文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不由自主又多看了女人几眼。 女人很瘦,非常瘦的那种,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处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全程和大家没有任何交流,连看都没看旁人一眼。 孟意也觉得女人有些怪怪的,再加上刚才谢宏说酒店的传闻,心里只觉得发毛。身体凑近了林修文,道:“这女的看起来阴气很重的样子。会不会真是giao giao啊? ” “大白天的胡说什么呢。” 林修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问众人,“对了,之前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能离开酒店吗?” 阿杰只觉得林修文这个问题非常古怪,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回答:“能啊。从一楼大门就能出去。你怎么会这么问?” 林修文扯了下嘴角:“哦,我就随便问问。” 看来这群人恐怕还没有意识到其他楼层已经被封锁的事实。 那么也就是说在他们来到这间酒店之前,这群住客住在这里还算是一切正常。直到今早醒来,酒店才发生了变化,将大家拉入了阈境中。 顾言此时盘子里的食物已经空了,他拿起纸巾擦擦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都住在几层?” 阿杰回答:“我们本来是住在9层的。但昨天酒店经理说9楼的通风管道出了点问题,所以把我们房间换到了15楼。” 说完他又看了眼那个女人,补充道:“她也是住在15层。至于两个双胞胎住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谢宏插话道:“跟我一样也是15层,就住我隔壁。” 阿杰有些兴奋:“这么说来大家全都住在同一楼层啊?还真是有缘啊!” 林修文脸色却沉了下来。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15楼,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吃完饭后四人决定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一回到房间,终于只剩下林修文和顾言两个人了。林修文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了,问:“顾言,你说实话,你为什么不做npc了?” 顾言慢悠悠地喝着矿泉水,反问:“怎么?我和你一起过这次的阈境不好吗?你干嘛这么生气?” “我”林修文被这么一问顿时语塞,好像他成了理亏的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更没有嫌弃你。” 顾言点头:“嗯,那就好。” 好?好什么好! 林修文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pua了,连忙反应过来继续逼问:“你别祸水东引,这是两码事!” 顾言笑着去拉林修文的手:“别生气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自己记得你。” 林修文一愣,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僵在原地不懂,手腕就仍由对方这么拉着。 顾言又说:“你是不是觉得入侵者是阈境的受害者?” 林修文:“不是吗?” “是。但比起你们而言,监督者才是受阈境影响最大的一类人。他们严格受到阈境的掌控,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阈境主核变都能感知到,并解决那些不听话的监督者。” 林修文这下没话说了,在他意识里监督者和入侵者是对立的关系,除了顾言之外,之前阈境里的npc哪个不是想让他们快点死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监督者其实和其他玩家一样,同样都是阈境的受害者。 林修文想了想,问:“就像是你上次的失忆?” “不错。我说过我不会再让自己忘记你,但我又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入阈境,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我自己也变成入侵者,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陪在你身边。” 林修文听着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一想到刚才自己不善的质问口吻,林修文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低下脑袋,忽又想到了什么,问:“那你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份发生转变的?入侵者或是监督者,难道可以根据我们主观意志来选择的吗?” 顾言突然松开手,眼里有一瞬的纠结划过。他微微张开薄唇,正要开口,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一起传来的是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56 1508 门外传来女孩的大哭声,林修文作势就要去开门,却叫顾言抬手拦住。 顾言朝林修文瞥了眼,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随即走到门旁,透过猫眼打量门外人许久,却迟迟没有打开房门。 女孩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开始说话:“哥哥!开开门!” 林修文一听那是双胞胎女孩的声音,疑惑地看向顾言。 顾言眉头紧锁,大概是在考虑门外的人究竟是玩家还是心怀不轨的npc。但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躲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看看对方究竟搞什么花样。 顾言冷着脸打开房门,便露出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孔。 女孩见开门的哥哥看起来凶巴巴的,吓得一下子停住了抽泣,进来也不是,逃走也不是。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女孩说话,顾言有些不耐烦,问:“什么事?” 顾言虽然长得好看,但五官却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好看 ,再加上气质冰冷,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女孩颤抖着嘴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着实又些好笑。 林修文被二人僵持的场面给逗乐了,苦笑着迎上前问:“小妹妹,你怎么了?” 女孩见终于来了个看起来不那么凶的哥哥,这才委委屈屈地说:“我妹妹不见了。” 林修文一愣:“不见了?刚才在餐厅的时候你们不还在一起吗?” 女孩点点头,随即又摇了两下:“后来妹妹说要在房间里玩捉迷藏,她负责躲,我来找她。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 林修文终于明白了原委,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问:“房间里你都找过了吗?会不会是躲在衣柜里了?” “都找过了。我找不到我妹妹了…” 女孩越说越伤心,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欺负人家小姑娘呢。 林修文手足无措地低声安慰着女孩,顾言则依旧保持着冷漠,这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孙秋蕾大概是听到了女孩哭喊的动静,于是便出来查看情况,身后还跟着一脸莫名的孟意。 孟意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林修文问:“你们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吗?” 孟意:“你不正搀着一个吗?” 林修文:“.…….” 是我的错,我不该问这个傻子。 林修文大致把俩女孩玩捉迷藏的事情简单说了下,二人这才明白了大概。 孟意不在意地说:“哎,多大点事儿啊!这间酒店的房间这么小,总能找到你妹妹的。哥哥们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这下女孩终于不哭了,带着众人前往她们的房间。 顾言却忽然看向孟意,道:“别关门,你留在门口这里看着。” 孟意:“为什么?” 顾言:“你要确保门始终开着。万一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们也好尽快逃离。” 孟意心道这帅哥心思还挺重,该不会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吧。但他面上却没有反驳,点头应允。 林修文和顾言跟着女孩走进房间,女孩指向窗台方向说:“我当时就在那里数数,等我数到20的时候,我妹妹就不见了。” 林修文和顾言对视一眼后随即便开始翻找起来,从衣柜到床底,从浴室到玄关,每一处角落都搜了个仔仔细细,连墙壁上也不放过,生怕藏着什么暗门。 二人搜寻的时候,孙秋蕾为了平抚女孩紧张的情绪,走到女孩身边蹲下,一边低声哄着,一边问:“你和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安,我妹妹叫晶晶。” 孟意倚在门框上,贱兮兮地说:“嘿,父母的理想总是很丰满啊。” 安安:??? 林修文:“.……” 顾言:又来一傻逼…. 孙秋蕾颇为嫌弃地瞥了孟意一眼,继而又道:“别担心,我们一起帮你找妹妹好不好?” 女孩听到众人肯帮忙,这才收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找了好一会儿却是一无所获。林修文抬头看向顾言,失望地摇摇头。 顾言垂眸沉思,显然也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女孩的踪迹。片刻后他突然问:“你确定你妹妹没有离开房间吗?” 安安手指搅着裙摆一角,摇头道:“我们说好的只能躲在房间里,不能出门。如果出去了那就是犯规了!” 顾言追问:“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规定了不能离开房间,但你并不能确定她确实没有离开,对不对?” 安安没有回答顾言的问题,只自顾自地嘟囔:“她这是犯规了。” 林修文看女孩的反应也猜到了大概,便提议四人分头行动,去找15楼其他房间的人问问。 顾言点头同意。于是四人两两分组,分别从走廊两端开始寻找。 林修文和顾言一组,孙秋蕾则带着安安和孟意一组。 因为林修文长得比较和善,所以挨家挨户敲门的工作便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开门的住客基本上都是刚才他们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些,大家都表示并没有看见过双胞胎妹妹。至于其余大多数房间都无人响应,似乎并没有人居住。 最后开门的是那个独自带着孩子来酒店的女人。 女人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一瞬的慌张和怔愣,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漠,摇头说自己用完早饭后就直接回到了房间,并没有见过任何人。 林修文笑着道谢,在女人关门之前,他想到阿杰说过的话,于是特意伸长着脖子朝房间里张望。 他的确在屋子的大床上看见了一坨类似襁褓的东西,但那东西一动不动,更别说发出婴孩的哭喊了。 还未待他看出什么门道来,女人已经将房门重重关上,似乎对他们有所防备。 林修文叹了口气,道:“我们再去其他房间找找吧。” 顾言点头同意。二人转身走向拐角处最后一扇门。还没等林修文敲门,身后的孟意二人也跑了过来。 孟意道:“后面一排的房间都没人,我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 林修文惊讶:“后面这么多房间都没人住?” 孟意 ‘啧’了声:“可不是,看来这家酒店的生意真是不行。我猜大概也就住着我们早餐时看到的那几个吧。” 林修文觉得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他将目光凝在了面前房间的大门上。 这是15楼最后一间房间了。 1508… 林修文忽然觉得这个房间号很熟悉,仔细一想才意识到正是之前他接到酒店工作人员电话时,对方说要给还给他的房间号码。 林修文敲了两下,房间里一片寂静,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孟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催促道:“你看,这间也没人。” 孙秋蕾也跟着说:“15楼我们都找遍了,晶晶会不会跑去了2楼?不如我们去楼下找找吧?” 顾言也觉得孩子应该不在这里,果断做了决定:“那走吧。” 谁知林修文出声制止,道:“等一等。” 众人脚步顿住,一脸狐疑地看向林修文。只见他慢慢抬手伸向门把手,而后又试着扭动了两下。 众人顿时听见一声清脆的‘咯哒’声,门竟然没有上锁,就这么被他给打开了… 孟意惊呼:“卧槽!文文,你怎么知道这间房间能开啊?你有钥匙?” “没有,我就是随便试试。”林修文道。 其实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直觉觉得这间房间能打开,就好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吸引着他打开房门一样。于是他便鬼使神差地试了一试,没想到还真的能打开。 电话里的房间号,没上锁的房门….这间房间到底意味着什么? 林修文皱眉思索的同时,一旁的孟意已经越过他走进了房间。 “我去,你这手气也是没谁了。”孟意说着,整个人已经钻进了房间,林修文都来不及阻止。 顾言看林修文的样子,不由猜到这间房间恐怕有什么蹊跷,问:“这间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林修文看向顾言带着担忧的双眸,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先进去看看吧。” 二人走进房间查看,发现这里的布置和房间结构基本与他们住的那间一摸一样。 床单和枕头没有一丝褶皱,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没有拆封,很明显房间并没有人住。 此时孟意已经全都翻找过了,道:“没人。房间也没有住人的痕迹,看样子这间应该是空着的。” 和林修文想得一样。可既然没人住,房门又为什么能打开呢?是工作人员忘了锁?还是这间房本来就没法上锁? 但既然这里没有双胞胎妹妹的踪迹,那他们也不打算在这里多逗留。正要离开的时候,被孙秋蕾牵着的安安突然说话。 “哥哥,这里的画怎么是空的?” 四人闻言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侧沙发上方挂着一副空白的画。不是那种画出来的留白或空虚,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张白纸。 “嘿,这酒店的布置还挺有意思。看起来画框还挺精致的,怎么就裱了一张白纸呢?”孟意觉得新奇,“我记得我房间里挂的那副是一架大飞机。” “飞机?”林修文忽然抓上顾言的手臂,神情有些激动。 孟意被他给整愣了,点头说:“是啊,我不会记错的,进房间的时候我还说呢,这幅画挺适合我的。” 顾言冰冷的声音从林修文头顶传来:“我们房间里的画是什么?” 林修文停顿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门口忽然出现一身穿西装的男人,呵斥的声音里带着指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57 电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回头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双方眼里都带着警惕。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深蓝色的领带被熨得一丝不苟,无不透出精致沉稳。 安安却突然松开了孙秋蕾的手,跑向门口的男人,喊道:“麦叔叔!” “安安?”男人一惊,慢慢蹲下身,搂住女孩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安回头看了眼林修文等人,说:“哥哥姐姐在帮我找妹妹。” “晶晶又不见了?”西装男对此似乎已习以为常。 安安点头:“我们玩捉迷藏,她又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她,就去找哥哥姐姐们帮忙。” 西装男这下明白了,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多半是为了帮女孩找妹妹,瞬时神色缓和了不少,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言迅速回答道:“举手之劳而已,反正我们也闲着没事。” 林修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得顾言回答这么积极。 这时顾言又问:“你就是酒店经理吧?” 西装男礼貌回答:“是,鄙人姓麦,是这间酒店的大堂经理。各位住客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顾言点头:“正好。我们也有事要找你。” 麦经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这间房:“我们出去再说吧。” 顾言问:“这间房间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房门没有上锁?” “没什么,大概是打扫的阿姨忘记锁门了吧。”麦经理故作没事地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对方既然话已经到了这里,几人也不好强硬逗留,于是纷纷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 麦经理关上房门后还用磁卡在门锁上刷了半天,确保房门上锁后才重新转身看向众人。 林修文和顾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对这间房间更生疑窦。 林修文问:“为什么酒店的电梯只能到15楼和2楼?” 麦经理依旧是一副不淡不咸的口吻:“哦,今天电梯有些故障,所以其他楼层没法停靠。” 这答案太牵强,白痴都知道对方是有意隐瞒。林修文不甘心想要再追问,却叫顾言拉住。 顾言投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忽然转开了话题,道:“这层我们刚才都已经找过了,能开门的房间也都挨个问了,但都没见到她妹妹。” 麦经理假笑着的脸沉了一下,看向身边的女孩,问:“安安,你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是什么时候?” 安安想了想才回答:“吃完早饭后,大概….10点左右吧。” 孟意问:“她会不会是去了2楼?” 林修文点头:“有可能。” 孟意:“不如我们一起去2楼找找吧?” 麦经理客气道:“我去就行了,就不麻烦各位了。” 顾言似笑非笑,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不麻烦,反正我们也闲着没事。既然都已经找了,没有找一半就放弃的道理。” 林修文猜到顾言是觉得这个麦经理有问题,即便不是主核或监督者,但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住着他不放。 于是林修文也跟着说:“是啊,我们人多,找起来也更快些。” “那好吧。”麦经理看拗不过这些人,只好同意,“那各位随我一起去二楼吧。” 众人下到二楼找了一圈,从餐厅到后厨,再到宴会厅,全都没有女孩的踪迹。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孟意不由有些泄气:“会不会是去了其他楼层?电梯不到还可以走楼梯啊,又或者女孩从二楼直接下了一楼,出酒店了呢?” “不会。”麦经理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晶晶没有离开酒店。她只会在2楼或15楼。” 顾言直视向他,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麦经理眼神闪躲,不敢去看顾言,只道:“我…我跟他们俩都说过,禁止他们走出酒店的。她们一向乖巧,不敢乱来的。” 孟意更糊涂了:“可事实证明两个楼层都没人,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给不了答案,直到林修文的声音陡然响起。 “监控!”林修文指向天花板上一亮一亮的红色小光点,“麦经理,酒店的监控是不是24小时开着 ?” 麦经理点头:“对,每个楼层的走廊,电梯和公共区域都装有监控。” 林修文:“那我们只要调取今天早上15楼的监控,看看晶晶从房间出来后去了哪里就行。” “有道理啊!”孟意拍了下林修文的肩膀,“还是文文你想得周到。” 林修文尴尬一笑,心道被你这傻子夸也没多开心。 可当他一抬头对上了顾言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又觉得脸颊有些泛红。 顾言大概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添油加醋说了句:“文文果然足智多谋!” 林修文:“……” 孟意:??? 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麦经理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说:“监控室就在二楼,我带你们去。” 众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让孙秋蕾带安安会房间等消息,其他三人则跟着麦经理一起前往监控室。 监控室位于二楼走廊最后一间,麦经理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 监控室很小,桌上散落着零零散散几张报纸,看起来有些杂乱。房间里空无一人,几台屏幕正亮着光,画面正是这间酒店的各个角落。 根据安安描述最后见到妹妹的时间,麦经理调出了两个小时前15楼的监控录像。 录像当中可以看到九点半左右大家陆陆续续开始从餐厅回到房间,走廊里渐渐变得空旷起来,直到十几分钟后一身穿浅蓝色蓬蓬裙的小女孩从1512到房间里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女孩走了进去,关上门之前还能看到女孩笑着朝走廊里探了探身子,似乎是在看姐姐有没有追出来。 随即电梯门关上,女孩便消失在了镜头里。 而后麦经理又切换画面到二楼走廊处的监控,将时间调到了女孩进入15楼电梯后的几秒。众人专心盯着屏幕好几分钟,可电梯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他们又等了五分钟,依旧无果。 麦经理皱眉道:“不对啊。电梯从15楼到达2楼最多也就半分钟到一分钟到时间,不可能花这么久。” 顾言沉声说:“再回15楼的监控看看。”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女孩进入电梯后电梯也没有打开过。 林修文指向屏幕,说:”你们看电梯旁的显示屏,数字没有变过,一直都维持在15楼。” 孟意觉得奇怪:“电梯没动?难道是晶晶没有按楼层?” 顾言沉思片刻,又说:“直接调取电梯里的监控。” 麦经理一顿操作后,画面果然切换到了电梯厢内。 众人看得清楚,女孩走进电梯后便按下了2楼楼层的按钮,随即电梯门关上。 下一瞬屏幕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画面里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大概过了十秒后才重新恢复。 画面回归后,电梯里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女孩的身影。 孟意急得直跳脚:“怎么屏幕花了?人呢?“ 麦经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皱眉道:“大概是监控设备发生了故障。” 孟意低骂:“早不故障,晚不故障,偏偏在人失踪的时候掉链子,这是在玩我们呢?” 麦经理无法回答,或者说连他自己都对现在遇到的情况摸不着头脑。 这种巧合实在太过牵强,众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人呢?是在画面故障的时候下了电梯,还是….在电梯里消失了? 可偏偏画面中断,女孩究竟是怎么失踪的所有人都无从所知。 顾言忽然说:“再把15楼的监控掉出来看下。” 在顾言强大的气场下,麦经理变得格外听话,一句话没说就照做。 屏幕上重复播放着女孩进入电梯画面。 “停!”顾言冷冷出声,他伸出手指指向停顿的画面,“你们看电梯里。她身后有东西!” 闻言,众人压低了身体凑近屏幕,眯起眼仔细查看许久。顿时所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上像是被浇了一桶冰冷的水,激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此刻终于明白了顾言话里的意思。 画面里,有一只苍白的手正从电梯顶上伸出,五指张开,正慢慢靠近女孩的后背…… 58 困局 画面被一点一点放大,直到所有人都看清此刻电梯里正伸出一只灰白干瘦的手,慢慢伸向女孩的后背 屏幕前的几人都安静了。一想到刚才他们也乘坐了同一部电梯,四人只觉得后怕,不由背后升起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 麦经理脸色死白,不敢置信地摇晃着脑袋,喃喃说:“晶晶怎么会这样?” 孟意骂道:“卧槽!这是电梯上面藏了个人?” “不是。”顾言指着停顿的画面说,“电梯顶部并没有被打开,连通风口的盖子都是关上的。如果是人的手,又是从哪里把手伸进电梯的呢?” 孟意几乎将脸贴在了屏幕上,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不是人那就是这间酒店闹鬼了?!我去,早上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 “闹鬼?”麦经理一愣,连忙否认,“不是的!那都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而已。我在这间酒店工作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脏东西。” 顾言冷淡道:“你刚才就见到了。” 麦经理:“……” 大概是嫌酒店经理受到的冲击还不够大,顾言再次重复:“这间酒店里有东西。”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语气笃定到令人背脊生寒,也彻底击溃了麦经理的心理防线。 他用手捂住双眼,几乎崩溃地哑声说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和安安解释?又该怎么和她们爸爸解释?” “对于这间酒店,你知道些什么?”顾言继续逼问。 麦经理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很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是不可遏制地抖动。 林修文看着一中年男人对着监控录像崩溃大哭,心里唏嘘。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似乎对于女孩的失踪并不知情。 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这位麦经理应该和他们一样也只是入侵者而已? 林修文又看向监控画面,忽然觉得这间逼仄的房间压抑得让人难受,他道:“我们先出去吧,出去再说。” 孟意表示同意:“是啊是啊,我们先回15楼找秋蕾吧,她还和安安在一起呢。我有点担心她们。” 顾言想了想,最后也没说什么。 四人再次乘坐电梯回到15楼,只不过这次坐电梯他们的心情可就不太一样了。 孟意一直防备地盯着电梯顶部,生怕从上面伸出些什么恐怖的东西来。 “别一惊一乍的。”林修文瞪了他一眼,“真出来什么东西,你躲也躲不掉。” “话可不能这么说!”孟意反驳,又故意凑近林修文,问,“文文,如果真有手突然窜出来想把我抓我,你会不会抓住我?” “不会。”林修文干脆道。 孟意:“???” 林修文又说:“我会踹你一脚。” 孟意:“……” 还没等孟意找他‘算账’,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随即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回到1512号房间,房间里孙秋蕾正哄着在哭闹的安安,一脸的手足无措。她见众人回来跟见了救星似得,迎上来问:“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众人不答,孙秋蕾心里也有了数,嘴角的笑容便慢慢沉下去。 麦经理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说:“安安,别哭了。” 女孩抽气道:“麦叔叔,你找到我妹妹了吗?” “她她去了”男人突然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 孟意插嘴道:“找到了!你妹妹她突然身病了,然后就被你爸爸接走,现在已经去看医生了。” 众人神色诡异地看向他,大家心里都知道他在撒谎,但谁也不忍心拆穿。 “爸爸来了?”女孩眼睛亮了起来,“他怎么不来接我?” “因为”孟意挠头,一下子编不下去了。 林修文见状立马接过话:“医院里人多,安安一起去不安全。所以爸爸让你先留在这里,等妹妹回来。” 安安问:“妹妹还会回来吗?” 林修文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会的,你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 孩子心思单纯,并没有听出林修文话里的深意,只当妹妹真的会回来。安安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终于笑了出来。 几人见女孩没有追问也没有哭闹终于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有隐隐的愧疚。 这时,顾言看向麦经理,说有话要跟他聊。麦经理心里隐约有了准备,点头说好。 因为监控里的那只手,他们决定白天大家还是待在一起,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于是孙秋蕾便带着安安一起和众人前往二楼餐厅。 离开房间之前,林修文特意看了眼墙上的挂画。这间房间里的挂画并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副油画,画的是一栋郊野的房子。 房子是那种独栋小别墅,周边除了树木和草地之外什么也没有,孤零零留在那里,多少带着点寂寥。 来到餐厅后他们发现长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正是早餐时见过的那对小情侣,阿杰和丛丛。 二人神色焦急,似乎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二人一看见众人便立刻站起来,跑向麦经理。阿杰道:“终于找到你了。酒店的楼梯呢?怎么楼梯不见了?” 女友也跟着说:“是啊,我们该怎么去一楼?怎么离开酒店呢?” 林修文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问:“什么意思?什么楼梯?” 阿杰指着二楼中庭的方向,不满地抱怨:“原本酒店的设计是从二楼宴会厅通过一个旋转楼梯可以直接走到一楼大堂的。可现在楼梯莫名其妙消失了,我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其他从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偏偏电梯又坏了,到不了一层。我们还约了今天早上去博物馆呢,这门票都浪费了!” “楼梯还能消失?”孟意觉得这个话听着太扯了,“一晚上就能拆干净?你们这儿的装修队也太牛逼了。” 麦经表□□没有太大变动,幽幽说:“不止。” “什么?”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止是二楼的楼梯。”麦经理异常冷静地说,“所有楼层都没有逃生通道。” 孟意不敢置信地说:“什么?你是说这间酒店没有楼梯?整栋楼都没有?这不符合消防审核吧?” 顾言冷冷开口:“不是没有,而是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对不对?” 麦经理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睁开。他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了一早上但都没有结果。我也试着联系其他同事,联系老板,可是” 顾言点头,心想看来早上之所以没在餐厅见到他,多半是因为他正忙着联系帮手呢。 麦经理将整张脸埋进手掌里,声音里满是疲惫:“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没有楼梯,只停靠2楼和15楼的电梯,还有电梯那只可怕的手 林修文这时才意识到,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困在指定的两层楼里,谁都走不出去。 顾言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说:“先去中庭看看。” 众人跟着阿杰一起来到二楼中庭。整个中庭被扶手栏杆包围住,并没有通往下层的任何通道。顺着栏杆往下望,底下是一片漆黑,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 阿杰指着黑漆漆的一片说:“本来这里就是楼梯,下去后往左走就是前台和大门。但现在都看不见了。” 孟意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喊道:“我去!这下面怎么黑成这样?跟黑洞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万一再伸出个手来,我们不都得歇菜啊?” 阿杰听着有些奇怪:“手?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接话。 这间老式酒店的楼层非常高,几乎一层能抵普通楼层的两层,直接这样跳下去多半得受伤。而且孟意说得对,底下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即便下去了也不确定下面有什么,也不确定大门是否开着。 众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在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还是先不下去冒险。 他们又回到二楼餐厅,此时所有人心里都是疑云重重。 麦经理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整个人颓然许多,瘫坐在餐桌旁开始道。 “我是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今天早上我是从15楼的房间里醒过来的。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酒店有员工休息室,工作人员如果有住宿的需求一般都会睡在休息室里,很少会直接睡房间。但我以为是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走错了地方,所以也没有想太多。直到…直到我从电梯下到二楼才发现了不对劲。” “我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但今天我却突然发现这里变得很陌生。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布局看上去很熟悉,却又不完全一样。” 麦经理抬头看向众人,眼神里透着绝望,一字一句说道。 “整层楼似乎变成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循环,不管我怎么走,最终都会绕回原点。我们被永久地困在了这间酒店里” 59 分房 麦经理带着几人在二楼走了一圈。原本出餐厅后左拐,顺着走道一直走就能在尽头看见安全通道的指示灯,再推开门出去就是楼梯了。 可现在指示灯消失了,安全通道的大门也不见,顺着通道一路走竟又绕回了餐厅门口。 果真如麦经理说的,不管他们怎么走,最终还是会绕回原点,他们根本走不出去。 临近晚餐的时候,谢宏和那个单亲母亲也来到了餐厅。麦经理故意支开安安,让她去一旁玩拼图。 女孩不在后,众人才说起了今天的事。 陡然消失的楼梯,失踪的女孩,还有电梯里那凭空伸出的手。 谢宏听了先是惊讶,然后神色有些闪躲,似乎是不敢抬头去看他们。而单亲母亲的反应则很平常,好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一样。 阿杰皱着眉头问:“我不明白,为什么酒店的格局会变了?” 林修文答道:“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是阈境。” 众人异口同声:“阈境?!” “对。”林修文简单给大家解释了一下阈境的规则,“具体情况其实我也没摸得太清楚,只知道这里是主核创造出来的幻境。” “哦,我知道了!”孟意恍然大悟,“是不是类似那什么盗梦的电影?” 林修文:“差不多吧。虽然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但死亡却是真的。一旦在阈境里死亡或失踪,那么现实里也一样会死。” 听到“死亡”两个字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不由想到了那个双胞胎女孩。 麦经理问:“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林修文:“找到主核,完成主核的心愿,阈境自然就会瓦解。” 孟意好奇问:“文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进来过?” 林修文也不隐瞒:“进来过几次。” “还几次?!”孟意嘟着嘴表达不满,“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呀!我发现你现在好多事情都瞒着我,以前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 林修文:“” 大哥,你让我跟你怎么说?你确定不会把我当疯子? 林修文给了对方一个不友善的白眼,故意忽略了身旁正冷着脸看他的顾言,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在阿杰及时插话:“那主核是谁?” 林修文老实说:“不知道,需要我们找出来。” 孟意摊开手:“上哪儿找啊?我们不都在这里了吗?” 顾言终于开口,冰冷的声线不带任何情感:“所以说主核就藏在我们中间!” “我们?”阿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没搞错吧?” 顾言冷笑:“整间酒店就我们几个住客,主核不是我们中间的一个,难不成还是电梯里的那只鬼吗?” 阿杰气势渐渐弱了下去:“也不是没可能啊!” 顾言断然否定:“不,阈境形成的根本是人的执念或欲望。鬼怪一类的东西无形无实,磁场太弱,没法成为阈境主核,最多只是主核杀人的工具而已。” 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了,防备地互相打量,心里已经开始排序怀疑的人选。 气氛正逐渐变得微妙之际,一个身穿白色厨师服的男人正端着满满两盘食物从厨房走出来。 “晚饭时间到了,今天给各位顾客准备的是烤肉料理,还请各位尽情享用。” 孟意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骂道:“卧槽!你谁啊?” 男人看起来应该是酒店的厨师。听到孟意的话后,男人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僵硬回答:“大家好,我是这家酒店的主厨。如菜品有任何不满意,请随时告知。” 这时麦经理激动地站了起来,抓着厨师的肩膀喊道:“郑超?太好了,你还在!” 厨师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麦经理身上,重复着同样的话:“大家好,我是这家酒店的主厨。” 麦经理摇晃着对方的肩膀:“你怎么了?我是老麦啊!” “这位客人对今日的晚餐还满意吗?”厨师还是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不认识人,语气始终客气得让人心里发毛。 麦经理:“你不认识我了?我不是什么客人,我是” “没用的,他不是你认识那个人。”顾言抬了抬手阻止,“他是阈境的监督者。” 麦经理愣了会,随即又问:“就是你们刚才说的npc?” 顾言:“对,他不认得你,甚至也不认得自己,只会严格按照主核赋予的任务行动。” “可他明明就是”麦经理还想要反驳,却叫顾言冷声打断。 “都是假的。” 麦经理最终只得接受这一事实,双手无力垂下。 厨师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对着长桌上的众人抬手,道:“请各位慢用。”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后厨。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索然无味,只勉强填了下肚子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除了顾言之外 不知道是顾言对于酒店的餐食很满意,还是因为真的饿了,反正是将盘子扫得干干净净,吃完还不忘打个饱嗝。 林修文尴尬地看着顾言,心想知道你心态好,但也没想到你心态能这么好。林修文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 吃完后大家就开始商量晚上该怎么办。比起白天来,夜晚更深沉神秘,也更让人觉得害怕。 孟意主动提议:“我们晚上要不要待在一起?万一再碰到什么事情,大家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林修文摇头:“最好不要。以我的经验,在一开始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遵循阈境的规则才是最保险的。随意更改入住房间很有可能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也就是说今天早上他们是在哪间房间里醒来的,晚上最好也睡回哪间房间。 林修文瞬间想起今天早上的一幕,不禁不着痕迹地向顾言投去一眼。 顾言大概是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眸子回看向林修文,眼里带着说不清的调笑。 林修文顿时心虚地移开目光,只觉得他们现在这样跟地下恋的情侣暗送秋波似得。 “不行!”麦经理忽然拒绝,“安安本来是和妹妹住的,但现在….总之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房间里。” 孙秋蕾出声打断:“那也不能让她搬去你房间吧。先不说破坏规则会发生什么,你又不是人家亲爸,谁知道晚上会不会变成怪叔叔。” 麦经理脸色又红又绿,喝道:“你胡说什么呢!” “别激动别激动,大家都是为了安安好。”阿杰见状赶忙跳出来做和事佬,继而又看向坐在桌子最末端的那个女人,问,“大姐,要不让安安去你房间?” “我晚上要哄我儿子睡觉的,只怕照顾不过来。”女人冷着脸婉言拒绝。 阿杰:“” 哄个鬼!你哪儿来的什么儿子! 阿杰还想说什么却被女友给拉住胳臂,微微摇头示意他别惹事。 气氛僵持时,孙秋蕾主动跳了出来:“我去安安的房间。” 孟意惊愕地看向身旁的女伴:“秋蕾你说什么呢?” 孙秋蕾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总要有人尝试,不是吗?如果明天我和安安都没事,那就意味着更换房间并不会惹来什么东西。” 孟意:“那万一要是出事了呢?” 孙秋蕾垂下眼睑,道:“那就当给大家提个醒。” 这下林修文对孙秋蕾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不仅长得好看,做事风格也是雷厉风行,又美又飒,简直是女中豪杰! 他又看向自己的发小孟意,只觉得这混小子压根配不上人家。 晚餐结束后大家便按照商量的结果回到各自房间。 林修文自然是跟顾言一起。 二人进房间后,林修文好奇问:“你觉得这几个人当中谁有问题?” 顾言反问:“你觉得呢?” 林修文想了下,道:“那个声称带着孩子的单亲母亲很少跟大家说话,而且我们也从来没见过她儿子,总觉得她藏着什么秘密。” 顾言默然点头,但没有评论。 林修文又继续说:“还有那个麦经理,虽然从他今天的反应来看他对于双胞胎妹妹的失踪不知情,而且也很难过,但也不排除这些都是装出来的。他是对这间酒店最熟悉的人,他作为主核的可能性也更大一些。” 顾言依旧点头。 林修文问:“你呢?你还没回答我你觉得谁比较可疑。” 顾言目光对上林修文的,故意暧昧地说:“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相信。” 林修文:“” 林修文的耳朵根不由自主热了起来,让他又想起进入阈境前的那个吻。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敢深究那个吻的含义,更不敢和顾言说起这个话题。在他心里,只要他做一只鸵鸟,把自己埋了,他就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像是刻意逃避,林修文将目光挪到沙发旁上的挂画。 顾言走到他身旁,问:“这副画有什么问题?” 林修文:“没有。只是我觉得画里的场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去过这个地方。” “我想每间房间的画应该都不一样,等明天白天我们再去其他房间里看看。” 顾言道,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多问,“我们早点睡吧。” 林修文见顾言正要脱衣服往床上躺,吓得差点跳起来:“啊?你要睡这里?” “不然呢?这里只有一张床。”顾言理所当然地说,“文文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睡过。” 林修文窘得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虾米,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们什么时候睡睡” 顾言看他跟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道:“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们不就睡一起吗?”然后他搂过林修文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不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言的话像是某种承诺,给予林修文满满的安心,肩膀也松弛下来。 下一刻顾言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起码不会是在阈境里。” 林修文:“” 60 迷惑 林修文最后恼羞成怒地推开顾言,翻身背朝着对方,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顾言似乎很喜欢看他这副又窘又急的样子,但也知道不能逼得太过,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见小家伙快要炸毛了,于是也不再得寸进,乖乖闭嘴躺下睡觉。 林修文本来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会很难入睡,毕竟他是一个心思重的人,在显示生活里但凡有点心事他都很难入睡。 可没想到关灯后才过了十分钟,背后便传来顾言沉重又有规律的呼吸声,像是具有某种让人心情安定的作用,不一会儿林修文的意识也开始朦胧,慢慢就睡了过去。 但晚上他又醒了 晚上林修文又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他侧耳仔细去听,发现又是从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林修文你在害怕什么?” “我可以允许你装傻充楞,我也可以给你时间。” “但是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早晚要面对。” 林修文听得清楚,对那声音也非常熟悉,正是顾言。那是当时他们在顾言别墅里的对话。 和昨晚一样,隔壁房间里又传来了顾言的说话声! 林修文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翻身去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确认什么,但此刻看见顾言正安安静静躺在他身边,睡得很香的样子,总能给他带来些许慰藉。 林修文干脆面朝顾言,盯着对方帅气的睡眼看了好久,然后用手捂住耳朵,尝试再次入睡。 可那声音没有要放过他,总是想尽了办法往他耳朵里钻。不一会儿他听见自己摔门而出的声音。 ‘我’走了?对话结束了?那是不是就能安静下来了? 林修文这么想着,但不多时,另外一个声音出现了,更为低沉,带着些许年龄感。 “少爷,他还是没有答应吗?” 听这人叫顾言‘少爷’,林修文猜到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德叔了。 德叔又说:“您的时间不多了。” 林修文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段对话,再加上刚才的摔门声,他猜测德叔是在他走了之后才去找顾言的。 很快林修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顾言口中冷冷说出,不似以往的温柔。 顾言:“林修文这人心思重,胆子小,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冒险的。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我。” 德叔:“那怎么办?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逼急了小兔子反而会咬人。”顾言戏谑笑道,“就算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把他拉进来。” 德叔口气明显一松:“您是说那条项链?” 顾言低声嘲笑:“那傻子还以为项链是我送他的稀罕宝贝,天天带着呢!” 德叔也跟着笑了声:“还是少爷想得周到。只要他带着项链,我们就能随时将他拉进阈境,然后再找机会将他除去。” 顾言冷哼:“用不着我动手,像他这种菜鸟,不但蠢,还特别圣母心,爱出头。没有我的帮忙,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德叔:“少爷说得是。只要他死了,少爷就能彻底康复,再也不用受阈境的威胁了。” “不急着让他死,我还没玩够呢。”顾言冰冷的笑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直中要害,鲜血淋漓。 随即他的笑声一顿:“不过有一件事情需要尽快解决。这小子在阈境里有读心术,能听见我的心声。此事如果不解决,恐怕会叫他猜到我的心思。到时想要动手只怕不太好办。” “林修文的确有异于常人之处。”德叔说,“不过,他的读心术也只对您有用,而且一旦出了阈境便会失效,不如少爷您想想变换身份?如果您不再是监督者,他的读心术是不是就不管用了?” 沉默须臾,顾言‘唔’了声:“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让我想想。” 林修文越听越觉得背脊发凉,手脚麻木得像是被冻伤了一样,动一下都会扯着浑身的肌肉,疼痛不已。直到隔壁的对话声逐渐消失不见,他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林修文不敢去看身边的顾言,他闭上眼,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他听到的都是假的,这是阈境对他的蛊惑。 顾言不会这么对他的!都是假的!假的!! 不要相信!不要去听,更不要去想!!赶快睡觉!!! 可那冷漠的声音像是有生命力的藤蔓一样,将他整个人紧紧束缚,还无孔不入地往他的心里和脑子里钻,逼着他一遍遍回忆。 林修文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在黑暗中审视着面前熟睡的男人。他手指不由自主抚上颈间的项链,微凉的触感激得他心脏也跟着一沉。 顾言,你说除了我之外你谁都不信。那么我能相信你吗?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究竟你说的哪一句话才是真话? 林修文最后就这么睁眼躺着到天亮,再也没有睡着过。 清晨顾言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林修文的目光。他嘴角不由上扬,似乎很喜欢这种一醒来就能看见林修文的早晨。 顾言道:“早啊,你这么早就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林修文撒了谎:“我也是刚醒,睡得挺好的。” 顾言故意往林修文的方向挪了挪,竟然开始撒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的缘故,我昨晚睡得特别好。” 说完顾言作势就要搂上林修文的肩膀,却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林修文翻身起床道:“我有些饿了,我们下楼去餐厅吧。” 顾言抬在半空的手僵住,有些莫名地看着林修文走进浴室的背影。 二人简单梳洗一番后便出门下楼了。电梯里,林修文盯着天花板,不敢去看顾言,生怕自己眼神里透露出一点怀疑的情绪,叫对方给发现了。 顾言只当他是害怕,笑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林修文神情一滞,随即反应过来顾言的意思。他慢慢低下头,思忖许久才重新看向顾言,问:“你为什么不做npc了?” 顾言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懵了,神色有些古怪地说:“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 林修文追问:“哦,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阈境这么危险,这么严苛,怎么会允许你随意更改身份呢?” 顾言说得含糊:“我想了些办法。” 林修文:“什么办法?” “事情比较复杂。”顾言的语气像是在哄人,“我们出去后再说,好不好?” 对方越是这样藏着掖着,林修文就越是恼怒,他几乎想要把昨天听见的对话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林修文换了个话题问:“顾言,你送我的这条项链有什么作用?” 顾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担忧地看向身旁的人,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有些好奇罢了。”林修文叹了口气,苦笑摇头,暗恼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怀疑顾言会害他。 他一直都知道顾言有自己的秘密,也许不告诉他是基于安全的考量,他也能理解,他也应该理解。 他不能怀疑顾言,他不能! 走出电梯之际,顾言开口叫住了他:“林修文,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林修文盯着顾言看了好半天,最终脸上扯出一道勉强的笑容:“真没有,别多想。” 二人来到餐厅的时候除了孟意和孙秋蕾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坐着了,一个个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萎靡不振的样子,显然昨晚都睡得不太好。 林修文见安安身边并没有孙秋蕾的身影,忽然有些担心,问:“孙秋蕾呢?” “放心,她没事。”麦经理回答,“我早上去接安安的时候看见她了,她说要化妆,晚点再下来。” 听到这个林修文总算松了口气,看来更换房间并不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林修文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发现对面的小情侣神色有些奇怪,两人也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吵架了。 不过情侣吵架本来就是常事,尤其又是在高度紧张的阈境里,情绪很容易崩溃。 林修文也没多想,开始吃早餐。 不一会儿孟意和孙秋蕾下来了,二人跟大家打了招呼后就坐下开始吃饭。 孟意见到林修文问他昨天休息得如何,林修文只道自己睡得很好,其他什么也没多少。林修文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一旁顾言审视的目光,但他可以视而不见,只埋头专心吃饭。 孙秋蕾还是一幅明艳照人的样子,毕竟对于美女来说,发生再大的事情,妆发也不能乱。 最后二人到达餐厅后,林修文只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很快他就发现这种诡异从何而来。 是对他对面的丛丛。 从孙秋蕾走进来之后,丛丛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眼神带着怨恨,连饭也不吃了。 下一刻,丛丛突然站起身,指着孙秋蕾的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装什么高冷?昨天晚上你在我男朋友的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装?!”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顾不上吃饭了,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移动,一幅坐等吃瓜的样子。 孙秋蕾脸垮了下来:“你说什么?” 丛丛几乎是歇斯底里起来:“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说你是插足的第三者!不要脸的臭biao子!” 孙秋蕾也怒了:“你他妈有什么毛病!我昨天一直都跟安安在一起,谁对你男朋友有兴趣!” 阿杰连忙站起来拉住丛丛,劝道:“我都跟你解释很多次了,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所以才离开房间去孟哥那里抽烟,我根本没见过孙小姐。” 孟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孙秋蕾是他的人,这样的指控等于明摆着给他戴了顶绿帽。更何况对方的指控压根就是无中生有。他道:“是啊,昨晚你男朋友在我这儿,我可以作证。” 丛丛大喊:“你们别想骗我!我都听见了!我昨天晚上在房间里都听见了!” 孙秋蕾冷冷问:“你听见什么了?” 阿杰见女友张口要说话,赶忙阻止:“丛丛!我说了你听到的都是假的,是你自己在做梦!” 可丛丛却没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她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下一刻五官挤在一起,竟是哭了起来:“我听见你和他在一起,听见你们说要把我甩开!我还听见听见你在他床上你们背着我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61 油画 “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孟意脸垮了下来,喝道:“喂!我说你够了吧!都说了阿杰昨天晚上是来找我抽烟的,别自己没安全感就脑补一盆脏水往别人头上泼。” “我知道了。”丛丛又怨毒地看着孟意,咬牙切齿低喊道,“你们三个是一起的,你们三个昨晚在一起。太恶心了,你们都太恶心了!” 三人:“???” 众人:“……” 还能这样?!玩这么大?! 谁都没有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爱女孩,脑子里竟然能想到如此违背伦常的想法。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相信丛丛说男友和孙秋蕾有暧昧,但在听到三人行这种滑稽可笑的指控后,大家都觉得反而是女孩想歪了,大概率是压力太大,胡思乱想。 孙秋蕾也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只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丛丛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孟意反倒没有这么豁达,指着丛丛,警告说:“我看你是个女的不愿意跟你计较,但如果你再污蔑我女女同事,我可就不客气了。” 孙秋蕾冷冷说:“别跟疯子计较。” “你说谁疯了?!”丛丛离开座位就要往孙秋蕾的方向走,“我撕烂你的嘴!” 阿杰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给了女友一记响亮的耳光:“够了!别再发疯了!” 清脆的巴掌声在餐厅里久久回荡,所有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情侣。 丛丛更是被打懵了。她侧过脸愣愣地盯着地板,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阿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双手放在女友肩膀上,将她身体扳正,声音也软了下来:“丛丛,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别再闹了,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眼泪从女孩的眼眶中源源不断滴落。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她转过头,狠狠瞪了阿杰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餐厅。 阿杰连忙跟众人道歉,随后也跟了上去。 闹剧过后,孙秋蕾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孟意虽然生气,但既然女伴并不在意,他当然也就假装无事发生。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刻意转开话题,聊起其他事情来。 顾言注意到身旁的谢宏从头到尾都很沉默。 事实上,从昨天晶晶失踪开始谢宏就有点不对劲。明明第一天进阈境的时候他还很爱说话,对谁都特别热情,但才过了一天,他明显变得沉默不少,也不爱跟大家聊天,似乎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谢宏匆匆忙忙用完早饭后便说要回房间写作,离开了餐厅。 除了谢宏之外,林修文也很安静,尤其是当丛丛说起昨天晚上听见男友乱搞之后。这让他想起了他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 林修文不禁想,会不会丛丛和他一样,都被那声音给迷惑了? 那些其实都是假的! 阿杰没有和孙秋蕾在一起。 顾言也没有利用他,更没有要拿他的命来换取自己的生机。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 林修文兀自想着,手指再次不知不觉摸向脖子上的项链。忽然盘子里多了一块培根,正是顾言给他夹的。他看向对方,但顾言却没有看他,只盯着自己的盘子,说:“吃饭,别多想。” 林修文果然收回了思绪,乖乖吃东西。 早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孟言凑近了林修文,问:“文文,我们下午做什么呀?” 林修文心不在焉地说:“我还没想好。” 孟意又问:“那你对于谁是主核有想法了吗?” 林修文:“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指向。” 孟意有些吃惊,也有些失望:“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有你这样的大神,我们今天就能找到主核,离开这里了呢。” “我只是一个菜鸟而已,真正的大神是…”林修文苦笑,说着看向顾言。 顾言神色不变,接过话:“你昨天说要去其他人房间里看画的。” “画?”林修文一愣,这才响起昨天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哦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每一间房间的挂画都不一样,所以想要去看看其他房间画的是什么。” 孟意一听来劲了,笑道:“也好,要不先去我那儿?给你看看我的大飞机,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修文:“” 哥,你在莫名自豪点什么? 于是用完早餐,四人就来到了孟意的房间。 刚走进房间里,林修文一眼便看见了那幅画,是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客机。整幅画除了些许云雾之外,几乎被飞机占满,从构图上来看并不能说是一幅好作品。 但孟意显然还挺喜欢的,指着画说:“不过说真的,这架飞机跟我们公司新买的那架有点像。那是进口的新机型,目前只有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才能试飞。我还真希望有一天我自己能开这么大的飞机。” “祝你愿望早日成真啊。”林修文说。 孟意却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敷衍,问:“对了文文,你房间里画的什么?” 林修文回答:“一栋房子。那种建在乡下田间的房子。” 孟意:“房子里有人吗?” 林修文:“没有,就只有一栋房子。” 孟意想了想,说:“那还是我的大飞机好。” 林修文:“” 这不是比赛好吗! 顾言打断了二人无聊的攀比,说:“去安安的房间看看吧。” 因为昨天住在安安房间的关系,所以孙秋蕾还留着房间的门卡,三人便顺利进入了双胞胎的房间。 双胞胎房间里的画作是一个女孩奔跑的背影。女孩手里牵着一根风筝线,正在一片空地上放风筝。远端还站着两个人,皆是满脸笑意地遥遥望着放风筝的女孩。 林修文看了会儿后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便打算离开再去其他房间看看。 此时孙秋了忽然叫住了他们:“等等!” 孟意回头:“怎么了?” “这画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孙秋蕾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样子,“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画里的远处只有一个人。可现在男人的旁边还多了一个。” 三人再次走到画旁仔细查看。的确,空地的远处站着两个模糊的影子,除了一个男人之外,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身材略微矮小的小女孩。 孟意缩了缩脖子:“不会吧。你是不是记错了?” “难道是我记错了?”孙秋蕾自己也糊涂了,“我明明记得这幅画远处站着的是一个男人。可现在” 林修文用手摸了摸画布表面:“从颜色和氧化程度来看,并不是新画上去的。” 闻言,孙秋蕾点头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可顾言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他突然说:“和安安的一样。” 林修文一愣:“什么?” “男人身边的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和安安一样。”顾言神色冰冷地指着画,“又或者说和失踪的晶晶穿的一样。” 闻言,众人才仔细去看远处小女孩。女孩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的确与入住的双胞胎姐妹穿得一样。 孟意大惊:“你的意思是失踪的晶晶跑去了画里?这怎么可能呢?活人怎么会” “在阈境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顾言打断他的话。 活人跑到画里?! 剩下几人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不由一阵恶寒,不敢再往下想了。 顾言转身走向门口:“再去其他房间看看吧。” 他们回到走廊里,却发现小情侣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此刻房间里空无一人。 顾言胆子大,也不跟大家商量就自己率先走了进去。隔了一会确认房间里没人后才说:“他们俩都出去了。” 孟意跟着走进房间,用一副长辈训话的口吻说道:“连门都能忘关,多不安全呀!年轻人记性也太差了吧。” 林修文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画前。那是一幅画着教堂的油画,是那种最常见的欧洲风格教堂。建筑本身并不宏伟,但很传统,看起来像是欧洲街区旁的小教堂。 教堂前站着一个只露出背影的女人,一身白色婚纱,看不见面孔。 林修文皱眉说:“这画还没画完。” “因为没有新郎?”顾言问。 “不止是这个原因。新娘的轮廓也很模糊,婚纱裙摆处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勾线,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身为设计师的林修文是几个人当中对画图最了解的人,虽然油画并不是他的强项,但基本的理论还知道一些。 孟意奇怪道:“半成品怎么会挂在酒店房间里?装修这么不讲究吗?” 林修文也说不清楚这幅画的怪异之处,他还想将画拿下来再仔细看看,但却被顾言阻止了。 “别动,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取下画是不 林修文觉得很有道理,便立刻收回了手。 这时阿杰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 “你们看见丛丛了吗?”阿杰气喘吁吁地说。 顾言皱眉问:“怎么了?” 阿杰:“她不见了。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她就跑了出去。我找了很久都没看见她。” 林修文说:“我们没在15楼见过她,会不会是去了2层?” 阿杰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四人,道:“你们能陪我一起找找她吗?我担心她出事了。” 除了顾言之外的三人本能地去看顾言,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团队的领袖。顾言低头思索了会儿后,最终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他们陪着阿杰一起去往二层寻找,这番场景倒让他们有几分熟悉,昨天这个时候他们也是到处寻找晶晶。 林修文还想着要是再找不到人,他们是不是又要去监控室查看监控的时候,顾言听见有什么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顾言招呼他们过来,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一片杂乱中,他们终于找到了丛丛。 丛丛正背对着众人而立,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丛丛慢慢转过身来,露出她另外一只手指已经涨红了的右手。 阿杰吓得脸都白了,喊道:“丛丛!你别冲动,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丛丛看着自己指尖的戒指,喃喃重复:“脱不下来了,戒指我脱不下来了。” 她一遍说着,一边努力试图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喃喃自语:“我不要结婚了,我不要了” 但由于手指已经严重肿胀,根本无法将戒指脱下。 阿杰尝试着安抚女友的情绪:“丛丛,你把刀放下,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帮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见有人靠近,丛丛忽然激动起来:“别过来!我不相信你,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说着她突然举起手里的到,毫不犹豫地狠狠挥落,竟是硬生生将自己戴着戒指的右手整只砍了下来。 鲜血霎时溅了一脸,可她却像恍若未觉一样,左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掌,从那只手的指尖将戒指掰下。 她死死盯着指尖的戒指,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拿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拿下来。” 62 死亡条件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拿下来。” 丛丛两指捏着脱下的戒指说道,完全不顾另外那只被砍断的手,笑容里带着疯癫的满足。 她话说到一半,嘴角的弧度突然僵住,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众人看得清楚,此刻她的左胸口被一把长刀穿过,露出血淋淋的刀尖。 丛丛低头去看自己被捅了一个洞的胸口,脸上终于渐渐显露出惊慌害怕的表情。她看向自己的男友,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那把插在她心脏位置的长刀猛然收回。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甚至还溅到了阿杰的身上。 女孩身体摇晃了两下,最终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血泊里。 “丛丛!”阿杰大叫,想要上前去看女友,却被身边的顾言拉住。 顾言冷静劝阻:“别过去。” 话音刚落,女孩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手握刀具的男人,正是那每日给他们做饭的厨子。 只见厨师低头看着断了气的丛丛,低声说:“厨房重地,非员工不得入内哦。” 说完,他神情一冷,慢慢将目光挪到了其他几人身上。 “快走!”顾言变了脸色,低喊,“快离开厨房!” 眼看着厨子拿着刀朝他们追来,众人也顾不上去管刚刚被杀的女孩,转身就往外逃。几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厨房,好在那疯子没有再追上来,他们才慢慢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杰还没从悲痛和惊骇中缓过来:“他…他杀了丛丛。他是谁?怎么能杀人呢?” 顾言垂眸:“他可以。他是阈境的监督者,你女友误闯厨房,应该是触发了死亡条件。监督者只是遵循主核的命令完成任务而已。” 孟意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言:“先回房间。” 众人依言回到15楼,一回到房间,大概是看到女友的遗物惹了伤心,阿杰捂着发红的眼睛哭起来。 “节哀。”林修文拍了拍阿杰的肩膀,“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但还请你好好想想,丛丛出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杰止住哭声,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然后才慢慢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于是就想出门抽根烟,正好在走廊里碰见了孟哥。” 孟意说道:“是啊,我本来是想去2楼餐厅找点啤酒什么的,刚好回来的时候看见阿杰,于是就拉着他一起去我房间里抽烟。” 顾言问:“你们在一起多久?” “最多也就半小时吧。”孟意回想了一下说,“阿杰走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时间,大概是一点多。” 阿杰点头:“回到房间后我发现丛丛已经醒了,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 她做了个噩梦,非常害怕。我安慰了她几句,后来她也没说什么,就继续睡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角,才继续:“等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丛丛在哭,哭得非常伤心,说是昨天晚上听见了听见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顾言问:“那你做了吗?” “当然没有!孟哥不都给我作证了吗?” 阿杰激动否认,“我也跟丛丛解释了,让她别胡思乱想。可从餐厅回来后,丛丛的情绪就更一发不可收拾,我也实在是解释累了,就跟她吵了起来。她一气之下从房间里跑出去,后来就” 阿杰声音逐渐变小,说道最后带着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修文听着阿杰的描述只觉得丛丛昨晚的经历多半与自己相似,都是听到隔壁传来不该有的声音。只不过丛丛完全被那声音给迷惑,失了理智。 林修文接着问:“她说她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你呢?你有在晚上听见什么吗?” 阿杰摇头:“没有。从孟哥房间出来后我睡得还挺好的,什么也没听见。” 林修文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没有。”孟意和孙秋蕾纷纷摇头。 林修文的目光与顾言的对上,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但他明显觉得顾言的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似乎不太高兴。 林修文心里一沉,心想难道是顾言发现了? 最后林修文心虚地挪开眼,不敢再看对方。 身旁阿杰的啜泣声再次传来:“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丛丛是个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人,如果我可以再耐心一点,在细心一点,丛丛就不会出事了。” “她应该是被阈境给迷惑了,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顾言冷冷说,语气里没有太多同情和安慰。 “迷惑?” 阿杰不明所以,但林修文听了却是心中一寒。 果然,聪明如顾言,他已经猜到什么了。 顾言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总之大家记得,不管晚上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相信。” 众人纷纷点头,正在这时孙秋蕾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看!”孙秋蕾指着阿杰房间里的挂画,“那画好像变了!” 林修文和顾言迅速转身查看。 的确,原本画中还非常模糊的新娘突然轮廓变得清晰完整,连婚纱处的裙摆也已经补充完整,甚至能看见上面绣得精致小花。 “怎么会这样?”阿杰歪头看着画,“这画怎么多了一个人?” 林修文惊愕地看向阿杰,问:“多了一个人?什么意思?” 阿杰:“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画里明明只有一座教堂,并没有新娘。是有人把房间里的画换了吗?”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全都变得不太好看。原来今天早上他们看到的半成品就已经不是画作最初的样子了。 好半晌后还是顾言先开口:“看来我先前的猜测没错。在这次的阈境里,只要有人死了,死去的人都会跑进画里,成为画的一部分。” “这怎么可能。”阿杰惊愕地看着他们,连连后退,“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死!” 他一面喊着一面就往房间外冲,刚好撞上正要走进来的麦经理。 “诶?你们都在啊?”麦经理说。刚才他看房门没关还以为房间里没人,于是就自己走了进来。谁知道另外四人也在这里。 麦经理见房间内五人神色凝重,似乎是发生了大事情,于是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垂眸沉默,谁都不敢说话。 麦经理见状心里有了些数,道:“正好我要带安安下去吃午饭,不如一起走吧。” 经过刚才的事情,阿杰一想到去餐厅就觉得害怕:“别去餐厅,那里” “走吧,应该没事了。”顾言搭上阿杰的肩膀,“我们也也应该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 阿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重重一叹,做出了妥协。 下到2楼餐厅的时候,他们发现餐厅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血迹已经被擦除,餐桌上也摆好了餐具和桌布。酒店里其他人也都已经坐下,大家就等着开饭了。 谢宏看到阿杰闷闷不乐地走进来,于是关心地问道:“丛丛呢?她没事吧?” 阿杰一脸灰败地说:“丛丛死了。” 众人惊呼:“什么!” 林修文简单给大家描述了刚才在厨房里发生的一切,餐厅霎时陷入了无声,忌惮地看向厨房方向。 很快的,厨师便端着两盘红彤彤的东西走到餐桌旁:“今天的午餐是番茄炖肉。” 那肉上淋了不少鲜红色的酱汁,乍一看跟血似的。厨师像是还嫌不够恶心人,对着大家露出瘆人的微笑:“请各位慢慢享用。”随后转身离开。 所有人盯着桌上的肉一动不动。刚刚才听完丛丛在厨房里被杀的故事,谁他妈现在赶吃! 孟意只觉一阵反胃,拿起桌上的苹果,说:“我其实不怎么饿,我还是吃水果吧。” 其他人纷纷拿起水果象征地啃上几口。 偏偏顾言不按常理出牌,拿起手边的刀叉,叉了一大块肉到自己盘子里。 “顾言?”林修文惊愕地看着他。 顾言切下一小块肉往嘴里送,嚼了几口才说:“牛肉的部位挺不错的,肥瘦刚好,你们确定不尝尝?” 大家心头一松,还好不是人的肉,于是也开始放心吃了起来。 正当大家食指大动时,谢宏却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使得椅子重重划过地面发出响亮‘滋’的一声。 他神情有些慌张:“我还不饿,先回房间了。”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逃似得走出了餐厅。 顾言一边细细品尝着牛肉,一遍小声对林修文说:“那个作家有问题,我打算一会去他房间看看。” 林修文点头:“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顾言手里的刀叉微顿,深深看了眼林修文,随后点头默许。 午餐过后孟意说自己吃太饱,有些犯困,想要回房间躺一会。孙秋蕾便也跟着他一起回去。 刚好留下林修文和顾言二人,前往谢宏的房间。 “是你们?”谢宏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二人时眼里有一瞬的慌张,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办公桌,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又转过头来,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林修文直接说明来意:“我们想看看你房间的画,不知道方不方便?” 谢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了。 他指着沙发上方的画说:“是一台打字机,看起来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机器,挺有意思的。” 林修文问:“你会用打字机写小说吗?” 谢宏笑着摇头:“我?不会,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那种古董。我当然是用电脑了。” 顾言看了眼书桌上关着的笔记本电脑,问:“你刚才在写东西?” 谢宏含糊其辞说:“啊…是,有点灵感就随便写了点。” 顾言:“能看看吗?” 谢宏:“还没成形呢,就不献丑了。” 既然作者不愿意,他自然也不好强求。说着他又走到书桌另外一边的垃圾桶,低头看了眼里头烧剩下的残渣。 顾言看向谢宏,冷笑着问:“大作家刚刚是在烧什么东西吗?” 谢宏干笑两声:“哦,我忘记带碎纸机了,所以就把一些废稿给烧了。我知道不太安全,以后不会了。” 顾言:“是吗?早上刚死了人你就在这里烧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祭奠谁呢!” 谢宏笑容一僵:“别开玩笑了。大白天烧什么纸啊!” 顾言低头,不置可否,继而又说:“大作家有客人啊?” 谢宏脸上瞬间划过一缕惊讶,但很快又隐藏了起来:“没没有啊。” “哦?那大作家还用两个水杯喝水?”顾言直接点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厕所里躲着的这位应该就是害死丛丛的凶手吧?” 63 小说 “杀死丛丛的凶手如今正躲在你的房间的厕所里吧?”顾言瞥了眼一旁那扇紧闭的房门。 谢宏连忙否认:“不…不是的。” “还是说…”顾言一步步靠近谢宏,声音冰冷地质问道,“是你们联手害死丛丛的?” 听到这番指控谢宏脸都白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轻颤,他想要张口解释些什么,但想了好半天还是一个字没能够说出来。 “我没有!” 坚定有力的声音传来,却并非出自于谢宏,而是正从厕所里走出来的麦经理。 林修文诧异,之前谢宏的确说过自己本来就认识麦经理,但既然是熟人,在房间里聊天也没什么,为何要故意躲起来? 是他们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顾言看到人神色却未改变,似乎早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惊叹一句:“原来在里头的是麦经理啊。” 麦经理慢慢从厕所走到房间,拍了拍正要说话的谢宏肩膀。 顾言故意故意揶揄:“怎么?麦经理现在还负责修理厕所管道?” 麦经理:“……” 顾言不客气地说:“说吧,你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麦经理故作平静地说:“我们没有密谋,更没有杀人。只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太过可怕,谢宏不敢一个人待着,所以让我来陪他聊聊天而已。” 顾言追问:“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躲厕所里?” 麦经理面不改色地胡诌:“酒店接连两个人出事,我不确定来的是不是凶手,所以只好躲起来。” 顾言冷笑出声:“你害怕是凶手所以自己躲起来,却让谢宏来开门,究竟你是欺负谢宏蠢呢?还是欺负我们蠢?真当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 见麦经理仍是不语,顾言又再度看上谢宏。只见谢宏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把头塞裤子里,原地消失似得。 顾言又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一支笔,伸到一堆还冒着屡屡烟雾的垃圾里翻了两下。很快他发现了什么,从灰烬中找出一片未烧尽的纸片。 纸片上密密麻麻写了些字,但并非手写,而是打印机打出来的。但因为损毁严重,基本已经看不清内容。但顾言却能肯定,这些被谢宏故意烧毁的纸片是他的小说稿。 “谢大作家,好好的稿子为什么要删了?” 谢宏完全慌了神:“我…我不知道?” 顾言逼问:“什么叫不知道?你连你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谢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谢宏!”麦经理突然吼出声,“别乱说话!” 谢宏真的没再说什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此时场面陷入僵持,但顾言和林修文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房间里的两人一定知道什么秘密,也知道丛丛的死是怎么回事。 林修文走到麦经理身边,语重心长地劝道:“麦经理,我看你对安安和晶晶两个孩子很好,还以为你非常喜欢她们俩,没想到竟是贼喊捉贼,在我们面前演的一出好戏啊!” 说到双胞胎,麦经理不由有些激动:“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身为酒店负责人,不但有每间房间的钥匙,而且还清楚知道如何控制监控录像。是你在晶晶失踪的时候对监控动了的手脚,也是你故意哄骗丛丛去厨房,然后让那疯厨子将她杀死。” “我没有!你这是污蔑,是陷害!”麦经理怒道,“我怎么害晶晶?!就算我能破坏监控,但电梯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你们可都是看见的,难道也是我作假吗?” 顾言耸肩:“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你们这是污蔑!”麦经理恼羞成怒,“是诽谤!你们…” “别说了!不是他!”这时谢宏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哽咽道,“害死晶晶和丛丛的人不是麦经理,而是…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麦经理低喊:“谢宏!别说了,这件事情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想多了。” “不是的,我有感觉。她们的死都与我有关!”谢宏指了指自己,“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未待麦经理说话,顾言先翻了个白眼,打断道:“够了!我不喜欢玩这种兜圈子的游戏。你们之中到底谁害死了人?”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麦经理沉沉一叹。 “既然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是我来说吧。” 麦经理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满脸疲惫,“我在在这间酒店工作了近二十年,见证了它从辉煌到衰败的一路。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新鲜潮流,什么都要买最新款,酒店当然也要住新建的。像这间酒店这种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点就是老旧,年轻人早就不爱来了。” “后来业主看酒店的生意越来越差,就想着把这里拆了,重建成商场和办公楼。”麦经理继续说,“我不担心丢了工作,毕竟这么多年经验摆在那儿,在哪儿干不是干啊。只是…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我那些同事们,于是我想着要是生意好了起来,说不定就能保住它。” “后来我在网上搜了好多资料,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玩密室探险,场景化娱乐什么的,而且哪里恐怖吓人就喜欢去哪里。于是我就突发奇想,想着如果把酒店故意包装成灵异酒店,会不会反而更能吸引年轻人。” “假装酒店闹鬼?您就不担心酒店的口碑变差,更没人愿意来?”林修文诧异,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能想到日次剑走偏锋的办法的确不容易。 “试一试也无妨,反正总不能更差。”麦经理苦笑,“既然是包装加编撰,那就必须要有编故事的人呀。我在网上找了几个专门写灵异事件的段子手,最后找到了谢宏。” 谢宏开始说话:“我是个专门写灵异段子的博主,平时就是编一些有的没的博人眼球。但我其实并不满足于只做个博主,我想要成为一名作家,就像史蒂芬金那样的,真正的作家。” 说起自己的梦想谢宏眼里都在放光:“当麦经理找上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职业转折点出现了,我要把这间酒店作为素材,开始我的第一本小说。” “这是要成为中国版史蒂芬金?”顾言冷冷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 林修文用手肘撞了下顾言,瞪眼示意他别这么没有礼貌。顾言不满地嘟了下嘴,果然听话不再说什么。 “于是我就答应了麦经理的邀请,住进了这间酒店。”谢宏继续,“一开始我感觉还挺好的,有吃有住,每天只要写写东西就能赚钱,可后来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林修文着急问:“怎么不对劲?” “我发现我小说中写的情节竟然都成了真,这间酒店里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而且死法也和我小说里的描述一模一样。”谢宏越说脸色约白,“电梯里伸出的手,发疯的厨师,被砍下的戒指…这些都是我小说里的情节。” 顾言戳穿道:“所以你刚才就急着从餐厅回来,想要将电脑里的备份删除?” 谢宏点头:“是!我已经把存档文件给清空了,打印出来的纸质版也已经烧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他们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宏越说越是难过,最后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手臂里低声哭了起来。 麦经理见状挡在谢宏身前,说:“都怪我,其实晶晶出事的时候谢宏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但我当时只当是巧合,又不想功亏一篑,于是便抱着侥幸心理,劝他再等一等。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丛丛也…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好了。” 见两个年纪都老大不小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成一团,林修文心里是既别扭又有些同情。其实这件事也真的不能怪他们俩, 顾言的声音在一边突然响起:“可笑。” 麦经理和谢宏看向他:“什么?” 顾言嘲讽:“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包大揽。” 麦经理:“……” 谢宏:“……” 林修文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在你的小说里,一共有多少人死了?” 谢宏想了想,说:“双胞胎,小情侣,单亲妈妈,长得帅帅的飞行员和女友,还有…你们俩。” 林修文:“…” 合着除了你们俩,所有人都死绝了! 谢宏尴尬笑道:“还差最后一点没写完,到最后麦经理也会死的。” 麦经理:“.……” 我谢谢你! 顾言冷冷问:“下一个死的是谁?” 谢宏:“我记得应该是…阿杰。” 林修文和顾言对视一眼,而后二人迅速往阿杰的房间而去。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发现,房门依旧没有关上,里头不但空无一人,连行李都不见了。 林修文惊呼出声:“看那幅画!” 顾言顺着林修文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副挂画里原本独自站在教堂前的新娘,此刻身边已模模糊糊多出一个身影。 看背影和穿着,那似乎是新郎…… 64 一楼 那新娘的身边多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从身形和衣着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男人同新娘一样只有一个背影,看不清面孔,与新年一道站在教堂前,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顾言脸色更沉了几分:“房间里的画又变了!” 谢宏和麦经理不明白顾言的话,盯画看了许久还是不明所以,问:“什么意思?” 林修文简单解释说:“我们发现每一次有人死的时候,死去的那人都会成为画中的一部分。” 麦经理诧异:“活人跑进画里?这怎么可能?你们会不会是记错了?” 顾言冷冷说:“你是这里的酒店经理,房间里会不会出现未完成的画作你再清楚不过。” 麦经理低下头,不再说话。 的确,酒店虽然老旧,但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他不会允许这么严重的错误出现。 这幅画并非是房间原本的挂画。是凭空出现的! “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林修文沉沉叹道,随即看向顾言,问,“你觉得这个影子像什么?” 顾言:“新郎。” 林修文点头,和他想得一样。两人一身正装,又刚好站在教堂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二人的关系。 阿杰和丛丛是情侣,而且在厨房里的时候他们也见到了丛丛手上的戒指,由此推断二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么画中的新郎应该就是阿杰无疑。 只是 林修文仔细端详许久,说:“只有个轮廓,还未完成。也就是说” “人还没死。”顾言接过话,“但也快死了。” 不错!和丛丛死之前一样! 麦经理一听不由紧张起来:“那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他会去哪儿?该不会也往厨房跑了吧?” 顾言眼眸低垂,随即问谢问:“在你的小说里,他是怎么死的?” “坠楼。”谢宏低下头小声道,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麦经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不对啊,酒店为了安全起见,房间里的窗户都只能开一小个缝,正常人根本无法钻出去。” 林修文问:“15楼除了房间有窗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有?” 麦经理摇头:“没了,走廊里窗户全都不见了。” 顾言:“那就只剩下二楼了。” 谢宏:“二楼哪能摔死人?” 顾言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仔细查看房间的布置和物件。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冷冷开口:“房间里的浴巾都不见了。” “啊?”麦经理没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谢宏就更是一头雾水了,还道:“阿杰逃命还要偷毛巾?素质也太差了吧!” “不是偷,是借用。” 林修文却很快明白了过来,“二楼中庭!他是想从二楼中庭的栏杆爬到一楼!” 众人一听,二话不说就往二楼跑去。但当他们到达二楼的时候并未看见阿杰的身影,只见一条白色物体绑在栏杆处。 顾言和林修文跑到栏杆处,探出半个身体往下看去,果然看见阿杰正抓着用一条条用浴巾连接做成的绳索,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慢慢往一楼方向爬去。 林修文喊道:“阿杰!你快上来!” 闻声,阿杰惊愕抬头,脸上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坚决否定:“我不要!” 谢宏也着急伸出手:“阿杰你别冲动,摔下去怎么办?” “我要离开这里!”阿杰抓着毛巾大喊,“我不想死,我要走!” 林修文好言相劝:“我们都想要离开。但是阈境有阈境的规则,想要离开这里必须” “去他妈的主核,去他妈的阈境!我离开!”阿杰大喊着打断了林修文的话,眼里露出癫狂的目光,“只要从这里下去,我就能到一楼,就能从大门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言眯起眼,语气不善:“蠢货!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来住的那间酒店了。” 林修文附和:“是啊。一楼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就连原本的大门还存不存在都不一定。你现在下去就等于是送死!” 阿杰往下爬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很明显露出了犹豫。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咬牙说:“我不相信!我要下去看看!就算真的像你说的,我也要亲眼看见才死心!” 林修文:“”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坚持送死的。 “愚蠢。”顾言冷哼,懒得再浪费时间,“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人拉上来。”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系在栏杆上的毛巾。 不料阿杰见状竟是干脆两手一放,直接从半空中跳了下去。 “阿杰!”众人惊呼出声。 好在他已经爬了一半,此刻跳下去最多也就是三四米的高度,但落地的时候还是一个重心不稳,扭到了左脚。 阿杰低喊出声,半跪在地上好半天没反应。 麦经理紧张问道:“阿杰?你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大概是疼痛的劲过了,阿杰终于慢慢站起了身,一瘸一拐慢慢往黑暗里移动,没多久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只有他颤巍巍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下面下面好黑。什么都没有。”说着一束微弱的光源亮起,是阿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林修文借着光勉强能看见底下暗红色的木质地板,但随着阿杰的逐渐远去,光源也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林修文问:“你看到大门了吗?” “没有不见了!这里应该就是大门才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了一堵墙?”阿杰声音颤抖着说道,“前台也不见了怎么可能不见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顾言没有太多惊讶,甚至带着点嘲讽的意味:“早就跟你说了,不可能有门。” 林修文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着急催促道:“没有就算了,你快上来吧。” 阿杰却还是不死心,在黑暗里继续摸索,可无论怎么走,这里始终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 他开始慌了,却变得更加偏执,不甘心道:“不!我要出去!” 他开始用手电筒的尾端用力敲砸墙壁,一遍遍重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不想死!我要出” “啊!!!!” 说到一半,阿杰惊恐的尖叫声从黑暗中传来,听得二楼众人不由心头一震。 “阿杰?!” 麦经理试探着问,“阿杰你听得见吗?” 黑暗里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就好像阿杰一个大活人瞬间消失了一般。 林修文心里一沉:和安安一样 好好的人一瞬间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这下更加肯定了他们的猜想,这间酒店有东西! 一旦离开规定的楼层,那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机便会瞬间出动,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人消失。 “发生什么事了?”谢宏吓得脸都白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言,“要不要下去救人?” 顾言双手抱胸,冷漠地朝低下瞥了眼:“好啊,你下去。” 谢宏:“” 当我没说 这种时候当然没人会下去,毕竟他们该劝的也都劝了,能做的都做了。是阿杰自己不听,执意要下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也是阿杰咎由自取。 整个大堂除了几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众人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闷沉得难受。 他们知道阿杰恐怕是凶多吉少,正欲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再次从底下听见了阿杰的尖叫声。 “啊!救命!不要过来不要!!!” 众人俯身往下望,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正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光亮处慢慢爬来。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被血色染红,正是刚刚消失的阿杰。 阿杰匍匐在地,费力又缓慢地移动着身体,他口中不断喃喃重复:“救命救救我” 他的声音和气息已虚弱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救我求你们救救我”阿杰终于爬到了中庭的正下方,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楼上众人,脸上满是鲜血,“我不想死我啊!!!!” 此刻众人看得清楚,也终于明白了阿杰为何会用这样的姿势移动。 因为此时,阿杰的整个下半,身,从腰部往下已全部消失。 阿杰的眼里满是绝望和不甘,但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伸向二楼方向。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控制不住地往外冒,只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救不想别下来!” 话还没有说完,猛然间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伸出,抓上阿杰后背的衣服,瞬间将他整个人再次拖回了黑暗中。 一声凄厉的喊叫久久回荡,此后再无声响。 楼上四人全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愣在当场,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好半天后,谢宏才总算找回声音,结结巴巴说:“他他被什么抓走了?” 虽然方才只是一瞬,但顾言还是清楚得看了那抓走阿杰的东西。 他沉着脸简单回答:“手。是一只手!” “和我们那天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那只手一样。”林修文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这间酒店里有东西,是那东西抓走了安安和阿杰。” 65 啼哭 目睹阿杰的死后,四人没有各自回到客房,而是一同坐在餐厅里等待其他人。 很快晚餐时间到了,众人开始陆续下楼,直到人都到齐后麦经理才幽幽开口:“阿杰死了。” “什么?中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孟意惊呼,上午他们才刚经历了丛丛的死,怎么才不过半日,阿杰又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孙秋蕾垂着眼眸问。虽然因为早餐时的事情她对小情侣没有太多好感,但如今人死了,不免还是有些唏嘘。 “就在刚才,从二楼中庭摔下去的。”麦经理朝着中庭方向扬了扬下巴。 “二楼还能摔死?”孟意更惊讶了,“对了,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现在尸体又在哪儿?” 麦经理和谢宏都默默低下了头,不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顾言简单把关于小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孟意一听就炸了:“什么!你特么把我们全都写进了小说里?还全写死了?!” 谢宏委屈地嘟囔道:“我原本只是从你们是身上找点素材而已,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滚你妈的艺术,老子…”孟意卷起袖子一副要去抽对方的架势,却被一旁伸出的纤细手掌给按住。孙秋蕾给了他一个‘别冲动’的眼神,孟意果然跟小奶狗似得乖乖坐下。 谢宏也很是内疚:“丛丛死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立马把那些稿子都该删除的删除,该烧毁的烧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孟意一拍桌子,指着谢宏说:“不用说了,他就是主核!” “我不是!我真的没有!”谢宏急得快哭了出来。 “除了你,还有这个人。”孟意又指向了麦经理,“是他找你来写那狗屁小说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俩就是一丘之貉,都是主核!” 麦经理无奈:“怎么又扯上我了?能不能别乱指人?”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冤枉你了?”孟意冷笑,转头看向林修文,“文文,你说过主核就在我们当中,依我看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个!要不我们把他们俩捆上,看他们还怎么杀人。” 麦经理:“……” 谢宏:“……” 林修文为难地看了看几人,说:“我觉得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单亲妈妈忽然站了起来,冷冷打断:“你们继续,我要上去照看我儿子了。” 谢宏见女人要走,忽然紧张了起来,阻止道:“张小姐,你还是留下吧。按照小说里的情节,下一个就是…你。” 女人身体微不可见地一顿,很快又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说:“你们说的这些我不关心,我也不相信。我儿子在哭,我得赶紧上去给他喂奶。” 顾言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你儿子在哭?” 女人回答:“他昨天晚上哭了一整晚,一直到今天早晨才睡了会。” 孙秋蕾有些怀疑,说:“我昨天就睡在你隔壁,并没有听见你房间里传来婴孩的哭声。这间酒店设施老旧,隔音效果也不好,如果孩子真的哭了一晚上,多少我也能听见。” “不可能!他明明一直在哭。”女人有些慌乱,“你们的都听不见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婴孩的啼哭声…尤其还是发生在夜晚。 小情侣同样也是在晚上的时候听见了并不存在的声音,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女人见众人一脸看疯子的样子盯着她,心里又气又急,转身就要离开。可身后的麦经理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麦经理为难地说:“张小姐,其实你的孩子…” 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麦经理的话,此刻厨师正端着一个硕大的餐盘朝众人走来。 “各位久等了。”厨师将餐盘放在餐桌中央,掀开罩着的盖子,笑道,“今日的晚餐是时令海鲜冬瓜煲。” 海鲜煲冒着热气,而且盛烫的皿还是用半颗冬瓜雕琢而成的,可谓精致用心。 中午的炖肉没吃,大家着实都有些饿了。孟意刚要赞叹,身旁的女人却发出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声。 “啊!!!!”女人扑到桌子旁,目光死死盯着中央的冬瓜,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麦经理慌乱地抓着女人的小手臂,劝道:“张小姐,你冷静点看清楚,这只是一颗冬瓜而已,并不是你的孩子。” 可女人眼里看见的显然与他们不同。 “是你杀了他!是你把他从我身边偷走的!”指着厨师,已然发了疯,“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奋力挣脱开麦经理的手,随即拿起桌上的餐刀朝厨师冲去,一副要找对方拼命的架势。 大家本以为厨师会闪躲,谁知他竟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仍由对方将餐刀插,入自己胸口。 女人捅了一刀还不够,拔出刀后又接二连三朝着对方的胸口和腹部捅了好几刀。 虽然餐刀刀口不大,但几刀下来,厨师的身上还是沾满了鲜血。可是他却是半点都没有反抗,甚至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脸上还摆着礼貌的微笑。 女人愣住了。她狠狠抽出餐刀,又再次挥下,眼看着又要刺入一刀时,厨师突然伸出了手。 他捏住女人的手腕,冷笑着说:“酒店内禁止斗殴伤人。” 说完还不等女人反应,厨师反手将女人的手臂拧向另外一个诡异的角度。 众人只听见女人手骨发出的‘卡塔’一声,下一刻,那把被她握在手里的餐刀已半没入了她的脖子里。 厨师手一松,女人便直直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从她的伤口,嘴巴和鼻子里往外涌。 直到断气之前,她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睁大着眼睛断断续续喊出最后一句:“我的…孩子…”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谁都不敢说话。 厨师像是嫌这一幕还不够恐怖似的,慢慢转过身,对着众人礼貌道:“请各位慢用。” 说完,他半弯下身体,拉着女人的一条腿将尸体直接拖出了餐厅,只留下满地猩红。 众人看看桌上的汤,再看看一地的血。 这特么谁还能吃得下去?! 短短一天死了三人,这个阈境死人的速度超乎林修文的想象。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主核离开这里! 众人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只觉得反胃,勉强喝了两口水后便纷纷上楼。 他们走到女人的房间门口,只见房门紧闭。顾言刚要抬脚去踹门,麦经理却慢慢悠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卡贴在房门出。随即听到‘滴’一声,房门便打开了。 顾言饶有深意地看了麦经理一眼,那眼神带着明显的寒意。 麦经理一愣,苦笑:“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是酒店经理,的确有权限打开每一扇房门,但我没那么变态,晚上偷偷跑人家房间里。” 顾言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安静一片,哪有什么孩子的啼哭声。顾言走到婴儿床旁,从里面拿起一块空的襁褓。 林修文这时也跟了过来,问:“孩子不见了?” 顾言沉着脸没有说话,反倒是麦经理率先开口。 “当然没有,因为从一开始孩子就不存在。”麦经理冷静地说,“张小姐的孩子在一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她一直无法从失去孩子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于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后来她经常会来我们酒店住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孩子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带他来这里住过,所以想要找一些回忆吧。” 如此说来那么一切便都能解释通了。 女人因为丧子之痛本来就精神失常。昨晚她的房间里肯定也出现了不存在的声音,便是孩子的哭声。女人和丛丛一样都把那声音信以为真,今日就招来了杀机。 “你们看墙上的画。”孙秋蕾忽然说。 众人顺着孙秋蕾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这间房里也有一幅挂画。画中的女人背对着画框坐在躺椅上,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夕阳懒懒地照在二人身上,看起来格外温馨舒适。 看来这就是女人最终的愿望。 众人唏嘘不已,谁都没有说话。 不久隔壁的房间陡然传来一声惊呼:“啊!!!” 麦经理立刻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道:“是谢宏!” 几人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宏已偷偷溜出了房间。他们飞奔到隔壁,只见谢宏正站在书桌旁,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叠纸张。 他慌乱地说着胡话:“怎么会…我明明已经烧了的,全都烧了的!怎么可能?!” 麦经理上前抓上他的肩膀,道:“谢宏,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了?” 谢宏白着脸看向众人,说:“我上午的时候明明已经把稿子全都烧了。可是等我刚刚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这些稿子又回到了书桌上,一页不落。”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打开电脑查看文件夹。 果然,那些已经被他删除了的word文档又再次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而且甚至比原本的内容还要多。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这是什么?我没有写过这些…这不是我写的!” 孟意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看了两眼,猛地抬头看向林修文,惊恐道:“按照这个稿子上住客的死亡顺序,下一个出事的是…文文?” 林修文一顿:“我?” “没事没事,你晚上没听见奇怪的声音,不会有事的。”孟意勉强扯出一道笑容安慰对方,“文文,你要是害怕的话今晚就跟我睡吧。反正秋蕾昨天已经试过了,换房间不会出事的。我阳气重,能帮你挡住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就算真听到了也没关系,你只要不要相信就行。” 林修文低着脑袋,对于孟意的话不置可否。随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奔出房间,往自己的房间方向冲去。 众人紧跟其上,最后在林修文房间的挂画前停下了脚步。 只见墙上的挂画俨然发生了变化,原本郊外空无一人的小木屋里,如今有一模糊的影子站在窗口。 人影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貌,但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人就是林修文! 顾言冰冷的声音在林修文身后响起:“林修文,你昨晚已经听见声音了,对不对?”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不带半点疑惑,更像是一种质问。 林修文白着脸慢慢转头看向顾言,张了张唇,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方才更为低沉,甚至带着明显的恼怒。 “你听到的,是不是和我有关?” 66 摧毁 “你昨晚听见的是不是和我有关?” “我…”林修文心虚地不敢去看顾言的眼睛,含糊其辞道,“不过是些扰人心智的假话而已,我并没相信。” “是吗?”顾言垂眸去看林修文的颈间,目光触上空荡荡一片的时候,他的脸上划过明显的失望。顾言沉声沉声问:“你的项链呢?” 林修文神色大变。 早上他的确有一瞬怀疑过项链对他的作用,于是便顺手把项链摘了放口袋里,一天过去了也忘了重新戴上。 “刚才救人的时候我怕弄丢了,所以藏口袋里了。”林修文努力想要解释什么,“顾言…” “你怀疑我?”顾言出声打断,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还是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林修文慌乱解释:“不是的!我只是…” 顾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问道:“那声音说了什么?说是我故意把你诓骗到阈境里来的?为了摆脱阈境对我的诅咒?” 林修文摇头:“不是…我从没想过你会害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害你?”顾言声音极轻,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觉得我会杀你?用你的命,换我自己的命?” 说完,顾言转身不再看向林修文,根本没有等他的答案,又或者,他不需要任何答案。 林修文死死盯着顾言的背影,只觉得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尴尬到了几点。孟意实在看不下去了,嬉皮笑脸出来打圆场:“害,要怪就怪就这的东西太狡猾,深谙人性。不过你放心,文文不会相信那些鬼话的。” 孟意看向林修文求证,“是吧?文文?” 林修文没有回答,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画上那突然出现的朦胧轮廓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旁的麦经理也帮忙扯开话题:“那现在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吗?” 孟意恶狠狠地看向挂画:“要不把画毁了?说不定就能阻止文文进入画里。” 孙秋蕾摇头:“别冲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破坏画会发生什么。万一又触发了其他死亡条件呢?” 孟意气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就坐等自己把自己挠死吗?” 林修文抓住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我自己…挠死自己?” “我…我什么也没说。”孟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一脸懊恼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文文,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林修文想到刚才孟意在谢宏房间里曾经看过一眼稿子,心里已有了答案。 “这就是你刚才在谢宏的稿子里看见的死法?”林修文苦笑,“我突然发疯,活生生把自己给撕了?” 孟意不敢接话,只能瞪着一旁的谢宏,目光怨毒。谢宏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更不得把头埋地上,直接从这里消失。 最后还是顾言冷冷开口:“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孟意被对方转换话题速度之快整得猝不及防:“这么早就睡了?” 顾言瞥了眼孟意,说:“你不是说你阳气重,能挡煞吗?那今晚就让林修文睡你房里吧。” 林修文诧异抬头,皱着眉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顾言却没有再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走进了浴室里。 林修文知道这次顾言是真的生气了。也应该生气,若换做是他,说不定他会更气。 可是也不能完全都怪他啊!顾言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说,也怪不了他胡思乱想。 林修文越想越恼怒,干脆也不理顾言,直接拉着孟意离开。 晚上,林修文睡在了孟意的房间。孟意这个当真是个胆大的,不但不忌讳林修文是下一个要死的对象,还百般安慰他。 孟意一边铺床一边说:“文文,你别担心,我晚上负责守夜,要是有什么东西找上来,小爷我的擒拿格斗可不是白练的!” 林修文坐在沙发上发呆,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担心这个。” 他没撒谎,他是真的没有担心。按照先前几人的事情来看,一般出事都是在白天,晚上反而没事。 比起这个来,他更担心顾言的气什么时候能消。顾言该不会再也不理他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林修文就说不出的胸闷难受。 孟意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是担心那小哥生你气吧?” 林修文没吭声。 孟意:“放心吧,大老爷们不记隔夜仇。他也就是现在还在气头上,等睡一觉,明天就气消了。” “……” 林修文心想这跟是不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缺心眼儿吧! 孟意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你俩还挺有意思的。” 林修文抬头去看他,问:“怎么说?” 孟意:“说不清。我总觉得你俩吵架跟小情侣闹别扭似的。” 林修文:“……” 闭麦吧你! 夜晚孟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还说要守夜呢,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自然什么怪声音都听不见了。 但林修文还是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回忆着刚才顾言说的话,那受伤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在林修文的胸口,伤了两人。 他仰躺在床上,忍不住想顾言现在在做什么?他睡着了吗?还是和自己一样一夜无眠呢? 一墙之隔的隔壁格外安静,什么也听见。 林修文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要起床去隔壁瞧瞧,想要看看顾言,然后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呢? 摘下的项链,挂画中的影子,清晨奇怪的问题…. 这些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最终林修文还是没有动,就这样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外头的晨曦钻过窗帘影影绰绰投射进来,他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七点一过,林修文便离开了孟意的房间,径直来到自己和顾言的房间门外。 因为担心顾言还在生气,林修文并没有直接刷卡进门,而是轻轻敲了两下门板,试探着问:“顾言?你睡醒了吗?”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林修文又拔高声音问:“顾言?” 门内依旧无人回答。 林修文心里猛地一沉,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顾言该不会出事了吧? 林修文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拿出门卡,正要刷时,对面顾言沙哑干涩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什么事?” 林修文总算松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尴尬说:“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你别生我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会别那声音迷惑。但是…我真的没有怀疑你会害我。” 等了许久,门里的顾言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林修文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关系,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顾言,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这一次,你愿意相信我吗?” 隔了许久门里都没有回应。林修文讪讪收回手,脸上难掩失望。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一门之隔终于传来了低沉声音。 “嗯。” 虽然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但是林修文别提有多高兴了。 还好顾言没有不理他。只要顾言愿意原谅他,他有信心总能把人哄回来的。 林修文又问:“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吃早饭?” 顾言婉拒:“我想再睡一会,就不下去早餐了。” 林修文:“哦,也行。那我到时给你带俩包子吧,等你睡醒了吃。” 这次顾言没有再回答。 但林修文也不难过,反而兴高采烈地下了楼。 没多久孟意也来到了餐厅,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大口大口啃着面包的林修文。 “这么早啊文文。”孟意打招呼,“心情不错啊!昨天看你蔫得跟瘟鸡似的,我还挺担心,没想到睡了一觉,精气神全回来了。” 林修文一笑:“不是你说的吗?大老爷们没有隔夜仇。” 孟意凑过来问:“哦…那帅气小哥原谅你了?” 林修文:“嗯。” 孟意笑道:“我就说嘛,他看着也不像是个小气的人。” 林修文嘴角一扯,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谢宏也来了,看到林修文没事,终于松了口气。他问:“林先生,你昨天晚上没事吧?” “没事。” “哦哦,那就好。”谢宏点头,“不过我猜你也不会出事。” 林修文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 谢宏:“因为昨天晚上我整理文稿的时候发现,我之前写的关于你的那一段莫名其妙消失了。” 林修文皱眉:“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原来在我的草稿里你是在房间里突然发疯,产生了幻觉自己把自己挠死的。但今天早上起来我再一看,那一整段描写神奇地不见了,成了一堆空白。” 林修文:“你确定不是你删了的?” 谢宏:“我确定!而且我删也没用啊,之前我不都试过了吗?” “奇怪,那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孟意挠挠头,想不明白,但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件好事吧。他又看向林修文,说:“文文,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都说了小爷我阳气重,跟我在一起阿飘都不敢近你身。” 林修文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只觉得隐隐有什么真相正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揭开。 消失的文字,顾言将他赶出房间,刻意的冷淡…还有刚才那不易察觉却又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虚弱! 林修文猛地站起身:“顾言!是顾言!他骗了我!” 说完还不等另外二人反应过来,林修文就冲回了15楼。 当他打开房门的一瞬,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叫他瞬间浑身僵硬。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在这里发生。 林修文一遍遍叫唤着顾言的名字,但始终无人应答。他越往里走,地毯上的血迹就越是明显。 最后终于在床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人。顾言正倒在地上,衣服上满是红到发黑的斑驳血迹,四肢路在外头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那些伤口有的是划痕,有的是撕裂上,甚至还有啃咬。 林修文简直无法想象昨晚顾言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去看墙上的挂画。 此时原本挂在墙上的画已掉落在地,画框四分五裂,画布上被人用利器狠狠划开,早就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67 误会解除 画布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口子,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是顾言把画给毁了?是为了…救我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林修文胸口剧烈起伏,强烈的窒息让他想要吸取更多氧气,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胸口还是闷沉得难受。 他颤抖着伸手去探顾言的鼻息,好在呼吸还在,但也十分微弱。 林修文低喊道:“顾言?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倒在地上的人别说是回应了,甚至连半点血色也没有,若不是鼻息尚存,压根和死人没有差别。 林修文慌乱地将顾言抱在怀里,眼里已是一片模糊,带着哭腔喊道:“顾言,你不能死,求求你别死…” 林修文低下脑袋将脸埋在顾言被血染红的肩膀里,哭得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错了顾言,我不该怀疑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顾言,你别不要我!” 林修文越说越伤心,不知不觉将怀里的人抱紧,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溜走,再也不会回来。 哭着哭着,林修文只觉得有人抚上了他的背脊,轻轻拍动,带着安抚的力量。很快他就听到了顾言微弱沙哑的声音。 “林修文?” 林修文霍然抬头去看,应道:“是我,我在这儿呢。没事了顾言,我来找你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顾言嘴角努力扯出一道弧度,随即又用那满目疮痍的手重重抓上林修文的胳臂,哑声说:“不是人…” 林修文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不是人…离开这里…不是…” 顾言断断续续说完最后几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林修文紧紧抱着怀里再次陷入昏迷的人,脑子里一片混乱,压根来不及思考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这时孟意和孙秋蕾也冲了进来,看到满屋子的血迹,二人吓得霎时面色四百。 孟意差点还脚底打滑摔一跤。他惊呼:“天哪!这是发生了什么?” 林修文顾不上回答,一把抱起昏迷的顾言朝隔壁孟意的房间走去。 孟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拿出门卡开门。进屋后,林修文将顾言放到床上,然后找来干毛巾堵住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 孟意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顾言,忍不住问:“小哥他怎么了,怎么才一晚上就弄成了这样?” 林修文没有说话,认真俯在顾言身旁替他检查伤口。 顾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数都数不清楚,最严重便是后背上两道抓痕,深可见骨。可以想象当时攻击者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人直接撕裂开。 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就医的话,很难说顾言还能撑多久。但他们现在连酒店都出不去,更别提出去找医生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阈境。也许一旦离开,顾言在阈境内受到的伤便会自动在现实中消失。 抱着这种猜测,林修文决定必须尽快找到主核,离开阈境。 林修文看着床上已成了血人的顾言,泪水便止不住地从眼眶往下滴落。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一切。 顾言根本就没有生他的气,昨天顾言是故意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为的就是把林修文赶出房间,好让自己能独自留在房中,破坏那幅画。 顾言全都想好了。如果说林修文即将成为下一个死亡的目标,那么损毁房间里的画就成了最后救他的唯一希望。 可谁都不知道损毁油画会发生什么,破坏画的人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于是顾言就故意赶走林修文,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面对一切。 很显然,昨天晚上也的确有什么东西找上了门。顾言一个人在房间面对了何种可怕的攻击, 林修文连想都不敢想。 可顾言就这么默默承受了下来。 甚至…甚至今天早上他来找顾言,顾言还不愿意让他担忧,撑着最后一口气回答了他的话,好让他不再担心。 想到这些,林修文就更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竟然会怀疑顾言,怀疑顾言会骗他害他。 他怎么忘了,自从认识顾言起,顾言就一直都是那个在背后默默保护他的人,即便曾经忘记了他,但也从不曾伤害过。 林修文颤抖着将手掌贴上顾言冰凉的脸颊,胸口酸胀得发疼。 他不由想,当顾言得知自己怀疑他的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 愤怒?不甘?还是失望? 林修文心里默默想:顾言,我答应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只要…你别不要我… 看到好朋友伤心难过的样子,孟意心里也不太好受。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撑到现在,他实在是佩服这位帅哥的毅力和耐力。 他想要上前安慰林修文几句,却叫身旁的孙秋蕾给拉住胳臂。孙秋蕾垂眸摇了摇头,示意此刻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孟意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谢宏和麦经理追了上来。 “妈呀,这又发生了什么?”谢宏一看见躺在床上的顾言,吓得脚都软了,“他怎么样?人还好吗?” 孟意冷哼:“你巴不得人已经死了吧?” 谢宏:“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酒店里就我们几个人,小哥受了重伤,我,秋蕾,还有文文,我们都跟小哥是一起的,不可能会害他。安安还是个孩子,不会是主核。那剩下的就只有你和麦经理了,我早就说过你们不是好人!” 谢宏无奈苦笑:“怎么又扯上我们俩了呢?” 孟意气恼地指着谢宏,道:“你是作家,写出来的东西和发生在酒店的怪事高度吻合,主核不是你还能是谁?” 谢宏:“冤枉啊!我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干!而且,我不都把秘密告诉你们了吗?怎么还怀疑我呢?” “不是你,那就是麦经理咯?” 孟意又转了方向,“你有进出每个房间的权限的门卡,谢宏也是你邀请过来的。” 麦经理被气笑了:“你朋友受伤了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随便乱攀咬人啊!” 孟意咄咄逼问:“你是不是说过你想要想靠灵异事件让这间酒店黑红出名?” 麦经理:“我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 孟意接着说:“只要酒店死了人,那你的愿望自然就成真了。在这里的人当中你的动机最明显,就是你故意把我们几个引来这里,然后再一个一个杀死!” 麦经理急得连番跺脚:“真不是我!我是想要借着风言风语让更多人关注这里,可我没想杀人。传闻是一回事,死人又是另外一回事。酒店死人是大忌,要真的出了事,更没有人敢住这里了。” “好啊,你们都挺会狡辩的,既然暂时还分不清到底是你们两中间的哪一个,那就宁错杀不放过。”孟意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把你们俩全都抓起来,我看你们还…” 眼看着孟意已经抓上了麦经理的衣领,林修文突然开口:“不是他们。” 孟意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林修文语气异常冷静:“不是他们两个干的。” 孟意:“文文,你是不是伤心糊涂了?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林修文从顾言身边站起来,转身看向众人:“我知道是谁。” “什么?你知道了?”孟意大惊,再也顾不上去抓麦经理和谢宏,连忙问,“那你快说是谁啊?是这肥头猪脑的作家还是道貌岸然的酒店经理?” 谢宏:“.……” 麦经理:“.……” 我真的栓q! 林修文面无表情地说:“不是他们,不是这间房里的任何一个人。” 孟意不懂了:“啊?难不成是鬼啊?” “不,还藏着一个,就在这间酒店里!” 林修文摇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狠厉。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麦经理,问:“麦经理,你的门卡能打开酒店里所有房间对吗?” 麦经理连连点头:“是。” “好。”林修文又去看孟意,吩咐说,“你去餐厅拿些酒来。” 孟意张大了嘴:“啊?大清早的你要喝酒?” 谁知林修文还真的认真点了点头:“嗯,壮胆。” 孟意:“……” 完了完了,这是伤心过了头,人都傻了。 但孟意不敢惹现在的林修文,只能依着他的要求:“好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林修文‘嗯’了一声,说:“一会儿直接拿到1508号房间。” 1508? 孟意刚想问为什么,林修文已经转身看向麦经理,说:“走吧,我们去1508号房。主核就藏在那间房里!” 离开房间前,林修文又不舍地看了眼顾言。他半弯下身体,贴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以前都是你保护,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回家!” 躺在床上的顾言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做出了某种回应。 离开房间后,林修文,谢宏和麦经理径直来到了1508号房间门口。 麦经理半信半疑地说:“你确定是这间房?可这里我之前来过,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林修文:“14.” 麦经理:“什么?” 林修文:“因为忌讳,所以酒店在建造的时候便故意将14楼改为15楼,对吗?” 麦经理:“是啊。很多酒店都有这种改动,并不稀奇。业主也是为了图个吉利。” 林修文:“1508,这几个数字加起来就是14。” 谢宏恍然大悟:“还真是诶!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麦经理却更是担忧:“单凭这个你就认定这间房间有问题?” 林修文睫羽微颤,心道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现实中打来的客服电话,房中空白一片的挂画,还有顾言昏迷前最后那一句… 一切其实早已向他指明了方向。 麦经理犹豫问:“真的要开门?” “再等等。” 林修文没有说要等什么,剩下二人猜想很有可能就是在等壮胆用的酒。想到这里,麦经理喉头一动,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也需要喝两口。 没多久,孟意和孙秋蕾就带着两瓶看起来还不错的威士忌回来了。 林修文二话不说结果酒瓶,急切地拧开盖子。可是他却没有立刻对嘴猛喝一大口,相反他一口也没喝,只对着麦经理说:“行了,开门吧。” 麦经理应声拿出房卡在门上照了两下。门锁立刻亮起两道红光,急促地闪了闪。 麦经理不敢置信地轻声说:“不可能啊…” 林修文眉头一皱:“怎么了?” 麦经理:“这门…打不开了…” 68 有灵 “门怎么打不开了?”麦经理惊慌失措道,“前两天我还进去过呢,怎么会这样?” 林修文耐心说:“别急,再试试。” 可刷了好几次还是不行。 “会不会你的门卡坏了?”孟意说。 “不可能吧,前两天还好好的呀。”麦经理皱眉,“我试试能不能开其他门。” “哎!”林修文出声,还来不及阻止,麦经理已经着急忙慌地跑去了隔壁另外一间。 他站在1507号房间前,拿着门卡随手一刷。门锁‘滴’一声亮起绿灯,门便应声打开了。 “你看,这扇就能打开。”麦经理说着就往房间里走,“卡明明是好的,你们…” 他一回头,只见身后四人个个脸色惊恐,一复活见鬼的样子。 他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 “快出来!” 林修文直直看着前方,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麦经理还是从他极力压制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 “你慢慢转身,从房间里出来,然后把门关上。但记住,别跑。”林修文强装镇定地生活,而他身后另外三人正直直看着麦经理的身后,吓得腿都快要软了。 刚才房门一打开,他们三个便看见房间里站着一名怀抱婴孩的女人。女人背对着门而立,正在低声哄着怀中的婴孩,身形与之前死去的张小姐很是相似,连衣服也是一样的。可张小姐明明在昨天已经死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她… 麦经理不明所以,但看林修文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妙,于是便听话怪怪退了出来。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房间里的女人却听到了动静,徐徐转身朝他们看来。 众人只见女人脸色呈乌青色,原本漂亮的一双眼睛成了两个黑黢黢的黑洞。她提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保持安静,别吵醒孩子睡觉。可她怀里抱着的并非什么婴孩,而是一具森森骸骨。 接着女人开始向他们走来,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抓上麦经理的后背。 这时,林修文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麦经理将他往房间外扯,另一手重重甩上房门,将女人关在了门内。 下一刻,门后传来女人用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尖锐凄厉,听得人汗毛直立。 谢宏吓得简直快要尿出来:“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人。”林修文收回视线,没有太多停留,转身就要往1508房间走。 麦经理紧跟其上,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问:“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孟意也好半天没缓过来,“你刚才没看见那女的吗?” 麦经理只觉得莫名其妙:“女人?什么女人?刚才那间房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林修文脚步一顿,显然有些意外:“你看不见?” 麦经理沉默着摇摇头。 林修文想了想又问:“之前你有开过这层酒店的其他房间房门吗?” “开过。进入阈境后我就把每一间都开了一遍,仔细检查,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林修文皱眉:“都没事?” “没有。”麦经理说得坦荡,显然并不是在撒谎。 奇怪… 林修文心想,为什么他们几个都能看见的怪象,偏偏麦经理却看不见呢? 难道是麦经理的身份与他们不同? 林修文心里有疑惑,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做,他也顾不上太多,做势就要去开1508的房门 孟意见状连忙阻止道:“文文你做什么?!你还要开门?刚才那房里的东西你没看见吗?” 林修文格外冷静:“看见了。” 孟意激动道: “看见了你还要开?送死吗?” “放心,我有分寸的。”林修文挣开孟意的手,轻轻将门把往下一压。 果然‘咔哒’一声脆响从耳边传来,门真的被他给打开了。 麦经理诧异:“为什么你能打开?” 林修文垂了垂眼,没有说话。上一次也是他打开的这扇房门。 以前顾言总说他在阈境里是特别的存在,有着旁人没有的特权。当时他并没有这种感觉,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想起来,让他不得不相信。 林修文压下心里的疑问,探了探脑袋,确定房间里没有再出现怪事后才继续往里走去。 其他人也跟着进入房间,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麦经理问:“这次你们看见了什么?” 孟意回答:“没人睡过的床,有些污渍的地毯,还有一幅挂在墙上的空白画。” 麦经理:“就这些?” 孟意:“对啊,就这些。” “那你们看到的和我一样啊。”麦经理说。 孟意:“.…” 怎么还失望起来了呢? 林修文再次走到墙上的挂画前,仔细打量。画面上仍旧是空白一片,并没有变化。 孟意走上前来,奇怪道: “怎么还是一张白纸?” 还不等孟意说完,林修文接过他手里的酒瓶,粗暴将其打开,然后随手一洒,将酒直接泼在了墙上的挂画上。 神奇的是深褐色的酒水泼在莹白的纸张上却并未留下半点痕迹,瞬间便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卧槽,这什么呀?”孟意惊呼,说完他还不死心又泼了几下,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惊叹道:“怎么跟无底洞似的,难怪纸张上什么也没有,怕不是画什么都画不上去吧。” 林修文眸色一暗,什么也没说随即又拿过酒瓶。这一次他没有再往画上倒酒,而是直接往房间里洒。 床上,沙发上,地毯上,几乎每一处都不放过。不多时,一整瓶就被林修文给倒空了。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但林修文还嫌不够,又去拿孟意手里的另外一瓶。 孟意拿着酒的手往后一缩,问:“文文,你这是干什么?” 林修文只说:“打火机借我下。” “你要打火机做什么?你又不抽烟。” 孟意脱口而出,说完又看着林修文继续往房间里洒酒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大惊道:“你该不会是要放火烧了这里吧?” “不错!我就是要烧了这间房!”林修文说。 “你疯了!”麦经理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斯文稳重的年轻男子,疯起来的时候竟然能这么疯。 谢宏一看局势不对,也赶紧帮衬说:“你别冲动!这个世界里没有消防员,一旦烧起来,整个酒店都会着火的。我们又逃不出去,这不等于让我们全死在这里吗?” “你们不是都想要离开吗?”林修文挣开众人的阻拦,吼道,“那就按我说的做!” “就算我们想离开,也不代表要陪着你冒险啊!”麦经理也恼了,“你不是说过离开阈境的方法是找到主核吗?就算你现在烧了这间酒店,也不代表我们就能出去啊!” 孟意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帮哪边,弱弱地朝着林修文的方向说:“文文,你是不是因为小哥受伤了心情不好?你别太冲动,你就算烧了这里也没用,不是说要先找那个主核吗?” “ 离开阈境的条件的确是找到主核,但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林修文语气坚定道。 “错了?”孟意听糊涂了,“什么意思?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本来也以为主核就在几个住客当中,但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林修文慢慢环视整个房间,“阈境本来就是复杂诡异,又超现实的存在,其所谓的规则和规律都是服务于主核的意志。” 林修文顿了一下:“我们被固有的观念限制了思维,以为只有人才有欲望,却忘了万物有灵,有灵则有欲,有欲望就能形成阈境。谁规定主核必须得是人呢?” “不是人,难道是…”孟意神色惊恐,“鬼?” 林修文:“.…” 孙秋蕾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傻子!他指的是物件!” “物件?你是说主核是这间房间里的一样东西?”麦经理指着墙上的挂画,“是那幅画吗?” “不仅仅是那副画。”林修文将手里倒空的酒瓶往地上一扔,“而是这间1508号房间!” 众人异口同声:“这间房?!” “不错。”林修文点头, “15层位于整栋楼的中段,而这间房间的位置又是这一楼层的中心,它就如同一颗心脏一样,是整间酒店最中心的区域。日积月累,便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形成了这座阈境。” 林修文攥紧手里的打火机,脸上格外平静:“你知道自己即将被改造,你不甘心,所以生出了不该有的执念和欲望。” 他对着四周墙壁兀自说: “你知道麦经理和谢宏的秘密,但你觉得光是一本小说还不够,你要制造点更大的动静。于是你将过往行人住客卷入其中,妄图用这种方式引起大家的注意。” 说完林修文’嚓‘一声点燃打火机,威胁道: “放我们所有人回去!要不然,不用等地产商把你拆了,我现在就毁了你!” 话音刚落,林修文的耳朵里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吵杂声,越来越响,像是在他脑子里炸开一样。 有母亲的叫骂,有孩童的哭闹,还有如同来自地狱恶鬼的吼叫。其中还有顾言带着愤恨的声音… “林修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恨你!” 林修文疼得几乎都要站不住,半弯着身体去看其他人。 另外几人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谢宏更是整个倒在地上翻滚,十分痛苦的样子。 只有一人还现在原地,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69 回家 此刻麦经理正站在他们身边,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林修文皱眉,他想不通为什么麦经理会没事。刚才在其他房间的时候,麦经理也看不见那些东西,现有又没有受到阈境的影响,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道他真的与阈境有关?真的有问题? 因为半蹲着的缘故,林修文此时并没有看见麦经理的表情,只见他一步步向着自己靠近,随后又徐徐蹲下身来。 林修文本能地缩了下身体,想要往后躲,但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他身体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下一刻手臂上被人重重捏住,使他勉强能稳住身体,他顺着对方的手看去,此刻正是麦经理将他扶起。 麦经理脸上满是焦急,关切问:“林先生,你没事吧?” 林修文艰难地摇摇头。随即麦经理又去查看其他人:“你们都怎么了?谢宏?孟先生?” “卧槽!我都头要炸了!”孟意的情况也没比林修文号多少,半弯着腰骂道,“你他妈没听见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麦经理茫然地看了看房间,又看看众人,“我什么也没听见呀!” 众人看向他,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嫉妒。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孙秋蕾捂着嘴,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表情,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孟意也强忍着剧痛,拖着已经倒在地上哀嚎的谢宏一起离开了房间。 神奇得是他们一离开房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便瞬间消失了,连谢宏也开开慢慢恢复了知觉。 但林修文还不愿放弃,依然留在房间里。他捡起摔在地上的打火机,试图再次将其点燃。可偏偏打火机像是失灵了一样,怎么打都没有反应。 渐渐地,林修文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鼻子里慢慢涌出。他随手一擦,手背立刻满是鲜红。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有无数双手向他慢慢伸来,想要将他拉入不见天日的黑暗。 林修脚步一个踉跄又再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孟意等人还站在门口,既没有离开,但也无法走进房间。孟意喊道:“文文!你流血了,别再里面待着了,快出来!” 林修文却是说什么都不愿走,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个打火机。“不行,我要…我要毁了它!我说过我要带顾言回家的!” 说完,林修文觉得身体一轻,原是被一旁的麦经理给扶起。麦经理一把夺过林修文手里的打火机,厉声呵斥:“别闹了!再继续留在这里你还要不要命了?!” 林修文咬牙道:“留或不留都要死,倒不如拼一拼!” “就算要毁了这里,也轮不到你!”麦经理恶狠狠地说道。然后还不等对方反应,他已架起已经瘫软的林修文,半拉半拽将人往房间外带。 林修文想要挣扎,但他实在是太疼了,四肢绵软根本不听使唤。他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直接被麦经理给扔出了房间外。 果然,脚步离开房门的一瞬,那铺天盖地的疼痛感霎时无影无踪,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恢复了力道的林修文想要再进入房间,可麦经理却挡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板,一手抵在墙上,像是这间房间的守门人,禁止所有人进入。 麦经理神色异常冷静:“我说了,如果有一天这间酒店无法再继续保留,那么我希望由我来做这个决定!” 林修文神色大变,心里陡然升起一直不好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麦经理惨淡一笑,说:“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保住这里,让它重新焕发光彩,受到住客们的喜爱。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由我来亲手毁了它。这样也好,我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到死了还能继续留在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说着他低下头,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抬头时已恢复了身为一个职业服务人员该有的体面和冷静。 “没能给各位客人留下一个美好温馨的回忆,实在是我们酒店人员的失职,在这里给大家说声抱歉了。” 话音刚落,他握着门框的手用力一挥,门就这么在众人面前重重关上了。 “麦经理!不要!” 众人在门外惊呼,但麦经理却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转身再次走回房间中央,从地毯上捡起掉落的打火机,手指轻轻滑动。立刻指尖窜起一簇火苗,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他环视一周,带着浓浓的眷恋和解脱。 “本是因为不舍才想留下你,没想到却给了你害人的机会,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身为服务业从业人员,最大的就是给顾客带来快乐和舒适,如果做不到,那就不如毁了吧…” 说完,男人将将手中的火机一扔,立刻熊熊火焰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像一条条灵活又充满杀机的火蛇,将西装革履的男人彻底包围。 但麦经理的脸上却没有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他慢慢悠悠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朝窗口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酒瓶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最后直接撞上窗户。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强烈的气流也一同涌入其中。 被关在门外的众人想要再开门进去,但此时门锁已牢牢锁上。他们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可里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多久,门板缝隙内渐渐散出阵阵烟雾。他们心里明白,麦经理已经将1508号房间给点燃了。 火烧起来的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的走廊也开始发生变化,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扭曲摇晃起来,几乎让人快要站不住脚。 孟意突然喊道:“文文!你看走廊尽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林修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走廊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向着他们慢慢挪动过来。 那东西又细又长,泛着让人心寒的灰青色,紧紧贴着墙壁四周,看起来密密麻麻一片,正向着众人方向迅速爬行而来。 随着那东西的逐渐靠近,众人终于看清了它到底是什么。 原来此刻攀附在墙壁和天花板周围,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的,竟是一双双断手,与之前抓走阿杰和晶晶的那只手一模一样。断手们层层叠叠,凭借着细长的手指迅速移动着、 孟意吓得大骂:“我靠!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孙秋蕾也变了脸色:“跑!快跑啊!” “往哪儿跑?”谢宏急得哭了出来,“后面也有,我们根本跑不掉啊!” 众人惊慌回头,果然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同样布满了可怕的残肢断臂。 孟意急得直跳脚:“文文,你不是说烧了1508房间就能离开吗?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 “阈境快要崩塌,它在做最后的挣扎。”林修文格外镇定,倏忽他想到了什么,瞪大着眼道,“顾言!顾言还在房间里!” 说着林修文也不顾旁人阻拦,拔腿就往顾言的房间冲。 门一打开,他终于松了口气。好在房间里并没有出现断手和其他奇怪的东西。顾言依然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林修文俯在顾言身边,双手紧紧抓住对方冰凉的手背,沉声说:“顾言,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说完,林修文只觉得掌间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林修文大喜,以为顾言这是要醒了。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叫醒对方,一股巨大的气压冲破房门和窗户,带着滚滚热浪向二人袭来,瞬间叫人失了意识。 倒下之前,林修文只记得自己整个人趴在顾言身上,做出保护的姿势,紧紧拥着怀里的人,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身体里。 顾言,别怕!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再睁眼时,黑暗一片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四周传来顾言愤怒的声音。 “林修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我没有不信你。” 林修文慌乱解释,“我以后都不会再怀疑你了,我保证!” “顾言,你别走!别不要我!” 林修文在房间里疯狂呼喊着,可周遭除了黑还是黑,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他想要努力抓住什么,脚下陡然一空,整个顿时失重沉入深不见底的泥泞之中。 “小林?小林!你醒醒!” 林修文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耳边除了熟悉的呼唤声外还有广播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 林修文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光亮后转头去看正在跟他说话的那人。 “总监?”林修文迷迷糊糊说。 “你也睡太熟了吧!年轻人就是睡眠好啊。”总监笑道,“擦擦口水,我们落地了。” 落地? 林修文身体一震,迅速左右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正坐在飞机的座舱里,窗户外空旷的停机坪天光正好。 离开了?他离开阈境了?! 林修文回过神来,赶紧将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信号一开通,数十条微信和电话顿时涌了进来。有孟意的,有彭磊的,甚至连佟蔓也打了电话给他。 但林修文顾不上回复他们,只点开了另外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焦急地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但许久都没人接听。 林修文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却接通了。 “喂?顾言?”林修文欣喜地接起电话,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先生您好,我是阿德。少爷他现在没法接电话。”德叔说。 林修文问:“顾言呢?” 对方停顿了好一会,才沉沉道:“少爷他情况不太好,您快回来看看他吧。” 70 往事 飞机一落地,林修文就立刻赶去顾言的别墅。门一打开,就看见了德叔那张愁云惨淡的脸, 他问道:“德叔,顾言呢?” 德叔指了指:“在楼上卧房里,您快上去看看吧。” 林修文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二楼,终于在主卧里见到了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顾言。 顾言闭目昏睡,但显然睡得很不安慰,身体时不时会抽动几下,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的断句。 林修文只觉得心脏一记猛烈的抽痛,他就着床沿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为顾言捋开额间被含税沾湿的碎发,凑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顾言,我回来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可顾言依然没有反应,浑身开始冒冷汗。 林修文焦急问:“发生了什么?” 德叔叹道:“从今天早上开始少爷就陷入了昏睡。一开始我想他大概是进入了阈境,以前在 医院里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可从今天下午开始少爷就不太对劲,不仅高烧不退,而且还总是说梦话。” 林修文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自己是今天下午从阈境里出来的,而此之后顾言就病了,很显然他现在的状况和阈境里受伤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铺天盖地的内疚和心疼几乎要将林修文淹没。他只能牢牢抓着顾言滚烫的手,生怕一松开,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德叔见林修文不说话,忍不住问:“林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修文哽咽道:“顾言为了救我,在阈境里受了很严重的伤。” “难怪…”德叔眸色一暗,“少爷上次的伤还未痊愈,这次又…” 林修文霍然抬头,问:“上次的伤?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德叔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眼神闪躲,结结巴巴回答:“没…没什么。” 悲痛和被隐瞒的不甘顿时在林修文心里融合难说的愤怒,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激动道:“他又瞒着我什么了?受伤了不说,项链的事情也不说,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德叔愣了一下,赶忙解释:“林先生,您别误会,少爷瞒着这些事情绝对不是要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害我。”林修文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可我也不想总是被蒙在鼓里,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德叔沉沉一叹,他在顾言身边十几年,少爷的性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顾言是那种特别有主见的人,只要他想好了要做的事情,就不会跟任何人商量,甚至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人默默就去做了,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 这样的人,太强大,也太过孤独。德叔本来以为林修文的出现能改变少爷的命运,也能改变少爷的性格,但此刻看来,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德叔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情老头我不方便说,还是要让少爷亲口告诉您比较好。不过…上次少爷受伤的事情,老头我倒是能和您解释下。” 林修文点头:“您说。” 回忆起上次的经历,德叔的脸上忧色重重:“上一次您在阈境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爷先醒了过来。醒来后,少爷不管不顾,吵着闹着说要再进去,最后是他强行打开阈境,将您从里面带出来的。 林修文大惊:“阈境能被人为打开?” 德叔:“过程非常复杂,但却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不过什么?顾言他做了什么?” “人为凭借外力打开阈境会耗费入侵者非常大的精力,轻则高烧几日,重则很有可能从此落下病根。更何况少爷还将您从阈境里强行拉出,身体实在是受了不小的冲击,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听到这里,林修文整个脑袋是懵的。突然他想起来当日他回到病房时,鼻尖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顾言苍白得不像活人的脸色。当时他恼怒顾言将他留在病房,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原来竟是顾言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 可他又做了什么?他竟然还怀疑顾言的动机,怀疑顾言利用他。 他实在是混蛋至极! 林修文看向顾言,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艰难开口:“他这个样子,要不要送医院?” 德叔说:“我已经联系了少爷的私人医生,但阈境里所受的伤非同寻常,普通医生是看不好的。现在就只能看少爷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林修文:“我会请几天假,在这里陪着他。” 德叔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劝道:“林先生您别难过,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后面几天,除了公司有急事之外,其他时间林修文都在顾言别墅里照看顾言。 正如德叔所说,阈境里受的伤非常古怪,从外观来看没有任何皮肉伤,但人就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管用什么药都没有用。 林修文从一开始耐心等待,再到自我安慰,直到现在顾言已经烧了整整三四天,林修文再也忍不下去了,打算明天就把顾言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私人医生正在给顾言换营养液,这时孟意的电话打过来了。 林修文完全不意外孟意会打给他,反而有些吃惊,都离开阈境好几天了,怎么孟意现在才打过来,如此沉得住气,不像是他的风格。 林修文一接通,对方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文文!你在哪儿?” 林修文捏着发酸的太阳穴,说:“我回s市了。” 孟意:“你回去了?这么快?你不是说好了要跟我在b市碰头喝酒的吗?” 林修文:“有些急事,所以先回来了。” 孟意语气轻松地说:“没事儿,那等我回来了我们再喝也行。” 林修文问:“对了,你和孙秋蕾都没事吧?” “我们能有…”孟意脱口而出,猛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诶,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同事叫孙秋蕾?你认识她啊?” 林修文:“……” 我当然认识她。我不仅认识她,我还知道你们俩有一腿呢! 等等!孟意为什么会觉得他不认识孙秋蕾?他们明明一起进入的阈境,怎么可能不认识。 林修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修文试探问:“你…在b市还好吗?” 孟意大大咧咧说:“好啊,很好啊。” 林修文:“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我想想…”孟意一拍大腿,“还真有!” 林修文:“什么?” 孟意:“我发现在这里酒吧的妹子特别高冷,我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林修文诧异:“就这个?” 孟意奇怪道:“不然还有什么?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还没跟我说怎么认识我同事的呢。” 林修文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孟意果然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阈境,也不记得他们在阈境里发生了什么。 而且只怕不止是孟意,连他的秘密女友孙秋蕾也同样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林修文从来没有见过,毕竟之前自己身边的同事彭磊也进入过阈境,出来后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记忆缺失的情况。 为何偏偏这次不一样? 是因为这次的阈境与众不同?还是因为顾言对阈境做了什么? 又或者…… 孟意和孙秋蕾并没有进入阈境,一切只是假象而已。 想着想着,林修文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简直比那种科幻爆米花电影还要扯淡一万倍。 既然孟意已经不记得了,那林修文自然也没有主动告诉他,徒增烦恼的必要。二人闲聊两句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没多久佟蔓又打给他,倒不是因为阈境的事情,而是因为工作。林修文的工作重点是负责佟蔓公司的项目,作为项目主理人,佟蔓时不时会跟林修文电话沟通项目进展。 佟蔓电话里一听林修文语气疲惫,再加上背景声音似乎不在办公室里,便询问了林修文的情况。 林修文也没有隐瞒,说自己的确进入了阈境,但具体情况没有细说。佟蔓听了也没太过惊讶,只嘱咐林修文要多加小心,便打算要挂电话。 林修文却突然叫住她,问:“佟总,之前您说让我小心身边的人,似乎是话中有话,您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有,你几次跟我打听我脖子上项链的事情,你知道这条项链的作用?” 佟蔓一愣,随即笑道:“我能知道什么?我也就是莫名其妙被拉进过阈境两次。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就是随口提醒一句。文文,你别想太多了。” 林修文听了皱眉。 是吗?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之前他就是因为佟蔓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才对顾言产生了怀疑。如今佟蔓说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挂了电话后,林修文还坐在床边发呆,兀自沉思着。忽然间,手背上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触感,像是有小虫子从他手背上爬过。 林修文低头一看,正是另外一只苍白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 “林修文,你说要带我回家的。” 71 搬家 “林修文,你说要带我回家的,我听见了。” 顾言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不过简单一句话,已耗费了许多气力。 林修文激动道:“顾言!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顾言勉强扯了下嘴角:“没事,死不了。谢谢你带我回来。” “谢什么,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林修文苦笑,“先不说这个,你还有哪里疼吗?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去医院?” 林修文问了一连串问题,顾言也不嫌烦,一一都回答了。 但是他却拒绝去医院,一方面阈境里的伤医院也看不好,另外一方面,他的伤势古怪,去了只怕引起医生们的怀疑,到时会给林修文添麻烦。 德叔立马联系了私人医生。医生看过之后没有大问题,配了些营养液,其他也没办法,就只能靠顾言自己慢慢恢复。 等一切检查做完后,德叔便送医生下楼,房间里只留下林修文照看顾言。 林修文看着顾言白得几乎快要透明的皮肤和唇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只能专心剥着手里的橘子,不敢去看他。 这些顾言都看在眼里,抬手招呼林修文过去,柔声说:“别一脸寡妇样,我还没死呢。” 林修文被气笑了,脱口而出:“胡说什么呢!你才寡妇呢!”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对劲。 顾言只醒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然后又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林修文也不离开,这么陪着他,一坐就是一整天。 好在顾言身体底子好,没几天功夫,精神头已经恢复了不少。不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能开始吃些非流质的东西了。 看着顾言好些了,林修文也总算放心不少,开始恢复了正常的上班。只是他有意识地减少了加班的频率,尽量一到下班时间就赶紧回别墅看顾言。 这日下班后,林修文去公司附近的烧腊店买了份叉烧,顾言昨天吵着闹着说想吃,他就顺道买了一份。 顾言几日都没好好吃肉了,一看见叉烧两眼放光:“文文,还是你对我最好。德叔那老顽固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吃,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我都快吃成竹竿了。” 林修文笑道:“德叔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吃太油腻。你少吃点,尝个鲜就行。” 说完林修文抢过了顾言正要去夹第四块肉的筷子。 顾言抓着不肯放,嘟囔着自己身体已经好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林修文看着顾言这个样子,忽然一股内疚感涌了上来。他咬着唇,艰难地说:“对不起,这次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怀疑你,我实在是” 顾言看对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撒了手,道:“怎么又说这个了?不就是不想让我吃叉烧吗?用得着使这种伎俩吗?好了好了,我不吃就是了。” 林修文叹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的,我真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说到底是我自己没有把事情说清楚,都赖我。” 顾言很快打断了他的话,显然不想要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我家文文现在真厉害,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阈境了,还救了我一命。” 林修文苦笑:“我哪里是救了你,我简直是害了你!” 顾言笑道:“我心甘情愿的,要说起来也只能算是我活该。为博美人一笑,甘之如饴。” 林修文:“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是吗?随便吧,意思差不多就行。”顾言装傻充愣,随即又露出一抹坏笑,“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内疚,想要补偿我的话,我倒的确有个要求。” 林修文重重点头:“你说,我能做到的肯定答应。” 顾言顺杆往上爬,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林修文:“……” 原来是在这里等他呢! 林修文被顾言的‘坚持不懈’给逗乐了,问:“你为什么总想要我搬进来?” 顾言理所当然地说:“我想天天看到你嘛!” “”林修文无语,知道这是顾言惯用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他起身替顾言收拾吃完的餐盒碗筷,一边直接说:“还是…你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我在外面会有危险?留在这里才能免受有心之人的坑害?” 顾言静静看着林修文,没有说话。 林修文心里有了数,有说:“还有,上次那个游乐场的阈境,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顾言睁大着眼睛说,可一看林修文脸色不对,他又蔫了下去,“德叔都告诉你了?” 林修文点头。 顾言叹气:“哎…我叮嘱过他要保密的。” 林修文重新坐回床边,郑重道: “顾言,我很感激你帮我这么多次。” “啊?只是感激啊?”顾言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林修文:“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顾言乖乖闭嘴。 林修文继续:“但我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处处都需要人保护。我希望我们两个是平等的,是能一起面对危险,共同成长的伙伴。所以,以后请不要再瞒着我任何事,更不要以‘为我好’为理由,将我蒙在鼓里,我不买账,更不会因为你的‘无私奉献’而感动。” 顾言解释:“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动,更不是为了要你感谢回报我什么。我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林修文知道顾言说的是实话,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但他还是坚持说:“那你答应不答应?” 顾言深深看着他,最后像是认输一般,重重叹道:“你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很好拿捏的样子,其实脾气最是倔。好!我答应你,谁让我喜欢你呢。” 林修文:“………” 林修文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说:“好,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我也答应你。我可以搬来别墅和你一起住。不过先说好,我住客房。” 顾言激动得恨不得直接跳下床,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好,你要怎么样都行。那我立刻就让德叔准备准备,明天就帮你搬家。” 说着顾言作势就要去抱林修文,却被他一把推开。 “哪有这么急的。我要先回家整理些东西,还要跟我妈说一声。争取…这周内吧。” 顾言对于时间有些不满,但既然林修文同意了搬进来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也不好逼太紧,于是也只好同意。 用完餐后,林修文一边帮顾言擦手,一边说:“对了,前两天我和孟意通了电话。听起来,他似乎并不记得阈境里的事情了。” 顾言漫不经心说:“嗯。” 林修文有些意外:“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言:“奇怪?为何要奇怪?” 林修文:“明明每次我从阈境里出来,里头发生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本来就是阈境里的另类,用你自己作标准来做比较,你看谁都会觉得奇怪的。”顾言说,“其实,很多人从阈境里出来都会存有记忆缺失的情况。” 林修文皱眉道:“不对啊,彭磊,佟蔓,他们也都记得啊。” “彭磊是和你一起进阈境的,受你影响也有可能。”顾言顿了下,“至于佟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运气好,也可能是运气坏吧。” 林修文点点头,又问:“那孟意就记不起来了?” 顾言无所谓道:“要记起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林修文觉得也很有道理,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心想下次如果见到了孟意和孙秋蕾,他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混过去吧。 二人既然商量好了搬家的事情,于是第二日林修文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他和母亲说了这件事,他妈本来就不爱管事,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搬去哪儿。 林修文担心说实话他妈会心里起疑,于是随口说了个附近的地址。 然后林修文就开始打包整理东西,又联系好了搬家公司,整个过程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在顾言的各种软磨硬泡下,林修文终于在周末的时候搬进了别墅。 顾言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就以庆祝林修文搬家为借口,晚餐上开了一瓶红酒。林修文本来想要拒绝,但看顾言高兴,难得也就纵容一回。 顾言酒量不错,喝了大半瓶脸色也没变,但看着林修文的眼神却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他身体慢慢靠近林修文而坐,哑着嗓子说:“林修文,有些事情我不想要在阈境里和你谈,但不代表你就能永远蒙混过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修文已经有些微醺,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事情?” “你忘了?”顾言忽然凑近林修文,二人鼻尖对着鼻尖,“那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林修文吓得立刻酒都醒了,身体往后靠去。 顾言嘟着嘴说:“还是你讨厌我?” 林修文摇头:“我没有讨厌你。” “那就是喜欢了?” 林修文:“” 这是什么神逻辑?! 林修文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说:“我也不知道。我没跟男人在一起过….” 顾言问:“那你和女人在一起过?” 林修文:“那倒也没有。” 顾言:“好,那我再问你,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林修文想了想,说:“目前…也没有。” “既然你自己也不确定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限呢?”顾言微凉的手慢慢贴上林修文的脸颊,“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控制我的心了。” 林修文觉得自己是被顾言给带进沟里了,脑子开始不听自己使唤,对方酥酥麻麻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诱惑着他慢慢靠近。 “我…我现在没法回答你。”林修文最终只得退让,“但我会考虑,认真考虑。” 顾言目光渐渐下移,最后落在林修文红润诱人的双唇上,用气音说:“好,只要你不再躲着我,只要你知道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想要你” 顾言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脸颊侧划过,待他再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儿已经红着脸逃似得上了二楼 72 别怕 就这样二人成为了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同居’的生活并没有林修文想象的那么奇怪。 顾言是个非常知道如何拿捏分寸感的人,虽然有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最贱撩拨林修文几句,但基本上都能很好地给林修文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相处起来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林修文也开始恢复了正常工作状态,早出晚归,只不过与之前回到家时的孤孤单单不同,现在他每次下班回家,不论多晚,顾言都会等着他。 林修文也说过让顾言不要等,别影响休息。但顾言嘴上说好,身体却诚实得很,每天还是在客厅里等着林修文回来,有时会给他热碗热汤,有时准备了甜品。 林修文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晚林修文特意提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顾言还在吃饭。顾言看到林修文这么早回来有些吃惊,赶忙让德叔去盛饭。 “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修文喝了口汤,说:“方案做完了,甲方还算满意,就干脆早点下班。” 顾言不停给林修文夹菜:“下次早回来告诉我一声,我等你一起吃饭。” 不知是热汤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的,林修文觉得心里暖暖的,笑着说好。 林修文从小到大一个人习惯了,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在家里,有人陪着安安心心地一起吃一顿晚餐。这种感觉让林修文很是感动,不由想起了很多和顾言一起经历的往事。 看着碗里剥好的虾,林修文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也许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也不错。也许,他和顾言…. 但很快林修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目光瞥到顾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好奇问:“哪来的戒指?” 顾言无所谓道:“一直都有,只是之前没怎么戴罢了。” 这枚戒指的顶端有一颗近乎透明的矿石,类似钻石但又没有钻石那么闪,倒是和林修文项链吊坠上的那颗有点相似。 顾言当然看出来了林修文的心思,使了个眼神示意德叔。 德叔识相离开后,顾言便直接说:“你没猜错。这戒指上的矿石与你那项链上的是同一种类。” “同一种?”林修文皱眉,“这矿石有什么特殊之处?对了,你一直都还没有告诉我,你送我的项链到底有什么作用?” 顾言也不遮掩,老实说:“这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矿石,能感应到细微磁场的变化。矿石和矿石之间也存有感应,甚至通过某种媒介指引还能连接佩戴者的意识。” “这就是你送我项链的原因?” “不错。原本我是想与你结盟,商量解除阈境对我的影响,一旦你脖子上的这块矿石感应到了阈境的磁场变化,我手里的这块也能感受到,从而找到你。”顾言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深看着林修文,带着不掩饰的眷恋,“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了什么主意?” 林修文问,心想顾言这是不想和他结盟了?不相信他能帮忙? 果然,因为上次在阈境里的事情,顾言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生了嫌隙。 林修文越想越觉得有些心慌。这时,顾言却伸手揉了揉林修文的发旋,无比温柔地说道:“现在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不舍得让你做一点冒险的事情。管他什么诅咒不诅咒。” 林修文只觉得胸口最柔软的一处被人一下下撩拨着,激得他眼眶不禁有些发酸。他赶忙转开了话题,问:“那通过矿石能不能控制佩戴者的意识?我的意思是故意将对方拉入阈境?” 顾言挑眉,冷冷看着林修文。 林修文解释:“我不是怀疑你,就单纯好奇问问。” “理论上的确有这种可能性。而且不仅仅是控制佩戴矿石的人,就连周围其他人也能操控。” 林修文诧异:“那岂不是等于可以随意拉无辜的人进阈境?” “的确可以,不过很少有人会这么做。虽然顺利通过阈境后,运势会有很大的提升,但控制他人的意识需要耗费非常大的精力,反而得不偿失。” 林修文点头赞同。就像顾言上次把林修文从阈境里拉出来一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一般很少人会这么做。 结束了沉重的话题,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其他的,大多都是林修文在聊自己工作上遇到的琐事。顾言也不嫌烦,就默默的听着,是不是低笑几声。 这种轻松的气氛实在让人觉得愉悦。 三天后,孟意从b市回来了。回来的当晚他就联系了林修文出来吃饭。 二人闲聊了几句后,林修文几乎可以确定,孟意是一点儿都不记得阈境里的事情了。 菜都还没上来,孟意就猛灌了自己几杯。林修文拦道:“怎么了?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猛?约我出来就是喝闷酒啊?” 孟意难得露出失意的样子,叹道:“文文,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林修文挑眉:“孙秋蕾?” “嗯。”孟意重重点头,“她跟其他女孩不太一样。” 林修文憋着笑,故作平静地问:“哪里不一样?” 孟意嘟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她….不怎么理我。” 林修文:“……” 闹了半天,这哥儿们是犯贱呢! 孟意继续说:“虽然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但一下了床,她就对我爱答不理的。爽完了就不认账,也太伤人了。” 林修文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我们情场高手孟少爷是遇上对手了。终于有一次不是你玩人家,而是人家玩你了?” 孟意又仰头喝了一杯,说:“我一开始也觉得我可能只是不甘心,并没有多喜欢她。于是我几乎把b市的酒吧逛了个遍,也遇到不少正妹,可就是觉得好像…差点了什么。” 说着说着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扔,忿忿道:“最气人的是,等我从酒吧回去的时候,她还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也没有要等我的意思,一个人睡得比谁都香。你说气不气人!” 林修文苦笑:“你要是真心喜欢就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就干脆直接跟人家说。” 孟意肩膀耷拉下来,泄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从酒吧回来后我就突然间想通了,我年纪不小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喜欢的,那干脆就试着定下来。于是我就去找她摊牌,谁知道她竟然拒绝了我!” 这下林修文有些意外了:“她为什么拒绝你?” 孟意扯着嘴角:“她说我幼稚,爱玩,没有定性,不适合作为长期的伴侣。” 林修文点头:“她说的也没错。” “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啊?”孟意不满道,“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谁让你之前劣迹斑斑,人家不相信你也是正常。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表现你的诚意,让人家对你改观咯。” 说完,林修文的手机响起,他低头一看正是顾言打来的。他起身朝外走去,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后才接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顾言低沉好听的声音:“还在加班?要不要等你吃饭?” 林修文回答:“我今天不回来吃,孟意从外地回来了,约了我一起晚饭。你先吃吧,吃完也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嗯,好。” 顾言简单回答后便挂了电话。林修文久久捏着手机,只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好。 他像是从没吃过糖的孩子首次尝到了甜,甚至连坐会座位上的时候,嘴角还止不住地弯起。 孟意一个情场失意的人最见不得这种情况,于是皱眉问:“文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修文眼神闪躲,心虚地说:“没有啊,瞎猜什么呢。” “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孟意一口咬定,“你别否认,我眼睛毒得很,看你一副红光满面少女思春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动了春心了!” 林修文白了他一眼,骂道:“放屁!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孟意眯起眼:“不过说真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没见你喜欢过什么人。你要是真喜欢人家,那就赶紧的,别到时错过了后悔莫及。” 林修文心里一紧。就像孟意说的,林修文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对顾言的感觉是不是孟意口中的喜欢,但只要一想到家里有顾言在等他,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将他紧紧包裹,四肢和胸口都是暖的。 但林修文还是有些不确定,低头喃喃说:“我和他…不合适。” 孟意:“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说来我听听!” 林修脸一红:“哎呀,总之…我还没想好。” 孟意‘啧’了一声,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文文,这回我算是看透了,做什么事情都别等,想要做就去做。” 林修文笑了:“你怎么了,怎么出差一次回来成了人生哲理大师了?” 孟意重重一叹:“我们公司有人出了事故,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以后再也不能上飞机了,连正常生活都会有影响。那个人是我一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原本那次飞行任务应该是我,只不过因为我要去b市开会培训,才临时换成的他。” 林修文胸口一滞,不由眉头皱起。 “每次只要一想到本来少一条胳臂的人应该是我,我心里就堵得慌,还是害怕啊!“孟意又仰头喝了一杯,“所以啊文文,如果真的想要,那就勇敢去抓住,别怕。” 想要,就牢牢抓在手里,想爱,就努力去爱! 别想太多!别怕! 73 心意 林修文回到家的时候顾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调着手里的遥控器。 林修文笑呵呵地走上前去打招呼:“顾言,我回来了。” 顾言扶住他晃悠悠的身体,苦笑一声:“喝酒了?” 林修文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捏起食指和拇指,做了个比划:“喝了一点点。” 顾言无奈地按下对方不安分的手,笑着说:“累不累?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吧,不然容易头晕的。” 说完他转身准备去厨房,却突然被林修文一把从背后抱住。 林修文微热的脸颊蹭着对方的后脖颈,跟小猫咪撒娇似地说:“别走。” 顾言只觉得脖子上酥麻一片,不由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他轻轻拍了下林修文圈着他腰腹的手背,柔声说:“我不走,就是去给你倒杯水而已。” 可林修文却充耳不闻,几乎将脸埋在了顾言的肩膀里,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顾言,你喜欢我什么?” 顾言被问得猝不及防,反而一下子懵了。 没得到答复的林修文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这个人又怂,又没情趣,长得也没你好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出了明星之外,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不,不对!你比明星还好看。” 顾言苦笑,心道这小子看来是喝了不少。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是吗?在你眼里我真的这么好?” “嗯!”林修文重重点头,“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 顾言想了想回答,手掌覆在林修文的手上,一下一下细细摩挲,“但只要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安心。不管是在阈境里还是现实中,你好像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引诱着我,无法抗拒地靠近。” 说完,客厅里陷入安静,只有二人微重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林修文才痴痴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开心。但很快,笑声又收敛下来,他低声说道:“我没喜欢过人,我有点…害怕。” 顾言挑眉:“怕什么?” 林修文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害怕我会太喜欢你。还害怕…一旦我走向了你,就再也舍不得从你身边离开了。” 顾言沉默片刻,然后拉开林修文环着他的手,慢慢转过身。顾言手掌贴上林修文的脸,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四目相对间,顾言徐徐开口:“为什么要离开?” 林修文咬了下红润带着些许酒气的嘴唇:“我…不知道。只是一种假设。” 顾言低头看着林修文被自己咬破的嘴唇,红肿水润,甚至还有一滴血珠凝在上面,这简直就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顾言沉沉一叹:“舍不得的人是我才对,所以…没有这种假设,我不允许有这种假设!” 顾言的话强势且不容拒绝,亦正如此刻顾言给予林修文的吻。 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即止,这一次顾言的动作热烈急切,像是一个在沙漠迷失多日的人,终于找了心心念念的绿洲,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更多。 唇齿交缠,拉扯出叫人脸红心跳的晶莹丝线。 林修文只觉得自己口中的空气悉数被顾言卷了过去,整个人像是缺氧一般,热得发烫,脑子根本无法思考。 手掌绕过上衣,贴上顾言背上微凉的皮肤,凉爽的触感让林修文舒服得喘了口气,继而又忍不住更贴近对方,想让对方将自己体内燃烧的火给浇熄。 林修文脑子一片浑浑噩噩,待意识回归的时候,自己已经和顾言双双倒在了沙发上。顾言一手垫在他的后脑勺,一手就要去扯他的皮带,但吻却不间断地在林修文的唇齿和皮肤上流连,从未离开。 林修文慢慢闭上眼,手指插,入对方发间,嗅着好闻的洗发水味,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每一处骨头都是软的。他强忍着压住喉咙里的声音,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林修文的反应像是一种激励,让顾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急躁,却又舍不得太过猴急,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心肝宝贝给弄疼。 此时二人的身体都热得像是两颗滚烫的火球,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忘情之时,林修文感觉自己裤子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他睁开迷蒙带着水汽的双眼,怔愣地盯着天花板。 “滋滋滋…” 震动声再次传来,林修文这才确定不是错觉。他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硕大的‘彭磊’二字。 林修文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听,顾言的吻已经来到了他的耳廓处,低声说:“你已经下班了,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聊。” 酥酥麻麻的声音和触感让林修文没法拒绝,他听话地将手机直接扔在了茶几上,微微侧过脑袋,找到了顾言双唇。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时,震动声再次响起。林修文抓起手机一看,还是彭磊。 其实彭磊很少会在下班的时候打给他,尤其还这么锲而不舍地打,看来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这下林修文没法再充耳不闻了,他推了推顾言的肩膀,用唇语说了句对不起。 顾言虽不情愿,但还是放过了林修文。他半坐起身,咬牙切齿地说:“这姓彭的小子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林修文失笑,摸了摸顾言额前的碎发作为安抚。顾言倒也还算好哄,低头亲了下林修文的额头,然后便起身离开沙发,去厨房倒水。 林修文清了清嗓子,确定声音不再是羞人的沙哑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彭磊的惊呼声:“老大!大新闻啊!” 林修文皱着眉头,将耳朵离开手机几公分,嫌弃道:“别一惊一乍的,好好说话!” “你在b市住的那间酒店出事了!”彭磊激动说,“因为监管不当的关系,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听说还有人受伤了呢!” 林修文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彭磊回答:“就今天白天。还好你和总监都已经回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修文诧异:“今天?可新闻里没报道啊。” 彭磊冷哼一声:“被华耀给压下来了呗。” “华耀集团?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林修文皱眉。 彭磊解释说:“那家酒店的大股东就是华耀集团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华耀为了保持声誉,肯定希望低调处理嘛。” 华耀的酒店竟然这么巧! 挂了电话后,林修文依然坐在沙发上发着呆。顾言拿着杯子走过来,递给林修文,道:“喝点牛奶,好入睡。” 林修文愣愣接过,仰头说:“酒店出事了。” 顾言点头,眼里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只道:“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吧。” 林修文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胸闷,他道:“可是” 可话到一半,顾言帅气的面孔已经凑到林修文嘴边,坏笑道:“还是…你还不想睡,想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下去?” 林修文:“” 最终林修文一口喝光手里的牛奶,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躲进了自己的卧房里。 林修文一离开,顾言嘴角的笑意霎时消失,眼神里透着骇人的冰凉。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德叔,帮我查查一个人。”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还是欲求不满的原因,林修文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梦里全是那些羞于见人的画面和顾言坏笑又深情的面孔。 最后林修文干脆也不睡了。想到昨天晚上二人的荒唐,差一点就发生了什么,林修文忽然有些懊恼,又有些…可惜。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 昨天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话讲清楚就双双滚进了沙发。顾言会不会觉得他是酒后乱,性?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是认真的? 可如果顾言把他的话当真了,那他们又算是什么?算在一起了吗?正式交往了吗? 林修文烦躁地抓两下头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平常这个时候顾言还在睡,为了避免二人见面尴尬,林修文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就轻手轻脚离开了别墅。 林修文一走进办公室,就被总监抓进了办公室里。 “b市酒店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林修文点头:“嗯,昨天彭磊告诉我了。” 总监唉声叹气:“哎,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华耀集团会不会有影响。希望不会干扰我们跟他们的合作就好。” 林修文说:“我怎么不知道那家酒店是华耀的。” 总监:“是被他们收购的一个项目。他们家一直是二公子在负责地产,听说因为这件事情老爷子还动了怒,把二公子狠狠骂了顿,说他管事不利,险些出了人命,影响集团声誉。” 林修文问:“那佟总会不会受到影响?” “她?”总监嘴角一歪,“她反而因祸得福了。” 林修文不明白,问:“什么意思?” “我听人说,这次的事故她事先已经发现了端倪,于是便上报给了二公子。只不过她二哥没当回事,所以就没管。老爷子知道后气得不轻,立刻下令从今往后由佟三小姐接管集团内地产项目。市场营销和商业地产两块肥肉都在佟三小姐手里,她现在无疑是集团里最红的一个。” 林修文默默听着没有发表言论,但眉头却不由慢慢拧紧。 总监没有注意到林修文的反应,继续说:“你说这佟三小姐怎么最近势头旺得这么厉害?一开始她可是家族中最不得宠的一个,底下的人都不看好她。可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她手里几乎就拿捏了集团核心部门和权利,这波反转实在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呐。” 说着,总监还点开了今天新公布的一条推文,是关于华耀集团与另一跨国公司签署战略合作的新闻。文章里还有两家公司骨干人员的大合影。 站在人群最中央的无疑就是华耀董事长佟柏年,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他们熟悉的佟家三公主,佟蔓。 总监指着照片说:“老爷子现在进进出出都带着佟三小姐,看来也是想给外界一个讯息,今后公司只怕是要交到这个女儿手里咯。” 林修文接过手机,细细看着新闻里的照片,顿时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74 真相 林修文独自坐在咖啡厅里,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他拿起桌上的热美式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身体稍许暖和一些。 不多时,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被店员领着走入包厢,径直朝着林修文的方向走来,正是华耀集团的三小姐佟蔓。 佟蔓摘下墨镜,笑着说:“文文,好久不见,怎么今天突然想到找我?” 林修文礼貌道:“好久不见,不好意思临时把佟总叫出来。” 佟蔓笑着捶了下林修文的肩膀,假嗔道:“客气什么?咱俩什么关系!不管有多忙,只要我没去外地就肯定会想办法来见你。” 林修文颔首微笑:“我刚从b市回来。” 佟蔓点头:“我听说你去那里出差了。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还行,不过我住的那家酒店出了些状况。”林修文平静地喝了口咖啡,但余光却注意着佟蔓的表情。 “原来你在b市住的那家酒店。”佟蔓脸上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又敛了下去,苦笑着说,“想必你也是听说了什么才会来找我。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压不住。” 林修文继续说:“我还听说那家酒店,你们华耀有股份?” 佟蔓也不隐瞒: “不错,华耀的确是那家酒店的幕后老板。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林修文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出事的时候我已经退房了,没有受到影响。” “那就好。”佟蔓点头,随即又重重一叹,“你们这次出差是为了见我们推荐的那家视频制作公司,要是因为这个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林修文浅笑:“那家视频公司的地址比较偏远,附近也只有那间酒店性价比最高,我们公司会这么选也很正常。” 佟蔓忽然觉得林修文的笑容带着点阴沉的味道,她立刻转移开话题,以缓解此刻的尴尬。 “对了,过两天的金瞳奖颁奖仪式你准备得怎么样?上台领奖可不能没有件体面的西装哦!” 林修文露出一个‘饶了我吧’的笑容,摆手说:“别说得奖杯好像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了似的,说不定我就是陪跑的,穿的花里胡哨反而惹人笑话。” “你谦虚了,业内人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佟蔓笑着举起咖啡杯,“来,我先以咖啡代酒,恭喜我们林大设计师。” 林修文也拿起手里的杯子和对方的轻轻一碰,道:“应该是我恭喜你才是。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佟总晋升呢。” 佟蔓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低头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林修文浅呷一口咖啡,故意意有所指地道:“哦?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佟总手段好?” 佟蔓愣住,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林修文目光落在对方握咖啡杯的手上,沉吟半晌后又转了话题:“我刚才给您打电话之前,先打去了您公司。您助理说前两日佟总也在b市。” 佟蔓深深看着林修文,继而露出一道叫人看不清情绪的笑容:“哦,我是去了一次。不过时间刚好和你错开了,没机会碰上面。” “是吗?是真的没有碰上吗?”林修文直直对上对方的双目,“我在酒店的那天,你也在吧?是你把我拉进阈境里的!” “文文,你在说什么?”佟蔓惊讶道,“你又进阈境了?天哪…你这都第几次了?” 林修文并没有回答佟蔓的问题,只冷着脸与对方对视,深沉的目光像是两道x射线,直接看穿对方的心思。 须臾,林修文干脆不再绕弯,直接撕下对方虚伪的面具,他道:“别装了。这一切不都在你的计划当中吗?” 佟蔓委屈地说:“林修文,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怎么都听不明白你说的话。” “好,既然你要说清楚,那我就一桩桩和佟总来说。”林修文冷笑一声,“你故意被b市那家公司推荐给我们,其实开会是假,让我们入住酒店才是最终目的。你知道我们老板抠门,平时员工出差的预算有限,在那家公司附近价格最合适的就只有华耀旗下的那间酒店。” 佟蔓听着听着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大费周章地就只是为了让你们照顾我家酒店的生意?华耀还不缺这点钱。” “为什么?”林修文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不就是为了形成阈境。一旦阈境行程,必定会有人死。酒店一出事,你就趁机踢走你哥哥,好让你能有机会成功上位。” 佟蔓捏着咖啡杯的指节泛白,皱眉道:“我哪里能知道那里会形成阈境?又如何控制把你拉入其中?” “你可以!”林修文斩钉截铁地说,“那日,也是在这间咖啡馆里,你故意引导我,让我误以为是顾言通过项链将我拉入阈境。其实真正将我拉进去的人,是你!” 佟蔓收起了笑意,恶狠狠的盯着林修文,说道:“林修文,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修文也不退让,继续说下去:“不仅是这次的酒店,还有上一次的游乐园,你早就盯上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佟蔓‘嚯’地站起身,激动地说道,“我也就进去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遇见你的那间学校。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怎么把你拉进阈境?” 林修文目光幽幽落在佟蔓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上,道:“哦?那佟总敢不敢给我看看你手腕上手链呢?” 佟蔓身体明显僵住,手腕不由自主往袖子里缩了一下:“不过就是普通的饰品而已,你想太多了。”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止进入过阈境两次!”林修文毫不客气地打断,“上一个阈境里,你也在!” 佟蔓脸上肌肉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连忙否认:“你认错人了,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间游乐园!” 林修文挑眉:“哦?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是一间游乐园,佟总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佟蔓脸色‘刷’一下白了,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林修文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然后递到佟蔓面前,继续说:“照片里的这条手链我曾经见到过,就是在游乐场的那场阈境里!其中有一个女孩的手里也带着和你一样的手链!你以为改变了你自己的模样,就能瞒天过海,逃过所有人的眼睛?” 佟蔓眼神忽闪,还不死心地辩解道:“这链子式样普通,有类似的款式也很正常。” 林修文笑着点点头,没有再与她争论手链款式的问题,转而道:“我记得那个和佟总戴着一样手链的女孩名叫唐佳,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风头。谁知道到了最后环节,竟然出现了大反转,用一个削尖的树枝杀了人。着实是个狠角色啊!” 说到一半,林修文又再次将目光落在佟蔓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我还听说佟总从小练习射击,更是曾经入选过国家青年队。只是后来因为家族的关系被迫放弃,回家继承家业。佟总射击的功力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佟蔓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身体重重跌坐回座椅上,目光垂落,不敢再去看林修文。 “佟总短短半年里晋升不断,运气的确是不错。而这三番四次的好运里,只怕大多都与阈境有关吧!” 话说道这个份上,佟蔓也知道没什么好再狡辩的了。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看向林修文的目光里没有丁点儿往日的亲和礼貌。 她冷冷道:“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想要凭借阈境提升一些运气而已,我也是拿命拼来的,何错之有?!” 林修文像是看疯子似地盯着她,说:“就只是为了掌握更多公司权势?不惜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你不明白,你们所有人都不明白!大家都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小公主,所有人都羡慕我,一生下来就要什么有什么。” 佟蔓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却说不出来多了几分萧索苍凉。 “我父亲是那种思想非常传统老旧的人,重男轻女,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家里的产业都留给儿子。女儿只要好吃好喝地喂着,乖乖听话就好。可是,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的?所以我活该与生俱来低人一等?!” 说着,佟蔓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我不甘心!我那两个废物哥哥,他们除了整天知道吃喝玩乐,保养女明星,勾搭嫩模之外,他们还懂什么?公司交到这种人手里,根本就毫无前景可言!” 林修文皱眉道:“佟董事长也未免不是不知道。” 佟蔓几乎控住不住吼了出来:“他当然知道!可老头子就是一叶障目,视而不见,铁了心的要保他们俩。而我呢?不管我做什么,做得有多好,都没有人能看见。林修文,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甘心屈居于那种人之后吗?” 林修文怒斥:“所以你就用歪门邪道,利用阈境的特殊性来提升自己的气运?甚至不惜将旁人卷入其中,无辜丧命?!你又比他们高尚多少呢?” 此时的佟蔓情绪已经崩溃,歇斯底里吼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林修文,你是做烂好人做惯了,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应该像你一样?我告诉你,在绝对的权利与利益面前,谁都一样!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慢慢绕过桌子走向林修文,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声,像是踩在林修文心头。 “每个人都有欲望和弱点,如果我今天告诉你顾言会出事,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以一个高贵无暇的审判者身份来职责我吗?!” 林修文愣住了:“你说…谁会出事?” 75 黑手 “你说什么?你说谁会出事?”林修文激动地问。 佟蔓嘴里发出一声冷哼,没有回答林修文的问题,而是慢慢重新走回座位上,不紧不慢地回忆起往事。 她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你猜得没错,我不仅是女高中学校里的童華,我也是游乐园里的唐佳,但我真正的身份是华耀集团的三小姐,佟蔓。” 林修文冷冷道:“你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 佟蔓闭了闭眼,敛下激动的情绪,再睁眼时又是往日那位高贵优雅的华耀三小姐。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第一次在女子高中里遇见你,纯粹是巧合。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你善良,几乎可以说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善良的人” 林修文忽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愤怒也凝固了一瞬,可谁知下一刻佟蔓话锋一转:“善良不是错,可若对谁都善良那便是愚蠢!你不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特别爱多管闲事。像你这种人,在阈境里明明应该是最早领盒饭的才对。” 林修文:“……” 我谢谢你全家! 佟蔓继续:“可你却能在每次危险来临的时候,统统化险为夷,成功幸存。如果说这些靠的都是运气的话,也未免太过幸运了一些。” 林修文:“所以你就怀疑是顾言在背后帮我?” “不错。我开始关注你,很快我便发现了你与顾言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 林修文被气笑了:“我当时和他并无关系。” 他说的是实话。顾言还是监督者的时候,他们俩还算不上熟络。等后来他们….顾言却反而不是监督者了。 不过林修文并不打算解释太多,反正不管怎么解释,佟蔓都不会相信。 果然,佟蔓歪了下头,明显不相信的样子,挑眉道:“他是监督者,理论上来说与我们这些入侵者立场对立,可他却三番四次,明里暗里地帮你。说你们两个没关系,谁会信?” 林修文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确隐藏得很好,我观察了很久都无法百分百确信你们之间有关系,也看不出来你们究竟是怎么联系的。于是我就找到了李温婉。” 林修文脸色大变,陡然想到了那个令他不快的女校霸,还有对方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很奇怪,李温婉为什么会突然针对自己,如今看来其中与佟蔓脱不了关系。 林修文双手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紧紧捏拳,恶狠狠地盯着佟蔓,咬牙切齿道:“李温婉那晚故意偷走我的钥匙,也是你指使的?” 佟蔓直接承认:“不错。那个傻子又坏又蠢。我暗示过他,说主核的线索在我们寝室里,他就一心想要和我们结盟。” 林修文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想的点子,让他来找我结盟的吧?如果我同意了,那我们三个就联手。如果我不同意,那就拿走我手里的钥匙,好让李温婉取代我在寝室里的床位。” 佟蔓眼里露出鄙夷:“说他蠢还真是蠢。不但事情没办成,还做得这么明显,被你给抓住了把柄。他死了也是活该!” 林修文没想到当初看似柔弱无害的童華竟然从一开始就已经背着他,算计他。人命在这个女人眼里不过轻如鸿毛,是随时可以利用或丢弃的道具。 林修文只觉得浑身发冷,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佟蔓,咬牙道:“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佟蔓摊了摊手:“我没想杀你,我只不过是想确认你是否真的与顾言有关系罢了。” 她停顿了用一下,继而露出一抹狡黠笑容,说:“文文,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林修文:“你发现了我的利用价值,所以就刻意留在我身边,作出一副做小伏低的虚伪面孔!” “文文,你真的很特别。我也算是进过不少阈境,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不但能与监督者串通,而且你似乎还能在阈境里看见或听见其他人无法得知的信息。你不知道,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林修文冷笑:“难怪后来出了阈境后,华耀会点名和我们公司合作。只怕是你早就打好了算盘吧?” 佟蔓直接说:“我不确定你的…特异功能?是只此一次的狗屎运,还是你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了试一试你,我便安排了下一个阈境,也就是那间游乐园。” “为什么要伪装成其他人?”林修文问,但目光触及对方冷凝的眼神后,他又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苦笑。 林修文道:“我知道了。你怕连续两次和我进入阈境会引起我怀疑,于是便伪装成了其他人混在我身边。佟三小姐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只是你没想到顾言那次竟然会变得不认识我了。” 佟蔓点头:“一开始我还真有点儿担心,毕竟没了顾言这个重要的线人,我们就等于少了很大一块优势。不过,好在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弱,还算是有点东西,撑到了最后。” 林修文猛地觉得一阵反胃,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这个疯女人。他低垂着眼睑,问:“你是如何将我拉入阈境里的?靠你手上的那条手链?” 佟蔓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悠悠将目光投在林修文的脖子处,慢吞吞地说:“我猜顾言已经跟你说过这条项链的事情了吧?” 林修文:“所以,你手里的手链,和顾言的戒指,还有顾言给我的这条项链是一样的?” 佟蔓此时已经是彻底摊牌了,完全不隐瞒:“相似,却不完全相同。顾言的戒指和项链是出自同一块矿石,所以彼此能互相感应。而我手里的却是另外一块。” 林修文惊讶:“还不止一块?这矿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佟蔓笑道:“一种天然矿石,非常稀有,没人能说清楚它的来历。甚至还有人说那是从外太空来的,并非地球的产物。呵,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你的这块又是哪里来的?”林修文问。 “是我外公在我小时候给我的。我从小是外公带大的,那时他老人家就看出来我在家中并不得宠,于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把这条手链送给了我。” 佟蔓说起自己的外公,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度:“他说上面的银色石头有一种魔力,能让虔心之人得偿所愿。但是他特别嘱咐我,必须要在十八岁之后才能佩戴。而且,他更希望我永远没有需要用到它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林修文却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这一家子都是奇葩。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给一个孩子不说,还美其名曰希望你不要使用。 既然希望对方不要用,那就干脆别给啊!又当又立,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林修文也懒得跟佟蔓说这些,只道:“所以你手里的这块和顾言的一样,都是能感应阈境磁场的变动,甚至控制他人意识。你就是这样讲我拉进游乐园的阈境的!” “不错,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顾言竟然会在最后利用矿石的力量把你拉出阈境,那时我就知道,你在顾言心里,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林修文,你简直就是一块宝贝,只要捏住了你,你就是我在阈境里无往不利的宝贝!” “少他妈恶心人了!”林修文低骂,如果对方不是个女的,他早就直接抡拳头了。他努力压下怒火,问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我和顾言的关系是你通过阈境的利器,你又为何故意说那些让我误会的话,挑拨我和顾言的关系呢?” “因为我发现顾言把项链送给了你,而你一旦戴上项链后便不再受我掌控了。”佟蔓说。 林修文皱眉:“什么意思?” “矿石的确可以控制普通人的意识,从而将人拉进阈境,但矿石与矿石之前却无法相互作用,甚至还有相互抵触的情况发生。” “那为何顾言却可以凭借矿石找到我?”林修文还是不太明白。 “我说了,顾言给你的项链和他自己的戒指出自同一块矿石,既然同源,自然就没有互斥的情况,甚至还能相互感应。他也是凭借这一点才能感应到你在阈境中的位置。” 佟蔓手慢慢抹上腕间的链子,仔细摩挲,道:“而我手里的矿石和你们的完全是两块,不但无法互通,而且还会互相干扰。致使我无法顺利将你带入阈境里。” 林修文终于想明白了:“所以,你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怀疑顾言,从而将项链摘下,好让你彻底操控我。” 佟蔓沉沉一叹:“文文,我不知道你和顾言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也不关心。我只是想让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老头子正式任命我作为公司ceo,彻底掌管公司就行。我保证,就只最后一次!” “你还想让我跟你一起进阈境里?你他妈疯了吗?!”林修文怒极反笑。 “林修文,你先别急着反驳嘛,听我说完。”佟蔓掐出一抹假笑,“如果我用顾言的命来跟你作为交换,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你什么意思?”林修文浑身一震,“你打算对顾言做什么?!” “不急着现在给我答复,我建议你先回去看看。”佟蔓话只说了一半,随即拿起桌上的墨镜戴上,转身就要离开。 临走前,扔下一个饶有深意地眼神,说:“林修文,你会改变主意的。我等着你!” 林修文脑子是懵的,甚至忘记了要追出去问个清楚。愣了好半晌,他颤抖着拨通了顾言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却许久都无人接通。 林修文身体慢慢变得冰冷,手脚都麻木了起来。他狂奔出咖啡厅,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顿时脑袋一阵晕眩,他险些直接摔在马路中央。 林修文的脑子里不断想着刚才佟蔓的话,越想越觉得害怕。 顾言,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在哪里?! 76 试试 林修文一路上打了顾言无数个电话,但都无人接听。他忍不住在脑子里假设了一个又一个顾言出事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害怕,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别墅。 可当林修文呢推开别墅大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此时顾言半果着上半身,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精瘦的腹部和小腿,正在厨房里倒水。 顾言看见气喘吁吁的林修文出现在门口,也有一瞬的愣怔。他放下手里的水杯,问:“你怎么回来了?提早下班了?” 林修文缓了半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语气不太友善:“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打电话给我了?”顾言被林修文激动的样子给吓到了,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眼,“哦,刚才在洗澡,没看到你电话。怎么了?” “你…你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悬着的心脏一下落定,林修文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变得酸痛。他忍不住低头靠在了顾言的肩膀上,难得撒娇:“我好害怕…我怕。” 顾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说:“我没事,这部不好好的吗?”顾言安抚,“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说我出事的?” “我今天见了佟蔓,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 林修文把今天见过佟蔓的事情,以及二人的谈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言。 “原来是她。”顾言脸色微沉,却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之前在阈境里的时候我看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想不到心思如此深沉,你被她骗了也情有可原。” 林修文抬头看向顾言,眼里满是忧色:“可是我不明白,她说她要用你的命来和我做交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才以为我出了事?着急忙慌地跑回来?”顾言挑眉,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文文,你担心我啊?” 林修文拍下对方在他鬓边不安分的手指,没好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说正经的呀。”顾言笑得更开心了,“放心吧,她没有那能耐。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林修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以他对佟蔓的观察和了解,她不像是那种会故意夸大其词恐吓的人。一旦她真的说出来,那多半是有点东西在手里的。 可如今顾言没事,是因为佟蔓的计划失败了?还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动手? 如果是还未动手,那她又会对顾言做什么呢? 林修文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两天你还是尽量少出门比较好。” 顾言乖乖点头:“好,我不出门,你是我老板,什么都听你的。不过明天私人医生会过来一次,这总可以吧?” 顾言说的私人医生林修文也见过,是位看起来稳妥靠谱的老先生,而且认识德叔和顾言好多年了,非常可靠。 “你心里有数就行。”林修文点头,随即掏出脖子上的项链,“我听佟蔓的意思,只要我一直戴着这根项链,她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我,将我拉入阈境里。你当初给我这条项链,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我之前就一直感觉到是有人在控制你进入阈境,只是一直没能查出幕后黑手,于是就给了你这条项链。”顾言直接说,“不过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为项链能增加你我二人的感应,让我能及时找到你。” 说到这个,林修文又想到之前自己在酒店里做的那些蠢事,咬着嘴唇艰难开口说:“你一直都在默默帮我,可我却怀疑你…” 顾言打断了他的话,手掌托起林修文的双颊,逼着他与自己对视,道:“咱们说好了不再提这个的。” 林修文只觉得自己彻底沉溺在了对方温柔深情的眼神里,一下忘了动作。只听见顾言好听的低音炮嗓音继续从头顶传来。 “至于佟蔓说的那些你就更别担心了。我不会出事的,我现在都已经好了,也没有再出现昏迷的情况。林修文,你已经把我治好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低头凑过来,嘴唇若有似无地在林修文耳廓边磨蹭:“不过你虽然治好了我的昏睡症,但却让我得了另外一种新病。” 全身酥麻的感觉让林修文一下子忘了思考,鬼使神差地被对方带跑偏了路,问:“什么病?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言抬起另外一只手,拉起林修文,将对方的手掌覆在自己左侧胸口的位置,低头说:“这里不舒服。这里一整天都在想你。我只怕是得了相思病了。” “…”林修文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回,“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顾言手顺势一带,干脆将人整个搂进怀里:“我没开玩笑。我想你一天了,一直想打电话给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但又怕打扰你工作。我忍得好辛苦,你可得好好安慰我一下。” 林修文全身像是被小虫子啃咬一般,又痒又麻的,脸颊和耳朵更是一片通红。他想要挣脱开顾言,却被对方牢牢圈在手臂和料理台中间,根本无处可逃。 林修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言身体又压了上来:“我们上次的事情还没做完呢,要不要现在继续?” 林修文又羞又恼,手掌抵在顾言胸前,将他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打岔。佟蔓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顾言歪了下脑嗲,“还能怎么办?报警吗?只怕到时被抓起来不是她,而是我们。把我们当疯子抓起来。” 林修文不甘道:“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任由她继续害人?” 顾言问:“那你想怎么做?” 林修文想了一下,说:“起码得毁了她的手链,以防她继续用来拉旁人进入阈境。” “好啊。不如派你那飞行员朋友出马,来一招美男计,找个机会把同佟蔓的手链偷出来?” 林修文脑补了下孟意听到这话时的反应,一下子被逗乐了。 出神间,林修文只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苏痒,原来是顾言像小猫似得正窝在他颈间细细啃咬。 林修文作势去推顾言的脑袋,笑骂道:“你别闹了!叫德叔看到了笑话。” 顾言嘟囔着:“德叔才不会呢。而且德叔今天出去了。” 林修文一愣:“出去了?去哪了?他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吗?” 顾言理所应当地说:“孩子大了,也该放手了。而且他如果一直跟我形影不离的,我还怎么谈恋爱?” 说完顾言以迅雷之势低头在林修文的唇上印了个吻。 林修文整个人僵住,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下微微湿润的嘴唇,低头说:“谁跟你谈恋爱了。” “怎么?昨天的事情你忘了?”顾言眯起眼,双臂不由夹紧。 林修文支支吾吾:“我…我没忘。” 顾言故意摆出一副受伤心痛的样子,追问道:“那就是占完了便宜,想不认账?原来你是这样的林修文?!” “也…也不是。”林修文挠挠头,窘迫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顾言大笑出声:“文文,你太可爱了。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情况,在我顾言这里,你永远排第一顺位。在你面前,什么破事都得靠边站。” 听到这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林修文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什么:“好吧,我愿意试试。” 突然得到答复的顾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次对方话:“你说什么?你愿意试试?愿意和我….试着在一起?” 林修文点头,继而又想到什么,着急说:“不过我要澄清一点!我说我愿意和你试试,不是因为感动你救了我,更不是因为要报恩。只是单纯的因为…因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林修文越说声音越小,却一字一句全部被顾言捕捉到了耳朵里。 顾言高兴得一下子抱住他,又亲又搂,跟个孩子一样,说:“你说你喜欢我?林修文,你终于承认了,你也喜欢我!” 说完不等林修文回复,他又深深吻住对方,一双不安分的手在对方背脊上游走。 林修文被吻得大脑缺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这样吧!既然喜欢,那就这样吧! 管他什么阈境,管他什么佟蔓,只要此刻他能抓住他喜欢的人,什么都足够了。 顾言的动作强势有力,逼着林修文步步后退,整个人几乎都快直接躺在了料理台上。 二人吻得愈发急促,手上的动作也开始乱了,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时,别墅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二人惊愕抬头,目光对上站在门口的德叔。 德叔也被开放式厨房里的景象吓得怀疑人生,呆滞地站在门口,出去也不是,进来也不是。 顾言先直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腰上松垮的浴巾,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只轻描淡写转开话题说:“德叔,我饿了。晚饭想喝排骨汤。” “好的少爷。”德叔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径直走向了冰柜。 林修文:“…….” 这俩人不愧是主仆,装模作样的功夫简直如出一辙! 但林修文素来脸皮子薄,没有他们这种‘演技’。他一把推开顾言,连招呼都顾不上打,直接逃回了二楼。 第二天一早林修文就去公司找总监,说明自己不愿意再负责华耀集团的项目。总监非常惊讶,好说歹说劝了半天,但林修文始终态度强硬。 经过昨天的谈话,他实在无法再面对佟蔓,也无法再帮华耀做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林修文看总监还不死心,又懒得应付,于是便想打电话给孟意,约他出来午饭。 就在这时,顾言的电话来了。 林修文笑着接起:“怎么了?” 可谁知对面却传来了德叔焦急的声音:“林先生,少爷突然晕过去了。” 77 交易 当林修文急急忙忙跑回别墅,看到德叔焦急的面色时,林修文心里猛地一沉。他问道:“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德叔急得满头大汗:“我也不知道。上午私人医生来看过,还说少爷情况不错,身体恢复得比常人还快。可医生走后没多久,少爷就说有些累,想要睡一会。” 林修文一边听一边往顾言的房间走,直到房门被推开,见到床上躺着的单薄身影,林修文彩觉得心脏突地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害怕往里走,停顿了好一会儿,待情绪少许稳定后,他才一步步慢慢走入其中。 他在床边坐下,低头深深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是他无比熟悉的脸庞,帅气的五官恍若人工雕琢。在林修文印象里顾言永远都是刚毅且明亮的,而不该是现在这样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样子。 德叔心里也不好受,忍不住用袖口蹭了下眼角,说:“少爷一向连睡午觉的习惯都没有,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他都没有起来,于是我便进了他屋子想要叫他起来吃饭。然后就发现他躺在床上,浑身冰凉,怎叫都叫不醒。” 林修文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双唇,哑声问:“医生呢?” “正在赶来的路上。”德叔说,“不过我看少爷这个样子,不像是普通的生病。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赶紧打给了林先生您。” “谢谢德叔,您做得很好。”林修文点头。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问:“上午除了私人医生外,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德叔坚定地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家,我可以保证除了医生之外,没有人进过别墅一步。少爷也没有离开过。” 林修文目光微沉:“那医生来看他的时候,您在他们旁边吗?” “大部分时间都在,不过…”德叔想了想说,“中间的时候,医生让我去拿些酒精和纱布,也就离开了大概5分钟吧。” 林修文眉头不由拧紧,直觉告诉他,问题出在那名私人医生上。 一名医生来病人家中看诊,却连基础基础的酒精和纱布都没带。而且,顾言又没有外伤,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显然这是支开德叔的借口。 林修文手指抚上顾言苍白的脸,许久没有说话。 德叔多少也有点预感,不然也不会打电话给林修文。他看林修文的脸色愈发难看,不由问:“林先生,少爷这是怎么了?” 林修文却还是低头发呆,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须臾,他才抬头看来:“德叔,我出去一趟。这里就交给您了,还请….照看好他。” 德叔一怔,问:“林先生您要去哪儿?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希望我的猜想是错误的。”林修文勉强扯出一抹苦笑。 他再次看向顾言,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眷恋。他才刚刚与顾言确定心意,小两口都还没过几天日子,便要再次面对分离,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又或者….他们还能否再见? 林修文眼眶酸涩,不敢再看顾言。他匆匆站起身,低头道:“如果…他情况继续恶化的话,您也别等私人医生了,还是先把顾言送医院吧。我猜那医生多半是不会来了。” 德叔张了张嘴唇,想要再问什么,但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只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林修文走出别墅后,立刻拨通了电话。 “佟蔓,你在哪儿?” 对方的声音里没有惊讶,像是早就料到林修文会打来。她道:“你终于打给我了。” 林修文很快赶到了华耀集团的办公楼,此时佟蔓的助理已经在楼下等他,并带他前往佟蔓的办公室。 林修文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客气,直接大步冲到佟蔓面前。 “是你干的!”他的话语不带半点疑惑,几乎已经肯定此事与佟蔓有关。 佟蔓也不否认,笑着道:“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林修文危险地眯起眼:“是你买痛了顾言的私人医生?让他找机会对顾言下手!” 佟蔓耸耸肩,不置可否。 林修文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佟蔓安抚说:“你放心,他不过是昏迷而已,没有生命危险。” 林修文却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佟蔓笑道:”真的,我只是让那医生把戒指偷了出来。没有了矿石,他便无法和你产生联系,自然又回到了当初昏睡的状态。” 林修文冷笑:“不愧是华耀,想做什么都能办到。” 顾言和德叔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那医生能跟在顾言身边多年,必定是深得二人信任,非常可靠。 可佟蔓一出手,那医生就立刻倒戈,可见其手段之厉害。 佟蔓却只是狡黠一笑:“每个人都有价码,就看你出不出得起而已。” 林修文狠狠一拍桌子:“哦?那你打算给我开什么价?” 佟蔓也一点不怯,直接对上林修文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顾言的命,够不够?” 林修文脸彻底垮了下来,连装都懒得跟她装,低吼道:“你害这么多人,难道不怕有报应吗?” 佟蔓冷哼:“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讨论玄学的?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那不好意思,恕不奉陪。” 林修文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快要爆发的怒火,沉声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佟蔓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我说过,我只要你陪我进一次阈境。最后一次!” 说着,她慢慢起身走向林修文,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思:“事成之后,我保证你的顾言会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边的。” 林修文狠狠盯着佟蔓,只觉得面前的女人不但面目可憎,而且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又或者,他其实从未真正认识过面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千金大小姐。 二人僵持许久后,林修文肩膀一沉,终于做出妥协:“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顾言的安全。” 佟蔓:“我保证。” “我怎么相信你?”林修文不善道,“你现在就让顾言醒过来。” 佟蔓直接拒绝:“不行。顾言必须等我们从阈境出来后才能醒。他不好对付,我必须防着他。” 林修文皱眉:“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佟蔓挑衅回答,压根没有半点要商量的意思,“文文你放心吧,我佟蔓虽然自私,却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我不会骗你的。” 林修文冷笑:“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多吗?” 佟蔓低声笑道:“我用华耀集团的声誉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再也不会为难你和顾言。你我从此就当再也不认识。” “好,记住你说的话。”林修文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进阈境?” “不着急,你还没得到下一个阈境到提示呢。”佟蔓手指下意识地摸上手腕间的手链,“这两天你多注意身边遇到的人和事,有任何异样随时要告诉我。” “顾言呢?他也会进阈境吗?”林修文问。 不料佟蔓却是摇摇头。 林修文不解:“既然你的目的是顺利通过阈境,从而提升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运势,那么有顾言这位监督者在,对你我来说更加有利才对。为何不让他也进阈境?” 佟蔓的笑容沉了下来:“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比起依靠监督者来作弊,他和你联手,对我来说威胁更大。我不愿冒这个险。而且有你就够了,我相信你。我这个人不贪心。” 不贪心你老姥姥!不贪心你能整这么多事?! 林修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却突然被佟蔓给叫住。 林修文转身看向佟蔓。 佟蔓却没说话,只朝他摊开手掌,目光一刻都未从林修文的脸上挪开。 林修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佟蔓的意思。 佟蔓说过,两块不同根源的矿石不互容,只要他戴着顾言给他的那条项链,佟蔓就很难彻底控制他。 就像上一次的酒店。虽然佟蔓将林修文拉入了阈境,但还是因为矿石的原因,使得佟蔓自己未能成功进去。 同样的错误,她自然不会犯两次。而且顾言的矿石已经被她毁了,他与顾言之间已彻底切断了联系,就算他戴着项链也没用。 虽然如此,林修文还是有些不舍。那是顾言送给他的礼物,他曾经鬼迷心窍摘下过一次,只一次已让他百般后悔。 林修文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吊坠。他道:“我答应你这段时间我不会戴项链,但我想自己保管。” “文文,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只相信我自己。”佟蔓挑眉,“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最后一次就绝不会食言。事成之后,我会把顾言和项链一起还给你的。” 林修文睫毛微颤,思索再三后只能妥协。他慢慢将项链摘下,递给佟蔓,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最后一次,只最后一次! 顾言,等着我回来! 78 面具 从佟蔓公司回来后的几天,林修文都没有去上班。顾言被送去了医院,林修文就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恨不得直接住医院里照看顾言。 这两天,总监不知道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好说歹说,想要劝他回去。到最后甚至还说就算他不愿意再接华耀的案子也没关系,只要能回去上班就行,已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但林修文始终都以身体不适,要请长假为借口给拒绝了。 这日一大清早,林修文正准备出门去医院,突然他收到了彭磊打来的电话。 林修文平日里就跟彭磊关系不错,再加上二人有过共同经历阈境的经历,多少对这小子还是有些偏爱的。 林修文一接通电话,对方急促响亮的声音就传入耳朵:“老大,你在哪儿呢?” “在家。”林修文简单回答。 彭磊:“老大,你不知道,刚刚老板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你不来上班也就算了,连颁奖礼都没去,行业里都传遍了,说你故意沽名钓誉,连带着公司的信誉都受影响。” 林修文文:“什么颁奖礼?” 彭磊:“金瞳奖的颁奖礼啊!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林修文扶额,“我压根不知道。” “什么?!”彭磊几乎惊得吼出了声,“主办方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林修文微顿,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说,“前两天的确有个陌生号码打给我。可我以为是诈骗电话,把对方骂了一顿,然后就挂了。” 彭磊:“……” 这难道就是学霸的任性吗? 彭磊又说:“主办方看你没去,就把奖换给了别人,把老板气得不轻。不过想来也是,他本来指望着你这块金字招牌给他拉生意的,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能不生气吗?” 林修文就这么默默听着,以前他最在乎的就是工作,毕竟人都是要恰饭的。但经过这么多事情后,他忽然觉得这些办公室八卦和职场小心思,一下子离他很遥远,甚至有些陌生。 林修文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不耐烦地打断:“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彭磊‘啧’了一声:“老板今天放了狠话,说如果你还不来公司的话….” “怎么?开除我?”林修文不在乎地冷笑。 “不是开除你。”彭磊嘟囔说,“是开除我和总监!” 林修文:“…….” 林修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彭磊不是来找他聊八卦的,是作为‘人质’来当说客的。 “所以总监让我来劝劝你。”彭磊惨兮兮地说道,“老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总监,来一次公司呗?” 怎么说彭磊都是无辜的,总监更是对他关照有加,他没道理不卖这个面子。 于是林修文同意说:“行吧,我本来也打算这两天过来的,既然这样,那不如就今天。” 挂了电话后,林修文直接就出了门。一到公司,他就一头扎进老板办公室,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林修文手下,以彭磊为首的几个爱八卦的,一直在门口故意走来走去,想要探听消息。可办公室的门关得死死的,隔音效果又好,根本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 一年轻女孩担忧问:“磊哥,你说老大会不会和老板吵起来?” 彭磊张望着脑袋:“不至于吧。老大看起来不像是会吵架的样子。” “不会吵架?那就是坐着挨骂咯?”另外一个胖墩墩的小男生说,“你们看前两天老板脾气那么大,肯定攒了一肚子火,就等着老大来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外面讨论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连总监也进了办公室,三人在里头待了近两个多小时后,办公室的门才被打开。 林修文从里面走出来,神情平静地走回自己的工位上。 彭磊连忙凑过来问:“老大,怎么样?老板骂人了没?” “没有。”林修文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彭磊好奇问:“没有?那他和你说了什么?能说两个多小时?” 林修文语气平淡,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他一直在劝我别辞职,说现在外面行情不好,别冲动裸辞。” “现在地行情的确是….等等!你说什么?!”彭磊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两个字,惊呼起来,“老大你要辞职?” “是啊,今天就是来说这个的。”林修文说,手上整理办公物品的动作没有停过。 彭磊着急了:“为什么呀?你如果做得不开心,那就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别辞职呀!” “刚才老板和总监也是这么说的。”林修文叹气,转头看向彭磊,郑重道,“但我不是一拍脑袋想到要辞职的,更不是故意为了和谁赌气。只是因为最近家里出了事,我经常要跑医院,实在是顾不过来。” 彭磊:“啊?之前没听你说家里有人生病了呀。” 林修文解释:“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也怕大家替我担心。” 彭磊看林修文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知道连老板和总监劝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用,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于是识相地闭了嘴。 林修文整理好物品后,便与大家一一道别。 彭磊说:“老大,我送你下楼吧。” 林修文本来想要拒绝的,但看彭磊已经捧着他的箱子往门口走的背影,也就没有阻止。 二人经过楼下的抽烟区,林修文难得有种想要来一根的冲动。于是便问彭磊借了烟,二人第一次一起吞云吐雾。 彭磊感慨道:“老大,我总觉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林修文文:“哦?怎么不一样了?” 彭磊想了想,终于挤出几个形容词:“好像….更成熟,更稳重了。” 林修文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叹气:“人总要长大的,尤其是当你遇到挫折后。生活总有一天会教你做人。” 彭磊忽然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才凑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老大,你是不是又进去了?” “别说得我跟犯了事似的。”林修文忍不住低笑,“不过你没猜错,我去出差的时候,的确又碰上了阈境。” 彭磊诧异:“啊?你这中奖几率也太高了些吧?” 林修文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羡慕啊?要不下次我再带上你?” “不羡慕,不羡慕。”彭磊连连摇头,“这种事情碰上一次就够了。” 林修文当然只是开玩笑,毕竟阈境凶险万分。除非是佟蔓这样的疯子,不然谁会想要进去。 林修文想到之前先是彭磊,后又是孟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次谁都不会跟他一起。 彭磊问出了藏在心里好久的疑问:“老大,你这次辞职,是不是与阈境有关?” 林修文沉默了好一会,故意不答,扯开话题说:“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跟着总监,华耀的案子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小心华耀那个佟三小姐。” “她?”彭磊有些诧异,“她怎么了?” 林修文将还剩一半的烟头按熄:“具体细节就不多说了,总之你小心些,能别和她直接接触就别接触。” 彭磊知道再问林修文也不会说,于是只乖乖点头说好。 二人又聊了两句,这时孟意突然打电话过来,兴高采烈地说自己追到了孙秋蕾,两个人准备认真交往。 林修文虽然替好友高兴,但实在是没心思闲聊,只简短说了几句恭喜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彭磊忽然看着林修文的手机说:“老大你也看直播啊?” “什么?”林修文不解。 彭磊:“你手机屏保不是现在最红的那个主播吗?” “屏保?”林修文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还是那张熟悉的风景照,“没有啊,我没换屏保啊。” “咦?难道是我看错了?”彭磊挠挠头,“可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手机上有个戴笑脸面具的男人啊。” “笑脸面具?”林修文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你说的那个主播是怎么回事?” 彭磊说:“最近网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网红主播。直播的时候一开始还是个美女,然后会开始变装,最后变成一个头戴哭泣笑脸面具的男人。” 林修文:“……” 这什么奇葩的主播?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这个? “主播戴面具也能火?”林修文不解,“在现在这种看脸的时代,你们这些看直播的不都喜欢美女吗?” 彭磊:“话是没错。所以才显得这个人特别奇怪,反而在众多花花草草里异军突起,也算是另辟蹊径吧。不过要说这个主播的奇怪之处,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戴面具而已。” “还有什么?难不成还有戴面具直播跳操?” “老大,你这笑话也太冷了吧。”彭磊假笑两声,“每次女主播会离开镜头十几秒,然后镜头里会传来女人尖叫的生意,接着镜头前就会换成一个男人,说些奇奇怪怪让人误解的话。”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修文皱眉,“你少看点这些没营养的。” “也就是闲着无聊看过一会。”彭磊道。 一根烟抽完,两人最后拥抱道别,说等林修文忙完这段时间再一起约饭细聊。 离开后,林修文并没有直接回别墅,而是先去了医院。顾言还是老样子,医生们怎么查也查不出问题,只能一天天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林修文心里却是清楚的。他有一种感觉,下一个阈境很快就要开启了。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注意周边的一切,但都没有太大收获。林修文忽然有些担心,万一这次他不能像以前一样事先获得线索,又没有顾言的帮忙,他还能顺利应对吗? 想到这里,林修文不由有些烦躁,他拿起手机想要分散下注意力。面容id一解锁,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白色笑脸面具。 面具嘴角是上扬的,可下弯的眼角下还画着几滴水珠,看起来又正在哭泣。 79 阈境5 手机屏幕上陡然出现了一张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男人,吓得林修文一个激动直接将手机摔了出去。 他急促喘着气,好一会后才觉得心脏的失重感减轻一些,于是伸手去拿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再打开手机一看,屏幕上还是那张熟悉的风景照,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幻觉。 但林修文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幻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秒,但他看得清楚。 回想起那张屏幕上的脸,像是正透过屏幕看着他,笑容里带着阴冷残忍,叫人发怵。 林修文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估。 这难道就是下个阈境的提示? 他赶忙打开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讯息。 那名主播果然如彭磊所说,是最近最火的网红主播。林修文很快就搜到了不少相关视频。 他随手打开了一个播放量最高的视频。 视频的一开始,镜头前坐着一名衣着性感的长发美女,正对着镜头认真化妆,一边画一边和观众打招呼,看起来与平常的美妆直播没什么区别。 但很快,视频里响起了门铃声。女主播起身离开镜头,看上去应该是去开门了。 下一刻,视频里传来开门声,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对话声。来人声音略显低沉,听起来应该是个男的。 正当观众们觉得莫名其妙,有些甚至开始发弹幕催促时,视频里猛然响起女人的尖叫声。随后是一些物件摔落的声音,和女人的咒骂声,但镜头却始对着空无一人的化妆桌,看不见此时女主播的情况。 镜头外二人的冲突和争执让人不免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不少人在下面留言,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几分钟后,争执声逐渐减弱,直到彻底消失,只余下有一点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不见又听不清,这更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内的人数骤然激增。不少人留言询问情况,有的开始猜测女主播已经遇害,有的甚至还说要报警。 “天哪!这是直播杀人吗?”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 “就是!如果真的是入室杀人,哪有这么笨的歹徒,连摄像头也不关?” “他不知道开着摄像头啊。” “要不报警吧?” “赌10块钱,女主播没死。” “现在直播都这么卷了吗?” 留言区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但视频始终没有间断过,显然大家都只顾着看热闹,并无人真的报警。 又过了一会儿,镜头里传来了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逐渐靠近,直至完全暴露在镜头前。只见镜头前的人已不是刚才那名性感美女主播,而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怪人。 那人衣袍宽大,看不出是男是女,帽子将头和脸遮去一大半,只露出一张惨白的白色面具。头戴面具的那人很快发现了镜头的存在,低头凑近,除了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外,根本看不清其样貌。 但所有人都能看见面具人手上已经被染红了的白色手套。虽然透过屏幕并不能确定那红色就是女人的鲜血,但经过刚才那一系列的争执声和冲突声,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然后那面具男竟然开始说:“吾等天之使者,特来惩治有罪之人!犯淫者,有罪!” 那声音应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非常奇怪刺耳,依然分不清男女。 “下一个,是谁?”面具人用染红的手指指向镜头,让所有看视频的人都觉得那人像是正指着自己。 就在林修文一切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视频却忽地戛然而止,停顿在这个画面再也不动。 下面的评论区更是瞬间炸了。 “我去!还真的杀人了?” “那女的穿这么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难怪被人给盯上。” “水性杨花的女人就是该死!面具哥v5啊!” “哎,可惜没拍到全过程。” 且先不论视频里的女主播是否真的遇害,还是只是故意制造出遇险的假象,想要搏出位,但网友们这种一边倒的‘受害者有罪论’的评价,还是引起了林修文的不适。 他素来知道网上是个道德高地,所有人都能站在至高点,随意指责他人任何一处微不足道的错误或弱点,甚至有些压根就算不上是错误的‘错误’,但没想到竟然连一个跳出来关心女主播安全的人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唏嘘。 然后林修文又点开了其他几个视频。 镜头前,那名在刚才视频最开始的出现的女人又回来了,看起来完好无损,并没有受伤。 林修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遇险是假,博眼球才是真。他强忍着关闭视频的冲动,继续往下看去。 这一次女主播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正对着镜头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泡面。不一会儿门铃声再次响起,女人离开座位去开门。 接下来的事情就基本上和上一个视频差不多了,女人的声音逐渐消失,镜头里出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面具人。 面具人走到镜头前,将女人摆在桌上泡面碗摔碎,狠狠道:“吾等天之使者,特来惩治有罪之人!贪食者者,有罪!” 画面最后依旧停留在那戴着微笑面具的人脸上。 大概是上一个视频已经火了的原因,这个直播视频的留言数量更多。弹幕上不断划过“减肥利器”、“我刚吃完宵夜,我该死”、“再也不吃泡面了”等评论。 这名主播的视频并不多,总共也就四五个,但基本都是一样的套路。 林修文看完全部后只觉得一阵无语,心道这种无脑又打擦边球的视频,怎么就没被监管部门发现,给弄下架呢? 视频还停留在最后一个画面,一头戴面具的黑袍人正‘笑着’看向镜头,那张又哭又笑的白色面具与方才林修文手机里看见的一摸一样。 林修文点进主播主页查看资料。发现这名主播的信息就跟那些视频一样神秘,既没有年龄,也没有照片,甚至连性别也没填,只有一句简短的介绍。 “我在看你哦!” 短短的一行字霎时让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林修文又看了眼ip地址,发现竟然是在s市,和他在同一个城市。 这是什么意思? 这名主播又与下一个阈境有什么关系呢? 出于好奇,林修文破天荒地注册了账号,在主播页面下留言:“你是谁?” 但点击‘发送’键后林修文就后悔了。 这名主播的粉丝有近六十万人,要关注到某一个人的留言并回复,显然不太可能。 等了好一会儿,果然没有得到答复。 林修文关上电脑,这时才发现窗外天光已暗,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林修文简单在医院附近吃了点东西,便准备先回自己家一趟,把箱子和东西放好后再回医院陪夜。 他大概有一个月没回家了,之前是因为加班太多,后来又因为顾言的关系,所以他很少有机会回家。这次借着收拾东西的机会,也回来看看他妈。 可不曾想,他妈竟然没在家。林修文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发了好久的呆,看着他无比熟悉的家,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会不会有一天他醒来,他还躺在自己睡了二十几年的单人床上,他妈依然总是醉醺醺地回家,他没有进过阈境,也从来都没有认识过顾言。 但很快林修文就停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臆想。他搬起箱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刚一打开房门他就看见了放在书桌正中央的魔方玩具。 林修文拿起魔方,上面画着一张笑脸,看起来竟是与那视频里的笑脸面具有几分相似。林修文觉得心里毛毛的,把魔方一转,将笑脸压在桌面上。 整理完房间后,林修文又坐在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晚上十点多林母还是没有回来。林修文决定不再等下去,只给他妈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回来过,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一打开大门,原本熟悉的楼梯走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扇玻璃门。虽然是玻璃的,但除了能看见林修文自己的倒影外,根本看不清门后是什么样的。 林修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应该是通往阈境的门无疑了。 他知道他不能逃避,也逃不掉,只回头看了眼熟悉的家,最后抬手拧开了玻璃门的把手。 一推开玻璃门,眼前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曾经的三年,他不知道在这里薅了自己多少头发,也不知道在度过了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熟悉的长桌,明亮的灯光,还有有些灰暗的地毯,这里正是他公司的会议室! 这里就是他的下一个阈境?他公司的会议室?! 他白天才刚刚离职,转头竟然又回来?!这简直就是讽刺! 此刻的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坐了不少人。有些是他见过的,有些则是陌生的面孔。 很快他就找到人群里那张精致高冷的面孔。佟蔓正坐在对面正中央,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林修文也冷冷与她对视,刚想要开口说话,身后突然被人猛地一撞,随后传来熟悉的惊呼声。 “操他妈老子才下班,怎么又回来加班了?”彭磊边走边骂骂咧咧,在看见林修文后,嫌弃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喜悦。 “老大!你也被叫回来开会吗?” 林修文:“……” 开你娘的会! 80 会议室 “老大!你也是被叫回来开会的吗?”彭磊问。 “开什么会啊!”林修文没好气地拍了下彭磊的脑袋,“你忘了,我已经离职了?” “对啊!”彭磊摸摸头,“难道是我们那个铁公鸡老板叫你回来的?你都离职了还继续剥削你,也太没人性了吧!” 彭磊卷起袖子正要开骂,背后突然传来熟悉又带着几分尴尬的咳嗽声。 “咳咳!没人性的铁公鸡在这儿呢!” 林修文和彭磊猛一回头,正好对上他们老板。哦不,应该是林修文前老板,凌总凌蔼犀利的眼神。 彭磊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立马装起孙子来,笑着迎上去,道:“老板好!老板您怎么也来了?这么晚了还劳您亲自来开会,实在是辛苦啊!” “我要是不来,你臭小子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凌蔼不吃这套,转而看向林修文,“小林啊,刚才佟总就说你也会来,我一开始还有些怀疑,想不到你真的出现了。这个地方与公司的会议室一摸一样,却又不是我们公司,实在奇怪得很。这里到底是哪儿啊?” 林修文没想到佟蔓这次会牵扯进来这么多熟人。把彭磊一而再再而三地拉进来也就算了,竟然连他的前老板也不放过。 这个女人她到底要干什么?! 林修文恶狠狠地看向佟蔓。可佟蔓却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这件事与她无关。 林修文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看向凌蔼,说:“凌总,您说得对,这里并不是您的公司。具体的我一会儿再详细跟您解释,但您记得务必跟紧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 凌蔼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见林修文一脸严肃的模样,显然事情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最终他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坐回了自己位子上。 彭磊听着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于是将林修文拉到一边,悄声问:“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又进来了?!” 林修文点头。 彭磊倒吸一口凉气:“卧槽!我他妈走的什么狗屎运啊!上次起码还是个有吃有喝有美女的游乐园,这回可好,直接变成公司会议室,这是让我上班上到死的意思吗?” 林修文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时坐在长桌最末端的一名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突然说话。 “也不是没有美女啊。”男人瞥了眼坐在他对面的长发女子,“哝,这里不就有一个美女吗?” 美女抬头瞥了眼对方,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补妆,并没有要搭理大家的意思。 这么高冷? 林修文忍不住多看了女人几眼,却发现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又凑近了几步,打量好一会儿后,顿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这人不正是今天自己白日里看的视频里的女人嘛! 林修心指着她,问:“你是…那个网红女主播?” 年轻女人涂口红的动作一顿,抬头上下打量了两下林修文,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我粉丝啊?” 林修文:“……” 女主播:“合影不行,签名可以。” 林修文:“……” 他刚想说不用,谁知余光处却看见有人递上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 彭磊笑得跟花痴一样,低头哈腰说:“我看过你所有视频,很喜欢你。” 林修文:“…….” 女人接过纸笔,潦草地在纸上涂鸦,压根看不清写的什么。 彭磊又说:“麻烦加一句‘to 爱你的磊磊’,谢谢!” 林修文:“……” 这阈境还是赶紧开始吧。再不开始,他可就要吐了! 女主播还算是配合,写完后将纸笔还给彭磊。彭磊捧着笔记本,一副痴汉模样,盯着上面龙飞凤舞的鬼画符傻笑。 林修文在凌蔼旁边的位置坐下,开始打量在场的几人。 整个会议室一共有七人,除了那名女主播外,其中三人是他在现实世界里就认识的,分别是彭磊,佟蔓和前老板。 房间里另外二人林修文就从未见过了,一个是刚才和他们搭话的鸭舌帽男,另外一个是身穿保安制服的微胖男人。 林修文很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名保安,而且他们办公大楼的保安制服也和他身上都不太一样,至于他是来自哪栋大楼的倒霉蛋,那就无从所知了。 在场几人中,林修文,彭磊和佟蔓都不是第一次进阈境,而那名鸭舌帽男一脸淡定地坐着玩手机,似乎对这里的异样一点儿都不好奇,看起来也是个有经验的。 凌蔼肯定是懵的,而那保安大叔也是一脸焦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这两人是头一回。 至于那女主播…. 从头到尾她都只顾着补妆,即不和别人打听,也不关心这里的情况,林修文有些摸不清她的底细。 他不着痕迹地靠近彭磊,问:“这个女从进来开始,一点儿都不慌,看样子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也不一定,也许人家就是单纯地一心只想要补妆呢?”彭磊嘟着嘴摇头,“我以前女朋友化妆的时候也是这样,就跟灵魂进入了平行时空一样,跟她说什么都没反应。” “你确定你女朋友是因为化妆?”林修文瞥了彭磊一眼,“也可能人家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你。” 彭磊:“……” 二人正偷偷议论人家的时候,正主终于‘活’了过来。她将手里的镜盒关上,问:“这到底是哪儿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林修文看向其他人,问:“在我们来之前,你们有谁出去过吗?” “我刚醒来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外面除了条黑漆漆的走道外什么都没有。”还是鸭舌帽男先答话。 说完,男人还介绍了自己,说他叫刘充,是名街舞老师。 林修文接着问”“走道通往什么地方?” 刘充:“这里。” 林修文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刘充说。 林修文实在是听不懂对方的话,这是在故意耍他吗?可对方语气平和,又是主动回到,不像是故意挑衅作弄的意思。 还不待林修文再开口,刘充又说:“走道的尽头是一扇门。我试着把门推开,发现门的另外一头还是这间会议室。” 他指着会议室另外一端端一扇关着的玻璃:“就是那扇!” 林修文探出半个身体往外看去,果然外面一片漆黑,尽头处的安全通道灯牌是唯一的光源。 如果真像刘充说的那样,那么外头的走道就像是一个循环,起点和终点都是这间会议室,根本就走不出去。 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间会议室里! 意识到这点后,林修文开始查看房间内的摆设和装置。 这间会议室是他们公司最大的一间,容纳十人数人绰绰有余。房间最前端安装着一块宽大的屏幕,四周还摆了些装饰用的绿植,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了。 此刻屏幕是黑的,但他却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一处显示灯却亮着微弱的绿光。 林修文走上前去查看,还试着按了几下按钮,可屏幕依旧一片黑,没有半点反应。 佟蔓见状开口:“你来之前我们检查过,这电视屏没法打开。” 可林修文觉得有些奇怪,说:“没打开怎么会亮着灯?” 凌蔼依然在状况外,说:“会不会是坏了?改天我叫it小马来看看。” 不可能! 林修文对这间会议室的设备再熟悉不过,这根本就不是屏幕关闭,又或者异常时应该现实的指示灯。 指示灯绿色常亮只代表了一种可能。 这个屏幕此时是开着的! 林修文心里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他沉声道:“又或者,这个屏幕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屏幕的另外一端,有人正在看着我们!” 话音刚落,原本一片黑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画面正是他们所在的这间会议室! 所有人的脸一下子都出现在了屏幕里,看起来尤为诡异。 佟蔓当机立断:“把会议室的监控摄像头挡住。” 说完,彭磊和刘冲便脱下外套,将房间一头一尾的两处摄像头用衣服挡住。 但可怕的是,屏幕依旧亮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画面里同步出现。 明明摄像头已经遮起来了,房间里也没有其他摄像头,为什么还能拍到他们? 女主播猜测说:“会不会是装了针孔摄像机?我们没发现?”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大家心里清楚,在阈境里只怕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想事情。 林修文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正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一处悄悄盯着他们。 这下房间里几个有经验的都不敢再肆意说话或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凉了。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房间四周的音响里里突然发出‘沙沙’噪声。大家屏息仔细去听,果然下一瞬,音响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被特别处理过的人声,不男不女,不老不少,根本听不出来对方的具体身份。 只闻对方用没有情绪的语调,一字一句道。 “请各位尽快落座,直播即将开始。” 81 翻牌 “请各位尽快落座,直播即将开始。” “什么意思?又要看表演?”彭磊不安地问,显然当日在游乐园剧院里的回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林修文和佟蔓都显得颇为安静,毕竟是经过了数次阈境的老人,这种场面已是见怪不怪。 林修文拉了拉彭磊衣服的下摆,安抚道:“先坐下吧。” 彭磊踌躇了下,还是乖乖落座。 其余几人也都是懵的状态,一个个坐在位子上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原本敞开着的玻璃门突然‘砰’的一声自己关上。 众人被吓了一跳,坐在最门口的那名保安大叔立马冲去想要将门打开。可玻璃门像是被锁死了,动都不动。 瞬间,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间封闭的会议室里。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发生了改变。 屏幕的右上角出现了一个分屏,镜头正对着一间看起来杂乱老旧的房间,地上还堆着不少杂物。 很快分屏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色的袍子。一开始对方背对着镜头而立,连着衣服的帽兜将大半个头遮住,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下一刻,对方向着镜头慢慢转身。 会议室内的人看见其正面后,有的露出不解的神色,有的面无表情,而林修文,彭磊和女主播三人皆面露惊愕。 分屏中的这人,不但用帽子将大半个头遮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副面具,压根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而那副面具透着惨白阴森的微笑,竟是与今天在现实世界里林修文看的直播中,主播戴着的那副面具一模一样。 林修文和彭磊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女主播,神色古怪。 女主播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终于放下手里的化妆镜,忿忿地盯着屏幕,骂道:“你他妈谁啊?敢模仿我?你这是抄袭懂不懂!” 可那人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傻,只道:“请各位尽快落座,直播即将开始。” 声音同样怪异得很,显然刚才说话的人就是这名面具人。 这下女主播更气了,直接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屏幕的方向冲。可她还没来得及走,便被身后的林修文给拦住。 林修文握着对方手腕,神色凝重地说:“别冲动,先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女主播欲言又止,想了想最后还是挣开林修文的手,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此刻硕大的屏幕上一共显示着两个画面,一个是会议室里的他们,还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在何处的面具人。 从画面上来看,就像是面具人正藏匿在某处他们没有发现的角落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所有人。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面具人再次开口:“直播正式开始。感谢大家进入我的直播间。” 主屏幕下方开始弹出来一行又一行的字,前面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昵称看。字不断滚动着,越来越多,看得林修文眼睛都花了。 林修文问:“这些都什么呀?” “网友评论啊。”女主播翻了个白眼,“这你都不知道?你不看直播啊?” 林修文:“平时很少看。” 女主播不屑地哼了声:“切,哪来的原始人。” 林修文:“.…….” 他凑过脑袋仔细去看下面的评论都写了些什么,猛地发现原来这‘网友’的评论竟然都与他们有关。 “快开始吧,都等不及了!” “大半夜的在会议室里做什么?” “这些人都是谁?” “火箭666!” 显然‘网友们’也能看见这间会议室的情况,他们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的小丑,被人肆意观看讨论。 果然,在‘网友’的催促下,面具人很快就发话了。 “今天,我们的直播间会玩点不一样的!我从粉丝中抽取了7名幸运观众来到我的直播间,接下来,我会和这7名粉丝一起玩游戏。喜欢的观众记得一键三连哦!” 幸运…观众… 玩游戏 会议室里的众人此刻脸色都不好看,比起幸运来,更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们还想着怎么能不当这个幸运儿,能不能不参与活动的时候,会议室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他们头顶上方的区域陡然出现了一张类似于九宫格的图片。 九张图片都像是被背面朝上,被盖住的卡牌,看不清底下是什么。 面具人声音未变,但能听得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请点击屏幕上九宫格中任意一格,看看谁是第一名幸运儿。记住,每个人只能点一次,不可重复点击哦!” 说完,会议室回归安静,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面具人也没有开口,像是正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彭磊忍不住低骂:“怎么又是玩游戏?我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会头疼,以后他妈谁都别跟我说这个!” 凌总也觉得莫名其妙,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一脸担忧地看向林修文,问:“小林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大半夜的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玩游戏?” 林修文沉默不语,目光始终在分屏的面具人上打转。 女主播明明跟他们呆在一起,既然正主在这,那这模仿者又是谁?是主核,还是监督者? 这个阈境又与现实世界里他曾经看过的那些直播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见他们几个都没反应,面具人不耐烦地催促说:“请尽快选取第一张卡牌。” 不只是面具人,下面的评论也开始变得激动,纷纷开始投诉。 刘充见状不由道:“我们不见得一直就这么僵着吧?总得做些什么吧?” 彭磊直接回怼:“那你先去啊!” 刘充这句话说得巧妙,故意引起大家的不安,看谁最先耐不住性子,第一个冲出来。 刘充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于是只吧唧了下嘴,不再说话。 女主播刚刚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还被整这么一出没头没尾的,这下更来气了,指着屏幕骂道:“你有病吧!谁要跟你玩游戏?你这叫非法拘禁懂不懂!我警告你,快把我们放了!不然我就报警了!” 可面具人没有反应,依然贴着屏幕紧盯着他们,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女主播 “如果不点会怎么样?” “要么我们所有人都会永远被关在这里,要么我们都得死。” “啊?那…那…” 底下的网友已经开始不耐烦,纷纷催促。 “还在等什么?” “这些人该不会是胆小鬼,不敢玩吧?” “玩个游戏而已,没必要吧?” 林修文一咬牙,直接站了起来。 彭磊大惊,作势就去拽他,问:“老大!你做什么!” 林修文 “我先去吧,给大家谈个路。” 彭磊:“太危险了,我们压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别冲动。” 林修文:“放心,我心里有数。不就是玩个游戏嘛,既然已经进来了,不玩也得玩!” 说完林修文上前选择了一张牌,手指重重按向屏幕。 很快,他点击的那张牌被翻了过来,竟是一张画着可爱q版小婴孩的图片,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屏幕对面传来失望的声音:“哦,很遗憾,您未能抽中幸运牌。请回到座位。” 刘充冷笑:“这就结束了?就这样?” “那么第二位是谁呢?”面具人又说 佟蔓直接站了起来:“那我来吧。” 林修文冷冷回视她,没有说话。 82 捉迷藏 佟蔓非常冷静地走向屏幕,然后迅速做出了决定。指尖刚一碰上微凉的屏幕,那张被她选中的纸牌便慢慢翻转过来。 与林修文的一样,也是一张画着婴孩面孔的画面。 纸牌翻转过来的一瞬,佟蔓僵硬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她转过身与林修文对视一眼,带着得意和挑衅的意味,随即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修文收回目光。刚才纸牌翻动不到半秒的时间,他几乎和佟蔓一样紧张。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看待佟蔓的。 一方面他不希望有人死,另外一方面他对佟蔓又带着厌恶和怨气,毕竟她对自己和顾言做出那种事来,若还能平心静气,当没事人一样跟佟蔓聊天,恭喜她逃过一劫,那林修文也太他妈圣母心了。 正当林修文出神时,面具人再次开口,语气里还带着明显失望。 “好了,接下又是谁呢?” 有了先前两人的示范,大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慌了。 彭磊和刘充也依次站起来,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结果都与之前两人相同。 不知道是他们几个实在幸运,还是因为游戏刚开始,所以相对还比较简单,目前所有人都处于安全,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会议室里安然无恙,可直播间的评论区就没这么好看了。 大家原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才进入直播间的,可等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发生。于是观众们开始不耐烦起来,纷纷在底下留言抱怨。 “什么鬼?怎么都一样?” “我们到底在期待什么?” “所以是会有不一样的牌吗?抽中会发生什么?” 讨论区里大家都在纷纷猜测纸牌是否会有不一样图案,而抽到不同图案的‘幸运儿’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 但面具人始终没有说明,只语气森森地让下一位上来抽牌。 此时屏幕上只剩下5张牌可供余下三人选择。 林修文给凌总使了个颜色,凌总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慢慢走向前方的屏幕。他在硕大的屏幕前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迟迟都无法做下决定。 他担忧地回头又看了林修文一眼。林修文眼神坚定地朝他默默点头,安抚他的情绪。 隔了好半晌,林总终于有了选择。 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就要往屏幕上点。指尖刚要触上屏幕,身体却被一旁的一股猛力给撞开,被迫踉踉跄跄倒推数步。 凌总稳住身体抬头一看,原来刚才撞他的人正是那名保安。此刻保安手指正落在刚才他想要点击的那张卡牌上,先他一步,顺利截胡。 其实这么做压根就没有必要。五张牌三个人选,对每个人来说概率都是一样的,只是保安见前面几人都没事,便自以为越早做选择就越有利,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先人一步。 凌总自然有些生气,正想要开口斥责,但下一瞬他看见保安大叔选中的那张卡牌慢慢翻转过来,到嘴边的话彻底僵住,再也说不下去。 只见屏幕上,翻转过来的纸牌露出的画面与先前不同,不再是是可爱的婴孩,而是一张惨白的笑脸。 那笑脸阴森恐怖,与面具人面具上的诡异笑脸一模一样。随即,屏幕里传来了 ‘咯咯咯’的笑声,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保安有些慌了:“这什么意思?为什么我的不一样?” 林修文皱眉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很快,面具人开始说话,语气里满是兴奋:“哇哦!看来我们的第一位幸运儿诞生了!” “我不要做什么幸运儿,快放我出去!”保安脸色泛白,激动地敲了下屏幕。 面具人喉间发出低笑:“好啊 ,我现在就让你出去。” 说完,屏幕上的九张纸牌消失不见,连带着连原本会议室的画面也开始变了,不再是俯视整间会议室的视角,而变成了聚焦在保安大叔的身上。 “这是恶作剧,这只是恶作剧而已!”保安看见自己满头大汗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愣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大骂:“你他妈到底是谁!别给我装孙子!” 保安越是焦躁,屏幕后的面具人就越是兴奋。他冲着镜头冷笑说:“各位直播间里的观众,接下来我将与这位幸运儿一起玩一个游戏!” 这口气,别说是保安大叔了,就是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听见也都不由汗毛林立,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虽然面具人话还只说了一半,但大家心里都有些预感,估计接下来的事情不太妙。 评论区也再次活跃起来。 “哇!终于要来了吗?” “快说什么游戏?别折磨我!” “阿哦,感觉这人要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入直播间,从原本几十人瞬间攀升至上百人。 面具人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结果,笑道:“那么捉迷藏游戏即将开始。我数到100,就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只听‘咔哒’一声,原本紧闭的玻璃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推开,露出外头漆黑狭长的走道。 会议室内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只放保安一人出去呢?还是放他们所有人出去呢?难道幸运儿就真的是幸运的意思,要放人走? 但很快林修文就打消了这个猜测,因为这时屏幕里传来了面具人狂妄放肆的笑声。 “我要来了,快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像是地狱来的恶鬼发出的嚎叫,顿时让保安的脸上血色全无。 紧接着面具人真的开始数数:“1,2,3,4……” 保安盯着敞开的大门,又看了看屏幕,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但那些数字又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紧迫感。 最后保安大叔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林修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突然拉住。他转头看去,发现拉着他的人正是佟蔓。 佟蔓眼里揶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似乎是想要告诉他别当什么烂好人,我们都想看看这个直播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林修文将其手狠狠甩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那名保安大叔冲出了会议室的玻璃门。 几乎是在保安踏出会议室的一刹那,那扇玻璃门立刻便再次关上,发出重重一声巨响。 保安连忙回头,试着拉了两下门把手。可玻璃门已经被彻底锁死,纹丝不动。见自己被锁在了外头,保安吓得几乎快哭了出来,歇斯底里地拍打着玻璃门。 但此刻会议室内众人却无人敢上前给他开门了。 此时面具人数数已过半,保安大叔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只能一咬牙离开了会议室的门口,朝着陌生黑暗的深处急速跑去。 虽然保安已经离开会议室好一段距离,但房间内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仍旧可以看到他的行踪。就像是有一个无初步在的镜头如同追光灯一般跟随着他,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会议室里余下六人也都屏息观看者屏幕上正在奋力逃跑的人,气氛沉重又紧张。 很快保安就跑到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是一扇封闭的大门,顶端一块亮着绿色灯光的指示牌上写着‘安全通道’几个大字。 他记得一开始那个戴鸭舌帽的年轻小伙说过,推开这扇门后又会回到会议室,就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折叠空间。 那么只要他推开这扇门,他是不是也能回去呢? 想到这里,保安立刻伸手,急促地推开了通道的大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后并非是他刚刚离开的那间会议室,而是一条昏暗的楼梯走道,与这间大楼日常的楼梯间一样。 保安在这里工作了近十年,对于这栋建筑再熟悉不过,他知道只要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走,就能通往一楼大门,从而离开这栋大楼。 他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想都没想就顺着楼梯一路往下。 可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消失的楼梯突然出现,而且还只有一条路可选,这在阈境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此时面具人也终于数到了一百:“时间到!” 下一刻,对着面具人的镜头开始晃动起来,看上去像是他将原本放置在桌面上的镜头给拿了起来。随后他镜头移动,一步一步向着房间的门口而去,来到了一条漆黑的走廊里。 面具人拿着镜头左右张望,像是正犹豫要走那条道。他又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正对着保安的画面分屏。 此刻屏幕上显示保安正在一层一层大楼下跑,楼梯间迅速闪过16f,虽然只是一瞬,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面具人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啊!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说完,大家才看清此刻面具人的手里正拿着一把狭长的长刀,在黑暗里闪着阴冷冰凉的光泽。 面具人一边举着镜头,一边在黑暗里不紧不慢地走着,最后在亮着灯的电梯前停下脚步。 下方的评论区还在不停滚动。 “卧槽!这是要开始了吗?” “主播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主播?就喜欢这种不公平!” “快来点刺激的吧!” 会议室里众人也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替保安捏一把汗。 的确,他们和面具人一样,都能看见保安逃跑的路线和周围的场景,唯独只有保安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像眉头苍蝇一样在楼里乱转。 保安一路狂奔,终于到达了1层。当他看见一楼的楼道大门时,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想都没想就去拉门把手,却在大门打开的瞬间顿时全身僵硬。 此刻,那名带着笑容面具的男人正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地等着他。 “哈!找到你了!” 83 违规 “哈!找到你了!” 保安站在原地愣了一秒。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眼前已是一片鲜红。 保安大叔用双手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脖子,似乎是想要阻止血液和生命的流逝,但已是回天乏术。直到断气前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刀法之快,只一刀便将对方的喉管和动脉割断。 会议室的屏幕上,无论是拍着保安的主屏幕,还是面具人那再手里的分屏幕,皆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啊!!!”女主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吓得魂都去了半条。 而余下几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凌总,一想到这张牌原本是他选中的,若不是那保安先一步抢走,此刻被割喉的人就是他了。 可比起会议室的愁云惨淡,评论区却是异常的兴奋热闹。 “一刀毙命,牛啊!” “就这么死了?” “结束得太快了,还没看够!” “好可怕啊!吓得我又倒回去看了三遍!” 大家踊跃评论,却没有一人跳出来叫停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段,或是要报警的意思。 如此给了面具人极大的鼓励,再次将镜头对准自己,诡异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游戏继续,接下来又会是哪位幸运儿呢?” 话音刚落,主屏幕上对着保安死不瞑目尸体的镜头突然切换,再次回到了其余人所处的那间会议室。而在屏幕的上方翻转过来的纸牌又一次出现。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这次纸牌的数量变成了六张。 林修文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现在他们这里刚好有六人,也就是说他们当中必定会有一人抽中笑脸那张牌。 女主播也意识到了什么,哭着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抽,我不想死!” 她一边哭还一边冲到屏幕前猛力拍打求饶,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屏幕让对方放过自己。 “求求你放我出去!你想模仿就模仿,你想红就红,我再也不做直播了!全都让给你,让给你!只求你别杀我!” 女孩越哭越伤心,最后几乎整个人趴在了屏幕上,像是个发了疯的疯婆娘,哪里还有半点刚来时的高冷风韵。 佟蔓面无表情地走到屏幕,居高临下看着半跪在地的女主播,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 正当女主播以为她是想要安慰自己的时候,却听对方冷漠的声音徐徐传来:“不想抽就让开!少挡着碍事!” “……”女主播彻底愣住了。 林修文倒不意外,这的确像是佟蔓会说出来的话,自私冷漠,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女主播大概是被佟蔓的气场给震慑到了,竟然真的听话地让开了位置。 佟蔓几乎没有太多犹豫,随手点开了一张牌,翻出了婴孩的画面。她从头到尾都面色冷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不紧不慢地回到座位上。 大概是因为上次被人捷足先登,这次凌总变得尤为积极,紧跟在佟蔓后头抽牌,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的,点击屏幕的手指有些颤抖,直到看到自己的牌与佟蔓一致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下一位抽牌的是刘充,也同样安全过关。 此时屏幕上仅剩下三张牌。 自从看到保安被杀的全过程后,女主播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从刚才起就一直低声啜泣,费力画好的精致妆容也全部被哭花,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彭磊原本是想先去抽牌的,可一看美女哭得梨花带雨,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女主播的背,柔声道:“你别哭了,要不我让你先去选吧?” 女主播小声说:“可是我我害怕。” 彭磊:“别怕,大不了就是跟变态玩个躲猫猫的游戏嘛。” 女主播: 林修文:你确定这是安慰? 彭磊大概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了句:“我的意思是早选晚选都要选的,哭也没用。” 女主播: 林修文:你可闭嘴吧! 女主播想了想,也觉得彭磊的话糙理不糙,最终哆哆嗦嗦向前方的屏幕走去。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始终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她泪眼婆娑地盯着屏幕,可怜兮兮地说:“我能不能不选?我不玩了可不可以?” 面具人没有回答,但下面的网友却给出了反馈。 “不选?好啊,那就直接杀她!” “哇哦!美女与变态,这戏好看了哦!” “突然一整个期待住了!” 女主播刚才还犹豫着不敢选,现下一看见这样的评论,立马慌乱地选了一张牌匆匆按下。 好在牌的背面还是可爱的婴儿突然,并未触发面具人的杀人游戏。 女主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走,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瘫坐下来。 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两张牌了。 面具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看来我们的幸运儿马上就要诞生了呢!”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林修文和彭磊身上,不少网友以为二人会为了谁先选牌而开始争抢时,彭磊却率先开了口。 彭磊看了林修文一眼,道:“老大,你先去选吧。” 林修文皱眉看着他,没有动作。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毕竟谁都怕死。但彭磊还是勉强扯出了一道笑容,又说:“我练过拳击的,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那变态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林修文也跟着笑了:“你这是暗搓搓地嘲讽我是弱鸡?” “论打架,你还真不如我。”彭磊也笑了起来,“去吧,我压轴。” 林修文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彭磊再次打断:“难得有美女在场,你就让耍个帅嘛!” 其实说实话,无论他们俩谁选到笑脸牌,都不是林修文想看到的结果。但此时只剩下两张牌了,他们二人当中必定会有一个成为那‘幸运儿’。 林修文垂眸沉思,又转头看了眼被隔绝在玻璃门外的一片漆黑。最终他叹了口气:“好吧。” 他慢慢走向屏幕,紧张得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盯着屏幕上两张一模一样的牌看了许久,始终无法分析出来哪一张才是画有笑脸图案的那张。 最终,林修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右边的那张纸牌。 明明翻牌只需要不到半秒的时间,可林修文却觉得时间过得异常得慢,好像等了半个世纪一样。直到背面露出婴孩的画面,他才顿时觉得呼吸一滞。 林修文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彭磊。 彭磊的脸色当然也不好看,整个人显得木木的,怔愣地盯着屏幕,像是被吓懵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 既然林修文选的牌是安全牌,那么剩下的最后一张笑脸牌无疑就落在了彭磊的头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彭磊身上,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可彭磊仍是站在原地,好半天后才勉强露出一抹苦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他哑着嗓子说:“哈哈,长这么大什么奖都没中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幸运。” 看彭磊这副样子,林修文简直比彭磊还要难受。 他不想要再看见身边的任何人出事了,他承受不住!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神色复杂地盯着站在原地的彭磊。 彭磊迟迟都没有上前点开卡牌,因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房间里徐徐传来面具人的声音:“看来我们的幸运儿已经出现了,那么” 话还未说完,屏幕上最后一张纸牌猝不及防地被人突然点开,翻出反面阴森森的笑脸图案。 林修文满意地收回手,脸色淡定,似乎是在挑衅说‘没错!就是我干的!’。 彭磊彻底惊了,他没想到林修文会来这么一出,瞪着眼朝对方喊道:“老大!你这是干什么?” 林修文却没有回答,只直视着屏幕镜头,朗声道:“我选中了笑脸牌,我陪你玩!” 评论区再次炸开了锅。 “不是说好了一人只能选一次的吗?” “这是违规操作了吧?” “哇!小哥哥好勇啊!必须刷个游艇!” “这也行?主播不做些什么吗?” 林修文当然也知道这是违规的,但他总要试一试。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彭磊去死,他要搏一搏。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后,面具人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我说过每个人只有一次选择权,你违规了!” 林修文干脆直接耍无赖:“有吗?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面具人低笑:“违规者是要受到惩罚的。” 林修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啊,你准备怎么惩罚我?是把我扔出这间房间,还是和彭磊一起陪你玩无聊的游戏?” 虽然面具人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和表情,但林修文隐约感觉到对方可能是生气了。毕竟不论对方的角色是主核还是监督者,都从未收到过入侵者如此这般赤条条的挑衅。 但令人意外的是,面具人并没有发怒,甚至都没有说要惩罚谁,竟然还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这样大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的血肯定要那些无趣的人更甜更好喝!”面具舔了舔刀刃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规则是可以变的,恭喜你成为了本轮的幸运儿!” 林修文目光一沉:“还是数到100来抓我?” 面具人:“作为违规的惩罚,逃亡的时间缩短一半,等我数到50我就来找你!快逃啊,我的小老鼠!” 话音刚落,玻璃门猛地打开,从门外飘进一股阴冷的寒风。 84 戏弄 “我要开始数数了哦,我的小老鼠!” 面具人晃了晃手里的长刀,发出了变态的笑声。 紧接着评论区里也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哇!开始了!又开始了!” “快逃啊,可别像上一个没用的死胖子一样,没多久就被抓住。” “帅哥小哥哥加油!” 林修文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彭磊忽然拉住了袖口。 “老大,我陪你一起吧?” 林修文苦笑:“别闹了。” 彭磊手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郑重道:“我说真的!反正他也没说不能出去两个人,我们两个….” 林修文打断了他的话:“彭磊,别冲动。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可是你一个人…”彭磊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修文却没给他再多时间。林修文直接说:“好了,我时间不多了,你还让不让我逃命了。” 彭磊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看上去他倒像是个被亲人抛弃的小孩,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道:“你….你可千万得小心。” 凌总也很是担心,跟着说:“是啊,小林。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林修文点点头,看向房间众人,刚好对上了佟蔓阴沉的眼神。 他知道佟蔓现在肯定在心里骂他蠢,甚至还可能有些后悔将他带入这次的阈境。但他并不在意,他想这么做就做了,无需后悔。 林修文回过神来将彭磊的手拉开,慢慢走到门口。 正当要往黑暗里走去,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着彭磊招招手:“哦对了,我想起来有件事要跟你说,你过来。” 彭磊愣了下,随即听话地走上前。林修文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但声音很轻,众人并未能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就连直播间里的其他人也听不见,评论区里大家不由开始纷纷猜测。 “小哥哥们在说什么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逃命?!” “这是在公然秀恩爱吗?天呐,kswl!” 但二人仍旧旁若无人地咬耳朵。彭磊先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随即才乖巧点了点头。 说完后,林修文终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玻璃再次重重关上。 众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由都有些心慌起来。 林修文进入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区域,不远处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工位。但他心里清楚,这里绝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地方。 会议室外比林修文想象中的还要黑,却并非一开始看到的那般空无一物。周遭似乎放置了有些桌椅和电脑,但却很难彻底看清楚,要不是林修文对办公室熟悉,只怕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周边没有其他岔路,他只能一路向前,朝着闪着‘安全通道’标识的大门走去。 没多久他已经走到了头,伸手推开大门,便露出了门后的楼梯,与之前保安看见的场景一致。 林修文上下看了看,想起刚才保安被杀时的画面。 面具人是在1楼将保安杀害的,而他们的办公室位于大楼的19楼。也就是说即便是坐电梯,对方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回来才对。 于是林修文一咬牙,直接朝楼上的方向跑去。可他跑了没两层便发现这么下去根本不行。 每一层的楼道里都会写上楼层的层数。他当初在会议室的时候就能看见保安逃跑的轨迹,面具人也同样可以。 所以之前面具人才会猜到保安是希望通过楼梯一路跑到一楼,再从一楼正门逃脱,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那么,如今他的逃跑路线和楼层数也一样能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如果坐电梯,只怕也能看见他是在几层下的楼。 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而自己却对对方的行动轨迹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不平等感实在是让人林修文得非常不安,甚至还有些绝望。 这般不对等的信息和条件,要怎么比? 林修文苦笑,他怎么忘了,这里可是阈境啊,不平等,不公平才是常态。 很快林修文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喂?” 对面传来了彭磊激动的声音:“卧槽!还真能通啊!老大你真聪明” 听到好友的声音,林修文吊着的心终于少许安定了些。 这个办法是刚才他离开会议室之前偷偷和彭磊说的。在保安被追杀的时候他偷偷观察过手机,发现上面还有几格微弱的信号,虽然无法与外界通话,但内部打打还是能试一试的。 果然他运气不错,真能接通彭磊的电话。 彭磊对林修文实在佩服,激动说:“老大你太厉害了!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临危不乱,想到这种办法。” 林修文嫌弃地将电话拿离自己耳朵一些,说:“好了别拍马屁了,说正事!数到50了吗?” 彭磊:“刚数完。那变态现在正坐电梯上来呢。” 林修文皱眉:“他按了几楼?” 彭磊看了眼屏幕上亮着的楼层按钮,说:“22楼,正是你现在待着的这层。” 果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继续跑下去根本就没有意义。他像是随身安装了一个监控,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无所遁形。 林修文干脆直接推开了22楼的安全通道大门,走过办公区域,直接将消防箱前的玻璃砸开,然后拿起了里面的消防斧。 可拿到武器后林修文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拿着斧子一步步向着电梯间走去,最终在在电梯门外停下,看着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 会议室里看着这一切的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替林修文捏一把汗。 评论区的网友们更是热烈讨论。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等主播吗?” “这是准备硬刚了?” “好勇的小哥哥!希望他能别死得太惨。” 彭磊也急了,在电话里喊道:“老大,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打不过他的!” 林修文漫不经心地说:“打不过….就加入啊!” 彭磊没听懂:“啊?什么意思?” “我开玩笑的。”林修文笑道。说完,他拿着斧子再次往楼梯间跑去,顺着楼梯来到了24楼。 可他并没有继续再往上的意思,只停在24楼表示的下方,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清他现在在哪儿一样。 林修文握紧手里的斧头,紧张地盯着安全通道门。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很快彭磊等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老大,那变态又按下了24层的按钮。” 林修文嘴角上扬。 很好!看来某人上钩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修文立刻动身,又往上爬了两层,在26楼的地方停了下来。 果然,面具人也同样又按下了26楼楼层的按键。 林修文故技重施,每次都只往上爬两层,一步也不多走。就这样他来到了30层,离大楼顶层只剩下最后2层。 面具人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着急着要将先前按下的楼层按钮给取消。可他急促按了几下,却发现按钮灯始终亮着,根本无法取消。 面具人发怒地猛锤了一下电梯门,怒吼道:“很好!你真是太有趣了!我都有些不舍得杀你了!” 这下局面对面具人来说就非常尴尬了。 因为刚才自己的一顿操作,导致现在每两层就要停一次,虽然距离猎物所在的30楼也只有6层的距离,但停三次下来,肯定是追不上的。 可如果他现在下电梯,那么也要爬6层,而且楼梯间动静太大,对方肯定会有所察觉,再次逃跑。几番斟酌过后,面具人还是决定留在电梯里。 面具人咬牙切齿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小老鼠,你等着我哦!” 林修文也不示弱,他抬头看向半空,看着不知道在哪儿的‘摄像头’,喊道:“好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干脆打明牌。我要去顶楼,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林修文便再也不作停留,直接往顶楼的方向一路向上。 面具人听到后愣了一下,没有动作,似乎是在斟酌这话里的真假。但画面里林修文的确是在往上跑,再有一层楼就要到达顶楼了。 于是面具人也做出了决定,按下顶楼32楼的按钮。 留在会议室里的众人看到林修文把对方耍得团团转,心里又是解恨又是疑惑。女主播忍不住佩服道:“看不出来他还挺虎的,敢这么戏弄那面具人。也不怕对方恼羞成怒,把他剐了?” 刘充漫不经心地说:“那又如何,反正面具人本来就是要杀他的,死之前还能叫对方难堪一次,也算是最后的尊严吧。” 女主播:“…….” 凌总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担心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担忧道:“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就只是为了出口气?小林最后不还是被逼到了顶层吗?” “不,他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顶层。”许久没说话的佟蔓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凌总一愣,没接上话。 倒是对面的女主播疑惑问道:“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要去顶楼,为何不直接一口气爬上去?还要两层两层地跑?” 凌总大概是想通了,皱着眉头再度看向屏幕里跑得满头大汗的林修文。 林总说:“因为如果一开始就被面具人发现他的目的地是顶楼的话,面具就会直接坐电梯去往32层。小林就算跑得再快也根本上电梯的速度,到最后下场就会跟保安一样,被早早就等在顶楼的面具人给杀了。” 佟蔓眼里闪现精光:“林修文可真是聪明,只两层两层地跑,既不会因为楼层太少而被面具抓住,也不会因为楼层数太多,而让对方失去耐心。” 被这么一说,凌总也总算明白林修文每跑两层就停下来的用意,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神色:“原来如此。” 佟蔓冷笑一声:“不愧是做广告的,消费者心态拿捏得刚刚好。” 凌总像是自家孩子被夸了似得,点头低笑:“佟总过誉了。” 彭磊突然凑了上来:“两位老板是在夸我吗?” 凌总:“……滚一边去!” 佟蔓不再看任何人,目光始终留在屏幕里的林修文身上,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他是故意引面具人上去的。顶楼究竟有什么?” 85 下线 林修文三步并作两步,终于跑到了32楼。但他还没有停下来,而是又往上跑了半层。 顶楼再往上半层便是大楼的天台区域。林修文对这里也算是熟悉,平时工作日期间天台的门大多是不锁的,所以他之前也跟着几个同事在中午的时候来这里抽烟。 林修文试着拉了下门把手。只听门锁传来‘咔哒’一声,随后大门就这么被他给打开了。 林修文心里狂喜,心道自己实在幸运,但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听见楼下的走道区域传来‘叮’的声音。 是电梯到了! 虽然那声音透过走道一路传来,虽然不响亮,但他知道面具人已经在附近了。 林修文也不再犹豫,拉开天台的大门冲了出去。 而这一切也被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在了眼里。 “他逃到顶楼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想直接跳下去吧?” “哈哈哈,是要学蜘蛛人飞檐走壁了吗?” “诶?怎么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错天台上一片漆黑,而这就是林修文要的效果! 天台区域不比办公楼的其他地方。虽然此刻整栋大楼的灯光都没有打开,但多少还亮着几盏应急灯和指示牌,所以透过镜头,大家还是能看到林修文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面具男。 而天台却未安装任何照明灯,此刻又是深夜,周遭也没有其他建筑,黑暗像是将一切都彻底吞噬,什么也看不见。 林修文从未觉得黑暗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安全感,他将通着电话的手机音量调至最小,然后便开始左右张望想要找一处地方躲起来,伺机而动。 而另外一头,面具人这时也走出了电梯。他很快来到楼梯通道处,抬头一看,发现通往天台的大门还未来得及被人关上,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会议室众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彭磊立刻想要通过手机告诉把这件事告诉林修文。 “老大!你刚才去天台的时候忘记锁门了。那变态现在追上来了!” 可电话那头却无人答话,也不知道林修文到底有没有听见。因为太过黑暗的关系,他们也看不清林修文如今在哪儿,整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 其实林修文还真的没有听见,因为他早就将手机声音调到了最小。 此刻,天台上寂静一片,只有偶尔一缕微风吹过,发出的些许动静。 面具人冷笑,随即举着手里的摄像头说:“小老鼠逃得可真快啊!可你不管怎么逃,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说着他一步步往天台方向走去,正要踏过大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门外一片漆黑,一点光源都没有,连里面有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找人了。 于是面具人摸了下口袋,很快就从里面掏出一个手电筒,将数步开外的区域照亮。 会议室里的彭磊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慌张起来,骂道:“卧槽,这孙子怎么什么装备都有?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天台外却是空旷一片,除了电箱和一些零散着的杂物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面具人慢慢往里走,因为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有限,只能看到周围一部分的情况,所以他走得格外小心。 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人的身影。面具人有些开始急躁起来,喊道:“你出来!我保证不杀你,我还会放了你的朋友们,只要你出来,我就算你赢!” 会议室众人:“…我信你个鬼!” 天台依旧安静无声。 面具人迅速转回身来,又往回走了几步,正当他要绕过大门一侧的墙壁去查看时,评论区里的几条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人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看见他进来的!” “咦?主播!你左边的墙壁上好像有个梯子诶。” 面具人看到这条评论后,立刻将手电筒照向左侧查看,很快就发现了网友口中的梯子。他顺着梯子一路往上探照,发现梯子原是通往一个巨型蓄水箱的顶部。 面具人慢慢朝着水箱的位置靠近,很快他便发现了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那是一只鞋子。仅仅只有一只,显然是被人遗落在此处。 面具人发出一声得意的冷哼,再次抬头往水箱看去。 水箱足足有两人多高,直径更是连三五个成年人都很难抱住,这样的体量,别说是藏个人了,就是藏几头牛都绰绰有余。 面具人用嘴咬住了手电筒的尾端,一手拿着摄像镜头,一手开始攀爬梯子。 他的力道实在惊人,即便是在只有一只手的情况下,攀爬的速度也丝毫不输两只手的人。 不出片刻,眼看着就快要到达顶端时,他又照了照水箱,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满意的情况。 此时水箱的顶盖上正露出一条缝来,显然是被人打开过,而且刚好可以爬进去一个人。 面具人喉间发出了阴冷又透着兴奋的笑声:“哈!我找到你了!” 既然已经发现了猎物的行踪,面具人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其抓获,连手脚攀爬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起来。 三两步后,他终于到达了顶部。他拿起手电筒,俯身往水箱内部张望。 透过缝隙,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在一片晶莹的水面上 水几乎蓄满了整个水箱,除了水,只有水…… 面具人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一下。 怎么会没有人?他不是应该躲在这里的吗?难道….是潜到了水下? 面具人冷哼:“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看你能憋气憋多久!” 可时间过了一分钟,两分钟,他所期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水箱里依然是一片宁静,连半点水花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不在这里?那他能躲去哪儿? 面具人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被那小子又一次给骗了,正要往下爬时,底下却传来‘嘭’的一声。 他拿着手电筒朝下看,原来是天台的大门被人给重新关上了。 是他!是那个臭小子! 他故意将他引到没有灯光的天台,然后又在水箱附近故意留下一只鞋,伪装成自己躲进水箱的假象。 好啊!真是太有意思了!等我抓到你,我要把你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面具人这下是真的怒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拍摄和打光了,手脚并用迅速往下爬。 可当他终于回地面,想要开门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并不是被锁住了,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门外,无论面具男怎么推,门都无法打开。 面具人半弯下身体,把脸贴上门缝查看,果然在门把手都地方看见了一把横插着的斧子,正是林修文从消防箱里拿出的那一把! 面具人怒吼:“啊!!!你等着!我会抓到你的!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面具人对着卡住的大门又踢又撞,但始终都无法将门给推开。 趁着这个时间,林修文迅速跑回了电梯间。 电梯刚好停在32楼,他走进其中,毫不犹豫地按下了19楼的按钮。然后他又再次将手机声音调回,道:“彭磊,你们都还在吗?” 彭磊激动道声音很快回复过来:“老大!你真是太牛了!那变态现在正在天台上气到发疯呢!” 林修文却顾不上面具人,只道:“他一时半会应该出不来,你们先试试看能不能打开会议室的玻璃门。” 彭磊听话地推了两下:“不行。” 林修文想了想:“我先来19楼,试试门从外面能不打开。然后我们再一起去一楼,从大门那里逃出去。” “好,我们先在这里等….咦?”彭磊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 林修文问:“怎么了?” 彭磊:“变态那里的镜头怎么突然黑了?” 林修文也有些惊讶,但想了想还是说:“也许是他把手电筒给关了,又或者是画面断了。” “有可能。”彭磊觉得挺有道理。 林修文又说:“我也不确定一楼的大门是否开着,不过…” 话说到一半,电梯里的灯忽然一暗一亮,闪了下。虽然速度很快,但林修文还是十分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好在电梯里除了他之外,什么也没有。 林修文松了口气,心道也许是电源接触的问题。 他拿起电话继续说:“如果到时一楼的门关…” 灯光又闪了一次,只是这次中间的间隔要比上一次久一些。 但林修文却没有在意,自顾自说道:“如果到时一楼的门关上了,那我们就…” 终究林修文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完,只是这次他是被彭磊给打断的。 电话里彭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他道:“老大,你的背后….有人!” 林修文顿时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一点一点扭过身体往后看去。 目光对上一副惨白的笑脸面具,正在他身后嘲笑似地看着他。 林修文还未来得及反抗,腹部猛地传来剧痛。他想要大喊出声,可口鼻却被对方给捂住。 “叮!” 电梯到达19楼,门缓缓打开。 林修文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脱了线的木偶,身体瘫软,仍人操控,被人给拖出了电梯,随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会议室里的众人全都透过玻璃门看见,头戴面具的男人一手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刀,一手拖着一具尸体细长的脚踝,将人一点点向前拖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通过衣着,所有人都能猜到这具尸体的身份。 林修文… 死了! 86 全部 会议室内众人把林修文在天台戏弄面具人的全过程都看在眼里,最后见面具人在天台上怒吼发疯,他们也跟着不由兴奋起来。 原本他们以为林修文会很快回来接他们,然后带他们离开这栋大楼。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面具人在电梯里突然出现,从背后突袭林修文的一幕。 随即镜头发生了剧烈的晃动,看不清二人打斗挣扎的全过程,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林修文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以及喷洒在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然后拍摄林修文的镜头就被切断了,重新回到了会议室的画面,露出会议室众人惨白惊骇的脸。 镜头为什么会突然断了? 所有人心里都隐隐有些答案,但却谁都不敢明说出来。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19楼的走道里传来了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叩,叩,叩’ 由远及进,每一下都像是直接踩踏在每个人都心头一样,不由叫人背脊发凉。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处,随即便看见门外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那一身黑袍的面具人。 面具人正拖着一具一动不动的身体,慢慢从会议室的一侧穿行而过。 透过玻璃,房间内众人清晰地看见彻底失去意识的林修文被面具人一路拖拽,染血的脸颊紧贴着地面,在拖行的过程中因为摩擦而变得扭曲。 借着会议室的灯光,彭磊看见自林修文身体里不断流出的鲜血,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他大步冲上前,奋力拍打着玻璃,怒吼:“你个杂碎!你放开他!有本事咱们赤手空拳干一场!” 彭磊闹出的动静很大,面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但面具人却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透过玻璃盯着彭磊,眼神阴狠中带着杀意。 彭磊被盯得浑身发冷,手里的动作也微一停顿。但很快他便压下了心里的惧意,继续捶打玻璃门。 凌总看到林修文这个样子也忍不住鼻头发酸,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哽咽道:“小林!你这傻孩子!一个劲冲什么冲,这下我该怎么跟你们总监交代,该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呀!” 凌总一哭,一旁的彭磊也忍不住了。忽然下一瞬,他们觉得一墙之隔的面具人好像对他们笑了一下。 虽然对方带着面具,根本就看不见其神色和表情,但他们透过对方的瞳孔和眼神,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正盯着他们笑。 那是蔑视一切的冷笑! 二人顿时停止了哭声,怯生生地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般情况也着实把会议室里其他人给吓着了。 刘充就率先站出来说:“你别再激怒他了,惹得他不高兴了,直接把我们所有人都一锅端。” 彭磊红着眼睛吼道:“你只想着你自己,那我老大呢?” 刘充也怒了:“你有病吧?是他自己主动替你抽牌的,现在技不如人落得这个下场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过自负,你冲我发什么火呀?” “你他妈说什么技不如人?!什么自负?!我老大是”彭磊卷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刘充也不示弱,仰头挑衅地盯着彭磊。气氛火药味十足。 凌总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将人拦下,劝道:“好了彭磊,小林的死我们都很难过。可现在不是窝里反的时候,那面具人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女主播也跟着道:“是啊是啊,我们先别自乱阵脚,大家都冷静一点。” 刘冲冷冷道:“切,朝我撒气有什么用?你朋友是为了你才出去的,要说起来,他的死和你也有关系!” 彭磊气得直跳脚:“你!你简直!” 凌总拽住彭磊的袖子,说:“大家都别说了,别说了!谁都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 彭磊虽然不满刘充的语气,但他知道,刘充也不全是胡说。其他有一点他没说错,林修文的死的确和他有关。 想到这里彭磊眼睛就发酸,几乎湿了眼眶:“老大!是我老大是为了我才出事的!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会议室里闹做一团,有的哭有的骂,但唯独只有一人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门外。 佟蔓看了看面具人,又慢慢将目光挪到地上的林修文身上,一双眉头越拧越紧,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佟蔓对上面具人嘲弄冷漠的目光,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气音说:“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 双方无声对峙了好一会儿后,面具人再次迈开步子,拖着人慢慢走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但他们很快又见到了面具人,这一次是在屏幕里。 分屏上面具人又一次回到了那间邋遢的小破屋里,身边已经没有了林修文,也不知道他刚才将尸体处理到哪儿去了。 面具人直视镜头,用诡异的声音说道:“刚才玩得真过瘾啊!接下来又该轮到谁了呢?” 有了刚才两次的杀人过程,现在直播间里已经有近十万的观看数。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快开始下一轮吧,孩子都急坏了!” “再来点更加刺激的!” “想看漂亮小姐姐逃命的样子!” “能不能加快进度?想开倍速了!” 面具人看着屏幕下方不断滚动的评论,似乎很是满意,‘咯咯咯’笑了起来:”哦?有观众说我们进度太慢了,大家都快没耐心了。好吧,那我们就换种方式,怎么样?” 一听这个,女主播慌了:“什…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 “他该不会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吧?”凌总慌乱猜测。 刘充目光一沉,摇头说:“不会的,不会那么简单的。从刚才的游戏可以看出来,他想要的并非是单纯的杀戮,而是那种追逐猎物的快感。” 彭磊冷哼:“所以呢?游戏要怎么玩?说了半天都是废话。” 刘充反问:“那你说他会做什么?” 彭磊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能猜到变态想什么,那我也成了变态了。” “不也是废话?”刘充说。 两人似乎是对上了,你来我往还要继续吵下去。这次倒不是凌总出面当和事佬,而是面具人先忍不住开了口。 “都给我闭嘴,吵死了!”面具人突然出声吼道,“我才是这场直播的主播,我才是最该受到万人瞩目的那个。你们谁都别想抢了我的风头!” 会议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发声了。 面具人满意地点点头:“我已经厌倦了看你们一个个哆哆嗦嗦不敢抽牌的死样子。我要的是更直接的恐惧,是你们哭喊嘶吼的尖叫声!” 评论区: “哇!要开始了!” “让尖叫声更猛烈些吧!” “到底怎么玩?快说!” 面具人慢吞吞道:“还是和之前一样,我数到一百,就来抓人。不过这次,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放出去。谁能成功逃生,谁会成为下一个死在我手里的小老鼠,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话音刚落镜头就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两个分频又再度分裂,一下子分出了另外五个屏幕来。 五个屏幕分别对应着会议室内的每一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表情都拍得清清楚楚。 “什么?这次不抽拍了?”凌总有些懵。 刘充眉头拧得死紧:“不抽了,这次我们全都得陪他玩,谁都逃不掉。” 彭磊说:“这是好事吗?毕竟我们这么多人,他一个人也杀不过来。” “难说。这里的事情都古古怪怪的。” 众人一想也对。看那林修文,本来都已经把面具人关在天台了,可转眼间人又会突然出现在电梯里,将林修文杀害。 若换做在正常的世界里,这种移形换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女主播又开始慌乱起来,白着脸问:“那那我能不能不出去?不出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杀我?” “有可能。”刘充瞥了她一眼,冷笑说,“但也可能他立刻就会冲进这里,第一个就把你给杀了。” 女主播身体一僵,吓得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面具人再次抬起手里染了血的刀,故意在镜头面前晃了两下,说:“游戏开始,小老鼠们快逃啊!” 话音刚落,玻璃门突然敞开,露出外头漆黑一片的走廊。 但会议室里的几人都没有立刻往外走,只是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镜头里不断传来面具人数数的声音,听着叫人烦躁。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人群最后的佟蔓冷冷开口。 “不出去的就别堵在门口。” 众人诧异地转身看向她,还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佟蔓冷冷环视过所有人,随后神色淡定地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往会议室外走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众人看佟蔓走出去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于是也纷纷往外走,直到女主播最后一个走出大门,只留下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不一会儿面具人数到了一百。 他阴恻恻地笑道:“时间到!我来找你们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87 配合 “时间到!我来了哦!” 面具人一步步往后退,镜头也跟随着他一起缓慢移动。所有人都能看见储物间的门被缓缓打开,随后镜头对像空无一人的走道。 面具人盯着屏幕里的五人好一会儿,又左右张望走道两侧,像是深夜里的孤狼,在伺机需寻找等待已久的猎物。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某一处,稍作停留后,他低声笑道:“啊….知道了!” 说完,面具人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某一处走去。面具人的步子始终不紧不慢,即便是这次要捕杀的‘猎物’比先前更多,也没有因此而心急难耐,维持着一贯的节奏。 另外一头的会议室里,除了已经离开的佟蔓外,其余四人都还未离开。 透过会议室的屏幕,他们也都看见了面具人的动作。女主播一只手紧张地抓着彭磊的袖子,另外一只手指着屏幕方向,激动道:“来了!那变态来了!” 凌总也看向彭磊问:“我们要不要也先逃?” 彭磊也不敢决定,犹豫说:“可是,一旦离开这间房间,我们就看不见面具人的位置了。没头没脑地乱跑,很容易撞见。” “岂止是撞见,简直就是瓮中捉鳖!面具人能通过屏幕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敌在暗,我们在明,要抓我们简直是太容易了。” 凌总沉沉一叹,随后习惯性地用食指磨蹭着自己的下巴。那是他在思考时会有的动作,然后他迅速说:“我们也并非全无优势。” 凌总能做到公司创始人的位置,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只不过因为刚开始摸不清阈境的情况,所以才显得有点懵。 但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领导者天生的主导性格就显现了出来。 他朝着余下的三个年轻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凌总拿出了老板的架势,小声指挥道:“面具人虽然能看见我们,但是我们人多啊!” 彭磊问:“您的意思是我们一会…群殴?” “…”凌总拍了下他脑袋,“殴你个大头鬼。我的意思是,我们得打配合。对方虽然能看见我们,但是能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哦!”彭磊朝着老伴竖起大拇指,他好像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但没关系,老板就是老板,老板的心思不可揣测。 几人又凑近脑袋商量了几句,透过屏幕只能看见滔滔不绝的凌总,和余下三个纷纷点头的菜鸡。 评论区里的观众都开始替他们着急起来。 “怎么还在这里聊天?不跑吗?” “是知道打不过,直接放弃了吗?” “快些跑吧!我可不想直播这么快就结束了。” 四人商量好结果后,但却只有三个人离开了会议室,唯独彭磊留了下来。 彭磊探着脑袋目送小伙伴们纷纷离开,最后回到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迅速打开几分钟前刚拉的微信群,然后拨通了群通话。 彭磊:“怎么样?你们都能听见吗?” “可以。” “没问题。” “能听见。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跑?” 彭磊故技重施:“从镜头上来看,那变态应该是从15楼西侧的储物间里出来的。他现在正在西侧的楼道间里。你们别走西侧的楼梯,去东侧。而且最好别往下走,得往更高的楼层逃。” 说完,三人便立刻掉头往另外一边的走道跑去。为了分散面具人的注意力,三人决定分头行动。 “有意思!”面具人冷笑,“又来这一套?既然这样,我就先来抓你好了!” 说完,面具人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最后抬手推开了19楼安全通道的门。 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在空旷的走道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嗒’声。会议室里的彭磊自然也听见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禁紧紧握拳,甚至连呼吸都慢了好几拍。他看着画面里的面具人步步而来,正向着走道另外一端唯一的光源徐徐靠近。 电话里传来凌总颤抖的声音:“彭磊,你怎么不说话了?那变态到哪儿了?” 彭磊走到会议室门口,小心地探出脑袋张望,果然在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阴影。彭磊压着嗓子说:“他来了!” 说完,彭磊便用百米冲刺的架势直接冲出了会议室,朝反方向奔跑而去。 面具人看着远处疯狂奔跑的男人,歪着脑袋说:“现在才跑?不觉得太晚了吗?” 说完,面具人不再是缓步前行,也开始跑了起来,朝着彭磊的方向追去。但同样是跑,彭磊的速度于正常的年轻男人来说已经够快了,可面具人更是比他快上许多,几乎已经到了恐怖非人的地步。 彭磊听见身后正朝着自己飞驰而来的黑影,忍不住骂道:“我去你妈的….” 他此刻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一路往下狂奔,耳边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不断靠近脚步。 他们原本计划好的,先由彭磊留在会议室里,一方面是帮其他人观察面具人的动向,另外一方面也是故意把面具人引去那里,好给其他人逃跑的时间。 一旦等面具人来到19楼后他就开始跑,尽量把人往高楼去带,好让其他几人能前往低楼层,从一楼逃出去。 刘充刚才说过,按照他过往的经验,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阈境就算是破了,那么他们所有人都能得救。 可他没想到面具人的速度竟然如此恐怖,这样跑下去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体力的迅速流失让彭磊觉得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重起来,但他知道不能停下,他得一直跑,一直跑… 另外一头,刚刚躲在下一层厕所隔间里的女主播悄然探出了身体。她蹑手蹑脚地回到19楼的会议室,重新站在了布满了他们一张张满头大汗脸的屏幕前。 她拿起电话对着群里另外二人说:“面具人已经被彭磊引开了,现在正在往25楼的方向跑。你们俩快从另外一侧楼梯往下跑。” 凌总回复:“好!还是按照原计划,我们从楼梯逃,你走电梯。” 刘充:“你小心些。” “好,你们也….”女主播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只觉得自己连心跳都漏了几拍。 凌总觉得不对劲,问:“怎么?发生什么了?” 女主播捂住颤抖的嘴唇,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彭磊…被抓住了!他….啊!!!” “怎么了?彭磊怎么了?你快说啊!”凌总焦急地吼道。 “好多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主播不敢再看如此血腥的画面,捂着眼晴哭喊起来。 这下凌总不再说话了,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刘充也沉默了一下,但依然还保持着冷静,说:“计划不变。我和凌总继续往楼下跑,而你现在就去坐电梯下去。彭磊已经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大家赶紧行动!” 听完女主播也顾不上再看屏幕了,直接朝着19楼电梯的方向冲去。 她按下电梯按钮,焦急地等着电梯慢慢升上来。她一边等,一边还关注周遭的动静,有任何异动声都会让她非常紧张。 明明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她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得慢。 终于她听到电梯‘叮’一声到达的声音,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陡然出现一双墨黑的眼睛。 女主播瞳孔一缩,转身就要逃走。可她始终还是慢了一拍。 此时,电梯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五指死死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向电梯门方向扯。 对方力道极大,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女主播的头重重撞击在电梯门上,撞得她瞬间头晕目眩,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 那只手的主人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最后扯着女人的头发,将她拖进电梯。 “唔……不要……救……救救……” 电话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呼救声,还有手掌拍打挣扎的声音,但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凌总紧张地问。 刘充沉沉一叹:“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我们明明计划好的。”凌总觉得自己的领导生涯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不受控制地发展。 他当然不会明白,因为阈境本身就是不可控制的存在。 电梯门重新关上,整个19楼再次回归寂静。 刘充干脆挂了电话,看像凌总,说:“先别管了,我们先去一楼再说。” 凌总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其实距离一楼已经很近了,只不过两三层楼的距离。 二人一路狂奔,终于在面具人赶到之前打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凌总带着刘充往正门方向而去,却发现此时玻璃大门已经被厚重的链条锁上,根本打不开。 凌总想了想,说:“从后门走。” 于是他们又穿过大堂,绕向后门。可当他们试着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后门也锁上了。 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栋大楼里。 “怎么会……我们根本没法离开!”凌总惊愕地看着刘充。 刘充一下子也慌了。 但更可怕的是,他们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鞋底敲击地板发出来的声响,不紧不慢,极有规律… 88 反转 “门打不开!”刘充疯狂地摇晃着门把手,但无论使多大劲都无法把门打开。 “什么声音?”凌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拍了拍刘充的肩膀示意他先别动。 “有人来了!”刘充停下动作,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是面具人!是面具人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在从楼上传来的。”凌总说,接着迅速又想了个计划,“这样,我先去前门找消防斧,你留在这里见机行事。” 刘充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 可当凌总拿着消防斧回到后门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噗噗’声顿时叫他头皮发麻。 他蹑手蹑脚缓慢靠近,随即在拐角处隐约看见一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外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而立。对方半弯着腰,手臂一下一下有规律地举起又落下。 凌总能清晰地看见那人手里正握着一把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长刀! 黑衣人宽大的衣服几乎将其对面的人彻底遮挡住,压根看不叫脸,但凌总还是从对方露出的鞋子认出了身份。 是刘充! 此时被黑衣人抓住,一下下拿刀刺着的人正是刘充! 黑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有人出现,手里的动作停下,慢慢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惨白恐怖的笑脸面具,阴森森地盯着凌总。 凌总吓得也顾不上救人不救人了,直接抱着手里的斧头,调头就跑。 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电梯是不能坐了,一楼的大门也出不去,身边的人一个个接二连三被杀,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他还能往哪里逃呢? 凌总跑了几层后便开始腿脚发软,体力的过度消耗使得他整个人都陷入奔溃。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到最后都是要死的,谁都逃不掉! 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的公司才刚刚走上正规,一切正要往好的方向发展,叫他如何甘心死在一个神经病的手里? 意志力逐渐战胜了悲观消极的情绪,连带着连脑袋也开始重新思考运转。 也许…还有一个地方! 想到了这种可能,凌总便立刻向着目的地而去。可当他推开储物间的门时,却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佟总?!” “凌总,你竟然”佟蔓也很意外,微微挑眉,一句‘你还没死’差点脱口而出,还好被她及时咽下。佟蔓嘴角勉强掐出一道假笑:“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您也是。”凌总当然没有察觉出对方的异样,只问道,“您离开会议室后就一直待在这间房间?” 佟蔓点头:“是啊。看直播的时候我就猜面具待的那间房间应该是楼层里某一层的储物间,于是我就一层层找。也是运气好,很快就被我找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找这间房间?”凌总问。 佟蔓一笑:“灯下黑嘛。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纯属运气好罢了。” 凌总敬佩地点点头:“佟总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躲着?” 佟蔓想了想,问:“刚才您一路过来的时候,有撞见面具人吗?” “有。我在一楼大堂的时候看见他杀了刘充。”说到这里,凌总还有些心有余悸。 佟蔓眉头紧皱,沉声说:“那恐怕是不行了。面具人应该能猜到你要往哪里逃。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出去比较好。” 凌总虽然不懂佟蔓的顾虑,但此时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于是点头答应。正要打开门往外走,凌总突然转身说:“等等!” 佟蔓眼中有一道紧张的神色划过,但很快又藏匿了起来。 凌总走回到置物架旁,从上面拿了一把专门用来拆快递的小尖刀,然后递给佟蔓,道:“拿来防身,有备无患!” 佟蔓愣愣地接过尖刀,勉强道谢。 二人打开储物间的门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又再次双双顿住脚步,像是两具石化了的雕塑,脸色惨白地盯着不远处黑暗中的那人。 很快地人影开始缓慢移动,一下一下发出鞋底敲击着地面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引起阵阵回响。 伴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凌总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肉眼可见的汗珠从鬓角慢慢滑落。但他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仍旧站在原地,脸上满是决绝的神情。 事到如今他也想通了。与其东躲西藏等着被抓,倒不如坦然面对,奋力搏斗一番,大不了就是个死嘛! 想到这里,凌总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停下了脚步。他捏紧手里的斧子,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黑影,像是奋勇的勇士要与恶魔拼死一战的架势。 这一切都被身后的佟蔓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太多反应,更像是一名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不多久,模糊的阴影逐渐变得清晰,露出面具人带着嘲笑似的脸。 “来啊!我们不怕你这变态!”佟总大吼一声,像是吼得越大声就越有气势,胜算也越高似的。 说完,面具人忽然听下了脚步,歪着脑袋看向面前的二人。 佟总吃惊地缩了下脖子。 这是什么意思?对方真的被他吓住了? 但和下一秒面具人便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 “哎我忽然觉得杀人好无聊啊!” 凌总:“” 杀人无聊?那你杀自己啊! “我想观众们应该也已经厌倦,想要看点新花样了吧?”面具人徐徐道。 二人眉头一簇,不用看直播屏幕他们也知道,此刻那群脑残粉肯定正在无脑附和。 果然,面具继续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换一个游戏。” 凌总冷笑:“什么意思?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面具人冷厉的目光投过来,说:“这次我不想再杀人了。我想要看你们互相残杀!” 凌总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道:“你疯了吧!” “怎么?你们难道不想玩吗?” “谁他妈有空和你玩!我们是绝对不会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哦?”面具人发出怀疑的声音,“可我如果说,你们当中无论哪一方杀了另外一方,那么我就放活着的那个人离开,怎么样?这个条件应该够有吸引力吧?” 二人俱是一顿,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又复杂的情绪。 但凌总很快回过神来,看向面具人,骂道:“放屁!别说我和佟总的交情,就算我们今天两个只是陌生人,我也不会对她动手!你他妈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面具人依旧冷冷看着向凌总身后的佟蔓,饶有深意地说了句:“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佟蔓对上对方的目光,许久没有回应。 “她也是这么想的!”反倒是凌总率先接话,“现在我们可是二对一,说起来还是我们俩更有优势。就算要谈条件也该是我们” 凌总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后背一道尖锐的疼痛传来。他还未来得及去看身后的人是谁,女人冷漠,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已经传来。 “好!同意你的条件!” 佟蔓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死死揽住凌总的肩膀,不让他逃脱。说完她又迅速将刀拔出,再刺入,再拔出。如此重复了两三刀后,凌总再也支撑不住,只一脸惊骇地盯着佟蔓,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摔倒在地。 虽然佟蔓在对方身上捅了好几个血窟窿,但由于尖刀尺寸太小,无法直接刺穿心脏,都不是致命伤。 佟蔓半弯下身体,毫不犹豫地抢过还被凌总抓在手里的斧头,随即双臂高高抬起,作势就要挥下,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给砍下来的架势。 “好了!” 面具人突然发话阻止。佟蔓也停下了动作,不解地看向对方。 面具人挥了挥手:“我的直播间不喜欢太血腥的画面。” 佟蔓皱眉,像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面具人只当没看到,又说:“恭喜你成功完成任务,直播间里的小伙伴也对此非常满意。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条件,那也一定不会食言。我放你出去!” 佟蔓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又看了眼躺在地上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的凌总,似乎是在斟酌对方话里的真假性。 “我真的能走了?”佟蔓再次确认。 面具人重重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走道尽头的大门,说:“真的!从对面那扇门出去,一路走到一楼,你就能从大楼正门走出去,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 佟蔓一听,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一把将手里的斧头给扔在地上,连看都没有看凌总一眼,压根不在乎对方的死活,转身就往面具人所指的方向跑去。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深灰色的大门跑去,那是通往希望的大门,只要穿过那扇门,迎接她的就是新生。她会得到华耀集团最大话语权,彻底掌控公司! 谁都不能再阻止她,贬低她,看不起她! 佟蔓越跑越快,迫不及待地要拥抱她期盼已久的一切! 可意料中的灿烂旖旎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处一把锋利的长刀。 佟蔓看着此刻正插,在她左心处的利器,像是还来不及感知疼痛一般,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挣扎,只是木然站在原地。 随后目光缓缓上移,对上那熟悉诡异的笑脸面具。 佟蔓不敢置信地盯着对方没有情绪的眼睛,摇头道:“怎么可能?你刚才明明” 说到一半,佟蔓转身去看身后走廊的另外一头。 当目光对方走廊里逐渐靠近的那人,佟蔓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前后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具人,脸色的血色瞬间消失:“怎么会….怎么会有两个。你刚才明明答应过” 那个捅了她一刀的面具人冷笑:“答应要放了你的人是他,我可没说我要放过你。佟蔓!” 佟蔓惊骇地听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浑厚低沉,还带着强烈的熟悉感! 佟蔓捂着胸口步步后退,愤恨地盯着面前的面具人,咬牙切齿道:“是你!竟然是你!顾言!!!” 89 做局 佟蔓捂着胸口步步后退,指着面前的面具人,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慌神色。 “是你!顾言!” 面具人低声笑了起来,随后抬手慢慢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帅气不羁的面孔。顾言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故作失望地说:“哎呀,被你给认出来了。” 佟蔓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口中不断喃喃低语:“怎么可能” 顾言皱了下眉头,假嗔道:“佟总,可能你不是向来最喜欢拉‘老朋友’进阈境里吗?怎么,今天见到我反而不高兴了?” 佟蔓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买通了我身边的私人医生,偷偷将我手里那块矿石挥去,然后让我再次陷入昏迷?”顾言冷笑一声,“佟总有钱人当久了,以为什么事情,什么人都可以用钱买通。殊不知,有些时候钱也不一定管用。就好比是现在,在这里即便你又再多钱,依然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这个结果超出了她的控制,佟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苍白。她恶狠狠地盯着顾言,问道:“你你是这个阈境的监督者?” 顾言依然保持冷笑,没有回答。 佟蔓看着对方的笑容顿了下,然后又回头去看另外一名面具人。 “不,这个阈境的监督者不止你一个,你们是协同作案的!”佟蔓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指着身后那个面具人,目光却是沉沉地看回顾言,说:“可是你别忘了,林修文是被他杀死的。你不是很爱林修文吗?他杀了你的爱人,你竟然全无反应?” 顾言双手抱胸,微微眯起双眼,嘲笑道:“又想玩挑拨离间这一套?我可不会上当。我俩关系好着呢!” 说完,他还不忘朝着对面的面具人抬抬下巴,故意问:“你说是不是啊?” 面具人二号:“” 佟蔓皱眉,似乎很是生气,但她很快压下了怒意,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林修文为了你,不惜和我进入阈境,而你却见死不救,甚至还与杀害他的凶手为伍,我真替林修文感到不值啊!” 谁知顾言不但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哈哈笑了起来:“那我替他谢谢你,有你这样关心他的‘朋友’,真是他的幸运啊。只是我很好奇,他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顾言故意加重了‘幸运’两个字,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说他是为了我才进入的阈境?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到底是因为谁才进入阈境的!” 佟蔓看着顾言再次举起手里刀,步步向她走来,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袭上心头,她白着脸说:“你不能杀我!” 顾言侧首,问:“哦?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佟蔓想了想说:“林修文是我带进阈境的,只要我活着,并且成功做出阈境,我就有方法让林修文免于在现实世界里因为意外而死!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林修文也不会死,怎么样?” “交易?”顾言重复这两个字,像是在细细斟酌,“我不知道你手里的矿石还有这种作用。既然这么厉害,你现在又在怕什么呢?你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救你自己啊!” 佟蔓一愣,眼神有片刻的闪躲:“我矿石没有了宿主就会失效,我只能救其他人。” “算你能圆回来。”顾言听笑了,“不过你的谎撒得再好也没用,林修文根本不需要你来救。” “为什么你难道”佟蔓瞪大着眼惊骇地看向顾言,话说到一半,她听见身后慢慢传来脚步声,逐渐向她的方向靠近。 她回过头去看另外一名面具人,突然有一个奇怪又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划过。 这个念头刚起,瞬间便在她脑袋里滋生蔓延,很快便长成了苍天大树。 “不可能,你不会是他!不可能的!”佟慢慌乱地摇晃着脑袋,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即将揭露的事实。 可二号面具人的脚步未停,慢慢向她靠近,一边走一边将手掌绕到后脑勺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将面具摘下。 佟蔓看着面具后那张与林修文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身体猛地变僵,脸上的表情瞬间碎裂开来,好像她看见的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从阴间而来的厉鬼。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颤巍巍地指向林修文的方向,道:“怎么可能,我看到你死了的!我亲眼看见面具人杀了你的,你怎么”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林修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看起来颇为狼狈的佟蔓,眼里却没有半点怜悯。 佟蔓愣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苦笑,笑容又逐渐变成哭腔,道:“原来如此。是假的,全是假的!没有两个面具人,也没有监督者。杀人的从头到尾都只有顾言一人!他根本就没有把你杀了,一切都是你们联合做了一场戏给我看罢了!” 佟蔓的情绪陷入癫狂,一头散发披在肩上,哪里还有半点白富美的精致,活脱脱像是疯婆子。她道:“既然你的死是假的,那么彭磊,凌总的死也是你们故意做戏吧?” 顾言也不绕弯,干脆直接承认:“他们的确都没死,而且现在还很安全,佟总可以放心。” 佟蔓绝望地闭上了眼,但片刻后又突然想到什么,霍地睁开眼,问:“可是我在楼下看见了保安的尸体。” “他的确是死了。”顾言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回答,“不过人不是我杀的。而是真正的监督者!” 佟蔓愣愣地看着顾言,眼里满是不解,但很快她就自己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开始的面具人的确是监督者,他追杀林修文也是真的。而你是中途强行闯入的!你根本就不是这个阈境的监督者,监督者已经被你给杀了!” “佟总很聪明。”顾言嘴角的笑意未变,“你以为毁了我的矿石,毁了我和林修文之间的羁绊,将我控制住,然后就能把我们当作鱼肉,任你宰割?我顾言偏偏最受不得被人操纵。有一,有二,却绝无第三次的可能! 佟慢恶狠狠地说:“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顾言:“不错。所以我特地派人跟踪调查你,也知道你欲卖通我的私人医生的意图。” “你故意不拆穿,是想要将计就计。”佟蔓冷冷说。 顾言低笑:“让你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控中,然后再突然出现在阈境里,彻底打乱你的计划。这样才比较有趣,不是吗?” 佟慢的脸上毫无血色,甚至透出一点绝望的味道来。她哑声说: “阈境唯一的监督者死了,找到主核的唯一线索也断了。就算你们活下来又怎么样?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主核….”顾言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颇为为难的表情。然后他打了个响指,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了,主核,我们已经找到了!” “什么?”佟蔓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下子当场石化。 顾言看着地方一副快要心梗的样子,心里很是痛快,还故意火上浇油说:“佟总你难道还没有猜到吗?” “是….是那个女主播?”佟蔓惊慌问道,“她还没有死,你们已经找到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没有察觉啊!”顾言朗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佟蔓问,看着顾言步步靠近,她忽然非常害怕,身体慢慢向后爬去,想要尽快逃离。可是胸口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她的手脚都逐渐开始脱力,爬行的速度也逐渐减慢。 她目光对上林修文的,眼里全是哀求:“求求你,放过!文文,我们是朋友,你记得吗?求求你别杀我!” 可林修文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漠的眼神像是压根就不认识她。他淡淡开口:“我刚才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说完,林修文慢慢别开脸,不再看她。 佟蔓想要伸手去抓林修文的腿,哀求他放过自己。可指尖还未来得及抓上对方的裤脚,猛然变觉得身后的人死死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高高仰起头,露出洁白修长脖颈。 随即脖子一凉,下一瞬,又有滚烫的液体从她的血管中喷涌而出。 佟蔓睁大着眼睛看向侧过脸的林修文,她想要呼喊,想要求救,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边只传来顾言如鬼魅一般都嗓音: “啊!看来佟总是真的还没有察觉呀!佟总不妨再好好想想,这里的主核到底是谁?” 说到一半,顾言放开了对方,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与她四目相对。低沉却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像是从无间地狱而来,落下对她最残忍的审判。 “这个阈境的主核究竟是是中看不中用的女主播?还是把自己当作绝对的统治者,一心只想控制所有人的…你自己?!” 90 结束 “这间阈境所呈现出来的规则是彻底掌控窥视所有入侵着,让监督者始终拥有绝对的统治权。这些不正好与佟总一心只想控制所有人的意志想吻合吗?” “我….不….”佟慢此时已经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句子里,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几个音节,鲜血不断从她口鼻处涌出,模糊了半张秀气的面孔。 顾言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将最残忍的事实直接揭露开来 :“你忘了,阈境本来就是因人的执念贪欲而产生的。你妄图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阈境来改变你自己的命运,甚至不惜利用坑害他人,这些 本身就已经满足了阈境形成的条件!” 佟蔓死死盯着顾言,眼里交织着迷茫和恐惧。 顾言继续:“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作为主核,为什么你会全然不知,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言故意顿了一下,慢慢贴近对方耳边,“因为我让人在你的矿石上动了手脚!毕竟想要你死的人可不少,比如….你的两位哥哥们。” 佟蔓的瞳孔慢慢变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言。 顾言:“这个阈境的主核原本的确是那名女主播,所以游戏规则会通过直播的形式。可是因为的你的强行加入,矿石改变了阈境原先的磁场,主核位也同样发生了转移。所以你才会没有察觉。” 佟蔓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但这次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顾言笑道,“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要死了,这一切也与你无关了。” 说完,他猛地放开佟蔓,缓缓站起身来,向着林修文的方向走去,连看都没有看地上的佟蔓一眼。 顾言将手上的血往裤子上蹭了蹭,随后牵起林修文的手说:“走吧,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林修文微微蹙眉,心里还有些没底。 顾言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故意转身,回头去看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佟蔓。佟蔓还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眼里满是不甘与憎恨。 她像是在用眼神说:“你们杀了主核,你们谁都别想离开这个阈境!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可顾言却不以为意,耸肩道:”哦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之前说过宿主死后矿石便会失效,这的确不错。所以,你死了之后,你手上的手链也会失去功效,主核位将再次转回到女主播的身上。我想她现在应该会非常乐意放我们出去的。“ 说完,二人都清楚地看见佟蔓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像是连最后一点希望都彻底被人踩在脚底,碾压个悉碎。 林修文别开脸,不再去看那人的眼神,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下一刻,手腕再度被人捏住,像是安抚似地正用指腹慢慢摩挲着他手腕处的皮肤。 林修文抬头,刚好对上顾言亮晶晶,恍然内藏星河的双眸。 顾言柔下嗓音,那是与刚才和佟蔓说话截然不同的语气,道:“杀她的人是我,你不用内疚。” 林修文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说:“我没有内疚。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我只是…有些感概罢了。 顾言稍稍眯起眼:“感概什么?” 感慨什么? 感慨人的欲望总司无休无止,有时甚至连自己深陷其中也不得而知。可人又都是有欲望的,他也不可避免。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像佟蔓一样,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呢? 但林修文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扫兴的话,于是只笑着说:“感慨我们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感慨我喜欢的人不但一直都相信我,保护我,还….这么厉害。” 顾言也知道他这话多少带了点顾左右而言他点意思,但依然被他哄得很高兴,半弯下身体,凑近对方的耳廓处,说:“我还有更厉害的地方,你还没感受到呢!” 林修文愣了一下,又立马明白了对方的话中深意,耳朵肉眼可见的‘噌’一下变得通红。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身后还躺着一具尸体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的?! 林修文没好气地甩开顾言的手,瞪了他一眼:“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其他人吧。” 顾言不满地憋了下嘴:“不用找,他们一会儿自己会过来的。” 果然,话音才落,他们变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高亢兴奋的喊叫声,正是迎面而来的彭磊。 “老大!你还好吗,老大!”彭磊一边扶着带伤的凌总,一边向着二人走来。一看见林修文,彭磊甚至都忘了还伤着的凌总,一下子送开了手,整个人便直接想要朝着林修文扑上去。 可一旁的顾言还在,他怎么能容忍自家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于是顾言故意侧过身体,挡在林修文面前,整个人刚夹在彭磊和林修文中间。 彭磊不满道:“喂,姓顾的你让开点,没看见我要正跟我们老大说话呢!” “我又没挡着你的嘴,你现在也能说。”顾言道。 彭磊气炸:“你!你别以为你这次救了我们就可以无法无天!” “哦?你也知道是我救了你们?”顾言饶有深意地重复一遍,还故意在‘我’和‘你’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刻意强调。 “你这人真是…”彭磊听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顾言也不示弱,爽手叉腰地看向对方,直接刚上。 林修文被二人吵吵闹闹的样子给气笑了,这次他也不劝架了,干脆躲到一旁,冷眼旁观。他绕过二人去扶凌总,退到一旁,倒想要看这长不大的两个人能互掐到什么程度。 凌总身上被佟蔓捅了好几刀,虽然伤口不深,但痛感却是真实的。他虚弱地靠着林修文的肩膀,说:“小林啊,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凌总客气了,别说我曾经在您手下打工,就算你我今日是陌生人,我也没道理见死不救。”林修文笑道。 凌总点点头,随后目光幽幽落在不远处佟蔓的尸体身上,眼里却没有太多怨恨。凌总重重一叹:“我与她父亲也算相识,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我素来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孩子,只是….想不到她竟然会钻牛角尖,做出这些事来。” 林修文:“凌总不必难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凌总默然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几人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转身望去,正是刚才‘被杀’了的刘冲和女主播。 刚才为了在佟蔓面前演戏,林修文故意装扮成面具人的样子追杀他们。可实际上他当然没有动手,而是悄悄将他们藏在了隐秘黑暗的角落,并嘱咐他们不要出来,等直播结束后才能离开。 如今佟蔓已死,直播也中断了,他们才大着胆子慢慢走了出来。 二人刚一靠近,便看清了倒在血泊中的佟蔓。女主播捂着嘴,惊讶道:“是她?就是她想要杀我们的?” 众人低头沉默。 刘充见大家默认,又问:“她就是这个阈境的主核?可是她现在死了,主核没了,我们又如何离开这里呢?” 顾言慢慢看向女主播的方向:“没了一个主核,还会有第二个。想要离开这里,我们可都得靠她。” 女主播见众人此时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不明所以问:“我?你们别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有的。佟蔓死了,你便重新成为了这个阈境的主核。”顾言解释说,“你要一直都想要红,所以内心滋生欲念,才有了这个直播间的阈境。你现在好好想想,你还想要红吗?还想要被所有人关注,讨论,活在镜头下的生活吗?” 女主播想了想,随后用力摇了下头:“我不要!如果是以这种方式出名,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红了,我也不要什么粉丝了,我只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女孩越说越激动,但脸上的神色也逐渐明朗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周遭大楼地面的晃动,黑暗的场景开始发生扭曲。所有人因为剧烈的晃动而无法站稳身体。 顾言沉声说:“阈境要塌了。我们快从一楼冲出去。” 说完,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往一楼跑去。直到大门被推开的一瞬,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识 91 沉睡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身边的人已纷纷走入其中,迫不及待地摆脱这栋奇怪的大楼。 林修文牵起顾言的手,也要往外头走时,手里却被一股力道扯了下。 林修文回头,发现顾言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林修文问:“怎么了?” 顾言顿了下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后嘴角扬起明媚温柔的弧度:“文文,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林修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我们出去慢慢说。” 可顾言还是没有动,笑容逐渐变得惨淡:“没有我,你的生活才能更平淡,更正常。” 林修文的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什么叫没有你?你要去哪儿?” 顾言手指用力,捏紧了林修文,才道:“我哪儿也不去。就算我给你带来再多麻烦,但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是甩不开我的。” 林修文只觉得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但现在他们应该尽快离开阈境,于是林修文也没有多问,再次拉着顾言往外走。 他们只觉得浑身都被白色的光芒包围,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恍惚间,林修文感觉到顾言慢慢近了自己的后背,俯身在他的耳廓处落下了一个吻。 “林修文,我爱你!” 最动听的声音诉说着最动人的话,听得林修文整个人连骨头都酥麻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猛地回头想要去抓顾言,但下一瞬意识开始模糊,他无法睁开眼睛,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只剩下顾言的声音:“我爱你,别忘了。” —— “林修文!林修文你醒醒!” 好冷。 身体像是坠入了冰河里一样,刺骨的寒意将四肢都冻麻了,别说是动一下了,就连睁开眼睛都变成了一件需要耗费全身力气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女人喊道,“修文,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耳边有男人和女人焦急的说话声,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林修文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动了两下眼珠,随后睫毛微颤,露出一双迷茫的眸子来。 他看着母亲焦急的眼神,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从阈境里逃了出来了。 他活下来了,他又回来了! 林修文哑着嗓子说:“妈?” 母亲长长舒了口气,问:“你怎么了?你怎么躺在地上?我叫你半天也没反应,真是吓死我了。” 林修文手掌揉了把脸:“我…我没事,就是刚才太累了,一不小心躺在地上睡着了。” “睡着了?”母亲皱眉,显然还不怎么相信。 林修文撑着手从地上坐起来,说:“嗯,真的!我没事,别担心。”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我看最近有不少年轻人因为加班而猝死的新闻,我得跟你老板好好说说,别到时….” “说什么呢!”林修文笑着打断。母亲还和以前一样,一着急起来就口无遮拦。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觉得清醒不少后才又回到客厅。 林修文说:“我真没事。我已经跟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会好好休息,你放心吧。” “嗯,没事就好。”林母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既然没事,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和你张叔叔刚刚被吓得不轻,可得缓缓。” 听到这里,林修文这才意识到屋子里不止有他们母子两个,母亲的身后还站着一高高壮壮的男人,正一脸尴尬羞涩地盯着他。 林修文心想这大概就是母亲的男友吧,看样子人还挺老实。林修文也没有多问,只微微点头,也算是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收拾好后林修文便离开了家里。但他没有回别墅,而是再次回到了医院。 病房外林修文刚巧和德叔撞了个正着,他问:“顾言怎么样?他醒了吗?” 德叔眸子慢慢垂下,没有回答。 林修文的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去,他迅速推开门,朝着顾言的病床跑去。 顾言还是处于昏迷中,脸色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还要苍白。 林修文自然地伸手握住顾言的指尖,忽然感觉的要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正是那枚曾经‘消失’的戒指。 林修文:“这戒指….” 德叔解释说:“戒指没有被偷走,少爷当时也没有昏迷,不过是我们演的一出戏而已。林先生你走后,少爷就醒了,再次于动用矿石的力量打开了阈境。临走前,他特意叮嘱我,让我好好看着他的身体,等林先生你回来。” “我现在回来了!可他为什么他还没有醒?”林修文语气有些激动起来,“我已经回来了,佟蔓的计谋也落败,为什么他还处在昏迷的状态?” 德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须臾,他突然想到什么,问:“林先生,你们在阈境里的时候有没有发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我没有受伤,顾言也没有受伤啊!”林修文努力回忆,可阈境里到处都死特别的事,他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一下子倒也想不出其他来。 “奇怪,如果阈境里没有出事,少爷怎么会这样?”德叔也不得其解。 可若说到奇怪的事情,林修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觉的。他们离开阈境的时候,顾言的态度和说的话都明显有些不对,像是…像是在与他告别。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修文的心就忍不住地抽痛起来。他问德叔:“他早就开始怀疑佟蔓了吗?” “是,从上次游乐园的阈境回来之后,少爷就开始在调查华耀集团。后来还被他查到佟家三小姐也拥有一块和少爷一样的矿石。” “所以你们就背着我偷偷计划,将我蒙在鼓里?”林修文问。 “少爷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也是怕告诉您之后会被佟三小姐看出端倪,加害于您。” “可现在佟蔓已经死了,被顾言亲手杀了,为什么他还没有醒?”在经过这一切后,林修文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语气格外激动。 德叔诧异:“少爷杀了入侵者?” 林修文看向德叔,说:“不止是入侵者,听顾言的意思,她好像还是那个阈境的主核。” “什么?!少爷把主核杀了?”德叔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随之脸上出现了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难怪少爷会变成这样。” 林修文心头发颤:“怎么了?主核不能死吗?” “少爷是动用矿石的力量强行打开阈境的,身体本来就遭受了极大的创伤和压力。而杀死主核,无疑就是撼动了阈境的根本,不管是入侵者还是监督者,伤害主核后,即便离开了阈境也会受到惩罚,有可能是重病,有可能是昏迷不醒。更何况,少爷还把主核给杀了…” “我也有份,为什么只报复在顾言一个人身上?” “因为是他动的手。”德叔一字一句说道。 林修文终于明白为何顾言在阈境里坚持要自己亲自动手杀佟蔓,不是担心他和佟蔓的关系而心慈难受,而是为了保护他…保护他免受阈境的反噬。 难怪,难怪离开的时候他会说那种话。 林修文只觉得眼眶发酸,他俯身将顾言看起来格外单薄的身体抱住,用脸颊蹭着对方的胸口,喃喃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林修文就这么和顾言挤在一张床上,慢慢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他接起电话一看,正是彭磊打来的。 “老大!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你和凌总呢?” “我没事。不过我刚才打电话给凌总,他却狠狠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半夜三更吵他睡觉。他好像….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修文想到了当时孟意也一样把阈境里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倒也没有那么意外了。 就像顾言说的,忘了也是好事,毕竟不是说有人都能像彭磊这般大心脏。 不过林修文并没有跟彭磊说顾言的情况,二人只随意哈拉两句后就挂了电话。 就这样,林修文又回归到了每天泡在医院的日子,甚至比之前更夸张。 以前他还要上班,所以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来医院陪顾言。可现在林修文辞了工作,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自然有足够的时间照顾顾言。 他整天泡在医院里,几乎都快把病房当作自己的家了。时间一久,自然就和医院里的护士们熟络起来。 护士小姐姐们看他对顾言无微不至,一开始还会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弟还是好友?但林修文每每只是笑而不答。 一日,林修文正从病房里出来,想要去打点水,却发现护士台大家都聚在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其实林修文原本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但他担心护士们是在讨论顾言的情况,于是上前主动问:“你们在说什么?” “你没看今天的热搜吗?”一名小护士说,“华耀集团的三女儿因为用药过量,死在了自己家中。听说因为她是一个人住,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 “啧啧啧,再有钱有什么用,老天爷是公平的。” “也是可怜,看来她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家人也不怎么关心她,不然哪里会失踪一周才被发现啊。” 林修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下子什么也听不见了。 92 等你 “你们刚才说什么?”林修文重复了一遍,“华耀的佟三小姐死了?” “是啊,意外身亡。”小护士点点头。 另外一名年纪稍长一些的护士看林修文脸色不太对,询问:“林先生,你没事吧?” 林修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机械地回了句:“没事,我…我先回病房了。” 等他一回到病房,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去查新闻,彭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大,你看到新闻了吗?” 林修文:“听说了。” 彭磊犹豫一下,问:“她….真的死了?” “应该是。”林修文垂眸。他也说不清听到佟蔓死讯的一瞬是什么个心情,毕竟在阈境里看着她死是一回事,而在真实世界里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修文的心情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痛恨佟蔓的所作所为,可另外一方面他也不由唏嘘佟蔓的下场。他们也算相识一场,不管一开始是否带着目的,但不可否认,他们也算是共同经历了好几次生死。 如今心里的这点不适,大约是种兔死狐悲的感慨吧。彭磊看他好半天不回话,担忧问:“老大你还好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没事,别担心。”林修文叹道,“是她自己多行不义,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们也不必替她难过。” 彭磊也跟着沉沉叹了口气,问:“老大,你这里怎么一直有个‘滴滴滴’的声音?你不在家里吗?你现在在哪儿?” 林修文用一愣,回头去看连接着顾言的那些检测生命体征机器,彭磊口中的声音也是这些机器发出来的。 林修文想了一下,也不作隐瞒,直接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了彭磊。 果然没多久,彭磊就赶到了医院。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顾言,彭磊只觉得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紧紧捏住。 其实他对顾言说不上喜欢,总觉得这个人傲慢无礼又特爱装。但在上一个阈境里的确是顾言救了他们所有人,而且他就算再没眼力见也知道林修文和顾言的关系不错,是以对顾言多多少少态度还有些顾忌。 可如今看到顾言这样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身体上插满了各种骇人的罐子,彭磊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彭磊哑声问:“他这样多久了?” 林修文:“我们从阈境里出来后,他就一直昏睡不醒。” 彭磊:“可在里头的时候他也没有受伤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修文老实回答:“因为他杀了佟蔓,也就是那个阈境的主核,所以身体才受了些影响。” 林修文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这让彭磊更觉得难受。原来他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彭磊不由更难受了,又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林修文老实回答,一边还专心致志地为顾言擦拭手臂,“但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林修文坚信顾言一定会醒过来。 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他! 时间一晃就是半年,可顾言还是没有醒。 这半年里林修文一直都在照顾顾言,靠着几年来的积蓄和偶尔接几个私活2,日子勉强还算能过下去,反正别墅不用他付房租,顾言的医药费也由德叔来支付。 但这样的日子要说正常也不正常。林修文除了家就是医院,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医院度过,要不是为了洗澡换衣服,他可能连别墅也不回。 时间一久林修文的几个朋友就看不过去了。 尤其是彭磊。 自从彭磊知道顾言是因为在阈境中救他们才导致昏迷后,他也隔三差五就跑来医院。一方面是看看顾言,但更重要的是为了看看林修文。 这半年来,林修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瘦深沉,这让彭磊非常担心。 终于有一天,彭磊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拉住林修文正着给顾言按摩小腿的手。 他忿忿道:“老大,我知道顾言是因为救我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也很感激他,可是你犯不着拿你自己去报恩啊!” 林修文扯了下手腕想要甩开,但没能成功,只得苦笑:“谁说我是报恩了?” 彭磊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都半年了,你这样日日夜夜陪着他,不是报恩是什么?难道你还能真喜欢他不成?” 林修文‘噗’一下笑出了声,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 “你要是喜欢….”彭磊一下愣住了,仿佛没听懂林修文的话,重复了一次,”你说什么?你…你喜欢他?!” 林修文趁机逃开彭磊的牵制,再次回到床边,细心地为顾言卷起小腿处的裤管。 彭磊追了上来,神色满是不敢置信:“老大,你说真的?你真的,喜欢…男人?!” 林修文修文瞥了他一眼,揶揄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意思的。” 彭磊见心思被戳坏,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脑袋。 “我不喜欢男人。”林修文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果然看见彭磊逐渐咧开的嘴角,但很快又僵住了。 “我只是喜欢顾言!” 那天二人的谈话说不上愉快,最后彭磊几乎是逃着离开的病房。 林修文知道那孩子脆弱的心灵需要一段时间自我修复,于是也没有追上去,打算晾他个几天,让他自己缓缓。 林修文的另外一个朋友孟意,因为不记得阈境里发生的事,对顾言也没有印象,所以林修文并没有把医院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再加上孟意本来就忙,天南地北到处飞,没事的话倒也不经常联系林修文。只是彭磊走后当天下午,孟意的电话突然来了。 林修文刚接电话,就听到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你小子他妈到底在忙什么呢?整天见不到你人,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林修文笑道:“别口气跟个犯疑心病的深闺怨妇似的。” 孟意骂道:“你才深闺怨妇呢,你孟爷我不知道小日子多滋润!对了,正想跟你说呢,我和秋蕾打算结婚了!” “结婚?”林修文实在诧异。 孙秋蕾是孟意的同事,他们在酒店那个阈境里的时候见过,林修文对那个女孩的印象也不错,沉稳安静,关键是脑子还比孟意好使太多,的确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只是以林修文对孟意的了解,刚开始得知他们交往的时候,他还以为孟意只是玩一下,很快就会像孟意众多段恋情一样,草草收场。 谁知道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竟然才交往了半年就打算定下来,实在出乎林修文的意料。 孟意傻呵呵地笑道:“是啊,我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认准了就赶紧定下来。” “太好了,恭喜你!” “对了,我不管你最近在忙什么国家机密,我结婚那天你可得来当伴郎,听到没?” “放心吧!就是研究火箭发射都没你结婚重要。我肯定来。” “嗯,说好了!”孟意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嘶’了一声,“你真在研究火箭啊?” 林修文:“……” 我是怎么跟这个傻子做朋友的??? 挂了电话后,林修文长长舒了口气。 他是真的替好友感到高兴,但突然间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来。 他握住顾言垂在病床上有些微凉的手,一下一下温柔摩挲,叹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要结婚了。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会和我做一辈子单身狗好兄弟呢。” 说到这里,林修文有些鼻头发酸。他看着顾言没有半点反应的脸,重重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林修文恹恹地将头靠在顾言的手臂上,盯着对方的侧颜发呆。好一会儿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跟谁说话:”要是你能陪我一起去参加婚礼就好了。” 顾言依然没有反应。林修文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额头有些痒,好像有人正在把玩他的头发。林修文懒得睁开眼睛,用手在额头前挥了一下。 手掌轻轻触碰到一阵冰凉,他想都没想就顺势抓住。 摸起来那是一只手,骨头还有些硌手。但手指修长,指甲还剪的很干净,跟林修文的手指甲一样。他就喜欢把指甲剪短一点的,看起来干干净净。 等等!这手… 林修文‘嚯’地睁开眼,猛然抬头,刚好对上一双熟悉清亮,此时正带着笑意深深望着他的眸子。 那是顾言的眼睛! 顾言醒了! 林修文几乎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快要直接趴在顾言身上,激动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顾言笑着点头:“醒了。我答应过会回来的,不能食言。” 林修文瞬间红了眼眶:“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终于等到你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也担心了这么久。”顾言就这么看林修文眼泪鼻涕都往自己袖口上蹭,也不阻止,只用手轻轻摩挲着林修文的后脖颈,耐心等待对方情绪平复。 林修文哭了一会儿后很快也意识到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不太好看,再说了,顾言苏醒是好事,他怎么整得跟哭丧似得。 于是林修文迅速抹了把脸,就打算起身去叫医生和护士,也顺便通知德叔。 可林修文正欲离开病床却叫顾言死死拉住,活脱脱像是个怕走丢了的孩子。林修文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不走,我就是去叫人,很快回来。” 顾言不满道:“别去了。一会儿他们知道我醒了肯定一大群人围过来,烦都烦死了。我还想跟你多说会儿话呢。” 林修文被顾言这般孩子气的样子给逗乐了:“我们有多是时间聊天,不急在一时。” “急的!怎么不急?!”顾言打断林修文的话,“我虽然一直都没醒,但我却能听见你的声音,能感受到你的存在,还有你的抚摸…这些我都知道。” “谁他妈抚摸你了,说得我像是个乘人之危的变态一样。”林修文假嗔。 顾言只当没听见,继续说:“我听见你和彭磊说的那些话了。” 林修文脸一红,却鬼使神差地明知故问:“哪句话?” 顾言勾着林修文后脖颈的手一用力,逼着对方弯下身体凑近自己。 鼻尖抵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双方气息互相碰洒在对方的皮肤上,潮潮热热的,忍不住叫人脸红心跳。 顾言的薄唇若有似无地划过林修文的,哑声说:“林修文,你说你喜欢我!” 林修文竟然也没有退缩,目光直视对方,嘴角一勾:“是,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林修文直接对着对方的嘴唇吻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顾言,羞涩中带着一点生疏,但他想着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学习。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93 出院 顾言醒来后,他的病房天天就跟过年似得热闹,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不断,甚至还有不少其他科室的医生,纷纷前来参观这个‘医学奇迹’。 德叔因为担心医院的伙食顾言吃不惯,便每天回别墅做一堆饭菜带来医院,菜品之丰富,毎每都让林修文瞠目结舌。 不过顾言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还吃得特别欢,荤腥油腻,河虾海鲜,一律不忌,没两天就把先前掉了那几斤都养了回来。 林修文看他能吃能睡,整天满面红光的样子,别说像个病人了,简直比这里医生都要健康。 因为顾言无父无母,从小都是德叔带他长大,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几乎没人来探病。所以当彭磊提着水果篮走进病房的时候,顾言和林修文都十分惊讶。 顾言警惕地上下打量彭磊问:“你来干什么?” 彭磊晃了晃手里的水果篮,没好气道:“看不出来吗?我是来探望病人的啊!” 顾言冷笑:“还真没看出来。” “你这人!”彭磊气急,张口就想骂人,但话到嘴边他又看了一旁的林修文一眼,连忙又咽了下去。“算了算了,我不和病人计较。” 自从上次从林修文口中得知二人的关系后,彭磊这种铁直男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和林修文联系。 好不容易缓了几天,终于接受了他老大喜欢男人这一事实后,刚好得知顾言已经苏醒恢复,彭磊这才做足了心理准备,来医院探望。 “上次在阈境里,谢谢你救了我们。”彭磊将水果篮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顾言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是来道谢的,忽然笑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彭磊知道他这是在故意作弄自己,气道:“你别得寸进尺啊!” “你这是道谢和探望病人的态度吗?有点诚意好不好!”顾言继续火上浇油。 彭磊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这人” 林修文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的感谢他收到了。这水果看起来真不错,要不我去洗一个给你们尝尝吧。” 说完,林修文就拉着彭磊往外走:“他是病人,你忍一忍。” “我要不是看在老大你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他呢!”彭磊气红了脸,“老大你说你脾气这么好一人,怎么就这么想不通看上他了呢?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林修文低笑:“大概就是看上他嘴贱吧。” “他嘴是挺贱的。”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彭磊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颇为同情地拍了拍林修文的肩膀,说:“老大,你要是哪天想通了,欢迎你回归钢铁直男的队伍。” 林修文:“” 彭磊离开后,紧接着又是一波医生来了顾言病房,做了各种检查并询问情况。终于将所有人送走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顾言如释重负地一叹,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上。 林修文看出来顾言不高兴了,于是安慰说:“他们也是关心你。” “谁要他们关心了,每天跟参观稀有动物似的。”顾言冷道,随后抬起手,示意林修文过来,“害得我和我家文文好好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林修文走上前去,牵住顾言的手,说:“对了,佟蔓死了。” 顾言冷漠地‘嗯’了声:“猜到了。” 林修文:“之前你身体刚恢复,我不想让你太辛苦。可我一直有些疑惑,不如我们现在聊聊?” 顾言拉着林修文手晃了两下,活像是做了坏事要向主人撒娇的小猫。他低笑说:“这是要跟我秋后算账了?” 林修文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做了亏心事,现在知道害怕了?” “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就成。”顾言手上一发力,将林修文搂在怀里,低头埋在他颈间,像是不知餍足般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得看看你做了什么。”林修文被弄得又痒又热,连忙推开顾言不安分的脑袋,正色道,“你既然一开始就怀疑佟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只是怀疑而已,所以就没和你说。后来查到那间酒店是华耀的资产,我就更觉得她有问题。其实她一直很小心谨慎,所以我查了很久都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她却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林修文想了想,问:“试图买通你的私人医生?” 顾言点头:“我顾言的人岂是这么容易收买的?” 林修文:“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让那医生故意假意投靠,然后又演了出苦肉计,让佟蔓真的以为你陷入了昏迷。那块被私人医生‘偷走’的矿石也是假的。” 顾言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抚摸着林修文鬓角的手指慢慢下滑,落在他锁骨处的项链上。顾言好像非常喜欢林修文的锁骨,不断轻轻柔柔地用指尖摩挲着凸起的骨头。 林修文被弄得发痒,扬手打掉对方不安分的手,喝道:“说话!” 顾言目光凝在林修文的项链上,说:“不止,连你交给佟蔓的那条项链也是我偷偷换过的。” 提到这个,林修文就气不打一出来。 之前林修文为了救顾言,答应了佟蔓的条件,把项链交给佟蔓。如此林修文的项链和顾言的戒指都落到了佟蔓的手里。 而矿石是他们二人在阈境里的唯一连接。 一旦这种联系断了,顾言便无法找到已经进入阈境的林修文。即便他们在阈境中遇见,也很有可能会发生之前在游乐园里的那种情况。 佟蔓也正是利用这点不仅能威胁林修文,又能很好地避免顾言给她带来的威胁。 只是佟蔓没想到,她千方百计弄到的戒指是假的,就连林修文给她的项链也是假的。 当然别说是佟蔓了,连林修文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 直到那天在阈境里,他被在电梯突然出现的面具男捂住嘴,他想要拼命挣扎,可对方力道极大,他压根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正当林修文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顾言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 面具人就是顾言?还是….对方假扮成顾言来骗他?又或者这只是阈境的骗局? 林修文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时,身后的人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说:“别紧张,我不会杀你的。” 但顾言的声音并不是从口中传来的,甚至林修文感觉到他都没有张嘴。 那么 是读心术!是顾言和他之间的读心术!真的是他! 林修文愣了一下,想要抬手去摘面具人脸上的面具。随即顾言冷静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宝贝,别停啊!继续挣扎,他们还都看着我们呢。” 就这样,二人当着整个直播间的面演了一出‘生死搏斗’,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然后顾言将林修文安排在了阈境的一处死角,在这里他们能成功避开阈境无处不在的监视, 顾言拿出一叠黑乎乎的衣服和一张白色面具。 “这是?”林修文很快认出了这些是刚才追杀他的面具人的衣物,他诧异地看向顾言,“我明明把他关在了天台。” “是啊,我上天台杀了他。这是他的衣服,你换上之后假扮成他。”顾言露出一抹坏笑,“如此,这个阈境便有两个监督者!” 后来顾言又故技重施把其他几人也救了出来,最后成功将佟蔓解决。 回到现实后林修文才恍然发现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放了一条项链,正是顾言送给他的那条,想来应该是之前在电梯里二人‘缠斗’的时候,顾言神不知鬼不觉塞进去的。 林修文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给了佟蔓的项链又会回到顾言手里,现在经顾言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始至终他给佟蔓的那条就已经被顾言掉了包。 顾言不但骗过了佟蔓,也骗过了他。 虽然林修文也气顾言没对他说出全部,但要说责怪倒也不至于。毕竟顾言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自己,他没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到这些林修文依然止不住有些后怕,如果没有顾言,他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他们还能不能顺利从阈境中逃脱。 还好有顾言在,还好他一直陪着他! 林修文叹道:“一切都结束了吧?” “嗯,结束了。”顾言点头。 林修文双手捧住顾言的脸颊,目光直视对方,郑重道:“顾言,谢谢你救了我。” 顾言却笑着摇了摇头,薄唇在林修文的嘴上浅尝即止。他道:“不,你不明白。是你救了我!” 屋内灯光渐暗,模糊了一室的暧昧温暖。 自从顾言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就以异于常人的速度开始恢复。不过短短几日,他的各项检测指标都到达了标准,甚至优于大多数人的状态。 连医生们都不由感叹这简直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恨不得把他留下来做研究。 确定顾言没睡后,林修文便赶紧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别墅后,小两口更是天天腻歪在一起,俨然一幅热恋小情侣的样子。林修文也不住客卧了,直接搬到了顾言的卧房里。 一日林修文在顾言的衣橱里翻找,顾言见状,问:“你找什么呢?” “找两件正式一点的西装。”林修文回答。 顾言:“找西装做什么?” 林修文:“参加婚礼啊。” “”顾言愣了下,“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林修文:“” 哥,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94 结尾 “你这是要跟我求婚吗?”顾言歪着脑袋问。 林修文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笑:“……你误会了。” 顾言手掌捂着胸口,假装一副受了伤的样子:“你就这么拒绝了我?好伤人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猛眨眼间,努力想挤出两滴眼泪来。林修文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将手里的衬衫直接往他脸上一扔。 “就你爱眼!”林修文说,转身把西装重新挂回了衣架,“还记得我那个跟我们一起进入酒店阈境的发小吗?” 顾言将衬衫从脸上扯开,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个女同事很漂亮的大傻子。” “对,就是他。”林修文说,“他要结婚了,找我做伴郎。” 顾言挑眉:“和他那漂亮女同事?” “是。”林修文点头。 顾言皱眉摇了摇头:“啧,可惜了。” “你是替谁可惜呢?”林修文憋着笑,抬手去推顾言的肩膀,“怎么,你舍不得呀?” 顾言顺势抓住林修文的手,将他拉入自己怀中,道:“我是替你可惜。我竟然让你落在了你朋友后头,明明是我们两个先在一起的,结果反而被你朋友弯道超车,修成正果。” “幼稚,这有什么好比的。”林修文白了他一眼,忽然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挣脱开顾言的拥抱,转身要走。“谁要和你修成正果了,胡说什么呢。” “哟,我家文文还害羞了。”顾言从身后再次抱住林修文,下巴慵懒地抵在他肩膀凹陷处,“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林修文觉得心里一块肉肉软软的地方被一根羽毛一下一下抚摸撩拨似得,连带着整个人都软得化成了水。 他徐徐转身,正对着顾言,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谢谢你顾言。” 顾言:“谢我什么?”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慢热又犹豫不决的人,谢谢你的耐心和坚定。“说完林修文将嘴唇送了上去。 二人厮磨好了好一会儿,亲到林修文都快要窒息了,顾言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指腹轻秦轻轻抹去林修文蠢上的晶莹,顾言道:“谢我得有点诚意吧?不乳…身相许?” 林修文:“…….” 这家伙是牛吗?体力简直好得不像人!昨天他们还弄到天快亮了才睡下,要不是林修文哭唧唧坚持喊停,顾言还不肯结束呢,现在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一步不如就从….”顾言不安分的手慢慢下移,他似乎很喜欢林修文后腰处的那块皮肤,手掌已经钻到了衣服里面,直接贴着皮肤轻轻摩挲。 林修文顿时被弄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涨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别闹了,一会儿德叔该上来叫我们吃饭了。” 顾言不甘心地放开手,还故意舔了下嘴唇,朝着林修文眨眨眼说:“我是说一步先从你带我出去烛光晚餐开始。你想哪里去了?你个色胚!” 林修文:“……” 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演?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周末,林修文和顾言都难得换上了正式的西装,一同前往孟意的婚礼。因为是伴郎的关系,林修文很早就到了孟意家里,而顾言则是晚上的时候才到达酒店。 顾言一走进会场,立刻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连新郎孟意在他旁边都失色了几分。 顾言平时的打扮以休闲装为主,但一换上衬衫西装,身材优势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是那么突出耀眼,让林修文一眼就找到了他。顾言很快也发现了林修文,二人对视一眼,皆无声地笑了。 孟意用手肘撞了下林修文,问:“你带来的那个朋友,我怎么觉得看起有点眼熟啊?” 林修文扯扯嘴角,也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是吗?可能是大众脸吧。” 一旁的孙秋蕾:“,,,,,,” 这能叫大众脸?是我瞎了还是你们瞎了? 可孟意不这么细想,他觉得林修文说得挺有道理。毕竟从小到大孟意都是朋友里最帅的那个,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比他还帅的。 孟意捋了捋鬓角,颇为自信的样子:“有道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什么交的新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 林修文哑声笑了起来:“你一个要结婚的人了,还吃我的飞醋呀?” 说完还瞥了孙秋蕾一眼。 孙秋蕾也跟着笑起来:“别看我,和我无关,这是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我只是个旁观者。” 孟意笑得更大声了:“诶,小修文别生气,就算我结婚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你才是我的真爱。” 说完还不忘给林修文抛去一个油腻的飞吻。 林修文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滚吧。” 林修文素来都不太喜欢参加婚礼,总觉得那些繁琐又讲究的流程实在是麻烦又尴尬。但可能是因为好友结婚,心境不同以往里吧。 看着新人站在台上互相诉说着对对方的承诺和对未来的期许,林修文是从未有过的感动。他忍不住用视线寻找台下的顾言。 很快他就找到了。 此时顾言也正深情款款的眼神回视着他。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全都消失,世界静谧了下来,他们才是站在舞台中间的主角。 林修文不由开始幻想,如果顾言是新郎的话,穿起新郎服来肯定很好看。 这个念头一起,林修文顿时红了脸,将目光移开,暗恼自己实在是胡思乱想太多。 晚宴吃完,宾客陆陆续续都开始离开,林修文今日的伴郎工作也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 和孟意打过招呼后,林修文便拉着顾言一起离开了酒店。 他并没有告诉孟意关于顾言和自己的事情,倒不是不想公开,只是今天是孟意的好日子,他觉得还是不要在今天把这个重磅炸蛋扔着好友比较好。 夜晚的天气极好,徐徐凉风吹在身上格外舒爽。二人没有坐车回家,就这么并肩走在夜色里,打算散步回去。 林修文只觉得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子再满足不过,便鬼使神差地开口:“顾言,下周末我要回家和我妈吃饭。” 顾言也没当回事,只点头说:“好,那我让德叔晚餐别做你的份了。” 林修文的声音开始变小:“你让德叔别做饭了吧。” “怎么?你回家吃饭,连饭都不给我吃了?”顾言笑道,说到一半又觉得林修文的话有些不对劲。于是追问:“等等,你什么意思?” 林修文低着脑袋不敢去看顾言,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我想…我想这周末带你回去,带你认识下我妈。” 顾言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林修文。 林修文被盯得心里发毛,心虚道:“你要是不愿意地话….” 林修文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顾言的吻夺去了声音。顾言深深吻着他,急促又热烈,全然不顾此时他们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终于放开了他,但鼻尖还摩挲着他的脸颊。 顾言用沙哑的声音说:“林修文,我一直觉得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不怎么走运的人。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身边只有一个德叔。后来又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了阈境,无法脱身。我也曾经怨恨过,想过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那现在呢?”林修文问。 顾言:“现在我觉得我以前肯定是把运气都攒了起来,就是为了遇见你。林修文,我说过,真正救了我的人是你。” 谢谢你把我从深渊里救了出来! 为了见家长,顾言可谓是做足了准备,不仅询问林修文他妈妈喜欢什么东西,有没有特别的喜好,还特地出门买了新的衣服,剪了头发,简直比和林修文约会还用心。 林修文也不说什么,就这么喜滋滋地看着顾言忙里忙外。 周末一到,他就带着顾言回家了。 因为知道儿子会带朋友来家里,林母也提前准备了不少菜。 林修文看见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惊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妈都多少年没给他做过饭了,现在竟然为了顾言做这么多,也太偏心了吧。 不过林修文很快就知道母亲为什么今天会这么隆重,因为今天的客人不止是顾言一个,还有母亲的男朋友。 这人林修文上次在家中昏迷的时候见过一会,看起来也算是个稳重靠谱的,母亲能有人照顾,林修文也觉得放心一些。 晚饭的气氛比林修文想象中的还要好,四人聊着各自见过的趣事,整顿饭充满了欢声笑语。 林修文看着笑得格外开心的母亲,还有一直给他夹菜的顾言,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林修文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进过这么多阈境,最终能换来顾言,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他想要把这番幸运一直继续下去,再也不松开。 晚饭过后,顾言为了表现,主动提出帮林母洗碗,林修文则回了自己房间。 他坐在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小床上,整个心脏都觉得无比满足。 忽然目光对上床头柜上的魔方。 林修文胸口猛地一紧,不确定地伸手将其拿起,把另外一面翻转过来。 好在魔方上除了清一色的颜色外什么也没有。 林修文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杯弓蛇影。正当他要将魔方放下的时候,母亲敲门走了进来。 她看见林修文手里的魔方,问:“咦?你什么时候买的玩具?” “什么?”林修文一愣,“这不是小时候你买给我的吗?” 林母笑道:“你喝多了吧?我什么时候给你买过这个。你小时候从来就不爱玩这些费脑子的东西,我怎么会买?” 林修文忽然觉得手里的魔方玩具变得无比沉重,重到他几乎快要拿不住。 对啊,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魔方,他甚至也不记得究竟是谁送给的他,好像从某一天醒来开始,这个魔方就一直摆在他的床头。 他….会玩魔方吗? 他玩过魔方吗? 如果没有,那这个又是谁的呢? 95 真的吗 在林修文家中吃完晚饭后,二人便与林母道别。林母似乎很喜欢顾言,一个劲地说让他以后多来吃饭。顾言也笑着答应,看起来比亲儿子还要亲。 离开家中,他们并没有让德叔来接,而是打算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当做消食。 顾言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得格外悠闲,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他道:“你妈妈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多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嗯,那就好。”林修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回答得漫不经心。 顾言又说:“以后我可以多陪你回去吃饭。” 林修文:“好。” 顾言又问:“你觉得你妈妈对我印象怎么样?她喜欢我吗?” 林修文:“不错。” 顾言:“她有跟你说过我什么吗?她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吗?” 林修文“嗯。” 林修文的回答实在太过敷衍,顾言忍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低喊道:“林修文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林修文!” “啊?”林修文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顾言正在喊他的名字。 顾言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林修文揉了揉皱起的眉头,摆摆手说:“哦,没事。大概是吃饱了,有点犯困。” 顾言看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你妈妈说了你什么?和我有关吗?” 林修文的思绪还沉静在那个魔方和母亲的话里,但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顾言,起码不是现在。 林修文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有,你别多想。” 林修文越是这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顾言就越是担心。他抬手揉了揉林修文的肩膀,说:“别多想的是你才对。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那么也请你能对我坦诚。” 林修文:“我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比如?”顾言追问。 林修文沉沉一叹,问:“顾言,你说….什么是真实?” 顾言没想到林修文的问题竟然会是这个,不由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这个问题可不是一点点深奥啊!怎么?最近开始研究哲学了?” 林修文讪讪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一个人如果进入阈境次数多了,会不会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幻象?” “有可能。还记得我说过,很多人为了提升气运故意寻找并进入阈境吗?”顾言牵起林修文的手,拉着他穿过马路,“在我见过的人里,这些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要么就是迷失在贪欲中,因为对阈境和运势过于执着,这本身也是一种执念。” 林修文目光微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道:“就像佟蔓那样,最终形成了自己的阈境,把自己困在其中。” “不错。”顾言点头,“还有一种人。他们虽然没有贪婪过头,甚至也成功从阈境中逃脱,但是一生都无法摆脱阈境所带来的后遗症。” 林修文心里一紧,赶忙问:“什么后遗症?” 顾言正色道:“他们会经常怀疑自己还处在阈境里,无法彻底分清现实和幻境的区别。更有甚者一觉醒来,怀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是监督者假扮的,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最后把自己逼疯。” 林修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抬头看着顾言下颚线分明的侧颜,问:“那你呢?你也曾经被困在一个又一个阈境里。如今重新醒过来,你能分得清楚吗?” “你是怕我疯了?”顾言弯了下嘴角,牵着林修文的手指不由自主紧了紧,“说实话,有时候早上醒来,我会有一瞬间的迷糊,忘了我身处何处。但只要我看到你,看到你安安静静地睡在我身边,触感和温度都是那么真实,就算是梦,我也不想醒。” 林修文目光直视前方,故作若无其事,但通红的耳朵根在第一时间出卖了他。他笑道:“晚上糖醋鱼吃多了吧你?嘴这么甜! “我说真的!”顾言知道这家伙脸皮子薄,于是见好就收,收起调笑的表情,道,“林修文,别想太多,你现在握在手里的就是真实!” 林修文仅仅握住顾言道手,迫不及待想要感受对方温温热热的掌心,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得。 握在手里的就是真实! 真的….是这样吗? 回去后,小两口又恢复到了甜甜蜜蜜的状态,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 林修文很快就把那晚的不愉快给忘了。现在想起来,林修文呢只觉得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大概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才觉得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有种不真实感。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都是这个样子,反正林修文和顾言两人现在几乎跟连体婴一样。有时候连德叔都看不过去,找各种借口出门买菜,夸张的时候一天能买个三四次。 顾言很享受这种状态,可林修文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继周六二人在卧室床上呆了整整一天后,林修文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出门找彭磊吃个饭,暂时逃脱顾言的‘魔掌’。 顾言当然不愿意放林修文一个人去赴约走,但一听到吃饭的对象是彭磊,想到二人之前不太愉快的交谈,顾言还是选择乖乖呆在家里。 吃饭的时候彭磊终于憋不住了,问:“老大,你到底喜欢那个顾言什么?他除了在阈境里还有点能耐之外,到底哪里好了?” “你年纪还小,不懂。”林修文笑道。 彭磊不服气:“我不懂?我谈过的恋爱搞不好都比老大你多呢!” 林修文喝咖啡的手一顿,心道还真有这种可能。 彭磊见林修文不说话,也知道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太多,于是只得叹道:“好了好了,既然老大你已经选定他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如果他欺负你的话,记得告诉我,我第一时间帮你去教训他!”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好笑,但林修文心里还是觉得很暖,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林修文岔开话题:“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就那样呗,天天加班。”彭磊垂头丧气道。 林修文又问:“那…出来后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彭磊不解:“影响?” “我是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家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又或者,有时候你不太确定自己在哪儿?” 彭磊皱眉想了想,随后用奇怪地眼神打量着林修文,他问:“老大,你没事吧?是不是你又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线索?我们该不会又要进去了吧?”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放心吧我们不会再被卷进去了。” “那就好,要是再让我进去一次,我是真的会谢。” 林修文开玩笑说:“加班和进阈境,你选一个。” “……”彭磊瞪眼盯着林修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选择狗带!” 林修文哈哈大笑,觉得捉弄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 彭磊起身去厕所,林修文便掏出手机打算给顾言发个消息。刚打开微信,旁边一桌两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就钻进了林修文的耳朵。 “二队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听说有进展。听说那尸体在河里泡了两天,什么线索都给泡没了。” “也不一定,要是换成以前的林医生,肯定能找到线索。哎….林医生真是可惜啊。” “这话你可别被那顾瘟神给听见,他最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议论林医生的。” “怎么就不能说了?林医生要不是为了救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好了好了,午休时间快到了,咱们赶紧回警局吧,要是迟到了又要被老大训了。” “行,走吧。” 林修文目送着两名男子的背影离开。 从他们刚才的话里能听出来,二人应该是便衣。 命案?泡在河里的尸体? 最近s市有命案吗? 林修文出神想着,这时彭磊已经回来了。他见林修文望着大门的方向发呆,问:“老大,你看什么呢?” 林修文回过神来,问:“你有听说最近s市有发生命案吗?” “命案?没有啊。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彭磊觉得莫名其妙。 林修文觉得奇怪:“可我刚才听旁边一桌的两个小警察说最近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彭磊一下子没忍住喊了出来,随后左右张望两下,才低声说,“不是,旁边一桌?我们刚才旁边没人啊。” 林修文脑袋‘轰’得一声,随即什么也听不见了。 没有人!也没有命案! 可他明明…. 难道他又遇到了下一个阈境的线索?他又要再一次进入阈境了? 彭磊见林修文脸色发白,有些担忧地问:“老大你还好吗?” “我有事,先走一步。”林修文抓起包,起身就往店外冲。 一离开咖啡店,林修文便掏出了手机想要打给顾言,告诉他刚才看到的一切。 明明顾言说过他们会再进入阈境的,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下一个线索? 电话没有人接,林修文越想越是慌张,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突然,街角处的警局引起了林修文的注意。 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站在这栋看起来颇为严肃大楼外发愣。门卫处坐着一名保安,保安大叔也不出来赶人,任由林修文这么站在门外。 鬼使神差地,林修文慢慢朝里走去。 保安依然低头看报纸,嘴里还很是悠闲地哼着小调,像是压根没看见似得。 96 警局 林修文就这么非常顺利地走进了市警察局,一路畅通无阻。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各自忙碌,却没人注意到林修文的存在。 林修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三楼。 一到三楼,原本还人潮攒动的走廊突然变得空荡荡,两旁边的办公室全都大门紧闭,似乎没有人,只有尽头的一间房间亮着微弱的蓝色光晕。 林修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泛着淡蓝色奇怪灯光的地方好像有某种魔力一样,叫人无法拒绝。 他试着推了下,果然门打开了,里头依旧没有人。 白到泛蓝的日光灯在头顶处一闪一闪,看起来像是病房,又像是实验室。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不同于一般的病床,这张床上没有床垫,也没有枕头,冷冰冰的金属材质看着叫人发毛。 那是一把手术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林修文浑身一哆嗦,赶忙将刀给扔了。一种让他不太舒服的熟悉感袭来,晕眩感更强了,连带着胃里的胃酸都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林修文几乎是是逃出那间房间的,半弯下身体撑在膝盖上低低喘气。低头一看,走廊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魔方玩具。 刚才明明还没有的。是谁放在这里的吗? 林修文走上前去将魔方捡起,可指尖还未来得及触及,他便僵住了动作。 只见魔方翻出来的那面上画有一张笑脸图案,和之前他在家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林修文顿时觉得手脚发凉,巨大的晕眩感让他几乎快要站不稳,再也无法把那东西拿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并朝着林修文所在的走廊方向渐渐靠近。 有人来了? 因为是自己闯进来的,林修文下意识地就想要躲起来,但二人走来的速度很快,他根本就来不及跑。 此时说话的二人已经出现在走廊拐角处。 “顾队,这是今天法医给的尸检报告。” 被唤作顾队的人翻开文件草草看了两眼,又不太高兴地把文件合上:“就这些?什么也没找到?” “张法医说尸体浸泡太久,证据很难….” 男人不悦地骂了句:“放屁!” 林修文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走来的二人,完全忘了要躲。 此时朝着他走来的人他再熟悉不过。那是顾言啊!是林修文熟悉,但又不太一样的顾言! 顾言一身黑色皮衣,脚上的马丁靴带着点明显的泥泞。他的头发也剪得更短了,显得整个人非常干练。 林修文就这么僵直着身体看着顾言,既没有走上前,也没有打招呼,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 而顾言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走廊里有外人,皱起的眉头显然他此时有些生气,道:“究竟是难还是他没本事?” 顾言身边还有一名年轻男人,刚才就是他在跟顾言汇报工作,听起来应该是他的下属。男人一脸为难,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说:“…我让他再查查吧。” “算了,那老头子现在一心就想着抱孙子,坐等退休,让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顾言不耐烦地摆摆手,忽然神情一转,眸色深沉中还带着浓浓的遗憾。 顾言转身看向走廊里的某一处,叹道:“如果他在就好了。” 他看着的地方正是林修文刚进入的那间类似实验室的房间。 不多久,顾言的目光慢慢转移,看向了走廊。他歪了下头,似乎有些不解,接着走廊里便发出鞋跟沉沉敲击地板的声音。 顾言朝着林修文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林修文依旧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他本来以为是顾言终于注意到了他,可随着对方慢慢靠近,他看清了对方的目光。 顾言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看着地上魔方玩具。 顾言徐徐弯身将地上的魔方捡起,看到上方的笑脸图案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顾队,顾队!”一旁的下属见顾言对着一个玩具发呆,不由觉得有些困惑,“您在看什么?” 顾言手掌慢慢收紧:“这是我的魔方。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您刚才不小心掉的?”下属问。 顾言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魔方好一会儿,随即他忽然抬头看向走廊。 林修文猝不及防与对方的目光撞上。他张了张薄唇,想要开口呼唤,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四目相接不过一瞬,很快顾言就收回了目光,仿佛完全没有看见林修文,转身说:“走吧。” 二人渐渐离开,只余下林修文一人站在走廊里,怔愣出神。 周遭的空间开始发生扭曲,脚下的地板像是变成了海绵一样,软塌凹陷。 “这是我的魔方。” “林医生要不是为了救那顾瘟神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他在就好了。” 耳边响起了太多声音,伴随着声音愈发吵杂,眼前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满面泪痕的女人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林医生,我女儿是怎么死的?我有权利知道答案!” “他说过他虽然从小家里穷,但他从不自卑,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的实力。他不可能就这么….” 还有身穿高中校服的年轻女孩:“她不是自杀,她的死和那个人有关!” 最后所有声音又消失不见,只余下顾言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 “林医生,我很尊敬你们法医这个职业。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比起那些冰冷的机器和手术刀,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 “顾队,我不否认警察办案有自己的判断和逻辑,但法医是警察的眼睛,是被害人的嘴。您手里的嫌疑人会说谎,可尸体不会。我和顾队不一样,比起诡计多端满口谎言的人来说,我更愿意相信冷冰冰的机器,相信科学。” “林医生,我为上次的那些蠢话道歉。” “你可以不用叫我顾队,叫我顾言就好。” “林修文,你这人真有意思。” “修文….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林修文,你说什么才是真实?” 身体依然在下沉,如同坠入深不见底的沼泽。渐渐地,林修文没有再挣扎,任由自己被彻底吞没,失去了意识。 “啊——” 林修文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旁的顾言也被惊醒,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梦见….”林修文说到一半顿住了,他看着顾言困倦中又带着些许焦急的面孔,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修文揉了把脸,迅速将这种心悸的感觉压了下去,故作轻松说:“没事,就是突然梦见自己又进了阈境,逃不出来了。” 顾言安抚地拍着林修文的背:“没事的,你不会再进去了。别多想,好吗?” 林修文凝视着顾言好一会儿,最后只道:“嗯,没事了。” 顾言问:“现在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了,我起来做早餐,你再睡会儿。”林修文说,接着掀开被子起来。 下了楼,林修文坐在厨房里发呆。他并没有开始做饭,只是这么静静坐着,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那只是梦境吗?为什么所有的感官都那么真实。 那里头的顾言不太一样,却又异常熟悉。 顾队….林医生….警察…法医…. 林修文究竟什么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真实? 后来的几天林修文都没有再做梦,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这也让顾言放心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顾言担心他胡思乱想,于是几乎每天都陪着他,时刻注意他的情绪。但现在林修文肉眼可见得逐渐好转后,顾言也就不再形影不离,尽量留给林修文空间和自由。 只是这日,林修文说要去公司拿点东西,然后顺便找老同事们吃个饭。一开始顾言并没有多想就让他去了,可是到了晚上十点,林修文还没有回来。 顾言有些不放心,便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顾言不太高兴地问:“喂?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我在滨江大桥这里。”林修文语气平静地说。 顾言皱眉:“你跑那里去做什么?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林修文:“我自己一个人。” “你一个人跑那里去做什么?”顾言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林修文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来,我说真的!” 林修文依然语气木木道:“好,你来接我。” “好,你发个定位给我,呆那儿别动,我现在就赶过来。” 挂了电话后顾言就立刻开车往林修文定位的方向敢去,他一路开得极快,心里隐隐有种慌张,而这种慌张在见到林修文后被彻底放大。 只见林修文站在大桥护栏的外延,只消再往前半步,整个人就会坠落下去,摔入冰冷的江水中。 顾言停车跑下来,大喊道:“林修文!你站那儿干什么?!” 林修文听见顾言的声音,徐徐抬头,露出一道惨淡的笑容:“顾言,你说如果我现在跳下去,我真的会死吗?” 97 结尾的结尾 “如果我现在跳下去,真的会死吗?”林修文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只是在随意讨论今天晚上要不要吃宵夜。 顾言大惊:“林修文,这样很危险的。别闹了,快回来!” 林修文深深看着对方:“顾言,我再问你一次。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顾言想要一把将林修文拽下来,但又担心对方挣扎,反而发生不可预计的后果。 顾言吓得脸色发白,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喊道:“林修文,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以为你还在阈境里?” 林修文反问:“不是吗?” 顾言吼道:“当然不是!你已经出来了,这就是真实!” 林修文垂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在看向顾言时眼里是满满的无奈:“你真的是顾言吗?” 顾言微微眯起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问:“什么意思?我不是顾言那我又是谁?” “我不知道。”林修文目光暗淡,“我真的不知道。我连我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顾言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只是因为刚刚从阈境里出来,所以有些不适应,会忍不住怀疑身边的人和事,会觉得自己还被困在阈境里。但是林修文,我跟你保证,这些不过都是你的错觉而已,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林修文抓着栏杆的指节微微泛白,眼里有片刻的犹豫闪过。 顾言也看出了对方的动摇,于是继续道:“你要是现在跳下去,你就真的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真的要抛弃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当然想要你们,我也想要你。可我….”林修文苦笑,“更想要真实!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即便我拥有所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里就是真实!”顾言有些急了,“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林修文,来,乖!把手给我!” 林修文依然没有动,看着顾言眼神逐渐变得淡漠。他徐徐开口:“你说这里就是真实。那么我问你,你是谁?我又是谁?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每天加班的设计师吗?你呢?你真的是一个没有工作,靠着父母留下的产业的房二代吗?” 顾言嘴唇张了下,但还未来得及回答,林修文又继续说:“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卷入阈境,然后和你遇见呢?那些主核与我并无交集,我却一次又一次被无辜卷入。甚至,我还能获得别人无法事先得知的‘提示’,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我运气好?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 顾言无奈一叹:“阈境里的事情本来就很难用常理来解释的….” 林修文冷笑着打断了顾言的话,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去找了些东西,希望能获得我想要的答案。” 顾言目光一沉:“什么东西?” 林修文从脚边捡起一个蓝色文件夹,拿在手里晃了晃,道:“真正的….真实!” 顾言看见文件夹的一刹那,脸色瞬间刷白,原本还信誓旦旦地跟林修文保证,现在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林修文翻开文件夹,低头念道:“20xx年9月23日,死者张某,男性,28岁,医疗器械公司员工。死亡时间预计在21日下午4时至8时。死亡原因□□中毒,全身无其他外伤。批注,自杀,但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接着他又翻开了第二张纸,继续念:“20xx年5月3日,死者,女性,17岁,某高级中学学生。死亡时间预计在2日晚9点至11点之间。死亡原因高空坠落导致的后脑严重出血,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 “还有第三名死者,艾某,女性,22岁。第四名死者….”林修文忽然停下,目光在纸张的名字上停顿许久,才慢慢开口,“佟某,31岁,死亡原因为钝器敲击头颅导致的颅骨粉碎性骨折,脑部内出血。” 顾言就这么静静听着林修文念一个又一个死亡档案,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念完全部后,林修文重重的将文件夹关上,惨淡一笑:“这些都是死者的尸检报告。而所有报告的底下都是同一个署名。” 顾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沥青马路,再抬头时脸上惊惧的表情已经褪去,恢复往日的从容自信。顾言双手插兜,笑着说:“原来你去了市警察局的档案室。不愧是你啊,林修文。 这下换成了林修文脸色苍白。听到对方的答案后,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能慢慢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须臾,林修文才睁开眼,满目疮然地看向那个他熟悉,又忽然觉得无比陌生的爱人。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所以我真的没有猜错。这些天来,我一直都觉得身边的一切都透着古怪,我也试着安慰我自己,不过是我疑神疑鬼,想太多了而已。” “可是这种感觉愈发得强烈,就算你带给我再多快乐,再多幸福,我也无法忽视那种怪异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怀疑。”林修文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又被困在了一个阈境里而已。直到我进入了警察局,进入了那间解刨室,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和那些主核们并不是完全不认识。哦不,但也不能说是认识。”林修文将手里的文件夹扔进脚下湍急的江水中,“我曾经在他们人生的最后见过他们,触摸过他们,听过他们在死后的声音,帮他们寻找….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真凶!” 林修文目光直视前方:“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设计师,而是一名法医。那些阈境里的主核曾经是我手术刀下的尸体。而你,顾言,哦不,我应该教你顾队才是。你也不是什么无业游民,而是市警察局重案二组的副队长。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阈境里,也不是在你的病房中,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解刨室。” 说着他抬手将自己颈间的项链猛地拽下,死死捏在手里,道:“原来我一直都错了,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错的。我不是被困在了又一个阈境里,而是从头到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阈境!是我….” 说道一半,他突然哽咽,不舍地看向前方的顾言。 “这一切都是我林修文的阈境!”泪水不一会儿已经流满了脸颊,林修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根本就没有什么矿石,我也不是被那些所谓的主核拉入的阈境,甚至…连你也并不存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创造出来的!我才是这个阈境的主核!” 此刻跨江大桥上已空无一物,来往的车辆瞬间消失,只余下林修文和顾言二人四目相对。 顾言从刚才林修文拿出文件夹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林修文在那里又哭又笑,活似个疯子一样。 林修文本来以为顾言听了这些会生气,或是失望,又或者会再辩驳解释些什么。可是他所料细想的反应统统都没有发生。顾言只是神情淡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深沉中带着眷恋和不舍。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言的嘴角终于弯起一道弧度,一如往日的温柔和煦,道:“林修文,你终于发现了。” 顾言:“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矛盾。作为阈境的监督者,我的任务是把你永远留在这里,不让你发现事实的真相。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是你创造的,从内心深处来说,我和你爱的那个顾言没有区别,都希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所以有些时候我又矛盾地希望你不要永远沉迷在这里,迷失真正的自己。” 林修文心里一阵发酸,继续听顾言说下去。 “我既希望你留下,又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醒悟,离开这里。”顾言低笑,“就这这么矛盾又可笑。又当又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怎么做了。” 林修文问:“现实里的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没法回答你,需要你自己去发现。”顾言如实说,“不过既然你已经去过了市警察局,我想你多少也已经有些答案了吧。” 林修文点头,之前从那两个小警察的对话里他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后来他又去了资料室调查,虽然不清楚全过程,但应该是在顾言的一次任务执行中为了救人,被凶手挟持作为人质。后来凶手带着他试图驾车逃逸,最后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林修文又问:“我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个阈境?” “这个答案我也没法告诉你。”顾言耸耸肩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即便现在跳下去也回不去现实,而极有可能继续被困在下一个阈境里。” 闻言,林修文眉头不由紧蹙。 如果跳下去不行,那怎么样才可以呢? 顾言突然开口:“林修文,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何破解阈境吗?” “找到主核,并完成主核的心愿。” “不错,每一个阈境都是一样的。你的,也不例外。” “主核,就是我自己。达成愿望….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离开这里?认清现实? 如果是认清阈境的存在,那么他现在已经做到了,可阈境并没有崩塌的意思。显然这并不是他内心深处的欲。 那又是什么呢? 林修文霍然抬头看向顾言,眼中满是诧异震惊,他颤抖着嘴唇说:“你说过阈境是因为人的贪欲所形成的幻境。这里是因为我的执念而衍生出来的虚幻,无论我给自己创造了多少个阈境,自始至终都有你在。从头到尾,我都是为了遇见你,帮助你,爱上你,才有了这一切的一切。” 听到这里顾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林修文已经醒悟了。 林修文慢慢跨过大桥的栏杆,一步一步向着顾言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带着释然的笑容,也走得更加坚定。 “我想要的,我所执着的,放不下的,一直都是你!顾言,你不仅仅是我阈境的监督者,你更是我的欲,是我在现实中无法放下的执念!” 林修文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他紧紧抱着顾言,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言也紧紧抱住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林修文的后脑勺。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林修文,我爱你,不管是现实里的那个我,还是你创造的我,我都不可救药地爱着你。” 林修文将脸埋在顾言肩膀上,眼泪几乎将对方的t恤打湿,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爱的一双恋人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紧紧相拥,凛冽的江风吹在他们身上,带着寒意,可他们谁都不觉得冷。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真心,这一刻,在林修文心里就是真实,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 也许这样下去也很好。 也许他不必过分在意真实还是虚幻。 只要顾言在他身边就够了不是吗?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 顾言一把将林修文推开,捏着他的手掌,深情道:“也因为爱你,我愿意放你离开,寻找你想要的真实。” 林修文压下胸口密密麻麻像是被针刺一般的疼,用尽全力扬起最后一道笑容。 “明明是见过这么多生死的人,却偏偏对自己的生死看不透,放不开。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管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不管我会不会死,又或者永远都不会苏醒,我都会一直爱着你。与厮守无关,与生死无关,只因为你是顾言。” 林修文步子慢慢往后退,拉着顾言的手指也逐渐松开了力道。 “顾言,我爱你,所以我放开你了,也放开我自己。” 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顾言挺拔的身姿在视线里依旧清晰。林修文就这么一直凝视着他,目光从不舍到坚决,最后化作无声的道别。 再见了,我的执念,我的爱人。 我的顾言。 ————— “滴,滴,滴!” 耳边是机器发出规律又无聊的提示声。紧接着仿佛听见了房门被人用力撞开的声音,随后有男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医生,他怎么还没有醒?”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病人的脑电波图显示有异常的波动。” “什么意思?我管你波动不波动,我就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病人进入深度昏迷已经有一年了,脑电波的反应一直很微弱,这次的剧烈波动是这一年来从来都没有过的。虽然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但是我们相信很有可能是病人的大脑功能正在逐步恢复。” “那他怎么还没有醒?” “病人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恢复需要时间。” “这些屁话我一年前就已经听过了。你就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我们做医生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个我真的没法回答….” 林修文只觉得头疼欲裂,可耳边叫人心烦的争吵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吵死了。” 这下争吵声终于停下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上猛然出现的压迫感。 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林修文!林修文你醒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林修文艰难地抬起眼皮,很快一张略带疲惫,却依然帅气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视线里。 男人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眶,笑道:“林修文,你终于醒了。我是顾言,你认得我吗?” 林修文静静看着顾言又哭又笑的脸,动了动手指抓上对方的衣角,哑声道:“你是顾言,也是我的真实。” 屋外是熟悉的紫丁花香,香味顺着窗户的缝隙慢慢飘散进来,那是记忆里熟悉的花香,也是他们初遇时季节的味道。 我抓住你了,我的真实,这一次绝对不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