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指南[快穿]》 第1章 序章·白冠坠入 茫昧宇宙,位面无尽,其法则伦理各持雄辩,非一家之言可全。为求洪荒之词不成浩渺之言,远古之事可信史读,有万界能者于混沌之间、始灭之处共设一阁,记天地玄黄于一编,守宇宙万殊为己任。此阁不感岁月,不属诸天,名曰【寰宇】。 —— 始灭海寰宇阁 一百八十六根擎天之柱穿越云层与展翅而起的鲲鹏一同直入上方波涛汹涌的白银之海,又有千万道似实似虚金色悬河倾下,映照出一片恍如重叠幻影般的巍峨琼宇。 [白冠之主、征伐者、【毁灭要素】阿迦勒侵入第十九度炼狱,白银之海倒错33.33°。已获得寰宇阁最高权限授予,万维局接手有关事宜。] 不见尽头的巍峨琼玉最深处,成百上千个没有船身的红色风帆首尾相连,构建出铭文遍布繁复,超越想象极限的庞大矩阵——那是被金色锁链强行拉出白银之海的十一个世界投影。 [世界仪象构建,灵力导入完成,万维阵图启动成功。目标锁定第十九度炼狱【毁灭要素】阿迦勒…锁定成功。] 亮起的符文化作条条挣破法则的金色锁链,于倾泻而下白银之海的加持中直入虚空,拉住一道耀眼的白芒。 身披战甲头戴白冠的男人隔着层层时空位面投来一瞥。 “【寰宇】?”淡紫色的眼瞳里兴味盎然,下一刻,祂顺着锁链的力道直坠而下。 白冠坠入,仪象运转。 新时代、旧世界、不同打扮不同种族的生灵身处矩阵,他们于同一时刻鼓动红帆,共同推动上方十一个圆形仪象。 [白银之海回倾中33.34°、33.33°、33.32°….] 尚且年少的持帆者难掩激动,经验丰富的前辈闻声微笑。唯有悬浮在阵图核心区域的十二道身影依旧面色凝然。 似乎只是短短的瞬间,从另一种感知上又已经运转过千年万载。 巨大的震动从一个世界而起,几个呼吸的时间,十一个仪象相继破裂,数十条绵延公里的黑色裂缝几乎撕裂整个矩阵。 [万维阵图破损。执行抹杀指令,检索【四方天门】所属空闲维序者。强度优先序列,一百六五位超脱者级维序者投入…警告,维序者源质不稳,紧急抽出,抹杀任务失败。] [万维阵图损坏。警告!【毁灭要素】阿迦勒即将脱出。建议非造物主级【红帆】脱离阵图…警告!【毁灭要素】阿迦勒即将脱出,倒计时十、九…] 上通白银之海的擎天水柱开始溃散,霎时间巨浪倾天。 “所有【红帆】全力护阵。”即将破碎的时空中,长者大喝在每一个持帆者心海响起。 红帆震动,铭文闪烁,无论是倾天的洪水还是撕裂矩阵的裂缝都在停止运动。他们凝固住整个时空。可这是暂时的,所有人都明白,即使在场的持帆者们源质消散,全部陨落于此,也无法阻止一位【毁灭要素】多久。 比时空凝结还要安静的死寂中,最为年长的造物主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万维阵图已损,【红帆】申请启动天崩预案。” [……已获得寰宇阁最高权限授予,天崩预案执行通过。] [检索因果线,时间跨度扩展十万年,范围【系统】所属所有维序者。] [检索完成…因果线优先序列,【系统】所属攻略组,维序者邵旸之。] “攻略组?” “连超脱者都不是啊!” “邵旸之是谁?” 是即使世界毁灭也不能阻止的震惊疑惑。 【红帆】、【四方天门】、【系统】,万维局下属三大部门中,唯有和【系统】签订契约的维序者们大部分是没能成为超脱者的生灵。 不可否认,这类维序者数量众多,在日常的维序工作中起到重要作用。 可现在举整个【红帆】之力困锁在万维阵图中的,可是将白银之海倒错三分之一的【毁灭要素】。 “这是要486去打骨傲天?!”不知道哪个位面出身的持帆者发出惊呼。 来自世界文化的差异绝大多数持帆者听不懂486,也不明白谁是骨傲天。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通过推测理解话中的大意。因为所有持帆者,此时此刻都抱着同样的担忧。 普通生灵vs毁灭要素,岂不等于——送死,反复送死。 [攻略组邵旸之投入。] “这怎么打得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英雄这才是英雄!” “吾等必将牢记汝之名讳!” 不少持帆者在心中向这位素未谋面的维序者致以崇高敬意。他们牢牢记住英雄的名讳,若能在这场浩劫下存活,定会将英雄的故事永远…… [投入成功。紧急任务“渣男虐渣实录”构建完成。] ……咦?渣男…虐渣实录?! [凡世种种唯有真情难得,请维序者扮演‘渣男’和任务目标谈恋爱,请将任务目标从头渣到尾,确保任务目标肝肠寸断。] 桥豆麻袋,啥玩应?! 每一个字,持帆者们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根本听不懂。个别能看懂的持帆者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认知能力。 这里不是“记天地玄黄于一编,守宇宙万殊为己任”寰宇阁?他们不是万维局所有部门中最神秘、最高端、最上档次的【红帆】吗? 等一等啊,谁来告诉他们,他们的工作不是应该拯救世界吗?! 道道不解的视线里,长者形象的【造物主】顽强挺直祂的脊背,如同挺直【红帆】和万维局摇摇欲坠的逼格。 唯有【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依然如旧。 [倒错度停止上升,判定任务完成,维序者邵旸之脱出。] 原本稳定下来的大阵,再次发出哀鸣。 [警告!【毁灭要素】阿迦勒拒绝维序者脱出,维序者脱出失败……维序者任务更改。连续任务:破镜重圆指南,设置成功。] [请维序者回到之前的世界和被你渣过的前任,破镜重圆,真爱一生吧!] —— 重新站在平稳空间的持帆者们,依然没能看懂最后的任务。 但,这些也曾纵横诸天的大佬们已然凭借自己超脱凡俗的悟性,通过转瞬的风云变幻,了然那深刻永恒的道理——大人,时代又变了。 时代一直在改变,以前维护诸天凭拳头,现在靠恋爱,再过几千年谁说我们不能用换装拯救世界!—— 介绍一下,男主邵旸之。 阿旸:“虽然我还没正式出场,但是我很快要开始靠破镜重圆拯救世界了,请大家多关照啊!” 作者:我、我这章改了五遍,改的中二病都要犯,不想再改。第一个世界写完又决定大修,相当于没有存稿。对不起,我可能是存着就忍不住改,改着改着反复白写那种人。 好久才能放出来,水平有限只能吐血。 虽然我更得慢,但还是想求收藏求评论。 欢迎大家一起愉快的交流讨论啊啊啊啊~ #他心有白月光 第2章 他心有白月光 北麓的夜晚看不到星星,因为钢筋铁骨搭建水晶森林有灯火辉映,明亮到恍若白昼。 在这座川流涌动、昼夜不息的城市里,没有哪个地方比两年前由万恒集团斥资三十亿建起四百米高将近百层的莹石酒店,更适合作长川娱乐《青灯行》庆功宴会场。 年轻的导演,精细的制作,上映当天就票房过亿的好成绩。《青灯行》是长川娱乐在圈子了站稳脚跟的证明,更是长川背后万恒集团这一庞然大物正式进军影视业的风向标。 陆琦身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演员,非常有幸在这部特别意义的巨制中出演了前期为难omega主角结果死的特别凄惨的炮灰beta。 好吧,他承认,演总共没几秒钟镜头的丑角并不是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但几秒钟镜头的炮灰也比连个镜头都没有普通群演强啊。从无到有就是进步,从月租一千五的廉价出租屋住到萤石酒店就是天大的进步! “你真的想有进步,就不该光知道吃,平白浪费你这张脸。”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越过陆琦落在不远处“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手底下就没有拿得出手的精明苗子。” 陆琦顺着她目光望去,此时此刻剧组里几个和他一样没背景没名气的却渴望出人头地的小演员正围绕着那些平日里接触不到的投资商们巧笑倩兮,或美丽或英俊的脸庞神采飞扬各有各的好看。 陆琦不用靠近就能闻到从那片姹紫嫣红处片飘来的各种昂贵人工信息素味。 嘴里吃的突然就不那么香了,头顶上漂亮的复古吊灯也跟着暗了不少。 “赖姐,我能不能……” “不能!”赖葛直接打断他的话:“琦琦你别傻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看看这大厅,听听这演奏,你要实在欣赏不明白,好好品味品味你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那块马提尼蛋糕。如果没有参演《青灯行》,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进萤石的大门!” 话是实话,就是太直白扎心了点。陆琦心口的小纸人被“嗖嗖”穿了好几个窟窿还待最后的垂死挣扎。 “琦琦,你到底还想不想当演员?” 他当然想当演员。 但老家父亲生了病,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高额利率让待填的窟窿一天比一天大,他的妹妹昨天刚过完十二岁生日。 一个蜡烛插在干面包片上的生日。 “现在就有能让你继续演戏,甚至更好的演戏,又可以给家里提供帮助的法子,你为什么不愿意试试呢?” 陆琦张嘴又闭嘴,原本想说的话变成别的:“我嘴笨,怕争不过他们。” 赖葛对比了下他和那群长袖善舞的莺莺燕燕:“是有点清汤灌水。” 嘴里残余的马提尼蛋糕不但不甜,甚至都发苦了。 “听着,今天晚上北麓郑氏的大少爷会来…哦,不对,你也不知道郑氏王氏的。总之,你只要知道他是万恒集团的新总裁,真真正正的金大腿。别人你不用管,拿下他就行。” 她表现出对陆琦十足的信心,好像就算陆琦不能凭借周身卓尔不同的乡土气,呸,是天然去雕饰的美貌让郑大总裁另眼相待,也能在金主爸爸面前混个眼熟。 天知道,赖葛对他的信心从何而来。陆琦现在在抖,他的确没听说过什么北麓郑氏,事实上光万恒总裁的名头,就够他端起杯酒一灌到底。 “姐,我觉得我可能不……”不太行。 “嗯,我也觉得你不行。” 陆琦:“……” “不过你的命实在太好了。”她垫脚凑近陆琦的耳朵,既像追忆又像叹息:“谁让,郑北城念念不忘的初恋就是一个奶糖味信息素的‘omega’。” 旧社会的阴暗法则在脑海翻滚,故事书里阴谋诡计浮现眼前。作为只占总人口数百分之零点零一的omega,陆稀有动物琦在道德底线和金光闪闪的捷径中做着艰难抉择。 结果,直到庆功宴临近结束,传说中的金大腿郑总裁连个根影子毛都没出现。 陆琦第n杯酒灌下肚,趁着赖葛不注意一步三晃的苟出宴会大厅。 进入空中花园,冰冷晚风吹到脸上,入目的景色让陆琦为之一震。 世界在这里被分成两半,东方冰冷广博的大海于夜色中漆黑冷寂;另半边城市川流不息,灯火辉映间璀璨如昼。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从高空俯视——那是高高在上的超脱感,好像他们凡所应有,无所不能。 平日中堆积起的情绪有了宣泄的出口,陆琦把宴会厅以及生活中烦闷抛在身后,借着残余酒意上前几步。 “啊啊啊啊啊,我是世界之王!!!” 啊哈哈,爽翻了…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否则可傻透啦。陆琦心满意足的想着,紧接着,他听到背后传来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不远的阴影处,身形高挑的男人依墙而立。西服外套凌乱的搭于左臂,另一只手上夹着刚刚点燃的烟草。 他吸了口烟,烟头微亮,映照出一片冷凝锋利的眉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琦被破面而来的侵略感直击取向,受酒精蒙蔽的大脑呈现片刻空白。 “看够了吗?”大概被盯的时间太长,男人皱起眉头:“世界之王。” 世、界、之、王… 什么英俊、什么酒精都不存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发泄情绪的样子被陌生alpha尽收眼底后,占据陆琦脑壳的就只剩下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对、对不起!” 陆琦转身想跑,可色字头上一把刀,跑之前,他又忍不住多看男人一眼。 男人身穿造价不菲的定制西装,身处这座城市里最奢华的酒店,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有美人名流喧嚣吵闹…可一切繁华都好像与他无关。 他很孤独,陆琦确定他很孤单,却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什么都拥有了。 “先生,有、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你要…帮我?你觉得我需要帮助?” 陡然升起的压迫感让陆琦语无伦次:“是,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不论是拿杯酒,还是其他想要的…我…” 太糟糕了,陆琦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却没想到能嘴笨到如此程度。所有的回答都实在太自作多情、不自量力,比上一段世界之王还要尴尬。 好在男人不再看向陆琦,那些过分锋利的压迫也随之散去。 陆琦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感到后悔,以为男人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嗤笑…… “行啊,那你去给我把月亮摘下来吧。” “什么?” 男人掸落烟灰,他看着陆琦呆滞的脸,用恶劣的语调戏谑:“没听清楚吗,我说,想讨好我的话,那把月亮给我摘下来啊。” 危楼百尺,唯有明月皎皎高悬天际,触不可及。 ———————— 机场外,烫着黄毛打扮足够花哨的青年坐在骚红色的捷豹f-type上神色不耐的打电话。 他从自己今天刚跑输了一辆车,讲到新交往女朋友当初有多难追,不小的声量引得路过的人群侧目。 “嗨,就是到手了也不好伺候啊,明明是晚上七点到的飞机,非要我四点来机场。说什么,她登机后想着我在目的地等她才能感受到我的爱?啧,第一次谈恋爱的omega粘人劲真是服了。”嘴上说的抱怨,眉目却全是得意炫耀。 电话另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翻个白眼:“你别杞人忧天行不行,她之前都不知道我家干啥的。我就是普通的谈个恋爱,总不至于所有omega都…” 他稍作停顿,眼睛四下扫过才压低声音开玩笑:“也不是所有omega都是类似于郑大少当年那位白月光的渣o吧。” g刚插好,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娇小的女性omega挽着要长相没长相,要身高没身高,唯有打扮看着就很有钱的陌生alpha的手。 “赖维,我们分手吧,我要和真爱结婚了!” ……啥⊙⊙? ‘什么情况?我被甩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是乌鸦嘴吗?’ 震惊、茫然、思维停滞带来十几秒的沉默。 这沉默让前女友和她“真爱”眼睛中投射出混个着怜悯与嫌弃的光。 “亲爱的,他是你的前任?”真爱的小眼睛瞄着赖维屁股下面的捷豹:“好像不像你说的那么…清贫。” 前女友疑惑垂下眼眸,飞快瞟过赖维依然看不出牌子的搭配又混乱的衣服,眼角泛出泪花:“我也是没想到,他会租车来接我。” “赖维,虽然很对不起你,我们交往的这几天让我明白,我们不合适。”她紧紧握住‘真爱’的大金表,深情凝望‘真爱’的大金牙:“现在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我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穿成女仆染蓝毛。赖维,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祝福她个大头鬼啊! 纵使赖维自己谈不上情深似海,可他前女友的操作实在绿的令人发指。 从小到大,赖小少爷哪受过这份委屈。他咬牙切齿,满腔悲愤,想张开手臂直接勒死这俩混蛋或者使出排山倒海如来神掌神罗天征把这对狗男女打向天边。 但他动不了。心里涌起的委屈悲伤,淹没电话另一头的小伙伴不解的询问,路人同情的目光像大锤,把他“咣咣”砸到地底下。 他怕一说话,巨大的情绪波动下难以抑制的信息素,就要奔涌而出,把所有不堪的思绪展露人前 “你在这里啊。”极为冷淡的声线,却因为过于温柔的语气有了月色融化枝桠初雪的缱绻。高挑纤瘦的男子穿人群来到赖维的身边。 他拉过赖维的手,对着赖维微笑,琥珀色的眼睛点缀漫天星光:“抱歉,我飞机晚点,是不是等久了?” 糟心的前女友,指指点点的路人,还有所谓的“真爱”在这一刻都模糊成背景板。赖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某年某月某日,赖维被甩的同时,他对为自己解围的陌生人一见钟情—— abo世界观,设定只有ao之间信息素相互吸引,所有beta的信息素没有味道。 cp指路:邵旸之x郑北城~ 【小剧场】 邵旸之:没办法,我又温柔又好看,总有人对我一见钟情~ 郑北城:呵呵,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邵旸之:哦? 第3章 他心有白月光2 清晨六点四十分,电梯从32楼向下,赖维眼疾手快按住乘梯键。继续下降,26楼、25楼、24楼…20楼,悦耳的提示音传来电梯门再次打开。 赖维对着门外的青年扬起练习几十次的惊喜笑容:“好——巧啊,恩公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巧遇”,当然不是真正的巧合。 一见钟情当晚,赖维索要联系方式无果。但赖小少爷并不气馁,而是凭借死皮赖脸的坚持将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送到公寓,成功拿到对方住址。第二天就搬到对方楼上。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他仔细观察、周密计划,一场堵上后半段人生幸福的追求,终于拉开序幕。 赖维脑海中波澜壮阔,却不知道自己过于用力,表情已然扭曲。 青年愣住片刻,抿下嘴唇没忍住,笑了出来:“早上好~” 他穿着准备晨跑运动装,悠闲舒适又显腿长,笑起来的时候,普普通通的电梯间跟着蓬荜生辉。 ‘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好看!’ 赖维心里面有小人咬着手帕发出尖叫,抡起脑门“哐哐哐”撞大墙,原本准备好的天气、服装、早餐等一系列开场话题统统作废。 “恩公,人海茫茫相逢是缘,我们短短时间内星期已经碰见第两次了,哈哈哈,真是有缘分啊、有缘分”他先前一步握住青年的手:“总之,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这一次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忐忑的小眼神,又仿佛咬定温柔青年绝对不会再次拒绝自己而充满期待。 如果可以,邵旸之其实有点想回答赖维,不能。 可惜他并不是来度假的。 “恩公什么的不敢当,我叫邵旸之。” “‘雨旸春令煦’的旸,‘溯游从之’的之?”两个字不算生僻,同时出现在一个名字里的时候却是少见,下意识接口的同时,赖维自己先愣住,总觉得哪里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邵旸之意味深长看了赖维一眼,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嗯,是这两个字。” 北麓顶层圈子就这么大,就算他和郑家大少闹的满城风雨那年赖家小少爷还在上高中,可要是完全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才是怪事。 事实上,邵旸之他不是世界的原住民,而是隶属于万维局【系统】攻略组的维序者,负责执行【系统】最高难度等级的攻略任务——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只求能让自己成为攻略目标的人生道标,存在意义,从而影响攻略目标的选择,确保世界原本的命运轨迹。 通常情况下,邵旸之擅长扮演的,是“主角的金手指老爷爷”或者“挽救反派小可怜的温柔白月光”之类的角色。可凡事总有例外,他上次来到这个世界执行的紧急任务名叫“渣男虐渣实录”。 顾名思义,扮演渣男和任务目标谈恋爱,把将来会成长为渣攻虐“主角”的任务目标从头渣到尾,确保对方借此领悟,凡世种种,然真情难得。 “渣男”和之前的角色相比并不符合万维局维护万界的行事风格。如果是人善心软三观正的年轻维序者说不定会心生疑惑问上几句,但邵旸之不会。只要给他算业绩,闻名整个攻略组的邵劳模指哪打哪。 他使出十八般武艺,堪称百分之二百的完成任务,只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爱岗敬业虐boss之后,他居然又回来?! 非但回来了,任务“渣男略渣实录”还变更为连续任务“破镜重圆指南”——[请维序者回到之前的世界,和被你渣过的前任,破镜重圆,真爱一生吧!] 饶是邵旸之作为资深攻略者见多识广,对此也只想说,“真爱”又不是大白菜。 前有被始乱终弃虐身虐心的黑历史刻骨铭心,后有世界“主角”痴情一片虎视眈眈。最重要的是,只要不脑子抽筋再和邵旸之这个前任搅在一起,任务目标就不需要勉强自己的型号。破镜重圆什么的…难道是他当初虐boss时表现太“尽在掌控”,以至于【系统】认为他这个维序者三头六臂,任务对象会铁了心在他这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不成? 要知道,三千世界位面无尽,其中按世界对白银之海的影响程度可以分为,大位面,中位面,小位面以及九个举足轻重的本源世界。这些位面权能不同却有相似之处,那就是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或多个受上天眷顾为气运所衷的“主角”。有,且只有能对身为天命之子的主角产生巨大阻碍的存在,才能被评价为boss。 就拿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郑北城来说。 郑北城是万恒集团的总裁,北麓市第一财阀郑家的实际掌权者。 在原本世界线里,他会对身为“主角”当时却还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陆琦产生兴趣。又因为陆琦拒绝包养协议,展开一系列强取豪夺,威逼利诱。可等到陆琦真的在相处中爱上他,失去兴趣的郑北城又抽身离去,毫不留恋。只留失去alpha的omega在虚情假意的过往里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直到郑北城新任情人趾高气昂的站到陆琦面前,陆琦才终于明白他的情感对郑北城而言,一文不值. 几乎不能使用特殊能力的世界里,这么一个有权有势又以极度自我为中心的成熟期boss基本是最高难度的攻略对象。 当初邵旸之攻略时就宁愿多花了一些积分把进入的时间提到剧情线开始之前。 现在想想,还在上高中的郑北城,简直可以算得上爆浆甜心easy模式。 ——北麓郑氏唯一的继承人在十六岁时,理所当然的分化成主宰他人的alpha。 虽比绝大部分同龄人来得成熟,但年龄因素、阶级赋予的特权,还是让有着刚刚分化的郑北城,充满少年人的意气和alpha性别带来的优越感。 他把这一点隐藏的很好,直到遇到邵旸之。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郑氏财阀大少爷呼朋唤友在众人簇拥中走进自己的班级,然后他对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转校生“一见钟情”。 准确的说,邵旸之花费大量积分在自己原本五官的基础上按郑北城审美的进行改造的新身体,第一时间引起郑北城注意。 转校生足够好看,虽然在他身上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可受青春期沸腾荷尔蒙驱使,郑大少还是“屈尊降贵”的主动找邵旸之搭话。 他像个急于开屏的孔雀样胡吹乱侃一大顿,只得到转校生极为礼貌疏离的微笑和一句同样冷漠的自我介绍。 “我叫邵旸之。” “额,‘雨旸春令煦’的旸,‘溯游从之’的之?”众目睽睽下搭话失败的郑大少努力挽尊。 “嗯。” 除此之外,连个性别介绍都没有。 “邵旸之”三字在嘴里品了一圈,越品越感觉出一种顺风顺水长大的大少爷从来没品过的味道。 呵,这人不服我。哼,不识抬举。 郑家家教好,能让桀骜不驯的郑大少爷昂着下巴冷笑离开,但它阻止不了“邵旸之”这个名字踏上恼羞成怒中二期青少年的黑名单。 只要一天,转校生得罪郑大少爷的消息全校无人不知。 好在大少爷没明示更多。否则,邵旸之走哪别人躲哪的孤立很可能就变成画桌子、剪衣服的校园霸凌。 连续一个多月,郑北城冷眼旁观邵旸之独来独往。 结果,他发现邵旸之不止长得好,邵旸之根本是哪里都和他心意。 邵旸之成绩好,哪怕把放学后的时间都泡在学校的画室里,月考照样进了这重点高中的年级前十。邵旸之体育好,一场班级篮球赛打下来,班里alpha和beta都暗戳戳的想和他勾肩搭背。邵旸之还脾气好,虽然脾气好这词用来形容高龄之花有点少见,但这真不一点不夸张,给班里的吊车尾讲题,同一道题邵旸之能耐下心来讲五遍。 他走路的时候脊背笔直,写起字来娟秀好看,连趴在桌子上睡个午觉都像是一幅青春质感的水彩画。 用郑大少狗腿子们复制隔壁班omega的话,那就校园剧里的男神,少年记忆中可忘不可及的白月光。 去他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郑大少爷字典里就没有可望而不可及这几个字,他更讨厌不上不下脱离掌控的感觉。报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郑北城带着自己的一群死党和小弟瞅着个放学把人给堵了。 虽然不知道邵旸之怎么把郑大少得罪到要亲自动手,但所有人都以为郑大少看邵旸之不顺眼要揍人。 接着,就看到郑大少倍有范的插兜往那一站:“邵旸之,本少爷很欣赏你,以后你算我罩了。” 明明是讲和,气氛营造像校园霸凌现场,没等其他的小伙伴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啥。作为被收小弟对象的邵旸之目光闪了闪。 “你是你,我是我。没必要扯上关系。”他拒绝了。 再次提出橄榄枝的郑大少居然又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连郑北城自己都懵了几秒钟,才恼羞成怒按住邵旸之的肩膀把人推到墙上。 他是愤怒的,可在放出狠话,有进一步行动做出之前,被冒犯到的alpha闻到了过近距离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就像甜霜包裹住的奶糖,被抑制剂遮盖过独属omega的信息素。 这里有一个已经分化的omega,是谁? 排除了自己所有狐朋狗友和跟班们,答案就剩下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邵旸之是omega,敢不给他郑北城面子,体育课上跟男性alpha勾肩搭背,被半个学校omega视为白月光的邵旸之,他居然是个omega?! 郑北城不可置信凑近后颈腺体想进一步确认。 “放手!”这一声喊的比平时都急。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打破平日的温柔疏离后,任谁看了都觉得含情,好看的紧。 是了,邵旸之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是个omega。 “放手。” 邵旸之冷下脸压低声音说了第二次,反应过来的郑大少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围观的人群极为懵逼的看着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面面相对静默了一会儿,邵旸之没事人一样甩上单肩包走人。 只留下郑大少一个人对着墙面,他神色变化活像打翻调色板,半响才小声嘀咕一句:“居然…是奶糖味的。”—— 【小剧场】 邵旸之:哎呀呀,是不是上一章有人说过,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郑北城:呵呵呵,那也比不上某人,身份是假的,感情是假的,连信息素居然都是假的!! 么么哒么么哒~感谢所有留言的收藏的小天使,谢谢喜欢~嘿嘿嘿~明天还有一章~中午更新~ 第4章 他心有白月光3 校草和校草差点打了一架这种抓人眼球的消息传得飞快,却因为深处漩涡中心的两个人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太大不同,郑大少对邵旸之的态度甚至好了不少。 对消息真实性的疑惑让本该大爆炸的流言蜚语,变成暗流涌动。终于又一个放学,话题主角的郑北城跟着邵旸之来到画室。 这次他倒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破坏力堪比他一队狐朋狗友。 撩撩画笔不小心蹭脏衣服,装模做样评画,结果后退几步踢翻水桶,转头对上邵旸之微微蹙眉看傻子的目光。 郑北城本来被无视挺生气,可下落的夕阳从窗口落在邵旸之侧脸照应出的剪影,他眨也不眨呆看十几秒,反应过来,掩饰性恼怒挥手说出句,我来收拾。 他没能成功的逃到画室后面拿拖布,因为挥手时,不小心碰到了画架上尖没收进去的裁纸刀。 连串蠢事过后,至少有一点是好的。 邵旸之终于不在远处投来不冷不热的注视,而是大步走过来,拿出医药箱神色和缓的给人处理伤口。 秀目薄唇眉似英匕,脸颊线条给人过于温柔的错觉。 邵旸之当时的确很温柔,他满意的心里感叹自己练了整个星期的造型总算没白凹,一边在纱布上缠上最后一块胶带。 没等他缠好,就被反手握住。 少年人呼吸炽热,掌心的温度更像火炉。 “喂,邵旸之,你想不想谈恋爱?” 邵旸之用观察石膏像的方法仔细打量下郑北城的长相,心里给打了个90分,嘴上却不咸不淡:“我想不想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是alpha?” 周围的气压瞬间低了八度,但大少爷眯起眼睛,把话反着说:“alpha怎么了,都现代了,你不会还搞性别歧视吧。” 面对想要到手“omega”时,他简直能屈能伸。 邵旸之忍住笑,抬头看他:“我要是说我喜欢omega,你准备怎么办?” 郑北城沉默一秒钟,语气沉痛:“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打你不成。在你之前,我也只喜欢过女孩子。” 知道他日后对“主角”所作所为的邵旸之差一点点个位面就信了。 眼瞅着表面淡定内心躁动的郑大少在这无声的沉默中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獠牙。邵旸之终于开口。 “行啊,那就处处试试吧。” “你答应了?!”此刻少年人眼中的惊喜和赤裸裸的征服欲倒是全不作伪。 “嗯。” 他答应了。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喜爱,新鲜感、占有欲,都没关系。 就像将一锅温水点至沸腾, 他会精心梳理野兽的毛发,让目标降下所有防备,花上好几年若即若离触碰展露的喉结。也许郑北城最开始没有那么喜欢他,那已经不重要了。 唯我独尊的野兽窥伺着猎物,它把猎物圈进自己的领地。但这个猎物是如此难以讨好,如同枝桠初雪,山涧月光。它都没有吃到,它怎么能让猎物逃走。野兽展示自己美丽的皮毛,强健的四肢,一次一次奉上战利品,它付出的越来越多……直到它把猎物视若珍宝。 “猎人”和“猎物”开始颠倒。 这一处,处去好多年。从高中到大学,邵旸之理所当然的填满郑北城所有情感空间。 两个人把能该干的不该干的事都尝试个遍,等到郑北城母亲带着三百万的支票找上门来。 邵旸之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三百万怎么够。如果一个alpha爱我爱到愿意躺平给我睡,您信不信,现在就是我要北城的命他都会给我。郑家继承人的命,怎么着都值个三千万吧。” 一句话说完,郑母的表情直接从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变成护犊子的老母亲。她抖着嘴唇把茶水泼到邵旸之脸上,毫无风度指天发誓要让自己儿子认清邵旸之的本性,像他这样的人渣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郑母说的话,郑北城不信。 郑大少对邵旸之有滤镜三千丈,滤镜里的邵旸之美好到靠着餐风饮露就能活,又怎么会为那庸俗的三千万和他分手? 好一个,庸俗的三千万。 没办法,邵旸之只能自己下手。 朝夕相处中透出的厌烦敷衍日渐明显,郑北城不是傻子。 可原本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大少爷却选择维系着两个人之间平静的假象,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甚至粉饰太平的暗示过,郑家资产数十亿,只要邵旸之和他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给他。 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们当然不能在一起,邵旸之要扮演的可是渣男。 他特意选郑北城生日那天找理由不去,挑了一个和郑北城长相性格完全相反的男孩带回两个人的公寓。 根本没有去聚会的郑北城第一次在邵旸之面前发了疯,他赤红着眼睛把台灯砸到男孩头上,如果不是邵旸之提前通知的保安正好赶到把郑北城拉开,他可能真的把人打死。 “阿旸…” 支离破碎中,早就不再高高在上郑北城试图用带血的手指去拉心上人雪白的指尖。 他没拉到。 邵旸之避开他的手,投下一个冷漠的、看疯子的眼神:“我们分开吧,郑北城…我腻了,没意思。” 他轻描淡写给两个人的关系下定义,好像五年多的相处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那你就滚!” 邵旸之拖着行李离开的第二天,郑北城开始后悔。 他死都不肯分手。挽回、祈求、威逼利诱可这一切都没有用。 邵旸之交了新的女朋友。 郑大少飙车进了抢救室。 不再优雅的郑家主母面如金纸,她再次来见邵旸之,和天底下任何平凡母亲一样恳求邵旸之放过自己的儿子,带上钱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不要回来。 邵旸之同意了。 ———— 赖家长辈喜静,主宅选的远离市区。赖维爱玩,住市内,每周就回家那么几次,家里帮佣自然也就没有留灯的习惯。 夜里,百年历史的老宅漆黑一片,打眼看上去显得鬼气森森。 赖维小时候的确有段时间看多了鬼故事不敢一个人睡觉,但他现在长成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早就不会害怕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再加上他心情好,哼着小曲进了楼,总觉得自己快乐的要飘到天上。 这种无所畏惧的轻飘飘感,保持到他路过本该无人的客厅,背后传来幽幽女声。 “你…回来啦。” 嘶哑暗沉,气若游丝。赖维应声回头,对上一双熬到赤红的眼睛。 披头散发的女人蜷缩在沙发之上,散发着昏暗客厅里唯一的光。 深夜、老宅、白字女、长发糊脸、在发光?! 那一瞬间,赖小少爷脑海中有贞子和伽椰子手牵着手爬出光怪陆离故事。巨大的恐惧让他牙齿打颤,手脚发软。 他眼睁睁的看着女人伸出苍白手臂,掀起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和鲜红色的唇,那黑眼圈更是深的吓人,但… “姐、姐?!”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看上去真的好像他那位平日里高跟鞋十厘米,尖刀利刃可以踩,唯有皇冠不能掉的老姐哦。 赖葛摇晃起手里红酒杯,微微皱眉头:“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见鬼的似得。” 赖小少爷可不敢直说把姐姐看成鬼,更不肯承认自己被吓到:“我、我就是没想到后面有人。你干嘛大晚上不睡觉,穿个白衣服在这喝酒。” 女人眨巴眨巴眼,别开脑袋:“我高兴。” 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现在的表情是高兴。赖维抱着靠垫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姐你…为啥高兴?” “萤石的顶楼终于住进去人了,我手底下的小孩。” 当年赖葛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当,准备接手的家里医院也抛下不管,硬跑去娱乐圈当什么经纪人。要是她做出了一番事业让反对她的长辈们刮目相看,赖维绝对双手支持大力鼓掌。 可就算郑氏在北麓的地位非比寻常,郑家大少是年轻一辈中最拿得出手风云人物……手底下的小孩住进萤石什么的,怎么听都有种“贩卖人口”的味道。 “姐你这不就是拉皮条吗?有啥可高…呜!” 赖葛不等他说完,抽出自己后腰的靠垫就砸到弟弟脸上:“老娘就是高兴!” 她就是高兴,她怎么能不高兴,空空荡荡的地方终于进去了其他人,即使那个人不是她…可就好像,就好像,是她年少时做错的事情,血淋淋的伤口终于被时光掩埋,开始愈合了一样。 她不知道有多轻松高兴才对。 窗外月亮刚巧被云层遮蔽,赖维看不清赖葛脸上的表情。 “行吧,其实我这几天也挺高兴的,嘿嘿嘿。”他打算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转移老姐的注意力。 赖葛转头疑惑皱眉:“你不是被之前的omega甩了吗?有啥可高兴的?” 赖维的傻笑当即僵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被甩了?” “你被甩的时候在和王黎通话中,他知道就等于大家都知道了。” “…王黎这个混蛋!他才听了一半到处瞎说啥。” “哟,还有后续喽?”赖葛放下酒杯来了几分兴趣。 “他不知道,我后来被英雄救美,不,是美救英雄了。” “…啥?” “然后,我一见钟情了!” “……” 接下来十分钟,赖葛听着他从一见钟情的对象有多好看,声音有多好听,人有多善良做事有多温柔,讲到他们两个人之间多有缘分。描述的天上有地上无,活生生描述出世界上好像还有第二个邵旸之。 这当然不可能,邵旸之那样的人,她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出第二个。 赖维还待继续说下去,赖葛打断他的话,连他“新欢”的名字都懒得听。 “总之你交往了个新的男朋友呗?” 眉飞色舞的脸瞬间就垮了:“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赖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刚回国,好像不少地方需要用钱,最近在找工作。” 赖葛发出嗤笑:“这还不简单,你不是有的是钱。” “不可能!我直接给他钱,他是不会要的。” 别的赖维不敢说,这句话倒是斩钉截铁。联想到他才被嫌贫爱富的前女友甩完,赖葛不知道是自己弟弟的心实在太大,还是那位新欢的洗脑能力实在非同凡响。 “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额,我们还没聊这么多。”事实上邵旸之晨跑的时候听音乐,赖维进度还停在每天上下电梯上的那么几分钟:“不过,我们现在每天见面都有打招呼的。” 赖葛一个白眼差点没翻上天。说了这么多,合着他和人家根本不怎么熟。 她犹豫着开口:“他长得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指天发誓,他长得比我见过所有的omega都好看。” “算了。我有朋友他们杂志社最近想找几个好看的临时模特,我给你联系方式。”赖葛沉重的叹出一口气,不管成不成怎么也得让自己的弟弟有机会踏破萍水相逢的门槛吧—— 嘿嘿嘿,看了小天使们上一章的评论,为防大家有啥不清楚的点,我来写一下作话~ 第一,关于世界线,邵旸之第一次拿到的“剧本”其实是阿迦勒降临世界后就已经被扭曲的世界线。 就拿这个世界来说,陆琦和赖维是世界原本的“男主角”,郑北城原本也不存在的,他其实是世界的破坏者。 不知道我这样解释清不清楚。 第二点,嗯,心疼郑北城没有渣人就被渣的话,嗯作者是不会剧透哒! 第三,关于文案标的cp和正文不一样,我刚开始没看明白,后来想了下。是这样的,我习惯把攻的名字写在主角栏,受的名字写在配角栏,其他角色是没有名字的。所以邵旸之后面括号里的谢开颜,不是受,是男主在后面其他世界会用到的化名,我就给写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cp是阿迦勒,每个世界的cp都是阿迦勒的一部分。 我觉得我好像还是剧透了,大家已经比男主知道的都多了 第5章 他心有白月光4 他站在山顶,望着黑压压军队由山脊排到山底,听见风和大地发出瑟瑟哀鸣。 他在等人,从浩日当空等到十月交辉。 可他在等谁?这里又是哪里? 直到无匹神力生生撕开头顶天幕,邵旸之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千灵界万都山。 是千灵界四百一十一族直面白冠军团的战场,是记忆中早已远去的过往,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 而即使在梦里,他等的人也不会来。 ——这里早已经空无一物。 所以,他从梦里醒来了。 半透明的光团漂浮于房间上方,散发出的柔光将六十几平的公寓渲染出百余平的空间感。 察觉到宿主醒来,傍生系统001从半空中飘下,绕着邵旸之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他的心口。它有着温度散发柔光却全然没有重量。 [早安宿主。] “早安001。” [宿主你睡了七小时十五分零三秒,这个世界的主角陆琦已经和任务目标第二次见面,接下来宿主打算怎么办?] 公事公办催人干活的球球,活像一个刻板小监工。 “嗯,让我想想…”邵旸之侧过头躲避照射在脸颊上的光芒,花上几秒缓解初醒时的困倦:“早餐喝牛奶怎么样?” [好哒!(p≧w≦q)] 身为傍生系统,001其实并不需要吃饭,也很少有系统所属的维序者会花上大量的积分定制没有实际效用的味觉插件。 001缩小成软软一坨泡在牛奶碗里,它不可控制的沉浸在这种四面八方感受美食的快乐中。 [宿主你好自信啊~] 邵旸之端着杯子坐在他对面,时不时伸出指尖在001最荡漾的时候把它按到奶牛里吐泡泡。听到它的话,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邵旸之看起来实在镇静自若,让001感觉它的宿主一定对任务目标接下来和主角会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所以才选择养精蓄锐。 谁让,它的宿主这是一直都这么英明神武又好看! “我不知道哦。”邵旸之在001美出下一个奶牛泡之前毫不犹豫阻止它的幻想。 他的确不知道。毕竟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已经过去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五年前,郑北城的确爱邵旸之爱得要死要活,可五年后,邵旸之对郑北城还有什么影响,谁又能说得准呢。 也许郑北城恨他恨得要死,想想自己当年为邵旸之发过得癔症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也可能,他至今对邵旸之的初恋余情未了,每每深夜回想,爱恨交加不得入眠; 就算,郑大少已经跨过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坎坷,回归原本路线,成长为一个天凉王破的情场浪子霸道总裁,准备和世界主角来上一场合约恋人强取豪夺,也不奇怪。 [那宿主你接下来要去和任务目标见面吗?]001好奇的探探小脑袋。 “嗯…”邵旸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小会,他垂眸看向001时眼底闪过愉悦的光:“我打算先让赖维给我来一个临时标记吧。” 001:[(○д)||] ———— 后夜的雨,让北麓的夏天于一夜之间到来。 灼热的空气,吵闹的蝉鸣,被赖葛以“本身就是渣男,所以最能鉴定渣男”为由抓壮丁的王黎带着帽子捂着脸,可怜兮兮的在黑色车子里等着赖维和他新欢出现,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不就传几句你那宝贝弟弟的八卦么,真小气。” 虽然王黎喜欢聚众吃瓜,但和狐朋狗友们分享瓜与被迫自己到现场种瓜,种出来的瓜还不能到处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嘴上这么说,心里这么想。可当他盯着通讯界面上女人的照片看了一会,还是情不自禁露出傻笑,凑过去想亲。 然后,电话响了。屏幕上前凸后翘的漂亮御姐换成五大三粗的硬汉表哥,而王黎的嘴,离表哥黝黑面庞上的大白牙只有那么零点零一毫米。 “呕——” 接通电话王黎都还沉浸在差点一世清白毁于一旦的后怕里。 石开向他打听郑大少那个能进出萤石顶层的omega。 “你干嘛这么关心郑北城新包养的小明星?难不成…”王黎挑起眉头:“那小明星是你以前相好?” “要是我相好,我还用问你?” 王黎沉默片刻,猛拍大腿:“嗨,我就知道。表哥你是不是暗恋郑大少!以前你就老大长老大短的,一个alpha这么念叨另…” 电话另一头,石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王黎你是不是皮子痒!” 既不是两a夺一o的经典剧情,又不是竹马竹马不可言说豪门aa恋大戏,王黎瞬间失去所有兴趣。 “你不是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吗?真要好奇自己直接去萤石看看呗。”他回想了下之前凑到赖葛身边讨嫌时看到的omega:“应该挺甜的吧。” 毕竟打了抑制剂都能闻到那丝若有若无的奶糖味。 “我不是好奇,就是老大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谈一个对象,我不放心。” 又来了,我不放心。 从小到大王黎就受不了自己表哥这婆婆妈妈劲。整的跟他们老妈子似得。 “人家郑大少不过就是玩个小明星,你又不是他妈,有啥不放心的。” “好好说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玩弄别人感情两天换个女朋友吗?” 王黎仗着打电话石开看不见他的表情,直接翻出白眼,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他久等不来的赖维终于和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并肩走出了楼。 “我去,美人啊。” “美人?王黎你小子又在哪鬼混!” “我是说赖维的新男友。” “赖家小二?你现在连朋友的对象都下得去手?” “不是,就是赖葛…赖姐让我帮她弟弟把把关。” “赖葛她弟谈对象为什么你把关?” 心怀鬼胎的王黎老脸一红,他暂时退出通话,赶在赖维和青年坐上出租车前手忙脚乱抢下几张连拍准备交差用。 明明是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顶多加上个装饰性的金丝边眼镜,可周身萦绕着那种疏离淡漠百分百能激起alpha与生俱来的征服欲。简直比omega的信息素还要另人上头 “妈呀,这段位不低啊。”至少在王黎看来,不管对方人品如何,围着对方傻笑的像只情窦初开二哈的赖维真要谈起恋爱来,绝对不是对方对手。 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说不定已经陷进去了。 “弟呀、妈呀的。王黎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等等哈,我发你看看。” 几张照片王黎给石开发完,给赖葛发,给赖葛发完,又觉得这么美味的瓜只有几个人品味太过寂寞。反正大家早晚都要知道,他也不添油加醋的说啥,就把照片在所有狐朋狗友群都发了一遍。 发完一圈,刚刚挂死电话的石开居然又打了回来。 他接了电话嘿嘿笑:“怎么样,极品吧。” “你在哪看到的邵旸之?!”石开用惊怒的咆哮再次证明当兵的嗓门,隔着电话把王黎震得头昏目眩。 啥?谁?邵旸之?为啥这名有点耳熟? “我没看到什么邵旸之,我发的是赖维他男朋…”多年的吃瓜经验产生效应,脑海里线索穿成条线,王黎灵光迸发:“赖维他男朋友是邵旸之?!” 那个五年前甩了郑大少,闹得满城风雨的邵旸之?他居然还敢回来?! 短时间内种种念头纷至沓来,最终化为一句——“热闹了,他,王黎又可以冲在作死吃瓜的第一线……” ———— “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 萤石建好的时候就有传言“萤石”的名字得来于此。而从不对外顶层别墅就是万恒集团的郑大总裁留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陆琦作为这两年里,除郑大少本人和服务人员外第一个抬入顶层别墅的存在。他自然听到传闻,然后不可避免的升腾出些绯红色幻想。 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简直不切实际。 “啪!”巨大的落地花窗前负责教导绘画的中年omega一教鞭抽在陆琦背上,拖着她外国腔满满调子呵斥:“脊背挺直,郑少马上就回来了,他想看的是拿着画笔绘画的美丽艺术家。你那是什么,还有三十天艺考,灰头土脸的高考生吗?” 这么说会被所有艺考生揍的,而且就算是艺术家也有弄上颜料和铅笔灰变得脏兮兮的时候。 话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现实中,陆琦瘪嘴把脊背挺到直的像打了钢板。 “教导嬷嬷”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陆琦继续。 “啪!”教鞭抽到陆琦手,连同笔一起打到地上:“抖抖抖就知道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用笔的。” 陆琦的眼泪含在眼圈,他终于发现在庆功宴那晚被美色和金钱懵逼,签下“卖身契”的自己,不是不切实际,而是脑袋有坑! 什么包养、什么金屋藏娇,那些想象中令人浴血喷张的画面根本不存在,他结束工作回到萤石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干一件事,画画。 准确的说,练习满室阳光中勤奋绘画的美丽剪影。 当陆琦听到这个要求时,混着失望和庆幸的复杂心情里还是怀有期待的。 抒发心绪,陶冶情操,有人画着大价钱让他作这么美好的事,怎么想也是一件好事啊。 结果,吃饭前画,吃饭后画,离开萤石工作前画,工作回来之后继续画,陆琦他一天从睁开眼睛就画,闭上眼睛梦里还在画。 就算是达芬奇、梵高、毕加索也架不住这么画画呀。 陆琦的蓝色不是蓝,是他无声哭泣的泪水。陆琦的红色不是红,是他滴血的心颤抖的手。陆琦的黑不是黑,是终于回来的郑大少用余光撇过他的画时那声包含嫌弃的“啧,真丑。” 陆琦k.o。 郑北城完全不知道,唯有信息素味道有可取之处的傻子为啥会在他面前突然昏厥。 但身为一个天凉王破、对自己人更不手软的恶魔总裁,在听到陆琦是因为见到他情绪激动加疲惫才导致昏厥时,他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陆琦换掉。 “一点也不像。” 除了信息素的味道,没有什么是相似的。可是这一点点相似的味道真够可笑的,他居然沦落到在别人身上找一个人的影子。 郑北城抽完最后一口烟,总算觉得自己站在楼顶停机坪上吹冷风的行为有点傻,或者想起了那堆等待他签字的新文件。于是把西服外套甩在肩上,往屋里回走。 刚走两步,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现在用的手机放在房间,随身携带的这个,当初知道,如今还记得的人怕是没几个。 郑北城的心突然跳到嗓子眼,可惜,给他打电话的人是石开。 当然是石开,还能是谁呢。 “老大你、你怎么不接电话!” “放房间没拿,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石开才喘了一半,心就又提了起来。 圈子里已经传开,说不定郑大总裁回到房间就有有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围上来通风报信。 早晚都要知道,那不如自己这个当兄弟的来说。 “今天王黎去看赖葛弟弟的新男友,结果…”石开试图组织语言,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郑北城下意识去摸烟,想到最后一条刚被自己抽完,他舔下嘴唇随口问道:“那小子又被绿了?” “不是。”为毛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赖维又被绿了?不对,现在这不是重点:“是邵旸之,王黎他看到邵旸之了。” 邵旸之…邵、旸、之! 有巨大的轰鸣声敲击耳膜,那一瞬间郑北城听不见其他声音—— 谢谢喜欢,谢谢喜欢,抱住所有留言收藏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下一章,主角就见面了吧~ 第6章 他心有白月光5 生理结构上,beta并不能像omega和alpha一样能建立长久稳定的联系。仅通过颈后腺体注入信息素建立的临时标记会在两到三天内快速消散,期间除了能让标记的双方凭填亲切感外别无他用。 可生理是生理,情感上,天生具有占有欲的alpha们直到今天依然对“在喜欢的身上留下标记”这种本质上类似于动物圈地盘的行为乐此不疲。 alpha和beta之间的临时标记往往代表着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 从赖维听到邵旸之请他帮忙做一个临时标记用来抵挡工作时可能遇到的麻烦开始,直到血橙汽水味的信息素停留在邵旸之身上。 赖维的每步都踩在云彩里,开车不靠导航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让我标记他。’ ‘我标记了他’ ‘他身上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他可能喜欢我!’ 单纯的快乐维持到他目送着邵旸之进了摄影棚,收回挥舞的手却怎么也平息不下内心躁动。 赖维掏出手机准备和最亲近的存在分享自己的快乐,看到的却是来自赖葛27个未接电话。 —— 在过去不知道多少个世界之前,邵旸之曾经扮演过英年早逝影帝的鬼魂,为能见鬼的女主提供纵横娱乐圈的金手指。 给服装杂志当模特拍几张画报这种小事,连001的空间胃袋里各色光环都用不上。 花费大量积分打造的身体高挑纤瘦,姿容秀丽,不笑时自然流露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原本精英范的服装穿在身上,每件都像是想要用功名利禄生生捆住一束烟。 奇特的反差和张力充斥在画面中。现场负责的alpha当机立断,把原定三人合照全部改成邵旸之单人。 预计三小时的拍摄,两小时结束。工作人员为提前收工欢天喜地,对希望崭露头角另外两个模特来说,事情就算不上愉快。 累积起来的不愉快和不待见,在邵旸之以有男朋友为由连续拒绝三个工作人员的搭讪后,终于达到巅峰。 原定主位的omega从身后撞过邵旸之的肩膀:“呵,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beta,自己alpha标记味道还没散就能勾搭别人。” 明显没有成年的娃娃脸,纵然摆出一副厌恶刻薄的嘴脸。邵旸之也没有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我身不身经百战,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笑起来眼底春风拂过,是完全不同于拍摄时的眉目含情。 男孩怕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能顶着这么霁月清风的美好皮囊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呆了三秒才想起反驳:“谁、谁要跟你试试。不过是个beta,痴心妄想!” 嘴也瓢,声也抖,离开化妆室前,又出于他自己不想承认的理由脚下停顿,回过头撂狠话:“你、你等着,下次见面我一定要你好看!” “嗯,好啊,下次合作愉快。” 男孩彻底红了脸,身影消失的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冷眼看戏的最后一个模特突然笑的前仰后合:“拍摄时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性格,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小霸王跑的跟个小兔子似得。” 邵旸之轻轻看他眼:“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哪种性格。” “我和关岚合作过好几次,他童模出身,年纪小又是omega,大家都下意识让着他。久而久之,性格就有点不好相处。他话里也没有恶意,如果让你不舒服,我代他像你道歉。”青年擦掉笑出的眼泪,状似爽朗得递过一罐汽水“能量饮料,正好是和你alpha一样的血橙味,来不?” “嗯,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是你有没有恶意,就不好说了。 [宿主,检测到过量人工信息诱导剂,会彻底打破当前身体信息素平衡,修复需大量积分,请谨慎服用。] 邵旸之半天没接,青年的笑容僵在脸上。 “哈哈,是不是血橙味不合…” “我不知道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但我希望你知道,人工信息素并不能让你变成真正成为omega,常年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用的损害。”在青年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前,邵旸之拿过汽水喝了一口:“而且,给你药剂的人有没有告诉你,当你停下的那一天,即使喝上这么一小口…” 血橙的味道在口腔中挥之不去,燃烧的热量流到胃里,有点晕,有点热。 支撑到电梯的时候,邵旸之差点就是一个趔趄。 他当然没倒在地上,因为身后有人迫不及待的扶住他:“邵先生,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嘴上客气,手可不老实。 [宿主,这个老变态摸你的腰。宿主,这个老变态想摸你的屁股。]如果001有实体,现在绝对要上去锤爆敢吃自己宿主豆腐的人的狗头。 [天啊,001你小点声,我头晕。] 被摸两下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他努力辨识身后陌生alpha的容貌,花了点时间才从刚才一众场务中找出如此平平无奇的脸。思维发散的感概,abo还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反派炮灰什么的,连信息素都是烧焦的纤维味。 执行任务用的身体,邵旸之其实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带上一身奇奇怪怪的味道,他是拒绝的。 等alpha试图通过舔舐刺激他后颈腺体,邵旸之侧头避开:“那药是你的?你从哪弄来的?” 有这一问纯属好奇。毕竟在上次离开前,他已经拜托赖葛将所有有关——给青少年beta注射信息素伪装成omega售卖——这条黑色产业链的证据递交到有关部门。 “嘿嘿,怎么,你想要?乖,让哥哥先帮你爽一爽,爽完了就告诉你。” “……” 果然,世界的定律再次证明,留给世界之子们结缘的危险事件,还是要留给陆琦他们自己解决吧。 “你怕是不知道…” 陡然森冷的语气,将电梯间灼热的气氛连同飘散出的甜蜜奶糖味一起冻结。 精虫上脑的alpha茫然抬头,下一秒他面容因为过分惊恐而扭曲。 妖异的红色纹路浮现在邵旸之眼下,琥珀色瞳孔内是非人竖瞳。 他单手卡住青年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把一个成年alpha提到半空。 [警告!本体力量违背该世界力量法则,请宿主停止危险行为。否则【系统】将介入,倒计时,十、九、八…] “你怕是不知道…”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了压力崩裂出道道血痕,配合上他不含感情的竖瞳恍如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恶鬼”带着笑,声音森冷甜腻:“我这人啊,特别特别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带上‘哥哥’两个字。” —————— 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被层层叠叠鳞片状厚重沉闷的积雨云覆盖。就如同赖维的心,蒙上阴翳不见天光。 “你知道他是邵旸之?那你就没想起来邵旸之是谁吗!” 赖葛的当头棒喝依然在脑海里回荡,赖维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建在深山佛堂里的钟,被敲了这么一下然后余音回响绕脑不绝。 每绕一次赖维都更不甘心。 初见以来的画面被他自虐般拿出来回忆一遍又一遍,邵旸之的给他的帮助是真的,邵旸之的温柔是真的,邵旸之所有的好都是真的,可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本人不是他的。早在他忙着乱跑撒野打游戏的时候,邵旸之就已经和另一个人搅在一起。他们情真意烈满城风雨,自己还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话一笑了之。 听故事的时候,谁能想到自己会爱上别人故事里的主人公。 现在想想赖维后悔的简直想哭,他想哭,想离开,可他不死心。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就算按赖葛的说法,事情的真相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邵旸之对郑北城真心实意。 可郑北城不知道啊,他没有等邵旸之回来啊。 时过境迁,郑大少也已经有了新欢,明明白白的养在萤石顶楼。万一…万一邵旸之也喜欢上我呢? ‘他多少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他不喜欢我,怎么会让我帮忙标记他。’ 这些念头支撑着赖维不顾姐姐的劝阻,怎么都要再见邵旸之一面。 可赖维没想到他接到人的时候,人是半死不活的。 邵旸之面白如纸,全身滚烫,凌乱的白衬衫沾上红色的痕迹,当面看着邵旸之咳出一口血的时候,赖维再傻也不会当那红色是颜料。” “你怎么了。邵旸之你别吓我,你撑住,我带你去医院。”赖小少爷当场吓懵了,这下真哭得好像在嚎丧。 “回去,我没事,不去医院,缓一会就好。”为了避免本来没事却被赖维嚎出个心肌梗塞,邵旸之努力告诉他这么一句又缩回副驾驶上。 意识海里,气呼呼的小光球急得的转圈圈。 [就是因为宿主你动用本体力量破坏了世界法则,才会受到法则压制啊,天啊现在修好身体可要花好多积分啊。] 邵旸之现在全身都疼的厉害不想动,可见001气成这样却有点想笑。 [我不动用本体力量,难道等着他上我?] 不,它已经提醒过宿主有危险,邵旸之从一开始就不该作死的喝下人工信息诱导剂。更不该间歇性抽风,情绪失控到损伤自己的身体。可001是一个成熟的傍生系统了,宿主做出的选择就是傍生系统的选择,001不再出声。 通过积分兑换来的能量经过智能分配,均匀修复体内各处破裂的器官。邵旸之的脸色也随之舒缓,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留意着他的赖维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沾血的衣服,想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担心打扰到邵旸之休息。等车开到公寓楼下才小心翼翼开了口:“我后排有衣服,新的,你要不要换一下。” 那是他之前特意买来想找机会送给他的。 “嗯,谢谢。” 因为虚弱,邵旸之声音软的很,抬头看他那一眼睫毛还有点湿漉漉的。 时有时无的奶糖味和血橙汽水味信息素混合在一起充斥在狭小的车厢,赖维何止是不敢转头,他简直是不敢呼吸。 “开窗,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吗?” “哦哦。”赖维闭着眼睛开窗等半天没听到其他声音:“你换好了?” “你车上不是有摄像头吗?我换好你也可以回头看。” “我才不会偷看!”赖维急忙转头,对上邵旸之似笑非笑的眼。瞬间明悟,邵旸之在开玩笑,可他知道他喜欢他了。 也是,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人家怎么会看不出来。 没等赖维试着为即将暴露在阳光下的暗恋做点啥,就听见邵旸之继续说:“你看也不要紧,都是男人也没啥。” “我是alpha。”赖维做出最后的挣扎。 “我比较喜欢omega。” 他骗人,他明明喜欢郑北城。郑北城就是个alpha。 “你刚才…” “信息素紊乱,不是什么大事。” 严重到吐血的信息素紊乱?这简直是欺负赖维他当初不好好学医。要不就是在告诉赖维与他无关而已。 “我,我能抱抱你吗?” [宿主!] 邵旸之敞亮的张开手臂:“谢谢你,刚才依然来接我。” [宿主…] [啊啊,这时候就不要说话啊,001。难道你要我辜负纯情少男的爱心之后来连一个爱的抱抱都不给孩子吗?] 接受到这样一份纯粹的喜欢,怎么都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可是宿主…] [我知道我是来破镜重圆的。只是,他刚刚差点把自己憋死的样子难道不可爱,不值得一个拥抱吗?哈哈。] [宿主,001不知道差点把自己憋死可不可爱,但是001知道任务目标就在你们前面100米的车里啊,宿主!] 天空配合和一声惊雷,邵旸之不笑了。 他保持原本的姿势没动,透过余光打量。 [在我前面的车里?是那辆白色的迈巴赫还是银色的布加迪?] [不,是黑色的加长林肯。] 请允许邵旸之为任务目标翻天覆地的审美震惊一秒钟。 [看来大少爷转性不少啊…嗯,居然不自己开车。] [宿主,那是萤石酒店的统一配车。郑北城出过车祸,左臂神经丛受损,从那之后他就不玩车了。] 作为某种程度上的车祸始作俑者,即使邵旸之也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什么时候来的?] [在宿主回来之前,他就在那里了。] [也就是说他知道我回来了,早就等在楼下?] [是的。]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任务目标就直击宿主的撩汉现场,这还怎么破镜重圆?无法完成任务巨大的悲伤淹没小小的001,它在意识海里转着圈,心灰球冷。 在001开哭的前一秒,邵旸之左手抓住心口的衣服,肩膀好似忍受痛苦一样轻轻颤抖。 吓得001连忙全身扫描丢下去,却并没有检测出新问题。 001疑惑开口:[宿主,你现在是在用苦肉计嘛?] [哈,001你觉不觉得他好可爱。] 001:[喵?o(⊙д⊙)m] 感受到甘美情感从心脏而起漫过咽喉,又被无声的吞咽回去。 邵旸之闭上眼,从每一处细胞传来的的渴望逼得他深呼吸着,克制不住的战栗。 [他居然真想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啊。不行了,好可爱,001你说] 过度的渴求撕破伪装,短暂又真实的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我一会儿让他滚,他会不会一刀捅死我啊?]—— 邵旸之他其实有点嗯,大家自行领会,自行领会~ 感谢在2020-06-08 10:00:40~2020-06-14 11:1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欢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他心有白月光6 所谓撕心裂肺的过往,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不过是自欺欺人。 时间无法倒流,经历就无法改变,过去更不会凭空消失。它是一根刺,一道疤,无时无刻不流淌着滚烫的岩浆。因为痛苦、因为无力、因为不得不习惯它的存在,人才会为了蒙骗自己编出一套放下的谎言。 而郑北城生来就不是一个善于遗忘的人。 他曾在难以入眠的夜晚发誓要把邵旸之对他所作的一切加倍奉还,他要他痛苦,用金丝编织最昂贵的鸟笼,在里面堆满庸俗闪亮的珠宝,让邵旸之除了那些冰冷的死物之外一无所有。 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期望。期望着落地花窗前,夕阳能留下青年半身剪影;平安夜里,月光雪花点缀恋人琥珀色的眼瞳。 怀念十指交握时潮热的掌心;还有每一次欢愉与甜蜜,以及争吵又和好后,嘴角唇边透露的笑意。 郑北城无数次幻想过和邵旸之重逢的画面。可当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真的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五年来那些无法填满的空虚沟壑,翻腾滚动的愤恨不满,终于短暂的平息了。 原来,他大抵还是爱着邵旸之的,爱比恨多一点点。比起报复折磨、争吵和可能出现的泪水相比。他更想和邵旸之牵手,亲吻,拥抱,重新在一起。 郑北城这样想着,然后,他看到对面的车子里,他的恋人和另外的alpha紧紧拥抱在一起。 紧、紧、拥、抱、在、一、起! 绵绵细雨随着惊雷变成豆大的雨滴,十几秒的时间里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连成线。 整齐亮起的车灯照得人两眼发花,西装革履黑墨镜拉出来个个能演黑衣人的保镖围了半圈。秘书刚刚撑开伞,差点被突然推开的车门直接害到水坑里。 怒而下车的郑大总裁,西装包裹着两条长腿,负责打伞的下属完全跟不上趟,他大步流星直走过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拉住邵旸之的车门。 一拉,没打开。 再来,还是没拉开。 任北麓郑氏权势滔天也不能影响一件死物,防盗车锁忠实履行它的职责。 这场面真是尴尬又惊恐,至少离郑北城最近的秘书脸色灰白到好像吓晕过去。 连拉两下没打开,本来怒火中烧的郑大总裁似乎终于冷静了。他后退一步,一字一顿:“邵、旸、之,你给我下来。” 任谁听了都觉得他恨不得把口中的名字拨皮抽筋。 而这并不完全是错觉。 [宿主!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意识海里001惊得由球形变成拉长的椭圆。 凡尘肉眼看不到的层面上,白色云雾汇聚而来,在郑北城上方结成条条螺旋并行上通云霄的模糊锁链,这些看不见的锁链搅动风云化为大雨倾盆——那是世界法则具象化的雏形。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而无自觉中致使法则凝聚,带来暴雨的郑北城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嗯,看得很清楚哦。] [那宿主你还这么镇定?!] 这话问的,难道他不淡定就能解决问题了嘛?。 【系统】更改紧急任务,维序者被强行遣返过去世界继续执行任务。事情本身就代表已经完成的任务出现巨大的错误。 比起惊讶任务目标的特殊,邵旸之其实想知道,郑北城为什么会特殊,换句话说,郑北城是谁…以及为什么负责这次紧急任务的是自己。 他们在更早之前见过吗? 迄今为止,邵旸之已经在数不清的世界里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无法记住漫长岁月中见过的每一个人。 更何况人的容貌可以改变,性情习惯会因为遭遇处境的不同,塑造成不同的样子。 邵旸之花了几秒钟时间隔着车窗,打量郑北城被雨水淋湿的眉宇。 依然是记忆中气势逼人到觉得锋利的五官,沾染了少年时代未曾出现过的阴郁压迫。 邵旸之再次确定,他不是他。 郑北城不是他,那无论郑北城曾经是不是谁,在多少个前世前有没有什么擦肩而过的回眸,对邵旸之而言就全无意义。 郑北城只是郑北城而已。 邵旸之脑内唱大戏一动不动这几秒,赖维以为他不情愿。 平日里连郑大少不在场,说几句八卦还要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的崽崽,拉住邵旸之胳膊:“你、你要跟他走吗?我觉得他现在情绪不太好,我可以…可以跟他解释一下…” 他手也抖,声也抖,顶着郑大少杀人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解释啥。 解释他们刚才为啥拥抱,还是解释他暗戳戳的想把郑北城他的前男友变成自己的现任,直到现在还在试图撬墙角? 邵旸之不得不的提醒赖维:“我身上还有你的临时标记。” 怎么可能解释的清。 邵旸之丝毫不怀疑,现在自己一个人出去,郑北城顶多是恨他们这对狗男男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换成赖维带着一身奶糖味出去,站在郑北城面前那一刻,就会变成场路人见之挥泪,被揍者铭记终生的惨剧。 “没关系,赖维,放手吧。” 几句话的功夫,邵旸之转头对上郑北城彻底敛去所有情绪的目光。 电闪雷鸣下,面无表情的英俊脸蛋和头顶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001…] [在的,宿主。] 邵旸之的喉结无声滚动一下。 [我的信息素还能紊乱吗?] [╰(°▽°)╯] 车门打开的瞬间,郑北城毫不犹豫的把邵旸之扯到自己怀里。 然后,他先闻到了陌生的血橙汽水味——血橙和几乎难以分辨的奶糖纠缠在一起,凝结成并不稳定的临时标记。 一个邵旸之身上属于其他人的临时标记。 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有几秒,郑北城连呼吸都是停止的。 感受着体温隔着衣料带来的滚滚热浪,被冒犯领地的郑大总裁出离的愤怒。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爆发而出,逼得在场所有alpha不约而同避开视线,他甚至没有询问邵旸之的意见,就着拥抱的姿势咬上邵旸之后颈腺体。 伏特加与周围雨水一起泛滥蒸腾,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覆盖原本的标记。 要是按照这个世界的文化来说,郑北城直接标记行为可真是有够不尊重人的。可是吧…愤怒,难过,面对失去的恐慌和明知痛苦却依然难以割舍的爱意。 不受控制的信息素把主人所有掩埋深海的情绪,摊开铺平。 雨水打在苍白的嘴唇,邵旸之脸颊因为兴奋泛出片刻病态潮红。 [哈,001你看啊,他真的爱我爱到发疯~] 001没有回答,邵旸之也不需要回答。他很轻易的挣脱郑北城的左手,回抱过去的同时,反咬对方的腺体。毫不在意两个人在众目睽睽完成互相标记。 像被点燃了火,呼进的全是高浓度酒精,澎湃汹涌的爱意带来片刻诡异的满足感。 [我喜欢他的信息素。] 郑北城为邵旸之这个突然的回应停下动作。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奇怪的氛围里邵旸之努力撑起越来越模糊的意识,抬头对上自己旧情人神色难辨的脸。 他看到水滴划过郑北城的唇珠,于是赶在水滴最坠落前含在嘴里。亲了一下,他顺从心意的亲了让第二次,然后捧住郑北城的脸是撕咬舔舐。 [我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喜欢他一点。] 滚烫的温度让郑北城很快意识到,邵旸之的身体情况有问题。邵旸之现在可能根本看不清人,甚至根本不在乎他是谁。 反应过来,邵旸之主动标记和亲吻产生的甜蜜惊喜,统统变成炸弹 他气急败坏的把搂着已然神志不清的人直接往自己车子去。 “等、等一下。”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赖维顶着信息素的压力下了车:“能不能,请你对他好一点。邵旸之他…” “呵,看来赖家没有教好你。” 面对邵旸之时的愤怒和狼狈从郑北城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搂着人,以完全胜利者的姿态亲吻过邵旸之耳尖。 “还不明白吗?不管我怎么对他,那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 “热…”邵旸之迷迷糊糊枕着自己前任的肩膀,手搂住对方的腰,连掀衣服的手都特别理直气壮。 郑北城咬着牙第n次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冰凉修长的手指覆上邵旸之滚烫的眉眼,硬生生吩咐:“忍着。” 停顿片刻,又哄孩子似得补充:“快到了。” 两个人半拖半抱的出了直通顶层的专属电梯,邵旸之就火急火燎的搂着腰亲上去。 邵旸之当然知道自己在亲谁,但是郑北城不知道他知道。 刚开始郑北城的嘴唇很冰,不给回应。可火热的吐息润湿冰凉的嘴唇,刚刚完成的标记火热滚烫,时隔多年肌肤接触燎原星火。他的体温变得和邵旸之一般高,在唇齿间你争我夺,衣服从门口脱到客厅。 连楼上的主卧都没心思去,两个人滚在客厅的地毯上就对方手里解决了一发。 分开的这些年,郑北城大概没少抽烟,嗓子哑得厉害,轻轻喘那么几声,邵旸之听着就又有感觉。他亲吻过郑北城的喉结,眼角余光在客厅里绕了一圈,结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润滑的东西。 低头看看,衣衫凌乱、神色恍惚的躺在地毯上郑大少爷,良心发现有点迟疑。 即使这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关头,对上邵旸之望过来有几分清明的眼神,郑大少依然不忘昂起下巴用最嘲讽的语气反问:“怎么?你是突然认出自己和谁滚在一起,继续不下去?” 抬完这句杠,郑北城就后悔了。 因为邵旸之好像真的思索什么似得停下来。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离他不到十厘米,不再抚摸不再亲吻,本来就淡到读不出情绪的奶糖味信息素已经稀薄到闻不到的地步。 郑北城闭上眼,无法控制的想到。如果连尚未褪去,渴望亲密的标记都不促使‘omega’和alpha亲密。那邵旸之到底是有多讨厌郑北城这个人 是了,他早就对他感到厌倦。 “那可真遗憾,谁叫我还没有腻了你呢。” 邵旸之没听清他说什么,眼前就天旋地转。 郑北城翻身神色凶恶骑在他腰上:“我早该这么做。” 早该做什么?骑乘?那不是早就试过了吗? 浓郁的信息素劈头盖脸的往下罩,郑北城落下连串盲目又贪婪的亲吻。邵旸之沉浸在高度烈酒的醉意里,直到对方坚持不懈的舔舐腺体,不安分的手指由后腰向下。 他终于明白郑北城要做什么。 “郑北城…你是想强制发.情,然后永久标记我吗?” 郑北城明显僵硬片刻,他撑起身把邵旸之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我说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在郑北城变脸前,懒洋洋的开口:“我不可能被永久标记,因为我是个beta。”—— 【ooc小剧场】 郑北城:他不爱我,顶着标记都没感觉。 邵旸之:因为我是beta。 郑北城:他一点不知道检点,对着其他alpha投怀送抱。 邵旸之:因为我是beta。 郑北城:他 邵旸之(直接打断):别说了,要问就是,我是beta,我骄傲! 好的,现在是作者有话说。 首先~给所有收藏留言的小天使比心心! 然后,要告诉我的新读者们。是的,没错。这里是一只周更崽,不要嫌我太慢抛弃我~ 最后,大家有啥喜欢的点,有建议的地方可以留言讨论,我会认真吸取建议,好好写文的,么么哒~ 第8章 他心有白月光7 “你是…beta?” 郑北城从上方凝视邵旸之,语气迟疑。 “嗯。”对方紧贴于他腰侧的大腿挪动间擦过肌肤,邵旸之深吸口气抬手按住邵旸之腰:“当然,你实在不信,也可以试试。” 不过,没有润滑剂的情况下会试成什么样子,他就不能保证了。 曾经朝夕相对滚过不知道多少次床单的前任突然从omega变成beta。无论郑北城是怀疑,还是愤怒,邵旸之都不奇怪。 可他没想到郑北城只迟疑了几秒钟,就非常干脆利索的接受旧情人的“新”性别,并完全偏移重点。 “那我给你一次机会解释。你解释当初是因为害怕我知道你是beta,才和我分开的。我就…放过你。” 声音压低,表情不善。语气生硬的要说是询问,还不如说威胁。 邵旸之和他对视几秒,然后确定,这的确是一个威胁。 一个给生找台阶,只要邵旸之肯下,郑北城就会蒙上眼睛“重归于好”的威胁。只是… “如果我说是…” 郑北城立刻接了口“我不在乎你是beta。” 邵旸之慢悠悠吐出后半句“…你就信?”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都明白答案——郑北城不信。 郑北城还没有那么不了解邵旸之。 误会,勉强,被逼无奈,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改变,事实就是邵旸之自己选择的。 他离开的毫不犹豫。而郑北城清楚知道邵旸之的决绝。 偏偏这种时候,邵旸之居然还笑得出来:“现在就算我说我爱你,你敢相信吗?” 那是比掌心卡住喉咙,食指摩挲颈后腺体,还要让人窒息的沉默。 还没氤氲开的片刻温情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滚烫岩浆般怒火却没能冲出灰烬残骸堆积。 打破沉默的,是郑北城满不在乎的嗤笑。 “呵,我不在乎。”他低头在邵旸之唇边烙下一个绝对算不上温柔亲吻:“邵旸之这是你欠我的,你怎么想的,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是嘛。我爱你。” “……” “郑北城…”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任谁听起来都觉得悱恻缠绵:“我后悔了,我可能比我想的要爱你一点。” —————— 邵旸之最开始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 他甚至花上时间稍稍思考,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常见现象——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频繁的做梦。 梦里他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行走,越走越快。然后,他跑了起来,从青年变成少年,最后变回一个孩子。 他看到男孩沿着上清石锻造的问心路向下,速度快到花草树木在他眼中模糊成残影。 可也是他还不够快,也许时间来不及。 男孩一头扎进旁边密林。 周围的山精草木慌忙挪动着枝桠根系,试图为男孩让出一条可容通过的空间。 他在林间纵越,在精灵们一声连一声的惊呼中,省去所有的弯曲直奔目标。 冲出山林那一刻,他如愿赶在方舟起飞前抓住素白的衣角,扑到比他高上不少的少年怀里。 男孩还太矮,踮起脚尖手只能将将怀抱住少年的腰,脑袋甚至够不到对方的胸膛。 “我会好好修行,我会和你一样代表宗族进入万都山,我会…”想说的话那么多,可牢牢拥抱的瞬间,最纯粹的喜爱和不舍填满男孩心口:“总之,你要等我。” 少年人的手指刚刚替男孩摘掉头顶树枝乱叶,转而又揉乱男孩的头发,他的胸膛轻微震动,唇齿间溢出爽朗的笑声。 他在笑,而这片山峰的每一块岩石,每一株鲜花与绿叶,都因为他的笑意欢呼雀跃。 “好啊,我等你长大。” 他等他长大,我等你长大…刻骨的声线缠绕震颤的心脏,邵旸之猛然抬头。 眼前的少年变成青年。 那是千灵界下的最后一场雪,他从雪中来,蕴含笑意的紫色眼眸,在邵旸之年少天真时蛊惑他走烈火,焠天堂—— “这么多年啊,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利刃撕开滚烫的胸膛,飞溅的鲜血染红万都山的峰石。 ——并于日后每一个苟延残喘的虚妄梦境中,支撑他凭着满腔仇恨挣扎前行。 睁开眼,离地四米的天花板高端大气,侧过头,定时的自动窗帘正徐徐打开,一百八十度全景玻璃窗外飘过三朵朴实无华的白云。 除了天就是云,现在要是从床上起来说不定能看到晨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邵旸之忍不住发出沉重的叹息,哎,没办法有钱人的生活怎么都是这么千篇一律,百无聊赖。 “你是有什么不满意吗?”从衣帽间走回来的郑北城绷着脸把一式两份协议甩到邵旸之身上:“签字。”。 邵旸之不着痕迹的扫过郑大少西装裤下看不出任何不适的长腿,慢半拍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两份文件。 新鲜的油墨,清晰的字迹,上书四个大字:包养协议。 闭眼再睁眼,白纸黑字,没有丝毫变化。 [嗷嗷嗷啊,宿主!人物对象要包养你!] 001的尖叫,足够把人从任何神奇的梦境中唤醒。 [宿主你快签啊,签完就可以完成任务,破镜重圆啦!] [呵呵,001你真可爱。事实证明,在成年人的世界和自己的人渣前任滚床单是一回事,和好又是另一回事。] [(((*)] 请原谅001只是一个系统,它并不太明白自己的宿主在说什么。 不只001不明白,郑北城也不明白邵旸之在想些什么。 昨天晚上还肌肤相贴的青年神色冷淡“你觉得,我们之间就算再签一个协议,又有什么意义吗?” “是你说…” “我说我爱你,那你相信吗?”他明明在和郑北城说话,却没看郑北城一眼。 郑北城曾经沉迷于他这副疏离冷淡的模样,如今再见却觉得阵阵冰碴磨割心口,成功卷起那些未被消磨的恨意与愤怒。 他猛然伸手扣住邵旸之的下颏,逼得人抬头:“邵旸之,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 他是哪种人?自私自利,薄情寡义? 郑北城表现的凶狠,可颤抖的手指就贴在邵旸之脸上。 本来还想添上的两句更拉仇恨的话,被邵旸之吞回肚子里。他拉住郑北城的手碗,把人拽下来的同时,嘴唇划过郑北城的侧脸。 相贴的时间过于短暂,郑北城反应过来前,邵旸之就已经离开。 可这到底是个亲吻。如果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还能借口药效所致,那到了光天白日邵旸之这个不含□□的亲吻,又算什么? 郑北城忍不住勾起嘴角,又马上收敛回去。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这个协议你可以不签。邵旸之我也很期待看到邵旸之你在北麓走投无路的样子。” 后半句与其说恶劣,不如说有点欠,至于欠什么… 邵旸之闭眼不想说话。 细密的睫羽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邵旸之不说话,郑北城却不打算就此结束。 他凑近邵旸之的耳朵撩拔:“怎么,睡都睡了,你是才想起表演宁死不屈吗?” 呼出的气息挠的人心发痒,邵旸之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怼回去。 “我就不能单纯的不想看你吗?” 成功气走萤石真正的主人,邵旸之又在床上迷糊了一会才翻开那份协议细细阅读。 协议名为包养,内容更像雇了个放在家里的高级花瓶,条例清晰具有法律效益,而且待遇非常不错。 五年三千万,怕是普通人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感叹于郑大总裁财大气粗,邵旸之看完把协议往旁边一丢,并不觉得三千万有啥特别的寓意。 001从意识海里飘出来,围着他转两圈小心翼翼的问:[宿主,你生气了?] “没有啊,有人花着钱帮我解决生理需求,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宿主你刚才为什么要惹任务对象生气,说不想看到任务对象。] 邵旸之似笑非笑的抬起眼皮撩过001:“我没有生他气,我只是想气走他而已。” [气走?可这是宿主你最简单的任务世界,任务目标明显也还喜欢你,宿主你直接和任务目标和好,然后去下一个世界不行吗?] 当然不行。 系统的任务要求是,破镜重圆,真爱一生。和郑北城和好并不是一件难事,任务麻烦就麻烦在,不但要和好,还要真爱。 真爱,指纯粹真诚的感情。郑北城又不是傻子。 人很难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再次付出全部真心。而更难的,是相信伤害过自己人也对自己真心。 邵旸之扮演渣男的时候不留情面。就是想浪子回头,也不是说会就回的。 “既然做过的事情不能改变,那就要让郑北城相信从过去到现在,我都是爱着他的。” [宿主,你是说自己一边爱着任务目标,一边出轨,一边在任务目标车祸后拿着三千万走人吗?] “怎么不可能,毕竟…我作啊。” 世间少有人,能像邵旸之一样,能把“作”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哪怕是自认对宿主滤镜不次于任务目标的001,也被惊的不知道说啥好。 邵旸之就怀着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寞,吃了饭,洗完澡。从郑北城占据三面墙——除了装逼呵积灰想不到更多作用的书柜中,随意挑出一本看上去不那么枯燥无聊的书,踩着浪波纹玻璃楼梯往下走。 [宿主!检测到大量法则数据接近中。您将在十五秒后与该世界另一天命之子正式接触。] 直通顶楼的电梯门面对邵旸之打开,陆琦愁眉苦脸迈出电梯门的下一秒,郑大总裁的“前任”、“现任”四目相对—— 邵旸之变成现在这性格前,曾经也是个小太阳。 以及,嗯,开车了。嗯,但是拉灯了。嗯,不过可以说体位是脐橙。嗯,剩下就靠大家脑补了。 么么哒~给所有追更的小天使手动比心~ 感谢在2020-04-26 13:21:46~2020-06-27 16: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90908咚22瓶;羌笛、寻瑶草10瓶;66 5瓶;顾欢2瓶;山水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他心有白月光8 《青灯行》广受好评促使长川娱乐将第二部 的拍摄正式提上日程。而抱上金大腿的陆琦直接从第一部中打酱油扮演的炮灰beta一跃成为衔接两部电影——《青行灯》衍生电视剧的男主角。 什么?陆琦演的角色在大决战时倒地就死,已经死了的角色怎么能再演男主? 主家boss的绯闻男友,别说是想不死演个男主。就算他是想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再活过来直接飞升“上仙”,只要操作得当,也不是不可以。 金光灿灿的大腿闪耀效果就是如此出类拔萃,唯一的问题是,陆琦的金主,万恒集团的郑大总裁,是一个面冷、心黑、嘴毒、气压低、脑回路还有问题的超级深井冰! 当然,这话就是借陆小琦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说出口。 连轴转的工作下,在导演眼中已然飞升的陆上仙琦趁着拍摄空隙从片场赶回萤石,可迎接他却不是舒适的大床,温暖的被窝,而是甩不尽的颜料和“教养嬷嬷”打不完的手板,还有郑大总裁堪比冰锥扎心的嫌弃眼神。陆琦只要想想就感到窒息。 他哭丧着脸踏出电梯准备迎接自己一朝行差踏错选择的“悲惨命运”…结果,干净秀美的青年好像踩着一室阳光凌空而下,他行走间的动作慵懒好看,四目相对时沾染水汽的眉眼精致如画。 陆琦和眉目如画的青年对视,一秒,两秒…陆琦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omega,他“哎呀”一声,双手捂眼一百八十度转身面对电梯门。 邵旸之被陆琦这反应弄愣了,他低下头确认自己身上的确穿着长过膝盖的浴袍,浴袍里面也正常的拥有朴实无华的四角裤,以及虽然有但绝对一马平川,不会像某些机器人一样引起误会的胸部。 [001,我现在闻起来像个alpha吗?] […虽然宿主你身上的临时标记带着任务目标的信息素,但根据“男主”与你之间的距离,理论上他还闻不到。] 闻到alpha的标记,就更应该知道邵旸之是omega或者beta。 [那我现在的造型很辣眼睛吗?] […(ˉ▽ˉ;)…] 这不用001回答,邵旸之自己就否定了。他现在的身体制作时可是动用了本体内[山鬼]精血,效果毫不逊色于【系统】出品的初级万人迷光环。 别说他现在刚刚洗完澡出来,就算他现在灰头土脸,披个麻袋,那也是这个世界最清新脱俗的崽。 既然他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陆琦了。 考虑到两个人“前任”和“现任”的身份,这可比郑北城放着积灰的书有意思。 邵旸之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比郑北城用来积灰的书更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他从楼梯上下来,走到陆琦身后:“你是陆琦?” 单论身高他比陆琦高大半个脑袋,说话的时候热气声音就在陆琦耳边。 陆琦小动物似得躲了躲,透过指缝露出眼,眨巴两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捂脸转身行为很傻而且不太礼貌。他讪讪的放下手:“我是,你、您认识我?您是郑少的朋友?” “我想用朋友来形容我和郑少的关系,并不合适。” 世上应该没几个主人不家,还穿着主人浴袍乱晃的朋友。 “您要不要先去换个衣服,我…你不是郑总的朋友?”陆琦终于发现邵旸之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出现的地点和方式不太对,下一秒他既羞涩又有点期待的追问:“那你…是我今天要画的模特吗?” 模特?巨大花窗前被使用过的画具,比毕加索还要立体主义的魔鬼画作,以及对烈火伏特加信息素没有特别反应的陆琦。 邵旸之后退一步,弯起嘴角:“如果你希望,那我今天就是你的模特了。” 他们可以,一边画模特一边好好聊。 —————— 车子从萤石一路开到万恒总部大楼。 开车司机和坐在前排的助理,尽可能闭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影响到boss审阅文件。 应该是在审阅文件吧。 要知道他们的老板可是接手集团后,凭借雷霆手段将万恒资产翻上一倍的商业奇才。除了重要到能影响城市经济命脉的决定,又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严肃的盯着眼前的电子屏幕,二十分钟一动不动呢? 事实上,文件的字,郑北城一个也没看进去。 他当然看不进去。alpha身体里早已退化的器官经受整晚过度放肆的侵入,余韵消退只留下火辣辣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却是邵旸之的话语在脑海中萦绕不散。 “我后悔了,我可能比我想的要爱你。” “我们之间就算再签一个协议,又有什么意义。” “我说我爱你,你就相信吗?” “我就不能是单纯的不想看你嘛。” 不想看见他…呵。比这更扎心的话,他早就听过,也早就知道,邵旸之根本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可他还是被邵旸之气的到头顶升烟,全身发抖。一边气着,一边忍不住想,邵旸之为什么回来。 什么不关心、不在乎。都是假的。郑北城对邵旸之所有的想法在乎的很,但堂堂郑氏的继承人总不能薅着邵旸之的衣领,像那些被抛弃的痴男怨女一样撕心裂肺质问邵旸之,他为什么回来?他是不是为他回来的。 他也知道“邵旸之为什么回来”的问题和郑北城已经回到他眼皮底下的事实相比,根本不重要——就算清醒过来的邵旸之对他连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欠奉,已经掌握郑家大部分势力的郑北城绝对不会放邵旸之离开。 只是,知道和在乎是两回事。 他爱我,他不爱我,他后悔了,还是他又骗我…心里面小人揪秃了一大把花瓣,依然没得出结论的郑大总裁脸色越想越冷。 本就封闭车厢里,气压低的好像形成实体黑云笼罩,瑟瑟发抖的小助理透过那后视镜小心观察,正好看到自己的老板烦躁把电子屏扔到一边,仰头靠在椅背上。 脖颈上没有遮掩的红色咬痕,清晰可见。昨天还见证了一段豪门情感大戏的助理n号在这一刻福至心灵,莫非…也许…难道,郑少脸色如此之差的原因,是昨天晚上强取豪夺不成,产生的欲求不满吗?! 是了,没错。冲着boss昨晚把人带回去那架势,他今天居然没有春宵帐暖不早朝,身上也没有任何omega的味道,除了被omega拒绝没能愉快滚好床单外,助理n号再也找到更合适的原因了。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北麓郑氏大少爷都有被拒绝的一天,助理n号对昨天那名叫邵旸之的“omega”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但敬仰归敬仰,一个好的助理,除了要有为自己天凉王破的老板在十分钟收集到各种资料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照顾好老板的身心健康,否则怎么对得起他每月接近六位数的薪水。 “郑总,今天陆先生按照合约来萤石,您看…”今天还是让陆先生画画吗?不画画的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天涯何处无芳草,郑少您喜欢怎么玩,尽管说。 未尽的话语,汇成alpha都懂得的眼神。助理n号极为自信的回头,然后他对上自己老板瞬间变得活要吃人的目光。 郑大少内心五雷轰顶,以至面目狰狞,他一字一顿的咬牙:“你、说、什、么?” —————— “他以为自己是冰山做的吗,是万恒的总裁他就了不起嘛!长得好看了不起嘛!”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吓人,我认识他这段时间,但凡是笑,那一定是冷笑。” “他还嫌我丑,还说我画的丑,一个alpha嘴巴这么毒,难怪没有omega!” 邵旸之坐在高出地面一节的模特座椅上打了个哈欠。他的对面,天选之子陆琦宛如一只愤怒的小鸟,把画笔当棍子,手舞足蹈宣泄平日里着的敢怒不敢言。 孩子实在是无人倾诉,憋了好久,一旦开闸就有些停不住。 邵旸之其实不介意听他讲完,可收到001提醒时,他勾起嘴角打断了陆琦的滔滔不绝。 “你画得怎么样?我可以休息一下看看我的画像嘛?” 愤怒的小鸟迟疑了,他看了看坐在天鹅绒幕布前的邵旸之,又看了看自己的大作,重新变成一只小鹌鹑。 “那个,我画的不太好…” 何止是画的不好,他简直是把广寒宫外只此一柱月桂树画成阴森老树林里的半截枯木。 在正主的注视下,羞愧的抬不起头。 邵旸之盯着画上神奇生物看了几秒:“画得挺好的。” 语气之柔和,态度之真诚,001再一次为自己宿主的职业素养感到骄傲! “邵先生,你别安慰我了。” “我没有安慰你,你学画才几天,能为喜欢的人练习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琦吓得攥紧画笔三连否定,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当初色迷心窍一时瞎了眼,邵先生您可别瞎说。 “哦?如果你不喜欢他。”电梯到底的提示音已经在外屋响起,邵旸之握住陆琦拿笔的手:“那还要不要和我…” 丝毫不逊色于郑北城的面容在陆琦眼前迅速放大,作为一只真实的颜狗,别说电梯的提示音,就是靠近的脚步声,陆琦也一点没有听见。 “我、我…” “你在干什么!” 纯手工的玻璃拉门摔得震天响,比那更响的是郑北城愤怒的质问。 被金主抓包倍受惊吓的陆琦直接原地弹起。 “我、我、我…”从未见过郑北城如此愤怒的陆小琦抖的怎么也说不出来第二个字。 “我在干什么…”并没有太多情绪变化的声音在陆琦耳畔响起,一旁来做模特的邵先生举起两人握着的手:“郑大少你看不出来吗?” 陆琦:(((*)—— 陆琦没看出邵旸之和郑北城关系的主要原因是,陆琦迟钝,次要要原因是他就没闻过郑北城完整的信息素 ~ 么么哒~今天更的有点完,辛苦等更新的小天使啦~ 第10章 他心有白月光9 “姓名?” “关岚。” “你和失踪对象是什么关系?” “哈?我和那种丑八怪能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不熟。”关岚皱起眉,巴掌大的小脸上堆满了不耐和厌烦。 “严肃点,这里是警察局。”问话的刑警跟着一拍桌子:“知不知道你跟踪的人失踪了,我有理由把你列为怀疑对象!” 即使再想硬梗脖子不低头,一个刚成年不久的omega,但被这么一吓瞬间乖巧到结巴:“我、我没跟着他,我跟着的是别人。” “别人?谁?” “我和那个人也不熟。” “…你和他不熟为什么跟着他?” “我真不熟,我就知道他叫邵旸之,是个新人。”想了又想关岚从牙缝中憋出一句:“就长得还行。” “……”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才不是那种见色起意不检点的omega,我跟着他是为了观察竞争对手,观察对手啊喂!” 虽然关岚的看起来不太靠谱,可无论从神态语气和习惯动作上判断,他都没有说谎。 论脑子和行动能力,北麓重案一组的调查员们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天凉王破总裁身边的沙雕秘书,不到十分钟,有关邵旸之的所有资料摆到案头。 十六岁时被生为生物家的养父收养,就读于北麓最好的高中大学,大学毕业出国并和周围所有人切断联系,在这个月刚刚回国,经过赖家小少爷的介绍成为杂志的临时模特。 从时间上看,邵旸之和北麓最近几起连续发生失踪案件扯不上关系。如果这个叫邵旸之的青年也对所有的事情和嫌疑人的去向一无所知,那一组追查案件将再次失去线索。 “不行,就算他和之前的人口失踪案没有关系,那他也是最后一个见过嫌疑人的。” 这样的情况不请到局子里喝喝茶,简直对不起他们重案一组那杯杯“刷锅水”。 “你冷静点,你是想就这么冲进萤石不成?” 北麓郑氏百年浮沉,根深叶茂。郑北城这个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管郑大少的情人乃至郑氏本身是不是对接连四起的失踪案有关,要在没有确定证据的情况下闯进萤石拿人,事情怕是怎么都无法善了。 挤满七八个人的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安静。 生物制药公司…五年前…年近不惑的“老”队长合上档案。 “所有的失踪人员是不是都是beta?” 这个问题很奇怪,beta占据全世界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失踪人口要不是beta而是珍贵的omega,案子现在哪里压得下来,怕是早就被omega协会闹得人尽皆知。 “…除了昨天失去行踪的嫌疑人,其他都是beta。队长,这有什么问题吗?” “还也只是一个推测。不过,倒是非见见这个邵旸之不可了。”沉稳的语气,无疑给陷入困境的队员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队长你有办法?” 好不容易能在这帮能力出众以至于个个桀骜不驯的崽子面前拿出前辈的架子,“老”队长毫不嫌弃给自己倒上一杯尚带余温的‘刷锅水’:“你们知道现在社会最重要得是什么吗?” 队员a沉思片刻:“是能力。” 队员b轻抚心口:“是良知。” 队员c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振臂高呼:“是正义!” 队长差点一口‘刷锅水’喷出来:“咳咳,瞎说什么呢,重要的明明是人脉,人脉懂吗?” 队员a和队员b对视一眼一起上去捂住队员c正要反驳的嘴,异口同声:“懂懂懂!” “那队长您认识谁能帮上忙?”最好有希望‘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 在年轻的队员期待加崇拜的小小眼神中,队长翻出手机,拨通电话。 “石少,好久不联系还记得我吗?” 电话另一头被称为石少的人沉默几秒:“你是谁?从哪里搞到我的号码。” 没有特意高声,洪亮的嗓门足够小房间里所有娃子听得一清二楚。 队员们:“……” “…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看你小子是皮子痒了是吧!” “教官?!”熟悉的‘皮子痒’,把石少瞬间带回了作为刺头被反复操练的峥嵘岁月,石开既惊又喜:“教官,您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这里有事需要你帮忙,能不能办,一句话。” “您这是再说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要不是替少不知事的他挨了枪子,教官怎么也不会那么早退伍:“只要是能办到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石开绝无二话!” “我们重案一组需要传唤个证人。” “北麓圈子里哪个小王八蛋犯了事,您直说,我今天就去把他绑了给您送到局子里。” “绑倒不必,我们一组也是法制单位,是文明人。就是有些事想和这位邵先生谈谈,坐下来喝杯刷,咳,喝杯茶,了解了解情况。” “…邵先生?”石开停顿片刻,倒抽一口凉气:“邵旸之?!” “哦,看来你还认识他?对,就是邵旸之。” “教官…” “?” 石开语气沉重,声音发苦:“我现在选跳油锅还来得及吗?” ———— 被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氛围笼罩,区区一个被吞掉的表情包怎么能完全无法表述陆琦此时的心情。 他就像暴漏在远古恶龙面前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小生物,在郑大少包含“杀机”的目光下瑟瑟发抖:“我、我、我…” 在陆琦哭出来的前一秒,邵旸之挡到他身前,微微皱眉:“他只是一个omega,郑北城,你不要吓到他。” 充满保护意味的话语,成为最后的稻草。 今早,连同更久之前积压的情感,在邵旸之死而不舍“作死”般的尝试下,再次超越不能忍耐的临界点。 郑北城大步向前,拉住邵旸之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向一旁的沙发。 邵旸之:“?!” 本就宽松的浴袍于在拉扯间滑落,露出小片锁骨和留有红色印记的胸膛。 陆琦忍不住出一声惊呼,然后惊呼断在嗓眼里。 被怒火点燃的酒精,alpha的信息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成功刺激到尚未消散的临时标记。 作为一个理应对信息素敏感的omega,如果陆琦现在还没有闻到空气中另一股和沾染伏特加的奶糖味,再反应不过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那他就不是迟钝而是傻了。 陆琦后退半步,下意识拒绝眼前看到的事实:“你们…” “滚!” 像被点燃烈火的伏特加,这是陆琦第一次完整闻到郑北城的信息素。 可信息素中扑面而来的敌意却好像陆琦不是一个喜欢他的omega,而是他的仇人或者死敌。 是的,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享受过好日子,才生出omega对alpha的依赖。还是,那因为曾经让人心醉的夜晚里,对方独处繁华却满身落寞而生出的怜惜。刨去单纯的金钱与利益,陆琦多少是喜欢郑北城的。 因为喜欢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因为喜欢才会再心中生出期待,也是因为喜欢,才会感到一股被欺骗的委屈和悲伤。 陆琦突然明白,郑北城真正想放在落地花窗前一遍遍描绘的人并不是自己,而邵旸之他一定画得极好。 “你们…你们都是混蛋!” 命中注定要在反派boss尝尽挫折的天命之子,忍住哭腔大喊,却再下一秒失去面对的勇气转身就跑。 “你等等…” 邵旸之想起来追人,却被郑北城用更大的力气推回去。 这一推用力不小,邵旸之的脑袋直接磕到复古沙发的实木扶手上,瞬间疼的两眼发花。 面对计划外的疼痛,他下意识的维持住面无表情,暴怒的alpha就根本没注意到他撞这一下。 “你还敢跟他走?”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郑北城的扯开自己领带结,试图平息翻涌的心绪,这并不成功。 “邵旸之,你不要得寸进尺了…你还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邵旸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现在的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你不过是我的打算玩玩的情人之一。” 邵旸之侧着头,额前碎发挡住眼。郑北城无法看清他的神色,死寂的情感却活过来,他尝到了含着血腥味的甜头。 “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谁也别想见,直到…我腻了为止。” 他渴望着从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看到难堪、震惊、或者是其他什么和他同样痛苦的感情都好。然后,他听到青年小口抽着凉气。 “…疼。” “…什么?” 邵旸之转过头直视他的双眼,轻声重复:“你弄疼我了。” 只是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带起绯红,一点轻微的磕碰便能留下痕迹。被这么大的力气按住,肩膀不到明天就会青了。 反应过来到自己真的弄对方的瞬间,郑北城本能的放轻力道—— 郑北城也就舍得放放狠话。 我对写的狗血故事果然是真爱~ 周末监考一天半,所以更的晚~希望所有的小天使看着开心~比心心~ 第11章 他心有白月光10 一个人外表生得过于漂亮,总是能凭借副虚假的皮囊让人心软。 郑北城就又一次心软了,他绷住表情放开邵旸之泛红的手腕。阴阳怪气呛人:“疼?我看你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回来,遗憾没能勾搭上omega吧。” 邵旸之微微抬眼:“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和我学画画。” 郑北城:“……” “而且.”青年细密睫毛在苍白皮肤上投落阴影:“陆琦不是你的情人吗?” 空口白牙的颠倒黑白,生生把情况变成郑大少强取豪夺后又三心二意,仗势欺人。郑北城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剩下的怒火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邵、旸、之!” 如果只是为了教画,大不可以不用离得那么近,也不必说那些引人误会的话语。 有时候郑北城真的搞不明白,是邵旸之真的没有礼义廉耻之心,把情感当成无所谓的调剂。还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以至于邵旸之拿看他发疯当乐趣,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他深吸口气把头埋在邵旸之颈间,气息吐露于敏感的脖颈,刺激腺体隐隐发烫,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却变成静止的石像 差不多邵旸之以为郑北城就要这么把自己憋死,才听到郑北城长泄出一口气咬牙切齿开口:“他不是我情人。但你是。” 是他的情人,就该履行情人的义务。 算不上温柔的亲吻落在耳垂,邵旸之按住郑北城准备解开他纽扣的手:“我不想签字,你会让我离开萤石吗?” “你要是不愿意,觉得我□□了你,大可以报警试试。”当郑大少铁了心为难一人,他有无数种方法让对方偌大的城市举步维艰。 邵旸之轻轻吸气,他没动也没说话,似乎被郑北城这种以势压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到发抖,连淡色的脸颊都因为气愤带上几分绯色。 可事实上,如果让001来说,宿主此时的状态,比起“气愤”还不如叫“犯病”。 从郑北城说出“□□”两个字开始,邵旸之昨天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渴求又一次破笼而出,他难以抑制的兴奋起来。 他一点也不抗拒和郑北城玩一出□□y,他乐于甚至渴望着住进郑北城为他建好囚笼。 他会住进去,温顺的、乖巧的,住进以爱为名的囚笼,然后,他会在这个囚笼里抓住笼子的主人… [宿主!你清醒点啊宿主,你是回来破镜重圆的!] 001在喊什么,可邵旸之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抬手按在郑北城的腰间——他抓住他了 “好啊,我当你的情人。” 没想到邵旸之答应如此轻易,郑北城愣在那,邵旸之就趁着他愣住的时候把人拉下来。 他极尽温柔的回应郑北城的亲吻,在郑北城神色恍惚张开双臂时顺从的投入对方的怀抱——他想拥抱他,亲吻他,逼着他语带喘息片刻不停的诉说爱语呢喃。 烈酒和奶糖信息素交织在一起,他咬过郑北城的耳垂,鼻尖划过郑北城的鼻尖。 “我陪你睡觉,你给我钱。三千万,郑大少给的价格合适的很。” ——如果他剖开对方心脏,贪婪蚕食不放过一丝血肉。 那么…他是不是就能于浸泡爱意的鲜血中得到聊以慰藉的片刻满足呢,闻朝哥哥。 ———— 点缀着半颗碎钻的银色手环,严丝合缝的拷在邵旸之手腕。单从视觉效果来说,这高档的订制手环要品味有品位,要逼格有逼格,三百六十五度低调奢华有内涵。 可考虑到其中内置定位装置和没有特殊工具邵旸之自己根本取不下来这一客观属性。 邵旸之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差不多是把郑北城真的惹毛了。 [不用也许,宿主你就是真的把任务目标惹毛了。] 软软的001被自己宿主的骚操作气成圆鼓鼓的皮球,又想到自那之后任务对象已经整整一天没来见宿主,泄气的垂下小脑袋。 要是任务目标一直不来的话,就是它宿主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能破镜重圆。 邵旸之倒不像它那么悲观,他甚至有心情拿起平板打游戏。 [也不是那么糟糕吧,我和他明确义务关系也是有好处啊。] [真哒?哪里?] 邵旸之冥思苦想好几秒。 [嗯,比如那天我说完那句话后他就特别紧。] [……(○д)] 面无表情的开过一辆车,欣赏够001的表情包,正事还是要干的。 “也差不多该找过来了吧。” 话音落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 沉重的脚步声绕过走廊,到达客厅。 邵旸之抬头扫过石开神色复杂的面容,下一秒又像什么也没看到这么个大活人一样,把注意力转回手机上。 态度足够目中无人,可石开却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邵旸之和郑北城好的那五年多,石开是见过邵旸之的。 见过很多次,却几乎没说过话。 在石大少看来,邵旸之这人细胳膊细腿,说话做事看着柔和却总带股莫名的清高劲,整的好像比他们这些真正的大少爷还要矜贵,简直矫情。 他觉得矫情,偏偏郑北城被邵旸之吃得死死的,听不得别人说邵旸之一句不好。 石开自认没有资格干涉兄弟的情感,最开始的抵触和不适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顺其自然,他开始觉得,说不定郑北城真的会和邵旸之在一起一辈子。 圈子的同龄人有不少都这么想的时候,邵旸之出轨了。出轨,甩人,始乱终弃,在郑北城还在抢救室没有睁开眼的时候拿着钱走人。 石开曾经义愤填膺,很替自己兄弟不值。想不明白,堂堂郑家继承人,怎么就上了当,瞎了眼爱上这么个人渣。甚至,邵旸之翻脸不认人,郑北城依然死心塌地吊在这一棵歪脖树上下不来。 他劝郑北城放手,后悔自己劝的太晚。认定邵旸之是个攀龙附凤又鼠目寸光的无耻小人。 他这么认为的,直到昨天在警局看见了到了和他所了解的截然不同的一份邵旸之个人资料。 重案一组的调查员和邵旸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在一份资料上作假。 警局出来后,他一路闯了几个红灯去见了赖葛。 成熟冷静的女强人,哭的变回那个从小喜欢追着老大跑的小女孩。 石开甚至没办法去责怪她什么,因为保守秘密和忍受愧疚的感觉已经足够沉重。得到解释让石开彻夜难眠。 他没办法带着秘密去面对自己的兄弟,所以他来见邵旸之。 偌大的房间没人说话就能听见刺激人肾上腺的游戏背景乐,人的注意力自然的落在唯一的声源上。 很容易听出来那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一款枪械类竞技游戏。枪种多,制作精,地图广,好玩有毒又上头。而打游戏的人有一双好看的手。 手腕纤细,骨节分明。 好看,却大概是手残中的手残。 没打开降落伞摔死,掉水里淹死,被乱枪打死,草丛了被一枪爆头…石开站在这几分钟,看着邵旸之的游戏角色死了十三次。排除他等待复活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二十秒一次。 知道的他是在玩枪战游戏,不知道还以为他积极探索游戏一百零八种死法。 太弱了,太憋屈。匹配的队友们骂的难听,完全无法反驳,可他们哪里知道… “我家阿旸的手那可是用来画画的,好看着呢,你们这些虎子懂啥?”记忆中重色轻友的郑大少神采飞扬,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画还是人,周围的兄弟都被硬塞了满嘴狗粮。 那是用来画画的手,是郑北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被一群随便什么人骂了去。 “我来。”急于做些什么的石开在邵旸之第十四次吧角色玩死时,一把抢过手机。 邵旸之愣住了。他疑惑的看着石开竭尽所能凭借超出常人的手速于危机中力挽狂澜,代领队友反败为胜,一举拿下全场mvp。 同队的队友化身舔狗,完全不记得几分钟前问候了些啥,此刻只求大神带飞。 然后,“高玩”石少挠了挠头,转头露出讨好的憨笑。 “那啥,你赢了。” 邵旸之:“……谢谢,你很厉害啊。” 夸奖奉承的话,石开从小听到耳朵都出茧子。但听到邵旸之这么一声,心脏就像被烫到了。 “嗯、还行,要不是我爸非逼着我进部队,我年轻的时候相当职业选手的。你还想玩吗?我再打一局。” “不用了,谢谢。”就算要打,那也是他自己打,别人打算怎么回事。再说… “石少是来找郑少的吗?” “我不是…” “我想石少也不会是来找我打游戏的吧?” “不是…” 邵旸之摊开手,苍白的指尖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那能不能把手机还我。” 石开下意识就把手机递了回去,在邵旸之接过时又有点无措。 “你不用叫我石少…”更不用那么称呼郑北城。 “那石少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什么事情。北麓的人口失踪,他的养父是不是还活着,在电梯里遇到的嫌疑人去了哪里。需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可涌到喉咙就变成那么一句。 “你还有多久?” 邵旸之眨眨眼:“什么?” 石开的声音发哑,不敢直视邵旸之的眼睛:“你还能陪他多久?” 石开看不到的地方,邵旸之诧异挑眉。 [001,你听见了吗?他问我还能活多久。你觉得我再活多久比较好?]—— 【无责任小剧场】 邵旸之:郑北城我要告诉你一个刚刚发现的新玩法,你猜猜我还能活多久。 郑北城:呵呵,不用转移话题,我要在十分钟内知道你闻、朝、哥、哥、是谁!!!感谢在2020-07-12 18:04:54~2020-07-18 17: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他心里白月光11 几百年前,天生为王充满征服欲的alpha还统治世界,beta是数量众多可以随时舍弃的工蚁,而生来柔弱又数量稀少的omega作为被争夺的战利品,是最昂贵的礼物,展示权力地位的簪花。 这种性别上不平等持续了数千年,终于在无数改革者的流血牺牲中,《omega人权保护法》、《性别平等权律法》相继出台。随着文明的发展,法律对omega的保护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只是多少的,过度保护把第二性征变成了另一种不平等。 “alpha和omega天生一对。” “beta就是故事中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赖家的大小姐,赖葛对类似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alpha怎么了,beta怎么了,omega怎么了,先天性别有所不同,存在的意义却是平等。 就比如,她喜欢郑家哥哥。这种喜欢在郑北城分化成为alpha,她分化成beta后也没有丝毫不同。 北麓很大,真正有资格踏进他们圈子的人却很少,家中长辈对小辈间的亲近乐见其成,她有时候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郑北城的身后,嘲笑着各种各样的人蝴蝶采蜜一样围于郑家继承人身边前仆后继。 他们都看不明白,郑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是他们能真正触及的存在,那是骄阳初悬,足以将自不量力的飞蛾付之一炬。 他们都配不上郑北城,未来的郑家主母,一定容貌美丽,能力出众,背后的家族亦可以和郑氏强强联合更进一步… 在庆祝她中考结束的派对上,赖葛隔着泳池边喧闹的少男少女,四散喷洒的香槟礼花,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邵旸之。 她没办法不看到他,因为如此吵闹的环境中,那个人居然在看书。他不止看而且是真看得进去,一种和吵闹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笼罩在他四周,连路过他的人都不自觉的放低声量。 赖葛眼睁睁看着合该和她一起成为派对焦点的郑家哥哥,走到那个人身边动作亲密的比划着什么,天之骄子的眼睛里亮着光,没有得到太多回应也不见生气。 “看啊,那就是邵旸之。” “知道知道,郑大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omega嘛。” 郑北城的omega… 他为什么,我比他差什么?他凭什么!凭着装腔作势和一张好看的脸吗?! 还是,因为他是omega。 不过是信息素之间的相互吸引,只沉迷于本能的情爱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她趁着郑北城不在对邵旸之说出这番话,邵旸之先是一愣,随后却看着她笑了。 “你说得对,如果只沉迷于信息素的相互吸引,那人和动物没有区别。我决定和他在一起,当然是因为我相信,即使我是alpha,他依然会爱我。” 他说的坦然自信,赖葛居然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的注视下感到羞愧。 不,不对。她为什么要羞愧?她可是赖家的大小姐,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他这么说,不过是仗着自己生来就是omega才高谈阔论。 赖葛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omega,她咬着牙,一滴眼泪也没掉,她等着看邵旸之和郑北城分手。 过去很久,赖葛都没等到。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难以忍受的不甘心。后来她甚至没有当初那么喜欢郑北城了,可不想服输的心情就像一根刺。她只要想到邵旸之就觉得如鲠在喉。 度过高中,上了大学,她在医院见习时某一天,意外的拿到邵旸之的检查报告。 她为报告上的数据震惊,那绝不是omega的身体报告,甚至算不上彻底的beta。 一个声音在说,秘密的背后往往是痛苦。你未来会成为优秀的医生,私自泄露患者资料是不道德的。 另一个声音在蛊惑,是啊,你该为他保密,但是包括郑北城的亲人吗?邵旸之都不是omega,他凭什么和郑北城在一起。只要他们分开,你就没有输。 她真的不想输,所以她把那份报告交给郑母。 没有什么能阻止母亲对孩子强烈的保护欲。而郑氏是能让北麓地动山摇的庞然大物,生物制药集团、人体实验、郑北城车祸,事情就像滚落的雪球,脱缰的野马。 等赖葛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捧着厚厚一摞邵旸之交给她的证据。 “我不喜欢他的母亲,你帮我交给警察吧。这算做好事”直到那时他依然言语温柔,带着面对孩子似的耐心纵容:“还有,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永远不要告诉郑北城,麻烦你了。” 赖葛努力许久,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一句:“我…讨厌你。” “…抱歉。”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不讨厌omega,她也不讨厌邵旸之,从那一刻开始她厌恶她自己。 —————— 他还能陪郑北城多久? 邵旸之并不知道石开脑子里,脑补出、或者从赖葛哪里听说了什么可歌可泣的悲惨爱情故事。 事实上,低灵位面里,001可以有效修复除世界法则外的一切伤害。 也就是说,不管多么凄惨的身份背景对邵旸之而言都不过是降临这个世界才被【系统】完善填补的“真实”。 但既然大家都觉得他快要死了,那…他快要死一死也不是不可以。 出色的演技派几个呼吸就把情感酝酿到百分之百,如果需要,他下一秒就能唱出一场感人肺腑的大戏…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怀里撒个娇,哎呀喵喵喵喵喵喵~” 欢快的手机铃,欢快的响,欢快的氛围中邵旸之与石开面面相觑 “我妹妹,我妹前天非要给我换的。”一米九的alpha黑黝脸颊红晕难辨,他手忙脚乱掏出手机解释:“真的,真的不是我想用这手机铃。” “欧尼酱~你不爱我就喵喵喵~” 石开:“,,д,,” “你…不接吗?”主要是就算石开不接,邵旸之也没法顶着“有的大汉表面上凶猛如虎,内心其实小猫咪”的设定唱出大戏。 石开臊红脸背过身接电话。 “喂?妹子…”你知不知道你把哥哥坑惨了… 手机里老教官阴恻恻开口:“你叫谁妹子。” 石开皮子当即一紧,好在刑警队长并没有在称呼问题上多做纠缠,有更紧急的情况需要他处理。 “你和邵旸之见面了吗?” “我刚见到,还没来得及…” “没有时间等你慢慢问了,我们必须和邵先生立刻见一面。” 石开面露为难之色。 “失踪案出现了新的失踪者。是omega,还是一个明星。”另一头的传来沉重的叹息:“我想你说不定还见过他,新的失踪者叫陆琦,在他失踪前有人目击他从萤石跑出来。” 当失踪者变成珍贵的omega,事情就那以避免触动omega人权这一敏感的社会神经。事情电话最终还是交到邵旸之手里。 “赵警官。” “…果然是你吗。”在五年前录音证据里听过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老刑警生出果然如此的感叹。 一方诉说,一方倾听。传出的声量不够石开把所有的信息都听清楚,他只能盯着邵旸之,却没能在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悲伤或者恐慌的情绪。 他比石开所想的还要平静。 “赵警官要问他是不是还活着的话,我的回答是,我的养父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但如果你怀疑现在失踪案和他的实验有关系,我的确还知道一个可能保留他研究数据的地点。” 无论制药厂的研究室还是见在孤儿院里的实验基地,所有记录人工信息素的实验场所都已经在五年前被彻底搜查、捣毁。只剩下最后的地点。 “我养父的后院里,还有一个专门为我定期检查的小型实验室。” 石开突然想到,所谓琥珀,不过是被密不通风树脂包裹,看似美好却早已窒息淹没的昨日。 ———— 北麓云顶巷郑宅。 明镜,白墙,青松点彩,半个多世纪前建筑师精心设计的传统庭院并不如何金碧辉煌,却自有一番岁月沉淀出的澄明大气。 可住在里面的人,并不总如世人所想的高居云端。 比如优雅高贵的郑夫人就出生贫寒,也曾过过冬天用不起热水,洗头买不起洗发水的清苦日子。 贫寒少女怎么会变成高高在上的郑家主母?原因很简单,在那“玛丽苏命运线”还没有泛滥的岁月里,郑母也曾经是一位备受世界宠爱的“天命之女”。 某年某月某日,“平凡”的少女和闲的没事到处瞎逛的北麓恶少梦狭路相逢——一百五十元元的凤凰自行车撞上当年的一千五百万的进口宾利,少女凭借她不畏强权的精神——信息不发达以至于不认识车牌,与众不同的性格——把打工挣到的500块甩到郑少脸上,以及清洗脱俗见之难忘的美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经历了一系列偶遇巧合,再偶遇再巧合。棒打鸳鸯,积极反抗,真爱终于战胜一切纸老虎,有情人终成眷属。 女主角和“王子”的确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快活日子。当最初的甜蜜过去,门第带来的差距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 冲突、争吵、失望、妥协,虽有真实的情感作为基础,可以为自己能挥剑屠龙的少女还是选择披上了“龙族”的皮,成为这个“生来高贵种族”的一部分。 故事结尾并不是悲剧。 只是时隔多年,少女成了母亲。她真正站在一个母亲的位置上思考问题,邵旸之就绝对不会是郑氏继承人的良配,更何况…” “我的可怜儿呀,你为什么还非要和他搅合在一起了呢。”气度优雅的夫人在哭,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 郑北城拄着脑袋,目光没有聚焦的停留于客厅巨型山水画上。 他听着耳畔的哭泣声由强到弱,估计女人应该哭得差不多:“妈,您没有别的事…” “怎么没事!”郑母那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击败众多高官贵女美貌的脸上难掩疲惫:“那个邵旸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早就知道了吗,他当初为了钱离开你,实在不是能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那样不好吗?” “什么?” “他喜欢钱不好吗?他喜欢多少,我出多少。能用钱买来的东西,对我才是最好的。”郑北城低头看了眼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还有会要开,就不留下陪您吃饭了。” “你站住!”她似乎被儿子毫不在意的话的气到忘记维持优雅:“什么叫用钱买?感情怎么能用钱买?!” 更何况,就算用钱买,邵旸之也不可能陪郑北城一辈子的。 “我不需要感情。”停下脚步的郑北城回身,眼瞳漆黑望不见底:“就像您说的,既然早就证明了他不爱我,那我就只要他属于我就可以了。”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算不上重,冰冷目光却让女人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她孩子说出的话。 “不是的…”她当初做错了吗? 错愕、茫然和从心底生气的后悔,郑母伸手试图抓住儿子。手机铃声却恰在此时响。 郑北城避开母亲接通电话。 有好几秒,电话里只能听见颤抖喘息的声音。 “石开?” “老大…老大,我对不起你。”快三十岁的alpha在电话另一头追悔莫及失声痛哭:“老大你打死我吧,我没照顾好阿旸,我就不该让他跟来,现在他、他也失踪了。” 冷意从心口而生穿透脊椎,郑北城深吸口气迅速稳定情绪:“你说清楚点,什么叫邵旸之也失踪?还有…你叫他阿旸?你和他在一起?”—— 【小剧场】 邵旸之:啊呀呀,好久没有被绑架,居然有点小兴奋的~ 郑北城:为什么石开他叫你阿旸?他凭啥叫你阿旸! 作者掐指一算,第一个世界还有一两章就结束了。让我做个调查下一个世界你们想看哪一个?请小天使们谨慎选择123,因为等第二个世界写完我指不定想先写哪个脑洞,再加上作者的更新速度你们懂的~ 1拯救世界十年之后前任第一英雄弟弟攻x现役第一英雄哥哥受(超英) 昏迷十年的前任no.1英雄邵旸之在哥哥盛世婚礼的前一天醒来了,他的记忆停留于拯救世界之后,试图夺取兄长超能力结果遭遇反噬之前。(根据绿江要求,他们只好没有血缘) 在我的记忆里,我哥还是我对象。 2全球氪金间谍向导攻x黑暗哨兵受(未来都市) 全息攻略游戏横空出世,黑暗哨兵发现,游戏里号称最难攻略的隐藏角色居然和被他亲手杀死的叛徒向导一毛一样! 我是他爱你的那部分。 3我的龙龙骑家族人类攻x剑圣世家龙族受(西幻) 龙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龙骑家族新出生的小崽子,是他那个拨鳞、抽血、骗龙、混蛋先祖的转世。 有的人表面是剑圣,其实他是我的龙。 第13章 他心有白月光12 灰尘味、血腥味与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飘散于空气中。 被绑住双手双脚又蒙住双眼的陆琦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接着他开始挣扎。 他像个蚯蚓似得在地上摩擦,试图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扯开记在脚腕上的绳子。可都并不成功,漆黑一片的视野给他带来很大的阻碍,更大的麻烦却是体力的消耗和对未知的恐惧。 强压恐惧努力求生到彻底崩溃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伴随着肚子传来一声堪称嘹亮的“咕噜”,陆琦如同被按住暂停键一样静止了。 饿、累、疲惫、黑暗中陆琦感觉自己仿佛被世界所抛弃……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任凭陆琦竭尽所能的回忆,也只能想起他在冲出萤石后一路狂奔,跑到尽量没有人的地方刚想失声痛哭,他听到有人叫出他的名字。就算在失恋的时候,偶像包袱也足够陆琦担心遇到自己的粉丝,他下意识擦干眼泪准备回头他没能回头。 感觉就像先被门夹过又遭遇善于奔跑野驴大力抽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最后撞到一块石头上。 不要问他为啥知道被奔跑野驴大力抽射的感觉。 总之他疼的想吐,几乎就要昏过去。不,是他当时就晕了过去。 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在经历过叫喊,试探,挣扎,终于确定自己逃无可逃并无人理会后,恐惧压倒一切。 ‘打晕我的人会不会把我忘了’。 ‘我会不会就死在这’。 ‘二三十年后有拆迁大队来到这终于找到一具无名无姓omega的尸骨’。 陆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别哭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把陆琦吓得一抖。 可当他从来自房间另一端的挣扎响动中判断出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一样的受害者而不是看守的绑匪。那声音就变成了是冰天雪地里的灯光,苦海可渡的芦苇,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也被抓过来的吗?你知道我们在哪?” 很有些年头不知道被用来做过什么的地下室中,灰扑扑的人型艰难扭动着,他撑长脖子急于跟给自己“难兄难弟”交换一下情报。却不知道从另一方的视角,他被五花大绑缠好几圈胶带的样子实在凄惨又滑稽。 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笑,说不定邵旸之会笑出来。 “你还在吗,你理理我好不好,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害怕,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陆琦小声压抑着哭腔,试图继续交流。 “我知道你是陆琦。” 确认绑住自己手腕的束缚带从正常人的角度坚不可摧,邵旸之果断放弃挣脱继续平躺在实验台上——毕竟比起动用本体力量,然后被世界法则镇压,实验台四舍五入怎么也能算张床。 “我是邵旸之。” “邵、邵、邵先生?!” 那真是惊天动地一嗓门,邵旸之侧头注视依然在扭动的天命之子,微微有点疑惑。 [001你确定他真的是被敲了一闷棍现在脑震荡吗?] 作为脑震荡患者,陆琦实在是“活泼”过头了。 受到质疑001投影出一套陆琦的身体扫描报告。 [他的确是脑震荡。这说明区区脑震荡怎么能打到天命之子,宿主更应该关注你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001倒是希望自己的宿主也是被敲一闷棍带过来,谁让压制信息素紊乱积分可比治疗脑震荡的要贵好多。 空气中杂乱信息素刺激腺体红肿发烫,连带着体温飙升心跳加速,深呼吸都已经带来难以心口忽视的疼痛感。不过…邵旸之看了眼没有被收走依然挂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色手环。 [不用,既然快死了是我的新设定,你还是给他治疗一下吧。] 001:[━┳━━┳━] “还疼吗?” 人受伤的时候尚能忍耐,可一旦被人关心就忍不住眼睛酸涩,陆琦满腔的委屈简直无法形容。 疼,当然疼,疼就像先被门夹过又遭遇善于奔跑野驴大力抽射…他正待把自己悲惨的感受说出,可出口的前陆琦发现原本疼痛难忍的后脑勺,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难道被人关心真的有那么大治愈作用?还是原本也没被敲的多严重纯属自己吓自己? 天选之子眼罩下的眼睛泛出大大的疑惑。 某个半透明的光球因为宝贵的积分花在根本不会出大事“主角”身上发出不太情愿的哼唧唧。 [别那么小气001,他还是个孩子。] […认真的吗宿主。你撩他的时候可没把他当孩子。任务目标比他大六岁,你也没有把任务对象当孩子。] 何止没当孩子,简直翻来覆去欺负的可欢快了。 […认真的吗001。]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把任务目标当孩子。单看那能凭借情绪影响世界法则的表现,邵旸之有充分理由判断,任务对象的实际年龄未必比他小。 就算有天【系统】告诉他,郑北城是哪个犯了错的维序者前辈,或者是某个世界陨落的邪神转世,邵旸之也是相信的。 并不知道邵旸之有个随时随地陪聊逗趣有需要还可以放电影的傍生系统。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深陷绝境的天命之子可怜巴巴的蜷缩成小小一坨:“对不起…” 邵旸之没搞懂他在道什么歉。 “你是不是出来追我才被那些坏人敲了一闷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陆琦痛心疾首悔恨交加:“都是我害的。” “别多想,不是你害的。”他知道的时候,陆琦已经失踪超过24小时。这要能赖上,怕不是明天就要八月飞雪。 “邵先生我是不是特别不讨人喜欢。” “……” “我这人不会说话,之前我刚跟赖姐认识的时候,说我想出人头地,赖姐嫌我好高骛远,告诉我,我这样的人圈子里一抓一大把” 也许是人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是不是“情敌”已经不重要。 陆琦讲着自己最开始天真的小幻想,讲到自己没钱还想要梦想,遇到郑北城后还想要爱情。讲他刚被郑大总裁“包养”没有一个星期,最开始给的支票第一时间汇到老家,刚拿到手的角色扣完税还不够买服装车子给助理开工资。 没有钱,还失恋,失恋的时候被人敲闷棍绑架又根本没钱赎,越讲越惨,讲到最后声泪俱下总结陈词。 “我其实知道,我自己知道我不讨人喜欢,连绑匪帮我都要绑的特别难受,连眼睛都不放过。” 邵旸之终于忍不住的打断他:“你说自己不讨谁喜欢。” “我” “郑北城吗?郑北城?赖葛?还是绑匪?如果是他们,我回答你。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他们根本不在乎你。” “你没必要根据不在乎你的人,评断自己讨不讨人喜欢。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爱你的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呢。” 如果说备受世界宠爱的天命之子,还不讨人喜欢那简直是最大的笑话了。 “就算你一个都没有,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爱你。它让你生存、呼吸、成长,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爱你,所以,永远不要为了不在乎你的人背弃你的世界。” “而且,你现在什么也看不到没什么不好的。”目光扫过在昏暗角落里摆放的瓶瓶罐罐——切割出的腺体离开原本主人浸泡于福尔马林中:“这不是普通的绑架案。陆琦你也不是第一个被判定失踪的人。” 陆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对方轻声叹息着。 “放心,你不会成为失踪者的。”因为这个世界钟爱你。 “不管一会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你就当你还没有醒过来,你是在做梦。别害怕,梦很快就会过去的。” 而一片漆黑的梦境中,有令陆琦毛骨悚然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 “绑架omega可是重罪,但凡这个omega再受到一点伤害,omega协会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哪怕郑氏家大业大也难免被牵扯,这也可能也是对方真实目的之一,时间紧急,所以…” 所以,他们没等大部队直接开车到邵旸之养父家汇合。又因为邵旸之身体不舒服,着急找寻线索的石开一个人先进了地下室。 结果石开只等来和他汇合的警官,邵旸之成为新的失踪者。 不是发生石开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是人心中总有远近亲疏。当事情牵扯上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很难第一时间考虑到邵旸之的处境而已。 “老大我…” “闭嘴,你小子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看不下去的老刑警按住自己带过的小崽子叠叠不休的嘴巴。 根据他的经验,家属现在可听不进去任何忏悔。而郑家继承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多余的安慰。 郑北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那叠厚厚的资料上。 曾经被郑家按下的完整资料,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完完全全一丝不落的躺着郑北城的手里。 二十年前,温氏制药赞助的孤儿院,实际上是一家试图通过注射信息素彻底改变第二性征的非人道主义实验基地。 大量的投入却没有取得另人振奋的结果,实验宣告失败,温氏撤资。 可这不是结束。不甘心十年辛苦成为泡影的项目责任人,领养了在这场实验中唯一的存活下来的孩子。一个算不得成功的半成品。 白天他邻里口中称赞的模范父亲,而夜晚他名义上的养子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是他心爱的“实验品”。 “实验品”一天天长大,不再受养父的控制。生物学家的野望却没有停止 他需要进行更多次实验,更多的实验对象,以及直接支撑实验的充裕资金。他将这几年研究的成果——能将beta气息短时间伪装成omega的人工信息诱导剂,带到老东家面前…… 几页纸加上一段录音,是五年前震惊北麓人口买卖案中,揭发者所提供的证据自述。 对郑北城来说是足以颠覆他认知的,属于邵旸之另外一半人生。 有重要资料汇报的秘书硬着头皮开口:“boss,邵先生手环的信号在进入旧化工区后遗失,我们很难确定具体位置。” “这片面积很大,警方排查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容易打草惊蛇。” 一旦被发现位置暴露,很难确保营救目标们的生命安全。 alpha过于压迫的气息已经逼得没有人敢说话。 “石开。” “在、在。”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石开在这一刻肌肉紧绷。 “我记得,王黎的父亲姓温,对吗。” 怎么会是王黎?石开下意识想为自己的表弟辩驳,可对上郑北城漆黑瞳仁的瞬间,所有话语被吞咽回去。 郑北城说的不是问句,北麓也没有谁会能替谁承担郑家掌舵人的怒火—— 邵旸之知道自己的任务目标不是一般人,但他还不确定每一次的任务目标都是同一个,更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是阿迦勒。 从邵旸之的角度上说,他都不认识阿迦勒。 我按照小天使的留言一个一个正字划的,应该是没数错。上一章选1的24个,2和3,都是15个。 所以下一个世界——在我拯救世界十年之后~感谢在2020-07-26 12:10:01~2020-08-02 16: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欢5瓶;七号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他心有白月光13 “作死”是一种不知轻重没事找事的搞事行为,可怎样“作而不死”却是一门技巧与时运并需的深奥学问。 随着脚步来到实验台边的鸟嘴医生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着实验品下手,他们先布景,再打光,最骚的是,他们准备妥当对着邵旸之的脸架起远程通讯。 视频另一头的出现了个邵旸之完全不认识的青年。 根据001显示这个青年名叫王黎。 王黎同志先是用夸张的语调和邵旸之就社会上性别歧视的问题来了一段忧国忧民的深入探讨。在鸟嘴医生们给邵旸之注射药剂的时候,简述这一次冲到前线吃瓜作死的心路历程。充分展现了骨子里的戏剧天赋后,他不忘具体详细的为“即将现身科学”的邵旸之答疑解惑,讲了下五年前郑氏对温氏下手给他带来的生活变化,私怨家仇。 就是麻醉剂起效,鸟嘴医生拿刀准备下手前,他还想挤出时间再来番关于自己、喜欢的姑娘以及郑北城和邵旸之四角恋爱关系的讨论总结。 然而,有句俗话说的好——反派死于话多。 王黎的废话就实在太多了,多到时间足够特警队员们神兵天降,一手按倒一个鸟嘴医生。 邵旸之甚至来不及王黎见事不妙切断通讯前说出一句的“我好怕怕哦”,天命之子就朝他扑过来。 omega饱受惊吓哭到哽咽,邵旸之很难想象要是自己不在,这孩子这怎么逃出生天在高速路撞上赖维的。 他无可奈何正准备安慰两句,陆琦又却人薅着后衣领扔到一边。 邵旸之抬头和郑北城对视。 隐忍、暴躁、阴沉、担心,很难想象这么多还这么矛盾的表情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轮番出现。 邵旸之以前可没发现郑北城是如此情绪外露的人,他心念一动,不禁想起和001刚刚探讨过的关于小孩子的话题。 “你不会也…”需要我抱着安慰下吧。 后半句没说出口,郑北城用手掌按住他的后脑拉进怀里。 地下室本就不明亮的光源变得暗淡,听觉却愈加敏锐,胸膛里心脏震颤跳动的声音和记忆中久远的鼓点错位重合。 “别怕。” 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带动手指心口片刻痉挛。 我不害怕…他当然不会害怕,他怎么会害怕。别说只是信息素紊乱体温飙升,就是真的挖走腺体也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普通的人怎么可能真伤的到他。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的反驳着,然后不受控制的坠入遥远深沉的梦里。 —— 大约是更小一些的时候。 女孩穿着鹅黄色的礼裙,长过短裙摆的宽大衣袖让她看起来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或者她比任何一只真正的蝴蝶都要美丽,足尖掠过湖水,只留下点点涟漪。 “少主你怎么才来。”她的手指拉动男孩手指:“山精们等您好久了。” 身旁同龄的男孩撞过男孩的肩膀,盯住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干嘛呀,干嘛呀,我也站在这里为什么你只招呼阿旸不理我。” 蝶灵在笑,她笑嘻嘻称呼起另外一个男孩。说山精们用藤曼编织着的花舞,灵鸟从桃猴的窖藏中衔出果酒。 邵旸之沉浸在梦境都少有出现的美好画面中。 旁边三尺的豆丁拍拍胸膛:“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我和阿旸已经是男子汉了。” “那男子汉玩什么?” “我们去峡谷吧,反正族里哥哥姐姐不都在那探险嘛。” 这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熊孩子轻易激怒本就暴躁的朱厌,愤怒的猴子们穷追不舍,三个娃娃撒丫子飞奔。 十人合抱的巨木满天乱飞,脸盆大的石头劈里啪啦往下掉,同伴完全不顾面子哭嚎响彻整个峡谷。 这场追逐无数飞禽走兽汇入,演变成声势壮阔万兽奔腾,也惊动了峡谷历练的亲族。 “哎呀看那三个娃娃!” “呦呵,万兽齐奔好场面啊。” “谁传个灵讯,怎么看着好像是三公卿和大伯家的崽子?” 惊呼和看笑话的聚了半空却没人有把握把他们从奔腾的兽群救走。 如果、如果他在这里被走兽踩个鼻青脸肿,那他绝对是邵氏一族千百年来最丢人的少主。 他才不要!男孩的眼睛瞬间湿润,他埋头前冲…然后,腾空而起。 更准确的说是他被人单手从地面上捞起。 少年人尚不算宽厚肩膀胸膛遮蔽住邵旸之整个的世界。 “别怕。” 邵旸之从他怀里抬起头:“我不怕。” 软绵绵的包子颤抖着手,硬梗脖子不低头。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下一刻笑意从眼底流露:“那可是好,你看…” 看什么? 他抽出佩剑递到邵旸之手里,在男孩反应过来前带着男孩的手挥剑。 剑光百里,山峦坠落。整个峡谷地裂天崩,唯有少年的声音剑锋过雪意气风发。 “不过是些土龙沐猴,哥哥一剑可平。” 哥哥一剑可平…闻朝哥哥…邵、闻、朝! 好像灵魂劈为两半,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钉死在过去。 ——邵旸之醒了。 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他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片冰贴放到他头上,有人因为被忽视忍不住出声:“要喝水吗?” 青色的壁纸上随性却有聚散有序挂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照片画作。 邵旸之看到书桌和模型展示柜的夹缝间放着不知道多少年没弹的吉他。不,应该说就是当年,一时兴起的郑大少也没有把他尊贵的手指放到明明六位数的可怜乐器上几次。 这里不是萤石,也不是医院,是他们过去住在一起时的房子。不刻意冷着脸的郑北城,比起万恒的总裁,更让邵旸之想起当年校园里威风八面的恶霸大少。 “恶霸大少”没有得到回应,又放轻声音问了一遍:“有哪里不舒服嘛?要不要喝水吗?” “嗯,要冰的。” “烧刚褪,现在不能直接喝冰的。” 郑北城倒了杯凉水递过来。邵旸之喝水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看。 “你刚刚在想什么?” “嗯?哦,我…”刚醒发了呆嘛。 “可别告诉我,你在发呆。” “我做了梦。” “你做了梦?”青年挑眉:“你是说现在对你的态度好的像做梦? “咳咳咳…” 这一咳嗽,故作轻松的神色从郑北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打开新的隔离贴给邵旸之换上。 邵旸之侧过脖颈任他动作:“我是说,我刚才在想我梦里的人。能让我都这么念念不忘的,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 “呵。”郑北城冷笑,手上动作跟着重了一点。 “嘶…你现在哪里对我好?”邵旸之倒抽凉气,声音带上点委屈:“你以前明明对我更好。” 可能连邵旸之自己都没有注意过,他撒起娇来分外熟练,只不过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郑北城很少见他不含□□的拖着尾音温语轻言,声音所过的地方沁出□□蜜糖。 “你觉得我以前对你好…”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你知道我对你好,为什么要走。” 没有看到那份资料前,事情其实没有为什么。 能闯进家里的保安,突然出现又在事后消失的女友。流于表面的误会,冷静下来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可邵旸之和他分开的决心是真的。 即使郑北城可以找出一百个自我安慰的理由,也都是假的。 不爱了,厌倦了,就如同月光移转,白雪消融。不爱,是没有为什么的。 而现在,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摊在眼前,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认为邵旸之有苦衷的,他难,他苦,他是因为快死了不舍得爱人悲伤才离开的。 北麓圈子里不知有多少爱幻想的omega为这感人肺腑的虐恋情深落泪…… 但这不是真的,郑北城乐于看其他人把“邵旸之”和“郑北城”着两个名字绑在一起,可他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了解邵旸之。 “赖葛觉得我是想让你对我彻底死心。” “然后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单死去?”郑北城皮笑肉不笑;“我才知道,原来你受得起这种委屈?” 他五官锐利,侵略性十足,这么冷嘲热讽,邵旸之内心难免蠢蠢欲动。 “你真想知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 邵旸之歪头想一想“因为,我想你痛苦吧。” 夕阳穿透窗台上洁白玫瑰的露水,辉映满室。 “赖葛先来找我的,然后是你母亲。她们都担心我英年早逝,然后你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走出来。” “我按她们的思路想,突然明白,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爱意能直到天荒地老,但恨和痛苦可以。” 他直视着郑北城的眼睛,用最缱绻的声音呢喃:“我不想你忘了我。我想你足够痛苦,痛苦到死时都记得我。” 郑北城和他对视半响,确定邵旸之不是在扯谎。 “这是什么歪理邪论?” 这可不是什么歪理邪论,只是郑北城活得,唔,他作为郑北城活得还不够长。 邵旸之没说,可“你不懂,你无知”几个字用神色表现得清清楚楚,郑北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把邵旸之喝了一半就握在手里不用的水杯拿到一旁:“行啊,你按你的歪理走,既然你这么不是人还能理直气壮,那我让你把我的五千万还了,不过分吧?” 邵旸之震惊了,他怀疑郑大少是不是被自己的厚颜无耻传染。 不是说庸俗的三千万嘛?怎么还带往回要?那三千万五年前他就分光了好不好。 好在,和任务对象比脸皮,邵旸之自认不会输。 他露出礼貌不失英俊的笑容:“我觉得我的脸五年值个三千万。” 郑北城看他一会:“嗯,我也觉得值。” 你觉得值还问我要三千万?! “我说的不是你当年分给你养父实验对象的‘分手费’。” “嗯?” “刚给你打的三千万包养费我已经让助理帮你分给这次失踪案的受害者了。哦,不用谢,毕竟接下来的五年你,都是我的情人。” “……”邵旸之忍住吐槽: “如果我活……”活不了那么久。 郑北城打断他的话:“和你那些歪理邪论比起来,我要求并不过分。” 不过分是不过分,可他要是没有系统,郑北城到时候岂不要哭成狗。 [001…我其实挺想看他哭的。] [?!(○д○)] [开玩笑的。] “好啊,按你的要求走。”邵旸之打了哈欠,重新躺回去:“敢问郑少您对您情人有什么具体的业务要求嘛?” “晚上” 邵旸之刚刚退烧不太清醒,没听到郑北城没话,又很快睡了过去。 从下午睡到晚上也没醒。 郑北城看着天上月亮,觉得自己怎么也要施行下金主的权利。他从床上来站到屋里床最远的角,以蚊子都未必能听见的声量喊了句:“阿旸,起来看夜景嘛?” 邵旸之当然没醒,郑大总裁异常满意掏出手机给助理n号发条指令。 “乙方没履行合约义务,我要看到契约日期往后顺延。” 发完这条他想了想,顺道让助理把邵旸之爱吃的宵夜都买一遍—— 其实郑北城不知道邵旸之还能活多久。不过生命的意义有时不在长短,至少这一世,他们会珍惜的过好剩余的每一天。 第一个世界到这里完结了,还有个几百字的后续交代,我放在后一章的开头衔接两个世界。 关于邵闻朝。作者之前说过,每一个世界的受都是阿迦勒的一部分。而闻朝哥哥和郑大少的区别——邵闻朝是完整的阿迦勒,但他依然不是阿迦勒。 (???(???(???*)我在说啥感谢在2020-08-02 16:07:26~2020-08-09 15: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嘻10瓶;陆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 第15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1 合约的日期从第一个五年延长到第二个五年,又并凭借着郑大总裁四处找茬的行为和死不要脸的挑剔,成功迈入第三个五年。 五年复五年,然后再五年,邵旸之打着身患绝症的旗号看着好像一个刺激就能背过气,结果却怎么也不死,周围人的宛惜同情,渐渐演变成对神奇体质的疑惑。再后来他们只能当这是“真爱的奇迹”。 比起邵旸之死不死,他们开始更关心这两个人怎么还不结婚,要不要领养个孩子,不养孩子养个猫猫狗狗,也好过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全年到头腻歪在一起,给他们塞完狗粮,还要给他们孩子接着塞。 邵旸之和郑北城一起生活了将近20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邵旸之选择脱离。 当宿主为了留在这个世界花上大量积分修补身体,001心痛的球球颤抖,可真要离开倒是001有点犹豫。 [宿主你不和任务目标道别嘛?] [不了,那会有点舍不得。] [哎?那宿主…] 邵旸之知道001想说什么,大约是积分还有很多,如果舍不得就算继续留下来陪着任务目标走到最后也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但所有的旅程总要结束,而这里并不是邵旸之想要的终点。 [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也许吧。] 白色密文渐渐填满视野,邵旸之闭上眼。 [连续任务:破镜重圆指南。第一位面判定完成,第二世界转移批准。] 绝对静止的瞬间【系统】完成计算。 额生利角,印刻妖纹。维序者真实样貌的灵魂从不再年轻的“皮囊”中脱出。 围绕着他的白色密文汇成点点金光的法则锁链,以独特的方式融合重塑,最终形成能跨越位面的完整灵魂通路。 [第二世界定位完成…维序者转移、转移、移、移…] 突然的,在这个理应不被除【系统】外其他存在感知的瞬间里,来自【系统】意志出现卡顿。 世界好像老旧雪花屏般闪烁两下,又重归寂静。 绝大部分的事物什么都没有改变。 阳光依然明媚,风滞留原位,石家小公主放飞的气球停留半空,赖主任的手术刀沿着记号刚划开病人的角质层,曾爱过一场的天命之子们正隔着为天王欢呼的人海对上他们认知里的匆匆一瞥。 “郑北城”悬浮于邵旸之的正上方,脸贴着脸。 祂睁开眼,全紫色眼瞳,无比清晰的倒映出维序者原本的面容。 白银之海近乎三分之一的世界继续末日交响,曾经坠入炼狱的生灵们因为恐惧惊慌嘶嚎。 祂用凡灵稍稍触及就会疯狂的声音愉快噫语。 “呵,抓到了” ———————— [警…【毁灭要素】…部分意识形态…醒……案执行中…紧急抽离维序…【系统】已降临。] 就像浸没于半边冰冷半边炽热的海水,被两股洋流的来回拉扯。 海水震动起来,一片刺眼的光芒越来越近… “滴答…滴答…” 注射液流进血管,修复舱上电子秒表尽职尽责的跳动。 邵旸之本能呼唤了一声:“001。” 除了嗓子因为久不使用破裂出血腥味被修复液修复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问号三连紧接着浮现脑海。 “我在哪?” “我叫邵旸之?” “001是个什么玩应?” 稍作思考,他得出小说电视中烂大街的结论——难道他失忆了? 既然失忆的话,那是不是应该写日记?毕竟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刚刚失忆还是天天失忆。不对,他应该先找找有没有之前写过的日记。 就像是为了否定这愚蠢的想法,下一秒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人类原本没有超能力,超能来自月亮。 21世纪初世界环境急剧恶化,外星移民探索队在月星背面发现一片的神秘山脉,并将几块紫色矿石带回地球。 科学家研究发现这种紫色矿石会在接触空气后急速氧化,分泌出神秘粒子[纳加]。 [纳加]能够清新空气,净化水质,改善气温,甚至延长细胞活力,延缓衰老。 多次验证[纳加]除了转化过程会吸收热量并不存在任何明显的不良影响后,世界震惊。各国政府为[纳加]的开采权争的里子面子全不要,花了几年时间彼此扯皮示威。终于签署各国合作开采矿石的《搬月条约》 经过连续十几年大量开采,神秘粒子[纳加]修复了地球环境,加快科技水平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2024年第一个人类超能力者觉醒,次年天生拥有超能力的孩子诞生,2026年世界上百分之三十二点二的人拥有超能。 力量的变化,极大冲击世界原本秩序,几乎在超级罪犯出现的同时,超级英雄职业应运而生。 邵旸之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确是邵旸之,一个曾经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 凌晨五点,早春的太阳还未彻底升起,唤醒整个中城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破,单论这场爆炸的声量和力量波动简直是中城几年来受到的攻击之最。 即使如此,一开始并没有多少市民把响彻中城的警报和远远传来的尖叫当一回事。 生活再近半人类拥有超能力的时代,有点袭击其实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而中城可是由众多超级英雄活跃保护着的重要城市。其守护者包括一百余位a级英雄,数千个b级英雄,数万名超能力并不强大却又一颗见义勇为之心的c级英雄,以及[雷霆]号称世界公认排名第一的s级英雄,陆灼。 毫无疑问的,这些了不起的英雄们组成守卫城市安全的铜墙铁壁。通常情况下,只要市民不主动前往案发地探险作死,其实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没有什么敌人,是英雄们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让陆灼上。 绝大部分市民们就如同往常一样朝窗外看了几眼就重新倒回床上,个别好事的登上中城tv的官网想着既然醒了不妨看场堪比一流特效电影的现场直播。 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却是一阵天旋地动。剧烈的震动让无数市民的床腿阵亡,号称能抵挡7级地震的民用住宅裂出了条条大缝。 震动结束,普通人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袭击还是天灾。 发生了什么?为啥英雄们还没有把袭击者拿下?陆灼呢? 等等,说到陆灼…两年前,曾经多次帮助英雄们的神秘黑客[眼],攻占中城所有电子广告屏,只为对世界排名no.1的英雄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追求。 之后这位里世界的无冕之王不懈努力,生滋滋用贡献值把自己堆成从不露面的s级英雄。 前段时间英雄联盟官宣,[雷霆]和[眼]会将与于英雄联盟的总部,黎明塔。举行一场全球直播婚礼。 全世界的超迷们吃瓜吃到差点炸掉联盟官网,中城市民自然不例外. 这也就是说,中城的守护神,世上最强大的超能力者,现在很可能不在中城?! 想明白这一点,再心宽的市民,也不能忽视这响彻云顶市的警报声了。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前往指定的避难所,大街上眨眼形成人挤人的状态。 每年城市幸福指数调查里名列前茅的中城恍如逃荒现场 “喂喂,这样没关系吗?照这样子,就算我们把罪犯都解决了,踩踏和车祸补偿的人员伤亡也不会少啊。” 英雄联盟的高速空艇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向震中。 最先开口的是威廉劳尔德,这位来自其他国家被临时征召的a级英雄,看上去比机舱出身中城的小伙伴还要忧国忧民。 少年从他思想中读出这副景象,眉毛一扬:“啧,能动的时候不听指挥,遇到危险无头苍蝇,活该。” 劳尔德闻言愣了下,觉得作为英雄,[超感]的态度过于不客气。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青少年做做思想工作,中城分部情报分析员的联络来到。 “各位a级英雄们,警方已经将四名罪犯包围在中心广场,其中三名身上检测到[纳加]粒子,推断一个人的能力有引发地震的可能,评价等级为s。另外两人能力不明。他们不敢随意接近,剩下还要拜托你们了。” “能力不明吗?” 虽然这次组合小队的成员都是a级,大家彼此还算熟悉。可在不清楚对手能力的情况下,情报少,还是有些扎手。尤其是有一个罪犯的超能评价为s级的异能,谁知道另外两个超能力者是不是和他同水平。 中城这些年来因为众多能力出众s级英雄的守护,已经太过松懈。以至于当s级英雄因为同一件事情临时离开,情报部门面对危机几乎不能给作为替补的a级英雄提供有效的帮助。 满头蛇发的美杜莎轻叹一口气,脑子里不由冒出“如果陆灼大人能像平时一样赶来就好了”之类的想法。 “想什么呢?你是想陆大哥在他婚礼前不到20小时,跨越半个蓝星的飞回来,打击完罪犯,再飞到黎明塔?全世界多少人等着看他和[眼]的婚礼直播,到时候婚礼开始新郎没出现…” 他可不想明天新闻头条变成,“世纪婚礼新郎竟未出席?”、“最佳英雄拍档反目成仇?!”、“世界第一黑客真容太丑,no.1hero陆灼连夜悔婚!”等一系列沙雕绯闻。 更重要的是… “即使是no.1的英雄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准备拯救每一个人的。” “陆大哥不在的时候,难道不是证明我们这些a级英雄最好的时刻吗?” “没错,我们也是英雄,愿意为了和平抛头颅洒热血!” “说滴好,说滴好,虽然我不是中城人,但加我一个。” “对,总不能一直把担子放在陆前辈一个人肩上!” 英雄们的眼底荡起波光,一时间机场内群情激昂。 就像是为了响应英雄们的决心,空气流动间似乎有狂风将起…不对,怎么好像真的起风了? 起风了,而且越来越大,壮志未酬的英雄们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们齐刷刷沿着风向往中城广场的天空望去。 不止是起风了,天空风云拢聚,整天蔽日的乌云眨眼间改天换象。一道的人影如同史诗讴歌的神祗般,携卷万千雷霆降临人间。 响彻天地的轰鸣雷声中,不同的英雄心中升起同一个疑惑。 你丫不是去结婚了吗?为啥要这时候回来抢我们的戏份?!—— 【无责任小剧场】 邵旸之:原来我没有失忆,我是一个拯救过世界的超级英雄! 临时承载【系统】沉睡充能的001:不,宿主,你不只是失了忆,你怕是石乐志… 以及,设定上阿迦勒本体三个形态 头戴白冠,身披战甲,近似于男性青年的白冠之主。 从上倒下重甲包裹,手持长枪的巨型半人马,一个蹄子都有百米长需要还能变更大的战争形态,征伐者。 全身为白,双瞳全紫,人身蛇尾山羊角背生三翼的邪神【毁灭要素】。 序章是出现,和捅邵旸之一刀的形态属于白冠之主,这一章是毁灭要素~ 第16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2 邵旸之和前来查房的护士大眼瞪小眼整整十三秒,然后漂亮护士发出一声混合着喜悦与震惊的尖叫。 他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头。 这种不对头的感觉随着鱼贯而入的医生们为他检查身体时的表现逐步叠加。 ——当他拒绝搀扶,自己双脚落地走上两步。 须发全白的教授老泪纵横:“奇迹,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奇迹,[太阳]先生的一小步,是医学和异能学关系的一大步!” ——他服从安排,躺在机器了里做个检查。 检测人员捧住报告双手颤抖:“没有超能力复苏的迹象,难道是因为[纳加]粒子全部用来维持身体机能?难以置信,明明已经过去…[太阳]先生,我能稍稍采集一些血样吗?” ——等他结束检查,好不容易瞅准空隙去了厕所。 回来看到那位发现他醒来的年轻护士眼放精光等在门口,看见他好像看到行走的木乃伊。 “[太阳]大人!我喜欢您很久了,能给我签个名吗?您、您是我童年的偶像!” 童年…偶像… 要再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是失忆而是石乐志…咦?为什么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耳熟。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耳不耳熟的时候,邵旸之接过漂亮小护士手中的荧光板。 “当然可以啊,你叫什么名字?需要我写什么话?” 他的皮囊有点娃娃脸,灿烂一笑,哪怕对面是个恶贯满盈的反派都能感受到片刻的阳光普照。更何况小护士本来就是他粉丝。 偶像光环照耀,她丝毫不觉得[太阳]语气轻松的问她落款日期有什么不对。 “十七号,今天是2057年4月17号。” 2057年4月17号,距离他拯救世界过去了整整十年。 邵旸之不禁松了口气,是十年又不是一睡万年,小妹妹你干嘛用看木乃伊的眼神看我?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十年时间不长,还松口气?那可是十年啊! 没有意识到暴露什么的小护士正捧着签名欢欣雀跃:“实在是太谢谢您了,我、我还有一个请求,一会儿等您哥哥来了,能不能也让[雷霆]大人也给我签个名?” 邵旸之把自己现在丢东少西,破篓子般的记忆翻吧一遍,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一个代号[雷霆]的职业英雄。 至于哥哥,他的确有个哥哥。 两者联系到一起,邵旸之心头微跳。 怎么会…不可能吧… “陆灼他…在做英雄?” “是啊,[雷霆]大人可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英…”话说一半,小护士陡然收口。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自己的童年偶像,果然看到身形依然停留在少年时代的前任no.1英雄脸色巨变。 大梦十年,即使[纳加]粒子的出现延缓衰老,把人的寿命有效延长,可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 “[太阳]先生您…” 来不及吐槽联盟英雄授予称号的水平一如既往奇烂无比,强大的求生欲促使邵旸之抓住小护士的手。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检查的时候我忘了告诉教授,我失去一部分记忆。” 原本还在愧疚自责的小护士呆了一下:“啊?失忆?” “对的。”他连连点头,诚恳的好像恨不得把脑袋剖出来:“我不是什么后遗症没有,我失忆了。”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邵旸之也不想‘失忆’。 虽然回想起来的记忆断断续续,在某些奇怪地方无缘无故,少上十几二十几秒的片段。可缺少片段根本算不上失忆,毕竟一个无痛无伤正常人喝大了酒也有断片的时候。 他告诉护士自己失忆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丝毫没有忘记,自己除了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可能…也许…差不多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而非常不幸的,在他失去超能,一睡十年,两眼懵逼醒来的第一天。 那位被他渣过的对象,他名义上的哥哥,小护士口中现役世界第一英雄——陆灼,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 由当年《搬月条约》执行小组组建的英雄联盟,无疑是全球最大的超级英雄经纪公司。 他们在全球各国的主要城市设有分部,负责职业英雄的战力调配,战损赔付。 超级英雄职业体系日趋成熟,联盟会根据贡献大小能力强弱,将英雄分为s到c四个等级,给具有s级潜质或者踏入s级水平的超级英雄颁发称号。甚至为这些英雄进行活动宣传,出版相关周边… 如果半个世纪前你问一个孩子长大后想做什么,孩子们的回答千奇百怪。现在百分之八十的孩子会告诉你,他们想成为超级英雄。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会长大。成年人会发现自己利用有限的超能做一个全职根本养活不了自己的c级英雄,还不如从事其他更有优势的职业。 真正的职业英雄,其实只是b级往上的小部分人,表面看上无限风光的a级s级英雄,从本质上说属于刀尖舔血的高危职业。 这些人,五成为名,三成为利,还有两成大概是少年时妄图天降正义的中二病一直没能治好。 而在联盟的评价体系中,陆灼与英雄职业的适配度,远超绝大多数人。 中城的市民可能永远想不到,金发碧眼,即使穿着没有任何个人特色的基本制服也能靠英俊养活无数八卦报纸的no.1英雄,能从天而降摧枯拉朽击退罪犯,可以在中城tv记者麦克风快要戳到脸上时依然从容应对,完美言行。 可当他踏上空艇,周围都是熟悉的伙伴,陆灼安静的、习惯性的往空艇最不起眼角落一靠。 他把自己成功变成一座雕像、一幅画,然后,他开始发呆。 这就是联盟评定陆灼最适合成为职业英雄,丝毫不担心他借助no.1hero超凡影响力谋取私利的主要理由——陆灼是个天生欲望淡薄,能时时刻刻扮演好“英雄”这一完美形象的优秀工具人。 “工具人”一词不含贬义,仅为客观陈述。 其他英雄们早了解他沉默的性格,正常情况其实不会有谁去打扰陆灼发呆。 只是今天不同以往。 美杜莎撞了下[超感]的肩膀,[超感]把目光投向平日里最神经大条的娜娜莉,娜娜莉左看右看最后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住全场和陆灼最不熟的威廉劳尔德。 劳尔德:“……” 外城友人心在拒绝,脸皮颤抖。 最终还是作为明日之星的[超感]长声叹息,用自己尚不宽厚的小身板抗下重担。 他上前一步,问出大家共同的疑惑。 “陆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啊?你不是要去黎明塔…”结婚去了吗? 也许是因为[超感]开口,更多的可能因为所有人都在看他。 陆灼延迟三秒,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嗯。” 答完一个字,no.1英雄重新回归他神游天外的大业,似乎准备靠盯把天花板盯出个花。 可“嗯”…是嗯了个啥? ‘是不去结婚了嘛?’ ‘如果不是不去结婚,那么好像快要迟到了哦…’ ‘结婚也可以放鸽子的吗?’ ‘你在这不动,联盟知道吗?[眼]知道吗?媒体知道吗?’ ‘大佬你原来是这么任性的人设吗?!’ ‘还有,不要再看天花板了,天花板又不能跟你结婚!’ 如果槽点可以化为实体,小伙伴们心中的想法已然满舱。 [超感]艰难的将自己从超负荷感知觉里扒拉出来,面对‘雕像’继续询问:“那个啥,陆大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说出这句话,他几乎没指望陆灼回应。 中城经常执行任务的职业英雄们几乎都受过超级英雄[雷霆]的帮助。可离开任务,陆灼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助的地方。毕竟,绝大多时间里他就像一株没有需求,离开阳光都能活的盆栽植物。 谁也没想到,这株盆栽闻言转过头,玻璃珠似得绿眼睛一眨不眨,问出一个与现在情况好不相关的私人问题:“怎么才有趣。” 怎么才有趣?话题转换突然,但这是除了任务外,陆灼少有的主动说话。小伙伴们难免兴奋起来。 “啊?有趣吗?我觉得当英雄就很有趣啊。” “和朋友相约峡谷杀他个三进三出!” “哦哦,去北极看极光,到火山口泡温泉,陆前辈世上有趣的事情很多哦!” 大家各抒己见,激动过后又有点疑惑 难道陆灼发了十年的呆,终于明白发呆是一件无聊的事件了嘛? 很显然,问题模糊,答案不是陆灼想知道的。 他沉默片刻,重新陈述:“我怎么才能变得有趣。” 话音落地的第一秒,英雄们面面相觑。 第二秒,大家∑(○口○||)。 第三秒。 “咦咦?有趣?陆前辈吗?!” “陆灼大人,你为什么想不开…咳,为什么要变得有趣?” “陆大哥你认真的嘛?不是,我是说,不是每个人都非要有趣吧。” “绝对不可能吧…嗷唔,干嘛打我?” 大家被出乎意料的问题震惊,整个艇舱沸腾了。 面对如此反应,陆灼怎么也能明白,大概他已经无趣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无趣到无药可救的“盆栽”盯着玻璃上划过的雨珠看了会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点严重的问题。 如果,邵旸之根本不想再见到他,那要怎么办?—— cp陆灼。 陆灼哥哥外表金发碧眼,腰细腿长,颜值和武力值成正比,内里近似三无盆栽 以及,现在的情况。 傍生系统001作为承载过【系统】降临的临时容器,暂时休眠。所以邵旸之回想起的记忆和情感都是他在现在这一个世界的。为啥001陷入沉睡邵旸之就想不起来以前,之后会说的,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邵旸之的确缺少过去的记忆(关于悲惨初恋~),但他自己不知道。他和护士说自己失忆,是为了骗人(陆灼)。 小天使们还有哪里不懂,可以留言具体点~我可能是因为知道设定,所以有时候看不出来是哪里不太清楚~ 感谢在2020-08-16 17:00:01~2020-08-23 11: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新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3 正常人但凡看上一眼陆灼那金发碧眼的混血外貌,对比过邵旸之百分百东方轮廓的面容,很轻易能得出,两人绝非亲生兄弟的结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2037年,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英雄遗孤院。 他们即将前往遥远的地方执行重要任务,任务时间长短不定。走之前他们希望收养一个孩子陪伴他们的独子。 当时八岁的邵旸之不是遗孤院老师们的第一推荐人选。 部分原因是八岁的孩子早过了不记事的年纪,主要还是因为遗孤院老师们认为,邵旸之活泼任性的有些过头了——只因为一时兴起之集合大大小小十几个小伙伴翻进后院,来上场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里的探险。能深更半夜违反规定偷溜进厨房,美曰其名要给老师们做蛋糕,结果差点炸掉整个厨房。 他嘴甜的时候能让院里最严格的婆婆抱着他直叫心肝。惹事的时候,年轻老师们恨不得人手一根鸡毛掸子,拿着抽他小屁股。 这样过于活泼好动,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省心孩子,即使再讨他们喜欢,也不是‘给太子当伴读’的好人选。 老师们在里屋精挑细选,准备挑选出个最能代表院里教学水平,最乖巧可人的孩子。 花园里,邵不省心旸之已经爬上铁门,弯腰向身形刚开始抽条的金发少年发呼唤。 “喂,坐在那边的漂亮哥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陆灼听到了,可他听到没听到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在他眼里,聒噪小豆丁的吸引力甚至比不上花坛边露出点点白色的花骨朵。 他从一颗种子发芽,看到它破土而出,经历过几个春夏,最终长出小小的花骨朵。 如果不是头顶哗啦哗啦的响动实在忽视不了,他大概还会去看那朵花苞枯萎凋落,等待它应定的结局。 事情没有如果,陆灼抬起头,下一秒他睁大眼,发出来到遗孤院后的第一个音节:“啊。” 仅仅扒着铁门不能满足豆丁躁动的灵魂,邵旸之正试图靠自己的短手短腿翻越铁门顶部四十厘米的尖尖。 而陆灼清楚的“看”到——他会摔下来,用标准狗啃泥的姿势。 那张可爱的小脸糊到地里,留下两道怎么也要挂个三四年、甚至更久的伤疤。 ‘真可惜,那张脸其实挺可爱的’,陆灼这样想着,在男孩一脚踩空,受地心引力邀请撞上大地的同时,他伸手,抓住男孩的后衣领。 特别轻,特别小,还软软的。 他单手将人提在半空,不由得联想起之前接住的一只坠楼的猫。 可男孩和坠楼的猫不一样。他和陆灼接触过的其他事物都不一样。毕竟很少有幼崽刚经历过差点破相的一幕却不害怕。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好厉害,你是怎么接住我的?” 亮晶晶的眼睛笑的弯起,小奶音里荡漾着快活,甜的好像加满糖。 甜到陆灼手足无措。 好在,陆灼就是手足无措也看不太出来。 在邵旸之看来,金发人偶停顿片刻,完全无视掉他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师见拿着鸡毛掸子打,咳…总之,人偶无视他无往不利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将他放到旁边。 他绕过他,继续看之前那朵花——一朵路边随处可见,甚至连花都没有开出了来的花骨朵。 “大哥哥,你是里面那叔叔阿姨的孩子吗?” “老师说你要从我们中间挑一个孩子当弟弟妹妹,你要挑谁?” “大哥哥,我叫邵旸之,是‘雨旸春令煦’的旸,‘溯游从之’的之,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也许是邵旸之被屡次无视也不气馁精神终于打动了对方,更可能是对方发现不说点什么他怎么都不会闭嘴,他问到名字时,那双无机质似得绿眼睛终于动了动。 “陆灼。” “哦哦,我知道,‘灼灼其华’的灼,对不对?” 不对,不是那么美好的寓意。不过,这不重要,反正都是同一个字。 此时的邵旸之尚未练成通过微表情判断出陆灼在想什么的火眼金睛。 他等了一会,见人家没反应,决定换个话题。 “你在看这朵花吗?”他问的有点迟疑,实在是那一朵花骨朵路边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 “嗯。” 好不容易又抠出个字,邵旸之不想让话题平白无故跑掉,只能跟着盯住那朵花冥思苦想。 “你是在等它啥时候开花吗?”除了这点他找不到有什么更特别的理由了。 “它不会开花的。” 不是推断,也不是预知,陆灼只是这么看到而已——就同他能观察到的世间其他事物。 陆灼其实并不觉得花开不出来有什么值得惋惜,至少,没有那张尚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栽到地里让他惋惜。 却见邵旸之眉头一扬:“谁说不会开花的。” 世界万物,有因成果。陆灼看到这朵花,就能知道,它没有绽放就将凋零。 但他没有解释,旁人不能见他所见的,自然不能解他所解。正如同他不明白男孩为什么会此时上前一步,直接折断那朵花。 邵旸之摘下那朵花。 失去根茎支撑,青涩花苞却在他手里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花瓣,而在他身后,花园中大片大片不同种类的花卉,在几秒钟内争先恐后纷纷绽放。 “谁说它开不了,这不是开花了嘛。”他把花举到陆灼面前,琥珀色的瞳仁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傲慢:“它为我开花了。” 就好像曾经有整个的世界会愿意为他一句话于深冬繁花似锦。 不过是一朵本不会开的花,为他而开。男孩很快失去兴趣,他将白色的野花放到少年掌心,开始纠结之前的话题。 “不过,你不爱说话,怎么也要挑个活泼点的弟弟妹妹。” 陆灼眼神放空的想了想,他想,就算不是同一个字也没什么。 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字改个字,他可以跟着邵旸之姓邵。这样听起来他就更像他哥哥。 让邵旸之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概括总结,他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脑子哪里问题。因为,他实在找不出自己非要做个渣男的理由。 无论怎么回想,邵旸之都觉得记忆中的陆灼,盘亮条顺,除了沉默寡言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缺少声带和老发呆外,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当然,他哥并不真的缺少声带,关于这一点他已经验证过很多次了。 从外表来说,陆灼小时候眉目精致像活过来的人偶娃娃。长大了轮廓深邃,表情生动起来会特别异域风情。腰也细,腿也长,体力还特别好。从性格上说,陆灼虽然对绝大多数人都视若无物,但那绝对不包括邵旸之。 陆灼是个特别好、特别称职的哥哥。 好到邵旸之要当英雄,陆灼就缀在[太阳]身后成为保护他的影子。称职到邵旸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处心积虑的把人拐上床然后借酒装疯的第二天,陆灼还能记得起来给弟弟热豆浆。 ——甚至在他们结束那场拯救世界的战斗,邵旸之鬼迷心窍趁他筋疲力尽把他推向那个用来剥夺全世界[纳加]为己用的巨型机器的瞬间,他投向邵旸之的还是混合担心和疑惑的眼神。 就是那个时候,他还在关心邵旸之。 “阿旸?”坠落后,陆灼缓了好一会儿才叫他的名字。 很难想象能单手阻止失控列车的超能力者,虚弱到全是血的手掌抵着容器的隔离盖却推不开。 更难想象的是邵旸之接下来的话。 “别叫我阿旸!” 陆灼被他吼的愣住。 邵旸之站在那,把刚刚战斗时拆的七零八落主线重新连接,按下启动键。 “阿…旸之?” 疑惑,不解,小心翼翼。 邵旸之没有回头。 “…陆灼,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讨厌哥哥两个字,我也讨厌你。” “你这个人简直无趣的很。什么好玩的事跟你说了也听不懂,我做什么你也不给回应,也就在床上能弄出点声,呵,就是上床你也像条死鱼。“ “我早就不想当你弟弟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所以,陆灼哥哥,能不能拜托你,为了我死在这里啊。” 开始陆灼在听,邵旸之还能听到他因为[纳加]和氧气的抽离痛苦喘息。后来他听不到陆灼的动静,陆灼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他安静蜷缩在容器舱底,好像感觉不到痛苦,又好像真的死去一样…… 非常幸运的,虽然他脑子有坑,但陆灼的超能力足够强大,强大到最后机器超负荷运转,一场爆炸终结实验,直接让邵旸之这个狼心狗肺的代表被反噬的一睡十年,超能溃散。 可,能炸的他直接当了十年植物人,为啥就不能直接把他炸死、炸傻、炸失忆、或者炸回几年前倒带重来多好啊。 邵旸之现在头脑清醒,并对自己做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却真真实实感受到的确是自己做的没错。 这要他怎么面对陆灼? 直接道歉吗?会被哥哥打死吧,就算陆灼舍不得打他…呸,无耻,陆灼只是“自闭”又不是傻,万一… 短暂的自我唾弃后,邵旸之决定,还是装失忆吧。 怀着‘只要我说,我想不起来,那些坏事我就没做过’的鸵鸟精神,邵旸之自我催眠。 他自我催眠的过于专注认真以至于没有在小护士带人进来的时间察觉,眼角余光无疑见扫过熟悉的金发碧眼,做贼心虚的邵旸之条件反射性从床上弹起。 陆灼?!的确是陆灼。 陆灼穿着一身白色制服,面无表情的靠在门口。 他在看他,隔着邵旸之眼中的宛如昨日,和实际上十载光阴。 在那一刻,邵旸之不觉得愧疚,也顾不上害怕,他在思考得出结论前已经冲过去抱住他。 “哥哥!”—— 呜呜呜,总算赶出来了。我这一周一言难尽,看来人真是潜能无限~ 嗯,祝有假期并假期结束的小天使们上班上学快乐~感谢在2020-08-23 11:03:31~2020-08-30 20:0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然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4 邵旸之很轻易的抱到陆灼。 至少和他之前想象过的最糟糕的场面不同。他能感觉到陆灼的身体在拥抱时紧绷,可无论是拥抱之前和还是拥抱之后,陆灼都没有做出任何一个阻拦邵旸之靠近动作,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手下环绕的腰身,鼻尖嗅到的类似于山巅雪松的气息。 邵旸之甚至产生短暂错觉——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未有过时光隔阂或者某些更伤人东西——可到底是不一样的,陆灼没有同以前一样拥抱回来。 这不能怪他。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可能怪我,他甚至可能不像以前一样爱我。 可,他不爱我,又能爱谁? 莫名的自信连通胸膛,转变成刀片划过腐烂伤口上错位生长新鲜血肉般的快意。 邵旸之忍不住弯起嘴角,下一刻将自己的脸埋在陆灼的肩膀。 “哥哥?”他为自己刚刚突然滋生的熟悉又陌生的黏稠情感困惑不解,只得加大拥抱陆灼的力度寻求回应。 温暖的气息打在肩颈。陆灼垂目盯着少年毛茸茸的发顶看了一会。 “嗯。” 那株没有阳光雨露也能存活的植物,于这小声的称呼中缓慢做出反应。 —————— 英雄联盟官网。 时间临近,关于黎明塔世纪婚礼的直播依然悄无声息。 全球粉丝等了又等,既没有直播开始的征兆,有没有婚礼取消的通知。 “到底啥时候开直播”、“这婚到底还结不结”类似的讨论贴,渐渐从论坛底部窜上顶层。 【~和谐浪官网,文明你我他~本贴承诺一切仅为楼主个人观点,与联盟无关~】 一楼楼主我是乌鸦 [雷霆]不可能和[眼]结婚。 二楼浪花浪 楼主说的好直白哦。不过我也觉得这所谓的世纪婚礼不靠谱。 三楼生日快乐小仙女 的确啊,为爱以最快速度串升第二位的超级英雄,听起来很励志没错。但才入职一两年的超级英雄怎么也配不上[雷霆]大人吧。[雷霆]大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英雄啊。 四楼勇闯提亚拉 楼上都什么意思?承认别人幸福很难?人家联盟官宣,你情我愿,还用得着其他人说什么靠谱不靠谱?再说这么多媒体,这么多赞助商,全世界都知道的事。结婚板上钉钉,不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五楼 嘛~按照联盟论坛要求我有一说一。英雄[雷霆]很多人的偶像没错,但职业英雄又不是真的贩卖好感的偶像行业。议论人家的结婚对象确实不太妥当。 六楼审判之剑 啧,联盟用‘英雄象征’示意和他们已经暗世界能力者结盟罢了,各取所需还叫你们吹成真爱。 七楼中城未来之星! 楼上你什么意思?陆…灼可是第一英雄,他那么强,怎么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八楼头发并不是蛇哦 只有没长大的小女孩儿,才以为长大后遇到真爱理所当然。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只是不讨厌又合适结婚,然后相处中相处出感情。陆灼大人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呢~ 九楼中城未来之星! 我是男的,谢谢。 十楼吃瓜群众 ……你们讲了这么多,有谁知道直播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我准备看直播的时候向女朋友求婚来着。 …… 一百一十六楼浪花浪 我去,你们看新闻了嘛,中城有超级罪犯引发地震,[雷霆]居然又又又从天而降。 一百十七楼吃瓜群众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一百十八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现在还有置疑[雷霆]实力的人? 一百十九楼 不是置疑实力,是地点。中城离黎明塔十万八千里,[雷霆]是准备打完敌人直接飞过去结婚? 一百二十楼中城未来之星! 飞过去也不赶趟,除非累死音速侠。 一百二十一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我为啥要cue音速侠,音速侠做错了啥(*Φ皿Φ*) 一百二十二楼一剑十四洲 婚结不结不好说,直播估计黄了。世界排名前两名英雄的婚礼,别说赞助和冠名,就是开始前的广告费都能捞上一大笔。以联盟一贯的尿性现在都没啥动静,我看够呛。 一百二十三楼 不直播也好。倾向太明显,难受。 一百二十四楼勇闯提亚拉 谁说他们不是真爱,我磕爆最佳英雄拍档组!顺道,压[眼]真容是长发及腰的小姐姐! 一百二十五楼桉木 你们快看首页,爷青回! 一百二十六楼 简直奇迹啊。 一百二十七楼小光团他可爱一万年 啊啊啊,壮哉我太阳神教! …… 二百二十五楼吃瓜群众 首页发生了啥?直播开始了?我网不好完全进不去,哪位兄弟姐妹告知下,现在啥情况?交换戒指了吗? 二百二十六楼 不是直播,是官网公布新消息,说[太阳]苏醒了。 二百二十七楼中城未来之星! …[太阳]? 二百二十八楼头发并不是蛇哦 啊呀,弟弟初中生吗?居然不知道[太阳]。[太阳]是陆灼大人成为英雄之前的第一英雄,在十年前拯救世界消耗过多[纳加]陷入沉睡,真正的救世者呢。 二百二十九楼中城未来之星! 我想起来十年那场虽然谢谢你告知情况,但我读高中了! 二百三十楼勇闯提亚拉 [太阳]醒来的消息确另人激动,可关于[雷霆]和[眼]的讨论贴,讨论[太阳]是歪楼了吧。 二百三十一楼浪花浪 楼上难道不知道,[太阳]和[雷霆]是兄弟啊。 二百三十一楼 兄弟?亲兄弟?弟弟先当的英雄? 二百三十二楼 666兄弟俩都这么厉害。应该让他们爸爸妈妈再多生几个,快把守卫世界发展成家族事业~ 二百三十三 不,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 二百三十四楼威威廉 原来如此,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昏迷十年突然醒来。只要兄弟感情不太差,的确会赶回来陪在身边。 二百三十五楼吃瓜群众 看来直播是真的没有。谁知道婚礼延期到什么时候了啊?我还想早点向女朋友求婚。 二百三十六楼 那[雷霆]和[眼]现在算啥,婚约对象? 二百三十七楼楼主我是乌鸦 你们真是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雷霆]不可能和[眼]结婚,[太阳]醒了就更不可能。 二百三十八楼吃瓜群众n号 楼主,活着的楼主!楼主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太阳]是兄控吗? 二百三十九楼 哈哈哈哈,哪里冒出来的野男(女)人不准抢我的欧尼酱是吗,哈哈哈画面感有的。 二百四十楼小光团他可爱一万年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都不知道了。[太阳]和[雷霆]他们除了是兄弟还是恋人啊!老阿姨们当年磕爆光影纪年/(ㄒoㄒ)/~~ 二百四十一楼?! 二百四十二楼?!啥⊙⊙?[太阳]不是[雷霆]弟弟吗? 二百四十三楼桉木 他俩不是亲生的。 二百四十四楼 等等,那现在的情况岂不是…… 二百四十五楼 哦哦新欢旧爱,竹马天降修罗场?! …… 前任英雄苏醒所带来爆发式的信息增长,联盟论坛上的异彩纷呈暂时与作为话题主角之一的邵旸之无关。 他刚刚离开英雄联盟分部那与世隔绝的内部医院,坐上悬浮车。 小护士左手童年偶像[太阳]的签名,右手现役她和第一英雄的合照,脖子上的工作牌写着负责对象即将前往的现住址。可她还不放心拉着邵旸之的手,就好像她童年偶像不是要跟着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回家休养,而是要再去拯救世界然后躺个十年八年。 “您最近闷的话,可以上上网,有什么不懂、需要帮助、或者十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联系我!真的,一定要联系我啊。” 邵旸之柔声应着,嘴角带笑,眼角余光忍不住透过车窗往还在和聆听医学教授‘失忆病人’看护细则的陆灼那里跑。 邵旸之知道陆灼对他的好。 以陆灼对他的好,因为他失忆暂时忍下当年的过节,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认真听医生讲注意事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之所以感觉到些许异样,是因为陆灼表现的好像比他还像失了忆的人。 除了最开始的那个拥抱有点僵硬外,邵旸之再也没从陆灼身上找到正常人被背叛后该有的负面情绪。陆灼似乎一点也没受到邵旸之干过那些混账事的影响,又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邵旸之失忆跟着从陆灼的脑海里消失。 就算邵旸之知道陆灼这人情绪单薄,可单薄到这种程度还是很奇怪。 毕竟爱恨等价。 如果把两人的处境来个对调,邵旸之觉得,他大概会恨死陆灼吧,就算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也要薅着陆灼的衣领跟陆灼把当年的帐算过再说。 现在难道因为自己“失忆”了,陆灼问也问不出来嘛?还是…… 十几个他并不认识的穿着各色制服的年轻英雄们,于医生走后,一副想八卦却搭不上的姿态围在陆灼身边。 个别性格跳脱的,大着胆子还抻长脖子往他这边张望,想看看[雷霆]的弟弟,传说的[太阳]前辈到底长什么样。 他的哥哥天性冷淡,除了他。以前陆灼身边是不会有其他人的。 苏醒过来后,第一次,邵旸之恍惚察觉到十年时光的存在感 他找到另一个解释陆灼如此平淡静默的理由——对陆灼来说,所有的爱恨都是十年前的故事。 那份“他不爱我,又能爱谁?”的认知,罕见的出现动摇。 偏偏陆灼这时候察觉到他情绪似得转过头。 只有他知道,那双看起来无机质的漂亮绿色眼睛,最动情时也会从山巅融化成波光潭水,里面满满只能装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这让邵旸之心烦意乱。他低头掩饰性的打开手机,登上刚刚小护士口中的已经几乎零差错记录所有现役英雄情况的联盟官网。 入目却是几行令人疑惑的大字。 “押注押注,竹马弟弟[太阳]vs天降拍档[眼]!谁是英雄[雷霆]真爱!” “深扒世纪婚礼取消背后的爱恨情仇。” “从过往战斗记录浅析[太阳]和[雷霆]谁才是真正的第一英雄。” 邵旸之本来就不多的那点少年情怀碎的七零八落,他盯住屏幕几秒,一声冷笑—— 邵旸之即将开始欺负人~ 大概是顶着甜甜的脸,欺负好多人~ 第19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5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几个小时之前。 万千雷光从天而降,烧灼大地,击溃罪犯,同时让一个微不足道微型飞虫追踪器泯灭在电光中。 最后一段录像信号被浮于太空的某个卫星接收,传递到叹息洋深海。 超乎世人想象的巨大海底基地会议室,屏幕停留在神祗降世般的瞬间。 “陆家!那群叛徒!” “可恶,要不是他们如今我们早就…” “陆灼怎么会在这时候赶回来?” 打断这些看不清面目参会者们愤怒的是程序员惊慌的通报。 “搬月者大人们,有他方未识别波段锁定了我们的信号,是超级英雄[眼]!对方攻破中城电子防御网!锁定我们的卫星…不,不对,他已经,他已经开始反向入侵我们的中亚主机!” “什么?” “该死,是那个不敢露脸的超能力者吗?” “不要慌。”极为稚嫩的童声于黑暗中响起:“舍弃我们中亚所有正在运行的电子网络。” 因为年龄太小,这声音尚分辨不出男女。可语调极为冷静,开口却让整个会议室争论不休的搬月者们全部安静下来。 程序员找到主心骨:“是的,守灵者大人。中亚系统网已解体…确定信号波段切断。将在一分钟后启动中亚地区备用网络。” 事态得到平息,有看不清面目的搬月者长吁一口气:“暗世界和英雄联盟的结盟,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亚力克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在为一群草民和叛徒的联盟感到恐惧?” “我的信仰没有任何动摇,但本以为这一次是取回被陆家带走秘密最好的机会了。‘大地’已经是我们这几年里培育出最有用的能力者了。可是…” 即使,精心培育多年超能力者在真正的守灵者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哪怕是一个被‘窃取’不知使命的守灵人。 “是吗?在我看来行动并不是毫无收获哦。或者说,这简直是我们这几年的行动取得的最大的收获吧。”被称为守灵者的为首者在此时露出微笑:“诸位想一想吧,是什么能让那群背叛者放弃和暗世界结盟的大好局面,让他们的‘英雄象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中城!” 搬月人a:“难道说……” 搬月人b:“果然是这样没错,[雷霆]这么多年围绕中城活动的理由和我们推测的一样,陆家带走的秘密果然被他们藏在中城了嘛!” 重启中亚系统的程序员:“可是,守灵者大人…” “没错,诸位!既然已经锁定地点看来我们和英雄联盟的最终之战就在眼前了!”守灵者激动的站到椅子上,终于取得不逊色于其他人的高度:“为了我们来为者最终的绝赞祷告吧!赞美月亮吧!” 其他的搬月者们纷纷起立,他们整齐划一将双手交叠胸前。 “赞美月亮!月亮是墓穴,当伊维诺敲响白骨之钟。祂是月亮之眼,潮汐之神,守灵人赞咏圣名!祂是[纳加]归宿之所,世界终结之因超能来自月亮,吾等赞咏圣名!搬月人时代守卫荣耀,请主赐吾胜利,吾等赞咏圣名!” 庄严肃穆的祷告声过后,程序员才敢颤颤巍巍出声:“守、守灵者大人,圣子大人送来最新的消息,圣子大人说他有负使命。[雷霆]即使赶回,他没有机会乘乱进入联盟在中城的核心区域……” 万千荣耀凝聚心口,多少年来苦尽甘来,守灵人桀桀怪笑一挥手:“没关系,你告诉那孩子,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情报了。让他原地待命,圣战即将开启!” 可怜的通讯员抖的如同筛糠,可对主的忠诚激励着她忍住全身颤抖拼命喊出最后一句:“可是!圣子大人说[雷霆]回去不是联盟命令,和陆家带走的秘密也没有关系,是因为英雄[太阳]刚好今天醒了啊!” 那奇怪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微妙而诡异的寂静。 —————— 【~和谐浪官网,文明你我他~本贴承诺一切仅为楼主个人观点,与联盟无关~】 “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有了其他绯闻男女友怎么办?” 一楼楼主太阳啊 如题。楼主离开前因为一些事情和男朋友闹不愉快,但是没正式分手。回来后,我发现他有了绯闻男女友。 二楼浪花浪 …楼主你不觉得自己这情况,这id,看起来有些眼熟吗? 三楼吃瓜群众 来了来了,高仿号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四楼吃瓜群众2号 你们怎么知道楼主是高仿,也许楼主只是在玩梗[狗头] 五楼生日快乐小仙女 这个绯闻男女友真的好得精髓哈哈哈~ 六楼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们没看见楼主说是闹矛盾所以离开的吗,我相信楼主,楼主你继续编![狗头][狗头] 七楼楼主太阳啊 不是因为闹矛盾所以离开,应该说离开前刚好闹矛盾。 八楼一剑十四洲 冒昧问一句,你们之前为什么闹矛盾? 九楼楼主太阳 应该算我和他闹分手吧。 十楼平时忙着毁灭地球 …??? 十一楼???!!! 十二楼中城未来之星! 不是,楼主你要和你男朋友分手,还管他找新的男女友? 十三楼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十四楼我是乌鸦 ……[太阳]? 十五楼 哦哦哦,楼上是神预言的“乌鸦”大佬!哈哈哈。你们是高仿超级英雄组队嘛~ 十六楼超英编年史 哈哈,“老”字号英雄[乌鸦]和活跃在十年前的[太阳]吗?时间来说好像确实对的上。 十七楼 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是真的呢?[狗头][狗头][狗头] 十八楼小光团他可爱一万年 就冲楼主者奇葩的三观,一定是假的!我们家小光团完美无缺! 十九楼楼主太阳啊 我当时想跟他分手,现在不想了,不、行、嘛。 二十楼我是乌鸦 …… 二十一楼吃瓜群众 只有我觉得楼主这语气… 二十二楼中城未来之星! 妈呀,理不直气也壮,震撼我整学期! 二十三楼浪花浪 简直任性的理所当然,但,恕我有个问题不得不问…楼主你好看嘛? 二十四楼审判之剑 啧,他还行。 二十五楼我是乌鸦 他当然好看。你现在在哪@太阳啊我知道了,我要现在过去找你。 二十六楼我真的不是开嘲讽 天啊,“乌鸦”大佬你演技绝了,连水论坛都不忘[乌鸦]的超感知! 二十七楼审判之剑 如果你执意邀请我,百忙之中本大爷也不是不可以过去看看你@太阳啊 二十八楼楼主太阳啊 对不起,我失忆了。你是谁啊@审判之剑 二十九楼审判之剑 (○д)&&*%%¥……(*& —————— 陆灼上车时,邵旸之还在低头打字。 秀气的手指移动飞快,比起刚从昏迷中醒来和时代脱节的病人,表现得更像是有网就能活的网瘾少年。 陆灼想到医生刚叮嘱过的病人需要要好好休息,动作一顿。 他延迟几秒缓慢开口:“你晚上吃什么。” 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晚上吃什么”和“看手机”有什么冲突。 邵旸之正忙着舌战中二‘少年’,听到不走心的回了一句:“随便。 “……” 很显然,小伙伴所说‘用对方感兴趣得话题吸引注意力的方法’并不试用于陆灼和邵旸之。 半晌车厢内没有其他动静,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停留在邵旸之手上——陆灼,盯。 邵旸之继续打字——陆灼继续盯。 再一次被目光戳到手抖按错拼音后,邵旸之不得不抬头对上陆灼没啥表情的漂亮脸蛋。 “哥,你要干嘛。” 他放下手机,注意力彻底转移到陆灼身上。 “你想吃什么?”陆灼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一小下,说话的语气都快能让人听出来是个疑问句了。 “想吃什么?…哥,你学会什么拿手菜了?”他把晚饭的问题问了两遍,邵旸之自然以为他学会了啥新技能。 这可远远谈不上惊喜或高兴。 以前陆灼虽然会做饭,可那只限于把饭做熟,能吃。毕竟山珍海味还是压缩饼干对陆灼来说没啥区别。 邵旸之忍不住思考,在自己沉睡的十年里,陆灼到底为谁学会了新菜式? 陆灼不知道邵旸之期待表面下掩藏的小心思。 他大概想都没想就点头:“可以。” “……是吗,那我要吃哥哥亲手做的红烧排骨、水煮鱼、鱼香肉丝、回锅肉、诗礼银杏、八仙过海、松鼠桂鱼,哦对了,还有文思豆腐、脱骨鱼、大煮干丝、脱骨鱼,谢谢哥哥。” 他嘴角带笑,声音特甜,说完这句话又低头不理人。 陆灼惊呆了。 有那么一两秒他想说点啥,可他找不到邵旸之生气的理由,就感觉点委屈。 邵旸之打字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陆灼低垂的睫毛抿着下唇,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分。 “一次一样就可以。” 陆灼疑惑抬眼。 “陆灼哥哥,你学会道菜,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评论说纯爱频道封了? 封了吗?我不知道啊,这又是很忙的一周。我收藏的小说都还没来得及看~我发试试,要是出不去,大家解封的时候和下一章一起看~ 么么哒~感谢在2020-09-06 16:50:32~2020-09-13 14:3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欢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6 好啊,怎么不好。 别说邵旸之只点了家常菜,就是邵旸之想吃满汉全席,陆灼也不是不可以学。 短短几秒他就从今晚要做什么,思考好往后一个月的菜色,却听邵旸之话锋一转。 “不过,今晚我们还是先涮火锅吧,一会儿有老朋友要来,我想吃火锅~” 少年扬扬手机笑得阳光灿烂。 陆灼眨下眼,他盯着邵旸之看了一会,然后陷入沉思。 应该是沉思吧,毕竟陆灼有很多时候面无表情实则眼神放空,邵旸之也分不清他在思考还是单纯又发呆。 这反应和邵旸之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说吃火锅倒不是真的多想吃。更多是觉得热闹,顺带逗逗哥哥。 其实,刨掉那些表面热络实时激不起半点涟漪的点头之交,出场时囊在一团光里,字面意义上光芒万丈的英雄[太阳],并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原因半是万千光景都不真心,半是邵旸之自己眼中繁华飞逝,他自己不交心。 他把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陆灼身上,眼里心里只装着一个人,朋友就成了珍惜物种。 在沉睡前有限的十八年人生里扒拉扒拉,勉强能算朋友的人有两个,不,严格来说一个半。 刚入行时,负责来带他这个超强新人的兢兢业业“老妈子”、现役英雄排名第五的[乌鸦]是一个。 当年自称“审判者”其实连称号都没有的不省心吊车尾同期、现在当了很多年万年老二刚刚被挤到第三名的[黎明之剑]艾欧勉强算半个。 为数不多的朋友要来看自己,于情于理邵旸之没理由拒绝。 不过即使朋友,也断没有让对方吃到陆灼亲手做菜的道理。 “阿旸。” 青年停顿一下:“火锅也有菜。” 邵旸之立马反应过来陆灼的意思。他心头有点痒痒的,想笑,却压下笑意故作不知:“啊,有菜又怎么了啊?” 陆灼只注意到邵旸之没有反驳他的称呼,真的失忆了。所以他得出结论… 漂亮眼睛带着亮,声音听起来好像挺平静。 “那你今天也可以亲我。” —————— 【~和谐浪官网,文明你我他~本贴承诺一切仅为楼主个人观点,与联盟无关~】 “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有了其他绯闻男女友怎么办?” 三十楼楼主太阳啊 今天涮火锅~@我是乌鸦 三十一楼审判之剑 ……本大爷还非去不可了! 三十二楼浪啊浪 是我的错觉,还是大佬太入戏… 三十三楼吃瓜群众2号 论坛大佬的快乐我不懂,我只知道楼已经彻底歪楼。 三十四楼一剑十四洲 我仔细分析一下,楼主说不想和男朋友分手。闹分手的情况下分开一段时间,楼主男朋友现在还能来接你,看起来也不是对楼主完全没有意思。绯闻未必可信,楼主可以再观察男朋友的态度,看看他是放下过去作为朋友去接你,还是一样余情未了。 三十五楼中城未来之星! 要我说就直接问,行,两厢情愿。不行早点各奔东西。楼主你现在在干嘛,你男朋友在你身边吗? 三十七楼 等等楼上你们真的信吗? 三十八楼楼主太阳啊 @一剑十四洲嗯,我也觉得他喜欢我,毕竟他刚刚还要我亲他。 @中城未来之星!他当然在我身边,我们买今晚涮的锅,然后回家。 三十九楼我是乌鸦 …… 四十楼吃瓜群众 …… 四十一楼一剑十四洲 …… 四十二楼审判之剑 不可能!陆…你哥那个行走冰山冷场器还主动要你亲他?!你丫的做梦…等等,你真的醒了吗?是我在做梦? 四十三楼单身狗受到暴击 原来又是秀恩爱的贴子吗?!世界为什么不能对母胎友好一些? 四十四楼吃瓜群众 接吻?买菜?住一起?楼主你都跟你男朋友同居还发啥情感贴… 四十五楼 所以,好看的人即使闹分手,重新回来就可以迅速得到原谅吗。 四十六楼浪啊浪 我去,你们都没发现吗,好大一个信息量。楼主,你男朋友也是你哥?!最近流行弟弟和哥哥谈恋爱吗? 四十七楼吃瓜群众2号 楼主哥哥也姓“陆”啊,不过“行走冰山冷场器”这形容看着不像英雄[雷霆],难道楼主不是玩梗? 四十八楼中城未来之星! 行走冰山冷场器…额、我、不可能吧…你们难道?! 四十九楼[眼] 不可能,他不是主动的人。 五十楼[眼] …你在向我炫耀吗? 五十一[眼] 这份战书我收下了。 五十二楼 啊啊啊啊官方称号id!活的[眼]大人!啊啊啊啊啊姐姐看这里! 五十三楼中城未来之星!????!!!! 五十四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直接大号上?现在年轻人这么虎? 五十五楼浪啊浪 我7&*%官方称号id?!正主?!那岂不是说…… 五十六楼 帖子里的!都是真的?! 五十七楼 &……%¥¥#[taiyang] 【~和谐浪官网,文明你我他~用户发言过多,网速不太给力,请刷新重试哦~】 ———————— “哎呀呀,反应真快。网络领域全知全能吗,这可真是了不得超能力呢。” “阿旸…” “我不玩手机了,不玩了。”目的圆满达成,邵旸之再不管自己搞出来的山崩海啸:“哥哥,咱们吃番茄锅吧。” 陆灼感觉他突然兴奋,他看了弟弟一眼,没问。 “嗯。” 介绍番茄锅底酸甜可口的“酸”字标的特别大,店里的老奶奶笑成菊花:“小伙子眼力好,这是俺自己家里的柿子苗做出的底料,量不大味道好,酸里带甜的,现在喃们城里可尝不到。” 邵旸之连连点头,凑到帽子口罩包的严严实实的陆灼耳边:“你我和鸦鸦蘸甜酱,给艾欧辣椒面儿。”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尖,陆灼整个耳朵轮廓犯红。他没躲反而靠邵旸之更近些:“好。” 从店出来后,两个人肩并肩往前走。 “哥,你刚刚是没听我说什么就答了‘好’吧。” “嗯。” “那你是不是太期待和我接吻,我不在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和别人接过吻吗?还记得怎么换气吗?” “…没有。” “哎?没有?是没有期待还是没有和其他人接吻?” “都没有。” “陆灼哥哥你没说实话。” “嗯,我没说。” 邵旸之停下脚步看他。 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点点阳光缀在碧绿的海洋里。 真好看,好看的邵旸之突然想亲吻对方金色的睫毛。他这么想的,自然也就这么做。 在不起眼的长街角落,少年踮脚才能用嘴唇碰到青年颤动的眼帘。 “我果然很喜欢你,陆灼哥哥。” 我果然很爱你,闻… 邵旸之愣住了。 闻…什么…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他想叫一个名字,他想叫谁的名字。他想不起来,他怎么可以想不起来! 难以形容的情感,基由血肉生长出的荆棘,爱的、恨的、贪婪的、留恋的,那些根须深入胸膛把满腔血肉吸噬一空,把他变成一只渴求爱意却吝啬给予回报的怪物。 他怎么可以想不起来呢,他记得他的名字,闻…邵闻… [检测…维序者…不稳…傍生系…] “邵旸之!” 厉喝划破耳际和意识海粘稠,与之同来的还有光。 邵旸之重新看到了陆灼。 青年正皱眉扶住他的肩膀。 “陆灼哥哥…” 直出声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干涩,连脸颊也是一片冰凉。他不可置信的拿手摸一把,居然真的沾湿指尖。 ‘我哭了?我居然真哭了?’ ‘我在哭什么?’ ‘等等,我为啥觉得我不会真哭。’ 可任凭邵旸之怎么回想,只能想起自己觉得陆灼的眼睛很漂亮,然后他亲吻陆灼的眼睛。 总不能是因为亲了陆灼所以就哭吧…他原来这么爱陆灼吗? “阿旸。” 冰凉的手指覆盖邵旸之同样冰冷的掌心,陆灼垂下眼帘,邵旸之更难从他被帽子口罩挡住大半的脸上读出什么情绪。 “你看着我,不要看其他人。” 他没有看其他人,他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看。 可有淡淡的暖意从交握的手心传来,填进空荡荡的胸膛,邵旸之突然说不出口。 他改了口:“哦,好啊。” 改口的同时,邵旸之突然感到疲惫,疲惫的好像不是刚刚从十年大梦中苏醒,而是经历漫长跋涉后终于得到一个小小的喘息,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陆灼在听到他回答后猛然睁大的眼睛,也没有注意到已经认出他们是谁的人小声的在喊[雷霆]。 他环住陆灼的腰,就像刚刚重逢一样把脸埋在陆灼颈间。 就让我在这稍稍的停留一小下,我就停一会儿,然后…… “抱紧。” “嗯?” 其实不需要邵旸之抱紧,因为陆灼已经抱住他。 生物立场改变四周的重力,有微小的碎石离开地面。下一秒,陆灼已经带着邵旸之在人群的惊呼中一飞而起。 这不是陆灼第一次带着他飞,这种飞行游戏两个人小时候不知道玩过多少次,邵旸之在失去超能前也是可以飞的。 只是,[太阳]的飞行类似悬浮,小时候的陆灼从来没用过这么快的速度。 即使有生物立场的保护,邵旸之的心脏也在好像在瞬间被扯出胸膛,可他那里本就空空如也。重力加速度只能拖带腐烂的部分留在越来越小的城市。 陆灼还在加速,狂风,雨滴,邵旸之听到自己控制不住的笑声。 他们于音爆声中穿过云层,云海在脚下广阔无垠,世界尽头,即将西沉的太阳散落余晖氤氲的云蔚霞起、绚丽多姿。 那美丽的景色刺痛邵旸之的眼睛,又渗透胸膛和之前的暖意一起结出小小的种子。 “哥哥,你很开心?” “嗯。” “我也很开心!”他好像好久没有这没开心过了。 这个世界繁花似锦,可只有一朵花,他自己愿意为我而开。 恋人在云上接吻,沉醉于真实又虚幻的甜蜜爱意里,流星般坠落大地—— 本章又名《身为超英不会飞还怎么谈恋爱~》 这里邵旸之是真的爱上陆灼了。 他本来就喜欢陆灼,也喜欢郑北城,只不过任务目标单拎出来在他心里和闻朝哥哥存在感都没法比。 初恋那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都是阿迦勒自己的锅~ 以及邵旸之发帖就是为了宣誓主权的。 更新更新~抱住小天使们来一个么么哒~感谢在2020-09-13 14:34:15~2020-09-20 11: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然12瓶;三年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7 “今日傍晚,中城上空惊现白昼流星。有市民用高倍摄像机追拍,发现流星内疑似有人形物体神秘物体。这是否是某种少见的天文现象呢?让我们来听一下专家怎么说。” 电视里两撇小胡子的天文学专家侃侃而谈。 圆形桌子前,鲜肉入锅,眨眼间烫出诱人食欲的色泽。 番茄锅底旁边四双筷子蓄势待发。 “呵,要不是你找回自己一部分异能,想起怎么发光。别说天文现象,就是解释火星撞月球都圆不回来。”头染红毛,发根隐隐犯黑的中二青年率先发动言语攻击:“不注意自己公众形象的人,还吃啥火锅。” 邵旸之打开他筷子原地反击:“那单身二十八年的单身狗,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里对我锅里的肉下手。” “谁稀得对你锅里肉下手,本大爷就是下手了也是肉的荣幸。”艾欧梗着脖子誓不认输:“再说,二十八怎么了,总好过十八岁后就没长过吧。” 旁边十五岁后就没长过,以后也不会长,如今三十五岁只想默默吃菜的乌鸦受到冒犯。但他脾气好,他不说。他只会夹块豆腐,眼角扫过现役第一英雄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幽幽冒出一句:“话不能乱说,我觉得锅里的肉他未必这么想。” “咳咳…”邵旸之呛了口汽水。 艾欧从脸红到头发丝:“我不是,我没有,乌鸦你别乱说!” 两人被车轱辘压脸的反应过于明显,弄得老油条乌鸦也有点不好意思。 三个人各怀心思,六道目光不约而同的都转到陆灼脸上。 现役第一英雄保持着自己看似高冷实则呆逼得木头脸,他看了看邵旸之,又看了看锅。然后他伸出筷子,把锅里最后那块肉夹到邵旸之碗里。 乌鸦:“……” 艾欧:“……” 陆灼笑得含糖量超标:“谢谢哥哥!” “嗯。” “我去,陆灼你这是乘人之危!” “这得多厚得脸皮,才能在我家里,说我哥给我夹块肉是乘人之危。” 是可忍熟不可忍,何况审判者大人号称[黎明之剑],听起来就是一怒之下拔剑而战的角色。他撸胳膊挽袖子,正准备拍桌子站起来,门铃响了。 艾欧瞬间疑惑:“邵旸之你还有其他人可邀请?” 除了他,其他三个人半点不惊讶,邵旸之又趁机多涮几块肉:“我是没有邀请,可架不住总有人不请自来啊。” “嘿呀,你说谁?” “别对号入座哈。”他叼肉轻踹艾欧椅子腿:“反正你都要站起来了,快去开门。” “凭什…” “你就去开呗,让人家等太长时间多不好。” 少年睫毛芊巧,长的清秀,艾欧难免有片刻忽略了他平时有多招自己恨。 “别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就总撒娇,多大个人…”他嘟嘟囔囔去开门,打开门时才想起恼恨自己任凭摆布所以表情特凶:“谁啊!” 门外的少年被吼得一怔。 艾欧吼完也愣了。 深栗色头发,琥珀色眼睛,要是再加上一圈光环,恍若十年前的[太阳]重回人间。 不,邵旸之自己现在光圈也没多大。这两人站一起绝对比邵旸之和陆灼更像兄弟。 “邵旸之…”你还有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艾欧迷茫转头,却见拥有超感知的[乌鸦]为这张脸忍不住皱眉,能看到因果律的[雷霆]盯着天花板发呆,邵旸之一眨不眨的看着来人,表情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惊讶。 明明刚才他还乌鸦和陆灼一样表现的老神在在。 “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艾欧前辈,我不是[太阳]前辈的兄弟,不过我的确久仰[太阳]的大名。”少年不等邀请自己从门口进来,他的目光从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掠过看向电视机前已然热闹起来的圆桌,以一种憧憬又期许的神色在陆灼身上停留许久,最后对上邵旸之那张和自己相似度极高的面容:“初次见面,我是…” “你是[眼]。” “您果然猜到是我了,那您在惊讶我的长相?” “不,我不在惊讶你的长相。”虽然对方的脸的确出乎邵旸之意料,但一副皮囊还不至于让邵旸之目光凝固。 邵旸之惊讶的,是“天命之子”四个金光闪闪大字再加一个同样金光闪闪的小箭头,不可忽视,荒诞又真实的浮于少年头顶。 与此同时莫名亲切的电子声在他意识海中响起。 [检测维序者与该位面天命之子接触,傍生系统001将于24小时内结束休眠,倒计时23:59:58…] —————— 英雄联盟黎明塔 黎明塔没有落日,英雄联盟在这座远远超越人类现有科技,能源全靠[纳加]驱动的悬浮塔上方制造了小型[人工太阳]。 “人们说这象征英雄的光辉永远照耀世界。” 明亮无比的晨曦大厅内。英雄深红色的披风不曾垂落于地,前方数百个工作人员面对各自的电子屏幕专心工作。 须发全白的老人埋首在资料中没有回头:“孩子,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铺天盖地的宣传,支付连年不断的战损,挑选一个个维护世界的英雄,连同建造这维持着联盟转运的天塔。驱使各国政府、世界财团的更多是千万年与地球相伴的恐惧。 那数百观测员面前电子屏幕从不同角度显示着的同一个天体——月亮。 “在您眼中我们永远都是孩子,但月亮不会。” 老人嘴角泛起笑意,以轻松的语气的回应:“安心,我的孩子,只要祂不醒来,那里不过是个墓地。” “可总有群疯子想复活祂。” “你感到压力了吗,成询。” 超级英雄从空中落地,走到这个已经不具备任何超能的老人身侧:“也许。也许他们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疯狂…我并不能像您一样睿智冷静。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去执行任务的不是陆恒他们而是我,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那时候你才十七岁,我们这些老家伙再怎么过分,也不会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老人停顿片刻,似乎想从过去的记忆里寻觅出故人的模样:“这是陆家的选择,也是陆恒自己的选择,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联盟没有选择。潮汐复苏,搬月人对我们步步紧逼。现在不一样,联盟刚刚收到来自[眼]的讯号,他已经逆向锁定住搬月人总部的位置就在叹息洋。” 老人终于停下手里的羽毛笔,不在清澈的眼睛透过酒瓶底厚的眼镜:“你想重启战端吗,[守卫]。” 他称呼英雄的代号,这场闲聊式的谈话突然间有了沉重的使命感。 “不,我要摧毁他们。”青年握紧拳头:“我要摧毁他们,然后去月亮。” “我以为你早知道那里有多危险。进过门的所有人里只有陆恒活着回来过,而奇迹没有发生第二次。” “我知道,可我们最后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就代表着他们可能活着,更多的可能是早已死去。可答案就像盒子里的猫。 “这是我一定要去确定的事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秒并不漫长的对峙,老人选择了退让:“如果你觉得这是对的,就去做吧。” 和牵涉其中的问题相比,老人答应的过于简单。 英雄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深深向老人鞠躬,转身离开。 “成询,不要让[雷霆]接近月亮。” “可他是陆恒哥的儿子…”是最应该去追寻父母踪迹的人。 但英雄没有说出来。 “不要让陆灼接近月亮。”老人重复着,重新埋首在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里:“你就当这是陆家血脉最后的请求吧。” ———— “我在昨天针对中城的袭击中发现未知信号,通过追查这个信号,对方虽然隐匿身份又快速断腕舍弃中亚地区的主机,可我还是确定对方的位置就在叹息洋深海。” “啧,你都说了对方舍弃整个中亚地区主机,叹息洋那么大,你怎么定位到对方的?” 自从知道[眼]的身份,明白眼前几人复杂关系,审判者大人就皱眉抱臂,俨然化身恶势力的代表。 “我不止代表我自己,我身后有整个暗世界。”少年被质疑了也不恼火,言谈之间流露出无冕之王该有的自信。 就是这种镇定自若进一步惹恼了艾欧,因为…这种莫名的自信简直让他看起来更像邵旸之。 “喂,小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没有什么比试图挖自己朋友墙角的人和自己朋友很像更膈应艾欧的事情,如果有,那大概就是陆灼的无动于衷和邵旸之自己似乎并不是很在乎这种相像。 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外,邵旸之这个当事人比艾欧要平静的多,他在艾欧拳头蠢蠢前拉住人。 “就算你定位到敌人的具体位置,可这也不用,从不显露真容的[眼]亲自露面来中城跑一趟吧。” “这次的消息很有意义,联盟很快会有大行动。提前见一见行动的队友,难道不应该吗?更何况我本来就住在中城,不算特意跑一趟。” “哎呀,是吗?”邵旸之举起汽水杯子,好心情的晃了晃:“我还以为从黎明塔抓紧一切时间赶回来,没喘上一口气就看到新闻,马不停蹄的来我家,会是件辛苦事呢~” 盯着天花板发呆并不影响陆灼清晰明了的捕捉到弟弟荡漾尾音里带有着小恶劣。他目光落在邵旸之身上,不太明显的弯了下嘴角—— 提前祝小天使们十一快乐~么么哒~爱你们~感谢在2020-09-20 11:34:19~2020-09-26 22:3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年5瓶;26241158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8 维序者,天命之子,傍生系统001,这些词汇明明陌生的紧,却给邵旸之带来莫名的亲切感。 他不禁想起自己刚刚苏醒时脱口而出那声“001”。如果他口中的001就是电子音所说的傍生系统001。那毫无疑问代表着,失忆不再是他随口一扯谎言。他真的失去某些能解释他过往里所有失智行为的重要记忆。 可现在的问题是—— “哥哥帮我下点粉丝呗,我想吃。”邵旸之有手不用,非要使唤陆灼。 “太阳前辈…”雷霆前辈是你哥哥又不是你佣人。 [眼]反对的话音未出,陆灼已经一筷子粉丝下锅。 唯粉看着那堆粉丝在热汤中挣扎,隐隐有自己的小心肝即将被煮烂下肚的预感。 “哥你尝尝这个饮料~” “[雷霆]前辈不喝含酒精…” 杯子递到陆灼嘴边,他就着弟弟的手喝了一口。 “好喝吗哥哥?” 陆灼睁眼说瞎话:“嗯。” “……” 一顿饭的时间里,别说[眼],就是自己人都被邵旸之腻歪的渐渐吃不下饭。 “我吃好。”身为在场唯一的直男兼连绯闻对象都不曾有过的超级母胎,艾欧再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他披衣服想走人。 “等等。” “啊?” 邵旸之看着他神情有那么点严肃:“你走了一会儿谁来刷碗?” 审判者大人沉默片刻跳窗而逃,留下一句“邵旸之你想屁吃!”的怒喝余音绕梁。 全程被铺天盖地狗粮砸到懵的天命之子跟着站起来,他三观破碎声音不稳:“我…” 他也想走,但邵旸之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落到他身上。 “哥哥,你看吧,我就知道现在人都不负责任,都喜欢蹭饭不说,还不想出力。” [眼]:“……” 三十分钟前,暗世界的无冕之王排名攀升最快的超级英雄,[眼]来的时候镇定自若,自信非常。 三十分钟后,失恋少年逃走的时候眼圈泛红,精神恍惚。看着特别符合他十八岁的年纪。 事实证明,即使是头顶四字特效,也不会凭空产生什么不可理喻的特殊待遇…那这个与自己外貌相似的少年到底为什么是“天命之子”啊? ——换句话说,出现在他脑海的神秘声音,真的是百分百正确的吗? 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基于他昏睡十年刚刚醒来以及醒来要面对复杂情况,邵旸之有充分的理由阴谋论。 他在脑子里过出三方势力、八个怀疑对象、二十四种可能情况,甚至郑重的思考了下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走到门口的乌鸦终于忍不住开口:“邵旸之,我之前不相信你失忆,现在我信了。” 邵旸之想问‘是因为以前的他不会这么狗’,‘还因为以前的他不会这么虐狗’?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孩子气” 邵旸之没法解释。他不能告诉乌鸦自己欺负小孩子更多是为了验证“天命之子”四个字,所以笑了笑:“大概是睡了一觉,把年纪睡回去了。你就当我八岁呗。” 其实,乌鸦并不觉得孩子气点有什么不好。邵旸之笑了,他也跟着露出一个缅怀的笑:“估计陆灼很难跟你说什么感人的话。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导师…欢迎回来,[太阳]。” 我们都很高兴,你回来。 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即使有失恋少年在邵旸之的半强迫下忍辱负重的洗了碗,一群人聚过餐后到底还是留下一片狼藉需要收拾。 邵旸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哥哥忙了一会儿,在陆灼开始洗水果的时,目光忍不住沿着哥哥挺直的脊背一路向下。 “刚刚鸦鸦和我说,他很高兴我醒了。”他从陆灼身后抱住他,鼻尖和嘴唇摩挲对方后颈。 陆灼动作一顿:“嗯。” 似乎是对这声简易的回答不满,邵旸之开始坏心眼的用虎牙咬人家耳垂。 “哥哥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那一小块皮肤很快由白皙到莹红,红得快要滴出血。 陆灼其实想说他也很高兴,他比其他所有人都要高兴,可邵旸之开始解他腰带,这让陆灼一时不太确定邵旸之想听他说什么。 他身上穿着的这条裤子特别不好脱。 “…要去床上吗?” 邵旸之已经解开陆灼好几条装备带,意图昭然若揭却不承认,他眯起眼睛,拖长语调撒娇:“干嘛啊,哥哥你想和我上床啊?” 陆灼撑着台边沉默片刻:“想。” 邵旸之没想到陆灼会答‘想’。 他当初和陆灼闹分手时那些丧心病狂的话也不是完全瞎说。 陆灼对于逾越兄弟关系底线的最后环节多少呈现出奇怪的老一辈人才有的保守。总让邵旸之联想到侍奉神明本应该终身守戒的修士,即使很喜欢做些欢愉的事,但邵旸之不提,他不说。邵旸之想做,他就接受。 所以,刚才的情况邵旸之以为陆灼不会出声。 陆灼可以不回答的,因为不管他是沉默以对还是默认,邵旸之都不会停下来。可他说“想”。就像一颗微小的尘埃落到心里,邵旸之开始觉得痒。 “不要,我不去床上。” 他覆住陆灼手背把人压到理石台。 “我们就在这里。在这里,陆灼哥哥给我解释一下。你要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你差点和别人结婚,我就不把你欺负到哭。” 手指穿过指缝交握,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 超感知和念动力曾经算是超级英雄[乌鸦]标签般超能力,即使随着超英团队的不断壮大,出现了不少与其相似的能力,可感知定位和直觉预警方面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和[乌鸦]相提并论。 他下楼后绕过战斗废弃区其他几栋没有人住的大楼,很轻松的在一个半塌的墙角找到蹲在地上抽烟的艾欧。 “切,你也受不了出来了?” “要舍不得,你可以再待会儿。” “待着干嘛,我可受不了…”说到这里艾欧的表情扭曲,扭曲后又透出点单身狗难掩的好奇:“你出来不会因为他俩已经亲上了吧。” “没有。”乌鸦不想谈论后辈的家事:“这么关心的话,自己找个女朋友。” “啧,大爷我倒是想。”可有几个女生能受的了他这坏脾气:“倒是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乌鸦试图用眼神施展出噤声绝技,可他脸嫩,再怎么凶都没用。 艾欧依然八卦起来精神抖擞:“要我说,你干脆向现在那些小年轻学学。直接和邵旸之告白,让他把你点心思一巴掌拍死,你也不用耿耿于怀,好抓紧时间寻找下一春。” 乌鸦身为一个成熟又好脾气的前辈,他忍住自己拳头那点蠢蠢欲动,甚至好脾气的解释:“他失忆了。” “啊?真失忆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不记得我喜欢过他。” “哦…”艾欧挠了挠脑袋,思考三秒原地起跳一嗓子嚎的惊天动地:“艹他以前知道你喜欢他?!” 当然知道,你这傻子都看出来了,邵旸之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邵旸之早就拒绝过他,用不知道该说温柔还是了当的方式。 “哎?不对,你说你喜欢过他,你现在不喜欢他了?不喜欢他你怎么十年都没找对象?你怎么知道他不记得你喜欢过他了?[超感知]进化能感知人情绪了?” 如果不是刚刚接受的ss级任务分到一组,乌鸦其实有点不想理人。 他掏出联盟分配的通讯器带到耳朵上:“走不走?” “走,怎么不走。”艾欧烟头吸了最后一口,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标红的ss级任务的接受选项。 “让忙着谈恋爱的狗男男家里蹲着去吧,咱们去把那帮搬月人揍得屁滚尿流。” —————— 把陆灼欺负到哭其实是个难以完成的伪命题。 现役第一英雄虽然称号[雷霆],但雷电操控只是的他众多超能中看着最显眼的那一种,联盟官网的可公布信息里,陆灼的能力还有生物磁场、超级力量、因果视律。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陆灼绝大多数的超能并不是与生俱来。他最开始的超能只有[万象森罗],是一种不断吸收[纳加]形成新超能的成长型能力。 邵旸之曾经对陆灼这个被评价为无上限的神奇能力特别着迷,热衷于探索[万象森罗]或者说陆灼的极限。 当他发现自己哥哥亲密接触反应时最为生动真实,而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陆灼都不拒绝后,邵旸之有段时间就玩得特别疯。 可那段最过分的时间里,邵旸之都没有让陆灼真的哭出来。他现在失去大部分超能自然更不可能。 陆灼没哭,陆灼体力还比他好,就算哥哥的生理反应很可爱也并不能阻止邵旸之搂着人陷入沉思。 陆灼不知道他在沉思什么,只看出他有点心不在焉。难免联想到了邵旸之嫌他无趣。他的确不知道什么样的反应更讨人喜欢… “我可以学。” 邵旸之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鼻尖萦绕着哥哥雪松似气息,整个人像只犯懒的猫:“学什么啊?” “你想看我哭的话。”他大概哭过那么一次,在失去一切却依然活下来的十年前。 “那可不是学的。” 陆灼还想再说些什么,丢在一边衣服堆里英雄联盟的通讯器伴着刺目的红光嘀嘀作响,陆灼只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邵旸之微微眯眼:“很严重?” “嗯,sss级的救援任务。”陆灼想了想自己刚刚看到的因果:“我现在赶过去,不一定能救下所有人。我不去,他们都会死。” 他语气平淡,如同述说夜雨阴晴,日升月落—— 这里要说,陆灼哥哥不算冷血无情挂的,他绝对会尽力去救想活下来的每一个人。可要是就是救不下来,陆灼也不会有多悲伤,他天生情绪平淡,除了对邵旸之,他对外界的感受只比盆栽植物好那么一点点~ 感谢在2020-09-26 22:37:51~2020-10-04 19:5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休戚10瓶;修修秋秋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9 叹息洋深海基地 第一轮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去,言储背靠走廊冰冷金属墙面闭上眼,意识化为电子流。 超级英雄[眼]引以为傲的超能借助空气中所剩不多的[纳加]铺展而开。 那是不同于凡胎肉眼的另一双眼睛。 搬月人基地层层加密的数据流在这双眼睛眼中变成一张白纸,可惜白纸上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自毁程序无任何可逆程式,一经启动无可逆转。十分钟后这隔绝[纳加]的海底基地将连带着前来执行任务的数十名超级英雄一起永坠深海。 只要想一想强来执行任务的数十名英雄的死亡会给联盟和社会带来怎样的冲击,窒息感就不可避免的占领言储思绪。 这全都是他的错。 言储研究过邵旸之。 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邵旸之是言储长时间处心积虑想要赢过的假想敌,从各种方面来说,言储比大多数爱称[太阳]为小光团的粉丝们要了解邵旸之的多。 活泼、义气、讨人喜欢,长得好,拯救过世界,并且再也没有睁开眼。 英雄[太阳]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 活人,永远无法和‘死人’相争。 所以,从在照片上看到邵旸之的脸起,言储想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 他会模仿邵旸之,代替邵旸之,然后他将用成倍的岁月和恋慕堆积,取代邵旸之。 ‘死人’终究会被活人取代。 幸运的,言储有着极为优秀的[异能]。借助这份异能,他聚拢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试探着成为暗世界的王,他做出轰轰烈烈的告白,无数次为联盟提供帮助,变成仅逊色于[雷霆]的英雄。他小心翼翼的模仿录像中邵旸之的言行,当[眼]提出的婚约得到回复的时候,言储以为自己终于成功。 一场接受世人祝福的盛世婚礼。 终止在英雄[太阳]的苏醒。 人生的大起大落只要一个瞬间。伴随着两大错觉:“他多少有点喜欢我”、“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那个时候,只要想一想就该知道,搬月者和联盟争斗多年一直没有暴露的总部不可能被他简简单单发现。 如果他再小心点,谨慎些,不昏了头的过于想证明自己,而直接把深海基地的位置上报联盟…… “任务是联盟下达的,那个能抽空[纳加]把整个基地封闭成陷阱的搬月人混蛋也不是你,大家都困在这里了,你是在自责啥。” 出声的少年是在爆炸中和言储偶然落到一处的英雄同行。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言储还要小上几岁,边说边满脸嫌弃给自己被钢筋划破的手臂缠上绷带。 言储在悲愤又愧疚的心态中愣住片刻,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可对[超感]而言,一个人的情绪和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没啥关系:“啧,我是不知道你自责啥,可这个时候你自责也没用。再说,我们可是英雄啊,与其自责,还不如想办法出去。” 少年坚定的目光好像一团火,火光撩过言储的心脏。他被灼烧的有些羞愧又同时受到了鼓舞。 “我是中城新出道的英雄,称号[超感],你呢?” “我是…我叫言储。” 绝大部分没有到达s级的超英是没有联盟颁布的正式称号的,同行自介绍自己的名字[超感]并不奇怪,他系好绑带发动第二超能自己给自己来了发治疗,安慰道:“你不要太大压力。” “谢谢……” “就算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你不知道,这次行动[眼]也来了。嘿,听说还是个前凸后翘的漂亮姐姐。放心吧,排名第二的超级英雄总不会浪得虚名。” “……” 言前不凸后也不翘·对面前的事态无能为力·浪得虚名储,在那一刻为自己的能力和性别丝毫不符合对方的期待感到抱歉。 可[超感]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是英雄,英雄不可以简简单单在这里倒下。 “我用超能渗透基地的电子网络,区域地图显示我们掉落在基地中部,整个基地隔离[纳加],想要逃出去最好的方式就是向上走。” “向上走?” [超感]抻头看了看延伸向远处,遍布陷阱的长廊。 “啊……那,走吧。” “走吧。” 实际年龄都不大,从事英雄职业的职业也并不长的青少年们对视一眼。 “好像有点黑。” “嗯,是有点黑。” 何止是黑,随着[纳加]越来越少,长廊已经漆黑不见五指。 “要是有光就好了。” 话音落地,黑暗尽头居然真的出现点点微光闪烁。 敌营里突然的变化让两人瞬间戒备,却见着着这一点微光从尽头飘至眼前。 散发微光红色水晶般的树叶好似引路般停留在半空小小的打着圈。 惊愕、羞耻、难过,总总难堪的情绪在言储的心口打转。 “这是什么?新的陷阱?” “不…我们跟着叶子走。”言储哑着嗓子开口:“这是[太阳]的超能。” —————————— 英雄[太阳]的“超能”,名叫扶桑。 邵旸之上次展开扶桑,还是十年前拯救世界大决战的时候。 一棵完整,半棵残破的巨木相互纠缠,高约万丈。舒展出的枝条遮蔽半个中城,十颗巨大的光球好像让世界直接回到了神话时代。作为当时树冠尖尖上那颗最大最亮的电灯泡本身,邵旸之的确没有辜负过[太阳]这个称号。 和那留下的痕迹,形成至今没有修复废弃区的参天巨木相比,靠种子扎根在掌心,以血肉为养分长成二十厘米高通体血红却的水晶小树。确实不符合英雄太阳应有的逼格。 可这没办法,他刚醒过来,他尽力了。 没有实体的血红色叶子飘零下落,穿透运输机的地面不断散入暗藏波涛的大海。 邵旸之盯着扶桑枝头悬挂着九颗超小型的光球,看了又看。突然间福至心灵:“哥哥,这才像电灯泡啊。” 还是那种瓦数不行,圣诞节专用的。 陆灼没答话,他垂着眼帘盯着树根和邵旸之掌心连接的根须,每一次汲取血液的鼓动都让他周围的气压更低一些。英雄[雷霆]有一百种方式能将临近爆炸的海底基地摧毁,可没有任何一种超能能把分散各处的成员救出。 “哥哥,你在生气吗?” “没有。” “哦。你在生自己气。” 陆灼又不说话了。 邵旸之就喜欢他这一点。明明自己不来,陆灼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同伴。可自己来了,有了更好的办法,他却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纠结。 “哥哥,你不说话,我会以为你不想理我。” “没…” “啊啊~那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他打断陆灼的话,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我昨天太欺负你,你才气得不想理我嘛。” 邵旸之非要把“生气”两个字盖在他身上。陆灼也只能有半点平仄起伏,毫无灵魂顺着说:“哦,我生气了。” “啊?可我下次还是会欺负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量,偌大一个机舱里,所有的救援人员听得清清楚楚。 早就知道他们关系的联盟老成员还好,那些近几年入职的新成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个个被邵旸之秀的两腿发麻。 偏偏邵旸之还不停,他用空着的手搂着陆灼的腰,想亲人家。 “哥哥,你不要生气嘛。” 两遍的“生气”不是一个意思,第一遍是“生气”是为了逗陆灼,让他不要生他自己的气,第二遍确是要陆灼不要邵旸之的气。 陆灼当然不他生气。 在邵旸之失忆之前,大概是两个人刚刚好上的时候,邵旸之也曾经有一段时间沉浸在恋爱的新鲜感里。 刚得偿所愿的少年人恨不得向全世界昭告,自己把自己温柔点正武力值还高的漂亮哥哥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他逢人就炫耀亲密,耐心的纠正着他想听陆灼在什么时候怎么回答他,整个人欢天喜地,透露出一种甜蜜的鲜活劲。 陆灼其实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可他在乎邵旸之。邵旸之高兴,他就跟着欢喜。 他终归是欢喜的,只是有时候,即使是陆灼也想欢喜的久一点。 他得有趣一点。所以在邵旸之吻他的时候,陆灼想主动迎合一下。 原本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在这时发生改变,它们往同一个方向聚集,浓度甚至在天空中形成层层紫色的极光。 陆灼本能向能量集合处看去,邵旸之的吻落在他的侧脸。 “很强?” “嗯。”单从[纳加]的反应来看,对方的超能强大到陆灼也不能轻易言胜的地步。 “陆灼哥哥…” “嗯?” 原本想说的那句‘我爱你’,面对陆灼严肃的神色突然就说不出来。 反派boss十年一遇,怎么次次都让自己赶上。 邵旸之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拉起陆灼的指尖,在露出制服手套的修长指背上轻轻亲吻:“没什么。你去吧,回来跟你说。” [距离傍生系统001结束休眠,05:10:11…]—— 大概下一章,或者下下章,温柔切黑一言难尽版阿旸就回来了,真的甜还爱炫的邵邵就下线了~ 感谢在2020-10-04 19:50:04~2020-10-11 16:5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空见隙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10 视线可及的尽头是滚滚雷云和好似活过来的愤怒深海,即使声势浩大的攻击在两方超能力者刻意为之下渐渐远离,战斗掀起的余波还是把世界分割成一片理应不存于世的修罗战场,世界上最先进的救援运输机变成风雨裹夹的纸风筝。 在无足轻重的纸风筝彻底脱线前,托举住它的是英雄的一双手 手的主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运输机带离漩涡,身后飞扬的披风在这一刻给其他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是[守卫]!” “您脱困了?” “守卫者大人,雷霆大人正在….” 英雄的足尖于众人瞩目下踏上运输机的机舱。 邵旸之终于有机会好好辨认那隐隐有几分熟悉的面容 “成询…小叔叔?” 他的语气并不确定,一是成询那张脸过于取大众平均值,以至于没啥记忆点,更重要的是…邵旸之百分之二百的确定,十年前他可从来没见过成询头顶有什么字。 淡金色字体若隐若现顶在成询头顶,为了和之前看过的区分还特别体贴标注了个二号。 天命之子…二号。 原来天命之子这种高大上的标志,还可以拥有序号?字还能不同浓淡? 能有淡金色不太清楚“天命之子”二号,那是不是还有五号、六号、七八号?字体颜色是不是还可以分别白金、浅金、玫瑰金? 那可真是太妙了。 邵旸之感觉自己被“二号”两个字深深秀到,同时认真思考,为什么打起架来天地色变的‘天花板’都不够形容的卫星级别战斗力陆灼却连个天命之子三四五号都没排上。 没有人能回答邵旸之的疑惑。 唯有面貌路人,其实身份其实不路人的成询在下一秒说出惊呆众人的话:“我去了一趟中城。” ‘你去中城要干啥?’ ‘你是怎么去中城的?’ ‘为啥带队进攻搬月人总部的超级英雄会在大家都困在基地里的时候去趟中城?’ 不再需要血肉供养扶桑树脱离邵旸之掌心,它悬浮于空中,盈盈红光投射在机舱内一张张或震惊或迷茫的脸上。 邵旸之脑海中不禁浮现小护士要到童年偶像签名时兴奋的神色。 “中城分部的人怎么样了?” 成洵沉默片刻:“我毕竟当了很多年的英雄。” “所以爆炸也炸不死下面的人了?” “你们救援及时他们都不会死。” 他没杀人,基地下的英雄也不会死。进可攻退可守,一切都不是不可以谈。 成询本人没有遮掩隐瞒的意思。这副摆明了他有很多故事,有很多理由,正在做一番大事的态度,突然就有那么点天命之子该有的味道了。 当然,主要是邵旸之权衡一下双方此刻的战力,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默默掐灭怎么也寻不到最后一个人的扶桑叶:“然后呢?” 成询被他的过于平淡敷衍的语气噎住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他注视着邵旸之:“我是搬月者。” “嗯。” “从九岁开始我就是放在陆家的棋子,我在陆家…待了二十七年。” “哦,那挺长的。” “我受守灵者大人命令…” “了解,你想说上命不可违嘛。” 成询那些故事、理由、苦衷和纠结突然就全都说不下去了。他凝视邵旸之那张依然停留在少年时代的脸对方才想和对方袒露心声的自己感到荒谬。 “我真是疯了,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和我有什么好说的。” 成询:“……” 邵旸之微笑.jpg “邵旸之你昏迷的十年,陆灼一直守在中城。” 这次邵旸之没说话。 “守灵者大人说,中城放着被偷带走的秘密,那是陆恒哥从月亮上带下来的东西。义父说,没有什么需要守卫的秘密,中城什么都没有。他们说的都不对,那里有你。”中城没有任何需要[雷霆]守护的秘密,掌控超能的工具,只有邵旸之从十年前就停滞原地的时间:“他这么多年守在中城的理由,居然真的只有你。” 半响,邵旸之抬起眼皮。 “没错,我可能是个混蛋。可成询叔叔,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吗?”他微微仰头,神色无辜,语气恶劣:“退一万步,那是我和陆灼之间,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关你什么事啊~” 如果邵旸之还是当年的英雄[太阳],成询大概率会一拳打上去,但眼前的邵旸之失去大部分超能力,弱到他一只手就能掐死。 成询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你说的没错,我比你好不到哪去,你和陆灼怎么样,也不关我什么事。可总有一件事是你们该做的。” “好像不该做,就能不做一样。”大概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邵旸之也是能抖着鳞片糊对方一脸水那条:“直说吧。” “我要你和我去月亮上。” 在成询说过的所有话里,至少这个目的是真实的。 不择手段,至死方休。 —————— 指引前路的扶桑树叶只在空气留下快速移动后的线型余晖。 超感背着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在昏暗塌陷的甬道内健步如飞。 “抱歉,我…” 被背在背上的人愧疚开口,超感直接在他开口前打断他。 “行了,我懂,我都懂。”不用超能,超感就能知道言储的超能应该都不是在前线冲锋陷阵的类型,大概是联盟以为临近敌方巢穴能得到更多情报,才派他同来,却不想在现在撤退的时候完全跟不上扶桑叶的速度:“没关系,联盟对我力量的评价是a。” 只不过中城有陆大哥那样的存在,他一直没机会感觉到自己也可以是以体力见长的那种英雄。却没想到生死关头和背上纯‘技术流’相比,他终于察觉到a级的力量确确实实有那么几分存在的空间。 他说他都懂,言储就把后面那句‘根据计算前面可能有人冲出来’也咽了回去。 然后下个转角,超感差点和另一条走廊里、追随另一片扶桑叶冲出来的人影撞到一起。 “哎呀妈!” “我去,小鬼退后!” 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老牌英雄[乌鸦]用念动力来了个急刹车。 “是你?还有你?” “乌鸦前辈?审判者大人!” 咋咋呼呼的中二青年和年龄确实不大的中城新秀同时发出惊呼,同时发现大家好像都认识。 被晃得发昏的言储按住额头:“超感你…” 不是说你都懂吗? “啊,抱歉。为了节约[纳加]我刚刚把能力关了。”然后猜错了小伙伴要说啥。但比起道歉他发现了一个更了不得大事:“言储你认识乌鸦前辈和审判者大人?” 原来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是这么厉害的辅助? “言储?”乌鸦眉毛一扬,[眼]的真名叫言储?他和中城新秀这么熟吗? “啧,谁和他认识,某些人厚着脸皮非要来蹭邵旸之家火锅。”艾欧根本没发现话里的华点,他只顾着嫌弃,并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刨除厚脸皮蹭火锅的范围。 邵旸之家=[太阳]家=陆大哥家! ‘追星少年’超感拔高声量:“你们和陆大哥一起吃火锅吗?” 他以为陆大哥那样的人只会对着天花板啃压缩饼干,等等,和陆大哥邵旸之一起吃火锅,那言储他岂不是… 艾欧从少年惊讶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点穷人家孩子对同学去动物园看过熊猫吃竹子的羡慕。 “也没啥好吃的,他们家火锅又酸又辣。”他半是得瑟,半是真心吐槽。 却见乌鸦脚下一顿转头看他。一直被他怼的毫无回嘴之力的言储,眼神意味深长。 “我们都是甜酱。” 我们都是甜酱…甜、酱。 “靠!邵旸之,本大爷出去和你没完!” 不管艾欧出去后打算怎么和邵旸之没玩,被困在深海基地的他们依然要在有限的事件内追随欢快飞舞的扶桑叶到指定救援地点。 四个心思各异的英雄在走廊埋头狂奔的一会儿,言储开口:“你们从基地里拿到什么东西吗?” 艾欧和乌鸦对视一眼没答话。 “别误会,我用超能拿到的位置显示,你们出来的那条通道通往基地的核心区域。整个基地都被搬月人废弃,想来你们就算拿到什么,也不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东西。但我不一样。我的第二超能[溯洄]可以通过接触的物品看到它发生过事情…”给联盟提供基地位置,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疑的言储说到这苦笑一下:“当然,以我现在剩下的[纳加]量,你们不放心我也没什么。” 联系自己5g冲浪参与的帖子,刚刚终于明白言储就是超级英雄[眼]。身为中城未来之星超感他宁可多耗点[纳加]也要全面开启的异能在关键时刻捕捉到三个大佬间的暗流涌动:“言储…[眼]前辈是个好人。” 好人卡在必要环境下如此感人肺腑,感动的言储差点掉泪。 艾欧揉乱自己的本就变鸡窝的脑袋毛后,骂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在骂自己还是骂谁,但他骂完后单手一划,从已经缩小到不到半米的折叠空间中掏出一个匣子。 青铜匣子出现的瞬间,英雄身体里本就不多的[纳加]也跟着凝结。 “能行吗?” 言储深吸一口气:“你当我是谁?” 单手覆在匣子上,超能[溯洄]。 物品残留的记忆在周围逆行,有时候言储觉得他被世界偏爱着,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少有秘密。 他看到几天前,四五岁的男童的站在匣子前,神色痴狂。 “宿命…哈哈哈,宿命。” 这是谁?什么宿命。 言储想往前走,但溯洄中的画面随着他这一动加速奔流。 十年前。 言储看到他自己,不,那不是他自己。 那是…邵旸之? 参天巨木在紫色的[纳加]中燃烧。他手中的光剑将匣子和看起来不到十岁男孩一起洞穿。 “现在,他可以是陆灼。” 三十二年前。 金发碧眼的陆恒从的匣子中抱出宛如他细胞复制婴儿。 “守灵者大人,这怎么变成个孩子…” “在他长大前,他就是你的儿子。” 六十年前 “赞美月亮!月亮是墓穴,当伊维诺敲响白骨之钟。祂是月亮之眼,潮汐之神,守灵人世代赞咏圣名!” “最近[纳加]的活跃度不同寻常。” “我们守灵人的宿命。” “去他的宿命。” 真正年轻的守灵人坐在空荡荡的匣子前:“我们为什么不让祂活过来。” 这个世界本没有超能,超能来自月亮,月亮是棺椁,这世界就是一座陵寝,整个世界来镇压一具遗蜕。 而言储这以一刻突然明白,他是世界选中下一任守灵人。被世界钟爱,也背负着枷锁和命运—— 就像序章写的,茫昧宇宙,位面无尽,其法则伦理各持雄辩,非一家之言可全。 设定上世界和世界法则是不一样,有的世界无条件爱着世界的天命之子,有的世界天命之子更像被法则意志选中的工具人,有的还是万物刍狗给天命之子多加个buff就拉倒不管的甩手掌柜~ 守灵者想脱离自己的宿命建立搬月计划,先是遇到陆恒看不下去带着娃娃跑了,搬月人分裂。再是十年前邵旸之做任务顺手把他一剑捅了,好不容易又熬了十年,培养的成询更想知道陆恒去了哪。 至于言储就是地里(世界)精心呵护等待他老老实实好好工作的下一棵小白菜~ 第25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11 [纳加]出现的时间早于[超能]被人类所知,早于《搬月计划》诞生。从更久之前开始,它们潜入梦境,吸引潮汐,侵蚀改变比人类更易受到影响的动物、植物。 月亮曾经在双重意义上将世界划分成白天黑夜,而守灵人曾经是区分黑白的晨昏——维护“白日”宁静,承担起看守“黑夜”的重责。 只是当一个人成为固定的角色符号太久,久到角色成为专属代称,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 “永远”、“责任”、“宿命”、每个词语都变成太过沉重的负担。 1997年,守灵人与世界各国政府接触。 21世纪《搬月计划》诞生,[纳加]开始为人所知。 2025年,守灵者使用超能[蜕化],搬月人陆恒进入陵寝,带回“容器”。 同年,搬月人内部分裂,英雄联盟独立。 2037,越来越多掌握[纳加]成为英雄的普通人加入联盟,搬月人渐处劣势。守灵者轮回期内二次[蜕化]呼应陵寝,英雄陆恒前往陵寝,未归。 2047年,守灵者暗中操控。反超能主义意图消灭超能,搬月人试图集合高浓度[纳加]促使“神”在容器里复活。 2057年,搬月人再次卷土重来,不应该说,这是守灵者堵上姓名的放手一搏。 …… 漫长的[溯洄]并不被他人所感知,过载的信息量更是耗尽言储最后一点能量。 对于艾欧他们而言,只看到言储的手放在匣子上。下一秒他七窍崩裂,口吐鲜血,画面直接从科幻悬疑变成医疗急救片。 我去,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三位原本镇定的英雄脸色都变了。 “你怎么了?哪疼?”[超感]的等级低于[溯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问了,快治疗。” 言储提气:“我…” “你别说话。”黎明之剑生怕这位暗世界之王就在他们眼前背过气,再也见不到明天的黎明 言储再次艰难提气:“我…” “都叫你别说话了!” 连续两次含着最后一口气试图说话却被打断,言储满脸是血的咆哮:“…都他妈的别管我!” “你们快出去告诉邵旸之,绝对,绝对不能让陆灼去月亮上。” 说完这句,言储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气若游丝。徒留被咆哮糊脸三个同伴三脸懵逼。 “就本大爷没听懂吗?”艾欧迟疑着问出大家的疑惑:“去月亮上干嘛?陆灼他又不是嫦娥。” —————— 运输机机舱内,远处雷霆闪烁刚好照亮把少年的侧影拉的黑长。 “去月亮上啊…”邵旸之拖着语调:”倒不是不可以,但那里又荒凉又冷,去那小叔叔是想要和我私奔吗?” “胡说什么!”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小叔叔就算是想私奔也不是和我。” 明明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邵旸之也不可能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可被陆恒的养子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成询还是感觉被一脚踩进雷区。 只握紧拳头已经不能平息他的情绪。 成询深吸口气,下意识上前。 邵旸之靠着多年作死练就的警觉迅速后退。 成询再进,邵旸之再退。 一进一退,二进二退,三进□□…成询停步:“邵旸之,你在拖延时间,不要逼我和你动手。” “我没有拖延时间,我只是讨厌别人碰我。”这个时候他反倒笑得礼貌纯良:“小叔叔把东西给我吧,我自己吃或者戴就好了。” 即使他的能力没有恢复,成询也不会傻到不做任何防范就带着前任no.1英雄去执行计划。 “[太阳]大人…” “[守卫]你怎么能背叛联盟?” 机舱内的其他工作人员的担忧或者指责,在铁了心的绝对实力者面前,都没有意义。 可能是不想和这些人争论,更有可能不想继续墨迹时间。成询从腰间解下盒子丢给邵旸之:“带上,跟我走。” 他已经想好,要是邵旸之再耍一句嘴皮子或者做些什么,他直接把人敲晕带走。却不没想邵旸之只打开盒子看一眼,就把能吸收[纳加]青铜戒指套在手上。 表现得过于配合,成询没能适应。 两个人间静止片刻。 对自己现在实力足够自信的守卫者大人猛地转身走向舱口,余光看到邵旸之真的乖乖跟了上来,依然不太相信。 ‘他不会真是单纯的不喜欢别人碰他吧…’ 两个人走到飞行器勾连住的舱口时,邵旸之开口询问:“戒指能屏蔽[纳加],这材料就是你们基地能困住那么多a级s级英雄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邵旸之问了就远比无声配合的样子让成询心安得多。 “是,你现在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就算摘掉戒指,[纳加]也不会立刻恢复的。所以…”所以你别耍什么花招。 还想加上的两句更为有效的威胁,生滋滋断在喉咙里,因为刚刚从他口中听到‘摘掉戒指[纳加]也不会立刻恢复’的邵旸之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成询小叔叔,普通人在这里掉下去会在海面拍成肉酱吗?” 声音几乎被风雨和雷声淹没,他从运输机上跳下去的动作毫不迟疑。 “什……邵旸之!” ‘他疯了?’ ‘他想自杀?’ ‘这一定有什么阴谋!’ 邵旸之跳下去一定有什么阴谋,但多年来身为英雄的习惯让[守卫]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他追着邵旸之跳下去,毫不意外的在几秒后抓住了人。 “小叔叔,你果然做了很多年的英雄呢。” 少年手指上的戒指闪着淡紫色的光,瞬间扰乱成询的超能力,让他在空中短暂的失去平衡。 这本该只是短短一个瞬间,毕竟戒指没有实打实的戴在成询手上。 可也就在是被扰乱的短短一秒时间里,邵旸之的手指按在成询手腕,指尖的虚幻种子以成询猝不及防的速度融入血液脉搏生根发芽。 “你怎么…”你怎么还能使用超能? 陷入沉眠前他听到少年轻声叹息。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超能。做个好梦,成询。” 梦里什么都有,现实却面临着严峻的问题——他们依然在坠落。 —————— 叹息洋上空。 电光层层叠叠,数不清数量,看不到尽头以风暴眼为中心渐渐汇聚,最终形成某种具象的生物——它于云中盘旋,露出身躯似蛇,张开的羽翼遮蔽惊怒的大海。 在似龙非龙似鸟非鸟的雷天巨兽上方,陆灼做出宣判。 “你很强,我会杀死你的。”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必须因为拼尽全力无法收手,而做出的最后规劝,在他人眼中会是多么傲慢。正如同,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做出宣告后,身形不过三四岁孩子样的超能力者会抱紧双臂在暴风中来上一场丧心病狂式的大笑。 吸收过多[纳加]已经变成暗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蠕动,男孩狂笑,落泪,他单手指向陆灼。 “能做到得话,就杀死我啊。反正我早就该…” 他诉说自己的命运,神色癫狂做出放手一搏的最后宣言。 只是…人类的喜怒悲欢并不相通,陆灼只觉得他吵闹。 有那么十几秒,no.1的英雄眼神放空,啥也没听。他的心思看着奔腾翻滚的海浪,就想到沙滩上拍打着的浪花,看着自己超能形成盘踞的雷兽难免联想到同样亮色又形状相近的游泳圈。 一会儿他们大概可以找个地方游泳,如果阿旸愿意,他们再交换一个咸苦味道的亲吻。 他可以在嘴里含一颗糖,这样吻就会久一点。 可是这颗糖该什么时候含进嘴里,实在是个严肃的问题,毕竟他不知道阿旸什么时候会吻他。 陆灼很认真的思考,守灵人终于结束自己漫长的追忆。 男孩怒吼着,脚踩火焰,带着海水组成的长龙直冲天际。 天空活了过来。 两股[超能]对撞在一起,照亮四野的雷霆中,陆灼按住不正常跳动胸口微微皱眉,他朝救援机所处的方向远远一瞥。 —————— 他在浸没,浸没到更深更远的梦里。 奇异的是,邵旸之却不觉得冷。他在这漆黑幽静的深海中看到一个小小的光团。 光团在睡觉,软乎乎的身体一起一伏,好像它也需要像生灵一样呼吸似得。 邵旸之想,这可真傻,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么傻乎乎。 同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呵,傻乎乎的。” 他抬头和眼前的人面面相对……应该不是人吧? 邵旸之看到这张脸,就想到四季初分,第一束晨光透过初露折射的光辉,什么灿若春花、艳若桃李都显的庸俗。可他又觉得姝异,额生双角,印刻妖文,好像精怪画本的山精鬼怪有了原型。 的确好看,就是看起来分不出男女。 于是那个声音说:“就是像个姑娘。” 邵旸之沉默了,他站起来。 对面的男人也同时站起来。 那是一身支离破碎的战甲,他数不清对方身上多少伤痕,只能看到对方胸甲前剖出[界根]的伤口,残留的剑气时隔千年万载依然切割着这具以灵植代替筋脉串联支撑的身体。 因为对方看起来实在有点惨不忍睹,所以他多嘴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你是谁?” “…我是邵旸之。” “真巧。”男人笑了起来:“我也是邵旸之。” 邵旸之突然觉得冷了,他开始后退,还有人在等他,他不该沉溺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跟一个看上去早应该死去的非人生物讨论名字,他该去找陆灼,他该去找他哥哥…他哥哥。 “真巧啊,我也在找我的哥哥~” 他的脚下就生了根。 “等我找到他,抓住他,就杀了他…” 不,不对的… “我要把他钉在万都山的残骸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心口在滑腻恶毒的言语中胃里…你撒谎。 “哈,那样太便宜他了,我应该每天剥他的一块皮,吃他一块肉,挑断他…” 闭嘴!你怎么敢! 不是这样的,他想在万都山每一缕晨光中亲吻哥哥的指尖,渴望把对方每一次称呼他名字的声音刻到自己耳膜里,他想听邵闻朝笑,想看他练剑,同他饮酒,哪怕被逼着读书练字都好,他愿意去无间炼狱折一朵朝开夕败的彼岸昙,管哥哥会不会气到狠狠揉乱他的脑袋…… 闻朝哥哥,闻朝哥哥。 他恨不得剖开胸膛,把一颗心捧到他眼前才好。 所以…他得偿所愿了。 他真的剖开他的胸膛,连带着千灵界四百一十一族尸山血海。 所以…我怎么不敢。 ——-—— 参天的扶桑之木从大海升中升起。 他从这场大梦醒来,太阳般闪耀的光球贴近他的额头。 [午安,宿主。] [睡得好吗?001]—— 邵旸之初恋经验告诉我们,一,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二,不要轻易掏心掏肺,因为搞不好会真掏心掏肺,赔上一个位面那种。[狗头] 第26章 拯救世界十年之后12 【~和谐浪官网,文明你我他~本贴承诺一切仅为楼主个人观点,与联盟无关~】 一楼楼主浪花浪 有叹息洋附近城市的小伙伴吗?有谁能来说一下,到叹息洋底发生什么事啊,怎么眨眼“世界又又又一次被拯救”了? ps:楼主在中城,离叹息洋太远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二楼吃瓜群众 叹息洋附近的小伙伴也想知道啊[单手捂脸]。叹息洋那么大,我就感觉明明天气预报说晴,结果大暴雨下整天很不对劲。谁知道原来是英雄联盟在拯救世界… 三楼好好珍惜余生每一秒 这时候突然觉得住的靠近内陆真是太好了,我是海城的,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些啥,感觉好像世界末日… 四楼正在去一楼捞下巴的路上 啊,海城是少数几个被波及的城市中离战斗中心最近的吧,就像十年前的中城。 五楼一剑十四洲 和中城不一样,海城是被波及。十年城前那次战斗中心就在中城。残骸区直到现在也没有被修复…巨木挡流火那画面,怕是看见过的中城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六楼桉木 巨木挡流火…楼上别说了。我当时就在树下面,扶桑断的那一刻,人都傻了。 七楼小光团他可爱一万年 啊啊啊,我也在啊,我也在。扶桑断了的时候,我也傻了。然后,所有的光球球都灭了,那么大一个树突然化成小光点…老娘当场哭成狗,天啊现在想想还想哭,我当时以为… 八楼一剑十四洲 当时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吧,毕竟身体里一点[纳加]都没有,大脑思维停止…… 九楼小光团他可爱一万年 楼上闭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十楼楼主浪花浪 三楼的id…兄弟你没事吧。@好好珍惜余生每一秒 十一楼好好珍惜余生每一秒 谢谢,我没事。其实我现在感觉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生死,我整个人重获新生,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看外面觉得空气清新。 十二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楼上的…其实你觉得全身有用不完的劲是叹息洋刚放完4d特效大电影,现在[纳加]浓度高。感觉空气清新…海城应该能看到那颗树吧? 十三楼好好珍惜余生每一秒 啊?是的,现在远远的能看见。 十四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那是因为绿化标兵海上凭空生大树,扶桑自带光照还能净化空气。 十五楼楼主浪花浪 哭笑不得.jpg。所以,临近现场的城市也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呗。只知道联盟一言不吭搞了个算ss级的大行动,行动结束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十六楼吃瓜群众 总有些内容不能公开吧,否则不是连敌人都对联盟门清吗。比起拯救世界的经过,我其实更关心[雷霆]和[眼]的婚还结不结了啊,我还等着和女朋友求婚呢。 十七楼中城未来之星! 你别等了…结不了。 十八楼勇闯提亚拉 为什么啊,就算…不是说,这是英雄联盟和暗世界的结盟吗,结盟还能说不结就不结了?[雷霆]不是第一英雄嘛… 十九楼正在去海底捞下巴的路上 不是了![雷霆]不是了,你们快去看超级英雄的排名!我的青春在这里结束。 二十楼吃瓜群众 什么不是了?我的网又卡死了。排名怎么了,是[太阳]重新加入排名把[雷霆]挤下去了吗?谁来告诉我一下发生了啥?话说,这个时候要是有音速侠的手速就好了… 二十一楼我们都是小闪电 你们为啥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想起音速侠?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家的传统艺能,拯救完世界就不干了。 二十二楼吃瓜群众2号 传统艺能? 二十二楼楼主浪啊浪 我的天啊,[雷霆]退役!太突然了,怎么就退役了?! …… 最初是天边的半抹红霞,城市点出星星灯火。等光芒完全顺着云际攀出,柏油路上的车辆由稀疏到积压,视频广播传来有关英雄联盟最新鲜的新闻战报,城市在喧嚣声里醒来了。 对于远离叹息洋的中城市民而言,昨日叹息洋掀起多大的风浪云暴,尚能因为距离成为生活中的模糊概念。那[雷霆]和[守卫]的宣布退役,超级英雄排名的顺位推移,就让今天真的变成难以忘怀的大日子。 有人惊讶,有人献上祝福,感慨一个英雄时代的落幕。 但无论人们说什么做什么,日子依然在继续。 中城英雄联盟分部。 昏睡整天的现役第一英雄[眼]醒了,他睁眼就看到邵旸之。 那张相似面孔镀在一层光里,琥珀色的眼底盛着夕阳余辉。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他看他醒来,对他微笑。 言储心底里心心念念的那声“陆灼”,自己又吞了回去。 邵旸之在这里,就说明陆灼没事。 于是言储点点头,就着这个自己曾经想要取代的情敌的手喝了口水:“[太阳]前辈…” “嗯?” ‘是我大意了。’ ‘大家怎么样。’ ‘多谢你在这里照顾我。’ 可以客套的事情那么多… 言储:“我是不会放弃的。” ‘啊。完蛋了。’到头来还是无法抑制关于陆灼的心情。 可既然话已出口,少年索性用自嘲的语气破罐子破罐子破摔:“就算太阳前辈您打我,我也还是喜欢他。” 他刚醒,嗓子还哑,扯着破锣嗓子的呐喊听起来足够撕心裂肺。 遭受危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违背婚约的对象激情表白,如此的情真意切,邵旸之差点就被他这种执着劲感动了。 [哈哈,感动归感动,任务目标还是不能让给他滴,宿主你大度点,像往常常一样安慰安慰他也就是了~] 只有邵旸之能看到的小光球在半空倍欢快的转了一圈。 邵旸之瞄过它,不动声色的把水杯放到一边,对天命之子说:“是呀,你也知道,我想打你啊。” 001:[……] 这话与邵旸之此时一派温柔神色完全不符,言储呆滞一秒,本就糟糕的脸色也变了,他嗫嚅着:“对、对不起…” 邵旸之反问:“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做错什么了吗?” 错在喜欢陆灼还是成为英雄?不管初衷如何,[眼]都是英雄,过去,现在,将来。有不知道多少民众会受到他的庇护。 “我…”有些话少年是说不出口的。 而邵旸之不难猜到言储在想些什么:“艾欧他们说,你叫陆灼不要到月亮上…你的超能真的厉害啊,都看到了什么?。” 言储的手抓紧床单又松开…他想到自己触碰青铜匣子时看到的画面。想到如果他站在邵旸之的位置,付出生命来保护爱人,大梦十年醒来,却发现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存在扮演着自己,时时刻刻的试图取代自己… 他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又因为依然放不下感情的而羞愧。 “对不起。” 邵旸之轻声叹息,将视线扫过少年年轻的面容,转移到窗外:“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都早就和陆灼分手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言储花费了时间领会邵旸之的意思——不管情感如何,邵旸之和陆灼其实早就正式分开。所以,无论言储是不是想取代邵旸之,他都没有做错。 这天底下,哪有因为努力争取自己喜欢的人,而向前任情敌道歉的道理。 就算要说对不起,言储对不起的也只有把自己活成别人模样的他自己。 “言储,你其实已经足够好了,你将来会变得更好的。”作为排名第一的no.1英雄,背负世界命脉的天命之子。 言储睁大眼睛愣住了。有那么一刻他眼睛泛酸,心口满涨。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邵旸之。 他在某种奇妙的情绪中开口:“为什么告诉我,我以为…您会讨厌我。” 邵旸之微笑点头:“是啊,我不说了吗,我有点想打你。” “……咳咳咳。” 完全没想过上一秒还是知心哥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天命之子呛了。 邵旸之看着他咳,理所当然的继续言语攻击:“毕竟你没错和我想打你是两件事嘛。” 他没再等着言储咳完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哦,你可以继续喜欢陆灼。不过作为前辈,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和我竞争你会输的很惨的~” 到时候不要传出现任第一英雄[眼]躲在那个角落里,偷偷哭鼻子的传闻才好。 ———— 傍生系统是每个【系统】所属维序者,灵魂相生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介于邵旸之和001签订契约的时候即将魂归【白银之海】,001不得不帮自己宿主填补很大一部分缺失。因此,它为邵旸之保管着所有重要的记忆。 在[系统]最初给予的“剧本”里,世界天命之子是成询。 名为守灵者的组织,千百年里隐藏着月亮的秘密,他们守卫世界,维护安宁。成询本该成为下一任的守灵者,可是他爱的人死在月亮上。成询看着对方的儿子长大,在他眼皮子底下长成了和他少年时绯色梦境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存在。 即使陆灼似乎天生缺少情感。成询也很难不去对陆灼好,去习惯单方面付出去。 月亮的容器将会在成长完成的那一刻,变成守灵者一心想复活的“神”。 毫无疑问的,爱一个天生感受不到爱的人实在自讨苦吃。 糟糕的是,邵旸之因为任务不得不吃这个苦。 当他思考了很多种方案,做好万全准备打算背水一战的降临世界的时候,“剧本”改变了。 剧、本、变、了…… 要知道,维序者称呼的剧本,并不是简单的故事,而是一个世界既定的命运线。 新的命运线里,世界的天命之子变成了言储,他是陆灼从战场上捡回的孤儿。这个新的故事,主角依然喜欢着陆灼,而陆灼还是那个成长完成就会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 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邵旸之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任务目标可能不太寻常。 可那又怎样呢,这万界诸天的伟大存在多如天上繁星。短短几十年的时光对于祂们不过沧海一粟。 他早就知道郑北城可能不只是郑北城,陆灼可能不只是陆灼。他十分确信郑北城和陆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从来没想过… [宿主,你对天命之子真好。]从病房出来,001的趴在邵旸之头顶软软的蹭了蹭。 花费积分疗伤,还为了开导心理做知心哥哥,好的光球都有点小嫉妒。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001想了想,觉得宿主温柔又好看,它睡觉的时候,宿主失忆了都能带它躺赢,重要的是还给它兑换味觉系统,给它泡牛奶。相比起下,那些偶尔小恶劣和动不动就犯病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好哒,宿主对001最好了!] [是吗?我还以为我对你不好,你才舍得睡了这么久不管我。] 邵旸之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001,我只有你。] 他在骗人,001见过他用这样落寞神色欺骗很多次任务对象。它了解自己的宿主,邵旸之又在骗球,但他没有撒谎。 [承载【系统】降临超出负荷,为了不损害宿主意识海,傍生系统会自动沉眠。宿主,001不是故意的。] [【系统】为什么降临?我应该没有做任何超出世界法则允许的事情吧。] 001缩了缩,它觉得有点委屈。如果可以它要学那些天命之子对着宿主哭鼻子,但它是一个球,没有鼻子。气鼓鼓一团从邵旸之头上飘下来。 [001不知道。] [嗯,我猜你也不知道。] 001:[(*Φ皿Φ*)] 邵旸之忍不住笑了。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再生气。001你有把我带回这个任务世界吗?” [没有,001没有把宿主带回这个世界的记录。] “嗯,谢谢你001。”回答已经足够了,结论显而易见。 【系统】在上个世界降临,并把自己送来现在的世界。 “001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问他吧。” 问谁?【系统】吗?001没搞明白,但成熟的系统早就学会听话。它在邵旸之向长廊尽头等待的人走去前,缩回邵旸之的意识海。 邵旸之十分确信自己每一任任务目标都是完全不同人,只是他从来没想过… 他在陆灼面前停住,从一种全新的角度打量自己的任务目标。 “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在这里就能回答我。还是,我们需要去月亮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每一个任务目标,可能属于同一个未知存在一部分—— 本世界旅程即将结束,请选择您接下来想降临的世界。 选项一全球氪金间谍向导攻x黑暗哨兵受(未来都市) 全息攻略游戏横空出世,黑暗哨兵发现,游戏里号称最难攻略的隐藏角色居然和被他亲手杀死的叛徒向导一毛一样。 选项二一剑霜寒十四州(谋反失败前朝遗孤邵楼主)体弱多病谢少谷主x天下一剑庄主受(古风江湖) 改头换面谢开颜上线~ 第27章 拯救十年之后13 一个孩子于世间第一次睁开眼,整个星球的繁华喧嚣扑面而来,他不觉得的恐惧,只本能的想看到更多。 于是在陆灼尚未明白何为‘陆灼’之前,[因果律]从[万象森罗]中诞生。 他看一朵花开,便知这朵花落。世界的经络脉搏抽丝剥茧铺展眼里,观这人间却成了雾里看花。 雾中花,水中月,唯有邵旸之的存在是因为不可预测而鲜活起来的人间。 并不漫长的几十年生命里,陆灼只真真切切的感受过邵旸之的存在。他很容易分辨出,邵旸之并不是和他说话。 他避开邵旸之的视线,没答话。 邵旸之微微挑眉,凑到陆灼眼前:“陆灼哥哥,我在等你回话,你怎么不理我?” “…你没在和我说话。” “…什么?” “你没在和我说话。” 邵旸之愣住了。 “我不是祂。”月亮原本只是坟墓,祂的意志藉由遗蜕苏醒,世界的命运于顷刻发生改变。 “祂是我,但我不是祂。”陆灼不在乎其他人看他,是在看英雄的象征还是神明的容器。但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邵旸之看着他,只看他。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从十年前开始,等上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我很开心。”要是邵旸之不记得的时间再久一点就更好了。 陆灼张了张口,却发现除了这干巴巴的几句,再也挤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和邵旸之正感兴趣的本体意志相比,‘陆灼’怕是太过无趣些。他明明应该再说些什么的… 金发碧眼的前任英雄两眼放空的发了会儿呆,最后顺着自己的心问:“阿旸,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他说的之前,是邵旸之拉起他指尖,亲吻手指。 在系统传送的剧本里,无论去往月亮还是在守灵者的引导下接受化身“神灵”,陆灼本身从来没有对成为“月亮”有任何抵触。所以邵旸之不知道—— [001你知道我现在面对的是什么?] 是什么?不善言辞的任务对象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只差一步就可以顺利通关的美好前奏?亦或是弥补长久以来渣男形象的重要节点。可是从宿主的语气上都不像啊。 001不知道,于是它实诚地摇摇球。 [哈,简直是四千年难遇超级魔鬼修罗场啊~] []小小的001,打出黑体加粗的大问号。 所以邵旸之不知道——在陆灼自己眼中,他自己和“月亮”居然也是不同的存在。 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同,但在涉及到邵旸之问题上,陆灼表现出了与平日里看着天花板的淡漠属性完全不相符的独占欲。 如果邵旸之此时此刻融入情景来上一句‘我只爱你’或者其他什么意思差不多的告白,不管陆灼信不信,哄好自己的三无盆栽哥哥,并不是一件难事。 问题在于,他哄好陆灼真的能顺利解决问题吗? 不能。 按照陆灼“他不是祂,但祂是他”的说法,邵旸之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个未知存在清楚知道发生在他和陆灼间的一切。 他说自己只爱陆灼,祂就会舒坦吗? 更要命的是,郑北城、陆灼这样的任务目标,邵旸之总共渣了九个。 这万界诸天的伟大存在多如天上繁星…他非常有可能逮着同一个存在渣了九次。 几十年,几百年的时光不过沧海一粟…好家伙,一乘十,十乘九,九九归真,聚沙成塔,巴别塔塌。 每一个人物目标的处事方式都不同…可人和人之间总有相似之处,想想飞醋满天吃的郑大少,想想连自己都不放过的陆灼哥哥,再回想下每一任任务目标的性格。 修罗场简直太精彩,终于明白过来001细思极恐。 [宿宿宿宿宿宿主!] [嗯?] [001不后悔成为宿主的系统,和宿主在一起这几百个世界是001经历过最好的世界。] [哎?001你是说千灵界和万维局不好吗?] [(((*)哎?] [哦~那就是,我其实不是001你的第一次。在我之前你原来还有宿主吗,这可真让我伤心~] 傍生契约不可逆转,不可改换。傍生系统001不想说话。邵旸意识海波动,快活到要摇晃起来,想来这所谓“四千年难遇超级魔鬼修罗场”也没有多么严重。 问题的确没有邵旸之吓唬001的严重,纵使真的很严重…被偏爱的人也有恃无恐。 “我爱你。”邵旸之眨眨眼:“陆灼哥哥,那时候我想和你说‘我爱你’。” 只有此世记忆的邵旸之,真心实意的只爱着陆灼一个人。 他没撒谎,他是个小骗子,但陆灼依然忍不住想要亲吻那双承载倒影的琥珀色眼睛。 “祂很危险…”前半句语气轻柔:“你可不能…就这么直接见我。” 声音改变的瞬间,邵旸之毛骨悚然。 他听到了数不清多少位面,不同生灵掺杂在一起的惊恐噫语。 [宿…] 傍生系统001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在灵魂源质面对邪恶存在升腾的本能恐惧中,冰冷残酷、充斥死亡味道的气息,触碰到邵旸之的灵魂。 紧接着,他开始上升,灵魂眨眼间穿过屋顶,远离星球。掠过盘踞于月亮中心超出人类想象的巨型遗蜕。 他似乎变得无比巨大,宇宙星河被拉成可以随手反转的淡薄纸片。 然后,一只手覆盖住他的眼睛。 嘶哑低沉的男声:“闭眼。” 邵旸之头昏目眩,抖得厉害。 肉眼和灵视都无法捕捉其他的白茫空间,他清晰感受到‘看’不见某个未知存在。 这个未知存缠绕在他身上,移动过程中冰冷阴滑的鳞片擦过手指,从不知道哪里掉落下的羽毛触碰他的脸庞,最过分的是在他角上来回摩挲的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旸之平静下来。 “所谓‘闭眼’,就是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方便你动手动角吗?”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邵旸之却明确的知道对方的停下动作用一种新鲜的,带着猎奇意味的目光注视他。 “不。”祂俯下身和邵旸之面对面:“是怕吓到你。” 邵旸之想到在月亮中心半身似蛇上半截只剩羽翼覆盖的未知生物残骸:“嗯,我的确不太喜欢爬行类,尤其是会蜕皮的。” 缠绕在他身上带有鳞片的部分僵住了,下一刻,温暖柔软的东西代替尾巴包囊住他。 周围的羽毛掉落的更为密集。邵旸之伸手抓了一下,果不其然薅下一把毛。 就算他看不见,此时也不由得在这一刻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担忧——这掉毛程度,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毛真的不会哪天掉到秃吗? “这是我的羽毛。”冰凉手指,从邵旸之掌心拿起同样不可见的羽毛:“每一根羽毛坠落位面,都可以孕育出邪神子嗣。” 听来似乎有哪里不对? 祂将把一根羽毛抵在情人唇边:“可真想让你诞下我子嗣啊。” 邵旸之面无表情松开手,纯白色羽毛纷纷飘落。 邪神什么的,还是秃了吧。 这种面无表情的反应似乎取悦到了对方,祂低声笑着邵旸之侧脸留下羽毛般轻巧的吻。 又在邵旸之疑惑转头时,岔开话题。 “时间有限,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 问什么可要想好了,毕竟机会难得,不是每个世界都刚好有祂幼年期的遗蜕。 —————— […主!!!…咦?] 倍受惊吓的001终于叫出包含惊恐的后半截,眨眼间发现自己依然停留在联盟病房外的长廊里。 没有恐怖的噫语,另人毛骨悚然的邪神,连时间都没有变化一分一秒。 陆灼看着突然沉默的邵旸之。 “你见过祂了?” 有那么一两秒,邵旸之没动。 陆灼也跟着沉默了。他盯着中城分部被打扫的光可见人的走廊,似乎盯出一个新世界。 路过护理人员认出这对前任英雄兄弟,又因为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根本没人上前。 “见过了。” “那,回家吗?” “好啊。” 声音不大,也足够点亮陆灼的眼睛。 “你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邵旸之拉过哥哥的手往外走,话说一半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微妙:“哥哥,你会不会煎鸡翅,炖蛇羹啊?” 煎鸡翅?炖蛇羹? 鸡翅倒是好说,邵旸之以前喜欢吃蛇吗? 陆灼不会炖蛇羹,也没get到邵旸之语气里的意味深长。他极为郑重对邵旸之承诺:“我不会,我可以学。” 邵旸之怔愣,随即微笑:“真的吗?哥哥你对我真好。那哥哥你能不能给我生孩子啊?” 他那么冲他撒娇,陆灼那句‘我可以学’就在嘴边,才发现生孩子这点他好像学也学不会。于是改了词,一本正经:“我努力。” 邵旸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周身的那点沉闷就随之而去。 “好啊,那哥哥你可要好好努力~” [……]001好大一个槽没处吐。 这根本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吧。而且,谁来告诉001,宿主刚才见谁了?谈啥了?为啥它身为傍生系统居然啥也不知道? 没人回答它,毕竟它的宿主此时此刻正忙着接吻。 英雄[太阳]的标志性的光球于中城分部飞起。 工具球001看着任务完成的进度条思索了一下,觉得反正还要在这个世界呆上几十年,那些问题也不急—— 万维阵图是十一个仪象,邵旸之的确只记得九个任务世界。 选项一,一票胜出~ 下个世界,未来都市《全球氪金》~ #全球氪金 第28章 全球氪金1 眼前是玫瑰绽放看不到边际的庭院。 而庭院中除了玫瑰,还有人。 离邵旸之最近的是一个头戴花环的少女。 少女有一头顺滑如丝的金发,洛丽塔衣裙包囊娇小的身体。那能让蝴蝶停留的睫羽,在邵旸之看向她时,活人般的眨了眨。 “日安,邵先生。”她弯腰行礼,表情渐渐生动:“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单从外貌上看,她和历史传说中那位导致双塔战争祸水向导艾莉诺本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 “您这样盯着我,即使您是向导,我也会误会您就此爱上我了呢~” 双塔十四代超级ai的支持下,少女学习能力快的惊人,异常甜美声音在几秒间由机械到娇俏。 精神体蝴蝶随着人物的情绪,轻轻飞舞,她已经表现的和真实存在的人物毫无分别。 邵旸之不禁有点好奇。 [001在你看来,他们又算不算一种真正的生灵呢?] [创造生灵是造物主的特权。距离该位面智能主脑“双塔”触及造物领域,仍需142年。] 001不再悬浮于邵旸之意识海,它出现在邵旸之手边扮演宿主的精神体,形态一会是猫一会是兔子,又觉得都不够威武于是干脆变成一只雪豹。 [除了宿主,这个空间所有的形象,还都只是一组数据。] “可是001我现在的身体不也是一组数据吗?” 大片大片玫瑰首尾相连绽放,一个个人影头上显示出因为游戏没有开启尚未转化为卡面的角色设定。 头戴花环的少女——[超稀有角色艾莉诺向导。卡片触发:引信之火——她的发间花香常伴,可引信之火,不见花开。] 安静读书的美貌少年——[超稀有角色卢宁向导。卡片触发:黄金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 连同邵旸之自己——[未完成角色邵**向导。卡面触发:无。] 这片玫瑰庭院内连同邵旸之内的一百零一个人物角色,全部是由数据组成的虚拟个体。 当“一组数据”顶着你亲手杀死“灵魂伴侣”的脸和你交流,根据你的对话作出反应,甚至随着相处增多拥有共同的回忆,产生喜怒悲欢,那又真的可以把对方只当成一组数据吗? 邵旸之很好奇这个世界任务目标给出的答案。 青年依照少女活着时代进行一个百年前盛行的吻手礼。 “抱歉,我实在忍不住看您,毕竟您的美丽胜过先知塔永不凋谢的玫瑰。不管向导还是哨兵,只要是男性总为这份美丽倾倒。” 即使过分夸张千篇一律的甜言蜜语,也看要从谁的嘴里说出来。 “超稀有角色艾莉诺好感度+30” 少女羞涩的抱紧怀里的垂耳玩偶:“那邵哥哥愿意倾听我的烦恼吗?” 从先生到哥哥,只用了短短半分钟。 雪山之王的形象不能阻止001的下巴掉到地上。 [宿主…你在干嘛?] [嗯?你看不出来吗?] 攻略者眨眨眼。 [作为一个设定未完成的虚拟角色,我当然是在干现在唯一能干的事情了。] 卡片收集型全息攻略游戏《英灵复刻》正式发售前三小时。 [隐藏角色邵先生向导。卡面触发:蔷薇与茶会——风雪、背叛、心上人,也许他们愿意邀请你参加他的茶会。] ———————— 泛大陆黄金纪元。 距离白塔和先知塔绵延百年的双塔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将近十四年。 十四年的时间够干什么的呢?够先行者们把旺盛的精力用在探索太空,在古月和新月两个星球卫星上建立起人类试移民基地。够资本家们用一条地底隧道连同曾经隔开双塔、风雪永不止息的白银平原。够自称大科学家的疯子们根据“双塔”智能主脑创造出号称“直接连接精神领域”,真正解放向导的全息攻略游戏《英灵复刻》。 更够没经历过战争的新时代哨兵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溜上白塔的顶层——那是仅有的黑哨兵、白塔现任领袖的房间所在。 白塔制服自带的崭新皮靴踩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每一步之间的距离比一旁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老虎走的还要标准。 作为一个有强迫症的年轻哨兵,克莱恩停在描绘着纯白巨鹰图案的卧室门前又一次整理了自己的新制服,抬手准备敲门。 “午安,克莱恩少爷。”智能管家无声的出现在长廊的尽头,好像一直在那里等了很久。 “额,中午好,罗伯特。”克莱恩被突然出现的管家吓了一跳,具体表现在他差点蹦起来的精神体小老虎。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很快收起自己的精神体,严肃脸:“罗伯特,不要叫我少爷了。我已经从圣所毕业,正式成为白塔哨兵的一员。” 智能管家没有纠正他,未经结合的年轻哨兵一旦离开白噪音保护五感超载就可能感官神游,所以并不能算稳定战斗力的事实。 “那您在boss的卧室外面做什么呢?克莱恩哨兵。” 少年圆溜溜的眼睛里光芒微动,他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我想向父…boss汇报一下,我正式加入白塔了…他毕竟是我养父。” 这话听起来语序错乱,好在罗伯特的智能系统在十四年间不断更新,它很轻易的理解克莱恩的意思。 “很抱歉,克莱恩少爷,您没有来对时候。boss正在午睡。” 它的主人一向不喜欢在睡觉时被打扰。 “哦…”克莱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他垂下脑袋不甘心的追问:“那至少告诉我,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比较合适吧。” 罗伯特极为认真的对主人和小少爷近来的行为、日程、和时间表对比分析,最后得出了一个可能不怎么让少年高兴却成功率最高的答案。 “如果您找到您的向导,boss会愿意于某天午休醒来之后,邀请您和您的向导品尝下午茶。” “他还喝下午茶?”克莱恩惊愕于自己为什么从未看见黑暗哨兵沉迷下午茶之类的东西,但下一秒就发现自己抓错了重点:“不对啊,什、什么向导啊。我才没有想要自己的向导呢,要是我一直没有向导,父…boss就再也不见我不成?” “您是精神领域广度很高的哨兵,找不到向导的概率极低。” “可我想向父亲一样,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成为白塔的领袖,终结长达百年的双塔战争:“我也想成为黑暗哨兵,自由自在的…” “您不会想向boss一样成为黑暗哨兵的。” 克莱恩的眉头皱了起:“为什么?” 主人不说,绝不会有人在白塔的领袖面前主动提起。但这在十几年前并不是一个秘密,甚至现在仔细查查依然为人所知。 “秦卫主人在双塔战争时期,亲手杀死自己的向导。” ‘向导失去哨兵、哨兵失去向导的痛苦如同撕裂灵魂。’ 印在白塔教科书第一句的箴言,旋转放大,生活在和平年代,刚刚成为白塔哨兵的少年受到巨大的冲击。 甚至对原本充满憧憬的父亲产生陌生情绪 “嗯,额,我其实最近不想找向导…嗯,对。游戏!大科学家发售的《英灵复刻》不是说可以精神链接,稳定哨兵的精神域吗。”少年说着,倒退几步,转身活像有什么东西再追:“我这就去申请个账号!” 罗伯特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克莱恩跑掉的背影微微弯腰行礼,然后投影消失在原地。 ———————— 白银平原永不止息的风雪,锐刀一般割裂皮肤。 直接暴露在这种寒冷的环境,对任何一个哨兵来说,都算残酷折磨。 除非,他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疼痛了。 被彻底撕裂的精神屏障,无法抵御噪音、危险、混乱。成倍增长的感知力超出界限,他听不到、看不清,唯一能感知的只是身体中到处流窜的疼痛感。 而秦卫知道,这还不是最痛的。 毕竟这是他的精神领域,他又一次来到那天。 “不要再走了,忘记吧,回头吧。”属于黑暗哨兵的声音理智冰冷,可另一个声音毫不犹豫的反驳。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回头。 他穿过漫长风雪,被绊住。 横七竖八的尸体淹没在雪地里,红梅点缀的尽头,倚坐在石头上的青年抬起头。 那是一个向导,抬起的脖颈纤细好像濒死的天鹅。 “呦,居然…追上来了吗?” 那是他的向导,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可以啊,我收回之前那句,向导面前哨兵不过是一滩烂肉。你现在怎么都能算的上行尸走肉。” 这样的言语,已经不能给秦卫带来伤痛。他麻木的靠近,直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向导发出一声闷哼,嘴里咳出新的血沫。 半截冻在雪地里的肠子,依然新鲜的那头血淋淋的缠绕青年按住腹部的修长手指。 剧烈的疼痛感和恐慌充斥心肺,排挤着彻底麻木的愤怒悲伤。 “你这么盯着,不会也想在我死之前审问一下吧。没用哦,我的嘴巴可是很严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嘛…” 那是他的向导,盛积雪花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睛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轻佻含情。 ‘为什么’、‘别死’、‘保护他’…‘他喜欢下午茶’。 ——对甜食的偏爱,战斗时的动作,说话的语气,对肌肤触碰的欢喜。 圣所中骨骼均庭,干净挺拔的少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抽枝伸展变成眼前秀美青年。 他眯眼笑起来的样子会令他心情愉快,难过的时候能让他的心跟着变成凛冽寒冬。他一直注视着他,从每一处骨骼肌肉到青色血管里的流淌每一滴的血。 那是他的向导,所以… “邵旸之,我来杀你,有什么遗言吗?” 然后,青年抬起头叫了他的名字。 “秦卫…活下去。” 秦卫,活下去。 鲜红色的血液从青年身上喷发而出,朝着无法触及深渊坠落,砸的整个领域分崩离析。 汗水湿透白色的衬衫流进天鹅绒的床面里,在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秦卫猛然睁开眼。 男人从床上坐起来,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他动也不动—— 目前出场的三个任务目标中,秦卫同志长得最像阿迦勒本体[白冠之主]。 秦卫:黑哨兵,一米九,白毛,精神体是画门上那个~ 克莱恩:哨兵,天命之子之一,目前是个直男,对“老父亲”纯纯父子情~ 白塔和先知塔是两个超级势力,曾经爆发过战争,目前处于蜜月期,并称双塔。领导着世界纪录在案的所有哨兵向导。 这个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哨兵。向导数量是总人口十分之一,《英雄复刻》为全息游戏,所有超稀有角色都是向导,普通人也可以玩,所以本世界名为《全球氪金》。 第29章 全球氪金2 “玩家周知:本游戏深入精神领域,真实度极高。游戏内所有角色均为虚拟产物,建议未结合哨兵开启防沉迷程序,适度游戏。” “《英灵复刻》登陆中…” “登录id:克莱恩(默认称呼可修改)” “性别:男(哨兵)” “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欢迎来到英灵世界。玩家初次登录,赠送卡片抽取机会一次。” “恭喜玩家抽中超稀有角色艾莉诺向导。” “触发卡面:引信之火。” “——百年前,泛大陆白银末年,一队游骑编制的哨兵从银白色平原上掠过。” 迎着扑面风雪,呼出的热气来不及化成白烟就被冷风吹散。克莱恩不可置信的抚摸过眼前古旧的机械蜉蝣操作界面——这造价高昂、屏障脆弱、损坏率还高的圆形悬浮船,曾经是白塔百年前,唯一能在没有向导形况下,给哨兵提高精神保护的交通工具。 即使全息游戏是几年前就出现的概念,以克莱恩的性格,他之前也没有完全相信大科学家们那些另人费解的狂言。 不应该说他以为是口出狂言,以为游戏论坛上的惊呼和讨论是封死粉丝日常化的过度吹嘘,玩家在新鲜感□□验性加倍放大得出结论。 可此时此刻手下的触感和脸颊的寒冷都如此真实,他甚至闻到了金属被风雪冻透的味道。 “这简直真的……”像真的一样。 “专心,哨兵!” 感叹尚未说出,游骑小队的队长头也不回的一声厉喝。 “是的,长官!”下意识回答的同时,克莱恩对《英灵复刻》这款游戏的npc智能程度有了全新的认知。 “卢西队长!”这一次出声的是克莱恩身后另一名哨兵。他驾驶着机械蜉蝣超过克莱恩,进行着一段显然不需要玩家做出回应的过场:“队长我们所有的补给都已经耗尽,白银平原本来就不适合哨兵深入…我们还要追下去吗?” 如果在平日自己的部下提出这个问题,卢西队长可以给出肯定又清晰的回答,毕竟夜狼是最善于追踪的精神体之一。 五天来,白银平原的环境强烈摧残着哨兵的感官,连绵不息的风雪已经让目标的气味在平原上消失。 短暂的沉默后,卢西回答道:“这场雪到明天会有所减弱,就算目标连夜逃亡,只要有大致的方向,以我们的速度依然可以追上去。” 出声的哨兵欲言又止,对自己队长的信服还是让他选择了服从。 卢西握住驾驶罗盘的手紧了又紧,与自己的部下相比他更清楚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那是很珍贵的物资,我们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不会有错,白塔掌控整个东大陆,背叛白塔之人,只能一路向西,穿越白银平原进入受先知塔守护的西大陆——那奇怪的,崇尚科学和自由的诸国联邦。 “为了白塔的意志,全队向西前进!”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前方的雪堆下突然暴起银影,冻透了机械蜉蝣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御和避让,有冰凉的物体划过队长的喉咙。 这位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只来得急,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喷洒出红色的喷泉,[夜狼]卢西在这个风雪的夜晚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作为玩家克莱恩甚至还没完全搞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就被前方疑似队友npc喷涌出的鲜血撒了一脸。 风也真实,操作界面真实,脸上糊着的鲜血更是真实到毛骨悚然。 ‘我是谁?我在哪?’ ‘我真的是在玩游戏吗?’ ‘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吗?’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卢西恩的身体从马背上掉下来,听到刚才和队长说话的哨兵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 十几个轻骑兵拔出自己的武器向雪地上出现的银发哨兵冲去。 银发红瞳,风雪中那个哨兵就像真正的恶魔。他快速的在游骑队中冲杀,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看着队友一个个倒下,一股热流从身体中升起,游骑兵中领头的哨兵渐渐赤红眼睛。 这些都是与他生死相交的同伴。 “为了白塔的意志!” 随着吼声,两个陷入精神狂暴的哨兵,狠狠对撞在一起。 你的剑割裂我的脖颈,我的子弹射进你的胸膛。 几个呼吸的功夫,不同势力的哨兵在克莱恩面前同归于尽。 克莱恩茫然的走下悬浮蜉蝣,靠近战场,试图做一件在现在看来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救人。 可就在此时一个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孩子,从雪坑中爬出来。, “克莱恩哥哥!” 批发赤足,女孩呼喊着‘克莱恩’这个名字扑到‘恶魔’身上,悲伤的如同失去整个世界。 克莱恩很快明白过来,女孩不是在叫自己——那个陷入精神狂暴,现在倒在雪地中的哨兵同样名叫克莱恩。 眼前的一幕透着过分熟悉,可没等克莱恩想起来从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就看到刚刚倒地的属于白塔一方的哨兵中,有人踉跄站起,举着手里的武器向女孩身上刺去。 “等等!” 刻苦磨练的技艺终于发挥作用,克莱恩一个纵越撞到游骑兵身上。本可以刺入心脏的匕首有了的偏移,只在孩子身上留下微小的擦伤。 “你在做什么?你难道在庇护敌人?” 敌人?额头流血和撞击的痛感,让克莱恩年轻的面庞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一个游戏,也注意到因为他突然行动跳到视觉正前方,过场进行中的提示。 可是… “这只是一个孩子。” “她是一个向导,她违背白塔的意志。” 向导?克莱恩转头,他看过女孩从衣衫褴褛见露出的金发,看到停留在她发间好似花朵般安静的蝴蝶…哦,这小女孩好像是一个向导。 “可她就是个孩子。”向导还是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违背白塔的意志!”愤怒漫上白塔哨兵的脸,最后的话突然变调的提高。 克莱恩挡在女孩身前,对着百年前的同为白塔哨兵前辈拔出武器:“我只为了我自己的意志。” 如今的白塔,哨兵只为自己的意志而战。 ———— ——什么样哨兵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向导? 如果克莱恩听到的是别人的故事,少年人怕是怎么都忍不住把冷血、无情、恶毒、残忍之类的标签,往这个哨兵身上联想。 可他在罗伯特口中听到的是关于自己父亲的过往… 即使秦卫的性格从各种角度来说,都远远称不上一个“好”字,他也永远都没办法把那些恶劣的词语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泛大陆黄金初年,白塔圣所。 “起个名字?起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我不就是编号哨兵c1067吗?继续叫我1067不可以吗?”小孩子软软糯糯的提问声带着点抖,她在拒绝又难掩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好像不可以。”回答她的是另一个孩子:“导师说白塔新首领要求圣所里所有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嗯,所有人。” “就是故事书里那种吗?只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我也想要,我要个好听点的!” 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充满室内,很快蔓延到小男孩身上。 “0250你想叫什么?0250?”玩得好小伙伴在他身边坐下,一屁股坐乱了0250好不容易摆放整齐的古旧图书。 和猫崽差不多的精神体小老虎,气到原地炸毛,眼看就要亮爪子。 “编号哨兵a0250。”身着白袍脸带狰狞面具的执行官,只一句,原本吵闹的房间就结了冰。 小小的精神体小老虎颤抖着缩成一个猫球,0250没动。 似乎对自己出现带来的效果感到满意,头戴面具的领头人一声嗤笑:“谁是编号哨兵a0250?白塔的意志,长老们要见你,赶快出来,这可是你无上荣耀。” 想要开口阻拦的老师闭了嘴,房间小伙伴们的精神体在成年哨兵精神体下瑟瑟发抖。 0250收起自己的精神体,站起来。 “我是编号哨兵0250。” 他被带上车,离开从没离开过的圣所。 “长老们为什么见这小子?‘ “你不知道?这就那个精神检测里,领域广度全开放的哨兵。” “那岂不是说,这小子以后,全塔的向导随他挑?” “呵。谁知道。”蛇一样的目光把0250从上打量到下:“毕竟是这么稀有一颗脑子呢。” 长老会的大门白的没有一点尘埃,猩红色的地毯从外面铺到阶梯礼堂的最中央。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这里都是白塔权力的最中心,白塔意志的决策处。 而长老们带着比那些执政官们还要夸张、沉重的面具,坐在高高阶梯上。 “这就是0250?他看起来只有五岁!” “如果你仔细看过我发你的资料,就知道他今年六岁。” “这有什么区别吗?你现在是告诉我们,靠着五六岁的孩子来对付那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吗?” “不能这么说,向导和哨兵的关系都是互利互惠的,他现在还是一个孩子,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0250在我们的培养下会成为最优秀的哨兵,而我们的新首领?哈,但愿十年后,他还没有真变成一个疯子。” 所有的目光转移到0250身上,贪婪的、冰冷、充满压力的。 “可要是秦卫还没疯,这个先受不了呢?” “怎么会,更换一些零件,他总会受得了的。” 男孩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绘本。 然后他听到,突然响起的鼓掌声。 万分虚假,不合时宜,莫名其妙。 0250随着这莫名其妙的掌声抬起头,他闻到硝烟和战火的味道。 “真精彩啊,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应该不是在演搞笑剧吧?”纯白发色下,穿着白塔作战服的成年哨兵拥有蔷薇点绛般的柔软嘴唇。 可在另人头皮发麻疯狂叫嚣的危机感下,对方英俊到漂亮的面容简直比长老戴在脸上的诡异面具还要让人惊恐。 一阵压抑恐惧的“咯咯”声,终于有长老发出包含惊恐,声嘶力竭的尖叫。 “秦卫!”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长老会,你不能…”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个疯子。”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所以,再不闭嘴,就扭掉你们的头。” 整个礼堂被按下静音键。 0250清楚听到男人不甚满意的‘啧’了一声,好像真的在遗憾不能扭掉谁的头。 他从三层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比猫科动物还要轻巧得多。 直到他站在0250面前,0250才意识到男人似乎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哨兵都还高一点。 0250不认识秦卫,更没见过精神体没放出来侵略感就强到这种程度的哨兵,甚至仅凭对方刚刚差点把凶神恶煞长老会吓哭的表现和这将近两米的身高,男孩就已经腿软了。 腿软,发抖,想哭,哭出来的前一秒,男人蹲了下来。 “小孩儿,你叫什么?” 他蹲下来和0250差不多高,0250就很难不注意到他眼尾上挑天青色的漂亮眼睛。 “编、编号哨兵0…250…” “二百五?什么鬼编号。” 0250不知道为啥自己的编号会被他嫌弃,也没敢问‘二百五’有什么不好。他甚至没胆子拿回男人从他这一把抽过去的绘本。 那本名为《引信之火》的历史绘本被男人翻开,他指着第一个出现的名字。 “艾莉诺怎么样?” 0250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福至心灵,为自己争取到关键到一小下下。 “这、这是女孩子的名字。” “啧,麻烦的小鬼。” 0250:“……” “那这个,克莱恩吧。”男人的手指移向第二个。 克莱恩,这个名字听起来对账不怎么工整,可克莱恩没敢再挑。 他飞快的点点头。生怕男人再随手一翻翻出个猫猫狗狗的名字。 “哈,我就知道,这样绝对能起个好名字,当初…”他停在那,就像老旧智能出现卡顿,更像提线木偶断了线,花了几秒的时间接线重连。 哨兵站起来,插着插着兜旁若无人的往外走:“走了,小孩儿。” “站、站住。”停在那里的一个长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你、你不能就这样带走0250,根据、根据你和长老会达成的协议,有记录的新生向导和哨兵由他们父母教养,可十岁之后进入圣所,0250,0250没有父母,他是白塔的孩子,在成年前都应该归属长老会…” “谁说他没有父母。” “…啊?” “我啊,没看他名字都是我取得吗?我费了这么大劲给他取名,爹也不是白当的。对吧?艾莉诺。” 克莱恩:“……” “秦卫,你在亵渎白塔的意…”从未受到如此启齿奇耻大辱的长老发出嘶喊。 男人单手按着克莱恩的脑袋,半点不温柔把他扒拉到身后。 割裂声、血腥味。 “不用提醒我,我记得~不闭嘴就扭掉你们的头。” 物体落地,液体奔流的声音。 ——只是那时候克莱恩不知道血沾到身上的感觉是如此难受。 对哨兵而言和别人搏杀、战斗是如此增加肾上腺素,危险又疯狂的事情。 而他远没有父亲那么强大,所以… 人生的第一次战斗他输了吗? “登录id:克莱恩。精神领域受损(可修复)。持有卡片:引信之火。超稀有角色,艾莉诺好感度+80,恭喜玩家,达成条件。” “隐藏角色邵先生向导。卡面:蔷薇与茶会,触发成功。” 阳光、微风、还有他从未闻到过却本能知道的,比大片大片蔷薇盛放还要温柔的向导素—— 看在我打了这么多的份上~不要怪我发的晚~么么哒~ 下一章又名,喜欢上‘神经病’老爹以前的对象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雾)感谢在2020-11-15 10:26:03~2020-11-22 20: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萨伏伊的欧根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全球氪金3 “邵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 轻快,活泼,美好,少女的声音百灵鸟似不会受到任何烦恼侵染。连对克莱恩这位久不醒来‘救命恩人’的担忧,都是小小的,轻飘飘的。 这轻飘飘的担忧很快就在另一道声音的安抚下消散。 “放心吧,他没事。” 温和清越的男声紧紧抓住克莱恩的耳朵。他能听到同样被安抚的少女雀跃欢呼,可那欢呼的声音大不过青年指尖滑过瓷器的摩擦。 她在种满玫瑰的庭院中围着青年叽叽喳喳,克莱恩却满脑子都在想象到青年勾起的嘴角。 难怪那么多前辈都说哨兵会不受控制的爱上自己的向导。原来向导素是这么让人上瘾的东西,明明他只闻到一点点,可此时,心里想的,五感感受着的都是一个素未谋面陌生向导的气息。 陌生的向导都不是真人。 对方是不存在的…冷静点,克莱恩。心跳加速和体温上升都不过是第一次接触向导素的生理反应。只是生理反应,过一会就好了…可… ‘他的向导素这么好闻,他人长得一定非常好看。’ 尚未长大的少年控制不住自己思绪,被安抚精神领域的感觉好像飘到天上,躺在柔软的云层里,他幻想着青年的样子,没注意到庭院里何时没有了少女的声音。 直到青年发出一声轻笑:“小老虎?” 小…老虎?! 已经醒来却因为沉醉于精神梳理不肯睁眼的‘病号’克莱恩,垂死病中惊坐起。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精神体毫无节操的在对方手下躺成一张毛茸茸的大号猫饼。 更过分的是在青年抚摸过猫头时,精神体小老虎控制不住的伸舌头想舔。 克莱恩红着脸大喊:“回来!” 这一嗓子没用,精神体只是万分不情愿缩回小舌头,改用猫头疯蹭。 “嗷呜~喵~” 醒醒,你是老虎不是猫!而且对方明明是闻起来像蔷薇,又不是猫薄荷。 如果装睡被发现,尚不算太让人尴尬。年轻哨兵控制不住对第一个为他做精神疏导的向导露出精神体,也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事。可精神体粘着向导不肯离开,时时刻刻想亲亲蹭蹭舔舔,就有些失礼了。 如果克莱恩是个成年哨兵,如果在现实中,这样行为都能够得上性骚扰。再什么都不表示根本说不过去,克莱恩强忍住顺着素白修长的手指往上看对方面容的冲动,九十度鞠躬。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很特别。” 他…很特别?克莱恩愣住了。 “今天登录英灵复刻的新玩家有一百三十万,触发‘引信之火’的卡面效果的哨兵有1129个。” 他怎么知道这些?他难道不是游戏中的角色吗? 克莱恩惊讶的抬起头。 微风带来花香,点缀如画眉眼。 青年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一抹和温柔气质不同的狡黠。 “1129个人里,202个哨兵选择旁观完过场动画走既定剧情,926个哨兵成功英雄救美。而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被艾莉诺带到我这里来的。” “现在,唯一被艾莉诺美救英雄的小哨兵先生要来一杯下午茶吗?” 他在开玩笑,一些自尊心过高的年轻哨兵说不定会把这当成挑衅。 足足愣了十几秒后,克莱恩表现得比自己此刻紧紧贴着向导身上精神体还要乖巧,他老老实实在青年向导对面得椅子上坐好。 “我叫克莱恩。” 少年坐姿端正,绷着小脸。 “我叫克莱恩,今年十六岁,是一名白塔哨兵。”说完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好出口的多:“我只有一个父亲,虽然…可我父亲是个好人,他平时也不怎么管我。我性格开朗,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训练和整理东西。我的理想是成为父亲那样的领袖,当一个好人。现在的我实力不强,但我很有责任心…比我父亲有责任心。我会一直努力,直到成为独当一面的哨兵。所以能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吗?” 邵旸之轻轻挑了下眉,他当然不会问出给什么机会之类的蠢问题。 [噢(⊙o⊙)?噢⊙o⊙噢Σ(っ°Д°;)っ?!] 001被惊成三阶段表情包。 [宿主,宿主!这个天命之子炒鸡直球!] [嗯,挺可爱的。] [可爱…那宿主你依然这么冷淡。] [没有,我不是惊讶了吗?] 在刚听到时候邵旸之的确惊讶了一小下,但想到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克莱恩口中的父亲。小少年这过于直球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毕竟怎么想秦卫都不会是个能耐心给小孩子讲解哨兵向导关系的人吧。 邵旸之没拒绝,也没说同意,他微笑给小哨兵倒了杯茶。 “是不是我刚才的话给了你什么误会。你面前的我,并不是程序管理员或者后台工作者之类的角色。我和艾莉诺以及这游戏中的每一个角色一样,即使你的感受再怎么真实,我们也只是一组数据。” 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我知道。”克莱恩扫过视线界面角落里那行小小的提示——“隐藏角色邵先生向导。卡面:蔷薇与茶会,触发中。” 他知道这是一个游戏,但…眼前的向导,好看到盛过整园怒放的玫瑰,克莱恩感觉自己理所当然的对他一见钟情了。 “可邵先生我喜欢您,请以链接为目的,跟我交往吧。” —————— 某年某月某日,某座高塔中,某位翘掉工作,不靠谱的白塔领袖从睡梦中苏醒。 秦卫发现自己居然难得睡了一中午好觉。 单纯的睡眠对哨兵濒临崩坏的精神领域没有任何用处,但至少很好的治愈了他躁动抽搐的脑神经。 这应该算一件好事,一个哨兵活到秦卫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好事可言了。 所以,他哼着歌下床,开始在自己乱七八糟,东扔条腰带,西丢把匕首的房间寻找下午穿的衣服。 “罗伯特,我裤子呢?” “护理机器人正在清洗您换下的衣物,建议您往前走十三步,于右手边衣橱上选择。” 秦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作战腰带,边打哈欠边薅下左面挂着的裤子,看都不看就往身上套。穿了一半发现有点不对劲。 “哎呦喂~老子长高了!” “您身高一米九,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啧。”男人脚跟抵地,晃动两下脚踝:“那你解释解释,这怎么是条九分裤?” 和拥有力量相比过细的脚踝踏在深红色的柔软地毯上,如果罗伯特的另一个主人还在这里。他们一定会要求它关机。哨兵和向导可以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彼此消耗掉一个下午,错过茶点也不可惜。 可它另一个主人早就不在了,罗伯特作为一个被恶趣味设定成直男的ai管家自然get不到那些风花雪月的□□,它干巴巴的又超冷漠的回答:“您自己洗的。” ‘我自己洗衣服怎么自己不记得!’ 秦卫向自己的智能管家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什么意思哦。” “事实上,您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已经开始记忆错位现象。” “哈?这根本和失忆没什么关系。重点是,我,秦卫。看上去像个会自己洗衣服的人吗?” 罗伯特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无理取闹的boss看了一会,放轻语气:“这是您十四年前的衣服…” “不可能!” 一秒两秒,纯白的睫毛颤动,秦卫咬着后槽牙:“什么意思。” “这是十四年前,邵旸之主人买给您的衣服,您当时非常珍惜,不让白塔后勤人员清洗。如果您不记得…”罗伯特缺乏人类情感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类似于悲哀的神色:“说明您已经开始丢失有关他的记忆了。” 五感强大的哨兵,脆弱的精神领域被精神屏障所保护着。如果每一个黑哨兵的精神屏障是难以攻破的铜墙铁壁,那秦卫的精神领域大概就是裂开口的球,纵然强大的精神体让所有的敌人望而却步,可发狂挥舞的精神触须无法捞回所有,记忆和情感都是掌心水,指尖沙。 早就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啧,录下来吧。” 罗伯特没明白所以没动。 “不是说给我买的吗,录下来啊。” 秦卫迫不及待的系上腰带,对着投影镜面中的身高腿长的白毛帅哥欣赏一会儿:“眼光不错…好看的。” 好看的,他送的…毕竟,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好看嘛。 这么帅,应该找人来夸夸。 每当这种时候,秦卫就想到自己的便宜儿子。 “克莱恩呢?” “少爷在白塔129层,他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房间?以那小孩的勤奋程度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训练场或者重力室之类的地方吗? 秦便宜爹卫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自己对儿子长久的忽视,他理所当然的挂断白塔副官得到他醒来从长老会打过来的通讯。 “那小孩训练伤到了?”没伤到嘴或者伤到昏迷,就不影响。 “不是,少爷在…玩游戏?”掌握白塔最高ai权限的罗伯特一度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游戏?” “是的,是一款先知塔主导,白塔科技团队也参与研发的全息攻略游戏,上线三天的参与量达到三亿人次。泛大陆的人们称这款游戏是…全球氪金?” 全息攻略的氪金游戏哦,没想到一眨眼小孩也在他优秀的教导下长到思春的年纪了啊。 秦卫万分感慨,自我感动。 突然他意识到好像一个有点微妙的问题。 “全球氪金?这游戏很花钱?” “是的。《英灵复刻》的游戏角色由抽卡的方式获得。英灵复刻角色卡面众多,每张卡面分阶段解锁…”何止是花钱,简直是肝帝和氪帝兼具才能玩得起的土豪游戏。 作为全世界唯一的黑暗哨兵,白塔领袖,秦卫不缺钱,他可以说对钱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 但再没概念他也知道,克莱恩一个刚刚脱离圣所的成为白塔哨兵的幼崽哪来的钱? “他在用我的钱?” “少爷从小就在用您的钱。”以至于克莱恩也对金钱的数额没什么概念。 这小孩居然用老爹的钱泡妞! 对钱不在意,但别的方面分外在意的黑暗哨兵有点恍惚,恍惚中还有几分微妙。 于是他说:“什么游戏哦,哪个角色啊,发给我看看。” 第31章 全球氪金4 泛大陆双塔战争时期。 拉姆斯登位于东大陆边域,经济不发达,历史不悠久,穷山恶水,更谈不上什么民风淳朴。 战争和混乱充斥在这座边域小镇,拉姆斯登渐渐成为那些不想受白塔管辖哨兵们逍遥法外的好去处。 时间日久,人心也就越发大胆。潜藏到明目张胆的聚集,几天之前当地结社组织的首领甚至在醉酒后胆大包天的宣称,他们要反抗白塔的“残暴”统治。 所谓的“白塔反抗军”,在过去的时代里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名词。 酒醒的第一天整个拉姆斯登人心惶惶,最凶狠嘴硬的狂徒都在内心恐惧着来自白塔的制裁。第二天,当他们再次见到升起的太阳,有人承受不住压力逃离,有人心生侥幸。 反抗军成立的第七天,天高白塔远,人们议论现在的白塔陷入和先知塔的战斗中自顾不暇。 第九天,东大陆各地不被记录在案的哨兵向导开始往这座小镇汇聚。 来自远方的客人推开了镇中酒馆的大门,酒馆老旧的吹风没能在进门的瞬间烘干他积雪的斗篷,却吹散了淡淡花香。 一滴血滴进海水,猎食者嗅到了可口的血肉。 青年没有摘帽的坐上吧台:“来一杯酒。” 区别于流水机械线生产,拉姆斯登特色美酒必须人工酿造,深红,醇香也浓烈。 老板打量过客人积落风雪却难掩精致做工的衣线和兜帽下方露出的半张脸。 他压低声音:“不卖,你快走。” 青年抬头,老板也因此看到兜帽下的带上笑意的琥珀色眼睛:“不卖?为什么?来的路上我可听说,白塔反抗军的领地崇尚‘自由’。” “哪有什么自由,你…” “小哥是特意来投奔反抗军吗?” 冰冷的蟒蛇吐出蛇信,异常高达的男性哨兵站了起来。他轻而易举的逾越安全距离逼近向导。更清晰得嗅到了比酒香更浓烈,蔷薇盛放般的向导素。 “呦,还真是个向导。” “看看那腿。” “想不想一起试试?” “滚,老子喜欢单独用。” 晦涩或是贪婪的目光落在年轻向导露出的下半面容,毫不掩饰流露透过斗篷产生的下流幻想。 这座位于拉姆斯登中心的酒馆,几天前开始就被“反抗军”当做据点。 哨兵带着刀疤的脸上撤出一个狰狞的笑:“我就是反抗军的新首领。老板不卖酒没关系啊。这杯酒我们请了。” 他伸手去掀向导的兜帽,向导没躲。更可能是哨兵面前体能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的向导,想躲也躲不了。 “作为回礼,不如你陪我们…” 口哨、侮辱连同轻浮的话语一起静了音。 活在最肮脏角落的人从未见过束于高塔的矜贵蔷薇。 可过分的矜贵和美好,只能短暂的惊艳黑暗的角落,随之而来因为不可触碰随即心念丛生。 “不是什么人请的酒,我都喝得下去。” 初见惊艳,被撕下遮羞布的恼怒,本来就不是什么美好的相遇,本来就是一群醉生梦死的亡命徒。 整个酒馆沸腾了。 “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艹…”” 流亡者、亡命徒躁动的精神体们隐隐形成半包围的圈。 可能被眼前的阵仗吓懵了。 向导居然看着眼前的酒杯问出个在他们看来极为愚蠢的问题:“我喝了这杯酒之后呢?” 之后?他还以为他们会放过他不成,当然是… “噗,邵旸之,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不知道看了多久热闹的白发哨兵忍不住开口。他说话之前,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来,可在他说话之后所有哨兵都能感受到同类带来的巨大威胁。 又或许不是同类。 “他们想睡你。” “你又知道了?” “怎么说我也想睡你,想的东西都差不多,有什么不知道的哦。”看上去不太正经的哨兵,说着厚颜无耻的话:“所以,要不要帮忙啊,搭档。” 整个东大陆,“搭档”是一个特有名词。即使再震惊迟钝的人也会明白。 “你们是白塔的人,你是他的哨兵!” “哈?是老子这身制服不够明显吗?” “他不是我的哨兵。” 鬼才能从那件被血染成红色的制服上立刻联想到白塔。 眼前的敌人惊恐又混乱,秦卫挑了挑眉:“我不是你的哨兵?” “你是吗?”贯来温柔的眼角眉梢神色冷淡。 “也对。”秦卫一摊手:“那您自己解决。” 说罢他抱臂站在一边,真的决定撒手不管的样子。 “不要鬼扯了,你们两个是在小瞧我们吗?” 白塔积威犹存,可哨兵灵敏的五感再也没确认到第三个敌人的踪迹。开什么玩笑一个哨兵,一个向导,真的能以为解决他们所有的人吗?除了酒馆里的十几个人,这座小镇里至少聚集了几百个… 反叛军首领的心狠狠坠了下去。 太安静了。 人们终于意识到白发哨兵身上红色鲜血代表了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以哨兵超出常人的五感,他们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问你,你睡了我之后,还会杀了我吗?” 向导柔和的五官镀在灯光里,依然美好到看上一眼便另人心折。 “怎么会…”怎么会有哨兵,对自己的向导下得了杀手。 “好,那我也不杀你。” 那是他们永沉意识海之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唯一幸存的酒馆老板头也不会的跑进风雪,大概这辈子不想回来了。 即使对白塔新生代最强大的向导而言,同时攻破普通哨兵的精神壁垒并操纵五感也是一件麻烦事。 秦卫大步跨过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反抗军哨兵,他在邵旸之身边坐下,一动也不想动:“他们做一辈子梦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你把自己整这么累干嘛。” “至少我不弄得一身是血,也不会把自己弄伤。” “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嫌弃我身上的血哦。” “那有什么区别……秦卫我们和他们又什么区别吗?” “哈?你在说什么,我们是白塔,他们已经躺在地上了。” “…为了白塔的荣耀?” 秦卫一声嗤笑:“怎么可能,当然因为我们更强啊。” 这个世界强者恒强,弱者屈膝,生来如是,注定如此。 邵旸之转头看他,从哨兵纯白的睫毛看到蔷薇色的漂亮唇瓣。 “看什么,终于爱上我了?” “呵,我终于发现,我们都无药可救,但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比起有没有救,我倒是更关心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合。”不是搭档,是他的向导。 他一个人的向导。 “那就今天吧。” 秦卫猛地睁开眼睛,他转头仔细打量对方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你认真的?” “嗯,认真。但是秦卫,有一天你不要后悔啊。” 就像矜贵花朵上带着的霜,注定融化冰雪间的那点糖。 那一定很甜,他简直想他融化,他甚至愿意为他融化,想成为他的哨兵,想他成为他的向导,所以他是怎么回答的? ……已经不记得了。 ———— 一束最高规格的自定义玫瑰组合在游戏商城里能卖出两万块的高价,通常情况下收到的角色会增长三十左右的好感度。 大约是从陌生一步过度到熟悉,友好过度到喜欢的程度。虽然因为游戏角色智能程度和稀有程度的不同,收到玫瑰后的反应各不相同,但怎么也不该是眼前人这种,一句“谢谢”后放到一边,再也绝口不提吧。 “今天想搭配什么茶点?” 克莱恩没回答,他不信邪的盯住卡在80一动不动的好感度数据条,几秒后终于确认。 好感度它依然一动不动。 “嗷呜!” “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悲愤至极的少年人和自己小老虎一起仰天长啸一头扎到桌子上。 “咚”滴撞出好大一声响。 “没关系吧,不会痛吗?” 微凉的手指摸上他的额头,克莱恩看着“心上人”靠近的面容,再一次感受到美颜暴击后的心跳加速。 “没关系,邵先生,我不是很疼。”这么轻巧的疼痛是不会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的。 而且就算疼,也比不上他此时的心口疼吧。这么多次的尝试后,克莱恩很难不想起游戏攻略区关于隐藏角色邵先生的相关。 除了那几条,天命欧皇专属,超超稀有角色,颜值爆表,智能度超高的讨论外,最多一条大概是对升到一定程度好感度就开始卡条的质疑。 有人卡到60,有人70就是极限,克莱恩在经过整齐的梳理和毫无遗漏的排查后确定,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好感度已经是最高的。琇書蛧 有超级智能双塔保证过的没有bug。好感度依然一动不动的原因,几乎只剩下一个… 就这样问本人是不是不太好?可邵先生知道我在追求他的:“邵先生…” “嗯?” 少年人端正坐姿:“您难道真是不可攻略角色吗?” [我的天,我的天,这个天命之子他吊炸天!] 居然可以这么问本人的吗?001看来还是不够见多识广,才会在又一剂超级直球中螺旋上天。 相对而言邵旸之依然淡定得多,他依照小孩平日里得喜好给他摆好茶点。 “不是哦,我是可攻略角色的,不过需要满足隐藏条件。” 克莱恩真的很想厚着脸皮问问邵先生那隐藏条件是什么。 但他到底做不出这么厚脸皮的事,而且知道问了也没用。少年人怀着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喜悦的心情,喝上今天第一口下午茶。 “隐藏角色邵先生向导。卡面:蔷薇与茶会开启紧急维护,请玩家转换卡面,或者线下等待维护结束。” 维护?为什么要维护,难道真的有bug不成。那维护后的邵先生还是现在的邵先生吗?克莱恩慌张的回过头。 “邵先生…” 只叫了一声名字,少年人的身形便在这玫瑰庭院中消失了。 “卡面二阶段触发,风雪、背叛、心上人,他将来参加他的茶会。” “哦?秦卫他终于抽到我了?” [宿主…好像不是抽到的。任务目标连续二十一次通关“引信之火”,依然没有触发“蔷薇与茶会”。后来白塔技术部复制了数据代码……] 邵旸之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花朵凋谢,荆棘攀升,天空开始落雪。 整个卡面的情景开始改变,一个人影在邵旸之面前渐渐清晰。 第32章 全球氪金5 泛大陆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哨兵,向导数量却只有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在斗争更加激烈无数向导也被派上战场的战争时期,白塔也只有最优秀的哨兵,才能被长老会允许挑选独属自己的向导。 奖励性的搭档关系类似于挂在狗鼻子前面的肉,放在羊驼头顶的胡萝卜,吸引着绝大部分哨兵前仆后继。 绝大部分,也就不是全部,编号哨兵x0001对这种皇帝选妃式的搭档关系嗤之以鼻。一部分是因为他正处在肩比天高、下巴看人的青少年时期,更多的原因是战争时期认定的可以离开圣所上战场的向导过于年轻。 不,应该说,年幼。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抽条生长的年纪,正是人类幼崽最难看的时期。 “啧,一些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年仅十四岁比这些向导大不了多少的编号哨兵x0001如此宣称。 “怎么会,这个房间里的都是和您精神领域适配度高的向导,比如说编号向导a0317,他很特别。” x0001顺着圣所老师的手看过去。 或厚或薄的绘本成摞书堆,琥铂色眼睛的向导坐在最高的一堆。他沐浴在阳光里,稍带稚嫩却充分展现少年青涩的优越脸庞和周围的奇形怪状的“歪瓜裂枣”形成鲜明对比。 x0001有所领悟:“特别好看?” 圣所老师愣了一下:“不,我不是在说这个,a0317他…” 十几孩子围绕着少年。少年微笑,孩子们也跟着笑;少年说话,他们就争着抢着做出回应。那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充斥整个空间。可没人嫌弃他们吵闹。 当然不会有人嫌弃他吵闹。 x0001觉得自己彻底悟了:“特别受欢迎。” 老师一滴冷汗留下来:“的确所有的孩子都喜欢a0317,但a0317真正特别的地方在于他精神领域的适配度…” “哦,行吧行吧。” 反正就是一些类似产品推销员和花楼老鸨说得话,x0001根本无所谓。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用在打量向导a0317。 从少年微笑的样子,到他那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精神体小狐狸。 x0001发现他对这个向导还挺满意的。 这种满意谈不上喜爱,更接近于他满意自己编号开头的特别的x首字母。 x0001看了好一会儿,对这些向导此时在做的事情感到疑惑。 “他们在干嘛?” “起名字。”老师这次回答的极为简略,如果不是冲着x0001这个特殊编号,她大概不想说话。 “名字?” “双塔战争前的一种旧式称谓,现在我们已经用更有意义的编号取代了它。a0317倒是对名字很有兴趣,他最先给自己起了一个叫…邵旸之?” 很显然,名字什么的只不过是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老师和执行官只会称呼他们编号,对“邵旸之”这个说起来拗口,写起来繁琐的名字记不清晰。 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但原本安静旁观x0001居然一跃而起。 “哎?等…” 他直接跳过用来观察的隔离板向热闹的孩子群大步走过去。 “喂!”喊出第一声,他理直气壮。 哨兵从天而降,越走越近,语气凶的最小的孩子一个激灵,眼睛立马带上雾 “你…你干什么啊。” 稍大一点孩子,挡住再最小的孩子面前:“你、你是谁,怎么这么凶啊。” “小声点,他打人怎么办。” “在、在圣所打人是要关禁闭的。” 闭嘴哦,他真的不介意打人,也不在乎禁闭的。 可眼前阳光与阴影交界线变得鲜明刺眼,眼前一群小崽子吵得他头疼,x0001就落不下脚了。 他看向安静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放软了语气:“喂,听说你会起名字?那给老子起个名字吧。” “好不礼貌啊…” “他连阿旸的编号都不叫。” “他这么凶,还想阿旸给他起名字?” 啧,说得他有多想要名字似得。鬼知道男孩给别人取的名字。名字这东西也不过是代号的一种,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好啊。” 阳光照在向导脸颊。哨兵优越的视力足够让x0001看到脸侧被镀成金色的细软绒毛。 “让我翻翻字典…秦…卫…秦卫怎么样? 才不怎么样,又不是给猫猫狗狗起名字,哪有随便两下字典就决定的。 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还…”还行吧。 “怎么样啊~” “还不错。” “是吗,我就知道。”少年笑歪眼睛:“我叫邵旸之,名字也是这么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秦卫突然发现这起名方法很不错,不,哪里是什么很不错。简直是好极了。 “邵旸之”这个名字好极了,“秦卫”这个名字也好极了,最重要的是,他未来的向导好极了。 ———————— 现在。 身形、样貌、神色,甚至是风雪中飘散的蔷薇盛放般的向导素。 简直一模一样,居然真的一模一样。 他亲手杀死的向导,活生生出现站在秦卫眼前。 “你来了,但我这好像暂时喝不了下午茶了。” 英灵复刻中卡面效果会受到玩家精神领域影响,眼下这么大的风雪,再温暖甜蜜的午茶怕也会冻成冰块。 ‘邵旸之’对秦卫伸手做出邀请:“这位先生先进屋,我给你做一下精神梳理吧。” 纤细素白的指尖。 秦卫上一次见到这双手,它正捂着主人的肠子,徒劳无用阻止着鲜血的流失。 几秒钟里,秦卫脑海里掠过的是他和邵旸之朝夕相伴过往的十几年人生。 他甚至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直到他看见‘邵旸之’的精神体——目光囧囧,看上去萌中带蠢,有些圆乎乎的小雪豹。 不是狐狸,是雪豹。 001被任务目标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看得一缩。 [宿、宿主,任务目标凶我!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像想和你和好的样子…] [001是谁给你的自信,秦卫他会和我和好的?] [哎(○д)?] 当然是因为前两个任务目标对宿主都很好。 [秦卫是秦卫,你看他像那么既往不咎的人吗?] 001突然间明白了。 [所以,宿主不选择肉身出现在任务目标面前,是避免出现囚禁、小黑屋等等各种不可言说的y而选择的最佳方案。] [当然不是哦,我是害怕小黑屋y的人设嘛?我当然是……怕他直接打我啊~] 猿臂蜂腰大长腿,配上精神情况不太好,邵旸之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害怕黑暗哨兵暴起伤人。 [……]对此001只能又一次无言。 怕被打当然不是真话,选择作为一个游戏角色出现在秦卫面前,更多因为邵旸之那些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这位先生?”邵旸之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他真的很好奇,当秦卫明白,出现在他眼前的“邵旸之”,并不是真的邵旸之,而是被设计出来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游戏角色。 是喜悦,是愤怒,还是… 只停顿了那么几秒钟,秦卫反客为主的拉住邵旸之的手腕,一把人扯到自己面前 “好啊。”软暖的嘴唇擦过邵旸之脸侧,他拉着邵旸之的手放到自己外露的脖颈:“既然做精神梳理,怎么不做得彻底点,我已经很热了啊。” 化身雪豹的001呆愣的两秒伸出爪子挡住眼,特别“知情识趣”的来个原地消失。 [嗷!宿主你加油!] [你……算了,你闭嘴吧。] 适配度高的哨兵和向导渴望结合时,自然会升起结合热。以秦卫精神领域的情况,看到向导的脸就瞬间生理升温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邵旸之微微眯了下眼睛。掌心触碰的肌肤火热滚烫,连带着他的皮肤也开始升温。但那股热量由皮肤胀到胸口…邵旸之抽了下手腕,没抽动。 “这位哨兵先生,能不能先放开手?”邵旸之礼貌微笑:“如果没记错,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 “第一次嘛…”秦卫歪过头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下,并迅速得出结论:“第一次有什么关系吗?” 宝石般湿润的漂亮眼睛因为过高的温度眼尾泛红,他声音低哑再次邀请:“我里面更热的,不试试?” 邵旸之…邵旸之这下真被他气笑了。 他有意点点生气,只是一点点,但也许不止一点点。 至少在知道任务目标都是同一个人之前,他是不会生气的。 “好啊,那就试试呗。”邵旸之盯住地上的一点,不知道想些什么:“你要试试的话,就在解决好了。反正幕天席地对你来说不是更刺激吗?”琇書網 秦卫愣了一下,然后他抱着邵旸之开始笑。 任何一个人不认识秦卫的人,单听这笑声估计觉得白塔首领生性爽朗毫无阴霾。 “那确实挺刺激的哦,当着你的面偷情也刺激。”他笑够了,脸侧蹭了蹭邵旸之的头发,蔷薇的嘴唇点色极红:“不过再刺激,也刺激不过,我的向导活着站到我眼前啊,邵旸之。” 邵旸之面无表情的单手把他推开些:“是吗?那可真是让你白刺激了。你的记性是有多不好,才能忘了” 说到这里,邵旸之有点愉悦,他盯着秦卫的眼睛:“秦卫,你的向导早就死了,不还是你自己动的手吗?” 第33章 全球氪金6 卢宁找上邵旸之,希望邵旸之在他死后,把含有超级人工智能核心数据的源代码交给先知塔接应人员。邵旸之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这让白塔最年轻的研究员、编号a0007的卢宁,准备好的那些晓之以情的劝说全部胎死腹中。 卢宁眼眶微微发红,他没再说那些人有信仰舍生忘死的大义,只是问邵旸之:“那你…准备怎么说服他。” 怎么说服秦卫。 邵旸之愣了两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是说服不了的。” 不能靠言语说服,也绝不会因为单纯的情爱避舍退让,对争斗和胜利的渴望好像刻在秦卫骨头里。但也正是因为秦卫是一个纯粹的哨兵,邵旸之才可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他。 他在最后一次的链接中,攻击了秦卫。 锐利的攻击自内而外瞬间撕裂哨兵对自己向导敞开的精神域。哨兵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从前一秒的斯摩,掉进暗黑冰冷,除了痛苦疼痛什么都没有的深渊里。 他把白塔最有攻击力的年轻哨兵,变成五感近失的漂亮娃娃。 “秦卫,你后悔吗?” “你看,再强的哨兵在自己的向导面前不过是一滩烂肉。” 两厢情愿的温存变成背叛后的恶劣侵犯。 明明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秦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住邵旸之的手腕。.xiumЬ 这并不能改变什么,邵旸之把他丢在那。 所以,秦卫只能自己从绝望里爬出来。 他爬出来,追上去,不甘心结束。 可最后,他能做得只有亲手杀了他,按照他说的,在那场不曾停歇的风雪中活下去。 …… “你的向导早就死了,不还是你自己动的手吗?” 即使对邵旸之所有的愤怒都差不多在十四年中被消耗殆尽,早就清楚对方温柔皮囊下热衷伤害的恶劣本性。秦卫还是不笑了。 “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他伸手抚摸过邵旸之突起的喉结,手指微微收力:“如果你不是他,那是多大的胆子哦。居然敢用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即使在攻略游戏里,邵旸之也丝毫不怀疑,秦卫一只手也能轻而易举扭断他的脖子。 但人性本身就是透着难以更改的劣根性。邵旸之在这时候想吻他了。 他突然想吻他,想欺负他,就像当初扮演渣男的时候明明只要攻击精神领域就够了,却看着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 邵旸之思考,这种现象可能因为是秦卫在他这里可以打上九十九分的外貌取向,也可能是自己渣男的次数当多了,难免渣成习惯。 就在邵旸之犹豫是顺着心爽过再说,还是继续“互相伤害”的这几秒,秦卫不想等了。 他没什么耐心,并不指望从邵旸之这里听到什么好话。他甚至懒得追究邵旸之是怎么没死透,还把自己的意识保留到双塔运行的游戏中,毕竟他已经度过没有向导的十四年。所以直接压着人亲上去。 如果不是雪下飞快足够厚和秦卫多少还记得用手在向导脑袋后面垫一下,邵旸之绝对不止眼前一花。 他总觉得这种直接压倒,就地翻滚的操作,从各种角度有点熟悉。 但眼前更紧要的问题是,他不准备,也并不想和任何人在雪地上幕天席地。 “秦卫!”挣了两下没挣脱,邵旸之急了。 “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你才是胆子够大,居然敢再和我链接。” 明明上一次差点把命搭进去,这一次你又怎么能保证我不对你动手呢? 秦卫听懂他言外之意却没有动,低沉喑哑的声音吹的邵旸之耳际发烫。 “那你就再试试啊。反正我不像你,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比起风雪,秦卫本人倒是热的厉害。 就是太热了,带着邵旸之也跟着体温升高精神恍惚。 “秦卫…”他又一次叫他名字,语气却不自主的柔软下来:“我不喜欢在雪地里,我有点冷。”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热温度惊人,而这是个游戏,游戏又冻不死人。 可邵旸之真的觉得有点冷,他不太想和秦卫躺在雪地里接吻。 因为这会让他想到万都山的雪,让他不可避免的,想到邵闻朝。 —————— 千灵四百一十一族,东都邵氏主木,统帅山精木灵,属地五万八千里,草木常青,四季如春。 草木常青,四季如春,听起来都是好词,可四季如春也代表着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孩子没见过花衰叶败,好奇枯枝冬雪。 “你要看雪?” “唉唉?谁要看雪,少主吗?” “就是小孩子才要看雪,没看过嘛,哈哈,也不知道北境那面的小孩是不是也老想来咱们这看花。” 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群,这动手揉他的毛,那个伸手掐他的脸。 “行了行了,少主脸都叫你们捏红了。”终于有人良心发现:“去找你闻朝哥哥吧。” 他如蒙大赦的往外跑,却没想到邵闻朝一看到他就笑。 “闻朝哥哥,笑什么?” “没什么。”他又揉了揉邵旸之的头:“笑你可爱。” 头发被撸到乱,脸左右胖了一圈,但邵旸之自己不知道。他那时候太小,只知道“可爱”是在夸他,哥哥笑声中透露的喜爱真心实意。 “我想去看北境看雪。” “谁告诉你的?” “书上看的。” 少年挑了挑眉,“哦”了一声,明显不相信。 “好吧,我没看书。我听蝶灵他们说的,北境多雪,我想去看雪。” “北境啊,这可有点远。” 神驹日行八万里,怎么也要跑上十几个日夜。 反正男孩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看雪,他晃荡着两条腿往少年身边靠靠。一大缸酒被塞到他怀里。 邵旸之有点为难:“我喝醉了,大公卿会打我屁股的。” 那为难的样子真心实意,邵闻朝没忍住笑着刮了下他鼻尖:“谁让你喝啊。北境远了点,但看雪还不容易。” 剑锋轻过酒面,冻结的冰花随剑气飞舞,倒是真在无雪的东都绽出仅供孩子观看的冰晶霜雪。 邵旸之没有见过雪。 第一片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他眨眨眼。 第二片雪花融化在嘴唇上,他舔到了果酒味。 第三片雪花男孩才想起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 那兴奋的尖叫随着落在脸颊上的软暖温度戛然而止。 “闻朝哥哥,你干嘛突然亲我啊。”这感觉怪怪的,和之前的亲吻好像都不一样。 邵闻朝也愣了一下,但一个亲吻明显算不上问题,他伸手彻底揉乱了男孩最后的发型:“看你可爱。” 男孩开心了,反正他在闻朝哥哥这里千灵界第一可爱。 “阿旸,喜欢雪吗?” “喜欢啊。” “那万都山有雪,你想不想去万都山?” “万都山?” “嗯,万都山。千灵四百一十一族的强者都在万都山…”他说了一半发现男孩皱成包子的脸,于是改了口:“那里有春夏秋冬,好吃的多,好玩的多。” “也行,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玩几天?” “万都山不能随便进,要很多年才能离开。” “啊,那我…” “阿旸,我明天要去万都山了。” 千灵四百一十一族,东都邵氏主木,统帅山精木灵,属地五万八千里,草木常青,四季如春。 可东都没有雪,更没有邵闻朝。所以邵旸之想去万都山。 他做了十几年的男孩,抽条长大,却只要短短几个月周。过快的速度带来宗族中少见的生长痛,引得一群医者公卿围着他连连称奇。 可这没什么不好,快一点长大,他就可以快一点去见邵闻朝。 邵旸之去万都山的时候,万都山是冬天。 一船的宗族天骄不是结交好友,便是刻苦修行,邵旸之忙着去看到落雪,看山峰。他看到了邵闻朝。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身形显然没有经历邵旸之这种拔苗助长的时段。 他站在人群前方向邵旸之挥手,身后不认识的阿三阿四就自然模糊成背景。 邵旸之看不到周围的人群,也看不到距离和行舟速度。 他只看得到邵闻朝,所以才会各族天之骄子目瞪口呆的目光站上船沿,勇气非凡的一跃而下。 天才和疯子,只隔飞速生长适应缓慢的[界根]不合时宜的抽搐那么一小下,惊艳众人的凌空飞跃就变成大头插葱的自杀行为。 他从神州上掉下来,用天都翼氏都追不上的速度直落云下。 邵氏一族的少主,闯过那么多次祸,但还从来的没想过自己会有当众摔死这个死法。 好在邵闻朝没让他摔死。 过大的拉扯力,带来筋骨断裂的声音。邵旸之在落地前被哥哥用不容更改的姿态圈进怀里。 张开的防护阵法撞起一路积雪飞扬。等邵旸之手忙脚乱的从哥哥身上爬起来,他就听到邵闻朝的笑声。 那笑声刚开始大概是想忍,但在看到邵旸之挂上树枝头发时实在没忍住。 “你别笑。”邵旸之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们家阿旸真可爱。” “你别笑,我一点都不可爱!” 是大头插葱直落云下的自杀行为可爱,还是害他为了接住他弄伤自己?无论是哪种都不可爱。而且可爱,是形容小孩的词,而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是小孩子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邵闻朝的睫毛上,邵旸之眨了眨眼。 第二片雪花融化在哥哥点绛般的嘴唇上,邵旸之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他没有等到第三片雪花落下来,他把自己觉得奇怪的雪花含在嘴里轻咬舔舐。可当那片雪花开始回应的时候,邵旸之自己却吓了一跳躲开。 邵闻朝披散着头发躺在雪地上,嘴唇湿润殷红。邵旸之突然就不敢看他了,好像邵闻朝不再是邵闻朝,突然变成什么美丽又危险,让他有点害怕却又被吸引的奇怪存在。 直到哥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捧住他的脸。他对上含着笑意,写满纵容的淡紫色眼瞳。 “这么看,我家阿旸倒是真的,长大了一点呢。” 第34章 全球氪金7 “先知收到启示。他越过高山,渡过河流,穿过风雪永不止息的白银平原,于大陆最西边寻找到了不同于纯白之塔的通天高塔,那是最初的先知塔,更是整片大陆自由意志的开端。” 这说起来有点好笑,庇护诸国联邦,号称最崇尚自由、相信科学的先知塔,自家大门上刻着带有强烈神话色彩的传说故事。 对此大科学家们给出合理解释——在先知塔建立之初的艰难岁月里,信仰是凝聚人心最好的手段。 显然,先知塔的大科学家们不相信任何不符合科学规律的奇幻事件。他们更愿意相信没有什么事是科学解释不了,如果有,那也是还没研究到能理解的地步。 他们研究天研究地,研究为啥世界是圆的,研究《英灵复刻》中的出现一个小bug。 不,严格意义上讲,至今为止大科学家们其实并不确定“邵先生”这个隐藏角色的出现算不算bug。 作为一款主打精神安抚励志解放向导的全息攻略游戏,使用历史名人的形象省人设,省美工,还自带故事、热度、参与感。 “邵旸之”和“卢宁”曾经是最初被确定的两个游戏角色。 这是对战争末年为世界改变做出巨大贡献却不为人所知的向导的纪念,也算致敬。 可先知塔最终没能独立完成这款跨时代的游戏,白塔多年来在涉及哨兵和向导精神链接适配度领域研究极为深入。白搭技术部参与研发后,“邵先生”这组以白塔首领死去向导为原型的未完成数据也就极为自然被大家遗忘雪藏。 直到白塔首领强行要走这个角色源数据,而角色卡面更新引起整个游戏封闭,先知塔的大科学家们才把更多注意力放回这个隐藏角色上。并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情况。 “数据溯源完成,未发现后期补充记录。“ “智能模拟区域检测完成,未发现异常。” “脚本运行区域检测完成,未发现异常。” “英灵复刻全区域检测完成,游戏运转正常。” 这组未完成的数据,在没人编写的情况下自行运转完善,并拥有了很高的智能度。 “这不科学!” “怎么可能?!” “不行,我要再看一遍数据。” 于是一堆有一堆的数据被上传到共享,各种试图追根溯源研究破解的检测申请堆满先知塔现任先知的桌子。 在又一个大科学家薅着他自己头发,抓狂的表示先知塔一定得要把这组奇妙的“数据”要回来研究后。 先知塔现任先知,平日为这些疯癫科学家擦了无数次屁股的专业“小妈子”终于怒了。 “老娘不干了!”身高一米六的向导小先知咆哮出两米哨兵都未必有的气势:“还要回来?想要回来你自己去跟秦卫那个疯子说啊,你自己不去,让我一个向导去,你还是不是个哨兵。” 脑子好使,身体素质倍棒,可只在实验室常年生长压根没真打过架的科学家哨兵当即怂了。 “哨、哨向平等,我就是个搞研究的…” “哎呦喂,你还知道平等。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去和白塔首领说,把他老婆要过来,再把你老婆送过去呗?” “先知您别瞎说,这,这都不是一个概念。” “闭嘴!是不是一个概念重要吗?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知道全球氪,咳,不对。你们知道英灵复刻这款游戏停一天,我们先知塔会少收入多少钱吗?你们知道吗?没有钱,你们还做什么科学研究,早就统统回家做饭了!” 现任先知毛绒绒的精神体小猫咪全身炸毛,接下来三分钟她凭借一己之力舌战群儒,把这些不通人情世故大科学家们连同他们呆逼的精神体一起说得安静如鸡。 等她在或懵逼或敬仰的目光中,翻手甩上卧室的大门。 那些愤怒、撒泼、看上去很奔溃似的情绪就从她身上褪的速度比脱大衣都利落。 少女先知盘着腿席地而坐,从头到尾重新撸了一遍数据。 “好像真的…不科学啊。”她皱起眉呼唤:“双塔。” “双塔!” 连叫了两遍没有反应,她换了一个名字:“卢宁。” 这个名字曾经属于双塔战争末年最伟大的科学家,双塔智能主脑源代码的编写者。现在属于《英灵复刻》攻略游戏中极受欢迎的游戏角色。而全世界只有她知道,负责运行《英灵复刻》统筹所有双塔十四代超级ai的智能主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比“双塔”这个模式化称呼更受喜爱曾经属于他创造者的名字,卢宁。 投影五彩斑斓的光线在半空中组合而成一个半透明的少年。 “他”叹了气看上去很有那么点无奈:“先知大人,我现在很忙,您只有三十秒的时间。” 那些木轴脑袋不停的调数据,他说忙也不是胡说。 少女先知倒也没耍性子:“你完善了邵旸之的数据?” 是你出于对对方当年伸出援手,搭上性命的感激,自主完成这个角色的后续数据吗? 不管是外面那些大科学家,还是泛大陆上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问题,怕是都会为了超级人工智能居然早已经突破程序设置拥有真正的自主意识而感到毛骨悚然。 可少女问得神色如常,智脑“卢宁”回答更是流畅自然:“没有,不是我。” “那他难道和你一样?”少女的眼睛都亮了,作为她精神体的小狸猫跟她同样的表情。 这次“卢宁”似乎停顿的稍稍久了一点,但他依然给出否定的回答:“没有,他跟我不一样。” 谈不上失望还是理所当然,毕竟像“卢宁”这样奇迹般的智能生命,很难出现第二个。 “哦…那看来这很有可能是白塔他们的内部矛盾了。”找不到数据来源的可能,除了科学难以解释的奇迹,还有掩埋粉饰过的阴谋。 白塔的内部环境显然不如先知塔来得这么团结友善。 “你说,我们用不用提醒秦卫一下?”和疯子打交道固然危险,可那些外貌老朽精神丑陋的白塔长老们无疑更让她心塞。 “不用。他是邵旸之。” “啊?我知道那个角色的原型是邵旸之。毕竟是曾经爱过一场的向导嘛,即使秦卫”少女眨眨眼:“他是邵旸之?” “根据我的运算结果,那组数据就是邵旸之。” “怎么可能?邵旸之不是死了吗,不对,重点不在这里。人,人也可以变成人工智能?” 如果靠运算得出结论智脑诞生自我意识是尚可以解释为科学的奇迹,可由人变成数据却彻底模糊重要的概念——什么才是生命。 说到底,一个存在的本身到底凭借什么才能被界定为存在。□□、精神、还是灵魂? 智能主脑并不能回答少女先知的疑惑,三十秒的时间一到,他直接了当的消失在空气中。 先知塔是一座通天塔,这形容确实是有夸张的地方。 可既然能夸张也就说明了,先知塔的确足够的高。 它就像巨刃插在泛大陆的最西边,成百上千年过去了,大科学家们登上月亮,连通东陆,可先知塔依然凭借自己那匪夷所思的高度睥睨着诸国联邦其他建筑物。 习惯是潜移默化难以发现异常的东西,连不过齐腰高和精神体一起满街乱跑的孩子都知道先知塔的由来,却没几个人知道这座通天高塔成为先知塔前,到底是何人、何时为什么建成的。 先知塔最上层属于历代先知的房间,其实位于整座塔高的中间。 这个少女长大的房间,即使是视力最好的哨兵也不能一眼看到天棚,因为这个房间的上方直通塔顶,占据墙壁的是从上到下匪夷所思的壁画。 壁画描绘着她在泛大陆不曾见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不是圆的。 ‘天空悬浮在人们头顶,大地位于高塔之下,在天和地的分割处有一望无际的宇宙星辰。而连接天地的高塔,是一座座真正的通天浮屠。雄伟壮美根本不足以形容,它们好像神话中支撑天地的巨木,永不倒塌的天柱。 也像所有可怕传说一样,巨木会倒,天柱将倾。 某一天,巨大的眼睛代替了太阳,祂只眨了下眼,白天黑夜发生了转换。 然后祂伸手撕开星海,巨大的铁蹄落下一只就碾碎山脉。通天的高塔甚至高不过对方腰际,最荒唐的是这大过一个世界恐怖存在居然身穿重甲,举起长.枪。xiumъ 刺穿天空大地,世界四分五裂。 有一截的塔尖像是被破碎的冲击波无助推行,又像过度惊恐后展开一场歇斯底里的逃亡。 它砸破一个又一个位面,耗尽所有能源后在这里降落,残留的空间乱流在白银平原掀起永不窒息的风雪。 但,好消息是他们活下来了,幸存者从插入大地的高塔里走出来。 更高等的文明、科技、信仰由高塔的幸存者带给世界的原住民。 最先接触幸存者的原住民在大陆的东方用最贵的白石堆出代表友谊的白塔。这种交流刚开始是友好的、频繁的,渐渐的两者发现他们太多的不同。 幸存者相对于原住民来说过于漫长的生命成为引信,在第一场冲突爆发后,来自异界的幸存者退回大陆西端。无法穿过白银平原的原住民开始他们漫长的内斗。 曾经代表友谊的白塔成为统治中心,异界的来客沦为传说,传说又被人遗忘。 当最后一个来自幸存者即将合上眼睛,他突然觉得孤独。他再次张开自己的精神域,可是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也没有他的同胞。只有一个精神领域特别的向导,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连接上他的精神域…’ “先知收到启示。他越过高山,渡过河流,穿过风雪永不止息的白银平原,于大陆最西边寻找到了不同于纯白之塔的通天高塔,那是最初的先知塔,更是整片大陆自由意志的开端。” 原本离开的“卢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这个看不到天棚的房间,照本宣科似的念着少女听过无数次的睡前读物。 “我知道啦,知道啦,你不用再像我小时候一样每次给我念一遍。”她撇撇嘴抱怨完:“卢宁,你觉得这些画,画的是真的吗?” “在先知塔连不过齐腰高和精神体满街乱跑的孩子都知道,在先知塔建立之初的艰难岁月里,信仰是…” “我没有问他们,我在问你啦。” 本该只有“是”和“否”的超级智能犹豫了一会儿给出个不确定的回答:“我不知道。” “哎?这算什么?” “根据白塔和先知塔所有的历史资料,我发现整个泛大陆的科技发展的确在迈入白银纪元前有着不可思议的飞速进步。先知塔发展壮大追赶上白塔的速度,的确不符合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根据现有的科学资料运算,存在其他世界的可能性很高。” “等等,你都说了这么多,为什么结论是不知道。” “因为我按照壁画上的能量体系无法运算出,那算什么。” 睁眼闭眼,天昏地暗。庞大的超出想象近似半人马形态,甚至有护具有武器,明显拥有自我意志的存在算什么。 “还能算什么,当然是神啊。哦,也可能是比神还可怕的怪物。不过,话说回来祂自己知道祂大吗?这么大的体积吃什么呢?星球小饼干吗?如果祂不吃星球小饼干又靠什么维持能量?哦哦,也许祂能自己转换自身的体积质量。” 超级人工智脑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和一些系列的诡异又科学的脑洞彻底噎住了,他不得不打断少女天马行空的思路。 “先知大人,您说得都是不能被科学验证的推论。更何况…”如果壁画上的一切都是真的,也就代表着… “科学的尽头果然是神学吧!”少女眼睛亮晶晶的。 “您就不害怕吗?” “害怕的。但害怕也没什么用啊。如果这些壁画真的存在,谁也左右不了祂是去找个对象谈恋爱,还是去吃星球小饼干吧?” 双塔智脑卢宁一点也不认为这样的存在会去谈恋爱或者吃小饼干,他确信少女多次提到小饼干的更大的可能是她自己饿了。 “您想来点下午茶吗?” “想的想的,所以你能帮托罗伯特帮我问一下嘛?”少女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有机会和邵旸之喝个下午茶吗?我对把他自己精神数据化的技术挺好奇的。” 第35章 全球氪金8 眼前的场景有点奇怪。 白色的桌子上,放着纯白的花,他那看上去就不靠谱,但总能给他无与伦比安全感的养父顶着一头白毛坐在他面前。 “崽崽呀。” 拖长的声调,陌生的称呼,克莱恩当即就吓得一抖。他觉得有哪里不对,而更不对的还在后边。 堪称漂亮的男人眨眨眼:“崽崽呀,你爹爹我给你找了个后妈,你高不高兴哦。” 克莱恩愣了一下。 啥子?后妈? 等一下…这是他高兴不高兴的问题吗?先不说身为白塔的首领,当世最强的哨兵,您是从哪里突然多出来个对象? 退一万步,深井冰老父亲多年积威,克莱恩就算不高兴,他敢说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父亲您这么多年,终于不是一个人,我简直太感动了…感动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也许是因为对面男人那一头特别应景的白毛,也有可能是对方常年印在他脑海中的孤单背影,最有可能是现在这个场景本身就非常的奇怪。 克莱恩感动着,感动着,就觉得在这奇怪的场景中来上一段更奇怪的父子交流,其实并没那么奇怪。 “咳…父亲,其实我也有喜欢的…”向导了。 少年人走心的话没说完,就听秦卫毫不走心的一拍手:“哈~是吧,我就知道。” 您又是知道了个啥。 白色的桌子上,放着纯白的花,他那看上去就不靠谱其实也特别不靠谱的养父穿着纯白色西装, “崽崽呀,你看你后妈漂亮不?” 克莱恩强忍住吐槽欲望抬头,却见秦卫从身后拉出一个人。 深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自己正在追求,又求而不得的攻略对象正对着他笑颜如花。 谁谁谁?邵邵邵先生?小小小后妈? 鸡皮疙瘩从脖颈根瞬间起到他膝盖骨,少年人看着眼前过分惊悚的画面发出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 然后,他终于被吓醒了。 情窦初开的小少年深呼吸几口气理清思绪,才发现刚才的梦其实特别荒唐。 先不说作为全球唯一黑哨兵,秦卫会不会再找向导。就算秦卫知道《英雄复刻》里邵先生这个角色,秦卫也在玩。可如果白塔的首领要是像普通人一样沉迷游戏向导的话,怕不是咱白塔要亡? 这样一想,克莱恩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并为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 一定是游戏更新的太久了,他最近有点胡思乱想。 罗伯特的通知就是这时候来的。 “克莱恩少爷,boss要见你。” “见我?父亲见我?好的,好的。” 一年和父亲见不上几面的小少年受宠若惊,他欢天喜地的答应着,却脑子里却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句,父亲见他,不会是请他喝下午茶吧?应该不会吧。 —————— 邵旸之所有任务目标中,秦卫的麻烦程度算是数一数二。 没有隐情,没有故事,“麻烦”,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麻烦。 这种麻烦并不针对谁,而是面向每一个和秦卫接触的人、甚至人工智能。 “老子拒绝。”被修改数据和两人过去居住点看起来相差无几的房间,白塔首领非要和邵旸之挤在同一个沙发上。坐了会儿嫌不够近,又非常自然的枕在邵旸之膝盖上:“我的向导,那小丫头想见就见?凭什么哦。” 罗伯特不是很能理解他这得瑟中含着别扭,别扭带着无理取闹的诡异心态。 基于提出会面要求的白塔目前最大合作对象,先知塔的先知。并且对方询问的是在场另一个当事人。罗伯特把头转向自己许久不见的创造者,然后得到了一个双塔时代,白塔想要的答案。 “我非常荣幸能和先知塔的现任先知,一起品尝下午茶。” “哈?!” 能清晰听到白塔首领的磨牙声。他拿邵旸之没办法,只能把矛头对准了在邵旸之表态前,就以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姿态代表邵旸之疯狂点头的小雪豹。 圆乎乎的小雪豹,做出怎样的姿态都非常可爱的。可惜再可爱的模样也并不能改变秦卫对它的态度。 任务目标动作迅速的捏住001命运的后颈。 001当场被吓得蜷缩成一团。 [宿宿宿宿主,宿主!] 秦卫听不见001的呼唤,却看得到小雪豹此时非常不邵旸之的动作。 黑暗哨兵挑了挑眉:“这是你的精神体?” 看啊,麻烦的事情来了。 脾气差、又任性、偏偏秦卫足够的聪明敏锐。 邵旸之翻过一页书,余光对上秦卫质疑的眼神。 “对啊,这是我的精神体,你有什么意见吗?” 秦卫被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噎了一下:“没,我没意见。你以前那狐狸挺好的,又漂亮又软。这小雪豹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001:[……] 邵旸之没答话,秦卫也不恼。他松开小雪豹,看上去不再纠结邵旸之精神体的问题, “你看什么哦?《纪元最伟大的诗人》卢宁诗歌…啧。”天青色的眼睛眯起来,他从邵旸之手中抽掉那本诗歌,丢进游戏回收站。下一秒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头抱着自己前任向导的腰:“邵旸之,反正你没事干,不如我们再……” 后半句没说出来,因为邵旸之把从游戏回收站复原的诗歌集糊到他脸上,阻止了他后半句不知羞耻的虎狼之词。 “秦卫,你怎么还不下线?” 如果说克莱恩只是一个没什么金钱概念,沉迷游戏对象的氪金达人。那秦卫就已经发展到了把游戏当现实,恨不得住在游戏里的氪金权限狗。 秦卫被书砸脸还笑得异常欢快爽朗,他笑了一会把书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干嘛赶我下线,嫌我烦?” 是挺烦的,但那不是邵旸之催促的原因,他把手搭在秦卫脖颈处,带出哨兵又一声毫不收敛情.色□□的同时,果然感受到再次升高的温度。 “你结合热了。” “是吗?那正好趁热…” 趁个大头鬼啊,这已经是秦卫短时间内的第三次结合热。 适配度高的向导和哨兵,相遇时会因为渴望链接产生结合热。可多次链接后,热度没有好转反而单方面变得严重,显然就已经不是精神梳理能解决的。 最开始出问题的应该只有当年被邵旸之破坏的精神域。对暗黑哨兵来说,如果有优秀的向导帮忙梳理精神域破碎也不是没办法缓解的。 邵旸之没办法断定秦卫多年没有接受其他哨兵精神梳理的理由,是他被背叛后无法接受第二个向导,还是他单纯没有找到精神域可以和黑暗哨兵链接的对象。 总之,秦卫没有。 他没有找向导安抚他那被拆得支离破碎得精神域,反而拖着受伤的精神域在没有屏障的情况下到处战斗发疯。黑暗哨兵优越的身体素质勉强维持着一个濒临崩坏的身体环境。当他和邵旸之再次链接之后,这种平衡反而被破坏了。 “你身体出的问题,我光修复你的精神域也没有用。”过分敏锐的五感不能被精神世界的触碰满足,而邵旸之又不能真的碰到他。 最好的办法… “那你就多碰碰我嘛~”毛绒绒的脑袋说着就要往邵旸之脸上蹭。 邵旸之,无情、坚定、毫不动摇,一把推开他:“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立刻下线,自己解决。” “我不想自己解决怎么办?” “哦,那就忍着呗。”基于他们已经链接过两次,邵旸之有充分的理由判断,短时间内他们链接的次数再多,对秦卫而言都是饮鸠止渴。 “邵旸之,你可真无情哦。” 如果不是秦卫后面的话,邵旸之大概率还会用一句“再无情也没有秦卫杀死自己向导无情”之类刀子或者“邀请儿子来参加茶会来的无情”之类玩笑怼回去。 “我下去玩你看不到,要不我给你开摄像?” 哨兵四肢修长个子高,和邵旸之同挤在一个沙发上,不挨着头就只能挨着腿。说这话时他倒在沙发另一边,暖色没到眼底。 意识海里,001嗷嗷乱叫,叫得邵旸之心也跟着乱了一下。 “好,你开吧。我就当看直播。” 秦卫愣了下,没动。 “不去吗?一会儿,先知塔的客人还有克莱恩可都要来了。”邵旸之重新从《英雄复刻》庞大的数据库里翻出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看来不过是为了放松心情的书:“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看到我。” —————— 白塔,负十层。近百平方米会议大厅的中心是一个数十米长完全由檀木制作的长桌。 “我反对。”中年哨兵的声音能听出他常年压抑住愤怒:“我的家族从长老会开始,就是长老会的成员,我的父亲,我的祖父都死在那个疯子手里。眼看…你们居然想谈合作。这是亵渎白塔的意志,我不同意。” 在座的其他人里,并没有人对他的反对票做出反应。 这很大程度是因为代表白塔首领的副官也坐在这张谈判桌上,任何过激的言语,都可能经他转述最后成为催命符。 作为整个会场唯一的秦卫方势力,副官推了下自己的眼睛,审视中年男子一会儿。 “博威那先生是吗?抱歉就算是我,要时刻记起一个无关紧要垃圾的名字也挺不容易的。” “你!” 原本不动神色的年长者中有人皱眉:“年轻人,对世界不了解的时候,还是不要太狂妄自大的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博威那家族三年前在外海的填海计划失败好像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吧。身为一个无能的族长,你多次变卖博威那集团的股份给愿意伸出援手的慷慨买家,卖了多少来着?” 从被首领各种麻烦命令填满的大脑里调出所需的资料,也是件麻烦事。年轻的副官摇摇头:“抱歉。我不太记得了具体数字。不过没有关系,毕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中间人。只要当时的买家博威那先生本人记得这件事,那可以了。”, 刚刚还在愤怒的中年哨兵脸色一片惨白。 眼前的兔子变成猎手,原本自以为野狼的人们原本暗暗投在年轻副官身上的各种不怀好意目光,一下子收敛了。 副官却没有再看向他们:“事实上,首领大人原本没想给你们这次交易的机会的。本来我今天来是代替首领宣布长老会的彻底解散…” “什么?” “他怎么敢!” “这是白塔数百年…” “原本的长老会十四年前就被首领拆掉了吧。在座的各位,也不必再扯那些你们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老生长谈了。大家还是谈一下,实际的吧。” “那么你还想谈些什么呢,孩子。”开口的是年长者中唯一的女性,她应该是个向导,但足够吸引人的向导素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和面具下的容颜一起苍老腐朽。 “我们都清楚,如今的长老会的确就不被你们的首领放在眼里。但想让我们彻底消失,即使对秦卫来说也并不容易。在你们看来腐朽到根子的制度,曾经在过去的岁月无数次守住白塔,以及白塔庇护的人们。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白塔的意志还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把白塔的未来托付到一个精神域不稳定没有未来的黑暗哨兵手里。这就是我们不可调和的矛盾。” “无所谓,我带来的提议。即使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但一定比解决矛盾还要吸引你们。”副官再次推了推眼镜:“我的首领要得到长老会保存的双塔战争时期所有向导的基因样本。” “秦卫要这些做什么,那些复制体都是没有精神领域的空壳。” “同时,我们将向你们提供保存精神域条件下,将人精神域数据化的基本方法。” “这不可能,你们没有那么先进的技术!”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们可以等到首领今天下午和先知塔的先知会面,然后全世界都会知道存在这项技术。” 那是一阵比开局更长久的沉默,落笔的声音纷纷响起,原本冷清的会议室热闹起来。 白塔的意志?不可调和的矛盾?显然,和跨越生死的奇迹相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 第36章 全球氪金9 你相信预感和天意吗? 白色的桌子上,放着纯白的花。即使没有一头白毛的养父坐在他对面。 和梦中太过相似的场面比桌子上那叠没有摆放整齐的手纸还让克莱恩如坐针毡。 今天之前,打死克莱恩也想不到,秦卫居然真的也玩《英灵复刻》这款游戏。非但玩,而且玩的很认真,花了大价钱,在游戏中搭出一个和白塔布局极为相似的房间。 也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少年环顾四周得出这样的结论。 现实中,秦卫卧室旁边的阳光房是没有花的。 喜怒无常又有点冷漠的黑暗哨兵,并不擅长照顾类似于鲜花一类娇嫩又矜贵的东西。白塔首领那间拥有全塔最好自然光线照射效果的阳光室常年四壁光秃,绝不像现在游戏里这间。 阳光通过藤蔓缝隙打下美丽斑驳的光影,藤蔓上带着水珠的花苞待放,空气中都充满了蔷薇花的香气。 因为某位正在接受他追求的向导,克莱恩现在很喜欢蔷薇花的味道。可他心中代表当事人的元素,出现在和他荒唐梦境莫名重叠的场合,这无形中加重了克莱恩心底的不安。 “罗伯特,父…boos他怎么也玩《英灵复刻》吗?”克莱恩不自在的扭动两下:“我不是说他不玩游戏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是不会关心这种东西的人。” 这其实不是克莱恩最想问的,他注意力飘忽。错过罗伯特有点奇怪的眼神。 “boss他最开始注意这款游戏是因为您在玩。” “是这样…哎?我?” “是的,您这段时间的训练时间大幅度减少,并花掉了大量联邦点,这引起boss的注意。” 克莱恩:“……Σ(っ°Д°;)っ” 情窦初开小少年满脑子都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烦恼,“网瘾少年”只剩下无比现实的忧愁。 ‘我…花很多吗?早知道,花钱的时候注意一下啊克莱恩!’ ‘哎?等一下父亲知道我玩游戏的话,岂不是代表他也知道我沉迷邵先生。’ ‘所以,这次的茶会其实难得想负责一下的老父亲对乱花钱还早恋不成器养子的思想教育会吗?’ 先茫然,再惊慌,大脑就跟着一片混乱。 ‘冷静点,克莱恩。’ 想让父亲接受自己不成器的养子爱上虚拟存在的事实,慌乱和沉默都是没有用的。 这种时候要冷静下来,要正视自己的错误,等父亲来了才能准确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对克莱恩来说,快速平静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整理桌子上那叠没有摆放整齐的餐巾纸。 一片、两片、三四五片。 他摆的如此认真专注,并在餐巾纸一片片整洁累计的过程获得了身心平静… 直到声旁不超过一米的距离内传来疑惑的女声。 “你是…强迫症吗?” 对任何一个哨兵来说,对方前无声息接近的距离也太近了,克莱恩连忙回头。 锐利的敌意和戒备,在触及对方熟悉的面容时消失。 “艾莉诺?” “哦?你认识我?”少女抬手挽过金色的发丝,她出众的容貌让克莱恩想起传说中先知塔永不凋谢的玫瑰。可克莱恩很快反应过来,她不是艾莉诺,至少不是他知道的那个艾莉诺。 很明显,眼前的少女是一个真正存在的、活生生的向导。 “哦~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作那位引信之火了。的确,从小就有好多人说我和她很像啦。” 何止是像,除了精神体的形态不同,她简直和那位引信之火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样可不行哦。”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读过卢宁的诗吗?” 卢宁?为啥提卢宁?是《英雄复刻》的看板向导吗?克莱恩没有抽到过这个角色,对诗歌什么的并不算太感兴趣。面对少女问题,不由生一种类似于圣所老师抽考时的紧张感。 他绷住脸,非常实诚的摇摇头。 “纵使百年后有一朵相似的玫瑰,但它再也不会是原来那一朵。所以,认识一下吧,少年。我是先知塔现任先知,木沙,木沙艾莉诺。” 先知塔,现任先知?!也就是说眼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也可能并没有他大的小女孩是白塔之外,另一个大势力先知塔的最高领袖? 即使诸国联邦那面并不像白塔这样集权严重,让这么一个小女孩当领袖也… “喂,不要把对别人的质疑写到脸上啊。还有,你想让我的手举多久?” “对不起!”握住女孩子的手,克莱恩的确在一瞬间惊讶这份娇小和柔软,但这种不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就被其他更严肃的话题占据:“你说你是先知塔的现任先知,为什么先知塔的先知会在这里?” “女士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你不自报家门表示一下,也不该这么一副生硬敌对的表情吧。”少女先知抿了下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邀请,来喝杯下午茶的。” 喝下午茶?这里不是秦卫在游戏里的私人空间吗?所以先知塔的先知出现在这里是也被父亲邀请了? 茶会如果是一场针对他批评教育会,总不会叫上先知塔的外人。而如果讨论公事完全没有必要把先知塔的先知请到这种完全模仿生活环境。难道说,好不容易得到邀请的意思…好巧不巧的,克莱恩在这关键时刻又一次想起自己的梦。 少年用震惊的目光将女孩上下打量。 原来秦卫居然喜欢这样幼齿的类型吗?! 少女双眉微皱,突然凑近克莱恩的脸:“总觉得你好像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啊,少年。” 作为“小妈”,她凑的实在太近。克莱恩连退好几步退到一个安全,九十度鞠躬。 “先知大人您好,我是白塔哨兵克莱恩。”想了想又补充一下:“也是父亲的养子。” 父亲的养子?秦卫还是邵旸之?亦或者两个都是。所以,自己加入了对方的家庭聚会吗? 在别人的家庭聚会上咄咄逼人,调戏别人可爱的儿子似乎有点不太好。 木沙犹豫着退了回来:“你又不是先知塔的,不用叫我先知大人,叫我木沙就好。”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维持表面的平静坐到椅子,展开对话。 “那个,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哈” 少女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大概是设了晴天模式。” “啊?是这样吗?” “游戏嘛,要让氪金到位的玩家有游戏体验感。”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暴露给“小后妈”自己的父亲很能花钱。 “木沙小姐,我父亲他只是对钱没什么概念。” “啊?这样啊。我明白的。像他这种拥有高尚情操的英雄,应该视金钱如粪土吧。”毕竟,邵旸之可是和卢宁一起为信仰,不惜牺牲生命的,真正的英雄。 “您…似乎很欣赏我的父亲?” “欣赏?”少女先知想了想:“我很尊敬他,并且我现在对他的一切很好奇。” “我也很尊敬他”憧憬着父亲的少年情绪激动:“父亲,父亲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少女愣了一下,随着微笑:“我当然相信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在这一刻,两个年轻人间的陌生隔阂于无声对视中飞速消弭,彼此在不同的感受面上相见恨晚。 不远处默默注视这一切,邵很好的人旸之欣慰点头:“看来他们聊的很好嘛。不愧是这个世界宿命纠缠的天命之子,默契到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打断他们的友好交流呢。” 这叫聊的很好,有默契吗? 001还没来得及吐槽,就看到自己的宿主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 邵旸之从游戏数据库中直接拉出几款美味的茶点,一副准备端出取得架势。 001快跑几步拦在邵旸之面前:“等等等,宿主,你打算现在出去吗?” 邵旸之点点头:“嗯,毕竟客人已经来了,把人晾在那里太久不太好哦。” “可任务目标的通讯还没来啊!” 要是在面对天命之子时,一段少儿不宜的大图片砸过来,可就太尴尬了 “这个放心吧。他只会偷看我,绝对不会把通讯开过来的。” 邵旸之撸了把小雪豹的脑袋,言辞肯定 001倒是对他的判断有信心,收回脚脚,但难免疑惑:“为什么啊?难道任务目标这种性格的人也会害羞?” 邵旸之一下笑了出来:“那倒不是。” 如果秦卫这种脸皮堪比外形战甲的存在会为个视频游戏害羞,怕是天上的月亮们都要掉下来了。 “他不开视频,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情不敢跟我直播吧。” “啊?” “我不是说过的嘛,秦卫可不是什么既往不咎的人。”他只是好奇秦卫会做到什么地步而已。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 —————— 全都是水浸过地板,以至于每踩一步,血水都能淹没作战靴的边缘。 要素有洁癖的白塔副官呆在这样一个四面血往下淌,脚下根本无处落脚的房间,实在太为难他了。可他还不能走,因为他的boss正大大咧咧蹲在他前面跟一个眼看就要看断气的人头进行着一场当事人之外谁也听不懂的对话。 人头:“额咯咯咯…喝。” “啧,你是头掉所以糊涂了嘛。”他伸手揪着头发把那个半机械半血肉,明明扯掉一半却依然活着的脑袋拎起来:“老子就是规矩。” 人头:“……咯咯咯咯咯!咯喝!” 秦卫:“你是母鸡吗?” “哈哈…嗝…哈…” “哈?说好的把精神数据化的方法给你们,我是一定会给的。我看你这身体也不能要了,正好亲身体验一下嘛~” 本来还苟延残喘的脑袋被气到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秦卫却非要再晃荡对方两下,硬是把对方又晃荡活了。 “x…001…你不得…死。”大概是极度仇恨下的回光返照,人头的吐字居然清晰了。 他只剩一只的机械眼球里燃烧着仇恨的光,整个实验室都能听到他这燃烧灵魂的最后诅咒。 紧接着就是一声“咣!” “啧,废话可真多。我知道我不得死,老子现在也不想死了,好嘛。” 刚刚还硬拉着人家说话的白塔首领,满不在乎把砸出个大瘪的机械脑袋随手往旁边的白塔哨兵手里一扔,转过头:“小眼镜哦,资料好了吗?” “我不叫小眼镜,我….” “哦哦,不亏是我的副官,给我看看。”他从副官手里拿过治疗板迫不及待的上下翻动。 白塔副官,呼气吸气,呼气再吸气,终于平定心绪:“boss,如您所料,长老会的确克隆白塔众多向导和哨兵的基因,但这些实验体只是躯壳,甚至….” “他六岁的时候的有这么可爱吗!你觉得十六岁的好看,还是这个二十六岁的好看?”秦卫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办,好难选。” “boss!”白塔副官忍无可忍:“请您听我把话说完。这些实验体为了特化精神域,而牺牲五感。它们都是有缺陷的。所以如果您…” “这样就好。” “什…么?”这样哪里好? “他不用看得见。” 他不用看得见,甚至不用听得见。他的向导只能确确实实感受到他一个人,难道还不好吗? 第37章 全球氪金10 “邵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今日不见的追求对象突然出现,克莱恩先是惊喜,随即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英灵复刻》还在更新中邵先生却可以出现在这里? 对比同龄人,先知塔先知的表现要优秀得体的多,她站起来的行礼:“久仰大名邵先生,我是先知塔现任先知木沙艾莉诺,您可以叫我木沙。” 这和她刚刚调戏克莱恩时的“随便”,完全两个态度。也提醒了克莱恩,外人在场时,再多的疑惑都要先咽回肚子里。 少年人木头人似的坐下,听着对面两个人从语调华丽的客套,聊到双塔关系,最后有求于人先知先开口提到了精神数据化的技术。 “的确是有,但就算我说出来,先知塔也并不能复刻。” “没关系,也许现在的我们不可以,但十年后,百年后,我相信未来的双塔会把这项技术用在它该用的地方。” [不可能的。任何一个巨大利益的出现,终会伴随着争斗与牺牲。宿主,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是个理想主义者。] 更重要的理由是,以这个世界目前的科技水平,一份精神数据化技术所要付出的积分,实在让001肉疼。 小雪豹跳到邵旸之膝盖上,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蹭过邵旸之的手。 邵旸之嘴角勾了下。 [嗯,但她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没什么不好。以后会有更多积分的001。] 他抚摸过傍生系统不太情愿的小脑袋:“那就交换吧,你好奇精神数据化的方法,我正好也对先知塔的一些东西很感兴趣。” 木沙眼睛亮了:“你果然知道。” “我不知道。”邵旸之礼貌微笑:“我只是有些猜测想去先知塔验证一下。” 木沙在衡量他说得是真是假,可她很快放弃这种没什么成效的事情:“当然可以,先知塔不是白塔,没有任何秘密是见不得人的。你是现在就来,还是等秦卫一起。” 年轻的女孩子到底还有些小脾气,邵旸之被她小小的怼了一下。 这行为没有对邵旸之产生什么影响,倒让本就心潮起伏又对白塔有强烈归属感的年轻哨兵直接炸毛。 “木沙艾莉诺小姐,请您注意言辞,我们白塔也没有什么秘密是见不得人的。” 如果你们白塔够干净,整个东大陆就没有脏的地方了。 少女转头想反驳,却怎么也没想看到一张眼泪含在眼眶的脸。 “我…我只是说了白塔一句而已啊,你怎么一副被抛弃的失恋表情?” 她这儿一刀捅的,克莱恩的眼泪都要忍不住了。 他低下头抽着鼻子:“我没哭。” 不,你已经大泪珠子啪唧啪唧往下掉,砸到桌子上了。 “你哭啥,你怎么说也是个哨兵啊。”先知塔地位崇高从小没几个同龄人的少女先知不自在的从桌子上揪过几张纸:“行了啊,我说对不起还不行吗?你别哭。” 克莱恩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理好,但在她这一揪之下倒的东倒西歪的纸巾,心里更难受了。 少年人抿着嘴唇不接纸巾,不说话。 邵旸之轻叹一声:“木沙小姐,你可以先回先知塔等我。” 不擅长应付眼前局面的少女先知听到邵旸之的声音,如蒙大赦。 没有了局外人,克莱恩再也忍不住了。 “邵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邵旸之把桌子上那摞纸叠好,递给他一张:“没有,我觉得你很可爱。”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可他没用那张纸,而是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眼泪。 “是把我当成小孩子骗,傻的可爱吗?” “我没有骗你。” “您撒谎,您明明骗我您是可攻略角色。” “我的确是可攻略角色。”他从数据库中调出自己的属性面板:“解锁邵旸之八十以后好感度的隐藏条件是触发者为秦卫。” 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甚至空气中飘散的蔷薇气息的向导素都和克莱恩初见他时一样。可曾经有过的真实感,却变得虚假。 或者说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我…”少年的喉结滚动,仿佛能见胸口堵塞迷茫一起吞咽回去:“我曾经爱…” “克莱恩,你不爱我。”邵旸之语气温柔的叫他:“不要随便给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定性。那只是新生哨兵对第一个向导产生的迷恋。你不爱我,你只是喜欢我,就和你喜欢一朵蔷薇,一只玫瑰一样。” “可是…” “也和我喜欢你,秦卫喜欢你一样。我们都很喜欢你的,克莱恩你知道的。” 秦卫也喜欢他骗人的吧。克莱恩握起拳头。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在他眼里,我在父亲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邵旸之耸了下肩膀学着秦卫不着调的样子:“说,儿子哦,你不靠谱的老爹抢了你正在攻略的游戏角色吗?” 某种程度上说,邵旸之学得像极了。但从另一方面他一点也不像。 “怎么会,父亲他是不会和我说这些话的。” 无数次的,克莱恩想到秦卫从天而降来到他面前那一天。少年有点想哭又有点笑:“您也不是我正在攻略的游戏角色,您是他的向导。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我去和父亲大人解释吧。” ……………… 邵旸之通过双塔的网络把投影从白塔开到先知塔并没用上多长时间。 木沙在撸猫,这是大概因为同龄朋友很少,才拥有的和自己精神体玩得不亦乐乎的能力。 “他不是我弄哭的吧。” 显然,冷静过后的先知大人已经反应过来,并对这口从天而降的锅语气有点不满。 “嗯,克莱恩不是会当着客人面发脾气的孩子。” “这可真没看出来。一个哨兵哭得和小孩子似得。” “是吗。我以为你觉得他可爱的。” 少女步伐一顿,邵旸之能从后方看到她泛红的耳根。 “我也没说他不可爱啊。” 她穿过自己房间角落一年四季玫瑰盛放的神奇花坛,停在楼梯下面:“白塔的秘密都在这里了。邵先生要看得懂尽管去看吧。” 盘旋而上的扶梯,是一眼望过去觉得震惊的高度。好在邵旸之现在并没有实体,他使用着房间里为智能主脑“双塔”准备好的投影向上飘过去。 [检测到三级失落文明遗板,已上报,确认通天浮屠世界历史发展完善中,奖励三百积分…] [检测到三级失落文明遗板,已上报,万界法则体系追溯补全,奖励三百积分…] …… [宿主,看来先知塔来自的位面,属于灭亡历史未被万维局完全记录的科技侧三级文明。] 001从邵旸之精神海跳出来,站在自己宿主肩上。 虽然找到失落文明上传给万维局,白捡贡献度这种事,是个傍生系统都不会嫌多。 但万维局都不曾完整记录的失落文明,很可能就代表这个文明不是正常灭亡。大量积分的背后往往意味着风险。更何况,他们现在身处任务世界,还是一个强制执行又后期更改的紧急任务。 001不由得想到上个世界自己宿主得出的结论和后来听到的恐怖噫语。 “宿主……” “嗯?” “上个世界,你和任务目标到底谈什么了?“ 邵旸之知道,001不是指陆灼。 “祂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邵旸之侧过头用脸颊贴了贴自己的傍生系统:“抱歉…。” 001缩在自己宿主的肩窝,有一瞬间感觉特别平静。它想,这大概就是反正怎么都要生死与共的破罐子破摔吧。 “宿主,你不会问祂…邵闻朝的事吧。” 大概是太久没真切听到的名字,邵旸之怔住了。 “001…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的吗?” “嗯~o(* ̄▽ ̄*)o…嗯?”怎么回事?难道宿主你没有问有关邵闻朝的事?这不科学… “我没问啊。” 虽然他想问。虽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邵闻朝’三个大字,就拉开心口,反反复复出现在脑子里。 “我问了祂是谁。” 他要忍耐,去认识祂,了解祂。去做他最擅长的事。如果他成功了,祂就会比他还想知道邵闻朝。 壁画上图案和文字不断上升而变化,邵旸之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邵旸之微微眯起眼:“祂说,祂是【毁灭要素】阿迦勒。” 从触感来说,应该是有接近蛇形的尾巴和至少两个掉毛程度另人拍手称快,但还不够快的翅膀。 但壁画上的东西和他以为的有点不一样——一个手撕星辰,一蹄子下去踏碎好几条大山大河的半人马。 是他的推测有误,壁画上的存在不是任务目标。还是,阿迦勒并非只有一个形态? “好像有点麻烦,我怎么觉得和这种战争怪物谈感情,怕是比欺骗邪神还危险啊,001。” 邵旸之都要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了。 投影数据化的指尖沿着壁画线条停在星辰上睁开的紫色眼睛。 紫色的…居然也是紫色吗。 “这算什么。” 他把头抵在壁画停留了好一会儿。 “001,你看当渣男果然会有报应的。” 很快他发现,001没有回应。 准确的说,001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肩头却有重量,邵旸之机械的转过头。几乎贴近他脸颊的位置,白色光团上睁开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球。 那只眼球注视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下一刻,赤红妖纹攀上邵旸之脸颊,他从周围静止的空间中生拔出碎剑,对着紫色眼瞳全力一击。 第38章 全球氪金11 邵氏一族受神木庇佑,其血脉也让东都四季常青。奈何邵氏少主刚成年就来了万都山。那棵从他出生起就为他准备好的扶桑,也只能种到了万都山。 万都山灵脉汇聚,又有[界根]加持,原本小小的扶桑木一日三丈,没过多久就引得很有年纪的乘黄在树下小憩。 “老人家”讲究,有时会背来几壶有助修炼的流浆作为报酬。 神木、琼浆,有高手教导,天骄并肩,连随意摆放在一旁的帝台之棋,静下心来下一下也能提升神识。 怕是寻遍千灵,也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修行圣地。 可惜,并不是所有少年人的心都安安稳稳的放在修炼上。 “一…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少年趴在扶桑木上数数,中间跳过了几个不重要的数字:“你们都藏好了吗?” 有回应的声音从不同方位传来 “阿旸你好好数。” “这次你抓不到我,就把龙泉上次哭给你的鲛珠给我。” “邵旸之,不许作弊。” 听了后面那句,少年不再爬在树上:“哎?什么叫作弊啊。先说好,这发带我可一点都没拿下来。” 薄薄一缎绣有云朵图样的绸带覆在他眼睛上,那是翼氏少主刚刚从头上取下的云盖绸,自然没有透光的道理。 “说的是你不许用[界根]赖皮。” “你用翅膀就不赖皮?” “翅膀是我自己长的,你怎么不要他们几个别用腿。”这声音比刚才近,大约是半空中的小伙伴飞了一半,为了斗嘴又飞回来。 “那[界根]也是我自己长得啊。”少年手指覆上挡在眼前的发带:“反正,你这条带子要输给我,还要替所有人做课业。” 云盖难织,鲛珠昂贵,宗族的年轻天骄们却更不愿意做那些繁重课业。 小伙伴阵阵惊呼后鸟兽群散。 声音渐远,天都特产的云盖绸不辜负其可遮天光的盛名,把眼前挡得一片漆黑。 邵旸之并不用看。 他往前一步,脚下的大地会给出回应。伸出指尖,清风木灵都愿意成为他的眼睛。 万都山天骄无数,只他一人身负[界根]。上承天责,内通山河。 他轻而易举感知到有谁在林间连纵跳跃,穿过山石草木。听到天都翼氏震动翅膀,借风直上青云。他还感觉到有一个人因为过于自信,所以开着阵法藏在离他不到几尺的地方,想看一出好戏。 如果想赢,他应该去追那只跑得正欢不知道隐藏的“猴子”;又或者去抓那只仗着有翅膀,欺负他们不会飞的“天都鸟”。可身后的人太近,所以他很难忍住。 邵旸之回身抓住对方手腕:“抓到了。” 被抓的人没躲,反而笑着撤掉阵法:“那怕是抓错,没人帮你抄书了。” 青年的声线不同于这些能把课业拿出来当赌注的少年们。 邵旸之收紧力道,理直气壮:“我可没抓错。你在我旁边偷看我,我还哪里有心情管他们。” 即使看不到,他依然知道对方是谁。或者说因为看不到所以他能更清楚感受到对方气息像万都山落雪的松柏,凑得再近点他闻到…酒? 不完全是东都的果酒花酿,带着点北境酒才会残留的烈意。 “闻朝哥哥,你喝酒了?” “闭关出来哪来的酒。要是某个小没良心偷懒间隙记得给我送点,说不定我还能喝上几口。” 那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少年好像喝醉一样把头埋在凑近兄长的脖颈间:“我没偷懒,我修行很辛苦的。” 连扶桑树下假寐的乘黄都抬起一只眼皮。 邵闻朝愣了愣:“你可别告诉我,游戏的很辛苦。” “嗯,这也是种修行。”要阵法密布灵力充沛之处找出几个和他实力相差仿佛奔逃隐匿的小伙伴,并不容易。更重要的是:“我看不见嘛。” “这算修行?” 怎么不算修行啊。 于我来言,看不见到你的每时每刻都算修行 这怎么不算修行呢。怀念也好,不甘也罢。从出生开始,到失去为止,连同此后余生,都是修行。 —————— 睁眼闭眼,邵旸之尝试几次,确定自己看不到了。 “看不见”对出色的攻略者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001躺在他意识海,可怜兮兮的小光球身上破了好大一个洞。破洞处残留的攻击气息,无可辩驳的指出邵旸之就是“凶手”。 [宿主,你是不是攻击了001了。]小光球投来幽怨的“目光”。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攻击自己傍生系统,类似于拿自己左手打自己右脸,抽出根肋骨然后切腹自尽。 虽然邵旸之头晕、恶心、胸口疼的喘不上气,但他确定自己没疯。 他的记忆停留于看到白塔壁画上巨大半人马的那个瞬间。 [我不是攻击你,更可能是你或者我们触犯什么禁忌,导致有东西‘附’在你身上。我选择自保。] 想了想,邵旸之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应该是我成功驱除危险,并保护我们。] 他口气沉稳的好像亲眼所见,被捅出一个大洞的小光球沉默了一会…它觉得自己宿主说得好有道理。 因为实在太有道理了,所以001建议邵旸之申请【系统】保护 [咳,【系统】保护就不用了,你还是让我留条底裤吧。] [宿主…] 这个任务很危险,它马上就要陷入沉睡,没有【系统】保护,维序者就要在傍生系统修复期间继续共享感知的虚弱状态。 001还想强撑着劝说什么,邵旸之打断它。 [001,我现在看不见…所以我不想什么都不记得,更不想感知不到你。] 没有比悲伤的最后半句更能说服001的了,小光球感动得做出尽快回来的郑重保证,然后安安静静在意识海深处蜷缩成一个团。 那光芒从明亮但黯淡,最后只剩下灰蒙蒙的一小团。 还好有这一小团。邵旸之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会,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心思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下天鹅绒被子传递柔软触感,他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脚下面踩到同样软暖的羊毛地毯。 也许,不是羊毛的。有点太软了,像兔子。 邵旸之并不怎么走心的惋惜了下这么长的毛和这么大面积的地毯要死多少只兔子。对着房间中默默观察的另一个人说出醒来的第一句话。 “能给我杯水吗?” 如果秦卫想让他现在自己下地找杯水,恐怕要让秦卫失望了。以这个身体目前的肌肉强度,他要是直接站起来,估计会一头栽倒地上去。 不过,也许秦卫就是想看他狼狈的样子也说不定。 就在邵旸之衡量着真的摔一下以后利弊得失时,站在他不远处的秦卫动了。 哨兵两步走到他面前,应该是弯腰或者蹲下。似乎情绪不太稳定的说了句什么。 这具身体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愤怒、疑惑,还有渐渐逸散出的恐慌,后悔,秦卫几乎发着抖,把手贴到自己向导的脸颊问出第二遍:“邵旸之,你的精神体呢?”琇書蛧 “邵旸…精神…呢?” 耳鸣和回音夹杂出对方不甚清晰的这么一句。 邵旸之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这具身体不但是瞎子,还是半个聋子。 这可怎么办。 [001,我这次可不是故意欺负他的。] 他不是故意欺负秦卫的,毕竟他的任务是来和秦卫破镜重圆的。 可是,还是好快乐了啊。酥酥麻麻的感觉爬出胸口攀上手臂。 为了防止对方感受到自己突然飙升的心跳,邵旸之推开秦卫的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陈述。 “我没有精神体了。” 001在修复,他的精神域必须处于封闭。 “我们无法链接。” 他看不到任何人,也同样看不到秦卫。 —————— 白塔的首领精神不太正常。 可惜除了早就被新生代打成反派的长老会,并没有几个人真的在乎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的向导,也就是你的初恋。他新的身体出现点问题,所以你希望我孤军深入白塔腹地,用先知塔的技术,像你一样舍己为人。” 木沙艾莉诺放在手中正在审阅的文件,为百忙之中还抽空打扮再来赴约的自己感到小小的不值。 看着对方谴责的目光,克莱恩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也不是…” “不是什么?是邵旸之不是秦卫的向导,还是,他不是你的初恋。又或者,你不是在这里明明失恋还要操心甩了自己那个人的身体状况。”木沙知道自己说得话有点刻薄,可克莱恩一幅被她说中心事样子,少女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没想过,邵旸之的身体之所以会出问题,是你的父亲自作自受的嘛?” “我的父亲是很好的人。” 你这是什么雏鸟滤镜,为什么可以犯傻犯的这么斩钉截铁?秦卫根本就是个占有欲病态的深井冰,你怕是不知道因为邵旸之来了次先知塔,秦卫明理暗里给她下了多少绊子。 少女气到鼓了脸颊:“是吗,那你就当他十全十美…” “我怎么会当他十全十美?”克莱恩有点震惊:“我父亲…秦卫作为哨兵,作为白塔的首领的确很厉害” 十全十美什么的,离秦卫也太遥远了。 “原来…”你也没那么傻啊. “所以,我很难不去担心邵先生。” 少女咬牙切齿的合上文件,眼看就要爆发。 “我很担心邵先生,因为我没有其他朋友,就只想到你。”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又或者少年哨兵终于开窍了那么一小下,他自觉的重复一遍:“我能想到的只有你。所以你能帮帮我吗?我会很感激你,我也会给先知塔付钱的。” “没办法,精神域链接的问题如果白塔都解决不了,我们先知塔也没有办法。” “这样吗…还要是谢谢你” “不过,其他的。你要能说服秦卫同意我见邵旸之,我说不定可以想想办法。” “真的?!” 他真可爱,说想到她的时候很可爱,感谢的时候也可爱,现在这样眼睛亮亮看着她的时候,简直不能更可爱了。 木沙艾莉诺在这一瞬间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理解秦卫的想法了。 猫咪努力蜷缩着四肢,少女先知含蓄的提醒:“不保证完全解决,而且我的出诊费很贵的。” 第39章 全球氪金12 在白塔首领成为黑暗哨兵前,他曾经有一个向导。 编号向导a0317。 知情人士对这个稍稍探寻就能查到编号三缄其口。 可沉默并不代表遗忘。或者说,正是因为无法遗忘,所以过于介怀。 对从双塔战争中活下来的一些哨兵向导来说,他们更愿意称呼向导的另外一个名字,邵旸之。 不是冰冷的、被抹消的编号,而是圣所中赋予他们名字的少年。 医者作为白塔少数几个到了三十多岁还没有固定哨兵的向导。她精神域稳固,没有链接需求,平日里最大的麻烦就是应对几个被她安抚精神域后,因为初次链接对她产生好感,然后狂轰滥炸展开追求的年轻哨兵。 她在给旧友梳理时,无奈又好笑讲过这些琐事。 曾经战场上的搭档,现在已经有妻有子的哨兵听闻这些事,先是放声大笑。笑后,他又问她,这些孩子不好吗?哨兵对向导的情感热烈绵长,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医者摇摇头。 她回答,他们都很好,但是没有他好。 但邵旸之已经死了。 久到那些少年时暗自憧憬、疯狂迷恋过对方的哨兵们,都记不清他的脸。人总该继续往前走了。 医者可以就此打住,把这个话题一笑带过。 可她还是反问了。 那为什么,你最后没有找一个向导呢。 记忆会骗人,时间又太久,那些其实无数不多的相处回忆一遍遍升华美化。 医者偶尔也会想,也许邵旸之并没有她记得那么好,又把这并不能得到论证的观点抛之脑后。 她依然给没有向导前来就医的白塔哨兵们进行精神梳理,应对年轻哨兵热情过火的追求。甚至空闲时还玩起了那款让她平日里工作减轻不少的全息游戏。 直到,白塔副官来找她。 “你是白塔最擅长精神域梳理的向导。” “是的。” “同时专精神经性修复治疗的医者?” “是的。” “跟我来,boss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我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首领大人的临时向导。” 年轻的副官很难用言语描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boss也并不认为你能胜任他的向导。” 医者:“……” 副官带着这位据说白塔目前最好的医者畅通无阻直上顶楼。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似乎因为即将面见首领而格外僵硬的脸,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罗伯特资料里总结的那般淡定自若。 考虑到秦卫两日来不算稳定的精神状态,副官好心提醒:“boss这几天情绪不好,即使一会儿你看到什么惊讶的事,也请保持冷静。” 能杀死自己向导的疯子,无论做出什么,她都不会惊讶。 副官说完这句话,医者还他的眼神同样很难用言语描述,好像有点一言难尽的…轻蔑? 但这是不可能的。在今天之前他和这位医者从未见过。比起轻蔑,他更相信是他这几天应对秦卫,累出了错觉。 他推推眼睛,以独身面对长老会都未有过的严肃表情打开门。 十几个白塔高级研究员正压低声音激烈争论。 “修复失败,病人眼部神经损坏,精神域封闭,这根本不是…”医学能解决的领域。 “不应该听不见的。继续,我们再试一次吧”研究员擦擦自己已经不确定存不存在的汗珠,疲惫叹息:“我需要更多数据。” “不,我们和技术部…” 副官离开时一样,他们毫无进展。 而研究员身后,秦卫也保持着和他离开时同样的姿势,抬眼看过来。 眼角的血丝让副官脚下一顿。 他见惯秦卫不着调的癫狂,却不能习惯对方濒临爆发的压抑。 “…boss,她是罗伯特找到的白塔最好医者。” 介绍没有完成,医者目光已经越过秦卫,落在被光感治疗仪围绕着的床位。 那里有一个靠坐在床头的青年向导。 青年肤色苍白,发色也浅。治疗射线一刻不停的落在他身上。强光照射却毫无反应的琥珀色眼睛如同两颗镶嵌在精致人偶上的玻璃珠。 他看起来像个假人,因为缺少和外界的联系。比起好看,更先升起的是好似面对“人偶”活过来的惊恐。 医者好像被吓到似得捂住嘴。 “邵…” 秦卫皱起眉。 知道医者玩过《英灵复刻》,副官拉住她胳膊:“别害怕,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比起死而复生,副官宁愿其他人误会白塔首领过分沉迷游戏角色而打造“人偶”。 可惜医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平息下来。 她看上去更加激动,不是紧张和惊恐,那感情更接近愤怒。 副官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医者上前几步站到秦卫面前。 “秦卫…” 她叫了名字,带着火药味开场。 “秦卫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我并不知道你们当初发生了什么…就算阿旸哥哥他当初真的背叛了白塔,背叛了你。但逝者已逝,请你至少给他最后的尊重。他是你的向导。” 那么多喜欢过他的人,可他只选择了你。 “他怎么都是你的向导…你就随随便便找一个相似的东西来替代他吗,你怎么能” 女人由愤怒到无力,偌大的房间安静到能听见秦卫磨牙的声音。 “呵,你是谁。” 天青色眼底燃烧着火焰,阴影中黑暗哨兵压迫感巨大的精神体舒展翅膀,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这个对于它过于狭小的空间。 他是真的很生气,黑暗哨兵本就濒临爆发的情绪终于直接踩过了临界点,然后… “…梁晚?” 疑惑的,温和的,属于邵旸之的声音。 秦卫转过头。 自醒来就再也没有对他话语做出直接回应的邵旸之,朝着他们的方面“望”过来。 他的向导嘴角带笑,用和这两天来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温和方式,再次开口:“是小晚吗?” ———— 邵旸之,绝对不是故意欺负秦卫的。 但他承认,这两天是他执行“破镜重圆”这个升级变异的紧急任务以来,过过最舒坦的日子。 并不是说邵旸之在之前的世界过得不好。事实上,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在两人和好后,都对邵旸之很好。 可就像001平时吐槽的,邵旸之大概真是渣男当多了,又有病。 甜蜜和谐的日子时间一久,邵旸之就忍不住任务目标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通过各种作死式行为索取爱意。他会闲的没事去激郑北城和他吵架。无端的对着陆灼发脾气,再等着陆灼来哄他。 但无理取闹的同时,邵旸之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他多多少少的收敛住心底里抓心饶肝的小恶魔…直到,秦卫自己把把柄送到他手上。 邵旸之感觉,他要是不作一作。都对不起首领大人这番精心安排。 如果白塔的技术真的成熟到精神数据导入□□后万无一失的话,长老会怕是早在和先知塔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赢得胜利。所以他合情合理的封闭精神域了。 反正这份身体的耳朵也的确不怎么好使,然后他干脆不回秦卫话了。 再加上他瞎是真瞎。 好了,反正我又瞎又聋,精神域还封闭,那我这不叫无视你,叫真的意识不到你。 他理所当然的把秦卫当空气,晾了好几天。 “我都不知道你脾气会这么大,我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见、被吓哭,我们都把你挡在最后面。” 秦卫舔舔后槽牙。这个停顿是几个意思。在邵旸之嘴里,他连名字都不配出现了是吗? “也还好,小晚离我近的时候,我能听到你说什么。” 邵旸之耳朵不聋了,反应也不麻木了。说完还能附赠了个能把周围照个蓬勃生辉的灿烂笑脸。 “哎?去你那住几天嘛?也不是不行,但我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打扰到你的日常生活?” 眼见两个人相谈甚欢,再谈下去,向导就要跟着别人跑了 “够了!”秦卫终于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咆哮:“所有人,都给老子滚!” 情愿的,不情愿的,一大堆人被智能管家统统往外赶。 等智能管家的全息投影,弯腰行礼消失在房间,就剩下秦卫和邵旸之。 两个人面无表情无声相对了一会儿。 秦卫握紧拳头,又松开:“邵旸之你…” 他刚开个头,就看邵旸之掀开被子要下床。 秦卫被他吓了一跳,按住人,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换成了别的话:“你要干什么,你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和我说话了吗?” 邵旸之皱起眉:“你想让我说什么?不是要我滚嘛?” 这是他醒过来以后,正经回秦卫的第一句话。秦卫被当场气得心口疼:“我要你滚了?呵,我要你滚,你就滚。我和你说话就你无视我?” 邵旸之沉默片刻,抬起头。 “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无机质的眼珠子,映出不任何光。秦卫本就不多的愤怒被一棒子打的烟消云散。 “邵旸之…” “梁晚不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和你精神域破碎五感封闭相比,看不见听不清根本不算什么。秦卫,你还我的我受着,你不用跟我解释。”他按住秦卫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我已经知道你不需要我滚了,能离我…能放手吗?” 秦卫都没动。 他没离开也没放手,只有控制不住的颤抖越来越清晰。 邵旸之尚在为不能欣赏到秦卫现在的表情感到惋惜,就被一股大力压倒在床上。 秦卫的脸紧跟着撞上来。 力道大的邵旸之自己牙齿先给自己嘴唇磕了道口,伤口多大不知道。 反正,邵旸之那一刻根本没有心思感受秦卫到底在他脸上怎么啃,他只能感到满嘴血腥味,就怕眨个眼睛,疼出的生理泪水就要掉下来。 不对,这时候他就应该哭给秦卫看。 邵旸之正准备喊疼。吧唧好大一滴水,直接砸到他脸上。邵旸之眨眨眼,有点懵了。 他伸出手指一摸,热的。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咸的。 等等,我还没哭啊,这剧本不对! 更不对的还在后面,秦卫喘息着把头埋在他的肩窝。 “邵旸之…你别这样。” 哨兵的声音低沉沙哑,尾音带着小小的哭腔。已经打湿的睫毛划过邵旸之的肩窝,柔软的,轻巧的,烫的邵旸之心尖发颤。 他哭了。他哭了… 邵旸之猛地深吸一口气,用手扣住对方的腰,一手按住秦卫的后脑,把眼睛压在秦卫肩膀上。 他呼气再吸气,却根本阻止不了情绪奔涌,像血液里流淌过灼人岩浆。 喘不上气,头脑眩晕。想占有,侵犯,把人勒死在自己怀里。 在意识到秦卫哭了之后,他不受控的,想让秦卫哭得更厉害点。 第40章 全球氪金13 《英灵复刻》更新完成,人们在重新登上这款游戏时惊喜的发现,游戏不仅增加了不少新的可攻略角色,而且所有角色的智能度有了突飞猛进的二次提升。 在大部分玩家痛并快乐掏出钱包的大环境下,研发部一个下架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能抽到的隐藏角色“邵先生”。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事情本可以平静祥和跳过的这一节,偏偏先知塔的大科学家们面对个别玩家的抗议,给出无懈可击的理由:“邵先生”角色形象的使用,未经当事人许可。 只有活着的当事人,才能说许可不许可。 一石激起千层浪,足够狗血的故事得到人民脑洞的加持。 《白塔首领和他向导不得不说的故事》、《想成功就要狠》、《论能背叛自己哨兵的向导和对自己向导下杀手哨兵的适配度》等水贴以速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占领论坛。 和黑暗哨兵终止战争成为白塔首领之类的政治新闻相比,花边绯闻并不在智脑双塔的阻隔范围,等到各种各样版本的故事开始在白塔里流传,事情已经发展到秦卫挥挥手解决不了的程度。 白塔用战时信息管制的遗留渠道从表面上压制住舆论。 秦卫离开了半个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邵旸之正在罗伯特的协助下试图自己动手制作下午茶用的茶点。 在邵旸之死前,他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大多数情况下,向导会茶厅点单般把自己想吃的东西甩给自能管家,或者自己的哨兵。他只需要在适合的时间点到花园里,画一样享受美味的东西就好了。 反正邵旸之现在看不到耳朵也不好使,于是暗黑哨兵干脆缩在沙发上,保持一定距离暗自观察。 邵旸之知道他回来了。 作为一个优秀攻略者,邵旸之的适应能力惊人,在进入这个身体的第一天,他的确看不到听不到,对外界的感知被两障碍影响。可这么多天过去,别说他的已经能听到大部分的声音,就是他的精神力也不至于让他在有人进入房间时一无所觉。 他能感觉到一米九的男人侧躺在沙发上。 男人白色的头发一定毛绒绒乱糟糟的,白塔制服下身体估计也是乱七八糟的。那张漂亮脸蛋上根本没有表情,他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两只眼睛眼底泛光青到发绿。 嗯,像那种有点伤心有点生气,但什么也不说却也不走远的大型猫科动物。 邵旸之开始反省自己。也许、差不多、可能确实做得过了点? 昨天晚上让秦卫哭的想法成为占据邵旸之脑海的主旋律,而秦卫又贴在他身上。 显然,除了眼瞎耳聋,邵旸之暂无其他毛病。 即使动作过于粗暴,在邵旸之压上去的时候,秦卫是配合的。 他想迎合邵旸之的吻,结果邵旸之躲开了。秦卫愣了下后再亲第二次,邵旸之再躲。等秦卫不信邪的亲第三次,邵旸之直接把他翻个面。 秦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邵旸之也有点激动。 两个人床上“打架”,真掺上点打架的味道。 邵旸之可能打不过秦卫,但在“打架”上比较敏感的秦卫完全不是他对手。 不是对手还硬撑,动作又都挺粗暴,彼此针锋相对,言语攻击。 等邵旸之发现秦卫沉默好久,好像真的被他欺负到哭的时候。邵旸之也没太弄清楚秦卫是被他哪句话刺激到,还是真的受不了。 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好。 邵旸之摸摸鼻子,决定去哄哄他。 他转身走过去,脊背笔直,脚下顺溜不打绊。 秦卫既觉得好看又气得牙根痒痒,所以在邵旸之伸出手摸他脸时,他往后一缩,没让碰。 邵旸之停顿一下,再伸手直接往没人得地方摸。臂展间的不大点的范围,邵旸之左摸右摸绕了一圈。就是没碰到秦卫。 秦卫恨恨咬牙:“邵旸之,你故意的是吧。” 邵旸之无辜眨眼:“没有。我看不见。” 眼睛亮却无神。 邵旸之又一次伸出手,秦卫特乖巧的把脸蛋放到他手心里。 脸蛋滑,头毛软,就是表情严肃。邵旸之就顺手撸了把。 “您撸猫呢。” 邵旸之笑了,觉得秦卫很有点自知之明,他贴着秦卫的身体挤到沙发上:“痛吗?” 蔷薇气息的向导素安抚哨兵躁动的神经,秦卫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嘴唇动了几下。 “也不怎么疼。”看着这张脸他哪还记得疼不疼。 “真的?”邵旸之挑眉:“不疼你昨天哭啥?” “…老子爽的,不行吗?” 行啊,他咬牙切齿。邵旸之哪能说不行。 爽哭或者疼哭的,邵旸之不确定,但他确定秦卫肯定心情不好。 他把腿挤到秦卫的腿间,手环上秦卫腰,继续逗人:“秦卫你知不知道,做人要节制…” 邵旸之没说完就被秦卫用嘴堵上了。 大多数情况下秦卫其实挺好哄的,没有什么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吻着吻着,邵旸之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紧急刹住。 “所以,你到底是在气什么?” 秦卫不是气邵旸之欺负他,也不是身上的不舒服没法忍,邵旸之思来想去找不到他一个人猫在哪里的理由。 “哦?我生气了吗?我为什么要生气。邵旸之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秦卫声音冷淡又有点阴阳怪气,意有所指,但… “我对不起你的哪件事啊?”他对不起秦卫的事情可多了:“攻击你精神域那笔老账?明明早就可以死非吊着一口气等你来杀我?哦?难道是我一开始就发现克莱恩是你养子?还我故意不理你的事?总不会是我给木沙讲了段《白塔首领和他向导不得不说的故事》吧?” 邵旸之一口气坦白,特别好奇秦卫的反应。 “你…等着我去杀你?” 秦卫声音不太平稳,邵旸之忍不住继续扇风点火。 “嗯,我为你想嘛。你占有欲这么强,亲手杀了我才有意义,不是吗。秦卫,你都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多辛苦。” 花了好大的价钱屏蔽痛觉,和001在雪地里聊了半个小时天,时不时调整下肠子的位子和自己的战损妆。可辛苦了。 邵旸之把自己的生死说得漫不经心,期待着秦卫和他彼此戳刀。可秦卫只在他这段话里抓住一处重点。 他手臂收力,邵旸之被他勒的有点疼, “你在等我,你早知道我不会死…” 邵旸之曾经叫他活下去。 秦卫想过邵旸之会不会多少有一点舍不得他死。然后理智的提醒他,邵旸之叫他活下去,是为了让他活在亲手杀死向导的痛苦中。 他如他所愿了。 而现在邵旸之的确早知道他不会死,因为在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到来前,邵旸之就已经破坏了他的精神域。所以,秦卫活下来。 邵旸之手下留情了。 “你想让我活下去。” 背叛是真的,情谊也是真的。也许在过去这么久之后,原因和真相早就没有那么重要。可秦卫还是在邵旸之额头上落下一个个细密的亲吻。 “阿旸…对不起”哨兵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向导的,他没保护好他,所以… “就算你遇到其他人也没关系,你是我的向导,你终究会…只有我的。” 他凑到邵旸之耳边耳语。语气有种介于压抑和疯狂间的隐忍。 说实话,喘得挺好听。但邵旸之没太听懂。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克莱恩吗? 秦卫沉默,他总不能说他昨天难过的理由是因为在邵旸之的动作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错位感,就好像…邵旸之并不是想和他亲密。那些浓烈的爱恨都好像在透过他宣泄给另一个人。 他感到窒息压抑愤怒,却无力反抗。连拒绝质问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借着平息传闻的理由逃开。查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查到,甚至开始怀疑那种错位感,是不是因为邵旸之轻慢态度产生的错觉。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邵旸之开口鼻尖蹭了蹭秦卫的鼻尖:“我这辈子、上辈子、大上辈子,都只有你一个人。” 这不算撒谎,他在任务世界里只有一个恋人,而每一个都是阿迦勒。 正常人听人这样的情话,就算不信也是会心生喜悦的。 可秦卫和正常人不一样,只是喜悦不够,他不甘心的追问:“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啊。”肯定还要和你破镜重圆的,但这话不能说。邵旸之沉吟一下:“那要看你表现。” “…呵,什么意思哦,我的表现还不好吗?” “你说呢,你能一边愧疚,一边套我话。故意让我看不见。杀我的时候刀拿得那叫一个稳啊~” 罗伯特的数据库已经千锤百炼毫无波动,指挥着家具机器人收拾好下午要用的茶点。走得时候极为体贴的带上门,顺道给克莱恩少爷和可能前来的白塔副官发出一个请勿打扰的通知。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主人们又会在彼时身上消磨掉半天大好时光。 邵旸之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依然没能从青丝到白发。 而秦卫衰竭的速度比他要快。不过十年的时光,秦卫的精神域已经七零八落到连克莱恩这个养子站到他面前认不认得出来都要看心情。 已经被定为下一任首领,接管大部分工作的天命之子垂头丧气。秦卫还在那面没心没肺的和邵旸之振振有词。 “我记你已经很费劲了好不好,哪里有空再记小鬼头哦。” 邵旸之一边用手指读书,一边喝着下午茶,没揭穿他还记得克莱恩是他捡回来小鬼头这一点。 有一天秦卫问他:“邵旸之,你给我殉情好不好?” 深井冰就是高兴的时候发疯,不高兴的时候也发疯,他开玩笑的语气,没几个人警觉。 邵旸之倒是挺满意首领大人没直接留下个遗言,要他给他殉葬。 “可以啊,你想怎么殉?” “我带你去海上看夕阳?还是去白银平原看雪?” 邵旸之不太想看雪,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哨兵这些年来第一次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巨鹰从白塔展翅,加速。最后翱翔海上。 夕阳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根据邵旸之的经验,离太阳近的地方其实刺眼。 秦卫倒是乐意给他描述。他描述了几句发现邵旸之快在鹰背上睡过去,就也跟着躺下。 两个人习惯性的八爪鱼似得抱在一起。 “秦卫,我有没有说过你挺黏人的?” “没有。我黏人?” “还行吧。” “邵旸之。”琇書蛧 “嗯?” “我很爱你。” 秦卫这种爱法,一般人消受不起。邵旸之深思熟路,觉得自己似乎也不算一般人。所以他回他,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虽然我的爱没剩多少,但我应该是爱你的。 “对不起啊。” 和刚刚那句我爱你相比,这句对不起可没听出几分真心,他明明高兴的很。 巨鹰发出一身鹰鸣,精神体试图在消散前把邵旸之带离这片海域。但秦卫活着的时候飞的足够远,他们开始坠落,砸进大海。 [001,你再不干活我就要死在这了哦。] [第四世界定位完成…维序者转移开启…任务剧本《一剑霜寒十四洲》。] 第41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 神王武成,鏖战神州高手。一场大战把神州打出十三个小块。最终神王胜出,天下武学一统。 神王之前天下统称神州,流派繁多,筋肉、武道、术法境界未有统称。神王之后,天下分为一十四州,习武为后天,先天,地煞,天罡四大境。四大境界之上,则有宗师、大宗师,两种尊称。 武者,有的追求力量,有的寻觅长生。不同的流派,招式不同。同样的武功,不同的人用出不同的效果。是以在四大境内,境界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差距。 差距在迈出四大境,能被称上一句“宗师”。这不是随随便便练个武功,占个山头,开门收上几个徒弟就行的名头。 所谓宗师,必须要将一门武功练到极致,突破天罡,然后领悟独属自己的武道。 而大宗师,则指那些领悟武道后,自创功法招式,开宗立派给天下武学做出杰出贡献的宗师强者。 现如今,十四洲内宗门林立。地煞天罡境的武者不计其数。明面上宗师强者将近百人,算上隐居山林的,没展露身份的,甚至可能超过百人。就数量来说,正是百年来最好的武学盛世,但就算在这样的盛世中,可以被尊为大宗师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兰州向西,宿玉阁阁主宿娇兰,门下三千天罡境驻守临澜天渊。幽州在南,天明寺当代住持空寂大师,渡人渡物渡世间多苦。青州中州交汇之处,升月谷老谷主谢文修,号称塑身再造,死人医活。中州天央城,天沐皇朝国君南江崇以及万法门门主李子画。 五位大宗师震慑一方,却谁也当不得天下第一。 能在武道一途做到真正极致。莫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是横推百万之师也不在话下的只有两人。 武林盟现任盟主关嘉措和一剑封寒武陵君。 而这天下数一数二的两位强者,恰巧都在青州。 ———— 青州卞安城 十月初寒,一场大雪铺了入卞安城的官路。不少行旅商客被迫留在茶馆客栈。城里最贵的酒楼阳春居,硬是把客房和雅座开到一人一金的天价。 一位锦衣华服的半醉青年;一位面色忧愁的异域商人;坐在阴影处看不清面容的青衣剑客;抱着汤婆,囊着狐裘,还咳个不停的年轻公子;最显眼的,还属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少女和她身边站着四个美貌侍女。xiumь 这样的价格下能坐到阳春居二楼喝茶都是贵客。 对于贵客,招待起来自然更加周到。 小二送上一份阳春居秘制点心,听到看着雪景的白衣少女问他。 “这可是青州今年第一场雪?”和玲珑曼妙的身形相符,她的声音同样婉转悠扬。 “青州寒重,这是卞安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再往北的地方,前段时间应该已经下过几场了。”店小二扫过少女,见客人姿态默许,随即话也多了起来:“小的冒昧问一句,几位客官可是从中州来的?” “的确是,你怎么知道的?” “嘿,咱卞安看着人来人往,其实就是个半路歇脚小城。像姑娘你们这样衣着华贵,谈吐不凡的贵客,大多从中州过来。向东是赶去参加武林盟的大会,要是向北,那多半为了去武陵求剑。” 阳春居的小二长相讨喜,加之小时读过几年书,说话时有几分说书人娓娓道来的腔调,引得侍女中,较为活泼那位注意。 “小二你再给我们公…小姐说说,这卞安城周遭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去处。” “除了雪落山庄,卞安也没什么有名气的地方。不过啊,真要说好玩的地方,从卞安东门出,往北走三里,那里有座无双城。” “无双城?” 活泼的侍女一声惊呼:“难道那个话本有千金台,揽月阁,孔雀楼主的无双城?” 她这一声不小,锦衣华服的半醉青年抬起头,异域商人依然面色忧愁,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公子可能在着通风的茶厅做得有点久,突然间咳得更厉害了。 也让本来不解的白衣少女反应过来。 少女身份尊贵,从小又因天赋出众被中州宗门接走视为继承人。平日里琴棋书画、功法修行就用掉大量的时间,她没看过话本,也不知道什么孔雀楼,倒是从师父口中听说过一个谋反失败的前朝余孽。 金玉台、摘星阁、千秋楼主邵旸之。十四州很大,少女并不奇怪有大胆的说书人把禁忌称呼换个名字,编成话本。 她就是才知道自己的身边人也看。于是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自己侍女一脚。 “哎呦,公…小姐你干嘛踢我?” “…踢得就是你,先生讲课不好好听,什么书你也敢看。” “那本子很好看滴呀。” 白衣少女没有她小小的抱怨,她转向店小二:“你倒是胆大。” “嘿嘿嘿,也不是小的胆大,主要是咱们青州天高皇帝远,好多年前得事了,现在的无双城虽不是当年的无双城,但除了这位姑娘说得孔雀楼主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一个也不少。” 第一次行走江湖,少女们都被勾起兴趣。在这么几个年轻貌美姑娘的追问下,店小二有点飘飘然,那些新鲜的、好玩的、少年人喜欢的那些鲜衣怒马的事,他讲起来滔滔不绝,很是给掌柜的剩下一份雇说书人的钱。 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掺合着,四个姑娘听得都挺高兴。 店小二从现在讲到过去,讲到千秋楼时,长叹一声。 “传着,那足有四百一十一盏琉璃灯,每逢佳节彻夜长明,照的千秋楼流光辉映,美不胜收。楼美,楼中的吟诗作画,弹琴唱歌的姑娘也美。这些平日里见上一面都难的姑娘,会沿街赠花。那些花都是金子银子做得,收到一朵可是过上个美滋滋的好年。神妃仙子沿街赠花,想想都是一片盛景。可是啊,这些都不是最美的。我父亲说,最美的当属千秋楼的楼主,他容貌盛过黄金美酒,天宫琼玉。成百上千个人聚在千秋楼外,就为了有幸能看他那么一眼。” 白衣少女沉吟片刻:“…那你父亲见过?” “嘿嘿嘿,没见过。”店小二傻笑两声:“客官您想想,要是我父亲见过,哪来的我啊。” 几个姑娘都被他逗笑了,唯有年岁最小侍女哼了声 “我才不信那楼主真那么好看?要我说,写书的定是没见过我们小姐…” “莺儿。” “呵,井底之蛙。” 雪还在下,变得小了点。那声嘲讽杀伤力惊人,整个厅里的人甚至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都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一孔之见。”华服半醉的青年连灌三口酒,连吐三个词。 侍女中安静的拔剑出鞘:“无耻之徒你在说谁?” “呵呵呵,都是井底之蛙,无耻之徒。” 四个侍女齐刷刷的拔剑。 窗外的雪光硬着寒剑,店小二撒腿跑到安全范围,才扯着嗓子喊:“客官冷静啊,冷静啊几位客官。” 可除了店小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有吓到其他人。 锦衣华服的青年浑然不觉念叨着:“你们都没见过他,我见过他,他在…” 来自异乡的商人依然忧心重重看着窗外:“这雪怎么还不停…” 青衣剑客坐在原地那衣襟动都不动。 那穿着狐裘的公子依然在咳嗽,他咳得正厉害。一阵“噔噔噔”得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少谷…少爷,药好了!” 少女,或者说还是个半大的小丫头。鹅黄色的裙角翻飞,她从楼下跑上来,脚步重,呼吸乱。偏偏她奔跑的速度快的惊人,手里的汤药一滴没洒。 “少…少爷,你快喝。” 两只手往前一送,差点连碗一起怼到她家少爷脸上。 “啊,少爷对不起!” “咳,素和已经做得很好了。” 足够温和清淡的男声,小丫头的少爷终于舍得放下抱在手里的汤婆子,去接那碗药。 说来奇怪,这位少爷,五官寡淡气度不显。他坐在那里咳了半天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可当他出了声,动起来,极淡的肤色唇色,被蒸腾水汽染上几分红晕,看起来倒像是戏文里唱的画中公子,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该穿这么素,若是华服加身,珠宝点缀,说不定更好看一些。 半醉的青年也看他,看了几秒,摇摇头潸然泪下。 “哈哈,一场大梦。”他仰天长叹似大喜似大悲,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下走。 白衣少女没有和一个醉鬼计较的打算。 倒是店小二担心这醉鬼有啥闪失,拦了上去。 “客人可是要回了?”这个“回”是指回房。 “回?我还能回哪去…”他推开店小二:“别跟着我!” 青年下楼的声音渐远。 侍女们收剑,最小的轻啐一句晦气。 那边的少爷喝完了药,没抱自己的汤婆子:“素和,回房间吧。” “啊…哦。”小丫头跟着走了几步,才想起汤婆子没拿,回身举着汤婆子,拿了伞开始追:“少谷…少爷你等等我。” 等店小二回过神来,茶厅本就不多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就剩下白衣少女一行,接着要他讲在无双成的故事。 一场大雪将停未停,在庭院里铺了厚厚一层。 谢开颜一方面觉得这庭院景致不错,一边方面又被寒风吹得一个激灵,不太情愿的迈进雪里。 “哎呀,少谷主,那个一场大梦。” 华服青年倒在雪地里,看起来真的要在这大梦此身。 谢开颜走到青年身边时停下,观察了会确定人还有气,于是踢了一脚:“谢理,你还要躺倒什么时候。” 醉透了的青年睁开眼,他不知道谢开颜踢他,也不认识谢开颜这个人,他长长睫毛打着雪:“你,嗝,你知道我?你是那老头子新收的徒弟?派来抓我的?” 院子里风大,即使刚喝过药,谢开颜还是咳了两声,急得小丫头把汤婆子塞回他手里。 “你想多了,不是来找你的。”在这碰到谢理纯属意外,但到底承了人家的身份:“回吧,老人家很想你。” 他只说这一句,从谢理身边走过。 没走几步,谢理在笑,埋在雪地里不愿起来。 “哈哈哈哈…我也想回去,可回去有什么用。物是人非,故人不在,总归是一场大梦,一场大梦…” 谢开颜停下脚步。 “既然知道是场大梦,那你早就该醒。” “醒?哈哈哈,我怎么可能醒,他不再了,要是我连对他的心都…” “呵,你该不会说…一片痴心吧?” 拖长的、足够轻慢的声调。 谢理愣在那,努力抬头想确认什么,身体终是不听使唤。 “谢理,你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手中有剑,心里有火。总以为一片痴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但说到底,大都迷恋一副蚀骨皮相:“就是他还活着,或者他转世轮回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能认出的他吗。” 雪又下了起来,由小到大下得飞快。 “谢理,你该回去了。” 谢开颜抱着汤婆子,小丫头给他撑着伞,不知忧愁脚下轻快。青年不成体统的哭声渐远,谢开颜没有为他停下第三次。 第42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2 卞安的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亮,晴天下的雪景庭院确实大好光景。 素和年龄小,正是爱玩的年纪,她看了看雪又看了看谢开颜。眼神渴望可脚下不动。 谢开颜不禁莞尔:“去玩吧” 小丫头得了这一声,欢天喜地的跳到院子里。 她高兴了,谢开颜多少也跟着高兴。 001看着他神色变得温柔起来。 [宿主,你是不是更喜欢女儿?] 不,他其实不喜欢小孩。就算喜欢任务对象也不可能给他生一个。 谈不上喜欢,更不可能讨厌。只是,对于年龄尚幼可爱生物,人总是多几分包容。 [我更喜欢女儿?] [根据数据库的记录,宿主在面对拥有幼崽、女性、主角三种属性的生物时总是较为包容。在对方同为幼崽的情况下,素和笑,宿主会跟着笑。谢理走前哭的很伤心,宿主没有回头。] [我转头看他,他就会不哭吗?] 当然不会,有人看着,“小孩子”怕是会哭得更撕心裂肺一点。 [对吧,我也是为了他的成长嘛。] 001沉默片刻。 [宿主,这样会不会有违人设啊。] [什么人设?] 还能什么人设?当然是,背负国恨家仇,身不由己。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到处孔雀开屏,死了都要别人念念不玩的大祸,呸呸呸,是白月光形象啊。 [哦,那这不能叫白月光。]邵旸之脸不红心不跳:[要叫朱砂痣。] 001觉得….自己宿主依然非常有道理。但它还是有点疑惑,小小声追问:[那宿主你不怕崩了“朱砂痣”这人设吗?] [朱砂痣的是邵楼主,和我谢少谷主有什么关系。] 001:[**……%¥] 看001满球懵逼,谢开颜就笑了。 他站到门廊下,伸手想接的被风吹落的雪花。 还没接到手里先被塞进一个汤婆子。 “楼主,还请注意身体。” 身着青衫的剑客正笔直站在他身后。 她没戴昨天茶厅中的斗笠,只是盯着谢开颜看。 从青年苍白的容色到陌生的五官。看着看着便觉得心酸眼热,连忙垂下眼睛。 谢开颜轻叹一声。 虽然女孩子的眼泪总是要多些,但玉茗向来不是缱绻柔弱的姑娘。她曾是千秋楼除邵旸之之外,最年轻的宗师。纵使当年诀别,邵旸之没见过她泪盈于睫的模样。 “这么大了,哭什么。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得。” 玉茗连忙擦干眼泪。 “没有,能收到您的信。更像现在这样跟在您身边。我欢喜极了……欢喜的一时不敢信。” “哦,看来我该在信里画只孔雀……” 他有意逗姑娘笑。玉茗抬头深深看他。 “纵使再无孔雀令,楼主也永远是玉茗的楼主。” 单这一句不够,姑娘握紧手中的剑。 “这一次,楼主去哪,我就去哪。哪怕刀山火海,中州武陵,玉茗必当此世长随。” 刀山火海,中州武陵…谢开颜倒是不知道在这些姑娘眼里,中州武陵已经和刀山火海相提并论了。 武陵,他总归是要去的。不过倒也不用姑娘拼上手里的剑来护他。或者说… [001你看到我脖子上的血管了吗?] 001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办,它们都已经对阿陵的剑饥渴难耐了呢~] 001:[……] ———————— 青州卞安城向东五百里,临春镇。 偌大的青州,临春本是一座没有故事,没有传承的普通小镇。直到十二年前这座普通小城中走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当今武林盟盟主,关嘉措。 一座普通的小镇一下子成了武学圣地,名胜故里。加之今年的武林大会就在临春东面的春华峰举行。 寻觅机缘的,瞻仰故地的。 就算关嘉措如今并不在这座小城常住,也阻挡不了天下武者求武觅缘,顺道八卦旅游的那颗心。 武林人多了是非多。 一匹漆黑骏马从道路转角处疾驰了来,周遭的行人急忙避让。 行人让的开,马车却是没那么轻松,纵使马车夫使出浑身解数,一马一车眨眼间就拉近了距离,眼看就是人仰马翻的惨剧。 驾马而来的少年就在此时猛的一拉马缰,他手劲极大,竟将那高头骏马生生转了个弯。接着一个纵跃,直接从飞速的马背凭空而起,揪着对面惊慌的车夫落到一旁的空地上。 马匹撞上马车。货箱翻倒,马驹哀嚎,却没有伤到人。 这几个动作不过转眼,所需的却是机敏、气力、眼色缺一不可。 少年的功夫是好,脾气却不小。 他落地后微微平复了下呼吸,想起刚刚险之又险的场景,怒从心起,也没管摔倒的马匹,直接对着刚刚差点相撞的马车车夫骂道:“混账东西,挡小爷的路,不长眼睛吗?” 路人人可走,他自己在城中纵马疾驰,并不在理。 只是少年骑得是高头骏马,一身红色锦衣外,套着金线夹袄。他神色骄矜,容貌秀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反观那差点被撞的马车,陈旧青灰,驾车的马夫正为自家老马心痛不已。 江湖行走,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管你占不占理,都是要由弱者低头认错的。 可那围着自己翻倒的马车心疼的车夫心中有怨,闭口不言。 折了马,误了事,本就心情不顺还被地位远不如自己的人无视。 少年脸涨的通红,拿在手里的马鞭羞恼之下直接抽了过去:“打你个不听人话的狗东西。” 这含些内力的鞭子打在人身上,少不了皮开肉绽。 车夫吓得连忙去躲, 少年一鞭子抽到货箱上,他抽飞木盖,未伤人。开口正要再骂,却听对面的人群中传出尖叫惊呼。 “杀…杀人啦!” “死、死人……” 谁在那里瞎喊。 少年人情绪激烈一时只觉愤极,恨极,他怒目看去,下一秒愣在那。 一个接一个的圆球从没了盖子的木箱中滚出来,伴随着渐浓的血腥味,物体脱离布料。那竟是一颗颗血淋淋、黑漆漆的人头。 纵使江湖热闹,武者人多。可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出现这么多人头。刚才还聚众围观的人群惊恐下如同鸟兽群散。 少年暴怒,他随即抽出自己的佩剑,直指车夫:“你居然是个杀人犯!” “冤枉,我冤枉啊。” 这时候,车夫哪还顾得上心疼和怨愤,他吓得连连后退,叩首喊冤。 “人头就在你箱子里,你还喊冤!” “公、公子,这不是小人的东西啊,小人只是接了生意。要知道这箱子里居然是…居然是…” 车夫神色慌张,惊恐不似作假。 “小师弟!” 恰在此时一队统一骑乘黑马而来的江湖人突入场内,他们围成一圈,将无关平民挡在外面,为首的青年跃马而下来到红衣少年身边。 “环夷师兄,你看。” “师弟,你后退。”名为环夷的青年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止住少年话头,他上前几步用剑鞘剥开人头。 颗颗头颅创口整齐,皆是一剑而断,隐隐约约竟在伤口附近看到一个图案。 那图案颜色极深,被血污又和黑黝黝的头发搅在一起。 环夷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不是一个图案,而是一个纹身,似鸟展翅,尾羽修长。 这是什么鸟?喜鹊?凤凰?还是…孔雀? “孔雀令?!” 环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血污肮脏,拨开挡脸头发。 女人的表情停留在死前一瞬,保养得宜的面容,只剩下惧怕狰狞。 环夷认得这张脸,甚至几天前路过卞安做客落雪山庄时,他还和这个女人说过话。 她是落雪山庄的女主人,而马车从卞安来。 “把布都打开。” “师、师兄。”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少年再也顾不上之前烦心的小事,他看着油布打开,露出一张张尚有几分眼熟的脸。 “真鱼,你骑我的马,去找师父。” “师兄…” “你和师父说,雪落山庄蒙难,另外请师父和诸位江湖前辈尽快赶来,我怀疑…”环夷拉住少年的手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我怀疑孔雀令重出江湖。” ———————— 皇朝掌控天下,宗门地位超然。 数百年来宗门与皇朝虽明面上互不干涉,实则关系复杂。 十二年前,天沐皇朝先帝殡天,太子南江崇即位。为了讨新帝欢心,云岚宗主宗主派自己的长子护送一只千年太岁入京,献于新帝。 然而送礼的队伍然后死在了距离天央城不过半里的路上,护送的太岁也不知所踪。 尸体被找到的时候,身上足有七十二道可以致命的伤口,每一道伤口来自不同的武器功法。上到天明寺,宿玉阁的顶级功法,下到三教九流,江湖恶徒们的看家本事。 最为醒目的是尸体上多出来的孔雀烙印。 这场命案震惊天下。十四州内凡是伤口可能攀扯上的人,没有人想把的这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这不止是杀人越货的问题,还涉及到凶手若是一人是如何拥有七十二门绝技,若是不同人,那这七十二门绝技涉及到的门派已经被渗透到什么地步。 最重要的是,孔雀曾是前朝族徽。 有人说,是曾和前朝交往过密的宗门,道貌岸然背地行凶。也有说是妖人恶徒见财起意,还有人认为这是皇朝用计,企图搅弄天下腥风。就是云岚宗贼喊捉贼的说法也不是没有。要知道尸体右腿中的剑里,就有云岚宗的秀水剑法。 可事情还没完,半个月后孔雀令再现,截走一队中州运往兰州的军需物资,现场,留下枚孔雀图案。 天下哗然。 天沐皇朝召集各派宗师试图清剿前朝余孽。 只是没人知道,孔雀令从何而来,幕后主使又藏身何处。接下来数年里,孔雀令频出,搅得十四州风起云动 直到,千秋楼花魁恋慕雪落山庄少庄主,弃暗投明。 武陵君提剑,亲上千秋楼。 第43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3 一个面貌普通少年和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头子住在武陵一座不知名的破山上。 老头有一本破烂不堪的功法。 他不教,少年自己练。 练的第一年,老头子说他筋骨太差,纵使日日修行也练不到先天。 于是少年决定日夜以继。 修行的第二年,少年突破先天。老头子沉默一会儿说,纵使他心无旁骛,但这本功法残缺,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望见到武学尽头。 少年在不大点的山头上干坐着,想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他拿着一根树枝。 树枝是他的剑,他用剑来补自己的道。 老头一声嗤笑,进屋给他翻出把断铁。 山上证不出少年的剑道。他背着那把断剑下山去了。 无人知他姓名,无人知他师门,人们只知道他从武陵来,一路向西去。 战天罡,败宗师。他在临澜天渊一剑入道,重回武陵以剑封圣,天下扬名。世人皆称他为,武陵君。 …… 如果经历被写成一本传记,武陵君的生平绝对是不逊色于《神王传》、《武动天下》之类的话本子。 可惜任务目标不是主角。对这个世界、尤其是天命之子关嘉措而言,武陵君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反派”。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同处一个时代的天骄,主角和“反派”注定狭路相逢。 他们会在青州相遇,于春华峰展开一场宿命的对决。 关嘉措会败。并在此后的十年中,一败,再败,直到败无可败。 武陵君成为关嘉措前行路上无法逾越的高山、峡渊、绊脚石…难以企及的对象,以及求而不得的心魔。 关嘉措会被这场不甘衍生的痴妄拖进泥泽…… 如果,没有邵旸之的话。 如何攻略一个心中只有剑,面冷心更冷的剑圣? 邵旸之经过深思熟虑,给自己准备了两样东西——一副端丽冠绝的蚀骨皮相;一个牵连甚广,实则不过昨日云烟的特殊身份。 准备好两样东西,邵旸之直接把自己插到,天命之子和任务目标的相遇并决斗的那场剧情前。 他在春华山脚下制造了一起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并“偶遇”了和被“无意”卷进这次事件的另外两位少年英才。 三个同龄人上演了一出兼具查案、破案、密室脱逃、真人npc、以及英雄救美为一体的大戏。 一场宿敌诞生,变成表面美好的邂逅。 天命之子关嘉措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生无法战胜的对手,他只知道自己结识了两个性格各异的“知己好友”。 而对邵旸之而言,他所做的便是仗着优越的皮囊,在任务目标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在武陵君真的成为武陵君前,纵使他再怎么心如磐石,只要年少,就总会有些少年心性。 情不自禁被同龄的伙伴吸引,想要成为故事中的人,也更容易为看起来美好的事物蛊惑。 初见时惊艳,相处中相惜。从他人变成友人,再到不经意触碰手指,嘴唇擦过耳尖。 邵旸之在日常的相处中诱导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暗流涌动的暧昧,浅尝即止的接吻。他开始触碰对方喜欢的东西,成为对方在乎的存在。 结果,显而易见。邵旸之不可能比不过一把断剑。 他成为任务目标喜欢的人。 邵旸之在一段时间里,的的确确享受到了在另外一个共同好朋友的眼皮子底下偷情的乐趣。可惜好景不长,他遭遇到了和原本剧情中困住关嘉措的问题——也许他比关嘉措的情况好上不上,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武陵君的情感只限于此了。 他喜欢邵旸之,这种喜欢胜过梁州的美景,澜州的战场,甚至胜过他手中那把破剑。 可喜欢不是爱,他远远没爱邵旸之爱到矢志不渝的程度。 他脚下是自己要走的路,心中有自小追寻的剑道。 当时001还没有完全养成对自己宿主的盲从盲信。小光球对这种心志坚韧,人格独立,不把情情爱爱看的比天大的任务对象产生一种莫名的惶恐。 它忧虑天,忧虑地,忧虑自己宿主扮演渣男的时候会不会被任务目标一剑捅死。 邵旸之倒是淡定很。他询问了001的忧虑,当晚就进了个花楼。 他明目张胆的进花楼,在任务目标背着剑来找他的时候,还把头埋在姑娘的肩膀上。 只不过邵楼主这张脸,放在姑娘堆里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是他占了姑娘的便宜,还是姑娘得了天大的便宜。 而武陵君显然也是这样想,他稀罕极了自己漂亮的意中人,即使生气也只是皱着眉头要带邵旸之走。 结果,邵旸之告诉他,不用他管,要分手。那像极了喝大了借酒发疯,还无理取闹。 大家都是少年人,武陵君一气之下扭头就走。走了一半转回来,直接把邵旸之从姑娘堆里拎出来。 即使邵旸之不是他情人,那也是他友人。他绷着一张脸把邵旸之带回三个人住的客栈。 身为三人行里的电灯泡,关嘉措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他以为自己另外俩好朋友发生什么冲突,说学逗唱的企图缓和气氛。而武陵大概也只是以为他们在吵架。他不明白邵旸之在闹什么别扭,也没有意识到和喜欢的人分开代表什么。然后,邵旸之教会了他。 千秋楼的楼主有一副端丽冠绝的容貌,还生得风流多情的性子。 他身边的姑娘换得堪比他身上的衣服,招惹的少侠公子甚至多过他身边的姑娘。 当关于邵楼主容貌和风流的传闻甚至盖过了少年宗师的身份。 即使武陵君再迟顿,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也许他和邵旸之身边出现的男男女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之冬夏,彼之蜉蝣。很多事情即使再留恋不舍,也要当断则断 在邵旸之和他那些爱慕追求者的又一次欢庆宴饮上,武陵君不请自来。 少年背着剑,穿上行走江湖最简单的装备。 他问邵旸之,要不要和他走。 当时邵旸之囊在金銮羽衣里,旁边的姑娘正用纤细的指尖把葡萄喂到他嘴边,他就那么似笑非笑的一抬眼。 既艳丽又薄情。 很多话已经不用说了。 任务目标策马去了武陵,邵楼主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准备回无双城,徒留一脸懵逼的关嘉措长吁短叹,约定等到佳节江湖再见。 邵旸之和任务目标不见面。现在这程度怎么能算从头渣到尾,肝肠寸断? 任务完不成,001忧愁的“日益消瘦”。 邵旸之喝茶,弹琴,空闲的时候在纸上画出一只孔雀。 要他说,所有的抽剑斩情丝,相忘于江湖,其实都是不够刻骨铭心。俗称,不够跌宕起伏,不扎心。 他把按孔雀图案做出来的印章,交给千秋楼里一个姑娘。 你不是想给你以身殉国的家人们报仇吗?现在是时候了,你去吧。 邵旸之倒是真没想到,小姑娘能带上千秋楼七十几个小伙伴,一人给她仇家一下子,以至于死者死相奇惨。 他这令牌发啊发的,孔雀令在江湖上凶名赫赫。 人坐在千秋楼里等啊等的…他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武陵君提剑来找他那一天。 ————— 千秋楼曾是这无双城内最大的销金窟。 它表面是个卖东西卖花的生意所,实际上干着情报买卖。 花贵,情报真,姑娘漂亮,更有传言千秋楼主艳冠十四州。 有十四州内无数年轻的公子慕名而来,只为和那些据说惊才绝艳的千秋楼花魁们喝茶饮酒、谈天论道。 也有江湖豪客在这里一掷千金,为了得到他人不知的武林辛密。 这千秋楼中人来人往,一年四季鲜花不败,灯烛长明……谁能想到,今夜,这座繁花似锦的海市蜃楼,已然走到消散的末路。 浩浩荡荡的官兵,高举着的火把,明处暗处不知多少双眼睛投来注视。 这些人,或来寻仇,或是叫嚣正义,亦或者只是想趁着大厦将倾分一杯羹。 灯火掩映,暗流涌动,却没人敢先冲进去。 众所周知,千秋楼中宝物无数,屹立多年却没被盗走一件的原因是因为楼内机关阵法巧妙。平日里那些窜高走墙的盗贼宵小都是有进无出,更何况,他们现在知道,千秋楼里那些漂亮姑娘一个个还是顶尖的杀手。 今天这样的紧要关头,先进去的人怕是有死无生。 人群都不敢动,直到后面传来阵阵惊呼,有人在喊,武陵君。 千秋楼主少年时就是宗师,千秋楼的姑娘们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好几个可能也有宗师。这千秋楼地处青州,远离皇朝又机关密布。不是没有人想到请高手坐镇歼灭这些前朝余孽。 只是放眼望去真能在武学方面震得住场面,全天下只有两个:武林盟新任盟主关嘉措,多年没下过山的武陵君。 偏偏这两个人曾经都和千秋楼的楼主关系匪浅。 云岚宗的宗主一把鼻涕一把泪,怒发冲冠又可怜兮兮,蹲在关盟主的家门口高喊我可怜的儿啊,才把人拖住没过来。 万万没想到,传说中几年前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已经和邵旸之恩断义绝的武陵君居然来了。 号称天下一剑的武陵君,穿着身黑衣,并不比其他武者多出几个脑袋几条手臂。 除了看起来的确比一般人匀称高挑些,他不艳丽,不凶恶,五官端正挑不出没病,组合在一起普通到实在让人很难记住。 记不住,不认识。都没关系,这里是江湖武林,十四州内也没有人会在乎武陵君长了张什么样的脸。 他站在那里,手中的剑尚未出鞘,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剑气霜寒,如临天渊。 人群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路,看着男人丝毫没有停顿,直入千秋楼,一层的大门随着他的进入合上 千秋楼的第一层,有万箭齐射的机关杀阵。 围观的人群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听到一声巨响。刚刚才合死的大门打开了。 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大门大概是哪里断了锯齿坏了锁,丢当一声被风吹开。 厅里十几尺长的机关链条被横切在地。 还没等人群反应过来欢呼着一拥而上,武陵君头也没回顺手一剑。 剑气在楼外斩出一条深约数尺的剑痕。 “擅入者死。” 寒霜爬上地面的裂痕,明灭不定的灯火下是一张张心思难测的面容。 和把千秋楼团团围住如临大敌的士兵侠士想的完全不同。 千秋楼内是没有人的。或者说,它只剩一个人,一盏灯。 微弱的光芒从楼顶遥遥落下。 武陵君从底层到楼顶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最后亮着的那盏琉璃灯下,艳冠十四州的美人饮尽杯底那滴酒。 “是你啊。”浓密的睫毛,打下阴影:“我倒是没想到,先冲进来的人是你。” 千秋楼的楼主素来奢靡,今天身上那件红袍子上镶嵌的金丝,不知道要织女辛苦多少时日。 可即使这样的锦衣华服穿在他身上,也只是将将配得上。 “这可真奇怪,我没杀你儿子,没动你物资,也没去你那捣乱…你那破山头上上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有点醉里,脸颊上鼻尖带着点红,居然拄着脑袋对他笑:“我这里有什么值得武陵君大驾的。” 武陵君有几年没看到他,如今邵旸之阴阳怪气的说话,并不能像年少时一样让人动气。 “前朝旧事早就是昨日云烟,千秋楼覆灭就在今夜。” “知道。你是来给我送行的?” “…不是。” “不找我寻仇,不给我送行。”邵旸之似乎来了点兴趣:“那你来干什么?”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握住手里的剑。 “邵旸之,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管从那种角度说,武陵君都是个执着的人。 少时吵架,他要记得转头把邵旸之从花楼里带出来。当初分开的时候,他来问他一次跟不跟他走。现如今,邵旸之走到山穷水覆的末路,他居然也敢一个人来问,他跟不跟他走。 邵旸之也沉默片刻,随即笑了。 “阿陵,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来?” 第44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4 为什么来。 为立功,为寻仇,为了扬名立万、财帛美色动人心魂。 无论哪项都绕不开邵旸之。 千秋楼的楼主是前朝遗孤,拥有十四内凶名最盛杀手组织,关系到至少七十几门密技。同时,他本身就是这千秋楼中天下闻名的“珍宝”,今夜能拿到的最高规格的“战利品”。 即使剑圣的威名也不可能阻挡所有敌人,潜入者们隐藏脚步气息,但他们的位置在001扫描中暴露无疑。 “他们都是为我而来。” 青年在笑,神色轻佻,就好像他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毫不重要的物品。 武陵君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也不喜欢他艳色皮囊包裹住的冷漠。 但他早就明白自己喜不喜欢并不能影响邵旸之。所以,在敌人接近到能威胁到邵旸之前,他顺着邵旸之的话接口。 “我也为你而来,你要不要和我走。” 听不出狂妄,也没有为一人背弃天下的豪情。他语气平静,甚至连眼睛上的睫毛都没多颤一下。 可邵旸之的心神被轻轻扯了一下。 灯烛摇曳,邵旸之露出一个近乎柔软的笑容。 他说:“好啊,你带我走。” 你带我走,我真的跟你走。 武陵君信了。 为什么不信呢,邵旸之已经无路可走。 武陵君向武之心坚如山巅磐石。可意识到邵旸之真的会跟他走那个瞬间,他感受不到手中的剑,更想不起什么追寻武道。 他眼里是爱人的倒影,心中只觉得喜悦。 世间最惊喜的事情,莫过于得到自己期望却从未想到能得到的事物。 多年前埋下又被折断的种子,长成遮蔽双眼的参天大树。 人从未尝过甜,就不会觉得苦。 没奢望过永远,才会在失去时接受。 而比从未得到更为悲伤的,永远是在满心期冀中坠落。 天下一剑的武陵君最终没能带走邵旸之。不是因为挡在前方的敌人,而是邵旸之喝下的一杯致命的毒酒,任凭宗师修为高深也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在他斩尽敌人,蓦然回首时,得到的是一具跌向他的身体。 黑色的衣服太深,他甚至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邵旸之吐出的血,只觉得对方脸颊脖颈上的血色,在雪白皮肤上触目惊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等一会儿?明明知道结局,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走?! 那时候邵旸之已经看不清了,但对方茫然的语气和完全空白的表情,让他不禁会想到自己刚刚听到武陵君回答时,涌起的片刻欢愉。 什么为什么啊,不是很清楚了嘛… “我这不是想…想让你高兴点嘛。”他想看到任务目标足够痛苦的样子。 我想到你足够的痛苦来证明你爱我,所以… 指尖带着血抹上武陵君脸颊,邵旸之溢出叹息:“反正,没有我,阿陵也有你的剑,不是吗?” 手腕坠落地面,武陵君猛然睁大眼睛。 …… 十二年前,前朝余孽邵旸之持孔雀令为祸江湖。 各大宗门联手围攻千秋楼,最后还是靠武陵君一人一剑亲上千秋楼。 少有人知道千秋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湖人只知道,第二天一早赶来的武林盟主关嘉措和武陵君发生了冲突。 关嘉措带走了一具早已冷透的尸体,千秋楼剩下一地分不清身份的残尸,武陵君回到武陵,十二年来再也没踏下剑丘一步。 当年孔雀令搅动的腥风血雨,皇朝不安。任谁也没想到,千秋楼覆灭十二年,这孔雀令又一次出现,一出现就带来雪落山庄一门近百口的灭门惨案。 今日的孔雀令,绝对不是邵旸之做得。虽然孔雀令曾为千秋楼楼主所有,却无一人怀疑到邵旸之头上。原因无他,当初关嘉措从孔雀楼上抱下邵旸之的尸体时,围攻千秋楼的宗门十几个大宗师俱在。 关嘉措抱下来的尸首…只能说,千秋楼主不负盛名,那副容貌怎么也是做不得假的。 邵旸之已经死了,但能用孔雀令的人无疑与前朝旧事有关。 真鱼一口气从山下跑上春华峰,这位平日里过于年少骄纵的世家少年面如金纸,手里紧攥刚刚描绘过的图案。 “师父孔、孔雀令!” 他没等通报就冲进诸多武林名宿停留的庭院,却没有人训斥他不顾礼仪。一声孔雀令让整个庭院的宗师齐齐变色,关嘉措立刻站起来。 他上前几步接多弟子手中的图案。 “的确是孔雀令。” 一只展翅欲飞的孔雀,神鸟无足,就如同前朝已覆,再无立足之地。 可这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 等不到大会举行,也等不到卞安雪化。 孔雀令、落雪山庄…主谋者手段之凶恶,心性之残忍,比起当年的千秋楼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群人马不停蹄由临春赶往卞安。 落雪山庄是卞安城最大的势力,段真鱼还清楚的记得前段时间来做客时,这里青砖浅瓦,能看到山庄里面仆从客友进进出出。 现在大雪掩盖住往日痕迹,偌大的山庄安静的好像一座坟墓。 这样的坟墓中,却还有活人的。 武林盟众人赶到时,正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单手提着一具无头尸首。 一眼看到这样的场景,段真鱼差点又拔出剑。 “真鱼!”关嘉措叫住自己最小的弟子:“先问清楚。” 少女与尸首的画面虽然诡异,但大雪阻碍众人来临安城的路,大街上滚落那么多人头,落雪山庄被屠得消息,远比想像中更快在卞安城传开。落雪山庄不止女孩一个活人,眼前的女孩也未必是他们的敌人。 来自宿玉阁的女性天罡境武者和众人交换下眼神率先开口:“小姑娘,你在做什么。” 女孩把尸体放在往庭中央,盖上白布。听到女人这么问她,女孩疑惑的抬眼。 “啊?我在给他们收尸啊。” 她扎着两丸子头,脸蛋上还带点孩子气的可爱。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和她此时的行为格格不入。 不少人更加戒备。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收尸。” “啊?”女孩露出一个迷糊的表情:“少谷…少爷说逝者为大,让我把他们入土…安了?” 逝者为大,不像是杀手会说的话,但… 真鱼嘴角抽了抽:“入土为安?” “素和,是如土为安。”同时说话一道男声。 青年穿着青色的袍子,囊在狐裘里,他从敞开的厢房门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一身青衣的剑客。 素和见他出来,立刻将手里“其他东西”扔到一边,欢天喜地的向他跑过去。 “少爷!”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追着她落到青年身上。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众人的戒备不犹豫又卸下几分。原因无他,实在是对方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步子不像是个舞刀弄剑之人。而若是他身边那看不出修为的剑客动的手…就带这么两个人就重回现场,也实在托大了点。 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关嘉措的眼睛却没办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他略一抱拳:“在下武林盟关嘉措,敢问阁下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谢开颜也看着对方成熟坚毅不少的脸。 [宿主,天命之子是见过谢理的。]意识海里001小声提醒。 他当然知道关嘉措见过谢理。这样重要的情报自然不会搞错。或者说正是因为关嘉措认识真正的谢少谷主。 谢开颜笑容温和:“久仰关盟主大名,在下谢开颜。半月前家中长辈收到关盟主来信,因年事已高,不便出行,便派开颜前来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途径卞安,听闻落雪山庄的血案,开颜身为医者便想来看一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姓谢、学医、代家中长辈参加武林盟大会。 有武者反应过来,当即收起敌意:“原来是升月谷,谢少谷主。” “谢少谷主。” “少谷主,不知道谢老前辈,近来身体可好。” 大宗师自有大宗师的名望,更何况是妙手回春,救人无数的谢老谷主。对于武者而言,和升月谷交好,自然是极其重要。 唯有见过真正谢少谷主的关嘉措瞳孔震颤。 他沉默的盯着青年陌生眉眼看了好一会儿:“那…谢兄可知道落雪山庄这件事是何人所为?” “我只知道,伤口为剑伤,剑刃锋利,剑气霜寒,杀人的一定是实力高绝的剑术高手。” 这条信息作用不大,武陵君一剑封圣后,全天下的武者,十个人里有五个都是练剑。正在众人略有失望时,谢开颜话锋一转。 “不过,我来时到有一个仆役大难未死,我已经给他用了药,这会儿应该快醒了。诸位若有需要倒也可以等他醒来问问当事人。” “什么居然有活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每个人都藏着几分心事,想快点见到这个当事人的样子。在得到谢开颜,对方的伤势并不危及性命的保证,大部分人迫不及待而去。 就连单纯关心实则帮不上什么忙的段真鱼都在关嘉措的同意下,跟着去了。武林盟主关嘉措却是没走。 天命之子不走,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谢开颜捧着玉茗递过来的手炉,无奈的笑了。 “关盟主这样跟着我,莫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他这样一笑,配合着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 关嘉措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的事你最清楚,变成这样不好吗?” 毫无内力,容颜大改,但变成这样,他到底也是醒了。 当初邵旸之喝下断绝经脉的毒酒,本该当场就死的透透,但不知是因为邵宗师已经摸到了入圣的门槛,还是武陵君整整一晚内力输入有了点功效。 第二天一早,当旭日初升,关嘉措抱着友人的尸首居然从那死了整晚的“尸体”中,感受到那么一丝活气。应该说邵旸之本来就没死透,只是武陵君的功法剑走偏锋又主杀伐寒重,他感受不到这丝气。 同样入圣却主浩然正气不偏科的关嘉措大喜过望,他一路护着这丝气,从无双城到升月谷。 内力耗空,只得到谢老谷主的叹息。 邵旸之已死,就是吊着这口气也不过是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活死人罢了。 关嘉措以为邵旸之不会醒,更不明白他大难不死醒了,为什么还要一脚踩进一滩浑水里。 “阿旸,雪落山庄…” 谢开颜打断他:“邵旸之已死,这孔雀令和谢开颜无关。” 这话一出关嘉措愣了:“不是你?那是谁?” 谢开颜没有回答,他抬首向北望去:“嘉措,你觉得为什么是孔雀令?又为什么是雪落山庄?” 当了十二年的武林盟主关盟主想了想。 为什么是孔雀令?孔雀令关系到前朝余孽。而雪落山庄… “雪落山庄的庄主夫人…她当初背叛千秋楼,背叛了你。” “算不上背叛,她不说,我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无论是你还是阿陵,亦或其他人,都已经察觉了不是吗?”这天下聪明人那么多,更何况邵旸之本来也没打算瞒多久:“你在看剑气,你想到了谁?” 剑气霜寒,第一个想到得一定是武陵君。可全天下用剑得人那么多,武陵君又十二年没有出过武陵。 “若有人再告诉你,雪落山庄百口皆死于一人之手呢?” 素来沉稳睿智的关盟主当即崩了:“你怀疑是阿陵动的手?” 谢开颜笑了。 “不,我是说,这幕后布局之人知道武陵君一定会为孔雀令而来。而他的真正的目的,怕是剑指十四州宗门。” 第45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5 神州曾是一块大陆,但这个说法除了史书上不容置疑的白纸黑字和武者口耳相传的故事,其实没有多少证据可考。 毕竟天下武者分为7品,哪怕公认天下第一的武陵君也没有剑斩十四州的本事。 传说终归是故事,就像天央城也终究只是一个名字。 中州,天央城 巍峨宫殿的最深处,青年和中年人相对而坐,他们在下棋。 “十四州广博,加之宗门林立,没有神王之威,所谓的天下一统,名不符实。”说话的青年持白子,白子分散棋盘各处,一眼看去处于劣势。但青年并不着急,他神色轻松落下一子,指尖轻点,眼带笑意:“这便是我的天央。” 二十几年前,南江氏推翻前朝建立现在的天沐王朝,并把自己的都城命名为“天央”。 “天”为白昼,“央”是尽头。 天央城可以理解为天地中央,亦是曙光尽头。 开国皇帝希望自己的王朝永承天沐。奈何多年过去,别说不朽王朝,就是这座天央城池中最有权势之人所颁布政令,都难以做到真正的上传下效。可就算如此,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把天央城称为他的天央。 “宗门虽阻碍陛下的政令,但他们也是十四州稳定的根基。若是没有宗门,陛下又该如何掌控这片天地。” 棋盘上的黑子隐隐形成一条长龙,这条苍龙盘踞多年,即是掌控者又是支撑者。 “人心,棋子,规矩,礼法。” 一词落一子,棋子渐落,原本依附巨龙分散无力的白子对巨龙渐成分解绞杀之势。 “普天之下应是王土。看来国师并不太会下棋。” “…陛下果然棋艺精深,只是,天下如棋,但终究不是棋局。”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事情,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但这些话羽翼已丰又志在天下的帝王是听不进去。万法门大宗主的眉头皱了又松,最终只是轻叹一口气:“还望陛下万事小心,不要引火焚身。” “今日所行之事我筹谋多年。映雪已去了卞安,她对我具体的计划毫不知情。现在,若得您相助,必然事半功倍。”南江崇露出一丝笑容,他抬头看向一直支持自己的长辈,眼中有不容置疑的自信:“国师,我相信自己的谋划,更相信,孤,背承天命。”琇書蛧 ———— “剑指十四州宗门?”天命之子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随即他毫不犹豫的出声否定:“不可能,是什么样的疯子会想同时得罪全天下的宗门,这是不想活了。” 谢真的死过一次开颜,抬眼瞅了他一眼,幽幽道:“怎么不可能,千秋楼主不就是这样的疯子吗?” 关嘉措当即手足无措:“不是,你…哎都是过去的事了…身为朋友,若是我和阿陵一直在你身边,也许你也不会…” 长吁,愣住,短叹,正直的天命之子不知道想到啥,又突然激动起来,他上前两步握住自己故友的手:“阿旸,既然前尘往事以成过眼烟云。那等解决这件事情,我就辞了这盟主之位。我们叫上阿陵一起。就像过去一样,兄弟同行,仗剑天下,岂不快哉?” 那可太快哉了,尤其是三人分两屋,为了不让小伙伴发现,阿陵强忍着不出声,呼吸都要忍住不敢乱的时候。 谢开颜并没有告诉天命之子如果自己不出现,武陵君沉迷剑道,最终剑挑天下宗门,顺道把挡在他面前天命之子一剑捅死的糟糕剧情。他只是稍稍沉默下:“嘉措,这么多年里,你见过他吗?” 他并没有说武陵君的名字,觉得不需要,又或者出于什么别的理由。 “你是还在怪他?”对于天命之子而言,他赶到千秋楼时,只知道是武陵君杀上的千秋楼。在天下大义和旧情面前,选择大义,看起来又的确会是武陵君做出的选择。 他得出邵旸之责怪武陵君的结论并不奇怪,只是… “怕是…他恨我吧。” 关嘉措看着他低垂的眼帘,愣了一下。 千秋楼主作为朋友哪里都好,就是说起话来,有时候愿意冷嘲热讽,下巴看人。要关嘉措形容自己的故友,曾经的确是很像时时刻刻振翅理羽,还有些骄纵跋扈的孔雀。 关嘉措从未见过他寂寥的模样,所以当谢开颜隐隐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他不由自主代入千秋楼主那张脸,整个人就激动了。 一只手换两只手,关嘉措极为深情给了谢开颜一个兄弟间拥抱:“你还有我,从今之后你我二人浪迹江湖!” 恰在此时,金丝夹袄的少年运轻功而来。 “师父,师父!师….鹅!” 段真鱼步伐立止。少年人看了看自己平日里威严正气,此刻喜上眉梢的盟主师父。又看了看,明明面容普通,但举止神态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谢少谷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段真鱼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到自己徒儿探究性的眼神落到谢开颜脸上,关嘉措本能的一个手抖把谢开颜拉到自己身后。拉完了才想起来,现如今的谢少谷主和当年霍乱天下的千秋楼主差异极大,自己的小徒弟就是看上两眼也绝对不会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关嘉措作贼心虚的咳了一声:“咳,真鱼,是那人醒了?他说了什么吗?” 师父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心虚,一个怎么想怎么不对的危险想法跃出段真鱼脑海。 不可能,怎么会? 在段真鱼心中,配的上自己师父这样“武林至尊”的那必需是天下无双的美貌女子,纵使不是,也不该是谢开颜这样外貌平平,身体看起来还不太好的男人。 少年人连连摇头。他认定自己的想法荒谬,但终归心情不太好。素来娇纵的少年,不怪自己,也不怪憧憬的师父,只是暗暗的瞪了谢开颜一眼。 “是,师父。人已经醒了,但他受到很大的惊吓,状态不稳。各宗门的前辈正试着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 [宿主,这路人甲瞪你哦。] [没办法嘛,谁让我现在是谢开颜呢。] 谢开颜,并没有一副人见人爱的好容貌,但他既然是升月谷的少谷主,就是此刻最受需要的人。 雪落山庄的偏厅厢房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少武林高手。 “谢少谷主!” “这就是升月谷少谷主?” “少谷主,您快来看看。” 有人怀疑,也有人因为升月谷的名声对谢开颜报以友善期待,无论哪一种,当容貌苍白的青年迈进屋内,人们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大难不死的仆役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此刻,少年缩在软榻一角头埋在双臂间全身颤抖。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邵旸之微微皱眉,他将手里已经凉下暖炉递给素和去加水,坐到软榻旁的凳子上想伸手搭脉。 他刚伸手,少年就抖,谢开颜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这孩子醒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 一个面相凶恶的大汉表情讪讪:“我、我就是想早点问清楚。” 谢开颜没有指责他什么,只不过面色更加冷淡了点:“出去。” 那大汉自知理亏,众目睽睽,即使被不客气的一句蹲在胸口,却也不好直接发作,他恶狠狠的瞪了谢开颜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宿主,路人乙也瞪你哦~] [是嘛,那说明我宝刀未老,拉仇恨的速度不减当年。] 001:[……] 宿主你知不知道,拉仇恨,还没有一张让仇恨变质的脸,结果是会被打的哦。 谢开颜明显不知道。在那行事冒进的大汉被赶出去之后,他依然不动,只用略为冷淡的声音再次开口:“出去。” 在场的江湖侠客有人明白了:“少谷主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出去?” 谢开颜笑了,他神色柔和,语气轻软:“不是诸位出去,那难道是我带着这孩子出去嘛?” 这话,这语气,特别是套上他这谦谦有礼的皮囊,简直欠打。 众人感觉被冒犯了,愤怒了,愤怒瞪着这位谢少谷主,瞪着瞪着,居然从对方流露出冷淡间,品出那么丝风情。甚至有人脑海中不由冒出这谢少谷主容貌平平,但风骨神态却挺好看的想法。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实在丰富的很。 如何挽救谢开颜的操作,没有人比关嘉措更熟悉。 武林盟主如同任何熟练的工具人一样,他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异常激动的握住谢开颜的手:“那就麻烦,阿…谢弟了。” 谢弟…不,谢开颜僵了。 谢弟?!段真鱼瞬间不好了。他的师傅果然和这个谢少谷主有一腿!这样不行,他…他…他要写信告诉师兄! 谢…弟…看一眼谢少谷主略带尴尬的脸,品一下盟主大人硬抓着人家那只手。 在场的武林英豪们震惊,在场的武林英豪们沉默,在场的武林英豪听到,来自宿玉阁的女武者捂住樱桃小口意味深长的“哦~”一声。 除了天命之子,大家都悟了! 难怪关盟主多年未娶,也没和什么女子亲近过,难怪关盟主刚刚见面时,眼睛都看直了,又拉着人家说了好多悄悄话才过来。原来是有这爱好啊。 要是换成其他人,在场的很多人也不会想歪。 只能说,作为攻略者,邵旸之就算换了张皮那也是出类拔萃。 和这种惊天大瓜相比,之前买那些小矛盾都是小事。大家从善如流的离开这屋,给单身多年的关盟主营造出和对…咳,和朋友交流的场地。 天命之子,丝毫不觉得众人投降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说完,他还自以为机智的冲谢开颜眨眨眼。 谢开颜嘴角抽了抽:“玉茗,送关盟主出去。” 哎,等等为毛,我出去?我出去谁来看着你,万一你身份暴露怎么办?兄弟你不能没有我啊! 关盟主委屈,关盟主疑惑,关盟主被赶到门外,依然奋力抻头向里看。 “咳,玉茗,把门关上!” 玉茗关上门,抱着剑往关嘉措面前一杵,挡住对方看向自己的狗狗眼。 嫌弃.jpg。 关嘉措摸了摸鼻子:“那我不进了,我不进了。” 转过头,关嘉措终于注意到门外一双双投注到他身上的奇怪视线。 诸位为何这么看他?难道他们已经怀疑他和阿旸的关系?! “诸位,我和谢谷主也是今日初见。我才知道,升月谷的少谷主真是一表人才,我和他一见如故,一见如故啊,哈哈哈。” 此话一出,除了认识他很久的武林名宿表情有点奇怪,在场初次参加武林盟大会的少年侠客,尤其是那些长得还不错的少年侠客,不约如同的悄悄后退。 不会误会,他们当然不是对公正严明的盟主大人有啥意见,他们只是预防下,免得这位天下数一数二的武者也对自己一见如故。 房间里,只剩谢开颜和少年。但他却不着急搭脉了。 青年在来到偏厅中央的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杯茶。 他喝茶,那少年仆役在抖。 他喝完了那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少年不抖了,他从阴影中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谢开颜。 “谢少谷主…”少年开口,声音尖锐阴冷好像爬行动物湿滑的鳞片划过耳膜:“你不用诊脉吗?” “救你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诊过一次了吗?你稍稍受到些惊吓,我已开过药了。” “那你不用再诊一次吗?” “哦,不是你不想让我诊第二次吗?医者仁心,我尊重我的病患。”茶没有刚才温的好,谢开颜不喝了,他用指尖摩挲杯口:“再说,我医术极好,诊一次,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少年从软榻上站起来,衡量着两人间这不长不短的距离:“是吗,那你知道什么了。” “不多,我大概诊出你的确心中激荡,大约是敲昏自己的时候情绪尚未平息,你服了秘药,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活头。我还诊出你练剑…”说到这里他展颜一笑:“我猜,是寒剑。我还猜…” 他每说一句杀手心中便乱上一分,最后一句话出口前,杀手心中已有了结论,也终于衡量好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关嘉措冲进来的速度。 “呵,你错了,我练的是快剑。”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形暴起直冲谢开颜而去… 他速度极快,哪怕是门外关嘉措他们听到响动冲进来也来不及。 看着眨眼就到眼前的剑尖,谢开颜“呀”了一声。 他倒是真没想到,杀人了,留下的,是两个人,这布局者的势力比他想的还要大…不过大不大的,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其实也都无所谓。 比杀手短剑,更快到来的,是一片剑光。 剑意虽敛,但剑气霜寒,这一剑从谢开颜上方来,与之同来的还有整个房顶被掀飞时投下的月光。 有人从后面单手搂住谢开颜的腰往后一拽。 意识海里,小光球兴奋欢呼。 [宿主!任务目标,任务目标,任务目标!] 任务目标他终于从小破山头上赶过来了! 第46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6 谈不上什么久别重逢衣袂翻飞的美好画面,逼近倒塌的房子激起一圈尘暴,对身处震中央的当局者迷的人来说,感觉有点像天塌了。 当然和经历过真正的天崩地裂相比,这震动效果其实不值一提。 但在被来人拉到身后的瞬间,邵旸之产生错位的熟悉感。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他盯住对方黑发侧面露出的那截圆润耳廓看了会儿,然后突然想亲吻那漂亮柔软的耳垂,把它含在嘴里,咬出血… 瞬间升起的念头,促使谢开颜伸出手拉住面前人的胳膊。 001发出小小的惊叫:[宿主,这是任务目标!]你怎么能用看吃的的眼神看他?! [我知道啊。] 谢开颜当然知道,武陵君是任务目标。 可武陵君总是在某些地方…让他联想到邵闻朝。 他在武陵君身上寻找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就像他喜欢看武陵君用剑;喜欢两人对谈,煮酒共饮;喜欢在亲密时,从背后拥抱;又或者就像此时此刻,他拉住对方的手,期望看到另一张不可能看到面容。 他沉迷在这片刻未知的错觉里,直到武陵君顺着他的力道,略微僵硬的转过头… 然后,谢开颜睁大了眼睛。 “你…”武陵君也愣住。 和宿主共享五感001整个球懵了。 冲进废墟的关嘉措也身形顿住。当今武林盟的盟主,十四州内唯二的武道圣者停在那,死命眨了眨眼,确定没有迷惑自己的奇门幻术,于是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阿陵?” “武陵君?!” 尘埃落尽,月光给眼前人的面容笼罩出一层玉似的质感。 那是足够英俊的面容,谢开颜第一眼就看到他的眼睛。眼尾上挑,睫羽极长。可不止眼睛…眉峰、鼻梁,他每一处五官都值得说书人赞叹吹嘘。组合在一起,怕是任何一个怀春少女会梦中回想。 这张脸的处处透出武陵君过去的影子,也验证了那个“脱胎换骨,仙人羽化”的武林传说。 显然,这十几年来,武陵君已经向超凡入圣的下一步迈出了半只脚。 这份变化是关嘉措惊讶的理由,却不是邵旸之的。 他见过真正与天地同寿仙人,遇到过展颜一笑能让百花盛放的美人。可是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哪个存在,能比面前这张脸而更触动他的心绪。 [001…] [宿、宿主…] 小光球的声音听来不太好,它被宿主幽幽的这一声吓到打结巴。整只球恨不得直接背过气去,又怕它真背过去,没有球阻止宿主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事。 [你觉得他现在像谁啊?] […好、好像]001吞咽不存在的口水:[好像有点眼熟啊哈,啊哈哈。] 邵旸之噗嗤一声被他逗笑。 001就不敢笑了,它听到自己的宿主用让傍生系统都零件发颤的病态语气自问自答。 [001,你看他这张脸,有点像邵闻朝啊~] 可能最近没有联系【系统】杀毒,亦或者上次休眠留下什么后遗症,当自己宿主轻飘飘“邵闻朝”三个字说出口,001感觉自己似乎真抽过去万分之一秒。 [宿主,他真的,真的,真的是任务目标!] [嗯,我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为什么喵还要做那么吓球的样子啊! 邵旸之的确在看清任务目标现在这脸的那刻,无法克制全身发抖。 他想掐着邵闻朝的脖子,要他窒息;又想看他欢愉,要他奔溃。还想活生生吃了他,混着血一口一口咽到肚子里。 那瞬间的情感太多,以至于邵旸之自己的甚至不能有效处理表达所有的情绪。 他懵了。但很快的,他又清醒过来。 他再次确认任务目标的确只是武陵君。哪怕他的脸的确和邵闻朝有些的相似,他也不是邵闻朝。 唯一的问题是…纵使武陵君境界提高,脱胎换骨,仙人羽化,为什么他会羽化出一张的越来越像邵闻朝的脸? …… 武陵君,没有能直接标出任务对象的傍生系统,不像关嘉措一般,在邵旸之醒来后就收到书信消息。 他收到了孔雀令重出江湖的消息,离开自己十几年没有离开过的山头。 听到声音,感受得到气息,直觉让他在挥剑的那一刻,下意识以为自己要救人是邵旸之。 直到他转过头。理智回笼,他意识到邵旸之很早以前,就已经死在他眼前。 人死不能复生。 武陵君迟疑着,似乎想在谢开颜脸上看出个花或者找出个□□之类。 偏偏这两样,谢开颜都没有。 青年容色寡淡,却极为干净。别说是一朵花就是一条皱纹、一个痣都没有。 此时原本等在屋外的武林高手们也已经冲进入的废墟,关嘉措深怕自己这位曾经“大义灭亲”朋友在众目睽睽下把谢开颜认出来。他抢在自己小伙伴发现另一个小伙伴身份,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前,扯着嗓子喊:“阿旸,这是升月谷少谷主,谢开颜!” 内力激荡,声如洪钟。 天命之子甚至凭借自己这威严正气的一嗓门,镇住废墟中的英雄豪杰们。 除了关嘉措自己,没人知道他情绪激动的真正原因。大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纷纷在心中确认,关盟主和谢少谷主的关系不同寻常——有一腿那种。 而武陵君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在明白谢开颜并不是邵旸之,自己真的认错人之后,他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武陵君冷漠抽手,转身把谢开颜晾在原地。 “呜呜,少谷主你没事吧。” 跑回来的素和一头扎到谢开颜怀里,急得玉茗连忙将她拉开,生怕她万一压到谢开杨的伤口或者其他什么。 “咳咳,我没事。” 除了吸了点烟尘有些咳嗽外,他称得上毫发无损,比起这个眼前的局面更需要应对。 等在屋外的武者们搞不清楚情况,他们不敢去问一身冷肃的武陵君,只能围着看起来更好说话的谢开颜。 “谢少谷主,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还算客气,只是刚刚是谢开颜赶他们出去。现在连房子都突然塌了,他们等着问清情况,语气难免有些急。 谢开颜还没说什么,关嘉措往他身前一拦,“深情”道:“路老宗师,谢弟他身体虚弱…” “谢弟”两字一出,谢开颜就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凭良好的适应性,这次的难受劲已经减轻了不少。但人嘛,能不为难自己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关盟主,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在下应该比您虚长几月。” “啊?” “噗!”宿玉阁的女弟子愣是没忍住,在这尴尬的瞬间笑了出来。 天命之子眼神中射出幽怨的光。 阿旸你这是胡说,咱们三个人里面明明我最大,你最小! 谢开颜不关心关嘉措的有苦说不出,他只要关嘉措闭嘴就可以了。 “诸位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确实人多眼杂,当场有名望地位的人见谢开颜神色严肃当即应了。 待谢开颜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发现告知,却没人立刻表态。 “谢少谷主的意思,我等明白,但线索已断…” 这些来自十四州宗门的武者,彼此对视都很纠结。他们有人向谢开颜投来期待的小眼神,大概是想看看这位医术不错,看起来脑子也够用的升月谷少谷主有能说点什么。 谢开颜的任务是来破镜重圆,又不是来破案子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咳了两声做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告辞,朝武陵君的方向走去。 武陵君是个剑客,他初出江湖的时候用的是把断剑,后来游历江湖,意外所得,他人所赠,他拥有了不知道多少把剑,这些剑在他心里比不上那把小破剑,但他都用过。后来等他超凡入圣,摘叶飞花都可为剑,那些剑就和去武陵挑战又失败的武者佩剑一起丢在山脚下。 日积月累,倒是引得无数年轻侠客去武陵剑冢求剑。 名剑有灵,愿意跟谁走,武陵君不管。 在十四州的青年武者眼中,武林大会是盛事,去武陵求剑是刷逼格的大事,而能看到十几年不出山活生生的武陵君,怕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有资历有威望的都聚在一起谈论雪落山庄的惨案。这些年轻少侠就很没敢干把绕着武陵君围了一个大圈。 好在武陵君的面色足够的冷,剑术也足够强,并没有什么无名小卒不开眼的上去求教。 然后,谢开颜来了。 升月谷的少谷主,算不上无名小卒,他过来的时候年轻少侠们让开一条路,各个撑长耳朵似乎想听听升月谷少谷主和武陵君会说什么。 武陵君有剑气护体,不距离他足够近,外人自然听不到两个人之间说什么。 更何况武陵君似乎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站在被他砍断的房檐顶上,冷眼旁观谢少谷主爬上来。 谢开颜这个身体是真不好,走点坡就觉得有点累,他好不容易来到武陵君面前,眼睛不太受控制在任务目标脸上停顿一下,礼貌微笑:“方才,还要多谢武陵君相救…” “不必。”话没说完就被武陵君直接打断。 男人面色冷,声音更冰,他似乎没认出谢开颜,自然只有冷漠。 谢开颜又不是人见人爱,就是邵楼主那样艳冠十四州的美人都被他活得挺招人恨的。他挺习惯被一些人讨厌的,通常来说就算这时候表现出不待见他的人是任务目标,他也不会有什么内心波动。 可现在,哪怕是五分相似,而他也相当不喜欢对方冷淡的样子。 笑容消散,谢开颜不嘲讽,不发怒,他看向武陵君,原本琥珀色的眼睛深的看不见光。 “是吗,若是不必,武陵君缘何一直看我?” 他一直在看他,从相遇开始,在任何一个谢开颜不可能察觉的角度,武陵君的目光如影随形的黏在他身上。 第47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7 卞安封城的消息,来的实在太迟了些。未必困住凶手,倒是把那些参加武林大会宗门前辈和新生武者被圈住一堆。 这事明面上怪不到官府。毕竟青州偏远,平日里巡查维安,比起官府,更多的是靠当地势力。现如今,本就是卞安城最大势力的雪落山庄出了问题。皇朝用了几天才做出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纵有抱怨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临时住进没有主人的雪落山庄。 谢少谷主以体弱多病为由选了一间略微偏远但胜在僻静的屋子。 屋子半边靠山,另半边连着片幽静的竹林。白天看起来还谈得上风雅,到了晚上,竹影摇曳。邵旸之倒是不介意,可对素和这样的小丫头来说,实在阴森恐怖了点。 谁让功夫高了也怕鬼呢。 小丫头守着洗漱完披着雪裘半倚在床头看书谢开颜不离,原本承担护卫之责玉茗,就给他续上烛,合上窗:“楼主夜里寒重,您早点歇息。” “好。”他嘴上说着好,人却一点没有歇息的意思,只摸了摸素和的头:“素和今晚和你玉茗姐姐…咳咳。” 小丫头先露喜色,听他这一串咳嗽随即摇头:“我要守着少谷主。” 玉茗知她意思,今天谢开颜遇袭,她们没有在近处,现在自然想着寸步不离。 “我这不是没事嘛?” “可是…” 玉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谢开颜没再看她。 “玉茗,去休息吧。” 知道谢开颜心意已定,出身千秋楼的顶尖杀手不再多言,奉命退走。 她们都走了,谢开颜却还在看书,他看起来看得越认真,001就越提心吊胆。 [宿主…你、你现在在想啥。] 谢开颜翻过一页书:“这个世界医术也算得上精深,不过与传出一掌震碎山川的武道相比…以我的治疗水准,怕不是一个百年难遇得神医。” ……001,更加不明白自己宿主在想什么了。 明明,宿主看到了任务目标和邵闻朝那么相似的一张脸。 如果宿主表现出愤怒、仇恨什么的,001都能理解。可偏偏他的宿主除了最开始的震惊之外,表现的一切如常。 他甚至尽职尽责的继续扮演起谢开颜这个身份形象,研究医术。 有些情况里,太过优秀自然的表现,反而显得最不正常。 谢开颜现在就很不正常,小光球演算了片刻,决定采用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眼下最省时高效的方法。 001蹦出意识海,直接问道:“宿主,001问得不是这个,001想知道,你看到任务目标的形象,现在是怎么想的。” 傍生系统柔和的光线,远远优于灯里不太稳定的烛光。 谢开颜勾勾手指示意它靠的近一点。 青年手指修长,指甲圆润。001球不自禁的凑过去,让宿主的手指在它柔软的小肚皮上挠了几下,才意识到,不对,宿主还没回答它问题。 “我没有怎么想啊。”谢开颜在这时候开了口:“他像不像谁,会影响到【系统】给我的任务吗?” 当然不会,不管任务目标是美若天仙,还是仿若修罗恶鬼,亦或是…长得像邵闻朝。这些都不能影响攻略者去完成【系统】交待的任务。 毕竟攻略者是要业绩的。 和那些隶属【四方天门】本身就身份非凡的超脱者不同。被【系统】选中的维序者大多数没有那么强大。 他们或是身处关键节点,那只无意振翅能掀起风暴的蝴蝶。或是无法回归白银之海的漂泊亡魂,亦或者,是曾经背承天命,最终一无所有的不甘者。 每个维序者,有每个维序者的目的,而【系统】曾在他们走投无路的绝境,给了一条可以选择的路。 这条路也许漫漫无光,不见尽头,可就像当初001出现邵旸之面前时一样。千灵四百一十一族,邵旸之心有执念。 关于武陵君为什么会有一张和邵闻朝一样的脸,谢开颜能得出很多条可能。 可能是上一个世界,那场他丢失部分记忆的遭遇战中附身在001身上的存在发现了什么,亦或者任务目标的本体——其他什么地方,知道邵闻朝了。甚至有可能,只不过是那萦绕任务目标周身的世界法则,知道邵旸之的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所以任务目标在同化世界法则,经行羽化时,无意中展现出来这样的面容。 “他没有我的[界根]。” [界根]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随便藏在哪里都行的。 他这么说,001就不说话了。小光球尽责尽职得扮演一个除了宿主外谁也看不见的电灯泡。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屋顶上似乎的落下一只猫,不小心碰到石头嘀哩咕噜的滚到院子里。 [宿主…] [嗯,我知道,睡觉吧。] 没有武功的人注意不到那一小块比沙砾大不了多少的石头,谢开颜似乎终于是困了,他合上书,披着那件雪裘下地熄灯。 烛光熄灭,谢开颜脖颈后感受到一阵凉意。 灵异世界里,这种情况就是身后有鬼,绝对不能回头。在一个武侠世界,谢开颜面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一只手掌掐住谢开颜的喉咙,另一手臂从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在灯光熄灭的同时,有一人瞒过隔壁厢房警戒的宗师级剑客,前无声息的进入谢少谷主的房间。 此时此刻,这个潜入者紧紧贴在谢开颜的身体,几乎没有的温度手指摩挲谢开颜的喉结,呼出的气息打在谢开颜耳侧。 那个位置有些痒,谢开颜侧头试图躲避,却被含住耳垂。 下一刻,就听潜入者命令:“别动。” 掐在脖子上的手收紧力道,谢开颜不动了。 他不动,潜入者却没有停止。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里衣,潜入者的那只手摸到他腰上,沿皮肤向上。 一片黑暗中,谢开颜先是惊讶,后来染上怒火,可因为掐在脖子上的手,他的愤怒又被强压下来。一系列的神色变化让那张容色寡淡的脸变得生动明艳。 今天见过谢开颜的宗门武者,绝不会想到升月谷少谷主情绪波动时会展露出如此容色,可对潜入者来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他也很少看到对方真正动情时的样子。 多年的午夜梦回时的悔恨与冲动积攒到一定程度顾不上理智思考,潜入者用明显伪装过的沙哑嗓音下达了他的第二个命令:“不想死,就趴到桌子上。” 谢开颜:“……” [报告宿主,任务目标他好像有些特别的想法。] [呵呵,他经常有些特别的想法。] 任务目标经常有些特别的想法,甚至疑似阿迦勒本体的邪神还举着羽毛做出十分危险的感慨。 身为一个优秀的攻略者,他一点也不奇怪任务目标对自己有些特别的想法。可他现在是谢开颜,而谢开颜今天第一次和武陵君见面。 适才在废墟房顶上,武陵君还极为冷淡把主动向他搭话的谢少谷主丢在那。结果到了晚上又换装变声,到人家房间动手手脚,还想上桌。 是认出了他是邵旸之,来个乔装扮演?还是,从“谢开颜”身上看到“邵旸之”的影子,想放纵一把?亦或是,武陵君就单纯在当一个“采花贼”。 他一时咬不准,武陵君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他实在不理解……明明床就在旁边,为毛要去桌子上?! 武陵君只能看到对方睫羽低垂皱眉忍耐的样子,作为一个潜入室内意图不轨的“恶贼”,他本来也没指望人答应。 按在脖颈的手转而覆盖住谢开颜的眼睛。 纵使没用内力,天下第一武者的力道也不是谢少谷主这样体弱医者能抵抗的。谢开颜几乎是顺着力道直接后仰倒在对方肩上。 “你不想要手下性命,尽管喊人。”恶贼同志语气森冷充分展现对宗师级剑客的不屑,又咬定了谢开颜纵使身处“险境”,也会顾惜属下性命,所以有恃无恐。 如果不是谢开颜有001定位任务目标,一定会为武陵君此刻的演技打上个90分——满分150那种。 以武陵君的天赋,拿出这样堪称及格演技,已经值得鼓励了。 谢开颜从善如流,任由任务目标扯下不知道哪个的布条覆在自己眼睛上,特别配合带拉到桌子旁。就是在解开他披肩时,装作无意的打了个冷战。 武陵君停顿一秒,把地点改成床上。准备拿一边带子捆谢开颜手腕。 一圈没绕完,谢开颜开口:“我血脉不畅,别说一个晚上,就是半个时辰,我这手明天也不能用了。” 武陵君解开带子把谢开颜面朝下按在床上。刚压上一只手,谢开颜开始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颇有些把肺叶一起咳出来的架势,吓得武陵君连忙帮他翻了个身,又是顺气,又是倒水。 谢开颜喝过那杯用内力温过,冷热正好的水:“多谢,武陵君。” 他谢他给他倒水,连带叫出武陵君的名字。 武陵君沉默了。 他沉默,谢开颜就觉得有意思。他挺想知道对方被这么拆穿后是个什么反应。是像刚才废墟上一样死不承认转身就走,还是恼羞成怒大脑当机。 但谢开颜没想到,哪种都不是。武陵君在沉默片刻后扯下挡在他眼前的布条。 “…谢少谷主真要谢我,那请身体力行。”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适应黑暗,可他适应黑暗,却没能适应因为视线模糊所以更为相像的面容。 谢开颜愣在那,有一瞬间什么也没答出来。 而对武陵君而言,黑暗什么也阻挡不了,青年脸上的表情称得上纤毫毕现。 他看得到对方震动的瞳孔,明了捕捉到因为以为有黑暗遮掩。所以不经意间流露处的情感。琇書蛧 他比过去的每一次,都更清楚的知道,邵旸之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但是,这没什么不好… 这没什么不好…在邵旸之看不清的阴影里,武陵君称不上笑容的勾了下嘴角。 至少现在,邵旸之会比以前更喜欢他的脸。 第48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8 [001他是想和谁身体力行?] [啊?当然是和宿主你。] 001有点懵,这房间里只有宿主和任务目标两个人,顶多再加上一个有意识的小光球。不是和宿主说还能和鬼说不成。 [是吗,可他刚刚明明称呼我,谢少谷主。] 是谢少谷主,而不是邵旸之。 001反应过来:[宿主你是说任务目标‘移情别恋’又喜欢上谢少谷主了?!这不可能!] 001对邵楼主那借鉴了邵旸之本体的容貌有百分之二百的信心。小光球完全想不到任何有眼睛的生灵在见过自己宿主的容貌后,还能忘记。就算是有001编号的它,不也是在见到宿主后选择成为傍生系统了嘛。 [那到不是,我是说,他明明认出了我,却装着没认出我来,为什么?]又是顺气又是递水,态度好到这个程度,邵旸之当然看得出来。 [啊?]人类的想法有多时候很难领会透彻的,001转向它看来更最要的话题:[宿主你不要管那么多吧,我们不是来破镜重圆的嘛,宿主你快上…你快和任务目标和好吧。] 虽然宿主总是说什么成年人的感情和身体是两件事,但根据001数据,宿主和任务目标每次亲密接触后,感情状态都是突飞猛进的。 此情此景,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无论001怎么急,撑坐在床上的谢少谷主都没开口。 比起武陵君装作没有认出他,邵旸之更想知道,武陵君是怎么认出他的? 声音不同,脉搏,容貌,甚至因为身体多病,谢开颜的身上带着一层浅浅的苦涩药意,就连气息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如此,两个如此,任务目标总不能是靠什么真爱的直觉吧。 谢开颜看向武陵君的脸,神色莫名。 如果他想,即使在黑暗中001的扫描也能将武陵君的脸呈现的一清二楚。 和邵闻朝如此相像的面容,剑眉墨画,眼尾上挑,鼻梁高挺,若神色间没有带上几分笑意,怕是会更像。 ‘呵,那么多想做什么,不想看他哭吗?’ ‘明明现在上他,他求之不得。’ 让这张脸因为自己露出的情动或是痛苦的表情。只这一点诱惑,谢开颜几乎就要心动了,但… 没道理让武陵君,承受他对另一个人无处宣泄的爱恨执念。 谢开颜心里两种不一样的念头相互纠缠,一时分不出个胜负结论。 有时已经被消磨上千年属于攻略者的灵魂,抽离俗念理智旁观。有时又是恶劣放纵的情绪占据上风。 在他不出声这一小会时间,武陵君的脸色已经足够的白。 天下第一的武者身上没有丝毫血脉奔流该有的热度,他按住谢开颜肩膀的动作僵硬。就像一块木头被剥下斑驳的皮,或者是在困在潜水坑里即将窒息而死的那尾鱼。 类似于难堪的神色在男人脸上一闪而过。武陵君不可避免的感到羞耻。但他决定做什么事,都会贯彻到底。 像怕谢开颜说话,又好像谢开颜不说就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一样。他率先亲吻邵旸之,抖着手开始解两个人的衣服。 解衣服的动作不熟练,吻技,就是陆灼都要比他好上不少。 这种时候,谢开颜反而随着他的动作转开心思。 谢开颜一会儿想到自己过去的确更喜欢从背后拥抱武陵君,没有和阿陵接过几次吻,武陵君吻技不咋样也正常。一会儿又感到好笑。 如果阿迦勒能影响武陵君的羽化,那为什么却连亲的动作都不熟练。 “何必弄这么生涩?”明明在那么多个世界里,怎样亲密的玩法都试过。 随口问出。谢开颜就意识到这句话不适合谢少谷主的身份,于是解释一句:“我观武陵君,怕是平时也没少春宵一度吧。” 他声音里带点讥讽,不知道在嘲讽他人还是嘲讽自己。 武陵君的动作停了一下。 ‘哎呀,道理顺上了,好像这话有点伤人。’ 知道伤人,谢开颜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但下一秒又很快隐下。 武陵君回答:“嗯。” 嗯…这是承认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承认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千秋楼楼主有是一副说好听叫风流,说难听叫浪荡的性子。可轮到武陵君,谢开颜难免心中不太痛快。 他侧头避开躲开武陵君的吻:“是吗…那不知道和谢某一样有幸被武陵君看上的是哪几位,您不妨说出来,谢某改日先向几位前辈讨教一二。” 武陵君的表情不像他在脱人衣服,反而像冷面刑房准备提审犯人。 邵旸之这话的确很难回答。 偌大的十四州武陵君交好的人寥寥无几,就是有交好的人,也不能败坏人家名声的瞎说。要他现编出几个名字实在有些为难人。 半响,武陵君冷着脸,信誓旦旦说出一个万能回答:“他们都死了。” “擅入者死。”“不想死的都滚。”世人多是贪生怕死,武陵君的生活中,很多事情一个死无对证砸上去就可以迎刃而解。 可…和你春风一度然后都死了?屁哩,你是个练剑的,以为自己合欢宗嘛! 谢开颜又好气又有点好笑,武陵君这种睁眼说瞎话,瞎话特假,还能面不改色说的下去的本事,他唯有叹服。 谢少谷主撑着床试图不着痕迹的挪动的远一点:“呵…那谢某真是愧对武陵君厚爱,谢某自小身体羸弱,别说武者,就是寻常人也赶不上。而且谢某有心事未了,还不想死,还请武陵君高抬贵手。” 你身体怎么样,什么心事未了…武陵君都想问,可就是问了邵旸之也不会和他说。 男人抿了下唇,邵旸之退,他就进。 呼吸打在谢开颜鼻尖上,眼睫毛都要撞到一起:“你身体不好,我可以轻点。”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补充:“谢开颜,拒绝我的,也都死了。” 谢开颜:“……” 武陵君说的可实在太有道理了,势比人强,武功高低放在那,他不敢下这床。 好在,有一点邵旸之是自信的——毕竟,任务目标身上的敏感点就那么几个,大同小异。 ———— 素和其实不太认床,因为这地方晚上风吹竹林,又是影又是响的,小丫头睡不安稳。一大早醒了哈气连天,想着要给少谷主打水正要用绝强的意志从被窝里爬出来,被旁边的玉茗一把拉住。 小丫头吓了一跳。 宗师剑客眼底发黑,眼角可见血丝,看上去昨晚睡得比她还要差些。 可这不应该,难道玉茗姐姐也怕鬼吗? 关于这个是少谷主以前部下的大姐姐,素和知道不多。相处这些天来小丫头觉得这漂亮姐姐人也温柔,功夫也高,对她好对少谷主还好。琇書蛧 她最喜欢自己的少谷主,自然也喜欢这漂亮姐姐。 见玉茗此刻神色萎靡,小丫头搭了脉象,啥也没诊出来:“玉茗姐姐,你不舒服吗?” 她出身升月谷却不聪明,那些医典学得不好。不过没关系,连老谷主都说少谷主是天纵之才,仅仅几个月就比老谷主还要厉害。 “玉茗姐姐,你帮你找少谷主。” 她说这话前玉茗还有些呆愣,听她这么说连忙把小丫头按下。 “我没事,你再多睡会儿,我去照顾主子。” “啊?可是…” “没有可是,睡吧。” 玉茗从被子里出来,换衣打水一气呵成。 她身上没有一丝睡意,倒像是醒了很久或是根本没睡似得。 素和看漂亮姐姐手脚利落的收拾东西,一时有点丧气。觉得自己功夫不及玉茗姐姐,就是勤快机灵也比不上。小丫头少见的有点忧郁,又在玉茗的温柔叮嘱和摸头杀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孩子到底是小,加上素和心智比同龄人要稍稍漫上一些,就更没注意到,漂亮姐姐在准备东西时,多放上一瓶药膏。 玉茗的确是一夜没睡。 她整理好面容,力求不在楼主面前露出什么忧色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头并没有不能见人的场景,主人也早就醒了。 谢开颜在看那本昨晚就在看的医书。 青年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玉茗差点怀疑自己昨晚可能听错了。可她定睛细看就发现,医书半天根本没有动页,而谢开颜被里衣遮挡的领口手腕处隐隐露出点红痕。 姑娘的眼睛当即就红了,她在谢开颜床边跪下。 “楼主…” 一大早上行此大礼,谢开颜心中想事也注意到她情绪不对。 他看了看姑娘红着的眼圈,再看看托盘里放着药,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 武陵君是超越宗师的武道高手,可谢开颜不是,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个普通人,做起那种事自然会有声音。 姑娘知他目的,又听见动静,猜到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未出嫁的姑娘不明白细节情况,估计以为他受了欺负,才会这样一大早上眼泪在眼眶,主辱仆死,悲痛莫名。 谢开颜其实可以解释清楚,但他不想。 “嗯,放着吧。” 一句话默认自己受了欺负,还有让部下出去的意思。 姑娘猛地抬头,想说话又沉默,最后咬牙起身,一副又心疼又生气的样子。 “是。” [宿主,你这样做,任务目标在她心里就是个渣男了啊。] [是吗?哎,那我还是帮他解释两句吧。] 001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玉茗。” 在姑娘即将踏出门时,谢开颜开口叫住她。 “他其实没对我做什么。” 早上有点冷,青年脸色白透带着一种不属人间的飘忽感,玉茗觉得自己的楼主只差清风就要羽化而去,可下一秒提到那个“他”时,他的眼睛带上光。 “就是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也是高兴的。” 淬骨拔毒,邵旸之哪里都变了。只有这双眼睛如同春光琥珀,明亮起来时与当年毫无二致。可千秋楼的楼主明明该站在高楼上,连轻轻垂眸都是施舍凡俗。 不是武陵君把他逼成现在的样子,但她的楼主是为了再见武陵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受了那么多苦,就算是武陵君又怎么可以对楼主不好。 玉茗憋着一口气转身欲去,要找把她楼主一人扔在这的混蛋理论个明白,又听谢开颜说了一句。 “玉茗,他不知道我是邵旸之。” 玉茗脚下一个趔趄,她不可置信转过头。 “他不知道您…” 他不知道您是邵旸之,为什么会对您做那些事?他不知道您是邵旸之,您为什么还让他对您做那些事? 为什么,她的楼主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宗师剑客走的失魂落魄。 谢开颜伸了个懒腰,结束自己凹了一个早上的造型。 [宿主…] [嗯?] [你是不是生任务目标气了?] [有吗。] [……]有,绝对有,你已经快把任务目标黑出翔了! [我有什么好气的,呵,难道我会气他闭眼不看我,好像我技术不好,让他完事合腿就走人不成?] 不远处的山庄,传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惊呼声,腾空声,雪落山庄一夜间又热闹起来。 001闭着嘴老实缩成一小团。看着自己宿主还在慢条斯理的穿衣服,笑也温柔,人也温柔。 “他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他认出我是邵旸之吗?可以啊,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第49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9 雪落山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卞安城人心惶惶。 滞留卞安的普通旅客不敢深入血腥未散的庄内,又觉得有不少武者入住的山庄反而是最为安全。有不少人胆战心惊的住到山庄外围的厢房。却不想这以为安全地方,反而成了丧命之地。 死者只有一个。 明显出身西域的行商外客,仰面躺在山庄正厅的桌子上。致命伤剑痕贯穿喉咙,伤口结霜。 出剑者下手极快,死者面容上的狰狞惊恐将露未露,便已然断了气息。 查验尸体的人不出意外的在死者胸膛发现一只在死后烙印,带着血痂的油彩凤凰。 “孔雀令!” “可恶,那帮千秋楼的余孽!” 谢开颜在武者们咬牙切齿的时候进的屋。 素和给他放上坐垫,玉茗接过他过于厚重的裘领披风。除了这对于寻常武者过于讲究的世家做派让有些人看得不爽外,谢少谷主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毕竟可和在场诸多宗门前辈相比,他只是个初出江湖的晚辈。 谢开颜这个千秋楼当事人泡着茶水,喝上茶,反观天命之子的关嘉措身边,那才真的是非之地。 “盟主,歼灭这些危害武林的千秋楼余孽,我们武林盟当仁不让。” “竟然当着武林盟这么多武者,潜入杀人。哼,真当天下英豪无人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个看起来都要手刃恶徒,行侠仗义。 关嘉措皱眉,抱拳道:“诸位宗师,请听我一言。出了这种恶事,我们武林盟自然不能不管。但只凭一个图案就认定是千秋楼…旧人所为,是否太过莽撞。” “关盟主是自持公正,还是因为那千秋楼主是你故交。”来自山麓馆书生打扮的天罡境武者一声冷笑,他扫过正在喝茶谢少谷主:“听说昨天盟主对升月谷少谷主一见如故?呵呵,当年千秋楼主艳冠十四州,想必盟主大人多年来定是是念念不忘吧。” 武者与关嘉措年纪相仿,但论起江湖地位,关嘉措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盟主,他虽有些名望,放眼十四州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仰慕或嫉妒关盟主的武者不计其数,少有人敢当面将脸皮撕破,今天山麓馆武者会出言挑衅。半是因为关嘉措昨天透露的“断袖之癖”在看重礼乐的山麓馆武者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癖好;半是因为山麓馆当年举全馆之力参加围困千秋楼。 雪落山庄的结局摆在眼前,山麓馆自然重压在肩。 平时这样的挑衅,宽宏大量又脾气好的关盟主不会放在心上,奈何今日他心里有鬼。 但不用他说话,段真鱼怒喝道:“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师父可是武林盟主,纵然…纵然心有所悦。我师父也是坦坦荡荡的英雄好汉,断不会与滥杀无辜的武林祸害为伍!他昨天离庄去调差线索,倒是这位前辈留在庄内睡大觉,现在庄内死了一个人,又来阴阳怪气质问我师父。” 少年容色姣好,正气凛然。激得的云麓馆的武者涨红脸没接话。 谢开颜放下茶杯,饶有兴致看了天命之子这徒儿几眼,越看越眼熟 [001,你看这孩子像谁。] 001扫描了几下,得出结论:[客观上,他的长相确和宿主之前的皮囊有两分相似。] [是吗,这下我都要怀疑天命之子是不是喜欢我了。] 谢开颜是开玩笑,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也确实并没有那么直。 原本的世界线,关嘉措会爱上武陵君,现在并不太清楚自己徒儿说自己心中所悦谁,他不由跟着顶众人游走的视线看向谢开颜。 ‘谁?阿旸?他们觉得我…心悦阿旸?’ 谢少谷主正好也在看他。 他的旧友眼底带笑,有点点星光。 就这么普通,也没啥特别寓意的一眼,关嘉措突然就觉得脸热。 他尴尬的摸摸鼻尖,心中生出几丝别样的古怪滋味, 作为在场年纪最长的宗师兰老见状咳嗽两下:“关盟主,你说动手之人不是千秋楼。可是昨晚离庄找到什么证据?” 关嘉措沉默片刻,先叹息再摇头:“实不相瞒,昨夜收到我徒环夷的消息。他查到委托车夫运送尸首到临春的委托人身份,我怕此时再生枝节便与他同去,却不想…” “哦?可是去晚人跑了。” 关嘉措苦笑一声:“人是跑了,不过现在找到了。” 在场的人大都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关盟主的意思。 众人齐齐看向那行商尸首。 “是他?” “对,是他。” “可恶,这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行凶者手段狠厉,铲草除根,又把这尸首留在正厅为的就是打武林盟众人的脸。 “咱们把这城搜个底朝天,不信找不出一个杀手!。”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低眉沉思,在这个怎么都算群情激愤万众一心的时间点,有人开口了。 “师父,弟子有一个不是方法的方法,不知当讲与否。” 谢开颜坐在这听他们半早上的争论,终于等到出声的人。他抬头,看到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立在关嘉措身侧。 [宿主,他是天命之子的大弟子。] [嗯。] 青年年龄不大,神色沉稳,比起少年张扬的段真鱼,的确更有武林盟主弟子该有的样子。 “你有什么办法?” 在这么多宗门前辈面前说话,环夷先是行个后辈礼,才开口:“师父曾对我和真鱼说过,武者入圣后神念通达,虽不能说周围响动皆知,但感知到武者运气动武,如同看到暗夜生火。” 师父所言字字句句记在心上,拥有这样出色又聪慧的弟子,关嘉措脸上的神色却称不上高兴。他有点惊讶,又有些恍然大悟,这种种情绪都不明显。最终他只是平静看着自己的弟子:“的确如此,可我昨夜不在雪落山庄。”琇書蛧 环夷并未回话,反而是段真鱼惊喜道:“师父,您不在。武陵君在啊。” 少年人快言快语,他从师兄那得到启发,想起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修为不逊于他师父。 可他说出这句话,厅里陷入安静,众人脸色难看,无人同他言语。 段真鱼稍稍一想,脸色也变了。 杀人者剑气霜寒,这天下用剑者又有谁能比得过武陵君? 十年不下剑丘的武陵君,出了武陵来这雪落山庄。来的当天为救升月谷少谷主,一剑劈死凶手同谋。昨夜有人在雪落山庄仗剑行凶,天下第一的剑客非但没有反应,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武陵君出现的时机,实在细思极恐。 其实,众人此时的沉默并不都是震惊。天底下聪明人多的很,他们不是想不到。是不能,亦是不敢。 也许当初刚刚超凡入圣的武陵君强的只是名声修为,可多年过去,一个超凡入圣,甚至仙人羽化的强者,是活着的传说,天下武者心中的道标指引。 若是天下第一的武者成了心狠手辣的魔头对天下宗门生怨,他们这些根本打不过对方的人拿什么伸张正义,怕是自身都难保。 “可若…”有不相信的武者不愿意说出名字:“若是他又怎么会留下孔雀印记?这不合情理啊。” 孔雀令来自千秋楼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年,武陵君亲上千秋楼… “嘿嘿嘿,当年?呵哈哈哈哈。” 一阵桀桀怪笑从大厅不起眼的角落传来。 那是个衣衫褴褛乞丐,穿着打扮和有资格进入大厅的武林名宿截然不同。 他不出声前,宗门武者自持身份没赶他走,只无形中在他身边空出一小圈空地。 他出声后所有人都看他,这圈空地反而更大了。 “老乞丐,你笑什么?”人群中有在看热闹的小姑娘,不嫌事大的追问。 “我笑世人愚昧,可在座的诸位,还真当他武陵君是铲奸除恶的大英雄不成。”那乞丐的声音嘶哑,听着好像锐器划过金石,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年轻一辈的宗门新秀面面相觑,但宗门长辈的表情告诉他们事情好像真的和他们往日所听的并不一样。唯有关嘉措面生怒意:“当年我亲手从他怀里接过…” “呵呵,是啊。千秋楼主那样的美人,就是死了,趁着还热乎享受几次也是好的。” 关嘉措真怒了,在他看来武陵君杀邵旸之是真,他们三个之间的情谊也是真。真情实感怎容这乞丐玷污,更何况阿旸还坐在这里呢。 他急急扫过谢开颜,却是发现谢少谷主没有看向这边。他不生气、不嘲讽,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以前不是这样的,千秋楼主生得美,脾气也大,这样的污言秽语,没当场打个半死,那都是邵楼主那天心情不错,手下留情。 是了,阿陵现在动不了手。朋友动不了手,他关嘉措可不是死的。 天命之子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关盟主!” “还请关盟主稍安勿躁。” “当年事,关盟主你来的晚,不知内情。” “是啊,先听听他怎么说,若是胡言乱语污蔑武陵君,老朽的剑定不容他。” “胡言乱语?当年武陵君是进了千秋楼,可那余孽身上可有一处剑伤?呵呵哈哈哈哈哈,他剑上带血,千秋楼主身上无伤,那一地尸首放在那,最后,竟是他武陵君成了心系天下,大义灭亲的英雄人物?!呸,他武陵君根本是个贪恋美色,欺世盗名之辈。” 谁也没想到这乞丐竟是天罡境的武者,这一嗓子声如泣血,内力鼓动屋里屋外都听的清清楚楚。 人群哗然了。 “怎么会,那可是武陵君。” “这老头定是胡说八道,那可是武陵君! 武陵君,武陵君…不知道是谁一声冷笑。 “纵使是武陵君。十四州英豪共聚于此还能真怕他一个不成。“ 相比外面的喧哗,大厅里的气氛更为严肃。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到老乞丐被糟乱头发挡住的脸上。 “你…究竟是谁?” “呵呵,我是谁…我是谁。” “坐起鱼鸟间,动摇山水影。秀水剑起手需托,晚辈看到前辈左手指骨上的老茧,斗胆问一句,您可是失踪多年的云岚宗宗主。”姑娘头戴斗笠,被几个同样白纱覆面的侍女围在中间。 “小姑娘好眼力,可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云岚宗的宗主,只有一个侥幸没死,从尸体中爬回来的行尸走肉,孤魂野鬼罢了。”那老乞丐从地上站起来,他一瘸一拐走过来:“当年我爱子惨死,知道那前朝余孽持令牌为祸武林。我和多位广受其害的朋友提前进入千秋楼欲为天下除害,却不想…武陵君趁我等不备背后暴起,我们一行十四人,只有我,只有我这一具尸体又爬了起来。这些年来…” “你一直活着。” 除了语调极冷,男人说话的声音其实算的上好听。 这一声却让老乞丐定在哪,他好像看到鬼,或者对他来说,出现在门口的人比鬼还可怕。 “武陵君。” “武陵君,他说得可是真的?” 武陵君并不在乎人们的惊疑戒备,他谁的问题也没理,谁也没看。他踏进这个大厅,单手持剑,另一只手随手抛下什么东西。 “我的错,让你们多活过这些年。” “武陵君!” “手下留情。” 武陵君这一剑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连关嘉措也不能让他停顿。 阻拦于他而言如同无物,可在众多惊呼里,他清楚的听到一句。 “住手。” 应发的剑气被他收了回去,武陵君的剑停在老乞丐的眉心。 他面无表情举着剑,没说话,没回头,似乎自己收剑和众多声音中的某一个没有任何关系。 [宿主,任务目标都好像打算继续不理你。] 谢开颜从人物目标笔直的后背往下欣赏。 嗯,腰细,腿长,屁股翘,就是昨晚‘打架’,然后又出去打架,现在回来还能站的这么稳,一定是自己昨天不够努力。 谢开颜决定更努力一点。 既然要抓紧时间努力,这场打发时间的大戏谢开颜就不打算看下去。 “武陵君这一剑没刺下去,云老前辈是不是很失望?” “谢少谷主?” 谢开颜站出来语出惊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青年没有内力,在压力下似乎脸色更白。 关嘉措连忙拨开人群来到他身边。 “这剑若是刺下,便是再口舌伶俐的人也说不清了。”谢少谷主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笑了下:“更何况,武陵君总是不爱出声。” 他说后半句句,终于满意的看到武陵君身体微颤。 第50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10 “谢少谷主,此言何解!是说我云某人胡言乱语诬陷他武陵君。还是从不卷入任何纷争升月谷,也要为武陵君强辩!” 老乞丐神态癫狂欲疯,怕不是有关嘉措挡在谢开颜身前,手里的拐杖已砸到这突然出言的谢少谷主脑袋上。 武陵君一言不发拔剑就杀的行为实在很值得怀疑,谢开颜为他说话自然,周围的武者自然投来怀疑的目光。 被众多武者周身气势压迫,不会武功身体又差的青年咳嗽起来,他下意识的往有罡气护体的关嘉措那靠了靠。 武陵君目光在关嘉措和谢开颜相贴的手臂上划过。 [宿主,任务目标在看你。] [哦?是嘛,我怎么没看到。] 看来贴贴不够。 “咳咳咳咳…”谢开颜半靠着天命之子,开始疯狂咳嗽。 “主子!”玉茗探过谢开颜微微有些发热的额头,随即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脸色巨变,狠狠瞪向矗在一边的武陵君。 “阿、阿…颜?”关嘉措突然被这么一靠,扶住朋友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宿主,任务目标瞪你们瞪得更厉害了!] 有更厉害了嘛?他明明看见武陵君扭过头,低眉垂眼面无表情…… [不不,他就是瞪宿主你瞪得更厉害了。]小光球在意识海肯定的说:[任务目标是在心里瞪你,真的!] 语气之是真的相信谢开颜没感觉到,要告诉自己宿主的样子。 它的反应可爱,武陵君的反应也有趣的很,谢开颜差点笑出来。 只是场合不太对,所以青年只有虚弱抬手止住下属和友人关心的话语,根本没接老乞丐的话。 “关盟主。” 关嘉措随即应声:“我在。” 可能是因为谢开颜不舒服或者其他什么,这声我在显得情感充沛,满是保护欲。 001仔细观察,它确定任务目标周围的气压更低了。 这其实不用它确认,在场的武者都能感觉到。只不过他们大多以为这是和事件有关,到让屋里屋外都安静下来。 “我想武林盟的诸位今天聚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揪出武陵君和千秋楼主多少年前已经旧得只能当话本看的爱恨情仇吧。” 所以真的有爱恨情仇!你们两啥时候有爱恨情仇?你们两啥时候开始背着我有爱恨情仇?! 天命之子震惊了,他比刚才从老乞丐那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震惊,以至于愣了愣才想起回答。 “不错,诸位聚在这是为了找出凶手,还雪落山庄一个因果公道,也是为了阻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可…” 可能找到的线索都断了,事情和孔雀令有关,一路滚雪球似得越滚越大,然后极为自然的砸到武陵君头上。 自然的关嘉措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开颜嘴角弯了弯:“多少年前的帐,过去那么多年,云老前辈和武陵君要算,过后再算也不迟。大家既然是要找雪落山庄的凶手,那就该继续找下去才是。” “谢少谷主的意思,你又发现了别的线索?”来自宿玉阁的女武者没有提到武陵君,但在场的都明白这话未尽的意思——谢开颜是不是发现什么能证明凶手另有他人的线索。 “没那么麻烦。”有的时候,人逗一逗是可以,但要是逗大了麻烦还是自己,谢开颜在武陵君忍耐到达极限前不再向关嘉措借力,他站直身子:“我来雪落山庄前,刚好和这位死者见过。” “什么?” “谢少谷主你见过他?”那样对眼前的局面可以说天降之喜。 “卞安大雪封城,这位商客当时也和我一样留在阳春居,我们在二楼的茶厅有过一面之缘。” 他话说到这里就停了,还在等他继续说的众人等了半天,才发现故事到这似乎就结束了。 “这能证明什么?”刚才还觉得天降之喜的武者当即崩了:“事情严肃,谢少谷主你莫开玩笑!” 谢开颜似笑非笑一抬眼:“阳春居临近城门,价格偏高。想来死者原本计划等雪停后尽快出城。” “这又怎样?” “原来如此…” 宿玉阁女武者的声音和前者的声音前后脚响起,好在大家此时没有注意前者的那点尬尴。 “原本能走却没走。原本让走,却又叫回来。住哪不好,偏偏住到这雪落山庄。”有人出声,似有所悟。 “是有了什么变数,又有什么事情,定要他留着这里不可。” 要说昨日凶手计划中最大变数,那必是被谢少谷主发现,暴露身份又被武陵君一剑劈死伪装成幸存者的杀手。若是那杀手昨日不被发现,武陵君一来,只要杀手装作惊恐,众人自然生怀疑。 那杀手死,便需要新的引头。所以今天这又商客死在雪落山庄 寒霜剑气,突然出现的云岚宗前任宗主…种种线索摆成一条线。并不算高明周密的布局,可只要算准武陵君的行事作风,再加上几个扇风点火的人,到时便是大势所趋,大局已定。 “最好的结果,便是武陵君一剑下去,不管云老前辈你死是未死,宗门英豪共战天下一剑的局面便是成了。” 青年气质温润,语气温和,可那老乞丐在众目睽睽下,只觉得一不小心多年筹谋毁于一旦。 不过他到底是当过大宗宗主的存在,就是这时候依然稳得住。 “呵呵,以前我只知道升月谷治病救人,医术高绝。今日方知,谢少谷主舌利如刀,几句花言巧语便颠倒黑白,杀人无形。可谢少谷主说得,都一面之词。”老乞丐扯开衣服,露出胸口剑痕:“我这多年剑伤确实做不得假的。” “伤口难愈,寒气不散,师父,这世上有此剑气的…”环夷面露惊疑,他似乎左右摇摆,求助般看向自己师父。然后这位关嘉措曾经引以为傲的大弟子,看到自己的师父也正看着他。 那种眼神不是平日中的期许信任,却也谈不上失望,只带着点平静了然。 关嘉措武学入圣,是天下难有的奇才,又能傻哪去呢。只不过他往常信一个人,便不怀疑。 现在,这些年的师徒情谊,也如烟消散便是。想到这里,环夷也不再看向关嘉措,转而面向武陵君。 “武陵君,晚辈到底还有一事不解。斗胆问句,昨夜师父和我追查线索不再庄内….武陵君你在何处?” 昨夜武陵君在哪,昨夜他主要在忙着“强人所难”。 谢开颜有理由相信,武陵君后续打架所用的精力,不足前一场“打架”的十分之一。 可说来好笑,有的人明明是事件争吵的中心,当他站在那表现得一切于己无关,不说话。就是真真没人敢问。 环夷提了这句,谢开颜甚至听到江湖后辈里有人后退了几步。 武陵君的心神大半放在邵旸之身上,他在那里听着对方维护自己,一时有些猜不透邵旸之到底想做什么。 这不奇怪,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擅长揣测千秋楼主的心思。 看不清邵旸之,并不代表他看不出关嘉措这大弟子的意图。他少见的对那昭然若揭的荒谬目的生出丝厌烦。 武陵君扫过环夷。他目光一向锋利,到没有让环夷觉得承受不住。 可谁也没想到,下一刻他居然笑了。 常年不笑的人,自然笑不出什么缱绻风情,更何况那就一声冷笑。 男人微勾嘴角,声音发凉:“杀人。” 别说环夷,所有人都愣了。 这个时候说杀人,虽语气平淡,可其中狂妄,听闻者只觉得刺骨生寒。 他之前不说话,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无论他杀没杀,杀了谁。这十四州的武者又能如何? 有年轻武者涨红脸,大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甚至没人敢立刻发出追问。 连谢开颜也沉默了。 他倒不是压抑或气愤,而是男人嘛,突然就想下次加倍努力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在说什么?”只有关嘉措又气又急,他冲过去揪住武陵君前襟:“你这么说,倒是…他多管闲事不成?” 多数人以为这位盟主在为自己昨天“一见钟情”谢少谷主鸣不平。 武陵君眼神闪了闪,似乎被自己旧友说动,又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说话实在太过看轻天下英豪。他侧过头停了几个呼吸。 “昨晚夜半我感知到武者内息,对方功法特殊,于我有旧怨未了,我追出去,不在庄内。” 态度之良好,关嘉措都不太好继续抓着人家衣服了。 “啊…哦。” 他这么说大家不约而同了一口气,有人注意到武陵君之前丢到一边的东西,也没有提出要打开看看自寻晦气。 “呵,谢少谷主说曾见过死者,武陵君又说他昨夜也不再庄内。我本就是一孤魂野鬼,死也就死了。但,他武陵君未将天下英豪放在眼中,今日又是为什么来这雪落山庄,难道也是为了这雪落山庄鸣不平不成?他、谢开颜,一个两个空口无凭。诸位!天理公道自在人心,难道就因为他是武陵君,是所谓的第一高手,我十四州武者就不敌他一剑不成!” [宿主…他口才好好哦,还充满斗志哦。]001有一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位云宗主舌灿莲花的本事,戏也就比自己宿主差那么亿点点了。 [是嘞,他当武者真是屈才了。] 谢开颜极不走心顺着001的夸过一句,才开口:“阳春居二楼,自然不只有我一个见过这商人。” “哼!平民百姓胡言乱语,又有几个能未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别说幻术易容,就是威逼胁迫,钱财诱惑,找来几个说瞎话的人还不容易!” 对方这死咬不放的架势,这不畏强权的精神…按谢少谷主人设,他是绝不会在严肃的场合笑出来,想笑的人是邵旸之。 武林前辈面前,凶案现场之内,他真的笑了出来。 笑得周围人目瞪口呆,他自己那破身子也带着咳嗽起来。 因为笑得发抖,咳得厉害,在任由关嘉措为他输内力平复时,青年把额头抵在天命之子肩上小声嘀咕一句。 “不行了,这可要笑死我了。” 除了他笑那几声不合时宜,江湖用内力帮友人或是亲近对象平复内息本常事,不知道为什么换到谢开颜身上就变得奇怪。 有年轻人不好意思的视线避开,又忍不住重新转回到谢开颜身上。 年长的前辈看不下去:“有伤风化。” 谢开颜不认为自己笑得喘不上气,站不稳的时候,靠下自己小伙伴怎么就有伤风化了。 他顶着武陵君已经能“嗖嗖嗖”发冰箭的视线,抬头看向另一边。 “我曾听人说过,南江氏有女,先天通脉,心性高洁。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愿不愿意出来说两句,也好证明谢某未说瞎话。” 第51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11 “公主?!” 当今天子正值壮年,未有中宫,也无子嗣。至于先帝,儿女虽多,能被名正言顺称上一句“公主”的,也只有当今皇上南江崇胞妹,南江映雪。 传说这位公主出生的那天,天降异象,天央城附近内湖外江之水一夜冰封;传说她先天通脉被万法门门主国师李子画收为关门弟子;更传说,南江映雪容貌之美天下第一。 世人没有真的见过却喜欢夸大其词。 如同号称艳冠天下的千秋楼主;能剑气霜寒十四州的武陵君;这位皇朝公主是否如传说所言,暂且不知。可能确定的是,无论南江映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天沐皇朝地位最尊崇的女子。 众人都顺着谢开颜注视的方向望去。 少女头戴斗笠一身白衣。 在此之前正是她只凭一双手就认出老乞丐的身份。 “方才还道姑娘是哪家弟子,这般博学。原来竟是皇朝公主殿下,真是失敬、失敬啊。” “公主好好的皇城不待,怎么这时候从中州跑到青州的雪落山庄来…” 宗门与朝廷相伴相生关系微妙,雪落山庄本就复杂的命案扯上朝廷,再联想下卞安封城的现状。在场的宗门武者目光闪烁。 “你们这些江湖人什么意…” “莺儿!”南江映雪轻喝打断侍女。 被从傍观者扯进事件中心,南江映雪并不像她侍女一样急躁愤怒。 “诸位宗门前辈,映雪为万法门弟子,初出江湖自然想见识下武林大会的热闹。今日在此只算机缘巧合,与出身无关。”她自称名字,论得是江湖规矩。那双隐隐可见秋水灵动的眼睛隔着面纱与谢开颜对视:“映雪也只能算半个江湖人。不过谢少谷主既问,我便只得答一句。卞安雪急未能离开,我在阳春居二楼的确见过这位逝者。” 当朝公主佐证谢开颜的话。 一双双眼睛落在放在还在高谈阔论的云岚宗前宗主头上。 老乞丐遍布油污伤痕的脸上此时显得更为狰狞。 [宿主…]001叫了自己宿主一声。 [宿主!]001急急的叫了自己宿主第二声。 [宿主!你到底要当着任务目标的面,站在天命之子身边,和天命之女眉来眼去到什么时候啊!]小光球发出忍无可忍的咆哮,恨不得伸出小爪爪把谢开颜的脑袋手动转回来。 [嗯,我就是觉得这姑娘挺好的,而且天命之女怎么都比老头子好看啊,我自然想多看会儿。] 话虽这样说谢开颜还是移开视线,毕竟屋子里的温度已经足够低了。 “云老宗主,你对自己方才的祸众之言有何解释?” 其实不需要谢开颜开口,已经有人向老乞丐发难。这次任凭老者如何巧言,也没能改变众人态度。 并非是所有人都信了武陵君,不过比起听信一方危言,他们更愿意将人拿下,揪出真相。 除了老乞丐,人群中还有一人脸色苍白。 关嘉措走到自己平素最信任的大弟子面前。 “环夷,你有何要说的?” 反应更大的却是段真鱼:“师、师父,师兄他刚才是信了那老乞丐的话才会怀疑武陵君的。师父你别生气。” 关嘉措其实很少发火,绷起来脸来威严肃穆的样子也足够段真鱼怕了。少年处在自己师父和师兄间,他隐隐有种世事将变惶恐却不想面对。 环夷按住师弟勉强笑了下:“师父,此言何意,环夷不明。” 他不是不明白。为求心中所愿,所行所为他并不后悔。可最后这些了断的话,依然想听关嘉措说出来,也算是这段师徒之义有始有终。 “雪落山庄满门尸首被从卞安带到临春,要武林盟众人前来,它需要被发现。” “发现那口箱子的是真鱼。” 段真鱼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师兄。 “你知道真鱼性格,你选的路,你把握得时机。纵使真鱼没有撞翻马车,你也会发现端疑,认出孔雀令。” “只认出孔雀令,师父就认定是我?怎么就不能是千秋楼余孽,或者真的是他邵旸之死而复生了呢。” 江湖人称千秋楼的楼主,画本子里写孔雀楼、无双城。却少有带上邵旸之的大名。好像这个名字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就触发不好的事情。大概是前朝余孽让人生厌,或是因为其他什么。 “够了,想陷害阿陵,昨天晚上我必须不在庄内。你说找到线索…” 接下来的话,谢开颜没去听。他在这个时候离开虽然引起一部分的视线,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事大可以由关嘉措这个武林盟主来处理。作为升月谷的少谷主,谢开颜今天已经出了很多不该出的“风头”。 “少主你饿不饿啊,我们去吃饭好不好。”煅体武者消耗巨大,听了一早上吵架,大概是素和自己饿了。她拉着谢开颜的手却惊喜的发现:“呀,少主你今天手是暖的哎,是不是可以多吃点好吃的?” 可以少喝点那些苦药。 小丫头的情感真挚简单,玉茗咬紧唇瓣,担忧道:“主子…” “嗯,我确实有些饿了,素和去买点吃的吧。” 他想了想点了个桂花糕。 这么个地方,这么个天气,想吃糕点实在为难人。可素和一根筋,小丫头不觉得为难,有玉茗姐姐守着少主,她特别乐意到庄子外面跑这趟腿。 随着雪下又多了点风,谢开颜囊紧披风还是咳嗽两声。 “主子,我们快回去吧。” “等一下,毕竟人家跟咱们过来的。”谢开颜抬高声量:“公主也听到了,您若是没什么事要问,我家姑娘怕是不同意我在这看风景了。” 话音未落,少女从路旁的山石后转出来。 “谢少谷主。” “公主殿下。” 这声问候过后,两个人静默几秒。 “谢少谷主,映雪有些话,可否单独相问。” “原则上不可以。” 公主殿下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谢开颜说了啥。她有点惊愕,又觉得神奇,大抵是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少女一时感到新奇甚至想要微笑:“这是为何?映雪自负并不令人生厌,莫不是…谢少谷主怕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若女子和你动手不成?” 有没有缚鸡之力谢开颜不知道,不过弱女子…冲公主殿下这雪天依然单薄飘逸的衣服,那也绝对不是的。 “公主说笑了。”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一定要谈的态度,谢开颜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玉茗,我陪公主走一段。” 姑娘抱着剑没动。 谢开颜眨眨眼:“没关系,公主殿下又不会和我动手,再说,讲完了我也好快点回去。” 他嗓子发疼,声音上那点变化被玉茗听出来。玉茗抿抿嘴,猛地转身几个纵越消失在谢开颜眼前。 邵楼主很确定,这姑娘有点生气了,但不是气谢开颜,是气她自己。 “玉茗姑娘要恨死我了。”作为一个公主,南江映雪的脾气实在很好,她快走几步与谢开颜并肩:“看来我并不能与少谷主谈太久。” “公主殿下说笑了。” “你已经说了两次我在说笑,既然谢少谷主并不想于我说笑,我就不说了。”她侧头打量谢开颜的脸:“谢少谷主观察入微,心思缜密。你觉得这雪落山庄一事,幕后之人会是谁。” “那公主觉得是谁?” “…我不知道。” “公主师从万法门,又熟读天下武学绝技。以你的见识怎会不知呢?” 他没说敬语,他果然知道当年千秋楼七十二门宗门绝技如今具在皇室。 青年看不到的一面少女握紧拳头。 这件事对别人不好查,可对于刚好知道这天底下除了武陵君,还有哪方势力会如此寒冰剑气的皇室,谢开颜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不是我皇兄…” 谢开颜眨眨眼:“公主可是要说,若是陛下真有围剿天下宗门之心,断不会让他同胞妹妹在此?” “不。”少女否定这个答案,她语气平静似乎内心毫无波澜:“我了解的我的兄长,他心中抱负,若真有目的。别说一个南江映雪,就是师尊挚友血亲全都在此,皆可作为棋子。” “那为何公主如此肯定不是陛下?”谢开颜更不解了,而且他开始发晕了,不太想和天命之女纠结这些没用的问题。他有剧本,如果可以他有点像把剧本放到这姑娘脸上看看。 别怀疑就是你哥,原本的剧情你哥也暗中搅动宗门风云,让关嘉措疲于奔命,也是他鼓动武陵君剑挑天下宗门,就是没想到作为boss前行路上的绊脚石他也被武陵君挑了。 “我原本是怀疑的。” “看来公主应该相信自己…”谢开颜眼前发花,他一脚踏进旁边的林子。 南江映雪本该察觉出他不对,可公主的心思此时没在这里。她像飘到很远的地方。 “我本来怀疑他的,但是,你在这里。” “是…”谢开颜抬头,眯起眼睛:“公主说什么?” “你在这里,就算我皇兄真有什么要做的,也不会让谢少谷主你身处这风口浪尖。” 隔着面纱两个人的目光在此在半空交汇。 谢开颜不动声色:“是嘛,皇城遥远,谢某从未见过陛下。公主殿下怕是认错人了。” 不,她不会认错。虽然她只进过一次那间屋子。尽管每一幅画像上的人都没画完。 她可以问他到底是谁,可以问他和皇兄到底什么关系。可当青年神色冷漠,她从上面真的找不到一丝对南江崇的情感。南江映雪已经不用问了。 不管过去,现在对于谢开颜而言,她的皇兄比不到一片飘落的雪。 “那可能我认错了,还请谢少谷主不要在意我今天所言。江湖事是宗门的事,天央城的事自然由南江氏自己解决。” “公主多虑了,谢某未去过天央城,也不打算去。” [宿主,可你这身皮子设定上是…] [哦,001那是他谢开颜,和我邵旸之有什么关系。] 谢开颜在公主走后撑住树干歇了会儿,歇完这一会他发现自己干脆完全走不动了。 [001…我这好像不是受点风寒发烧吧?] 001丢下一圈扫描,“沉重”的点点小脑袋:[是的宿主,你余毒复发了。] 哦?是嘛那这毒复发的也太是时候了。这样想着,谢开颜看见武陵君出现在他面前。 隐隐约约的,他感到点快活,他该做点什么,反正他现在做什么,都没关系。 第52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12 邵旸之这个人向来薄情,对他人如此,对自己如是。 硬要说的,邵旸之大概也曾对某个人特别。而武陵君不是那个人。 年少的时候,武陵君曾经以为邵旸之爱他。 产生这种错觉,一方面是和心上人朝夕相处,真的难以保持足够的理智清醒。另一方面,是他过于自傲。 少年追求极致的武道,潜意识里,隐隐有种不可与人言的骄傲——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而除了他,又有谁配得上艳冠十四州的美人? 更何况阿旸本就“爱”他。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练剑,邵旸之的目光就追在他身上。他有时会跟他对练,更多的时候会在一边喝酒。喝多了,有意无意开些超越朋友界限的玩笑。 当玩笑变成亲吻…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拒绝邵旸之,武陵君也不能。 少年人一半的心思放在剑上,一半的心思放在邵旸之,也是如此,他第一次知道不对还是两个人情意正浓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在梁州,英雄少侠关嘉措白日里英雄救美得了又一个姑娘的芳心,含情脉脉的少女鼓足勇气上门约人看灯。便是再不解风情的伙伴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武陵君本也不想去,奈何关嘉措不知道那根弦不对,诚惶诚恐的拽着他,意图用小伙伴的冷脸冻走人家姑娘。 武陵君冷着脸跟着去了,半路上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人,面上不显,心里很是带着几分快意的回来了。琇書蛧 千秋楼主骄纵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即使是主动不去,被一个人留在住所这么长时间,武陵君怕他生气。他绕了路,买了酒。用足轻功赶回去,进院子的时候,正好漫天的烟花点亮。邵旸之坐在二楼拄着脸,灯火照于眉眼。 千秋楼的楼主,的确是艳冠十四州的美人,那惊心动魄的眉眼足够美。可眼底的神色也足够冷。 武陵君停在门口没动,邵旸之恰在这时候察觉到他回来。 他转过头,对武陵君笑了一下,神情温柔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武陵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发现他好像已经喝了酒。 “阿旸,你喝酒了?”他提着酒越上二楼,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 邵旸之似乎真的喝醉了,反应有点迟钝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做错事情小孩子似得避开视线:“没有,一点点。” 武陵君没见过他这么乖巧样子,一时觉得新鲜,把带回来的酒随手往旁边一放:“那这酒可不能喝了。” 邵旸之抬手去拿,武陵君就把剑把酒挑得远了些。 然后,邵旸之抬起头面无表情得看他。 面无表情却不冷,反倒是武陵君自己先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冷脸。终于发现自己仗着心上人酒醉欺负人的行为有点恶劣,把酒又送回邵旸之面前:“抱歉,没见你醉过,这本就是给你带的。” “不是这样的。”邵旸之皱着眉。 “什么?”武陵君愣了一下。 邵旸之没去拿那坛酒,他站过去,抱住武陵君的腰,一手握住对方持剑的手。 “你应该…” 他在足够近的距离,带着武陵君的手腕挽了个剑花。 剑锋划过酒面,寒气带出点点冰花。武陵君只觉得自己常年握剑的手也跟着指尖冰冷。 “这样给我看雪的…” 点亮夜空的烟花照亮两个人的脸,武陵群看清他眼里的癫狂痴迷。 修长的手指覆在武陵君眼尾。 “这里应该往上扬一点,睫毛很密。” “这个颜色也好,不要太像他…”他的手指在眼睛上停留一会儿,又滑到鼻子上… 邵旸之在说些什么,武陵君一个字也不想听。可偏偏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刀刻斧凿般印在心口。 他想起来邵旸之喜欢看他练剑,喜欢同他饮酒,喜欢…他刚开始觉得疼,后来觉得羞辱愤怒。 他当时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愤怒和痛苦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两个人之间是并不漫长的冷战。也许算不上冷战,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邵旸之。 他恨不得割袍断义再不相见,又舍不得,放不下。 可邵旸之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 武陵君并不太记得自己听到邵旸之和别人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大概就站了很久,然后去到邵旸之面前,要他跟他走。 他和他走,他就什么都愿意。 邵旸之没走,邵旸之每一次都没走。 愤怒渐渐变得麻木。他又以为自己不会这件事上感到难过。 直到邵旸之答应和他走那天。 不管过了多久,武陵君都忘不了。 怀里的身体留有余温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确确实实的从指缝间溜走。他抱的越紧,越什么也抓不住。 他守着那具身体,从温热到冰冷。 直到东方既白,赶来的关嘉措将长剑架在他脖颈。 武陵君终于明白,阿旸已经死了。被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 越是年少的时候就越情感激烈,爱恨分明。就像迷恋舌尖上一点转瞬即逝的鲜甜;又像拿着火把燎过伤口上的脓血新肉,再撒上一把盐。 当为一个人、为某个存在、为之色授魂予,情绪起伏的感觉足够让生灵迷醉。就很难说清“感情是因为刻骨铭心,所以难以忘怀”还是“因为反复歌咏,才会显得刻骨铭心。” 邵旸之去过很多世界,看过太多人的贪嗔痴念。他曾在同一个人身上耗尽所有少年浓烈的爱恨。可他依然喜欢任务目标爱他,为美好的“爱意”感动,甚至喜欢通过伤害来验证更多爱意。 但这种“喜欢”和“爱”都不是必需品。 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保持着一种抽离式的冷漠。 即使任务目标对他很感兴趣;纵然祂很可能正沉浸在“爱”这种情感带来的强烈喜悦和痛苦中不能自拔。 邵旸之更相信——人世情感对近乎永恒不灭的伟大存在而言,终归渺小好像沧海一粟。 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阿迦勒”这个名字。 此后余生,他大概也不会思考两者故事结局。 没有结局,却也不是无动于衷。 世间之人,大都看不破一副皮相,邵旸之自认是个俗人,他对武陵君现在这张脸既厌恶又迷恋。 就像现在,武陵君朝他走过来。余毒复发的疼痛感像有虫子从骨子里试图往外爬。可邵旸之的灵魂抽离痛苦,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武陵君身上。 他看着天下第一的剑客脊背挺直,站在那里好像不会弯折的利刃,就自然而然的想起武者的身体足够柔韧,可以任凭折腾的弯成难以想象的弧度。 雪花之前落在武陵君的睫毛。眼尾上挑,睫羽纤长,那雪花停很久都没有融化。难免想到若是昨晚,那片雪花绝对坚持不过一个呼吸。 说来有些好笑,被折腾的人看不出丝毫异样。谢开颜这个被“逼着”折腾人的倒是眩晕恶心,脚下不稳,还满脑子乱七八糟想法。 这也太肤浅了。 明明武陵君不是现在才像邵闻朝的,在拥有现在这张过分英俊的面容之前,他就已经很像邵闻朝了。 谢开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靠在树上,决定换上一个符合在武陵君“威逼”下,谢少谷主该有的态度。 “武陵君是在跟着我吗?” 语气冷淡,神色疏离。武陵君的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的确跟着他从大厅出来,也听到他和南江映雪的对话。 在听到这段对话前,他不知道阿旸认识南江崇。 前朝遗脉和少年天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南江崇的是谢开颜,还是邵旸之?这么多年他是在南江崇那吗? 他更想知道…南江崇是那个人吗? 这是武陵君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问题很难问出口,毕竟武陵君不应该知道“谢开颜”是“邵旸之”。 两个人隔着一两步的距离对视。 青年礼貌的微笑:“谢某自认对武陵君你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四个字轻飘飘的。可在谢开颜说完这四个字后,似乎恰好有狂风吹过落雪。 谢开颜听到001小小的抽口凉气:[宿、宿主…] [嗯,真壮观啊。] 壮观并且危险。 不可见的灵视闪烁,那是条条金色的锁链,它们彼此虬结,一端缠绕在武陵君身上,另一端或是如根须般深入地面,或是上通天际犹如血管埋进苍穹。 [宿主,任务目标祂…祂不会是个大坏蛋吧…] 大坏蛋这说法…也太客气可爱了一点吧。 这些锁链邵旸之早就见过,在第一个世界里他在郑北城身上隐隐窥探到;在第二个世界他失去和001的联系,见到任务目标前又被遮挡“眼睛”;而第三个世界,秦卫精神域破碎实则外强中干。而这一次,在武陵君足够愤怒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 远比邵旸之在第一个世界所见的异象更加具体清晰,也足够邵旸之认出。这些法则锁链不是来自世界的守护。这是将世界法则具象化[界锁],以一个世界为力镇压一个存在。得到这样待遇的,怕是罪大恶极之徒之类的形容都太可爱了。 邵旸之闭上酸痛不易的眼睛,回忆下锁链上已经崩裂出细纹。 [001。] [啊,嗯?] [不要用我们的认知,去衡量祂们。]毕竟对方并不一定有“善恶”这个概念,就算有,对这些概念的认知也不一定和普通生灵一样,再说:[我们不是来和任务目标破镜重圆的吗,乖,别怕。] [嗯…嗯!宿主你说得对!]没错,他们是来完成任务破镜重圆的,只要好好在一起,任务目标… “再说,谢某恐自己体弱,步了几位前辈后尘。要是武陵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不妨去找其他人。这庄子现在别的没有,倒是年轻英俊的少侠多的是。” 宿主宿主?!小光球惊恐异常呐喊造型.jpg。 宿主你又骗球,你这么编排任务目标任务目标脸都气白好吗! 君不见,风在卷,雪在下,本来就壮观的灵视异象好像变得更加波澜壮阔… 第53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13 如果,谢开颜只是谢开颜。那么帮一个昨天晚上强迫自己的“恶人”证明清白,何止仁至义尽,简直是太好了些。 但武陵君知道谢开颜是邵旸之。 既然是邵旸之,又怎么敢说和他仁至义尽? 长剑贴着脖颈刺入树干,在谢开颜侧颈留下浅浅一丝血痕。 武陵君皱起眉目光避开这道刺眼的伤口。 这种时候谢开颜其实只要在两眼一闭晕过去就好了。即使任务目标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这的对他这在悬崖边跳舞的身体情况置之不理。偏偏谢开颜不想。 他感受着过于锐利的气息仿佛可以切割皮肤的气息,不但没有躲避剑锋的意思,还想在这冷火上倒上一泼热油:“武陵君这么大肝火,莫非谢某有什么说得不……” 话没说完,武陵君就堵住他的嘴。再冷冰冰的人,嘴唇和气息都是暖的。 亲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彼此呼吸交换的距离足够武陵君发现谢开颜的情况。 “你……” 谢开颜却并不想就此结束,他突然用力朝对方推去。 这一推透支身体最后的力气,以至于明明是武陵君撞到身后的树上,却是谢开颜自己先耳鸣眼花。好在攻略者一向把身体看成皮囊。谢开颜毫不在乎的咽下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按着武陵君亲回去。 刚开始凶狠的撬开唇齿,后来厮磨皮肤。等到彻底没气力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对方身上,不断喘息的笑了出来。 果然他亲吻的技术比武陵君好得多。 武陵君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能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抓着手腕。连绵不绝的内力,暂时压制住内息。 “老毛病了。”感觉稍稍好一点后,谢开颜把下巴放在武陵君肩头:“倒是,武陵君这样不怕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明明是个问句,但在冰凉的语气下就显得冷硬。 谢开颜轻笑一声:“误会武陵君不止想和我一夜风流,更心悦于我。” 漫不经心的口气已经不是谢少谷主该有的态度。 环住谢开颜手臂一紧,武陵君没有出声否认。 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否认的,他心悦于他。只有一点像横在心头的那根刺,武陵君忍了又忍,终是问出了口。 “所以南江崇也心悦于你?” 谢开颜挑了挑眉,没能从武陵君绷成冰块的脸上看到任何此时该有的表情。他略带遗憾的重新把脑袋搁回对方肩膀:“谢某从未和陛下见过。要说心悦,陛下能看得上怕也是邵旸之吧。” 所以他认识南江崇,真的是南江崇?! 如果天央城中的帝王坐在这里,怕是会被武陵群来一剑穿心。 但南江崇不在,武陵君既气得想把人扯开,却又顾及着邵旸之的身体,终是咬牙挤出一句:“他有什么好?” 若说身份地位,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权力地位唾手可得。更何况邵旸之是前朝血脉怎么都不该和跟现在的皇室搅在一起。总不能因为一副好看的皮相…就算是一副皮相,他现在不也拥有了吗? 可惜谢开颜没能明白武陵君话里的潜台词。 南江崇有什么好?说实话,南江崇没什么好的。和需要他花费打量时间精力算计任务目标相比,南江崇的存在并不比天边的风、路边的花、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重要多少。 南江崇也没见过谢开颜,他认识的是千秋楼主邵旸之。 说到底维序者要维护的是世界基本命运线不崩坏。在这个世界里就算没有邵旸之这个前朝遗孤,志向远大的新帝也会和仗着从龙之功日渐膨胀的云岚宗等势力发生冲突。 邵旸之只是在合适的时间找上门,表面上去刺杀新帝,又做出一副又被对方理想说服,为天下苍生着想成了同路人的样子。他给自己变成“一把刀”,合情合理的搅弄江湖风云,就为了等着当时闹掰了的阿陵送上门。 至于南江崇好不好,爱不爱谁。谢开颜并没怎么在意过。毕竟千秋楼主艳冠十四洲,迷恋他皮相的人能从中州排到临澜天渊。 当武陵君问他,南江崇有什么好。谢开颜意识到武陵君似乎有什么误解。也可能不是误解,而是两人之间在某些事情上存在信息差。 他眯眼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给武陵君带来一种他爱慕南江崇的错觉。 想不起来就不要为难自己,谢开颜愉快的把这个问题抛给001,继续撩拨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武陵君这话问得奇怪,都说了谢某从未见过陛下,就是武陵君对陛下感兴趣,也该去问问邵楼主吧。” “邵旸之!” 邵旸之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算这种时候还是一副浪荡的样子,他就不应该问他,他应该什么也不问他,直接带他走,不管邵旸之心里是谁,他此后余生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天下第一的武者也会被气得两眼发晕,他握着邵旸之的手腕还想说谢什么,却见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邵旸之啊~”三个字名字,还是他自己的,被念出一种百转迁回的味道。琥珀色的眼底荡起光,邵旸之好心情得压下喉咙里又一阵血腥气:“阿陵这么叫,是不打算继续装成不认识我了?” 武陵君瞬间木了。 他少年时就喜欢冷着脸,长大更像个移动冰雕。可到底冷着脸和木了还是不一样的。硬要说的话,你还能从表情上,窥探到被折腾到木然的生无可恋。还带着一点更加不易察觉的难过。 “你知道我认出你。” 从什么时候知道,既然知道又用什么样的态度看他在这里纠结挣扎,甚至言语形容已经不重要。大概是这两天的大喜大悲积累到现在已经到达个顶点。他把头埋在邵旸之的发侧轻轻呼吸了一下。 “邵旸之…你到底要不要和我走?” 邵旸之觉得耳朵有点痒,随即他听到傍生系统发出警报。 [检测到任务目标杀意溢出,判断会对维序者宿体构成生命威胁。任务破镜重圆尚未完成,紧急方案构建中…方案一…] 邵旸之并没有理会那刺耳的警报。任务目标想跟他同归于尽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他甚至有闲心思考下如果系统任务是完成状态的话,自己会不会按捺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真的尝试一下。 可他到底有点舍不得,而且任务也没有完成。 “我不是早就答应和你走吗?”不是现在而是当初,他来履行迟到很多年的约定:“等解决这次事情,我们一起去武陵。” —————— 早上出门的时候,谢少谷主好端端的,有玉茗为自己的楼主撑着扇,素和好好的给少主的捧着的手炉。回来的时候,邵旸之淋了雪,发着烧,余毒复发,脖子侧面有血痕,嘴唇还特别红。区别就是多了武陵君。 一想到自己的楼主昨天还被“欺负”过,玉茗的心里就更像有团火再烧,烧的她心口窝子绞劲疼。 她心疼又难过,可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的楼主喜欢。 按理说,余毒复发的时候人应该多休息,可她楼主偏不,回来以后虽然喝了药歇在床上,却不睡觉。 邵旸之半靠在武陵君身上,逼着江湖传说中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武者给他念话本子。 邵旸之想看话本吗?当然不。 他就是单纯的想观赏下,武陵君念到那些郎有情妾有意之类台词时,悸动又尴尬时不时还想到些啥的丰富表情。 以前邵旸之要扮演渣男和武陵君总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自然不会这么腻歪。至于邵闻朝…在邵旸之小的时候,倒是不止一次躺在闻朝哥哥腿上,怀里,听他念书。 那书有时候是枯燥难懂的功法,有时候就是现在这样胡说八道的故事话本。 邵闻朝可不会害羞纠结,他总拿他当小孩,只会拿那些让小孩子激动又好奇的环节逗他。小时候他不禁逗,最后总会炸毛搂着邵闻朝的腰把头埋起来不肯抬,然后就会听到闻朝哥哥笑他,一边揉他头发哄他。可再大一点的时候…再大一点的时候,在万都山,他看着他读书,就会想到他亲过他一次,嘴唇很软。看到他喉结颤动就会幻想着咬上去,他满脑子都是他闻朝哥哥好看…可他不敢,也不能。 他守着一个人,像守着一个禁忌一个神像,他珍惜到怕越界一下都是亵渎。 面对武陵君不用,他想怎么亲他就怎么亲他,甚至再怎么过分的事情都可以。 邵旸之这么想的也不听武陵君念书了,反而凑上去耳鬓厮磨的捣乱。只亲一会儿,就因为实在没什么精力再折腾睡了过去。 他睡了,武陵君守在床头没动。 玉茗进来点上安神香,也静静站着。 “武陵君…楼主他身体并不好,他为你回来。万望你此后好生待他。” 半响,没有听到回音。玉茗沉默跪下来,给武陵君行了个大礼。她只在被邵旸之捡回来认主那□□过这么一次礼,此后就是天王老子也没拜过。现在跪武陵君,是以为武陵君对她楼主不好,她别无他法,只能求着他对邵旸之好点。 对武陵君来说,无论他和邵旸之怎样是两人之间的事,他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感受,自然不会解释什么。但听了玉茗的话武陵君神色一动:“你说,他为我回来?” 玉茗再能忍,也忍不了楼主满腔深情不为他珍视的人所知。 两人离了房间,姑娘三言两语从执念不散肉身残魂弥留人间,讲到淬骨拔毒体质大改,又讲到楼主并未养好身体便要去武陵见他。 其真情实感,真是闻着流泪,见者伤心,听得醒过来的邵旸之都不好意思听001复述。 [她把我描述的跟个圣人似得,说真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001又惊了,原来宿主还会不好意思? [001,你宿主是个人,自然会不好意思。]有些事情对着任务目标做当然没什么,可纯真的小姑娘这么全心全意又不含杂念的信他、敬他。 他多少感觉有些辜负。 武陵君回屋的时候,邵旸之坐在床头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翻读过的话本子。 “我就睡了那么一会儿,武陵君这本子居然不读了。” 这实在是无理取闹,武陵君当时继续读下去他估计又会找理由怪他吵。 不管玉茗的话加了多少层滤镜,能在这滤镜里听到邵旸之这般重视他,武陵君总是有些开心的。他顺着邵楼主的性子,从善入流的正准备继续读那话本子, “玉茗和你说了什么?” 武陵君顿了下:“她说你淬骨拔毒,为我而来。” 邵旸之嗯了一声没说话。 武陵君唇边带上点笑意,又听邵旸之低低说了句。 “别的未必是真的。但我回到这里,确是淬骨拔毒,为你而来。” 第54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14 卞安的封城终结于当天傍晚。 不是因为众人揭开了雪落山庄的幕后黑手,也和公主殿下所想的挂满一个房间的无面画像没什么关系。 消息从兰州来,一日间震动十四州——大宗师宿娇兰战死,临澜天渊告急。 相传,临澜天渊是神王武成时,在兰州打出的一道绵延千里深不见底的地裂深谷。有难辨其形的漆黑异影,隐匿其中伺机而出。世人说,那些异影是神州高手留下的传承执念,若放长期任不管便会形成黑潮,返侵神州。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邵旸之知道,在那深不见底的临澜天渊下,埋葬的是世界陨落后的残骸。 系统资料显示,这个世界曾经濒临死去。数百年前“神王”和所谓的来自神州的高手大战,远超于这个世界能承受大战,绝不止把神州打出十三个小块。 这不是足够强大的位面,甚至不曾孕育出一个承载天泽的[界子]。 在那场天空崩裂,大地下沉,难以想象的灾厄中,这个世界当时的天命之子创造出真正的奇迹。 连雏形都称不上的[界根]生根发芽。以肉身为养分,升起的主干支撑起部分大地,枝干衍生构建出新的法则天空。 过去已经陨落,可世界并没有就此死去,它在[界木]之上延续,变成了现在的十四州。 而临澜天渊中的异影是在那场浩劫中没能得到拯救的生灵。他们不甘跟随着旧世界死去,亦不能于新世界中轮回重生…… 青州武道昌盛,中州皇朝巍巍。但面对处理不好便要席卷神州灾厄,宗门和皇朝之间问题也只能暂时压下。 关嘉措来的时候是清晨。 邵旸之还未醒,只有武陵君见了他。 两位闹掰后陌路多年的少时伙伴对视许久,关嘉措开口。 “临澜天渊告急,阿陵你和阿旸…”你们可会再次与我同行? 黑潮上次爆发,武陵君在临澜天渊剑封数里,以剑封圣。邵旸之作为前朝遗脉能为可能存在盛世舍弃国恨家仇,为仇敌刀刃。 而这一次,若得故友三人同行,纵然天下危局暗流涌动又有何惧? 他未尽之言如此多,可武陵君摇摇头:“阿旸和我回武陵。” 那些期许轻轻的落到地上。一时之间关嘉措既觉得怅然,又莫名生出一种“理应如此,合该如是”的感叹。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今日一别万望珍重。”他走进风雪里,直到身影不见也没有回头。 一门之隔,小光球咬着手帕看着天命之子萧索又帅气的背影,有用幽幽的小眼神瞅了眼邵旸之。 [这么瞅我做什么?] [宿主,临澜天渊很危险。] 邵旸之有点好笑:[所以你是在担心天命之子?] 001摇摇球又点点球:[也不是,我是担心天命之子出事,宿主你伤心。] 谁让它宿主总是对每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有额外的耐心。 邵旸之心底泛起暖意,声音也跟着软下来。 “我不担心哦。” 就算临澜天渊对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存在都很危险,也绝不包括被这个世界深爱眷念着天命之子。 “宿主…” “我知道的,001。”他已经度过如此漫长的岁月,所以也不用担心他。 临澜天渊的黑潮超越以往,战争一直没有平息。 但武陵离临澜天渊很远。 这座闻名十四州的武学圣地是个不大点的小山头。房子是一砖一瓦自己盖,菜是一把锄头、一瓢水的自己种。xiumь 别管种的怎么样,反正人家是种出来了。 要是邵旸之没打出一个“归隐山林”的结局,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武陵君自己自足的手艺是如此多样。 凭心自问,纵然他已经穿越过很多世界,可如果把他和武陵君都变成普通人扔到野外来个荒野求生,武陵君一定比他长命的多。 他想到这点的时候,剑客正扎着高马尾、撸着袖子很认真的往地里浇水。 于是邵旸之思考了片刻,屈尊降贵从房檐下晒太阳的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水桶旁边舀起一瓢水。 一瓢山泉水把武陵君浇个透心凉。 他整个人都被浇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邵旸之,目光中来透露着茫然。 邵旸之其实就突然想欺负个人,可被欺负的人这么看着,难免有点不好意思。他别开脸摸摸鼻子:“咳,大夏天的,我这不看你挺热的嘛。” 武陵君:“……” 武陵君沉默一会,伸手到水桶里,把水扬到邵旸之脸上。 没办法,小山头上无聊的很,无聊到浇个地都要打上三四遍水,浇了大半天,还赔上两件衣服。 山中不知岁月,邵旸之和武陵君待在一起数年,再次收到关嘉措的信。 信件简短,大抵写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关嘉措和南江映雪并肩作战,两心相通。另一个,若是他们夫妇战死,比起皇朝王室更希望由故友来抚养他们刚刚满月的孩子。 武陵君收信的时候看了许久,半夜的时候邵旸之又点灯起来看。 他看着那信发呆,武陵君皱眉给他披了件衣服。 “临澜天渊太远,你身子去不了。” “嗯,我知道。”邵旸之应了声,收了信。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半响,安静的室内响起邵旸之轻声的叹息:“阿陵,你想去吗?” 武陵君想去吗?天下无双的剑客想去试试手里的剑,出身十四州的武者面对席卷神州的天灾自没有避战的道理,故友临危纵然武陵君冷情却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想去,可邵旸之在这里。那些个理由想法,都比不过邵旸之里。 “你要是想,大概也不会用去太长时间吧?我很多年没见到嘉措了,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连个道别也没说。你见了他,也顺道帮我带着好。” ‘不想’两个字被吞回去,武陵君明白,这是邵旸之也想去。 邵旸之想去却去不了,便央着武陵君去。可是武陵君到底有些犹豫。 当他看着邵旸之翻箱子拆瓦不知道从哪里垫桌角的地方找出一个孔雀纹样的令牌,这种犹豫便带上几分不安。 “这个给那孩子,算是叔叔给他的满月礼。”邵旸之想把那个牌子递过去,被武陵君一把抓住手腕。 内息平稳,脉象如常。武陵君松了气,对上曾经升月谷的少谷主似笑非笑的眼。 “你这是做什么?信不过我的医术?” “没有。” “阿陵,你去武陵吧。”邵旸之握住他想抽回的手,在指节上落在一个一触即离得亲吻:“我就不跟你走。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早去早回。” 武陵君下山,玉茗素和便从山下带着不少厚衣上了武陵。毕竟千秋楼主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是没人贴身照顾那才叫麻烦。 江湖上说武陵君神兵天降于危局中力挽狂澜,有传言说武林盟终于找到方法终结与临澜天渊数百年得纠缠。 这些玉茗都不关心,她自小跟在邵旸之身边,绝对比武陵君更照顾得要好她得楼主。可于常人而言并不算一段多长得时间。邵旸之还是一天比一天瘦下去。 武陵君刚离开得时候,邵旸之会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起来撸猫抖鸟,或者去地里拔几棵武陵君辛苦种下的小白菜。后来他睡得时间越长,醒过来大部分时间就望着西面发呆。 玉茗试过所有可行不可行的方法,可什么都没能改变。 她知道这大抵是淬骨拔毒换来的最后时限走到了尽头,她想过给武陵君写信,要他回来,却被邵旸之阻止了。 “你要他现在回来做什么呢?” 武陵君是剑客,临澜天渊此时正需要他。而他回来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青年坐在窗边的椅子里,脸色白的近乎透明。他这样说,还是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耗在窗边。 从夏末到深秋,最后一片的秋叶尚未落地,邵旸之终于等到了一阵常人难以感受到的波动。 他抬首望去,没有人能看到他眼中真实的风景。在大陆的最南方,男子刺出惊天动地的一剑,蔓延千里的剑气冰封深渊,寒意激荡随着波动注定带来一场霜寒十四州的大雪。 而在灵视里,炸裂般的白色光芒近乎半边天际,将数百年前遗留的法则漏洞侵染封死。 [宿主!任务目标真的做到了!任务目标…]直播中的001上一秒还在倒抽冷气,下一刻,转换为系统独有的冰冷无机质的语调:[检测到世界法则受到侵染,当前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七,判定条件达成。启动维序者紧急撤离方案……] 邵旸之抬手接到一朵窗外飘落的雪花。他感受着那点凉意融化成温暖的水珠,却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五世界定位完成…维序者转移倒计时,十….] 玉茗从屋外进来急匆匆的关上窗。 “楼主,天色有些凉了,您不能坐在窗边。” “嗯。”邵旸之好脾气的应了声:“我不开窗,就在这睡一会儿。” 玉茗自知拗不过他,准备去里屋为他再取条被子。 [六、五、四、三、二…] “玉茗,等他回来,你要告诉他,我确实在等他。” 姑娘转身发现自己的楼主闭眼囊在狐裘里,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第55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 2214年,新西约城下方,旧西约市。 重腐蚀性酸雨本周第三次于旧西约市云上落下。被遗忘旧城巷道里,身形佝偻的男人加快步伐。 “该死的,该死的…” 他咒骂着身形一闪拐进街道转角阴暗狭小的酒吧。 “该死的,该死的、要不是那群该死的秘术师…。” 几道或是没有焦距,或是麻木嘲讽的眼神落到男人身上。 渐渐的男人的咒骂低了下去,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并没有意义。 “来一杯酒,最便宜的。” 几分风韵尚存女老板面拿起不知道过期多久的黄色瓶子,当面兑着水倒出一杯。 “500约币。” “500约币?你怎么不去抢?!” “嫌贵?上个月1000约币还能抵上五六新币呢,换点上城区来的废料。这个月只能淘到些不中用的垃圾。500约币,呵呵,这已经最便宜的价格,买不起就给老娘滚出去。” 外面酸雨的腐蚀性已经达到了巅峰,砸出缕缕带着的烟尘。 酒吧内,暗藏怒火面目狰狞的男人,神色倦怠的老板娘。 破旧电视不知道接触到哪个波段的信号,画面背景出现云层之上美好到难以置信的新西约城。 金发碧眼,身材曼妙的记者站在飞行器上神色狂热的预告:“十二条邪术禁令的颁布者,云上城的建造者,本世纪最伟大的秘术师沈立…” 像听到了什么生厌的东西,女老板皱起眉头,她厌恶至极,想给着不知道哪条线路抽风的电视来上一巴掌,酒馆的大门恰在此时被再次推开了。 从头到尾遮盖严实的人影 一个高挺的男性,破旧兜帽上带着远来的烟尘味,冷锈般的血腥味和酸雨淋湿的焦糊味。 惨白刺眼的闪电照亮他身后的街区。 女老板的瞳仁剧烈缩放。 她过于震动而僵在那,以至于电视里依然传来女记者慷慨激昂的话语。 “沈先生和他的伴侣邵先生将驾临本市,新西约环球日报将为大家进行实时直播…” 全身充满铁锈味的男人目光掠过电视屏幕闪烁的画面,他的视线停了下,但没有很长。因为反应过来的女老板一把拔掉电视机的插头。 “你…要来点什么?”如果细听,很容易听出女老板声音细微的颤抖 “是我先来的。”先前到来的佝偻男人发出咒骂:“该死的,我先点的酒…” “这酒送你了。”女老板飞快的推出酒杯,像急于堵住佝偻男人的嘴。 与平时不同的态度已经其他人的注意,没有开口,没人说话,连佝偻男人也接过酒杯停止了咒骂。 远道而来的旅人并不介意那些戒备又瑟缩的视线,男人的目光落在女老板身上:“来修东西。” 冰冷的机械造物代替了他原本的声带,磨损的音节沙哑刺耳。 女老板深吸几口气:“我这只是家小店,有些东西修不好的。” “无所谓,我也没指望修好,能用就行。” 这样的回答似乎和女老板先前以为的有所出入,她沉默一下:“你要修哪里?” 男人注视着她,浅灰色的眼睛好像盛着破碎硝烟,又映着冷寂的烟火。 “全部。” —— 十二条邪术禁令,第一条,秘术信奉等价交换,需要后天学习。所有先天具有,看似可不计后果的“异术”皆为邪术。第二条,所有邪术师终身不得踏入新城。第三条,邪术师不经批准施展邪术等同犯罪,即为罪恶者… 在三十多年前,那个时候邪术还不叫邪术,他们称其为异术,甚至各国政府处理超凡事件的特殊组织中异术师的数量、地位远远高于后天学习的普通秘术师。 旧西约市,老酒吧,地下三层。 男人躺在冷灰色调的机械床上。他近乎□□但神色坦然,又或者在具有金属秘术的代号“维修师”的异术师面前,他现在的身体没有什么好不坦然的。 声带、右臂、左腿,全部由镌刻密文的机械义肢代替。 这些为了让他活下去,由维修师亲手打造的义肢在上面再也找不到一寸完好仿真皮肤。有承载不住他本身异术造成的龟裂,临时拆换的零件…最触目惊心的还是男人背后,那条代替他本身脊柱延续生命的金属脊柱龟裂暗淡、两侧伤口狰狞外翻。 他在流血,伤势严重到死过去都不奇怪。可偏偏他活着,身体的知觉停留在因为重伤而失去行动能力之前。 “难修吗?”男人似乎并不如何在乎,他问自己的身体更像在问什么物件。 很难,但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姜放,你要做什么。” “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呢?名誉、地位、伙伴?被他砍下的手臂,为救他失去的腿,还是现在握在他手里,那把用你脊柱炼成的秘器。 女人想对着姜放嘲讽,说好啊,既然你要拿回来,就砍了他的胳膊,毁了他的腿,把他的脊柱做成一根权杖。你做得到的话,你倒是做啊! 可她又害怕,害怕姜放根本说得不是这些。 “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总不会是邵旸之吧。” 男人抬起眼帘看她。睫毛很长,是和眼睛一样的烟灰色。他没有否认。 她再也忍不住了:“姜放,你醒醒吧。” 不值得。 邵旸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人渣,他就和他那张具有欺骗性的秀丽脸庞完全相反,内里浸满漆黑毒汁。 “他没有在乎过你哪怕一次,你就不能放过自己吗?”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邵旸之怎么看他,可是… “我快死了。” 秘术信奉等价交换,从他用遍布秘术的机械脊柱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直到现在,他一直在支付代价。 “怎么可能,你的异术明明…”女人反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盯着上面。那一瞬间她好像透过破旧的天花板,密集黑压得乌云,看到那云层之上用秘术支撑光辉灿烂的新西约城。 像新西约城这样永不坠落的云上之城,全球共有十二个。 十二座云上城,沈立颁布的改变异术师命运的十二条邪术禁令。邵旸之手中用姜放脊柱炼成不知功能的秘器… 秘术信奉等价交换。 女人在发抖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器械:“云上城不是用秘术固定的不坠城…” 是他用你的异术把所有云上城停在坠落之前。 最后一个密文被重新点亮,男人活动下手腕。没有触感的金属指节依然因为磨损而不见光泽,但总算是能用了。 “在我死之前,抓紧时间跑吧。” 当他死去,所有云上城都将坠落。 ———— 新西约城,荣耀广场。 自太阳从云海升起,第一缕阳光便会照耀于此,而今天这座广场上聚集着比平时更多的人。 就是今天,十二条邪术禁令的颁布者、云上城的建造者、本世纪最伟大的秘术师沈立将和他的伴侣来到新西约市视察。作为十二个云上中,第一个被选中的城市,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每一个新西约城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幸福。 印有特殊标志的巨大的飞行器跃出云海,向广场中心处降落。 当机舱门打开,人群发出震天的欢呼。 飞翔的鸽子,升空的气球,女主持人流下激动的泪水,这泪水并没有落在地。 它停留在半空折射出灿烂余晖。 不只是她,就像录像机里的影音突然被按了暂停键。整个广场上临近着飞行器的一圈人还在活动。 他们意识到不对。 “这是怎么了?” “是邪术,有邪术师!” “沈先生,有不明邪术师袭击,请您不要出来。” “你在说什么,保护公民就是我们身为秘术师的责任。” 回应维护部队的是男子沉稳坚定的声音,年过四十却依然英俊的男子从机舱中走了出来。 经过岁月打磨,如今就算山崩于眼前都不该动摇的秘术师,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勃然变色:“这不可能!” “是的,先生。没有仪式场地和密文,这不是秘术。在秘术联盟的数据库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型的异术,这种情况下请您…” 沈立推开他往下走,在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对全身心保护自己的下属这样。 但眼前的场景他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没有心情,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 “这不可能,这明明是…”天赋异术,[时停]。 可拥有时停的人早就… 静止人群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下。 刚开始他很远,下一刻已经来到飞行器外围。 高挺英俊,拥有烟灰色发眼的男人。 那是一张和几十年一模一样的脸。 沈立睁开眼睛下意识喊出曾经的称呼:“队长…队长?!” 同样的异术、同样的面容、眼前的明明是活生生的姜放。 三十一年前,史上最大异术暴走事件,特调组行动一队,队长姜放身死,副队长邵旸之带回其仅剩的一根脊骨,炼成秘器。 但姜放没有死…沈立在这一刻他不敢置信,甚至为自己想到的真相痛心发抖。 可是啊…可是啊…现在被称为最伟大,但在三十多年前不过是特调组最不起眼小秘术师的男人挡在姜放面前。 “队长…我不能让您再往前了。” 无论是激烈的战斗,当场被打飞,甚至什么都不明白就此死去,这几种结果沈立都想过。可 姜放的目光越到沈立,落在他身后。 “真是好久不见啊,队长。”拖长的,温柔的,似乎因为久别重逢而心中喜悦的男声。 依然青年模样的男人倚在机舱口,手间把玩着白骨炼制的秘器。 “[时停]真是个好异术,没有脊骨你都能活下来。”他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睛真的遗憾好奇:“姜放,我当时好像不该直接走。我应该多留一会儿,就能看看你到底怎么爬出来的。” 第56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2 黑暗里来自同一个人的声音彼此重叠。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才来找我…” “说实话啊,姜放,我挺失望。” “大概是因为我讨厌你吧…” “云上城不会坠落,但姜放你今天要死在这。” 白骨秘器撞击地面,秘术剥离身体的生机。 姜放终于想起,广场在激烈交锋下崩毁,他们从云上之城坠落。 记忆里的画面破碎模糊,他记得身边静止的落石飞鸟,身下危机翻涌的雷电云海。以及邵旸之宁愿下落也要拍开他的手。异术[时停]再次展开,可他依然没能触碰到对方。 所以…[时停][时停][时停]…直到静止的时间不能继续冻结,世界开始倒回…. 2174年,央朝,连海市。 蝉鸣宣告初夏的到来,城市中里青春正好的姑娘穿起漂亮的裙装,特调局飞行器于碧空拉出两条亮眼的白色,行动队队长姜放从午睡中猛地睁开眼睛。 ——————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全球变暖气氛上升,北方诸国于一日之内享受洪水、冰雹、温度骤降,古林区无垠林海一日拔高三尺,甚至某年某月某天夜里月亮突然变红变紫又变黄。 和前面这些匪夷所思的情况相比,连海市前两天,一夜从春寒料峭到让人恨不得拉弓射日的天气变化,挺多只能得到连海市民们几句并不走心的抱怨。但沈立知道,事情的真相没那么简单。 连海市的温度骤变的背后很可能是一起非法秘术事件。 什么是秘术?这个问题问得好。 上个月沈立还是一名朝六晚九、勤勤恳恳的公司小职员,在遭遇灵异事件后,他的世界发生了并不翻天覆地的改变。因为灵异事件导致沈立失去原本的工作,临海市特调组良心大发收留了他…继续做职员。 新入职尚在实习期的职员沈立可以根据最近才背的资料对“秘术”一词做出一字不差的解读——秘术是以某种仪式或方法,通过灵性媒介,产生实现违背实现世界物理法则力量的奇妙术法。而国境内所有由秘术引起的特殊事件,全部归属特别事件调查组负责。 沈立所作特调组的文职,任务清闲,待遇优渥。几乎是人都没有不满意的理由 可在见识过神秘而真实的世界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安分分待在与真相一墙之隔的地方度过人生。 上班,整理资料,吃饭,整理资料,下班。 上班,背诵资料,吃饭,整理资料,下班。 上班,阅读文献,吃饭,整理资料,下班。 …… 在连续度过二十七个波澜不惊的日夜,沈立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咳咳,同志们。咱们连海这两天的高温,被诊断成人为秘术事件,正好上面要派行动队的人过来,你们谁去接待下啊?” “接待行动队?要他们来处理的事件不会很危险吧…” 卷入神奇事件的除了自带光环的主角,还有命运悲惨的炮灰。而成熟的成年人都知道,这世上包括自己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损坏丢弃的零件,故事中连炮灰都不是的背景板。 平日里总在办公室窗边化妆的漂亮妹子,此时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乖巧的像只鹌鹑。喜欢侃侃而谈的前辈,指尖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辈分最长的老职员敲了敲自己的老寒腿,感叹老了老了。端着自己缺口的青花茶盏,退出群聊退的那叫一个自然。 这间不大办公室里,最后没有表态的沈立面对领导厚望,试探性开口:“要不,我来?” “小立你这样年轻人现在不多了,我很欣赏你。这次来得是行动队大领导,你可要好好接待。” “这是你实习转正的好机会啊。要是被看中,直接从我们这被调走,步步高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行动队,危险是危险,但说句不好听,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们行动队解决不了,咱们在后面就不用面对后果似得。” 领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大饼都辛辛苦苦的画好了。沈立嘴上连连应着,心里半点都不敢放轻松。 他连夜背诵了十三页纸后的事件资料,准备了三大包可能用上的特殊装备。含着期待与忐忑见到传说中的行动队员。 “呦!来了。”头染黄毛的青年杀马特穿着背心大褂花裤衩,嘴里叼着雪糕棍,奋力打游戏。 沈立:“……” “我去年来过新海这面,没见过你啊?新入职的?” 沈立一边开车一边眼角余光扫过他的手机屏,瞅着他开启下一局之前准备和他聊一聊正在进行的任务。 “哎,不急不急。你新来的,你那些前辈肯定说了我们行动队一大堆吓人的话是不是?我保证这都是瞎说。” 行动队,果然有两把刷子。黄毛杀马特于游戏中大杀四方横扫人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加入行动队两三年了也没缺胳膊少腿。跟你说你别不信,我们队长人超强,超好,还超会玩的。” 黄毛杀马特叫王潮,据他所说,轻松愉快是行动组的主题,低调有魄力是行动组的方针,不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就是吃喝玩乐一起看漂亮妹妹的。 一切好像和谐友好又美丽。 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沈立一开始是不信的,但王潮说得信誓旦旦,列举出的事迹不像瞎编。沈立听着听着不由相信了那么一点。 他开始觉得,也许特别的地方才有特别的行事准则,故事里大佬不都是游戏人间大隐于世的吗? 这么一想,再看王潮的背心裤衩人字拖,就有那么点世外高人的风采。 “解决温度升高问题,只是顺带的。我们这次来主要原因,其实是‘神婆’说临海这面诞生了新的异术师,要往队里拉,你也知道现在竞争压力大嘛。” “异术师?”沈立耳朵准确捕捉到个新名词。 “哦,就是没学习过秘术先天觉醒天赋能力的人,这样的我们作以区别叫异术。”能在遭遇特别事件后没被抹去记忆,而是收到组里的人,其实都具有称为秘术师的天赋。都是自己人王潮也没隐瞒:“异术这东西不信奉等价交换,可以随便用,所以异术师都挺危险的,不能放着不管。” 讲到这里,车子刚好开到地位点楼下,沈立抻头看看这高耸入云,连窗玻璃都比自己的眼镜片干净的办公大厦,生出点担忧:“要是新人不加入呢?” 能再这样大厦里工作,挣得怎么都不会少吧。 王潮说得再好,亲历过灵异事件的沈立也不会忽视特别事件背后的风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人家家庭条件优越不想感受这惊险刺激的生活呢? “啥?”王潮愣了一下“嗨,预定新人是个高中生才刚成年。我们现在是给队长接机的。” 借机?接啥子机? 沈立忽视王潮满脸得意劲抬头朝上看。 仿佛科幻电影般的飞行器在大厦顶端显露出来。因为大厦位置最高又逆光,大热天并没有谁会王头顶上看。就算看了,引起的套路估计也比不过变红变紫又变黄的神奇月亮。 沈立觉得自己在经历过之前的事件后,现在的视力特别好,他隐隐约约看到飞行器门口出现一个男人,正从高处往下看。 “那是不是你队长?我们要上去接他?” “不用,队长马上就下来了。” 沈立想起王潮刚刚说过的领导会玩人超好,觉得这点说得对,这领导平易近人都不用… 他正想着,瞳孔一个剧烈收缩,他看到那个人影从楼下跳了下来。 不是电影,不是错觉。那个人影从楼上掉下来,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沈立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拉长。 然后他看到在落地前,男人就像静止一般停在半空。他从连地二十厘米的地方走下来,好像下了一截普普通通的楼梯。 我们队长超会玩的。王潮之前说过的话尚在耳边。 可这是哪种会玩?吓死人那种吗? 而且…低调有魄力是行动组的方针? 你们看到周围看到同样目击跳楼,面色扭曲,有尖叫又憋回去的人群了吗?你可注意到你队长那头标新立异染得极好的灰毛?大夏天依然猎猎作响还不好好穿的风衣,以及那套拿出去参加漫展也丝毫不为和的制服皮裤配长靴? 就算这一切都没注意到。 那朝自己看过来,满脸阴沉好像自己抢了他老婆的凶恶表情…这叫人超好?! 沈立心头泛起大大的疑惑,他迟疑的朝王潮看过去。却见刚刚还吊儿郎当的杀马特,动作麻利的给领导打开车门。 “队长,您请!” 态度要多端正有多端正,动作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沈立趁他做回车里之前,再次看看刚刚还大杀四方的游戏界面,只扫到顶端嘉兴私立高中的任务资料。 灰发灰瞳的男人上了车,可沈立依然感觉那刀子似得目光隔着椅背刺到他脑袋上。 “开车,嘉兴高中。”王潮上了车给他一个快点开,队长心情超不好的眼神暗示。 别问沈立是怎么看懂得,要问就是求生欲。 一脚油门踩到八十迈,车子好像脱缰得野狗一样把还在震惊中得人群甩在后面。 八十迈,九十迈…一百二十迈,可就算沈立能把车子开上天也没用,因为给他压力得人就坐在他车后座。 “咳咳,我联系支援组处理后续。”王潮鼓起勇气试图挽救诡异气氛:“队长,这是新人的资料,您要不要提前看…” “不用,他的样子我忘不了。”这语气比起去接新人,更像是去找杀身仇人。 沈立的车技于今时今日,得到了前所未有得提升。同时他大概率已经在这明明二十分钟实则没用上十分钟的路程里失去了自己亲爱的驾驶证。 “这个时间点,嘉兴高中应该正放学了。” 话音刚落悠扬的铃声响彻校园。青春飞扬,年华正好的少年少女陆陆续续结伴而出。 姜放恶狠狠的踢了前座一脚:“闭眼,谁准你看得。” 沈立:“……”和说好的不一样,行动队的队长人一点也不好,超凶,还不、讲、理! 闭眼都不保险,或许自己就不该向上次一样同意沈立开车过来。 姜放阴郁的凝视沈立的后脑勺,差一点点就要而向胆边生,余光看到了一个自己做鬼都忘不了的身影。 人大概是从侧门小道出来,距离姜放的位置近的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推开车门冲出去。 他握住邵旸之的手腕往旁边一推…… 是他,抓住他了。 那种空虚的,急躁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满足。他看着那双惊愕又清澈的琥珀色,竟感到隐隐的愉快得意。 “等一下队长,队长你这样也太唐突…会吓到新人啊。” “啊,你是谁,干嘛抓旸旸。”同来的女伴反应过来,正常情况她应该尖叫,但姜放那张足够英俊的脸起到作用。女孩迟疑着转向自己的被抓住的小伙伴:“旸旸,是你男朋友吗?” 姜放终于感到哪里不对劲。 邵旸之的个头怎么感觉比当初还要矮一些?虽然少年身形本就纤细,但手里握着的腕骨感觉也细太脆了点。而且邵旸之小时候原来留过长头发吗?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甜美的,不太高兴又强行镇定的声音。好听是好听的,可最大的问题是,这明明是道女孩子的声音。 姜放后退一步,但依然没放手。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少女没有突出喉结的脖颈。 “你是女的?” 像是被冒犯,或者说,对绝大多数的漂亮女孩拉说被一个大街上突然冲出来的陌生人这么问简直太冒犯了。 “女版”邵旸之被气到胸口剧烈起伏,脸颊泛红,但她忍住没法火只冷冰冰的厉喝:“请您,放开我的手!” 姜放受到冲击,根本听不进“她”说得是什么。只有那一眼望去一马平川的胸口给重生者摇摇欲坠的世界观最后一丝希望。 “你怎么会是女的?”邵旸之是男是女,他明明清楚的很。 巨大的混乱里,姜放看到对方嘉兴私立高中校服短裙下两条露出来的腿。 “啪!” 那是多么嘹亮的一个耳光,伴随着邵旸之的小伙伴响彻学院的咆哮:“变态!” 连海市特调组的入职不满一月的新职员沈立,于三十度高温形成的滚滚热浪中,看到传说中的行动队队长拉住新人壁咚,并试图在光天化日之下掀女高中生裙子,未遂,被打。 沈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因为不够变态而失去这份工作了。 第57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3 “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 温馨明亮的室内,少女并没有动自己身前的茶水。 她抿着嘴唇,清秀眉目间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冷漠。 “我正常放学出来,这个人突然从路边的车里冲出来对我拉拉扯扯。” “这种的情况下,您说我成为异术师?希望我加入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部门,从此以后这个奇怪的…”她皱了皱眉把不太美好的词语换了一下:“…人?经常见面。恕我直言,我无法接受。” 新觉醒的异术师经常无法接受异术存在,亦或是不想选择危险生活方式。面对这些情绪,王潮经验丰富,可以有晓情动理、威逼利诱等多种解决方案。但…说服一个刚刚差点被“变态”掀裙子的女高中生和“变态”做为同事? 王潮张嘴又闭嘴,觉得这有点难。过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说服充满戒备的新成员,王潮愁眉苦脸的从接待室里出来。 “队长,我其实吧…也能理解你,真的。” 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新成员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的确是平日里就喜欢到处撩闲的自家队长会来个“一见钟情”的类型。 但即使一见钟情,见面就掀人家裙子也太急了点吧。 “队长你不知道,高中生恋爱和成年人约…” “你闭嘴。”青年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这一怒叽叽喳喳下属立马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手势,谈话室外重新安静下来。 姜放第n次通过单面玻璃把“女版”邵旸之从头看到尾。 说话间的神色,独处时沉默,头发丝颜色和眼底泪痣的位置,“她”和“他”如出一辙。 没有错,的确是邵旸之。却也并不是“原来”的邵旸之。 姜放不是科研人员,他本以为是自己异术重叠到极致,造成的时间倒流回到了过去。 而出于满腔的怒火和某种很难表述清楚的心思,即使现在这个时间点邵旸之还是个什么也不知道刚成年的小屁孩。他还是迫不及待来见邵旸之。 来的路上他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直接把将来会背叛他,最给予沉重一击的小混蛋掐死;又或者他放他活着,在以后的相处中每天换一种折磨人的方法。 不过现在无论哪种想法都成为空谈,手里的资料和眼睛所见都揭示一个荒谬的可能——这里不是过去,是相似又不同的平行世界。 ———— 意识海里的传来类似摄像机照相时“咔嚓”一声响。 邵旸之神色不变,在心里问:“001,你在拍我吗?” [没有没有…]小光球否定两声,意识到自己这么明显的小动作也瞒不过宿主,它嘿嘿傻笑把准备珍藏的照片展示出来:[宿主,你穿校服好好看哦。] 邵旸之瞅了两眼。 不同于社会上成熟女性的风情万种,刚成年的少女甜美又干净,再加上身上那种高冷劲,的确是非常青春,非常校园女神。 [嗯,挺好看的,留着吧。] 校园女神交叠双腿,角度刚刚控制在自然和青涩之间。 001连忙提醒:[宿主,你正对着任务目标。] [嗯?]邵旸之有点疑惑,没有明白001表达啥。 [人设啊,人设!]先不说走不走光,这姿势多不符合遭遇了讨厌人物后纯洁少女该有的态度。 [001,我可不是什么纯洁少女的人设。] 而且,他还挺想知道现在姜放会不会看的。 一方面,姜放的性格从某种程度上说,属于非常典型渣男模板。 生活中有种人,他们闲的没事就喜欢撩得飞起,看到长得还不错的取向对象便情话满天飞。明明只有一分好感,偏偏表现出十二分的超规格答卷。跟才认识的人都能自来熟到畅所欲言,相处一长看谁都好像情根深种。 和这种人相处非常容易产生被珍惜珍爱的错觉。而当他本人足够的优秀,便更吸引他人飞蛾扑火。 等受到吸引的人做出告白,往往得到一个十动然拒的结果。 就算在一起,也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大多数人会担忧他是不是真的爱你。也永远不知道他口中的爱你,是他说过的第几次我爱你。 另一方面,虽然特调组行动队长红颜无数,平日里游戏人间,玩起来花样疯到让人眼花缭乱。但遇到邵旸之前,姜放一次正八经恋爱都没谈过。 有句话形容的好,又渣又纯情。平时勾搭的太利落,遇到真心喜欢的反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曾经的姜放把邵旸之当成某种易碎的珍贵之物,嘴上撩的飞起,真动起手来束手束脚接个吻都能兴奋半宿。 那么现在呢?在经历背叛,挣扎,决死,再次遇到那个相同又不同的存在,他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又该做出什么反应。 邵旸之想不明白,所以期望着姜放给他一个答案。 [可他的答案啊…]他于意识海发出一声轻叹:[我大概也能猜到会是什么了] 刚刚满面愁苦出门的王潮眉飞色舞的回来。他在这大热天递给邵旸之一条毯子和一个装衣服的袋子。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啊,临海市刚好有个秘术事件要解决,要不然你跟着我们先去看看?”他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你相信我,秘术的世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会很喜欢的。” 似乎某人让他笃定了邵旸之一定会去,王潮转身摆手动作潇洒至极:“对了,行动的时候穿短裙也不方便,给你的衣服换一下吧。” 这不是行动队的衣服。 蕾丝长袖鱼尾裙的套装大概率是现从哪个商场卖过来的牌子货,和行动方便扯不上一毛钱关系,最大的不同大概是这衣服遮得更多。 邵旸之到底是个男人,穿套衣服并没有女生那些麻烦事,出来的速度并没有让其他人等太久。 王潮不敢吹口哨,却并不妨碍他动作夸张的拉开车门,然后对着邵旸之挤眉弄眼:“美女请。” 邵旸之:“谢谢,你可以叫我名字。” 车上总共三个人,沈立在驾驶位投来欲言又止的一眼,王潮占据副驾驶又把车门拉开了,邵旸之根本没处选,只能和姜放一起坐后座。 从邵旸之出来到上车,姜大队长全程带着墨镜看车窗,头都没扭一下。倒是王潮话特别多。 “行啊,那我叫你旸之?阿旸?旸旸?你看哪个好?其实吧,我也觉得像你这么好的人,美女美女的叫着太庸俗。” 邵旸之挑眉:“都行。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王先生就知道我人好?” “那有啥,咱们特调组好歹是国家机构。邀请新成员前资料调查都是清清楚楚的。再说面由心生,就算没有资料你也一看就是好人。”琇書網 这话虽然夸得随便,可平日里更跑火车的事件他干得多了去,为了拉新人多夸几句大实话根本不算啥,却听姜放道:“就怕这世上有的人,知面不知心。” 沈立:“……” 王潮:“……” 邵旸之拿指尖扫过裙面的灰尘:“那也好过有人,人面兽心,丧心病狂。” 沈立:“!” 王潮:“!”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妹妹你真敢说! 姜放一声冷笑,邵旸之笑容静美,整个车里的气氛重回冰点。直到耳机里传来支援组声音。 “这里是临海市后勤通讯部,行动队的诸位能听到吗?” “能听到,信号很清楚。”王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家队长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倒不是他不愿意和漂亮的通讯员姐姐聊天,就是车厢里的气氛是在诡异,总觉得的这时候开口承担着巨大压力。 隔着卫星信号通讯员自然感受不到这面的紧张氛围,她声音愉悦甚至因为终于要和传说中的行动队合作有点兴奋甚至认错人。 “姜队长,久仰大名。临海市这次的秘术事件还要拜托你们了。我们已经通过秘器追踪到大致的施术范围…” 特调组的车看起来和普通汽车没什么不同,可用的时候就显出了区别。在通讯员说话的时候前车和后车各有一个对应位置翻出一个电子信息屏幕,上面是在如今看来高科技感十足的3d投影。 和三十年后加载秘术的科技水平根本不能比,但…姜放眼角余光扫过,果然见邵旸之看得全神贯注。 看来即使变成女孩子,她依然喜欢这些科幻感的东西。 喜欢的人眼里有光的样子让姜放差点就要勾起嘴角,可他很快想起以前。 在上辈子,一次行动中,行动队员身陷杀阵。 姜放去救人,他很自信,还贪心,以至于在生死关头看到邵旸之关心其他受伤的同伴,他脑海里还有空余飘过念头,他要是受伤了,邵旸之会不会也关心他。 想法只是一瞬间,足以致命。只不过他比其他人都强,依然救下了所有人,搭上一条腿。 他醒来的时候,邵旸之正靠病房远离阳光的那侧看他。 “值得吗?呵,现在不怕刺激到你的看来就我一个,怎么办?” 怎么办? “那可怎么办,哥哥为你都成残废了,要不然,我们阿旸以身相许?”以身相许吧,要是真要能用一条腿换来邵旸之那可太值得了。 少年秀美的眉眼沉在阴影中:“好啊。” “哥跟你开个玩…嗯?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邵旸之侧过头:“反正秘术义肢什么的我没见过,挺新鲜的。” 只是当时姜放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的头晕目眩,他没在乎少年后半句看上去好像掩饰性的说法。 他怎么没想过,邵旸之真的是对拥有这种秘术义肢的身体感兴趣,并不是喜欢他呢。 回忆起过去,姜放就半点也笑不出来,他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3d投影上,随即皱起眉头。 邵旸之没像姜放一样在脑内放了小剧场,所以在看向投影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 [001…秘术的影响范围是不是比上一次大了些?] 具体数据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能比傍生系统记录的更为精确了。001瞬间得出结论。 [是的宿主。该秘术的影响范围比上一次运行大了三点一四倍。经【系统】判定异术【时洄】已对该位面法则能量造成影响,数据不足具体异变无法推演。请宿主小心行事。] 第58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4 男人四十岁,辛苦拼搏十年的事业面对经济危机分崩离析,欠下银行一笔难以偿还的巨款。妻子在知道情况的当天带着孩子和仅剩的存款飞回老家,只留下写了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连海的夏天很热,但男人却觉得冷。这种冷从心生出来,再多的衣服也捂不热。 好冷啊… 房子要被银行回收,再也没有回去的地方。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感到寒冷了? 从高处往下看整个世界好像变成奇怪的口袋,等着他坠落胃部变成一滩提供几天热闹谈资的养分。 在最后关头,男人用颤抖的手扶住栏杆。 不,他还不想死。 “那么,想要变得暖和起来吗?” “谁?!” 背后,本该无人的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着全身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他从破旧的纸箱中拿出翻出一本古籍。 “其实也不用我,照这上面说得做,你就可以重新暖和起来。” ———— 这里原本是一个用来处理肉制品的地下冰窟。现在电力系统不维持运转,悬挂的肉类长时间暴露在温热的气温下,已经有了腐臭的迹象。更恐怖的是。有粗细不一暗红色的线条扎根在这些肉制品上,血管一样闪烁,每次跳动都让周围的空气更加灼热难忍。 “特别事件编号21470035,事件分类,人为秘术事件。事件经过记录人,沈立。”声音在大空间内回响,收音面板记录的分外清楚。 沈立说完这一句降低声量询问王潮:“我这样说可以吗?我是说,这么重要的记录工作交给我…” “当然,当然。这么麻烦…这么重要的工作舍你其谁。” 王潮抛掉麻烦事情的样子异常太明显。 沈立倒不在乎自己今天又是开车又是记录,充分扮演了优秀的工具人。 事实上,能真正参与见证这样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真实世界。他的心底已经泛起丝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兴奋。这样的情绪在血腥恐怖的环境下显得怪怪的……自己不会也是什么心里有问题的变态吧? 如果邵旸之知道天命之子的疑惑,那他会告诉天命之子,做秘术师的多多少少会有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偏好。沈立现在的感觉不是变态,是因为接触秘术,让天命之子特有的中二之魂开始燃烧。但是现在他正忙着给自己加戏,以便营造出平行世界间的不同。 “少女”并没有颤抖到无法行动,她只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微微收缩的瞳仁表明了内心并不平静。 从再严格的角度观察,这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正常人,第一次面对惊悚景象隐隐透出的惊惧。 她似乎真的害怕,甚至朝着姜放的方向迈进几步。 看似目视前方其实注意力都在邵旸之身上,姜放自然注意到这与以前的他不一样的点。 男版邵旸之给姜放留下的第一印象除了好看就是大胆。 少年面对着宛如炼狱般的场景,全程表现出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却在最后直面秘术奇迹的现场神色狂热。 同一样美丽事物上展现的矛盾变化很容易吸引人。最开始的时候,姜放对他的关注和情情爱爱没什么关系,是队长对新人,前辈对后辈,年长的哥哥面对可爱的弟弟。 可惜美好的东西都会蛊惑人心,你付出的多了,自然而然想把这种美好划进自己的领地,成为自己的东西,当作无可比拟的珍宝。也不管自己满怀喜悦吞咽而下的是不是一把直入心脏的淬毒匕首。 邵旸之不是他的邵旸之。但如果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本质上又能相差多少呢?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姜放心里这些。在大家眼里就是本来双手插兜走得飞快的姜大队长猛地回头,莫名其妙的对着邵旸之恶声恶气的来一句。 “离我远点。” 邵旸之一怔,没说话。 剩下两位更是不知道姜大队长这抽得是什么风,只觉他这求爱不成就对美少女恶声恶气的行为实在过分些。 王潮打着哈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仪器检测:“呦呵,羊肉啊,这么多只羊可真浪费。” “这是血肉型媒介,那些不入流的秘术师常用的手段。阿旸你放心。虽然有些秘术师行事诡异,可在我们特调组的眼皮子底下,没谁敢搞出太丧心病狂的大事。” 邵旸之也对王潮微笑:“谢谢。” 这笑容足够好看,原本嬉皮笑脸秘术师久违的羞涩:“谢啥啊,你是新人照顾你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后面两个人你好我好,其乐融融,眼瞅着邵旸之的位置离近王潮,姜放的脸色更差了。 他想说点啥又说不出口,只得憋回去继续走。 “队长他平时不是这样,真的,他平时很好说话的。他今天…嗯,他今天心情不好?”王潮有心替自己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的队长解释几句,却也弄不清楚姜放到底怎么了。 邵旸之继续礼貌微笑:“嗯,没关系。姜队长这样的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奇怪。” 声音不大,但姜放的耳朵好得很,邵旸之相信他能听到。 姜放没回头,走得更快了。 [宿主,这次任务目标挺难搞的样子啊。] 背叛、断臂、抽脊骨…仔细想一想好像哪件事情都挺严重的。 001在意识海里转了圈圈,好半天意识到宿主没回话,疑惑又叫了声。 [宿主?] [嗯。他有哪次不难搞吗?] 好像…哪次都不算太难搞吧…有没有难度是一回事,邵旸之怎么回答又是另一回事。邵旸之要说难了,那可能这个任务真的是打破了一个梯度。 001陷入纠结前,邵旸之重新给它一个另球安心的答复. [不过就算难搞,有些方面我也是占优势的。] 001福至心灵:[因为任务目标爱你。] 邵旸之被逗笑了:[或许吧。可001爱又不当饭吃。] 当人面临饿死,再难吃的食物也会狼吞虎咽的下肚。如果爱只能带来痛苦,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者不接受。 冰库很大,顺着血管汇聚的方向前进,没过多久他们依然看到线条汇聚的中心。 一个枯萎的几乎皮包骨头的男性,他在闷热的环境中套着很多件棉袄,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冷啊,冷啊。那些跳动的血管消失在他的棉袄里,最后的光芒一闪一闪照亮他空洞的眼睛。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有沈立咽了下不存在的口水:“他是人?” “他是普通人。” 秘术信奉等价交换。它能实现力不可为的事,可没有足够能力支撑的普通人,就算付出了代价也未必得偿所愿。 “既然是普通人,那快救人啊。能救吗?”秘术事件上沈立算一个什么懂不懂得外行人,即使着急也没有直接动手。 王潮刚想开口,姜放打断他。 “想救人,那你救啊。”男人斜了沈立一眼。 这一眼居高临下嘲讽意味十足。带人恨程度,别说沈立,就是邵旸之都有点牙痒痒。 沈立知道他是行动队队长,也忍了他种种恶劣行为忍了足足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在闷热得环境中。听着一声声“冷啊冷啊”得哀叹,就觉得头昏脑胀,忍不下去了。 “狗屁个调查组,狗屁个行动队!”天命之子把自己兢兢业业做记录得通讯器往地上一摔。跑向那人形骷髅:“大哥,你怎么样?我带你出去。” 骷髅男人看到他,原本浑浊的眼睛终于亮了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抓住沈立的手腕:“我冷啊,冷啊!” 这里本来就热,沈立搬了半天没搬动这大哥,急出了满头汗。 “沈立!” 他似乎听到同来的那个叫邵旸之的漂亮姑娘叫他,但那声音感觉太小太远了。沈立顾及不到。 “大哥你坚持下,我把我外套给你。” “可是我心冷啊,你能把你的心给我吗?” “好好好…啥?”把心给你?心这玩应还能随便给? 恍恍惚惚的沈立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他低头一看,骷髅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衣物露出自己的胸膛。 那已经称不上人类的前胸,原本消失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插入身体,把他和血肉冰库联系在一起。 他的心脏外露作为整个秘阵的阵眼,已经冻成好像一碰就碎的冰渣。 这怎么能给?这还是人吗?人没有心怎么还能活?沈立本能的想拒绝,在这时两股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冲入他的脑海。 第一个记忆,男人年轻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被打断了腿,成了一个乞丐。又老又丑无人问津流落街头。当他准备从桥头跳下去一了百了,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 第二个记忆,男人年轻时依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但他遇到一个喜欢他的姑娘。他为了自己的爱人转了性子努力工作。结了婚有了女儿,直到他欠下巨债,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他一无所有准备从楼上跳下去。只是这一次,他想活下去,至少再看一看曾带给他温暖妻子和女儿,也好。 两个记忆,一个真实一个虚假。 “我好冷啊,你能把你的心给我吗?我想再看一眼她们啊。” 可他坚信的记忆是虚假的,就算是真的,沈立也不能把自己的心让给一个死人。 他哽咽着想拒绝,脱口却是一个:“好。” 等等?为啥?这和他想说的不一样! 等等!喂,他没同意,他不想死啊!可沈立根本说不出话,在他最后一个好字出口,那些血管终于找到了新的接替者直奔他而来。 “好你个头。”满满的嫌弃厌恶,有人薅住了沈立的后衣领。 沈立眼中的世界静止了,那些奔向他的血管停在半空,他能看到骷髅男人狰狞面孔张开嘴里有三颗绝对需要抽神经的虫牙。然后一股大力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往后一丢。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看到男人银灰色的瞳仁里真的有亮起的光圈。 “队长…” 沈立嘭的一声落在姜放身后。 男人在静止的世界中一把抓碎了结冰的心脏。物质改变形成带来狂风式的气流。 沈立看到,在世界恢复流动前,姜放不着痕迹的往他们身后瞅了一眼。 那里站着邵旸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第59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5 [时停]领域撤去,掀起新一阵的气流。 姜放站的位置好,凹住的造型更好。从邵旸之的角度望向他背影,那叫一个高大挺拔想太阳。 当然,只是想想。 毕竟正常女高中生脑子里才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需要拉灯的想法。 暮强是人类的天性,此时此刻邵旸之看姜放的眼里有光,终于不再是一副全然厌恶抵触的模样。 这让王潮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在他看来队长前任无数都能被姑娘原谅,这次表现得这么帅,不能说完全迷住邵旸之,但让一个初识秘术世界的十八岁少女产生些许好感还是很容易。 有好感至少愿意相处,队内气氛也能和谐一些。 王潮这么想着,邵旸之也在姜放身边站定。 来了来了,无论邵旸之是想询问秘术的情况,还是其他什么,甚至哪怕姜放再次怼人,王潮也做好了为自己抽风的队长善后的准备。 “姜队长。” 不知道为啥王潮觉得邵旸之叫这一声,自己队长似乎颤了下,全身僵硬。 姜放克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应,他放缓呼吸,直视前方目不斜视,状似冷淡的嗯了一声。 “你们要我来看秘术世界,我看了,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她脸上完全没有对秘术的炽热憧憬,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姜放愣住没能立刻回答。 “解决了解决了,队长出手,这种小阵势轻而易举啦。”王潮见害怕冷场,趁机插话,看起来很想趁机吹姜放几句。 “是嘛。”邵旸之没对他的话表现出兴趣。少女蹲下来捡起皱巴巴不知道被攥了多久的白纸,放回正在干枯消散的人形手里:“既然解决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姜放猛地转头:“你要回去?” 领养邵旸之的伯父阿姨是完全不知道秘术的普通人。上一辈子邵旸之在见识到残酷又神秘的秘术世界的瞬间就被这种超脱法则常理的东西吸引,直接跟他去了特调局。 而这辈子邵旸之却想着回去? 他明明感兴趣到能为了解析异术逼着他自己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很多年,现在想回去的原因又怎么可能是对秘术不感兴趣。 难道…才见面一天,这个邵旸之就已经讨厌他讨厌到宁愿不接触秘术,也不愿意和他多相处了?! 姜放恼羞成怒拉过邵旸之手臂:“你就这么讨厌我,就因为我掀了你裙子?!” 理直气壮、掷地有声的质问,说得好像掀了人裙子,别人讨厌他很奇怪似得。 邵旸之好像习惯了这种冒犯,都没有去甩开姜放:“很晚了,我还有作业要写。” “作业?” “高三当然有作业。这位觉得掀女生裙子也没有问题的变态队长。”少女目光冷淡的扫过姜放的手:“我想,你应该不能替我高考吧?” 特调局行动队的队长,有全国最好大学的学位证,但那又不是他考来的。所谓术业有专攻,姜放从来没觉得自己这种无视物理规则的行当,数理化不好有啥不好意思的。可当他面对邵旸之。 一秒、两秒、三秒… “啧,还没高考啊。”姜放红着耳朵,故作不屑:“你不是成绩很好吗?还要天天学?” “为山九仞非一日之功,我今天不学,明天不学,日积月累真怕自己长成一个不知礼数掀女生裙子的变态。” “…都说了,我当时认错了!” “呵呵,听说过认错人的,没听说能把穿着裙子的女生认成男生,还掀裙子的。” “邵旸之!”掀裙子,掀裙子,硬要说起来邵旸之他自己的那些爱好比掀裙子变态多了。姜放忍无可忍,他看着邵旸之生动的眉眼,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本该恨极了邵旸之,面对什么也不知道的对方时,一肚子怒火怨恨没处发。可现在吵起来,却仅仅因为可以随意斗嘴就感到快活…这可真是没救了…. 自觉没救了的姜队长自暴自弃:“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不就是条裙子,大不了让你掀回来还不行吗!” 此言一出,邵旸之愣了。 制服y,训练室y,两个人玩起来的时候不少,不过女装……姜队长坚守了最后一点前辈底线,没答应穿。 面对男生的他,怎么都不行,面对女生的她,就这么轻易的提出来? 什么意思哦,性别歧视吗?这也太双标了吧。 对双标狗不能手软:“好,说好了,那你让我掀回来。” “行啊,让你掀,不就是条裙子。”此时此刻,只要邵旸之别再提这事,别说一件衣服,就是把衣柜里的服装全掀一遍,姜放都觉得没啥问题。 [001你录音了吗?] [录音了宿主。] 得到意外惊喜邵旸之还挺满意的。 看到邵旸之闭嘴不再提掀裙子的事,姜放也满意了。 同时满意的两个人,陷入一种之前没有过的和谐氛围。 “嗯…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邵旸之心情好甚至给他个微笑:“谢谢你,姜队长。” 姜放表情很淡定,耳垂当即红了。 在其他人,哦,也就是王潮眼里,两个人之间几乎都要冒出粉红泡泡,搭配上冰窟中干枯血肉的诡异景象,的确很有他们特别事件调查组该有浪漫。只不过…喂,你们这进展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而且槽点实在很多啊。 理论上队长从来没有见过邵旸之,他是怎么知道邵旸之成绩很好的?难道他之前其实看了队里发的资料?而且掀裙子什么的,队长你虽然衣服很多但哪来的裙子哟,现买来女装吗?再说,美少女同学,男生掀女生裙子和女生裙子那性质难道一样?要是一样,为什么这种好事轮不到他身上。 给王潮一个机会,王潮能掀一百个! 虽然疑惑,可行动队队员王潮也算撩妹无数见多识广,他很快露出一种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表情。 厉害了队长,原来泡妞还有这种方式。 先说人家是男的减低好感度,留下个虽然差却尚可以弥补的印象,然后后期再通过其他事情扭转,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看现在两个人就在正常说话嘛,自己队长还拉着人家小姑娘的胳膊,还要送人家回家。不愧是队长,这进展的确是快啊。 姜放并不知道王潮叹服个什么。 任务结束,他们要尽快撤出这个冰库,而秘术师才不会用十一路撤离。 “王潮?” “哦哦,好的。” 王潮在自以为邵旸之看不到的角度对姜放竖起大拇指。 姜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下一秒王潮的天赋异术[信标]已经在空气中打开了一个一人高流动的漩涡。 “走了,走了,这里有支援小组过来善后。” 王潮伸手去扶沈立。 “不行,不能走。”被救下后一直神色恍惚的天命之子被惊醒了:“这次的事件还没解决。” 本来迈出一只脚的姜放眯起眼睛。邵旸之诧异的转过身子。 王潮以为他吓糊涂了:“你冷静点,队长很强的。这么多特别事件,队长出手就没有不能解决的。” 他想让沈立放心,但现在的天命之子还没加入行动队,尚未开始迷信权威。 他用颤动,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回应:“不,还有其他人,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仪式寻找替代的核心,所以沈立看到了流浪汉的记忆。这份记忆可能属于流浪汉也可能是替代品自己虚构。如果是其他人,邵旸之会认为这份记忆是受害者虚假的自我衍生。可说这话的人是沈立,是注定会成为最伟大秘术师,世界的天命之子沈立。 那就绝不可能是沈立的错觉。 [001,再次检索任务剧本。] [本时间线,旧时间线检索完成,新时间线推演完成…宿主,三条时间线中,均未检索到该人物。]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任务目标原本时间线,邵旸之初次降临时间线,包括现在这条时间线上都没有被记录的存在。 那么答案也只有一个。 [001…好麻烦啊。] [是的宿主,如果天命之子所见的人物的确存在,那么他一定是一个超脱者。] 一个看透世界法则,跳出命运,不受约束的超脱者。 ———— 狭窄偏僻的楼道,男人帽子挡住大半张脸,他脚步踉跄进屋。 关门的声音响彻老楼,引来隔壁一阵含糊的咒骂。 “该死的。”男人也骂,但骂完他就跪倒在老旧地板上,拼命吸气呼气。 上半身颤抖的好像一条被扔到陆地上的鱼。 “该死的,不是说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吗?你想让我死吗?” 压抑声量喊完这一句,他周身的抽搐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帮他阻止了反噬带来的痛苦。饶是如此男人也在地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男人没点灯,他对着眼前黑暗自言自语:“这下你满意了?” 黑暗中没人回答,直到男人等到面目狰狞。脸上的表情却瞬间消失了。 好像另一存在临时占据了这具身体。同一个人,同一张嘴,却是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声音。 “我很满意,如果这就是祂现在的实力,那祂的确前所无有的虚弱。” “你管这叫虚弱?!”男人的表情又狰狞起来:“你不是说做好防护了吗?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他都没有发现我,余波的反噬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曾经是天命之子,但祂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应对祂,世界选择新的天命之子。你被放弃了。” “狗屁,这个操蛋的世界…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他对手,你要是有什么招数就早点告诉我。先说好,我可不在乎他是不是会毁灭世界的邪恶存在。绝对不会平白送死的。” “你的送死毫无意义,即使祂再虚弱几千倍,你也不会是祂对手。” “……” “我来杀了祂,我会杀了祂。”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男人过了会儿点了跟烟:“说得你自己是好人一样,呵,你们这些怪物…说起来,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仇?” 他,或者说另外一个存在,皱眉把手里的烟按灭:“我和祂没有仇怨。” 记天地玄黄于一编,守宇宙万殊为己任。 【四方天门】所属维序者镇守寰宇,自然和任何一个【毁灭要素】不死不休。 第60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6 在上个时间线,全世界特别事件频发,秘术的存在被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所知。各国因为政府人手不足,无力解决所有突发事件,所以开始向民众普及秘术知识。 新生的秘术师群体和代表旧势力异术师家族产生了利益冲突。当最强的异术师姜放在史上最大异术暴走事件中“死去”,由沈立代表的新生秘术师群体,渐渐掌握了时代的话语权。 这个结果有多方势力的博弈,其实也是秘术发展带来的必然。 姜放其实对异术或者秘术没有偏见,就算他对秘术师后期对异术师的过分排挤不满,这不满也是冲着邵旸之的。 对异术师而言,怕是没有比哪个黑手比邵旸之这个曾经的自己人更过分了。 可现在未来对异术师压迫最严重的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 姜放把记忆里那些个可能在这时候跳出来和特调组作对的人选都过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符合沈立描述的神秘黑衣男。 找不到就要现查,特调组的行动队可没有放着可疑人物在外面乱跑的习惯。 姜大队长用名正言顺的理由打发王潮把带着目击人沈立带走,然后给他自己安排了一个理由同样充分工作——送新队员回家。 王潮传送的地点算是临海市的边缘地区,来接应的直升机上还几个人抻头往外看,邵旸之能看到他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飞机盘旋了几圈不情不愿的飞走了。 “送我回家的话,王潮先生那种类似空间门的能力应该更方便吧。” “[信标]只能标记在王潮去过的地方。”姜放余光扫过邵旸之:“车在前面这么晚了,我还不至于放着女孩自己走回去。” 姜放往前走,邵旸之自然抬脚跟了上去。 “你们特调组…平时都做这样的工作?”邵旸之对特调组了解的很,只不过他现在是个新人,要是真的对今天发生的而一切一句不问……那也装的太不走心了一点。 “工作通常比今天麻烦。特调组在每个一二线城市都有分部。‘神婆’预言临海市将出现强大到能对未来产生影响的异术师,否则我们不会来。” 行动队总共只有几十名队员,忙得全国各地连轴飞。临海只是温度升高并没有造成大量危害的事件,事情诡异却谈不上棘手,上报给行动队的时间按理还要往后排。 “你的异术很稀有。”稀有到值得行动队队长放下手里的任务,特地来临海接人:“你刚才已经[解析]出改变温度的秘术阵法了,不是吗?” 邵旸之没答话。 姜放只当她不想说。上辈子邵旸之展现出能瞬间理解他人秘术并进行解析的异术。这帮助他快速在行动队站稳脚跟并成为副队长。 而这种可以推测出呈现异术效果的秘术仪式的能力,和沈立在秘术学习上异常惊人的天赋,堪称天生一对。 多讽刺…他的爱人,先天觉醒能力却和另外一个人契合。所以背叛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简直是顺理成章。 只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上了沈立的潜力所以把踢开挡路的石头?还是感到厌倦才看向别人?亦或是,从一开始就对沈立有好感,一直忍耐着上司自以为是的纠缠? 面对以前的邵旸之,姜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问不出口。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邵旸之,他并不用担心包在心窝里的人会不会再掏出刀子,故意在腐烂伤口上划伤几刀。 他突然停下脚,邵旸之没刹住,一头撞到他背上,鼻尖疼得差点激出他眼里的生理盐水。 “姜放你…”又犯什么病。 话没出口却见姜队长咬牙切齿的回过头:“你是不是觉得沈立很好。” 邵旸之:“……” 挺好的。天命之子心善、人帅,性格好,没有那么一大堆红颜知己,也绝不会像某人这样突然抽风。 可看看姜队长努力装作平淡脸上已经隐隐泛红得眼角,邵旸之有点心软:“姜队长,我今天第一天认识你们,我和沈先生不熟。” 邵旸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对天命之子了解的很。连“神婆”的预言,其实指向得不都是邵旸之,而是沈立。只是在初次降临世界的时候,因为任务目标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异术师。邵旸之要是没有合适的身份,怕是连任务目标都见不到。所以,他误导特调组的调查人员把同在临海市刚刚觉醒“异术”的自己错当成预言中强大的能力者 异术[解析],是邵旸之为了更好得穿住强大异术师这张皮。在异术师暂居主导,秘术师能力弱小的当下,这并不难。 后来他用这能力帮助天命之子,倒是的确故意往任务目标心里戳刀子。 谁让那时姜大队长的性格过于“开朗”,撩拔邵旸之,还有一堆漂亮朋友。 邵旸之对姜放占有欲不算强,不太关注他那些花边新闻,顶多在滚床单时嘲讽几句。只是心里不舒服,并不想听姜放解释。但后来姜放真的不解释,每次都默认,邵旸之又真有些气,所以欺负人欺负得厉害,分手的时候也闹得挺绝。 真的挺绝的,可就算这样,他当初从云上城掉下来,姜放还是想救他。姜放以为来到平行世界,那些事“女版”邵旸之还没做过,就压着脾气顶多对他发发火。 破镜重圆又不是来当渣男,而且两个人一起经过这么多个世界了…邵旸之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应该对任务目标好点。 他这样想着,还没等做什么,一阵晚风吹过,直接打个喷嚏。 邵旸之性别其实没变,就是对女孩子吹个夜风都冷的身体素质感到惊奇。 姜放也沉默下,随即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盖到邵旸之头上。 “你可以不穿,但是会感冒。” 说完这话直接扭头走,压根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嗯哼,不愧是撩了一堆红颜知己的男人,看这外套脱得真是有够熟练的。吐槽归吐槽,邵旸之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他披上外套跟了上去,光明正大的欣赏姜放衬衫皮裤修饰下一目了然的细腰长腿。 “我现在倒是很期待姜队长的裙子。”邵旸之想了想:“可以是高开衩戴腿环吗?” 姜放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得瞪邵旸之。 好吧,这明显是不行,邵旸之有点遗憾,他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行,你带个铃铛也可以。” 最好是戴在脚腕上,每动一下都会响。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脑子里还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 不,我是男孩子,而且这些想法都是在你身上得出来的。但这话邵旸之没说,他超过姜放走到前面转了一圈。 “队长,这裙子好看吗?” 姜放不说话了。 邵旸之追问:“喜欢看吗?” “这不一样。” 女孩子穿裙子天经地义,他一个男的穿着胡弄下也就算了,还腿环铃铛?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邵旸之是男得的时候,他也没有想看邵旸之女装…等等,邵旸之女装。 姜放抬眼看了眼那张几乎没有什么变的脸……邵旸之五官柔和,就是女孩子也一样好看。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邵旸之突然笑了:“队长你在看谁?” “没看谁。” “是吗。”她就这么放了姜放,少女披着衣服在前面走了一会儿:“队长,我是不是和那个人很像?“ 姜放收紧手指,心脏在这时候跳到嗓子眼,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被捉奸在床的做贼心虚,以至于他明知故问:“哪个人啊…” 声音一出,才发现哑的厉害。 邵旸之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带上点笑意:“就是你想掀他裙子,刚刚还幻想他女装那个。” “不像。”那是另一个世界邵旸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又怎么能说像不像。 “哦,原来真有这么个人了。谁啊?你男朋友?” 姜放:“……” 邵旸之恍然大悟状:“哦,你前男友啊。” biu~一把刀直命红心,姜放皱起眉头,不想说话。谁知道邵旸之契而不舍拉住他衣袖:“怎么分手的?他把你甩了?” biubiu~又一把刀子,扎得更深,姜放甚至觉得疼了。 “邵旸之,没人教你礼貌吗?” 邵旸之一点也不在乎他生气:“姜放你是不是喜欢我?” 姜放愣了下才明白邵旸之在说什么。也在明白过来得同时感到一阵荒谬和悲伤。他像被打了一拳却无力反抗:“因为我喜欢你?” 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可以随意对待我? 是了,邵旸之当然可以。这不是早就知道得事情吗。 姜放自嘲一笑,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彻底放弃抵抗:“对,我挺喜欢你的。” 所以,你想做什么? 这状态说好听点叫躺平任rua,说难听点,那就是自暴自弃。看起来那叫洒脱散漫,其实也离过线没多远了。 邵旸之皱起眉头:“姜放,下面的话我是认真的。” “嗯?” “你过来点。” 姜大队长身高腿长将近一米九,邵旸之为了扮女孩。现在的身高算上高跟鞋都不到一米八。 他可没打算踮脚,等人走近了,拉着姜放衣领往下一拽,直接把姜放拉弯了腰。 姜放还没想通女孩子哪来这么大力气,邵旸之的呼吸就打在他耳朵上。 “姜放,我这辈子只问你这一次。你想当我男朋友吗?” 第61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7 邵旸之养父母的职业,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律师。平日里忙得很,对邵旸之这个“养女”不算亏待,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关心。所以哪怕女高中生放学跟陌生男性走深更半夜才回家,客厅里也只有一盏灯和一个刚上初中的妹妹。 小丫头抱着熊玩偶睡姿豪放,嘴角流下……咳,小仙女睡觉绝不会流口水,所以那只是可疑透明液体。 邵旸之扯过一张手纸盖在仙女脸上,大概是闷得慌,也可能是感觉到有那么点痒,女孩皱皱鼻子哼唧两下醒了。她看着邵旸之眨巴眨巴眼睛,一蹦三尺:“邵旸之,你还知道回来!” 面对哥哥时语气甜甜,对着“姐姐”就直呼其名。邵旸之并不算意外得发现这小丫头有两幅面孔。 “嗯。”他心平气和的应了一声,反问道:“你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屋睡觉,明天不用上学了?” 毕竟是初中生,邵旸之这家里长辈的语气一出,小丫头本能的后缩:“啊哎,是你朋友说…不对!邵旸之你凭什么说我。你不好好学习,你谈恋爱,你还这么晚回家。” 她一脚踩着沙发,一脚踏在扶手上,指尖指着邵旸之,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邵旸之,你今天必须给我从实招来!” “是啊,我谈恋爱了。” “你今天不说就别想…啥?你真恋爱了?!”小仙女发出一声半点不仙女地拔高尖叫:“你啥时候谈恋爱的?你和谁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邵旸之把她从沙发上抱下来,按住少女还待追问躁动的脑袋瓜:“你以后会见到,现在你该睡觉了。” 免得继续发出噪音,逼得楼上楼下都想过来打你。 当邵旸之下定决心,那撒泼打滚就都没有用。管路路刚开始不明白这个道理,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小姑娘终于意识到自己“姐姐”心坚似铁,并没有跟她分享女孩子之间小秘密的打算。 她想着自己因为担心等了人家半宿,结果邵旸之根本把她当个小孩子哄,越想越生气。明明熄了灯又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去敲邵旸之门。 “邵旸之,你不告诉我,你这是欺负我!邵旸之你会后悔的!” 小姑娘大半夜把屋门敲得震天响,终于成功引来了邻居的不满,不知道楼上的哪层邻居拉开窗咆哮:“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女孩吓得一抖,邵旸之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么大的小姑娘任性点、活泼点,算不上什么大缺点。也给邵旸之带来不了什么麻烦,他唯一低估就是小姑娘对“姐姐”男朋友的好奇心。小孩子并不擅长保守秘密,没达成所愿的小姑娘一晚上问遍朋友圈。 一个不知情的朋友问另一个在校门口看到两眼的朋友。等到了第二天,整个嘉兴高中都知道校花谈了男朋友。并对这个男朋友的身份背景和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编出十八个不同的版本。 “所以旸旸,昨天那个真是你男朋友?” 邵旸之在做题,可这已经是一早上第三个或直接或拐弯抹角的提问。他其实没有什么一定要隐瞒的打算,所以抬头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 “嗯,是我男朋友。” 风吹起栗色的头发,阳光照在侧脸,说整个教室都因为这个笑容充满明亮的青春气息也不为过。 几个看似在早读,其实竖起耳朵在听的男生发出心碎哀嚎。 那听起来有够惨的。 朋友皱眉咬唇满脸纠结:“可旸旸,你是嘉兴的校花啊。” 邵旸之其实重回这个世界也没多久,在资料和他人认知中变成男性全靠是【系统】的篡改,他还真没注意自己是校花。 “难道校花不能谈恋爱?” “旸旸你不知道。”朋友压低声音凑到邵旸之耳边故作神秘:“有传言说嘉兴的校花不能谈恋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邵旸之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这是什么传闻,校园传说?” 见吓不到邵旸之,朋友拄着脸坐到邵旸之对面:“哈哈,也不算了吧,就是前几届有两个公认挺漂亮的学姐在谈恋爱之后失踪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没找到,最后传着传着就变成嘉兴校花不能谈恋爱。” 嘉兴高中有百年历史,在漫长的时间里发生几起意外事件并不奇怪,朋友也只是随口说说,注意力很快回到邵旸之的男朋友身上。 “你什么时候有的男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啊,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嘛?” “昨天?什么意思?那个掀,咳。才一天你俩就好上了?” 女生大部分都这样,即使是高考也不能完全挡住她们的八卦之心。 邵旸之尽心尽力上演青春静好偶像剧,001则在关心更为实际的问题。 [宿主,我们要不要提前做下防范。] 秘术世界里,言语具有力量。传闻可以被扭曲利用,有时候甚至是施展秘术的必要条件。需要传言施展的秘术往往相信的人越多,施展出来的秘术也就越强大。 平时倒是没有关系,但现在正有一个会施展秘术的超脱者躲幕后。面对这种类型的秘术,提前消弱传言的影响力,或者编造出一个更被大家接受新的流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001未雨绸缪,邵旸之不置可否:[你说的有道理。可要是人家本来没盯上我呢?] 本来没盯上,结果一有动作,蝴蝶翅膀一扇反而盯上了。 001大多数时候喜欢躺平等着宿主带飞,面对质疑也能甩出一组严密的数据模板:[根据计算,以宿主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本土超脱者不可能注意不到宿主。如果是外来超脱者,任务目标的存在如同空中悬日,宿主昨天已经成为任务目标的男朋友…] 说到这001反应过来。 [宿主!你昨天跟任务目标打直球难道不是为了破镜重圆,而是为了让那个超脱者注意到你?] [不算吧,主要是为了和好。要是能,我倒也想见一下其他世界的超脱者。] 万维局的维序者除了【系统】所属,还有由超脱者们组成以杀止戈的【四方天门】,号称各个都是诸天大佬,拥有多位造物主级存在的神秘部门【红帆】。 而邵旸之做维序者这么多年,见到的大多是同为【系统】所属的同事,认识的超脱者不过寥寥数人。 很多年前,千灵四百一十一族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下支离破碎,邵旸之甚至不知道敌人的名字。很多年后,他终于从一位讳莫如深的超脱者嘴里得到[白冠军团]这个仇敌们的称呼。他翻来覆去,依然更恨邵闻朝恨得不得啖肉饮血。 邵旸之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因为在漫长岁月里消磨了无望,还是因为满腔仇恨全部都用来就着脓血反反复复刻下“邵闻朝”三个字。 有时候来看,这两者间并无区别。他得不到更多和仇人有关的消息,也找不到邵闻朝在哪。.xiumЬ 找一个能从其他世界而来的超脱者,又不是买颗白菜。 [宿主,你是想通过那个超脱者去找…]001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邵闻朝?] 邵旸之的反应比001想得平静。 [嗯,差不多吧。]邵闻朝不好找,能覆灭一个大位面的[白冠军团]总不会无迹可寻。 [宿主,001反对。和不知底细的超脱者接触太危险了。] [哦,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宿主可以继续做任务,升级,换积分,只要有了足够的积分,长生不老,力量财富….大千世界那么多异彩纷呈的事物都可以得到…但那只是还要经过更远更漫长的前路。 001圆滚滚一只球,充气又泄气。 可和不知底细的超脱者接触,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方法。 [宿主,你与其冒险,还不如再找机会问问任务目标。] 毕竟任务目标本体看起来很了不得的样子。 [我本来这样打算的。] 本来是,那现在不是了?为什么? 001惊讶极了:[宿主你难道爱上任务目标了?] 邵旸之正好写完一道题,觉得001这问题有点好笑。恰好放在座位里的手机亮起姜放名字。邵旸之停下笔想了想,坏心眼的选了拒接。 [喜欢吧。] 001觉得高兴又稍稍有点难过。这些高兴和难过都是浅浅淡淡的,于是小光球冲意识海飞出来贴贴邵旸之的脸:“没关系的宿主,001爱你。” ———— 隔着半座临海,特调组顶层停机坪。 姜放黑着脸死死盯住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表情从错愕到愤怒,从愤怒到忐忑。简直丰富到王潮有点于心不忍。 “队长,人家小姑娘高三,可能在上课。要不…”要不咱们先走,反正电话号码拿到手,回来以后慢慢追。 姜放的眼睛又亮了:“你说得对。” 他不挂电话了改发信息。 发了一会儿没人回。姜放开始平静,后来焦躁。忍不住又发一条。结果没发出去,仔细一看邵旸之居然给他拉黑了。 姜放愣住了,姜放沉默了,姜放收起手机就往天台边走。 “卧槽,队长你干啥?你不是想冲过去找人家吧?” “她给我拉黑了!” “不是,队长,你们昨天那情况,新人暂时不理你,也挺正常的,咱不能…”咱堂堂行动队,总不至于死缠乱打,还打人不是? “正常个屁,她是我女朋友。” 王潮愣住了,他略略松了松死抱住姜放的手,抬头愣愣看向自家队长。 姜放深吸一口气:“放手。” 王潮反应过来,可他非但不松手,反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队长,咱们大好年华做啥都行,不能做梦啊!” 第62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8 姜放: “我们今天回总部。” 姜放: “在上课?”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你拉黑我?!”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邵旸之你是在耍我吗?”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你给我等着。”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邵旸之,你果然混蛋!”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姜放: “……” ——你与少阳已不是朋友关系—— 手机收不到信息其实并不妨碍邵旸之通过001来知道姜放给他发的每一条消息。 所以他特别认真上完整节英语课,帮着语文老师趁课件收了默写小卷。才从桌位里拿出手机。 姜大队长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灰发灰眼的卡通小人。 任何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加了他,看到这头像估计以为姜队长表面风骚其实内里还有几分童心,可邵旸之知道,画这头像的人是一个美女漫画家,是姜放自己都忘了哪年哪月救过的红颜知己中的一个。 姑娘爱慕他,只敢送个卡通小人。他看了觉得可爱,直接拿着当头像。没谈恋爱的时候倒好说。但现在有了女朋友也不知道换,邵旸之觉得自己拉黑他拉得一点也不冤。 他把姜放加回来。 少阳: “有事吗?冷漠.jpg。” 姜放: “为什么拉黑我。” 少阳: “哦,是吗?我点错了。冷漠.jpg” 姜放: “目瞪狗呆无语.jpg。所以你现在这是又一个不小心点错,把我加回来?” 少阳: “现在,我下课了。” 姜放: “……” 嘉兴中学外外,某个蹲在墙角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他忍耐再忍耐,以至于忍到最后,脸色看上去是有哪里不舒服。 “同学你还好吗?” 大概是英俊的侧脸和一眼看上去异常华丽风骚的衣服起了作用,有路过的年轻姑娘红着脸蛋儿伸出自己的友善之手。 姜放压下心头不快正待礼貌谢绝,抬头瞅了一眼,动作顿住。 原本还对自己伙伴靠近可疑男性持不支持态度的另外几个女孩在姜放对上眼之后,脸也跟着红了。 “小哥哥,需要帮忙吗?” “用送你去医院吗?” 原本拒绝的话被咽了回去,姜放叹了口气。 “不用帮忙。”他站起来,露出一个英俊又迷人的微笑:“就是不知道几位美女们愿不愿意让我请杯酒,以示感谢。” 姑娘们躁动起来,彼此看了看。 “这不太好吧,我有男朋友…” “噗,有什么不太好的,帅哥请喝酒,我们三个一起。” “喝一杯也可以,但是我们宿舍有宵禁,是绝对不能在外面过夜的哦。” 穿着老式的制服,停留在最美好年华的少女们交流着。路过的行人看不到她们,她们看不到自己纤细脖颈上狰狞的伤痕,眼中没有对方身上的青紫。 手机屏幕里-少阳拍了拍姜放异常英俊的脑袋瓜- 少阳: “你现在到总部了?” 少阳: “你不会没走在校门口等我吧。” 少阳: “姜放,你在哪。” 手机上灰发灰眼的小人半天才有动静。 姜放: “呵呵,和美女约会” 邵旸之挑了挑眉,看到的虚拟屏幕上代表姜放的光点和几个显示为黑色的标记一起离开。 黑色代表的逝者。他倒是没想到姜放的鱼塘业务已经扩展到这种程度了。 [宿主宿主,任务目标离开,你不去捉奸吗?] 邵旸之觉得001有点兴奋,他看了一看意识海,果不其然看到小光球上两坨小红晕。 [嗯,这主意不错。] “捉奸”这事宜早不宜迟,要是去太晚姜放把事情都解决了,还怎么借题发挥。 语文课上课铃刚打,教室后面椅子哗啦一声响。全班同学连着刚进教室的语文老师一起回头,就看见邵旸之脸色苍白,手按住小腹:“老师,我身体不舒服,需要去趟保健室。” 青春期女生的不好意思和尴尬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001丢下个扫描。嗯,宿主男的,没错。 001都是如此,更遑论被他欺骗的其他同学,邵旸之在老师关心、女生同情、男同学不好意思的目光中,轻轻松松的出了教室。刚开始他弯腰走,出教室两步后,腰直了,脸也不白了,走步变成大步流星。眼瞅着接近教学楼大门口,背后传来幽幽一声。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去哪里。” 听不到教室方向老师的讲课声,也感觉不到窗外原本有的蝉鸣。 邵旸之在与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转过身。 不是他见过或者认识的任何学校员工,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十几年前的工装佩戴着黑框眼镜。 在001的帮助下他成功回忆起上辈子在校史馆里瞥到的历届师生合影,也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校长好,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家。”虽然十几年前的校长,但礼貌点总是没错的。 可惜这点礼貌并不能改变老校长对他的意见,中年人衰败苍白的皮肤处在暗影下,显得更为阴森可怖,他重复着:“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去哪里。” 走廊里的阴影跟在它身后,刚开始距离邵旸之有十几米,一句话的功夫已经缩短到了几米。 恰在这时老校长面目狰狞的冲了过来,发出第三声拔高尖啸:“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去…” 邵旸之确认自己动不了脚后,顺手抄起传达室旁边的笤帚,一剑,不,是一笤帚送到它嘴里。 这一条笤帚的力道够大,老校长用高速汽车般撞到这把笤帚上的力道也大。两两相加产生的冲击力瞬间把逝者的脑袋炸成一朵红色的雾花。然后,邵旸之听到自己的手腕传来清脆的一声“咔”。 001及时汇报:[宿主,你手腕断了。] [我知道。] 他又不是木头人,不用特意提醒他这个。 新身体柔弱的程度超乎想象,手腕断开的时候,他差点维持不住风轻云淡的高手风范,疼得表情也要跟着裂开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忍住了。 周围仿佛异空间的环境随着老校长的消逝而退去,通讯器响了响。 灰发灰眼的小人头像着急的蹦跶。 姜放: “你在哪!” 少阳: “哦,和老男人约会。” 想了想,邵旸之准备追加了个蜜汁微笑,可惜表情包没能像之前的对话一样发出去。 [秘术解除,检测到第三方力量体系,能力等级高,请宿主进入戒备状态!警告检测到第三方力量体系,能力等级高,请宿主进入戒备状态!] 异空间虽然消逝,邵旸之所处的位置却已经不是学校。 又或者说不是现在的学校。 这片平行空间是世界死去的遗骸。 天空没有太阳,视野之内,大地上断壁残垣,龟裂地缝间粘稠移动着快要熄灭的岩浆。除此之外的,只有一个残破不堪的巨大矩阵,隐隐发出最后微光。 在看清这个矩阵前,邵旸之全身紧绷,看清之后,邵旸之心下一沉。 [宿主,这是万维阵图。]万维局特有的标志,连通诸天位面的手段之一。 而残缺的阵图依然亮起,只能证明这片世界遗骸中依然存在能激活它的存在。 这个存在显然不是001。残垣中男人穿身黑衣服,他注视着邵旸之,脸色阴晴不定。 “你刚刚用的是岳阳界诛剑术。算不上什么精深法门,不过也正是如此,它不受世界法则的约束,很多个位面都能用。你不是原著民,也不是超脱者,你是【系统】的人。” 新事物的产生伴随着旧事物的灭亡,有时候因为旧事物过于强大,就会形成两者,甚至多者并行的尴尬局面。而活得越久的存在,往往脑袋越轴,就像【四方天门】的维序者们,个个都很强却没几个脑袋好使一样。 邵旸之不得不开口提醒这位脑袋不好使,哦,又或者是没有脑袋,用着别人身体所以更不好使的同事。 “理论上,【系统】隶属于万维局的一部分,【四方天门】也是。”他看了眼地表残破的阵图,扫过这个燃烧的世界,最后还是没说出啥过分的话:“我是【系统】所属,维序者,系统编号001。正在执行连续任务。” 黑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看起来不太想和邵旸之交流又确实别无他法。xiumъ “我隶属【四方天门】西方白金麾下。” 邵旸之对【四方天门】的内部结构不是特别了解,饶是如此也对西方白金战神白虎有所耳闻。每一条传言都生动形象的勾勒出一个实力强但性格和脑子都有问题的高危大佬形象。 老大如此,部下的行事风格可想而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完成简单的自我介绍,这位超脱者同事大手一挥,做出宣言:“【系统】所属维序者001,无论你的任务是什么都,暂时放下。我需要你的配合,你被紧急征召了。” 邵旸之:“……” 就无语,还有点无奈。但他再次看了看黑暗的天空,惨不忍睹的大地。 邵旸之叹了口气,依然没说啥过分的话:“你想我帮你什么?” 超脱者被命运摧残,被风霜打磨眼里,斗志依然犹如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需要你配合我,执行最高抹杀指令,目标【毁灭要素】阿迦勒。” 邵旸之:“……” 第63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9 特调组总部,地上麦田。一年四季都呈现金黄色的虚拟投影受到干扰般闪烁几下,一架飞行器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引力角度的姿势,自下而上刺破幻影。 飞行器内,代号[苹果]的年轻异术师用尽所有力气发出嘶吼。 “快走!” 伴随这一声,飞行器躲过后方追来的黑色粒子再次拔高,逃出生天。飞行器内部唯一还有余力的沈立忍住颤抖接住鼻子喷血倒下的同伴。 他看向王潮,惊魂未定。 “我们这是……逃出来了。” “不,这不是逃跑!” 机舱内,忙着整理重要物品的其他成员齐齐转头。 顶着大家的注目礼,王潮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这叫保留有生力量,战术撤离!” 还有这种把老家直接丢了的战术撤离? 沈立心地泛起疑惑,可他看了看怀里两眼紧闭、口吐鲜血的“苹果”、一旁至今盘膝而坐、摇头晃脑的神婆、还有惊魂稳定的文职人员以及忙得不可开交的后勤组通讯员。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星球图标上。 或大或小的红色警报——如同他遭遇过的灵异事件般常人无法理解,束手无策的危险事件——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遍布整个监测仪。琇書蛧 原本被隐藏的真实世界对绝大多数人揭开了面纱。 这些往日里难以见到的秘术事件为什么一口气的爆发出来,事件过后各国政府又要怎样才能扛过舆论的冲击,不,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他们到底该怎样听过眼前发生的灾难。 沈立不甚清醒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所熟悉的世界在从今天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连重重防护的特调组总部都因为被突然拉扯进一个前所未知秘术空间而被暂时舍弃,那绝大多数人尚未有能力接受发生在他们眼前一切的普通人,又要怎么办。 “王潮,行动队其他人…” “没有,没有,行动队所有能动的成员已经全部派出去了。” 异术师的人数,实在太过稀少了。面对着成百上千个闪烁的警报,这点人手简直杯水车薪。 这种时候,哪怕是那些弱小的秘术师,多有几个也是好的。 有模糊的念头略过王潮心头,又被眼前危机的局势压下。 “总部保管的所有秘器清点完毕了吗?” “绝大多数秘器都被妥善保管,镇压。有少数几件实在过于特殊,我们没能及时交接。” 能保留绝大多数秘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负责这些经年积累的秘器遗漏出去不知道要多少起新的秘术事件。 “那就先放着它们不管,后期再回来回收。”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王潮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刚刚一直没有联系上队长,我们现在用最快的速度去连海市。” 初初算得上行动队半个成员的沈立愣了一下:“姜队长他很强啊…” 和姜放相比,此时难道不是作为弱势的普通人,更需要他们的守护吗? “就算我们现在去,你有能力力挽狂澜吗?”王潮叹了口气,指了指地图上依然在增多的红点:“没有,因为我们很弱。” 面对这样的全球性灾难,王潮弱的理直气壮。 沈立皱眉,他们的确很弱没错,但姜放就可以吗?就算他再强,那也只是一个人。 “可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苹果”做出回答:“队长他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异术师。” 沈立发现提到他们的队长,行动队的队员们眼中依然充满信心,他们无比自洽的找到一种逻辑,并近乎虔诚的相信着——最大的灾难交给最强的异术师去处理,难道不合理吗?那简直太合理了。 沈立直觉:“这也是一种秘术吗?” 虔诚自洽的逻辑链运用人心和信仰,让强者更强,因为最强所以绝不会失败。 王潮惊讶的看向他,“苹果”为这个本来前来做证人的同事所拥有的天赋震惊,边咳血边竖起大拇指。就连“神婆”也从恍惚的状态脱出。她盯着沈立看了会儿,一会儿专注,一会儿迷惑。 女人画满油彩的脸上出现一种少见的犹豫。 “后辈。” 作为总是在转换单位的后辈,沈立下意识就应了。 “你要试着学秘术吗?” “喂喂,就算现在人手真的缺。这临时抱佛脚也太临了吧。”王潮发出两声抱怨式的回护,但沈立听不到。 秘术!秘术。 秘术两个字占据他全部思绪。 “我…可以试试吗?” 冥冥中他有种预感,他会学会,他能学会。 ———— 滚烫岩浆喷出地表,支离破碎的天空上裂开一个漆黑的缝隙。单薄到透明的少女拉着男人的一脚迈进这被遗弃的残骸。 “这就是我们称呼的深渊。”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嗯,谢谢你。”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你让我们解脱了。”少女的身影在消散,她挽了下头发,眼角有晶莹泪光一闪而逝:“在离开前我可以抱抱你吗?” 姜放摸了摸少女的头:“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是这样啊。”少女没有更伤心,她似乎有些欣慰:“那我希望你们能…” 剩下的话连同消散的光点一起触碰姜放的脸颊,好像落下极尽温柔的吻。 姜放沉默着在这安静的空间中矗立了一会儿。 “呵,深渊吗?把世界未来几年爆发的事件提前激发,准备了这出大戏。你是想我来到这里吗?” 无处宣泄的心情,还是灰色眼睛里泛起愤怒的火焰 喷涌的岩浆碍于[时停]生生凝固在半空。男人降落在只剩钢铁构架的大楼顶部,俯视这一片空寂荒凉,嘴角泛起凉薄的笑意:“出来吧,还有很多烂摊子等着我解决,我没时间在这和你空耗。” 寂静衰败的空间没有回答。 “你不出来,看来是要我请你出来了。” 他打了个响指,秘术[时演]。 微小的声量扩散出巨大的范围。 范围之内,建筑、大地、甚至是天空,都在飞快的风干泯灭。在这一刻苟延馋喘的世界不甘心就此死去,它被熟悉的气息惊醒,并释放出仇恨。 姜放在第一时间感知到这个名为“深渊”的巨大异术空间恐惧对自己的仇恨排斥,排斥里似乎夹杂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姜放都并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而且作为秘术空间来说,深渊实在是太过广博,广博到好像这里是一个… “呵。”姜放转头看向那团因为物质泯灭无处藏身的黑色粒子。他从唯一幸存的高楼上跳下去,下一秒直接省略靠近这个步骤,出现在那团黑影前方。 “抓到你了。” “不,是我们抓到你了。”两道交替重叠的声音从化为黑影的超脱者口中说出。 下方原本被[时演]摧毁尘埃里,突然出现金色矩阵。残破的世界似乎收到曾经天命之子的牵引,死风裹挟那些瑟缩压抑的仇恨与忌惮,全部化为自上而下的巨大光柱。 连姜放都在这仿若天罚的攻击下诧异抬起头。可以只限于此了。 秘术[时溯]。 [时停]可以凝结时间,[时演]能将时间消散,而在[时溯]之下那惊天的攻击倒放回流,姜放和超脱者眨眼回到刚刚发现对方时的位置。 他没踏入阵法,自然不存在用天命之子的身份引发攻击。 “你逆转了时间?!”上一次交手时,【毁灭要素】在这个世界的投影没有觉醒时间溯回的权能:“这不可能,你明明更虚弱了。” 被万维阵图深度影响,甚至想不起来原本的存在。 姜放眯起眼睛:“你认识我?” 不仅认识,还似乎很了解。 不过废话没有意义,在抓到敌人之后,审问的方式有成千上万种。 无论姜放还是超脱者,两人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交手时剧烈碰撞的余波,带起迸射的岩浆。 以邵旸之现在的身体视力,实在没办法在上千米之外,隔着飞沙走石看清具体的战斗走向。 但战斗结果他不看也能猜到:“001,我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事应该会输吧。” “会输的,宿主。” 就算任务目标真的处于虚弱状态。可那被打倒被迫沉眠,醒过来后连万维局总部的联系不上的超脱者难道就不虚弱吗? 何止虚弱,邵旸之甚至觉得,这时候自己用本体动手都能狠狠暴打自己脑袋一根筋的麻烦同事一次。 可他又不能睁着眼睛看着同事挂在自己眼前。 邵打工人旸之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原本最佳光景台上站起来。 “走吧001。” 001:“?!宿主你不是没答应和他合作吗?” 当然没答应,同事的目标和自己的任务目标冲突。就算不冲突…去抹杀一个【毁灭要素】,也是只有【四方天门】疯批们才会执行的任务。 邵旸之还不想死。 “那宿主你现在过去干啥?”好好的等他们打完了,继续酸酸甜甜恋爱剧本难道不香吗?! “救人啊。” “宿主…”001看了看远处的风暴岩浆,狂风走石,欲言又止。 邵旸之想了想,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询问001似得嘟囔一句:“我要是就捅一刀,队长应该还不会把我打死吧。” 第64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0 【毁灭要素】并不特指向单独存在。经【寰宇阁】判定,对诸天位面干涉过多,形成实质危害且常理不可能改变的【毁灭要素】,总共有十一位。 只是十一位存在中,一位陨落,一位轮回,四位陷入沉眠,还有三位尚未降世。 当前苏醒状态的【毁灭要素】只有一位。 超脱者听过有关邪神的恐怖传说,也曾亲眼看过把世界化为焦土的伟力。所以即使敌人陷入前所未有的的虚弱,独身一人来面对天灾,超脱者其实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 但是… 黑色人形撞破三座残破大楼深深砸进大地。超脱者挣扎着试图起身,却在新一轮能量立场的攻击下,再次躺回地里。 时间系确实是几乎无解的能力,你的攻击永远滞留在打到对方之前,对方的攻击却可以转瞬打你。就算侥幸攻击到了对方,对方还可以一键回档。 ‘祂的确并弱了,可就算如此…不’ ‘这机会千载难逢。’ ‘如果同伴还在,我们说不定会赢。’ 有模糊的念头划过超脱者脑海。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他的战友也不会再回来。 仰看半空中的身影,前所未有的悲凉心境反而使超脱者升起焚之于火、以身补天的万丈豪情。 他咆哮着对敌人最后的攻击,然后… 他竭尽全力,对敌人而言或许无关痛痒,结果怎么看都该是鱼死网不破的一击,没能打出去。甚至因为收势不及,导致超脱者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撞到旁边的岩石上。 天知道,他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不,这不重要。超脱者从岩石的人形凹陷中拔出自己的脑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半空中年轻的男女仿佛最亲密的恋人一般紧紧拥抱。可实际上… “你…”姜放开口的同时吐出一口血 不该在这的少女突然出现于这片交战的区域,她朝最危险的位置掉下来,姜放下意识接住自己的恋人。 然而白色的骨剑轻而易举突破本该无解的[时停]屏障,刺入青年的腹部。 “记性这么不好吗?”她,或者是他。少年抬起头:“队长,这是你的脊骨。” 由你脊骨做成的秘器,自然能刺穿你的身体。 因[时停]变得迟缓的疼痛感陡然强烈,震惊、疑惑、憎恨,姜放用力握住邵旸之持剑的手腕,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圈青紫。 脆弱的骨骼不堪一握,似乎下一秒就会在巨大的压力下折断粉碎。 “邵、旸、之。”他混着鲜血叫邵旸之的名字,可那些憎恶或者仇恨的火焰终究只停于眼底。邵旸之的手腕依然好好留在手臂上。 “队长,剑上有毒。”纵然说着残酷的话,那琥珀色的双眼美好多情。 有毒?有毒又怎样。姜放气血鼓动,就算今天毒死在这里,他也要邵旸之跟他一起下地狱… 玉石俱焚的秘术尚未发动,姜放愣在那。伤口虽深却并无麻痒,他没感到剑上的毒。 他不可置信的对上邵旸之的眼睛。 “你…” 邵旸之打断他:“你受了重伤。” 姜放顿了下:“重伤?” 和以前被邵旸之捅刀子的程度相比,现在看上去极深的伤口并未伤及五脏六腑。甚至可以说很巧妙的避开重要脏器。 “你…” 邵旸之再次打断:“对,重伤。姜放你现在没能力留下我们。你得让我带他走。” 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凝结,姜放怒了,他非但没把邵旸之推开,反而把人拉近:“你和他走,你觉得我会让你跟他走?” 邵旸之感觉自己努力维持的刀刃在这一拽下插的更深了几分。 这样下去不是重伤,也要变成重伤了。 战损的队长想一想就让人心动,可要真的伤重到急救室,那也没心情搞什么花样了。 邵旸之自认不是真的人渣应该不算吧。 为了验证自己最后以及最基本的节操,主要是因为不想留给姜放脑子足够运转的空间。 邵旸之耗住姜放的衣领,在深井冰似得捅人家一刀后,又给人一个吻。 ———— 碍于法则,飞行法器一个也不能拿出来用,邵旸之只能使用了从王潮那解析来的空间类秘术,力求在姜放失去耐心前,把自己这位差点英勇就义的同事送到安全位置。 整个过程,秘术反噬让邵旸之身心疲惫。更无奈的是,超脱者同事一直用震惊的眼神盯着他。 到了地,邵旸之忍住把人一扔的欲望,较为温和的将人放到旁边。 “前辈,你再这样看我,我会怀疑你试图职场骚扰。” 超脱者更加震惊疑惑并好像在看神奇生物.jpg。 邵旸之无语了:“开个玩笑。就算面对救命恩人不道谢,也不用这么吓人眼神看着我吧,前辈。” 同事视线扫过邵旸之清晰起来的喉结和依然穿在身上却有些显短的裙子,沉默片刻:“你是谁?” “【系统】所属维序者,编号001。” 邵旸之明显不打算细说。 超脱者大人没有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只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实在太过挑战超脱者的接受能力,他没忍住在邵旸之蹲在地上画符文的时候再次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成功伤到【毁灭要素】还带着他全身而退。 邵旸之眼角余光扫过超脱者:“你不行的,不适合。” 多年来奔赴在任务第一线喊打喊杀贯了的【四方天门】不能理解来自【系统】攻略组成员的好意。即使刚被自己的同事施以援手,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这里认输。 “不要低估我的决心,为了任务我可以…” “那你可以和任务目标谈恋爱吗?” “什么?” “谈恋爱啊,就是那种你爱我,我爱你,闲的没事自找苦吃还乐此不疲的行为。” “谈、谈恋爱!”原本尚有虚弱的声音在邵旸之惊人的话语下拔高了几个声调。 “嗯,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所有会给我偷袭的机会。也因为他还爱我,所以才会被一个吻冲昏头脑。人嘛,只会被信任和爱着的人牵动,敌人可永远没有伤害他的机会。”邵旸之说了几句停住了,他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同事完全懵掉的脸:“前辈,你该不会以为刚才我捅他又亲他是发动了什么特别能力吧。” 虽然系统的确提供魅魔血统、主角光环等一系列价位不等的攻略神器,但邵旸之能攻略成功主要原因,大概是他和任务目标纠缠的次数足够多,经验丰富。 谈恋爱这种活明显是不适合超脱者的,他似乎在内心身处进行了几次心灵风暴,最终没能说服他自己。 “我这一生追随神君,忠于寰宇。面强敌不惧,百战不曾退,虽大道三千,然谈情说爱实非我所长,如今唯有以….” “你先等等。”邵旸之打断他着临终遗言自我评述:“我本来只是推测,但现在确定的差不多了。有件事没和你说。” 超脱者:“?” “其实你没有没完成任务,大概是沉睡了很长时间吧。”此刻他就像一个公司里抢夺别人业绩和客户,还到人家面前炫耀的优秀员工:“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毁灭要素】这个任务已经不归【四方天门】负责了。” 超脱者:“?!” 邵旸之画好最后一笔回归矩阵,略带矜持的点点头:“这也是我没同意你紧急征调的理由。你的任务没有了,你可以回家了。现在有关【毁灭要素】现在归【系统】负责,而我是任务的执行人。” 超脱者:“。” 沉默,沉默是死去世界一只大头朝下被凝固在岩浆石里尴尬的小蚂蚁。 但一个沉睡多年,以为同伴死去、联系不到归路、还能找到各种方法给敌人添堵的超脱者,不会被区区一点尴尬打败。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一见面就说,你会相信吗?” 相信什么?相信爱与战争与和平吗?今天之前谁要告诉超脱者,靠谈恋爱维护寰宇秩序,他宁愿相信死亡能拯救世界。可今天之后…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即使回家很诱人,自己的伙伴可能并没有死光这点让人激动,但现在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他是实在无言面见神君,面对同僚。 邵旸之理解他,为他敬业精神所感动。 “可你留下来也帮不到我什么。”十动然拒。 沉默,沉默是一个不小心碰到的石子滚了几圈粉碎小蚂蚁酥脆的骨灰。 超脱者到底是超脱者,他思考了,他纠结了,他在纠结过后释然了,然后再次开始交代后事了。 这一次是想开了的,先交代他走之后留下来的麻烦该怎么收拾,然后操心他现在身体的原主需要邵旸之帮着照顾下,最后准备掏出几个神兵利刃留给邵旸之防身。 “东西就不用了。”好用的估计早在和【毁灭要素】打架的时候打折了:“我倒是有几件事想问你,可能会对我接下来的任务有帮助。” 超脱者沉吟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哦,我想知道你们白虎神君真的会变猫吗?” 超脱者瞬间警惕:“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了解你们的领袖,也能了解你们下属的行事风格,从行事风格可以推测你们之前任务失败的原因。有了失败原因我的任务更容易成功。” 邵旸之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想,打架和恋爱这能一样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攻略过吗?你擅长攻略吗?你理解需要攻略的对象吗?”邵旸之用素质三连顶住同事的质疑:“你没有,我有。所以听我的。” “我们神君的本体武威俊美,目若雷霆,爪似神兵,振翅而飞其翼遮天蔽日,百兽俯首。怎可与猫咪玩宠相提并论!” 其实,邵旸之只是随便找了个不着边际的敏感话题麻痹同事的神经。 问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西方白金本体居然还是带翅膀的猫。 果然,寰宇之大无奇不有,要不是怕姜放那面失去耐心,邵旸之其实有挺多的好奇的想了解。 只是现在时间有点紧,他装作不经意的发问:“那你听说过白冠军团吗?” 超脱者顿了一下,有点惊讶,还有奇怪:“当然。你不知道?” 邵旸之压制住所有不合时宜的反应轻描淡写的回答:“知道的不多。”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祂还在阵图,没有白冠之主命令,这么短时间白冠军团不会轻易和【寰宇阁】对上,你放心吧。” 邵旸之的心脏在跳,声音大过001在意识海小声的呼唤。 “…白冠之主?” “是。致使白银之海倒错三分之一的【毁灭要素】、征伐者、白冠之主,阿迦勒。”矩阵亮起光芒遮蔽直呼名讳时可能投来的注视,超脱者还在说什么,邵旸之听不到。 世界与自我之间树立起透明却绝对存在的墙壁。 他在壁里,其他在壁外。 他回到那座山上。 铁锈味、血腥味,脚下是尸体,背后是骸骨,有剑光撕开天幕,他理所应当射出那片战场第一以及最后一支箭。 第65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1 剧烈爆发的怨恨愤怒只维持了十几秒就变得安静。 [宿主。] [宿主!] 一遍、两遍,邵旸之都没给它回应。 001转为实体出现邵旸之面前,第三次呼唤:“555…宿主你别吓001啊。” 邵旸之转过头,他眉眼温和,声音发甜:“我吓你什么了。” 001只觉得毛骨悚然,温度下降。可实际上,检测器精准测出外部气温根本没有变化。寒冷本该是碳基生命才会产生的错觉。 傍生系统化为能自己现在选择的最圆、最可爱的样子。 它奔向邵旸之脸,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往死里蹭。 邵旸之单手挡住它:“【系统】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很多年前,邵旸之失去[界根],面对白冠军团,他没能一个履行[界子]应该履行的责任。之后很多年,他尽可能的完成【系统】所颁布的所有任务的同时,把绝大多数的情感和执念用来寻找一个人……可并不是说,他面对其他仇敌会无动于衷。 如果说邵闻朝是背叛者、致命因。那白冠军团就是屠刀侩子手。 他不知道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的找到刀的主人。并发现任务将自己和仇敌紧紧联系在一起。 最开始的确是异常愤怒的。 就像拿一根细小的树枝来阻止悬河决堤,要靠单薄手掌按住岩浆,而那树枝、手掌是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这份怒火对着阿迦勒的、对着自己、也不可避免迁怒无所不知的【系统】。 “宿主你别生气,【系统】一开始…”理论上【系统】最开始布置的任务是让邵旸之去当渣男,从因果上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程度报复了。 “所以呢,事情就这样算了,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吗?”邵旸之语气并不激烈。 “……”001本能觉得【系统】不是这么想的,但它不敢说也不确定,作为傍生系统,它没有足够的权限,接触不到过高位格的信息。 其实,邵旸之活了这么久,在最开始的愤怒消退后,他更多觉得荒谬和疲惫。 白冠之主是阿迦勒。可阿迦勒又是谁? 对邵旸之而言,那是郑北城,是陆灼,是秦卫、武陵君、姜放,是他的师尊,他养过的龙,反叛的奴隶,追随过的王。 单纯的喜欢或者仇恨都太过轻薄了。又或者虚假的爱和快乐本就轻薄,毕竟——邵旸之想了想,发现自己之所以还能在这里算得上冷静的进行思考的最大原因,大概是他足够恨邵闻朝。 就像喜欢没剩多少了,他的恨意也只有那么多。 他甚至想在这里鼓掌,因为了不起的【系统】成功帮助自己的劳模员工把心脏扒开,将把数千年来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快乐又扒个空荡。 001跟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在这个被抛弃的昏暗世界里,小小的光球突然爆出夺目光芒。它身体两侧出现巨大的光翼,把邵旸之全部笼罩。 “……001,你在干嘛?” “给宿主爱的抱抱。” 邵旸之松懈下来,他在温暖的光里埋了一会儿:“这个爱的抱抱好贵啊。” 邵旸之说贵,那是真的很贵了。 圣光羽翼除了发光和巨大特效外没有其他用处,唯有积分高昂异常,常年位列华而不实系统皮肤榜榜首。 001检查下数据上那一串零,不由得有点球虚:“可是,宿主你喜欢的。” “是啊,我喜欢,所以原谅你买这个皮肤了。” “那宿主,你打算继续完成任务吗?” “我还没想好。” “是嘛。” 001没有催他,邵旸之就那么与世隔绝的待了一会。 等大概休息好了,差不多了,他重新站起来。 001变回原来的小光球:“宿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嗯,去找他吧。” 找谁?任务目标吗?单纯作为姜放而言,任务目标什么也不知道。 “要做什么?” “打架吧。” 因为他也不想思考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光靠思索就能想明白的,所以打一架吧。 竭尽所能的彼此厮杀,如果在这里死去,那是应尽的宿命。如果没有,那时候也必然明白之后的道路了,不是吗? ———— 未来,秘术师被众人皆知,奉为英雄。异术被定义为邪术,禁止使用。 如果说,改变源于通过后天学习拥有强大秘术的沈立和能把其他异术解析为秘术的邵旸之。 那么,异术师超负荷工作,异术失控,乃至世界各地高频率爆发的特别事件被归结为异术师无节制使用异术,所以世界开始索要代价。稀少的异术师不足以解决数量爆发的特别事件,就是异术落寞的开端。 这个开端正在上演。 外面可能乱得不像样子,可能有人在找他。 身为行动队队长,姜放不该待在这里。 作为一个受伤的伤患,他也不该这样等在原地。 邵旸之给他留下伤口最开始并不严重,至少和以前受过的伤势没法比。 问题是他自己脊骨造成的伤口,并不能用自己的异术施加影响。 姜放不能让时间回到受伤之前,也不能用阻止伤口流血。他靠在异术空间的墙壁上,用衣服扎了个手法足够熟练也足够紧的止血带。 在等邵旸之回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开始发呆。 姜放其实并不确定,邵旸之会不会回来。要是邵旸之不回来,他就去找他。 可找到之后呢? 刚刚那个吻又算什么。 邵旸之其实很少吻他。 记忆里比较印象深刻的接吻是两个人滚在一起之后不久。 敏锐女性队员比大大咧咧男同事们更快发现两个人过于亲密的接触。而那个女孩子应该多少有点喜欢邵旸之。 女孩子在总部通道售卖机旁边拦住自己喜欢的人。 倒也没说其他的,就是半点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列举了下姜大队长所拥有的红颜知己们。 姜放当时和他们只差一个转弯的距离。走过去吧,那姑娘尴尬,走远点吧,又着实对这种情况好奇。 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才是被爱慕他的女孩子拦下来说话的那一个。 所以姜放原地站住点了根烟。 总部的售卖机是秘器,只要投入硬币,便能制造出世界上现有的任何饮品。 纸杯落下来的时候,他听到邵旸之笑了一声。 “前辈你操心的地方可真多哟。”少年人并不礼貌,不过他音色冷淡漫不经心的时候也很好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和队长都是玩玩而已。” 那面的姑娘没说话,应该是被邵旸之与脸不符的言论震惊了。 姜放也很惊讶。在邵旸之说出来之前,他都不知道两个人只是玩玩而已。 他不知道,但他学得很快,至少装得出来。 那根烟抽得特别慢,邵旸之拎着两个纸杯转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抽完。 “队长你是在偷听吗?” “哥在抽烟。” 邵旸之后退两步看看了禁止吸烟的牌子,挑了下眉:“哦?” “顺道体验下当狐狸精是个什么感觉。” “是嘛。”邵旸之倒是被逗笑了,他把其中一个纸杯递过来:“喏,给狐狸精的牛奶。” 不说自己是成年人了嘛,怎么还要喝牛奶。 姜放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可置信:“真的是牛奶?” 要a级功勋才能换来的特殊硬币,能兑换出世界上存在任何液体的秘器,最后邵旸之换了两杯牛奶。 “嗯,当然是牛奶。”他托着姜放的脸吻上去,把残留的每一点甜味都吃干净:“成年人才适合喝牛奶啊。很甜吧。” 挺甜的,就是因为太甜了才能压制住所有苦涩和后来的血腥气。直到如今,他依然觉得甜。 姜放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可能是失血过多到来的眩晕。他没能很好尝出记忆中的甜味。 不过没关系。 邵旸之回来了。 少年没再穿女孩子的裙子和高跟鞋。毕竟那样战斗起来实在不方便。 他在姜放面前停下,余光扫过男人腹部的染红一片的伤口。 “为什么不回去。” “我信任我的队员。就算你不信任他们,你难道不信任沈立吗?”在怎么说也是未来的救世主,而且还是邵旸之选择的爱人不是吗? 邵旸之本意是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可姜放这样说,邵旸之也就不想问了。 他不是生气,只是单纯不想要姜放好受。一会就要打起来,伤在姜放身上,吃亏的又不是他邵旸之。 最开始为了支撑十二座浮空城,白骨秘器是一把权杖。这把权杖在坠落天空城前被邵旸之折成两半。 握在邵旸之手里这半没被轮回重塑。 绝大多数人握着前任的半截脊椎骨大概率觉都睡不好。可邵旸之不是。 他当时握着那半截白骨心里还挺稀罕,不想丢,所以干脆做成了一把剑。 这把骨剑刚染过姜放的血,现在又被邵旸之重新握在手里。 姜放按住伤口站起来:“你是特意回来杀我吗?” “嗯。” 男人的瞳色很浅,发色也浅,睁大眼睛时,哪怕没有哭那一圈红意也特别明显。 他被邵旸之气到抖,差不多咬牙切齿:“好啊,那你动手…” 绯红色的纹路爬上邵旸之的脸颊,他快到在姜放的视线中都变成一道残影。 骨剑贴着脸颊刺入墙壁,巨大的爆破音,剑气轰出几百米。 这不是秘术。 血从姜放的耳垂留下来。 系统的警报吵的很,哪怕是世界遗骸残留的法则之力也压制着邵旸之难受。 维序者下意识的反应是忍,不过很快意识到没有必要。所以他含住姜放耳垂,用虎牙厮磨伤口。 “我是认真的,姜放。认真打一架吧,你赢了,都听你的。我赢了,会选择杀了你。” 第66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2 被世界舍弃的存在于深渊中留下投影,旧世界投影降临现世,才会爆发成秘术事件。 这里已经是邵旸之能想到的最好的战场。 刚开始场面华丽诡异的大招对轰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姜放的异术并非无节制使用,邵旸之也并不能无视世界法则的存在。 而体术邵旸之并不占优势。战斗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和经历过多少个世界,记忆学习过多少种格斗术没有关系。 姜放握住剑刃,也要拉近距离,下一秒,扶桑树巨木带着邵旸之拔地而起。 异术[时停]发动,巨木停止生长。 姜放就着掌心流出的血液发动一个改变重力的秘术。他踏着树干直奔邵旸之而去,刚刚拉开的距离又瞬间拉近。 邵旸之等他靠近到一个来不及反应的距离,扶桑树在眨眼间发芽吐叶,飘落的红色叶子在这垂死的世界里炸出朵朵漂亮的烟花。 [宿主,攻击没有击中任务目标!] 001的提醒赶不上姜放的移动速度,世界最强的异术师再次加速时间直接出现在邵旸之面前。拳头直击邵旸之腹部。 那真是足够沉重的一拳,邵旸之才治好不久的手腕在格挡中再次碎裂,但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也让投出的骨剑也成功贯穿姜放左肩。 在被余力从树冠击落时,邵旸之多少有点宛惜,毕竟差一点他就可以贯穿姜放的心脏。 这种想法也就是一个瞬间,姜放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时间。最强异术师的攻击已经狂风暴雨般降临。 [山鬼?苏生],琥珀色的瞳孔锁成一线。 万界有名的瞳术也只给邵旸之争取的到半个呼吸,让他在下降过程中完成催熟。 荆棘于贯穿肩胛的伤口汲取血肉生长而出,却不想姜放眉头都不皱的发动异术把花瓣和深入血肉根茎一起剥夺成飞灰。 他追上邵旸之,两个人半空中肢体纠缠,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摔在地上成功砸出两个深坑。 邵旸之鼻子嘴巴都在喷血,也不知道是哪根断裂的肋骨戳进肺里。 [001,修复。] 好消息是,在行动力的恢复上有傍生系统的他比姜放要占优势。 邵旸之比姜放更快的站起来…然后,一个趔趄又跪下。 战斗留下的伤势的确通过积分兑换被系统快速修复,过多使用本体力量招来法则反噬却让这具身体到达极限 [宿主…]能不能不要打了之类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001只能看着邵旸之身上的妖纹随着他的动作炸开,染红一片。白色的上衣变成花的,花的又很快变成红的。 好在,姜放状态比邵旸之还要糟糕。 不管任务目标本体如何,姜放的身体只是一个凡人。他在战斗之前就开始流血,后来被骨剑划伤,贯穿肩膀。最严重的当属从空中摔下来,背部撞在尚未完全风化的残骸上。如果不是用[时停]稳定住伤势,他能不能睁开眼睛还不好说。 两个人隔空对视着,轻而易举的明白对方的想法。 他们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厮杀在一起。 如果技巧不听使唤,大脑一片混沌,那还有生灵的本能。靠拳头,靠牙齿,除非一方倒下。否则,无论是姜放,还是邵旸之都不打算现在停下。 ————— 连海市嘉兴中学初中部b1层 滴答…滴答… 是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有沉重的脚步声,拖过走廊,穿过食堂,现在停在食材准备室门口,仅与她们一门之隔。 管路路抽出刀架上不知道剁过啥的西瓜刀,按着好友的肩膀蹲下去。 闺蜜看着她手里的刀,发出一声抽搐似的呜咽又连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噙着泪水的眼睛里只有恐惧。 管路路张了张嘴,“别怕”两个字却没有声音。 她这才发现,不是自己记得不要出声,而是她的嗓子干哑到发不出声音。 在害怕。 怕的要死,但更不想死。 她开始后悔在防空警报响起时没有跟大部队一起离开教学楼,后悔拉着闺蜜走了“近路”,更后悔在奇怪声音出现时慌不择路跑到地下一层的食堂以至于无路可退。 短短十四年的人生走马灯在女孩脑海里划过,她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购物车里眼馋了好久也没有攒够零花钱买的裙子,想到自己那个讨厌鬼姐姐居然瞒着她突然谈了恋爱,最最最可气的她居然不知道邵旸之恋爱对象是谁……等等,这是不是说如果她在这里被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掉,邵旸之就可以和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狐狸精双宿双飞?! 不,狐不狐狸精的现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便宜那个狐狸精! 愤怒在这生死关头带来非凡的勇气,管路路握住小伙伴的手。 “我们绝对、绝对不会死在这。” “啊…嗯…嗯。”强忍哭泣的小伙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信心斗志噎了一下。 两个人昏暗静谧的空间等了一会儿。 女孩小声问:“路路……那个东西是不是走了?” 闺蜜这么一说,管路路意识到那个恐怖的东西已经半天没有其他动静。多年观看恐怖片的经验让小姑娘汗毛倒竖,她猛地抬头往上一看… 普普通通的通风管道,并没有出现想象中怪物不知不觉来到头顶的画面。 难道…难道真的走了? 一秒两秒小姑娘鼓足勇气探出头,偌大的准备室,的确没有其它存在的身影。 逃出升天的想法浮现脑海,突然响起铃声又吓得她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啊!” “铃铃铃~” 手机铃声欢快的响,闺蜜的脸色苍白吓人。 ‘鬼可能会从手机里爬出来。’ ‘鬼片里铃声一般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危险总在你以为安全时突然出现。’ 奇奇怪怪的念头在看到屏幕上“邵旸之”三个字时,全部化为感动。 “姐姐,你在哪,我这里好吓人。姐姐你在哪啊,你能不能来找我,我害…” “抱歉,管路路同学,我不是你姐姐。”不是恐怖的噫语,也不是期待的声音。只是普通的男性略显焦急的呼唤 啊,也是。爸爸妈妈都没时间管她,邵旸之只是她姐姐,有了男朋友,以后可能…. “管路路同学,这里是特调局行动队,我是…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沈立。你现在正身处一个小型空间,我们将依据内部人员亲属优先救助原则对你实施引导。” 特调局行动队?小型空间?邵旸之内部人员?她怎么不知道。 管路路自然而然想起,那位她身为妹妹却同样一点不知道的男朋友。 啊~啊~好啊,沈立是吧,她记住了,这个跟她抢姐姐的男狐狸精! 小姑娘恨到咬牙,可人在屋檐下,暂时不得不低头。 “大哥哥我相信你,你快点救我,这里很吓人的。” “你拿好电话,我的同伴将用我的声音作为他异术定位点。你放松心态,一定要相信我,这样秘术才会成功。” 怪物都追在身后跑了,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大哥哥,这个秘术还是异术的,我同学也能一起回去的对吗?” “同学?”通讯另一头沈立的呼吸都停了下:“现在整个嘉兴中学失联的学生只有你和邵旸之。管路路,不管你身边是什么,那一定不是你的同学。” 这个电话打得太久了,闺蜜不耐烦的凑了过来。 女孩头发湿漉漉的,泡得浮肿的脸上笑容带着诡异微笑。 “路路,你在给谁打电话啊?” 在这一刻管路路能清晰感受到的,不是姐姐,也不是电话里狐狸精的声音,是握在手里的那把冰凉的西瓜刀。 ———— 男人躺在废墟残骸里,头发,脸颊都是血迹尘埃,再料子精致的衣物在经历战斗撕扯后都破烂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邵旸之骑在姜放身上,掐着姜放脖子,等对方挣扎的力道弱下来,他发现自己终于是凭借傍生系统带来的修复取得了微弱的优势。 这优势太微弱了。他甚至没有把姜放掐死在这的力气。 所以他压在姜放身上,喘息着休息等自己的体力恢复。 可这样他们就离得很近了。 很容易看清对方血污沾染的睫毛下灰色的眼睛 上辈子,邵旸之其实已经看过姜放狼狈的样子。但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那双灰色的眼睛平静,几乎找不到恨意怒火和本该有的痛苦。又或者,他真的对邵旸之失望至极,只是静静等待说好的结局。 骨剑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 邵旸之等重新有了些力气,就从系统空间里随便抽出一把。 刺下这一剑,姜放会死。 并不是因为邵旸之有多恨他,多想杀他,只是因为作为千灵界曾经的[界子]应该刺这一剑。 邵旸之不确定要是任务失败后,自己还会不会去另外几个世界。 也许阿迦勒会从这场大梦中苏醒,破镜重圆的任务到此为止。 又或者,阿迦勒未必很介意他刺的这一剑。 毕竟,通常情况下凡人的憎恨,爱慕对祂们来说就像盘子里撒糖或者撒盐。虽说,要是有人给连你吃了好几盘盐之后,很难不苦得人印象深刻。 可邵旸之并不是很了解作为任务目标之外的阿迦勒。他甚至不知道阿迦勒到底有没有,爱、恨、痛苦、死亡这些概念,就算有,也大概和邵旸之感受的不一样。 邵旸之突然有点好奇。 “队长…”你觉得什么算爱?你感受得到痛苦吗?我对你所做真的能让你受到伤害吗? [宿主!] 大地摇晃轰鸣,直接打断乱七八糟的想法。 邵旸之连忙抬头。天空碎裂,岩浆熄灭,作为秘术事件爆发源头的这片空间,正在蔓延扩大异术法阵中崩毁。 那阵法上的异术波动邵旸之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他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姜放大概一直在等这个瞬间,积蓄的力量汇成一击打在邵旸之腹部。 被打飞落地,邵旸之直接吐出几块本来就没修复好的内脏。 “咳…你…” 没等他说完姜放反身骑在他身上,对着太阳穴又给他一拳。 刚才邵旸之怎么打他的,他有样学样的来了一套。 两个男人在崩毁的世界中又一次纠缠在一起完全没有招式的拳打脚踢。 姜放抄起刚才掉在一旁的剑朝邵旸之刺下去。 这一剑,本该能直接捅爆邵旸之的头,剑刃却贴着脸侧插到地里。 然后邵旸之听到姜放笑了一声。 “邵旸之,你输了。” 输了就要听他的。 第67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3 最先来的是一位东洋少女。她容貌纯洁,身材纤细。泪盈于睫的模样足以让所有男人心生怜爱,并深深嫉妒起那个让她愿意身着白污垢等待,进愿殉葬,退可结婚的男人。 紧接着出现的女人容颜乍看平淡,仔细瞅却分辨不清她的具体年龄。你看着她,好像看到十几岁的灵动、二十岁的貌美、三十岁的风韵。一个太多故事的女人,本不该再为世事风霜所动容。可她来到这,依靠在冰冷的钢铁墙壁上,指尖的香烟结着她的愁怨点燃复熄灭。 游走于战火刀口舔血的金发女郎,于横跨大洋刚刚到达的异国王女,严谨禁欲的高级科研员,异术世家的贵女……看似毫无交集却又在不同领域各有千秋的美女不约而同于今时今日来到这间急救室外。 她们占据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王潮和沈立这些陆续赶来的行动队队员反而被挤到外围。 管路路一手拎着西瓜刀一手拉着沈立的衣角,跟在人群后面探出头。 刚刚死里逃生小姑娘被这众妃斗艳般的场面镇住,真诚感叹:“简直是横跨七洲十二海的种马啊…” 声音虽小,架不住在场的大多是耳聪目明异术师,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过来,小姑娘吓得一抖,明白自己说错话当即闭了嘴,却听熟悉的声音略带惊讶的叫她。 “管路路?” ‘少女’换了一身干净的裙子,坐在长廊尽头的阴影里。和门口的那片压抑凝重的气氛相比,她周身气息沉静以至于管路路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邵旸之!”无关人等再凶的眼神也阻挡不了小姑娘劫后余生再见亲人的喜悦。她拎着西瓜刀穿过人群,手舞足蹈到差点不小心在‘姐姐’带着灰尘和伤痕的脸上再填上那么一道。 离得近了自然看到邵旸之身上的伤,虽说经历一场波及世界的秘术爆发,站在这的异术师身上没几个干净的。可小姑娘直到昨天还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她在邵旸之面前停下:“邵旸之…你不会打架了吧。” 身体表面可怖的伤口被系统修复,剩下的灰尘血迹和一些后遗症邵旸之并不打算向谁说明解释。 “你怎么来这的?为什么拎着刀?” “你男朋友救了我然后他们带我过来的。”女孩向沈立他们站立的位置挥挥手,邵旸之也跟着看过去,和熟人四目相对后点头致意,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因为这一遭,那些原本因为样貌而对邵旸之多加留意的红颜知己们转移了注意力。而邵旸之自然以为管路路口中的男朋友指的是姜放,并没有注意到这奇妙的误会。 他按住女孩试图藏住西瓜刀躁动的胳膊挑了眉。 管路路被抓包,知道瞒不下去:“这是我自己拿到的,我不上交。” 秘器对普通人过于危险,通常会由特调组收容保管。可管路路手里这个….邵旸之左瞅右瞅再找001确认,的的确确是把普通的西瓜刀没错。 小姑娘特别鬼鬼祟祟的凑到邵旸之耳边:“邵旸之你不知道,这刀,是神器。” 神器? “当时怪物离我那么近,我手里就拿着这刀往前一刺,你猜怎么样?哗啦一刀,我眼一闭一睁怪物就消失了。” 所有小说电视里,主角在发育期拿到手的神器都是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 可邵旸之清楚的很,女孩子头上既没有闪烁的金色文字,也没有出现在世界剧情里。 管路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女,青春期美少女蜜汁自信,所谓神器那一刀,很大可能正赶上姜放用异术和秘术结合的阵法摧毁了“深渊”,投影出来的怪异跟着旧世界烟消云散的瞬间。 跟管路路和西瓜刀本身都没啥关系 他知道,但他微笑道:“嗯,既然是神器,你好好珍惜啊。” 反正他会确保,管路路之后的人生也只能用西瓜刀切切西瓜。 姐姐没有反对她,这一点无疑让女孩子非常高兴,她挨着邵旸之坐下,抱着邵旸之胳膊的手隐隐有点抖。但很快安定下来,不多时小脑袋一点一点。 被受惊吓的小姑娘终于靠着邵旸之肩膀睡着了。 整个通道只有红色的急救灯一闪一闪。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长到围在门口的女性中,那位来自异国的王女开始抽泣。 那抽泣的声音渲染无疑渲染悲凉气氛。 “你哭什么,他还活着,不要哭得像他已经死了一样啊!”金发女佣兵突然暴起,一拳砸在墙上。 她的身体素质明显异于常人,这一拳震醒睡觉的管路路,惊到了哭到哽咽的王女,还在特调局特殊材料的长廊墙壁上留下个清晰的拳印。 “请安静等待吧诸位…”保持祈祷的东洋少女一声长叹:“哭泣不可以,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发脾气更不可能让姜放大人好起来了。” “东瀛洲的圣巫女?”眼神在分外平坦的胸前停了下:“小孩子不要掺和到大人的事情里哦~” “……”一直沉静的少女这一刻攥紧拳头。 “够了,现在这个时候各位还要吵吗?如果不是真的关心姜哥哥,请各位就此离开吧!”异术世家贵女的话没有平息波澜,更像是在热锅里浇上油。 科研御姐下了场:“大小姐,在这的每个人都是姜队长的朋友,我们还看望朋友。你又是用什么立场让我们走呢?” 眼瞅着诸位红颜由动嘴到嘴炮,再隔几秒说不定就能直接动手让众人领略一番什么叫女人的战斗力。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正值韶华的“维修师”脸色苍白。 “难道队长他…”王潮等几个队员变了脸色,他和几个行动队队员差点忘了绅士风度扒拉开挡在前面的女性要冲上前。 “不…他已经醒了。”似乎经历什么打击让女人实在挤不出一个笑脸:“他要见自己的女朋友。” 女朋友…女朋友?! 是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她们怎么不知道姜放已经决定了正牌女友? 刚刚如果还是争锋相对的局面,现在已经变成了剑拔弩张。 女孩们彼此观察似乎想找出红颜知己联盟中那只抢跑的狐狸精。但是王潮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睁大眼睛转头看向邵旸之。不是吧,不是吧… 刚睡醒的小姑娘抓着邵旸之衣袖再次发出真诚的感叹:“不愧是十二海的种马,这是有多少个情敌啊,他女朋友真厉害。” 她本来觉得邵旸之找的男朋友普通,现在看看平平无奇也很好,真要像… 小姑娘这样想着,邵旸之拿下她的手站起来:“好。” 管路路:“?!” 诸位红颜:“……” 王潮抓紧自己头发,原来队长当时真的不是在做白日梦! —————— 特调局的急救室靠得当然不是普通的医疗器械。 机械悬浮床上伸出八条手臂,同时订正脊柱。一个看起来像ufo模型的秘器停在姜放上方,射出的激光正现场打印一条条筋脉血管填补姜放肩上的大窟窿。 姜放趴在那张明显有阵痛作用的悬浮床上,右手拿着通讯器不知道在回复些什么。邵旸之进来他也没抬头,好像特别随意的吩咐一声:“我渴了,给我杯水。” 邵旸之看他一眼,走到自动贩卖机那投币点了杯水。 不要疑惑为啥有自动售货机,毕竟这秘器还可以流出各种各种液体药品以及特定血型的血浆。 邵旸之把水递过去,姜放没接,他拿着通讯器睁眼说瞎话:“我没有多余的手唉。” 邵旸之:“……” 他抽出姜放手里的通讯器,把水杯塞到姜放手里,觉得自己刚才应该点个冰的。 通讯器被抽走了姜放也没说啥,他拿着邵旸之给他接的水,因为喉咙痛只能小口小口的喝。 烟灰色的头发软软的垂在脸侧,在加上男人此时的动作就让他显得特别乖,好像邵旸之欺负他了一样。 邵旸之可不想这时候升起自己欺负人的错觉,他避开视线,然后自然注意到订入姜放脊柱两侧银色包边亮起蓝色光芒的辅助器。 姜放可不乖,男人的脊背线条流畅,玉色皮肤下的每一寸肌肉筋骨都蕴藏着常人想象的力量。战斗的时候,下手毫不留情,能把邵旸之打到吐血。 队长不乖,但他的身体很情.色。尤其是银色的辅助器沿着脊骨两侧深入尾椎,邵旸之不可避免的想把本就没好好寄的裤子扒下来看看辅助器订到哪。 他的确是对这些机械和姜放身体是怎么连接的很感兴趣。 “你看什么,不是你打的吗?”姜放喝完了水,叼着杯子用眼角余光看过来,他打量了一下邵旸之神色:“还是你想研究研究。” 研究研究,研究下机械,顺道研究下姜放,最后无非是研究研究就研究到床上去。这结果两个人心知肚明,可邵旸之沉默的有点久。姜放收拢五指握皱纸杯。 邵旸之说话了。 “好啊,那我订个衣服。” “好。”心脏骤然放松让姜放立刻就答应,然后他觉得有什么不对:“订衣服?” “嗯,那就旗袍好了。”邵旸之打开姜放通讯器,试了下密码果然是自己名字:“高开叉又露背的旗袍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你的尺码,定做最快也要三四天…” “?!等、等一下。”姜放挣扎着起来想要抢手机,被邵旸之躲了。 “队长不是答应过我,要穿女装给我看的嘛?”看着姜放的表情,邵旸之心里多少有点快活:“队长,男人说话算数的。” 无论是你还是我。 姜放沉默片刻,老老实实的趴回去。在邵旸之明知故问他三维的时候,老老实实的报了,让他按指纹的之后老老实实的按了。等邵旸之买完衣服又去看腿环的时候,作为纵横十二海红颜知己无数的海王,姜队长忍不住想找一找自己作为海王哥哥该有尊严。 他抬腿碰了碰坐在床边仔细挑选的邵旸之。 “呵这么麻烦干嘛,买整套,哥一天一样试给你看。”姜大队长笑容虚假灿烂。 邵旸之看了看他:“好啊。” 第68章 特别事件调查组14 虽然最大异术空间“深渊”在姜大队长的强力攻击下崩毁,但新旧世界交替时诞生的细小夹缝无以计数,它们形成大大小小的异术空间,继续给世界各地带来光怪陆离都市传说。甚至在神秘事件大面积爆发后,这些“传说”看瞅着有的就不能当传说了。 渴望真相的普通民众,趁机捣乱的各色组织,再加上追捕遗失的秘器,特调局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来用,行动队的大部分队员赶回来连老大一面都没见上就又被姜大队长指示出去。 一方面是真的需要异术师,另一方面,作为唯一被留下的行动队员,邵旸之合理的怀疑,姜队长以权谋私——打算缠绵病榻,享受“女朋友”的贴身照顾,空余时间还可以研究研究机械构造。 真是想一想都会让人开心的美事。 奈何理想很撩人,现实更加眼花缭乱。 红颜知己无数的海王受伤,前来抚慰的又怎么会只有一瓢弱水。 雇佣兵刚走,圣巫女跟上,好不容易委婉的把女孩哄回去,很闲、很没事的异国小王女表示想一直待到姜队长病好。 海王在那面波涛汹涌,忙着乘风破浪。 邵旸之到得了清闲,端着牛奶去另外的房间,找个柔软舒适的还能自动按摩的椅子开始看书。 “他身边围着这么多女孩,你这正牌女友竟然也坐得住。”红颜知己2号拿着个复古烟斗,穿了身锦缎斜倚在门廊。 成熟女性有意散发的女性魅力,高中小女生很可能会感受到点危机和压力。可事实上,女人的年纪就是再大上一倍也不够邵旸之活过的零头。这点带着不甘好奇的试探,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邵旸之头也没抬得反问:“我要是坐不住该怎样?” 女人愣了一下,那些流于表面的笑意隐去,她站直身子看了邵旸之一会儿,皱起眉头。 “你不在乎他?” “其实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不在乎姜放,只要姜放在乎他。所谓的红颜知己也只是红颜知己。 可谁让他打架打输了,要继续完成任务,而女人问的时机实在恰到好处。 “如果我不在乎他,也不会还待在这里了。” 少年人干净美好,在不知道两人过往的女人看来,若是她在邵旸之这个年纪遇到姜放这样的男友,做出得反应怕是远不如邵旸之。姜放喜欢这样女孩,并不奇怪。 邵旸之不再说话,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 女人转身离开,没走几步看到站在长廊的姜放。 “姜大队长听到了。”特调局病房的隔音设备完善,但女人更相信姜放的耳力。 “看来美丽的‘测量师’大人为我担心了。” “是我多管闲事喽?” “没有,能让您这样美丽的女性挂念,作为男性都会感到荣幸。” 测量师直视他三秒,笑了:“但是…” “但是,作为有‘女朋友’的男人,我对阿旸一心一意哦。” 他旁边没有了刚才围绕着的漂亮女孩们,神色绝不是在说笑。 测量师内心涌起小小的不甘:“但你那小女朋友的心思,可是难猜的很。” 姜放只是笑,没说话。 到底是成年人,那么一点不甘很快在这样的笑容下散去,女人叹了口气:“不过,她刚刚说的话,不是假的。” 姜放的眼睛亮了一下:“谢谢。” 即使不用天赋异术,测量师也能感受到这句“谢谢”,比刚才的“荣幸”真实得多。 地图上代表路人甲的小点和任务目标擦肩而过。然后任务目标用堪比小乌龟的速度,磨磨蹭蹭得来到休息室门口,又不动了。 邵旸之不太明白姜放这个操作,总不能是临门一脚不想挨刀或者害羞了吧。 他放下书,主动走过去:“队长你蹲在这,不会又打算偷听……” 青年肩膀斜倚着墙,看似姿态随意。可刻意压制的呼吸,已经发颤的指尖,邵旸之在他维持不住潇洒姿态往下倒的时候,上前一步撑住他。 姜放下巴搁在邵旸之肩膀,整个人大半重量压过来。邵旸之不得不用手环着他的腰,保持这个亲密的姿势。期间姜放还把脑袋在邵旸之的脖间,蹭来蹭去并状似虚弱的“哼哼”两声。 伸手一摸,发根有点潮,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姜放不知死活的冲了澡。 “队长,你这样,我会认为你特意跑过来装虚弱让我抱你。” 没想到邵旸之这么说,男人把头埋在邵旸之肩颈沉默一会:“不想抱,你也可以把我推开。” 这不是要求,所以如果邵旸之想,可以推开他。 邵旸之不回答,也不动。 姜放一时没法判断他的心思。 背叛伤害时,□□裸的恶意是真。生死搏杀时,也的确冷酷无情倾尽全力。可在他力竭昏迷后,同样受伤的邵旸之又把他带回来。 姜放胡思乱想到测量师说他的‘小女友’没有说谎话。就听邵旸之听不耐烦的说: “队长你好难缠啊。” “……” 那么点小期待嘁哩喀喳碎了一地,姜大队长差那么一点就要忘了自己的“虚弱”起来打人了。 队长大概……挺气的吧? 两个人足够近,这样的姿势看不到姜放表情,邵旸之索性蹲下来用另一只手去捞姜放腿弯,把人打横抱起来。 “?!” 一个标准得不再标准的公主抱。 “干嘛,你半天不起来,不是等着我抱你吗?” 通道里没有人,却有摄像镜头。纤瘦美少女横抱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画面和谐到有过有人路过绝对惊掉下巴,羞耻到够姜大队长不能见人。 “邵旸之你…” “要不我松手?” 姜放沉默片刻,不知道是自暴自弃,还是心怀鬼胎的继续把脸一埋。 “疼,走不动。” 邵旸之:“……” 喂,身为最强的异术师,你就这样放弃挣扎当鸵鸟真的好吗? 不过姜放说疼也不完全是假话,肩膀的洞穿伤经过秘器修复已经没什么问题,倒是脊柱辅助器连接神经,刚按好就被水流一激有发炎的趋势。 这不是小问题,邵旸之抱着人把人往悬浮床去,到地想起身却被姜放拉回去。 热气打在他耳边。 “要做吗?”不知道虚弱还是燥得慌,男人声音喑哑,眼角绯红。 比起之前,邀请已经直白到不到再直白的地步。 只是邵旸之并不认为姜放现在经得住拆卸研究似的玩法,也自认还没有恶劣到如此地步:“我看起来像变态?” 姜放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你不是恨我吗?” 姜放曾经以为邵旸之把他当成跳板,走向权力巅峰时不得不清除的障碍,抑或是单纯的厌恶他。可是在近乎你死我活不留后手的博弈中,他清楚的意识到,他想得太好了。 那些翻涌的情感不是厌恶嫌弃,是恨。 这恨意的来源完全无迹可寻,甚至从他的记忆中合该是他恨邵旸之更符合逻辑。 更荒唐的是,哪怕邵旸之真的恨他,他到底还是想和邵旸之在一起。甚至,只要能达成目的,任何手段都无所谓。 猜出姜放想干什么并不难——这种故意折腾自己来达成谅解的手段足够眼熟。 邵旸之觉得好笑:“你认为我恨你,所以给我创造机会。” “你不想?” 就这么承认了有点浪费,他仔细看着姜放:“姜放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谁会想上一个自己恨得人。” 大概是被刺了下,姜放的表情有一瞬的难堪,但他很快意识到邵旸之是故意的:“邵旸之…” “开玩笑的,队长。”少年人眉眼间的温柔失去温度:“可你有一点说的对,我的确恨你。” 姜放没能说话,也没能动。他压抑的喘不上气,却又习惯性的从邵旸之给他带来痛苦中站起来,追上去。 “为什么?” 邵旸之怀疑他真的要开始发烧。 “那不重要了,队长。”他把手无声的放在姜放背部,开始继续花掉自己本就损耗巨大的积分:“因为你赢了啊,我现在听你的了。” 他是这么回答001的,也同样回答姜放。任务目标却不像小光球一样贴心可爱。 “只是因为我赢了?” 只因为他赢了的话,为什么不在他脱力昏迷时下手,甚至把他带回来。输赢不是姜放想要的答案,他想知道邵旸之为什么恨他,而他想要听的… 大概是还想说什么的。但邵旸之用行动打断了他。 他在队长耳垂被划出的血痂上咬了下。 “还因为这个,明白了吗?” 姜放收拢五指,眯起眼睛。纵横十二海的种马表示:“我不是很明白。” “意思是,既然没打赢,我也不会浪费时间为难自己。队长…”邵旸之闭上眼额头抵着姜放的额头:“除了恨,我还喜欢你。” 仇怨不会简简单单的遗忘。 但是,当人类摘下树上的果子,分解肉类果腹,剥下动物的毛皮用以抵御寒冬。 你可以厌憎行凶者残酷,也不能否认导致结果的根源是弱小。 他憎恨着白冠,也应该憎恨阿迦勒,可时间磨平棱角,一百年、一千年…事实上,和冰冷陌生的“白冠之主”相比,属于任务目标相处的记忆更为鲜活。 他没有那么恨阿迦勒。尤其是面对着什么也不知道的任务目标。 这就好像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后,姜放这是一个平行世界,‘她’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邵旸之一样。 想到这里,邵旸之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队长…你恨我吗?” 没有声音,安静极了。 邵旸之等啊等啊,不算意外的等到姜放的一个吻和一句意料之外的情话。 “邵旸之,我们好好的呗,我会永远爱你。” 永远爱他,从任务目标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邵旸之不禁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笑得是阿迦勒,但姜放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队长大人多少联想到自己那些不会让任何一个恋人愉快的红颜知己,不太确定却并不妨碍他顺着邵旸之的话服软。 亲吻落在邵旸之额头。 “我不知道?那你教我啊。” “我应该教不会你。” 亲吻落在鼻尖,姜放笑了声:“那下辈子继续学。” 邵旸之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 “阿旸,你要觉得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就自己教会我呗。”最后一个吻触碰嘴唇:“阿旸,我会永远爱你。” 第69章 我的龙1 信鹰从西边来,飞跃巨人居住的尼泊尔罗山脉,称得上壮举的穿过圣王朝边境三百座法师塔组成的西山之壁。摇摇晃晃的进入帝都,然后一头撞上帝都观星塔的高墙。 当然,一只龙血信鹰,除了能长途飞行穿越绝地,自然还有着非一般的铁头。它撞进观星塔的高墙,如同钉子撞进豆腐……然后,它毫无疑问地卡住了。 过于宽阔的翅膀有助飞行却并不适合尖端突刺。信鹰要感谢今夜执勤的观星师学徒在黎明到来发现并解救了它,这至少让它在帝都绝大部分贵族心中依然保持住原本的英武形象,而不是想到它就想到它撅着毛绒绒的屁股挣扎的样子——要知道帝都显赫又富有的家族往往愿意在观星塔雇佣一个专门为其家族服务的观星师——并且得益于它威名赫赫的主人,观星学徒在认出信封徽印时,脑子里完全没有多余的位置放置信鹰。 他惊呼一声举着信件奔跑过中庭,顺着盘旋而上的阶梯推开的天文室大门。 “冕下,从西边来的信。” 观星师们投来质疑又不满的眼神。 西边的信又怎么样?他们刚刚才看过,西境星空一颗星星都没少,这说明没有哪个神明的神国在斗争中陨落掉落麦汀大陆。信件内容左不过是巨人部落再次试图翻越尼泊尔罗,或者那群法师塔里的烧钱大户们又在向王朝索要新的研究经费。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值得牺牲聆听皇室御用占星师冕下授课的时间。 占星师冕下本人倒没有觉得冒犯或者生气:“我知道啦,把信放下吧。我会在朝阳升起入宫问安时和今夜的星象一起汇报给…嗯,王子殿下。相信圆桌议员们会合理的商讨解决。” 毕竟观星塔主要职责是眺望诸神、观测命运、并偶尔兼职下麦汀大陆各种大事的情报收集工作。他们并不擅长,也不需要治理国家以及和法师扯皮。 嗯,就像还有半个月才能成年登基的王子殿下和圆桌议员们的意见相左时,总被老人家认为年轻人只需要当好吉祥哦,是尚且需要磨练,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一样。 “可是,冕下。”占星师学徒依然高举着手中的信筒,激动到好像圣徒手持火炬:“这封信来自雷迪亚斯大公。” 雷迪亚斯大公爵,不到三十岁的圣域,王朝六大公爵之一。 如果对这些头衔所代表的意义不明了,那么至少去了解下王朝公约。 四百一十三年前圣王朝建立,第一任皇帝伊迪·圣梵耶向麦汀大陆所有智慧种族承诺,不在对外战争率先出动龙骑家族。后来巨龙消失,多拉科尔家没落,公约却并没有废除。另一个姓氏取代了它——剑圣世家,雷迪亚斯。 圣王朝承诺不在对外战争中率先出动雷迪亚斯家当代[剑圣]。 即使这是个魔法乱飞,斗气横扫的时代。如果不是传说行走世间,人们也很难相信人类中有能凭一人左右一场战争,甚至影响一个国家的强者。 而在这么一个新王即将登基,圆桌贵族不打算放权的当口,占星师冕下用最严肃的表情,拆开来自剑圣世家现任[剑圣]的手写信。 “公爵说他即将结束这一阶段的修行,返回帝都。”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情况,当所有的占星师都竖起耳朵希望能从冕下口中听到剑圣信中可能透露出的有关议员或者陛下只言片语… “大公希望他在帝都的宅邸每一块阶梯连同屋子上的瓦片都光可鉴人。所有的珠宝装饰都得到精心照顾,锃亮美丽好像当初被每一位雷迪亚斯公爵收到手里时一样。如果可以他希望有观星师照着群星之夜的星象布置他欢迎会的天花板,烤肉和冰淇凌千万别忘了撒上金箔。哦,他还不经意的提了下,他和上一位雷迪亚斯不同,最近他比较沉迷曜石,希望把宅邸的金床换成曜石…” 博学的占星师冕下刚开始以为曜石是什么自己没听过稀有矿石,直到他的助手确定地告诉他,那是魔法师们最近发明的新东西,帝都的贵族间流行用它代替夜晚的魔法水晶,因为曜石亮度更高也更持久。 观星师们:…… 无论在场的观星师怎么想,至少[剑圣]大人回到帝都一定能收到不止一张曜石做的床,也许拼起来面积足够给巨龙当枕头也说不定? —————— 当凌晨所发生的一切飞快地通过观星师们传给雇主,然后由那些贵族传遍帝都,假以时日可能会掀起圣王朝帝都新一浪的流行趋势。王都第一学院新的一天却依然平静又美好的。 阶梯教室后面巨大的弧形落地窗,阳光充足,确保了上课时前排同学即使回头也看不清后排同学的脸。 “我们都知道,世界最初近似于一块不规则的金字塔。很久很久以前…好吧,至少早在有狂妄的学生敢在导师的课堂上窃窃私语之前。”魔法史教授抽出魔杖,对着坐在前排几个扰乱课堂的少年飞速释放了一个静默咒:“噤声。” 捣蛋鬼们表情略显慌乱演出一幕哑剧,成功招来同学们的嘲笑。 拥有魔法生物血脉的学员率先摆脱魔咒束缚,一张优越的小脸阴沉得厉害,他试图辩驳:“这不公平,即使您是导师也不能拿着法杖对着手无寸铁的我们,这有违贵族荣耀。” 圣王朝绝大多数地方占据阶级优势的称谓,在第一学院丝毫不能动摇教授的心神。 教授扶了扶的金丝边镜框:“我知道你们是贵族。正因为是贵族,那你们更要记住。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你们的先祖在过去用血与火铸造荣耀。若是连历史都不尊重,贵族亦没有荣耀可言。” 教授试图用至理名言感化不听话的学生,可惜… ‘哦,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小时候就知道的童话故事。’ ‘坐在过去的功劳簿上不下来有什么用?’ 身为圣王朝新贵,库洛亚家族的次子,奥菲尼·库洛亚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余光向后飘去。 他要找的人实在姿态挺拔,一个剪影轮廓也足够辨认。 ‘只在历史上煊赫有什么用?’ ‘没有力量就会像多拉科尔家一样沦为笑柄。’ 而当这个笑柄现在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在做笔记,无疑就更讨厌了。 谢尔旸·多拉科尔根本没看他。 ‘这算什么?无视我吗?’ ‘虽然多拉科尔家曾经是龙骑世家,可现在早就没有龙了,多拉科尔家不是连一匹马都买不起了吗?!’ 可谢尔旸·多拉科尔还是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奥菲尼·库洛亚是谁! 好气哦…库洛亚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他讨厌谢尔旸·多拉科尔。 继续和导师争论下去,只会让他光辉的贵族变成一个没有礼仪、不知好歹的蠢货。 少年人闭上嘴,逻辑很有问题的决定一会儿要瞅个机会从谢尔旸那把刚刚丢掉面子找回来。 教授显然不理解青少年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他看到库洛亚坐了下来,原本各种开小差的学生们也都抬起头,满意了。 “不一样的原生种群曾居住在不同的塔层。比如诸神和巨龙住在塔尖,恶魔和地精位于塔底,人类居住在中间层。直到,塔尖在虚空的重压下开始崩塌,塔底因为恶魔掀起的战火分裂上升,一层接着一层,大部分碎片都来到世界中心层,组成了现在的麦汀。与之同来还有一些强大的魔法生物。天使,精灵,妖精,恶魔…甚至是巨龙。” 可能是为了历史故事更加引人入圣,教授说到巨龙时加入一个微妙的停顿,而这无疑又让几个好事者向教室后方看了几眼。 “哦,巨龙。”听上去好像在附和教授讲课,实则阴阳怪气。 只是被他们阴阳怪气的对象丝毫不受影响。挑衅者们又悻悻得安静下来。 毫无所觉,嗯,又或者即使发现了什么却并不打算追究的教授还在继续讲故事。 他讲混乱的年代,讲拥有四分之一精灵血脉的伊迪·圣梵耶横空出世。凭借绝佳的毅力和决心,带领小伙伴完成常人难以承担的伟业。 讲英雄们向精灵讨教魔法,追随天使信仰诸神,与巨人比武,同恶魔交易,甚至和巨龙契约。 成年巨龙的体积大得遮天蔽日,它们在山峰上停歇,垂下的翼尖触碰到山脚。它们精通魔法,与生俱来的龙语堪比禁咒。血管流动着滚烫的‘熔岩’,鳞片坚硬过精金秘银。 没有什么魔法生物可以被巨龙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早就没有龙了。”如果无视库洛亚眼底的得意与挑衅,他大概是在提问:“老师,巨龙如果真的有您说得这么强大,又怎么会消失了呢?” 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银莺清脆的鸣叫。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少年终于停笔,向库洛亚的方向投来那么淡淡一眼。 他看我了!他真的看我了哎!天知道,库洛亚的心脏为啥突然蹦到喉咙眼,他清清嗓子准备见好就收,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结束这个幼稚又不太好的问题。 “因为所谓的龙骑家族,多拉科尔家族的先祖,谢尔旸·多拉科尔违背圣神誓言,对自己的契约对象下手,妄图谋夺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教授,请等一下!”库洛亚的脸色从得意到苍白,看上去比那位与先祖同名的多拉科尔后裔还要像当事人。 可这阻止没有用。 “当然他失败了,巨龙愤怒的火焰焚烧了七天七夜,整个王都陷入一片火海,多拉科尔家化为焦土灰烬,那片土地直到现在寸草不生。”教授看上去是打算给这些不守规矩耍心眼的孩子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又或许为了别的什么:“在那之后,巨龙离开人们的视线成为传说中的生物,伊迪·圣梵耶看在罪魁谢尔旸已经在龙焰中化为灰烬的份上,宽恕了多拉科尔家活下来的族人,可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呢!” 似愤懑,似羞耻。 “谁能想到,只隔了几百年那些罪恶和鲜血就被遗忘,无耻的后人们竟以用罪人的名字,骄傲的为后代命名?!”看上去年轻,实则身为长生种的魔法史教授似乎通过自己的学生在向数百年前的存在宣泄。 [宿主,他是真的讨厌你哎!]001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新口味的数据段。 [很正常的001。] 邵旸之乐观的想:[至少他还没有当众指出来,我这个后裔除了发色和瞳色,居然长得和“先祖”一模一样。] 第70章 我的龙2 男孩抬起头,目之所及都在燃烧。 滚滚浓烟冲上天际,天空中的数道阴影掠过燃烧的城堡,龙焰冲击撕裂石板,岩石都在持续的高温中融化。 没有地方不是炼狱,没有声音不在嘶嚎,焦土已然是这片废墟内最清凉的地方。 可巨龙们的愤怒远未平息,它们的怒吼声向着远方蔓延。 离多拉科尔家族庄园最近的城市,是圣王朝帝都。天灾般的烈焰足以将所有的跳动生命一视同仁的化为飞灰。国王、小贩…自然,也包括男孩熟悉并爱着的那些人。 意识到这点,年轻的男孩终于有力气爬起来。 刚开始他脚步踉跄,并不清楚自己要找什么。随着踩在滚烫地面传来烧灼疼痛,男孩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腿。他开始奔跑,在破灭的光景里逆着逃窜的人群向前进。 穿过烧灼的花园,跑过不复存在的大门。 直到在这座被付之龙焰的残破庄园中央,找到唯一可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 “多拉科尔大公!多拉科尔” 下一刻男孩掐住喉咙般失去声音。 谢尔旸.多拉科尔,就像帝都人堆在他身上的溢美之词一样。 青年珀金色的长发好似流动的熔银。他在这破败的庄园中回首,连燃烧的烈火也在一瞬间变成模糊背景。 可是有什么东西不对。 “哎呀,你还没走?”那双被盛赞永远平和温柔的琥珀色眼睛,带着些许惊讶。 他在笑。好像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交流一样自言自语:“不用担心,并不影响什么,只是一个小孩子。” 多拉科尔家的主人,面对毁灭家族的灾难,不行动,不担忧。 他淡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欣喜的等待。 男孩已经明白自己应该后退,可胸中什么情感一时间压到了恐惧。 “为什么啊!这是你做的吗?为什么,你不是王朝的英雄吗?”是最初的龙骑,王朝的荣光:“为什么要这样?” 男孩哭喊质问,似乎让谢尔旸愣住片刻。 “说得光明正大点,是即使历史被改写,命运终归还是该回到正轨。说实话的话…”青年停顿一下,随即笑了:“说实话的话。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好人。” 他不是一个好人,在达成目的过程中,会放弃很多无辜的人。 所以,不该信任他,不值得把他这样的人当成英雄或者希望。 “小孩,你还不跑吗?” 火焰辉映下,俊美的容颜显得出奇冷漠,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丝毫没有什么杀死罪魁向巨龙祈求宽恕的想法。男孩所有的天真已经消散殆尽,他转身竭尽全力的奔跑。 覆盖住整座庄园的魔法阵已然残缺不全,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撞击地面。 一下,两下,男孩在大地猛然摇晃震动下摔倒,又连滚带爬,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终于,大地随着撞击塌陷开裂,巨兽挣脱囚地。 圣王朝建立二十一年。所有从多拉科尔庄园逃出的人,终身都不会忘记。 金色的巨龙挥动翅膀卷起狂风,它在雷鸣般怒吼中重回天际,盛极一时的龙骑家族在巨龙愤恨的火焰下化为焦土。 ———— 圣王朝四百一十三年。 拜同名同姓的“先祖”所赐,不管个人能力如何,谢尔旸.多拉科尔轻易在帝都贵族喜欢聚堆的学生时期达成独来独往成就。 邵旸之其实对这种现象乐见其成。 和之前经历过的几个世界不同,这次降临,他并没有得到剧本。 001给出的推测,距邵旸之上一次降临,时间线已经过去了将近四百年。在此期间,任务目标持续不断对该世界进行侵蚀,世界原本该有的命运轨迹早就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系统】没有给出剧情,一切靠攻略者自行发挥。” 花费大量时间靠自己来摸索形式,凭一己之力推测出世界脉络。 “既然祂这么有害,当初【系统】为什么要我做‘渣男虐渣实录’?直接派些超脱者执行抹杀任务更干净利索吧?哦,我差点忘了,大概是之前就派过,失败了。” 他说完轻笑一声,001有点咬不准宿主是在单纯嘲讽还是真的不满。 不管嘲讽,还是不满,总之有不爽就对了。 “宿主…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小光球犹犹豫豫,瑟瑟发抖。 邵旸之想了想反问它:“我该生谁的气?” 生【系统】的气吗? 每段雇佣关系中,雇主的要求大多是无理且理直气壮的。 而作为一个优秀员工要学会面对。 被强制要求执行紧急任务也好,在执行完任务后又被拉回来完成回炉重造的新任务也罢;在任务执行一半时,发现任务对象是自己仇家。又或者在发现是仇家之后,还要继续执行任务。 要是什么事情都一直生气,邵旸之这些年早就被气死了。 至于生任务目标的气…. 打不打得过姜放,邵旸之尚可以去试试。可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条龙。 还是条超规格生长,给世人留下所有巨龙长大都会大过山这么一个错觉的“激素”龙。 四百年前满打满算,邵旸之也只有对方本体爪子尖那么大。四百年后…就是他的龙再蠢,邵旸之也不认为自己能用同样的方法骗龙龙欢天喜地变小,然后一脚踹进魔法阵。 “001。”家境贫困连骑士剑和马都买不起的多拉科尔家“小少爷”在阳光下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掌:“你觉得,我能靠着这双手去屠龙吗?” 等等,为什么宿主你想着要去屠龙?你不来破镜重圆的吗!最重要的是…要重申多少次,宿主才有自知之明。你靠的是马和剑吗?你不是一直靠脸的吗! 不管邵旸之到底是来屠龙,还是来破镜重圆完成任务。 现在最优先的问题,他总要知道,他的龙在哪吧。 自多拉科尔庄园焚毁,帝都大火之后,龙族在整个麦汀大陆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邵旸之找遍自己能找到所有资料,甚至硬着头皮去听了据说亲身经历过“龙焰焚城”事件的半精灵魔法史教授的选修课。 谢尔旸.多拉科尔因为和谢尔旸.多拉科尔一样的名字和脸,毫不意外的被怼了。 攻略者邵旸之却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清晰明确的资料。 “宿主,要是一直找不到任务目标……” 要是一直找不到目标,在这个世界人族的身份踏足圣域也只能活两百年。两百年复两百年。 001已经可以想象谢尔旸.多拉科尔一代传一代的惊人场面。 邵旸之跟着001联想一下。 “嗯,说不定会被法师塔的法师抓住,切片研究也说不定啊~” 小光球:o((?⊙皿⊙?))o??? “开玩笑的,不会找不到,我已经有目标了。” “宿主你知道任务目标在哪?” “不知道。” 小光球再次:o((?⊙皿⊙?))o??? 龙族看起来的确消失干净,可邵旸之多少还是知道阿迦勒,而且他了解他的龙。 永远不要低估一只巨龙对财宝的贪婪,即使是狠狠背刺过他的财宝,巨龙也绝不允许丢失。他一定会一遍一遍寻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这种情况下时候,某个在巨龙消失后不久出现,历代家主都喜欢闪亮宝物的剑圣世家,实在格外显眼。 “雷迪亚斯…”001念了下这个名字:“宿主你认为他是任务目标?” “嗯,可能性不小。”但没有任何直接的资料或者证据,一切都是怀疑和推测。 所谓的剑圣世家雷迪亚斯,也有可能是世界四百年里为抵抗侵蚀孕育出的天命之子,毕竟雷迪亚斯家代代相传的圣剑称号[诛龙]。琇書網 但雷迪亚斯大公是帝国六大公爵之一,还是个经常全世界各地修行,不知道跑去哪里好几年不见踪影的圣域强者。以多拉科尔家现在的水平,别说接近,就是想知道什么消息都难。 邵旸之的确不知道任务目标在哪,也得不到关于雷迪亚斯大公的最新消息,但他并不急。 谢尔旸.多拉科尔听完一节并不友好的魔法史课,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像前段时间一样,课程结束就泡在图书馆里,阅读关于剑术和魔法的书籍,偶尔借两本雷迪亚斯家族的传记。 当然,这期间不得不忍受第一学院的学子日渐好学,图书馆里看书的学生与日俱增,也要接受剑术课上总有人为他旁边那个可能就是看老师视野特别好的位置打架。 哦,当然还有不知道为啥扔到他座位上的铠甲店代金券,雷迪亚斯大公的魔法画像,甚至还有一把崭新的精灵附魔骑士剑。 邵旸之也就打开魔法画像看了那么一眼——作为出身圣王朝的少年人,崇拜剑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被非常浪费资源的扔到教室一角。 扔得时候,001发誓自己绝对听到教室响起不止一声的长吁短叹。 第二天整个学院都在流传,多拉科尔家族那个和他先祖同名,长得和故事传说一样好看的新生,的确也和他长相一样非常难以讨好。 其中骑士剑的原主,自觉已经屈尊降贵用礼物道歉,却惨遭嫌弃的少年人深感受到冒犯。 “谢尔旸.多拉科尔!”剑术课上奥菲尼.库洛亚直接拦在谢尔旸面前:“我要赌上我库洛亚之名的荣耀和你进行剑术比试。如果你输了,就要做我一个学期的侍从。当然,我输了也可以做你的。” 顶着众人生吞活剥的视线,毫不畏惧的说完最后一句。奥菲尼.库洛亚为自己先下手为强率先对谢尔旸提出这个在第一学院学生间流行恶劣又暧昧的贵族游戏深感骄傲。 多拉科尔没有购置昂贵的魔装铠甲,所以剑术课他穿着学院统一发放剑术套装。因为衣服轻便修腰修腿,每节课总有同学为多拉科尔旁边的位置打的鸡飞狗跳。 就是打得头破血流了谢尔旸也没有往旁边多看上几眼。可看他现在在看奥菲尼.库洛亚。 奥菲尼.库洛亚想到尼泊尔罗山脚下的湖畔,神乐之城教堂里天使唱起圣歌,或者什么精灵大师几百年呕心沥血就着转瞬即逝的灵感得出不可复制的杰作。 书上说最初的龙骑谢尔旸.多拉科尔容貌好像神恩,金发如同流动的熔银。少年人带着此刻所见带入他先祖的发色想象一下,总觉自己非常能理解为什么即使多拉科尔家的先祖丧心病狂铸成大错,伟大的伊迪.圣梵耶陛下也原谅他犯得所有错误。 谢尔旸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奥菲尼.库洛亚发誓那一刻要是可以亲手能把眉头抚平,要他把自己快蹦出心口的心脏掏出来他都愿意。 “我拒绝,我并不想要你做我侍从。” 奥菲尼.库洛亚把心脏掏出来了,奥菲尼.库洛亚又把心脏吃下去了。 少年人的世界大起大落天崩地裂,但他是贵族。 贵族不会人前撒泼或者歇斯底里,库洛亚咬紧牙关:“好啊,那我换个条件。库洛亚家族收邀参加雷迪亚斯大公庆归宴,你很崇拜剑圣吧?多拉科尔家族可不会收到邀请,如果你赢了我就带你去。如果你输了,你也可以作为我的侍从被我带去。” 奥菲尼.库洛亚再次发誓,等谢尔旸.多拉科尔成了他的侍从,他一定要他知道什么叫尊重强者! “好。” 有人如此积极主动,邵旸之当即就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至于剑术比试,邵旸之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选了把木剑。没用一招,用了两招解决,多少给孩子留了些面子,以及充足的躺在草地上思考人生的时间。 第71章 我的龙3 金色的穹顶,闪耀的灯光,夜风中飘荡着铺满道路两侧银鹭花的香气。 贵族的马车在雷迪亚斯家族府邸前排起长龙。 踏出车门的那一刻邵旸之好像被扑面而来近乎浓稠的金光糊住呼吸道,他以手扶额深吸几口气,艰难问:“这是把所有的房顶都镀了金吗?” 先不说宴会大厅的内部如何奢华,单001扫描出三维投影上三百六十度的金光四射,就让人很难不怀疑,帝都的鸟类在飞过宅邸上空时会不会因为过于瞎眼直接从空中掉下来。 雷迪亚斯大公的府邸毫无疑问是整个帝都最显眼的建筑,没有之一。 奥菲尼.库洛亚轻哼了声:“怎么可能用黄金那么重的东西,大公府邸都是用精金做的魔法铭文,确保需要的时候在阴天黑夜里也能光辉灿烂。” 哦,那大概还需要更加昂贵的魔法宝石作为动力源,以及请动一位铭文大师愿意为他炼制。 邵旸之陷入沉默。 库洛亚理所当然的把这种沉默理解为即将看到偶像的紧张。 他顶着一众惊艳的目光,状似淡定的拉过邵旸之的手:“没事,你跟着我,今天来得人很多的。” 来的人很多,一般情况下,即使做得不对的小失误,也并不会被他人注意到。 可实际上,奥菲尼.库洛亚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游刃有余。谢尔旸.多拉科尔,比他想象中要显眼得多。 华丽繁复的白色礼服包裹年轻修长躯体,而年轻人拥有出现在这盛大晚宴上也足以为人称道的美好容颜。在他们从大门走进宅邸的这点工夫,已经有好几个男女或风流或羞涩递出月桂树的树枝。 虽然这些邀请谢尔旸一枝都没有接,可奥菲尼.库洛亚的脸色还是愈加难看。 他拉着邵旸之离开正厅,从侧面的长廊走到偏僻庭院。确定左右无人才放下邵旸之的手。 “谢尔旸.多拉科尔。”少年人低声警告:“我已经带你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何止带他来,连谢尔旸.多拉科尔身上这件礼服都是库洛亚怀着复杂的心情亲自挑选,除了细节处设计思路的轻微改变,两件礼服从颜色到做工如出一辙。 可这份愤怒对谢尔旸来说似乎没有足够分量。他眼神扫过庭院繁茂的庭院,注意力似乎还集中随着晚风飘来的音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库洛亚说话。 “如果你气不过,也可以给我送一枝。” “我、我、我为什么要给你送月桂枝!” 抓狂,否认,短暂的混乱之后少年人突然停下,少年静默片刻:“你说真的?” “当然,为什么不呢?” 栗色的长发滑落肩头,不远处宴会上传来若隐若现美妙的音符和精心调制的熏香。 奥菲尼.库洛亚在这一刻很自然的怦然心动:“你等着。” 就差把待在这里不许到处招蜂引蝶这句说在明面上,少年是跑着走的。 也许奥菲尼.库洛亚会从哪个侍从的托盘里选出一支新鲜美丽的月桂枝,可等他回来,谢尔旸却绝对不在这里。 [宿主,他回来发现被你耍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也许会恼羞成怒,在学院里真的找宿主的麻烦也说不定。 邵旸之“嗯”了一声却并不在意,他解开领口散步似的穿过没有那么精心打理的偏僻庭院。 [我可没耍他啊。] 他只是说库洛亚可以送,又没说自己一定会接。 庭院远离宴会厅的另一角,有一道爬满绿色植物的窄门。得益于圣王朝四百年也没有大变的艺术风格,邵旸之轻易判断出,这道窄门应该通往府邸侧面的钟楼。 没有哪个客人会在雷迪亚斯大公的欢迎宴上来到这种偏僻又不重要地方来一个古宅探秘,当然也可能是面对这座常年没有主人停留的空荡房子,忙着准备宴会的雷迪亚斯家佣人偷了下懒。 和此刻人流往来的正厅不同,通往钟楼的楼梯上并没有那些繁复的装饰,也没什么守卫。邵旸之很轻易的来到塔顶。 曾经谢尔旸在多拉科尔庄园四方都建造了高耸的钟塔,那些钟塔是魔法阵提前设计好的一部分,还有一点邵旸之本身的原因,他喜欢的清晨或者傍晚登上这些钟塔,眺望帝都、山脉河流、亦或者是天上的星星。 那些景色和在龙背腾空的俯视不同,也和此刻所见不同。 从钟塔的窗户往外看,脚下的宴会光辉璀璨,府邸外一盏盏灯光亮起,圣王朝的皇宫于不远处遥相呼应,整个帝都的夜景在这一刻尽收眼底。 是繁华的,美丽的,自然与魔法结合由画家执笔绘制出最色彩浓烈的画卷。 这个世界称得上故人们的存在大多消亡在四百年的岁月里。可如果他们中有谁知道四百年后依然有人眺望着他们缔造的盛景,传颂荣耀。那一定是一件美好且值得骄傲的事情。 “喂!”在这美好的时候传来不是那么和谐的声音。 [宿主!] 邵旸之侧过头。 钟楼的窗户外,男人穿着黑底金纹的骑士套装。衣服做工华丽,剪裁极好,它的主人合该穿着它出现在类似晚宴的重要场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直接坐在延伸出去的房檐边缘。 英俊到漂亮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喂,你是谁家的崽子?” 男人凑的实在太近,邵旸之甚至怀疑自己眨一下眼睛,睫毛就要划过对方紫灰的瞳仁。 “你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 [宿主!!!]系统放出警报,001还在震惊。 事实上,因为除了男人觉得邵旸之眼熟,邵旸之也觉得男人现在这张脸眼熟。 可他没有像001一样仅仅因为男人长得好像秦卫翻版和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就思考停止,更没有像男人一样差不多把脸贴到别人脸上。 他后退一步,跟窗外的男人拉开距离,行了一个礼貌的贵族礼仪:“多拉科尔。剑圣大人,我来自多拉科尔家族。” 剑圣,哦,该称呼他雷迪亚斯大公——或许还可以叫他,那只看所有人类长得都差不太多,有点脸盲,并且记忆力不太好的龙——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 邵旸之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下,完成让对方更加震惊的自我介绍:“我叫谢尔旸.多拉科尔。” 开始,龙龙忙着震惊。 然后,雷迪亚斯大公显然明白了什么。 最后,被其他诸国要求写到王国公约里的剑圣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脑袋后面扎成马尾的金色长发一荡一荡,非常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笑到楼下去。 “你叫谢尔旸.多拉科尔?”用的拖长拖慢足够让人想暴起伤人的贵族腔调:“哦,别开玩笑了。你除了脸蛋、身形和声音,哪里和你那倒霉先祖一样?” 要知道,谢尔旸那个混蛋的头发可是非常漂亮的铂金色,无论太阳下面还是月光下面,甚至拿根蜡烛照都闪、得、很! ———— 邵旸之养过一条龙,很多时候他的龙并不能和他心灵相通,但邵旸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你并不能要求一条龙完全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是吗? 可当这条龙变成人,他的行为就会变成“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敬仰剑圣的少年被自己偶像毫不留情的嘲讽,自然是羞愤至极转身离开——邵旸之作为攻略者向来重视自己的人设,反正已经确定了任务目标,剩下的事情需要周密计划,在日后徐徐图之。 但雷迪亚斯并不是一般人,他根本不是人。所以谢尔旸离开,他直接翻进窗户,跟了上来。 谢尔旸在前面下楼梯,雷迪亚斯在后面背后灵似得跟着,走着走着,他还凑到刚自己怼过的少年发边深深嗅了嗅。 鼻尖划过谢尔旸耳朵,把人吓了一跳。 谢尔旸捂住自己耳朵转过头:“剑圣大人?” 即使您现在长得从人类的角度说宽肩细腰腿玩年,还有张英俊至极脸,您刚刚这个行为也很像令人发指的变态,您知道吗? 雷迪亚斯不知道,他摸了摸下巴真诚的感叹:“闻起来也挺像啊。” 邵旸之:“……” 差一点点,他就要表情裂开演不下去了。他不得不提醒理应只有三十几岁的第三任雷迪亚斯大公。 “剑圣大人,您说话的语气,好像您曾经亲眼见过我的先祖一样。” 雷迪亚斯看了眼礼貌微笑的谢尔旸,又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然后他伸出手指去勾谢尔旸礼服肩章上的小穗穗:“你接下来要去哪?去找那个给你折月桂枝的小情人?” 骨节匀称,五指修长,金色的装饰缠绕着白色的手指。可这并不像一双人类握剑的手,虎口指肚都没有长年练剑该有的薄茧。 破绽已经多到邵旸之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少年都无法忽视的地步,更何况圆桌边上坐着的那几个老人精。 “奥菲尼.库洛亚是我的同学。”他扳开雷迪亚斯的手指解救再捋一捋很可能就被揪下来的衣服穗,毕竟这件衣服还是要还给库洛亚的:“您之前看到我了吗?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 是听到奥菲尼.库洛亚低声说出那一声谢尔旸。还是,又一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促使着你找到我,看向我,迫不及待的来到我身边。 第72章 我的龙4 人类是善于欺骗,自私又残忍的种族。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一口龙焰喷死,然后离得远远的。 雷迪亚斯在人类的国度独自生活了数百年。总结出另一条简单的生存法则——让人类需要你,让人类畏惧你。 作为最后一只停留在麦汀大陆的高贵巨龙,做了几百年大公爵的剑圣大人… 邵旸之只看到他的龙特别高冷,意味不明“哼”了一声。然后完全无视了他的问题,甚至绕过他往前走。 金色的马尾在邵旸之眼前晃动几下,又停住。 “你还不跟我走?” 身在雷迪亚斯大公府邸的落魄小贵族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闭嘴跟上。 两个人换成雷迪亚斯在前面走,邵旸之在后面跟着。 反正脑袋后面没眼睛,邵旸之看得明目张胆,他从剑圣大人漂亮的金发看到露出的耳垂后颈,顺着脊柱骨停在雷迪亚斯腰上。 别误会,这绝不是什么带有颜色的凝视,他只是通过001扫描一下。 事实证明,不只是脸,就是身高三维雷迪亚斯也和秦卫相差无几。 这是任务目标第一次重复使用相似度如此之高的身体。如果以己度人,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出现在他面前这张脸,多多少少和阿迦勒的本体相似。 “你刚刚说那是你同学,你在上学?” “是的,王都第一学院。” “哦?那你天赋很好。”结合多拉科尔家的现状这不算难以得出的答案,雷迪亚斯瞄了眼墙上的影子:“圣王朝贵族子弟中有你这样的后辈,倒是很不错嘛。” 他表现出的气度突然符合一位久居上位的大人物,邵旸之想了想极为礼貌的回答:“和剑圣大人相比,我还差的很远。您的传说在整个麦汀大陆流传,敬仰您的人遍布圣王朝。” 公爵大人先是静默,随后极为满意的“嗯”了一声。他清清嗓子正待说些什么,就听邵旸之接着开口。 “剑圣大人,您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在不久前一见钟情了。” 刚刚还了不起的剑圣一百八十度急转头。 措手不及的惊愕,眼角脸颊都泛起绯红,雷迪亚斯在这一刻的确受到了影响。 “我想有朝一日能站在憧憬的人面前,亲口说出这份心情。为此,必须变得更加出色才行。”邵旸之用最温柔的语气再次叫他:“剑圣大人…我能有幸成为您的侍从,向您学习剑术吗?” 这可不是学院里那些含糊暧昧附庸风雅的把戏,正式的骑士侍从,往往也是半个徒弟。需要一方正经教授,一方侍奉学习的关系。 年轻人漂亮的眼睛里面含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力量的渴望。 如果他面前站着的是库洛亚这样的少年,一定说不出拒绝的话。可雷迪亚斯是能迎风翱翔,翅膀掀起风暴,并脑回路相当奇妙的巨龙。 剑圣大人脸色如同打翻色盘,充分展现了人类情绪表现的多样性。色盘几度变化,最后得出一个对正常人来说匪夷所思的答案:“呵呵,你喜欢的人是艾一德?圣梵耶?” 我喜欢谁? 邵旸之反应了一下才在想起来艾一德那位只在入学典礼上远远瞅过一眼圣王朝现任陛下的名字。 然而他的龙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先不论一条龙是到底如何如此做出“三分讥讽三分凉薄还有四分咬牙切齿”这种超高难度表情。 就说说他的龙顶着这样的表情,在他眼前特欠哔—的抬起下巴,然后响亮回答:“我、拒、绝!” 我拒绝——绝绝绝~ 声音于通道中回响。 邵旸之静默了,他默默把刚刚一时兴起,直球告白剧本的后半段又咽了回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干得相当漂亮的雷迪亚斯说完爽了,表情也从不是人,重新变得有那么点“贵族涵养”。 在邵旸之微妙的沉默中,公爵大人大概觉得他自己又行了——也可能是除了那段被谢尔旸诓骗锁在地下的时间,这条龙就没觉得自己不行过。 男人单脚跨上邵旸之所在的台阶,毫无芥蒂开口:“哎~” 介于两个人的身高差异,距离已经可以撬开唇齿接吻。邵旸之不得不靠手抵住对方的胸膛来保持空间。 “谢尔旸,你要吃冰激凌吗?” [……?]从未见过宿主被变相拒绝两次,已经于意识海彻底呆滞的小光球缓缓打一个超大的问号。 啥玩应…冰淇淋?任务目标以为宿主是小孩子,打一巴掌然后给个冰淇淋就能哄好不成?哪个正常人能在被这么直白的拒绝后,还有心情吃冰淇淋?! 是个球都知道逻辑,任务目标不懂。 龙龙歪了下头真诚推荐:“很好吃的,很凉很甜,上面还撒了金箔。” ‘去尼玛的金箔,金箔有个屁用,就算冰淇淋上撒着龙血,这么骚操作,任务目标你已经完蛋了好吗,完、蛋、了!’ 001已经能想象破镜重圆失败,龙血洒满帝都的恐怖画面了。但即使前路艰险一个优秀的傍生系统也不能轻言放弃。 […宿主,你别生气,咱们是来破镜重圆的。那个啥,这个世界任务目标他脑子不太好使,但他一直喜欢你,应该还是有救的…吧…] 话说出来001自己都不确信。 [嗯,他是挺喜欢我的。] [是的,是的…哈?宿主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001先是欣喜再是惊疑。 邵旸之笑了一声,没再解释。抵在雷迪亚斯胸前的手滑到腰上。 “如果我不想吃冰淇淋呢?我不想吃东西,逛什么舞会。按照您的想法,我憧憬陛下,想要变强。可多拉科尔只是一个没落家族…” 听到多拉科尔家的小崽子亲口承认他也喜欢上圣梵耶,雷迪亚斯整条龙都烦躁了。他抿了抿嘴再也没办法向刚才那样“既往不咎”的继续话题。 他想离得远一点,却反被邵旸之扣住腰。 脸颊贴着脸颊,谢尔旸.多拉科尔凑到雷迪亚斯公爵大人耳边:“剑圣大人,我需要为您做些什么,才能成为您的侍从呢?” 暧昧低哑,充满暗示性的声音,温暖粘稠的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用手指缠绕过男人金色的长发送到唇边吻了一下:“比如,我为您摘几支美丽月桂枝,您看怎么样?” ———— 美.色、皮.囊、欲.念。只要是人就都容易被看起来美好东西蛊惑。邵旸之其实也是如此,有时候他会多少克制不住的想把喜欢的东西弄得糟糕。 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过,他其实很喜欢秦卫的长相。哦,现在这张脸是雷迪亚斯的。 用来参加宴会的礼服铺在地上,金子般的长发被浸湿了,蹭上灰。 以巨龙对闪亮事物的喜好程度来说,这是平时绝对想象不到的事情。可惜头发的主人此时自顾不暇,自然注意不到有人称得上恶意的把他逼在角落里。 就像钟塔之外盛大的宴会正在进行,大概谁也不会想到缺席的主角,所谓的剑圣,大公爵,王国公约,其实是在自家脏乱通道里和第一次见面“陌生人”偷情。 这样想来实在太过放纵堕落,以至于邵旸之没办法温柔的对待雷迪亚斯。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把人弄哭的。可惜,剑圣大人不是人,他是一条龙。即使人形相对龙身脆弱,很多对人类来说粗暴异常的对待,对巨龙来说并不难以忍受。 最后一次不知轻重的尝试,只让龙龙安静了不到半刻钟之后,邵旸之彻底放弃了。 他对巨龙的体力以及恢复速度甘拜下风,心塞又疲惫的把头埋在雷迪亚斯脖颈间。他半天不动雷迪亚斯就有点忍不住,初次亲身尝试人类快乐的巨龙,无师自通学会撩拨。 刚开始乱动邵旸之就一把按住。 “您能别动吗?”事实上他现在只想躺一会,不想拿出来,也不想再来一次。 雷迪亚斯大概是纠结了一阵,最后考虑到财宝本质上其实不是一个乖乖听话,好相与的财宝,于是开始扮演靠垫抱枕。 “谢尔旸。” 这个靠枕显然算不上安静,但他不动,邵旸之也就没有挑剔那么多。 “嗯?” “你抬头让我亲一下。” “我很累,可以拒绝吗,公爵大人。” 累是其次的,有系统在,真要拼起体力他也未必就会输给雷迪亚斯,可两个打架不一样,这方面人类又不是永动机。 雷迪亚斯半天不说话,等了好一会,确定邵旸之没有动的打算,不太满意的亲了亲不再是铂金色的发丝。 亲吻落在发顶时,邵旸之睁开眼睛,但他没抬头。 001解除封闭重新在意识海探出来:[宿主,任务目标是不是已经认出你了。] [是吗,大概吧。]这一句回的太过冷漠,不辨喜怒。 001愣了一下,飞快打量宿主神色。可这时候,邵旸之闭上眼睛重新休息,小光球没看出来任何东西,不得劲的转了一圈。 “谢尔旸。” “嗯?”懒洋洋的声音明显还处于贤者时间。 雷迪亚斯先用手臂环住他,确保财宝在自己爪子里,才放心发问。 “谢尔旸,你和其他情人…” “没有,我不是只有您一个吗?”邵旸之没有等他问完就打断。 雷迪亚斯很明显这个回答狠狠取悦到了,巨龙的眼睛亮的不正常:“是吗,太好了!额,我是说,你技术这么差,要是普通人类可能会被你搞死唉。” 终于,邵旸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您能不能闭嘴,安静一会儿。” 第73章 我的龙5 艾一德?圣梵耶站在寝宫的阳台向外看去,帝都灯火宛如繁星。而剑圣的府邸,就像那些天使歌咏中的至明之星…这看似繁华盛大的景象落在年轻帝王的眼里,时刻都在揭示着一个让圣梵耶家族蒙羞的事实——圣王朝的帝都,最明亮的灯火并不是来自于帝王的王宫。 雷迪亚斯、圆桌议会……未来的帝王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些挡在他前路的名字。 还不到时候,他在隐忍,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身后昏暗的房间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 自在圣王朝建立就直属国王的影子卫队单膝跪地:“殿下,雷迪亚斯公爵并没有出现在欢迎会。” 为什么没有出现?是雷迪亚斯长久以来不停滋生的傲慢再一次变本加厉?还是识破了他暗地拉拢,实在为了挑拨剑圣势力和议会贵族两方敌手的把戏? 少年帝王的脑海里一瞬间飘过千万种阴谋论,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却和任何一切阴谋都没有关系——因为没有效忠于王室又足够强大的势力,因为他艾一德?圣梵耶的能力并不足以号令群雄。 弱小即是原罪。 艾一德.圣梵耶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没有把此时内心的想法表现出一丝一毫。 “我记得第一学院新生入学后的第一次统考快要快要到了吧?” “是的,殿下,就在下个新月日。” “很好,那么通知下去,在下个新月日我会到第一学院观礼。统考过后所有的学子会受邀参加我的宴会,而统考的第一名将得到面见王室的机会。” 未来的帝王五指用力按于石柱,心中有急待书写的豪情千万。 ———— 邵旸之知道王子殿下即将再次驾临第一学院的消息时正忙着应对奥菲尼.库洛亚的纠缠。 平心而论,库洛亚小少爷这一次的炸毛实在有理有据。 就算是邵旸之也做不到在欢迎会全程玩失踪,后来还把别人衣服弄坏之后,完全保持冷漠无情的高冷人设。 在奥菲尼.库洛亚看来,就是谢尔旸.多拉科尔难得的软下语气真诚开口:“抱歉…我会把衣服的钱赔给你的。” 奥菲尼.库洛亚:“……” 赔个屁!重点是这个吗?先不说那件衣服本来就是按谢尔旸的尺码制作。就说库洛亚家怎么可能缺一件衣服钱。奥菲尼.库洛亚真正想问的是谢尔旸在欢迎会山到底跑到哪去了,还有…这件衣服到底是怎么坏的。 邵旸之大概知道奥菲尼.库洛亚在想什么,可他注意力并不在对方身上,极敷衍的问了一句:“还有其他事情吗?” 奥菲尼.库洛亚的小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化为不甘的誓言:“谢尔旸!你别以为你很厉害,我会打败你的!” 少年人带着“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劲头,在同学们吃瓜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奔向训练场。可就连001也没心情管他。 “宿主…赔了钱之后,你住哪啊?” 经001计算,赔那件衣服差不多要把多拉科尔家所剩无几的家底掏个干净后。 这个世界可不是银行卡里改数字就能变的有钱的现代世界,而第一学院学费高昂,并没有住校。 不管骑士还是法师都是烧钱的大户,比起风花雪月的问题001突然有了现实的忧虑。 小光球在意识海里长吁短叹,漫无目的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球一个激灵。 “宿主,妙啊!” 邵旸之蘸着墨水开始补魔法史教授很有偏见打回重写的作业,听它这么说也没抬头:“什么妙?” “宿主你没了住的地方,不是正好住到任务目标家里嘛。” 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天天滚,咳,约会。破镜重圆指日可待。 邵旸之倒是没有太过激动,他托着下巴似乎思考了一下,微笑道:“这样啊,也是不错的办法。那今天‘上课’的时候我问一下雷迪亚斯吧。” 既然是“正经”关系的骑士和侍从,剑圣大人自然要教点真本事。 龙龙当时兴致勃勃要把第二次约会,不,是第一次教学的地点,定在公爵府的另一座钟塔,在邵旸之直接指出通道过于狭小阴暗后,才状似恍然大悟把地点改成帝都郊外的小树林。 郊外的…小树林…嗯,行吧。希望是他想多了。 事实证明,邵旸之还是了解他的龙的。 上次见面还用一条发带绑成马尾的金发,这次被不知道哪个手巧的侍女精心编就造型精致堪比以颜狗和龟毛出名的精灵们。而衣服,好家伙,如果之前的骑士装还只是适合出现在晚宴上,那这套纯白色的骑士服简直可以去参加婚礼,最好旁边再给拉上两个天使唱圣歌,那样就是原地加冕都不算违和。 哦,如果再加这流光溢彩的紫晶耳夹,一看就贵出天际的秘银发饰,手上的指环,腰间的剑鞘,脚底下踩着的靴子都是传说中那款花里胡哨的白. 如果一般人这么打扮,大概率变成一个闪亮的宝石架,可作为本体从色号到大小就是一座移动金山的龙。任务目标现在不过是挂了几件珠宝,邵旸之居然觉得其实… [还挺好看的,就是花哨了点。] 001先替自己的宿主绘图保存了任务目标这套十分取决于脸的打扮,才出于好奇询问:[那宿主你觉得怎样打扮好一点?] 邵旸之也没想太多,随口答到:[至少别这么亮吧,他要实在想打扮就用些花吧。] [以任务目标佩戴珠宝的多少戴花吗?]001想了想,疑惑的给出了个配图:[这不只是从珠宝架子变成花架?] 曾经的东都少主,邵旸之看着001给出效果图陷入沉默,并深深怀疑起自己傍生系统的审美。 [001你…算了……] 审美这东西因种族而异,他也不能强求。 就像001并不知道自己给出的效果图到底有什么不妥,闪亮亮的龙龙也不觉得自己亮的有什么问题。 雷迪亚斯表现得比起等待侍从的剑圣,更像等待心上人的“怀春少年”。 他没等邵旸之走进就迎上来,非常自然牵起邵旸之的手,两分抱怨三分撒娇剩下的全是热血上头的兴奋:“怎么才来。” 他等了好久。 邵旸之任由雷迪亚斯在一众侍卫表面目不斜视实际恨不得把眼睛贴上来的情况下把他拉进树林。 “剑圣大人,您让人把这片林子清空了?” 来赴约的不是单枪匹马的剑圣,效忠于雷迪亚斯家族的骑士里里外外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树林围了三圈。 “当然,我没有被人盯着看的习惯。” 是吗?那为什么“某座金山”总喜欢在阳光灿烂的时候展翅翱翔?总不会为了闪瞎别人的眼睛这样就没人盯着看吧。 雷迪亚斯大公爵目视前方,继续补充:“教导一下侍从,又不是去镜湖,没必要被人误会。” 邵旸之扫过两个人交握的手,一时无言 要是雷迪亚斯孤身前来。以剑圣大人的本事,帝都之内恐怕未必有几个人知道,可这么大张旗鼓的一围一赶人,怕是现在整个帝都没谁家不知道现任剑圣在郊外和情人夜游树林。 尤其是这片小树林现在还有情人林这个名字——据说林子里的境湖中居住着真正的妖精,有情人得见,今生感情矢志不渝。 感情是不是此生不渝邵旸之不知道,可镜湖有妖精却是真的。 四百年前的时候,他和伊迪在那片湖边一起放生过一只湖灵。 “您相信湖中妖精的传说?” “我不信。” 邵旸之挑了下眉,要不是不信雷迪亚斯带他来这做什么? 就好像知道邵旸之的疑惑,雷迪亚斯在这时候回过头:“我就是要给那只妖精看看,就算一起在它那里许过愿,该是我的人,早晚都会是我的。”琇書蛧 他眉眼明亮带着点本该少年人才会有的飞扬神采。 如果邵旸之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话,他可能听不懂雷迪亚斯在说什么,却会为剑圣大人这一刻意气风发心动神驰。 但是,他不是。 邵旸之依然记得,秘银之剑刺穿逆鳞,龙血沐浴皮肤带来的灼烧。他记得昏暗烛火下染上仇恨的龙瞳,地下法阵里彻夜不息的嘶吼,甚至让他有理由合情合理脱离世界的龙焰。 他的龙,很早之前就不再是这样天真又好骗的样子。 他知道的。 可就像任何一个别有用心却被触动到的少年一样。谢尔旸.多拉科尔好像深受震动又飞速的别开脑袋…… “剑圣大人,因为您,我没有地方住了?” “唉?”(?°?°?)??? “为了赔偿被您弄坏的礼服,我倾家荡产了。” “啊?”雷迪亚斯眨了眨眼,他试图反驳:“我的礼服不是也坏….” 甚至因为被撕了用来干一些奇怪的事情坏的更彻底。 “可是我没有钱,多拉科尔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在四百年前被烧的一干二净了呢。” 纵火者:“……” “所以,剑圣大人。”他握紧雷迪亚斯的手抬头微笑:“您能暂时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虽然雷迪亚斯的表演水平进步惊人,但邵旸之自认,在瞎几把乱撩这样方面,自己绝不会输。 第74章 我的龙6 石门打开,烛台的余晖照在墙上又很快被吞噬。 青年沿着深不见底甬道一路向下,一阶又一阶,空气由冰冷到灼热的。当双脚踩到粘稠的污迹中,四周就只充斥着下一秒就要迸射出火星子似的血腥气。 烛台照不到的地方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黑暗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可青年低下头,他举起手中的烛火,皱眉看着自己染上暗红的纯白袍角。 巨大的力道和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掀起尖啸般的破风声。近似人形却身披鳞甲的怪物从远处直冲而来,就差一点点就可以用它锋利尖锐的爪子掀翻那该死的、闪亮的、铂金色脑袋。 可这一点点距离却怎么也达到不了。 缠绕四肢,穿透翅根的锁链上亮起铭纹。哪怕半龙半人愤怒的咆哮,不甘的挣扎,可这一切只能让更多龙血流下来,成为束缚着它的魔法阵的一部分。 而青年不像处在一个残忍血腥的囚笼,也丝毫不惧怕近在咫尺的狰狞困兽。他甚至有时间对着自己不小心弄脏的衣摆使用过一个清洁术,才好整以暇的抬起头。 即使最昏暗的烛火下,那也是值得被诸神亲吻,彷如神迹的美丽容颜。 “好久不见啊,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快死了。”谢尔旸.多拉科尔大公微笑着,用近乎温柔的语气感叹:“现在来看,巨龙的生命力果然令人惊叹。” ———— 雷迪亚斯大公走在前面,踏上旋转楼底的台阶时他装似无意的抬抬下巴,示意跟在身后的贫困幼崽去看扶梯两侧整人高的水晶雕塑。 邵旸之他其实非常的…视金钱如粪土,毕竟钱财这种东西他来时带不来,离开时带不走,就是能带走,邵旸之也并不对这些身外之物有多感兴趣。 可他现在不是邵旸之,他是贫困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多拉科尔家末裔,最重要的是,他的龙就差把“想要炫耀”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邵旸之配合的投去惊艳的眼神,然后他发现那两座水晶雕塑的确用料通透,雕工精细就是不知道为啥雕的两个人物都是尖耳朵并且有几分眼熟。 剑圣大人清了一下嗓子:“这是我,嗯,我的祖父当年前往精灵旧都收获的礼物。” 他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把精灵们放在圣堂的历代精灵王雕像弄来当摆件有什么不对。 邵旸之陷入沉默。 雷迪亚斯顺着台阶向上走了两步又停住,向邵旸之伸出手:“呐~” 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手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邵旸之抬头看他。 雷迪亚斯大公容貌英俊,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邵旸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肌肤和肌肤触碰,下一秒十指交握没有空隙。 雷迪亚斯很明显的再次被取悦到了,他拉着邵旸之往上走,一路上介绍着他“祖父”从矮人工匠那收到的铭文技法,他“父亲”从尼泊尔罗山脉带回来的锻造锁链巨人的头骨,原本属于某位善于绘制魔法阵法师的法师塔阵眼,还有他那一植物园龙血灵植——多拉科尔家就是这一屋子灵植的原主。 他拉着邵旸之继续向上一直站到这座府邸最中心的屋子门口才装似不经意的询问:“刚刚那些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邵旸之回想一下刚刚看到的。 “都是令人惊叹的展品。”充分展示了长生种记仇的可怕性与龙族优越的讨债能力。 雷迪亚斯愣了一下,他侧过头打量谢尔旸。 年轻人只是垂首微笑看起来温顺又恭敬。 嗯,温顺…又恭敬…充满虚假的欺诈性。 很显然的,谢尔旸并不喜欢这些,他大概完全不明白这些收藏品的宝贵寓意。 但是没关系,雷迪亚斯还有更优秀的收藏品。 邵旸之敏锐的注意到站立在屋子门口的女仆们在推门前,不约而同的摘上女仆帽上的黑纱挡住她们上半张脸。 [001!] 邵旸之只来及喊上这么一句。 感谢身为攻略者多年来养成的危机意识,感谢傍生系统和宿主间灵魂相通的默契。001及时在邵旸之的眼膜上套上一层虚拟防护。 下一刻,万丈金光自打开的大门中喷涌而出——这不是夸张派而是写实派——大约是邵旸之如果不是机智的的给自己套上一层防护就能直接被闪伤□□的程度。 纯金打造的屋顶,几十盏水晶灯悬浮其下,大概是琉璃炼制的完美切角镜面组成房间的墙壁,每时每刻都在折射光辉。邵旸之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材料的整块发光,踩上去还有光晕涟漪的神奇矿石铺成地面。最可怕的还是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好像高瓦数电灯泡一样大面积曜石….嗯,那应该是床吧。 有生之年见过最宽敞闪亮的房间,在这万丈金光后出现在他眼前。 邵旸之眯起眼,肯定道:“这是您的卧室。” “下一次你可以把先头埋在我肩上让眼睛习惯一下。”雷迪亚斯大概知道自己的房间对人类来说有点刺眼,他提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解决方案,拉着谢尔旸的手,想把人带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却没拉动。 邵旸之站在原地重复道:“这是您的卧室。” 雷迪亚斯挑下眉:“所以?” “剑圣大人,这是您的卧室,而我还只是您的侍从,所以我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踏进您的卧室。” “只是我的侍从?”他眯起眼睛重复一句,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有和我睡觉的那种侍从吗?” 听到什么不该听侍女们几乎把头低到地上。 邵旸之保持微笑:“您年纪大了可能不知道,在第一学院里很流行这种‘骑士’和‘侍从’间的小游戏。” “那你为什么不能继续跟我睡?你给我折了月桂枝,按人类…按道理你还是我的情人。”如果让那些认为雷迪亚斯大公喜怒无常的贵族知道雷迪亚斯大公还讲道理一定很惊讶。 “理论上月桂枝是一次性的,而且您今天晚上自己还说过,没必要叫人误会。”如果真要掰扯起来,一百条龙也没办法和邵旸之来讲人类的道理。 如果剑圣大人是一个正常人他可能会感觉愤怒,也可能会因为落魄贵族冒犯到大公爵的威严冷下脸。可雷迪亚斯都不是,他皱着眉头看了邵旸之一会儿。 “你生气了。”他说的是肯定句,但雷迪亚斯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生气?” 他凑近邵旸之,深紫的竖瞳已然非人:“你为什么生气。” 邵旸之本来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上这些微妙的变化,当雷迪亚斯这么问了,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感到不愉。 雷迪亚斯眼中的谢尔旸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而邵旸之理当毫不费力扮演好这一角色,本来就算要他扮演一辈子也合该没有问题的… ‘如果雷迪亚斯只是雷迪亚斯的话。’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就算雷迪亚斯的迁怒,那也不是没有理由啊。’ ‘你得想个办法圆回来,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还不到摊牌的时候,他是回来破镜重圆的,雷迪亚斯才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他对不起他的龙才对,而且你打不过他。 可这些都是借口,和他现在的感情不符。 他现在的确有点不太高兴。并不只是因为雷迪亚斯去报复那些人,也不是因为龙龙的品味实在让人类不敢恭维,而是他在介意雷迪亚斯把两个人间的仇怨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雷迪亚斯是阿迦勒,而阿迦勒…邵旸之闭上眼睛只觉得那一丝可能性都让自己烦躁。 “剑圣大人,房间太亮,我会睡不着的。” 只为了这一点完全没有必要生气,而且…一个小贵族居然敢挑剔大公爵的审美。类似于这样的念头飘过女仆的脑海,然后她发现自己刚刚还威压甚重的主人顿了一下,然后似乎不太情愿的“哦”了一声。 “那就都拿走吧。” 能拿走的都拿走,拿不走的就盖上。经过“历代”雷迪亚斯大公精心打造的房子很快从闪亮灯泡,降到了有层灯罩的小夜灯这个级别。 毕竟不能大晚上的刨地砸墙,这种昏暗的光线已经是女仆们绞尽脑子筋疲力尽后的结果了。 可惜这种昏暗的光线似乎并不是很得雷迪亚斯大公的喜欢。 当邵旸之躺在重新搬回卧室的沉重金床上,半天也没能入睡后,他终于忍不住对大半夜一直盯着他的雷迪亚斯开口:“您如果睡不着,其实可以…” “我只有两间卧室,另一间离这里很远。” 邵旸之不认为同在一个房子里的很远能有多远,就算另一个卧室真的很远对巨龙来说也只是一翅膀的事。 但他今晚已经够情绪化了,再发泄下去估计转世轮回这个梗也用不了多久了。 光线很暗,雷迪亚斯金色睫毛上的光也是浅浅,这让他比白天看起来显得乖了一些。琇書蛧 用乖来形容雷迪亚斯感觉怪怪的,毕竟剑圣大人并不是什么乖巧无害的长相,他还是一条龙。 一条龙大半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邵旸之侧过身子面对雷迪亚斯:“您打算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大概是邵旸之转过来让他有些开心:“你亲我一下试试,说不定我就会睡着了。” 开玩笑的吧,您是小孩子嘛,还需要晚安吻才能睡觉吗。而且您当我是小孩子嘛,001都能知道,亲一下今晚就不用睡了。 有一瞬间邵旸之想拒绝的,毕竟他有时候就是很恶劣的人。 可说不出口,只是看着他就说不出口。 “您闭眼。” 亲吻落在睫毛上,他小心控制着不把那双眼睛挖出来,混着血咽到肚子里。 第75章 我的龙7 谢尔旸被剑圣大人收为侍从的消息,只用几天就传遍了整个第一学院。 “喂,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甚至都不用八卦的人说出当事人的名字:“我之前听说,库洛亚连第二招都没走过还不信,现在一看,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吗?真厉害啊。” “厉害倒也未必吧…”不知道想到什么,传话的男生一声嗤笑:“不,是挺厉害的,毕竟长得好也是种本事,谁看了都会心软吧。” “啊?哦!你知道什么了?” 多拉科尔的末裔,雷迪亚斯家从不传授的家族剑术,大概还要加上当事人直接住到一起的行为。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在感叹谢尔旸.多拉科尔剑术天赋出众。可随着不知道哪传出,多拉科尔家的末裔在剑圣大人的欢迎会上毛遂自荐,同游镜湖再做勾引,最终才达成所愿住到公爵大人家里的消息。 故事的版本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从同游镜湖到编出一个不能被老师发现的小故事只要一顿饭的时间。而第一学院的学生大部分是贵族,大家从小各种纸醉金迷的事情见得多,能想得花样也多。 有关漂亮新生和剑圣大人的故事,眨眼间有了几十个能说不能说的版本。具体细节有所差异,可基本上都绕不开“长得好看”、“攀附权贵”这两点。 所谓流言蜚语,就是甭管事实真相如何,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 “谢尔旸.多拉科尔,我会在新月日上向你挑战剑术!” 没有平时的面红耳赤,也不太像一时冲动,和以往激动的状态相比,库洛亚家小少爷表现出来的态度异常的冷漠坚硬。 邵旸之整理剑装的手顿了一下,没管四周投来的视线。 “库洛亚,如果你想和我比,今天就可以。” 事实上,这不是谢尔旸这两天来收到的第一份挑战。 月之女神的神国环绕麦汀大陆巡护,在每月月末越过阿法大陆残骸上空。那天圆月之星的投影看起来变成一弯新月,故称为新月日。 第一学院选新月日作为新生第一次的考核日,原本只是为了讨一个辞旧迎新的好寓意。可谁让他以色侍人,行为的品格简直是贵族之耻呢。 不能放任贵族之耻待在王国荣耀剑圣大人的身边。 刚开始还只是一些路过时的指指点点。很快发展到走路撞人,暗地里使绊子。然后随着第一个挑战者自恃魔武双修剑术高超,准备在新月日上来一场和谢尔旸的决斗,剑圣大人的潜在追随者们纷纷出手。 新生里流行起一种诡异的风气,大家你攀我比,好像不向谢尔旸.多拉科尔挑战,就要落后于时代的潮流一样。 在成年人看来,这是一种奇特的、让人不太能理解的从众行为 可如果考虑一下,前段时间邵旸之对于他人的“示好”表现有多不屑一顾。那么,也大致可以明白。当这些平日里就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青少年们在发现谢尔旸多拉科尔不是真的高冷,而是“看不上”他们后,该有多不爽。 之前有多少好感,现在就有多少恶感。 邵旸之刚开始以为奥菲尼.库洛亚就是如此。 传言,其实也并没有说错。而且左不过是些少年情绪,来挑战了就正好揍一顿。根据经验,等把挑事的刺头都被揍过一遍,事情也就差不多解决了。 但新月日那天不一样,毕竟,除了找邵旸之来发泄情绪的刺头,还有在事情发酵后来自不同势力,出于不同目的的试探——试探谢尔旸背后的势力,试探雷迪亚斯大公的态度。 邵旸之以为奥菲尼.库洛亚没有明白事情的严肃性,再次出声提醒:“离新月日就几天,也没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不是几天的勤学苦练就能弥补过来的。 “不。”库洛亚打断了他:“谢尔旸.多拉科尔,我会在新月日那天第一个向你挑战。这一次你不用留手。” [宿主他知道上次比试你留手了哎~] 不只是知道宿主留没留手的问题,是在明明知道两个人差距后,还要主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输一次。 邵旸之微微皱眉,没说话。 库洛亚觉得那些流言蜚语至少有一条是对的,那就是好看的人就算眉间微蹙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是动人的:“我会全力以赴的。” 全力以赴的对战,然后让所有人都明白,谢尔旸.多拉科尔有值得被剑圣收为侍从的天赋。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库洛亚小少爷自己内心充满莫名的感伤和难以表述的成就感。 他成功的把自己感动到了,连离开的背影都是脚步坚定格外挺拔。 [那宿主你是怎么想的?] 坐上刻有雷迪亚斯家徽的马车,邵旸之他拖着下巴往窗外看风景,眼神在天空盘旋的龙鹰上掠过。 知道车外的骑士伸手拉上马车上的车帘,邵旸之才转了回来。 [你问的是哪方面?他再输给我一次的事情,不管一招还是两招,其实没差吧。] 不想承认谢尔旸天赋的人,绝不会因为库洛亚是一招输还是两招输而改变。 传言之所以传得开,是因为大家都喜欢这样的故事而已。 [那宿主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啊?] 这才是001不明白的点。 虽然类似于“善良”或者“圣母”之类的词并不完全适合用在邵旸之身上,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它的宿主还是足够的温柔。在知道奥菲尼.库洛亚饱含“自我牺牲”精神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无用功后,那为什么不去阻止,反而放任奥菲尼.库洛亚选在新月日淌浑水? [但是他很高兴吧。] [什么?]小光球一时没有跟上邵旸之的脑回路。 [他不是很高兴吗?] 沉浸在喜欢一个人的情绪中,愿意退让、改变、付出,甚至喜欢上这种为对方暗自付出的感觉。 [可是宿主你又不会给他回应。他这样做不是很傻,很不值得吗?] [那是你觉得他傻。你怎么看他,对他来说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奥菲尼.库洛亚又看不到它。 [可他看得到宿主你…] [嗯,所以我尊重他的决定了啊。] 001飘出意识海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爱人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的。” 它小小一团发着光,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听的话。 邵旸之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人的本性都是爱自己的。] 因为爱自己,所以想为自己爱的存在付出,不管是一味的付出来获得满足感,还是付出后希望对方回应自己同样深刻的感情。 都是自己想要,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讨厌一个人,爱一个人,觉得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可对自己不了解事,不相关的人指手画脚太傲慢了啊,001。] 001沉默一会儿。 [宿主,有时候冷漠也是种傲慢。] 没想到001反驳,邵旸之愣了一下,笑了出来。 揉小光球的手由一只变成了两只:“你说得对。可是…我现在不就在扮演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设嘛~” 攻略者做出“渣”得理所当然的发言。傍生系统被他捧在手心里rua了又rua的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哼哼两声调出地图投影提醒。 “宿主,这个方向不是往雷迪亚斯府邸,是出城的。” “哦,原来是出城的啊。” 拉车的车夫从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换成面容堪称俊俏的少年。随侍者也从面纱覆面的女仆变成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英俊骑士,这一看就不是雷迪亚斯的手笔。 可邵旸之一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到让骑马跟了一路预防他逃跑的高阶骑士好一顿不自在。终于在到达目的地拉开车门时主动开口:“谢尔旸.多拉科尔,殿下要见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端人士的高端玩法——同样的小树林,里里外外三层兵,不同的是雷迪亚斯家闪亮的金色铠甲,全部变成了舒适体面的银色,手中旌旗上绣制着火焰藤蔓相互缠绕的图案。 圣王朝唯一的殿下,艾一德.圣梵耶选择的会面地点不是皇宫,居然也是在这个小情人用来幽会的镜湖。 “殿下…” “不用行礼,起来吧。”艾一德.圣梵耶长得并不太像伊迪,但来自祖父那部分精灵血脉依然让王子殿下拥有非常符合王室形象的样貌。 王子殿下表现的极为亲和,他抬手示意邵旸之不用行礼:“我之前听别人说过却没完全相信,今天亲眼看到你,才发现居然是真的。” 这两天有关谢尔旸.多拉科尔的传言可不怎么好。 “请问,殿下说的是有关我的哪一段?”他落后艾一德半步的跟着,在王子殿下回头看的时候展颜一笑:“要是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希望殿下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细碎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落在他身上,让艾一德.圣梵耶怔愣片刻。 “不是什么不好的传闻。有人和我说,多拉科尔家的继承人,无论相貌还是名字都和多拉科尔大公一样。我本来是不信的。”小王子回忆了下少年时从祖父卧室暗格中翻出的画像,迈过一条过于粗壮的树根,朝站在自己身旁的谢尔旸伸出手:“我倒是有些后悔,今天才召见你。” 邵旸之垂下眼眸,他没去回应艾一德伸出的手,侧身极为轻巧的迈过树根:“能被殿下召见是我的荣幸,我一直以为在新月日那天才能得到觐见您的机会。” 脚下极稳,语气平淡,好像统考第一已经握在自己手里一样。 可艾一德却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并且相信新月日那天他的比赛一定也是赏心悦目的。 王子殿下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留在半空中的手:“是吗,那真是值得期待。” 从林子边缘走到湖边并没有花费两个人多长时间。 王子的问题有一搭无一搭,在看到湖面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我小时候听父皇说过,境湖中居住着真正的妖精。你上次和雷迪亚斯大公来的时候,看到湖中妖精了吗?” “没有,殿下。” 何止是没有,也不知道在过去的四百年里雷迪亚斯到底做过什么,在察觉他的气息靠近后,湖里别说妖精就是有点灵性的小鱼小虾都没有一条。 气得剑圣大人看起来恨不得变回原形一口火把镜湖烧干,逼着妖精出来。 万幸的是他没打算和邵旸之摊牌,又不能破坏自己在谢尔旸心中的“美好形象”,最后也只能打道回府准备拿他的黄金屋炫耀一番…结果…嗯,反正邵旸之对那屋子挺接受无能的。 原本只是把话题引到雷迪亚斯身上,可当得知湖中妖精并没有在对方和雷迪亚斯面前出现时艾一德难免勾下嘴角。 王子殿下察觉到自己这点愉悦后面色阴沉,他蹲下去伸手触碰湖面,以此掩盖住自己的表情变化:“传说,湖中妖精有情人得见,今生感情矢志不渝” 他们一个两个都和这“湖中妖精”过不去,这一帝都更不知道会有多少痴男怨女。 “殿下,您也说了湖中妖精只是个传说。”邵旸之突然感觉自己当初真是选了个是非地,有点对不起小妖精。 “也是很多故事,都只是个传说。”艾一德再次扫过多拉科尔家末裔,把目光移向湖面:“谢尔旸.多拉科尔,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 陡然炸开的水花点碎七彩光晕停留在半空。 那位雷迪亚斯大公咬牙切齿也没有见到的湖中妖精——全身由水组成美丽的少女,踏着波光来到艾一德.圣梵耶与谢尔旸.多拉科尔面前。 第76章 我的龙8 妖精是自然元素的化身。它们拥有一种超脱凡俗的美丽。让人们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便会觉得洗涤灵魂。 看到湖中妖精出现那一刻,艾一德.圣梵耶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他似乎被这份动人心魄的美丽震慑到了,直到一旁的谢尔旸伸手把他从湖边拉起来。 “殿下?” 多拉科尔家的末裔,投来一个关注询问的眼神。 小王子的心情却谈不上好,他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开始运转体内的斗气,却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发现——没有药物问题,也没有魔法流动,只有剧烈心跳后的余韵依然回荡在心口,让小王子没办法当成什么也没发生。 艾一德本来是对湖中妖精的传说嗤之以鼻的。 把命运寄托在与人类区别甚大的其他生灵上那是弱者才有的天真,他现在虽因年少隐忍蛰伏,但终有一日,他将振翅腾空,如同龙焰焚烧大地般在整个麦汀大陆的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至于谢尔旸… 多拉科尔家的末裔的确容貌出众,可纵使再怎么出众,他对谢尔旸的欣赏更倾向于欣赏一个美丽的器物,评估一个是否可堪为用棋子。如果他对这个棋子产生足够的兴趣,会在未来把这个曾经属于雷迪亚斯的珍品纳入到自己的收藏。xiumь 他会成为比祖父更了不起的帝王,而谢尔旸…也许,他只是说也许,他会让宫廷画师给谢尔旸画上一副足够私密的画作,然后和他祖父视若珍宝只敢偷偷收着的多拉科尔大公的肖像放在一起。 但要说什么“终生感情矢志不渝”,那根本是一个笑话。 艾一德自认不会成为笑话,那突然出现湖中妖精就只剩下最合理的解释——这是一个针对他而来的阴谋。 想到这里小王子掩盖下眼底的阴沉,一声冷笑。 不管这场阴谋的背后主使究竟是谁,他们都小看了他艾一德.圣梵耶。像他这样心怀巨龙之志的伟大帝王,又怎么是单纯的声色所能撼动的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艾一德.圣梵耶准备迎接前行路上的一切挑战。 “湖中妖精…” 传说中的湖中妖精掠过他直奔向谢尔旸。 水珠划过衣服却奇妙的没有沾湿一丝一毫,她绕着谢尔旸旋转,发出的声音清悦动人,好像在用艾一德不能理解的语言歌唱。 而随着她歌唱,镜湖泛起波光。接连不断的水珠从湖面升起往四周飘散,夕阳在这一刻被折射出万千华光。 谢尔旸.多拉科尔在这万千光华中,亦是在艾一德.圣梵耶眼前。 有瞬间,艾一德.圣梵耶的确是呆住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压下心中涌起的惊艳悸动:“你真的很像多拉科尔大公。” “殿下,您刚刚说过一次了。” 湖中妖精的衣摆穿过他的指间。男人的手不同于女子般纤细,却因为习练斗气而骨节分明,极为好看。 湖中妖精有情人得见,终生情感矢志不渝? 可谢尔旸拒绝他的短暂的相扶,可那天却不介意和雷迪亚斯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相扣。 呵,的确是个笑话。但无论这是谁的阴谋,都不能妨碍艾一德接下来顺水推舟。 “那你知不知道,雷迪亚斯公爵对多拉科尔大公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谢尔旸愣了一下,眉间间终于浮现出一些少年才有的茫然。 “我…”早就远离权力中心的多拉科尔家末裔,显然不知道。 “不,这么说不对,应该是迷恋。每一任雷迪亚斯公爵很迷恋多拉科尔大公,整个帝都的贵族都知道的事情。” ———— 今夜雷迪亚斯大公的宅邸比往日里要暗淡很多。 这份暗淡只是说点起的灯火趋近于帝都其他贵族家的平均水平,可相比宅邸平时恨不得把半边天空点成白昼的程度,任谁都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谢尔旸下来马车,就看到薄纱覆面的女仆立在门前。 “谢尔旸大人,公爵大人在餐厅等您” “好。”她们不知道站了多久,谢尔旸还没有靠近就感觉的一身寒意:“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女仆们依然无声跟着,邵旸之只能停下脚步说的明白点:“你们最好留在这里,接下来他会很生气的。” 好在,这一次她们终于迟疑没有再次跟上来。 把可能被自己牵连的无辜人士留在原地,邵旸之随着楼梯前往餐厅。 明明是晚上,能坐下数十人的长桌却只在尽头点了一盏灯,雷迪亚斯在唯一的光源照耀下,面色喜怒不辨。 以邵旸之对他的了解,看起来喜怒不辨基本上就等同于生气。 他看了看满桌子的食物:“您还没有吃晚饭吗?” 语气根本听不出关心,又或者本来就是敷衍。 雷迪亚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没长眼睛吗?” 长了,非但长了,谢尔旸的视力还非常好,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到油脂在失去温度的情况下变成一桌子残羹冷炙。 但他只皱眉的向雷迪亚斯行了个礼,沉默试图绕过餐桌往楼上去。 不解释,甚至试图无视,雷迪亚斯几乎就要被他气笑了。从四百年前算起,是不是人类都是这么无耻,还是谢尔旸的灵魂本质就比一般的人类还要更恶劣一筹? 雷迪亚斯猛地踹桌子。整块巨木雕刻镶金包边的长桌就被他这一脚踢出十几米,划出刺耳声响,擦着谢尔旸身侧,撞到餐厅的大门。巨响过后,蜡烛瓷盘碎了一地。 [宿主…]意识海里小光球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你别玩过了,安全第一。] 只差一点点,宿主现在这双腿就不用要了。而以雷迪亚斯的对力量的控制,显然不存在什么不小心。001甚至觉得在某个瞬间他真的想弄断宿主的腿也说不定。 [嗯,放心。] 邵旸之答着放心,可他的行为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谢尔旸转过身,看起来不想和雷迪亚斯争吵:“我让人收拾…” “你站住。”雷迪亚斯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谢尔旸面前按着肩膀把人转回来“你今天去了哪?” “我去了哪,您难道不知道吗?” 信鹰被赐予龙血,只要巨龙想,随时可以成为视线的延伸。 雷迪亚斯当然知道他去哪,甚至从公开镜湖会面开始,雷迪亚斯大公爵纵容乃至放任流言传到现在的地步。 谢尔旸.多拉科尔需求支持,那么雷迪亚斯自然可以把他当成搅动池水的饵料,这本就一件心知肚明,各取所需的事情。 所以,既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又何必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即使烛火熄灭而陷入黑暗的房间里,雷迪亚斯能清楚看到谢尔旸眉眼间没有掩饰的倦怠。而这些倦怠无疑是令他愤怒的:“你觉得我耽误了你见艾一德.圣梵耶?” 谢尔旸皱了皱眉,转瞬却笑了出来:“大概吧。剑圣大人,您不是说过我仰慕殿下吗?就算不仰慕,您总要允许我这种人看看谁看出的条件更好吧。殿下他不是也很喜欢多拉科尔大公爵吗?” 雷迪亚斯并非不知道学校里那些流言,可在他眼中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现在,谢尔旸本质上都是骄傲的,纵然会迫于现实做出一些妥协却怎么也不会把无关者的话放在心上,更说的这么直白尖锐,就好像彻底变成待价而沽的商品,而这辈子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雷迪亚斯不明白谢尔旸怎么会这么说,谢尔旸却在等待。眼前的人并没有反驳他的说法。 这才是正常的,当代剑圣和没落贵族的后代能用什么联系在一起呢? 容色、价值。而雷迪亚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说得?好像是他除了脸蛋、身形和声音,哪里先祖一样? 当然不一样,多拉科尔大公是最初的龙骑,奠定圣王朝根基的强者,圣域大法师,活着的神迹。而现在…多拉科尔家的末裔闭了闭眼睛。 “公爵大人,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休息了。” 他没往卧室去,反而前往餐厅后面的楼梯,从那里往上有一个可以用来小憩的休息间。 “谢尔旸。”没走两步,雷迪亚斯拉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听着难免让人心动。 “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更何况,只要我要,只要你有,这是一种被爱才能享受的特权。 “是,我会给你的比艾一德.圣梵耶能给你的更多,你只要和我睡就可以了。” 谢尔旸一愣,神色更为冷:“是不是只要我和您睡就可以了?” “是。” 是这样啊,那可真是件很容易达成的事情,毕竟雷迪亚斯有一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足够漂亮的身体。和剑圣大人睡觉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吃亏。但是… “可我现在不想了。”嘲讽的,厌倦的,谢尔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成功。 纯粹的黑暗里单凭人类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感到雷迪亚斯握住他手腕的手力气越来越大。邵旸之的腕骨在过大的压力下哀嚎,疼痛感已经到了似乎下一秒就要… 那是“咔擦”一声,的的确确,腕骨裂开的声音。 邵旸之在剧痛下抬起头,惊讶对上在黑暗中亮起的竖瞳。 [哎呀,001,我好像…]是一不小心玩过了一点。 第77章 我的龙9 未礼成的王子其实可以睡个懒觉,好好享受一下高贵出身带给他的好处。但他向来勤勉。和过去的千千万万个黎明一样,太阳尚未照进帝王寝宫,床铺上已经找不到艾一德。圣梵耶的身影。 他徘徊在祖父的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心思又似乎不在书上。 “昨天晚上我起身,观察星空的时候我发现西方之境群星暗淡,想来群星之上没有欢庆宴饮。那些神祇整月整年无所事事……你说,他们停下宴饮是在注视什么呢?” 万事以王子为先的影子卫队不会反驳艾一德话语里小小的轻狂。 艾一德先安安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渐渐因为过分的安静而变得有些急躁。他合上书,站到这间书房唯一等身高的镜子面前。 “老师,我昨天去见了雷迪亚斯新收骑士侍从,给雷迪亚斯下了小绊子。” “哎…”伴随着叹息声,镜子出现一团雾,须发全白的老人出现在镜中。 如果有王朝的某些贵族们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先感到惊愕,随后开始疯狂回想自己往日在家族雇佣的观星士面前有没有做出过出格的言行。 因为这个看上去慈爱祥和的老人不是别人,而是统领所有观星士、在这场权力暗流中看似一直保持中立的王国占星师冕下。 “您在这个时候擅自去见对方的行为太过冒险了。”老人的声音在镜中响起:“雷迪亚斯和你在议会的敌人是不同的,殿下。” “有什么不同,难道他还能弑君不成?”不知道愤恨还是嘲讽的反驳一句后,艾一德沉默片刻,他把话题岔开:“我知道他很危险,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老师您已经可以告诉我。” 老人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回答道:“星星给了我启示,您注定会成为王。而您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在那时如实相告。” 大概对于一个雄心壮志的小王子而言,没有几件事比“你还小”、“你不懂”、“将来你会知道”听起来更为糟心。 成为王那天,他想知道的真的会得到解答吗… 他想知道为什么会放任剑圣家族做大到如此地步,还有眼前自己唯一能依靠的长者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以及父亲最后愧疚又解脱的眼。 他想知道,可艾一德.圣梵耶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不懂事憧憬剑圣,甚至向诸神祈祷想着成为英雄的小孩子了。 老头子有一点是对。那就是他艾一德.圣梵耶想要的、想了解一切,就算无人给予他总有天也会亲手拿到。 问不出的答案,小王子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现在当然会忍耐,但不妨碍我给自己的敌人稍稍找点不痛快吧。” “一个能被抛出来的棋子。”占星师并不认为雷迪亚斯会被什么东西牵制:“即使传言相像,那是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多拉科尔大公爵。” 多拉科尔大公的长相在贵族又不是什么秘密,老爷子这话斩钉截铁,让艾一德微妙的泛起点自己的东西被打压轻视的不甘。 “也许老师你说得对,但怎么说那也是个湖中妖精都出现为他唱歌的人,就算雷迪亚斯也总会有几分……” 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 “湖中妖精?殿下您是说听到湖中妖精对谢尔旸…唱歌?” 王朝占星师几年未有过的失态,老人惊讶的样子和他平日里的沉稳相去甚远。 艾一德皱起眉头:“是,我听到了。老师你不会现在要告诉我,湖中妖精的传闻是真的吧。” 真爱得见矢志不渝什么,听起来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整个王都最为博学的老人嘴里. 可艾一德突然想到,昨天湖水的波光折射在谢尔旸眼底… 少年人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一下:“老师…” “不。殿下,湖中妖精只会为心中所爱的生灵歌唱。其他传闻只是伊迪陛下让观星师们传出去的。”占星师摇头否认。 本来追求权力,无心情爱的小王子突然气闷:“所以,那个妖精不是祝福我们?她是在对着多拉科尔示爱?!” “按殿下的说法,应该是的,可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 “妖精不同于人类,他们一生只会为一个生灵歌唱,而根据记录在四百年前,湖中妖精就为多拉科尔大公唱过歌了。” ———— 邵旸之再次睁开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又“瞎”了。但他很快明白过来,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所处的环境足够黑。 不用001提醒,邵旸之知道这里是哪。 四百年前,为了安放以及后期算计自己那只小山一样的巨龙,谢尔旸在多拉科尔庄园下耗巨资打造人工龙穴。四百年后,地表的庄园在大火中焚烧崩塌,时间泯灭痕迹。可每一面墙壁都曾沐浴龙血的地下龙穴依然在铭文的作用下保存下来。 邵旸之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叹任务目标魔力强大,龙血经过四百年还能维持魔法阵运转;还是要惊讶,怎么会有人把这种记录自己悲惨过往的地方当自己的另一个“卧室”。 [宿主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啊,反正被锁在这的是谢尔旸。] 要害怕也轮不到他邵旸之嘛,而且…他抬起手,锁链碰撞的声音传出很远才有回声。 [他只绑了我一只手,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001对比了下,觉得和宿主当年绑雷迪亚斯那五条能吸取魔力的链子和刺进心口那把剑相比,任务目标的确不算过分。 他甚至怕链子磨人给宿主没受伤的那只手腕上包上了一层帕子… [宿主?!]001还没想完就看见邵旸之把任务目标小心翼翼包上那条帕子抽出来,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 然后邵旸之站起来,也不顾自己裂开的腕骨还没好利索,就开始在黑暗里四处摸索。 001看着他,不小心撞到膝盖,预测绝对留下一块青。踢到什么东西连靴子带脚腕割破个口子。受伤的那个手腕肿了,没受伤的那个磨破了。 [宿主你在找什么,开个夜视不行吗?] [不行哦,请让我保持我的人设。] 宿主现在的人设?大概是昨天才知道自己当替身又和暗恋对象吵了一架,被捏碎腕骨又被关起来….ヾ(≧皿≦)〃!这么一看任务目标突然好渣啊! [呜呜呜呜,任务目标对你一点也不好,宿主你不要原谅他啦!] [嗯~那我们还要破镜重圆嘛?] [要的!要的吧…]毕竟是他们就是来完成任务的啊… 小光球陷入纠结,邵旸之忍不住rua了它一把。 人工龙穴处于地下,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工开凿又用魔法加固的人工洞。除了当年雷迪亚斯的龙血散了一地让普普通通的岩石有些现代地热的效果,也就还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大,第二个是真的结实。 能关住一条龙的地牢,那结实程度当然不是谢尔旸能够突破的。 几番尝试无果后,他躺在醒来的位置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亮起两盏灯火,渐渐靠近。 等来者足够近,谢尔旸发现那不是灯火,而是蒙面女仆面纱后亮起的两只眼睛。 谢尔旸想到雷迪亚斯两只亮起的竖瞳。 “所以你们都不是人?”说完这句他就闭上眼,并不打算再动的样子。 女仆在他面前行了个礼,蹲下身准备开始处理他身上那些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伤口却不想看上去已经自己把自己折腾到没力气的人类突然爆发,他死死抓住女仆的手腕:“我问你,雷迪亚斯呢?” “主人昨晚前往西方之境。”最柔弱的龙血生物,力气也远远大过世上绝大多数的成年武者,可女仆不敢用力:“您的伤口需要处理。” 即使是巨龙从西方之境赶回来也并不是很近的路程。 谢尔旸收回自己的手,并拒绝女仆的触碰:“我要见他。” 这个要求并没有立刻得到满足,毕竟优秀的治疗魔法并不需要触碰人体就能把伤口修复大半。 可当送进来的饭重复冷掉好几遍,谢尔旸坚持不懈的吧自己反复弄一身伤后,他还是如愿以偿了。 雷迪亚斯应该是刚刚赶回来,竖瞳里面像有火焰点燃,他手中提着剑,身上的铠甲还没靠近就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这鲜血滴在岩石上居然无中生有开出朵朵散发光晕的虚幻之花。 巨龙的血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邵旸之皱眉盯着那些虚幻之花看了一会儿,不确定这血属于哪位神祇。 在他坐在那思考的时候,雷迪亚斯已经站到他面前。 “谢尔旸…” “您打算关我多久?” “……” “不回答吗?那请容我提醒剑圣大人一下,我只是个人类。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如果您这样关着我…”他从虚幻之花上收回视线:“不管您做什么,我都会很快死掉的。”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对龙族来说的一个瞬间,一口龙焰。人类的身体也很脆弱,甚至根本熬不过一口神血。 “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们能谈一谈吗?关于您怎样才能放了我。”谢尔旸停顿一下:“如果您暂时不打算让我死的话。” 雷迪亚斯抿了下唇:“你不会死,也不能离开。” 说实话,这个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固执天真,和他脸颊上飞溅上去的神血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邵旸之静默几秒,再开口声音有点哑:“所以,您打算只这样关着我?” 大名鼎鼎的又似乎刚刚弑神的龙剑被毫不在意的插到一旁地上。 雷迪亚斯开始解自己的铠甲,腰带、护臂、胸铠…. 剑圣大人用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行云流水把自己脱个精光。 “您打算在这里,是不是有些……” “你们人类才在乎廉耻!” 不,稍等,他想说不是这个。 雷迪亚斯按着他肩膀跨上来的时候,邵旸之还在纠结。 这也太急了吧,真的不用先洗个澡吗? 第78章 我的龙10 这是谢尔旸第三天的病假。 最开始王都第一学院学业繁重,怎么说也不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关注一个新生。可当谢尔旸连请几天的病假,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们从嘲笑谢尔旸是不是终于被这些挑战者吓怕,所以装病不敢来了,开始关心谢尔杨到底生了什么病。 没有几个人认为谢尔旸真的怯战而逃。 似乎有人就是如此,即使他真的伤了别人心,做了不能被接受的事。人们依然被他蛊惑。 至少谢尔旸.多拉科尔于奥菲尼.库洛亚而言的就是那个“有人”。 魔法史课上少年人看似坐在那里听课,实则在想着谢尔旸为什么没来?一想到谢尔旸真的生病,他就坐立难安,却根本找不到去看望的理由。 说到底…他和谢尔旸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谢尔旸.多拉科尔是剑圣大人的骑士侍从、情人。而更重要的,谢尔旸一定是喜欢雷迪亚斯的。 从谢尔旸收下那副剑圣的画像,会被前往雷迪亚斯府邸参加宴会的机会蛊惑。库洛亚就知道谢尔旸喜欢雷迪亚斯,可最开始他以为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崇拜。毕竟圣王朝这么大年纪的少年里,又有谁不崇拜剑圣呢? 当谢尔旸的崇拜变成喜欢,甚至从雷迪亚斯得到回应。 看玩笑的吧…剑圣是情敌这种事,根本就没有赢得希望的吧。 但是一生这么漫长,谁又能保证谢尔旸和雷迪亚斯有会一直在一起呢? 如果不是雷迪亚斯,那会选我吗? 飘飞的思绪带飞少年脸上的表情。那些围绕他活跃起来的魔法元素,让半精灵血统的魔法史教授当场逮个正着,作业加倍。 等其他同学都走了,库洛亚还在补。 魔法史老师再一次把他叫到前面,又给他一大摞书。 “教授,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多拉科尔不合格需要重写的文章。你既然在想他,正好把这些送去吧。” “啊?我没有。”少年人红着脸头摇的像拨浪鼓。 “你不想去?” “……” 雷迪亚斯公爵府和库洛亚家根本是两个方向,送信也本不需要小少爷特意跑去。而且,哪怕拥有银色蝴蝶装饰,也改变不了那几页书纸比正常资料厚三倍的可怕事实。 这么一堆作业送过去,正常人别说好感,怕是从病床上爬起来打他的心都有了。 虽然担心谢尔旸看到这堆书连带着对他有意见,可小少爷还是怀着微妙的心情自己去了,并不算太意外的被拦在大门口。 “很遗憾,公爵大人不在。” “谢尔旸少爷在养病。” “您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代为转交。”两位女仆异口同声,并挡住库洛亚不自觉的探头探脑。 硬要见一个生病中的人无疑缺乏教养,带来书纸和库洛亚没能表达问候只能一起交给女仆。 转交时,书纸有流光一闪,封面的蝴蝶扇动翅膀。 库洛亚不可置信的揉揉眼,那只蝴蝶却依然画在纸上,女仆们也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不对的情况,只是冷漠脸对着他。 她们的眼睛有一种非人冰冷感,没几个人能顶着这样的不欢迎的眼神停留。 少年人撑着脖子望了好久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那只画上的蝴蝶真的动了。但它不是一个实体,是一个虚影。 这道蝴蝶虚影从被点燃的书纸上起飞,在整个公爵府内搜索。不被察觉的飞过地表的大多数房间,在落满灰尘钟塔里不知道触碰到什么。促使地面砖缝中亮起铭文组成一个繁复的魔法阵。 圣王朝发展魔法四百年,给远在西山之壁的法师塔运送物资依然倾向选用马车拉运。实在是因为空间魔法造价高昂,会使用的法师也稀少。 传送门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出现宅邸内部,而出现在钟塔上。蝴蝶在空中停留几息,向下靠近,尚未降落被严密的防御机制化为飞灰。 它消散的同时,远在学院的半精灵口吐鲜血。 精灵的生命几乎是人类的十倍,如果血统高等,半精灵也合该有将近五百年的生命。可即使如此四百年的时间也足够长,半精灵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样年轻。xiumь 他沉默平复着部分精神力被毁的冲击,等到从外表看起来再无异样,才来到这间朴素屋子唯一的等身镜面前。 “按照你的说法,我去看了,谢尔旸的确不在府邸。” 雾气在镜子中凝聚,占星师冕下的身影出现在镜子中。他用现在已经不被使用的精灵语向几乎见证大半个王朝成长的长生种学者问候。 “这从侧面佐证我的话并非一句空谈。谢尔旸.多拉科尔的确和多年前的多拉科尔大公有关,甚至,他可能就是多拉科尔大公的转世。这也是雷迪亚斯之所选中他理由。”老人皱起眉语气严肃认真:“我怀疑他想利用多拉科尔大公的转世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王朝的稳定已然危在旦夕。” 王朝的稳定啊… 他的家园早已在龙焰中毁灭,一路走来,亲友大多也消失在漫漫岁月。 老实说,半精灵并不认为小王子和当初的伊迪陛下有多么相似,自然也不会对王室忠诚保有太多执念。 他是一个学者,已经做了很长时间圣王朝历史的见证者,在离圣域只有一步之差的现在,继续旁观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啊… 曾经月桂枝并不代表爱情,直到伊迪陛下折一枝为多拉科尔大公装饰发鬓。然后金色巨龙很不高兴的低下头颅,却拿那么小一枝月桂毫无办法。 所以,青年笑了起来,他在笑他的龙,又或者在笑他故意惹巨龙生气被追着按的同伴。 半精灵闭上眼,他想起多拉科尔庄园里的玫瑰和月桂树。 “我同意你的交易。” “我会告诉你关于剑圣世家族的秘密。” ———— 不知道那些和自己同为攻略者的同事被关小黑屋时感觉如何,邵旸之觉得自己过得其实还可以。 第一天的时候,基于邵旸之身上自己搞出来的伤,数百年未动的地方被狠狠清理了一番,带尖的都被磨平了,很快床也配上了,浴室也有了。 唯一的问题是,房间光源来自那些诞于神血的虚幻之花。这些若有若无的光源是比单纯的明亮或者黑暗更好的催化剂。 而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的巨龙,极为热衷在每一处都被龙血浸泡过的地方和曾经的背叛者搞起来。 邵旸之借着光线能看到他绯红的眼角,压低身子时难耐的喘息。可如果在那时候坏心眼用力,往往得到的是更为凶狠的回应。既像情人,又像野兽。 不,这么说也不对,巨龙远比野兽更烦人,就像此时此刻这面邵旸之准备睡了,那面又黏黏糊糊的缠上来。 刚开始邵旸之不管他,可架不住有的龙喜欢趁别人睡觉的时候糊口水,这让邵旸之多少有些忍无可忍。 他从雷迪亚斯的爪子扒出自己岌岌可危的新衬衫:“怕是深渊里的魅魔都没您热情。” 把巨龙和低等的魅魔相提并论,还语气嘲讽。可他懒洋洋躺在那里斜眼看人,露出的皮肤还有红印子,让巨龙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那些苛刻的话语听起来也变得不那么刺耳。 雷迪亚斯见邵旸之不睡了,就打算去亲他。 邵旸之没想他如愿。往左侧过头,吻落在脸颊上。 雷迪亚斯再次尝试,邵旸之又往右侧过头。 等第三遍尝试,邵旸之已经抬起下巴,毫不掩饰的一脸嫌弃。 这下雷迪亚斯急了,他捧住邵旸之的脸,强行“咬”了一口。 邵旸之尝到了血腥味。舌尖舔过伤口,就有点无语:“您属狗的吧?” 雄性动物大多如此,这种事时候被骂一句根本不算事。 雷迪亚斯甚至嗯了一声,从床上起来开始找衣服。 他肌肉线条好看的像雕塑,同时脸皮厚的也像雕塑,赤身裸体蹲在那找东西,没有丝毫不好意识。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对比一下自己身上的,邵旸之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可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感觉床铺那面下陷,雷迪亚斯已经一屁股坐回来。 显然剑圣大人这段实在太过放纵,以至于凭巨龙的身体素质也感到点不对。他转坐着为趴着,凑近邵旸之又亲了一口。 “我要去趟皇宫。” 他去哪里需要和他说吗?但为了能让他快点走自己睡个好觉邵旸之还是从善如流的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发现雷迪亚斯那张脸凑的极近,淡紫色的竖瞳幽幽的盯着他里面一点笑意也无。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邵旸之还真有点怕他去皇宫一言不合搞一场群星之境的复刻:“你要去做什么?” “艾一德.圣梵耶即将成年加冕,圆桌议会在今天为他选出未来的王后。”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恶意,雷迪亚斯本以为让谢尔旸感受到不被选择的痛苦,自己的心里就会感觉好一些。可事实上他开始害怕,害怕从谢尔旸脸上看到难过或者失落,却又停不下来:“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适合他?” 邵旸之并不关心艾一德娶什么样的姑娘,只要不是雷迪亚斯一个想不开去搞大屠杀就好了。 “随便吧,我又不喜欢他。” “你喜欢哪个,弗雷尔家族德长女?或者神乐之城德圣…”雷迪亚斯原本还在哪又阴森的语调念台词,念了一半突然卡住,眨了眨眼:“你不喜欢他?” “对,我不喜欢艾一德殿下。”主要是他太困了,只想快点睡觉:“我喜欢谁,已经睡了这么多次,剑圣大人您就一点也意识不到对吗?” 第79章 我的龙11 困住巨龙的法阵需要多年精心的筹备,挣脱牢笼只需要一个瞬间。 不见天光,不知道时间流逝,□□的痛苦也变得模糊的黑暗中,雷迪亚斯只是感受到把他困在半人半人形态,并不停抽取力量的魔法阵在某一刻停顿滞涩。 脱困的巨龙冲着带给它痛苦和耻辱的背叛者,宣泄出那么一小口龙焰。可出乎意料的,早已签订契约,本该不再畏惧火焰的人类就在那口龙焰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开始,巨龙以为他又在耍什么把戏。很快的,它发现契约并不是被什么魔法阻隔,而是在不知道的时候被解除了。 随之而来显然不是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比刺穿逆鳞更撕裂,比怒火更粘稠悲痛。 四百年前的情感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依然清晰。 雷迪亚斯觉得谢尔旸可恨——他凭什么认为他会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个人,用同一种方法骗两次? 可是另一方面,原始的本能又蠢蠢欲动,根本按捺不住。 雷迪亚斯不是一只很会委屈自己的龙。 他贴近身体,用鼻尖蹭蹭邵旸之的脸:“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哪里。” 邵旸之明白今天的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了结了。 [真麻烦啊。] [宿主…]你的发言又开始像渣男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渣男,更为了让剑圣大人不要再突发奇想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邵旸之拉着雷迪亚斯的肩膀把人拽到自己身边躺下。 这是他几天里少有的主动,雷迪亚斯的心口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邵旸之避开他看过来视线,伸手碰了碰金色的睫羽:“您的睫毛很长。” “我知道。”雷迪亚斯皱眉把透着寒气的指尖握在手里,有点不满谢尔旸的手总是这么凉。 历代雷迪亚斯大公容貌英俊,是整个圣王朝都知道的事。 “很多人夸过您眼睛?” 雷迪亚斯嗯了一声:“他们又不瞎。” 虽然在巨龙眼里,所有的人类长得大差不差。但他金色眼睫和那些不够明亮的人类相比,一定是好看的。 邵旸之不知道脸盲的巨龙为什么这么自信,但并不妨碍他凑的离雷迪亚斯更近了点,压低声音:“是吗,那他们一定没夸过,您红着眼角的样子更好看。” 雷迪亚斯明显呼吸急促了一下。 而这只是个开始。 邵旸之轻吻他的眉心,手指卷起铺在床上的金发。 “我还很喜欢您的头发,他们即使在最昏暗的环境里也熠熠生辉,所以有时候会忍不住弄脏” 亲吻沿着鼻梁,停在嘴唇。 “我有没有说过,您的声音很好听?” “……谢尔旸。” “就比如您现在叫我名字。” 邵旸之和他对视时,突然停住了。 眼睛里倒映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显得深情——邵旸之作为攻略者不止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对自己类似的评价。 而邵旸之看着他时,他也看着邵旸之。 那双紫色的眼瞳,被情绪晕染上淡色的灰 如此相似,邵旸之根本无法继续对视了,他覆手挡住雷迪亚斯的眼睛,停了好一会,才保持蒙着雷迪亚斯眼睛的姿势去亲他。 雷迪亚斯看起来想阻止,但别说巨龙,就是人类只用出这点力道,也会被当成欲拒还迎。邵旸之压下这点微不足道的抗拒,开始说些不甜言蜜语哄人。 他心里不平静,脑子里乱,说的话并不算走心,偏偏雷迪亚斯随他去了。 等到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才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 “你们人类…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不是您很喜欢吗?” 过程中邵旸之不可能一直捂住他眼睛。可即使谢尔旸的手离开,雷迪亚斯也没有睁眼。 “…我不喜欢了。”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在邵旸之看向他的时候,雷迪亚斯甚至拿手臂挡住眼睛,发出声音几不可闻:“骗子。” “骗子?”邵旸之突然想笑,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是酸涩还是荒诞的复杂情感:“说骗子的话,明明您才是骗子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声音飘在空气里,好像根本不是对着雷迪亚斯。 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巨龙觉得格外的冒火。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那您喜欢多拉科尔大公什么?” 雷迪亚斯噎住了。 邵旸之趁热打铁,颠倒黑白:“在我已经知道您是魔法生物的前提下,您可别告诉我,您不认识他。” 众所周知,绝大部分的魔法生物都是长生种。 刚才说了不会骗人,就很难在这时候撒谎。 邵旸之十分确定自己听到雷迪亚斯磨牙的声音。 “是,我认识他,谢尔旸.多拉科尔是个骗子,还是个混蛋。” 骂的人就在眼前,雷迪亚斯盯着邵旸之眼睛冒火。 这不同于记忆里的神情,让邵旸之多少松了一口气。 他换了个姿势压上去:“那我可真委屈,因为我的先祖是个骗子,您便觉得我也是骗子。” “我”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一直很憧憬您”他垂下眼帘似乎黯然神伤:“而您喜欢的人不是我,只把我当成先祖的替代品。” “……” 轻易相信人类甜言蜜语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雷迪亚斯其实再清楚不过。 被当成提取龙血的工具,以及远比重塑血肉化为人形却被刺穿逆鳞更为痛苦的意识到,谢尔旸并不爱他。 他一直在骗他,等到骗都不需要再骗之后,他唯一一次来看他,只是为了确定他有没有死去。 可当谢尔旸在说爱他,在对他甜言蜜语。哪怕是假的,那也很快乐。更何况如果是真的呢? 现在的谢尔旸不是当初的大公爵,没有那个让他时时牵挂的讨厌鬼伊迪.圣梵耶,谢尔旸想要的,无论是力量还是人类社会的地位,剑圣都可以给。 巨龙都是贪婪的。 他捧住谢尔旸的脸:“你说喜欢我,那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黑暗中亮着的竖瞳流露出异族特有的森冷。 好像邵旸之下一句说的不对,正温柔托住他脸颊的手就能直接薅掉他脑袋。 邵旸之不怀疑雷迪亚斯有这个力道,但不觉得雷迪亚斯会这么做,他甚至故意撞得雷迪亚斯发出闷哼。 托着脸的手不好控制力道,雷迪亚斯恼火皱眉:“你该回答我…嗯…” “您认为我不看你的眼睛。”额头碰额头:“是在害怕您不是人类?” ——圣王朝建立之前的岁月里,人类并没有自己的国家,他们被买卖,奴役,本就短暂一生颠沛流离中度过。 缔结契约不久的战后。巨龙低头俯视,看到人类铂金色长发被风吹起,银色的铠甲带着溅上的血。 人类长得差不多,但巨龙却觉得自己的人类胜过它所拥有的所有珍宝。 惹人生厌的半精灵不知道又从哪里跳了出来:“旸,我想过了,我要给你起一个姓氏。 巨龙呼出几缕烟,想告诉半精灵,人类并不需要任何姓氏,因为和巨龙契约荣耀是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与之相比的。 “你看‘多拉科尔’怎么样?”. 多拉科尔,亦为龙骑士的身份。 巨龙感到满意,少见的没有对半精灵喷火。 谢尔旸却没有接受:“伊迪,姓氏这种东西不是人类会有的吧。” “怎么不会有,等我们建立属于人类的王朝。你自然该有属于你的姓氏,你还会有你的家族。哪怕几百年后我们都变成一赔黄土,我们的荣耀会随着姓氏流传。” “…好。”这一次青年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谢尔旸的名字即将永远和他有所关联带来足够满足感,以至于没有留意人类最开始的拒绝。 那不是嫌麻烦,也不是不想拥有。而是谢尔旸.多拉科尔根本就厌恶所有异族。 —— 每一次降临世界,邵旸之扮演的是渣男,不是神经病——主要的是,神经病造成的伤害往往不够虐心不够渣。 他行事的时候有个剧本,一套较为完整的行事逻辑。在撕破脸之前就在日常中留下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以便“真相大白”那天任务目标足够死心,不会主动为他找理由,认为他还有些什么其他苦衷。 这个方法细致、有效,充分确保任务的成功率。 001曾以自己宿主的成功率和完成度为荣。只是那时候…他俩都不知道邵旸之还要回来上演一出“破镜重圆”。 鬼知道,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细节和给的一堆暗示,在经历四百年的天龙行空的发酵后变成什么根深蒂固的脑洞。 而面对这些误解的问题,邵旸之唯有礼貌微笑,使出终极大法。 “很抱歉,这一点我和我的先祖不太一样,您不是人类。我反而会更有感觉一点。” 没错,谢尔旸.多拉科尔他搞“种族歧视”,和我谢尔旸.多拉科尔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您,您喜欢我吗?” “就算多拉科尔大公爵再怎么好,那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您要和我在一起吗?” 太近了,足够谢尔旸能听到巨龙心脏加速跳动,雷迪亚斯血液奔流的声音。 “如果您还觉得我会撒谎的话,要跟我契约吗?” 签订和四百年前的骑士契约不同,不能擅自更改毁约的那一种。 第80章 我的龙12 人活得时间久了,很多亲身参与的事情也随着时间流逝成为秘密。 就比如观星塔凭借高度成为帝都的人尽皆知的地标性建筑,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地下空间其实比突出地面的总体积更多,构造也更复杂。 这里奉伊迪.圣梵耶陛下密令建造。四百年间,是影子卫队的训练场,也做过保皇党最衰落时期秘密结社的保护所。 而今天举的这场会面,不管成功与否,显然会都成为另一个永远不能为帝都子民所知的秘密。 “在龙焰焚城的第七天,近卫军转移了所有能救助的子民,帝都几乎变成一座空城,除了伊迪陛下……” 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提起这样久远的往事,但是面对刚刚结成同盟的伙伴,小王子还是配合的回应。 “这段历史书上记录的很清楚。” 共同开创王朝的好友死去,身后是面对未来满心恐惧的子民,作为王朝所剩的最强战力,伊迪.圣梵耶退无可退。 “祖父一人一剑来到化为几乎废墟的多拉科尔庄园,和巨龙达成了协议。” “您觉得巨龙是那么好说话的生物?” “自然不是,但祖父是圣域骑士,而那个时候精灵王国也没有封闭,一定流传着很多秘法…” “我也是半精灵,而我亲眼所见,它杀死同为圣域的多拉科尔大公只用一口龙焰。” 并不明亮的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那场决定人类王朝未来走向的战斗,显然不是英雄战胜恶龙的美好故事。 观星师冕下按住小王子的肩膀,既是支持又像安抚:“那伊迪陛下到底怎么做到的。” “因为契约。” “契约?” “是,伊迪.圣梵耶陛下身上的契约由圣域魔导师谢尔旸.多拉科尔施加。契约的内容是谢尔旸.多拉科尔为圣梵耶陛下承担一次足以危急生命的伤害。而契约的时间持续到一方血脉断绝,或者一方灵魂泯灭。” 在这个诸神注视的世界,只要这个契约依然存在,那拥有契约的双方必将在世界意志的指引下重逢。 也许这重逢可能会随着血脉的稀薄,变成数百年后灵魂转生擦肩而过时的熟悉感,可那些在当时已经不重要的。 伊迪.圣梵耶,的确在巨龙的盛怒下保住了危在旦夕的王朝。 “跟着伊迪陛下返回帝都的,并不是翅翼张开遮天蔽日的巨龙,而是一个男人。” 观星师的眼底震惊一闪而过,他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谓的雷迪亚斯大公爵快速崛起。拥有半精灵血统又是圣域骑士的伊迪陛下却极不合理的在留下血脉后迅速衰败。 “雷迪亚斯家族代代能迈入圣域的秘密,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半精灵停顿一下对上和房间里一张张不再镇定自若的面容:“剑圣世家从不存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只强大且残忍,挟制王朝数百年的巨龙。” 任谁听到单纯的政敌突然变成故事传说中的魔法生物,都会觉得荒诞。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艾一德几乎就要掀开桌子呵斥。 但他的老师恍然大悟后依然坚定,效忠于他近卫军统领惊愕却都不曾流露退意。 拥有绝对力量的巨龙让人心生恐惧,可如果就此被恐惧击倒,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圣王朝的王? “原来这就是圆桌议会对雷迪亚斯卑躬屈膝德真正原因。”少年发出一声嗤笑:“传说中的巨龙吗?” 他多年蛰伏筹谋,绝不会因为对手从剑圣变成巨龙就有所改变。 “也许单打独斗我们不是雷迪亚斯的对手。但对龙族不满的,恐怕不止我们圣王朝。” 精灵之森被迫封闭,矮人王国被巨龙毁灭四百年未能重建,巨人首领的头骨至今还放在雷迪亚斯的官邸作为装饰。甚至… “在两天前,我夜观星象,发现西方之境有神国坠落,相信神乐之城的天使信徒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很好,雷迪亚斯已经狂妄到会去挑衅诸神,却不知自己早已经举世皆敌。 小王子脑海里换着花样的合纵连横,翻滚过数万字精心谋划的宏图大计。 直到半精灵面无表情的出声:“不管你们要准备多久,我们做过交易,你们要尽快帮我带出多拉科尔。” 谢尔旸.多拉科尔。 就像一滴水落进湖面,艾一德心中泛起涟漪。但这点涟漪和他想要掀起的狂风巨浪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成大事者,不拘于儿女情长。 “提前救出谢尔旸难免会被察觉,我们要从长计议…”艾一德大概不会知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冰冷。 半精灵根本不用他说完就明白他的意思,也并不吃惊人类的违背承诺。在权力利益面前就算深情厚谊也是淡薄的,更何况一个口头约定。 他既然直接说出秘密,自然有其他筹码。 “殿下要对付雷迪亚斯,那么就更需要救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困住巨龙法阵依然刻在多拉科尔庄园,而启动阵法必须要有多拉科尔的血脉。” “魔法阵还能用?!”明明多拉科尔庄园已经在龙焰中变成废墟。 艾一德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师。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连观星师都无法确定真伪。 如果事情是真,那解救谢尔旸.多拉科尔带来的价值无可估量,若是假那无疑得不偿失。 未来的帝王眉头紧锁,心念摇摆。 正在此时,角落的沉寂暗影出现变化,有卫队成员从暗影中出现,单膝下跪:“殿下,学院那面传来消息。” 和有关剑圣世家的真相相比,第一学院那面的动向就显得无足轻重。 考虑到那毕竟是孕育王国未来的地方,小王子还是颔首示意:“说。” “我们的眼线发现了谢尔旸.多拉科尔。” 这一次,连观星师冕下都转过头,不可置信的再次确认:“你说,有人看到了谢尔旸.多拉科尔?” ———— 邵旸之还是赶在新月日到来之前,重新出现在第一学院。 大概是距离产生美,或者谢尔旸.多了科尔成为雷迪亚斯大公情人带来的热度终于消散了点。 回到学校这一天,非但没人找他麻烦,他甚至还收到不少明里暗里的关照。 而其中表现最明显,当属库洛亚小少爷。 踏入课堂,邵旸之下意识往后排走。 “谢尔旸!”响亮的高呼从前排传过来,奥菲尼.库洛亚坐在第一排挥舞着手臂生怕谢尔旸看不见自己身边的空位。 如果邵旸之没有记错,他和自己之间在新月日还有一场约战。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走到小少爷旁边的空位坐下。 本以为奥菲尼.库洛亚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却没想到他坐下后库洛亚就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趴在桌子上头朝向谢尔旸的方向不动了。 眼瞅着老师要来上课,小少爷依然保持凝视,谢尔旸不禁皱起眉头 “你看着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好、好久不见,你身体好些了。” 两个人同时出声。 奥菲尼.库洛亚这次没跳起来,只是别过头:“我没要你手下留情,我说了,我会全力以赴,倒是你,这么多天没来,也不要太小看人。” 这与他之前那些换着花样吸引人注意的幼稚手段和少爷脾气都不同。 其实,挺可爱的。 邵旸之勾起嘴角也不看他:“嗯,那我期待一下。” 这句话一出来,别说库洛亚,就是周围默默观察的同学们都惊了。 库洛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期待一下?期待谁?期待他吗?那个眼高于顶的谢尔旸.多拉科尔在期待他? 库洛亚看过去,正好看到谢尔旸嘴边没有消散的笑意。小少爷第一反应是,谢尔旸笑起来真好看。第二反应是,难道他们就这样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吗? 虽然朋友和男朋友还差上那么一个字,但并不妨碍小少爷库洛亚的心情炸成天边烟花。 这种美好感觉维持到魔法史教授猛地推开教室门。 半精灵素来精致的编发有些凌乱,常戴的金丝边眼睛不知道落在哪里,他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回来,然后一进门那深沉的眼神,锥子一样死死钉在谢尔旸身上。 [宿主…这个半精灵该不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会。] 虽然上一次离开前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但邵旸之提前安排过人员撤离,也暗示过天命之子并留下保护。更主要的是谢尔旸.多拉科尔人都死了,除了一些心里变态的超级大反派,再怎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四百年后…琇書蛧 邵旸之顿住,他想到某只过了四百年依然耿耿于怀的龙,突然就不确定了。 [应该不会吧。] 如果只是进门那一眼,还可以把教授的敌意当成对多拉科尔大公的厌恶。那当这样的眼神持续一节课,说教授不是想找谢尔旸的麻烦,怕是库洛亚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都不信。 更糟糕的是,谢尔旸被他拉着坐在第一排。 周围的同学已经有人投来“原来如此”的眼神,好像他知道魔法史教授对谢尔旸不满,所以故意拉着人家坐第一排一样。 介于库洛亚有在魔法史课上找麻烦的前科,这个怀疑有理有据。 谢尔旸全程没事人一样听课,根本不往旁边看。 小少爷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盼到下课,却听魔法史教授“不怀好意”的开口:“多拉科尔…同学,你留一下。” 这个时候再不做点什么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教授!”少年人顶着教授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英勇无畏:“我们有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只留多拉科尔?他做错什么了吗?” 即使库洛亚家小少爷向来能搞事情,可再次顶撞魔法史教授这个行为还是让大家纷纷侧目。 这件事成年人来干会觉得尴尬,但是意气风发的小男孩不会,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勇敢并能提升好感度的事情。 然后,魔法史教授凉凉一瞥:“多拉科尔同学的论文还没有交给我。” 邵旸之眉间微蹙:“论文?” “你的论文不够真情实感,我让库洛亚同学带资料给你,你还没重写吗?” [宿主!他就是在故意为难你!]学术论文要什么真情实感!001整理的资料完美无缺! 大概魔法史教授是真的在为难他,但邵旸之注意的是另一见事情。 “你给我送资料了?” 邵旸之随口一问,正想道谢,却不想库洛亚站了起来。 少年激动到从脖子到耳朵都红了:“事情不是你想得这样的,我送了,我真送了!” 他真的没有不给谢尔旸送资料,又故意把人家叫到第一排被教授为难。 真的! 第81章 我的龙13 施展封闭咒、反侦查、视觉混淆等一系列咒语,并确认在场的确没有第三人存在。活了400多年的半精灵,那好像能切割皮囊直视内里的目光重新转回邵旸之身上。 “你为什么来能学校。” “我并不明白您的意思。身为学院学生,我自然要来上课。” “我问的是雷迪亚斯怎么会放了你。” 半精灵显然没有兜圈子的意思,他似乎确定谢尔旸和雷迪亚斯间发生了冲突。 可这很奇怪。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谢尔旸.多拉科尔只是几天没来学校而已。 普通的教授就算不相信谢尔旸真的生病,那“谢尔旸.多拉科尔怯战而逃”也比“雷迪亚斯大公突发奇想对一个落魄小贵族做了什么”的可信性要高得多。 邵旸之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两个:作为长生种,半精灵知道雷迪亚斯真正的身份。或者,对方效忠于艾一德.圣梵耶,现在是因为王子殿下的命令而试探拉拢? 满脑子权力斗争的小王子最终目的一定和夺回王朝有关,但不管他们计划是什么,想来都是把活了好几百年并且还至少能再活几百年的巨龙当成敌人。 邵旸之佩服他们挑战的决心,并且不介意在“找任务目标麻烦”这种事上搭把手。 “我并不认为您能帮到我。”少年露出笑意,那神色动态与记忆中的多拉科尔大公如出一辙,半精灵本能的避开视线,不敢对视。 实在太像了,不应该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简直让半精灵心乱如麻,好在有多少年的施法经验,手下没有停顿。符文凝聚成蝴蝶,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被带动显出形迹,而绝大多数光点凝聚在少年手背连带腕骨的位置,拉出一条条法则书写的金色符文。 任何施法者都能认出来这是契约,可是… “你和他到底定了什么契约?”复杂的铭文只直视一会儿,就让只差一步迈入圣域的大魔法师头晕目眩。 如果邵旸之回答。那这大概是强大到普通人轮回转世,也会再次相见的灵魂契约。而就算是邵旸之自己,完成任务撤离那天,也不能保证001能不能把这份契约洗除干净。 可这点“后遗症”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本来就是要和阿迦勒在下一个世界继续纠缠。 “什么契约并不重要,您已经看到了,我余生都已经和雷迪亚斯大公绑定在一起。” “我知道怎么解除这个契约。” 邵旸之挑了下眉,据他所知,这个世界魔法路线里,并没有任何一种解除契约的方法。而且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 短暂的沉默后,谢尔旸礼貌微笑:“那么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琇書蛧 可是半精灵摇摇头:“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解除契约需要借助…你先祖留下的阵法。” 也许在修复魔法阵后,小王子可能和雷迪亚斯大公爆发一场决战,但那有和谢尔旸.多拉科尔就没有关系了。 “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他重复一遍,觉得如果伊迪陛下在这里的话,也一定是这样希望。 半精灵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中,却听到谢尔旸.多了科尔笑出声。 “这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他以为谢尔旸是心有野望,不甘心放弃捷径:“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能左右的…” “所以,凭你们的魔法水平,真的有办法启动庄园里的魔法阵吗?” “什么…”半精灵不可置信的抬头:“你、您…” 谢尔旸.多了科尔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反转手腕看了看没有问题,才对上半精灵惊愕的双眼。 “嗯。”站的有点累,主要是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不能谈完。 “我先不讨论,你们现在要拿什么来驱动阵法。我就是挺好奇的——”他在就近的位置坐下,单手托脸思考了一会儿:“虽然雷迪亚斯的确是不太聪明,但你们总不会认为,一条龙会在同一个地方,踩进同一个陷阱两次吧?” 太搞笑了,他们以为巨龙是游戏里定点等刷的傻瓜boos吗?想要做解救王朝的英雄,至少,也要知道换个地点放陷阱吧。 ———— 这是一本书,根据女仆们所说,大概是帝都最近最受贵族小姐们欢迎的畅销书——名为《优秀爱人会为你做的一百件事》。 从在宴会上为心仪对象献上月桂枝德优秀传统,到逛街,约会,山盟海誓。雷迪亚斯大致扫了一遍。 “最终目的不还是为了滚床单,我看完全可以直入主题。” 一旁女仆顶着压力表示出不赞同。对人类来说,恋人间不能缺少仪式感,生活中总要有那么几天不考虑物质欢愉,而追求精神共鸣,以及家的温馨感。 毕竟人类是群居动物。 “弱小才喜欢聚在一起。” 但谢尔旸的确更喜欢人类,所以立下契约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回到学院里,还不让他派信鹰跟着。 雷迪亚斯把书盖在脸上躺了一会儿。 “那做什么能让他觉得有家的温馨感?”想了想又补充:“他们人类的那种。” ———— 邵旸之进门的时候觉得今天的宅邸的气氛很不一样。 并没有熟悉的蒙面女仆在门边等候,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 邵旸之怀疑…该不会是雷迪亚斯又发什么疯,一口火把两个女仆烧掉了。 当然这个念头有些不太靠谱。 [001?] [宿主,任务目标在二楼餐厅。] 二楼餐厅那是上次他俩吵架、主要是雷迪亚斯他自己发火的地方,再加上空气中东西烧糊这个味道,邵旸之难免为那间屋子可能遭受的伤害感到宛惜。 是真的可惜,雷迪亚斯所有的房间顶部都是纯金雕花的。 上楼梯的时候他已经做好那个房间要重新装修的心理准备,推开门看到景象却比想象的好了太多。 至少,两位女仆完好无损。房间除了门上和桌子侧面当时被剑圣大人一脚踢出来的大坑,现在不过是多了一地菜叶,满墙鸡血,还有桌子上疑似升起火堆的痕迹,以及角落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烧过后的飞灰。 这应该是一个挺让人惊讶的情景,可实际上邵旸之并不惊讶,他甚至内心平静到从后面抱住雷迪亚斯,把下巴搁到人家肩膀上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私心杂念。 “您怎么会想到自己做饭?” 剑圣大人忙着跟砧板上的食材搏斗,完全没有看到一旁女仆使出的眼色,如实回答:“还不是为了让你有家的温馨。怎么样?感受到了?感动嘛?” 感不感动不好说,邵旸之有点想笑。他抱着雷迪亚斯的手臂收紧,把头埋在对方肩膀。 “喂…你是不是在笑我。” 虽然不出声,但身体动作是瞒不了的。 “没有。” “……” “嗯,笑了。” “我就说那本书都是胡扯。” 眼瞅着公爵大人渐渐不满,邵旸之连忙收着手臂把他往回扯了扯:“好吃吗,我尝尝。” 雷迪亚斯挑了整个盘子里卖相最好的一块鸡肉夹到谢尔旸嘴里。 邵旸之嚼两下顿住了。 “不好吃?” 没有不好吃,但也没有说很好吃,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能吃。” 雷迪亚斯转头盯着他。 邵旸之不为所动,实话实说:“真的很一般,您需要继续努力。啊——” “啧,很一般,你还‘啊’什么。”话虽这么说,雷迪亚斯还是递到邵旸之嘴边。 “嗯,让我想想……为了感受您给予的家的温馨?不过您不觉得做饭这件事发生在您身上,特别不合适,还像我长辈吗?哦不对,您本来就是我长辈,毕竟您比我大了至少四百岁嘛。” 雷迪亚斯不说话了,他决定再也不信那本见鬼的书,也再也不要试着给人类做饭。 “您是不是在想再也不要试着做饭了?”他没等雷迪亚斯回答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可以的,这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虽然您还算不上真正的厨房杀手,但您其实也没什么厨艺上的天赋。” 剑圣大人急了,一刀下去差点把桌子一刀两段:“你就没想到我可以学,我要是学好了你不吃?” “您要是鸡翅和蛇羹做得好,或者别的形态,我也可以吃。” 至于其他的,吃起来也不解恨,以任务目标的厨艺,不吃也没啥遗憾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提鸡翅,但这话联系前后语境像是服软。 雷迪亚斯沉默一会儿,情绪低落下来:“会有人把晚饭送上来的。” 他也只不过就试试看看能不能哄人开心而已。结果,非但不成功,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 邵旸之探头看他:“您生气了?” “没有。” “哦,那就是失落了。”邵旸之知道自己这是在欺负人,可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您又不是厨子,做菜一般很正常吧。” 雷迪亚斯抿了下嘴,想到那本画册上说,只要做得不难吃,恋人都会很惊喜的话。 邵旸之把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不过,一件事情只能您帮我哎。” 剑圣大人的背挺的更直了,他尽量稳重矜持的询问:“什么事?” “既然您这么想给我家的温暖,当一次我的家长怎么样?” 雷迪亚斯:“……” “开玩笑的。”他在对方真的炸毛前把人安抚住:“新月日那天您会来看我的比试吗,要知道因为您我可是被好多人挑战了。要是您看都不来看,孤军奋战的我岂不是太可怜一点?” 雷迪亚斯应了一声,没说同不同意。 “您不答应吗?我以为就是我不提您也会去的。” “去当你家长吗?” “不可以吗?我还很期待我赢得第一名后您给我的奖励。”他装着深思熟路的想了一会儿:“比如,您那把称号[诛龙]圣剑。” 沐浴过龙血,在四百年里被雷迪亚斯使用,甚至能够用来弑神的武器,邵旸之挺想要的。 第82章 我的龙14 卫兵手中旌旗连成一片,圣梵耶的章纹高悬在贵宾席的最上头,帝都有观星师侍奉的贵族们几乎全员到齐。观众席上呈现出盛大节日才会有的热闹喧嚣。 而当从神乐之城远道而来的天使们掠过竞技场上空。尚未见过世面的小学员们,个个嘴巴张得大能放下个信鸽蛋。 库洛亚凑到谢尔旸身边:“这场面也太大了吧,要不是我知道今天是新月日的统考,我会以为殿下准备加冕。” 邵旸之整理自己的装备,似乎是随口反问:“你怎么知道殿下不会在这里加冕?” “?!” “我开玩笑的。”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 通过观星师联络支持王室的贵族,联络精灵族取得集合魔力的秘法,甚至和神乐之城达成协议,说服圆桌议会沉默旁观。艾一德.圣梵耶的确怀有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 奈何他的敌人似乎完全没有把小王子以及观星塔蠢蠢欲动的挑战放在眼里。 就像现在,观众台上,这场大剧的另一个主角察觉到邵旸之的视线,分外愉快的挥挥手,带着不少有心人的目光也跟着飘了过来。 那头金发在阳光下简直闪闪发光,即使抛弃剑圣的身份,也足够令人心折。 库洛亚家小少爷抿抿嘴:“哎,谢尔旸。你要集中精力。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反正你也走不过十招的。所以最好下台就跑,不要被家长揪到。” “……喂!谢尔旸!” 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场合,去做一件事你确实会,并且比其他人做得好的事情,那显然比教授故意找茬的魔法史论文轻松的多。 当邵旸之十招揍翻库洛亚小少爷。库洛亚家主阴云罩顶,一副没脸见人恨不得没生过自家崽子的表情。库洛亚在台下躺了三秒,特别从心的决定听从建议拔腿就跑。 可等着剩下几个人在谢尔旸的手底下没走过三招。风向就变了。 “此子有圣域之资。” “不愧是多拉科尔家的后代。” “难怪能成为雷迪亚斯大公的侍从。” “您的儿子也不错,刚才和多拉科尔家这孩子打的有来有往,要不是一时失误,估计结局未定啊。” “呵呵,哪里哪里。”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那今天过后谢尔旸.多拉科尔无疑声名鹊起,再有剑圣世家的支持,日后攀上圣王朝的权利中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恢复先祖的荣光什么的,又不是邵旸之目的。 属于骑士族的比赛结束,他根本没有给法师学员们腾地方的意思,反而看向最高处的观众席。 两个人隔着并不算遥远的距离对视。 就在人们以为这不知好歹的小贵族惹得剑圣不悦,雷迪亚斯踩住看台的边缘跳下去。 他落在邵旸之面前,解开佩剑丢过去。 传说中的龙剑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邵旸之手里。 竞技场在瞬间的安静后,爆发般的喧嚣起来。 “那不是代表剑圣传承的圣剑嘛?” “怎么可能?大公是什么意思?” 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雷迪亚斯此举简直是正中下怀。小王子甚至激动到站了起来。 “不过是一把剑而已。”雷迪亚斯并不在乎自己行为在贵族间引起的轩然大波,他向邵旸之伸手:“剑是你的了,回去吧。” 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把伤害过自己,并如今仍然能伤害到自己的武器,轻而易举的送到前科犯手里。 [001,他是不是有点……] [是的,宿主。你要是觉得良心不安就别欺负人了。咱们好好的破镜重圆不好吗?] [不好的。] 邵旸之拔出剑。 “诛龙剑”这个名字在圣王朝人尽皆知,可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这把传说中的圣剑通体漆黑,剑身缠绕着一抹妖异的紫色,只要看着便生出不祥之感。 艾一德.圣梵耶冲到护栏边缘俯身大喊:“你还在等什么?!” 龙剑割裂掌心,带着多拉科尔家的鲜血刺入地面。 在那一瞬间邵旸之抬头——很难用简单的词汇描绘过于复杂的感情——那大概是再次遭到背叛的失望,混合着意料之中的嘲讽,最后演化成恨意,在紫色的眼瞳中燃烧。 ———— 以石台为中心,亮起的魔法阵遍布地面又沿着四周墙壁蔓延上观众席。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观星师们就纷纷举起魔杖,将整座高台变成魔法阵的一部分。魔力从人体中流逝汇入阵法,最后竞技场上空交织成一个倒扣的圆盖。 “大胆,你们疯了吗?” 贵族们往日的威严并不能阻止来自神乐之城的天使们飞向半空,祂们的歌声与观星师的祈祷声中,属于夜晚的颜色浸染原本的天空——西方的群星之境降临在圣王朝上空,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位神祗的神国。 凡人不可直视的存在从星星上投落目光,不可避免的而波及到圣王朝更多的普通民众。 神祗的降临并不在艾一德的预料之内,小王子变了脸色,:“老师…” “陛下!”不是殿下,而是陛下。占星师冕下转过头,仿佛苍老了十岁:“陛下,这是可以挽回的牺牲!” 他举起手中的法杖重重一挥,整个魔法阵随他所指往魔法阵中金色的身影挤压而去。 由多拉科尔大公的束缚巨龙的魔法阵为引,正统血脉的加持,集合帝都大半贵族的魔力,甚至有神灵亲至作为加持。这本该是惊天动地的一击,落在雷迪亚斯身上,除了勉强禁锢他的动作外什么都没发生。 “不!怎么可能?”占星师挥舞手中的魔杖,声势浩大的攻击又一次消散于无形。 他不可置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却没有注意离他们不远处一个的贵族突然停下对魔法阵的抵抗和挣扎。如同提线木偶一样静止原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醒来,不受控制占据他的思维,他的双目变成兽瞳,从胸腔深出爆出出一声最虔诚的赞美。 “侍奉主。” 这一声祷告被淹没在天使的赞歌里,本应察觉不到。不知道怎么就传进的耳朵。又一个人的眼睛化为竖瞳,四肢依然保持挣扎扭曲的样子,可他却不在意,只是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侍奉主…” “侍奉主,主曾侵吞世界,世界崩碎…” “主将征伐辰海,主宰潮汐…” “主的命令即是意志。” 就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道连着一道的声音传播开来。从他们身体中抽取的力量,如同一滴水汇成水流,水流汇成海洋。 天使们无力的挥动翅膀,诸神在这场角力中陷入沉默。 ———— [是龙血。] 贪图龙血带来的力量,沦为力量的傀儡。邵旸之默默的观察了一会战局,得出结论。 [看来关不住他多久的,他比四百年前要强不少。] [宿宿、宿主?!]意识海里小光球把自己扭曲成一幅抽象画。 [嗯?怎么了?你不是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剧本’吗?] “剧本”是沟通世界法则得出的固有命运线,在得不到剧本的情况下,001一开始就得出任务目标对这个世界侵蚀过多的结论。 但知道侵蚀过多和亲眼目睹好似恐怖片的画面还是不一样的。琇書網 [宿主,任务目标脱困了不会打我们吧。] [他凭什么打我?] [?!]因为这启动阵法的兵器在你手里握着,用的还是你的血。 也许001说得有道理吧,但这一切都并不妨碍邵旸之提起龙剑,开始寻找魔法阵可以修改的地方。 他走的方向刚好离雷迪亚斯越来越远。雷迪亚斯渐渐维持不住脸上的冷笑和伪装出来的淡定。 “谢尔旸!” 邵旸之等着看他会说什么。 暂时和诸神拉扯离不开高台的巨龙阴森森的威胁:“你最好不要动,别忘了契约,你现在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这可真是个没创意的威胁。 邵旸之非常利索的割开自己手腕,把龙剑精准无误插进阵法的缝隙。 谢尔旸.多拉科尔是个骑士,但另一个谢尔旸.多拉科尔是踏足圣域的法师。 取得大阵控制权没什么难的。本就是他设计的阵法,他打造的武器,魔法阵当初用龙血驱动,如今自然可以用他的。 大量失血,邵旸之靠着剑柄稳了一会儿才看向雷迪亚斯。 说实话,剑圣大人此时此刻的表情实在有些呆,但很快就变得比他刚刚“惨遭背叛”时还要精彩。 “你记得,你在骗我!”雷迪亚斯愤怒到眼角额头甚至都隐隐浮现龙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那有什么用?他甚至不敢用力反抗,因为魔法阵现在不止消耗帝都贵族的魔力还要再搭上邵旸之的血。 可人类不同巨龙,没有那么多血可流。 “所以你骗我,做了这么多。现在就为了艾一德.圣梵耶宁愿去死?” “我骗您什么了?剑圣大人。” “……”哪怕是活了四百年的巨龙,也气得快要裂开了。 “好吧,我是骗您一些事。但我的确喜欢您,你老要把我和伊迪的孙子联系在一起,这样让我真的很担心自己小伙伴会从墓地里跳出来。” “呵,喜欢?这就是你说的喜欢。”雷迪亚斯往前一步,踩到魔法阵的地方当即冒出电光火花。 “对,这就是我的喜欢,否则,现在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浪费着我的血跟您废话?” “你是不是当我傻?你亲口和我说得,你亲口和我说,你来看看我死没死。” “是啊,我还不够喜欢您吗?如果不喜欢您,我为什么要自己去看你,我是嫌自己的衣服太干净了嘛?”邵旸之理直气壮的辩论完,一声冷笑,总结陈词:“从人类的角度看,您的确不怎么聪明。” 雷迪亚斯惊呆了,更让他震惊的是,谢尔旸这么说完,他居然觉得谢尔旸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现在是为什么” “因为你把这个国家当成你的所有物了,雷迪亚斯。” 而侵蚀的后果已经摆在眼前了。 “你是觉得这个国家没有就会我更好?你以为我在乎一个人类的王国?” “没有。”但无论好坏,都该是一个人类王朝自己的意志:“你现在就可以选。是恨我恨到今天一起死在这里,或者我们一起走。” ———— 巨龙带起狂风,双翼投下的阴影遮蔽整座城市。 邵旸之放弃了“翻山越岭”再去远眺一下帝都的想法,选了块相对而言好像不那么晃眼的地方躺下。 破镜重圆的任务,再算上世界线重新拉回来的奖励,这应该是一笔不小的积分。 是不是得让001多下点游戏和电影?毕竟哪怕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他也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两百年。 这可不算短暂的时光了。 第83章 吾皇天命1 大昭七十二年,春。 齐国战败和亲,归附昭国。草原部族泰阿趁昭国大军未归久战空虚之际,撕毁“临齐之盟”兵临大昭。 新帝尉阙迟挥军北上。 大昭七十二年,秋。 两军交于苍峪关,尸堆如山,血涂千里。 泰阿部族战败欲降,帝拒之,下令屠戮全族,烈火燎原。 消息传回京都,满朝寂然。 大昭七十二年,冬。 王师大胜归京,帝于苍梧宫设宴群臣。 帝势之盛,百年未有。 帝性暴虐,历朝未见。 ——《帝纪.昭帝篇》 ———— “前几天的暴雨,闪电群在郊区历山上劈出一个墓穴。为了挽救那些文物,政府决定进行保护性挖掘。” “你们知道这个墓属于谁吗?” “关于昭朝最后一任帝王,尉阙迟。吞灭大渝,两征齐国,第一次在形成大一统格局。但他也是昭朝唯一没有谥号的皇帝,因为生前杀戮太重,死后不久纷争四起。后世碍于凶名,无人追封谥号。” “尉阙迟的确是暴君,史书上说他杀父弑兄登临的皇位,朝中但凡敢有异声的登位之初就被杀绝了,也就东谢氏逃过一劫。” “那个特有名的谢家二郎不是昭帝的伴读吗?看伴读的情分上吧。” “这种人怎么可能,大昭七十二年,他屠戮母族,宴请群臣后没几天后,把后宫也都杀光了。”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不是有专家推断,昭帝可能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或者受到什么刺激?哈哈,对,传说他后来痴迷于人死复生之术,说不定…咱们还能见到他呢?” “你能不能别吓人,肖婷是第一次跟着教授来实地。——你放心吧,考古又不像电视剧里的盗墓,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的。” “昭帝哎,我还挺想看他墓志的。” “不对,这墓志…写的不是昭帝的生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快跑!——” “有怪物,好多怪物。” “哈哈传说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谢教授?!” “肖婷你走不走,谢教授已经疯了。” “小心脚下!路肖婷——” “路肖婷!” ———— 恍惚中有女声轻声叹息。 “我见过的,少时鲜衣倚斜桥,满楼红袖尽落花……经年只余君身雪,千秋功过,红尘抔土。” “不记得吗?你可以亲眼去看看。” 你可以亲眼再去看看—— 最先感知到的,是寒风和少女的哀求。 “公公,求求您帮着传个话,公子病重,求求陛下,求陛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救救我家公子吧。” 听到自己身边年轻男性扯着尖锐的声音骂道:“呸,陛下大胜归来正在苍梧宫设宴,哪有功夫搭理你们。” 陛下?苍梧宫? 路肖婷意识回笼的同时,看到眼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坐在地上,跌破了手,血在雪地上点开朵朵红梅。路肖婷下意识要去扶,但迈了一步就觉得不对。 脚底下踩着的是雪。 货真价实的雪。 考古队下墓的时候天气刚刚入秋季,现在这是全息投影?电视剧?还是,她在做梦?可梦里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场景? 枝叶落尽的积雪古树,虽然破败但依然难掩大气的青砖灰瓦,院角上点刻的镇宅瑞兽,好像真的有人把历史上付之一炬的古代宫殿搬到她眼前。 她明明是在跟着导师对昭朝古墓进行保护性挖掘。那个墓有问题,他们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在撤离过程中,她一脚踩空,然后… 路肖婷猛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刚刚出声的年轻男人。 灰蓝色的制式古装,头顶的高帽边绣着雀鸟,面白无须,没有喉结。 的确是昭朝宦官的打扮,她难道穿越了不成? 年轻内监被她来回扫视的咯噔,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 要知道,宠妃身边的贴身大侍女往往代表着她背后主子的意思。 对于入宫没多久的就被打发过来看守冷宫的小小内监来说,别说得罪宠妃的侍女,就是宫里随便一颗大点的芝麻要碾死他都轻轻松松。 内监凑到路肖婷身边露出谄媚的笑:“谁不知道,容奉妃娘娘出身高贵,深得陛下宠爱。姑姑你放心,我今日定不会放她出去搅了陛下和娘娘的雅兴。” 他到底说了什么内容,路肖婷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实际年龄二十几岁的姑娘满脑子只剩下“这的确是个太监,而她可能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但她是怎么穿越的?为什么会穿越?若是因为那个墓,那她应该如何回去?就算这些都先不想,这里具体处于昭朝的哪个时期?自己姓甚名谁? 那些看过多遍的资料上可是写的清楚——昭朝祖制,涉妖者诛之。 ‘冷静点,路肖婷。’ ‘想一想,自从你穿越过来,你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内监提到了容奉妃,又称呼自己姑姑。这说明了自己应该是这个容奉妃手下的大宫女,甚至可能是最贴身的几个侍女之一。 至于眼前这个求别人救救她家公子的小姑娘…路肖婷眉头微皱。她从来没在哪本书里看过昭朝有哪位皇帝有养娈童男宠的嗜好。 而且…容奉妃既然那么受宠,正在陪着皇帝宴饮,又到底为了什么事要派自己的贴身侍女来这冷宫? 纵然神思百转,路肖婷也只来到这陌生时代几分钟的功夫,总结不出足够的信息,怕做了什么有违自己身份的言行,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眼看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走投无路痛苦哀求,她眼神里不自觉地就带上那么一丝怜悯与愧疚。 这点怜悯愧疚落在灵犀眼里,少女也在仔细端量这齐国公主贴身侍女的面貌。忽然眼中一亮,仿佛是能抓住的最后稻草。 “路姑娘!是路姑娘吗?姑娘可还记得,三年前在齐国,公子曾救您一命?” 所以,这小姑娘的公子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故交,甚至还有过救命之恩? 不对啊,这不是昭国皇宫吗?难道昭国宠妃的贴身侍女出身齐国,或者去过齐国?那为什么昭国皇帝的男宠也去过齐国? 不是路肖婷心肠冷硬见死不救,只她现在自身难保,哪怕在脑子里疯狂回想自己得到的线索,却总是差了一线。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顺着小侍女的话反问:“你认识我?你家公子是谁?” 她本意是想多套出些信息线索,却不想自称灵犀的侍女听闻此问脸色一白。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时过境迁,灵犀不求姑娘时时照拂,只是…”灵犀说了一半,俯身而拜:“公子病重急需医治,只求姑娘救我家公子一命。灵犀下辈子,哪怕结草衔环也会偿还姑娘恩情。” 路肖婷是个现代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大礼。 这一拜她自觉地心头沉重,本能的往旁边一避,伸手想把人先从这大雪地里拉出来再说。 “你先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说,三年前的事情,问一下当事人的姓名也很正常啊,为什么一句话就整的她好像要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一样。 穿越就够倒霉了,还一穿越就处在“风口浪尖”,路肖婷简直欲哭无泪。 偏偏同来的内监有人阴阳怪气:“呵,不过是背主弃义一介逆臣,有些人还以为你家主子是陛下伴读呢。当初是陛下恩宽,准了你那主子入宫侍奉放过谢氏一族。如今居然想用过往旧事要挟容奉妃娘娘和路姑姑,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 灵犀当即红了眼。骂她可以,骂公子不行。 而他这一骂听在路肖婷耳朵里,却如惊雷贯耳。 单凭一个妃子的封号,路肖婷不能判断自己到底处在昭朝的什么时间节点。但江东谢氏可是昭朝一顶一的名门望族,直到大昭七十年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才渐渐名声不显。 既是逆族,那就是说,当今的皇上果然是昭朝最有名的暴君,尉阙迟。 尉阙迟的伴读… “你家公子是江东谢氏,谢家二郎?!”路肖婷不可置信,她现在觉得这场穿越的确是一场梦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事情。 尉阙迟是暴君,是□□暴虐的帝王没错。可他的伴读,谢家二郎是谁,书上写的清清楚楚。 那是挽弓射月剑照霜的少年将军,是鲜衣倚斜桥,红袖尽落花的意气风流。在此刻之前,那大概是能把所有的凌云志,少年气,生生活过来的样子。 路肖婷甚至能想起来自己少女时候,曾不知道是宛惜,还是庆幸的感叹过。谢家二郎只活在和昭帝感情最好的少年岁月,没经历过少年好友的割袍断义,也没有见证过昭帝后来的暴虐疯狂。 可现在呢,她听到的是什么?谢开颜没有死在昭帝夺嫡之前,而抹去痕迹被逼着进了宫,病重无医?而尉阙迟…尉阙迟这个心理变态的渣男,居然只顾着新欢,连面都不朝一下! 简直是、简直是…把她年少磕cp的一腔真情全部喂了狗!一想到这里路肖婷悲从中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把小侍女从地上提溜起来。 “你放心,我会救谢公子的,我绝对会救他的。” 院子里面,两个女生激情拥抱,痛哭流涕。 ———— 邵旸之在屋子里面默立良久。 [宿主,我们好幸运哦,一回来就看见‘女主’哎~你不出去见一面吗?] [不了,总觉得这时候走出去有点对不起女孩子的感情。] 他默默躺回床上,一时不知道自己憋好的这口血到底是吐,还是不吐啊。 第84章 吾皇天命2 这座宫殿远离历朝妃子的居所,建造时也曾雕梁画栋不知道废了多少匠人心血。可当帝王回身斩落宫殿牌匾,在门槛青石上留下难以弥和的裂痕。这宫殿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不许外人进,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路肖婷还是内监看在容奉妃和银子的面子上,“偷偷”放进来的。 本来以为齐国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怎么也该知道些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规矩,却不想她居然要求找个御医,着实让他难做。 “哎呦,我的姑姑,你这不是为难小的我吗?这太医院的大人们,一个个都是有官职有品级,若要入宫,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宫人能叫得动的啊。”他态度谦卑客气,可话里话外的都是拒绝:“这谢公子怎么也是陛下的人。这件事小的真做不了主,你要不要还是回去问问容奉妃娘娘?” 陛下对这里冷宫中的一切不闻不问,已然彻底厌弃,但小内监也不想在这方面落人口实。 纵然容奉妃的宫女是个傻的,但小内监不信她那明明战败和亲却能讨得帝王欢心的公主主子也是傻的。 路肖婷刚刚穿越而来,对名义上是自己主子的容奉妃根本没有任何印象,若是当场相对说不定直接露馅也说不定。 这小内监不听她的,她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灵犀自然看出她的为难,眼看着最后的希望已经落空,少女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她死死盯住内监,目光从凄哀转为极恨。 内监竟被她注视吓得后退半步:“你、你想干什么?” 眼看少女神色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绝,路肖婷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声呵斥:“咳,灵犀,回来。” 青年披着浅青色的披风倚在门廊。琇書網 的确早已不是史书中记载,路肖婷少年幻想里意气风流的少年。 他面色苍白,唇色近无,身体过于单薄好像一不留神就能消失。可当那漆黑睫羽抬起,路肖婷就与那琥珀色瞳仁隔着千年时间对视在一起。 在那一瞬间她想到的大概只有流风回雪,轻云蔽月,这类虚无飘渺的形容。 好像也不能全怪尉阙迟,她突然领悟到了当皇帝的快乐。 没等路肖婷理清楚心里这些五味杂陈,灵犀已经迎了上去 “公子你醒了!你快回去,这么大的雪,不能能出来。”先是惊喜再是担忧,灵犀甚至想解开自己本就单薄的外衣给她家公子披上。 邵旸之按住她的手,摇摇头,视线从少女红肿的额头停在她血淋淋的手心。 “不疼的,公子你还发着烧,快进屋。” 泪珠结成冰挂在睫毛上,可少女带笑,似乎是喜极而泣。 她并不知道,如果邵旸之不回来,那等她求助失败再次回到屋内,能看到就是一具冰冷的身体。 少女此时只觉得万分喜悦。这让邵旸之有些庆幸。 [就是太便宜任务目标了。]意识海里,小光球发出不满的嘟囔。这个世界任务目标心够狠,对宿主可谈不上好。 [是吗?那001,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点。] 时间倒流连“谢开颜”死去,都不曾发生。 001思索着邵旸之话里的意思,邵旸之却叹了一口气。 其实001有一点也说得没错,他和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闹得很僵。甚至为了再自己离开后能让尉阙迟足够“肝肠寸断”,他还花了很多功夫确保自己走得时候足够惨。 所有能出手相帮得存在都被邵旸之自己剔除干净,他现在真的是惨到连冷宫都出不去,屋里的火盆连块碳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方法最快、最好用。就是有点对不起人家小姑娘。 “灵犀…” “公子我在。” 小姑娘急着把人往屋里拉,可她家公子却突然抱住她。 “你别怕,我会没事的,咳咳。” 没有什么温度的怀抱,再加上这两声咳嗽,小姑娘想说“公子,你这‘没事’可真不可靠”,但被抱在怀里,她突然拥有安全感。这几日来随着公子病重而产生的惶恐瞬间就消散了。 她小小的点了下头,把脑袋埋青年身前擦干眼泪。 “公子…” “咳咳咳…” 他胸膛震动,咳嗽没有停。 路肖婷眼看着青年咳着咳着,突然开始吐血,一口连一口。 说实话,路肖婷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还是从人嘴里吐出来了。她甚至疑惑的想着,一个人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直到灵犀哭喊着,路肖婷看到谢开颜顺着门廊倒下去。 身体比大脑更快动了起来,她和灵犀一起把人接住。 血沾湿衣袖,没一会儿就变得一丝热气也无,就好像最后的生命力都顺着血液流逝掉了。 谢开颜会死,谢开颜正在她怀里死去。 意识到有人正在自己面前死去,这一点让路肖婷的理智全部回笼,她猛地转头看向内监,过于紧张激动以至于声音尖锐,表情狰狞。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禀报陛下,宣太医。” 内监大概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吐血吐的连别人的衣服和地面都染红了。以至于路肖婷女怒吼,才回过神来。 可是这时候他依然有些踟蹰,要知道这几年里,来落井下石过的贵人们不再少数。 她们每一个盼着这座冷宫里的人悄无声息的死了才好。 路肖婷面对危机福至心灵,只看一眼就明白了内监所想。 她惊愕这古代宫廷的世态炎凉,人心算计。居然到了这种时候,想着的依然是讨好贵人。可另一方面,来自现代的女孩正在飞快适应这个时代的形式规则。 “我亲眼所见,谢氏嫡子当着你的面吐血而亡,你却见死不救。到时候问起,我定会如实禀告。江东谢氏虽然没落,但你一个小小内监,这宫里那些贵人又有哪个会保你,你可想好了。” 这种所谓的讨好,踩着人命往上爬的方式,也重要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命领才是。 ———— 丝竹器乐之声绕梁不绝,盘盘被端上来的美食是和齐国完全不同的丰盛份量。 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食物,但作为一名战败和亲的公主,容奉妃喜欢并适应昭国的很多东西。尤其是现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所有的臣子都端坐在下方,他们不敢看向自己,就是偶尔瞟过来的眼神都是恭敬的。 这种尊敬来忌惮都是她在齐国时,作为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时所得不到。 想到这里,容奉妃双目含情向身边看去。 容奉妃听过不少关于昭帝残酷无情的传闻。但目前为止,除了威势重了些,人也过于冷漠严肃之外,她并没有在眼前人身上见过令人胆寒的一面。 更何况,昭帝是她平生见过最为俊美英武的男子。就连现在偷偷看上一眼,帝王饮酒时滚动的喉结都足够在容奉妃心里掀起点点涟漪。 现在陛下没有立后,她是这后宫中位份最高,也最受宠爱的妃子。若是能抓住机会,抢得先机生下长子,然后更进一步,那她就是这整个昭朝,不,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容奉妃觉得趁着帝王大胜归来,心情愉快,现在就是一个邀宠的好时机。 芊芊玉指剥了个葡萄送到帝王嘴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让多少察言观色的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所幸尉阙迟只是不咸不淡的扫了那个葡萄一眼,没对自己的宠妃抢了侍女不敢做的活有什么评价。反而问了他身边侍立的大宦官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这音乐能传多远。” 大宦官回答:“回陛下,乐声虽大,但是以距离来说,那位应该是听不见的。” 帝王低垂眼帘,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声冷笑:“那就再大点声。” 要是今天之前,容奉妃可能是听不懂,这对话是个什么意思。但昨天传来陛下准备带着她宴请群臣的消息之后,有“好心肠”的姐妹上门,状似不经意的了一句冷宫中有一位,说得好听点,那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好的难听点,那就是陛下糊在墙上的蚊子血。 容奉妃不傻,知道所谓的“好姐妹”是想把自己当刀使。她赴宴之前把自己的贴身侍女派过去不是想去落井下石为难人。 有句话说得好,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怎么也要知道尉阙迟这样的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现在,容奉妃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傻到听了别人几句话就去下手,一方面又对冷宫里那素未谋面的存在生出一种怨气。 等着看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公主之尊青春貌美。就算陛下是百炼钢她也有信心将其化为绕指柔。 容奉妃下定决心,继续努力剥葡萄。百官们有的察言观色,有的饮宴畅谈。坐在最上首的帝王似乎心情也算不错。 这场盛大的庆功宴眼瞅着就要顺利结束。 原本侍奉在宫门口的内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他跑进来这一路,脸色惊慌,甚至撞到了舞女,跪的太狠直接摔飞了帽子。 侍奉在帝王身边的大宦官面色一沉,知道能让这个自己看好的徒弟在陛下面前失仪,一定不是一件小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宫有人传报,谢公子病重,可能…急需太医诊治。” 宦官声音不大,但尉阙迟的耳朵很好。 “你再说一遍。” 帝王低沉的声音,让整个宫殿的丝竹都停了下来。 容奉妃第一次从身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惊人的压迫,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暴虐。 恐惧之余,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出,那丝对“情敌”自动就给自己腾地方的喜悦。就听见跪在地上的小内监继续说。 “容奉妃的贴身侍女偷偷溜进冷宫。谢公子吐血不止,可能…可能是不行了。” 第85章 吾皇天命3 当邵旸之吐血吐得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的时候,尉阙迟终于来了。 年轻的帝王站在门口,脚底下踩着沾鲜血又被来回践踏碾成乱泥的雪。 实话实说,系统出品的“极品病弱光环”实在做工优良,生生把让邵旸之吐血吐出一个凶杀现场。以至于跟着尉阙迟来那些太医见到这一屋子的血,还等没看到病人,就想跪地请罪。 这一地都是谢开颜的血。 在意识到这代表什么之前,尉阙迟已经一把扯开原本守在床边的侍女, 倚靠着的人突然被揪走,邵旸之整个人也跟着清醒了下。 他和尉阙迟对视,帝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明明以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他若是死了,尉阙迟才算是落得干净,彻底解脱。 可尉阙迟确在害怕,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 瞳孔缩放,指尖颤动。 [001,他在怕我死。你说可不可笑,故意折腾人解恨,到头来又怕人死。] 他本来是想说话嘲讽一下尉阙迟的,但话没出口,就是一口血呛进了气管里,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回过神来已经被尉阙迟半圈在怀里,握住肩头的五指,捏得他骨骼生疼。 帝王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狠厉好像徘徊在地狱边缘的修罗恶鬼:“谢二,你若敢死,孤就诛谢氏满门。” 这种威胁从一个曾经下令杀光一族,在战场上见过不知道多少血的暴君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邵旸之放弃挣扎,昏过去前不忘一口血吐在那飞金描银的黑色帝袍上。 ———— 昭朝尚武,宫殿建的雄浑大气。整座皇宫里也只有淮灵园修建了不少凉亭小径,园林里弯弯绕绕叠石理水。 尉阙迟被谢家二郎拉着翻进来。 他也不知道这园林有什么地方吸引了自己伴读的探索欲,更气的是刚在演武场上比过那场箭术。 “你最后一箭是故意射偏的。” “嗯,那可是太子。”少年人红衣似火,头也不回。 他说得有理,却不是这么个原因,尉阙迟回想他射出最后一箭后和善德公主那眼对视,越想越觉得烦躁。他侧身超过自己的伴读,走到前面。 “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善德?你觉得太子好,那怎么不去做他的伴读。” 四皇子的生母出身泰阿部族,那身卑贱的血脉在四皇子身上留下的除了一副隐隐偏向异族的相貌,还有不好相与的脾气。 他现在阴阳怪气的说话,谁知道会不会发起火来。 偏偏谢开颜不吃他这一套,他从后面钩住尉阙迟的腰带,不让人走。 “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是储君,上承天命,身份尊贵。不妨殿下去问问陛下,能不能把我转给太子殿下,这样近水楼台…” “谢二!” 刚喊出口,见谢开颜神色一变,拉着人转到园林假山之后。 “嘘!有人来了。” 尉阙迟挑眉:“你敢翻到这里闲逛,现在害怕被别人发现了?” 原本尉阙迟光顾着生气,可随着谢开颜一回头,两个人的鼻尖轻轻划过,少年人当即噤了声。 谢开颜靠在假山上,尉阙迟靠着他,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谢开颜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我是担心,殿下你袒护完我,又会被陛下责骂。” 他低声说着两人都知道的事,侧头专注于外面的动静。 可尉阙迟却很难不注意到眼前人耳垂圆润,脖颈修长,因为太近他甚至能闻到谢开颜颈间的香气。 “阿旸…你戴了什么香囊?” “我陪你射箭,带什么香囊。” 尉阙迟不说话了,他闭眼默念了会儿心法,却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路过的宫人,什么时候从外面的小径走过,直到谢开颜推了推他。 “殿下,我们可以出去了,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尉阙迟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谢开颜似乎有些惊讶:“咦?” “怎么了,你不说可以出去了吗?” “殿下,你脸红的像个姑娘。” 他才是像个姑娘,他长得就像个姑娘。 谢家二郎性情飞扬,容色如春。那日鲜衣御马,引得整个京都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争相来瞧。 尉阙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喜欢善德?” “殿下,我是你的伴读,您这么说叫别人听见,有损公主名节。” 只是有损公主名节,却没有否认。 的确,善德是皇后嫡女,太子的亲妹妹,对谢氏这样的钟鼎氏族来说若是能娶到善德公主,他怕是…高兴的很。 怒火在心底滋生,灼烧血肉。 “谢二…” “?!” 并不算过于意外的,少年人开始交换谁也不肯让步,并不温柔的吻。 ———— “风邪入体,气血中亏,再、再加上谢公子长久以来郁结于心,气绝脉微。这病症已经深入肺腑,臣、臣等有罪…” “陛、陛下,臣知道有一秘药!可激发潜能,兴许能熬过来今晚。” “那些秘药哪个不是伤及根本?” “只要能熬过今晚,日后用灵植补药好生将养,结果也未可知啊。” …… 眼皮很沉,身子很重,就像又和阿迦勒打了一架,然后001的治疗没有跟上。 邵旸之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001及时汇报:[宿主,给你身体吊命的几副药里,有的药物相冲。暂时影响了你的视力。宿主你不用担心。] 其实邵旸之没担心,他有傍生系统就算真的看不见了也可以使用系统扫描功能,暂时看不清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他现在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身体疲惫。 “灵犀,水……”喉咙里有火在烧疼的厉害。 水倒是来的快,但不是灵犀。 男人把邵旸之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把不知道哪个宫人打好的温水送到邵旸之嘴边。 邵旸之抬手想接水杯却被躲过。 “你现在拿得动吗?还是你想孤亲自喂你。”帝王的语气堪称阴森,可他声音沙哑也不知道熬了好久,听起来就少了不少威力。 感受一下身上刚换的柔软衣物,身下丝滑温暖的被子,以及没有烟屑极品银丝碳燃烧带来的温暖环境。这个时候和提供这一切的衣食父母硬碰硬无疑是不理智的。 邵旸之低头就着尉阙迟的手喝了几口水。 “灵犀呢?” “怎么?你是觉得孤会吃了你那个丫鬟?” 以邵旸之对他的了解,这么说小丫头估计就是没事了。 他垂下眼帘,尉阙迟有些纳奈不住。 “只关心自己的丫鬟,不问问那个舍命也要救你,容奉妃的小丫鬟吗?” “…陛下,臣自身难保,怕是管不了那么多。”这种时候他不问,路肖婷反而安全的多。否则就是女主光环加身,邵旸之也很担心她会折在尉阙迟这种心狠手辣的变态反派手下。 他这样答,尉阙迟却皱起眉。可随后帝王冷笑一声,单手扣住谢开颜下巴逼他抬头。 “你是不是以为孤会因为你为难她?呵,谢开颜”拇指碾过沾上水色的嘴唇,硬是把苍白的唇瓣碾出几分颜色:“你搞错了身份,既然早就是我的东西,不是应该自称‘臣妾’吗?” 邵旸之:…… 001:…… [宿主,你放着001来,001保证不抽死他!] [嗯~好啊,你去吧。] [(⊙?⊙)宿、宿主,001是…] [嗯,乖,我也就是说说。] 谢开颜沉默的越久,尉阙迟的气压就越低。 这满屋的宫女内监一个个头低的能有多低就有多低,恨不得自己消失当场彻底不存在,随着帝王怒手中的玉杯,地下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当尉阙迟突然把他压在床上的时候邵旸之是有点懵逼的,毕竟理论上他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尉阙迟就是再怒火上头,也不至于在这时候下手,更何况这烛火亮着,一堆人听着,万一谁抬头看了呢? 邵旸之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有一些阴暗想法,但他完全没有和别人分享过程表现的想法。琇書蛧 看起来尉阙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巨大惶恐后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方并不被他所有的失控感,切割胸腔。他想做点什么,最好让所有人都切切实实的知道谢开颜永远为他所有。可他又不想让谢开颜觉得他不舍珍惜,恨不得做得更粗暴些才好。 [001,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这问题让球怎么接?宿主刚回来就给任务目标来了一出“生死时速”,总感觉就算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变态到一种新高度,宿主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001觉得任务目标怎么大概、好像、就是完全没有在下面的打算的样子?! 邵旸之皱眉想把人推开却被按住,可这身体虚弱到起身都费劲,更何况对方动了真格的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刚开始觉得好笑,后来真有点气,等挣脱了半天都被对方轻松按下,尉阙迟已经开始解他自己的衣服,邵旸之是真的憋屈到怒了。 [001!] [宿、宿主,现在动用你本体力量,你现在的身体百分百会猝死。] 猝死你#%%#¥! 邵旸之心口疼的发闷,全身气得发抖。胸口一股热流直往上涌,在尉阙迟把他翻过来的时候,喷出好大一口血。 这下尉阙迟终于停了。 001震惊了:[宿、宿主?!] 不是光环特效,是宿主自己真的被任务目标气到吐血了。 第86章 吾皇天命4 路肖婷在掖庭司里待了三天。即使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审问,可当她迈出掖庭司的大门,冬日的阳光再次照在脸上,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来说,那感觉真是恍若隔世,激动到她脚下发软,两眼发酸。 “路姑娘。” “曹公公,您说。”对于这位带着自己出夜庭司的大内监,路肖婷是又敬畏又感激。 “路姑娘,你脚下踩着的这块砖,直到昨天还是血红色的。” 大雪夜掩埋不掉的血腥气,随着帝王一声令下,十几个宫人的来回擦拭的一丝踪迹也无。 路肖婷抖了激灵,第一时间想到昭帝杀光后宫的那段历史传闻,那是什么时候来着的?如果她没记错,是大昭七十二年冬,而她现在已经知道,如今就是大昭七十二年。 “死了……很多人吗?” 她的态度与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位容奉妃身边的大宫女有很大不同,所以大内监不动声色的审视过她。并没有告诉她,她脚下这青石玉的台阶,几天前人头滚滚的恐怖画面。 “那些忘了本分的奴才死不足惜,若是谢公子真出了什么事,死的人说不定还要加上你我。说到这里,老奴应当谢过路姑娘的。” 谢她?为什么谢她?这些话什么意思? 路肖婷想到了那奇怪的古墓,昭帝痴迷人死复生之术的传闻。说到底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时代,乃至这个时刻。 来自千年后的天命之女已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触及到历史背后可能的真相。 “陛下他难道?”历史上的暴君尉阙迟,难道真心喜欢自己的伴读,乃至后来为其疯魔不成? “陆姑娘,从今天起还请你跟在谢公子身边。” 路肖婷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这副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落在大内监眼里,无疑降低了她的可靠程度。 若不是陛下和谢公子的关系已然僵硬到必须做点什么来缓和的地步。大内监也不想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齐国人。 “路姑娘,陛下是天子。天子即是天命。”似是怕路肖婷不懂,他又苦口婆心的加上一句:“这天若是晴了,你我乃至容奉妃娘娘的日子也才好过得下去不是吗?” 只是三天,原本凄凉的宫殿完全换了一个样子。 不说来来往往沉默宫人,就连院子里那颗枯死的老树都在修剪后重新焕发生机。 小侍女堵在屋门口,冷着一张脸,说着“公子还需静养”以及“这些华贵的东西她家公子可也受不起”之类的话,不管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后宫中人送来的礼物,还是帝王派人送来的赏赐都被一视同仁的拦在门外。 直到她看到路肖婷。 “路姐姐。” 少女红着眼睛冲过来,给路肖婷一个撞得她胸口发疼的拥抱。 在这个陌生时代能被人挂念的感觉,让路肖婷的表情渐渐柔软下来。 “嗯。”她同样回抱过灵犀。似乎从面前娇小的身体上汲取到力量。 莫名其妙的穿越,卷进一场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能算得上历史转折点的事件中救人,救完人后在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心惊胆战的过了三天,而现在——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睛砸到灵犀的衣服上——在一个相对安全的间隙,迟来的恐惧和疲惫一起涌的上来。 她知道自己又在哭,让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但路肖婷停不下来,直到带着冷意的手指挽起着她额前的碎发,温柔的帮她掖到耳后。 “路姑娘,这几天,连累你受委屈了。”雪色碎着阳光,眼前人眉眼温柔,脸色虽然苍白却再也不是之前眨眼间就会消失的模样:“救命之恩,旸之定当铭记于心。” 这样好看的人,这样温柔又美好的人,是因为自己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值得的,你在做对的事情。”在那个瞬间路肖婷似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初所听到的声音。 ———— 把饱受惊吓,疲惫过度的天命之女安排到偏房了休息,也让灵犀暂时转换了关心的目标。 邵旸之终于有时间喘上一口气,不用一直躺在床上当病号。 他从曹公公送来的那些话本子里随意的挑出一本闲书,拥着狐裘在把临近暖炉的躺椅上看。 001趁着没人也从意识海里钻出来。 它打量过室内与几天前完全不同的舒适奢华,又扫描了下院子里,曹公公不说是谁,但谁到知道他是替谁送来那堆补品礼物。一时间被这里和前两天的天地之差蒙住眼,居然生出一种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其实对宿主也很好的错觉。 小光球拼命摇了摇脑袋,提醒宿主可不能被这些糖衣炮弹腐蚀。 [宿主,宿主,任务目标在和你道歉,但他那么过分你可不能轻易原谅他。]本是容奉妃宫女的天命之女都被送宿主身边。001觉得自己完全能看出来任务目标的意思。 邵旸之看着书,语气平淡反问。 [不原谅能怎么样,我可以不做任务了吗?] [……]001当即住嘴。 尉阙迟可是把自己的宿主气到吐了血,完成前几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们谁也没有完成的“壮举”。 小光球有理由怀疑邵旸之还在生气。 邵旸之的确在恼火,却远远谈不上生气。 说到底,邵旸之并不是多在乎自己的皮囊。他的本体躺在系统空间里,每个世界的身体不过是一俱和自己神魂契合,用来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衣服”。就是他原本的身体也早破破烂烂,不过靠着“提线动作”还没彻底报废而已。 所以,他并不在乎尉阙迟想上他。 他更多在恼火,自己当时会为“尉阙迟强迫他”而生气。 不在乎,就不会强求,人没有欲望才能没有妄念。 很显然的,现在他已经并不能很好的保持这一点。 这是自然的事。邵旸之到底是个人,又不是什么山石草木。 [001,我之前对他很过分吗?] 001知道宿主说的是谁。 小光球仔细回忆一下这个世界宿主干过的事。如果用一句话概括,那大概是——卧薪尝胆却不幸有点恋爱脑的冷酷皇子vs处心积虑帮着别人夺嫡的伴读。 不过是被派到任务目标身边就是一场阴谋,不过是发现皇子对自己有意思的时候顺水推舟有意勾引,不过是一边吊着任务目标一边和别人定亲,不过是听着人家的深情告白一边窃取军中机密,哦,再上一些你爱我,我不爱你,我仗着你爱我,不断花言巧语下刀子,最后还是选了别人,哪怕你赢了,我输了,我还要字字扎心把事情做绝的狗血老套路。 和任务目标在其他世界遭受的对待相比,001觉得在这个世界,宿主做得好像、也许、大概也不是特别过分。 [也不是特别过分吧…]既没捅肾又没挖骨,虽然尉阙迟无疑小心眼又难搞。不过001相信,只要宿主愿意多哄不继续冷战,那也和任务目标破镜重圆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话本子讲的是个书生先婚后爱,一番虐心纠缠过后,主角蓦然回首发现一直痴心于自己的妻子才是真爱,然后浪子回头的狗血故事。邵旸之瞅了两眼失去兴趣,把那话本子扔到一旁,转头抽出一本似乎是这几年新出诗集。 [宿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邵旸之看了几页,突然笑了:[昭帝不仁,不配天命。既然我们没能成功阻止他登基,那现在只能造反了吧。] 看他终于开颜,001整只球都快活了不少,重复着他的话:[好,那我们造……造、造反?!] 001惊了,它呆滞半响:“这…这能行吗?” 要知道尉阙迟可是个刀尖上杀出来,名副其实的暴君。而且造反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先不说宿主单枪匹马势单力薄,就是真的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到时候一定又是一次血流成河。 “大概不行吧。不过人家都递到我面前了。我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他把手里的书递给001:“把前几首诗的第三个字偏旁去掉,连起来读。” ———— 尉阙迟是个暴君,但也还算勤政。 一方面是陛下潜龙时期不得圣宠,所以只能加倍努力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大概是登基之后陛下和谢公子闹到恩断义绝,除了离宫打仗也只有政务可做。 陛下和谢公子恩断义绝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大内监觉得如履薄冰,可现在,热茶已经换过三杯,陛下面前的奏章确实没有换过一本,怎么看着也不是个事。 “陛下,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您看?” 年轻的帝王沉默,终于在那本没几行字的奏章,落了批。 “他按时吃药了?” “药是吃了。”曹公公苦着脸:“但早上的药膳谢公子只动了两口,公子的性情陛下知道的,陛下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呵,孤日理万机。” “今天老奴按陛下的吩咐,把路姑娘完好无损的送去和给灵犀姑娘作伴了。老奴瞅着公子的心情好了不少,宫人来报说,公子上午还看了一本话本,一本诗集。” 这台阶递的不怎么隐晦,帝王的眼神落下来,大内监连忙请罪。 “他心情好?说不定还觉得我又布下了颗用来牵制他的棋子。”嘴里冷笑,面上嘲讽,但尉阙迟沉默过后,还是特别从心的站起来:“孤去用膳。” 帝王帝袍漆黑,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内监松了口气小跑着在后面追,心里只盼着,这膳能用得平稳些。 只要那两位,不把那些盘盘碗碗琉璃盏全部摔了就好。 第87章 吾皇天命5 尉阙迟踏入内殿,谢开颜正睡在暖炉边的躺椅上。青年秀丽清隽的眉眼陷于洁白狐裘。只看上一眼,尉阙迟的心便跟着软下来——即使对着一块终年捂不化的坚冰心软,是一件怎么看怎么愚蠢的事情——年轻的帝王也没有将人叫醒。 他在谢开颜的躺椅边坐下,帮着人提了提滑落的狐裘,被压在素白指节下的话本子吸引了注意。 不是经书更不是兵法,写给闺中少女的话本子里都是些过程跌宕却结局美好的郎才女貌爱情故事。 尉阙迟扫了两眼,不知道联想到哪方面越想脸越黑。 “以后不准给他送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 送些闲书给谢公子解闷是尉阙迟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如今却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都是老奴的错,下次定给公子找些正经有用的。”曹公公也只能弯腰带着笑,认了这口锅。 奈何谢开颜已经醒了,听了个全程,目光落在帝王英挺的侧脸。 尉阙迟绷着表情问:“你看什么。” 在看你长得真是人模狗样。 尉阙迟的母亲是被泰阿部族当作珍宝献给大昭皇帝的美人。尉阙迟的长相虽和大昭的血脉糅合,又因为是男子而显得英气,但细细打量就会发现他五官底子都是母亲的影子。 此时从邵旸之的角度望,很难不注意分外纤长的睫羽。 可惜昭帝威势甚重,所以无人敢直视天威。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双眼睛情难自抑,生理性的泪水打湿睫毛,眼角绯红。 夸是不可能夸得,让邵旸之承认自己想了什么更不可能。 他转开视线:“你看都没看几眼,怎么知道这书不好?” 声线没来及散去喑哑,隔在两人之间那堵疏离隔阂的高墙变得不太清晰。 尉阙迟差一点点就要为这类似于过去美好假象的场景蛊惑了。可谢开颜依然冷漠的神色再次提醒了他。 “呵,无非是些虚情假意,用来骗大臣家那些没出过门的小姐。” 说得好像他自己当初比大臣家里未出阁的小姐强多少一样。 “陛下,你能离…你能把位置让出来吗,我要起来了。” 想说的大概是“离我远点”或者什么更不情愿的话。 “孤坐在这里是碍着你起来了?” 邵旸之打断他:“我睡久腿麻了。” 两人无声的对视一会儿,尉阙迟默默的站起来。 也说不上为什么,邵旸之的心情好上一点点,他垂下眼眸不想让尉阙迟看到自己眼里的笑意,却感到一片阴影压了过来。 邵旸之:?! 一只手臂揽过肩膀,一只手抄起腿弯,邵旸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人抱起来,他抬头就看到尉阙迟的脸,意识到两个人是个什么姿势后,伸手抵在尉阙迟胸口。 “别动,孤是来用膳的,还要等你慢慢缓过来再挪过去吗?”手下的肩骨单薄到好像用点力气就能捏碎的地步,尉阙迟心里烦躁更不想从谢开颜嘴里听到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要不然让孤把你抱回去,要不然孤现在松手。” 现在松手,邵旸之绝对会直接摔到地上。两相对比,被公主抱也不过一咬牙一闭眼的事。 他默默收回了手,并在心底新开的账本上又给尉阙迟记上一笔。 尉阙迟不知道他心里的本子,只感到自己在两个人这次算不上针锋相对的交锋中占到上风,抱着人穿过门厅的时候表情都温和不少,惊的灵犀一副主辱仆死以及路肖婷震惊后一脸磕到的表情。 邵旸之把脸埋在尉阙迟颈间,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尉阙迟弯腰松手,邵旸之在帝王起身时,伸手勾住对方腰带。 “你没被抱够,还不放手?” “呵,陛下真希望我放手?” 目光好像剥开年轻帝王一身冷肃的外皮,看到内有掩埋的那一点点不曾熄灭的火焰。 尉阙迟撑在椅背的手不禁握紧。 谢开颜知道尉阙迟心悦于他,世上大概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才会一次一次勾引利用。 尉阙迟花了很多时间说服自己正视,也在谢开颜懒得粉饰后,用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说服自己和他恩断义绝。可当再次面对谢开颜,在面对濒临失去的巨大惶恐后,尉阙迟明白自己所谓的“恩断义绝”的决心根本全然无用。 所以这算什么?明明不喜欢,厌恶触碰,现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软下态度。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善德,值得他来忍辱负重。 近在咫尺的面容,多年未有的亲近,尉阙迟一时间心乱如麻。 但帝王早就不是那个伴读熟悉到能一眼看透的皇子。投落下来的视线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久不回答,谢开颜眼底带上一丝自嘲。 “那我放手好了…” 声音更轻慢,像在开不足一道的玩笑。 尉阙迟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捏住谢开颜的下巴往上抬。 “谢二,你是在耍我吗?” 真不知道这一言不合就捏人下巴的习惯他到底是怎么养成。尤其是尉阙迟,他捏下巴捏的似乎格外顺手,邵旸之觉得要是不让对方也尝试下被人逼着抬头的感觉,这个动作就要习惯成自然。 他别过脑袋,咳了几声,趁着尉阙迟下意识松劲,挣开对方的手:“就不能是我怕死吗?” “你怕死?你早想…”想给瞎眼看上的主子殉主,想给那个不爱你的女人殉死。 但这话说出来是给尉阙迟自己的心口扎刀子,他更怕谢开颜一根筋转不过来真的给那对该死的兄妹陪葬。话在嘴里转了个弯,最后变成:“你倒是还记得,谢氏一族百余口的性命还挂在你身上。” 尉阙迟可真是高开他了。邵旸之自己都不知道谢氏还有一百多口族人。之前降临世界就是在那些有可能成为伴读对象的世家大族里选个身份,给自己捏了身体。在谢氏待了没几天就入宫给尉阙迟当伴读,之后的十几年里和谢氏一族的人见过最多的还是自己那位给太子做伴读的,名义上的大哥。 只是在演戏的过程中,顺水推舟拉上自己名义上的亲族一把罢了。 “为什么陛下不能认为是我不想忍受这样任人欺辱的日子,来讨好你呢。” 怕死、欺辱、讨好,哪个词都不该谢开颜扯上联系,偏偏谢公子说得直白,听在曹公公耳朵了,每一句都是往陛下的心口上戳。 宫里杀的血流成河那两天谢开颜大都是在昏睡,这两天身子刚有起色,相信无论上灵犀和被调来这座宫殿的其他宫人都不会、也不敢把事情传到谢开颜耳朵里。所以谢公子大概不知道,这座昭和宫里已经再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宫人敢为难他。 帝王不解释,下人没有越俎代庖的资格。作为屋子里第三个活着出气的存在,大内监不停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变成不存在的人才好。 可惜存不存在这种事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旁边站着在一个看着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长大从年龄上也算是半个长辈的人,尉阙迟吻下来的时候,邵旸之转头避开。 “你躲什么,不是说要讨好孤吗?” “陛下不是急着用膳吗?” 不急了。事实上面对着他,尉阙迟气就能气饱了。 眼瞅着尉阙迟就要“气急败坏”,邵旸之飞快的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松开钩住人腰带的手:“陛下,用膳吧。” 谢开颜亲他?谢开颜居然主动亲他!尉阙迟品了又品,只觉得这个吻怎么品都充斥一种似曾相识的阴谋味。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谢开颜旁边的位置坐下。药膳陆陆续续的上了一大桌。 灵犀终于被放了进来,一边给她家公子布菜,一边暗戳戳投来不满的视线,被帝王发现后又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低下头。 倒是那个齐国来的,原本在容奉妃身边的丫头,一双眼睛看着他,异彩连连,似乎…并不怎么怕他,嗯?不怕他? “你那双眼睛,不想要可以不要。” 语气真是阴森可怖,路肖婷被吓得脸色苍白,刚刚升起那点对传说中的暴君模样的惊讶,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代人没养成“跪地求饶“这种皇宫必备的生存技能,全身僵硬的往那一站。 厅内的氛围渐渐凝重起来,谢开颜放下筷子。 “陛下要是吃不惯这里的饭,也可以不吃。” 此言一出,曹公公差点就给这位祖宗跪下了。 非但一点挽回的作用都没有,还让帝王的脸色直追森罗炼狱的阎王爷。曹公公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的想一会儿陛下发脾气的时候要怎么劝着才能不让这两位吵得太僵,却见谢开颜笑了一下。 “若是陛下准允,我可以到陛下那里去。陛下觉得如何?” 这不像谢开颜的态度,更不像谢开颜会说的话。他根本不是想和他住在一起,他在明目张胆的试探,先是这间屋子,再是冷宫,到时候会想脱离囚禁他翅翼的帝王宫殿也说不定。 但是… “好啊,孤准了。” 既然做不到真的恩断义绝,那有所求,总比无所求要好的多。 尉阙迟知道谢开颜应该是想做些什么,但是没有关系。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哪里不是,抢过来也便是了。 第88章 吾皇天命6 大昭太学,一张不大的木桌上摆放着几瓶温好的暖酒,以及几碟小菜。 七八个青年聚在一起,有人衣袍浆洗到泛白,有人锦衣华服,只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人出身不同,身份地位宛如云泥。可无论他们身份背景到底为何,今夜他们都是来给游历归来的好友接风洗尘。 “时间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还请李兄误怪。” 志趣相投的朋友相聚,就是喝着白水粗茶,那也是如饮甘露。更何况那酒的确是好酒,几人开怀畅饮,从回顾过往,展望明朝。 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可惜,太学宫不再是以前太学宫了。” 引得众人纷纷叹息。 太学宫曾是有志报国之人心中的圣地。 大昭自立国起便设立太学。凡是大昭子民,无论是习武有成,还是积累才学,皆有机会通过国考入太学。其中品行出色者入上学,可与世家公子共坐一堂,研习诗文。甚至能得见皇子,品评国事。 每年起始,帝王降文武恩考,为国选出可用的栋梁。 但这一切止于三年前,尉阙迟弑兄夺位。 当时的太学院长,亦是太子太傅的内阁首辅孟老,孟大人连夜写了三万字泣血檄文,那暴君看都没看便付之一炬。 所有反对的声音,被压在滚滚人头之下。再随后几年里,大昭朝局动荡,国策变革,战事多起,无人提起恩考一事。 如今,帝王残暴之名天下皆知。眼看恩考之期再次临近。他们这些太学宫学子在想的无非一个问题,这次的恩考到底开还是不开? 若是再也不开,怕是这几代人苦心经营,拥有偌大盛名的太学宫,真的要湮灭于王权更迭的洪流之中。 “哎,我等苦读了十载圣贤之书,到头来却是报国无门。真是心有不甘啊。” “谢兄?谢兄此言差矣,能在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之时锦上添花固然好。可现在天下不平,不是更需要我等尽心竭力吗?” “想要尽心竭力,也要有机会才是。” 在众人尽皆沉默之时,谢氏和作为聚会主角的李氏对视一眼。 “诸位,我有倒是有一法,或许能为我太学宫保留一点星火。” “李兄有什么方法但说无妨。” “陛下对我等太学学子确实并不亲近,朝中也无人为我太学说话。”太学和前太子曾牵连过深,说新帝心中没有芥蒂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可若是,他开口呢?” 没说“他”是谁,但在坐的人却都在瞬间明白。 有学子愤而起身:“到底也曾同门一场。他如今已是如此,你怎么还能要他去求,与再插他一刀有何区别?” “你的说对。我们是在强人所难,所思所行绝非君子正道,可若是能保住太学一点星火,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愿往。” “谢兄…” “以我对族兄的了解,他也必然是愿意的。” 他们正值年华,没人不想拥有大好前程。当谢氏子弟都如此开口,不管是不忍,还是不屑。大家都沉默下来。 “可是,谢公子他身处宫中,我们又怎么能…” 怎么能联系上他,怎么能说服他去求一个折辱他的人,甚至,怎么能确保,帝王就会同意? “族兄他到底是我谢氏族人,既然,诸位心中有报国之志,那谢某定然竭尽所能让我太学火种重燃!” ———— 邵旸之站在醴泉宫的温泉水的池子边,看着灵犀和路肖婷一边交流,一边往池子里扔下各种药包——两个姑娘好像那种严格按照菜谱,精心熬汤,生怕盐多放一颗的大厨。而他自己就是那个等待下锅的主料。 这个想法把邵旸之逗笑了,他在池边蹲下,伸手碰了碰水温。 “有必要这么严格吗?” “一定要的,太医说让公子你好好调养,等到了明年开春…”就是重新挽弓骑马,也不是不可能的。小姑娘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她想到公子住在宫里,别说骑马拉弓,平时弓都摸不到一下。 邵旸之却知道她的意思,哄着她似得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嗯,好。” 隔着朦胧水汽,路肖婷觉得似乎从那冷宫搬到帝王居住的有温泉的醴泉宫后,青年的心情就好上不少。 这让路肖婷心中生出几分疑惑。 “公子…” “嗯?” 你是不是并没有那么讨厌陛下?否则要跟讨厌的人朝夕相对,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可要是不讨厌,难道喜欢不成? 两天里她听灵犀讲了不少有关谢开颜的事情。耳之所闻,目之所见,自然比单从史书古籍上了解的更为直观。渐渐的路肖婷发现,那些相似的、不相似的性情背后,在那些史料没有记载,灵犀也避而不谈的地方,发生在谢开颜身上的一切改变,几乎都绕不开“尉阙迟”这个名字。 她凝视着青年的眉眼。那是秀美的、鲜活的,不同于她刚刚到来那一天,生命流逝即将破碎的苍白。 路肖婷再次确认,这不是一场难以醒来的迷梦,是她真的回到古代,救下了一个本该逝去的生命。救下自己喜欢的历史人物的感觉很好,同时还有对蝴蝶翅膀会不会给历史带来改变的担忧与好奇。 她很好奇,好奇到哪怕亲眼所见,从别人嘴里听到,也想从当事人口中听到答案。 “公子,陛下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尉阙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邵旸之想了想,发现和其他世界的任务目标相比,尉阙迟的性格很难用短短几句话概括。 他初识尉阙迟时,尉阙迟是生母卑贱又不受宠爱的孤僻皇子。 邵旸之只凭一次落水相救,就从单纯的伴读,变成尉阙迟的朋友。或者说,成为尉阙迟唯一的朋友。 后来,到了年纪开始习武,四皇子崭露出武学上的惊人天赋,可因为脾气暴烈,被人认为不好相与。也是同时,谢家二子文采武功无一不精的传闻开始在京都流传。 等到,太子与二皇子间夺嫡之势渐成。四皇子从皇宫中无人在乎的小透明,变成一个各方势力眼中可以争夺的筹码。 那时候邵旸之在攻略尉阙迟上多少遇到点不算大麻烦——他有些惊讶的发现,在还没有长成剧本里欺压男主,霸占女主,男女不忌的昏庸暴君前,四皇子居然是一个有那么点纯情的“直男”。 也许,尉阙迟本身的确不直,可他真的是把邵旸之当成朋友。任何过界、或者有冒犯到朋友的想法,刚刚露头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掐灭。 邵旸之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演“酒后乱性先上后爱”的之类不太道德的剧本,谢家找上了他这个被遗忘的棋子,也给他带来了足够有分量的筹码。 一个对尉阙迟来说足够有分量的“情敌”——太子的同胞妹妹,善德公主 邵旸之知道善德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好感三分真,七分假。善德公主也明白,名满京都的谢家二郎,更多的是为了利益,并不是真的倾心于她。 可他们知道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尉阙迟不知道就可以了。 原本固守的、朋友间的界限,在另一份“更加亲密”的情感介入下崩坏,变成一场足够漫长又伤人伤己的拉扯。 他不拒绝和尉阙迟在无人处亲密,却在京都灯会只邀善德公主一人游湖。他陪着尉阙迟奔赴北地,又在并无战事的夜晚给善德公主写下私信。 从并无实权的皇子,到掌握北境十万铁骑的将军王。 邵旸之不觉得尉阙迟想夺皇位是为了自己,但是他很确定尉阙迟对太子和善德公主的仇恨是在那时候结下的。 他在太子的授意下,将尉阙迟陷于死地。回京参加太学恩考,一举夺下文武状元,获得那张与善德公主的赐婚。 而尉阙迟重伤回京,看似失去对北境铁骑的掌控。 公主出嫁那天,十里红妆,冠盖京华。 无人想到,再先帝未死,甚至还在四皇子和太子间犹豫不绝的时候,尉阙迟就会擅动兵权围困京都,逼宫谋逆。 帝王之位是冰冷,尉阙迟已然下了比那皇位还冷还狠的心。 可要问尉阙迟是个什么人,要他怎么说呢?要他说,尉阙迟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暴君,那死去亡灵估计会大声反驳,从未听过这么荒谬的话。可要他说尉阙迟真的毫无人性,残忍暴虐,那为什么会有部下不计生死追随于他。 邵旸之沉默的时间格外的长。 离温泉几尺之外的屏风拐角处,来人停了很久。久到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宫女大气也不敢出。邵旸之总算开口了。 “陛下就是陛下。他已经是陛下了。” 声音听不出厌倦或者温情,冰冷的好像把两个人之间怨恨纠葛统统掩埋在一个尊称敬畏之下。又或者,在他看来,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只剩下靠着皇权威逼的不得以的妥协。 尉阙迟松开方才不自觉握紧的五指,觉得有一瞬间依然怀抱期待的自己荒唐可笑。 第89章 吾皇天命7 屏风后面只能听到声音,可路肖婷在谢开颜面前。她看得到青年的表情并不如同声音那般冷漠。 水汽氤氲琥珀色的眼睛,柔软浅薄的笑意转瞬即逝后只剩下一片寂寥悲凉。 路肖婷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她本能的想要拥抱安慰,却见到一袭黑底金纹袍的帝王从屏风后转出来,气压低把这池温泉热气都压了下去。 这暴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说的他都听到了? 跟随而来的宦官宫女把拿过来的物品飞快的放到一旁的石台上,用更快的速度退出去。灵犀在曹公公的眼色示意下,拉着正胡思乱想的路肖婷离开。 眨眼间,这偌大的浴室里就剩邵旸之和尉阙迟两个人。 邵旸之站起身,侧首回望帝王阴沉的脸。 “陛下今天回来的倒是早,看来政务不多。”醴泉宫的正殿是帝王寝宫,尉阙迟原本会在那里处理政务。可自从邵旸之住进来,所有的奏章都移到了御书房,一句消息,一本奏章的影子都没留下。 “呵,你失望了?孤本来就是暴君,让一个‘男宠’住进寝宫这种小事,自然没人来触孤的霉头。” 要是真是“男宠”可能没什么,但得知这个男宠是谢开颜,那些追随他一路走来的部下纷纷变了脸色。一个说,谢二心思难辨,精于谋划;那个字里行间提醒他加倍小心,莫要重蹈覆辙。 尉阙迟就是听厌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废话,才撇下没看完的奏章提前回来,然后发现,再糟心的奏章都没有本人更能让他堵心。 余光扫过尉阙迟气到泛红的眼角,邵旸之并没有对“男宠”两个字做出反应。 “我要沐浴,陛下不出去吗?”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更让人生气,尉阙迟冷笑:“孤为什么要出去?孤的东西,孤自然想怎么样看就怎么看。” 话说得表面上听着理直气壮,可细品就能发现语气中带着的那点不甘难过。 邵旸之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了他一会儿。尉阙迟难以掩饰的那些心思,在这堪称平淡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帝王本就余怒未消,现在更有向恼羞成怒发展的迹象。在他忍了又忍,下一秒真的就要发火之前,邵旸之主动走到他面前,伸手去解他腰封。 尉阙迟被这举动惊到,下意思按住邵旸之的手:“你干嘛?” 他比邵旸之高,但高的有限,是以当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只要邵旸之稍稍抬头两人便呼吸相闻。 “陛下难道不和我一起?” 意中人嘴角带笑,这本该是令人万分心动的情景——尉阙迟也的确在有一瞬间无比心动——但他更快的注意到谢开颜的笑意未到眼底。 “谢开颜。”他握紧昔日同窗伴读的手腕,念的好像要把名字厮磨碾碎:“你图谋的那些东西,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吗?” 感到疼痛,青年微微蹙眉看向尉阙迟握住他手腕的手:“若是陛下不需要,放开手就是了。” 这句话算是彻底点了的火药桶,尉阙迟按住他的肩膀,用足够亲密的行动堵住一切不想听的话。 ———— “你说什么?”颜回宫内,屏退左右,容奉妃的声音拔高而显得尖锐:“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他住到醴泉宫?” 她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惊恐、嫉妒与委屈,但即使是这样,这位能被齐国选来和亲并在前段时间备受宠爱的公主,依然明艳美丽,在女官生平所见过的女人中也只有当年的善德公主能与之一教高下。 可惜,除了容貌,她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资格和公主殿下相比。 就如同女官所想,容奉妃苍白着脸追问出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傻问题:“他住到醴泉宫,那陛下呢?陛下就这么和他同住?” “是。”为了加重消息的冲击力,女官补充道:“据说,陛下今日一出御书房,就直接回了醴泉宫,当时谢公子正要沐浴,陛下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宠妃娘娘关着禁闭的,被抢了贴身侍女又在正面接个暴击。她后退两步呆坐在贵妃椅上,只觉得荣华富贵、如意郎君连同原本近在咫尺的皇后之位都离她远去。 容奉妃想哭,可若是没有心疼她眼泪的目标,那再多的泪水也是枉然。于是她又将已经涌到眼眶的湿意又憋了回去。握住女官的手六分真四分假的说:“姑姑,你可要帮帮我,如今这宫里,我能依靠的可只有你一个了。” 女官掩去眼中的轻视:“娘娘莫急。别忘了您可是陛下的宠妃,纵然陛下对谢氏子有余情未了,对娘娘您也未必无情。” “真的?”陛下,真的对她有情吗? 别说宫□□浴这种花前月下的事,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她还以为昭帝是一个不沉溺享乐,对情之一字极为冷淡的男人。 “谢开颜”这名字,她其实早就听过。最早的时候她还是齐国皇宫里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听过自己那些母妃身份尊贵的姐姐们讨论,说大昭使团中有位出身谢氏的公子,郎艳独绝,在他面前齐国无人配称天骄。也曾听到自己身边的路肖婷说过,她说她被昭国那位姓谢的公子救过,说谢公子玉树芝兰,心如菩提。 再后来,她被“选中”亦或者是被抛弃,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当成求和的礼物送来大昭。 送她来的嬷嬷跟她提过,说让她不要担心,大昭既然同意和亲,哪怕昭帝不喜欢她,也不会太过为难她这个齐国公主。 要她乖一点,老实一点,不要惹事,不要生出嫉妒之心,更不要对陛下后宫,尤其是一位姓谢的公子好奇。 但是嬷嬷走了,陛下又出乎意料的对她很好,至少比后宫中其他人要好的多。所以当听到这宫里还有一个陛下的白月光朱砂痣…是她忘乎所以,太过莽撞。 “那我接下该怎么做才能挽回陛下的心?” “目前娘娘您现在稍微稍处弱势,我们应当…”女官握住容奉妃的手:“先下手为强。” “先、先下手为强?”从小到大连只虫子都不敢自己踩死的宠妃娘娘差点抽回自己的手。 “娘娘您不要慌,奴婢说得先下手,并不是要您真得下手伤人。我早已与娘娘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风口浪尖又怎么会建议您做这么危险得事。我说的下手,是要您先下手为强,取得陛下的怜惜。” 怜惜? 容奉妃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虽然她自负美貌又是个女子,可看陛下的样子,并不是很在乎男女之别。再说,就冲谢开颜那两天传了两次御医的身体情况,容奉妃觉得陛下还真不一定更怜惜谁。 “娘娘”哪怕容奉妃已经屏退众人,可女官仍不放心,她凑到容奉妃耳边私语。 容奉妃先是皱眉,后又迟疑,等女官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能行吗?” “自然是行的,娘娘细想,陛下会心疼他,自然也会心疼您。” 容奉妃思索一会儿,似乎颇为意动。 “可是,他若是不出醴泉宫,我又怎么遇到他?” 女官心中一喜,面上做出一副衷心为主的样子。 “娘娘放心,剩下的事都会安排好,定不会让娘娘白受委屈的。 ———— 被灵犀从室内带出来,路肖婷的脸色并不好。 灵犀看出她不舒服,建议她先回房间休息。 路肖婷没有拒绝,她走在这雕梁画栋每步都能看到宝贵历史文物的帝王寝宫,被无处不在的微微皇权压抑的喘不上气。 等到一个回到空空荡荡的房间躺在床上将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想了又想。 她在想谢开颜和尉阙迟的关系;想回去的方法还不知道,想知道自己这蝴蝶翅膀一扇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不复存在。 当事情一多,就难关注周边的动静。 路肖婷潜意识里听到开门声响起,有人走过来站到她床边,便下意识的以为那是灵犀。 直到这个“灵犀”站得太久,路肖婷翻身睁眼看过去,一声尖叫堵在嗓子眼。 来人并不是灵犀,却也谈不上吓人——是搬进来时在醴泉宫,在外围有过一面之缘的宫女。能被选到醴泉服侍的宫人怎么都是有一副能看过眼的皮相——只是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子,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直勾勾盯着的画面,打眼一看都挺不安全的。 路肖婷稳定下心神,想问问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你……” “你做得很好。” “……啊?” 小宫女皱了皱眉:“姑姑说你取得二公子信任的这件事情办得很好,以后谢氏和二公子之间主要通过你联络。” 路肖婷动了动嘴,因为脑子实在跟不上耳朵,只能震惊的眨眨眼。 这呆滞样子让小宫女更为不满,觉得这没有经过公主殿下训练的齐国丫头,根本配不上大业。奈何她们现在忍人手紧缺,也没有能和谢二直接接触还不引起怀疑的更好人选。 “接下来的三件事,我只说一遍,你要听好。第一件,告诉谢开颜,让他想办促成恩考重开,就说这是谢家的意思。第二件事,想办法在冬月那天让谢开颜去太寿湖,这也是为了你以前的主子容奉妃。最后一件,你要盯紧谢二,要是他心软跟那个暴君真牵扯不清…”她掏出一包药,塞到路肖婷手里:“就把这个给他喝了。听懂了吗?” 眼神危险,路肖婷怀疑自己要是说个“不”字对方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只在文献和电视剧里见过这种程度宫斗的现代姑娘颤抖着握紧自己手里的小药包,连连点头保平安。 万万没想到,自己穿越的这个同名同姓,并且长得也像的原甚至有理由怀疑是自己前世的存在,居然是个间谍?! 第90章 吾皇天命8 宫殿地龙并不能完全抵挡冬天寒意,在暖炉余温减退,天色未亮的昏沉环境里,有人停在不远的地方低语呼唤几声。原本躺在邵旸之身边的滚烫热源动了被子刚打开一条缝,冷意毫不留情的灌进来。 半梦半醒间邵旸之皱了皱眉,眼睛没睁伸手去拉打算离开的“暖宝宝”。 额头贴着“暖宝宝”的后颈蹭了蹭:“冷…” 声音不太清楚,但是划过耳朵的语调喑哑又温软。 尉阙迟跟着声音,特别从心的又躺了回去,甚至把被子口收得比之前更紧些,对着原本准备侍奉他上朝的大内监吩咐:“去给暖炉里多加两块碳。” 眼瞅着凶残却勤勉的暴君就要变成沉迷暖榻不早朝的昏君,围观了全程的001眨巴眨巴扫描仪,忍不住出声提醒。 [宿主,任务目标再不起来就赶不上早朝了。]而勾引君王不早朝的宿主,很可能要担上“祸国惑主”之类的骂名。 邵旸之顺着尉阙迟里衣下摆手伸进去,停在一片足够坚实温暖的肌肤,不甚在意的回答:[嗯。] 小光球当即皱成包子。“嗯”又是几个意思哦?到底是不会?还是会?又或者宿主被当成祸国妖妃也无所谓? 没人能解答小光球的疑惑。 昨天还在针锋相对,甚至差点打起来的两人就在这其实足够大的龙床上,亲密无间的躺在一起。躺到邵旸之脑子终于清醒了点。他睁开眼睛对着眼前黑发间露出的雪白脖颈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轻笑。 “陛下今天不打算上朝了吗?” 尉阙迟抬起他放在他身上的手翻了个身,两人的姿势从背后拥抱变成面对面躺着。 草原部族的血脉让尉阙迟眉眼轮廓比之一般的大昭人深邃。此时此刻天色未亮,未曾束起的长发披散结合被昏暗光线柔和了的五官,竟显出些往日帝王威压下不可得见的奢靡。 邵旸之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在北境军帐里将主帅压在桌案上做的一些荒唐事。 那些画面想起来的时候很难无动于衷,更何况现在又是早上…… 他不着痕迹往后挪了挪,试图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可他退,尉阙迟就进,到头来反而比之前离得更近了些。 “尉阙迟…” “你往往后退什么,孤会吃了你吗?” 眼瞅着他表情要往暴君那面发展,邵旸之叹口气不动了。 尉阙迟趁机拉过他的手指贴于面颊,回答之前的问题:“欠我的东西讨回来前,孤不上朝也没什么。” “普天之下,谁敢欠陛下的东西。” 话音未落便对上尉阙迟意味深长的眼神。 真要算,尉阙迟想要绝不是谢开颜的一点东西。可有的事情抢取不来,现在谢开颜的态度好不容易稍有软化。他也不敢逼得太狠。 早朝怎么都是迟了,帝王心思转了转:“孤昨天放过你,今日怎么都该得些补偿吧?” “陛下昨日放过我?” 虽然昨天在温泉里这副身体充分展现了【系统】出品[顶级病弱光环]的威力,动作一激烈就开始喘,还没等怎么地就开始咳,并不能进行什么深入交流。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尉阙迟的坚持不懈拉拉扯扯与耳鬓厮磨下,两个人也是彼此互帮互助了好几次,除了负距离接触,其他并没少啥。 至少在邵旸之看来,陛下全程积极主动并且快活的很。 [我昨天真是让他太快活了啊。] 邵旸之发出一声感慨,嘴上顺着尉阙迟的意思:“那陛下想要什么补偿?” 大概没想到邵旸之这么配合,尉阙迟愣了下。没等他想好了把要求说出口,邵旸之已经欺身压了过去。 冰凉的手指顺着身体往下握住,再高的体温也打了个寒颤。 “你……” “陛下不想?” 这种时候,说不想那可太假了些,尉阙迟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邵旸之就当他默认了。 …… 隐忍又贪婪的喘息,微微躬起身体时轻微的颤栗。等到达顶峰后,邵旸之趁机对方失神的瞬间把手上粘到的东西抹到那张漂亮脸蛋上。 他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下帝王绯色的眼角和错愕的眼睛,末了不忘抬起尉阙迟下巴夸奖:“陛下体力真好。” 尉阙迟不知道这是在报之前被捏下巴的“仇”。只觉得邵旸之气定神闲,他独自沉迷情欲的情况着实恼火。 他握住邵旸之的手腕,阴沉问道“谢二,你是不是觉得脏了你的手。” 邵旸之微微挑眉,不知道尉阙迟这是又抽的哪门子疯。他将没被掐着的另一只手伸到尉阙迟眼前:“陛下的意思是,我这手它自己脏的?” 指骨分明,五指修长,那玉似的手指上偏偏沾着不太和谐的液体。 邵旸之看到尉阙迟耳朵红了。 “孤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是哪个意思?” 尉阙迟被问到堵住,掩饰性的随便扯过一旁的缎子给邵旸之擦手。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擦着擦着尉阙迟就平静下来,帝王骨子里那层居高立下劲一层层泛上来。 “表现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吗?” 应该是个老虎,但酒足饭饱后的大猫并没有任何威慑力。 邵旸之微弯嘴角:“陛下这是要赏我?” “……嗯。” “哦,到真有一件事想和陛下说一下。” 语调拖慢拖长,尉阙迟心里那口气也好像跟着被拉到极致。他猜测着阿旸到底会提出些什么要求。 谢开颜应该也知道,类似于放人出宫之类的要求,绝无被答应的可能。他可能会问和谢家有关的消息,要求扩大活动范围,又或者太学宫那些旧人已经和他取得联系,那谢开颜就会要求重开恩考。 其实如果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能换谢开颜的些许让步,尉阙迟都会同意。但他怕谢开颜会问善德。 ———— 世人皆以为尉阙迟杀父弑兄,善德公主拔剑自刎追随父兄,可事实善德公主并未死去。 当初谢开颜会活着被尉阙迟逼进昭和宫,只为了两件事。一件是谢氏满门的命运,另一件便为了保住善德公主的性命。 在谢开颜入宫后,尉阙迟逼着善德嫁给旁人。 他亲口告诉谢开颜这个消息,想让他死心,想着没有那个女人,谢开颜就会变回他的阿旸。 那时候年轻的帝王还抱有幻想,总以为谢开颜本来是他的伴读,曾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们一起长大,也曾在那么多个日夜的肌肤相亲,就算谢开颜骗了他,选了别人,可若谢开颜已经别无选择,说不定就会回头。 谢开颜是回头了。名满京都的谢二公子,剑术和弓马同样精湛,他回身拔出新帝佩剑,差点把当朝新帝捅了个对穿。 明明身处后宫身家性命都在帝王一念之间,他依然会为那个并不如何爱他的女人拔剑。 尉阙迟其实记不得当时具体的情景。只记得他在北境领兵时受过的伤,都比不上谢开颜那一剑,疼得他恨不得死了才好。 但他没有死,甚至自己抽出伤口中的剑,对上邵旸之冰冷厌憎的神色。 是不是他早就想他死了? 要是如此,就算在皇宫中下不了手,那在北境为什么不止一次舍身相护。 “你这么想要我死,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血流得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又或者不是在问,只是想找到什么虚无缥缈的证据,支撑起洪流的一根稻草。 “那是因为二皇子还未倒台,你掌握北境兵权还有用处。” “还有用处?这用处是不是还包括善德不在你身边时帮你排解寂寞?你就…”两个人一起做过那些事,就全都一丝情意也无? “你凭什么和善德相比?你是半个蛮族,和你在一起…” “你住口!” 他拿剑的手本就在抖,现在更是在谢开颜的脖颈划开一道不小的伤口。 谢开颜依然冷得像冰,没有半分犹豫。 “我只觉得恶心。” 他的心上人并不爱他,不只是不爱他,他憎恨他、厌恶他,原来那些他视如珍宝的少年情意,对方并不只是弃如敝履,根本是感到恶心。 可扒开他的皮,剥开他的心踩在地上还不够。 “尉阙迟…” 别说了…他都不想听,这不是他的阿旸… “你听好了,即使没有善德,我也从未喜欢过你,以前没有,现在不会,之后余生更不可能。” 又或者从来就没有他的阿旸,那个冰湖里拉他一把的伴读并不存在,红衣似火眉目如画的少年从不属于他,那些生死相托的袍泽之情和情动都是假的,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尉阙迟听不下去了,他从那里逃走了。 就像离开游不出去的湖水,呛进战场血腥和浓烟。 “陛下?!” “来人啊有刺客!” “太医,快去传太医…” 直到重华宫外从慌乱到寂静无声。他回身看到重华殿的牌匾淋着天光最后一点余辉。 大概还能记起亲手写下牌匾时那些暗藏的心思。 那里哪里有光?那里空无一物。 心口的痛苦悲伤终于化成迟来的憎恨愤怒,剑光斩落牌匾,在门槛青石上刻进三尺帝王之血。 “从此以后,没有孤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这里,里面的人更不许踏出这道门半步!” 以前没有,现在不会,之后余生更不可能。 呵,这很好,他尉阙迟又不是非他不可。 既然谢开颜厌恶他,不想见他,那就谁也不要见。 那他谁也别想见,直到死为止。 第91章 吾皇天命9 ‘直到死为止……’ 似乎是因为想到实在谈不上美好的过去,尉阙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凑近邵旸之。 伸手可处的距离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可想到对方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又忍不住皱眉别开脑袋:“如果要问…” 问其他人的话,他不想听。 邵旸之一怔。 说实话,尉阙迟抿住下唇不说话的样子,非但不凶狠冷肃,垂下的睫毛看上去反而有点委屈,就好像邵旸之欺负了他似得。 可这算欺负吗?怎么想都不算吧。 邵旸之抬起尉阙迟的脸,不接受对方的拒绝或者逃避。琥珀色的眼睛弯起,好整以暇又有些意味深长:“我想说的是,陛下之前那句话说错了。不是您放过我。就算真的要说谁放过谁…那也是我暂时放过了您吧。” 尉阙迟:“……” ‘说什么大话。’ ‘这个骗子。’ ‘他以为他是谁,以为只要说上几句好话他就会老老实实顺着他来?’ 反驳、嘲讽、又或者做出点什么表情来告诫谢二不要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才好。 应该让他知道,大昭的帝王再也不是那个任他欺瞒,被耍的团团转还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四皇子。 可事实上,尉阙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这种类似情人的话语,即使虚假,只是伪装,但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谢开颜属于他,又或者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一样。 邵旸之等了半响,只等到传闻中的暴君把他扯到进怀里,下巴磕到肩膀。 “呵,光说不练。” 尉阙迟并没有和邵旸之在醴泉宫消磨上一个上午。 被哄到了的帝王带着一副好心情的去处理政务,倒是邵旸之无所事事,又仗着身体不好名正言顺在床上躺到快晌午才起来。 001对比过从【系统】那边传输过来的剧情:[宿主你觉不觉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介于紧急任务的特殊性,这次任务从头到尾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邵旸之一时不知道小光球要说的是哪点。 [剧情线不太对啊,宿主。虽然任务目标有暴君之名,但大昭现在的国力还很强盛的,昭帝威名也重。按大昭目前的发展形势演算,如果任务目标不是昏君,那哪怕他死后,大昭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的概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嗯,所以?] [所以001合理推测,【系统】将宿主投放回过去时间线,是需要宿主你来阻止的天灾人祸,又或者大昭亡国本来就和宿主有关。] 邵旸之每次降临世界都会从系统那里获得“剧情”。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拿到的“剧本”里很清楚的写着,天命之女路肖婷在一次陵墓发掘保护工作中穿越到千年之前的昭朝,邂逅天命之子尉彻。但本该继承帝位的七皇子并没有成为帝王。登上帝位的是史书中早夭的四皇子尉阙迟。为了让历史回到正轨,更为了解救在暴君支配下过得惨不忍天下百姓,两位天命之子联合在一起试图推翻暴君的统治。 但是邵旸之这一次降临,有些惊讶的看到在路肖婷到来的时间线里,尉阙迟是大昭最后一任帝王。 邵旸之其实也不肯定,到底是因为自己扇了蝴蝶翅膀,导致本会维持数百年的大昭在尉阙迟死后分崩离析;还是哪怕没有他,大昭的命运也注定被尉阙迟改变。——这是合理的怀疑,毕竟阿迦勒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无论到底是谁的原因,这一次逆流时间的是【系统】。 同于傍生系统可能会在常年累月的相处中拥有感情,产生个性。【系统】虽然通过子系统的资料库来理解感性,本身会定期清理不必要残留,以确保能近乎永恒的维持[绝对理性运行]。 各种事件的处理,每一分能量运用,都是经过成千上万次演算后的最优解。 既然【系统】主动逆流重启,让邵旸之回到死之前,那一定是有其特别用意在的。 这很可能是【系统】给出的隐藏任务。 与强制性的紧急任务不同,隐藏任务未完成没有惩罚,可如果做到一定会得到与平时不同的特殊奖励。 优秀成熟的傍生系统001自然要主动协助宿主完成任务,未雨绸缪。 [所以你刚才担心我成为祸国妖妃之类的,又添一笔新账?]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但基于宿主目前的身体情况,建议尽量避免增加危险。] 这种主动分析可比之前泡在牛奶了吐泡泡优秀得多,小光球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很有表扬的必要,邵旸之觉得可以让它小小的骄傲一下。 他把001放在棋盘上,拿起颗玉质的棋子放到白团子身上开始按摩。 [嗯,那001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虚心请教的语气实在太让球受用了 在温柔的声音里,小光球享受着按摩,一边胸脯挺起来,整只球都明亮不少:[001建议宿主找天命之女聊一聊。] ———— 路肖婷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 现代姑娘谁没看过几本小说或者电视剧。虽然从来没想到穿越这种有一天真的发生,但也对“穿越”一词并不陌生。 就是太不陌生了,渡过刚开始的慌乱,她便下意识将自己和见到小时候憧憬的“历史故事”中的人当成同一方队友。 路肖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个卧底。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路肖婷自知自己不是个当间谍的料。 目前为止,她不知道小宫女口中的姑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效忠于哪方家势力,这个势力目的到底是什么,谢家又在扮演怎么样的角色。但从那个小宫女递给她这包药来看,原身背后的主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要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继续完成原身的任务,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但若是她单纯阴奉阳违什么都不做,那在这深宫里让一个不重要的小侍女消失的方法可是太多了。 路肖婷不是没想过把所有的事情对谢开颜和盘托出——谢公子对她很好。她来到这里之后无意中暴露出来的可疑言行,没人追问不说。灵犀更是把她当真正的自己人。 可问题是谢开颜,也姓谢。 要是谢开颜忠于自己家族,心甘情愿被利用,怎么办?他要是不相信她又怎么办?路肖婷不想成为挑拨离间的恶人。 这不是她想得多。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不是历史,不是故事,而是真正能决定生死,一步踏错就再也回不了头的危险现实。琇書蛧 恰是最为纠结的时候,少女余光忍不住往谢开颜身上飘去正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撞到一起。 路肖婷:“?!” 青年不再下棋,反而捻着棋子望向她,不知看了她多久。 ‘他看我?’ ‘他为什么看我?’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他怎么这么好看!’ 哪怕青年坐在那里的样子漂亮的像幅画,也并不能安抚路肖婷瞬间拔到嗓子眼的小心脏。 “灵犀,你退下吧。我有点事想单独问路姑娘。” 灵犀这姑娘还最听她公子的吩咐,一点也没带犹豫的转身就走。 跟在谢开颜身边的就只剩路肖婷一个。 “路姑娘,马上就要用午膳。”午膳时尉阙迟大概会回来。 “公子!” 还在酝酿着问询方法的邵旸之被她陡然提高的嗓门震了下。 只见天命之女上前一步,那惹恼了暴君都不知道弯的两条腿扑通一下砸到地上。 001:[?!宿主你做了什么吗?] 邵旸之:[?!我做了什么吗?] “路姑娘你先起来…” 路肖婷非但不起来,抓着邵旸之的两只手握的更紧了。 “公子,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事情的真相都不像你想的那个样子!” 邵旸之他其实什么都没想,挺懵的。 “我…”呼气、吸气,仿佛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公子,我其实不是‘路肖婷’。或者我不是大昭的路肖婷,我来自千年之后。” 邵旸之:“……” 001:[哇哦,宿主你好厉害,还什么都没问,天命之女就都告诉你了?!] 邵旸之:[……] 见青年沉默,路肖婷急了:“公子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刚刚气血上头一时冲动,其实她也知道,穿越这件事对古人来说骇人听闻,又或者,古人真的能理解什么叫“穿越”吗?想一想穿越前在古墓里看到的那些怪物,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有妖怪。 大昭祖制涉妖者诛,若是把她当成妖怪,那可就太冤了。 “我…”女孩子委屈到眼里泛起泪花… “我信你。” “啊?” “我相信你,你先起来,慢慢说。” …… 把那些藏在心里秘密和另外一个人分享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路肖婷一口气说完,不止压在心口的石头消失了,连多日来的孤独感都缓解很多。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看谢开颜是看一个自己喜欢的历史人物,后来是看一个真实的让她心疼惋惜的人,那现在唯一知道她秘密的谢家二郎就好像她在这个时代最亲密的朋友。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青年安静又专注的听她说完所有事,并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你不用担心,以后她们要你做什么,你如实转达我就可以了。没关系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说来奇怪,明明谢开颜比她还要不得自由,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给了路肖婷很大的安全感。 “公子,谢谢你。” 姑娘在谢开颜面前蹲下,脸贴在青年膝头。正是温情脉脉的时刻,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森冷低沉的质问。 “你们在做什么?” 第92章 吾皇天命10 “北境十万铁骑,还有甲兵、步兵林林总总将近二十万大军,要供养这二十万大军每年粮草供应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蔡大人是说我们这群粗人既然没有用了,就该卸甲归田,全都回家种地不成?” “孟将军何出此言,北境军震慑齐国,横扫泰阿,是我们大昭的镇国柱石。” “两位大人,咱们大昭以军武立国,武不可废,不过既然没了泰阿部族,想来日后北境会安宁上不少。倒是原本泰阿部族活动的那么一大片草原,虽不算沃土却是可以好好想想如何建设。” 户部和兵部的大人“讨论”的不可开交,司礼官趁势提出,既然大胜,那可以举办一场祭祀,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又能弘扬帝王威名。 钦天监看着帝王没有出言反对,当场表示他们可以选定良辰吉日。 不似往日压抑的氛围让宣政殿里少见的热闹,几个大臣许久没敢这般“畅所欲言”,说到口干舌燥也没停了下来。 眼看天色接近晌午,尉阙迟放下手中谢家的奏折。 “好了。” 声音不大,大臣们瞬间住了口。 “既然都有想法,那就理出个章程。” “理出个章程”或者“不急的事情再行讨论”在别的皇帝那也许是个常事,但尉阙迟决策果断又说一不二。有时候说是帝王独断朝纲也不为过。 大臣们终于发现,今天的陛下非但不暴虐,他甚至像个能听得下去大臣意见愿意集思广益的英主了。 从表面看上应该是大昭先祖显灵,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可想想这几天来宫里发生的事情和帝王刚刚错过的早朝,一众人等神色各异。 一路跟着尉阙迟从北境走出来孟追无牵无挂又性子最直,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陛下!” 帝王似笑非笑的一抬眼,孟追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北境的寒风以及无情的军棍。昨天刚因为说了某人不好害自己主帅生气的八尺汉子嗫嚅着住了嘴。 剩下几个大臣更无人敢多言。 曹公公瞅准时间上前询问:“陛下,这个时辰午膳已经备好了,您看是不是……” “到醴泉宫用膳”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下首处穿着一身鸾鸟锦衣的瑛王尉彻突然出声。 “皇兄,现在天寒地冻无论祭祀还是春耕事情都不算不急,可有一件事,实在急需皇兄定夺。” 国事重要,又或者因为血脉兄弟只剩下年纪尚幼的安王和刚刚成年的瑛王两人。 曹公公察言观色,退了回去。 这一奏对,便又耗上一些时间。尉阙迟离开宣政殿的时候已然过了晌午。他身高腿长,步子又大,走的再快点,曹公公只能一路小跑的追在后面。 “陛下,您慢点走。老奴刚刚差人问过了,谢公子并未用膳,在等着您呢。”琇書蛧 “孤需要他等?” 话虽说得有气势,脚下的步子却是更快了几分。 可惜帝王的好心情看到全被赶出醴泉宫后殿的宫人们后戛然而止。 尉阙迟皱眉头制止宫人的通报,迈入寝宫,正好看到少女将脑袋搁在青年膝头。 “你们在干什么?” “大反派”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天命之女好像被残忍老猫发现的小耗子,几乎原地起跳蹦到邵旸之后方。 邵旸之抬头,果不其然看到尉阙迟又黑了一个度的脸。 他微微蹙眉转头对着路肖婷柔声道:“这里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路肖婷有瞬间的犹豫。 真的没她事,她可以走吗?她要是就这么走了,“暴君”的火气岂不是全落在谢开颜身上? 可当帝王眼神又转回来,好像要把小老鼠洗净剥皮切片放到油锅里炸过一回。路肖婷便不犹豫了。 纵使尉阙迟再怎么生谢开颜的气,谢开颜也不会少一个手指头。可要是她不走,那是真的有性命之危。 天命之女三步变两步,眼瞅着逃出生天。 “站住。孤让她走了吗?” 路肖婷现在站住的位置比刚才还要离暴君近的多,小姑娘欲哭无泪抖如筛糠。 “陛下,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不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怎么?你这就心疼了?” 邵旸之不想和他为这点小事吵起来:“没有,还请陛下不要多想。” 饱含怒火的眼神转向他:“多想?你倒是说说,孤多想什么了。” 谁知道他多想什么鬼东西呢,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有人和谢开颜靠在一起就来气。 任谁也不可能争论过一个不讲道理的人。邵旸之身上倦怠不想和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既是如此,陛下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不想纠缠的态度,落在尉阙迟眼中简直就是火山浇油。 帝王上前几步扯住他手腕:“谢二,是不是孤这两天对你太好了?” 原本拿到手里的棋笥被扬到地上,玉质的棋子劈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邵旸之扫过手腕上叫他攥出来的一圈红痕:“陛下愿意对谁好,是陛下自己的事。” 青年眉眼冷淡,语气间也多了点不耐。 尉阙迟好像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同时也清醒过来。 是了,谢开颜并非和他两情相悦。自然不想解释,纵然表现出千般顺从温情,那也是假的,是从他这里换取交易报酬的筹码。 怒火熄灭个干净又凝上一层冰,尉阙迟的有火没法冲着邵旸之发,只能对着天命之女:“滚。” 这时候让她“滚。”路肖婷简直求之不得。 碍眼的小宫女终于不见了。 尉阙迟转眼间便是一副威严平淡的样子:“谢二。” 谢家二郎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尉阙迟从手腕摸到手指,五指穿过五指,十指相扣的动作突然带上几丝狠厉。 “再有一次,孤就剥了她的皮。” 这语气不像刚开始那样怒气冲冠却也绝对不是假的。 邵旸之避开脑袋,不想理对方这时不时要挖天命之女眼睛剥人皮的暴君言论。 可他不答,尉阙迟压下去的火气就又起来些。 帝王阴沉不定往桌子旁边一坐。端膳的宫人们自然心惊胆战。 精心烹饪的药膳上个十几道,邵旸之勉强吃个一两口。尉阙迟看着他这样额头青筋暴起。 “因为我训了你一个侍女,你连药膳都不想吃了?” 这种随时点燃的环境实在对人的身心健康不怎么友好。最先受不了得是意识海里的小光球:[宿主,你要不直接告诉任务目标你身体不舒服?] 邵旸之的确不太舒服。昨夜在温泉胡闹后虽然没有立刻有什么反应,但这具身体虚弱,是以今天独自一人躺下休息后,残留的病气和胡闹后的疲惫一起涌了上来。 虽比不得那天吐血不止,命悬一线危急。却也让他的体温有些升高,更外困倦。 在灵犀和路肖婷面前他还能撑着,可尉阙迟回来后,渐渐有点忍不住了。 头晕还恶心,邵旸之到底还记得“任务”,强撑着精神气开口。 “今年的太学恩考,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没有迂回掩护,一开口就直入主题。就算是利益交换,这样掩饰都不打算掩饰的样子,差点没让尉阙迟直接把筷子掐断。 “谢家给你递了消息?还是孤让你太闲,有时间为当年那些旧人牵肠挂肚。” 虽然他被圈在醴泉宫里出不去,但醴泉宫到底不是不能进出的冷宫,就是冷宫,有人的地方还不是能撕条缝。否认自己和谢家的联系并没有什么意义,邵旸之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和故人无关。如今太学只是学子为国效力的途径。陛下心怀宽广定不忍大昭的明珠就此湮灭。” 胸怀宽广?谁?尉阙迟吗? 001觉得宿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 连尉阙迟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脸色难看:“你是说孤不重开恩考就是心胸狭隘?” 邵旸之:“……” 真不知道尉阙迟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更有可能的原因是他心气不顺非要吵一架不可。 重开恩考是维护大昭国运的好事。邵旸之深吸一口气,正欲再次开口,就听尉阙迟一声冷笑。 “呵,孤本就不是你眼中的英主,向来脾气不好,心胸狭隘,管不了那么多。”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撑着椅背将人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别整那些虚的了,谢开颜,你想要重开恩考。孤可以准。但一物换一物,你拿什么换?” 他离谢开颜很近,黑色的朝服有种别样的压迫感。 昔日的同窗伴读似乎被帝王气势所摄,飞快的垂下眼帘。 “那陛下想要什么?” 大抵是世间薄情之人都是如此明知故问。他想要什么,他想要谢开颜一颗心同样挂在他身上才好。但这话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笑料,再给谢开颜添上一把依仗。 “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这个大昭,不如老老实实的留在我身边,看着我这个昏君别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好。” 他答得又快又乖巧,以至于尉阙迟忍不住伸手确认,指尖刚碰到邵旸之的皮肤就被升起的温度烫了一下。 第93章 吾皇天命11 尉阙迟覆手探上邵旸之额头。 “怎么这么热?” 有系统出品的病弱光环在,别说一个发烧,就是前两天接连不断的吐血邵旸之也能吊着一口气不死。 他心没有把身上这点不舒服当回事。尉阙迟却是脸色变了几变,如临大敌。 “曹洪,宣太医。” 帝王连名带姓叫了大宦官的名字,转身打算把谢开颜捞起来。 被公主抱的经历在前,邵旸之迅速起身,动作过快眼前眩晕,被扶了一把才站稳。 尉阙迟像是要发火却又忍住:“不舒服为什么不和孤说?” 邵旸之仔细打量过他的神色:“陛下现在不生气了?” “…谢开颜。” “哎呀,陛下莫要说话,我头晕。” “……” ———— 入冬时那场大雪开了头,京都的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十场,昨天半夜的大雪打扫不及,白色便代替青砖铺满了街道。 “驾!” 红衣少年衣角上的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打马从西街过,停在巍峨大气王府门口。 看门的仆人们在少年下马前连忙迎上去。 “安王殿下,地滑您慢点。” 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哪里会在意脚下的一点冰雪,他速度不减的下了马,将马鞭丢到仆人手里。 “我七哥呢?” “回安王殿下,王爷在书房。” 经常来的地方,根本不用下人领路,少年迈进大门就直向书房去。 “七哥!” 书房里青年长身玉立,提笔画着什么。 少年知道尉彻向来专注,他走到书桌前扫过画了一半的画,眉头一挑。 “七哥,你这画的人真是越看越像我。”琇書蛧 笔下一顿,画中人挽弓射出的箭矢不似之前流畅. 好好的作品有了瑕疵,引得少年好一阵惋惜:“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尉彻的目光在墨点停了下,他收起画:“只是一幅画。倒是你这一大早上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哦对,七哥你知道皇兄重开太学恩考的事情吧,现在满京都在说。” “陛下同意太学恩考是选拔人才于国有益的盛事。”尉彻在书房时没有下人在旁边,亲自动手给弟弟倒了杯茶:“你一大早过来,就是想说太学恩考?” 茶水温度刚好,安王接过来两口喝到了底,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当年尉阙迟逼宫,安王虽是个被他母妃护在怀里的孩子却也记事:“我记得当初主持太学的孟老大人和皇兄不是一条心。依皇兄的脾气,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次能重开太学恩考,定是七哥你向皇兄谏言了。” “我的确为那些学子和皇兄提过此事,但皇兄做出什么决定并不是我能左右的。”尉彻说了一半,想起自己这个弟弟从未关心过朝政:“你关心这个,该不会是你要参加吧?” 前朝不乏有些本事的世家子弟参加太学恩考给自己“镀金“的事情。可安王平日里不爱读书,武学也不算精进。 他是皇室,若参加这次恩考,任谁都得给他一个好名次。但若是如此,怕这好不容易重开的恩考风气就要被带歪了。 见尉彻皱眉,安王连连摆手。 “七哥你知道的,我哪有那个本事。”少年人叹了口气,坐到一旁椅子上:“不过若和七哥无关,事情怕真同坊间传的那般了。” “坊间传言?” “七哥你还不知道?” 他先做贼心虚似得左右看过,招招手示意靠近, 尉彻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下好笑,如他所愿般附耳过去,下一刻却皱起眉。 “大家都在传,皇兄这次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谢家上了折子。” “谢氏?你听谁说的,皇兄并不看重谢氏。” “七哥你说的真客气,皇兄是讨厌谢氏。但架不住他喜欢那个谢家的公子啊。我前几天进宫听母妃说,自从那人住到醴泉宫,皇兄就没去其他殿里歇过。啧啧,皇兄这可真是多年夙愿终于得偿,三千佳丽如同虚设。” “莫要议论皇兄。” 多年夙愿得偿不假,但三千佳丽可真是瞎说。 尉阙迟夺位前并未成亲,登基后先是忙着清理朝堂,后来,又是和齐国开战,又是御驾亲征。他忙得连先帝留下来的那些太妃都没有下旨迁宫,现在后宫中崩星那么几个宫妃,也就容奉妃说得上名号。 “又不只是我在说,说的人多了去了。我倒是挺好奇的,他这样的人,会为‘心上人’做到什么程度。不过,那个姓谢的一直病着,身体真是不好。”少年人一边说着,余光扫过兄长紧缩的眉头:“哦,对了。七哥要是实在担心,我记得你府上不是住着个苗疆来的会古怪医术的大夫吗?你不如带那大夫入宫顺路看看,说不定就为君分忧了呢。” ———— 身体底子坏了,那再好的药也很难让人一下子好起来。明明熬过了看着吓人的生死关,其他病症却断断续续的拖着,临近冬月也不见什么起色。 发烧、昏睡,有时候能睡上好几天,太医说这是身体正在恢复的一种表现。 刚开始的时候,尉阙迟没表现什么特别的。 可邵旸之的身体总不见好,那些御医又拿不出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就是他们没胆子说,尉阙迟也知道病怕是成了顽疾。 从那之后尉阙迟待在醴泉宫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等有一天邵旸之睡够了起来,居然发现尉阙迟没去御书房,反而拿着奏折在正厅批。 邵旸之走过去捞起一本:“陛下在这里看,就不怕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 他这动作吓了跟在身后的路肖婷一跳,生怕私看奏折的行为激怒暴君。 可“暴君”只是头也没抬的伸出手:“要是你记挂这些消息,不如自己快些好起来。” 行吧,路肖婷不知道当初尉阙迟信任自己的伴读到了任何机密毫不设防,甚至很多时候谢开颜负责排兵布阵的事。但她是看出来,所谓的“暴君”也是个双标怪。 “病好的快慢,可不受臣控制。再说,就算我的身体好了,陛下难道还敢我参与朝政不成?”有背叛的先例在前,邵旸之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尉阙迟胆子太大了些。他笑着把折子放回到帝王手上,尉阙迟却轻轻拔开。 显然皇帝陛下要的不是折子,邵旸之沉默片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被拉着并肩坐下。 “呐,看这一本。” 和刚刚邵旸之自己顺手拿的请安折子不同,这本折子上清清楚楚写着有关太学恩考的事。 “如何,满意了吗。”邵旸之看的时间有点久,某人不得不出声来吸引注意力。 “陛下是明君。” “明君?”尉阙迟等了会,见邵旸之确实没有别的话要说,不由有点不满:“呵,你这说违心话还不亏心的本事,孤真是佩服得紧。” 邵旸之合上本子转头看他:“陛下这是又想同我吵架?” 自从太医说了句,谢公子这病要让平心顺气得养着,尉阙迟好久都没有吵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帝王低头继续看折子。可嘴唇轻抿,眉头紧锁,怎么看都是不高兴的样子。 [宿主,任务目标的脾气好像好了不少哎。] 怎么能不好,有这么个一言不合就咳嗽,情绪激动就吐血,三天两头要烧上一场的对象。只要不想一刀两断,再大的怨气,再不好的脾气,日复一日这么彼磨着,也磨的越来越没有棱角了。 有时候邵旸之也惊叹,这种蜜糖刀子慢慢割肉的相处方式,尉阙迟居然也能忍。 [宿主,其实你可以快点和好的。] [是啊,我可以。]他当然可以换一种快速的攻略方式,不说和善德公主间的利益交换以及谢氏那一堆乌七八糟的破事,就是尉阙迟失踪时,谢开颜居然没有趁机会掌控北境军这件事就有一大堆漏洞可做。 下一剂猛药,苦肉计洗白什么的根本是邵旸之的老本行。 [但我不想啊。] 他不想让阿迦勒那么轻轻松松,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吃到糖,就合该咽下掺在其中的玻璃碴,那样甜意伴着伤口还能尝到点新鲜的血腥味。 尉阙迟低头批奏章另一只手却不放开,邵旸之被他拉着走不了,便从那堆被帝王扔到一边的折子里,随便拿着看几眼。 没想到真看到了点其他的。几个担心帝王膝下无子又不敢明着骂暴君沉迷男色的奏折混在一堆请安折子里。 邵旸之颇为仔细的读完,合上本子:“陛下,您这几日一直待在醴泉宫,不觉得闷吗?” 本音清朗,语调温柔,不知情的人听了,大概能会联想三月春风,花朵初绽的美好画面。可他看这堆折子的时候,尉阙迟扫了他好几眼。现在听他这么说,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 “谢二,你想说什么。不在醴泉宫,你想让我去哪?” 他连自称都气得没说。 谢开颜微微皱眉:“陛下是天子,想去哪就去哪。只是我这一个冬天都没有出过殿门。若陛下准允,我想在御花园里走走。” 尉阙迟愣了愣:“出去走走?” “陛下不许,也就算了。” “啊,不是…没什么。”以为的话说不出口,尉阙迟干巴巴的接了一句:“天气冷,你要出去多穿点。” 看起来吵得凶,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路肖婷居然看出相声的味道,其中混着点对当年磕过的cp刀成这样居然也能发糖得惊叹。 小姑娘磕得愉快,对上谢开颜不经意似的一眼。 ‘公子在看我?’ ‘这个时候,公子为啥要看我?’ ‘等等?刚刚那个暴君是不是答应公子可以出醴泉宫了?!’ 可以出醴泉宫,就可以去太寿湖。时隔多日,她终于重新想起自己‘间谍’的身份。 路肖婷不傻,她明白那一眼的意思。 天命之女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从头理了一遍,看着位子上那两个人相握的手,从背后窜起一点凉意——她发现,她只是看到发生的事却并不清楚谢开颜在想什么。 第94章 吾皇天命12 红墙灰瓦的宫殿变成银装素裹的一片,穿过青石落雪小径,湖中亭内宫装女子蹙着眉头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娘娘,坐下来喝口热茶吧。” 这种时候,哪里喝的下什么热茶。 容奉妃将侍女手中的茶盏推远。 “怎么还没有来?” “娘娘稍安勿躁,姑姑说已经都安排好了。” 她说安排就真的安排好了吗?谁知道那些大昭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心里这样想着,可容奉妃抿唇一言不发。 也许女官向她提出来的计划是别有所图,但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陛下了。 空荡的宫殿,下人的私语,刻在记忆深处深宫中仿佛透明人的日子。 容奉妃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为此她需要帝王的恩宠。 感情的厚度是有限的,目光移向其他人就看不到原来的存在,所谓新欢旧爱就是如此。 从冷宫公主到异国皇帝的宠妃,再到现在的濒临失宠,可事情还未走到山穷水尽之时,她还不想坐以待毙! 纵然那位谢公子在陛下面前有着旧日余情加成,但她更为年轻,更为貌美,更何况她是一国公主。两相比较她也未必会输。 望着这被雪光寒意笼罩昭和宫,容奉妃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自信孤高的“豪情”。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连接小亭与岸边的石桥,终于,她看到了她苦等多时的“宿敌”。 青年束冠,远远只看一眼,小公主便想起,她其实是见过他的——三年前的齐国,没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她,看向大昭使团中远远的那么一眼。而随着青年走近,容奉妃第一次看到谢家二郎的长相… “娘娘?娘娘!” 回过神来容奉妃倒抽一口冷气,她后退半步,抓住侍女的手腕。 谢开颜谢开颜长成这样,就算她按照计划掉到水里,陛下真的会怜惜她吗?! ———— 能离开醴泉宫,邵旸之第一时间就准备按路肖婷之前收到的消息去前往太寿湖。 他对谢氏一族和隐藏在暗处试图搅弄大昭朝局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为了给尉阙迟找麻烦。 京都刚刚下过雪,化雪的时候最寒冷,灵犀既高兴自家公子终于得了些自由,又担心谢开颜受凉,系上披风前非要给自家公子找到一个可以暖手的汤婆子。.xiumb 她要找以前那个旧的,路肖婷便接过她手里的披风让她去找。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天命之女学会古代衣物复杂的穿法,她将厚厚的披风搭到谢开颜肩上,在系肩头纽扣时,动作有点迟疑。 “怎么了?”邵旸之以为她想到接触那些危险的人心有余悸,却见路肖婷飞速系好披风站到他面前。 “公子。” “嗯?” “我以为,陛下他是真心喜欢公子的。”天命之女认真严肃眼睛明亮,足够照得任何心怀鬼胎的人自惭形愧:“那公子呢?公子心悦陛下吗?” 邵旸之谈不上心有鬼胎,但的确是被这灼灼目光噎了一下。 女孩就好像得到了什么肯定。 “在我生活的时代,很少有谁非谁不可的感情。有的人找到伴侣是因为合适,大家一起更好的生活。还有的人是因为一生很短要及时行乐,开心就在一起,痛苦就分开。” 诗歌和故事都在反反复复讴歌情窦初开的美好,生死相随的刻骨铭心。可事实能找到一个“你喜欢我,或者我也愿意接触你”的人才是现代社会的常态,毕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荷尔蒙分泌下产生的悸动也终归会归于平淡。 “母亲和我说,一个灵魂来到这个世上,赤条条的来,也是赤条条的走。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我爱自己,可有时候依然会觉得孤单。所以我想遇到一个人和他两情相悦。我爱他就如同爱我自己,而他爱我同样重于生命。” “我知道世事很难如人所愿,也害怕一生都没有遇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但我是一个很难死心的人,我会一直找,一直等。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和属于我的另一个灵魂相遇。而我这么想寻找的另一个存在,公子你已经找到了。” 她说得特别认真,一大串理论下来,直接把邵旸之听呆了,一时开不了口说她“天真” 其实也没有必要向心怀希望并备受世界宠爱的天命之女解释规劝什么。 “路姑娘当真……与一般女子不同,将来定会遇到值得你真心爱慕之人。” 这听着很难分辨是不是在夸奖人。 路肖婷也知道对礼法繁多的“古代人”她把这么直白的“情”啊“爱”啊的挂在嘴上的有些惊世骇俗。但为了自己青春时代磕过的cp,小姑娘还是决定努力最后一把。 她追问道:“那公子会同陛下好好在一起吗?” 邵旸之没想到她如此执着,正想着怎么回答就看到系统地图上给出的定位提示,心念一动。 “我自幼奉家族之命到宫中做皇子伴读。陛下还是四殿下时,率轻骑突进,火烧泰阿粮草,北境军内除他之外,只有我一人知道撤退路线。后来,他毁我大婚,谋朝篡位,弑杀主君。将先皇嫡女嫁给一个无心情爱的和尚,于是,我给了他一剑…若你是我,又该如何?” 这次轮到路肖婷被这些史书上没有记录的过往惊住了。 “无论怎么粉饰太平,其实陛下同我心里都清楚,事已至此,我们回不到从前。”说到这青年微微蹙眉,随后笑了一声:“这般说不对,应该是从未有过什么过去。” 路肖婷哪还能注意他什么语气,萌过并依然忍不住萌着的cp彻底本他。 比起尉阙迟这个史书上的暴君,在她心里留有美好印象的谢家二郎做了什么更让姑娘一时难以接受。 没过多久灵犀转了回来,她把囊好的手炉送到邵旸之怀里。 “公子可知,陛下刚刚就在外面。” “嗯,我知道。” “……那公子今日还要出去走走吗?” “为什么不去,陛下没有将我禁足吧。今日无风雪停,不出去走走岂不可惜。”邵旸之走到门口,放轻声音:“但融雪的天还是极冷的,还要麻烦路姑娘今日留在宫中休息,不要跟来。” ———— 当001提示等在湖心亭里的宫装女子是容奉妃,邵旸之就已经把那些人叫他来这的目的猜得七七八八。 公主是活着的盟约。只要谢开颜和容奉妃发生牵扯,无论尉阙迟怎么处理,显然都会对两国间刚刚平稳下来的局势产生影响。若能让昭国外忧内患,幕后之人再趁势而起,未必不能成事。 但猜到对方最后的目的,并不代表清楚具体方法。 邵旸之怀着几分好奇之心,想看看那么传说中宠冠后宫的容奉妃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他刚迈入亭中,尚未走近便见容奉妃如西子捧心。 女子眉间似有薄雾浓云忧伤淡淡,捂住心口的动作真的纠结痛苦。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突然闯入一定会以为是眼前冷漠的男人为难了这样美丽的姑娘。 但问题是,邵旸之他还没靠近呢。这个世界又不是高武世界,修炼不出隔空伤人的内力。 大家都没没太明白容奉妃在干嘛,也没反应过来,这姑娘又自己站好了。 “谢公子,久仰大名。没想今日在此偶遇,实在、实在心神激荡。” 公主殿下想笑又好像有点笑不出来。但她是宠妃,说什么都对。邀谢开颜喝茶赏景,谢开颜也就坐下了。 宠妃娘娘看看天说,天气真不错。 谢二公子礼貌微笑,科普下大昭的一年天气变化。 宠妃娘娘看看四周,说雪景真不错。 谢二公子礼貌微笑,讲述了京都哪里看雪景最好。 宠妃娘娘看着他的脸极为委屈的抽下鼻子,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谢二公子礼貌微笑,感谢夸奖。 容奉妃全程心神不宁。 邵旸之耐心等着后手。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亭子里进行了一系列没有营养又尴尬的对话。 邵旸之等半天没等到什么后手,倒是在系统地图上又一次看到代表尉阙迟的小点。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诬陷,也没有计划。埋下帝王的怀疑猜忌的种子,可比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手段高明多了。 他自觉目的达到,没有继续留在下的道理。于是起身告辞,走的特别干脆利索。 容奉妃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弄到寒冬腊月的水里搏一搏陛下恩宠,见邵旸之突然就走下意识追了出来。 “等一等…” 出亭子踩到融冰,容奉妃脚下一滑。是真的一滑。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指尖划过谢开颜袖口,身体不受控制往池子里倒。 等等,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跳下去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邵旸之回身拉住她。 好险…可还没等松出这口气,邵旸之变了脸色。 好、好沉?!为什么有这么沉的宠妃?! 他扫过容奉妃胸口,难道这不是穿得多? 掉进湖中的那一刻,尉阙迟的偏好简直比姑娘寒冬腊月也勇敢落水的心还要让邵旸之震惊。 第95章 吾皇天命13 “刺骨”一般用来形容寒气侵入骨髓,可就邵旸之自己的感受而言,冰湖来带来的寒意,比起“刺骨”似乎用“刮骨”来说更为合适。 极致的寒冷剥夺人肢体可能做出的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自救,邵旸之也只来得及把惊慌失措的宠妃娘娘往上一托——请相信,这已经身体对惊人重量能做出的极限反应。 他没能握住灵犀伸过来的手,反而呛进一口能冻结五脏六腑的冰水,然后被重得像石块的衣物拖着下坠。 没有人喜欢大冬天在湖水里泡着,可当光线渐暗,“谢开颜”沉溺于冰冷湖水,属于“邵旸之”的部分却脱离□□俯瞰。 肤色苍白的青年沉向更深更暗的湖底,画面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 毕竟,这本就是一具衰败的皮囊,合该消失在并不这湖水温暖多少的冰冷宫殿里。他之所以还在这里,还能回到这里正常的呼吸行动,无非是仗着【系统】功能强大的各色光环。 也许,并不只是因为【系统】。 有光刺破湖面,足够有力的肢体轻易划开寒流,男人用远比邵旸之快得多的速度下潜。 尉阙迟在竭尽所能的伸出手。 被抓住的瞬间,谢开颜看向他。 恼火、惊慌种种情绪都有,是真的在担心他。 ——可为什么?万都山的雪,染成红色,也开不出一朵花。 于直通本质的[灵视]中睁开眼。 他看到金色的锁链冲破湖面连接云层,他第一次看清,湖水是虚幻的,云层也并非云层,而是绒羽。 在那绒羽之后,有一双眼睛投下注视。 没有慈悲,谈不上淡漠,睫羽纯白,双瞳全紫。 不是【毁灭要素】,是最纯粹的力量,永不止步的征伐者。 邵旸之想起,他在先知塔的壁画上见过这双眼睛。 入侵傍生系统的不可名状之物,在对视的瞬间,耳旁响起疯狂的噫语. [警告!维序者正在遭遇本源污染!警告!警告,不可直视不可%¥#8-] 可这些根本不重要。他已然发现祂的秘密。三位一体,却并非三位归一。 邪神【毁灭要素】,代表力量与愤怒的征伐者……原来,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白冠之主]。 又或者说,他们还未“重逢”。 ———— 谢开颜选择按照送来的计划赴约却没有让路肖婷跟在身边。 短短的相处中她已经视对方为友,忍不住担心谢开颜真的去赴约,会不会被人利用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姑娘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渐渐听到吵闹声。整个醴泉宫好像油锅里倒进一泼水,隐隐的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喊。 路肖婷连忙出了房门,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小宫女。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主子、主子们落水了!” 想想青年如今并不比自己健壮多少的小身板,路肖婷心中慌乱,把只说一句就急着离开的小宫女拽了回来:“慢着,你先说清楚,谁和谁落水了?” “容奉妃娘娘娘失足将谢公子拉入水中,陛下恰好经过居然也跳进湖里救人…” “那就上来了吗?” “救上来了…” 路肖婷心还没有放回肚子里就听宫女接着道。 “可是、可是她们说,救上来后,谢公子突然七窍流血生命垂危,容奉妃娘娘着凉又受惊当场晕厥了过去,陛下、陛下,他许是一时情急攻心昏过去,可不知为什么至今没有醒……” 路肖婷不懂,路肖婷不理解。 为什么落水能落个七窍流血生命垂危?还有,容奉妃那种娇滴滴的宫妃也就算了,为什么昭帝这个身体倍棒的暴君跳水救个人自己还能晕倒了?! 小宫女说的每个字路肖婷都懂,组合在一起却根本无法理解。 当令人震惊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人反而平静了。 “那御医可说…公子和陛下什么时候能醒?” 小宫女茫然无措的摇摇头。 路肖婷陡然一惊,脑海中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时的昏迷其实并不可怕,可若他们一日不醒,两日不醒……若是大昭的帝王一直不醒呢? ———— 刚开始一道谕旨从宫里传至各府,只说帝王偶感风寒免了明日早朝。可是随后身为帝王心腹的孟将军率兵封了城门。未及宵禁,昭和宫提前落锁。一时间帝都传言四起,人人自危。 就连素来不理朝局的安王都好像被这紧张的气氛影响早早回了王府。 “本来约了七哥去温廊坊听大家新谱的曲,也不知道……” 少年人迈进大门时神色不愉。王府里那个靠着说学逗唱博得王爷青眼的师爷很快迎了上来。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新鲜玩意,竟然引得安王眉开眼笑的跟着他去看。 两人边走边聊,师爷曲意逢迎。可待到两人行至无人处,尉安满脸阴沉,周身再也寻不到一丝平日里表现出的飞扬。 “怎么就突然封了城?可是今日行动有什么变化?” 再看那师爷猛然跪下,故意克制却又难掩狂喜:“宫里黎姑姑在第一时间传出消息,宫里变故是大大的好事!” “怎么?是我那皇兄色令智昏为他那真爱惩戒那齐国公主?” “比那更好,消息说容奉妃、谢开颜连同那个暴君,三人都落入水中,至今昏迷不醒?” “此话当真?”就像饿了三天的天突然从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又像穷困潦倒的之人出门被金锭绊住。 “千真万确,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计划开始就如有天助,正如那潜伏瑛王府的苗疆方士所言,主子您果然是那天命所归之人!” “竟会如此,难道是异族恶事做尽遭了天谴…” 震惊、狂喜。而当狂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疑惑怀疑。 ‘这是真的吗?’ ‘会不会是尉阙迟察觉到什么然后故布迷阵?’ 就算是真的,此时尉阙迟帝威正盛,与齐国的外祸尚未挑起,他通过谢家安排在恩考中的那些新子才刚刚埋下。就连他自己之前也韬光养晦。 他订下的十年大计只是才刚刚起步,但眼前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 尉安的脸色阴郁,贪心野望几度变化。终于被理智压了回去。 “此事真假未定,一切还需再探。” “主子是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尉阙迟一直不醒,我会以皇族身份提议由七哥监国理政。” “用瑛王殿下遮掩我们行事一直是一步好棋,只是以瑛王殿下的心性,恐怕他不愿在此时挂上监国的名头争权。” “呵,争与不争,不过是得到的东西在人心中份量够不够罢了。”萧安一声冷笑:“那个谢家二郎不是也没醒吗?就把这件事告诉我那多情的七哥吧。” ——琇書網 尉阙迟厌恶冬日的冰湖,但他到过更冷的地方。 “陛下,不如饮了此杯。”女人双目含情对着能带给她荣华富贵的权威。 帝王愿意给她恩宠,巴不得整个后宫都知道,传到那个人耳朵的声音再大点才好。 群臣欢庆丝竹奏乐之音几乎顶破栖梧宫的房梁,帝王在某个瞬间感到一阵不受控制的心悸,好像在这个瞬间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侍者慌张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他在说什么? 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不肯承认。 他迈出栖梧宫,像个疯子一样回到那个自己不肯再看一眼的地方。 本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少时明艳,战场灼目。可现在青年苍白单薄,冰冷又僵硬。 那团火,连最后一点余温也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公子他一直想见陛下,有话要同陛下说。如今陛下来,奴婢斗胆转述。” “大昭并非王国初建,您不是他心里的英主。公子他不后悔选择其他人,但陛下既然已然继承天命,还请您善待大昭子民。” “还有一句话,陛下未必想听了,他便不说了。” “……什么话?” 侍女摇头,泪流满面。 她在哭,哭的理所当然。 可帝王不能哭,他用什么理由来哭呢? 心口割裂,后悔,恐慌,以及愤怒。 这个人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就这样轻飘飘的离开?他不接受,不允许,就算死了也要死在他的手里才对。 “太医呢…把所有太医都给孤叫来!” 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太医院的院首声嘶力竭:“陛下,再好的医者也救不回一个死人。” “那就传告天下,孤要起死回生之术。” 来自苗疆的方士带来一门追魂秘法,只要魂魄还在这天地之间,纵然轮回转世跨越千年也可追回。 于是帝王修建祭台。怀抱着虚妄期待,翘首以盼。 祭台建成之日,阴风怒号,生灵寂静。方士说,要有宗族的血作为指引,有心甘情愿成为祭品的灵魂,还要包含灵力的血脉。 谢氏宗族,一个想回报救命之恩的姑娘,还有方士的命。 帝王将祭台所有的纹路都染成红色,冰棺里依然是一副冰冷苍白的空壳。 不肯回来,不想见他。所以他早就想好,他不回来,那祭台就是陵寝。 可当帝王之血接触祭台的瞬间,灵纹点亮,迷雾消散。 那些曾经无比真实的悔恨绝望留在心间,尉阙迟怔怔看向头顶的帷帐。 端着水盆的宫女探进头。 “陛下!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尉阙迟回过神来:“他呢?” 第96章 吾皇天命14 帝都禁军戒严,宫里一直没有传出新的消息,好像默认了昭帝昏迷不醒的事实。 朝局动荡,周边诸国蠢蠢欲动。素日里不理朝政的安王竟然在此时提出由瑛王代理朝政, 尉阙迟只是昏迷并不死了,瑛王摄政的提议自然没人敢开口附和。就连瑛王自己也明显下了一跳,明里暗里的表示拒绝。 但有心人无疑受到了提醒,帝王一日不醒,这朝中瑛王的份量便一日重过一日。是以当尉彻以治病为名带着一个医者入宫,居然一路行至醴泉宫外才被拦下。 负责守卫醴泉宫的御林军统领出身北境军,别说瑛王是带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师,就是他请来名满天下的大医者,禁军统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对方进入醴泉宫。 尉彻对此心知肚明,而他真正目的也不在自己的皇兄。 “陛下身份尊贵,自然不能贸然尝试。但我今天请先生进宫,自然是因为先生是有真本事的。谢公子不是也昏迷不醒吗?不如让先生先为谢公子看看,若是有效,那岂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他欠陛下的,做不到生随,自当死殉。” 尉彻绷起脸,神色间再也不见平素为人夸赞的谦礼温和:“是不是生随死殉,那是皇兄和他的事。想来皇兄用不着自己下属替他作主。” 他说完了,御林军统领并不反驳却也不退。 两相对峙时,那位医者轻咳一声。 “瑛王殿下,病这东西向来拖得越重,若是错过天时,怕是神仙难救。” 御林军统领不禁面色难看。 尉彻急着救人听闻此言,竟也放下身份解释:“先生并非那些故弄玄虚之人,他说错过时辰,怕是天下真的无人能救。本王可以用王族之血为誓,今日前来并无恶意。若大统领实在不信,自可跟在我们身边,见事不对本王准你一剑斩了便是。” “不敢冒犯王爷。” 北境出来的兵,当年敢听从尉阙迟的命令逼宫谋反,没人相信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可瑛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统领明显信了几分。 他信了却不知为何仍是不让,直到醴泉宫中跑出一个小宦官,来到他们身边弯腰行礼。 守卫宫殿御林军整齐划一的让开一条路,统领好似得到命令一半沉默退开。 “原来如此…” 整个大昭也只有一人能将北境军使之如臂,可笑外面却还有人心怀鬼胎。 “还请这位医者独自进殿,瑛王殿下留在这里。” 是了,尉阙迟醒着,他的人,别人又怎么有牵肠挂肚的资格。 尉彻低下头来眼底难掩苦涩,自然也注意不到“医者”眼中的复杂。 医者其实并不是真的医者,在这个时代的知情者眼中,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从苗疆云游回来的方士。 可在自己认知中,他出生在遥远的未来,自孩童时代起他总是梦到自己收到暴君的命令完成一个难以完成的祭台。 他沉迷于梦境中的大昭,成为研究昭朝历史的权威,本以为梦境只是自己根据家族传说衍生出的故事。直到他遇到样貌名字都和梦中之人一样的学生,紧接着雷雨暴露出昭朝大墓。 这一切好像天意,他带着自己的学生下到了那个古墓。 而现在,从光亮的室外行至幽烛长明的内殿,每走一步医者的心里便越发激动。 他终于来到这。 有多年得偿所愿兴奋,也有面对梦境重现的紧张颤栗。 他行走在千年之前的宫殿,从空气中分辨出那些苦涩药味,任由这些味道何相似的情景模糊他的感知。一切好像梦境重现,唯一能区别二者之间不同的是,殿内四周不是被冰块堆积成寒冷的冰窖,而是点燃着丝碳炉火。 教授或者方士,正思考着是哪个环节出现变化,就听到一声本不该出现的惊呼。 “谢教授?!” 是他的学生!作为启动大阵祭品的存在,她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他心中生出惊涛骇浪,难道说,不该是只有他一个人回到这千年之前吗?不,这不可能,不合理。 在发现自己不是天命所终独一无二的存在后,他的脸难看极了,又把情绪飞快隐去。 因为在路肖婷不远处,历史所记载的暴君披散头发坐在床边,他握着一个人的手。 谢教授只能的看到那个人的手,不是梦境中尸斑覆盖的青白皮肤。活人的肌肤白皙,腕骨指尖带着绯红。 历史果然改变了。 历史可以改变,那说明只要他的计划周密,继续和安王的合作,凭借手中超凡的力量和来自未来的知识,打造一个千年不朽的王朝。他可以成为国师,举全国之力供他修行,有一天得长生,看破这无尽轮回也说不定。 而眼前事情最大绊脚石…… “教授?有趣的称呼。”作为那个最大得绊脚石男人在笑,可笑容没有笑意格外骇人:“这是你们朝代师者的意思?” 不只是方士,路肖婷因为转的太急,直接把脖子扭了。 姑娘一脸痛苦捂着自己的脖子:“是公子告诉你的?!” 尉阙迟怔了一下,竟没计较她的不敬。而是低头看着好像睡着的人,苦涩又无奈:“原来你知道,你知道多少?” 昏迷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 “安王让你来试探的?算了,孤不在意,既然来了就试试吧。你能让人回到过去,就能让他醒来。若是做不到…呵,那就再建一座祭台吧。” 做不到的下场,梦境里已经很清楚了。 谢教授终于发现,从他带着自己的学生下墓,不,或者说从他作为方士修建那座祭台开始,就是一个弥天大错,不是他来到千年前,而是他被困在这段历史轮回。 这怎么可以,他穿梭千年不是为了成为历史的工具,必须修正这个错误,他必须打破这个轮回的闭环。 “是,陛下。”短短的时间,谢教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向床榻的位置走去:“陛下,我需要先知道病人为何长睡不醒。”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路肖婷尚未明白为何自己导师会成为古代的方士,她甚至还不太确定长相一样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师,就看到谢教授来到床前。他说要看看病人的情况,在帝王起身让出位置的时候掏出符箓化为冰锥…然后,狠狠刺向她?! 来自暗卫的短剑在冰锥落下之前割开方士的喉管。 温热腥臭的液体,劈头盖脸洒了她一脸。 袭击者倒在路肖婷面前 路肖婷低下头,那个和谢教授一样的人死死拉住她的裙角。 “不可能…我才是…我才是特殊…天命所…” 破了的风箱戛然而止。 ———— “公子,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知道吗,灵犀她一直偷偷的哭,我好怕她眼睛哭坏了。她要再出点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的导师死了,我其实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导师。我有点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好孤单,想回家…我好想回家,是不是已经回不去了。” 有女孩在哭,声音朦朦胧胧的渐渐停掉。邵旸之有点无奈,他想告诉那姑娘,她这也是偷偷哭,真该学学有的人,一滴眼泪不掉。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凉意,俯下身的时候气息打在邵旸之脸上。 “阿旸再不醒我要亲你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然后他在邵旸之嘴唇上碰了一下。 “我那个小弟最近真是蹦跶得欢,串联朝臣排除异己的,孤以前真是没发现他再勾心斗角上这么有天分。” “尉彻也是个傻的,被人家当枪使。小时候那么喜欢缠着你,怎么一点聪明劲都没学?” “呵呵,不过你这聪明劲不学也罢,都拿来算计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小子喜欢你?” “谢二,谢氏暗中谋逆锁拿下狱。你不快点醒,我就不留情了。” “阿旸,御花园的花开了。” “孤建了一座祭台,马上就要完成了。” “谢开颜,你再不醒,孤就把你那两个小丫头拖出去祭天。” 那一刻邵旸之真想睡上个一辈子,让尉阙迟自己跳脚去。 可是他该醒了。 [因为宿主已经躲了好久了。] [是缓一缓。否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把任务搞砸就不好了。] 任务总是要完成的。 邵旸之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男人闭着眼睛,双手握住邵旸之的手,将手背贴于自己额头。 “陛下,我那两个小丫头可没做错什么吧。” 尉阙迟猛地睁开眼,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那纤长的睫毛带着湿意,就好像哭过,又好像只是渗出水来。 原来,哭了吗。 “陛下不用像看妖怪一样看着我吧。” “孤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怎么会…”怎么会,我可是一直想见你。 而且这么近,居然一直这么近。 手背换成掌心,他触碰尉阙迟的额头,从眉眼划到脸颊。 “陛下既然已经是陛下,那陛下就是天命,天命所归,想要什么不能得偿所愿?” “假话!” 嗯,当然是假话。因为哪怕天命所归,也未必能顺心如意。 “孤相信了。” “什么?” “阿旸,我们和好吧,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同意的话,孤就不把那两个小丫头拉出去祭天。” 堂堂大昭帝王迁怒两个小姑娘的性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邵旸之笑了:“陛下不觉得这招很没有新意吗?” “孤膝下无子,你和孤在一起,大昭的天下将来还可以兵不血刃交给一个英主。你心中的英主。” 新的理由相当有力,邵旸之一时无法反驳。 “多久?一辈子?” “嗯。”尉阙迟其实想要更久,但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好。那要用祭台先送路姑娘回家。” “可以。”送走“情敌”他一万个愿意。 “然后,陛下你离我近点。” “现在?”这是干嘛,气到要咬他一口泄愤吗? “嗯。” 即使咬一口那也比被剑刺个透心凉好上很多,更何况离得再近岂不是要躺到一起? 虽然躺在一起很好,但谢开颜刚醒,尉阙迟更倾向先找御医检查下身体。 “等…” 邵旸之不想等了,他都不知道尉阙迟哪里来得磨叽,直接动手把人往下拉。 尉阙迟那手臂撑着床才没砸到他身上,然后邵旸之又拉了他一下。 人终于切切实实得落在怀里。 邵旸之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尉阙迟颈间,可是还不够。还是填不满,甚至因为近在咫尺,空洞叫嚣着,真想啖肉食骨,全都吃下去才好。 第97章 苍蔷薇之城1 烈日炙烤黄沙,天与地表的相接处空气好像融化般蒸腾流动。在沙丘与岩石相邻的阴影缝隙处,十几个褐色皮肤的人形生物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他们看上去是死了,又或者是在残酷生存环境下惨遭淘汰的又一批流民。 居无定所,游荡在荒芜旷野。在统治这片大陆的古老贵族眼中,流民低如尘埃,价值连下民都不如。可在这片荒野,“尸体”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耐心是狩猎者必备的要素,隐藏在暗处的狩猎者没有贸然靠近。 沙漠白日的高温散去,温度急剧下降的间隙。流沙坑中探出具有金属质感的骨刺,一只十几米长披挂鳞甲的沙兽突出地表,巨大的口钳夹中流民里看起来最为虚弱,没有反击之力的那一个。 沙兽试图带着自己的猎物重返地下,可被“死神”选中的流民在这一刻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剧烈挣扎。 旷野中重伤等于死亡,挣扎的意义不是为了自己逃命,而是争取到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足够其他躺在一边的同伴纷纷暴起。 褐色皮肤的血脉低贱者天生被魔素排斥,却拥有超乎寻常的体质,他们疯了一样前仆后继扑向他们等候多时的猎物——那只被诱惑离开地下沙兽。 男人女人,甚至是的孩子,用手指牙齿去撕咬沙兽覆盖魔素的鳞甲。 旷野间为生存的争斗,其残酷而血腥的一面在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即使走投无路下以自身为诱饵展开的拼死一搏,最终的结果也未必能如人所愿。 沙兽被激怒了它的鳞甲亮起奇异的光芒,旷野四周的魔素飞快的向它涌来,又以冲击波的形式向外扩散。原本死死扒在它身上的流民们被这股冲击带飞。有的撞向岩壁有的被弹至远处。 “不!” 今天这批流民无疑是不幸的。 好不容易围困住的沙兽消失在眼前。这次让沙兽逃脱,等待这些更加虚弱的流民们的无疑是更深的绝望。 可是他们又远比今天死在旷野的其他人幸运。 就在沙兽带着自己的“猎物”消失的同时,银色的刀芒从天而降,大片黄沙爆射开来,刚刚消失在地下的沙兽同样被劈飞出来。 裂开鳞甲暴露雪白的肉质,疼痛让沙兽发出刺耳的哀嚎,在沙兽魔力发动之前,男性握着弯刀,自刺入破开的伤口沿着鳞甲间的缝隙一路切割。 就像一场技巧与力量绝妙结合的视角盛宴,拔刀收刃,行云流水。 等男人以和身高不符的轻巧从沙兽头上跳下去,惨遭肢解的巨兽才轰然倒下。 这不是流民拥有的武器,更不是流民能掌握的战斗技巧。 幸存者们还听到对方的同伴正在赶过来的声音。 流民们甚至不敢抬头,年长者死死的盯着地面,只能看到男人做工精湛明显不属于旷野的银色甲靴。 “大、大人,感谢大人您出手,这只沙兽……” 褐色皮肤的蛮族太过低贱,对于那些高贵的大人物们来说,多看到他们一眼都是污染了眼睛。他不敢贪图猎物,只寄希望于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和他的同伴在带走战利品之后,放过他们一马。 “这只沙兽是你们的。还有,不用叫我大人,我不是什么大人。”年轻平和与凛冽刀法截然不同的声音:“伤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流民们没有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反而把头埋得更低。毕竟给人希望再把希望狠狠毁掉,是那些大人物无聊时最喜欢的玩法。 “嘿,霍尔,他们是在叫你大人吗?”男人的伙伴中,少年最先靠近,他把手搭在霍尔肩上打量周围的流民:“他们是我们同族。” 即使是玩笑也不会有人把自己和蛮族联系在一起。 流民中较为大胆的人鼓足勇气抬起头,发出一声惊呼。 随后越来越多的流民们抬起头,他们惊愕的发现,不管是使用弯刀的男人还是之后出现的少年。他们居然同样是拥有褐色皮肤的蛮族。 和跪倒在地银发污浊,衣不蔽体的流民们相比,他们银白的皮甲包囊矫健的四肢,银色的头发在夕阳的余晖下也熠熠生辉。 尤其是那个名为霍尔的战士,英俊又昳丽。连同耳际点缀的翡翠耳饰,都和眼睛的颜色相互呼应。 真是太过昳丽了,好像是珍宝被无比精心的侍弄过。 可这怎么可能呢?蛮族生为这片大陆最卑贱的存在,为贵族所厌不耻。美丽的样貌和强悍的身体绝不会给他们带来好运。所有的结果都是被贪图颜色的贵族彻底享用,承受更加惨无人道的对待,如同破烂垃圾一样悲惨死去。 而在这时少年的声音响起:“霍尔我们把他们带回去怎么样?主人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主人喜欢收集霍尔的同族,少年并不知道这是一种对霍尔的爱屋及乌,还是主人就欣赏这个类型。他只知道主人拥有新的藏品,而自己的同族可以就此远离死亡。 可是这个在他看来的绝妙的主意,引来了强烈的反弹。 刚刚还唯唯诺诺的流民大胆的孩子扔来一块石头。 “叛徒!恶魔!帮凶!为什么非要逼死我们不可!” “你说什么?可恶。他们一定把主人当成和那些混蛋贵族一样的人了。”少年人仿佛受到侮辱:“你们知道我们来自哪里吗?我们可是来自蔷薇之城。” “蔷薇之城?他说他们来自蔷薇之城!”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苍蔷薇。” 世界并不是只有黄沙,在黄沙的深处,有贵族们生活的城池。那些固若金汤,没有风沙危险的城池不接受流民的靠近。可传说,有一座城例外,那是一座爬满蓝色蔷薇的纯白之城。旷野的流民称呼其为[苍蔷薇之城]。 在蔷薇之城中,胜利者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你、你们来自蔷薇之城?怎么证明?” “证明?我们站在你们面前就是证明,除了蔷薇之城的主人,还有哪个贵族会用蛮族组成队伍?” 少年人的说法,让流民们愣住了。可这个理由却比什么证明都要有力。 蔷薇之城是真的,他们真的有机会离开旷野。 有流民舔舔嘴巴:“那在蔷薇之城,在蔷薇之城中胜利者真的可以获得一切?” “当然,在我们蔷薇之城里有一座角斗场……” 除了老弱妇孺在趁这机会收集更多的食物,没有几个年轻人还关注他们刚刚拼死拼活要击杀的沙兽。 可以吃饱、穿暖,免费教导的技巧,属于胜利者的欢呼,闪亮的皮甲好像月光,领主大人的府邸终年不败的蔷薇花。未曾设想的道路在少年人的讲述下缓缓展开。 好像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刺进指引前路的光。 已经不用霍尔再多说什么了。 他避开年长流民的请求,走向自己等在一旁的其他同伴。 “只谈得到,不谈失去什么。怪不得艾伊总是这么拉拢人心。”抱着双臂的女性蛮族向霍尔投来饱含深意的一眼:“我们的同伴又增加不是吗?” 霍尔并不正面答话这个问题,他翻身跨上同样披着魔素银角双角兽:“太阳要落下去了,我和安娜莎在他醒来之前赶回去。库伦你留在这里和艾伊一起把他们护送回城。” “呵,用不用我顺道讲讲,斗兽场里获得过胜利的奴隶那么多,了不起的领主大人为什么偏爱我们?”库伦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可他并没有违背霍尔的命令,只在擦身而过时再次出言:“一次性带这么多流民进城。霍尔,你知道真到了被厌弃那天,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我知道。我也告诉过你,那一天的到来比你想象的快得多。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待我们是什么下场。”翡翠色的眼底荡漾宝石般的光,霍尔像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事:“当然你也可以试试替我去爬他的床,说不定换一个人,主人的兴趣能多延长一段时间。” “你!” 没人听他再说什么,双角兽踢飞的黄沙扬了库伦一脸。 ———— 晚风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从窗外带来苍蔷薇的香气。 女仆们卷起层层窗帘,把卧室另一头的水晶镜面擦拭的纤尘不染,在推车上铺上丝绸,点燃烛台。珍贵的瓷器托盘上只放着一个水晶杯,而杯子里冰着猩红色的粘稠液体。 最后由女仆长利用魔素,在天花板顶点亮一片“星空”。 她们终于站到床帏之外。 “主人,太阳已经落下。” 床帐里并没有声音。 女仆们静静的等待着,烛火摇曳,水晶杯里的冰块融化,发出一小声碰撞。 女仆长的腰弯的更低了点:“主人,再过一会儿圣血就不新鲜了。” 大约是这句语气温柔劝导起了作用,用或者来自其他贵族的血液的确稀少和珍贵。 主人终于应了一声,床帏间传来衣服和布料的摩挲声。 一只手从窗帘间伸了出来。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腕骨,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供修饰。 女仆长用杯托托着那杯寄予厚望的饮品递了过去,生怕改变温度影响了主人享用时的口感。 可她的主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他直接握住杯身拿回帷帐里。 没喝下几口,极为不满的啧了一声。 帷帐间传出他略带恼怒的询问:“霍尔呢?” “霍尔大人出城还没有回来。” 身为血仆女仆们清晰的感受到主人在听到回答时,深深的不愉快。 但是很快,这种不愉快变成了□□裸的恶意。 他发出一声嗤笑:“一个奴隶居然在主人需要使用时不在。看来,是我太过宠爱他了。我记得前两天,铎拉斯不是还给我送了一个美味的小点心吗?” “是的主人,那是个旧时代的上民,如果按照旧时的称呼,可以称呼她为‘公主’。” 如同任何一个喜新厌旧的贵族,谢尔旸愉快的决定:“很好,就她了,今天我要试试新口味。” 第98章 苍蔷薇之城2 救下那群流民本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为此耽误了时间,返回苍蔷薇之城,霍尔只进行最简单的冲洗便匆匆赶至主人的房间——介于谢尔旸近来越发恶劣的尝试且不在乎轻重的态度,他合该提前做好更多事情以保护自己少受点伤。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错过了谢尔旸醒来的时间。 “霍尔大人,您不能进去。” 女仆们脸颊没有血色,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冷漠的语气传达命令。 她们也不需要说更多的话。 蛮族的听觉足够隔着紧闭的房门,听见少女痛苦混合着欢愉的声音。 尖锐的犬齿刺破猎物的血管,尽情品尝食物温热腥甜。 贵族吸血时制造的神经素效果强烈到不亚于登顶极乐。可他性子恶劣的主人往往在猎物在血液流失濒临死亡的之际才会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虚幻甜头。在悬崖绝壁时用蜂蜜吊住,真正沉沦欲念难以承受之际又注入加倍的欢愉。 这种细细品尝的玩法有别于喜欢把奴隶开膛破肚当成一次性用品的其他贵族。 霍尔本以为做出哪怕谢尔旸开始厌倦对他细微反应的探索,应该在能在其他玩法上再拖一段时间。 在他准备好之前,情况突然变得糟糕又棘手。 卑鄙的蛮族凭着身体爬上领主的床,在这座蔷薇之城中树敌无数。为了所谋划的事情,他应该和任何一个知情识趣的情人一样,等待主人“用餐”的时间好好想一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挽留住谢尔旸对他仅存的兴趣。 可越想忽略就越难移开注意。那些暧昧的声音爬进耳朵里,厌恶嫉妒不受控制的灼烧心脏。 比起怎么讨好谢尔旸,他更想踹开这扇门,把那个陌生的女人立刻从谢尔旸的怀了扯出来,之后哪怕主人再怎么生气的惩罚他都好。 一个对主人怀有独占欲的奴隶,简直就是疯了。但当所有的心里建设都不起作用,霍尔僵硬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 他单手搭上后腰的刀柄,向门口走近。 女仆长在他迈步的同时挡在他面前。 “你要做什么?” “进去侍奉主人。” “主人现在不需要见你。” 霍尔笑了下,握在刀柄上的五指缓缓收紧。 女仆长被这个奴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行为激怒:“霍尔,你想在主人门前拔刀不成?”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微微侧头,眼睛一样颜色翡翠耳饰泛着幽光:“我的刀材质特殊,这个距离即使贵族也会丢掉脑袋。” 不是自夸,而是事实,也正因为是事实,整个走廊里的气氛变得紧张。 就在此时——被屋外的动静打扰,更可能是品尝告一段落的。屋子里的声音静下来。房门轰然打开,黑暗中传出略带恼火的声音。 “很好,让他滚进来。” ———— 贵族被魔素眷顾,血统越尊贵的贵族拥有越强大的天赋。 而苍蔷薇之城能在黄沙旷野中长存,就因为它领主擅于操纵植物。 外溢的魔素加速了蔷薇花的生长。 这种在蔷薇之城最常出现的植物从窗口挤进来,毫不客气爬满大半个房间,让卧室变得好像故事传说中的森林秘境。 而秘境的主人坐在长椅上,深色衣袍和漆黑如夜的长发几乎融于黑暗,只有猩红色眼睛带着讥讽。 “如果我不让你进来,你是准备和我的女仆动手吗?” 他腿边美丽少女陷入沉睡,脑袋轻轻依靠着他的膝头,动作看起来极为亲密。 霍尔扫过少女颈肩两个尚未消失的血洞,在她完好的衣物上停留片刻。多少让好受了些。 “不敢。” 奴隶一身款式简洁的短袍,低眉垂目,背后半湿的银发濡湿本就轻薄的衣物,隐隐透出结实饱满的皮肤。 他跪下的角度实在巧妙,邵旸之怀疑对方是故意的,却很难不注意到他线条紧绷的双腿。 暗红色痕迹沿着脚踝向上,更多隐秘的痕迹又消失在阴影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 [001,这件衣服的款式是真空的吗?] [好像是的,宿主。]傍生系统调出资料库里类似的设计图:[需要001扫描一下吗?] 邵旸之沉默几秒, [呵,他还真够主动的。] [是哒。]不止主动,脾气还好,上辈子如果不是宿主死遁,任务目标绝对能忍宿主一辈子。 最重要的是,这次任务的时间点居然直接回到两个人闹掰之前。 这个时间点上破镜重圆,对邵旸之而言难度顶多是裂纹修复。 轻松到001甚至还想帮宿主回忆下过去任务目标换着花样的讨好宿主快乐时光。直到感受到邵旸之意识海里翻江倒海的各种情绪,小光球默默闭上了嘴。 霍尔是个什么样的人,邵旸之其实比谁都清楚。 上次降临这个位面邵旸之其实一直把剧情线打到起义大成功之后。霍尔从奴隶变成领袖,当时大部分贵族不是投降归顺就是被他手起刀落杀了当作养料将魔素归还大地。只有邵旸之还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霍尔喜欢他。可邵旸之演渣男,只走肾不走心。 为了不让曾经的主人厌倦,领袖大人为此什么方法都愿意试,怎样的污言秽语也能自己说得出口。 当时邵旸之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想,越想越恼火。 尤其意识到自己真正恼火的原因后,这点恼火就往恼羞成怒发展。 庄园上空的魔素被抽空,魔素回流的动静不知道引动多少人的目光。藤曼卷起金发少女丢到门外,下一秒,这间卧室从秘境变成战场。 霍尔不太明白谢尔旸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他躲避过几条藤曼,对上谢尔旸明显不太愉快的脸色。 ‘再躲开,他一定更生气。’ 犹豫的片刻荆棘圈住他小腿,男人下意识摸刀,摸了个空,反被植物缠上手腕吊在半空。 很显然谢尔旸动了真格的,霍尔对自己明天能不能爬起来已经不报太大希望。他轻声叹了口气,觉得能不缺胳膊少腿就好:“主人,您罚过后能消消气吗?” 邵旸之没理会对方低声讨饶,只用藤曼把人带到自己面前,手从短袍下摆摸进去。 掌下皮肤触感光滑,邵旸之掐着他胯骨,牙根痒痒。 “谁同意你这么穿的?” 霍尔也愣了,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天气炎热不需要战斗的时候,自然能少一块布就少一块布。再说奴隶是主人的私有物,过来当“食物”自然洗干净就好,穿多了还浪费衣服。 他仔细回忆了下,确定自己的住所里没有任何一件谢尔旸送过来要他戴上的特别物品,于是觉得自己明白谢尔旸的意思了。 奴隶用鼻尖讨好的蹭蹭主人的脸颊:“下次一定会穿的好看些,让您来脱。” “闭嘴。” 闭嘴也不解恨。 五指伸进发间扯住那头银发逼着人后仰,邵旸之对着暴露出的脖颈狠狠咬下去。 腥甜甘美的鲜血涌进口腔,不只是美味而已。力量伴随着每一次心脏跳动提高。矫健的猎物在他怀里挣扎却是一只困兽发出讨好的喘息。 就好像他属于他,就好像他掌控他。 在吸血带来的快感达到巅峰邵旸之突然抬起头,看向霍尔的脸。 “…主人?” 这张脸的确很漂亮,平时看起来昳丽端正,哪怕面带潮红情难自抑的翡翠色眼睛快化成了水,也不显得脆弱,反而像是招着人做出一些再过分得事,他也能受的住一样。 他当然受得住,心理强大的能一边谋划起义,一边若无其事继续爬领主的床。蛮族的恢复能力也很好,就算惩罚再过份,只要邵旸之不想彻底把他弄坏,他就有恃无恐。 邵旸之突然有非常恶劣的新想法,足够保证自己奴隶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穿得那么随便。 操纵荆棘把两条腿分开,他探进去两根手指。 “你知道铎拉斯把他最心爱的甜点送给我时,对我提出过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霍尔放松身体,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主人的问话上。 “不知道。铎拉斯大人对您…嗯…说了什么?”霍尔铎拉斯为了讨好主人送来几个出身‘高贵’的奴隶,那几个奴隶没什么能力排不上用场也不好接触,今天之前他并没有特别留意。 “大概是希望和我亲密一点。” 手指草草活动几下,邵旸之换成自己。 “哈,这座苍蔷薇之城里所有人都希望…嗯。能和您更亲密…” “是吗?可他想和我分享我最美味的食物,你觉得怎么样?”顶着‘食物’惊愕的目光,邵旸之故意重重的撞了一下:“嘶,太紧了。” 何止太紧了,简直瞬间僵得像个石头。 “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邵旸之在这方面小气的很,一根发丝都不行。 更何况他知道他是谁。恨不得现在就扒开起伏的胸膛,把里面的人挖出来,问问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知不知道。 他真希望他知道。他要是觉得疼,邵旸之就痛快。那点言不由衷的不情愿被压下去。 “但你回来晚了,我刚刚尝过他的小甜点。” 有那么一两秒,霍尔眼圈发红,邵旸之差点以为他哭了。 当然是种错觉。 “您如果一定要试,我向您保证,那会是您最后一次见到铎拉斯大人。” 明明被欺负的呼吸颤抖,可邵旸之想到了狼,或者什么与之类似但更危险的野兽露出獠牙。 “呵,真凶。我可不想为一顿饭损失一个贵族。”他丝毫不怀疑霍尔凶暴危险的程度,这不影响他换个动作把奴隶压在床上:“但你违抗了我的命令。那按照苍蔷薇之城的规矩,我会在角斗场举行一场比赛,如果你赢了,我就原谅你。如果输了……” 如果霍尔输了——虽然邵旸之觉得这不太可能——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想想前两个世界发生的。也许自己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几条锁链以及一个笼子。 第99章 苍蔷薇之城3 看不出边际的空间,萦绕四周的雾气缓缓散开露出荆棘缠绕的巨大花笼。也许不该称之为花笼,它太高了,静立于湖面之上,精美程度远超过这个世界的技艺水平的极限,好像可以传承千载的艺术品。 邵旸之看了一会儿,低头注意自己的倒影依然是蔷薇之城主人的外貌。 这多少算个好现象,至少证明不管现在是梦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他都还没有脱离任务世界。 只是这具皮囊里感受不到本该具有的魔素,001也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突破点,他叹了口气,朝着那艺术品似得笼子走过去。 花笼内,一道月光自上方照落,四周含苞待放的蔷薇争相绽放。过于美丽的色泽,毫无瑕疵的花瓣,如果不是荆棘阴影里某种东西爬行移动鳞片摩擦过笼子与花叶的过分瘆人。邵旸之会夸上一句笼子主人的品味也说不定。 可是这些“蔷薇”绝不是真正的蔷薇。 指尖抚摸过花瓣,触感比起植物更像细腻的肌肤。当邵旸之用手指戳进尚未完全绽放的花心——没有光亮的荆棘暗影中,传来一声闷哼——那朵被他捏在手里“花”轻颤着沁出晶莹的露水。 邵旸之沉默几秒,五指收紧,毫不留情将那朵“花”碾个稀烂。 下一刻极致的寒冷从脚下深不见底湖水传上来。维序者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就被冰冷坚硬的东西缠上脚踝,拉进深不见底湖水。 濒临死亡的恐惧与灵魂深处的颤栗感中,非人之物缠绕着他,学着人类的方式唇齿相接。 ———— 邵旸之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他单手按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冷汗浸透衣服,湿的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宿主?你没事吧?] 维序者缓了缓才余力去回应自己的傍生系统:[001…我刚才去了哪里?] 去哪了?宿主你不是中场休息睡了个觉吗?小光球被问懵了。 [根据数据库记录,宿主没有发生移动,001也未检测到任何入侵记录。介于维序者污染残留度较高,建议维序者将具体情况上报【系统】,进行深度清理.] [不用了。]邵旸之没等说完就出言拒绝。 如果只是一次意外还好说,但这已经多少个世界了,如果【系统】真的有能力并且愿意完全屏蔽阿迦勒,邵旸之完全没有可能看见祂这么多次。 而且…手指好像依然残留着冰冷滑腻的完全迥异于人体的触感。 祂简直像个变态,不,对着非人生物居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自己才像个变态。 邵旸之神思飘忽,和他同床共枕的另一个存在已经自作主张的解开绑了半晚的荆棘,跪在他面前:“主人,冒犯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额头,邵旸之差点就要忘了眼前这个人本质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拍开霍尔的手:“不用。你就这么解开了?” “您随时可以再绑上。” 邵旸之想折腾他,看到渗血的手腕又有点不太舒服。别开眼睛的本意不去看霍尔的脸,结果就注意到眼前褐色皮肤上被欺负更为可怜的两点红肿。抬手想把人推远点,自然而然的按到结实饱满的腹肌,最后不小心扒拉掉对方腰上那一圈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布。 一系列动作顺滑流畅,001都以为她是故意的。 [宿主,现在需要拉个灯吗?] 邵旸之:“……” 银白色的睫毛挡住霍尔眼底的情绪。他安静等了一会儿。见主人没有下一步动作略微遗憾的捡起那件撕坏了的衣服重新围在腰间。 “您可能会着凉,我去给您拿件干衣服。” “呵呵,你这个样子走过去,我怕弄脏我的地毯” 冷漠不耐,眼带讥讽的样子堪称渣男标杆。只是那张脸上眉目太好,看着年少,纵然恼怒不屑也是好看的。 霍尔觉得酸胀难耐的身体又不受控制烫了起来。 他拉着邵旸之的手指亲吻,灼热的呼吸烫到邵旸之指尖蜷缩。 “那需要我换种方式让您热起来吗?” 骗人,你那是怕我着凉想让我热起来吗?你那是竭尽全力的勾引我,只为多拖上几天就要起义推翻贵族统治。 邵旸之对霍尔的心思心知肚明。 他挑了个霍尔不怎么不舒服姿势,按住奴隶的头。手指缠绕着银色的发丝,邵旸之脑子里突然飘过一个糟糕透顶的想法。 类似于冷血动物的身体,到底会不会热起来? ———— 领主庄园以白色为主,被苍蔷薇之花围绕,是整座城里面积仅次于角斗场的建筑物。在庄园外围朝向角斗场的方向,有几排低矮的建筑群。 庄园的花园灯火通明,贵族和上民在大厅里饮宴欢歌。 几个住在低矮砖房的孩子聚在一起,隔着灌木眺望眼里流露出渴望的光。 “你们说,那些上民吃完的剩饭会不会留一点给我们?” 住在这里的奴隶是属于领主大人的私产,不用流亡旷野,也不用住进角斗场的笼子。平日里被选进护卫队的哥哥姐姐还会给他们带来能吃的食物。 那些他们生活的东西和吃下去的东西,远远无法出现在宴会中的相比。要是这一辈子没见过,不知道也还好,但霍尔当初向领主大人讨要的偏偏是这处最能窥探到喧嚣热闹又触不可及之地。 渴望浇灌野心,年长则是确保这些种子长出对的芽 “要是哪个贵族看上我…” 刚来小孩子话没说完,就被稍大一些的男孩巴掌糊到脸上。 “你以为跟着那些贵族会有好结果吗?他们可都是…”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眼角瞪出血丝却压抑着声音:“他们可都是喝血的怪物。” 小姑娘捂着脸疼的想哭,又忍住:“你为什么打我,领主就很喜欢霍尔哥哥,霍尔哥哥一回来就去找领主大人…” “闭嘴,那是为了我们,如果不是霍尔大人,你说不定已经死在角斗场的笼子了。” 可能是野兽牙齿下,也可能是病死,饿死,甚至贵族的餐桌上。 “啊~啊~领主大人还不至于被说成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艾伊按住两个小孩的脑袋:“有这个功夫不如多训练,等长大加入护卫队的话,你们就……” 构造独特的银币在手指上翻出个花。 “就可以靠自己买任何想买的东西啦。” 孩子都是比大人好哄些的,艾伊这手花样顺利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他向安娜莎做出“安心”的口型,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 安娜莎露出苦笑,也许艾伊看来领主大人宠爱霍尔。即使真的耽误些时间,霍尔也不会受到多重的惩罚。 可安娜莎担心的不是这些。 ——“刚刚留在城里的队员和我说,领主大人召见了铎拉斯送来的奴隶。” “好,我知道了。” “霍尔,其实我们和过去比已经过得很好了。即使不保持现在的关系,主人也不会立刻…” “然后呢?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一点点被剥夺回去吗?” “安娜莎。”他转头来,笑了一下:“这太天真了,不像你。” ——也许,的确是吧。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过得不好,平和的日子也会消磨掉血性,让人下意识逃避。 霍尔说她天真也许没错,但霍尔自己又怎样呢? 利用着心中期许之物,放不下不可能得到的爱。 他不天真,这才可悲。 无论所要期望的未来能否达成,安娜莎都看不到霍尔前路的光。 有时候她忍不住去想,哪怕计划受到威胁,就那么任凭他们的主人转移视线,让霍尔能够放手也好。 “啧,在担心那个白痴吗。”库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他装作不在意的打量过安娜莎严肃的侧脸:“我想了也没用的,你放心好了,他要是这么简单就出事,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让人讨厌了。” 可能库伦平时得罪的太多的人,连老天爷看不惯他的脾气想抽他的脸。话音未落蔷薇之城中的魔素突然朝一处聚集。 “这个范围是领主?” 整个庄园都能感受到的魔素变化,她想不出什么平常的小事能让谢尔旸这么生气。 最坏的结果,甚至可能他们在暗中的谋划被主人发现。 想到这安娜莎再也坐不住。 库伦拦下她:“等一下,具体情况我们并不知道,如果什么事情没发生,你擅自行动会波及到所有人。” 女人无法从他的话里上分辨出,他是站在所有人的利益上,还是讨厌霍尔。 “你瞪着我干嘛?” 安娜莎看他的眼神从瞪变成挖。 库伦住了嘴,但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他没有一直安静下去。 “我们这么担心你不觉得很蠢吗?如果领主大人真的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我们已经被扔到角斗场当食物。” “该死的,他死在领主的床上那是自作自受,我已经劝…我已经骂过他好多次了。” “要不是他救过我,我绝对不要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我们等着的这段时间,足够领主吸干他的血了吗。” “如果他出事了,单凭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清理干净所有贵族的机会。” “哈,这个活该交给艾伊那个小鬼,让他住到角斗场,虽不定走运打赢几场就成了‘名人’呢。” 安娜莎刚开始觉得烦躁,后来渐渐意识到什么,她注视着库伦,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肩负重任的同伴真实的年龄其实比艾伊他们大不上几岁。 “库伦…” “在你下命令前,我必须说一句,你知道我们可能全军覆没吧?” 天际的一缕微光,不足以库伦看清女人的脸却也知道她的态度:“呵,我就知道。” “库伦,你去通知其他人…” “通知什么?”嘶哑又疲惫的声音。 安娜莎飞快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掩住情绪,勾起嘴角:“不,没什么,看来你今晚过的还不错?” 霍尔不置可否:“嗯,毕竟我们的主人是个美人。” 库伦想开口怼几句,可随着霍尔走进,他闻到了血腥味。 手腕处已经点点红色渐渐渗出衣服,是蛮族的体质也没能止住的伤口。 “霍尔你” 霍尔直接越过他,无视两个人躺到床上。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你好好休息,你的任务我来完成。” “怕是不行。今天黄昏开始大概有几场比赛。” 那占据面积巨大的角斗场处在苍蔷薇之城的中心,所谓的“比赛”除了角斗还能有什么。 “你疯了吗?现在这个样子…让艾伊那个小鬼去替你打!” “他赢不了的。” 是艾伊赢不了,只有霍尔可以的。血腥又盛大,足够会吸引附近城邦里的贵族们齐聚一堂的比赛。 第100章 苍蔷薇之城4 旧时代,大陆并没有那么多旷野和荒漠,宽阔富饶的土地上散布着一个个民族与国家。 直到某天,银发褐肤和这片大陆原著民长相截然不同的野蛮人驾驶着木船,顺着潮汐的指引,穿越迷雾之海来到这片土地。 最开始的接触就怎么美好,人数和文化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原住民秉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蛮族们桀骜难驯、凶狠好战。矛盾冲突很快发展成国家和蛮族间的战争。 当敌对的国家还在为自己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对手暗自窃喜。那些只有兽袍皮甲的蛮族冲进战马精铠组成的战阵却如同狮子冲进羊群。他们击破军队,占领都城。然后蛮族发现这片丰饶大陆上生活的种族远比看起来弱小,他们开始向着内陆逼近。 剩余的国家被迫组成联盟,席卷整个大陆捍卫种族存亡的大战爆发。 王国覆灭秩序崩毁的时代,烈火、尸骸、泥泞腐臭和孩童的哭泣声构成一代人的回忆。 失去家园的学者从古籍中寻求希望,他们真的找到了一种存在于万事万物,只有生长于这片大陆的生灵才能感受并汲取到的元素,并将其命名为“魔素”。 魔素抽离会导致树木枯萎,岩石崩坏成细沙。当战争结束时,环境恶化无可挽回,“胜利者”不得不缩进一个又一个狭小的城邦。 那些先祖大量融入魔素血脉的人们作为城邦的统治者们,自称贵族。旧时代王室勋贵的后裔称为上民,有一技之长负责支撑日常生活的人作为下民被吸纳进去城邦。 之后近百年,难民和蛮族在旷野艰难求生。贵族捕捉他们充作奴隶完成劳作,甚至放到狩猎场或者角斗场上取乐。 人们渐渐忘记蛮族给大陆带来战火,甚至因为角斗比赛的盛行,那些佼佼者的名字于城池间传颂,民众间隐隐呈现出一种对力量的狂热追捧。不少领主都会拥有几个蛮族出身的奴隶。 可是没有哪座城的领主会宠爱一个蛮族乃至爱屋及乌到任由他组建卫队。 给那些蛮族披着套上铠甲,允许他们拿着拥有魔素的武器。 铎拉斯曾半开玩笑半提醒似的问过自己美丽的领主大人,要是有一天那些奴隶失控,他该拿去什么约束武装到牙齿的野兽。 当时,谢尔旸似乎神游的几个呼吸,反问铎拉斯:“怪物也会畏惧野兽?” 没有贵族会说自己是怪物,这让铎拉斯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谢尔旸很快又笑了出来:“如果真到了那天,你要学会妥协。” 妥协什么?贵族向自己的奴隶妥协吗?铎拉斯的确惊呆了。这话要是其他人说的,他一定会暴怒指责,可谢尔旸是他的领主,铎拉斯只能从那一天起便认定,名叫霍尔的奴隶会成为苍蔷薇之城混乱的根源。 他一直试图用各种手段磨灭领主对霍尔过分的纵容。这项计划直到昨夜才终于取得突破。 可惜那个奴隶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进入了领主的房间。 今天领主大人决定在角斗场里举行角斗比赛的消息,风儿一样传遍整座城池。 铎拉斯冥冥中预感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认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头脑清晰,是捍卫苍蔷薇之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铎拉斯决定找个机会永除后患。他自告奋勇的挑起组织大任,拿着精心安排的对战表趁白天去找领主大人,希望习惯在白天睡觉的领主大人不要发现那里面暗藏的门道。 想法是美好的,但苍色蔷薇爬满领主大人的卧室——房间已经因为昨晚的花样变为植物室。 谢尔旸没有消除掉这些蔷薇花,也没有继续待在自己的房间。铎拉斯到来时,他披着黑色的睡袍坐在图书室用来拿书的椅子上,研究那些收集自旧时代的古书。 那把椅子很高,领主大人脊背挺直,垂眸看过来的瞬间,铎拉斯心跳如鼓不敢和他对视。 骨节分明手指间的旧书页换成了薄薄两页纸对战表。 谢尔旸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的微妙。 “我觉得…” “领主大人,请听我说,我并不是有意为难您的奴隶。” 天命之子有话说,邵旸之把自己原本想说的后半句咽了回去。 他挑挑眉,示意铎拉斯继续。 “您是我生平见过的最温和宽容的领主,因为您的宽和,无论哪个阶级的民众都能在蔷薇之城找的自己的归宿。只是蛮族和其他人不同,旧时代就是因为他们的入侵走向灭亡,如今护卫队目中无人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如果不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恐怕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铎拉斯吹的认真,说的在理,比起城里面其他一天只知道沉迷享乐的贵族们危机意识强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分点。可走过一遍剧情,邵旸之知道那些安排非但干不掉霍尔,反而让创造奇迹的角斗士被冠上英雄的名号,并间接导致铎拉斯后期被埋在土里改善环境的be结局。 “铎拉斯,蛮族可以让树木枯萎吗?” “不能,但是他们…” “那他们可以让河流干涸、云层消散、微风变成沙暴吗?” “不能。” “既然都不可以,那为什么要说导致旧时代灭亡是他们呢?”他说完停下给铎拉斯留出思考的时间。 铎拉斯的确愣住,可他很快找到了缘由——是因为蛮族的出现,他们的先祖才会过分抽取魔素。而且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与蔷薇之城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多少关系。 铎拉斯更多的认为这是任性的城主被美色蒙蔽头脑,才会为纵容霍尔找借口。 他不想跟自己的领主起冲突,于是扬了扬金色卷发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转移话题:“好吧,好吧,领主大人,那您觉得昨天的小甜品味道如何?” 小甜品吗?如果不是铎拉斯提起,也许邵旸之就忘了。那个女孩似乎对她的主人铎拉斯大人极有好感。昨天晚上被带到邵旸之房间时,她甚至藏了一把餐刀。没胆子对领主下手,但表示如果领主想对她做过分的事,她对自己一定不会手软。 邵旸之决定说清楚:“还可以,我只尝了一口。” 他只尝了一口,其他什么也没干,如果铎拉斯改变主意,舍不得那个女孩在他这里,完全可以把那姑娘带走。 事实上,那一口主要还是为了让给霍尔看的。小甜品和任务目标尝起来的口感差距极大,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让他去吃街边加了香精的冰淇淋。他见到霍尔时其实还饿着肚子。 “您喜欢就好。”满脑子打倒反派为蔷薇之城除掉威胁,铎拉斯完全没有领会领主的好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小甜品还不够和您口味,没能换来和您一起品尝‘美食’的机会。 如果有机会,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咬死那个奴隶就好了。 而且从领主的反应来看,霍尔似乎…的确很美味? 邵旸之眼睛眯起:“哦?原来你真想分享我的食物?我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 仔细想想,虽然铎拉斯现在情真意切,绞尽脑汁的让霍尔死。但在邵旸之没有降临,铎拉斯作为领主的剧情线里,他可是对角斗场上的勇士欣赏的很。 铎拉斯明确的感受到领主大人温和外表下隐藏的暗流,在那双猩红色瞳仁的注视下,他潜意识选择了实话实说。 “如果他只是角斗场上的战士,我可能会敬佩他。但他是您的奴隶,一个表面温驯,实则屡屡挑衅主人威严的奴隶。” “所以,你看不惯他,故意为难?” “是的…”铎拉斯沉默片刻放弃抵抗:“我讨厌他。” 也许讨厌并不准确,他承认蛮族在角斗场上的表现极具魅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霍尔,铎拉斯就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就在铎拉斯以为按领主对那个蛮族的维护,角斗场的安排怕是完不成了,却听谢尔旸轻笑一声。 “那就这么办吧。”领主大人似乎心情不错的说:“要是有谁问起,就说我的安排。” 他不但同意了那一看就是要人脱层皮的对战表,还把少有的几个不那么强劲的对手,换成金鹰和蛇怪。 铎拉斯离开时非常怀疑霍尔是不是昨天在什么地方真的得罪了他的主人,以至于领主大人比铎拉斯来想制他于死地。 001也有同样的疑惑。 “宿主…”消极怠工什么的也就算了,但现在的节奏要比上一次下手还黑啊。 “怎么了,你不觉得同类相残什么的,很有意思嘛~” 有没有意思001说不好,但小光球现在特别担心宿主把送上门的简易模式玩成地狱模式,那样攻略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哎?我没有好好攻略吗?” “宿主你有吗?”明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换着花样的欺负任务目标吧。 “我有的哦。”邵旸之把有点气闷的小光球按在书上一顿揉搓:“我明明知道他要推翻贵族的统治却没有提前杀了他,我难道还不够‘爱’他吗?”琇書蛧 明明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自己,难道还不够愚蠢吗? 第101章 苍蔷薇之城5 黄昏之影降临,点点火炬连成火线汇聚到城池中心的角斗场。 角斗场内,上民贵族、来自其他城邦的客人、负责服务他们的下民,近万观众的声音呈现节日般的喧嚣,人们期待着即将到来充斥鲜血彰显力量的表演。 可在角斗场下方的地下准备室,角斗士们看着血仆送来的对战表,愤怒的情绪蔓延。 “这是铎拉斯做的计划?他是想看角斗表演,还是想看着我们死。” 被贵族赐予鲜血得以容颜不变的血仆从心底里不屑这些需要在战斗中拼上性命的低贱奴隶,可此刻他低下头,用盛典时歌咏的语气将战士们架上高台。 “铎拉斯大人赐言,高朋满座的盛事,必须需要激烈的战斗和鲜血才能推至高潮。” 是谁的战斗?谁的鲜血?虽说奴隶踏上角斗场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平白无故的被使用掉,技不如人战死和被特意针对是不一样的。 愤怒的角斗士提着血仆的衣领:“护卫队归领主大人的所有,其他贵族没权利命令我们。” “很遗憾,这件事已经得到领主大人的允准。” 气氛一时格外压抑。 能听到失望的叹息和仇恨点燃的声音。 其实,这才是蛮族在别的城池该有的待遇,只是这么久以来,领主给了他们不该有的错觉。 寄予希望才会感到失望,有人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按照领主喜好选择带有取悦性质的角斗服饰就想扯下来却被一只手按住肩。 霍尔站在所有同族身前:“每场比赛的人选由我们自行安排吗?” 银发编成辫子,他衣服上金色的装饰和绘制在他脸颊耳后的奇妙花纹相互呼应。 如果观察的再仔细点,那些花纹大多是为了掩盖不好遮盖位置上没有消散的暗红色痕迹。 血仆看到这里不敢再看:“出战的角斗士不能擅自退场。” 从站上角斗场的那一刻起,败北就是死亡。 “…那请转告苍蔷薇之城至高无上的主人,我们会为他献上胜利。” ———— 贵族豢养强大野蛮的奴隶将他们精心装扮一番送进角斗场。 财富,愉悦和荣耀,在这里上胜利代表一切。 用来开场的是一只成长时间超过三十年的沙兽。外形像只蝎子,体积却是普通蝎子的几倍大,两条闪着寒光的尾巴敲在笼子上,引起现场观众声声的惊呼。 它的对手是一位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并不是蔷薇之城的奴隶。 少年的主人来自临近的城邦,是另一座城池领主的继承人,因此获得坐在苍蔷薇之城主人的右手边资格。 此刻年轻贵族探过身抬着头,目光凝在谢尔旸侧脸。 “我听说您喜欢收藏蛮族,我带来了一个非常少见的、拥有几丝贵族血脉的蛮族混血,他的血液闻起来非常奇特,我将他作为献给您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谢尔旸的眼神轻轻扫过贵族,似乎微微笑了下。 来自邻邦的年轻贵族很难看出来他到底是喜不喜欢,只在心里回味过那个笑容便觉得受到鼓舞,正要再接再厉。可他纠缠不放的态度已经引来让蔷薇之城贵族的不满。 穿着旧时代宫廷舞裙的女性贵族打开折扇出言讥讽:“这么弱小的蛮族也可以说成礼物?” 他们说话的功夫,混血少年避开沙兽的兽嵌却被多余的一只尾勾刺穿肩膀钉在地面无法脱身。而来自沙兽的魔素攻击已经要凝聚成形。 即将死去的奴隶当然不能作为献给领主的礼物。甚至因为过于弱小可以称得上对领主的冒犯。 “一开场就选用完全体级别的沙兽啊。”汉谟拉并不担心自己当成礼物奴隶会立刻输掉,他满面笑容对着谢尔旸夸赞:“早就听说过蔷薇之城角斗比赛的大手笔,今天亲眼所见,果然不同凡响。” 被无视女性贵族狠狠皱眉,抓紧自己手中的折扇。 汉谟拉声量隐隐提高,确保在场的贵族都能听见:“我为您带来的礼物,是在百场斗兽胜利的保持者。并非因为他多么英勇无畏,而是他的血液有一项特别的能力。” 混血少年从自己的伤口处挤压出更多鲜血撒向沙兽,眼看要成型的魔素攻击触碰到血液居然冒出青烟消散。 沙兽仿佛遭遇到什么毒物抽出自己的勾刺,同时将少年甩飞。 “他的血液会侵蚀魔素。” “汉谟斯大人,你要将这样的奴隶献给蔷薇之城的领主?” 无论是魔素天赋还是血统传承,铎拉斯都比刚刚的女性贵族强出不止一点点。面对能力超越自己的强者,汉谟拉收敛笑容,不敢随便挑衅。 “铎拉斯大人请不要急,您闻。” 蛮族少年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沙兽被打断攻击反噬的瞬间,拼尽全力将武器刺入沙兽后脑。 当观众们为这场峰回路转的比赛欢呼坐在特等席的贵族们纷纷躁动起来,他们闻到了一种浓郁甜香的味道,好像极品烈酒里尝到新鲜的水果。 这种矛盾冲突的香气来自少年的血,随风飘来,隔着这么远依然气息惑人。 汉谟拉得意的介绍:“他的血液虽然不能食用,但对贵族来说却有着最甜美的气味,只要一点点就能点燃整场宴会的热情。” “原来只是一份香料。”女性贵族用扇子挡住鼻子。 无论汉谟拉还是她都一样的高傲又自我,一言不合自然而然结下绊子。 只是今天争论这份‘礼物’好不好都没有意义。 角斗场,贯穿腰腹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少年跪地喘息,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渐渐的显露一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完全体的沙兽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对手,没有经验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退无可退才拼上一切堵上性命——毕竟他已经来到,传说中会给蛮族留一丝生存之地的苍蔷薇之城了。 他来到这里,赢得了比赛,那是不是就可以从永不止息的战斗和取血中解脱出来? 生的希望第一次这样清楚的出现的他眼前。 少年吐出一口堵在咽喉的粘稠鲜血,想说出自己的愿望,他只有一个愿望。 可回应他的是角斗场第二道闸门拉起的响动和猛兽的咆哮。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赢得胜利了吗? 高台上,贵族们谈论着第二关的野兽会是多么矫健,期待着更多血腥与享受。 “汉谟拉大人,您的礼物的确稀有,可真的遗憾。”铎拉斯笑容得体:“今天的角斗比赛有个规矩,任何角斗士只要登场就不能退场。看来您的这份礼物并不能活着交给领主大人了。” 女性贵族发出轻笑,汉谟拉的眼底暗藏狠厉。 如果001能有给眼前场景加特效的特殊,那大概是一出纸雕的戏场。 戏台的基底被鲜血浸润,蔷薇变成黑色,戏台上面却还在一派欢声笑语,电光火花间丢出明枪匕首。 贵族不关心其他人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在坠落深渊。 软趴趴的小光球趴在宿主黑亮的发丝间。 [宿主,你要不要对他们说点什么?] 邵旸之想了想:[我约束过的。] 苍蔷薇之城已经算得上对奴隶最温和的城池了。可哪怕像铎拉斯这样相对算得上温和的贵族也没有把上民看成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更不用说奴隶和流民。 很多时候需要人所处的环境改变,他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在做出决断主角才会成为主角。 [啊?] 虽然宿主说的很有道理,但小光球其实只是想提醒宿主,要是再不有所表示,身边这几个人会为了他从明争暗斗,直接发展到动手打人也说不定。 [你觉得他们这是为了我?] [不是咩?] 不完全是,人心复杂,这三人个有个的想法。但邵旸之顺着001的话回应。 [哦,这样啊,那我可得告诉他们,他们明争暗斗错方向了。] 铎拉斯三个还在忙着绵里藏针唇枪舌战,余光看到一直百无聊赖没有什么表示的领主大人突然坐着了身子。 猩红色的眼眸倒影火光,凝聚在角斗场的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顺着他看过去。 ———— 没来得及显露出来的喜悦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片苍白与茫然。 对蛮族来说,果然不存在奇迹和希望。 面对直冲而来的巨兽,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的少年放弃抵抗。 他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只期望一切结束的快一点,不要疼太久。 可感觉到的不是利齿刺入身体,反而是风声过后,沙兽痛苦哀嚎。 少年猛地睁开眼,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人的背影。 高大挺拔的男人挡在他身前:“还能站得起来吗?” 第一句没有回应,男人语气变得严厉。 “站不起来,也要想办法爬到旁边。” 他手中的弯刀滴着血,映着火光与夜色,可银白睫羽下翠色的眼眸静谧而坚韧。 “相信我,你会活下去的。” 会活下去的啊,这里是苍蔷薇之城。哪怕蛮族也能获得奇迹和希望。 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支撑着少年站起来,他拖着摔断的腿一瘸一拐的往旁边移动。 少年听到观众席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认识这个男人。 他们喊他霍尔,角斗场的英雄,为他的提前登场而呐喊。 这些欢呼和呐喊很快停了下来,特等席的最中间有人站了起来。 蔷薇之城的领主,双手按着石栏居高临下的注视。 “霍尔,你知道今天的规矩吗?” 他的声音经由魔素在正片斗兽场响起。 “是的,我知道。” “那你知道今夜还有多少场比赛吗?” “是的,我知道。” “我不希望我的客人看过比赛后,感觉他们在这里浪费了时间。” “是的,我的主人。”男人脸上还带着斩下巨兽头颅时飞溅上的血,低垂眼眸的样子看上去温顺又恭敬:“我会为您献上绝对的胜利。” 第102章 苍蔷薇之城6 类似猛犸象的巨兽带着身上的蛮族撞向角斗场中的石柱。 观众被激起的沙尘遮挡视线,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矫健的身影冲破沙尘,翻手将刀刃刺向巨兽的眼睛。 有人留意着奴隶腰腹用力翻身而上时大腿紧绷的线条,有人被看到利刃切割骨肉血液飞溅带来兴奋感鼓动神经。 巨兽哀鸣倒地的同时,男人借着它的脊背跃上另一根高耸的石柱。 纯白战服沾着血和灰尘,银发蛮族立于月下,碧色的瞳孔带着杀戮过后的冷厉。 强大、美丽且野性难驯。 角斗场上寂静片刻后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邵旸之微微挑眉,极为肯定对001说。 [他在勾引我。] [没有吧,任务目标就是很普通的看过来…] 小光球说了一半住了嘴,因为周围人的反应更像是佐证邵旸之的想法。 “以前听说旧时代的国家因为蛮族入侵而覆灭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现在突然觉得,那只蛮族组成的卫队还挺危险的啊?”嘴上说着危险,但贵族眼睛仿佛焦在角斗场的蛮族身上。 “霍尔队长能力的确出众,不过能看到这样的表演,还是领主大人□□有方才对。” “哈哈哈,看来还是谢尔旸大人会享受,虽然那些娇弱的美人的确让人心动,但有的时候驯服野马会有不一样的乐趣。” 大多数贵族们探讨着让他们愉悦的话题,只有铎拉斯一个人脸色阴沉活看起来像个“反派”。 所以,这才是领主同意他为难霍尔的真正原因? 他设下的绊子根本不足以置那个奴隶于死地。对方靠着一己之力把堵上性命的角斗变得像蔷薇之城向其他城池贵族们彰显武力的表演赛。 天命之子在震惊于蛮族武力值的同时,沉甸甸的危机感和更紧迫的使命感压上心头——霍尔现在的对手是沙兽,可如果那弯刀指向对象发生变化呢? 贵族和沙兽在拿着退魔武器的蛮族面前的区别,那大概是沙兽至少知道自己面对着极为危险的敌人,可大部分贵族心里奴隶还是可以任意压迫交换的玩物。 铎拉斯平时跳动缓慢的心脏似乎加速到正常人速率。 他看着那个蛮族,眼前好像凭空出现一个幻像,银亮的刀锋将割破他的脖颈,无数贵族好像杀猪烹羊般被拖在地上用血液中的魔素浇灌大地。 血与火的城池最后一枝蔷薇从高塔坠落,花瓣溅到泥里眨眼间腐朽。 衰败的蔷薇,悲痛欲绝的嘶吼,末日降临的前景中,他看到通… “铎拉斯…” “铎拉斯!” 呼唤把他从渐渐模糊的幻象中唤醒。 邵旸之单手按住天命之子的肩膀:“铎拉斯,你还好吗?” 要是平时能得到领主大人如此亲近,铎拉斯肯定要贫上几句,可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全身颤抖,精神恍惚。 “谢尔旸大人…” 他想告诉他,那个奴隶很危险,是导致一切灾祸的根源。 可到底又是什么样的灾祸?幻象中的一切已经如青烟消逝。最后他完全不记得刚刚看到什么,只剩下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 “我知道。” 他…知道? 铎拉斯的瞳仁倒映着领主大人秀美安宁好像少年的脸庞。 您知道些什么?您真的知道吗?如果您知道为什么不趁现在下手为强? 他那么多的恐惧和问题,在掌心传来的暖意里被安慰抚平了。 “您真的知道吗?” “嗯,你休息一下。” 邵旸之其实不完全清楚对方在灵视里都看到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对于灵魂不够强大的个体而言都是负担。 本来被邵旸之带过来给霍尔看的金发少女完全忘记她工具人的职责,全副心神都放在铎拉斯身上。 嘘寒问暖的守候着看起很疲惫的铎拉斯去往对方在角斗场专属的休息室,哪怕铎拉斯表现的很不耐烦。 [这个任务世界被溯洄过,而天命之子他很敏感。] [嗯,大概是无意中看到过去的残影。] 世界经过不止一次的溯洄,可没人能对铎拉斯的恐惧感同身受。 汉谟拉愣了愣:“铎拉斯大人,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旁边有人冷嘲热讽:“说不定是气有人抢了他在领主大人面前的风头。” 少数人虚情假意,绝大多数贵族的视线都没能从角斗场的身影上移开。 有刚刚成年第一次被父辈带到蔷薇之城观看表演的外城贵族仗着酒劲凑到邵旸之身边。 “谢尔旸大人,不知道之后的宴会上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位胜利者出席,我倒是很想‘结交’一番。” 没有哪个贵族会真正结交一个奴隶,更何况□□裸的视线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领主任何和那个胆大包天的年轻贵族之间。 也许别的城池领主会在角斗比赛后宴会上用参加过角斗的奴隶当作款待,但谢尔旸从未这么做。蔷薇之城的主人没有和任何人共同用餐的习惯,整个蔷薇之城自然没有第二个人尝过霍尔的血。 有人好奇探究,有人幸灾乐祸。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贵族会为这个不自量力的要求吃个闭门羹,却听到谢尔旸一声轻笑 “当然,他会参加。我也…很期待你的参加。” 那些探究就变成震惊。年轻的贵族面带惊喜说着恭维的话,蔷薇之城的人们开始揣测他们的领主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有001清楚的听到宿主平静的声音。 [想好了,一会儿就扭掉他的头。] ———— “队长,你没事吧?” “都让开,霍尔,让我看看你的伤。” 细小的伤痕尚不必说,最麻烦的当属金鹰留下的伤口。 这种生物单论□□力量已经位于沙兽巅峰,更要命的是它羽毛上的魔素会阻碍血液凝结。 霍尔在砍断它爪上锁链时被四射的羽翼在右臂和大腿上划了几道,其中有一片擦过他侧颈再偏上几分就是动脉或者咽喉。 艾伊狠狠咬牙:“该死的,那只金鹰应该让我去的。” 库伦毫不客气的嘲笑:“呵,要是你敢私自放走那只金鹰,不用等到和蛇怪对决,贵族们就会因为不满把你投票处决。” 安娜莎看着那依然在染红衣服的伤处,眼圈红了一片,她忍下眼中的热意,拿出止血的伤药要给男人涂上却被霍尔避过。 “别用这个,药味太明显。” “霍尔!”她第一次带着气叫同伴的名字:“你需要止血。” 本来是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下那个混血少年,蔷薇之城的角斗士其实可以等到其他城池的角斗士比完了再出场,那时候可以有更多的体力面对更少的敌人。 以霍尔的身手就算面对金鹰和蛇怪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口。 现在这些伤势暂不致命,但拖延下去可不好说,毕竟昨天晚上他已经在主人那失去了不少血。 可霍尔依然摇摇头,他似乎想到什么声音温柔下来。 “主人说不定会喊我去见他。” 霍尔确认自己半个夜晚的表演足够精彩,他将绝对的胜利献给自己的主人,以在角斗场中观察到的情况来说,这应该是成功的。他退场前留意了一下,那个金发的奴隶没有停留在谢尔旸身边。 这也意味他的主人应该还没有‘吃饭’。虽然贵族对鲜血的依赖没有严重到必须每天食用,但霍尔有种预感,谢尔旸一定会叫他过去。 而药物的味道会影响血液的口感。 “你这时候还想着见他,你是…”不要命了吗? 安娜莎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因为她知道霍尔是个什么的人。 看起来温和比所有人都坚定的性格,也决定着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固执。 有空做无用的劝说,还不如帮着包扎的牢固一些。 “但愿你还记得我们要做什么,别在事情完成前死在领主大人床上。” ———— 无论视领主的庄园,还是谢尔旸在角斗场单独的房间,霍尔都去过太多次,他很快发现血仆引导的并不是通向主人的房间。 “我们要去哪里?” “宴会厅,霍尔大人。” 霍尔脚下一顿,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没有听错。心脏好像被什么捏住,每一处刚刚还能忍受伤口都开始疼。 宴会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见过奴隶活着进去,残破不堪的被抬出来。 可领主从来没让任何一个属于他的奴隶前往宴会厅。 霍尔五指握紧:“主人在那里吗?” 本来以为血仆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主人在宴会厅等您。”领路的女仆悠悠的补充:“但主人也说了,您可以不去。” 霍尔多少松了口气,应该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其实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谢尔旸在那里等他,如果不去,难道任由其他存在充当领主大人的‘食物’? 毕竟昨天只因为穿得衣料太少就引起主人好大一顿火,主人应该还没有对他失去兴趣才对。 今天叫他去宴会厅,是因为他送走那只金鹰?还是救下那个少年?霍尔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哪里让谢尔旸不高兴了,亦或者他恶劣的主人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羞辱他。 只是羞辱就能消气那很好,霍尔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声有多值钱。 可如果…如果谢尔旸真下达命令,那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存在,在谢尔旸心里已经无足轻重。 就连最后一点温存也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了。 他胡思乱想着,迈进宴会厅的大门。 奴隶眼睛的颜色像宝石,为了能找到一颗配得上他眼睛的宝石,邵旸之翻遍了蔷薇之城所有的库藏。最后把那个打磨好的耳钉生生扎进完好的耳垂里。品尝着流出的血,邵旸之由衷的夸奖过那块宝石的美丽。 那时他只觉得美丽,萌芽的心动在漫长的仇恨面前像吹过蔷薇的风。 现在他依然觉得美丽,只是目眩神迷恨不得就把对方捏碎掐死,就在自己身边一刻都不让他好过。 苍蔷薇之城的主人坐在房间尽头的椅子上。他只忍耐了几秒钟,甚至那应该不到几秒。 “过来。” 刚刚在角斗场上战无不胜的战士,用比任何时候都要温顺驯服的姿态来到他身边。 即使知道这样温驯的神态参杂着表演的痕迹。 邵旸之搂住腰,另一只手扣住霍尔后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恶劣的嗤笑。 “胆子真大,居然真的敢来?你就不怕我做点别的?” “您在这里等我。” 邵旸之觉得自己大概是饿了,从奴隶颈间伤口处飘出鲜血味道勾引着他,很难急中注意力把那些羞辱性的言语说完。 他对着伤口最深的地方咬下去。 除了霍尔开始的一声闷哼和后来隐忍的喘息,整个宴会厅只能听见领主大人吞咽血液声音。 没有其他动静,甚至没有一个贵族敢朝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因为在他脚下,异城贵族捂着喉咙,停留在倒下时痛苦抽搐姿态,荆棘扭转头颅,刺破咽喉开出一朵血色的蔷薇。 第103章 苍蔷薇之城7 “按照规矩第一杯酒奖励给获胜的勇士。” 领主将酒杯递到获胜者嘴边却并不给人好好喝的机会,大量酒水一下子灌进嘴里,奴隶被呛得咳嗽起来。 邵旸之居高临下的观察一会儿,把剩下的酒液浇在奴隶伤口。 血液混着酒顺着侧颈在锁骨处积出浅浅一洼又继续往下流。邵旸之按住霍尔的腰,凑过去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疼吗?” 问着这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像个变态。 明知道对方疼得发抖,可是还想听见对方真真切切说出口。就好像对霍尔说了,真的疼了,他就会感到舒服些或者从中找到什么乐趣一样。 可惜那双翠色的眸子定定看了他几秒。 “不疼。” ‘不疼’两个字在邵旸之牙根过了一圈,他有些后悔刚刚吸取血液时顺道把伤口上魔素驱散了。但很快新的恶意酝酿而出,鼻尖摩挲过奴隶的侧脸,手伸进衣服里去追踪血液的去向。 “我就在这里把你扒干净,表演说不定比在角斗场上的表现更精彩。”嘴上这么说着,他用手指碾过霍尔的嘴唇想让那失血过多的唇瓣多上几分血色,也想看出些屈辱或者惊恐的表情。 “如果您高兴…” 揉搓嘴唇的手指加重力道。 他并不高兴,于是奴隶反客为主亲吻主人的指尖,看起来温顺的改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属于您,我的主人。” 服软的话说得太顺嘴了。邵旸之不怀疑霍尔已经看出他的占有欲,这本也是邵旸之想让霍尔发现的——不论是不舍、占有,还是恶劣的恐吓,都是感情存在的证明。 这情感不一定是爱,但能让奴隶心中生出本不该有的期冀,也方便他重圆。 可当对方用试探性的言语撩拨,邵旸之心里的烦躁多少被抚平了一些。 他感到心动。并不是那种心脏里满溢而出的悸动,是太少了,内里空虚的部分被牵引着迫不及待渴望更多,扣在奴隶肩膀和腰上的五指力道大的能留下青紫色的掐痕。 “…主人?”低哑的声音在邵旸之耳边响起。 邵旸之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拉着霍尔站起来,把那些被他吓得胆战心惊贵族血仆留在宴会厅里。 两个人穿过连廊,无暇顾及梁柱和梁柱间的光景,转过几个转角,在不知道哪条长廊,邵旸之按住奴隶的手腕把人压在柱子上撬开唇齿。 一边接吻一边迫不及待拆开属于自己的“礼物”。 就当是给自己的礼物。 衣袍落地,邵旸之本以为会看到蛮族健美匀称的躯体,皮肤包囊肌肉骨骼,每一处都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可在星光和月色下,这具能在角斗场上搏杀巨兽的身体遍布青紫色的伤痕,尚未愈合的齿孔,那些角斗场尚刚刚留下伤处甚至还在滴着血。 像破损的雕像或者即将碎裂的宝石,带着一种堪称残酷的美。 邵旸之的动作停下来,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 ‘他是不是…把霍尔欺负得过分了些。’ 这当然不过分,这有什么过分的,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霍尔要不是执意救下那个汉谟拉带来的蛮族,根本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邵旸之把头埋在霍尔侧颈深吸几口气,站直身子。 可在他起身的同时,霍尔反倒用手臂攀住他的肩膀。 蛮族的力气腰大得多,两个人没能立刻分开。 “做什么?放手。” “您知道的,蛮族恢复能力很强…”略微急促的呼吸透露并不平静的心绪。 刚开始邵旸之不知道霍尔要说什么。 霍尔凑过来亲吻,笑容漂亮的像从刀锋般锐利中透出点勾人心痒妩媚:“这些的伤势一两天就会好,不会留下疤痕。” 邵旸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但凡霍尔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就不一定好心的放过对方了。 任何人都无法从领主大人脸上找到疑惑、玩味或者其他任何一点情绪。就好像刚刚还兴味盎然的一切,在他眼里变得索然无味。 冷漠的目光拽着心脏下坠,霍尔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很听话,会让您满意……请您…” 请您不要厌弃我,不要找其他人,请您只看着我。 颤抖着尾音没办法再说,因为他还是谢尔旸的奴隶,奴隶没有资格向主人提出这么痴心妄想的要求。 一件‘玩具’不好看了就不喜欢。 邵旸之终于明白霍尔在想什么——联想到今天角斗场上包裹的颇为严实的战袍和还特意在身体上涂画金色纹样——邵旸之本因为那是为了遮挡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迹,但更可能的是担心遍布伤痕不够漂亮的身体引得主人厌烦。 想法在邵旸之看来有点好笑,根本是杞人忧天。 可霍尔显然不这么想,甚至邵旸之终于如愿以偿的翠色的眼睛里找到类似慌乱的情绪。 “霍尔…你该不会在害怕吧?” 男人浓密的银色睫羽颤了一下,随后垂下眼帘。 邵旸之却不让他躲,他单手扣住霍尔的下巴:“怎么不说话?昨天晚上也是听说我找别人就非要闯进来,霍尔,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他在逗他,并因此得到了乐趣,在喉结的位置上轻轻咬了下。 “哑巴了吗,说话。” “…我说是,主人会生气吗?” “哦,只是喜欢?” “我爱慕您。” 话说出口,心脏忐忑不像自己的。 大概领主大人从未想过会有哪个奴隶恬不知耻又如此胆大包天。 谢尔旸愣在那,回过神后,猛地将头埋在霍尔肩颈开始笑。 “哈哈哈,一个蛮族居然说爱着他的主人,真是我听过最荒谬绝伦的笑话。” 他声音回荡在长廊,笑出的眼泪落到霍尔肩上。 哪怕霍尔有所准备,那也的确很疼。 疼得他除了两人相贴的部分,再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但霍尔还记得把领主大人笑得太开心时滑落肩膀的衣服提了提。 直到邵旸之终于笑够了,没有抬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用脑袋轻轻蹭蹭霍尔侧脸。 “…你再说一遍。”说话的语气像撒娇。 风里含着血腥味,霍尔不确定那是两人身上的,还是从角斗场飘过来,亦或者来自其他什么地方。 他看着谢尔旸的发顶恍惚的想着,他的主人有时候真的有点恶劣。 没有等到回答,邵旸之转头在霍尔耳朵上咬了一口。 “我让你再说一遍。” “我爱您。”只一遍不够,又重复一遍:“我很爱您。” 这不是一个谎言。 在绝对恶意的围绕下谈不上善良的那一点温柔都显得如同泥土中的宝石,沙海里的花。又或者并不真的有什么理由 霍尔的确爱慕谢尔旸。 两个人靠在一起安静了好久,夜晚的带走肌肤的温度。 “你吃东西了吗?” 霍尔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喝了点汤。” “从昨天到今天?” “是。” “哈,饿着肚子就敢上角斗场,我是不是要夸一句艺高人胆大。” “没有,我有把握将胜利献给您。” 那和艺高人胆大有什么区别。 邵旸之抬起头:“你还记得奴隶是属于主人的财产吧。” “是,我属于您。” “完整的,属于我。”邵旸之手掌按在霍尔腰侧,那里有一道不知道哪只沙兽留下的伤痕。 伤口在按压下渗出血,霍尔却觉得没有刚才那么疼了,甚至缺失的感觉和温度也跟着回来了些。 “下次我一定注意。” 哦,他还想有下次。 明明是自己下令为难的人,邵旸之却有点不太满意。 却也懒得计较,毕竟装得再温顺的狼也不可能变成狗。 “算了,既然是胜利者,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的情绪变得真快,这时候说起话来温柔,相拥的动作也缱绻。 霍尔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下,心里在今夜生出那些期冀触动。 “如果有一天我惹您生气,让您厌倦,您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起来并不是个特别过分的请求,不过联想到几天之后蔷薇之城为首各个城池的蛮族会接连暴动。或许就在两人耳鬓厮磨的此刻,部分护卫队的成员也许正在串联同族,磨刀待战。 上一次霍尔的伪装有这么好吗? 好像没有,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邵旸之心里并没有将蔷薇之城当作他的所有物,也没有真的感同身受的成为贵族的一份子。 所以他其实并不会生霍尔的气,更不会因为这个感到厌烦。 “嗯,我考虑考虑。”至少霍尔现在还是他的奴隶,他决定给自己财产上点药,再喂顿饭:“走吧,回去。” 即使说得敷衍,那也比一口回绝的要好。 霍尔安静的跟在邵旸之身后,发现邵旸之似乎没有走对返回庄园的路线。 “主人…” “嗯?” “不,没什么。”他觉得这条路走得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宿主…你好像走错方向了。] [哦,是嘛。不是还有你吗?] 虽然协助维序者是傍生系统的基本职能,但不知道为什么001隐隐觉得自己冒头的似乎没有那么是时候。 小光球默默调出从现在位置回到庄园的路线图,又默默的缩回意识海。 第104章 苍蔷薇之城8 原本房间的窗户被破坏,一天的时间修不好,邵旸之干脆用大片的蔷薇填满空处。这让他的房间更像故事传说中的森林秘境,不过黄沙中被苍蔷薇环绕的城池本就是传说。就算有一天真的变成绿洲森林也没什么奇怪。 霍尔趴在床上,借着植物间漏进来的点点星光瞅到主人掏出一个小罐,用手指涂抹出什么。 “主人我来吧。”他经常自己做清理,怎么都比主人要快些。 邵旸之拍开奴隶伸过来的手:“你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就你来,趴回去。” 药膏呈现半透明的淡绿色,闻着有种清辣。 霍尔觉得这东西好像不太像润滑或者催情用的东西,但还是听话的趴下尽量放松身体。 那头漂亮的银发散在背上,如果不是邵旸之现在手上沾着药膏,会上手撸上一会儿也说不定。 “把头发拿开,挡住了。” “是。” 奴隶单手撩起头发,露出线条流畅的背部,在他犹豫要不要抬下身子配合点主人的时候,邵旸之的手指沾着冰凉药膏落到他身上。 霍尔惊讶的扭过头。 不是因为那药太疼,而是那药膏并没有进到他以为的地方,反而被主人颇为耐心涂在他身上的伤口上,给灼热的伤处带来一片清凉。 没有像之前一样恶劣的折磨伤处,也没有撩拨和趁势挑逗。 邵旸之正给他上药,很单纯那种。 霍尔不敢相信的眨眨眼。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趴着了。” “……” 霍尔把头埋回枕头里,可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被触碰的地方变得异常敏感。 冰凉的药膏,光滑的指尖,一切的触感好像被放大。 温柔的动作带着给霍尔一种的错觉——就好像他不只是讨人欢心的奴隶,而真的成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那种错觉让他飘飘欲仙,浑身发烫。 在奴隶把自己捂死在枕头里前,邵旸之上好了背部。 “侧身。” “剩下的地方我可以…”自己来。 霍尔急急开口,又连忙住了嘴,因为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特别沙哑。 不过是上了个药而已,听起来却是邵旸之已经把他怎么样了似得。 邵旸之不说话,霍尔此刻的声音也不适合开口。 两个人陷在静谧的沉默里,上药期间手指不小心划过脖颈,胸膛,在肌理分明的腹部和流畅的人鱼线上都流连了一会儿才向下。 大腿内侧上除了齿孔外,还有一片擦伤。 “怎么伤到这里的?” 角斗场上精神极度兴奋,不伤及性命的伤势没那么留意,霍尔稍稍回想了一下 “是蛇怪的鳞片比较硬。” 他一说邵旸之倒是想起他骑在巨蛇身上挥刀生砍七寸的样子。 “是嘛,赏给你明天炖了吃。” 霍尔粘稠的应了一声,心神飘忽偷偷看主人的脸。 刚开始视线还算隐蔽,后来就变得越发明目张胆。 邵旸之上完药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神色迷恋又缱绻,想忽略都不行。 邵旸之把药收好。 霍尔怅然若失准备起身。 “要去哪?” “我…”他其实没想好,屋里跪着或者门外站着,总不能这么一身药味的睡主人的床 “让你再折腾回去,我这药也白上了。” “您不睡吗?”琇書網 “我不正准备睡吗?” 邵旸之扯着被子把自己和霍尔都包了进去。 “主人” “闭眼,睡觉。” —— 邵旸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入睡的过程。在他的知觉里,自己就是闭上眼睛再睁开。 遍布迷雾的空间,自己浮躺在水面上,身下的水域深不见底的幽暗,上方的白雾间隐隐有覆盖纯白鳞片一眼望不到首尾的物体盘旋。而当他侧过头,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孔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距离近的几乎都要贴到他脸上。 沿用霍尔外貌的邪神侧躺在水面上,羽翼圣洁和鳞片洁白。可是留意就会发现,祂留在水面的倒影并不是霍尔的样子,好像把什么庞大的东西塞进刚捏好的躯壳,没能进来的部分只能掩藏在水面之下。 “你这样真够吓人的。” ‘霍尔’极慢的挑了挑眉:“那怎么才算不吓人?比如,表演一个吃蛇羹吗?” 结合祂的下半身,画风难免惊悚。 “那你会吃吗?”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的主~人~” ‘主人’,听起来这角色扮演祂玩的还挺开心。 “阿迦勒…” 叫出口的同时,邵旸之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么久以来自己第一次叫祂的名字。 邪神半浸在水中的尾巴尖愉悦的摆动了一下。 邵旸之皱眉:“别演了。” 翘起的那截尾巴落回去。 “嗯。”邪神漫不经心的应着,手指去勾邵旸之指尖。 邵旸之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说什么呢?要聊聊这几个数世界以来两个人经历过的事情,又或者聊一聊祂到底是谁? 捅破这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就很难找到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他觉得烦躁:“你见我是要做什么?” 即使毁灭要素这样的邪神,再一再二避开系统的检索,出现在维序者面前,也并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阿迦勒如此大费周章,那一定别有所求。 回应邵旸之是祂的笑声。 “想试试。” “……” 像以为邵旸之忘记了,或者忘了,祂也可以再提醒。 “冷血动物的身体,能不能从里面热起来。” 就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的确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纯白的羽毛凌落在水面, 羽翼颤抖着本能想把自身包住,可另一部分舍不得那份滚烫,反而连着邵旸之一起缠进去。 死命绞住盘绕着,抵死方休得纠缠在一起。 耳边只剩下都是乱七八糟完全不知道收敛的声音。 邵旸之自认自己谈不上温柔,甚至连粗暴都算委婉的形容。 可阿迦勒显然都能接受,祂面对欲望比世界的任务目标这么都坦诚。 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祂是切切实实的怪物。 想到这里,邵旸之起身从掉落的羽毛和散乱长发间扒拉出那具已经破碎大半的躯壳。 这具临时凝聚的躯壳触摸起来像是真实存在的生灵,裂纹部分质地倒是更像陶瓷。 邵旸之手掌搭在祂颈间,似乎是一时兴起:“我记得你说过,羽毛坠入位面会孕育你的子嗣。” 这是邪神在他眼中还有威慑力时,他听到过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到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阿迦勒倦怠的抬起一只眼睛——这具正在消散的躯壳也只剩下一只眼睛——祂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祂看了他一会儿:“你改主意准备生了?” 邵旸之并没有自己跨性别尝试下的打算。他只是突然想到永生之物往往不需要自己的血脉。尤其是和[神]搭边的东西。 阿迦勒可以通过分出神力直接演化出无数子嗣,可非要创造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概念,那无疑是削弱自身的权能。 祂没有必要,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具化身,用化身染指新的领域,并非要付出多大代价。 比起为了鱼水之欢就捏出化身,以化身为渗透攫取更多力量,更像阿迦勒能做出来事情。 邵旸之按在‘霍尔’脖子上的手掌收紧——无论祂有什么阴谋,哪怕为了以防万一,他都应该把这具化身提前消灭。 阿迦勒没有反抗,邪神透过破碎躯壳上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邵旸之,任凭那双的手掐在祂脖子上。 柔软的脖颈暴起青筋,瓷化破损的地方直接被捏碎消散。 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的时候,邵旸之泄了力气。 就像他突然起身一样,维序者重新躺回去。 阿迦勒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静,重新把人包进翅膀里。 “不‘杀’我了?” “杀了,你就会死吗。” “…不会,我已经没有‘死亡’这个概念。” “白费力气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短暂的沉默后,祂贴着邵旸之耳边回答:“因为你恨我啊。” 轰然破碎的幻象,揭开掩盖在缠绵表现象下经年没有熄灭的毒火。 邵旸之得到自己没敢问出口的答案。 ———— 醒来的时候是白天,身边没有另一个人。 邵旸之从床上起来,推开卧室的门,门外也没有人。可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听到外界传来的嘈杂声音。 [001我睡了多久] [两天。] 空气魔素被很多人争抢,失败者哭嚎咒骂。 那些动静其实离得很远但整座蔷薇之城被蔷薇环绕,这也意味着,这座城池多少处在邵旸之的感知之内。 看不到自己的血仆,听到这些嘈杂的声音,邵旸之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睡得这么熟?] [任务目标去取了一些蛮族混血的血。] 那个少年的血液会腐蚀魔素,长时间嗅闻,更能让使用魔素的生灵身体倦怠。 可这本该是多过上几天,少年从昏迷中苏醒后才告诉霍尔的事情。 [铎拉斯呢?] [去搬救兵了。]知道主角会问天命之子的现状,001直接调出一幅地图。 地图的边缘,除了男女主,还是来自另一座城池的汉谟拉,三个小光点已经渐渐远离蔷薇之城。 挺好的,虽然剧情又变了,但也没妨碍主角走出了“新手村”开眼看世界。 至少在铎拉斯一根筋的非要回来之前,他不用担心这个世界天命之子的安危了。 邵旸之推开别墅大门,以护卫队为主的蛮族齐齐看过来。 说是护卫,可结合一下苍蔷薇之城现在的形势,他们在领主屋外围了一圈的行为,叫圈禁更合适。 这些护卫队的成员并非全都知道的内情,他们只是在昨夜突然接到命令,等到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事已成定局。 被压迫者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不会站在压迫者的那一面 只是此时看到邵旸之出来,部分人下意识远离几步。除了主人往日的威严和恩情,更重要的是领主本就是这座城市最强的贵族。 哪怕谢尔旸长年累月饮用了不含魔素蛮族的血,而反叛者人数众多且身穿退魔武装,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是领主大人的对手。 “主人…”负责看守他领头人面色羞愧。 邵旸之对他在角斗场上的表现有些印象,但时间太久,还是在001的提醒下才知道他叫艾伊。 蛮族叫什么并不重要 “我的女仆呢?” 领主大人既不惊讶,也没有愤怒,他似乎对蔷薇之城内发生的事情和他的族人漠不关心。 太阳落在那常年不见天光面容上透着一种另人心惊的冷漠。 艾伊愣了半天,直到主人皱起眉头。 “我、我不知道…” “那就让知道的来见我。除了她们其他人我用不习惯” 为此他不介意站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第105章 苍蔷薇之城9 夜幕到来,三轮圆月高悬天上。 沙兽不再同白日那般狂躁。几个蛮族用黑布的挡住显眼的银发,借着岩石阴影隐藏身形眺望不远处的城池。 那是一座旷野间少见的纯白色的城, 半大的男孩眼睛赤红:“就是这里,我一直追着那辆沙兽拉的笼车亲眼我的同伴都被那伙混蛋拉到这座城里。” 月光下,城池的倒影好像某种巨大的怪兽。 男孩前方比他大不了几岁少年站起来,身旁的少女连忙拉住。 “等等,你想就这么直接进去吗?” “贵族会彻夜狂欢,我们潜进去,分别去角斗场、奴隶所和领主的庄园找。在天亮之前离开。” “可是…” “安娜莎,到了明天,那些孩子就不知道在谁的手里。” “……” 最小的男孩握紧拳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少女回过头,语气严厉:“不行,你留在这里。” “凭什么!” “听着,日出之前我和霍尔会把你的同伴带回来。” “可如果你们没有出来呢?” “那你就回去,带着剩下的人走的远一点,越远越好。” 少女说完见男孩神色惊愕,她以为自己说得过于严厉,可是很快发现男孩并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城池的方向。 安娜莎心中一紧,快速回过头。 并不是城中的士兵发现了他们。 条条墨绿色的“长蛇”自城墙阴影中生长而出,它们交织成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整座城墙。随后生出绿叶,泛起星星点点美丽的苍蓝,那些鲜艳得颜色由少到多,它们点缀城池,好似天上的星星落在世间。 有限的十几年生命中,这样的场面是她生平仅见。 少女愣在那,直到旷野的风带来淡淡的清香。 “霍尔…那些是花吗?” 少年翠色眼眸中同样难掩震惊:“蔷薇。” 他们亲眼看到,沙漠里一座开满苍蔷薇的城池诞生。 ———— 邵旸之并没有等太久,他的奴隶…现在不应该称呼为奴隶, 蔷薇之城未来的执政官穿着沾血的战甲赶了过来, 银色的战甲萦绕血气显得肃杀,他大步来到曾经的主人面前,却被土地里长出的尖刺生生止住脚步。 “队长!” “领主大人…” 绝大多数关心的是带着他们超脱苦海的霍尔,少部分如同艾伊一样左右为难,他们并不想对领主大人赶尽杀绝。 可面对动摇统治的革命军,领主大人绝没有无动于衷的道理。 尖锐的荆棘尖抵在反叛者喉结上,稍稍一用力就能将脖颈扎个对穿。 “您的女仆我会尽快送她们回来。”霍尔注意到谢尔旸白瓷般的肌肤被阳光照射泛起粉意:“剩下的事情我们能回屋里说吗,您在阳光待太久,会被晒伤的。” 那些粉色初时好看,很快便会变成灼烧般的疼痛。 “呵…”谢尔旸嗤笑了一声:“比起被绑在广场上暴晒的人,我这也算伤。” 庄园大门都没迈出的领主大人却知道发生在外面的事情。 霍尔五指收紧,目光却直视谢尔旸没有避开:“他们罪有应得。” 也许蔷薇之城没有大面积屠杀奴隶的惨剧,可那些暗地死在贵族手中尸体被丢到旷野的蛮族,名字可以刻满城门高的石碑。 “…或许吧。” 他意兴阑珊的模样和霍尔梦中那个看什么都了无生趣最后从高塔一跃而下的身影重叠。 霍尔连忙拦住他。 “你要去哪?” 哦,是“你”不是您,这下可倒好,不止提前掀桌,更是连尊称都没有了。 谢尔旸走一步,霍尔就跟一步。 血珠氤湿颈部的绷带,邵旸之不由因为自己的劳动报废感到恼火:“别跟着我,你是觉得我已经对你们毫无办法?” 整座庄园的植物似乎在他的怒火下“活”了过来,花园里的蔷薇,外墙上的荆棘,哪怕一个被风吹来早已干枯的草籽都重新生根发芽向着守在这里的护卫队成员舞动枝蔓。 有人被吓得直接拔出自己佩刀对着领主,艾伊愤怒的大喊让他们放下。 本就微妙的氛围变得一触即发。 任谁都没想,反而是刚刚‘背刺’领主的起义者更先愤怒起来。 “您一直对我有办法,您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暴怒起来的蛮族看起来像角斗场上被逼到绝路沙兽,带来压力又远比任何一只野兽更骇人。 谢尔旸不得不稍稍收回能力,免得那荆棘刺的太深真的要了霍尔的命:“你…” “您根本不在乎那些贵族的死活。” 邵旸之怔了一下。 “您也对我们的反抗并不关心。” 在那个梦里,霍尔曾以为是自己的反叛另主人愤怒。任凭他如何讨好,如何挽回,谢尔旸都不会原谅他了。可后来他发现的,谢尔旸其实并不在乎。 苍蔷薇之城的主人本性和其他贵族并没有多大不同。他甚至更冷漠,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看一出冠冕堂皇的戏剧。 到了最后,这个人连他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更不会知道当他在高塔之上一跃而下,对被留下的人而言,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邵旸之见过霍尔肃杀冷漠,也见过他乖巧讨好,就是从来没见过霍尔对自己发火。 新奇的感觉终于让领主大人更多的注意力移动自己反叛的奴隶身上。 这身战甲本该是霍尔接连赢得下几天角斗的胜利后,谢尔旸赐给他的奖励。 可现在它被提前翻出来穿在身上。 谢尔旸的神情了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天夜里…我梦到您。” 一场竭尽所能挽留却徒劳无功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谢尔旸躺在他旁边。 他当然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可当他翻进了库里,找到这件原本在几天之后才会赐给他的战甲,对比过梦境和现实的不同,霍尔明白谢尔旸应该在他之前便做过这样预知未来的梦。 他不知道他的主人梦到了多少,也不知道谢尔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甚至不知道谢尔旸会不会下一秒便轻易舍去一切,选择离开。 唯一能做就是把一切控制在自己手里。 无论是这座城池,还是这个人。 做过一遍的事情,再做一次就会容易的多。 这座城里的密道,武器的存放处,所有敌人的秘密和弱点,霍尔知道的清清楚楚。 谢尔旸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想看住我?” ‘看住’是个客气点的说法。 “…我没这样想。” 不,你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已经这么做了。 邵旸之怀疑自己女仆被带走就是在经历什么洗脑威胁。要血仆背叛主人很难,但是要求那几个女孩盯着谢尔旸别让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到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他到底对□□有什么特殊情节?] 从手环、躯壳、地下室、皇宫再到一座城,难道笼子大了就不是笼子了吗? 哦,不对,笼子什么的已经具现化过一个了。 面对宿主有点恼火的质问001一时难以回答。因为它觉得任务目标这样多多少少跟宿主有些关系 [他担心我跳楼,怎么不把那座塔拆了?] 实话实说,以蔷薇之城领主大人武力值,想半软禁似的看住他还真不如把高塔拆了更一劳永逸。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想法。 站在这里得人们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邵旸之绕过霍尔走到花园里,隔着庄园的屋顶正好还能看到那么一截正在坠落的塔尖。 这一刻饶是邵旸之也有点自我怀疑:[我…看起来这么像是个不惜命的人吗?] [宿主你的确不怎么珍惜自己。]遵循最初的契约,只为了完成任务。任务目标察觉到什么并生出一些想法也不奇怪。 [好吧,就算他说得对吧。] 霍尔说的才是事实。曾经邵旸之不在乎苍蔷薇之城贵族,也不在乎霍尔,甚至从高塔跳下去前还在拿捏时间力求死在霍尔面前,只是让他更痛苦。 过去发生的一切不能改变,可邵旸之却想让自己的行为有别的解释。 演戏这种事阿迦勒学得再快,那也是非人之物拙劣的模仿。邵旸之自信,即使事情的发展和原本的计划有所出入,自己设计好得剧本还是可以继续演的。 花园周围蠢蠢欲动的植物重新安静下去。 “霍尔,你说我什么都不在乎,那你呢?” “……” 除了谢尔旸和霍尔之外,没人听得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只听到领主大人的声音冷下来。 “你在想起所有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又是什么?” 在领主已经知道他们谋划的情况下,长久以来谋划的自由,想要干涉主人的决定,要保护自己同族。 那用最快的速度掀起这场叛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背叛”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远处高塔倒塌激起的烟尘还没有落下。 “你以为…”你以为过去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重来一次的我为什么还要和你纠缠在一起? 这些话谢尔旸没有说出口,似乎也没有再次质问的必要。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一个奴隶说爱他的主人。 不同于霍尔的愤怒,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领主只是轻飘飘的感叹。 这句感叹远比任何质问都敲在霍尔的心上 他怔怔的看向自己的主人,但谢尔旸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梦境初醒时的惊恐再次笼罩霍尔心口,他伸手拉住谢尔旸的手腕。 “放手!”谢尔旸的目光透着凉意:“你至少该感谢我没有直接杀了你。” 失望的、厌恶的、就像冰锥扎下来,霍尔被刺的从冷到脚。 “不是这样…”干涸的解释从他的喉咙流出来。 “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他从霍尔本就没剩多少力道的掌握中拽出自己手:“如果执政官大人真有这么闲,不妨去给那些你觉得该死的人一个痛快吧。” ———— 眼看着宿主转身离开,被一系列冰冷言语砸懵了的任务目标还傻在原地,愣是没敢再跟上来。 小光球结合自己宿主一贯以来的操作分析了下:[宿主,你接下来是要和任务目标冷战?] [算是吧。] [那那宿主你现在饿吗?] 虽说血族不是完全不能吃其他东西,邵旸之也不是不能喝其他人得血。但从各项数据来看,任务目标无疑都是最符合宿主口味的那一个。况且…不止口味的原因,普通人的血自然不能和任务目标的相提并论。 邵旸之倒是没有什么吃不上饭的担忧,他很自然在意识海里回答道:[嗯?我不饿,等睡醒再说吧。] 那怎么行,傍生系统可不会让自己的宿主困顿于口粮的人选。001把蔷薇之城所有可以扫描的对象都扫了一遍,把几个血液里能量含量高的几个对象全部列了出来。 [可惜天命之子不在。]否则,能薅到点这个世界法则之力羊毛的血,味道应该也不算太差。 那语气似乎极是惋惜,邵旸之微微一愣,随后差点笑出来。 [霍尔就在这,我要铎拉斯的血做什么?] 小光球有点迷糊:[可你们刚刚吵得很厉害。] 而且宿主你还准备和任务目标冷战。 [001…]他语重心长教自己的傍生系统:[做球也是要留一线,你总要给他一个和你宿主破镜重圆的机会吧。] [?!]宿主这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106章 苍蔷薇之城10 蔷薇的香气蒙骗了蛮族引以为傲的嗅觉,霍尔从花园的后墙翻进领主庄园。他明明选择足够偏僻的脚落,最近花圃中却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贵族。 “哎呀,看来我的花园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 少年的皮肤笼罩着月光,头发黑如夜色。 霍尔说不出太多华丽的辞藻,他在那个瞬间心跳如鼓,没能在看到那个贵族的第一时间拔刀而向。 这短暂的迟疑已经有无数条荆棘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霍尔已经失去了撤退的路径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荆棘的主人。 他把那个贵族压倒在花朵间,弯刀在魔素形成保护前抵在白皙的脖颈上。 “别动!” 很难想象有人被刀抵着脖子还是笑的,尤其他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像两弯月亮:“哎呀,真凶。” “今天被送来的孩子关在哪?” “那可不行,我花了大价钱,现在他们是我的奴隶了。” 霍尔的刀口往下压了一点,刀刃划破皮肤,可这没能威胁到贵族。 “晚了,并不是所有的蛮族都有你这样的速度,比如你那个翻进角斗场的同伴。” 十几个面无表情的血仆以合围之势靠近。 这是一个准备好的陷阱——在看到贵族操纵荆棘时,他就该想到那些遍布城池卓然绽放的蔷薇——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 “哎…”贵族看着他,微微歪过头:“旷野上的生活很好吗?” 霍尔不知道对方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故意嘲讽,旷野是每天拼命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的地方。 “就算你今天把那些孩子救走,他们又能在旷野上活多久?” 少年贵族很轻易的看出猎物的动摇,他抬手顺着猎物修长紧绷的大腿摸上腰侧,被掐住手腕时微微挑了挑眉。 “如果我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呢?会比你们在旷野上流浪的生活好得多,再也不会担心食物,安全的住处,衣服。我甚至可以给你们一定程度的自由和权利。” 恶魔披着美丽的皮囊继续蛊惑。 “做我的奴隶吧,我比其他贵族温柔的多,绝不对随意自己的东西当成没有意义的消耗品。” 已经逃不掉,即使逃掉外面的又能很好的生活下去吗? 没人会相信贵族的甜言蜜语,除非真的走投无路。 掐住贵族手腕的手掌松动,贵族如愿隔着单薄的衣料摸上蛮族的胸腹肋骨。 实在是太瘦了些…与身高和按住他力道不符的瘦削。 但是没关系,这些可以养养,蛮族血液闻起来美味极了。即使隔着肌肤皮肉,那沁人心脾的气息远比贵族想象的更为诱人。 “你凭保证…” “凭我是这座城的领主。” “……” “当然,从今天开始我更愿意听你叫我,主人。” ————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 霍尔和安娜莎按照计划巡视过战士的部署点。 虽然白天贵族们面对护卫队训练有素的攻击表现的不堪一击,但胜利者们依然加大警戒力度防备着可能存在的第一波反扑。 只有霍尔知道,自己的同胞大概不会等到这场战斗。 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蛀蚀精神的贵族们没有能组织起哪怕一场行之有效的反击。他们只敢偷偷谩骂诅咒,祈求活命的样子和其他任何并没有什么不同。至于少数几个趁乱逃出的人,怀着复仇的心远走,离开城池他们才会真正明白他们身处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但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全部告诉自己的同伴,保有危机感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霍尔哥哥!安娜莎姐姐!” “队长好。” 有并不是蛮族血统的人感激喊着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称呼:“执政官大人。” “执政官,这是个好称呼。”安娜莎走在霍尔身边,目光明亮:“以你在蔷薇之城的威望,大家都愿意服从你命令建设我们的城池。” 霍尔的心思被暂时拉了回来,他脚步一顿:“这不是我们的城。” 苍蔷薇之城的得名于环绕整座城池外墙奇迹般的苍色蔷薇。 哪怕是现在所有蔷薇花都负气似的不开,只要那些茂盛的荆棘依然存在,就意味着受领主大人支配的魔素依然庇护着整座城池。 即使谢尔旸并不在乎,但这依然是属于他的城。 “但领主不也说你是这座城的执政官吗?” 安娜莎从守卫庄园的队员那听说了谢尔旸和霍尔发生争吵的消息,她只以那是一场谈判,结果是实际上掌控城池的霍尔自领主大人手中得来“执政官”的这一任命。 “或许你可以给这座城改个有意义的名字?毕竟…苍蔷薇,只有那些贵族才会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对于我们泰维科人来说全无意义。” 蛮族是这片大陆的原住民对移民者的称呼,他们的先祖称呼自己为泰维科,在泰维科的语言中其意为“胜利的潮汐”。 安娜莎想,现在他们终于有重拾这个名字的资格。如果霍尔能把第一座城池用“泰威科”命名,那一定会赢得更多的拥护,连同旷野上无处可归的同族也会慕名而来。 获得一片可供生存的土地,这本就是泰威科横渡迷雾之海的目的。 “说这些还太早,只是一个名字。况且大家早已经习惯称呼这里是苍蔷薇之城。” 安娜莎转头看向霍尔。男人是角斗场上的胜利者,带领他们改变命运的英雄,本该是众望所归毫无瑕疵的领袖。 可惜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尽善尽美的领导者。 “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因为领主。你要知道,不管是对方是上民下民甚至旷野的流民,我们能和任何人平等相处,只有贵族是不行的。” 谢尔旸他到底是一个贵族。 他们的同伴能容忍自己领袖私下里和一个相对特殊的贵族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却绝对不能接受这个贵族在领袖心中份量重到能影响乃至主导领袖的决定。 这会给他们很大的不安定感。 人要懂得取舍,他们已经迈出最关键的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正好,领主不是也说了不想见你吗?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 “安娜莎!” “……”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霍尔叹了口气,直视安娜莎的眼睛,语气温和:“你不相信我吗?” 他的面容是安娜莎最为熟悉的模样,身影另她感到心安。 但她知道的,这种感觉其实是情感在左右她的理智。安娜莎抿住嘴唇加快脚步和霍尔擦身时停顿:“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还能怎么做呢,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不了。事到如今,他依然留恋着这座城池最珍贵的蔷薇。 ———— 被重新“□□”一番又送回来的女仆们没了之前的高傲,却不想把自己的泪丧带给心情同样不美妙的主人,于是强打起精神,温柔体贴为待在房间的谢尔旸送来几本书,试图转一下主人的注意力。 在和霍尔“恩断义绝”的第一天,领主大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个回笼觉,下午醒来时假装拿起书,实则让001投放电影,一边看一边和001讨论剧情。 他自认自己这一天过得自得其乐。可是晚上女仆们进来送餐,看到主人手中那本几乎没有被翻的书,女仆长的脸色能聘美夜间旷野上呼啸而过的冷风。 邵旸之以为是几个女孩子被带走时受了什么委屈:“怎么了?” “主人,无论发生什么,您永远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主人。” 女仆长身后的姑娘们跟着她一起致礼,各个好像邵旸之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当初邵旸之刚成为这座城池的领主,既要应付那些贵族,又要开始攻略任务目标。完全没心思排查上一任领主留下的仆人,索性全都赶走。顺手捡了几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来打理庄园的一切。 从来没有对她们多加留意。可她们似乎对谢尔旸的确关心。 “好,我知道了。” 即使主人表面不动声色,但得到回应的女孩子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她们端上两个水晶杯,放着同样血红色的血。 邵旸之属于贵族的感官只闻一下便分辨出一杯是从地下冰窖中取出来的.而另一杯的气息简直再熟悉不过。 “这是霍尔的血。” 女仆长微微躬身:“是。霍尔大人怕您喝不惯其他的血。” 主人不想见霍尔,但没说不喝他的血,在主人做出具体的命令前,女仆们并不会因为本身喜好而拒绝霍尔的血。 因此除了原本准备好的晚餐之外,她们有为进献者准备一个单独的杯子。 新鲜的血液还带着温度。 “他人呢?” “霍尔大人在外面。” 献出了血,随后在门外等待着。 邵旸之却不想让他这么快如意。 “呵,拿出去倒了。” 谢尔旸的命令,女仆长执行的没有丝毫迟疑。 [宿主,你不是说给任务一个机会吗?]这可是任务目标的血,平白倒了是不是有点浪费? [机会给的太轻易,他会不珍惜的。] 比起浪费血,邵旸之倒是更遗憾不能亲眼看看霍尔的表情。 小光球绕着邵旸之转了几转,跟维序者来了个贴贴。 [宿主,那你…会给任务目标机会吗?] [我不是正…]邵旸之意识到001说的不是霍尔。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半天。就在001以为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时,听到邵旸之反问。 [祂需要我给祂机会吗?] 第107章 苍蔷薇之城11 水晶杯里鲜红色的血液浇在花园的泥土里,浸润荆棘,上方的蔷薇花受到滋养开的越发妖异。 霍尔手腕上的伤有点发疼。 谢尔旸不想见他没什么奇怪,但连奉上的血液也不想要,却是上辈子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大概他的主人真的很生气。 是因为“背叛”,因为他窃取了蔷薇之城的话语权,谢尔旸厌倦这种被人要挟的滋味? 如果今天之前,霍尔会认为这些才是主要的原因。 只是现在,谢尔旸失望透顶的眼神依旧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 总不会真是因为“爱”吧? 这个玩笑实在太不好笑了些。 在乎一份的感情纯不纯粹的前提是对这份感情抱有至少一丝喜欢或者珍惜的态度。 在那个蔷薇盛开的夜晚,旷野上的流匪对蔷薇之城的领主大人感到心动——哪怕最开始霍尔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谢尔旸并不爱他。 霍尔听过很多次从谢尔旸口中吐出足够轻慢的评价。也经历过重伤中醒来,翘首以盼到认清自己份量的每一天。 理智告诉他,如果谢尔旸嫌他的爱不纯粹,那是因为领主大人的性格向来高傲。 可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问,如果他有一点爱你呢? 如果他爱你,并为此伤心失望…这点荒谬的念头像一滴浓墨染进水,一经出现再难剥离。 ———— “霍尔大人说他明天还会过来。” “然后,他就乖乖走了?” “是。”女仆回答着 这可有点出乎邵旸之的意料,他本以为霍尔今天怎么都是要见上自己一面才肯罢休。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毕竟什么事情都和他以为的差不多那也太无趣了些。 水晶杯中所谓的“圣血”实在难以下咽,他将杯子重新放回女仆的托盘里,似乎终于想起自己名义上的同族们。 “其他人呢?” 和上辈子报复性的残酷镇压不同,除了几个实在作恶多端非死不可的恶人。绝大多数行为还没有恶劣到丧心病狂的贵族,从太阳底下放回来后,被锁在牢里。个别不算过分的,甚至被允许关押在自己的府邸。 “霍尔大人将所有的守卫撤到庄园外围,您在庄园中的所有事务会和以前由我们打理。”女仆长试探性的说着。 因为被特意带走威胁叮嘱,她们比以前更留心自己主人的心情。 “我只能在这座庄园里面待着?” “当然不是。您是苍蔷薇之城的主人,自然去哪里都可以。不过您离开庄园,霍尔大人可能想陪同在您身边,确保您的安全。” 他的安全有什么好确保的,这个世界除了霍尔,并没有几人可以和谢尔旸的个人武力值相媲美。 至于针对他的杀手或者陷阱…现在的苍蔷薇之城,还有哪个人比霍尔本人更吸引仇恨吗?这个关口有霍尔跟着才比较危险吧。 “算了,你去别的地方给我换些书吧。”庄园里的书他上辈子闲得无聊早就看的差不多了。 虽然不知道霍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邵旸之能感觉到在这座城中能够调动的魔素越来越艰难。相对比较羸弱的血仆几乎失去的操控魔素的能力。哪怕女仆们选择才从附近贵族家里找书,等她们拿回来的时候,邵旸之已经在书房等了好一会儿。 新拿回来的书籍来自铎拉斯的收藏,其中一本浅色皮质的手写卷在第一时间吸引的邵旸之的注意。 这个世界交通不便资源匮乏,手写卷大多是价值极高的孤本,记录着史诗往事可半旧不新的薄皮纸上字迹娟秀,邵旸之很快认出这是一本日记。 并且不是铎拉斯的日记,而属于恋慕他的金发少女。偷看少女的心事好像有点不道德,可邵旸之阅读速度快,只打开这么一眼已经一目十行。 那字里行间少女的心思百转迁回,细小的心动到滚烫的爱意与求之不得的苦涩。 邵旸之想不出女孩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把这本日记藏进铎拉斯的书房,但铎拉斯应该是没有看过这本日记的。 如果看过,他不会把女孩送到自己这里。 人总是喜爱幸福美满的结局多过悲剧,邵旸之真心实意的感到遗憾。 他看的太过专注,所以完全没有注意系统地图上亮起的光点。 直到001出声提醒,才听到手指叩击窗沿的声音。 邵旸之缓缓抬起头。 蛮族穿着轻便的夜行衣一手抓着窗户的上沿,一脚踩着窗台探出的外沿。 这个为了保持稳定的动作恰恰衬出他修长的身形,邵旸之余光从他腰上过了一圈。如果他们不是在冷战,对方看起来真有点像月下私会的情郎。 哈,这么说不对,霍尔的确是过来私会情郎的,还是迫不及待那种。 这个想法让邵旸之想勾起嘴角,他低下头看书,不在和霍尔对视。 错开视线的行为更像一种默许。 新上任的执政官动作利落拉开窗户翻了进来领主的书房。 他向邵旸之走过来,被领主大人一个抬眼钉在离对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 “我记得,我才说过不想看到你吧。” “是的,但我请示明天过来见您时,您没有拒绝。” 你是和我的女仆长说得她当然拒绝不了,而且… “明天?” “是。” 意识海里001及时显示出时间,半夜一点,再过上两个时辰太阳就出来了,倒也的确算得上“明天”。 “你这明天倒是来的快。”谢尔旸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霍尔沉默片刻试探性的靠近了一步,见谢尔旸没有反应。他飞快的走到谢尔旸身边单膝跪地,但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他脊背挺直抬头凝视主人的面容。 “因为我实在太想见您。” 知道你想要见我,就是没想到你能半夜翻窗——邵旸之目光再次落在腰线上——还穿了这么标准的夜行衣。 他有点不确定霍尔是真的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为了玩什么角色扮演,刻意讨好。 [宿主你可一定要把持住,不可以这么轻易就原谅任务目标啊!]小监工沉浸在一朝农奴把歌唱得喜悦中,也不担心宿主玩砸。 邵旸之有点迟疑。 [我可能…不太能把持住。] [……(○??д?)??!]宿主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吧。] 毕竟面对阿迦勒那种非人姿态他都能有反应。而霍尔可比邪神乖巧多了。 见谢尔旸迟迟不说话,男人坦然的重复一遍:“我想见您,我还在担心您会难过。”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有什么好值得我伤心难过的? 霍尔轻易从他轻蔑的眼神里解读出这句话。 心口泛起淡淡的酸痛感。 “您没难过,那当然更好。”比起被讽刺挖苦,他其实更怕谢尔旸真的难过。谢尔旸没有失望那很好。可假设谢尔旸有任何一点点耿耿于怀,他就必须说清楚。 “我很抱歉,在选择信任您还是保护我的同族间,我选择了我的同族。” 谢尔旸沉默着,等着他继续说。 “我一直隐瞒着您,借助您给予的庇护,走到今天这一步。” “哪怕拥有第二次机会,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您说得没错,这就是我所谓的爱,是我…不够爱您。” 不管谢尔旸在不在乎,爱不爱他,他对谢尔旸的爱的确并不纯粹。 这座城池缺少魔素的流动,女仆们没法操纵魔素点亮星灯,便在墙壁和桌台上点燃烛火。 现在那些火光倒影进翠绿色的眼眸,邵旸之试图借着那些光亮重新审视眼前的人。 “然后呢?” 你觉得自己不够爱我,然后呢? 他微微俯身,充满鼓励性的暗示。 他觉得霍尔应该懂的,毕竟两个人如此熟悉对方的身体,他甚至在心里隐隐期待着男人接下来会有什么足够热情的表现。 霍尔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凑了过来。 在邵旸之怀抱享乐的心态里,第一个吻落他额头。 然后是鼻尖、嘴唇… 而在嘴唇轻轻的触碰之后,居然真的就退开了。 染着红意的眼尾显得柔软:“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保证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这是什么少女心的吻法?你以为原谅这种事情亲两下就可以了吗? 任谁这么亲霍尔都不该这么亲,什么都做过了还装什么纯情。 邵旸之想嗤笑,又觉得奇怪,他忍不住皱起眉。 大概霍尔看到他皱眉还想说什么,但邵旸之不敢听了,他听着烦躁,干脆动作粗暴的解开霍尔衣领来补上今天,不,应该说昨天的晚饭——基于新添的伤口,他选择的位置里暂时放过了对方可怜的脖子。琇書蛧 喜欢是轻快的,才能见之则欢;而爱有时太过厚重的,由爱生忧,由爱生怖。当那些情绪灼烧成岩浆,心里空出来的裂缝就永远也填不满。 所以邵旸之往往需要得到超出常人十倍百倍的情感,才能感到短暂的欢喜。 当对方奉上唇齿,比起继续为难他,或者讥讽祂怎么知道什么是爱。邵旸之更想享受这个亲吻,短暂抛开理智,去追逐肌肤相亲的快乐。 并不是谁都可以,邵旸之心知肚明,是因为‘他’在这里,即使并不相同,不能触碰,那也有了意义。在每一句蜜语甜言,每一声暧昧或忍耐的喘息,在确确实实拥抱着对方的时候,邵旸之久违的生出一丝真切的,没有消失的满足感。 也许霍尔说得没错,他之前确实有些难过,而现在他稍稍好受了一点。 第108章 苍蔷薇之城12 刚刚离开蔷薇之城的几天,铎拉斯听着同行者——那为来自邻邦的贵族汉谟拉笃咒发誓,一定要把蛮族带给他的屈辱加倍奉还。 而铎拉斯在冷静下来后,除了思考如何说动邻邦的领主向蔷薇之城伸出援手,难免开始怀疑,偌大的蔷薇之城是怎么在一夕之间颠覆, 蛮族通过什么手段限制了贵族对魔素的使用,城里的密道,兵器库的位置,血仆的弱点这些霍尔又是如何知道? 最让铎拉斯百思不得其解的,可为什么谢尔旸全无应对? 他可以将这一切归咎于霍尔筹谋已久,突然发难打了他们措手不及。 可在那之后呢? 他曾亲眼见过谢尔旸对魔素的操控,不相信领主大人这么容易被霍尔击败。 蛮族对贵族的战争不止局限的数座城池,汉谟拉自顾不暇,铎拉斯压下心头的情绪,返回自己的故里。xiumb 当他在月光下眺望,纯白色的城池依然被蔷薇环绕——那是属于领主的蔷薇,在保护一座不再属于贵族的城。 被背叛以及信仰崩塌后的怒火,等铎拉斯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有金发的少女依然跟在他身边。 他们离开了从小出生长大的城池,怀着复仇的心开始他们的旅程。 铎拉斯曾以身为贵族为荣,他深信他们的先祖抗击了蛮族的入侵,付出了不能长久享受日光、饮食鲜血的代价,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享受特权,应该要受人尊敬。 可当他一路走来,真正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却发现比起了了几座城池,流民的数量之多,生活之残酷都超乎他的想象。 堪比骷髅的孩子看向他红色瞳孔时畏惧又凶狠的眼神,对他们来说,城池里的贵族只是单纯的占据美好资源,可恨可怖的剥削者。 铎拉斯没办法用恶贼刁民形容他们。 随着战火弥漫开来,贵族并没有庇护城池的子民,越来越多的人流落旷野。 并不是流民生来低贱凶残,为了活着,哪怕上民也会变得残忍凶恶。 人们无所谓领导他们的是贵族还是蛮族,他们只想活下去。 可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躲避日光,狩猎沙兽,还有…照顾一个女孩。哪怕是他也做得并不容易。 每当他从环境中抽取魔素,岩石崩毁,枯草成沙。他生活蔷薇之城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抽取魔素的后果这么明显和严重。 而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那座城被领主大人庇护着。 铎拉斯有时候会想起那个清晨,领主坐在高椅投下注视,他反问他。 “铎拉斯,蛮族可以让树木枯萎吗?” “那他们可以让河流干涸、云层消散、微风变成沙暴吗?” “既然都不可以,那为什么要说导致旧时代灭亡是蛮族?” 最初的愤怒被抹平,愧疚茫然以及种种难以言明新的情绪堵在天命之子的心口。 他总觉得自己该要点什么,他应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不是因为他是贵族,是因为他想要去做。 当旷野间渐渐流传起新的传说。在那座苍蔷薇环绕的城池,贵族领主选择了一个泰维科族的执政官。无数座城池陷入混乱挣扎,苍蔷薇之城已经恢复了恢复了秩序。 听起来像什么虚假的童话故事,可是很多别无选择的人背上行囊他们试图寻找这渺茫的庇护之所。 “铎拉斯大人,我们要回去吗?” “对,回去。” 回去他就能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了。 ———— 蔷薇之城的领主庄园 濡湿的银发披在背上,邵旸之腾出手把它们撩到一侧,这样便露出更多脊背上肌肉紧绷,异常流畅的线条。 他以一个创作者的目光来欣赏眼前的身躯,将腰间那圈绸布又往下调了调。 被观察创作的艺术品似乎有点羞涩,他侧坐在花朵缠绕的藤椅上,低垂着睫羽,脸色微红——要知道从那褐色的皮肤上看出点脸红可不容易——在创作者指挥他一条腿曲起半靠在椅子扶手上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点什么。 “最近入城…”谢尔旸突然环抱住他的肩,霍尔呼吸顿了一下,察觉到主人似乎只是在测量他的身体比例,霍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离开从他肩头滑到腕骨的手指:“最近入城的人很多,为了…” 抱完了肩,邵旸之在他面前蹲下,在测量蛮族的腰,就高度而言呼出的气息正好落在霍尔胸前。 霍尔下意思往后躲,下一刻又红着耳朵不着痕迹的凑得更近些。 “为了您安全,我想借助您的蔷薇留意一下他们。” 执政官这一句汇报说的好几个大喘气,好在邵旸之听懂了。 “你能不能放松点?”邵旸之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对着另外一点吹气:“这感觉我从领主大人变成了你的情报部长。” “…不敢打扰您,只需要您的血仆。” “哈,原来是把主意打到我的漂亮女仆的身上。看来男人有了权利的确会三心二意,你说对不对,我的执政官大人。” 霍尔一时无话可说,乖乖闭嘴。 闭嘴当然也不行,邵旸之想听到他的声音,饶了半圈从背后抱住他,轻轻咬了咬耳垂:“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霍尔觉得很热,脑袋里大概是一团浆糊,多日来被主人为难留下的条件反射告诉他,一定要把话题从女仆身上移开。 “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理才比较稳妥呢?” “为什么要问我?到底你是执政官还是我是?” “……” “不过,既然不劳动者不得食,让他们去开荒种地怎么样?” 在旷野上开荒种地吗?乍看上去有点荒谬。但有护卫队负责解决沙兽的袭击,既留住了人口,又把不知底细人员聚集在一块,开荒种地的话绝对会耗掉大量体力,而且只要有足够多含有魔素的沙兽之血,的确有成功的可能。这会缓解一部分资源压力。 这样巡逻、狩猎、再加上守在这些人身边预防沙兽,护卫队的人手和待遇问题就要重新分配。 霍尔顺道想起安娜莎昨天说过的几个贵族愤怒向她表示蛮族和下民,哦,现在没有蛮族和下民这样的称呼,但总之就是很多人的脑子朽木不可雕,他们怎么教也教不会读书写字的问题。 “霍尔,你太不专心了。”走神的艺术品没了生动的表情,就没了灵魂。 “抱歉。” 邵旸之认为这声抱歉太不走心,于是恶狠狠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被突然咬了一口,霍尔眼波微动,他压低声音暧昧的问道:“您饿了吗?” 即使没饿,他也希望主人饿了,比起当食物和床伴,他其实更不习惯被谢尔旸如此摆弄,实在…太难以忍耐了些。 就像察觉到男人的心思,在霍尔试图再接再厉真的把画面往少儿不宜发展时,邵旸之反而后退一步离开他身边。 “好了,保持好动作,我要开始画了。” 这可真是…霍尔强自按捺,吞咽下无人听到的遗憾叹息。 贵族大多喜欢夜色的美,但在邵旸之看来,盛开繁花与有着翠色瞳孔的蛮族和白日的阳光也很般配。当模糊的光晕穿过纱帘落在模特身上,邵旸之同时欣赏到宽肩细腰雕塑般美和发色瞳色在光线下的色彩变幻。 美好的东西容易激发人的创作欲,更重要的是并不是所有世界的任务目标都能如此配合。 没办法,谁让任务目标正在处于软话也说了,床单也滚了。但宿主还是态度暧昧含糊,让人不知道这镜子到底圆没圆。 小光球探出小脑袋对着邵旸之铺上的那几笔大色块鉴赏了下:[宿主,你画得真好。] 傍生系统对宿主自带滤镜,但001倒也不是瞎说。寥寥几笔光影块面就铺展开来,细看下来每一笔的颜色又有不同的色彩倾向。 001看了一会儿确定宿主这幅画重点在印象,充斥着大量主观审美,并不是幅写实风格的作品。 [我想把这些画都挂起来。] 小光球本想点头夸赞,突然意识:[这些?宿主你打算画很多幅吗?] [嗯,很多幅。] 把庄园的书房画室,乃至阁楼地下室都全部装点起来。 [啊…那有点可惜啊。] [可惜?] [毕竟宿主你画的那么好。] 要是一副001倒是想努努力吞进傍生系统的内部空间,可是要是很多幅…带起来太暂用系统空间了。 [说得也是。] 挂起来又带不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千年百年后,有后人看到这些画作,说不定会以为蔷薇之城的领主是个变态。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画中人愿意跟着他走就好了。 邵旸之有001陪着说话,可霍尔作为模特只能看到主人专心创作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当模特这种事其实无聊的很,不能有大动作,作画的人也不会一直看着你。 霍尔的脑袋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想到这段时间谢尔旸待他忽冷忽热的状态。 有时候谢尔旸对他很亲密,就像刚刚交谈的时候,好像跨越了主仆界限对以往那些过节误会都既往不咎。可更多时候就像现在,画画的人目光大多数时候并不会落在他身上,偶尔看过来也是客观疏离的一眼。 说冷战不像冷战,说和好不像和好。他弄不准谢尔旸的心思。情绪被一根提丝拉着忽上忽下,促使着他总要和这个人的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 “主人…我可以看看您的画吗?” “可以。”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没有让模特一直坐在那里的必要。 霍尔得到允许眼睛亮了下,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脚走到邵旸之身边。要不是邵旸之眼疾手快的捞起一旁的毯子披到他身上,鬼知道他凑过来是想看画还是想贴贴。 霍尔颇为遗憾的一声轻叹,才把目光落在画上。 初时惊喜眼带笑意,随后蹙眉。他看着这幅画,被心上人作画的喜悦散去,神色转为阴翳。 邵旸之倒不是一定要听霍尔夸上几句,但他这表情实在奇怪了些 “怎么了?” “没什么…”他躲避邵旸之视线。 “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清楚。” “您画里的人是谁?” 什么?邵旸之愣了一下。 还能是谁?我给你摆着姿势,对着你画了半天,现在你来问我画的是谁? 邵旸之觉得好笑,他对着霍尔正想调侃几句。 霍尔已经压下心里阴暗的情绪,带着笑容看向他:“能不能请您告诉我,您画得是谁。” 在虚幻平静的表面下,霍尔知道,谢尔旸的回答能让他想到微光里的蔷薇,也可以将他变成埋于旷野的骸骨。 第109章 苍蔷薇之城13 邵旸之审视自己的画。 并不是写实风格的作品,现在并没有画完,无论是背景还是画中人的模样都不清晰。可也正因如此,当光影模糊,属于霍尔的外貌特征不再那么显眼,邵旸之从自己的画里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因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细节而产生的惊愕只存在于短短一个瞬间,随后产生的情感是类似“果然如此”的了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个世界的纠葛,让他对恨意和痛苦的短暂脱敏,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回应,邵旸之自己就可以回答——他的确看着霍尔,捕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就让霍尔这么误会着也未尝不可,但他还是反问:“你觉得我画的是谁?” “…我不知道。”霍尔收起面上伪装出来的笑容:“也许因为您对这幅画投入的情感比对我热烈。” “是吗,那也许是因为画是死的。死的,不会动,没有自己的意志,就永远不会背叛它的主人,你认为呢?” 平静的语气下透露出危险的意味,他注视着霍尔由面孔 似笑非笑的打量评估着物品所有价值。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霍尔并没有害怕或者恐惧的情绪。 “让您有这样的想法是我的错误,可能我无论做什么都没办法让您相信我。”他停顿一下,因为‘相信’并不能表达出他的情感,可没有更好的词汇了,各种各样的话语在喉咙间:“但画中人不会活过来,而我就在您身边。” 听到甜蜜沁人的话语,感受血液奔流的温度,才有两情相悦时一切唾手可得的幸福。 ——邵旸之曾经以为那些唾手可得。 伪装的平静被扯出一条裂缝,邵旸之不再看他。 “没有其他人,我画的只有你。” 跳出世界的框架,从本质上来说——不管眷恋、憎恶、喜欢亦或者是恨,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身处沙漠喝下一口冰凉的蜜水,滑过神经的时候指尖蜷缩。霍尔知道谢尔旸大概并不全是实言,但他也没有撒谎。 领主大人好像没有必要说些话来哄自己的奴隶开心。退一万步的去想,哪怕谢尔旸真是言不由衷说话哄他,霍尔也是开心的。 冥冥中那种让他嫉妒压抑的苦涩感被安抚了。在得到邵旸之开口解释后,霍尔依然忍不住追问:“那您能给我一个吻吗?” 一个吻可能不够,如果能演变成别的什么不能在画里画出来的内容就更好了。 面对霍尔的主动,邵旸之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不能。” 可在对方真的顺从他的意思真的放弃前,他放下画笔,单手扣住霍尔的后脑。 发丝滑进指间,领主大人坐在画椅上仰头和执政官交换一个亲吻。 接吻舔舐,舌尖划过牙根,彼此争夺有限的空气。 最后不得不在另一边的战场动上手,才在这针锋相对的战场取得阶段性的优势。 谈不上志得意满,但这个时候反问上一句:“就这种水平,不知道换个花样吗?” 他获得小小的乐趣。 “那您现在想要什么花样?” ———— 整个蔷薇之城没有人不知道主大人和执政官两个人的特殊关系。实际上001却始终没有得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上过要,陪伴上一辈子,度过一生才能算得上破镜重圆的任务目标。 可这个世界贵族的寿命与身体驾驭的魔素总量相关。换言之,越强大的贵族活得越久。 邵旸之这段时间加快收集的魔素总量,不是活过区区一两百年就能消耗完的。 万维阵图将世界投影拉出白银之海,当仪象结束,这些位面回归白银之海,所发生的一切就会成为世界真正的历史,不可撼动的锚点。 反过来也意味着,虽然每个位面的时间流速不同,但当维序者停留在一个世界,另一个位面并不是完全静止的。 这是宿主返回的第八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在小光球等到心焦之前。邵旸之终于等天命之子的回归。 铎拉斯混在逃亡的民众之间回到这座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并趁着夜色潜入领主庄园。 其实谈不上潜入,许久不见的领主大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等待着他。 “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有人和你做过差不多的事。我现在在想,也许后花园这个位置真的得天独厚,我该增加这里的守卫。” 铎拉斯动作微顿,随后他拉下遮挡面孔的兜帽走到亭子里,坐在谢尔旸对面。 “您应该增加的是入城查验,别让我这种别有用心的人轻易混进来。” “回自己的故乡,算不上别有用心。” 铎拉斯的瞳孔波动,没有接话。 邵旸之也不在意:“要来一点甜点吗?” 石桌摆着做工精美的甜食。有的似乎刚出炉没有多久,隐隐带着热气。 “我想带一些走。” 铎拉斯并不爱吃甜品,如果是以前,高傲的贵族更不可能提出把东西带走的要求。 邵旸之示意自己的女仆将桌面上的零食全部打包。 “给你的小甜点?” “您应该不会喊您的执政官‘蛮族’。” 其实我有时候会喊他蛮族,或者更乱七八糟的称呼。 不过这些不用和铎拉斯细说,邵旸之从善如流:“好。” 几次相对尖锐言语都被谢尔旸平静对待,铎拉斯感觉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包囊他的怨气消弱很多,只是想到同族与自己被辜负的信任仍然不甘。 “您没有在您的房间或者书房里等我。呵,看来那个奴隶真是受您宠爱。” “或许不是因为我宠爱他,而是因为需要他。”邵旸之把话题引到铎拉斯身上:“你呢?离开蔷薇之城后感觉如何?是不是还觉得我色令智昏或者蛮族不可原谅?” 沉默的时候,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邵旸之甚至有心情给铎拉斯倒上一杯茶。 铎拉斯泄了气:“您是对的…我们并不真的高贵。” 说出去第一句,剩下的话都变得容易的多。铎拉斯开始吐露真心长篇大论。 邵旸之不知道他悟出了什么大道理,但既然是天命之子,当命运交错面临抉择之时,一个故事的主角一定是有所感悟的。 他大概还有更多的话想说,但邵旸之不想等待。 “我想把这座城交给你。” “交、交给我?” “你回来了不是吗?” “等等,我虽然回来…”铎拉斯回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除了宣泄自己不满,大多是对现状的无能为力,无论是哪一句都不该让谢尔旸说出将蔷薇之城交给他的这种话。 “看清真实的世界之后,你依然选择回到这里,铎拉斯,你总不会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吧。” “不是。” “是不想和安娜莎他们合作共处?” “也不是……” “那是不想肩负起你的责任?” “当然不是!”曾经蔷薇之城的副手,铎拉斯从众多问题里找出问题最大的那一个:“但这是您的城。” 苍蔷薇之城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几乎都是谢尔旸一手缔造的。 “就算这是我的城吧,但我的时间不多了。”邵旸之在铎拉斯展开诘问前,阻断他的话:“铎拉斯,我是认真的。” 天命之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复杂来,结果非但没能了断过去的因果,反而心绪更波澜万丈的离开了。 邵旸之返回卧室并没有看到原本睡在房间里的人。 但是没关系,即使没有001的地图指引,邵旸之也还是在庄园最深处的房间里找到他。 大概是懒得好好穿衣服,男人随手抓来的布匹很随便的缠在身上,半坐站在房间中间的棺椁上,凝视墙面上的画作——领主大人这段时间完成的作品全部被挂上墙面。 邵旸之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再看那些画,毕竟这么黑的房间,连一盏烛灯都没点。 “我都不知道,你的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太明显的事情,并不需要多好的视力。” 即使回话,霍尔也并没有起来的意思,邵旸之有些不满意,再怎么说他屁股底下坐着的也是邵旸之精选挑选的棺材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您没有修缮您的房间,护卫队收集的魔素没有办法让蔷薇之城的魔素稀薄到这种程度,是您一直在摄取魔素。” 铎拉斯做过相似的选择,将自身作为媒介,经由己身将魔素主动归释大地,那些能量足够把周围的土地改造成一片绿洲。而以谢尔旸的能力他自然能做得更好。 “如果我没有发现,您打算把我丢下。” 被丢下、舍弃、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对方在乎的东西,可霍尔坐在黑暗里只觉得窒息感蔓延到咽喉。 “您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对吗?” 邵旸之没办法回答他对与不对。 眼看着对方眼底那份危险渐渐演变不可控的风暴,攻略者在001疯狂的警报中,缓缓开口:“反叛者的确并不能被原谅,所以等过上一段时间,安娜莎和铎拉斯磨合好之后。我不想再对蔷薇之城负责了。” 虽然他本来就算不上一个多么称职的领主。 “霍尔,等我睡着那一天,你愿意和我一起沉眠吗?”琇書蛧 —— “今日见、明日见、时时见,日积月累间的变化不容易察觉,可当人们自不停接受的日新月异的变化中缓过神来。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惊觉,今时与过往已经大不相同。最开始开垦出的荒地上大量种植不甚美味,却胜在生命力顽强的沙果。后来负责种植的城民开始尝试些种点从别的城池交易过来的种子。不同肤色和同色的人们自由行走在同一条街道。护卫队击败来袭的沙兽,甚至有序的组织着将袭击变成一场展示勇武的表演。而这种表演随着部分不那么守旧的贵族成员加入,正式成了一种全民性质的狂欢活动……” 并不觉得司空见惯的一切什么值得被讴歌。困倦的孩子在母亲怀里翻了个身。 “妈妈,真的有苍蔷薇吗?我从来没见过蓝色的蔷薇。” “有的。在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苍蔷薇会开满一座城,所以这里才被称为苍蔷薇之城。” 孩子咯咯笑着,想象母亲小时候的事情,甜甜的睡了过去。 母亲亲吻孩子的额头,合起书时不经意的想到:也许,在领主大人和初代执政官长眠的庄园深处,还能找到一些痕迹也说不定。 第110章 幕间·因果序列 “九大本源世界【尼夫海姆】第五度炼狱之主将于近期造访【寰宇】。” “喜大普奔!族群帝血延续成迷,远征计划无限期搁浅。” “【毁灭要素】侵入第十九度炼狱,白银之海倒错33.33°,万维局已接手有关事宜。” “万维局发布有关三百小位面爆炸突发事件处理办法。” 金色悬河之下,四面天门之外,天幕投影中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接连滚过。 刚刚结束自己第154次攻略任务的维序者在【系统】所属第五十四柱任务大厅兑换一份据说产自2s级超高危世界的特产“绿幽灵”——传闻这个飘荡绿色小幽灵的酒精饮品即使是伟大存在化身饮下也会被一杯放倒。 邵旸之是不怎么相信这样的传闻,但偶尔也愿意拿着酒精饮品进入广场和其他维序者一样仰望覆盖苍穹,用壮阔震撼都不足以形容的白银之海。 “白银之海倒错将近三分之一了吗?真是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啊。”有素不相识的维序者端着同样的饮品到邵旸之身边:“我曾经听一位前辈说过,出产绿幽灵的世界就是因为沉睡着一位【毁灭要素】而被列为高危。如此看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得之不易的时光。” 奔流不息的白银之海,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着无数世界等待着维序者们去协调拯救,对于绝大多数的维序者而言,高悬于天幕投影的大事件是【四方天门】内那些超脱者们来担忧的问题和【系统】所属普通维序者并没有多大关系。 对方过来搭讪目的无非是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与同事闲聊几句,喝上一杯小酒,若是能来上一场相逢是缘,聚散随心的艳遇,那便享受片刻忙里偷闲的时光。 邵旸之也不拒绝,反而露出友好的微笑。 他生了一副春风乍暖堪称殊异的好容貌,加之无论做什么动作神态里总带着一丝少有的少年英气,对任何类人审美的生灵来说都算得上杀伤力惊人。 饶是见惯了诸天美色的维序者也看的呼吸微窒,忍不住跟着他露出笑容,听见让自己惊鸿一眼的同事声音温和。 “我是攻略组。” 维序者的笑容僵在脸上。 有点像小动物正在抖擞羽毛英勇飞翔,结果撞上看不见的玻璃板。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原地起立,九十度鞠躬。 “前辈对不起!” 即使信奉“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邵旸之也在周围瞬间的寂静,以及大家的默默远离里感受到些许的不好意思。 [啊,他表现的好像我是一个即将把小兔子活剥皮的变态。] [……] 没办法,谁让万维局【系统】所属的所有部门中,攻略组实在“大名鼎鼎”。 他们任务执行时所使用的手段,从大方向上来说,这件事对于维护四万八千界的稳定来说很有好处,也节约成本。可从人道的角度来说,无论是对攻略者本人,还是留下攻略目标沉浸在虚假的深情厚谊中不能自拔,其实都挺缺德的。 当谎言、欺骗、生离死别成为日常,就是再好的心理素质,不在沉默中爆发,也在沉默中变态。坊间流传,攻略组的前辈们不是天生薄情的超级渣男渣女,就是三观尽丧喜爱玩弄情感的漂亮变态。 自己一时兴起搭讪的最对象居然是诟病最多也最忌惮的攻略组,并说出“攻略组”三个字,这本身代表着一种拒绝。 维序者迅速道歉起身离开的举动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其实宿主你可以不说的,即使宿主你这样‘只要不下班就是从来没上班’的劳模,偶尔的放松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事啊。] 是的,攻略系统001号的持有者,长期霸占积分榜的前几名,因此在肆万捌仟界无数【系统】所属维序者中闻名遐迩。 邵旸之装似认真的想了想。 [不了吧,我怕我脱下衣服吓到他。大家同事一场,到时候箭在弦上他不好拒绝就不太好了。] [……]明明有幻术这种东西,会吓到别人什么的绝对是宿主的借口和恶趣味。 “哎?001不说话是在嫌弃我吗?如果连我的傍生系统都嫌弃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和广场上围绕着其他宿主的狐狸,铠甲,甚至是巨龙相比,小光球既不够可爱也不够威武。看起来就像刚过实习期没积分买皮肤的萌新系统,没有人会把它和积分榜上从来没掉出第一页的攻略组001号系统联系在一起。 表象只是表象,真实的001是一个和宿主共生多年懂得何时为宿主排忧解难,何时把自己关到小黑屋睡觉的成熟系统。面对宿主九点九分假零点一分真的抱怨它可以一本正经对答如流。 [001并没有嫌弃宿主。宿主是很优秀的维序者。] 邵旸之的委屈是假的,它的回答确货真价实。能遇到邵旸之这样一个无休假、无怨言、指哪打哪、完成度还高的劳模型宿主,那可是出场设置里都没有提到过的美事。 多数宿主和自己的系统相遇的时候,都要经过一番试探、逆反、讨价还价等复杂流程才能签订契约。在契约签订之后,执行任务中,不听系统的话、不按任务流程走、干到一半不干了什么之类的情况都是家常便饭。 刚和邵旸之在一起的时候,001很为这些事情高兴,可是时间久了001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味。 他的宿主是不是“劳模”过头了?攻略组执行高难度任务。每次任务都要几十年、几百年付出真情实感,小心翼翼沿着既定的命运轨迹行事,一步踏错都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工作环境,邵旸之本质又不是超脱者,他还不休假。最近一次的任务甚至是全程承受大世界主角质疑,完成的颇为惊险。 主线任务出了问题影响的可是一个位面的命运。 001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优秀成熟的傍生系统001有责任、有义务帮助自己的宿主调整状态。 [宿主,我们休假吧!] “休假?”邵旸之愣了愣,他的视线在天门下方播放的那些明明真实又因为超乎想象而有些虚假的新闻上飘过:“休假啊…” 邵旸之明白001的意思——到没有主线任务的小世界度假。 这种度假方式最开始的灵感来自于那些用意念投影降临到小世界修炼的诸天大佬。后来越来越多的维序者愿意花点积分进入没有任务的小世界,享受一段没有压力的生活。 邵旸之对自己现在生活状态并没有什么不满。完成任务,奔赴下一个世界。 开始的时候,是心中的仇恨和痛苦躁动不息推着他一路向前,可…已经过去几千年了。 最近想起来,有时候连曾经因为永远不会遗忘的愤恨,都显得遥远模糊。 那些滚烫的岩浆,冷却凝结上坚硬的外壳,表面都落满了灰。 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连自己背负的责任和那个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如果是001一定想出去玩一次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001:“……” 001无语,001无奈,但为了宿主的身心健康,为了任务的长远发展,要它偶尔不在乎下自己的“裘皮”也不是不行。 正当001思考自己是通过卖萌还是什么其他手段让宿主同意“它的愿望”时,位于广场边缘的位置传来阵阵惊呼。 “快看!” 第五十四柱任务大厅环绕于始灭海外围一百八十六根擎天之柱的其中一根,但也足以眺望四方天门之内,一眼望不到头幻影重叠般的楼阁。 那是万维局的核心所在,传说在那些重叠幻影的某一处位面坐落着真正的【寰宇】。 不感岁月,不属诸天。最重要的是其记天地玄黄于一编,哪怕万千大道陨灭,缔造【寰宇】的源质依然不变。 可此时此刻,千年万载不曾发生变化的琼玉之内,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首尾相连,那是超出想象的庞大矩阵。 “是万维阵图。” 不管有没有见过矩阵如此庞大的模样,绝大多数维序者还是在第一时间叫出矩阵的名字,可放大阵图并没停止在他们熟悉的模样,而是向上交织出无数红色铭文。 从远处看去好似成百上千的风帆,这些风帆没有船身,又或者整个阵图便是它们的船身。 “那个难道就是【红帆】?” 万维局三大部门【系统】、【红帆】、【四方天门】。其中又以十二个造物主领导的【红帆】最为神秘。 “不过既然【红帆】动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红帆】可有着十二位造物主。” 真正的战场远在维序者们不能到达的位面,他们站在这里看到的也只不过是能量余波贯穿诸天留在天幕下的投影。 看看风景还行,邵旸之没有凑到人堆里围观热闹的兴趣。 更重要的当万维阵图开始沟通白银之海,耀眼的白光撕破无数位面直入阵图,那光芒照耀整片始灭海,陷入片刻银白。 邵旸之感到心悸,不只是心悸。 他胸口缺失[界根]的地方传来尖锐的抽痛顺着无法修复的筋脉,痛的他整个身体发软,站立不稳。 即使是隔着不知多少个位面位面,广场上受到冲击的维序者不在少数。 在难以忍耐的疼痛中,邵旸之开始佩服在场的维序者里居然没有几个人叫出来。 是不是…他对疼痛的忍耐度降得太低了?又或者,他这幅身体该更换新的[界根]代替品。 也许001的想法没错,他应该停下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实在太疼了,就好像回到那座山,那个雪夜里。 他刚刚站起来,比刚才更大的剧烈震动,几乎将广场上所有站起的维序者掀翻。 “什么情况?” “怎么了?” “不可能…” “这是…天崩了吗?” 万维局的前身【寰宇阁】记天地玄黄于一编,守宇宙万殊为己任。可纵使如此,白银之海的水珠多不胜数,自古以来不知道多少个世界奇迹般诞生,又不可控制的走向毁灭。 【寰宇】却是亘古不变,它本该亘古不变。 破裂的阵图,被紧急静止世界之上,震荡而下的白银之海宛如天倾。 即使世界末日也没有目之所及的一切可怕。 因为太可怕了,反而如同不切实际的梦。 在这场梦中,维序者听到【系统】冰冷无机制的声音。 [已获得寰宇阁最高权限授予,天崩预案执行通过。] [检索因果线,时间跨度扩展十万年,范围【系统】所属所有维序者。] [检索完成…因果线优先序列,【系统】所属攻略组,维序者邵旸之。] 谁? 邵旸之不可遏止生出一种恍惚之感——谁? [检索完成…因果线优先序列,【系统】所属攻略组,维序者邵旸之。] 因果优先序列?什么因果?谁和谁的因果?! 心口[界根]残留的灼痛像在提醒着什么… [检测到维序者精神状态不稳,记忆重塑,强制冷静,印象固化中…重塑完成。] ——广场上,001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是通过卖萌还是什么其他手段让宿主同意“它的愿望” [咦?宿主,是紧急任务哎~] [紧急任务“渣男虐渣实录”构建完成。] “啊,没办法,是任务嘛。001实在想休假的话,就等任务回来再做吧。” 不过是一次任务,与过往的每一次并没有什么多大不同。 [攻略组邵旸之投入成功。] 第111章 如何尊师重道1 梳着飞仙髻的妙龄少女静坐在秋千上,她侧头轻倚着固定秋千的绳索,声音飘渺:“云老,您见过仙人吗?” 老人即是城主府供奉的医者,也是看着女孩长大的长辈。 他躬身行礼,轻叹一口气:“回小郡主的话。说来惭愧,老奴年轻的时候虽有幸陪着大公子去过一次隔尘路,却因生无灵根无法继续跟在公子身边,无缘得见真正的仙人。” 天地有仙,而南荒列国不过是灵气稀薄被仙人摒弃的蛮荒之地。只有天生身负灵根又被发现的幸运儿,才能通过每个十年的隔凡路去见识真正的天地壮阔,一探长生。 至于隔尘路,顾名思义,一登此路仙凡相隔。 至少蔚灵儿这十七年来,从未见过哪个通过隔凡路去寻仙的人真的回来。 “路就是路,走的人心里这么想,才会给它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就像她那一去十年未曾回头的长兄,或者早已成为御剑飞仙世人憧憬的仙人,只不过是早把父王母妃以及她忘在脑后。 “小郡主,能去做仙人,那是光宗耀祖、福泽后辈的事情,大公子…” “我知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于他。” 和直接潇洒离开的长兄不同,她看到父王眼中的思念,见过母亲眺望文武关时擦拭眼泪的模样,如今幼弟尚未长大,她却也要抛下家中的父母、幼弟以及自己熟悉的一切,去追寻仙道。 “我打算明日去拜别父王母妃,前往文武关,等仙人治好了阿颜的病,我们就回来。” 渝城王有两子一女,早年收养了部下遗腹子谢开颜为养子。 蔚灵儿与谢开颜自幼一起长大,两人郎才女貌,志趣相投,好像是天造地设般的一段姻缘。 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开颜得了一种怪疾。不发病时与常人无异,发病时却会突然昏倒,全身冰冷,呼吸近无。 在少时这病还是几年发作一次,可在他十六岁之后,怪疾发作的频率陡然攀升。 适才就在蔚灵儿的生日宴上,谢开颜突然晕厥。这一次竟是过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醒来。 “我和阿颜也曾测出灵根,如今十年之期又至,我已下定决与他结伴而行。只是在灵儿不能侍奉父母身边的日子里,父王母妃的身体还要麻烦云老多加照看……” “郡主!”站立在一旁的侍女突然出声提醒,用眼睛示意蔚灵儿向屋门口看去。 一位青衫束发的英俊少年正站在那。 他腰间别着一把三尺长的青峰,像是公子游侠似的打扮。端看他此时长身玉立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来片刻前的苍白脆弱。 蔚灵儿更多的嘱托断在喉咙里,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孝,却在看到青年的那一刻依然忍不住心生欢喜。 少女提起裙摆向青年跑去,又碍于礼法停在离青年几步远的地方,只用眼神将心上人每一处都细细打量:“阿颜,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少女看不到的视角里,一只看起来有些疲惫的小光球轻轻挥动翅膀提醒。 [宿主,她叫蔚灵儿,是你这具身体的青梅竹马,也是…] [我知道。她是纪婉。] 斑驳却固执的红线,一端正紧紧缠绕少女的素腕,而另一头被什么东西斩断,在001的修复下勉勉强强连在邵旸之身上。 那是四百年前,临川仙君座下大弟子邵旸之与泰岳山天女纪婉于问心石前立下,又被强行斩断的来世之约。 ———— 数日后 文武关,两侧多山,原本广阔的平原在这里汇到一处,仅留下将够马车并行的一线。 几辆摇摇晃晃的大型马车上,衣着锦绣的少年少女纷纷探头望向巍峨山关,以及前方那自上而下仿佛剑劈开一线的狭窄小径。 小径中白雾弥漫。那些雾气浓郁到能清楚看到滚动形状却偏偏不往外冒出一丝。 “南荒列国的公子小姐,这条隔尘路每隔十年只开一刻。凡世马车就只能送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还请诸位步行。” 在雾气衬托下,这条传说中通往无上仙域的仙境通道,更像是地狱魔窟的门口。 一道青色霞光自崖壁的刻字上飞出,在浓雾中开辟出一道云雾旋转的通道。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来自列国的勋贵子弟沸腾了。 “这就是隔尘路?” “果然不凡,果然不凡!” 有人疑惑,有人惊喜,更多人因为未知的前路紧张。 人群之中薄纱覆面的少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位置本就靠后,这一退便是退出和她一样出身王公贵胄的贵族群体,站到自己熟悉的人身边,少女松了半口气,低声询问:“阿颜,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吗?” 这世上有仙。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填海不在话下。 邵旸之知道此方世界名为岳阳。实则是上古岳阳界崩毁后留下的最大一片碎片演化而来。 从地域上分为五州。中州仙土广袤,有八百宗门五岳擎天。西域十万妖山,森罗宫司掌生死命格,可定凡人生死于一念。南疆域最为辽阔,万剑宗在五州都有山门,总部却在此处。北境极东,多有秘境林立,深谷桃源、阴界鬼蜮…… 至于他们现在所在的南荒列国,其实只是飘荡在岳阳界主体之外的边缘碎片,一个灵气稀薄的秘境。而眼前这所谓的隔尘路,不过是十年开放一次的秘境出口。 那些踏上隔尘路的修仙者,见识了真正的天地辽阔,又有哪个想要缩回长生无望的‘口袋’之中? 这些身边的少女都不知晓,她只是单纯的想医治自己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并在未来两个人一同归家。 可让她觉得两个人两情相悦的过往回忆,不过是维序者融入世界的过程中由【系统】捏造的。 重回这个世界时,邵旸之的对接出了问题,001发现邵旸之原本使用的身体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可由于未知的原因无法锁定。存在却无法锁定,意味着“邵旸之”的存在依然弥留在这个世界,即使是【系统】也不能将同一个外来者同一时间插入一个世界两遍。 不得已的情况下,001只能利用邵旸之曾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联系构建出一具临时的躯体。 在找到邵旸之过去的身体之前,曾经的纪婉,现在的蔚灵儿,就是邵旸之定位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宿主,你在愧疚吗?] [我愧疚就不利用她吗?] [……] 可见他的愧疚,并没有多少意义。 “无论世上有没有仙,我都会竭尽所能护郡主周全。”这也是他应该做的事。 蔚灵儿不禁转头望向他。 邵旸之本没有看她,只是感到她回头,便低头对望,琥珀色的眼睛倒映出少女的面容。 少女用鼻音轻轻的“嗯”一声,转回脸时已经红了耳畔。 时间并不会等所有人做好准备。 随着第一个的少年迈动脚步,来自南荒列国的勋贵子弟纷纷对着故国的方向行礼作揖,走向甬道。 通道内部云雾更浓,雾飘在众人身边,甚至让人看不清身边人的脸。 护卫们自觉结成一队站在外侧,让自己的主子聚在里侧。 蔚灵儿没有躲在人群中接受保护,而是牵住邵旸之没有按住剑柄的手。 她抓的太紧,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的四周。 “别怕,不会有事的。” 就像为了验证谢开颜的话,远处一道光线渗透浓郁的雾气。 人们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循着光亮而去。 临近光亮,雾气渐渐稀薄,最后一道刺眼的光线逼得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到他们睁眼,看到的还哪里是什么峡谷,这里分明是削平整座峰顶建造的大型平台。 除了来自南荒列国的人群,广场上等待者已经有近千之数,时不时还有白光闪过,又有十数个不同打扮的少年少女出现在平台上,瞠目结舌。 而山峰之外,云层卷动,鸟鸣如仙乐,目之所及皆是天地截然不同的壮丽辽阔。 有人深深呼吸一口,甚至觉得身心得到了舒展。 “这里难道…难道就是仙境?” 这里当然不是仙境,这里不过是岳阳界边缘一处,由八百宗门随手而设的接引平台。 可在邵旸之踏出这隔尘路迈入现在岳阳界的那一刻。 远在北境极东,四百年不曾消融的雪山之上,围绕冰棺的阵法狠狠的震动起来。 半伏在冰棺之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睛,他注视着闪烁起的法阵,以及被光辉照亮的冰棺中的人影。 最开始的时候男人只是看着,当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心魔幻象,男人缓慢的挑了下眉。 而当遍布大殿的阵法全部亮起… ——邵旸之听到001发出的警告。 [检测到宿主原定位点引力突然增大,将开始灵体传送保护……] “阿颜?!” 他只来及发现眼前的世界突然倾斜颠倒。 再次睁开眼睛,邵旸之觉得冷。全身都冷透了,可比身体感觉更糟糕的是,原本善于弹琴握剑的手指正狠狠掐在他脖子上,用的,大概是能就这么把他直接掐死送回去的力度。 第112章 如何尊师重道2 白云苍狗,日月星移。世界的命运轨迹也并不是一成不变。 在没有造物主存在的世界里,世界意志、天道…或者其他什么称呼,为了让世界续存成长进行改变,会在不同时期孕育出不同天命之子。 作为上古岳阳界破碎后最大的碎片,岳阳界在同一时期拥有数个天命之子。 此界大型的修仙势力都有自家分辨天命之子的方法。只是这些方法流自上古,具体细节早已遗失。因此仙门中最普遍的做法便是天下撒网,寻觅灵根出众的天才,又从这些天才中选出他们认为的天命之子,八百宗门五岳山将这些天才中的天才称为神子、天女,视之为未来仙尊。 邵旸之上次降临这个世界,五岳中已有四山有神子天女在位,十万妖山中天狐降世,森罗殿的魔子显露行踪,北境极东的隐世宗门纷纷入世。 看上去那是一个人才辈出,天骄相争的大道时代。 可各方势力的找出神子魔子们,并不全都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十万妖山的天狐和森罗殿的魔子暂且不论, 【系统】给出的报告指出,八百宗门五岳山选出的五位神子天女,除了泰岳山的天女纪婉是真的天赋出众有成为天命之子的资质,剩下的四个人都是受到[域外天魔]污染的冒牌货。 这些所谓的神子天女成就仙位之日,便是天门大开天魔入侵之时。 若是邵旸之不来。 原本会将五岳山拧成一股绳,共同抗击域外天魔的真正天命之子牧言,在机缘巧合下没能拜入五岳,反而辗转流落极东,入了万剑宗位于北境的极东山门。拜了极东山门的执剑仙君为师尊。 这位仙君性格古怪,行事冷漠。天命之子再刻苦修行,也得不到师尊的一个正眼,还数次执行危险的任务,险些送命。 最糟糕的是,纵使北殷临川不是个好师尊,但朝夕相处间天命之子还是对自己这位临渊镇北、天下名扬的师尊,生出仰慕之心。付出越多努力便越是渴望。求不得,怨憎会,时间日久,心境的破绽越大,天命之子也受到的污染。 若是个好师尊,在这时候拉上一把,好好教导,天命之子也许能创造奇迹及时止损。可北殷临川当真无情,发现自己的徒弟入魔之后,将其雷霆加身,魂钉穿骨。牧言修为被废,仙途断绝,好好的天命之子彻底黑化。 [域外天魔]乘虚而入,有了真正天命之子的帮助,入侵的时期大大提前。 逢魔之日,魔气滚滚遮天蔽日。原本该维护天地命运的天命之子反倒成了域外天魔们的马前卒。 各大仙门的魔君仙君也纷纷出手,十万妖山和森罗殿的天狐与魔子没能完全成长起来就战死,对岳阳界的普通修仙者和凡人来说更是一场泼天浩劫。 而在这个时候,临川仙君斩杀已然失格不再是天命之子的牧言,随后击退天魔,拯救岳阳界成为天地共主,成就仙尊之位。 邵旸之:…… 好一出表面上大义灭亲,实则偷天换日的大戏。 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时,说这位临川仙君和那些域外天魔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邵旸之是不信的。 不过至于如何攻略,那些域外天魔们倒是给邵旸之提供了灵感,并不需要多加思考便想出一个好方法——走天命之子的路,让天命之子无…咳,远离渣男。 他给自己捏造了一具根骨绝顶的身体,在天命之子之前进入万剑宗极东山门,并在拜师大典模拟出几丝被天地所钟的气息,于是成功和那位临川仙君“一眼万年”。 当一切如同计划中一样,他真的拜入北殷临川门下。邵旸之几乎认定,北殷临渊就是和域外天魔勾结,搅动岳阳界风云的幕后黑手。 直到他在朝夕相处中发现,自己这位师尊似乎并不是两副面孔,心机深沉。 北殷临川是真的冷漠无情。 ———— 世人皆知临川仙君擅长使用刀剑。 可除了刀剑之外,斧钺鞭戟他也精通。 邵旸之见到自己的师尊在战斗时变换兵器,骨节分明的五指握在漆黑陨铁造就的兵器上,白皙似玉。 也见过那双拿惯兵器的手,为哄他去学了古琴琵琶。 因为不是诗情画意的人,弹起乐曲,乐曲里中也透着铁马冰河的意味。 就像山巅之上落满苍雪的金石,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冷硬,高不可攀。 如果一个足够冷硬的人为你俯下身段变得柔软,你便会理所当然的知道,这个人爱你,爱极了你。 是以邵旸之和纪婉在泰岳山顶举行结道大典,北殷临川提剑来贺之时,邵旸之面对漫天的杀气也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 因为他知道,他的师尊并不能真的把他如何。 缘来则聚,缘灭则散,临川仙君不会像寻常被抛弃的痴男怨女似的纠缠不舍,他来看一个真相。并将那青鸾峰上朝夕相伴数十年的师徒情谊,以及地宫幽泉之下脉脉温情,来个了断。 邵旸之当然不能和任务目标了断。 临川仙君的第一剑劈裂问心石,第二剑剑斩泰岳山,当泰岳山的太上长老忍不下去,天女纪婉欲要拼上性命去接仙君一剑,邵旸之就在那时忽然上前。 仙君含怒一剑,足够邵旸之这样孽徒魂飞魄散成千上万次。 当时的邵旸之聆听着任务完成的美好提示音,感受着对方仿若具现化的心碎值,非常轻松愉快的走的。 他当然不会想到再见自己这位师尊。更没想到自己躺在冰棺之中,四肢僵硬全身冰冷。而漆黑的人影长发披散的压在他身上,形似恶鬼掐住他的脖子。 久未使用的肺部本就因为空气的涌入感到火辣辣的不适,可之后这种复苏中呼吸本能又被强行截断,喉骨濒临碎裂的痛苦更为强势的占据感官。 邵旸之本能的想掰开掐在脖颈上的五指,僵硬的四肢却不能被他很好的控制。 而对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上,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如同正在碾死一只爬到眼前的虫子。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是面对欺师灭祖的孽徒,一剑斩了不够解恨?还是北殷临渊这么多年千方百计保存他的身体,就为放在身边时不时的折磨着?总不能是他的师尊恨他恨到,一看到他睁眼,就忍不住痛下杀手? 要是真的如他所想,这可真好。 比起其他世界里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却舍不得下手的任务目标,邵旸之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痛快。 你想杀了我,而我…也未必不想杀了你。 与日日想杀你的人待在一起,只要想想,邵旸之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他本来掰开五指的手转而握住北殷临川的手腕,用口型无声的叫了一声,师尊。 微弱的声波并没有形成有效的声音,但北殷临川的瞳孔猛地一颤,手下失力。 邵旸之按住自己火辣辣的咽喉处,试图蜷缩又因为对方骑在他身上无法改变姿态。只能一边咳嗽一边趁着这个机会大口的喘息。 他咳出了几口血,但在这么冷的冰棺里,那几口血没等落地便成了的冰花。 [001这里是哪里?]邵旸之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北境极东,可他却不知道万剑宗极东山门内有哪个地方有这么冷。 [宿主…这里是青鸾峰。] 邵旸之怔了一下。 [青鸾峰?] [是的宿主,青鸾峰。] 是那整座山峰都被临川仙君炼化,百花盛开,树木长青,有神鸟飞流,经年如春的青鸾峰。 ———— 四百年前万剑宗极东山门 人人都道,那个身负天灵根兼备融灵之体,尚未修道便被临川仙君一眼相中收入门下的小娃子,是顶顶的幸运儿。 只有小娃子自己有苦,自己知。他那位鼎鼎大名的仙君师尊,简直是这个世界上顶顶冷漠无情之人。 哦,不对。北殷临渊他是仙君,不是人。要是人怎么可能将两本看上去一片鬼画符似的秘籍往自己刚收的小徒弟怀里一甩,再把自己不到五岁的小徒弟往石阶下一丢。 然后指着小豆丁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峰,那是你的住处,再指着另外一座山峰是为师的住处。 随后御风凌云姿态潇洒,挥一挥衣袖只剩那冷漠的声音还在空气里回荡,以及小娃子不可置信的在风中凌乱。 凌乱过后,确定自己这位仙君师尊真的把他这个不到人大腿高的小豆丁丢到山脚下。 邵旸之第一反应是跑到最近的溪流边照照自己的脸。 一张脸稚态满满中含着那么一丝小大人似的正经。眉目优秀到邵旸之说自己雪玉可爱那都是谦虚。 然后他再抬头看看那登山的石阶,这台阶……可真他妈长啊。 邵旸之脑子里第一浮现绝不是什么形容仙家之地,奇峰峻险的词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长。 尤其想想这条路在原本的剧情中,光环在身又足有十五岁的天命之子历经千辛万苦爬了两天两夜。 邵旸之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临川仙君是人吗?北殷临川不是人! 面对不是人的上司,给出无理取闹的任务,新时代的好徒弟要学会奋起反抗! 于是…邵旸之迈动自己的小短腿,极为努力攀登了百来级台阶,在一处石壁缝隙间找到了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白天太阳又晒不着的小溶洞开始休息。 还是等在山顶准备接应仙尊弟子的万剑宗门人等了三日怎么等也等不到人,沿着这条问心路搜寻几遍没找。惊慌失措的传续青鸾峰报给仙君。 北殷临川神识一念覆盖两座山,下一刻便以出现在自己那所谓“失踪”的弟子面前。 睡得流口水的小娃子小手揉了揉眼,抬起这几天蹭的一道一道的花猫脸。怔怔的看起白衣翻飞,面容冷的能制冰的师尊。 在北殷临川能化冰锥把人戳出洞的一些系列训斥出口前。 邵旸之“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哭的凄惨,哭的悲痛,哭得临川仙君长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差点就要裂开了,就是小徒弟边哭边蹭过来抱住他大腿,他都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也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软趴趴的小东西抱着他大腿,眼泪、灰尘、可能还有刚刚睡出的口水,糊了仙君一衣摆。 等把脸擦干净,才把脸抬起来,委屈巴巴的叫他一声。 “师尊…” 第113章 如何尊师重道3 一股灵力由经脉相贴处流转而来,疏通邵旸之堵塞的灵脉,回暖温度,渐渐平息身体的颤抖。 邵旸之喘息着,眸光转向握住他手腕输送灵力的另一个存在。 疑惑又带着点虚弱的试探:“…师尊?” 北殷临川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很久以前,他的师尊有过比现在还要冷漠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的临川仙君更像是一块剔透的冰,纵使冰冷终归能一眼看透。 而现在,刚刚掐住他脖颈时的暴力阴冷,消失的无影无终,邵旸之无法从对方漆黑的眼眸中找出任何情绪波动。 虚弱的试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邵旸之转而发出一声嗤笑。 “呵,看来师尊对我的死而复生也并不惊讶。” 惊讶吗?是应该惊讶的。但北殷临渊的确感受不到类似于惊讶与喜悦的情感。他伸手想摸摸弟子会动的、会睁开的,那双有情绪流转的眼睛。 邵旸之侧头躲开了。 他没摸到邵旸之的眼睛,只有因为冰霜融化而湿润的睫羽轻轻划过指尖。 最初感到痒,随后这点痒意带着凉沿着指尖一路啃食到胸腔深处。 北殷临川在这一刻终于确认。那个他很久之前抱回青鸾峰的小团子,放在身边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少年,花了十四年时间长成的芝兰玉树的青年……终于不再是冰棺中一具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冰冷躯壳。 他的弟子,终于如他所愿的重新活了过来。 而在他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包围着两人的冰棺突然裂出条条冰缝。 开始时邵旸之以为,是这具冰棺随着自己醒来即将崩毁,可随后他发现,整座悬冰百年的大殿都在开始震动。 [这怎么,有人攻打极东宗门的护山大阵?]邵旸之在四周剧烈的变化中,不解的询问。 001回答了他:[不,宿主。在动的是整座青鸾峰。] 青鸾峰受临川仙君祭炼,由他所控,自然受其心神动摇影响。 冰棺裂成粉芥,白雪不断消融的大殿内,冰锥掉落。在无法忽略的重大转变中,没等邵旸之用不可置信的再次打量过北殷临川没有一丝情绪表露出来的脸庞。 北殷临川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压了下来。 两只手被压在头顶,而记忆中素来冷傲矜贵的师尊两腿分开在他身侧,剩下的一只手扣住他后颈,逼着邵旸之仰头去交换这个吻。这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邵旸之刚刚醒来,无论身体还是心里都并不在一个合适的氛围,甚至在这个冰锥哔哩啪啦往下掉的时刻,他们所处的环境,完全不适合接吻。 但北殷临川并不在乎。 被狠狠咬破舌头,再去亲吻敲不开唇齿,就转而亲吻脸颊,从脸颊亲吻到脖颈。 邵旸之从来没见过北殷临川这般生吞活剥般的架势。记忆中师尊天生是个冷漠肃杀的性子,纵使两个人最“情投意合“的时候,也不如此的热情主动过。 过去与现状存在的巨大偏差,对方唇齿间的血气更激得邵旸之心情不宁,又实在没有办法完全避开。 等到在对方将他耳垂撕咬出痛时,邵旸之实在忍不住冷笑着呛他一句。 “放了四百多年的尸体,师尊也下得去口。” 话一出口邵旸之就意识到不对,北殷临川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苍白冰凉的五指动作温柔掰过邵旸之的脸。 北殷临川的眼睛特别黑,就像墨滴在没有血色的白纸上,偏偏嘴唇带着血。比起仙君,倒向活在人间炼狱里修罗艳鬼。 “四百多年…你从哪里知道,已经过了四百年?” ———— 岳阳界八百宗门接引渡 蔚灵儿谢过那些自称外门接引弟子的年轻仙师们,端着要来的药和新的热水,回到休息房间。 刚一进门,便看见不久前还昏迷不醒的谢开颜已经醒了过来。 少年人坐在床上,神色恍惚的看着手中方才蔚灵儿离开房间前放在他额头,用热水温过的帕子。 “阿颜,你醒了。”少女把水盆和药放到一遍,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拉过邵旸之的手贴在脸侧:“这次发作的间隔怎么这么短,真是…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眼泪便簌簌而下。 在岳阳界,一个附属秘境中的凡人郡主根本微不足道,若非能穿过隔尘路来到此方世界求仙的凡人通常灵根不错,那些负责接引的外门弟子神色间的冷漠怕是要更为明显。 蔚灵儿其实知道那些接引弟子的做法并没有任何不妥,可刚刚远离故土,踏足陌生之地,自己最熟悉在乎的人就陷入昏迷。 对曾经十指不沾阳春少女的而言,又是自己动手照顾,又是求人,还要迎接那些自小以为的常识被颠覆时的冲击。 等到谢开颜睁开眼,一肚子的难过和委屈一时控制不住。 “阿颜你知道吗,列国只是一方小秘境,相比于着岳阳界就像一只小小的口袋。这里个世界也的确有仙人…难怪,哥哥他没有回来。” 邵旸之坐在那里,听着女孩絮絮叨叨的念到。 “那郡主可想找到大公子?” 蔚灵儿也许说累了,更有可能是逃避回答这个问题,她头依靠着谢开颜的肩膀没有回答。 “今天那些仙师们说小秘境只能测出有无灵根,但具体是什么灵根,优劣与否还要等到明日大典。我打听过了,八百仙宗从上宗至下宗,分为一到九品。不管是哪一品中都有善于炼丹制药,能治愈疑难杂症的仙门。无论明天被分到哪一品,只要我们一起总会找到治病的办法的。” “……好。” [宿主,你现在就像一个欺骗小女孩的渣男。] 不,不是“就像”,而是“就是”。 小秘境里测不出来,但邵旸之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现在使用的名为“谢开颜”的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伪灵根,而蔚灵儿是纪婉的转世之身,拥有九阴流转之体和单系变异灵根的顶级配制。 这样的天赋差异要是能分到同一品级的宗门才是玩笑。 更何况,泰岳山还在。 北殷临川四百年前是劈飞了泰岳山山头,又不是灭了泰岳山满门。 天女纪婉的一盏引魂灯,依然在泰岳山的秘殿里燃烧——九阴流转之体,准确的说应该叫九世流转之魂。每一世的轮转便是一次历练,流转九次,神魂连通便是一条成就仙位的坦途。m.xiumb 在蔚灵儿踏入岳阳界的那一刻,那盏引魂灯一定出现变化。 邵旸之断定明日大典泰岳山一定会派人前来,或者说泰岳山会对今年出生的所有婴儿,从各大秘境进入岳阳界的求仙者加倍的重视。 原本和蔚灵儿去泰岳山也算一个选择。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刚踏入岳阳界就受到引魂阵法牵引在原本身体上苏醒。 原本的身体能用,就不需要为维护现在这具身体的稳定一直待在蔚灵儿身边。 更何况,他已经与北殷临川打过一个照面。就这次短暂的相处中北殷临川的表现来看,他觉得自己的师尊…精神状态似乎不是那么稳定。 [岂止是不稳定啊,宿主,任务目标他好吓球的!] 一上来就掐脖子,差点掐死宿主。急救治疗,治疗了一半突然就开始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就少儿不宜吧,001正准备自觉的进入小黑屋,却见两人一言不合,任务目标盯着宿主看,看得001这个旁观的小光球都开始炸毛了,又突然就开始笑。 那笑的那叫一个神色癫狂,声如泣血,听的001毛骨悚然。 [还好宿主你原本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长时间承载神魂。] 在原本的身体昏迷之后,邵旸之又回到了自己这具临时捏塑的新身体。 邵旸之回忆了下,自己在北殷临川的逼问下,状似一口气没上来又昏过去的情况。 [还好吧,我觉得他比我崩溃。] 愤怒、癫狂、惊愕、惶恐,最后在那张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呈现近乎扭曲的呆滞。 只要你比我崩溃,我就不崩溃。 邵旸之回忆了下,走神的想到就是那样扭曲的表情出现在北殷临川那张脸上,依然是赏心悦目的。 原本那具身体接过仙君一剑,一直处于修为尽失,静脉破损的冰封状态。现在刚刚活过来,在北殷临川治好他那具身体上的大伤之前,这种两班倒的工作状态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难得有两具身体可以轮班,现在师尊又一副很好逗的样子。不做点什么有趣的事情,似乎实在说不过去。 明白了邵旸之的意思,001再次灵光一现:[那宿主,我们就继续跟着纪婉不好吗?] 就宿主和纪婉在问心石前立的那个誓约,要是“转世”后还纠缠在一起,保证能把任务目标气个半死。 邵旸之目光复杂:[001…泰岳山得罪过你吗?] [额,没有。]作为少数没有被域外天魔污染的高端势力,泰岳山称得上这个世界真正的中流砥柱。 [既然没有就不要老坑人家了。] [……]不要说得像上辈子宿主你没有看人家的古板长老不爽,特意把结道大典定在人家峰顶等着任务目标来砸场子一样啊! [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老朋友”。] 第114章 如何尊师重道4 风景如画的秀丽山峰,半大的孩子跟随着前方的青年走在长长的石阶。 青年并不真的是青年,但孩子的确是个八九岁的半大孩子,一路走来气喘吁吁,可爱的小脸皱成包子。 “大叔,你不是仙人吗?我们为什么要走?” 这问题问的直接,被称为大叔的修行者脚下一顿,强调:“既已拜师,要叫我师父,不是大叔。” “哦好的,师父大叔。” 师父大叔…牧言摸摸自己长着一层青色胡茬的下巴,难得的生出几分打理仪容的冲动,他再次强调:“只有师父,没有大叔。” 新“好的,师父。你不是仙人吗?不能带我飞上去?” “为师还不是仙人,只是追寻仙道的先行者。宗门规矩,初次进入宗门的弟子不可御剑飞行,无论是谁都必须走一遍者问心路,以全道心。” “啊?可是我爹我娘说过大叔你是仙人的弟子。” “你爹娘也说了,我是仙人弟子。还是记个名弟子,不是仙人。” “哦,好吧。”拜的师父似乎没有想象中厉害,小孩发出一声长叹,语气真诚:“大叔你放心。即使你很弱我也不嫌弃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 牧言:“……” 已经化神期的修真大佬一时不知道是给这娃子一个暴栗,还是委婉却残酷的告诉孩子,他要是不好好修行未必能活过面前这位“大叔”的残酷真相。 沉吟半响再次强调:“宗门规矩,你要叫我师父。“ “是,师父。对了,师父这条路是叫问心路?它有什么特别的?真的所有人都要走一遍?要是有的仙人收的弟子不像我这么大,而是只有个四五岁,他们也要走吗?师父你当初也走过?” 牧言:“……” “师父?”(☆▽☆) “宗门所有登峰的路都叫问心路,少数几条设有幻阵,其他的对宗门弟子来说,除了很长,没什么特别的。宗门规矩,所有人都要走…为师当年也走过。”倒是当年带他上山的人,没有真的走过。 随口一问的小弟子并没有注意师父跳过了自己的某个问题,他只是走到两腿酸软发胀之余夸张的叹了口气:“宗门规矩真多。” 这一点牧言倒没有否认,任何一个仙门大宗的规矩都是复杂且严格的,而万剑宗的极东仙门尤其如此。 “看到那座雪山了吗?” 小孩子抬起头:“看到啦,真漂亮…” “那是青鸾峰,宗门规矩第一条,不登青鸾峰。” “为什么?那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以前有师兄师姐被山上的妖股吃……” “蔚归!不许胡言。” “哦。”好脾气的师父突然严厉,小徒弟抿了抿小嘴有点委屈。 “那里雪积了四百年。只要踏入,不需片刻,你这没有灵力护体的小身板就会冻成冰雕。” “那我以后修炼有成了,能…” “不能。”这孩子倒是真的活泼。打断小弟子的话,牧言转念想到,师兄当年说得是真的,原来当个尽职尽责的好师父是这般的耗费心神。 若不是与孩子的父母也算忘年之友,孩子又是对方临终所托,牧言自己定不会当别人师父的。不过既然当了,他怎么也会比只扔给记名弟子两本秘籍,随后一切交给大弟子,再不露面的那位仙君来的称职。 “师父…” “怎么了?” “积了四百年的雪一定很沉吧…” 牧言想向自己的弟子解释,青鸾峰的雪域是灵力所化,终年轮转。 却听小徒弟自我肯定:“一定是太沉,都雪崩了。” 雪崩? 牧言终于抬头看去,万剑宗最高的山峰,那座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冰雪崩裂化为奔腾的云雾。 对于身处在雪域之外的万剑宗极东的仙门的弟子来说,这一切的变化是寂静无声的。 甚至有三三两两新入宗门的弟子,御剑飞到半空,一观宗门百年不曾见过的奇景。 可对于牧言这样的知情者而言,心中惊涛拍岸宛如雷鸣。 青鸾峰的雪怎么会散?是终于看破了迷障,还是灵力耗尽,亦或是被…心魔所惑? 数种可能性掠过他的脑海,他感知到宗门长老们于议事堂内紧急发出的传令诏符。 再也顾不上自己要成为一个好师父,陪着弟子走完这段问心路的打算。 他指了指眼前陡峭奇险,形状如刃的高峰:“好徒儿。从这走上去就是内门弟子记录身份的山门大堂。” 又指了指远处望山跑死马的模糊山头:“那里就是你我师徒以后的清修之所。” “为师临时有事,先行一步了。”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他新收下的小徒弟,一闭眼一睁眼,眼前空空如也。 半响。 “…师父?大叔?!” ———— 这世上的修仙者众多,但仙人不多。 少部分仙人避世隐居,世人难觅其踪,剩下的大多数都是各大宗门的供奉长老。在这些为世人所知的仙君里,论起年龄,北殷临川算得上最年轻的。 北殷临川出身修行世家,极小时便展露出众天赋进入万剑宗。当时岳阳界并没有现在这潜龙象争,诸家修真天才们在境界上你追我赶,动起手来谁也不服谁的盛世场面。 在属于一个人的时代,岳阳界只有万剑宗的执剑行走可称天骄。一路修行破境,直抵仙位。 而邵旸之则是北殷临川成为仙君后,收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 拜下的师尊有着偌大的声名,攻略就只剩下两条路,一是做个让世人惊叹的废物,二是成为一个不弱于北殷临川的天才。 邵旸之最初考虑过做一个和自己资质完全不相符的漂亮废物,奈何万剑宗多是剑修,这种兵器邵旸之用得最多,想装成一个废物比装成一个天才还要难上不少。索性就选了第二种。 他在这个世界修行近百年,行走中州时有过“一剑清辉,同阶无敌”的名号。自然也和那些天骄中的天骄,以及那些被域外天魔污染的所谓的“神子”、“天女”们打过不少交道。 如今四百年过去,想必当年那些锋芒初露的“天骄”正如骄阳凌空。 [宿主你是想去五岳山中的其他四岳?] 上古时期五山本是个宗门,后因域外天魔污染而内部分裂为泰岳、长衡、天上、五华、夷眉五岳。 [嗯,也算种选择。中州五岳相距不算太远,这具身体虽然不需要长期维持,但还要用上一段时间。离纪婉进一点,多少也减轻这段时间锚定神魂的消耗。而且我记得,给那些域外天魔找麻烦,应该有不少的积分。] 若只是利用任务目标获得积分,001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但宿主独自去五岳中的其他四岳,也就意味着,下次转化神魂之时没有人能守着宿主现在的身体。还有更为现实的问题:[宿主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伪灵根。] 只是看起来像是单灵根,但其实连五灵根都不如伪灵根。 [所以只有一个了。]他故作沉吟,在001极为认真的靠近的时候展颜一笑:[我记得那些域外天魔蛊惑修士,不是最喜欢挑伪灵根吗?] ———— 广场上来自各方秘境的求仙者,在炼气期修士的带领下排成几排组个进入绘制好的阵法。 当某一处阵法中单一的幽银色光芒直冲天际,原本端坐的高台上的各家高位修士再也坐不住。 “这是单系阴灵根?” “没想到,缝隙秘境中也会诞生这样的天才。” 还未等蔚灵儿将手从测试移盘上拿下,几道灵光闪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长中竟有几人亲身而下来到蔚灵儿身边。 “小姑娘,你莫怕。你这单系阴灵根天赋出众,又与我因夔门功法相符。” 首先出言的仙长,体壮如牛,出声前众人皆以为她是个八尺大汉,出声后虽也声如洪钟,但明显是个女子。 “阴灵根和他们宗门的功法相符不相符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练了因夔门体修功的法结果…”摇着扇子的老道,长叹一声:“力拔山河,英雄盖世。” 像蔚灵儿这个年纪漂亮姑娘,说不在乎容貌那是不可能。她明白自己这是测出了好天赋,竟然引得诸家仙长主动下场抢人:“承蒙各位仙长抬爱,但灵儿想学医。” 看到单系变异灵根还敢下场抢人的自然是八百宗门的上宗门或金丹、或元婴的修士,他们都是代表自家宗门的面子。 纵使争夺天资出众的弟子入门,那也要两厢情愿最好。 蔚灵儿想学医,那便是想当医修。当场数家宗门的人发出叹息。 “学医,那可倒好。”一身白纱容貌秀丽的女修士面露微笑:“若说想学医,那上宗门中我们雪月门的医修当拔头筹。” “雪月门的的确医术闻名中州,但容月仙子要说拔得头筹,我慧灵谷倒不这么认为。” “哦?”容月仙子微微挑眉。 慧灵谷出身的年轻公子,虽然态度礼貌,但气势上确实丝毫不让。 蔚灵儿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灵根资质虽然,但能力弱小,最后能去哪了怕并不能自己做主。 她目光越过人群朝着台下谢开颜的方向遥遥看上一眼。 少女心中一横,正待开口说出自己第二个请求,就听见头上传来陌生女子清冷的声线:“诸位,可否卖泰岳山一个面子。” 第115章 如何尊师重道5 岳阳界界域辽阔,尚在运行接引渡有百座不止。而在昨日,泰岳山向所有接引渡都加派弟子,决意将所有阴灵根的寻仙者收入宗门。 “贵宗如此动作。想必北境极东那座雪山昨日开始化雪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踏空而落的泰岳山女修眼波微动,没有出言反驳。 四百年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几辈子的时间,在场的绝大多数金丹或者元婴期修真者们当年也不过是刚刚开始修行。虽不清楚临川仙君和泰岳山之间的那场恩怨,但那个时代亲历者们总是听过诸多流言说法的。 昨日极东雪化,泰岳山在整个岳阳界寻找阴灵根的弟子,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 原本还对蔚灵儿起了招揽心思的各家门派此时默不作声。 泰岳山的修士年纪尚轻,没有亲历被仙君提剑逼上山门的宗门大辱。只见这极东稍稍雪化,便人人畏泰岳山如虎的场面,难免心中不快。 她不欲多言,正想带着蔚灵儿直接离开。却不想这一直安静,任凭自己被三言两语决定去向的少女拽了一下。 “仙师,我有一位一路同来的重要之人,仙师可否带他和我一起离开。” 曲多高台之上的诸多仙师神色微妙,万没想到这看上去纤弱的少女临行之前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怎么说泰岳山也是岳阳界的顶尖宗门,虽此刻和临川仙君间的恩怨有些麻烦,可无论形势如何发展也总好过四百年前仙君提剑上门。 这少女如今有机缘拜入泰岳山已然一飞冲天,此时还提到故人倒是不忘初心、颇重情义。也让人不禁对她口中的重要之人生出几分好奇。 “你的重要之人?” “是。”这时候可顾不上羞涩,蔚灵儿看向谢开颜所在的方向。 求仙者于高台下等待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看出这资质出众的少女抬手一指。一时之间,这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少年人身姿如松,眉目清俊,顶着诸多人的注视也不慌乱。 这般长相气度,若是资质尚可… 泰岳山的女修长剑轻转,下颚微抬,用剑柄示意:“你,上来测过灵根。” 邵旸之内心微动:[001,你说一会儿我是不是该喊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宿主,别开玩笑啦。] 耀眼的单色光芒再次出现,转瞬消散只剩下微弱几丝。 “原来只是伪灵根,我还以为又多了个天才。” “呵,世上哪面么多修仙奇才。” “一个伪灵根还妄想拜入宗门。” 有人惋惜亦有人冷嘲,蔚灵儿紧张的拉住曲凌波的衣袖 “仙师,我不想与同伴分开,还请仙师念在我们自幼一起长大。” 泰岳山的女修眉头微皱:“罢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可带你回泰岳山。到了外门报我曲凌波的名号,会有人收你做个杂役。” 一个杂役。 没等邵旸之说什么,在台下隐隐传来的嗤笑声中。蔚灵儿率先红了眼睛。在少女心中心上人自然千般情谊万般好,怎容的旁人作贱诋毁。如此宗门不去也罢。 她松开抓住曲凌波衣袖的手,张口欲言,却听到谢开颜平静的声音。 “多谢仙师抬爱,我资质低劣,不敢妄想去泰岳宗外门”他并不如何生气,杂役弟子也是弟子,一个伪灵根能进泰岳宗外门,确实已经是看了蔚灵儿的面子。现在他不去,蔚灵儿要去:“郡主她心性单纯,往后我无法常伴在郡主身边,还请仙师对郡主多照顾一二。” “阿颜?”什么叫往后的日子,没法在她身边? 曲凌波挑眉:“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她方才的话其实带了几分刻意为难。毕竟蔚灵儿资质出众。两人日后仙凡有别,她担心这小子坏了自己未来师妹的仙途,现在来看倒是多虑。琇書蛧 邵旸之不会因为这几句言语恼羞成怒,他转向蔚灵儿。 “郡主。”少年人的声线清朗沉稳,哪怕蔚灵儿心境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也在瞬间被熟悉声音牵引心神。 “你不要说。我不想听,我是不会…” “郡主可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寻仙。” 为了治病,因为想更长久的时间在一起。那为了以后的长久,能不能忍受现在分离的痛苦? 蔚灵儿觉得谢开颜说得是对的,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郡主能照顾好你自己吗?”邵旸之重新问了一遍。 蔚灵儿开口又合上,再次张口时要说的话已经变了:“可我还是不想与你分开。” 长相守好过长相思,更怕的是人心易变,天涯路远。 谢开颜沉默片刻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玉佩初看不起眼,若是再次定睛细看便能发现好似蒙着一层清幽荧光,另观者神色清明。 蔚灵儿摇头:“这是谢叔叔留给你的。” 身份和记忆都是虚假的,哪有什么谢叔叔。邵旸之花了积分从系统兑换的护身符,本就是为了蔚灵儿准备的:“那就当我放在郡主手里,由你来帮我保管。等到再见之日,郡主也可再将它还我。” 明白自己没有拒绝去泰岳山的权利,也可能是谢开颜口中的再见之日多少给了蔚灵儿希望。 带蔚灵儿离开前,曲凌波深深的看了邵旸之一眼。 这场因为泰岳山突然出现而打断的大典,在泰岳山离开之后继续进行下去。而因为谢开颜的资质,更因为他和蔚灵儿复杂的关系,整个大典结束也没有宗门选择他。 不能被收入宗门的求仙者,自然不能留在这接引渡。他们回去到昨晚暂住的房间收拾行李。有人脸色灰白万念俱灰,有人不肯放弃似乎想通过金银宝物想从负责接待他们的宗门弟子那里求得一线可能。 可惜面对失败者那些外门弟子的态度已与昨日天差地别。 邵旸之没做这些无用功,他神色平静的回了房间。收拾行李时,一道声音自身后背后传来。 “你那青梅竹马的小郡主成了天边凤凰,你难道打算就这么离开”? 闻声回首,邵旸之讶异挑眉。 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找上门来,或者说邵旸之今日来的所有表现就是等着“乐于助人”的人上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这个人 “我有一法,不重资质只需要修行者心有执念,便能一日千里。”一身白衣,雪月门的容月仙子注视着他:“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愿把握的住?” ———— 睁开眼睛,入目不再是幽暗的冰窟,身上也没有掐着他脖子的恶鬼修罗。 邵旸之在大块玉脉灵髓为基的床榻上醒来。灵脉空无脆弱,但周身并无痛感。 他直身坐起,从梁柱与梁柱间空旷的位置环视过整个空旷的房间——和过去相差不多的布景,只是少了临川仙君摆满整个房间的那些神兵利刃。 仙君又不需要睡觉,这间屋子原本摆满诸多神兵利刃,后来多了给邵旸之练功的床。现在没了那些兵器架子,这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邵旸之身下这张床。 [真奇妙,他居然还留着这张床。没给一剑劈了。] 玉脉灵随汇集灵力,不管是哪一种修行,都称得上一日千里。 [不至于,要是任务目标把所有和宿主你在一起的地方都来上一剑,那这座青鸾峰估计早变成蜂窝了。] 邵旸之倒是没想到001会来上这么一句, 他有心调侃,于是故作不知:[嗯?我在说刻苦修行,001你在说哪些地方啊?难道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哎~不学好。] [……木有,绝对木有!宿主,001是纯洁的!] [嗯,好吧。]任凭小光球做着无用的分辨,邵旸之转移话题:[你听没听到什么?] [什么?] 隐隐传来的,一座寂静雪峰上不该存在的流水与花开的声音。 既然全身上下并没有感觉得到的束缚,邵旸之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 推开窗,一瞬间鸟声花语。记忆中的青鸾峰映入邵旸之眼帘。001被惊出了意识海。 [宿主?!]上一次还冰天雪地,万物俱寂,这才不到两天增么就仙气萦绕,阳光普照的?! [宿、宿主,任务目标难道已经不生气了?] 不太可能吧?宿主做了什么吗?以前怎么没有那个任务目标有如此优秀的“自愈”能力? 邵旸之蹙起眉头复又松开:[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展翼的青鸟衔来盛放的花枝,屋外池塘里灵鲤欢快游荡。 跟着邵旸之走了一会儿,小光球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它从未见过如此配合的任务目标。 [宿主,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是吗?] 邵旸之发出一声轻笑,折断手中的花枝。 那娇嫩的枝叶、美丽的花瓣如梦幻泡影消散。只有干枯灰白的死木留在如玉的五指间。 [001,这里可是临川仙君祭炼过的青鸾峰呢。] 如今,这座山峰所有繁花皆为枯木,目之所及皆是幻象。 第116章 如何尊师重道6 青鸾峰上雪的确消融。可除了冰雪消融外,并没有仙君堪破心魔破而后立,也没有魔气涛涛气焰焚天的迹象。它只是从一座终年狂风暴雪的雪山变成迷雾笼罩的孤山 极东山门的修行大能们严阵以待了数日,得出最大的可能——四百年时过境迁,前尘终成往事。 在时间面前没有刻骨铭心。 长老们决定按照旧时的礼制迎候仙君,鸣剑朝道以作试探。而在这期间任何可能让临川仙君联想起过去人和物都不能应该出现在礼典。 牧言来时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时满心都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蔚归独自爬上两座山,又在小破木里等了好几天,看到自己这不靠谱的师父难免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幽怨:“大叔,你是把我忘了,还是迷路了?” 明明在心里下决心要当一个好师父的。看着之前还好好的弟子眨眼变得灰头土脸,牧言心中不由生出两分对旧友的愧疚。 “抱歉。” 男孩抹掉脸上为了卖惨特意涂上的泥:“我没事,倒是大…你是不是有点难过?” “要叫师父。” “哦,好的。大叔师父你是不是有点…” “内门弟子的牌子拿到啦?” “拿到了。”蔚归契而不舍:“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爸爸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要说出来,不要啥都闷在心里。” 可是你爹也不是什么都会和别人说的人,要是肯求助,也许自己就不会失去一位忘年交。 再者说,就算他牧言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一路化神有望历经渡劫窥得仙道大修士,怎么能到头来还需要年岁不到自己零头的孩子来安慰自己。 “要听个故事吗?” “师父你的故事?” “…我朋友的故事。” “哦,好的。是大叔你的朋友。” ———— 旧时有化神期的修士大梦一场,梦中一念化为一城,延续六十载。有凡人勿入城中度过大半生悲欢离合,没有察觉丝毫不对。 一个化神大修的梦境便能如此,而北殷临川是仙君。他心念所化,其实难以用单纯的真实或幻象来分辨。 邵旸之旧时曾在流云水榭的道石旁种下棵灵苗,如今是这青鸾峰上少有的活物。 树下的长桌上摆了两盏青瓷,邵旸之走过来时候,北殷临川转动青瓷茶盏,专注的好像打算能从茶水那尖悬浮灵叶上悟出什么道法真谛。 邵旸之花了一番力气才把目光从师尊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淡淡的青色腕脉上移开。 他在北殷林川对面的坐下,审视对方。 玉冠束住青丝,即使安静的坐着也有种不容亵渎的气度。 此时此刻他的师尊看起来倒的确像个仙君。 可惜,邵旸之亲眼看过北殷临川之前癫狂疯魔的姿态,也见识到那周身萦绕的魔气——作为那个让仙君堕墨的诱因,“浪子回头”这种戏码大概对他师尊无用。 当不成“浪子”就只能混账当到底了。 在怎么做才能让师尊心绪波动这一点上,邵旸之熟能生巧,信手拈来。 “没想到师尊你是这般念旧之人。” 话音未落,北殷临川抬头,目光死死盯着他。 这一眼堪称锐利如剑,仅溢出的灵力就震得邵旸之胸腔气血翻涌。 哦,生气了。生气也比刚才伪装出的那副平静面庞更让邵旸之顺眼。他隐下翘起的嘴角,想用灵茶压下自己喉间腥甜。可喝下去的瞬间,就听到001的提示音。 邵旸之心里那点没来得及展示出了的得意,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 [检测出茶中含有少量催情成分,请宿主酌情饮用,做好应对。] 谁?什么东西?为什么他师尊准备的茶里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师尊可是个…冰雪雕砌的——形如恶鬼的——只知道舞刀弄剑的——守尸守了四百年,恨不得掐死他的——已经开始堕魔的仙君。 [宿主你现在的身体灵力近无,过于脆弱才承载不起神魂,双修的确是最快的好方法。]001极为理性的分析了一波。 这可真是,沧海桑田,人心不古。曾经被劈腿也要维持颜面的仙君都开始能给自己徒弟下药了。 邵旸之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杯子剩余的灵茶一饮而尽。 不知道因为邵旸之喝了茶,还是看出邵旸之的不适,北殷临川目光闪了闪,收回溢出的灵压。 “你曾三叩九拜奉我为师。我未逐你出师门,便仍是你师尊。” 尚未?邵旸之咬不准这是不是个威胁。 “师尊既然仍愿让我称您师尊,又布置下这些旧时幻景。那我斗胆猜一下,莫非师尊真的以为故景依在,故人便可如旧?” 都知道任务目标精神状态不稳定还这么刺激他,001特别担心任务目标一怒之下再把宿主掐个当场归西。 偏偏邵旸之还嫌不够的继续说:“假的就是假的。置一个虚假幻象,这草木游鱼是假,你我心平气和坐在这里也是假。何必呢,师尊。” “你眼中是幻象,又怎么知道池中游鱼不以为他们是真的。” “师尊这是要与我讲道?” “修为尽失,身体羸弱,凡胎腐朽不过转瞬。熟悉的环境便于你从头修行。” 话说得就好像邵旸之是个虽然顽劣,但至少尊师重道的好弟子,而他北殷临川则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师尊。 这又怎么可能,有哪个师尊会在自己弟子一醒来就掐他脖子——邵旸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低头晃动自己面前的茶盏——又有哪个师尊会给弟子喝这种东西。 他眼底晦暗难明:“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又听到师尊这般谆谆教诲,真是让弟子受宠若惊。我还以为师尊会问我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昏迷的这几日里,我的神魂去了哪里?” 下一瞬邵旸之手里茶盏击了出去。 邵旸之挑眉嘲讽:“怎么?师尊不打算和我演诲人不倦了?” 刚才那杯茶虽然加了东西,但的确是好东西。 邵旸之有点遗憾,他抬眼看着北殷临川泛红眼尾,心念波动。难得的软下声音:“看来师尊你看着我容易生气,又不打算杀我。要不然大人有大量,放我走吧。您也知道,我素来喜欢新鲜东西,好不容易活过来,您忍心让我一直待在这什么也没有的青鸾峰上?” 北殷临川发出一声嗤笑。 原本精美的瓷器裂出一条狰狞的裂缝,又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精妙的伪装。 “不忍心…呵,本座有何不忍心?” 这具身体他用心血温养四百年,醒过来就想走。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他的弟子简直是想的太好了。 邵旸之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头晕眼花撑不住眼前的桌沿。 北殷临川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邵旸之扒着自己师尊的衣襟口,把发热的脸颊贴在对方脖颈,那适宜的温度让他情不自禁的用脸蛋蹭了蹭。 北殷临川几乎下意识想用手抚摸弟子柔软的发顶——可惜也只能是几乎。 “师尊今日所为,也算仙君?” 恼怒的、怨愤的、嘲讽又唾弃,所以一句话每一个字念的咬牙切齿。 咬牙切齿也是无所谓的。 反正在邵旸之心里他一直不是个好师尊,所以邵旸之也就没做一个尊师重道好弟子。 而现在,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师父,自然更不会顾忌教弟子修行的方法用的是哪一种。 —— 蔚归在吃瓜。 大叔的朋友出身于世代修仙的显赫家族,自幼被视为天才。背负拜入五岳振兴家族的使命。 可在五岳山的弟子选拔中,他的朋友因为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没有选为内门弟子,往日里平平无奇的族兄展露出惊人天赋。 他的朋友与那位族兄多少有些过节,自那位族兄得势后被百般刁难。 少年意气愤而出走,离开时立志做出一番成就,结果遭遇世界的毒打,而就在那时…… 蔚归吐掉嘴里的瓜籽,数着他师父用一百六十个字概括过去,一千六百六十个讲述他那位朋友和师兄的初遇,进行两千六百六十个字师兄外貌描述。三千六百六十个字追忆师兄光辉形象以及受欢迎程度,四千六百六十个字有关他师兄的各种感情纠葛。 孩子吃瓜吃着吃着吃出一句真心的感叹:“师父,你那个师兄听起来好渣…嗷!” 迟来的暴栗到底还是敲在蔚归脑袋顶。 “不许胡说!”牧言敲完了不忘挽尊:“还有,不是我,是我朋友。” “本来就是嘛,对所有人都温柔就不是好。真正的好应该像我爹对我娘,一心一意。”男孩捂着脑瓜顶据理力争。 牧言微微一怔,他重新认识了下自己的弟子。最后说不上释然还是惆怅的笑了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可在他最需要也是最渴望的时候,恰好有这么个人出现:“因此哪怕所有人都忘了他,我的朋友也不想忘,不会忘。” 一个师父承认自己的弟子比自己说得道理是件很少见的事。 蔚归看着自己师父:“师父,那山真的上不去吗?现在不是雪停了吗?“ “青鸾峰是祭炼法宝,就是雪停,没得到允许的修士也不能靠得太近。” 这仙君可真霸道,占着山头不说,别人上去看看都不成。 蔚归转了转眼珠:“师父,那要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呢?” “没有灵力,你又怎么看破护山迷阵。靠运气瞎走?当自己是天选之子,做啥都有气运护身不成?” 后一句真是牧言的肺腑之言,毕竟他觉得自己仿佛气运护身,自以为是天选之子的少年时代。 “瓜吃完了吗?吃完了快去修炼,不引气入体不许找为师闲聊。 “哦。”明明是你主动要给我讲故事。 这句吐槽在心里吐,蔚归怕师父有落差还是没告诉师父,其实他运气一向蛮好的。 第117章 如何尊师重道7 白色绸带覆盖住青年的眉眼,更显得他鼻梁光洁,唇形较好。 当视觉受到限制,其他感官就变得敏感。 邵旸之下意识想往温凉的事物上靠,所以叫了这里唯一能帮他的人。 “师尊…” 叫第一遍的时候,北殷临川没有回应,于是他半是气恼半是不舍的叫了第二遍:“北殷临川。” “嗯。” 他得到了一声敷衍的回应以及更加敷衍的吻。 邵旸之仰头想要躲开这个不太喜欢的吻,故意使坏不配合北殷临川的动作,终于如愿的听到几声颤抖的喘息。 “哈~师尊你灵修的本事实在没有提高。” 恶劣的话语带着点缠绵。 北殷临川恍惚了下,他凝视了青年一会儿,俯下身——这个动作让两个人更为亲密。 “我倒觉得阿旸你进步不少。” 冷淡的声音,轻佻的话语。 就是这个行为这句话实在太不北殷临川。 邵旸之被噎的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师尊是不是脑子…哦,北殷临川的脑子似乎的确不太好。 想拿下丝带看看,却被北殷临川阻止了。 实力的差距让邵旸之不禁舔了舔自己隐隐发痒的后槽牙,嘴上不想输的:“我技术一向很好,师尊记错了。” “呵”看不到表情也能从对方的声音听出感受到那种轻蔑嘲讽的态度。 也许刚开始只是谁也不肯示弱,可现在邵旸之感到不快。 “师尊你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 北殷临川抿了抿嘴,转开头。他垂下眼帘平息着,试图用足够不在意的声音回答:“知道。” 短暂的不算漫长的沉默。 “你喜欢纪婉。” 刀子割进去很多年,如今重新碾过刀柄。 他的弟子在天地可鉴、日月为证的问心石上刻下与另一个人的三生之约。每一眼、每一个字,都像活生生刻在他心口。所有可笑的留念和痴心妄想碾的粉碎。可那些数百年的煎熬仇恨却从伤口中流出来,沁出焦黑切割五脏。 邵旸之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北殷临川唇瓣染着一点殷红,目光带着混着怨恨和快意。他捧住弟子的脸,用少有的温柔语调:“可她死了。” 她已经死了,你一时迷恋的,为之将我舍弃的所有,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邵旸之:“……”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纪婉?他是说,他当然知道北陵临川很在意他差点和别人结为道侣这件事。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也不会在和你男朋友女朋友滚床单的时候,主动提起对方的“出轨”对象。 除非他想把“打架”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打架”。 好在邵旸之早就知道他的师尊不太正常,更好在,邵旸之自己也不正常。他甚至能在继续活动的同时,分出心来把过去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并得出一个并不算令人惊讶的结论。 “师尊觉得我当初和你双修是为了灵力?”然后用得他师尊的灵力击败天上山圣子,然后去迎娶泰岳山天女? 北殷临川没回答。 但邵旸之还是从对方的身体反应力得到了答案——北殷临川就是这样认为的。 原来始乱终弃还不够,他师尊觉得他是把他当鼎炉,用过之后一脚踹了还要再娶别的女人。 按这个逻辑想一想,邵旸之都觉得自己真的好渣啊。 虽然,他的确很渣就是了。 “原本我在师尊心里这般混账啊…” 半天没有回答,甚至在邵旸之突然用力把两个人调换下方向,咬上北殷临川喉结的时候,北殷临川好像还在僵着。 感觉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不是这样的,师尊。” 如果邵旸之没挡住眼睛,或者001没有进小黑屋,那此刻维序者就能知道“北殷临川”的反应从僵硬变得自然。 可祂看邵旸之的目光并不像北殷临川——或者说不完全是北殷临川。 有什么沉睡的、相联的、相同又不同的纯在,在这具躯壳内的醒来。 “那是为了什么?”声音喘息,眼角的绯红,可一种探究的、审视的目光和此刻的亲密截然相反。 祂衡量着另一个存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尊生得好看,我既然近水楼台,不睡几次岂不是可惜了?” “北殷临川”微微歪过头。 撒谎。 ———— 黑暗中,噫语与音律契合出古老的咏唱。 他于幽暗的波涌中沉浮,被银白的异端追逐。又有一道金色光芒一直指引。 [维序者神魂紧急转移完成,检测到维序者第二容器所处环境恶劣,请小心行事。] 四周的空气闷热而粘稠,属于“谢开颜”的身体从麻木的感知中复苏过来。 邵旸之感到腹部伤口传来的炙火般的灼烧感。 所以?他回来了?他是怎么突然回来的? 邵旸之回想了下自己神魂离开在青鸾峰时的情况,顿时一脸黑线。 无论是什么原因,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突然昏倒邵旸之只觉得自己替自己扣出一栋摩天大厦。 [001…] [抱歉宿主,可能是‘谢开颜’这边的状况太危险了。] […算了,反正都回来了啊,001,汇报情况。] [是,在‘谢开颜’昏迷了两个时辰里,宿主伤口已经过简单处理,短时间内不存在生命危险。但幽魔窟内雾气加重,建议加快速度赶到目的地。] [处理过了啊。看来我真幸运呢。] 幸运吗,也算吧。毕竟谢开颜现在所处的环境容不得更长时间的昏迷。 黑暗中另一双手擦亮火石,冰冷的兽瞳在火光的映衬下呈现异于常人的一线。 “你醒了。” “嗯。”邵旸之按住腹部被对方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多谢。” 妖族青年的耳朵抖了下,目光在人族沾染鲜血灰尘情不自禁的停留片刻,随后有些懊恼的皱了皱鼻子,语气变得恶劣:“你不用谢我,这是一场交易。再过半个时辰你要是还不醒来,我就那你丢在这。” 恶劣的言语反而让邵旸之发出闷笑一声。 “你笑什…” “嘶…”笑了一半影响到腹部伤口,倒抽凉气。 “原来你也知道疼。没有灵力来幽魔窟根本就是找死。”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倒是颇为心软。 邵旸之看着妖族青年用所剩不多的灵力给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人族疗伤。 “没办法,我身体差为求仙道只能来这闯一闯。“ 可惜经过几天的相处,这最开始的借口糊弄不住。 “你神魂强大到能看穿这窟中迷雾,就算资质差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至于你这病人族没有办法,别的地方,十万大山未必没有。” “那在十万大山天狐一族血脉尊贵,你又何必隐瞒身份来中州,怎么看也是你所图更大。” 两人的目光相对,互不相让。直到点燃的微弱火光骤然熄灭。 回归暗黑的环境,妖族青年猛地站起:“不管你信不信,所谓的幽能灌体洗经伐髓,不像他们说得那样好。这幽魔窟不是好地方。” 像这种地方合该全部毁掉才是。 “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 邵旸之跟着他站起来:“我信,毕竟怎么你我现在都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说,这个时候你拿假话骗我也没有好处。” 后半句说得啥不重要,只有“我信”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异常动听 妖族的耳朵动了动:“哼,所有的妖族都知道,你们人族最会花言巧语的骗人。” “徐兄…” “你别指望会骗到我,我和你就是个交易,你指路,我护卫。到了这迷窟中心,我们一拍两散。” “徐兄…” “都说了不要叫我…” 邵旸之迫不得已拉住他衣袖。 妖族回过头:“你伤口疼需要我背?” “不是,徐兄你走错路了,该往另一边。” 洞穴的深出隐隐传来野兽的幽嚎,涂山亭万分庆幸对面的人族无法在黑暗中看清自己的脸色。他调转方向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到邵旸之面前蹲下。 “上来!” “……” “我叫你上来。” [宿主你就上去吧,他们妖族一向固执。] [就是因为固执…]端详着对方和当代天狐有几分相似的脸:[我怕真要让他背我,他回去会被他叔叔打。] ———— 万剑宗极东山门青鸾峰 “啧。” 跑了。 准确的说,对祂完撒谎,就被【系统】的干预,跑掉了。 祂想起刚刚看到的,维系邵旸之魂体稳定的,来源于【系统】力量的弱小模板。 这一点,祂生出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存在染指的不快。 祂该让对方成为[戴冠者]的——在[白冠军团]中,这算得上至高无上的荣耀——可邵旸之是不会愿意的。 他憎恨着[白冠军团]。要是知道祂是谁,可能连“因为好看,想多睡几次”这种谎话都不会说。 不是因为北殷临川这具皮囊生的好看。 是从北殷临川身上寻找到另一个影子。从每一次的相遇寻找过去的影子。 就那么喜欢那张脸?亦或是…喜欢“邵闻朝”。 想到这点的时候,除了刚刚体会短暂体会到的皮囊的欢愉,祂感受到另一个形态为之沉迷的,名为“痛苦”或者“嫉妒”的情绪。 在嫉妒已经舍弃的自己。这样的感情动摇本源的概念,应该消灭掉。 可惜现在说这样的话为时已晚。 明明早在祂于千灵界中醒来,通过因果律感知到未来会经历的一切,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未来”就应该连同千灵界一起毁灭。 所以,为什么没有毁灭? 因为【系统】?不。也许【系统】会为了维护白银之海的稳定,轻微改变个体的存在。可作为对手祂知道【系统】并不具备主动改变未来用以攻击不朽存在的特质。 换句话说,即使系统不插手,邵旸之也许不再是邵旸之,这个灵魂却不会彻底陨灭。 那么,为什么没有陨灭? 过往的余烬不复存在,明明千灵界已经毁灭,祂曾生生剥离[界根]…… 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祂剥离出千灵界的[界根]。 那足够破除一个大位面所有的防御,能让祂的军团长驱直入,彻底掠夺一个世界。 然后呢? 祂离开那个位面,下意识的忽略。任由属于另一个人的本源,千年万载的温养在体内。 原来如此,是祂过去短暂存在的、不该产生的、身为凡灵的情感,缔造出这荒唐可笑又危险的特质。 第118章 如何尊师重道8 “五岳山是千余年前横压此界的顶尖门派。现分为泰岳、长衡、天上、五华、夷眉五山,五岳山门同气连枝,可就是单拎出来,也不弱于十万妖山,森罗宫司,万剑宗。而我泰岳山主修的无上心法…” 泰岳山内门,眉目端正气节凌然的元婴大修端坐台前。留声石朗朗诵经之声与刻在高粱门柱上的大道之理相合。即使是一个未开化的野兽,也该在这样环境中点化生灵。更何况底下坐着数个新进入泰岳山的弟子都是难得一见阴灵根的天才。 天赋卓绝,理应有所顿悟。只是蔚灵儿难以专心,因为有人在看她,又或者并不只是在看她。 自他们这些人被带上泰岳山来的数日来,这种观察审视的目光如影随形。除了带他们上山的接引弟子外,至今见过都只是负责传授课业和修仙之法的授课者,更是只负责答疑解惑,不与他们交流半句。 “他们在看着我们。”同样能感觉到的,并不止蔚灵儿一个:“也对。泰岳山乃是五岳山门,未将我们人的来历过往核实清楚之前,怎么会轻易让我们接近宗门核心。” “又不是谁都是主动要来泰岳山的。”有出身修仙世家家族传人,神色难辨。加入泰岳山时追求更高仙途的机遇,却也断绝了他继承家族的可能。更让他气恼的是来的这几天只不是是讲些对他无用的心法基础和修仙常识。 “因为在等。” “等核实确认了我们身份?” “呵,你们以为泰岳山只是突发奇想便冒天下大不韪尽囊阴灵根。” “那他们为了什么?堂堂五岳大宗,总不会是什么魔道抽灵的功法。” 蔚灵儿闻言轻轻握住玉佩,一片凉意自玉佩传来竟真的定了心思。 “自然不是。不知诸位知不知道,传闻泰岳山的上代天女就是阴灵根。” “这事我听过。但你该不会说因为我们都是阴灵根,泰岳山要从我们之中选出下一代圣子天女吧?” “在来泰岳山前家父还打听到另一个传闻。传闻泰岳山上代天女纪婉乃是九阴流转之体。生非新生,死非魂灭,流转九次,可通仙路。” 此前这样的消息对在场之人来说还属绝密。他们为世间还有这样的体质错愕,更为若泰岳山的天女如此,其他仙门圣地的圣子天女又该有怎样的天赋震惊。 只有蔚灵儿在那个名字时,识海中仿佛有千尺银河轰鸣而落,溅起的水花在半空中绽放、定格。 她看到了自己,又似乎并不是她自己。 第一滴水花。 女子爱长剑兵器,可在她面前有比她更擅于用剑,也比兵刃更让喜欢她喜欢的人。所以爱不释手的佩剑被她放到一旁,换成了焦尾古木做成的长琴。 一首私下里来回不知道练了多少遍的古曲,终是换来称赞。 “中流击石,你这首曲子弹的好。” 泰岳山的余晖镀在青年侧脸。 她看不清,但那一定是一张清辉俊逸的容貌,才能让女子忍不住追问:“有多好?” 青年眼底眉梢带上笑意:“有我师尊七分声韵。”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便是高处不胜寒的冷意,让她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怎敢与仙君相提并论。” …… 第二滴水花。 “天上和泰岳的婚约,不是你和他的事,这是仙道盛事,关系五岳兴衰。” “无论怎样,长老们都不会相信十万大山的妖修和森罗宫的魔修…你信吗?” “我信涂山和迟行。纵使仙魔两道、人妖殊途。我的友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好,那成婚之日,我与他玉石俱焚。”声如清铃,掷地有声。 青年先是错愕,随即笑了出来:“倒也犯不上玉石俱焚。在你们成婚前,我会以剑问他。” 以剑问道,虽知不是为了她,却忍不住追问:“若他与天魔无关?” “那自然要祝你们仙途顺遂,成天之合。” 女子沉默,咽下无声的苦涩:“若他真受天魔蛊惑呢。” “若他是天魔怕要委屈你,换一个假的婚约对象了。” 春风浮动心湖:“…换谁?” “我。” …… 第三滴水花,泛着血色。 在他们自以为挫败敌人,最放松心神之际,从山巅坠落谷底。 “我有一个师弟…”他吐了口血。 “住口,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个师弟。”话说了一半却是运功给人疗伤的妖修也支撑不住。 “涂山你耳朵出来了。” 十万大山的秘法不见成效,气息凶悍一眼望去就不似良善森罗宫魔子将天狐拉开:“让开,我来。” 还没等搭上经脉就被拒绝。 “怎么?你是嫌我那魔门功法配不上你这仙君嫡传!”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既然我们都不行,就带你去找你师尊。” “不能去找我师尊。” “邵旸之!” “你觉得他能用什么办法救我。” “灵丹妙药,仙气镇压,管他用什么办法,一个仙君总有办法。” “纵使仙人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邵旸之你他妈别乱说,你还没死。” “但是快了。天魔对五岳的渗透已如跗骨之蛆,十万大山和南疆也并非无暇之地。所以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伤势再从长计议。” “是你们两个尽快离开中州。不能有人知道这场袭击,更也不能有人知道你们在场。在天魔面前。容不得我们人妖仙魔的争执。” …… 最后一滴水珠。 她让青鸟衔来新开的花枝,如愿看到青年眼中浸染出的笑意。 “少时同师尊吵架,他便这样哄我。如今阿婉也是如此,倒像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他住在泰岳山的这段的时间,女子从他嘴里听了太多次“师尊”两字。从最开始的酸涩到现在的坦然,她甚至已经能怀着莫名的心态回上一句:“现在你不在青鸾,无人一起赏花,仙君怕会寂寞。” 没有回答,笑意淡去。 “青鸾峰的花长开不败,我师尊怕是不会注意花开花落。” 不会留意花开,也不会在乎花败。而在他离开的千年万载之后,临川仙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仙君。 “阿婉…”他在叫她,把生死看的浅淡眼瞳透出一丝不甘和寂寥:“能再帮我个忙吗?” 她怎么能说不能,她怎么舍得说不能。 颗颗水珠轰然破碎。 —— 泰岳山重重地基之下的秘殿,属于天女纪婉的微弱魂火瞬间暴涨,灼炎般汹汹燃烧。 青蓝色的火照映进守灯人瞳孔,她转身走向秘殿最深处。 “启禀掌教,引魂灯有了反应,天女转世确定在这几人之中。接下来只要引魂归体,完成启灵就可以迎回天女。” 长者悬空盘坐于一道青铜古门之前,他人没有动,声音从四方汇聚一处。 “万剑宗呢?” “万剑宗南疆主门没有回应,极东山门北殷临川似乎没有入魔,万剑宗正在按礼制筹备鸣剑大典,迎候仙君出关。” “主脉龟缩,极东山门更是荒唐。鸣剑大典是为仙人感悟,凡人求道而制定的古礼。北殷临川师徒悖逆险些入魔。如今鸣剑问道不成体统。”震怒的声音在青铜古门前回荡,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算了,你去通知那些他们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引魂归体,为天女启灵。” “…是。” 听出守灯人的犹疑。 “你还有何事担心?” “北殷临川毕竟是仙君,当年…” “无妨。当年念在北殷临川是个小辈,一时看不破红尘情爱,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我泰岳山该给面子都给了。他北殷临川是仙君,我泰岳山难道就没有仙家底蕴吗?” 天地有仙,顶尖宗门里,仙可以视为一个宗门的底蕴。 “万剑宗已然没落,对抗域外天魔之事还是要我五岳山门扛在肩上。” 如同印证掌教,他身后的青铜门中似有巨物吞纳吐息,大乘期的守灯人感受到来自太古的威压。 —— 万剑宗极东山门 晴空万里不见云霞,万剑宗数万内门弟子列阵,数万弟子双手持剑立于面前,长剑争鸣振耳。 九重台上,绝大部分的大乘和化神期修士汇聚一处,为首之人向着轻软风遥遥一拜。 “万剑宗极东山门,代执剑北殷长鸿携万剑宗众弟子,鸣剑朝道,恭迎仙君出关。” “恭迎仙君出关。” 万众一声,声如雷鸣,滚滚而去,一瞬之间遍传山门。 牧言站在自己的破山头,遥遥眺望:“徒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万剑宗鸣剑朝道。” 半响没有回声。 “徒儿?”他神识扫过整个山头,竟没找到人:“蔚归?!” ———— 妖修将直袭面门既像蜘蛛又像蝎子的怪物斩为两段。 涂山亭拉住谢开颜,趁着下一只怪物冲上来的间隙奋力一跃,跳出狭窄的通道,进去一处相对空旷的区域。 [宿主,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幽魔窟的中心。] 涂山亭微顿:“我们到了?” “对,到了。” 古怪浮雕围绕着圆形祭台,有像火焰又像水流黑色物质在祭台中心。 那种邪恶诡异与世界本源截然不同的气息,其实不用001提醒邵旸之也看的出来。 邵旸之似乎有些出神:[001,你说域外天魔到底是什么?] 001没来得及回答:[宿主!] “…对不起。”幽魔窟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在到达目的地,所谓的合作关系截然而止。 涂山亭一掌打在谢开颜肩头。 根本不敢看人族的眼睛,在将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击飞出去的同时。妖族解开压制自身妖力的封印。生有六尾的巨大狐族虚影于身后浮现,蕴含所有力量的一击完全打向祭台。 第119章 如何尊师重道9 岳阳界把来自界域之外,不符合世间常理的入侵者,称为天魔。世人不知道它们的源头,也没有彻底解决他们的方法.它们掠夺走的是一个世界赖以生存的本源。 面对这样真正不可调和的敌人,岳阳界应该暂时放下仙魔人妖之间的怨恨纠葛,同仇敌忾。 可惜,世上有千种人便有千种心思,纵然最初相同的意志也会因为不一样际遇做出不同的选择。 从外魔那里乞求力量,投身外魔,甚至被域外天魔渗透的势力,整个岳阳界不知凡几。 而这座藏在夷眉山雪月谷幽魔窟,亦是域外天魔发展的土壤。 涂山亭潜入中州就是为了摧毁祭台。 气势惊人一击就要落实,看似无人的祭台异变陡生。那簇又像火焰又像流水的黑色物质,猛然膨胀和六尾幻影对撞,两股力量相互抵消。 伴随着压抑尖锐的古怪笑声,祭台上方的空间出现波动。两个元婴修士自隐匿身形处托出。 “六尾,原来是十万妖山的狐狸。” “看来今日钓到一条大鱼。” 召唤法器挡住飞剑,涂山亭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可能是针对他的陷阱。也许没有他欲毁祭台,这两个修士只会暗中观测将幽能灌体后活下来的人带回去洗脑。 现在涂山亭倒是有些感谢自己提前一掌将人族打回甬道。 没有退路,也没有后顾之忧。 面对两位修为不弱于自己血脉全开的修士,涂山亭忍下喉间的血意,重新凝聚的兽影不退反近。 “小子倒是好胆。” “他们妖族向来固执,动手吧。呵呵,老夫正好缺一件狐皮做的大衣。” “废话那么多!”他为毁了这幽魔窟而来,纵使今日生死魂灭,也要拉着这祭台和这两个外魔爪牙同归于尽。 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涂山亭咬破食指于半空飞快画咒。 其中一个元婴修士见多识广,竟看出妖族的目的:“不好,他要兽化。” “该死!” 六尾虚影已与两位修士交手,涂山亭能感到随着血咒完成自己胸膛剧烈的鼓动,带来力量和试图撕碎一切的暴虐。 妖修突然想起迷雾初遇人族将他拉出的手,想到对方琥珀色的眼睛。 他听到轻声叹息。 灵力的光辉照亮熟悉的眉眼,甚至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来自涂山亭的储物戒。 明明被他打回迷宫,人族站在涂山亭面前,双指合并点在涂山亭额头:“你叔叔没告诉过你。未到化神强行兽化,可能蜕化成不通灵智的野兽。” “谢、谢开颜?!” 但涂山亭所认知的谢开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不可能一指消散即将成形的血咒。 妖族咬紧后牙:“你到底是谁?!” 同样戒备起来的还有两个元婴修士,他们停下攻击对视一眼。 “这位道友……” “靠天魔堆砌来的修为,也配叫我道友。” 这句话显然戳到两个元婴的痛楚。 “找死!” “区区一个凡人!” “危…”不管眼前人到底是谁,于涂山亭潜意识中谢开颜尚需要他保护。 “没有强大心智再多力量也是枉然。徐兄既然是十万大山的后人,我这一剑也可试着学学。” 身躯的确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佩剑也不是强大的珍贵法宝。 可当谢开颜抽出腰间的佩剑,回身一斩,长剑之下只余清辉。 “此剑名曰诛邪。不破肉身只斩神魂。”他垂目顾盼,眼底带笑:“徐兄可学会了。” 涂山亭在那一刻只能想起叔叔曾经说过,人族最会骗心。如今发现,果然不假。 “你……” “不过,徐兄。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再背我一次。”耗尽气力陷入昏迷前,邵旸之不忘叮嘱:“会有打不过的人追过来的,快走。” ———— 万剑宗极东山门 那万千剑鸣可抵穹苍,但临川仙君所在的青鸾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安静就像一幅虚假幻象。 “……万剑宗极东山门,代执剑北殷长鸿携万剑宗众弟子,鸣剑朝道,恭迎仙君出关!” “恭迎仙君出关。” 直到天地静寂,数万内门弟子面面相觑。 青鸾雪融,天地之间没有仙者陨落的异象。北殷临川结束自封,又为何没有对万剑宗的古礼做出回应? 极东山门的如今大能多曾受过仙君恩惠,更有不少本就是北殷家的族人。 以北殷长鸿为首宗门长老门心情沉重之际,剑光自青鸾而起,万千剑鸣瞬间静寂。 萦绕青鸾的结界上出现一轮光门,玄黑束腰战袍的身影一步踏出。 “临川仙君…仙君?!” 漆黑长发束冠,披下来的部分被煞气激荡,围绕着北殷临川冷漠如冰的面庞。仙躯魔气竟是一步踏错就可能彻底坠入魔道的边缘。 自古仙魔不两立。压抑的、忌惮的、恐惧交杂着不安犹如细微的虫蚁啃食在场每一个人心脏。 “仙、仙君您为何……” 但北殷临川根本没有理会眼前这万剑朝宗的阵仗,踏出结界后,他再次确定刚刚感应到邵旸之神魂之力方位。 遁光撕裂云层,直向中州而去。 被留在原地众人死一般的寂静后,万众哗然。 ———— 青鸾峰脚下,男孩看不到仙君出关的场面,但怎么也不可能忽视天色色变的威压。 胖乎乎的青色小鸟蹲在男孩头顶叫了两声。 不知为何男孩竟然听得懂:“呼,没事了,那个吓人仙君是不是走了?你放心,我一向运气好不会被捉到的。” 蔚归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开始一场天命之子才玩得起的作死冒险。 劝告没有用,气的青鸟啄起男孩的小脑袋。 蔚归在青色小鸟的指引下,拨开枯木碎石找到一条常人不知道的小路。琇書網 迈出一步,周遭的景色就会飞快变化。 如果蔚归见多识广,就能知道他脚下这条路被施了缩地成寸的阵法,但男孩刚刚加入宗门,术法他大多不懂,只觉得惊奇。而更令他惊奇的:“故事里都说仙人住的地方都是仙家宝地,可我看着这山光秃秃的,好生难看。” “难看”那是委婉,脚下土石干涸近灰,焦黑的枯木硬的如同坚岩。说是修魔者打造的幽冥地界倒更为可信。但这般荒芜的景色,随着他又往前一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光来自空中——诗词话本里的仙境有那么多,可面对真正的仙人居所时便觉得自己之前穷尽所有的想象也变得匮乏。 重力在这里失去定义,条条流动的水柱围绕波光粼动的湖面盘旋,在半空中划出巨大的圆形弧线,红色的莲花绽放,金色的灵鱼畅游其中。而在水流包围的中心,有一座浮空庭院云气萦绕。 男孩仿佛被吸引着朝那座好像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楼阁迈出一步。 “那是幻象,你再往前触发防御,我也救不了你。” “谁?” 蔚归睁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塞下胖乎乎的小青鸟。 一道虚幻看不出面目的身影出现在男孩面前。 原本不安青鸟突然欢快,它围着那道看不清的虚幻人影上下飞舞,似乎想用自己的小脑袋蹭蹭人影的脸。结果却从幻影间穿过,飞出一个趔趄。小胖鸟仓促间拍拍翅膀稳住身形,狼狈的掉落几根浅色的绒毛。 幻影发出一声轻笑,伸出手试图接过青鸟掉落绒毛。 “原来如此。” 邵旸之适才强行催动剑意,彻底耗干了“谢开颜”身体里本就稀薄的灵力,斩出那一剑直接昏了过去。 神魂再次离体,又因为北殷临川离开青鸾前加固了青鸾峰外的结界,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没想倒是遇到新的天命之子。 巧的是,青鸾峰上曾经养过不少灵禽飞鸟,为了更好的了解这青鸾峰上一切事物的动向,邵旸之曾与其中大半订过契约。如今四百年时过境迁,但多少有痕迹通过血脉流传。这只青鸟便是如此。 [没有灵力在身,又有青鸟引路,竟能瞒过结界一直走到这里。当真是天命所钟。] 那些绒毛在邵旸之虚幻的掌心中穿过。001看了看,随后胖乎乎的小光球自己飘到邵旸之掌心趴住:[岳阳界是大位面破碎后的残骸。虽然不如同完整的大位面一样法则强势,原本的位格还是在的。被外魔入侵,自然会诞生新的天命之子嘛。]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快些回去吧。这里虽是幻阵却有直通流云水榭的传送阵,你靠的太近…” 话说一半邵旸之微微皱眉。 [宿主…] [没事。] 不管外来的入侵者还是拯救世界维序者,终究不属于世界本身。哪怕披上了一层伪装,仅凭元神魂游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邵旸之不能在这种状态下维持太久。 邵旸之想要天命之子快些下山。 但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加倍精神了点:“大哥哥你是谁啊?是这座山的地缚灵?守山的妖精?还是有执念未消游魂?” 在这个到处都是妖魔鬼怪的世界,私闯宗门禁地,正常人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类似幽灵的形态,就算不害怕也该有几分惊慌忐忑的。 001沉默片刻。 [宿主,这个天命之子胆子挺大哎。] [嗯,他能听懂鸟语。]感知到青鸟对邵旸之的亲近,所以并不恐惧。 001给男孩丢了个扫描:[身体里有压制血脉的封印,是半妖之躯。血统颇为不凡。] [毕竟是天命之子。] 这年头,没有点独特的血脉,没有点特别的天赋,没有背负跌宕起伏的背景故事,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天命之子。如果真的有一辈子只要顺风顺水、平安喜乐的天命之子,那样的世界也不需要维序者前去。 邵旸之对眼前的天命之子并不熟悉。 他上一次降临对这个位面剧情线做出太多的干涉。如今也只知道,因为天上和泰岳没有联姻,域外天魔侵吞五岳的阴谋没能完全得逞,它们本该卷土重来,这四百年来却没有什么大动作。唯一的外敌一直按兵不动。森罗殿的魔修、十万大山的妖族,以及五州内仙道正宗门,三方势力看似休养生息,实则暗潮涌动。 “大哥哥?” 蔚归小心心偷瞄他时,邵旸之也在打量着男孩的五官,若有所思。 “在问别人是谁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报上你的姓名?” “我叫蔚归,我师父牧言是万剑宗的长老,也算是仙君门下的弟子。山灵大哥哥,其实咱们是一帮的。你能不能……” “…你叫蔚归?” 男孩的眼睛转了转:“是,我叫蔚归。归期未有归的‘归’。大哥哥你知道我?” 第120章 如何尊师重道10 坍塌的幽魔窟上方,数位从雪月谷中赶来的修仙者凌空而立。 雪月谷主看上去不过二八少女,其实却有着化神期巅峰的修为。 她用神识扫过表面完好的祭台:“已经…彻底损坏了嘛。” “启禀谷主,两位长老的肉身并无伤势,神魂受到攻击,以弟子们的能力就算能将他们救醒,恐怕也无法维持原本的境界修为。” 幽魔窟的存在算是雪月谷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除了少数高层知道具体情况外,绝大多数人只知道这幽魔窟是一处能提升低阶修行者修炼资质的宗门秘境,最大的特别之处。 要是放在几百年前,这样秘境可能引发一场代价惨烈的争夺。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以中州五岳为首的多家门派陆陆续续发现了能提升人资质修为的秘境宝树。 雪月谷在成为五华山的附属宗门之后,借助五华山的庇护得以守住这样的秘境。 死去的两位元婴修士实则是五华山镇守幽魔窟的外门长老。 “谷主,适才检测到妖气波动,此事想来与十万大山的妖族有关。那些妖族刚逃走不久,此时若是派人追击,说不定还能追上。” “将此事上报给五华山。” “可是谷主。毕竟是上宗来人,若我们什么都不做,五华山万一怪罪下来…” “你派门人追击,然后呢?” 负责汇报的仙子懵了下:“然后?然后自然是将人拿下。” “愚蠢。若是追不上呢?反而是耽误得追捕的时机。退一步说,就是追得上,你就一定能将人擒住?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天狐一族的妖气。这并非针对我们雪月谷的袭击,也并不是我们雪月谷一家就能管得了的。” “是,弟子明白了。这就将事情报给上宗。” 其实雪月谷主刚刚给出的理由还有不合情理的地方。只是,人活得久了,见证的多了,想得更多。知道了天高地厚,顾忌便也多了。 现在的岳阳界看似平静。可当代天狐与森罗殿魔子少年相识,如今两者各成为各族砥柱,妖修与魔修之间大有两方联合共扛仙道之势和五岳宗门暗中交锋数次。 类似幽魔窟的秘境频繁在中州出现,又被妖修破坏。这次来幽魔窟的,若是一般的天狐也就算了,可不伤肉身只斩神魂的剑法,妖族之中也只有当代天狐用得纯属。 雪月谷谷主不禁想到不久前的泰岳变动,极东雪融。 要是嗅不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她就是枉费自己八百年的修行,不配做着雪月谷的谷主。 身处如此乱局,雪月谷做不到独善其身,却也不想过于深入趟进着一滩浑水。 如此看来,祭台彻底损坏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见门人弟子闻言照办,表面波澜不惊的雪月谷主心底里刚松了半口气,便听见这天地间一声嗡鸣直震心魂。 好像刺目的阳光中央裂出一条黑线,如黑日睁开眼睛。一个人影自空间缝隙中走出。他甚至算不上挥剑,只是放任撕开空间的剑光余力继续蔓延。 雪月谷的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那道剑光并不是冲着他们,就要被这道万里而来的剑光陨灭。 原本距离幽魔窟有一段距离的森林中白色云气翻涌,幻化出一尾、二尾……竟组成一只生有九尾的天狐。 并不是真的天狐,只是一道神念,是当代天狐留给自己后辈的保命手段。 天狐九尾齐展,黑色剑光刺破白色天屏,风压卷起刚刚成型的云气,九尾瞬间溃散:“你是北殷临川?!” “临川仙君四百年对人间事不闻不问,一经出关对我族后辈下手如此残酷,我十万大山何时得罪过你?”重组成形白色狐狸发愤怒又不解。 面对天狐神念的质问,北殷临川丝毫不为所动,他冰冷的目光凝在云气狐狸身上。 “把他还给我。” 原本还在恼怒怎么为后辈拖延时间的天狐神念脸上浮现真切的疑惑:“什么?谁?” 他怎么不知道自家侄子啥时候跟阿旸的师尊有了联系? “我的弟子。” 异常沉重的静默。 天狐嗓音干涩:“北殷临川,你难道…疯了吗?” ———— 将神魂依附在青鸟,由蔚归带着他进入流云水榭。 [宿主,我们无法屏蔽任务目标,一定会被发现的。] [嗯,那就发现吧。] 蔚归已经身在局中,他有他目的,既然对这青鸾峰起了兴趣,就是邵旸之将他赶下峰,下次这孩子也未必不会自己搞出什么事情。 “往东三步,转北。闭眼,宁心静气,跟着我说得做。” “啊?要闭眼啊…” “你是在担心我害你吗?” “没有,没有。” 男孩闭紧眼睛,满脸的视死如归。 [001,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喜欢逗小孩了,也挺有意思的。] “前辈,你对青鸾峰这么熟悉。是不是以前在这里住过啊?” “那你认不认识我师父,我师父叫牧言,他其实是仙人的记名弟子,咱们其实也算一家人,哈哈哈。“ “大哥哥,青鸟这么喜欢你,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鬼!” 就是喋喋不休的有点吵,邵旸之只能说点别的。 “你叫蔚归,你父亲姓‘蔚’,你母亲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 “不想说?” “没有,我是真的不记得。” “因为你母亲是妖?” 蔚归脚下一个趔趄,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青鸟”的眼神既惊且恐。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妖修。 话语没有说出,半空中游动的灵鱼摆尾,甩出的水滴落在他脸上。 花香顺着微风,回首不见来时的路,只余树林云雾仙气缥缈。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身处庭院木台之上,走在这仙境之中。 虚影从青鸟身上飘出来。有了灵气滋养,原本模糊的光影渐渐显现大致的轮廓。疑似睫毛卷翘的地方,停驻着日光。 蔚归怔愣之时,虚影化作一点淡青色的光点飞快向前。 “等一下!”男孩追着青色光点穿过长廊,屋门在光点靠近前便自动打开。 遍布房间四方的金色咒纹,看的蔚归一个急刹车…… 虚影所化的青光并没有停顿,直入殿内。 大殿中央纱帘被风吹动,隐隐露出一个悬浮寒冰床上的白色身影。 那里有人?! 蔚归吓了一跳。 男孩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擅闯宗门禁地后被发现的后果。还没等天命之子那点后知后觉的恐惧真的泛上来,他就看到那一点青光融进人影的额头。 充斥四周的纯色光芒逼着蔚归闭上眼。 等他再睁眼,没有青色的光点,也没有震撼人心一屋子的金色咒文。 头顶天空都被乌云遮蔽。眼前只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看起来活像巨型冰块的床。 小青鸟拍着翅膀从后面追了上来,瑟瑟发抖。似乎很疑惑自己怎么就到了青鸾峰上,又在责怪男孩为什么不等着它。 它毛茸茸的触感多少给了蔚归一点安慰。 “大大哥哥?” 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蔚归不安咽下吞咽唾液,鼓足勇气抬起脚。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床上的人影突然从白纱中伸出一只手。 “吱吱吱吱!” “啊啊啊啊!” 是青鸟慌乱的鸣叫和男孩鬼哭狼嚎半的喊声。 邵旸之没管自己在这一刻饱受摧残的耳朵,先检测自己的身体。 [好像比上一次松快多了。] [毕竟,和任务目标灵修过了嘛。] 一次灵修,修复经脉又连破两级吗? [001,我突然好想躺平啊。]怎么办,他突然不想努力了。 [如果宿主高兴的话。] [开玩笑的,001对我真好。] 他伸了个懒腰,掀开床边的纱帘走到蔚归面前。 冰凉的手碰到男孩耳朵。 “吓到了?” 男孩摇摇头,看向邵旸之的眼神目光灼灼:“大哥哥,你其实是这座山上的仙人吗?” “我不是仙人。按辈分说,你可以叫我师伯。” 蔚归的眼睛眨了眨,当他理明白其中的辈分关系,眼睛瞬间睁大了:“所以,大哥哥其实是大叔的师兄?!” 可是大叔明明说,他的师兄已经死了。蔚归感受着放在耳垂上冰凉的指尖,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类似灵魂附体死而复生的一幕。 “前、前辈你死而复生了吗?” 岳阳界不该有死而复生。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若是非要强求,纵使仙人也生执念。 邵旸之越过蔚归头顶向男孩身后看去:“蔚归,你想看看仙人吗?” 蔚归本来想说“想”的,这世上谁不想见到真正的仙人。但突然充斥四周的压迫感的压得他忍不住发抖,喘不上气,他不敢回头,总觉得一回头就会死掉一样。直到大叔的师兄,他刚刚认识的漂亮师伯把他按在怀里:“别怕。” 邵旸之看着空中的人影开口。 “师尊。” 他只说了两个字,天空依然在下雨。可那逼人的压迫感和漫天雷声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极东山门只有一位仙人。 可比起仙人的样子,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毫无血色仿佛冷玉金石的手指握着的漆黑长剑。那些雨水不能落到剑身上,便和长剑上滴落得血混在一起,带来强烈不适。 邵旸之眸色渐深,不用靠近,他无比确定那是属于妖族的血。 第121章 如何尊师重道11 察觉到蔚归的颤抖,邵旸之伸手挡住男孩的眼睛。 北殷临川的目光就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覆在男孩面颊上的修长手指,又看向邵旸之。 他们隔着半个庭院的雨雾对视。 蔚归还在这里,邵旸之不想把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拿出来在一个孩子面前分辨。 “师尊,他是牧言的弟子。” 不知是听懂了邵旸之的潜台词。北殷临川收起兵刃。 他上一秒还在天边,下一秒已经出现在邵旸之身前,手指点在蔚归额头。 男孩的表情尚来不及泛出惊恐,人已经昏过去。邵旸之一手将他捞起来。 半大的孩子又小又轻,邵旸之揽的顺溜,北殷临川皱了皱眉。尤其是看到邵旸之抱着男孩仔细检测,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邵旸之探过脉息,松了口气:“你让他睡着了?” “没有。”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天空又特别配合打下一道惊雷,照亮仙君大人面无表情的脸:“本座将他杀了。” 邵旸之:“……” 第一感觉是无语,然后觉得幼稚。尤其想想北殷临川以前给他讲大道理的样子,对比现在这行为,简直幼稚的能把邵旸之气乐了。 但北殷临川刚才和涂山冲突过——这并不难推测,天下妖族千万,值得仙君拔剑的并不多。恰好雪月谷有天狐一族的后辈,他的师尊又会一门追踪气息打破虚空直伤本体的剑术。 如果不是001能确定岳阳界尚无天命之子陨落,他们怕是很难表面上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分辩。 这次若不把事情的严重性摆出来,难保他师尊下一次不会动真格的。若是笑了,两不相干的态度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他冷着脸抱着男孩要走,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拉住手臂。 “你要去哪?”声冷,面色也冷。在邵旸之看不到的另一侧,五指紧握,指节青白。 “这孩子是牧言的弟子,我自然要把他送到牧言那。师尊没有别的指教的话,我要送这孩子下山。” “不准去。” “我不送,难道师尊去送?” 不过换位移形,对北殷临川来说不是难事,正挥手欲将男孩直接传送走,邵旸之侧身避开。 “师尊是想将一个昏迷的孩子直接送下青鸾峰?”就算天命之子没那么容易出事,这做法也太随便些。他微抿下唇:“我还以为师尊至少会对小孩子的好些。” 北殷临川并没有特别喜欢小孩子。一个人是男女老少对他而言并无多大分别,硬要说的话,他也只偏爱喜过一个小孩子。 失去又重新得到,不,还没有得到,只是现在站在他面前。 他看着邵旸之,只是看着便生出几分浅薄的欢喜。 不知不觉间北殷临川先缓和了语气:“你说他是牧言的弟子。牧言已经来寻他了。” 他抬手,池塘上方出现水流环绕的水镜。 镜中是青鸾峰脚下,修士目光如电的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影像。那犀利的目光与修士不修边幅的形象截然相反,在看到水镜中临川仙君和他身旁不可能出现的人影时瞬间呆滞。 蔚归被橡皮擦去,消失在邵旸之身边,出现在修士怀里。 男子手忙脚乱的接住自己的弟子,但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邵旸之。 [001,那人…是牧言?] [是的,宿主。根据数据显示那的确是牧言。] 邵旸之向自己的师弟点头致意,同时不禁严肃思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当年英俊年少的天命之子变成这么一个落拓大叔。 他还没想明白,北殷临川就突然贴近他——两个人本就站在一起,这一凑近从水镜中看,更是如同相拥倚靠。 足够亲密呵熟悉对方的身体,所以在北殷临川靠过来的瞬间,邵旸之下意识回抱。 几缕不受控制光线的穿过云层,照在水镜溃散时水花上折射的光晕散在水榭庭院之中。 邵旸之察觉到,他的师尊似乎有点高兴。并因为这一点点的亲密,笼罩着青鸾峰阴云,缓缓退去了。 ——邵旸之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北殷临川比他高很多,所以撒娇耍赖也只能抱住大腿。后来他长成了少年,午间休憩时,便可以揽着师尊的腰,把头枕在锁骨颈间,抬头会看到男性颤动的喉结。 凭心自问,在朝夕相伴日夜不离的过往中,他有没有一刻真心触动。 那大概是有的,因为北殷临川本就他喜欢的类型。只是那些心动掩埋于过往的灰烬,笼罩在另一个名字的影子里。直到他知道,他们都是祂,而祂,是邵闻朝。 邵闻朝,邵闻朝。 呼吸相闻的距离,邵旸之看得清北殷临川漆黑眼瞳中微微亮起的光。感知到自己心里欲念压抑的那条漆黑的河。 它在流动,是地上的悬河。理智是脆弱的堤坝。想要决堤,想要把人拖进这条河中溺毙,骸骨陷入河底的淤泥。 可这怪物依然不甘心死去,骷髅骨骼随着每一次暗潮叩击心房。 [宿主,逃避可耻却有用。] 是啊,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最后一个世界了,开心就好。 邵旸之扑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尊你太容易满足了吧。”他趁着北殷临川错愕僵硬之际,将下巴搁在北殷临川肩上:“我抱你一下就这么高兴了?” “若你觉得为师待你太过温和…” “温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邵旸之听过颇为有趣的玩笑。他不再是刚才那份没骨头的样子,站直身子,原本的调笑尽去:“师尊亲手杀了我又复活。先是逼迫后是幽囚。现在伤了我的旧友还说自己待我温和?” 北殷临川微微眯起眼睛:“你在担心那只天狐。” “涂山是我好友,我自复生以来的事情与他并无关系。” “那与谁有关?牧言、森罗殿的魔子,还是泰岳山的纪婉?” “阿婉已经死了。师尊,阿婉是怎么死的?” 阿婉。连称呼都远比他人亲密。 “…你消失的时候去了哪里,本座已经知晓。” “是吗?那师尊为什么不一劳永逸的把我另一具肉身也带到青鸾峰?是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师尊担心我跑了先赶回来?还是,师尊你做不到。” 邵旸之早就注意了,适才北殷临川的握剑的手不似用惯了的姿势,其他的兵刃也没有出鞘。 “说起来,我倒是很少见师尊穿黑色的衣服。” 立起的领子连脖颈处也包个严实。邵旸之心念一动,用没有揽在腰上的手去扯北殷临川领口。 北殷临川挡开他的手:“别胡闹。” 道理上来说,的确没有做弟子的光天化日扯师尊衣服的道理。可他师尊本身就行不端坐不正,邵旸之上行下效,没有半分心虚。 “身为弟子,理应体察师尊的身体。我只想看看师尊有没有受伤。”邵旸之抬头凑得更近,琥珀色的眼睛映进对方的影子:“师尊以为我要做什么?着急与师尊灵修不成?” 荒唐亲密的事情在以为两情相悦时都无所谓,可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再说这种话就带上了羞辱的意味。 因为这样说的人是邵旸之,北殷临川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他想离开,这次反倒是邵旸之拉住他手臂。 “师尊要去哪?” “累了,本座要去休息。” 邵旸之眼睛微微睁大。“累”这个字于他师尊嘴里说出来实在少见。 邵旸之仔细打量看他,从北殷临川低垂的睫羽到缺少血色的唇瓣。 他师尊有副好容色,淡粉色的嘴唇初碰微凉,但很快就会在舔舐下染上艳丽的红色。绝大多数时候,北殷临川并不喜欢发出声音。只有偶尔的、太过分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叫他名字。平日积攒的再多为人师的威严在那种时候都是无效,只会促使着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把人欺负的过分一些。琇書蛧 邵旸之不太确定:“你真的受伤了?” 他想到之前灵修时,遮挡视线的带子。那时他以为是北殷临川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反应。 北殷临川只是皱眉:“你想知道我受没受伤,还是盼望着我受伤?” “我的确喜欢看师尊受伤。” 几乎在邵旸之话出口的同时,北殷临川错愕的转过头,脸颊因为愤怒染上艳色,又以更快的速度的消退下去,真的苍白的像雪。 他闭上眼睛,睫羽颤动,再次睁开,邵旸之便无从发现窥探他内心的情绪。 “邵旸之…” 邵旸之静静的等着,他想听听到了这一步,还能从他师尊嘴里听到什么。 “不管我有没有伤,你都不会是对手。你不情不愿,也不可能离开。就算有朝一日本座身死魂灭,也一定会将你带走。” 被一个本质上没有“死亡”概念的存在,说出这么一段死都不放过的危险发言。正常人听到这种威胁——尤其是这句话并不是个威胁,而是真情实感的时候——大概一个头两个大。 [宿主。] [我知道,简直像神经病发言。] [不是这个问题…]001顿了顿:[是宿主你在笑哎。] 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寂亡在漆黑河底的“怪物”感到欢愉。 第122章 如何尊师重道12 “师尊这是要与我共死?” 短暂的怒火消散,反而是做出不符合身份发言的北殷临川有些迟疑。他知道自己的话语有问不是作为师父该说的,可字字句句发自真心并不想否认,索性别开脸,眉头蹙起。 面向邵旸之的便是干净利落的侧颜和黑发间透出的一截雪白的耳尖。 邵旸之多瞅了那耳尖几眼,笑着拉扯推搡着将人弄到了流云水榭的长廊下。 下手不知轻重,北殷临川脊背撞到柱子,发出一声闷响。 “邵旸之。” “嗯,我在这。” 一个是仙君,一个修为刚刚恢复筑基。若是北殷临川真的不同意,邵旸之其实没有和他抗衡的力道。偏偏北殷临川看了邵旸之一眼,不说话了。 所以被纵容的人歪着头像即将品尝食物的美食家,于餐前将摆在面前的“食物”仔细打量,直到纵容者投来不赞成的目光,他凑过去咬上刚才盯了很久的耳垂。 碎发滑过脸颊,牙尖厮磨皮肤,痒意渗透到喉咙间。 被咬的人刚开始僵硬,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他看着发色偏浅,瞳色也浅,贴近脸庞的脑袋,联想到透着融融暖意的小动物。 “你以前养过的一只青鸟…” 世上有很多青鸟,其中也只有一只青鸟称得上他养的——就是那只在他少时赌气时,替他的师尊衔来新开的花枝的那只。 当时少年人得到师尊服软高兴的狠,他留着花枝也留着青鸟。不过随着他生死魂灭,术法保存得花枝自然不在,倒是那只青鸟去向,邵旸之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但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询问。 “记得。莫不是师尊还替我养着?” “……” “你真替我养了?” “没有,她化形了。牧言的弟子有她的血脉。” 在邵旸之死后,他将那具空荡的躯壳带回青鸾。在那之后过了几十年也可能是近百年,这座山上的活物就只剩下不会改变的仙人和最后一只没有离开的青鸟。 普通青鸟的寿命并不漫长,也不适合生活在冰天雪地中。作为最后的馈赠,仙人抚顶授长生,血脉返祖幻化成人的鸾鸟于青鸾峰下行三叩九拜之礼。 她没有再回来,时隔多年,含有青鸟血脉的少年依然来到极东山门。好像一个因果,一场轮回。 邵旸之轻笑:“师尊的意思是,这就如同我也终归回到你身边?” 北殷临川嘴角翘起又很快压下,但转瞬即逝的笑容出现在他素来冷漠的脸上理所当然被邵旸之捕捉到了。 “师尊你偷笑了吧?” “没有。” 邵旸之逗他:“口是心非一点也不可爱。” 可爱…哪有用这个词形容师父的。北殷临川想纠正,又不想破坏自邵旸之复生以来难得的好言好语的氛围,想了半天回一句:“你可爱就好。” 邵旸之被怼的一愣,反应过来北殷临川说什么后,感觉颇为惊奇。他把头埋在北殷临川肩膀,刚开始还能勉强不出声,后来憋不住就直接笑了出来。 等他笑够了,特意缓了两口气,又突然去解北殷临川的领口。 北殷临川一把握住他手腕,不明白刚才还笑得喘不上气的弟子,注意力是怎么又回到他衣服上的。 “师尊先是说要与我共死,再是暗示我终归要属于你,最后夸我可爱。既然如此喜爱于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好看,你不会喜欢的。” “说得像我没见过。”他熟悉到纵使北殷临川衣冠完整站在他面前,都能想象到隔着布料下的每一寸肌理该是什么模样:“师尊是觉得瘦了不好看,还是觉得伤口不好看?我还是挺想看看能伤到师尊的伤是什么样子。” 但那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伤口,连他自己都觉得丑陋,他那素来喜爱美好之物的弟子更不会喜欢的。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灵修到底还是最快能提升修为的捷径。 北殷临川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只是板着脸用师尊的方式拒绝。 就像之前说过的,两人之间实力差距甚大,北殷临川坚持拒绝,邵旸之放开手。 北殷临川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他失神了片刻,站直身子。 流云水榭是空间法器,同样一扇门推开便能通向不同的地方。 在北殷临川推开那扇门前,他听到邵旸之轻声在问。 “师尊,青鸾峰已经不下雪了,那为什么没有花开?” 其实不用北殷临川回答,他心中有答案——因为这座山峰的主人,心如枯木,开不得花。 也因为他爱着一个怪物。 为什么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伤? 因为想拥抱,便要踏过荆棘,付出痛苦。好像只有那些为他承受,被他所伤的鲜血疼痛,才能让他感知到爱意的存在。 “我喜欢师尊为我受伤,因为这样会让我感觉师尊足够在乎我。” 他的确是个怪物,哪怕最开始的时候,也曾满怀期待在心间种下一朵常开不败的花。 他许愿那朵花,如山河长远,却不知道哪怕群星璀璨也会坠落。 更不会知道,他想要的花,比要求风爱他、云爱他,比要求山川河流为他拔地起舞还要疯狂。 可即便如此。 “除了我,我并不希望师尊在其他任何地方伤到。”他本来就是个保留理智的疯子,残破的灵魂才支撑得起枯萎的躯干:“既然要与我共死吗?为什么弄坏只有我才能弄坏的东西。我现在想看看,属于我的东西。” 两者力量差距悬殊。只是在这场生而为人,属于人类的情感博弈上,被爱者暂居难以比拟的优势。当邵旸之决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北殷临川的反对是无效的。 比记忆中更苍白的皮肤上,由心口蔓延出繁复狰狞的幽紫色纹路,在虚假魔气的掩盖下,不断侵蚀着仙躯。 北殷临川,不是转修魔道。不,从另一个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堕魔。 其实并不算意料以外,在没有死而复生的岳阳界,为什么北殷临川可以让一具400年前尸身不腐?他又是做了什么保证身体与灵魂的联通性。 答案很简单。并不是修魔,而来自域外天魔的力量。 维序者又一次询问:[域外天魔是什么?] [宿主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 是的,他已经知道了。哪怕以前不知道,但在知道阿迦勒的本质,他很容易理解之前不解的北殷临川和域外天魔的关系。 阿迦勒可以是北殷临川,但北殷临川却不是阿迦勒。 一个更广义的概念,宏大的存在自己身上苏醒,眼看着融汇或者意识到自己本就是对方一部分却无可奈何。 落尽阳光的室内,邵旸之垂下额头抵着北殷临川肩膀。 手指触碰幽紫色的纹路。 “痛吗?” 抬手贴于邵旸之脸侧,将埋在肩头的脸抬起。 北殷临川仔细打量自己弟子。 眼角周围泛着红意,看上去像哭了。但这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力道压迫眼皮才让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楚楚可怜”。好似真的担心在意自己这个师尊一样。 明知是伪装,北殷临川的心还是一下子就软了,他用手指将邵旸之垂落的碎发掖到耳侧,说了句不是玩笑的玩笑:“那你是希望为师疼,还是不疼?” 邵旸之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选择相拥,在男人发侧小动物似的蹭了蹭。 “师尊,你要不要做我道侣?” 在问心石前立下契约,此生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 也许话本里从一而终的情感都没有受到足够的诱惑。又或者只是她自己不够坚定。 蔚灵儿曾以为自己对谢开颜一心一意,直到她开始看到幻觉。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幻觉里,她变成了另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怀有云树之思、倾慕之意。 即使她醒来,幻觉里看到的事物瞬间模糊,她依然记挂着青梅竹马的病情。可想到梦中青年的剪影,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酸涩又柔软的感觉。 一个人心里难道能装下两个存在吗?这幻觉又是什么?是只有她看到,还是宗门的测试? 蔚灵儿尽量掩饰自己异常,结果当初带她上泰岳山的那位师姐站到她面前。 四周同为阴灵根的同门,纷纷投来不算隐蔽的注视。 曲凌波面色复杂“你跟我来。” 蔚灵儿捏紧玉佩,站了起来。 “宗门将你们放在一起,是测试你们的根底,也想慢慢的培养对宗门的忠心。” “是。大家都猜到了。” “不过现在这个计划出现变故。昨日,临川仙君于雪月谷和天狐神念交手,虽然仙君得胜,但那些妖族还带走一个人。” 她回首好像想从蔚灵儿的反应中看出什么 蔚灵儿抬头,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周围渐渐失去外界的光照。曲凌波挥手点燃石壁上的蜡烛。 “…谁?” “他的弟子。你的谢开颜。” 不可能! 临川仙君只有一个弟子。不,不对,那些幻觉中的事。 “阿颜、阿颜他只是普通人,他并不是修行者。” 烛光下的少女苍白又彷徨。可她腰间的玉佩依然散发清亮的微光,稳定住少女的心神。 曲凌波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曲师姐,我们要去哪?” “见我师父。” 两人穿过迷宫一样的回廊,来到泰岳山体深处出。那是一处大殿,无数青色的灯烛将这里染上不同尘世的色彩。 曲凌波向站在殿中的女子行礼,准备向蔚灵儿介绍守灯人的身份,可回过头去发现蔚灵儿被那盏漂浮在青色灯烛半空的吸引。 “蔚…” 守灯人拦住她。 少女面对青蓝色的魂火,不可挽回的被吸引,伸手触碰的瞬间飞溅的星火化为大片火光将她吞没。 那片火光将她托起,围绕她燃烧,明明是密封的大殿,突来起风,风声中仿佛有厉鬼哭嚎。而在这厉鬼哭嚎的或严重,蔚灵儿的容貌开始发生改变,像她自己有像另一个曾经的存在。 “果然如此,她是纪婉,我泰岳山天女。” 泰岳山的天女历经又一次轮转,于此重生 大殿无人却有声音发问。 “天女纪婉,当年你私离泰岳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死的?” “天魔…”纪婉,尚未完全从复苏的震荡中脱离,她眼神空荡似乎只是本能的回答。随着玉佩光芒闪动,无比恐惧与错愕出现在她脸上:“不,不对,其他四岳、南疆万剑都是魔窟,临川仙君…北殷临川才是最可怕的天魔!” 第123章 如何尊师重道13 仙人可以辟谷,但小孩子不行。 尤其是一个挑嘴的小孩子,短短半个月就能把自己从雪玉可爱熬得像活像遭受了什么虐待。 临川仙君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弟子不像最开始那般圆润,晖山上终于有了第一间小厨房。 初学法术的男孩,用灵谷术拔苗助长。站在仙气缥缈的院子里,对着001给出的资料磨出面粉,一度膨胀的觉得自己能把岳阳界没有的黄油面包整出来。 用桃花树上刚开的花做成馅,来烧煮花叶的水来给面染色。 最后捧着新出炉的模样有那么点堪忧的谈不上糕点的糕点跑到师尊所在的青鸾峰,提出一个小孩子不算过分,但对正常仙君来说有点冒犯的要求。 “师尊,我能搬到青鸾峰上和你一起睡吗?” 当时是怎么想的? 可能男孩的眼神太过憧憬期待,所以他回答。 “好。” 男孩欢呼雀跃的冲回去收拾东西。 而在他走后辟谷多年的仙君拿起一块尝了尝。又苦又硬,他却鬼使神差的全部吃了下去。 ———— “师尊,你在走神吗?” “没什么…” 灵泉热气渗透毛孔驱散疲惫,充盈灵力的同时撩拔的四肢绵软。北殷临川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提问者满意 邵旸之摸着池底被泡到温热的冰凉玉石碰到另一个人的指尖,贴着池底十指相扣,水面上却装作一片平静。 北殷临川看了看他,没作声。 可是很快的,邵旸之不满足两人间的现状。 他挪过位置,让自己的腿挨着师尊的腿。体温隔着被水打湿的单薄衣料,甚至随便摆动下腿布料就被水波荡开,肌肤触碰肌肤。 北殷临川按住他作乱的膝盖,望过来的眼睛隔着蒸腾水雾也觉得幽暗。 正当邵旸之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师尊突然从池子里站起来。 “师尊?” 北殷临川单手掬水,水滴离开掌心溃散成灵气环绕指尖点于邵旸之额头。 “灵泉温养身体,你自己多泡一会儿。” 他要走,但在这个地方、两人这样的关系。 邵旸之有些不可置信:“师尊难道只是单纯的为了来泡个温泉?” “自然。” “自然?” 墨发浸染灵泉,水珠坠落,湿透的白色衣袍贴着躯体。这样穿衣服还不如不穿。 邵旸之沉默片刻笑了出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师尊和我一起,是想做点什么。” 毕竟已经决定从师徒变成未来道侣,总归使有点不同的。 北殷临川注视着邵旸之。 修长的手指伸进弟子湿漉漉的发间,拇指摸了摸弟子的脸,用那种温柔又纵容的语气轻声询问:“那阿旸想做什么吗?” “师尊这样问我,倒像什么都听我的。” “嗯,都听你的。” “……”喉结无声的滚动,他可以否认,不过否认并没有多少意义。 邵旸之把刚刚坐到岸边的人重新拉回灵泉里。顺着腿向上圈住腰部,按住后颈,交换掠夺空气。等到这个吻结束,短暂分开时,对方颈间的隐隐能看到青色血管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 抓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这只鸟掉进水里又好像变成一尾鱼,或者要比鱼还滑腻缠人的东西拉着他坠没。 他试着将那条“鱼”从水中捞出来,看清对方的面容,可等他定睛再看,没有蛇、也没有飞鸟。 死去世界灰化后的尘晖浓郁到可以组成王座之下的千层云海,头戴白冠的身披银甲的男子高居于王座之上。 祂俯视,邵旸之抬头,于是下一刻他已然越过组成王座基石来到祂面前。 他见过祂,又好像第一次见到祂。 “怎么了,是我这副皮相不符合你心意?你看我眼神倒像在看个怪物。”明明祂现在的样子最接近人的形态,模样也符合邵旸之的喜好。 “难道不是吗?” 再怎样伪装的相似也没法改变本质的不同,就像他此刻匕首剖开男人的胸膛在里面翻找,可是翻来覆去那里都空无一物。 直到男人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看啊,你又比我仁慈到哪里去了吗?” 邵旸之这才看到,银色的、远比血液要粘稠沉重的东西流了自己一手。 银色的雷霆把四周照成黑色,是滴血的手腕、逐渐稀薄的纳加、破碎的精神屏障。是隐瞒欺骗,丢在血泊中还在因为疼痛抽搐的脊骨…… 邵旸之可以闭上眼睛,但没有。他连那些那些阴暗的地牢、冰冷的宫殿也看个真切。 他听到阿迦勒的质问。 “知道这一切,我就不能有瞬间怨恨你吗?” “你当然可以恨我,就像我恨你一样。”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平淡的反问:“你恨我吗?” “……” “你并不恨我,我的师尊恨我‘他们’都恨我,但你并不恨我。因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算多痛苦。” 静默。 因为渺小、因为不同,因为生命和时间在一方看来并不是不能跨越。 邵旸之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转身离去的瞬间,他听到男人的声音。 “…如果我在疼呢?” “是吗?真好。我的荣幸。” 是否像飞鸟拔去翅膀,游鱼剥去鳞片。 —— 即使是经历过很多世界的的维序者,刚从并不怎么愉快的梦境中醒来,也会觉得寒冷。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一把,没捞到人,就感觉更冷了。 [宿主…] [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心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邵旸之闭着眼睛,也许自己可能根本没有伤敌一千。 [好的,宿主。] 他就这么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之前泡过的灵泉的确有效居然让他在躺在玉脉灵髓床上还能感到几分暖…嗯?等等玉脉灵髓怎么会暖。 玉脉灵髓当然不暖。 这里不是青鸾峰,身下也不是灵脉玉髓,身体也不是邵旸之。 谢开颜叹了口气坐起来:[001,你刚才想说什么。] [宿主你现在正使用第二容器,所处的位置是…] “十万妖山啊。” 世间万物有灵,一株小草,还是一颗顽石只要得到机缘开慧便可修炼。除了这些天生地养的精怪,还有一些自上古时期传承到如今的族群。 但哪怕那这琳琳总总各色妖族的数量加在一起,也不及人族数量之万一。是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妖修渐渐汇聚到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由万族共选妖王,负责统御妖族,也要守护十万大山生灵。 当今妖王天狐的族群占据便是这十万大山内最与人族相接的一片地域。 [是的,这里是十万大山天狐驻地,不过宿主离开时任务目标的状态并不稳定,建议尽快返回。] 从他以灵力提线,无视身体情况强行用出过去的招式,谢开颜这个容器用不了多久了。 尽不尽快并无所谓。 他从这间在人族修士看来充满异域风情的卧室窗户向外,从高处去欣赏红岩起伏、巍峨壮阔的神话山脉。 房间另一头对人类而言过于沉重石质大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除了鱼贯而入的魅力狐娘和同样美丽的妖族医者,邵旸之还看到几乎把关切和惊喜写在脸上,可和他对视下一秒又强行逼自己装成并没有多么在意的涂山亭,以及站在涂山亭身前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只竖起的毛绒耳朵里,有对带着淡粉色毛绒尖的耳朵动了动。 邵旸之并不算一个毛绒控,这一刻的心情依然得到治愈,不由微笑道:“好久不见。” 惊疑、欣喜又努力压下自己的喜悦,保持着当代天狐该有的怀疑态度:“你到底是谁…” 当天狐大人想完成固有套路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先他一步度过假装不在意时期的侄子一下子挤开他。 “谢开颜,你也知道自己睡了好几天,真是,我就没见过像你身体这么差的人族。”涂山亭大步向前,越过那些来到邵旸之身边,想拉手又顾忌着什么,只是将人仔细打量。 “呀,少主和这个人族居然如此亲近?” “听说少主背着他从中州到西域,不离不弃。” “啊,那岂不是……” 眼带笑意的狐娘们窃窃私语,眼波流转间交换秘密烘托着气氛。 她们所谓的小声在修行者耳边里跟大声议论也没啥区别。 当代天狐脸越憋越红,最后狐火炸开,漂亮的狐娘们哎呀呀的叫着退到,但熟知天狐大人脾性的她们并不如何害怕,一个个抻着小脑袋,都想听点八卦。 而涂山亭非常不负她们所望的挡在人族面前。 “天狐大人!谢开颜他是个好人。”涂山亭想起自己叔叔说过的人族最会骗心,生怕叔叔以为自己被人族所骗:“叔叔,他是我朋友。” 一言既出狐娘发出整齐划一的起哄声。 唯有天狐的脸色由红转黑,连同耳朵尖上那几簇红毛似乎也颜色加深了。 好在这时为邵旸之检查身体的医者锁着眉头,凑到天狐耳边说了些什么。 “都先出去。” “可是……” 旁边和涂山亭一样有着金色耳朵,从儿子开始说话就单手挡脸,一脸不忍直视的英俊妖修终于抽准时机一步上前捂住儿子的嘴:“哈哈,你们聊,你们聊。” 都说久别重逢无语凝噎,可事情发展成这样邵旸之有点想笑。 天狐恼火又恼火不起来“不许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嗯,那就不笑。” 半响的沉寂,天狐哑着嗓子开口:“你真是邵旸之?” “…嗯。” 略带悲伤的氛围也只有那么一秒。 “邵旸之,小亭子他是我侄子。” “?我对他不好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不出那小子喜欢你。” “不算喜欢,只是好感。”毕竟是专业的攻略者,他很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呵呵,我们妖修不似你人族,我们向来长情” “我也长情。” 涂山篱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想到很多年前人间花好月圆的夜晚。 他不似那些说话做事瞻前顾后的人族,不会在意人妖仙魔的差异。更何况,他喜欢的人虽然是仙君弟子看起来清辉霁月,实则心地软,又好说话的很。 “抱歉涂山,我有喜欢的人。” “你要拒绝我也不必说这种无聊的谎话。” “不是谎话。涂山…我爱慕我的师尊。” 第124章 如何尊师重道14 都说妖比人长情,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妖的生命漫长,他们有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来执着一份感情。 而如今熟悉的人用陌生的样子跟涂山篱说了当年相似的话。 涂山篱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就好像邵旸之站在他面前,可灵魂的一部分并不在他这。是一阵轻飘飘的风,短暂停留的幻影。 “你要长情,总得有命活着才行。” “别说那么扫兴的话,涂山。我多年夙愿达成,你不能祝福我吗?” “你的宿愿是要告诉全天下你死而复生要和你师尊举办结道大典?” “嗯。”从某方面说的确是这样的原因,所以邵旸之没有出言反驳。 妖王摆在面上的那些恼怒桀骜,都被这平平淡淡的一句噎了回去。 “前世肉身不灭致使今生魂体不合,死而复生是大忌。邵旸之,这是断了生世轮回之路。” 天狐按向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他没那么小气。若是以前,心中喜爱之人得偿所愿,纵使不舍涂山篱也会祝福。可他该如何开口,来告诉邵旸之,北殷临川并不是如他所想的仙君。 更何况,他又要怎么知道邵旸之还是不是当初的邵旸之。 正在他纠结如何开口时,听到邵旸之发问。 “比起这个,我能先看看我师尊造成的伤吗?” 掀开衣服,露出伤口。仙人到底是仙人。剑招斩出的时候是在中州,纵使跨越虚空万里而来。狰狞的伤口几乎将天狐的五脏六腑都一剑劈了出来,更糟糕的是缠绕伤口类似魔气的东西。 如果只是普通的仙魔之别,倒也无惧。可那明显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是他们的死敌,甚至是上一世间接导致邵旸之死亡的祸首,属于域外天魔的力量。 [001,有办法解决吗?] [系统的理论上没有。] 邵旸之挑眉:[不系统理论上呢。] [从根本上让“天魔”这个概念远离岳阳界。] 邵旸之的注意力在伤口上,涂山篱余光瞅过他依然平静的脸。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惊讶,所以,你早就知道北殷临川是天魔。” “算不上早。”并不比他们早上多久。 “你既然知道,还要和他一起?”前生的仙君首徒邵旸之可以为阻止天魔降世而死,可如今邵旸之明知道他师尊已是天魔,却要堵上今生,堵上来世,把是非功过抛到脑后。 “我不是说了嘛,我很长情。”邵旸之帮他上完药,重新把衣服放下:“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天魔和岳阳界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我的师尊又是仙君。”本就是岳阳界战力能达到的顶点:“眼下再也没有比我和师尊的结道大典更好的机会了。” 他把装药的白瓷罐塞回呆滞的涂山篱手中。 “你从谁那收到的消息?牧言还是纪婉?那些老人家打算在我的结道大典上动手?” 涂山篱不知所措的握紧瓷瓶,复又松开,他像泄了气又像绷紧的皮筋松懈,连两只耳朵都垂了下来:“其实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你。” 邵旸之没答话,他静静的站着,看着涂山篱自己抖擞起精神,两只耳朵重新竖起来:“邵旸之,天魔是岳阳界真正的敌人。我们本打算……” “我知道。” 那大概是类似团结一心打倒“恶龙”,延伸一下可能还有解救“公主”的剧本。可哪怕泰岳山从纪婉口中得知北殷临川已是天魔的真相,哪怕他们真的按下仙魔成见短暂的合作上这么一回,也不可能战胜能毁灭上古岳阳界的域外天魔。 现在的岳阳界甚至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白冠军团],就像螳臂要挡住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 即使试邵旸之也不可能让这列火车停下来 “我有一个建议。” 他不能让这列火车停下来,却可以改变方向。 ———— 邵旸之在青鸾峰的灵涌殿里睡过去的,等他醒来已经躺在流云水榭的玉髓床上。 但这一次他不觉得冷。可能得益于身体在又一次灵修后飙升的修为,也可能是因为北殷临川半倚在床头。细碎的阳光流淌在漆黑的睫毛,照耀着光洁的皮肤显得圣洁柔软,这柔软的错觉就顺着光和温度沁到邵旸之心里。 刚醒过来的维序者好像回到很久之前。 “师尊在这守着我?”不问他去哪,也不生气。 “不久。”只是消失了半天的时光,并且他知道邵旸之在哪,这一点点的时光,就没那么难以忍受:“再说,你不是回来了吗。” 他说这话时单手将弟子脸侧的碎发掖到耳后,并在邵旸之目光呆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忍俊不禁揉了揉弟子脑袋。 邵旸之坐直身体和北殷临川肩膀靠着肩膀。 “在看什么?” 他看向师尊手里的玉笺,本以为是有关修炼或者是记载了岳阳界哪里的灵异奇闻。结果神识一扫,满篇都是灵界凡间各色糕点果子。 “想吃哪一个?” 四百多年没用所有的锅碗都落满了灰。不过他们修习仙术清理起来倒不算麻烦。 邵旸之捧着一盆自己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的面粉进了厨房。剩下的基本上就是看着北殷临川照着玉笺一步步来得比邵旸之还要认真。 当新出炉的模样漂亮桃花饼配合着美酒被端上桌,邵旸之真的生出不少期待。 “味道不错哎。” 盘子里明明还有糕点,北殷临川低下头,邵旸之便顺势将手里的桃花饼喂到他嘴边。 北殷临川现在倒是不把他当个孩子了。 他看着师尊吃下第一块,手指莫名的痒,忍不住拿起第二块。 不过是十几块果子,一壶清酒,两个人在一起却可以把时间消磨到月华初上,举起的酒杯盛满月光,一饮而尽好像连那些月华一同吞咽下去。 这点酒是喝不醉的,可邵旸之就是觉得自己不怎么清醒。 隐隐约约的听见他师尊问他:“回去吗?” “好。” 北殷临川把他也从地上拉起来。 最终变成他的师尊在前面走,邵旸之在后面跟着。他跟的很近,试图把自己的影子和对方的影子尽可能的贴合,可渐渐他意识到,这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明天想做什么?” 明天想做什么啊。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和北殷临川去隐藏在皑皑雪山的深谷桃源看看。传说深谷桃源第一棵桃树是上古岳阳的仙人所种,它得出来的桃子吃上一口便会睡上一觉。世间只是一个昼夜,梦境中却可以度过千年。 但是这不可以,他要确保的就是从现在到大典的几天时间里,北殷临川不会离开青鸾峰。 只是,就算如此,北殷临川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吗? “阿旸?” 沉默的有点久,北殷临川想转头看他时,却淬不及防被拉得后退一步,这一步就正好撞到邵旸之身上。 “别回头。” “……” 他抱着北殷临川的手臂收紧又很快放开, “大典礼服要红色的?” 这下轮到他师尊沉默了,目光从天上的月亮,飘到在空中水流里欢快畅游的赤色锦鲤上。 邵旸之抬头看着他绯红耳垂:“红色怎么样,这样穿好像凡人大婚。不过师尊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换其他颜色。” “红色挺好看的。” “嗯,师尊穿着,一定好看。” ———— 临川仙君的结道大典只用了三天时间筹备。这个时间对比大典主人的身份实在太过简陋和潦草了。 但实际上,并没有关系,因为根本不需要负责接应贵客的修行者,也不需要酒席和供宾客短暂住宿的房间。 结道大典举行的清晨,打破宁静是一声山峦拔起的巨响。 [宿主,矩阵设置完成,由问心石为触发媒介。当您触碰问心石时,系统将撤去伪装。您会暴露在世界意志视线之内。] 维序者也总归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一瞬间被世界排斥的力量足以将邵旸之现在的身体碾成粉阶。处理不好的话,会伤及神魂影响本体。 小光球为此忧心忡忡,邵旸之却好像并不如何在意。他甚至开上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你看,其实人活得久了就能发现有的世界拔山断河也不算难事。] 001实况转播的画面中,巨兽在地下移动脊背如剑翻倒山峦,隐修多年的仙者化身巨大法相横跨天地。 这个世界是所有任务世界中被侵蚀最严重的世界,严重的程度甚至能让维序者的意识短暂脱离系统的保护。 但这也是最强大的任务世界,有那些从上古岳阳陨落中幸存下来的真正的仙人,他们看得透天机,熬得过漫长的岁月,不管信不信邵旸之这个人,自然会知道这可能是千百年来,岳阳界最可能摆脱天魔控制的时机。 也是邵旸之敢隔了四百年,在涂山、迟行明知道他心悦北殷临川的情况下寻求合作的理由。 [是啊,剔除入侵者的还带买一送一,何乐不为。] [001你在不高兴吗?] [没有,只是他们是宿主朋友。] [是我朋友,但更是岳阳界选出的天命之子。况且,我也有我的目的。] 北殷临川停留在云亭边缘。他身形高挑又不单薄,穿红色的衣服并不显得艳丽。不过,那新鲜的颜色衬着他的肤色,的确是邵旸之没有见过的鲜活。 邵旸之清楚他正透过青鸾峰看着让这场上古岳阳界破碎的大战的延续。 “师尊?” 北殷临川的神色恍惚一瞬,他似乎还只是万剑宗极东山门的仙君,又似乎有什么相同又不同的两个存在重叠在他身上。 “结道大典要走过千阶登云梯,于问心石前立下誓约。” 难以分辨敌我厮杀做一团的战场,四周的云气朝着青鸾峰汇聚。它们在北殷临川面前翻滚编织变成一条真正的登云之路。 祂看向邵旸之,紫色的瞳仁也带着云雾。 “现在,一切是不是如你所愿?” 第125章 千灵万都 矩阵中九个被点亮的“水珠”庞大犹如“太阳”,又或者它们本就比一个恒星更加雄伟壮丽,每一个“太阳”就是一个世界。 随着维序者从第九个水珠中脱出,“水珠”剧烈震颤,不属于万维阵图的白色光芒开始壮大.仪象开始失去平衡,原本回倾的银海又有下坠之势。 这里是不属于时空流动的时空节点。 静止的世界,一团身份不明的黑色物质在“说话”。 祂说话的方式很奇怪,前一刻还是还是柔美动人的女声,下一刻透着阴暗诡异的沙哑:“什么是伟大?就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如果【白银之海】倾覆,里面的每一滴水每一个世界都不能幸免,那些世界里所永恒不灭的天神会随着世界泯灭于【深渊】。万维局会重组,无数载漫长的记录会成为寰宇阁里新一系列再不被翻阅的典籍。” 与祂交流的对象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白色老虎——至少在祂们彼此设定的认知中,对方分别是黑色流水形状的不明物质和白色老虎。 “你是在陈述没能阻止这一次【毁灭要素】的严重后果,还是指责天门无能?” 黑色的、不可名状的诡异物质顿了一下,随后疯狂扭动起来:“嘿,怎么会,咱们可是一波的。【系统】的诞生毕竟是最近的事情。它经历的太少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懂才会想到要【毁灭要素】体会凡灵的情感。说真的,这奇葩程度不亚于教一只穿梭世界的云鲸来明白海底浮游的悲欢,这本该毫无意义,在同等位格的存在看来这种行为就是疯了。不过……” 理性与疯狂是相对的,伟大存在的存在本身即是疯狂。 说的还不如不说,白色“老虎”逐渐暴躁,偷来的注视越来越“和善”。 扭动的黑色不明物质停了下来:“我们是说,也许多个新同事也没那么不好,至少在新的[东君]诞生或者南明愿意醒来之前,我们不能离开寰宇,【四方天门】的行事方式也很太久没有变化了。你是不知道,在很多世界,那种以身殉道的方式早就不流行了。” 无比迅速的一巴掌,把黑色的不明物拍在天门,拍一下不够,还要反复的打,大力的抽。拍得四周静止空间都要震荡起来。 “哎呦呦,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嗷!嗷!痛痛痛痛,死大猫,你再这样我们可要还手了,哎呦,我们真的会还手的!┗|`o′||`o′|┛!” “啪”的一下,又被糊在天门上。 叠最厚的防御,自然容易挨最毒打。 直到某只暴躁的老虎终于打够了收回爪子。 “你们说得对,【系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等等,既然说得对,那为什么还要打?难道不知道即使叠最厚的甲,挨打也是会痛的! “违背常理诞生却表现的无欲无求之物,并不值得信任。万维局太容易对这些新生事物放下警惕。” 那坨黑色的不明物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但白色老虎说得太过正气凌然,更重要的是,祂并不擅长打架,只能选择重新把滩状的自己团起来。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可能存在的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至于现在,我们其实可以虚心学习一下的。” 银海倾斜,诸天崩毁的景象。 被迷雾遮掩,被时光遗忘,仪象中隐藏的两颗不应存在水珠,由锁链拉拽从时间长河中复苏。 每一个寰宇深处的存在都能感知到【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判定。 [连续任务:破镜重圆指南,第九世界任务判定中——因未知力量介入,任务判定失败——【系统】备用补足世界启动,维序者本源世界锁定。] 第十颗水珠。毁灭残破的世界于此刻景象逆转,由破灭到完整。 [【白冠之主】介入——【系统】因果溯源完成。] ———— 维序者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执行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 后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一切是不是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与我约定走过千阶云梯,于问心石前立下誓约的人是我的师尊,可你不是他。” “…你明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我” “事实上‘都是’就代表着谁也不是。” 记忆呈现出零碎的碎片。 布置好的阵法启动,他从任务世界脱出,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窥探到脱离躯壳后,不朽之物难以想象的本质。.xiumЬ “那你希望我是谁?” 你希望见到谁。 他听到叹息,感到有什么东西遮住他的眼睛。 穿越位面,穿越空间。坠入繁复而神秘的庞大矩阵。 在种种不应存在的幻象中,维序者听到一个声音。 [001号攻略者邵旸之,欢迎回到千灵界。] ———— 一缕新诞生的微风缠绕少年指尖转了两圈,最后在同伴的呼唤下留恋不舍的离去。 “哎哎哎,终于醒了!”说话的是天都翼氏的少主,谁让天都领空高度惊人,练就翼氏一副在百里高空扑腾翅膀也对任何细微动态观察入微的好眼力。 是了。捉迷藏时,他是除邵旸之外最不受欢迎的人。 “这人怎么不回话?不会是昨天摔傻了吧?” 哦,对了。还有张更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嘴。 “你能不能别乱说话。他是东都的少主。” “少主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少主。”全身上下只有脸最能看的漂亮少年嘟囔着靠近,凑过来:“那个,你昨天从船上摔下来,现在没事吧?” 那张脸比邵旸之常梦到的时期年轻些。 邵旸之对比过眼前的场景,发现自己在很久之前经历过——是他刚来到万都山,英勇豪迈的从船上跳下来的举动打破了翼氏少主计划好久的闪亮登场。 翼氏的少主于捞人不成后的第二天午休时找了过来。 大概是从那时起成为朋友的。可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邵旸之记不清,也没有按照过去一模一样再扮演一遍的兴致。 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脸。 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天都少主原地起飞要和他拼命,又被同来的小伙伴死命抱住。 邵旸之完全无视这场热闹,从这间小憩的凉亭中走出来。 [001,你感觉的到了吗?] 他感知到方才停留在指尖风穿梭于山林,呼唤同伴卷起落叶,激起千层飞鸟。山林因他的苏醒欢愉,流水更为悦动,被世间的一切报以的爱意的感觉,动摇心魂。 可随后,周身一冷——没有任何迷雾遮掩,灵基充盈无缺的意识海,他搜寻过每一寸角落,都没有001的存在。 这是有违常理的情况,因为所谓“傍生”是001承载着他的记忆,填补灵魂空缺的一部分。 邵旸之覆手压在自己的胸膛,那里果真没有能让他感知变化得到合理解释的[界根]。 所以这算什么?一场梦?还是太过逼真的幻境? 惨被无视的天都少主终于在小伙伴的安抚下勉强平静下来,追在他后面出来。 “喂,我说你这个人……” 邵旸之转身。 离得近,天都少主猝不及防,一时之间脑子里原本想说的东西清个精光,任凭邵旸之捏住他的脸使劲一拉。 “啊…嗷!” 邵旸之松开手来,微微皱眉,觉得这嚎叫奇惨不像假的。 “你、你是有什么毛病突然就动手!” 可邵旸之已经再次无视他,目光看向不远处。 走来的动物,形似牛却着衣,背着篓筐摇摇晃晃的来到邵旸之身边,脑袋拱了拱邵旸之的手。 天都少主错愕:“钟离堂的药兽居然主动让你摸它的头?” 于他同来的少年注意到另一点:“你昨天果然受伤了?” 不,他没受伤。药不是来给他,是给弄伤肩膀手臂的人。是给…邵闻朝。 邵闻朝。 当默念这个名字,就好像打破了一层壁膜,邵旸之无法抑制血液奔流。 因为不管这是回溯千年前的噩梦,还是一场育有阴谋的幻境。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来到万都山的第二天,午后小憩醒来…… “喂!你突然要去哪?我说你这个人!” “冷静!冷静!” “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眼高于顶。东都姓邵的,本少主我和你没完!” 身后隐隐传来那些嘈杂的声音消逝。他踏着渐渐阴沉的天色向山顶去。 越是向上,便好像越接近天空云层。 可他踏过脚下的石阶,每一步又如同接近被岩浆淹没,烈火焚烧的枯草。 直到眼前景象豁然开阔。 邵旸之看见一道背对着自己的人影——是记忆深处,刻骨铭心都不足以形容。 肩膀宽阔,腰封劲瘦,山顶的风催动青年的衣摆,咧咧作响。他回首,锐利眼神和邵旸之撞到一处。 似是怔愣,随即眼底的警惕与疑惑迅速收敛,变得柔软。 像一缕光刺破云层,邵闻朝带着笑意调侃:“我家小孩子这是午觉终于睡醒了?” 睡醒了吗?不,邵旸之好像真的掉进了噩梦里,冰冷的血液鼓动耳膜,开张嘴却无法呼吸, 这是多么、多么漫长的噩梦。 可当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邵旸之不甘且仇恨的发现,即使事到如今,所谓心上,依然是一眼惊鸿,世间万物都平庸。 第126章 千灵万都2 在某个金乌振翅的清晨,天空中多出现一道浅淡的白。它的存在并不显眼,像环绕整个天幕的云,同自然存在的景物一般自然。 异变引发了千灵各族的关注。 万都山的派出行者飞上穹宇查看,发现除了能被看到,这个光环好像并不能对千灵界产生任何一点可被观测的影响。可当他返回万都山,周山五行大阵能量在瞬间提升到最高等级,雷霆一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受污染者的神体灰飞,灵魂湮灭。 光环出现的第三个时辰,展现出极强的污染性。 千灵界前往其他位面的道路已经被阻断。在联系彻底断绝之前,万都山收到超脱者们传来的消息。 不可接近、不可观测、不可认知,任何程度的认知都会成为侵入加深的渠道,甚至被污染者的名字都可能形成二次污染,直到将世界改造为[白冠]降临的沃土。 “云环只是雏形,白冠授予之际,军团便会降临。” 那么大的云环就在天上,哪怕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堵住嘴巴,白环挥散的光辉依然笼罩所有。 但千灵,到底是千灵。 光环出现的第四天,千灵各部族派出的使者齐聚万都,确定千灵界正面临高位格污染。 第五天。一束束法则光柱自各族属地而起,天地之力交汇于九十九层天上,汇成新的天幕。 [白冠军团]入侵的途径被屏蔽,世界法则做出响应——[界子]将会诞生。 上承天泽,身负[界根],是千灵法则的具现。他行走于世间的每一天,一切不属于千灵的概念都会被驱逐于千灵界之外。 千灵诞生,从荒古至今面对无数艰险,最终都渡过灾难。 可惜他们不知道,白冠军团的主人,有那么点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的爱好。 早在千灵封闭,[界子]降生之前,就注定那不是结束,而是开端。 ———— 脚下没有地火喷发灼烧,头顶的天幕完整无缺。 假的——是邵旸之理智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千灵界早已毁灭。身体内缺失的[界根]便是最无懈可击的佐证。 这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梦,一个太过危险的陷阱。 万都山顶的风,青年的发丝,走来时翻动的提花白锦的衣摆。 假的——所以邵旸之没动。 像察觉到邵旸之情绪微妙的变化,他的哥哥加快几步来到他面前。 怀抱是温暖的,手指托着后脑伸进发丝:“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睡了一觉,怎么就要哭鼻子?” 青年渐渐脱离少年人的纤细,他肩膀宽阔,气息像万都山落满雪的松柏。 这拥抱是假的,这说话的人不可信任——哪怕邵旸之如此的、反复的告诉自己。 可是啊,存在的温度如此真实,说话时胸膛的震动清晰可感。 他所有的情感叫嚣着不可忽视的事实——这是真的。 没有夙愿达成的狂喜,单纯的憎恨或者痛苦早已经不那么清晰,因为太久了。就连同眼前这个人有关的记忆都是他一边遗忘,一边从腐烂的血肉中挑出玻璃,一块块拼凑出来的。 邵闻朝低头看向只到他肩膀的少年。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邵旸之闭上眼睛。 在十几秒的时间里,他幻象破开罪魁祸首的胸膛,把骨肉磨成雪泥涂满万都山的山顶。好像这样那些灾厄、悲剧都不会发生。 又或者,他可以在这里动手,在邵闻朝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人抓住,关起来。满足自己最隐秘的愿望。脑海里回想过几十种,千年间见闻的足够残忍冷酷的刑罚。 有一个疯子在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知道有多疼吗?被世界上最珍爱的人活生生剖出扯断遍布每一处筋脉的[界根],并留在那里等死的感觉。 你甚至等不到我死去。 在过去的时光,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邵闻朝落在他手里,或者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除了剖出[界根]让那些仇恨有了宣泄的出口,他有那么多的问题想问清楚——可是这些质问有一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有一些邵旸之已经可以自己做出回答。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问为什么背叛?为什么抛弃? 因为他的兄长,本就是[白冠]。 他们本就是敌人。 所以,他能说什么呢,向敌人诉说自己的痛苦不甘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邵闻朝觉得自己也许真的疯也说不定。 他想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抖,像冷了太久的人,突然接近温度的地方反而产生不适的应激反应。 苍白的脸色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 邵闻朝皱眉,将弟弟的头按在自己肩膀,胸膛完全将少年人罩在怀里,手拍在脊背上一遍一遍的安抚。 “别哭了,身上哪里还在疼?没事的,哥哥在这里。” 他在哄他,声音温柔。 可这太可笑了,就好像他在这里,就能为邵旸之提供可供依赖的、足够的安全感。 明明就是他,给了邵旸之最痛苦的一切。 “痛苦”这两个字都是轻描淡写的形容。 邵旸之推开他,那些浸满恶意的言语涌到喉咙,抬起头就对上了青年紫灰色的眼眸。 愧疚和心疼揉成眼底细碎的光。 “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 “你…” 邵旸之想说话,抽了下鼻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哭,不过这时候哭不哭,丢不丢人的不重要。 “你错了?” 少年人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但总算不再掉水晶珠子。 他不哭了,邵闻朝皱巴巴揪在一起的心好过那么一点。有余力在自己同样有点乱哄哄的脑子里翻找下小孩一觉睡醒突然委屈成这样的原因。 “我不该自己来万都山,把你就那么留在东都,” 是诧异、有点错愕,邵旸之神色古怪了那么一瞬。 “…嗯。” “我知道你要来万都山应该去东都接你。” “……” “要不,是昨天从船上掉下来哥哥不该笑你?” 邵旸之的表情更奇怪了,看着还有那么点生气。 邵闻朝连忙继续反思,转移话题:“那是刚刚你睡着,我没在旁边等你醒?” “……” 这个沉默,是对还是不对啊?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小孩在想什么不像当初那么好猜,不管是身高还是性格都差异有些大,倒真是……长大了点。想到这里邵闻朝突然想到昨天小孩在雪地里不得章法咬他那一口,似乎当时这孩子挺高兴? 邵旸之皱着眉陷入“邵闻朝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纠结中,他开始思考自己现在所处的到底是什么情况,001去了哪等一系列需要他排除个人情绪认真思考的问题。 邵闻朝突然捧住他的脸。 在少年人反应过来前,微微用力像揉面团似得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揉红。 邵旸之:“?!” 他挣扎从兄长魔爪里挣脱出来。 有点恼怒:“你干什么?” 邵闻朝用拇指摸摸他的侧脸:“呼,这表情好多了。” 邵旸之一时沉默:“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啊,抱歉。” “我讨厌你。” “…嗯。” “我不要喜欢你了。” “好。” 好。他居然敢说好!多少年的涵养和理智都不足以平息那一刻的愤怒。他张口咬在邵闻朝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咬在哪里,只听到邵闻朝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嘴里慢慢尝到了点渗透衣料的血腥味。 “我已经…很恨你了。” 他在邵闻朝怀里,声音轻飘飘的。即使心里的情感再真实,“恨”这个字眼也缺乏了足够的可信度。 于是邵闻朝亲吻他的额头,在邵旸之再次恼火抬头时,又在少年人刚刚揉红的脸颊上亲了下。 “那我的少主大人能不能再给个机会?”青年眉目疏朗,说话的时候明明像在逗他,有好像带着点难过。 就那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邵旸之自己看错了的悲伤,搅动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眼睛又一次有些酸涩,他连忙低下头,抱着对方的腰。 “不能。” 不能。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邵闻朝已经意识到,亲亲也不行。他家阿旸大了不太好哄,并且现在是真的气的很严重。 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站在这山顶,邵闻朝实在猜不出来。他抱着孩子抬头看看天,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是一时半会哄不好,半是摆烂,半是逗小孩。 “这可怎么办,我家阿旸这么生气,要不哥哥割肉偿吧。这万都山正好有几家不错的饭店…” 一般这种时候,不管小孩的反应是恼羞成怒还是其他什么总能打开一个破局的口。 可邵旸之只是抱的更紧,没有反应。在邵闻朝以为孩子只是长了个子,可能没听懂时,突然听到一声,“好啊。” “嗯?” 也许邵闻朝只是玩笑似的提议,可在却让邵旸之无比的心动。 他想要得到他,杀死他,吃进每一处血肉,啃噬骨骼,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身体让长久的空缺得到满足,只是这样的想法和怀里真实活跃的身体,邵旸之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许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个世上。 他回答着,心里的业火想焚尽自己和对方:“好啊。” 邵闻朝怔怔看他半刻,渐渐锁紧了眉。 第127章 千灵万都3 邵闻朝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 不是说他家的阿旸不好,是有些事情不对。 正午在万都山顶,小孩子变化的情绪,掉下来的眼泪。 当他本来逗人的话,都突然被对方接上。那一瞬间,邵闻朝很有种自己在带坏小孩子的错觉。 “药?药兽没给你送去?”钟离堂的坐堂大弟子从一堆杂七杂八的活计中抬头:“不可能,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给你配药啊。” 嗓门谈不上大,奈何邵闻朝在万都山的名声足够响亮,单是站在这里就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是治疗跌打的药膏。”青年倒是不介意旁人的注视,对着自己朋友心不在焉的解释了句:“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被咬了一口?!”周围似有似无的目光望过来,钟离昧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他起身带着人往后堂去:“什么东西能咬到你?严重吗?咬在哪里?” 不是钟离昧小题大做。 东都邵氏是千灵界排的上名号的大族不假。但能有资格来这万都山的,不是各族中的天骄,就是草根崛起未来有希望在四百一十一族之外再开辟一族的妖孽级人物。 大家都是天才,大多处于谁也不服谁的状态。 邵闻朝到万都山,能让所有的邵氏子弟和如钟离味一般的别族天骄皆以他为首。凭的自然不会只有与兄弟相交时的平和意气。 比如其中很重要的一点,邵闻朝很能打,能打到魁麟榜上那些不要命的武疯子都怀疑人生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邵闻朝受伤的怎么想都不算小事,毕竟万都山上各种奇珍异兽可不少。要是有毒,或者什么麻烦的咒术可就麻烦了。 钟离昧仔细嗅了嗅,真从对方衣服的皂角和松雪气间,闻到点血腥。 既是朋友又是医者,钟离昧当时就想上手检查伤口。 邵闻朝站住不动,微微挑眉。 钟离昧也意识这样做有所不妥,他定住动作转而略微尴尬的解释:“我是医者。你若是在这时候受伤会影响去螭龙渊,” 钟离家和东都邵氏关系不错。万都山青年辈的修行者中钟离昧算的上和邵闻朝站在同一阵营,利益相关。 “谢了。不用担心,就是普通小伤口,有什么好用的药,你随便给我一瓶就行。” 语焉不详就显得可疑,钟离昧把那几个和他们不对付部族子弟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怎么想都觉得那一群手下败将,即使偷袭也不会是邵闻朝的对手。 钟离昧更狐疑了:“普通小伤口?普通小伤口你会特意找我拿药?你总要告诉我,伤口多深伤在哪里。” 伤口本来的确不值一提,只是小孩子随口一咬位置有点特殊又咬的深。邵闻朝当时回去换了衣服,忍了片刻,奈何那渗着血的小牙印还是清晰可感。想想小孩子咬人那牙口和态度,邵闻朝本能的觉得这样的伤处短时间内怕不是唯一。 药什么的还是提前备着点好,正好邵氏子弟们结伴来看少主,邵闻朝也想拿些稳定心神的熏香才亲自跑来趟钟离堂。 有些问题不太好说,但如果钟离昧一定要问,邵闻朝也不会刻意隐瞒。 “被小孩咬了一口。” 什么小孩?万都山是千灵各族追寻武道的修行圣地,哪里来的小孩子。 钟离昧反应了下,突然想到了昨天东都少主从飞船上掉下来,邵闻朝为了接他拉伤了肩膀手臂的“光辉事迹”。 “你那宝贝弟弟?!” 邵闻朝那个宝贝弟弟,念叨的次数不算多,但是不多的次数从满心武道看不到其他的人嘴里说出来,已经足够他周围这些朋友们印象深刻。 “你弟弟……”怎么还咬人?昨天刚受的伤,今天又添了牙印。 邵闻朝“嗯”一声,极为平淡。好像被弟弟咬了下和吃饭喝水似的不算什么令人惊奇的事。 钟离昧脸色古怪,从不常用的药柜里掏出一个淡粉色和玉的瓶子,丢给他:“我倒是从来没想着,有一天会从这个箱子里给你拿药。” 邵闻朝接过瓶子,发现居然是从来没见过的药,拿到鼻尖闻了闻,没有熟悉的药味倒是有种略微奢靡的馨香。 “你不用闻,闻了也不知道。”钟离昧顿住片刻,他既觉得邵闻朝不知道这样的药很正常,又因为自己要给邵闻朝解释药效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我师父为那些事研究的特效药,治别的伤不行,就是亲亲咬咬留下些乱七八糟的痕迹……” 钟离昧住嘴,他察觉到这么已解释话题好像更古怪了,连忙转移话题:“咳,你和你弟弟吵架了?” 钟离昧倒是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东都少主。他只是根据邵闻朝往日那含着不少“我家弟弟千灵第一可爱”的滤镜描述和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构建出一个他以为的邵旸之的形象——从小缠着哥哥,不到人胸口高的小孩子。被一个人留在东都不开心,生了哥哥的气,心里有怨。 “小孩子都是这样。不过他既然来万都山找你了,过上一段时间总会消气的。” 邵闻朝并不这样想。 很明显,邵旸之的状态绝非单一的生气或者怨怼。 他把药瓶收进怀里,倚着药柜,指骨敲了敲钟离昧面前的箱子。 “还有件事你帮我查一下。” 钟离昧瞄向外面已经有些热闹起来钟离堂:“你这是准备可着我一个薅了?” “你最闲啊。” “…行吧,您说。” “帮我查一查,这次来的万都山的神舟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最大的事情不是你弟从船上跳下来?”钟离昧轻轻皱眉:“你怀疑有别的部族在神舟上做手脚对付你弟弟?不至于吧。” 即使东都少主,也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以防万一,你查就是了。” “行吧。” 达到目的,邵闻朝转身就走,等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微微回首:“对了,你是不是对我家阿旸有什么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没有任何误解。东都少主小麻烦精的形象已经深入钟离昧心海。 邵闻朝也不与他争辩:“也罢,等你见他就知道了。” 说完潇洒的摆摆手,走的毫不留恋。 只有等着下文的钟离昧原地愣了半响,回过神来,莫名生出种自己被用过就丢的错觉。 ———— 依赖、憧憬、渴望、痛苦、爱意、仇恨……如果把邵旸之此生最激烈起伏的情绪,糅合成一个名字,答案显而易见——邵闻朝。 他想见邵闻朝,因为[界子]需要拿回自己的[界根]。 让[界根]以[界子]的身体为基石,死去的世界脱离破灭,获得新生。 也许那时候新生的千灵不会是过去的千灵,但没有关系,对邵旸之而言,那是他生为界子便要背负的责任,唯一能挽回的一点东西,并乐意为之奔赴的宿命。 他曾经想见邵闻朝,夺回自己的[界根]。然后他会把邵闻朝杀死。[界根]穿透他的身体,汲取兄长的血肉,他会在死之前将邵闻朝蚕食殆尽。 这样一千、一万年……他不需要在新的世界存在,也不必有什么未来。在永恒的无望中沉眠,那些焚烧他的岩浆烈火也一定会得到平息。 哪怕邵闻朝并不爱他。 可事实上,当他真的见到邵闻朝——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给自己找到的借口——事情的发展的确诡异。 “真的是少主哎,居然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吗?” 东都邵氏大都有一副好皮囊,这皮囊好到少年时期嗓子再细点,一眼看过去雌雄莫。 这看不出少年还是少主邵氏子弟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我离开东都的时候少主你才到我这,这么快都和我一边高了。” “是啊,早知道当初多揉几下了。”讲完了,还略微遗憾的看了看邵旸之不像过去一样团子的脸。 从男孩变成少年,显然让大家都不那么好下手了。 少数几个正经的还记得稍稍关心一下自家少主:“少主,闻朝哥说你中午又哭了?是不是又有哪里疼?” 可以了,好了,不要说了,为什么他哭鼻子的事大家知道的这么快。 被血脉同宗的族人围在中间关心,邵旸之久违的感到不知所措。 因为邵闻朝是真的,也就带来疑问——如果眼前的千灵事真的,那他的[界根]又在哪里。 维序者感知不到001,联系不上[系统]。他不知道[系统]在面前的局面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他知道,眼前的情况和阿迦勒脱不开关系。 在族人的围绕中,邵旸之开口:“我没事,我真没事。哥哥姐姐们……” 扮小装嫩的事,本该是手到擒来的。可当他开口说话,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没等邵旸之把下半句说出来,有人接道:“哦,找你闻朝哥哥。闻朝去钟离堂给你拿安神香,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 邵旸之反驳不了,因为他的确要说“闻朝”两个字。耳朵连脸颊都红了的样子,终于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就像感知到了什么,邵旸之若有若有所觉探过头,不知道自己恰好避过几只蠢蠢欲动的即将揉上的手。 站在门口少女正掀开门帘:“闻朝你可算回来,我们要哄不住少主了。” 青年抖落肩上的雪,他向着邵旸之看了一眼。 “嗯,没关系,我来吧。” 第128章 千灵万都4 有实在手痒忍不住在离开前揉了揉邵旸之的脑袋,这开了个不好的头。 等邵闻朝把买来的菜肴放到旁边的屋子,在房间的一角点上好了安神熏香,扭头看到邵旸之凌乱的脑袋时,直接笑了出来。 仿佛经历过一场颇为实力相当的菜鸡互啄。 少年理着自己的乱毛,面无表情:“好笑吗?” 挺好笑的,主要是很可爱,邵闻朝心里软软的,他按下也想上手的心思:“走啊,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邵旸之抿嘴。他当然不会忘记——邵闻朝沉迷修炼连住所都只是石头洞府普通草屋,却在他来万都之前特意选了好地方来种扶桑,并在离树不远的处托人给他修了和东都足够相似的庭院。 刚来万都山的少年只满心欢喜的和哥哥住了一晚,就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只有邵闻朝会以为那是个惊喜。 “我不去。我就在你这睡。” 邵闻朝略微诧异的想要说些,邵旸之重复:“我要和你一起住。” 少年人眼底燃着火焰,而火焰能够点燃薪柴,那说明拥有可供焚烧的东西。 灰烬中长出的枝蔓,在遇到哪个人之后加速的抽条发芽,也让树上的火焰越燃越高。 也许001在这里的话,可能发出提醒。但现在只有邵旸之。理智上他知道一切自己在放任那团火焰吞没。可感情上,他不由自主生出对真切活着的贪婪。 邵闻朝大概猜不出弟弟此时颇为抽象的心理活动。他在邵旸之反应过来前,用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揉上弟弟的脑袋。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又要惨遭毒手,邵旸之下意识双手护头。可下一秒,周围景物旋转,变成了他背对着邵闻朝被单臂锁在怀里,对方揉他的脑袋揉的更顺畅了。 当邵旸之试图奋起反抗,青年已经放松了力道。 他依然圈着邵旸之,说话时的呼出的气息就打在邵旸之耳边:“行啊,跟我睡就跟我睡呗,你想怎么睡都行。” 想怎么睡都行…声音飘进耳朵落在心口,撩拨的伤口开始发痒。 他后背紧贴着兄长,每一次说话都更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起伏。偏生邵闻朝并不认为这个距离有多危险,多近。 青年用手臂将弟弟往自己怀里又拉了拉:“不过,那东西就在院子里,真的不看?” “……”不看。 等邵旸之回过神来,他正和邵闻朝一起在门口的桃树下,一人握着把铲子开始刨土。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邵闻朝说的好东西可能不是指那所小院子,却不明白为啥两个人要大冬天的在这里弯腰挖土。 “我们这是在挖什么?”不管挖什么,为什么不直接用法术取出来。 邵旸之倒是真的很少干这种活,一铲子扬起雪带着土。倒是他那拿惯了剑的兄长用的熟练顺畅,铲了好几下,露出冻土层下一圈旋转亮着微光的的圆形阵法和红漆封口的白色酒罐。 刚刚的问题有了解答——他的兄长为这罐酒特意设了阵法。 邵闻朝将酒取出来,白皙的指节粘上泥土,他蹲在地上对着邵旸之扬起手中的酒壶:“试试?” 嗓音清朗,又像含着万都山将化的雪。 邵旸之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一下。 “嗯。” 尝尝。 不久之前,哪怕是梦里,邵旸之也没有想过自己会重新回到破灭前的千灵,在万都山的夜晚和邵闻朝坐在一起吃饭。 而此刻,这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四周布置的阵法周全完全感觉不到寒风的冷意。桌子那边他的兄长打开罐口闻了闻,眉目眼角带上笑意。 “我还担心时间不够,现在看味道应该不错。” 酒水呈现淡青,色泽澄澈,盛满杯盏时能看到杯底沉淀的金光汇聚成一条游龙。 伴生异象,的确是很少见的好东西。 邵旸之好奇的转着杯盏看了一圈,收到哥哥的提醒。 “先吃菜,别空腹。”嘴上这么说,他却只是看着邵旸之,自己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邵旸之微微抿嘴:“你不吃?” “你先尝,看看你喜不喜欢。” 他看着邵旸之,好像在乎邵旸之喜不喜欢比他自己吃有意思的多。 迎着兄长期待的眼神,邵旸之居然真的动筷子夹了一块。 东都主木,统领一方的邵氏一族不但长得个个好像餐风饮露,平日饮食也确实以果子糕点为主。 但邵闻朝没这样的习惯。他能给还是个小孩子的东都少主带酒,现在准备的菜就能完全不按照东都的食谱。 不知道什么山禽走兽的肉,被烤的软烂焦香。一口咬下去香料和酱汁充斥着味蕾。 “怎么样,好吃吧。” 说的根本不是个问句。他自信这家的菜好吃,并确定合乎邵旸之的口味。 的确很好吃,可邵旸之不由得想到他中午那句玩笑似的“肉偿”。一旦想到吃下去的这块肉,可能就被邵闻朝当成所谓的“肉偿”糊弄过去,那再好吃的美味也没那么可口。 “太甜了。” “哎,是吗?你不是还挺喜欢这种带点甜味的食物。” “我现在不喜欢了。” 明显赌气的回答,根本不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能够解决的。 邵闻朝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厌恶于兄长的沉默,更懊恼无法掩饰内心的自己。邵旸之举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冷冽的味道呛进气管直冲天灵,他一瞬间就咳出眼泪来。惊得邵闻朝连忙离开椅子来到他身边。 灵力凝聚于指尖,顺着后背安抚,那点不适很快就压了下去。 “咳,这酒?!”怎么这么烈? 邵旸之不是没喝过邵闻朝酿的酒,虽然味道有差异,大但多以清甜为主。 他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兄长。 邵闻朝的眼瞳是东都少有紫色,在灯火、烛光、或是月色下,那些紫色有着微妙的差异,转换间温柔,曾令邵旸之着迷——准确的说,直到现在依然觉得眷恋。 邵旸之后牙咬过舌头的边缘,想把自己从此刻陡然而生的,让自己产生依赖的错觉中□□。 可恰在此时,邵闻朝用食指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喝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同你抢。” “……” [001……] 他多想告诉自己的傍生系统。他心脏跳动,血液奔流,沿着四肢静脉铺展开来的那些纠结在一起的爱恨。 询问没有回应。邵旸之已经不自觉的松开自己握紧的手指。嘟囔了一句:“这是什么酒啊,这么烈。” “螭龙渊的沉虹。” 深海千尺之下霓虹为引,跟随酿造时间产生颜色变化。 青色在七色中其实并不算烈。 想到邵旸之被这种程度的酒烈到还说自己长大了,邵闻朝勾起嘴角又压下:“可能你第一次喝不习惯。没关系,等两天去螭龙渊,我再给你带回来些不同口感的。” 螭龙渊距离万都山不远,邵闻朝本就打算带回来些有趣的事物哄小孩。 “不用,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方才心思不在酒上,又喝得太急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而且比起这个,邵旸之倒是更记得,螭龙渊内有三都,幽都公主和邵闻朝称得上“相交莫逆”。 不过,邵闻朝连他都不在乎,那位幽都公主在他兄长眼中可能更是如同草芥。 可这般想着,邵旸之还是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又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最优秀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幽都的酒,也不怎么样。” 与伴生异象的外表相比,沉虹的味道的确没有那么出色。而且口味这种东西向来主观,他说的时候也算理直气壮,直到他哥哥敛去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好像没说这是幽都的酒吧?” “……”少年人怔住,飞快的眨眨眼。 螭龙渊内有三都,邵闻朝的确没有说过酒是幽都的。 邵闻朝笑了起来:“所以,是在神舟上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在为这个不高兴吗?” “…没有。” “哦,原来不是我家阿旸又吃醋了。” 人小的时候都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人与事物充满独占欲。这种“吃醋”无关情爱,年长者看来大概只觉得可爱。 而邵闻朝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神色轻松带着调侃,衬着邵旸之那点隐秘的心思。 少年握紧手指复又松开:“是啊,就算我吃醋了吧” ——荒唐到一定程度,人就不会觉得自己荒唐,甚至能做出更荒诞的行为。 “闻朝哥哥,你不是一直想我长大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好好看着我。” 看着长大、死去再从地狱中回来,坐在你面前的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 月色下的万都又开始落雪,屋内烛台上长明火的火种轻轻摇曳。 亲吻是温柔的,带着一种在寻常情感中难以得见的包容与爱意。他亲吻他的唇瓣像在安抚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又在离开时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随后,主动亲吻的人好整以暇的退开点距离,眼底带笑:“如果你说在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倒是其他的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琇書蛧 他希望邵旸之诉说,也愿意倾听。他希望兄弟二人如同过往的岁月一般亲密无间,做好了包容小孩子所有情绪的准备。 可惜他并不知道,邵旸之,早就不是什么没长大的小孩子了。 他的行为是在释放一座死灰复燃的火山,迎接流动冷焰的岩浆。 在兄长放开他的几个呼吸后,邵旸之更加凶狠的、准备拆吃入腹的咬了回去。 第129章 千灵万都5 东都少主自诞生之前便被寄予希望,拥有整个东都偏爱。 他有很多个族兄,邵闻朝只是其中一个。可对邵旸之来说,从一开始闻朝哥哥就是不同的。 以前邵旸之没有深究过这种不同,但是现在想来,这种不同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强大耀眼,而是因为——邵闻朝并不如何偏爱他。 [界子]从扶桑木中苏醒,于圣堂所有公卿的关注下度过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幼儿时期。他第一次在大公卿的带领下走出圣堂,亲眼看看山风草木向他讲述的世界。 当时东都新生代中所有与他年纪相仿,或者比他年纪稍微大一些部族子弟都被叫到他面前。 “他是邵旸之,我们东都的少主。” 他们一个个和他打着招呼,就连大公卿家的小鬼也仰着下巴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男孩直呼他的大名,鼻孔快要长到天上,但邵旸之感受的到——就如同他能感受到山川万物对他的偏爱一般——对方是喜欢他的,迫不及待的想成为朋友。 除了,邵闻朝。 人群中,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一身收袖窄腰的白色衣袍,微笑着称呼他为“少主大人”。 清朗却疏离,唇边的笑意,垂眸俯视间的温柔与和对待其他年少者们并无不同。 邵旸之在那一刻生出有种模糊的认知——对方比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界子]。 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那远远谈不上爱,邵旸之喜爱,却又不喜爱对方眼中模糊的神性。可那份冲动能给予年少者陡然勃发的勇气。 “你可以叫我名字。” 你要叫我的名字。 “好啊,阿旸。” 邵旸之露出笑容,随后皱眉。 他发现一个名字,并不能改变什么。 不想只被当成东都的少主大人,不想成为对方那多弟弟中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他希望把自己和别人做以区分,也第一次意识到,这并不是身为东都少主就能唾手可得的东西。 去填补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空白,渴望亲近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想要,便去取得。 邵闻朝是邵旸之最喜欢的哥哥。 同样的,从疏远的“少主大人”到“阿旸”,再到“我的阿旸”。 邵旸之曾经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样听起来,像把两个独立的个体建立联系,合成完整的一个。也好像邵闻朝偏爱的并不是东都少主,而是他邵旸之。 是付出得到回应后的窃喜,被选择的愉悦、培养出默契、成为对方独一无二存在。 邵旸之曾经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得偿所愿”,可惜,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界子]。 作为人降生于世的时候就注定,除了[界根],邵旸之与其他凡灵并无不同。 而凡人的爱总是伴随着难填的欲壑,没有尽头。 ———— 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撬开唇齿,把血腥味连同被所需的空气都吞噬殆尽。 邵旸之突然扑过来,邵闻朝虽然惊讶但并不如何慌乱,他接住弟弟的时候思考了下,要不要就这么直接把突然发脾气的小孩子摁住。可结果还是顺着邵旸之的力道倒在地上,配合着少年人的意思张开嘴,在小孩咬破他嘴唇时,因为这“糟糕”到极点的吻技感到那么一丝好笑。 但很快他发现,这不是一个单纯的亲吻,邵旸之的行为夹杂着情绪的宣泄。 如果是只小狗啃一块骨头,那一定是要骨髓吃净咬成碎片的程度。 从嘴唇脸颊,并在侧颈动脉处狠狠咬了一口。 邵闻朝在脑海里翻遍自己衣橱,没有找到一件领子适合遮蔽这些痕迹的衣服。 阿旸才这么大点的年纪,这些东西如果被周围的朋友看见,怎么看都不太好。 “等下…”他仰起脖颈轻声喘息,手掌按住少年人的肩膀,试图找一个理所当然打断下一步动作的借口:“你不吃了,桌上总要先收拾好吧。” 再美味的菜肴和珍藏的美酒不处理的放上一晚上也会变成残羹冷炙。 但邵旸之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他压在兄长身上,一只手顺着解开的前襟伸了进去,触碰饱满光洁的胸膛找到白天留下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处理的一点被衣料摩擦一下午变得红肿敏感,而邵旸之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邵闻朝显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他的反应比他自己以为的和邵旸之想象中的都要大。 原本还算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如果不是邵旸之趴在他身上,他会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也说不定。可邵旸之在趴在他身上,他只能克制住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抓住少年人的手腕。 第一次的,邵闻朝因为这场邵旸之突然发脾气似的玩闹露出疑惑和些许惊异——毕竟,邵旸之刚才过于娴熟的动作怎么看都不是懵懂少年能做出来的。 如果是,那可真是他家阿旸太天赋异禀了吧……这个发现,一点也不有趣。 不只是,不有趣。 邵旸之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毕竟邵闻朝没有拒绝,也没有强硬的喊停。就是邵闻朝强硬的拒绝,邵旸之也不会停的。 当他拨开兄长矜贵的提花白锦的衣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出反应的邵闻朝终于有了动作。 邵闻朝单手提着少年的后衣领,把人从自己的身前拉上来。 这并不比提起一只猫难多少,以至于邵旸之眼前一晃,视野就从起伏的胸膛换成邵闻朝的脸。 四目相对时,那双紫色的眼瞳,颜色格外的深:“你…” 为什么?怎么会?和谁?有一刻,邵闻朝觉得愤怒。过于娴熟的技巧,他发现在他不知道时候,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控制。 可那些恼火在对上邵旸之同样没什么表情的面庞时,被另一种感情淹没。 密密麻麻的酸涩感,让他几乎维持不住继续牵制邵旸之的力道。 年长者用手背挡住眼睛,疲惫感和难以言说的悔恨感汇合无比清晰的念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东都。 但是连这个念头也是混乱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直到邵旸之动了。 邵闻朝意识到自己凶巴巴把弟弟提上来后,少年还趴在他身上。 他拿开挡在眼前的手对上邵旸之近乎贪婪的、带着恶意的、剥皮拆骨似的探究打量的神色。 邵闻朝不算敏锐的察觉,自己似乎才是在这场较力中应接不暇的那一个。 邵旸之听到自己兄长叹了口气。 在叹了这口气后,邵闻朝松开拎着他后衣领的手。方才那些鼓动邵旸之的心弦的,从兄长身上流露出的愤怒和难过都渐渐淡去,邵闻朝半放弃似的躺平在地上,目光不知道飘到哪里:“所以,谁教你的。” 谁教你的,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娴熟的技巧。 邵旸之从怔愣中回过神,随后为邵闻朝看起来风轻云淡的态度恼怒异常。 他用膝盖挤进哥哥腿间,往上顶了一下,整个人贴着邵闻朝更近:“管谁教我的,能睡你就行。” 这终于让邵闻朝重新看了回来。 眼神复杂,轻而易举的牵着邵旸之的心。 邵闻朝勾了下嘴角,那实在谈不上一个笑:“还挺自信。” “……” 邵旸之当然自信,或者说对邵闻朝没有谁比邵旸之更自信了,毕竟,他比邵闻朝自己还要了解邵闻朝,他清楚的知道对方的习惯、身上每一处敏感点。他甚至知道他看起来丰神如玉的闻朝哥哥,大约会喜欢被粗暴一点对待。 在邵闻朝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已经试过那么多次。 他只是,没有得到过邵闻朝。 因为是邵闻朝,邵闻朝…… 他念着这个名字,不想放过兄长脸上的一丝表情,可邵闻朝就在他身下,这么近要邵旸之一直不动简直是太考验人心的任务。他根本做不到,只能用牙齿在可以触及到的皮肉上反复的咬。 心里已经把眼前人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次,可现实是一条腰封扯了又扯,邵旸之为自己此刻的小身板没有媲美兄长的武力值恨的咬牙切齿。 他感到委屈,不只是委屈,在那么一刻,邵旸之的难过近乎悲从中来。 “你到底…”少年哑着嗓子开口。 一滴眼泪啪嗒掉到邵闻朝颈间。 邵闻朝愣了。 水晶珠子又一颗跟着一颗的往下掉。 好丢脸啊,可如果这么丢脸了还不达成所愿,邵旸之觉得自己就真的只能和哥哥拼命了。 “你到底给不给我睡!” 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振聋发聩!邵旸之吼完这一声觉得自己完全理直气壮,邵闻朝他自己说什么“肉偿”和“怎么睡都行”,真以为是随便逗小孩,怎么逗都不用付出代价不成? 邵闻朝震惊,邵闻朝沉默。他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捧着少年的脸给他擦眼泪。 “想睡就睡呗,哭什么。”他们地上胡闹的有点久,邵闻朝终于意识到该给这个不怎么正常的情况,找个相对正常的地方:“要不要去床上?” 第130章 千灵万都6 荒诞的梦,以及古怪的世界。 天旋地转,崩飞的铁板在压成一体的黑色石子路上磨出道道焦黑,火星点燃草丛。 周围有人从同样造型怪异的钢铁之物中出现,纷纷拿出“镜子”形状的法器呼喊吼叫着。 本该能轻易撕裂的铁片变得无比沉重,压迫着胸膛真切传来死亡的威胁。“他”好像被禁锢在这具脆弱的身体,透过染成红色的视界,看到一地碎片和血浆中的亮光。 他伸出手,竭尽所能的够向那一点亮光,拨出了一个信号。 屏幕亮起又熄灭,对面始终无人接听。 他不死心的尝试一遍又一遍,身体能感知到的温度越来越低,手指再也抬不起来。 也许,通讯另一头的人已经不需要他了。 这是对的。 小孩子总要长大,而他的阿旸早就必须长大了。 可是,愧疚、留恋、思念最后汇成了更深的,没有尽头的海。还是想要再看一眼,哪怕听见声音也好。在沉没于那片深海之前,他想告诉他。他早就该告诉他…… ———— 小屋的御寒阵法大约是根据金乌出门散步时间确定的。 在阳光刚刚散入,温度还未来得及上升的清晨,几缕晨曦照出飘荡的微尘,空气中充满了冬日的凉意。 仅仅是凉意,谈不上冷。邵旸之做的也只是把同在一床被子的人搂的再紧一点,并把头埋在对方身上轻轻吸了一口。 外面冰冷的空气,身边的温度,涌入整个鼻腔的全部都是邵闻朝的气息——给邵旸之带来一种心肺都被填满,近乎眩晕的满足感。 这样的满足感和脑海中那些喑哑暧昧的画面都太像假的,拽着心脏下坠。 他匆忙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兄长墨色头发和雪白里衣之间露出一小节后颈——与周围玉质皮肤上吮出点点殷红不同,看上去快被反复咬烂的一块皮肉——牙印叠着牙印,深的地方当时皮肉外翻,一夜过去也好像轻轻一压就能再渗出血来。 ‘简直不像人咬的。’ 邵旸之这样想着,随即意识到说自己不像人有点不好。可想想这样的痕迹在邵闻朝身上还有很多,在更私密的地方,全部都是自己一点点覆盖叠加,烙印上去,从里到外打上他的痕迹。 想到这一点,邵旸之喉结无声的滚动下,发现自己又有感觉了。 面对邵闻朝就格外让人懊恼。 他无人知晓的、自顾自的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忍不住鼻尖凑到兄长后颈处看上去最糟糕的那一小节皮肤处蹭了蹭。 邵闻朝的气息,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昨天兄长自己清理时混乱涂抹过的清淡药味,可惜没有邵旸之没有闻到自己的味道。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千灵界不是邵旸之去过的,有六种性别存在的abo世界。 没有信息素,没有标记。 哪怕他把那里咬到皮肉外翻鲜血直流,第二天早上也还是什么也闻不到。 更别说昨天邵闻朝还非要起来冲个澡,结果当然是伤口上的药味都比邵旸之留下的气息明显。 ‘要不然,咬下来,吃下去好了。’ 可是这块肉脱离了邵闻朝的身体,就缺少了和邵闻朝的联系。那些邵旸之想要的还是不能满足,气恼之余的用略微尖锐的虎牙加重力道,更凶恶咬在同一个地方。 “嘶…”长好的皮肉被再次撕开。 邵旸之听到他哥哥轻抽一口冷气,醒了。 邵旸之有种做了坏事的心虚。他搂着哥哥的腰,头埋在哥哥后背。 等了半天,邵闻朝没动。 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在邵旸之暗自磨牙,准备凑上去再来一口时,邵闻朝转身,从背对变为面对。 邵旸之被圈在哥哥怀里,有五指深入发丝,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揉着他的头发。 “别闹。”声音低沉,好听的很。 可惜这么好听的声音在上床是不怎么出声。 …… 少年人正是“夙愿得偿”最是沉迷的时候。 反倒是邵闻朝有些犹豫,他又像拎猫一样拎着邵旸之的后衣领,将小孩从自己颈窝提起来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邵旸之打断。 “我想再来一次。” “……” “你再让我来一次,我就不咬你。” 睁眼说胡话,说的好像再来一次的时候会不咬人一样。 邵闻朝没纠正小孩话里的漏洞,也没有说什么邵旸之以为他会说的“太过纵欲,有碍修行,有伤身体”之类的废话。 邵闻朝只是捧住他的脸,在少年秀挺的鼻梁上亲了下。 “我家阿旸这么厉害啊,饶过哥哥一次行不行?”用的是那种略微夸张却掩饰不了纵容宠溺的语调,还在说完之后,他懒洋洋躺在少年身下,丝毫不担心发生什么似的,似笑非笑。 邵旸之愣在那,一秒。两秒……等大脑完全理解明白邵闻朝到底说了什么后,一把火从脸颊烧到耳根。 “你!” 你怎么能清醒的说出这种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是昨晚最混乱不清醒的时候,邵闻朝都没说过这么直白。现在邵闻朝这样说了,邵旸之第一感觉他是在撩拨,可考虑到那种万分之一的可能——难道其实很难受吗? 已经难受到了他哥宁愿开口求他,也不愿意再来一次的地步?虽然昨天邵旸之一开始的确是冲着不让邵闻朝舒服去的,但当被你报复的人完全配合,而你的技术又的确很好。 他以为最后大家都是获得快感的。 至少邵旸之自己在最后萌生了一种类似于渴死的鱼,将骨灰汇入大海的归属感。 不过可能邵闻朝并不是那条渴死的鱼。 也许对他的兄长而言这只是一次并不怎么愉快的体验,更因为没有对比只觉得他糟糕透了也说不定。 突然涌上的念头,邵旸之脸色变换,表情纠结。 邵闻朝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邵旸之自然看到他脸上揶揄的神色。随即明白过来,邵闻朝又在逗他。 好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多大影响,邵闻朝依然站在一个兄长看弟弟的角度看他。 邵旸之就讨厌他这游刃有余的劲。气恼之余,冷笑一声,他回答邵闻朝刚刚的诉求。 “不行。” …… 不管邵闻朝昨天带回来的是什么药,药膏都似乎过于专业对口了。 邵旸之回过神来已经兄长完成了与昨天晚上相比,异常顺利的一次配合。 他想起翻不久前新账。 “你刚才明明醒了为什么不理我。” 邵闻朝仰着头,听他兴师问罪的语气当即想否定:“我没。” 才说两个字就被邵旸之在喉结上咬了一口。 青年沉默,随即改口:“我做了个梦。” 什么意思?跟他睡觉还会做别的梦,梦醒了还要回味一番吗?邵旸之心里不太舒服,有点别扭的追问:“你梦到什么?” “梦到你小时候自己去偷酒喝,掉到酒缸里我没能及时把你捞出来。” 邵旸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不容易发现了把你捞出来一看…”青年眼底带上笑,甚至用手在半空比划一下:“哎呀,我家阿旸怎么胖成了个小圆球。” 邵旸之:…… 无语,幼稚。他是不是还要感谢邵闻朝,没说把他捞出来然后看到一只猪。 这种时候任何分辩都会被邵闻朝当成小孩子反应,觉得有趣。他的哥哥显然还没有对两个人关系发生的变化有足够清醒的认知。 邵旸之轻轻挑眉。 邵闻朝闭上眼睛,抿住唇,在邵旸之停下动作的间隙才颤声喘出后半口气:“错了,不逗你。” 那片深邃的,温柔又残酷的海,平息波涛露出柔软又温顺的一面。 即使知道那些“温顺”柔软都是并不真实的幻象。 邵旸之还是忍不住抱紧他:“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追问,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需要答案。邵旸之只是下意识的问,再次巡视领地落下一个个并不怎么温柔的吻。 他没有看邵闻朝,自然看不到兄长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细碎的云雾。 “没什么,我梦到阿旸你长大了。”他的小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面目全非的长大。 邵旸之动作一顿,蓦地抬头。可这时他已经无法从邵闻朝掩饰的无懈可击的面容上看出对方任何一点真实的心绪。 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才知道我长大了吗。”他说出一句嘲讽。 骨骼生长窜出皮肉,攫取那些迟来的安抚。 第131章 千灵万都7 钟离昧性情温和,处事沉稳,在天骄云集的万都山,也是最受欢迎的那种队友。 他知道自己很值得信任,可值得信任和要一个坐馆的大夫去打探消息是两回事。 面对邵闻朝不知道是基于信任,还是顺手逮着一个人薅羊毛式的委托。钟离昧能到想出最靠谱的办法,拿一壶师父酿的药酒——是的,他的师父还会酿酒,还是备受中老年喜爱,卖价不菲的那种——抽空翻进隔壁观风堂的后门。 观风堂是个贩卖消息的地方。 只可惜在万都山这么个强者云集的地界,真正的秘密大都被下着禁制保护,大路货的消息实在卖不出什么价码。 历届观风堂的堂主基本上处于家徒四壁堂中坐,寒风呼啸四面来的尴尬境地。尤其和隔壁门庭若市的钟离堂做起对比,更是渲染出几分难言的凄凉。 在以前觉得学医又苦又累,不想继承钟离堂衣钵的时候。钟离昧倒也动过拜观风堂霍老堂主为师,以后过上清闲日子的念头。 念头最后没成,但和隔壁老堂主的关系还是混熟了的。 清晨翻进观风堂光秃秃的后院,轻车熟路的在院内长廊边上找到抬头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起来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霍老堂主 穿堂风中,老头子嘴上喃喃自语。 “奇也,怪哉。”他全神贯注像,没有注意钟离昧的到来。 钟离昧站他旁边也往天上看了几眼。天光初亮,巡值的金乌还没有起飞。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索性在廊亭边的石堆上坐下,掏出研究到一半的药方开始写写画画。等着那位霍老堂主停下自己的仰望天空的行为,笑眯眯的站到他面前。 “钟离小子,这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我师父酿的酒。” 他说之前,霍老头其实已经闻了出来。等他说完,小老头已经拿出杯盏小倒了一杯,喝了眨巴眨巴嘴:“春光醉啊,好东西好东西,啧啧,老头子臭不要脸可真会挣钱。” 嘴上嫌弃着,却把那罐酒不知道收到哪里。 钟离昧没喝过师父酿的乱七八糟的酒,也半点不想知道霍老堂主嘿嘿嘿笑着毫不正经在想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想着那这种酒当贿赂,自己一世英名又为了邵闻朝这人毁去几分。 “霍老,我有个事情想向您打听。” “小子,你可以问,不过……” 不是所有问题他都会知道;有他知道,但钟离昧不能知道的事情他也不会回答;甚至如果问题的超过这罐酒的价值他也可以不说——这观风堂沿用了千年破规矩,也许还要为观风堂门庭萧瑟的景象负上一部分责任。 钟离昧以前被这些规矩坑过不少次。好在他今日来问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想来不涉及到那些。 “您可听说过东都的少主?他来了万都山。我想知道,他在来时所坐的神舟上可曾发生什么事情?”钟离昧停下补充:“当然,不是指他自己从神舟上掉下来的事情。” 老头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哼,你小子倒是会打算盘,一壶酒就想换这么重要的问题。” 钟离昧愣了下:“我问了很重要的问题?难道神舟上真的发生了什么?” “没有。神舟来万都的一路风平浪静。” 钟离昧一时无言。霍老堂主的话他还是信的,毕竟观风堂有一门辨别消息真伪的神通,更不会自砸招牌的扯谎。 既然神舟上无事发生,消息的内容普通,剩下的便是人。 他略微思索:“因为我问的人是东都少主。” 因为所闻之人身份特殊,所以普通的消息也有了非同一般的价值。 “的确是东都少主。”老者说了一半目光移向身边的青年。 心性沉稳,天赋极佳,还是知根知底他看着长大,唯一那点子遗憾就是他没能在钟离老头手底下把这孩子抢过来,平白少了个称心如意的衣钵传人。 “告诉你倒也无妨。”霍老堂主伸出手,手掌平伸:“就算你小子再欠老夫五罐春光醉好了。” “好,我明日便给霍老送来。”不是自己酿的酒,败起家,钟离昧是一点也不心疼。 春光醉用的不少金贵东西,霍老头顿时就心情舒爽了,那对钟离昧不是自己徒弟的以点子遗憾服帖了不少。 “也不算什么秘密,东都的少主,身负[界根]。” “哦,原来是[界根]…等等身负[界根]?那他岂不是……”钟离昧顾不上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东都少主就是千灵界子。别说一艘小小的神舟,就是整个万都,整个千灵也不有人会为难他的。”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长大,等着他上承天命,背负天泽,守卫千灵,庇佑苍生。 万都山一直有关于界子降世的消息,只是钟离昧对这种故事传说并不如何感兴趣,更从未想过邵闻朝口中的“阿旸”竟是千灵界子。 ‘难道…因为是千灵界子所以才这么能惹事情吗?’ 不太礼貌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钟离昧表情纠结着听到霍老头堂主问他。 “不过你小子打听东都的少主做什么?东都邵氏倒是出了名的好样貌,界子之身想来应该更为不凡。”说罢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嘿嘿笑了起来:“难道你小子终于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不成。” 钟离昧哭笑不得:“自然不是。” 他想问,难道在霍老眼里他是会被外表皮囊所迷惑那种人不成?话没出口,不知道怎地,他就想到邵闻朝下午来找他时的样子。 “东都的少主生得很好?再怎么好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吧。”难道……不该是一个刚到邵闻朝腰际的孩子吗? “说什么傻话。界子与旁人不同,邵氏肯放心让他来万都山,自然说明界子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 说来好笑,拯救世界是邵旸之做的最顺手的一件事,也最失败的一件事。他做了几千年优秀的维序者,也做过几十年失败透顶的千灵界子。当一切又在某一天以他未曾了解的方式兜兜转转,看似又回到“原点”,却做不到第一时间将罪魁祸首铲除。 何止做不到铲除……邵旸之的视线不受控制往旁边飘去。 青年正背对着他从储物戒指拿出一套新的衣服。月白色的衣物,一层层套上身,最后系上腰带将所有暧昧痕迹全部遮了去。 邵旸之抿了下嘴。 许是他的目光凝于一点如有实质,邵闻朝回过头。伸手在少年没有头顶打理被阳光照得有些毛茸茸的发丝上揉了揉。 邵旸之观他行动间并无多少不便,不由得心下古怪,躲了一下没躲过,陷在哥哥手里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你还真喜欢白色。” 遮得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还可以吧。”邵闻朝也不与他分辨,单手扣上领口最后一个衣扣,顺手揉了揉邵旸之的脑袋:“对了,昨天上午带你把所有的传功堂都逛了一遍,有没有哪个感兴趣的?” 邵旸之可不觉得现在是讨论传功堂的时候,毕竟两个人才滚完床单,怎么说有该和以前有所不同吧。 可他的兄长微笑着:“没有感兴趣的?倒也不急,万都山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今天……” 一来二去,说的都是些平平常常,与记忆中他初来万都时并无多少不同。 邵旸之仔细盯着兄长的脸,想从邵闻朝脸上找到他对两人之间发生的巨大变化理应该有的反应,但是没有。 除了昨天磕破皮的嘴角还隐隐留下一些痕迹,邵闻朝现在的样子,说话的态度,都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邵旸之心里那些因为占有和温存生出的欢快沉下去。 “你只想说这些吗。” 邵闻朝动作一顿:“这么严肃……” 揉少年脑袋的手转而想要摸摸他的脸。 这些安抚性哄小孩的动作没用了。 邵旸之强压着那些喷发火焰,攥住兄长的手腕。 “邵闻朝!你什么意思。” 因为气愤,握在手腕上的物质用力到指节青白。 “阿旸啊…” 邵旸之瞪他。 邵闻朝那些话突然就有些难以开口,他避开对视:“其实也没什么,无论怎样我都是你哥哥的。” 哥哥。 事情已经很荒谬了,邵旸之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闻朝哥哥,居然还可以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在轰然爆发的阵阵耳鸣声中,他松开邵闻朝的手腕,轻声问:“哥哥?可以陪我睡觉的哥哥?” 等了一会,他得到回答。 “嗯,你若喜欢,怎么都行。” 很好,该说不愧是邵闻朝吗?好到,邵旸之想笑。 可翻滚而出粘稠憎恶撕扯破血管却带动不了皮肉,只能在这具看起来完好无缺的表皮之下,由心口烧尽四肢百骸,连同令他眷恋犹疑的温暖怜悯一起化为灰烬。 “是吗,那太好了。” ——是谁在说话。他飘在躯体之外,感觉不到胸膛震动。 “反正,我很快就会玩腻的。” ——滚出的刀子带着血,他知道自己在口不择言, “我刚刚没敢说,其实哥哥你睡起来也他们没什么区别。” 可是啊,当他看到血色从邵闻朝略微苍白的脸颊上褪去。 就从那口血里尝出千倍万倍的甜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更混账,更过分才好。邵闻朝却突然按住他的后颈,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 “……” “对不起,是哥哥的错。” 没有照顾好你,没有保护好你,没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抱着邵旸之。 邵旸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些岩浆流淌过一地焦黑,又统统撞进海水中。 他只能更紧抱着兄长的腰,重新把头埋在哥哥颈间。 第132章 千灵万都8 万都山位于千灵界中域,从远看上去那一片巍峨壮阔的连绵山脉。山脉秘境之间多用神舟作为交通工具。 一早起来就胡闹,然后陷入邵旸之单方面发起的冷战,等两个人真正收拾完昨天晚上留下的乱七八糟的房间,赶到万都山的渡口,已经错过大型的第一批云舟出港的时辰。 万都山很多区域设有空禁,除了天都翼氏这样本来就会飞的氏族,单靠法力飞到目的地是一件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跑过去……邵旸之侧目在兄长笔挺的腰背间扫过。 如果说,看之前还有那么点担心,看过后就只剩下牙根痒痒的感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手下留情了。 心里想着恶劣的事,目光自然变得不那么友好。 邵闻朝若有所觉转头看他。 邵旸之反而扭过头,一副保持冷战不想说话的样子。 既陌生又熟悉,改变带来的新鲜感敌不过少年比光阴流逝还要难以捕捉的心思。 邵闻朝其实知道什么才是邵旸之赌气的导火索——他没有调整好自己情绪就“轻率”的将两人间的关系定位在“兄弟”——而这让少年人很不开心。 知道对方在生什么气,并不代表就能解决的问题。 因为,比起邵旸之一时的气愤,邵闻朝更怕他后悔。 毕竟在梦里,姑且把那当做梦里,他的阿旸就后悔了。 脱离氏族间的羁绊,只靠陡然的火花维系着两者之间的关系,当最初的热情消散,关系只余厌倦。 强大修行者梦的梦境往往不是随便而来,如果那真是两人关系的未来,也许保持现状才是更好的选择。 青年思考的时候没有移开视线。 邵旸之看他眼睛看得入神,意识到自己如此在意后又有几分恼火。 “你看什么,赶不上和你那些朋友约好的时间,你倒是不急。” 话里夹刀枪棍棒。 邵闻朝毫不在意少年这□□味,他伸手替邵旸之整理衣领袖口:“嗯,说的是,他们怕是要等急了” 嘴上说的急,他人可一点也不急,慢悠悠的将邵旸之护腕上有点散开袋子解开,重新系。 云港的大路足够的宽,但他俩处在到中间半天不动,周围往来人忍不住躲看上一眼,看清是谁,便又震惊又是错愕的多看上几眼。 隐隐邵旸之已经听到旁人议论。 “那个…是不是邵氏闻朝?” “啊,好像是哎。” “那他对面是谁?” “不知道,看长相,应是东都同族。” 邵旸之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早就习惯走在路上被其他人多看两眼的。 可这次不一样,因为和邵闻朝站在一起,又不只是站在一起。 他看着兄长被虎牙药破的下唇,藏在耳夹下带着牙印的耳垂,再到立领边缘实在没能遮住的一点痕迹。 其实还是很明显,经验丰富的人只要多瞅上几眼便知道发生过什么。 “哥哥…” 邵闻朝手下微顿,抬眼看他。 邵旸之很挺难形容那一眼的感觉,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奈,可更多的是一种宠溺纵容。 他听到兄长应了一声:“嗯。” “你腰还疼吗?” 语气真挚听着真像个真心实意关心哥哥的好弟弟。 这是个再怎么没想歪的人,听了也会心生疑惑的问题。 邵闻朝会怎么回答?会尴尬不好意思,拿出兄长的架子掩饰,亦或是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他没想到的是,邵闻朝居然面不改色的接道:“是啊,力气挺大,感觉腰都快断了。” 邵旸之愣住。 在他反应过来前,他那说自己腰快断了说的像砍树练功一样自然的兄长凑到他耳边,软下声音:“只盼罪魁祸首行行好,别再生气。” 行人的目光突然像火,呼吸间眼前人身上的气息简直比什么都要命。 他在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就算声音再小,但大家都是修行者……邵旸之燥的满脸通红,没注意到兄长嘴角的笑意勾起一点又很快消逝。 邵闻朝拉住他手。 邵旸之只浅浅的挣了一下,便被兄长拉着穿过人潮前,拐进街边小巷。 万都山曾连通万界,设有芥子须弥的空间。同一条路左拐能通向十八个不同的地方。 也许第一次来万都山的人,会觉得各个区域之间的确地形复杂仿若迷宫。 可邵旸之比邵闻朝更了解万都山。 他本该比现在的邵闻朝了解,但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抬头看看哥哥的背影——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只有眼前这个人异常清晰。 他其实已经不太清楚邵闻朝拉着他走到哪里。 喉结无声的滚动像吞咽下什么东西:“不是说,是我哥哥吗?” 你在广场上那么答,又拉着我这样走,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难道我不是你哥了?” 青年的声音传来,邵旸之皱眉,脚下一顿。 邵闻朝跟着回头。 “又生气了?我不是还说,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吗?不管是兄长、情人……”青年露出笑意,声音清朗的开着暧昧的玩笑:“要是我家阿旸喜欢,换我喊你哥哥也不是不行。” 只要他想要,只要他能给,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样看似予与欲求的回答含着暗藏的心思,若是邵旸之后悔,他至少还可以退到原本的位置,总好过连一面都见不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少年没有男孩时期眼睛那么圆,有什么情绪汇在眼底时,比起清澈,更显得深情。 尤其是当他只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 而邵闻朝喜欢这双眼睛。 “阿旸。” “?” 邵闻朝弯下腰与他额头抵着额头。 “先不想那么多,我们只看现在好不好?” 过去失去的追悔无用,未来注定要到来的多思无益。 万都山的风突然躁动起来,或许那不是山风是邵旸之或者另一个人的心。 “嗯。” 邵旸之觉得自己大概是这样答应了一声。 邵闻朝拉着他轻车熟路于狭小的街巷中穿行。在某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小店,拽着店主给邵旸之做了两个白云似的糖兔子。也许不是兔子,几乎就是店主模样的翻版。 邵旸之口味偏甜却并不爱吃糖。 “小孩子才爱吃糖。” “嗯,不吃,给你拿着玩。” 小孩子才需要拿着玩 可两团云糖白白胖胖,长着两只小耳朵还会动。 邵旸之别扭了一下还是从心的接了过去。 他们走的时候那大云糖状的店主还趴着门缝往外看,邵旸之回头多瞅了两眼,那坨云就变成了粉红色。 他们停在一个银族的家门口,从新出炉的视频中挑了一个腕饰替换了邵旸之手腕上那系了又松的绳带。 “在我们银族这都是平日里小伙子买给心上人的。”说完了可能是觉得性别不对,又或者反应过来邵小哥带着的是自家弟弟:“不过这里万都山,你们也不是银族,倒也不一定非得是恋人才能戴。” 他说完,邵旸之瞅了两眼,给邵闻朝买了个能彻底挡住牙印的耳饰,不会夹疼耳朵的那种。 就这么一路逛过去,等找到能给他们两个单独开了传送法阵黑贩,时间已经在也耽误不得了。 黑贩是个刀客,正磨着刀打量了下两人的穿着 “一人五十灵玉,不能少。” 就是邵旸之这样对银钱没有太大感触听了也觉得贵,刚想说话反驳,就见他哥哥挑了挑眉,去勾刀客的肩,对方本来想躲没成功,过了两下招被拖到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行,一人二十,就当交个朋友。” “照原价三十就行,毕竟是交个朋友。” 刀客认真看了邵闻朝几眼:“好,交个朋友” 邵旸之看着,在阵法启动时抱上邵闻朝的腰。 没管阵法外刀客错愕,凑到邵闻朝耳边:“你第一次来这传送点?和他怎么讲的?” “大约你哥哥刚好是个阵法师,答应下次来帮着检测下法阵。” 原来是这样,以邵闻朝的性格大抵是不会爽约的。 之后一来二去,两人便是这般认识的。 邵旸之认识那个刀客,应该说他曾经认识拥有半个云氏血脉,最后力压所有正统子弟成为云氏宗主的天之骄子。 [001,他是不是挺容易得到别人的喜欢的……] 否则为什么他做什么我都心动,他同谁关系亲近我便介意。 [001,我…]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我曾经很爱一个人,憧憬他、仰慕他、想得到他,想拥有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可能是他的独一无二,但即使没有我,他也会继续向前。 我曾经会想,他并没有那么爱我。 所以我不求他同我一般情感浓烈,但求他同我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可若他爱我,他在多爱我一些。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真傻,不是吗?] 而更愚蠢的是,爱恨等价——付出的代价,已经再无所能付出之后,我依然爱他。 这很难说出口。 他把头埋在邵闻朝的心口,听着兄长的心跳。 是他选的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如果那是他合该付出代价,如果只是他自己…… 可他也记得,剑光劈开天幕,白冠之环展开带来数不清的敌人,记得一如云氏宗主于万应神舟和敌人战至最后一刻,不知道发生什么,传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和凄凉笑声。 敌人和战友燃烧烈焰连同凝聚千灵骄傲的机关造物一同坠落,融化的铁水中找不到一片肉泥。 第133章 千灵万都9 白冠之环被天幕屏蔽。但在动荡的空间矩阵中,天幕的保护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 有段时间千灵界内甚至禁止使用传送矩阵。直到[界子]的诞生,管束渐渐没有那么严格,可传送矩阵依然被视为高危险性的空间工具。 当传送的法阵启动,邵旸之抱的有些紧,邵闻朝自然以为他紧张,他拍拍弟弟的后背。 有点点笑意,说道:“没事了,我们已经到了。” 邵闻朝给出的落脚点是一处并不深邃的山洞——应该为了隐蔽传送阵法而开凿。 几步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洞外的天光,可邵旸之没有松开,反而抱的更紧一点。 “阿旸?” “到了就不可以抱了吗?” 他埋在邵闻朝心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却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所以,小孩只是单纯的想抱着.当然,不是不行。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浪费时间抱一抱也没什么。 但邵闻朝在沉默片刻后,还是捏捏邵旸之的后颈再次开口。 “要不还是先起来?” 不是平时哄人时的调子,到更像担心小孩恼羞成怒的那种心虚。 邵旸之预感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兄长的肩膀,果不其然看到邵闻朝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陌生的青年男女,全都探着脑袋,目光灼灼的盯着这里。 “咳,他们是昨天约好一起进秘境的朋友。” 大眼瞪小眼。 邵旸之:“……” 这种时候你不表现的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见邵旸之看过来,几个人纷纷移开视线。 “哈哈,你们兄弟感情挺好。”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们,当我们不存在。” 其中一个慢半拍的,张大着嘴,反应过来后连忙闭嘴,差点咬到舌头:“嘶……嫩个啥,不急。呢俩想抱,还可以多抱一会儿的哈。” 邵旸之当然没有继续抱着。 倒不是害羞,众目睽睽的实在没有让人家继续等着的道理。 他松开抱在邵闻朝腰际的手,稍稍退开一步——那是一个兄弟之间亲近却不过分亲密的位置。 在邵闻朝开口介绍他,或者等待的人介绍自己前,邵旸之率先开了口。 “诸位幸会,我是东都邵氏,邵旸之。叫我阿旸就行。” ———— 出了山洞,几人便在树丛掩映下找到一艘半旧不新的飞船。 虽然赶不上云港中的大型神舟,但这艘船无疑归在场的几个小伙伴所有。 原来是有艘自己的船,难道邵闻朝不急。 但万都山对云舟的管制很严,能在万都飞行的云舟都有记录在册的符文矩阵,每个矩阵都不一样,因此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和意义。 “这是谁的船?”邵旸之更想问邵闻朝是从谁手里,怎么搞到的。 许是知道邵旸之想问什么,邵闻朝解释道:“算是战利品,抢了过来,修好的。” 听是战利品,邵旸之就放心了,他没有再问,也没搭哥哥伸过来的手,自己跃上了云舟。 动作潇洒,不过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两串可爱的云糖,邵闻朝莞尔。 邵旸之撇撇嘴:“你笑什么?” “没笑,没笑。” 还好这时候云舟启动,否则邵旸之非和他好好掰扯一番不可。 众人目的地是万都山附近的龙槐秘境。这个秘境是曾经依附千灵界的小世界崩毁后形成的。因为演变尚未结束,还不能正常的开发利用。也只有生活在万都山的修行者准备去螭龙渊前,才会来这里的地下矿脉中寻找一种特殊的伴生晶体。 这种紫色龙槐晶体深受螭龙渊中横公族的喜欢,能在他们的领地换上不少灵玉。 邵旸之知道龙槐晶是很多年后,那时候龙槐秘境因为空间结构不稳已经被万都山封禁,龙槐晶也愈加稀少,他只是听闻从未用过。 “听说,龙槐晶长期佩戴对调理身体有很多帮助,。” “竟有这般功效,来了这么多次,我竟然也没给自己留一块。”出身天都翼氏的少女在同行之人中于邵旸之最相仿。也对邵旸之最好奇,云舟起飞后,她主动来找邵旸之攀谈。 “渺渺姐气色很好,戴与不戴想来不会有多大差异。” 翼渺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的衣裙,笑声清脆:“你这样说,我可当真了。” “自然真的。” 看起来他说的还挺认真,翼渺笑了一会儿又停下:“其实昨天我还听翼尧说起你。可今日一看,才发现你本人与翼尧说的都不一样。哦,对你知道翼尧是谁吗?就是昨天去找你的那个,我们天都的少主。” 邵旸之当然知道翼尧,但他摸了摸鼻子表现出几分迟疑。 “原来是天都少主啊。他是怎么说我的?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啊?怎么会。”少女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他超级喜欢你的,我听说他在来万都的神舟上一直想找机会和你搭话,但没成功。” 邵旸之还真不记得翼尧来万都山的神舟上有没有和他搭过话,可他更不记得眼前这位言语间似乎和翼尧异常熟稔的天都少女。 翼尧是他的战友、朋友,有一个和翼尧相熟,邵旸之却完全不记得的人是件怪事。因为奇怪,所以他露出笑脸和少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攀谈着。 正是最好的年纪,一身月华色的外衫,红色的腰封少年和穿着绯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起,打眼看上去竟然…格外般配。 邵闻朝和几个同伴在上层甲板凭栏处的望着,看得出神。 有人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 “看啥?看你那宝贝弟弟?邵闻朝你知不知道,看得太严会被小孩子讨厌的。” 邵闻朝神色微动,若有所思。 他没回答,对话倒是吸引了另一个邵氏子弟凑了过来:“这可不会。你是不知道,我们少主又可爱,脾气又好,还黏闻朝哥黏得紧。” 刚刚说话——也是那位开始咬到自己舌头的八尺男儿垮下一张脸:“怎么不会,再可爱的弟弟妹妹长大了,也都会变的。” “哦?这么肯定?你有经验?” “是啊,我说你们别不信。我妹妹小时候也成天‘哥哥、哥哥’的缠着我,现在长大了……哎,我上个月好不容易回趟盈都。她不理我不说,还整天就想着出门,我问她要去见谁,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关你啥事。天见可怜,那是我回家后我妹正眼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可搭配着大汉那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好笑。 邵闻朝笑着拍拍同伴的肩膀以示安慰。手掌刚落了第一下,有道视线不容忽视逼得他回望。 只见原本和少女有说有笑邵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看过来。 少年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可那眼神烫得邵闻朝心脏瑟缩。笑卡在喉咙里,手在半空突然也拍不下去了,转道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 直到邵旸之嘴角勾起,满意的收回视线。站在飞船二层凭栏的青年们才起齐齐呼出后半口气。 “邵闻朝,你弟弟…” “嗯,我家阿旸是有些黏人。” “……” 这只是有些黏人的问题吗? 少年回首看过来那一眼,本该最和姣若春花的色泽淡去,最适合笑容的眼睛没有笑意,凌厉慑人。 作为兄弟,占有欲也太强了些。 像对朋友们的欲言又止毫无察觉,邵闻朝没在纠缠这些话题,转而说起正事。 “对了,之前发现的遗址上的阵法,我找到一些头绪。” 那些分散的注意就又被牵扯回去。 也只有把注意力放在邵旸之这里的翼渺才在两人刚才的互动中精准捕捉到那些微妙。 她抬头看了看位于人群之中的邵闻朝,又转回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东都少主。 “东都的小少主啊,有件事我得替先我们家少主问清楚。”少女弯下腰,探过半个身子到邵旸之眼前:“你和闻朝哥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单纯的,他是你族兄,还是…你喜欢他啊?” 你喜欢他啊。 她笑容明媚,声量不低。引得有心人的注意转了回来。 邵旸之几乎在瞬间分辨出,她是故意的——不一定含着恶意,更多是想要一个答案,还带着点恶作剧似的作弄。 但邵旸之不是被拆穿心事就会惊慌失措的少年。 他盯着翼渺,眼睛一眨不眨。 东都少主这双眼睛看谁都显得深情。 少女被看得红了脸庞,狡黠退去,露出点说错话的心虚后悔。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她低声软语的解释着:“你别生气哦,我早就听说你们兄弟感情好,见刚刚你们又抱在一起,就有点好奇……” “我没生气。闻朝哥哥在万都山也很受人喜欢?”邵旸之并没有生气:“我也有点好奇。为什么是我喜欢他,不是他喜欢我?” 翼渺愣住。 邵旸之似乎真的很纠结:“我觉得我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吧。” 这么说自己,正常人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 当邵旸之没有半点羞涩,慌张解释的就变成翼渺:“啊,当然。你当然很讨人喜欢,你可是东都少主……” “那如果我不是东都的少主呢?” 第134章 千灵万都10 如果他不是东都的少主,不是千灵的界子,那邵闻朝还会不会待他与众不同? 邵旸之早就发现,阿迦勒习惯出现在每个世界天命之子的身边——是接近天命之子有利用于祂干扰一个世界的命运线,又或者通过天命之子夺取一个世界的命运。 而对他,对方甚至做的更彻底些,邵闻朝亲手挑出他的[界根]。 毕竟记忆太深刻了,那双他所眷恋的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半点的不舍,“他”冷漠的注视,观察着他痛苦挣扎。可是,同一双眼睛在昨天夜里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水光,包容的、宽和的、温柔缱绻的几乎将他溺毙。 他几乎就要觉得邵闻朝爱他。他甚至觉得…… 邵旸之不再管身边的女孩的反应,视线看向闻朝。 也许,有其他人跟着他一起看向邵闻朝。 “我在想即使我不是东都少主,闻朝哥哥也会很喜欢我的吧…” 不是陈述给翼渺,是在问自己,更是在问另一个人。 今时今日,无论邵闻朝做出怎么的回答,邵旸之都不会信。 可他依然想听邵闻朝的回答。 两人目光于半空交汇。 邵闻朝最开始有点诧异,可很快青年的目光柔软下来,他微笑着开口说了什么。 邵旸之没有听到声音,却看懂了哥哥口型。 邵闻朝回答他——会的。 很简单的,很轻易的,还有那么点旁若无人。 邵旸之能察觉到翼渺的错愕,但他自己的吃惊并不比其他人好上多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吃惊,伴随着那些轻飘飘喜悦浮上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在摇晃。不过下一刻邵旸之发现这不是他的错觉,是飞船的确在摇晃。 “大家注意了,飞船即将通过空间矩阵进入龙槐。” “这次的空间矩阵不是很稳定。” “进入矩阵也不能回头了。大家注意安全” 飞船上众人纷纷掏出护身的法器。 邵闻朝从二层甲板上跳下站在邵旸之身边。 在兄长拉住他手腕的那一刻,邵旸之意识到自己对包括翼渺在内的几个人感到陌生的理由。 他初来万都并不熟悉那几天里,邵闻朝一直陪着他并没有离开。 而包括翼渺在内的几个人,并没有在万都山与他相识。 ———— 德尔塔蜷缩在珊瑚礁的最下层,不敢呼吸也不敢游动,她清空自己的思绪想象自己与水底的礁石别无二致。 一群顺着血腥味的游鲨来到这里,试图定位猎物的位置。 这些海中的霸主们残忍弑杀还性喜群居,往日里落单的鲛人绝不愿意对上它们。只是今日德尔塔躲避的并非这些游鲨,有什么比游鲨更可怕、更诡异的东西正在逼近。 不,它们已经来了。 暗紫色的不明物质于水底阴影中穿行,顺着暗流来到临近游鲨群下方的位置。 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海中的猛兽发现它们的存在。 稍有灵智的生物都不会靠近陌生的敌人,可不知道怎么,那群游鲨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从最初的警戒,到贪婪,第一只游鲨张开巨口将紫色的物质一口吞噬。 转化只在刹那间。 吞噬不明物质的游鲨身上爬满紫色的痕迹,它疯了一样向自己的同伴发动攻击。 一个传染下一个,偌大的游鲨群开始了彼此厮杀吞噬。 这曾相识的一幕映入德尔塔眼底,随之带来的是更深的、无法摆脱的恐惧——在不久之前,她的同伴也是这样突然发狂彼此攻击——鲛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她趁着游鲨碧池彼此空隙脱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远方。 她要快一点,她要逃回去告诉族人,去求助那些驾驶着避水神舟为这些紫色的石头而来的上灵之族…… 等等…紫色的石头 她看到自己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紫色的晶体。 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谁给她的?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游的这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都挂破了耳鳍。 这可不行,这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如此失礼。就在刚才,它们居然感受到主上的气息,若能觐见主上的无上荣耀。 “德尔塔”口中发出一阵奇异的鸣叫——那是鲛人特有的语言。 “鱼群在躁动。这片水域已经完成净化” “必须献上完成度更高的献礼” 鲛人向大脑中部落所在的方向前进,美丽的鱼尾上流动着幽紫色的暗纹。 ———— 是在这次去龙槐秘境的途中出了岔子,是受了伤让这些人离开了万都山,亦或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无法分辨是因为再次离开千灵界引起的,还是为了一行人即使面对的危机而产生的不安定感,萦绕在邵旸之心头。 其实他应该对自己有信心。虽然灵力倒退到过去,本命的扶桑木还种在千灵的山顶,[界根]也并不在他的体内,但他毕竟还是千灵的界子,磨练的战斗技巧没有遗忘。 能覆灭之前这个小队的危机并不一定能吞下他,更不可能给他的兄长…… 邵旸之动作一顿。 是了,他的兄长。 归根到底,最大的不安定感的来源,不就站在他身边吗? 正在给飞船加固符文的邵闻朝感知到弟弟微妙的情绪。 他将五指伸进邵旸之的指间,本就相牵的手,变得十指交握。 他安慰道:“没关系,只是矩阵的空间震荡。你第一次来龙槐,一会儿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 为了转移邵旸之的注意力,他用手指在邵旸之鼻梁轻轻刮了一下。 微凉指骨划过鼻梁的瞬间,邵旸之有握住他手腕在骨节上狠狠咬上一口的冲动。 可最终他还是将心中的躁动平息下来:“好好看什么?” 话音刚落,云舟冲出符文环绕的空间隧道。 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看不到边际的海,以及海水中央的方向那一棵树——扎根于海底矿脉之上,穿透海水直入苍穹。 那是一颗真正遮天蔽日的巨木,亦是点亮这方天地的光源。 “那就是龙槐。” 巨木散发青光,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尊沉睡的巨龙。 也许,在千千万万年前那也的确是,直到某一天不朽的伟大存在离开于世界留下这具空荡的躯壳。哪怕小世界崩毁,空间的碎片依然围绕着躯壳化为依附大位面的一方秘境。 少年人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好像震撼于不朽存在的伟力。 邵闻朝因为弟弟这样的表情勾起嘴角,可很快轻轻蹙眉。 一丝不愉快的感觉在他心底划过。 ‘他不该这样看着那棵树,我想让他看我。’ 他当然知道怎样才能让少年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阿旸啊。” 即使是震撼天地的宏伟,也不能比邵闻朝的声音更吸引邵旸之的注意。 “嗯?” 突然靠近的是万都山松雪的气息,还有兄长轻触他脸颊的柔软嘴唇。 而随着邵旸之转头,唇瓣划过脸颊嘴角,然后…… 本该在空中继续停留一段时间云舟,掌舵的队员好像受什么难以想象的冲击,一时失误,整艘船大头朝下的直冲海面,溅起偌大的水花犹如云鲸入海。 一阵电流声出现在邵旸之意识海,终于突破类似被关小黑屋状况的小光球从意识海中跳出,激动呐喊 [哦哦哦,宿主!宿主001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哦嗬——(/0д0)/] 好似百年老痰猛地卡在喉咙间。 等等,它看到了什么?这不是那个谁吗? 为什么它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里出来居然看见宿主和邵、邵、邵闻朝站在一起?! 不只是站在一起,青年一手撑着船边的护栏,一手把少年按在自己怀里。 而在两人身后,因为云舟突然倾斜坠落而被撂倒的众人还没有爬起来就争相抬起头。大家震惊,大家激动,再多的困难也挡不住人类那颗吃瓜看热闹的心。 毕竟,他们刚才亲眼看到,邵闻朝和自己弟弟好像不小心亲到了哎! 001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傍生系统是不会单独做梦的:[宿、宿主,我们这是在哪?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像、好像那个谁哎。] [001,安静。] 001:[……] 虽然这么对自己的傍生系统并不温柔,可邵旸之没有办法把那么多的注意力分出去,因为邵闻朝皱眉托起他的脸,拇指按住嘴唇。 青年眉头微皱:“张嘴给我看看,磕到了吗?” 邵旸之有两颗不算明显的虎牙。 昨天晚上和今日一早才被这两颗虎牙咬过的地方时刻提醒着邵闻朝那两颗虎牙有多尖锐。 而飞船下坠的时候,两个人的嘴唇还碰在一起。 邵旸之摇摇头。 他没有说话,反而握住邵闻朝的手,做了刚才想做却又忍下来的事情——用虎牙在哥哥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没有咬出血痕,只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敏感的手指神经有了本能的反应,被他的主人强行忍住,停留在邵旸之唇边。 少年摩挲着兄长的指节,又低头用嘴唇在自己刚刚咬过的位置用轻轻碰了一下。 第135章 千灵万都11 光线穿透海水,斑斓光景里神舟展开避水屏障飞快移动。 [哦嗬——(/0д0)/] 意识海中小光球依然拖长音调发出鬼哭狼嚎的吸气声。 也许这是在001联系不上【系统】期间,【系统】大大对所有的傍生系统做了一次升级,赋予了看到幻想的功能? 要不然就是它发生了一次自己进化成为第一个可以做梦的傍生系统? 不不不,就算是做梦001为什么梦到谁谁谁啊? 001大片念念碎碎呈弹幕式出现在邵旸之眼前。 [傍身系统不会做梦,也不会有幻觉。还有,安静。] 吵得邵旸之在现实中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 邵闻朝终于抽回自己的手指。 他神色未变,便没有人注意到耳垂染上绯红:“过来,我给你嘴唇上点药。” 邵旸之和邵闻朝的身影手拉着手消失在船舱刚想,翼渺才回过神。 少女不顾形象坐在船头。她盘着腿,单手托颊,琢磨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对,一拍大腿:“绝对有问题!” 旁边有道粗犷的男声接道:“是有点不对劲。” “对吧对吧。”同样的观点自然能激起谈论的欲望,翼渺迅速回过头,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盈都虞子期那张英雄气概点满的大汉脸。 “子期哥,你舌头还好吗?” “好了的,好了的。”因为咬到自己舌头这件事被比自己小的同伴关心,实在很难让人高兴。 翼渺寻思着虞子哥这样的八尺大汉能察觉到闻朝哥和他弟弟的关系,那是不是说明那两个人实在明显。于是追问道:“子期哥也觉得不对劲。” “和以前相比,这次的确不对劲。” “嗯,真不可思议。” 平心而言,邵闻朝和邵旸之两人同出一族,有从小相伴的情谊,样貌性格都很是般配。但翼渺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有所属这种事和邵闻朝这个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和闻朝哥这样的人做情敌……或许自己已经可以为自家少主即将无疾而终的“初恋”默哀了。 少女刚想说点感悟就听虞子期一本正经的凝视随着神舟下潜周围愈加深邃的海水。 “神舟入海以来太安静,没听到任何动物的声音。我寻思着去遗址前要不要搜寻最近的部落先了解一下情况。” “啊?”翼渺呆住了。等等,大家不是在愉快的八卦吗,你为什么突然聊正经事? “这次进入龙槐,我们还没有在这片海域见到一个活动的生灵。”虞子期说完停顿了下。表面上五大三粗的青年其实在某些方面也没那么迟钝:“渺渺你不是在说这件事吗?” “不不,我和子期哥你想的一样。”翼渺矢口否认。和心里全是正事的子期哥相比,注意力全在闻朝哥八卦上的自己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少女摇摇头有些唾弃自己八卦心的同时又有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的太明白:“龙槐秘境中幸存的生灵本来就不多,可以友好交流的当属鲛人?” “鲛人倒是可行。我这就去和闻朝商量下。”虞子期说着转身向船舱走去。 “啊?现在去?不太好吧。” “不好?”这有什么不好的,虞子期显然没有明白两个大男人上药,哪来的矫□□。不过闻朝他弟弟的的确确眉清目秀跟个小姑娘似的,还领地意识特别强。 虞子期想起自己回家时去妹妹房间叫人吃饭,结果他妹因为他没敲门而愤怒一整天血泪史。 “行吧,要不我等他们出来?” “嗯嗯。” 正当翼渺松了一口气,却听虞子期恍然大悟似的惊呼:“啊!原来渺渺你刚刚一直在说闻朝和他弟弟。” 少女脸色爆红。啊啊啊,你不喊得这么大声啊,大家都听到了,要是让闻朝哥也听到我们在背后八卦他和他弟,多不好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心虚引起的连锁反应,船舱的位置突然传来好大一声响。 ———— 拥抱、亲吻,咬手指,还有最后落在手指上的吻。 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早就超过兄弟间的界限,周围的朋友看他们的眼神都开始不太对劲。 可即使是这样,邵闻朝还是表现的太过自然了。 他从船舱的备品柜中找出一个陶罐:“新的。我给你涂还是你自己来?” 邵旸之靠坐在船舱桌子上抬头示意。 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伤口,倒是哥哥给上完药之后,嘴里多了一股清凉的云母味。 邵旸之仔细品了品,脸色不太好看:“不是这瓶。” 邵闻朝正站在他面前收拾药瓶和工具,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和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准确的说是和邵闻朝昨天晚上涂在伤口上的不一样。 红珠上那点淡粉色的药膏透着奢靡馨香,尝起来有点甜丝丝的。 当时邵旸之就觉得比起寻常药物,那药膏更像便于享乐之物,可他不觉得邵闻朝手里会那种专门的药膏。 谁知今天一对比居然真的不同。 邵闻朝从少年的表情里发现了那些细微芥蒂,便想逗小孩。也不解释,只轻描淡写回道:“哦,是不一样,那个适合外用,今天给你涂的小孩子不小心吃了也无妨。” 这种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态度一下子就把邵旸之心里那点不舒服燎成火苗。 邵旸之一下子从桌上站起来。 他跳的太突然,正好邵闻朝要俯身。那几乎是一头撞在心口,把青年撞的后退一步,药瓶掉到地上,肩背碰上船舱门,好大一声响。 一时间兄弟俩的表情都有那么点扭曲。 邵旸之是因为鼻子撞到哥哥胸口,邵闻朝从腰到心口,连同肩背的拉伤没有一处是不疼。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青年皱眉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些好笑:“我的小祖宗,你……” 没有说完,邵旸之已经贴过去,掐着兄长的手腕和腰,把他推到门上:“你怎么会有这种药膏?” 又是好大一声响。 “……”邵闻朝静默片刻,轻轻挑眉:“哦?哪种药膏。” 少年人的手劲再怎么大,也不是不能忍,即使是覆盖淤青的位置也一样。 可他红着眼睛和鼻头,看起来又气又可怜,邵闻朝心里便跟着又涩又软。 指尖摸了摸少年的鼻尖。 邵闻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他家阿旸自己连药膏的味道也能分辨的出来又和女孩子聊得开心,如今还要和他纠结一瓶药膏是哪来的。 青年发出一声叹息,揉乱少年人的头发:“那药膏是你咬了我后,我才去钟离堂要的。” 谁想到当天夜里就派上大用场。 邵旸之表情古怪了一瞬:“你…因为我特意去要的?” 邵闻朝:“……” 是不是有哪里理解的不太对? 邵旸之依然维持着将兄长抵在门上的姿势,可惊讶的、喜悦的、压抑不住的小雀跃从少年内里泛出。 他看起来有点高兴, 能让他高兴一些不好吗?少年人的热情并不长久,再过上一段,他家阿旸就不会为这些事情生气或者高兴了。也许纠正或者解释并没有必要,邵闻朝放松下来靠在门上,顺着邵旸之的心意:“是,是。” 谁说傍生系统没有幻觉,否则001怎么可能在宿主的意识海中看到小烟花? [他一定是在哄我。] [没错宿主。他可是邵闻朝,他当然在哄你。] 要清醒、要理智、要拿出攻略组大佬的逼格,001的宿主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会被区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001对自己的宿主素来报有十二万分的信心…… [嗯。可我还是好高兴他哄我。] ‘咔擦!’001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弯腰捡起,定睛一看。咦?这难道是它对自家宿主坚不可摧的滤镜?不,绝不可能,即使这滤镜真的碎了,成熟的傍生系统也要学会自己修复拼好。 [宿主,经001多次尝试,确定无法链接【系统】,未检测到万维矩阵存在,未检测到到世界主线任务。宿主,你明白现在情况的紧急吗?] [明白。] [……]不,宿主你真的明白吗?001觉得宿主一点也不明白啊。 在这么紧急的氛围中,邵旸之鼻尖蹭过兄长颈间。 他贴的很近,有了感觉的同时就被邵闻朝察觉。 顶着哥哥的眼神,邵旸之反而挤进他腿间让身体贴的更近一点:“是哥哥你自己说的。” 邵闻朝颇为诧异,他说什么了吗?就算他真的说了什么,这里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吧。 细密的亲吻落在脖颈,按住解开领口衣扣的手,可无法改变身上的温度也跟着升高。 “闻朝哥哥,我想。” “会被听到的。” 船舱没有隔音阵法,真的胡闹起来,外面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声邵旸之就忍不住去咬他滚动的喉结。 即使邵旸之最迤逦的年少幻想,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与同伴一门之隔的狭小船舱里将兄长抵在门上退无可退。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曾经仰慕他、珍重他。别说带着亵渎意味的事情,就是一个亲吻都要小心翼翼。 “那有什么,就让他们听到好了。反正哥哥你也不爱出声。”他们不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在这里被我占有,隐忍喘息。 所有人会知道,你为我所有。 第136章 千灵万都12 船舱是昏暗的,呼吸相闻的安静中,邵旸之听到外面有人走近。 门外人在踌躇片刻询问道:“闻朝哥,你们没事吧?我们听到挺大两声响。” 邵旸之抬头。 兄长半边脸庞映照灯光,眼睛浅的像烟,另一边拢在阴影中,颜色深幽。没有任何情绪显露显露,便产生了一种不似幻觉的距离感 而邵旸之不喜欢这种距离,他解开邵闻朝衣领的扣子,想咬喉结,可看看那好几层还有消掉的牙印,又准备对付锁骨,结果锁骨也是个重灾区。 邵旸之滞了一下,还想动手往下解,邵闻朝就轻按住他后脑。 他俩在屋里不答话,门外的人真有些担心,又问了一遍。 邵闻朝抬高声量回了一句:“没事,是箱子不小心翻倒了。” “……” 那两声听着不像箱子倒了,但邵闻朝这么答屋外的人也就没有追问:“哦,好的……情况有点不对。闻朝哥你忙完了,出来看看。” [宿主,他们说情况不对劲。] 联系不上【系统】,小光球现在对“不对劲”三个字特别敏感。可它素来靠谱的宿主好像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邵闻朝按住他后脑的时候,邵闻朝就停下动作。 舱外的人声渐渐远去。他手里攥着哥哥的腰带,头埋在颈肩间没动。 邵闻朝抬头看看船舱,又看看邵旸之被昏黄光线笼罩上一层暖意的发顶,走神的想着小孩子的发丝软得很。 都说发丝软的人,心也软。倒是没错,其实他家阿旸的心就软的很。 “不做了?” 邵旸之从邵闻朝这疑问句里听出些好整以暇的笑意。 脖子上没有地方,邵旸之磨着牙灵机一动对兄长下颚狠狠来一口。看着那新出炉的牙印和邵闻朝略微诧异的表情,心里舒服了:“做啊,谁说不做。”m.xiumb 只是嘴上说着,他除了又扯了下邵闻朝的腰带,完全没有下一步动作。 灼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那双眼睛带着点点亮光。 邵闻朝放软身体,主动亲亲怀里少年的脸颊,试探着商量:“要不哥哥先出去看一下情况?” ———— 不大的一声开门声。几乎全船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 青年掸着衣服从船舱里走出来,有人抻着头望了半天,也没见邵旸之出来。 “你弟弟呢?” “哦,小孩子困了,在屋里休息会儿。” “……”不,那咣咣两声明显是动上手了吧。 而且邵闻朝线条清晰的下颌上,明显有刚出炉的牙印。 是什么困法需要在哥哥脸上咬一口啊?!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没人具体询问人家兄弟俩的私事,他们有比兄弟间“小矛盾”重要得多的问题。 “闻朝,情况有点不对劲。” 龙槐秘境当然有问题。翼渺一行人很可能是在这个秘境里遭遇了什么危险,导致他们没有出现在万都山。 但具体出了什么问题邵旸之全无印象也没有剧本,在船舱门彻底合死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坐到桌子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狠灌了几口。 凉茶好,最大的好处莫过于降火。 小光球出来绕着船舱顶飞了几圈,试图重新找到信号——毫无疑问的,它又一次失败了。 垂头丧气的飞下来,落到邵旸之的茶杯里吐泡泡。 [没有【系统】的支持,001很多功能无法使用的。] 声音听着就很郁闷。 邵旸之看了变成“泡澡水”的茶杯几眼,把手放开。 [没关系。只是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哪里,什么时间,也无法确定现在的具体情况。] 他说得轻巧。001不知道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宿主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是作为攻略组的专业态度,还是已经心有成竹,又或者……他只是再逃避。 在逃避固定好的结局,迷恋因为“邵闻朝”存在的美好幻景。 面对傍生系统并不领情的问题,邵旸之依然平静。 [001,他是真的。] 傍生系统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可宿主,你不是很恨他吗?] 邵旸之没有回答。但没回答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执念怨恨是因为放不下,那些酿造所有怨恨憎恶的温情爱意被时间模糊变得麻木,可当过去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既然活着,那跳动的心脏必然能找出的鲜红色证明。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处于天平的两端,拉扯出眼前脆弱而荒谬的平衡 001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千灵界呢?] 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他,找到邵闻朝,为了执念以及责任。拿回[界根],重筑千灵。 [这里是龙槐秘境。一个小世界破碎后依附千灵而生的秘境。] 001球身一振。 它和邵旸之的相遇在万都山的山顶,在邵旸之失去[界根]魂飞魄散前,吊住自己宿主最后一口气。在随后天幕破碎,千灵走向已经注定拜亡的结局时,保住了邵旸之的命。 除此之外,001对千灵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系统】的数据和它替邵旸之保管的记忆。 001并不熟悉宿主的世界。 [难道宿主你已经回了千灵?也就是说,不用宿主你来重塑千灵界?] 邵旸之是[界子],承惠天泽,自然要承担责任。可他没有漫长的时间成为[界主],对自己位面没有接近于造物主般的掌控力。 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每个[界子]自降生便知道,如何以躯干为基石,以魂魄作为养料,通过[界根]演化为新的世界。 至于催化力量来源。邵旸之给【系统】打了几千年的工,已经攒够了足够多的积分。 对001来说,只要能和宿主一起,哪怕成为新生千灵的一部分,也好过数据清空被回收重造。 不过如果有的选,谁不想活着。 [一定是的。溯回时间是任务目标擅长的权柄。] 任务目标这么喜欢宿主,一定舍不得宿主来个以身殉道。所以改邪归正了?正邪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相对的。不管归不归正,如果不用宿主重塑千灵总是好事。 小光球不再颓丧的泡在茶杯里吐泡泡,它出了茶杯甩甩水,整个球荣光焕发。 担心自家宿主也和那些系统所属的维序者一样,大愿了了生出空虚感。它还飘到邵旸之脸庞,发着小奶音蹭来蹭去:[好耶~] 迷雾不再遮蔽眼睛,整个世界豁然开朗。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和【系统】联系上,找到返回万维局的办法。宿主想在不执行任务的时间长期留在千灵界也不是不可以。 小光球看起来实在高兴的很。 邵旸之有点不忍心告诉它真相。 [001,界根不在我的身体里。] 小光球愣了。 时间回到过去,破损的身体恢复原状,甚至被打断的本命灵木都变成树苗刚刚移种到万都山的山头,可[界根]却不在。 这并不是单纯的时间溯回。 邵旸之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001,你能检测到我的界根吗?] [界根]是邵旸之的一部分,如果邵旸之对这部分存在无法察觉,没有【系统】的协助下001应该更察觉不到。 可当001打开版面,标记的提示于咫尺处亮起。 那距离太近了,如果001早一点打开就发现[界根]的位置几乎和宿主重叠。 [宿主!你的界根?!] 就在同一条船上,近在咫尺的地方。所以在千灵界时,邵旸之能感觉到山川万物对他的回应。 这是一个很简单,原本一开始就能想明白的事情。 [只不过有人屏蔽了我的感知。] 用“人”形容并不准确。刚刚开始执行破镜重圆这份任务的时候是【系统】。而现在则是阿迦勒。 [可、可是…如果是任务目标屏蔽,001是没有能力扫描出来的。] 邵旸之屏住呼吸,把所有的情绪无声的吞咽,许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因为,现在他是邵闻朝。] 001不太明白宿主的意思。 任务目标也曾经是郑北城,是陆灼、秦卫……是和宿主纠缠过的每一个。001当然知道“邵闻朝”在宿主的心中的份量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但宿主的情感并不能左右傍生系统的能力,至少001没有升级换代拥有类似的功能。 [他们都不是阿迦勒。] 他们都不是祂。是意念投影、分身亦或者是伟大存在的南柯一梦。 但邵闻朝不同。邵闻朝一开始就是阿迦勒,不是可以同时存在的意念投影,而是阿迦勒本身。 [邵闻朝就是阿迦勒。001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我只要在这里拿回界根,返回千灵,张开天幕,把白冠之主屏蔽于千灵界之外。然后……] 然后那些他背负的责任,多年的夙愿,乃至对邵闻朝抛弃他而怨恨都可以得偿——只要他将对方彻底舍弃在这里就可以了。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跳出这段孽缘走向原本命运的可能。 维序者的意识海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往下看去,漩涡深处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有一瞬间001觉得那比他们现在身处的幽暗海域还要黑,而001的宿主就悬溺于着漩涡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被黑色吞噬,再也游不出来。 这大约是很危险的精神状况。好在,宿主的精神状态一直称不上太正常。 001褪去了常用的用来装乖卖萌的小奶音。优秀的、成熟的、能时刻帮助宿主理清头绪,调整的心态的傍生系统看着检索地图上神舟四周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问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那宿主你会吗?] 第137章 千灵万都13 龙槐天圆海方,这个秘境没有陆地也没有太阳。龙槐就是秘境的“太阳”。距离龙槐越远的海域,越是暗黑幽寂,埋葬着大多数属于旧时代的遗迹。而能与人交流的种族大多生活在能被龙槐光线笼罩的区域。 “如果去寻找原住民询问,势必会耽误回程时间。” “这片海太安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异,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翼渺,你能看得到的最远处如何?” 大体洁白边缘带着几缕绯红的羽翼轻振,少女飞上神舟的瞭望台。天都翼氏的视力天生出众更有秘法加成,可即使如此翼渺重新落下后依然摇摇头:“没有。我能看到的只有海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这也正常,生活在光暗交界处的生物本就稀少。龙槐秘境也不是第一次被探索,我觉得我们不必如此紧张” 提出反对意见的同伴并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大家不能达成一致。虞子期便把做出决定寄托在最靠谱的人身上。 “闻朝,你说呢?” 邵闻朝没有回答,反而促其眉头走到神舟边缘,低头望向被矩阵无声破开的幽暗海水。 虞子期几步跟上他,也低着头一起看。 看了半天,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刚扭头想问问邵闻朝到底是在看什么,常年养成的战斗直觉疯狂拉响警报。在虞子期做出反应之前,邵闻朝一手按下他的肩膀。 一点冷芒自幽暗海水中射出,差之毫厘的从虞子期头皮上划过。 “?!”惊险刺激虞子期一身冷汗。 邵闻朝就着按住他的力道,拿他当支架半空旋身飞踢。那只飞来的三叉戟打着旋转飞回海底,也让刚刚险些丧命都没表现出来的虞子期的疼得面庞抽搐。 大哥,你这在打架,还是在卸我? 但支架是没有资格抱怨滴,在邵闻朝放开后,虞子期龇牙咧嘴正要道谢,却见邵闻朝从符文矩阵中抽出佩剑。 邵闻朝用剑,可并不是所有对手都值得他拔剑。 当那柄不同与它率性使用者截然不同,看起来异常冰冷肃杀的兵刃出现在众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虞子期提醒,众人纷纷抽出自己的法器全身戒备。 神舟四方铭文光芒亮起,照出隐藏于船底黑暗海水的道道虚影。 甲板上响起道道抽气声。不是因为敌人的数量,而是当那数十倍于己身的敌人抬头,那是张张青面獠牙并且一模一样的脸。 映入眼前的景象足以当选万都探险十大诡异画面之首,翼渺的翅膀瞬间炸的连羽毛根都要竖起来了。 是什么东西。哪怕这时候有人告诉翼渺这是什么人身鱼尾的新生物种,因为长得太像令人脸盲,翼渺也是愿意信的。 但能回应她的只有同伴喝声。 “机关炮开火,神舟全速上行返回!” ———— 地图上出现密密麻麻红点,船舱发生剧烈摇晃。 伴随着机关火炮的轰鸣,神舟半个时辰前是怎么俯冲而下的,现在正试图用快上几倍几乎要把人脑浆甩出来的速度冲出水面。 [攻击来自未被001收入的力量体系,推算,敌人最有可能来自‘白冠军团’。] 未知容易带来恐惧,只有当你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要面对的是什么,才更容易正确的反应。 三十二侍和七十六受冠,所谓的三万八千万为不朽存在征伐世界的马前卒,不过是不知疲倦的想要为它们至高无上的主献上一切的狂热傀儡。 [白冠军团]那些名号玩的花花,但在天幕的压制下它们并非不可战胜,比起因为信息封锁而对敌人毫不知情的同行者,邵旸之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哪怕拉开船舱门就看到颗肌肉蠕动、眼珠狂飞,一边旋转一边试图重新长出身体的狰狞脑袋向他飞来,他也能淡定拔剑——剑尖没有受到任何类似头骨的阻隔就那令人san值狂掉的肉团劈成两半。 “少主小心那鬼东西…”被分开也不会消失。 急忙回援邵氏子弟看到那团难缠的畸形物在邵旸之剑下溃散崩坏,余烬落在地上变成一小块紫色碎屑。 “龙槐晶?”赶过来的邵氏子弟眉头微微皱起,现在不知道这怪物的异变就是因为这种晶体,还怪物在异变前携带这种晶体。在保护少主和击败敌人优先级犹豫了半秒,他飞起一脚,确保甲板上那块诡异的晶体离自家少主十万八千里:“不愧是少主,刚刚一下就把敌人消灭的剑术是闻朝哥教你的吗?” 邵旸之最开始的剑术,的确是他那位一日荡尽魁麟榜的兄长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刚刚用的剑不是。那是千灵覆灭后,他在经过的每个高武世界中汲取经验,看过的功法秘籍,足够把少时不爱读书的千灵界子,磨出一个闲来无事用书打发时间的习惯。 “抱怨守一,不要使用吸收龙槐的灵力,如果灵迈空虚可以使用千灵带过来的灵玉。” 他说的气定神闲,以至于邵氏子弟下意识就回答了个“是”。说完少年自己就惊了,再看他家少主的表情就好像自家的小白菜地里一个恍惚就变成松柏高的葱。 这种变化实在太过奇妙,令人不禁心生疑惑:“少主,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没有被夺舍吧?不会刚刚我那一不留神那怪物把我家少主给掉包了吧?夭寿了! 担忧毫不掩饰挂在他脸上。 “你是邵潜师。”邵旸之无语,赶在他下句话前开口:“闻朝哥哥呢?” 他知道邵闻朝在哪,只是想转移邵潜师的注意力。没想着邵潜师那些故作轻松的表情变得僵硬,他面现犹豫,终是用不容置疑的态度挡在邵旸之面前。 “少主,闻朝哥让你跟着神舟返回千灵。” “……” 他两三秒来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转瞬即逝的功夫,深海暮色淡去,神舟破浪而出,他看到遍布船身的诸多符文在铭刻者驱动下,带动船身冲向半空中刚刚展开的传送矩阵。 但地图上代表他[界根]的光点并没有改变位置。 他没有跟他一起走。 “少主——?!” 跃出海面的神舟向上,拼尽全力跳出原本命运,鱼化为振翅的飞鸟。 他在理智做出该有的决定前跃上舱顶,奔向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不过是一艘只能载动十几个人的小船,远远比不上万应神舟的大小。容不得他做出更理性的思考——避开船尾众人一双双试图将他拉回的手,不顾一切的向下。 他想起在翼渺他们被彻底同化消失在所有人记忆中的上一世,他的兄长最终还是去了原本因为他到来打算延后去的螭龙渊。 那里存藏着足够多的龙槐晶,而在万都之外,又有多少地方、有多少和“龙槐晶”一样的东西。 污染,不,应该说苏醒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呢? 入海的瞬间邵旸之闭上眼睛。 海水那么冷,那些兄长剑下遗漏的面目狰狞动作诡异的黑影,嘶鸣着他听不懂混乱呓语。 [检测到宿主遭到精神污染,已展开思维屏障。] 精神污染吗?事实上邵旸之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在下潜,手里曾经折断,如今看起来完好如初的剑刃斩断海底肉质森林不断向他伸来的肉质枝丫。 ——剑刃铸成之日,东都少主费尽心机的起了个最诗情画意的名字,鸿风映月。 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配他哥哥手里那把‘惊山照海‘’。 只是世间之事本就难两全。他最终还是在邵闻朝不知道的岁月里,练就了一手并不输给兄长多少剑术。 ——冰冷的剑光破开眼前的迷障。 第一瞬的错愕,随后的了然,他的兄长背对着海中尸堆如山,挥去剑刃上的污秽:“我家阿旸的胆子,变大了不少。” 那些死在他兄长剑下的尸骸在消融,没有凝聚成出邵旸之剑下的紫色晶体。 “你为什么留下?” 邵闻朝犹豫了一下,他向邵旸之走过来,海水和战斗被屏蔽在矩阵之外。 “整片海域都被污染,我需要去龙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旸,这会有些危险,你应该回去等我。” 危险、应该。 邵旸之突然意识到,邵闻朝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和隐瞒的对象,与他长不长,度过多少岁月并没有多少关系。琇書蛧 因为他们一个兄长,一个是弟弟。无论两者之间的关系发生怎么样的变化,这种身份带来的相处模式并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其实邵闻朝就是这样,他们之间本就如此。 邵旸之笑了出来,他轻声道:“闻朝哥哥,如果我有更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邵闻朝有些诧异,并不是不相信邵旸之,但就如同他说的,有些危险,而他不想那些危险落在邵旸之身上。 他再次向邵旸之靠近,似乎想说些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赤红妖纹爬上脸庞,剑锋刺入皮肉。 邵闻朝低下头,看到自己手指握住锋利剑刃,试图阻止那把剑的剑锋继续没入心口。 第138章 千灵万都14 邵旸之于剑道一途的天赋并非惊才绝艳,光是东都就多得是比剑术更适合他的修行方式。但那些都无法让他有足够光明正大的理由缠着他最喜欢的哥哥。最终东都少主选择剑刃作为自己主要学习的兵器。 刚开始持剑的时候,男孩只有小小一只,明明挥舞木剑都吃力的年纪却非要去试邵闻朝的佩剑。 那些重的惊人的兵刃在邵旸之手里通常需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拿起,倒转下剑柄就会被长剑带着摔个屁墩儿。 男孩摔倒也不哭,红着耳朵伸出胳膊要一个拥抱,用软软的脸蛋或者毛茸茸的脑袋往邵闻朝身上蹭蹭,像某种最可爱、最温暖的小动物。 现在男孩长成少年,指骨纤细的手握着剑柄——握很稳,不见一丝颤抖——剑身蔓延开的是邵闻朝的血。 对疼痛的感知变得迟缓。 邵闻朝愣在那,也许是他估计错了,敌人远比他想象中危险,否则他怎么会看到这幅“幻象”,又或者是阿旸被什么东西蛊惑? 自欺欺人的想法只存在刹那。 剑刃冰冷,血液温热,他抬头看到弟弟那双冷静清明的眼睛。 少年人额尖有光影组成的红色双角,眼尾脸颊印刻妖纹——那是东都秘术[山鬼苏生] 这不是什么幻觉,他的阿旸也没有被蛊惑。 邵闻朝放开剑刃,转而去抓邵旸之衣领,突然的动作让两人之间距离猛地靠近。 邵旸之匆忙拔剑想避免剑锋更深的刺入胸膛,可还是无法避免的造成二次伤害。 邵闻朝按着他的后脑,五指用力到骨节青白。 疑问出口前,点点青色的光芒自伤口处溢散,量向千灵界子胸前汇聚,青色的枝丫,血红色的经脉,那是邵旸之的[界根]。 “我已经很恨你了。” “我不会原谅你。”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未尽的话语,邵闻朝当时没有理解的意思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这样,他说的恨,是真的恨他。 就如同那个火光掩映的梦,又或者在更多、更多次…… 好像在报复他的迟钝,撕裂伤口,切割肺腑,一路蔓延腐蚀到再也抽不出一丝力气。 邵闻朝将涌到喉间的血连同那些不舍祈求一起咽下。 既然这些已经全无意义——他总该让他得偿所愿。 他闭上眼,松开了拉住少年衣襟的手,隔离海水的矩阵顷刻溃散,万斤重压倾轧而下。 ———— 爱是给予,欲是索取,相伴而生的情感难分彼此。 邵旸之贪恋兄长身体的温度,从外表的温暖到内里的炽热,有时候会近乎病态想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身体——可当血液流失带走温度,熟悉的怀抱就没有那么温暖。 他迷恋哥哥身上的味道——血腥气掩盖气息,让他快要嗅不到万都山松雪。 邵闻朝松开手,毫不反抗的任凭身体被海水裹挟。 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邵旸之首先感到好像自己血肉被缓慢剥离,痛苦甚至超过[界根]重新生长的疼。促使他在邵闻朝滑落的第一时间抛下手里的剑,抓住邵闻朝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以千灵界子为中心一个简略版的天幕正在展开。 天幕不断扩张于更深的海域中与来自[白冠军团]的入侵者相遇,对方嘶吼咆哮却改变不了被天幕驱逐的定局。 他扣住兄长的腰。 “邵闻朝……” 没有得到回应。 “不准逃,你睁眼看着我,闻朝哥哥…邵闻朝!” [界根]并不是生长在邵闻朝身体里的东西,而剥离[界根]的时候邵旸之已经足够小心,至少不会像邵闻朝抽掉他[界根]时那样,几乎要了他的命。 可禁锢和呼唤都没有用。 他的兄长依然闭着眼睛,好像消失在这具依然呼吸起伏的躯壳里。 邵旸之低下头撕咬兄长的伤口,汲取对方的血液,宣泄自己的不安,希望通过疼痛来惩罚对方,期间夹杂着一两个混合着爱欲和恐慌的吻。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世界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两个人不再下沉而是漂浮在空旷到别无他物的海域。 直到冰凉的手指伸进他的发丝,整理他头发上的血。 邵旸之猛的抬头——龙槐依然是龙槐,可和眼前的人相比,却显得近乎虚幻——那是生而为人时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质量和位格。 祂整理好邵旸之的发丝,顺势开始描绘邵旸之的眉眼。 纯白色的长发荡于水中,深紫色的眼睛倒映着邵旸之满是血迹好似杀人食尸变态凶手的脸。 “叫醒的方式真特别啊。” 那是邵闻朝的声音,邵闻朝的面容,甚至归根到底本质上同样的灵魂。 但祂不是邵旸之的邵闻朝,祂是邵旸之的敌人,千灵覆灭的元凶——[白冠之主]。 阿迦勒拭去他嘴角的血液。 “你可以多喝一点。维持千灵现在的样子,几口血可不够。” 好像邵旸之不是在喝祂的血,而是在品尝能续杯的新鲜果汁。 邵旸之看着祂,看了很久。 祂为邵旸之擦拭脸颊的手指都有一瞬间停顿:“还生气?” “……” “你要是实在没办法消气,也可以把我钉在万都山的山顶,每天吃一点,直到你消气。” 这个提议如此切中邵旸之的心思,又让他觉得被冒犯。 握住对方的手腕五指用力。 “不许读我的心。你也不是邵闻朝,你是白冠。千灵界不需要[白冠之主]来重铸。”而邵旸之的千灵界想要的只有邵闻朝。 纯白的睫羽垂下,祂似乎认真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阿旸,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以邵闻朝的身份出现在我眼前,一具凡人的躯壳,如果血液流失就可以变得冰冷?还是知道你的气息,即使再来多少遍也不会认错。 他的确直到邵闻朝和白冠之主间的联系。与任何一个任务目标都不相同。 他知道,可他半点也不想承认邵闻朝和白冠之主间的联系,所以固执的重复。 “你不是邵闻朝。” “好,我是白冠。但这样不好吗?你不用像对待你的邵闻朝哥哥时那样手下留情,小心翼翼的。” ‘他的闻朝哥哥’——一定是故意这么说。 狡猾的和等着猎物往陷阱跳的猎人,没有什么不同。 邵旸之反驳:“我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小心意义。” “好。” 祂用那只没有被邵旸之握住的手,尝试想去碰邵旸之的脑袋。 邵旸之躲开了。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把头埋到对方颈间,确定自己呼吸间又能重新感受到另一个存在的气息。 “你既然能读我的心思,那怎么不自己看。” 去看看我们的结局,看看最后的结果。 声音沉闷,咬牙切齿,他也的确在对方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并满意的感觉到对方的颤抖——这可真是足够稀奇。 手指触碰脸颊将邵旸之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祂哄着他,用邵闻朝的习惯使用方式的摸索少年的脸颊。 “我做不到。”祂提取信息的方式当然和凡灵不同,可邵旸之的心思那么难懂:“我要是猜得到你的心思,又怎么会被你甩这么多次?” 邵旸之一时语塞。 这算什么,要把彼此的恩怨摆上来从头到尾是多是少摆上天平来个清算吗?可就算如此。 “你觉得疼吗?我怎么对待你,你真的在乎吗?你自己不是刚刚还说,要我把你钉在万都山上一点点吃掉吗?” 一个人是要疯成什么样子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在白冠之主的眼里这或许是什么奇怪亲密仪式也说不定。 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着邵旸之平静下来再开口:“你要只把我当做怪物,又何必问我在不在乎?” 这一次沸水泼进热油。邵旸之把后槽牙咬咯咯作响。 “你明知故问吗?你不过是咬定我…” 咬定他眷恋,确定他不舍,所以才在他拉住邵闻朝之后这样有恃无恐。 “但你不是邵闻朝。我也绝对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 “我在乎。也知道疼痛。” 邵旸之的愤怒戛然而止,他看着阿迦勒这张脸,就好像祂真的变成什么怪物。 “喜悦、愧疚、悲伤、追悔、欢愉,这些都是你一点点教会我的不是吗,寰宇阁的维序者。至于痛苦是什么,在你还是千灵界子的时候,我就感受过了。” 祂在说的每一个字邵旸之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有些听不懂。 “如果你一定要继续生气,那也可以。我们有很多时间…阿旸,你知道永远有多久吗?” 邵旸之不知道。因为凡灵连永远是什么都无法理解。就如同永恒不灭的存在难以理解凡灵的爱恨。 “永远就是…”时间的跨度和维度都可以被忽略不计,哪怕万千宇宙泯灭,白银之海倾覆:“我会爱你,永远爱你。” 永远。 这不是邵旸之第一次听到“我会永远爱你”这几个字,却是他第一次隐隐意识到“永远爱你”从阿迦勒嘴里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不朽之物所谓的“爱”,通常饱含人所不能理解的疯狂。 邵旸之觉得这很有意思,祂说爱他。 哪怕除却那些常人不能理解的疯狂本质,祂所谓的爱像什么呢? 稍加思索得出答案:“就好像一个水晶球。” 第139章 千灵万都15 “对,就像一个水晶球。” 微妙的语气,不经心的神色。 通常邵旸之这样的态度之后都会发生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而凡灵的身体如此脆弱,在邵旸之把要说的话说完之前,阿迦勒就已经感知到心脏紧握。 “你抢来一个水晶球,把水晶球砸碎,不要的垃圾扔到别的地方,直到有一天突然捡到水晶球里的小雪人有了兴趣又想把这个水晶球拼起来。可对大多数人来说碎掉的东西是拼不回来的,多久都一样。” 多久都一样。 祂的确不擅长保存任何脆弱的东西,弱小是原罪,美好脆弱的东西尤其如此:“拼再多次,也拼不回来?” 那是邵闻朝的面容。在这片被定格拉伸水域好像深邃而没有尽头的空间,祂纯白色的发丝几乎像在发光。那些柔和的光线史诗讴歌威严圣洁之物,鱼一样划过邵旸之的指尖,到了末端却幻影一般穿过邵旸之的手指。 邵旸之轻笑了声。 千灵的界子似乎终于感觉到点愉快,他凑近阿迦勒:“对,你拼不回来了。” 即使白冠之主也并非无所不能,至少在这一刻祂无从分辨邵旸之是真心还是假意。 祂的目光穿过重重海域看向即使在这片空间里也介于虚幻于真实之间的那棵龙槐。 很早之前的岁月,早到【寰宇】还只是【寰宇】,【系统】尚未诞生,镇守四方天门的[东君]没有将自己的羽化遗褪作为指引后人寻找自己来世的道标,也没有将其炼作秘宝或者兵刃,那位神君甚至没有完全收回自己遗留在遗褪中的力量就将之看似随意的投入翻滚不止的白银之海。 遗褪在时间长河中退灵、树化,最后漂流到千灵界附近成为其一个附属的秘境。 数以万载之后,万维局的【系统】凭借这一点定位找到被白冠军团占领的千灵,拿到了一个阿迦勒无法拒绝的筹码。 用仪象十一颗水滴,交换走【白银之海】百分之十一的领域——统领军团的白冠之主冷漠的评测,特异点对祂的影响已然超过危险可以抹杀的红线。可祂刚刚取回来那些属于人的情感,不舍又眷恋。 去哄哄他。你去哄他,他未必消气。不理他,他一定更生气。 促使祂无视“小雪人”的不配合,拉下对方的脖颈去交换亲吻。 祂需要有一个邵旸之无法拒绝的筹码。 刚开始邵旸之是拒绝的。但他很快不算惊讶的发现,自己很难拒绝“邵闻朝”的亲吻,只需要一点点火苗就可以勾起他的渴望。 他的兄长四肢修长,胸膛宽阔,但腰胯很窄,窄到邵旸之的手按在胯骨上甚至生出可堪一握的错觉。他想咬住他的脖子,折断他的腰。 听到对方在接吻中短暂的逃出来,喉结滚动。 “阿旸,做个交易吧。” 因为在做一些亲密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可避免的浮现在邵旸之的脑海。 “你拿这做交易?免了吧,什么样子我没睡过。” 半天,他没等到白冠之主任何回答。 他停下动作看向阿迦勒,对方试图用另一个吻糊弄过去。 别的事情也许不好说,亲吻,邵旸之的确比白冠要熟练很多。他游刃有余的接应着,从脖颈问到脸颊,然后注意到红色的耳垂。 耳朵红了? 【毁灭要素】是不会脸红的,一心惦记着让邵旸之替祂诞下子嗣的邪神精神状态完全不包含羞涩这个选项。他本以为白冠之主也是不会耳朵红的…白冠之主也许的确不会,不代表邵闻朝不会。 如果这份情绪来自于邵闻朝,邵旸之就有点不太确定他哥哥到底是不好意思,还是被气得,无论是哪一种都很稀奇,值得邵旸之凑近看得更仔细些。 不知道邵旸之那些微妙的心思,阿迦勒试图继续刚才的对话:“当仪象回归白银之海,我可以让你看到的千灵会覆盖原本的时间线。” 那些绯红色渐渐淡去,邵旸之的注意力重新转了回来。和带来温暖难以割舍的身体间的亲密纠缠相反,他的灵魂清醒又理智。也明白,交易并不存在于阿迦勒和邵旸之间。 这是一场白冠之主和千灵界子之间的交易。 [白冠军团]的污染会从根源上收割灵魂。邵旸之可以重铸一个千灵,却没有办法让被白冠泯灭的人苏生。 如果用新的时间线覆盖旧的时间线,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那颗水晶球看起来就会完好无损。 不同于停滞一颗白银之海的水珠,书写世界的命运,把一个沉入深渊的世界带回是万维局不会允许的大忌。 这种事情稍稍思考就得出答案:“你和万维局也做了交易?” 不需要阿迦勒回答。邵旸之在心里试探性的呼唤了一下001,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大概就是你兢兢业业工作的企业老板一声不吭将你卖给了敌对目标。卖了多少钱不重要,卖的经过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也卖过不止一次了。但这种万恶资本家似的嘴脸,还是让邵旸之在内心深处把那位素未谋面,有可能以后也不会谋面的顶头上司爆锤一顿的想法。 揍不到,难免心情有点糟糕。 他把头埋在阿迦勒身上:“还有什么?” 他一定是生气了。作为兄长的感情本能的想要道歉。白冠之主却还是将对方无法决绝的筹码一个个说出来。 “白冠军团所有先锋和加入白冠军团的成员会撤离千灵,回落【白银之海】千灵界拥有独立权限,我的法则不会进入千灵。” “军团不会停下脚步。你可以回到你的千灵,或者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世界。要是愿意[白冠军团]拥有的每一处领域你都可以踏足。” “如果你就是热衷拯救世界的话。军团的新计划表你也可以拥有一份,你可以跑过去拯救世界和[军团]作对。”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自由?权力?成为超脱者的力量?或者你的闻朝哥哥?我都会眷顾你。” 把一切压倒性的筹码摆上天枰,那些邵旸之曾经失去的,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东西触手可及的摆在他面前。 邵旸之刚开始只是听着,后来他渐渐抬起头。 阿迦勒的声音低了下去,毕竟这时候任何人都能轻易从邵旸之眼底看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得到必有失去。 在东都的圣堂里,大公卿他们也曾教过邵旸之,教他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会爱人。他要学会爱他人,知道这山川万物有灵,才能承担的起[界子]的职责。 可有什么关系呢? 千灵界早就只剩下一堆残骸。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白冠之主拿出的是他不能拒绝的筹码。 倒不如说他是万维局的维序者。 攻略组和001就不止一次调侃过自己,攻略者的工作就是靠谈个恋爱拯救世界,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好。” 他答应的很轻巧,转眼开始对着衣带下手。 白冠按住他的手腕。 “怎么?难道我需要付出的内容不包括这个?” 阿迦勒清楚的察觉到他并不开心,记忆里小孩子不开心了却不说,一小只自己憋着的时候委屈巴巴的——这当然是种错觉。 千灵的界子没有生气,也没有恼火,他看起来心平气和的,嘴角微笑的弧度足够任何审美类人的生物目眩神迷。 阿迦勒微微皱起眉。 “不用,不包括。你开心些就可以了。” 邵旸之愣了一下。 这是白冠之主绝对不会说的话。可这样的话从邵闻朝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 邵旸之心里有一个小人老生常谈,苦大仇深:我曾经很爱他。另一个小人忍无可忍的冲到人群最前方:拜托,001又不在,能不能别总说这样的话来蒙蔽自己了,你要是不爱他,干什么要恨他。 为什么不一拍两散?为什么还要纠缠在一起?难道你是觉得自己在对方身上栽了大跟头,就非要争一口气和他分个输赢不成? 他当然不想和邵闻朝分个输赢,那有什么意义? 想要拥有。 想要亲吻。 想要在一起。 他想过得开心一些。那现在开心吗? 邵旸之说不上来,仇恨不甘支撑了他那么多年,如果放手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自己什么也不剩下了。 001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提醒自己的宿主,哦,别被他骗了,他可是邵闻朝,宿主被他骗的还不够惨吗。 “我有一件事问你。” 他问这话的时候,阿迦勒正把手放在他脑袋上顺他的毛。这个动作邵闻朝做过很多次,可现在做起来却又几分新奇。 邵旸之的发丝很软,摸起来时阿迦勒能感觉自己这具凡灵的身体分泌一系列激素,那些激素改变身体机能产生开心快乐之类的感觉。 祂为自己一系列不符合利益的选择找到了一个很充分的理由——这很简单,因为“小雪人”对祂来说独一无二。 嘴角微微勾起:“什么?” “闻朝哥哥,他爱我吗?” 他爱我吗?他爱过我吗?他有多爱我?不是“你爱我”,不是郑北城、陆灼、秦卫…或者其他人爱他,只是邵闻朝。 只是邵闻朝。 阿迦勒尝试着,控制身体重复不久之前的机能反应。同样的程序这次没有丝毫作用,那些愉快的感觉消失殆尽。 阿旸在问邵闻朝爱不爱他。 他明明知道,祂是他们每一个。有每一世的情感,每一世的记忆,那些经历过的一切铸就了现在的阿迦勒,祂甚至就是未来和过去的邵闻朝。 祂说了爱他。 可对邵旸之而言,祂说什么并不重要。 第140章 千灵万都16 呼吸变得困难,力量不断从内部中抽离,蜷缩在金属和琉璃打造的密闭容器中,他没有摸到剑,甚至不能完全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这未必是他的身体——并不算清醒的意识冷静判断。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冷漠又厌倦:“我其实讨厌‘哥哥’两个字,我也讨厌你……” 极度压抑中一部分意识随着躯体的束缚停留原地,可以被称为人的情绪脱离而出,于梦境边缘沉默矗立。 邵闻朝明白过来,这是场梦,又远不止是一场梦。 从无法逆转的精神黑洞吞噬冷冽寒风覆盖的精神蓝图看到百花辉映的高楼余晖落尽,在雨水和污泥中扭曲挣扎……存在于每一次戏剧转折,但不上温柔回忆的生死存亡之际。 最后的最后他来到万都山的山顶。 万都山在下雪,每一片都截然不同的雪花落在千灵界子的发丝脸颊,消融在渐渐凝结的血色里。 —— 钟离昧小心翼翼的端着药进屋,看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伤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钟离昧握着药碗边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的招呼:“呦,醒啦?” 并不聚焦的紫色的眼眸动了动,邵闻朝打量过四周的环境。 “钟离?”伤重昏迷的人久不开口,所以嗓音沙哑:“这里是万都山?” “当然是万都山。除了万都山还能是哪。”钟离放下药,为他倒了杯水:“要是咽得下去,把药也喝了。” 邵闻朝微顿,伸手接过。 “你要是醒得早一点就好了。子期他们几个刚刚还来看你…不过不见也好,你昏迷这几天钟离堂外面都那叫一个热闹,你们东都来人也就算了,你那些手下败将也想见你,真不知道他们是惺惺相惜还是刺探敌情顺道看你笑话的,我都说你没醒拦住了。要是知道你醒了,估计是很难拦住他们。不过他们倒是带了不少好东西。” 青年言语不停,边说边把芥子空间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他平日并不是一个如此多话的人,躲避交流的意图如此明显。 邵闻朝盯着他看了片刻,仰头把碗里剩下的药饮尽,径自起身,动作拉扯到胸前的伤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白了一点。 钟离昧一惊想要拦阻:“你做什么?一醒过来就想砸了我们钟离堂的招牌吗?” 即使受了伤,邵闻朝也不是一个主修医道的医者能拦住,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不至于,钟离堂的招牌要是这么容易砸,老堂主也不会放心你坐堂。” 钟离昧掩饰下来的郁气没有随着友人轻描淡写的夸赞消散,反而结在心口,更憋得慌:“再好的医者也架不住不配合的伤患,你伤都没有好想去哪?” 几句话的功夫,邵闻朝已经用完了个最简单的涤尘法诀,拿出新的衣物。 万都山的不少剑修都是如此,行动起来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都是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这几天多谢,既然醒了我总该快点回去。”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遵医嘱的患者,还有他那张没有血色还表现若无其事的脸。 郁结凝成块块积石迸出火星,好脾气的人也有压抑不住情绪的时候:“邵闻朝!你那叫皮外伤吗?” 邵闻朝动作一顿。 也许算不得皮外伤,伤口几乎贯穿胸膛,再偏上几寸能当场要了他的命也说不定。 可他没有死,没有沉眠于龙槐冰冷的水底。当时能把他带回来的人,除了邵旸之不做他想。 “你是不是不放心邵旸之。”钟离昧并没有用多友好的语气称呼好友的弟弟。 那位传说中的千灵[界子]一身是血把人抱回万都山。 消息惊动了半个万都山的人。可在这钟离堂前,不同其他人的担忧,容貌能用一切美好词汇形容的千灵[界子],神色淡漠,态度冰冷。好像重伤昏迷的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亲密无间的兄长,说是有过节的欠债仇敌倒是更为贴切。 钟离昧并不是一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每天钟离堂内迎来送往这多病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因为面前人是邵闻朝,是他认可甚至钦佩着的友人,钟离昧忍不住开口:“邵闻朝,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邵闻朝在他开口前按住他肩膀:“钟离。” 并非什么不近人情的语气,平和又坦诚,清朗的眉目柔和下来,微微勾起嘴角:“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短短一句话,划出远近亲疏。 可是不对,世间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 钟离昧不可避免想到包扎伤口时看到的那些邵闻朝掩盖在衣物之下的痕迹。 当时只觉得的惶惑震惊,不敢再看第二眼。 当回过神来是难以理解?怒其不争?也许都不是。 兄弟可不会做那样的事。你真的只把他当弟弟吗?就算你真把他当弟弟,那位东都的少主,千灵的[界子]又是如何看待你的呢? 他没你说的那么好,他并如你在乎他般在乎你,也不值得你这么记挂,如果你能把目光落在修行之外的事情上,为什么不能…… 难言的感情在另一个人开门离去前的片刻逾越过自小被教导出的高墙。 “邵闻朝在你昏迷这两天里,他没有来看过你一次。” 掀开门帘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跨出门去。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 [宿主!有人说你坏话!] 邵旸之双脚重新落在万都山上,就听到小光球不忿的提醒。 考虑到他只在一个人身边留下傍生系统的分身用作监视,而邵闻朝又不可能说他坏话。 [钟离昧?] [是,宿主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这倒是没有,两人目前的关系也就是一面之缘。而且那位钟离堂的坐堂大弟子是个好脾气谦谦君子,邵旸之有些好奇:[他说我什么了?] 一提这个小光球就来精神,它用上变形技能惟妙惟肖的来上一段表演。 [这样啊,他也没说错。] 并没有添油加醋。邵旸之这两天的确忙得很,他得回界根,在龙槐张开新的天幕。 千灵[界子]的能力回归也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遮盖在万都山各族强者眼前的认知迷雾,已经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对千灵界此刻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的状态有所察觉。 已经毁灭过一次的世界再次寄托在一个不够尽责的千灵界子身上。 邵旸之打算没说出全部的真相,尤其是关于邵闻朝的部分。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守护千灵是他的职责,而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些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友人,只要继续存在在这个世间进行着本该属于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可以了。 他们不知道邵旸之去了哪,也不知道龙槐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会觉得他在兄长重伤昏迷的这两天不闻不问格外冷漠。 无关人等说什么邵旸之其实不太关心。 [那他呢?] 傍生系统001自然知道邵旸之这个“他”问的是谁。 小光球清清嗓子:[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嗯,很可爱。就是学得不太像邵闻朝。 万都山不是只有钟离堂一家医馆,邵旸之稍微绕了点路去云港那面的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见翼渺。 少女披着一件红色的夹袄站在路边的亭子里,除了她外,还有翼尧和另一个与翼渺五关颇为相似的女子。 “他是我们天都的少主,翼尧。这位是我姐姐翼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端庄的长姐在,翼渺比飞船上要娴静很多。连上次见面还因为被邵旸之无视弄得并不愉快的翼尧,此刻也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舍妹能从龙槐安然归来,多亏东都少主和您的兄长护持,这份恩义我们姐妹二人牢记在心,必将报答。” 她比翼渺年长几岁,五官相似,近看却并没有妹妹生得那般出众。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邵旸之对她的好感倒比对翼渺还要多上几分。 [大概和活泼可爱的相比,宿主你就是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邵旸之闻言一怔:[我喜欢哪种类型?] 小光球细细思索:[看起来有点清冷,相处起来内心温柔又强大的哥哥姐姐。] [是吗?这种很多人都会喜欢的吧。] [不是的呀。]小光球还在那里跃跃欲试的要举几个例子,就比如旁边那位明明没有他什么事还非要一起跟过来,正试图向宿主搭话的天都少主。 邵旸之不觉得自己救下翼渺他们算什么恩情,他是千灵界子,而龙槐的事情本就是白冠军团带来的灾祸。但余光捎到点女子苍白的唇色,心念微动。 [她看起来真的像我会喜欢的类型吗?] [是啊。]小光球下意识回答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就见自己宿主粲然一笑。 那是任谁看了有会幻觉周围是不是要春暖花开的笑容。 “同伴之间理应守望相助,当不得什么恩情。不过涴儿姐姐你们等了很久吧,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喝口热茶再走吧。” 第141章 千灵万都17 虽然只短暂的相处过,但翼渺确定——邵旸之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 这不是说东都少主冷漠。他性格并不沉闷,外貌好的达到赏心悦目有益身心的效果。可是很多时候就是这种人永远跟你隔着一层什么。不是他不好,而是你和他不够好。 你尚未在他眼里,还没有被他归到可堪一交的“朋友”这个身份里。这样一个人突然异常热情的邀请她和姐姐去他家里做客。尤其是在闻朝哥受了伤的情况下,翼渺很有些迟疑。 “这…不用了吧。” 只是她这几分的迟疑,声音小,反应慢,构成有效性建议前,天都的少主已经迅速点头:“好啊好啊。咳,我是说去你那坐坐也不是不行。” 翼尧这么一说,翼渺就知道没得反悔的余地,因为她那位溺爱小孩的姐姐果然顺着翼尧的意思:“那便叨扰东都少主啦。” …… 灵力编织出一片造型奇特的方叶于少年指尖翻叠化为精巧的飞鸟,丝丝缕缕的金光照亮指尖,邵旸之抬手一抛,那只叶子折成的鸟舒展翅翼,就此“活”了过来。 这让出身天都的翼涴赞叹:“不愧东都术法,这般中天灵秀。” “倒也不是什么神奇术法。只是天色将暗用作引路。”主要是告诉现在已经在家里那个人,别错过他带人回去的好场面。 “这术法能外传吗?我能学吗?”不知道是真对这术法有很大兴趣,翼尧的脸颊有点红。 “自然可以。”不过即使翼尧学会这门术法,唤出来的灵使也不会如东都邵氏这般鲜活灵动罢了。 这与天赋灵力高低并无关系,只是千灵各族各有所长。 邵旸之自然的应着,转头却见翼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动作微顿问:“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翼渺摇摇头:“我不学。” 她又不像她家少主,只是得了这么一句话就高兴得眉飞色舞。而邵旸之面对她时,也不会有这种于不经意间温和柔软。 活灵活现的“路引”在四个人之间飞翔互动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引着前进方向。少女之前那些顾虑和担心,渐渐随着清风和几人交流不知道抛到哪里。 [宿主。] [嗯?] [邵闻朝离开钟离堂之后已经回家了,你这么直接把人带回去,他会看到的。] 大概率会看到你这个下黑手,抛下他不管的人,一路上跟其他人有说有笑。 [嗯,我等着他看到。]该不如说就是为了让邵闻朝看到。 001不说话。 邵旸之挑挑眉:[你觉得我过分了?] [001是宿主的傍生系统。] [?] [宿主要是能保证自己不会自损八百,001自然也不会觉得过分。] 邵旸之沉默,在这短暂的心虚过后,经验丰富的攻略者有那么一刻的恼羞成怒。 [照你这么说,我会不忍心?不可能,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誓言多是无常,人心最是善变。明白这些的攻略者自然该知道甘愿紧固枷锁放任另外存在主宰自己的喜怒悲欢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可谁让千灵界子身负天命,应劫而生,他爱恨生来不是什么轻薄的东西。 001了解自己的宿主。 [宿主,你在生任务目标什么气?]小光球锲而不舍:[你是不是又在001不知道的时候和…和那个啥吵架了。] [我要是在生气。001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啊?] [反省下为什么明明是傍生系统,却总对宿主的动向有所不知。] 小光球:[〒▽〒] 邵旸之笑了。001刚才说他在生邵闻朝的气。或许吧,毕竟他可有太多的理由生邵闻朝的气。 [可能我确实在生气吧,因为他没有回答我。] [啊?]饶是成熟的伴生系统也不能立刻明白自己的宿主在说什么。 [我问了祂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我。] 而这个回答对邵旸之而言,并不是无关轻重。 四个人跟着散发柔和光芒引路的飞鸟拐离人行往来的大路,穿过一片面积不大不小松林,露出的山坡上覆盖着一层白雪,再往前能看到更远处的山壁和云川清雾间遥遥亮起的暖光。 引路的飞鸟受邵旸之心神牵动不可避免的雀跃起来,它扑棱着翅膀加快速度,眨眼间就变成远处星火 四人里面翼尧最是留意这只引路鸟,见飞鸟眨眼没影,跟着跑了几步,背上的羽翼蠢蠢欲动:“它要去哪。我们不用跟上吗?” “不用。让它去就是了”邵旸之说完见翼尧还盯着:“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折一只送你。” 这倒让翼尧脸红了:“啊?我、我…” “我”了也半天也没我出来个什么东西。 还是翼涴出声给了个台阶:“少主,朋友之间多声谢记在心里,礼尚往来就好。” “谢谢。”好像得到了什么支持,翼尧说话恢复正常,还不忘了补充:“也谢谢你和你哥救了涴儿姐的妹妹。” 不是翼渺,也不是翼氏子弟,而是涴儿姐的妹妹吗? 邵旸之还思考着这种下意识称呼的方式是不是很些微妙。 翼尧却已经度过了早开始那点尴尬劲,话自然而然的多了起来。 “你这就是普普通通住在山上啊。书上说你们东都山峦叠嶂,居住地树木繁茂。我曾经有段时间还以为东都人住在木屋里。” 东都倒是的确有人住树屋,比如像蝶灵她们,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强制规定。 “你们天都是浮空城,你来万都山不是也没有住到天上吗?” “那是因为万都山禁空。”扑腾扑腾翅膀没问题,要是想住飞天的房子那是想多了。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顺着积雪的石阶往上。 原本远处的看到一点亮光,随着他们走近照在他们身上。同样的他们也看到了等在房屋小院里的青年。 “阿旸,那是不是闻朝哥?他醒了?” 没有什么不期而然的四目相对。邵闻朝知道他回来,而他也知道邵闻朝在等。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暂交汇又错开。 倒是翼渺招手着颇为惊喜的跑了过去:“闻朝哥,你什么时候醒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青年站了起来,他整理过自己的衣袍,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邵旸之与其他两人间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一些皮外伤,不作碍。我正好做了些茶点,进屋一起尝尝?” “啊?闻朝哥你会做点心?” 没几个人能拒绝看看邵闻朝到底能做出什么点心的好奇心。 兔子形状的糯米团子,通体雪白,只在耳朵和尾巴尖上染着一点粉红。 不说味道,就这卖相绝对一流,更何况雪团子出自邵闻朝之手单是这点对万都山的其他人而言就绝对稀奇。 翼渺连连赞叹:“好可爱啊。简直舍不得吃。” 话音未落就见邵旸之豪不温柔拎起来一只,对着头“啊呜”就是一口。一口断头,咬扁地方露出淡粉色的馅里。 “啊啊啊!邵旸之你简直…” 翼尧后半段的声音,被邵旸之拿起另一只兔子堵住:“做出来就是为了吃掉。涴儿姐你也尝尝。” 女子笑着道谢,咬破软糯的外皮沁出里面的一点甜,抬头和邵闻朝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的东西好像瞬间就不甜了。 邵闻朝倒也没有多余的表示。东都少主能在万都山收获了可以分享美食,相互交流的新朋友,是一件好事。 这是件好事。只是他的伤还没好,才会觉得房间里有些喘不上气。 在那个名为翼涴的女子再一次被邵旸之有意逗笑。他试着用深呼一口气压下不适却带动伤口。 “慢用,我去找点东西。” “啊,闻朝哥你身上有伤我去吧。”如果翼渺说话的时候唇边不是还带着茶点的碎屑一定会更有说服力。 同样炫了满口的翼尧看着邵闻朝离开的身影愣愣开口:“邵旸之,你哥哥…” “嗯?” “感觉有点像我妈……呜呜呜。” 什么鬼,邵旸之黑着脸把最后一只小兔子也塞到翼尧嘴里。 ———— 屋外的冷风带走周身的热度,邵闻朝整个人瞬间舒服了不少。 他找借口离开了屋子里就没打算那么快回去。青年沿着后面的山壁,找了一处靠近悬崖边的岩石盘腿坐下,单手托着下巴望着雾气翻涌的云海出了会儿神。 想起刚刚被自己手忙脚乱塞进从芥子空间的那只金色飞鸟。 腰间的收纳袋重新打开,小鸟探出脑袋蹭过邵闻朝的指尖,随后舒展翅膀飞了起来。 它显然比它缔造者诚实得多,扑腾着翅膀试图把整个身子埋到邵闻朝颈间。 在这种不懈努力下,邵闻朝叫它逗笑。下一秒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声,胸膛震动,愈合了一半的伤口又重新渗出血。 还未缓过劲来,一件毛领披风被甩到他身上。回过头看见邵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冷着脸站不远处。 “我以前就听说人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容易变蠢,今天是信了。” 那神态语气都特别凶,是放在过去他绝对不会和兄长这样说话。 可邵闻朝压住伤处想了想,觉得他家阿旸说得挺对,毕竟伤口发炎还跑出来吹风透气的行为是挺傻的。 “翼渺她们回去了?” “是啊,回去了,你高兴了?”邵旸之没好气说完,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邵闻朝有什么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还准备在这里吹多久冷风,一晚上吗?” “倒也不是想吹风” 自认见多识广,完全看破了哥哥这点苦肉计的邵旸之冷笑一声,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却见邵闻朝食指尴尬的刮了刮鼻梁,半是无奈半是放弃的承认:“没什么力气,腿麻了。” 第142章 千灵万都18 清风穿透云海破面而来。风灵们卷起千灵界子的发丝,欢快的戳戳少年的脸颊,又在察觉到什么的瞬间嗷呜一声四散开。 邵旸之于只有001知晓的意识海中做着山崩海啸似的斗争。 繁杂混乱的念头决出个一二三四之前,他蹲下身一手揽过邵闻朝肩膀,一手穿过腿弯试图将人抱起来。 抱的第一下没成功。 这绝对不是力气大小的问题,真的。 主要是因为邵闻朝实在身高腿长,邵旸之用力那一刻,邵闻朝完全没有配合不说还直挺挺的坐在那看,轻轻挑了下眉。 邵旸之转头瞪他一眼:“你故意的吗?” 这一眼不够凶,到让邵闻朝眼底露出丁点笑意配合的用手臂勾住邵旸之脖颈。 第二次,邵旸之顺利把人抱起来。本想开口说几句上足够气人的嘲讽却感觉到发丝划过在脸侧,呼吸间温度滚烫,邵旸之原本还想抬杠的话没说出来。 他收紧手臂,把人往上抱了抱,脚下加快速度。 两个人之间一直是邵闻朝抱他比较多。东都少主小时候经常和自己的捣蛋鬼小伙伴们干些类似于捣哪个灵兽窝之类的事情,在一片群魔乱舞鸡飞狗跳中,邵闻朝就是负责赶过来救场的那个人。 大多数时候邵闻朝会把弟弟抱在怀里让男孩能搂住他脖子,情急也会直接提溜着男孩的后衣领或者拦腰捞起来。 等邵旸之再长大一些开始修行,不管是剑术还是其他技艺的修行都并不轻松,当他真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邵闻朝就会背着他回家。 东都感受不到季节流转,东都的少主也没有长大,能区分那些日子变化的大概只有兄长渐宽的肩背。 等邵旸之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能搂哥哥脖子撒娇耍赖,要求邵闻朝晚上陪着他一起睡觉。邵闻朝去了万都山。所以邵旸之追着他来了万都山。 一切又好像回到过去一样,一切又跟过去不一样。 他从男孩变成了少年,在万都山的朝晖日落,夏花冬雪间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那时候开始邵旸之渐渐不需要哥哥抱着或者背着他了,这种接触在某些方面微妙挑战少年人的好胜心。现在两个人的角色间的短暂调换,他倒是隐隐的生出些愉悦。 回到家将人放下的时候,邵旸之若无其事抬头看向自己兄长。 “你刚刚是不是不想被我抱回来。” 邵闻朝注视着他,千灵界子和两天前看起来有些不同。 界根的成长变化决定着千灵界子的外貌。现在的少年样貌是过去的残影,真正的千灵界子在这具皮囊之下。 邵旸之早就长大了。而邵闻朝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兄长,承认这一点,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青年轻勾了下嘴角:“是有一些。” 有一些刺激到作为哥哥的自尊心,但他该高兴,至少邵旸之还愿意抱他回来。 邵旸之留意他的表情,拿捏不住这个“有一些”是有多少。索性站起来,掐了个法诀把那只一个劲试图往邵闻朝怀里窝的引路鸟收了回去,轻描淡写的补充说明:“那最好。毕竟从龙槐回来那天我就是这么抱着你去钟离堂的,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 想来邵闻朝应该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两天里龙槐被传成多么恐怖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被自己一路抱回来后名声和形象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也许他并不太介意被弟弟公主抱什么的,可邵旸之想说并期待着邵闻朝接下来的反应。就像他明明通过监控知道是邵闻朝为他特意做了点心,还要带着别人回来吃一样。 说他恶劣也好,别扭也罢。他就是心气不顺,非要在邵闻朝这里找回些什么才好。 可邵闻朝解下披风,简单应了声:“嗯,这样啊。” 就这样?这算是什么反应? 邵旸之目光灼灼的不肯罢休。 邵闻朝就有点迟疑是该道谢还是该夸夸他:“额…谢谢?” 简直太他妈绝了,发生这么多事情,到头来就想说谢谢是吗?更可气的是邵旸之知道邵闻朝和钟离昧也是这么说的! 一股郁气从胸口直冲天灵盖,邵旸之转身就想走。 邵闻朝急忙拉住他手腕。 邵旸之没回应,也没动,他等着看邵闻朝还能说出些什么。 知道反应并不切中东都少主的心思一回事,真正猜到对方想要什么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连邵旸之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想看到兄长做出什么反应。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邵闻朝很快缓了过来放松身体,软下声音哄着:“天都晚了你还去哪里,今天一起睡?” 邵旸之知道他哥哥有一点点洁癖。 邵闻朝在战斗结束后或者与人交谈前总会顺手掸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两个人胡闹后邵旸之都困得眼睛要睁不开,他哥哥还能起来冲个澡。 就像现在明明可以用了洁尘术,可结果邵旸之还是从哥哥身上闻到淡淡的皂角味。 他喜欢兄长身上的味道却也明确知晓,邵闻朝此刻说的“睡”里并不包含任何令人脸红心跳的意思。 他小时候每一次难过或者高兴时会缠着邵闻朝陪他睡觉。因为是最喜欢的哥哥,最信任的人,只要待在一起会产生满满的幸福感和安心感。 但那是过去,现在只有这些怎么够。 他俯下身按住邵闻朝的后脑掌控对方唇齿相接,顺着兄长的腰线摸索在对方用以呼吸的短暂间隔凑近耳边:“睡觉啊,这么睡?” “…都行。” 邵闻朝要说不行,邵旸之大概会恶向胆边生。可他说都行,邵旸之也并不如何高兴 他对着兄长外露的脖颈脸颊胡乱的咬。这种类似磨牙的行为,有效缓解了恨得牙根痒痒的感觉。 “我刺了你一剑你还谢我?还是你觉得你欠了我的,所以我做什么都行?” 一个人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是想找麻烦的时候,那真是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明智的做法是在这时候闭上嘴,等对方发泄完这口气,过了情况会好些。 可面对邵旸之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邵旸之说的是事实,邵闻朝确实觉得亏欠。 他看着他的男孩长成少年,少年成为风华正茂的青年,千灵界子在万都山的雪里,挣扎着试图拉住“兄长”的衣角。 他没办法问他还疼不疼,有多疼,任何话语苍白又无力。 如果邵旸之恨他,那他该如他所愿沉没在龙槐的海里。可是他们回到了万都山。 心疼、愧疚、悔恨或者庆幸忐忑,最后他只能亲亲少年红意匀染的眼尾。 亲吻像羽毛飘落,邵旸之在那一刻隐隐有种预感。这种预感来得突然,持有001号傍身系统的攻略者每个根神经都感知到危险的信号。他应该出言打断,可他不想。 他听到邵闻朝的叹息。 “本来就是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行。” 邵旸之觉得邵闻朝实在狡猾,欠着他回答不说,还要他再问一遍。 “为什么?别说因为你是我哥哥?东都这么多人,我有一群哥哥姐姐。”他说着违心的话,很快感到后悔。 因为邵闻朝接着:“我只有阿旸你一个。” 果然长得好看的家伙最会骗人,哥哥也一样。 邵旸之把头埋在他肩膀:“你骗人。” “没骗你。”东都邵氏子弟众多,只是邵旸之对他而言独一无二。 邵旸之鼻尖蹭了蹭对方的脖颈:“才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我。” 邵闻朝只好摸着他脑袋一下一下顺毛,语气特别谦卑诚恳:“怎么会,最在乎你。” “你一点也不爱我。” 一阵并不算长的沉默。邵旸之忍不住皱眉前听到邵闻朝的回答。 “我当然爱你。” 只是不知道“爱”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不是讽刺。可既然已经说了,邵闻朝又重复一遍:“我很爱你。” “……你不爱我。” “阿旸。” “你才不爱我。” 如果邵闻朝足够爱他,那份爱如邵旸之期许的那般深刻,又怎么会在面对白冠军团想要的宏图伟业,不在朽存在渡过的时间下湮没的悄无声息。 邵旸之有时候会想,当初属于白冠之主的力量渐渐苏醒,邵闻朝是怎么看他的。 在可以向前迈进的时候弥留过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只要在邵闻朝身边,邵旸之就会不停的回忆那些只有他一个人视若珍宝,后来又用以支撑仇恨用以度过漫长岁月的每一寸时光。 所以他不甘,哪怕过去了那么久,纠缠了几生几世,哪怕阿迦勒说了爱他,那么多个世界里一次次的说了爱他,他还是不甘。 “我以前特别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你可以在我最爱你的时候,去杀死最爱你的我。”少年的声线不同于撒娇时的软糯,又或者说话的人不是备受喜爱的东都少主,而是万维局善于拨动人心的攻略者:“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爱我啊。” 对一个自己并不爱的敌人下手有什么难的?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冰水浇满邵闻朝的整个胸腔,把心肝脾胃绞在一起。 第143章 千灵万都19 青年想开口又无声的合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无法反驳自己酿造的苦果。半响,才把埋在他肩头的脑袋扒拉出来。 “能给个…解释的机会吗?” 邵旸之哼了一声,拉开点距离:“好啊,你解释吧。” 能解释,你就解释啊。邵旸之自认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少年微微抬起下颏示意:“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要是说的不好,我就不和你好了。” 我就不和你好了。 他明天就去找邵潜师他们玩,去教翼尧东都术法的时候顺道邀请翼渺的姐姐,给她展示一下什么是东都最美术法的镜花水月。哈,他还要趁着邵闻朝养病的这段把万都山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全都勾搭一遍,广结好友,然后一天邀请一个不重样的带到邵闻朝面前转一圈。 这里可是千灵界,如果好感度的满分有一百分,那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初始好感都能打个六十,只能更高很难更低。 谁说他只能和邵闻朝好的,邵旸之已经想好了一肚子坏心眼子来对付他哥。 他生得好看,现在又是少年的样貌。那些带着恶劣的小心思,就像一株摇曳的小火苗嘭的一声炸到邵闻朝心尖上,有点疼又有点麻。 邵闻朝好像看到他头上两只山鬼小角角马上就要冒出来,背后还有个隐形的恶魔小尾巴摇啊摇。 青年含糊的应了一声,作为兄长的直觉告诉他,不管接下怎么解释,其实都不会影响弟弟的小心思。可是又不由得想起邵旸之和天都女子有说有笑的样子。 回忆一遍,又回忆一遍,就觉得胸闷气短。 邵闻朝闭上眼在更多消极情感爬上来影响他的情绪之前,伸出手动作飞快的揉乱少年的脑袋顶。 邵旸之:?! 邵旸之一脸懵逼,等反应过来那点维序者的严肃劲已经不知道被他哥哥揉到哪里去了。 “你干嘛啊?”突然的亲密动作,邵旸之觉得自己耳尖在烧:“邵闻朝你严肃点,我认真的。” “嗯。”认真的,邵闻朝捏了捏他的耳垂,比较严谨的询问:“那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 寰宇四万八千界只是一个概括的形容,就像人不能知道大海中到底有多少水滴一样,即使是万界维护局也无法统计这白银之海中到底有多少颗水珠。 千灵界是其中的一个大千世界,下属中小位面无数。这个世界古老,守旧,遵循天命。界中人生来便有强大的能力,其中位于顶峰的千灵诸族,更是每一族都有自己的秘术神通,有强者长生久视,移山填海,古往今来诞生过难以计数的超脱者。 东都邵氏在千灵诸族中,也是最古老的传承之一。以公卿血脉为主系,有伴生神木通天彻地,数不清的旁系血脉,附庸氏族。 邵闻朝住的罗浮塔,那是东都邵氏用来统一抚养有天赋部族子弟的地方。也许他真的是邵氏血脉,也许不是。 这并不重要,在东都被赋予“邵”这个姓氏,作为氏族子弟成长,自然是东都邵氏的一员。 他天赋出众,跨越古老氏族中那些没有明确规定却真实存在的森然天堑,获得选取神木的机会。 可是他到底不是那些被千灵界钟爱的公卿血脉, 当他在邵氏祖地的枫木邓林没有感觉到了任何一个能与之交流的木灵。 再怎么试着沟通,树就只是一颗树,与普通的木头并没有多大区别。谈不上失落,也没有必要感到难过。 邵闻朝只是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好像并不属于这里。 那他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做些什么。想要弄清一个答案,唯一应该去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大。 大多数的时间邵闻朝用来修行,这情况持续到他和很多个足够出色的邵氏子弟一起被叫去了建木之上层层保护被视为族中禁地的圣堂,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个男孩。 是东都少主,千灵界子,生来便身负天命,背承天泽。但除开这听起来高到吓人的身份外,男孩看起来与部族的其他兄弟姐妹并无多少不同。 —— “等一下!”听到这里邵旸之特别不死心,且特别不开心的追问;“就一点不同都没有?” 邵闻朝以前明明说过,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他可爱的。 别不是当时被追问的耐烦了,说出来哄他的吧? 邵闻朝有些哭笑不得:“当时就觉得你可爱了,特别可爱,真的。” 行吧。邵旸之没再打断,就是想留点证据:[001,他夸我可爱这句,录音了吗?] ———— 感情的存在有很多种,开始邵闻朝把东都少主少主当成一个孩子。先萌生的是哥哥对弟弟喜爱。这种爱意随着搭上精力、付出情感、耐心陪伴。 一点点养护好小孩的每一寸肌肤骨骼,不断恣意生长。他养大的小孩子,最可爱的弟弟,他家阿旸。 情感来自日积月累,朝夕相伴。 只是世间万物,天地辽阔,他们总会长大。 邵闻朝也曾犹豫,但没有强求。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邵旸之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对邵闻朝之外的存在产生新鲜感,甚至朦胧的好感。 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可以,邵闻朝自然希望邵旸之选择他。如果邵旸之没选他,他也可以把那些难以割舍的眷恋,不合情理的独占欲埋于心海,用哥哥的身份和邵旸之相处。 邵闻朝曾经确信,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之间总有一份特殊的羁绊维持,对彼此而言不可分割。 直到[白冠之主]的力量渐渐苏醒,邵闻朝开始看到“未来”。 —— 房间里的烛火在夜晚到来光线变化被矩阵自动点亮,偶尔的随着灵力波动晃动,光影交错间,邵旸之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 “记不清了,好像也是你来万都山之后吧。” “你看到我了?” “嗯,梦到一些。” “……”从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里醒过来,而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答案:“你梦到的不是万都山。” 不是万都山,不是千灵界,是在未知的世界,每一次谈不上精心谋划的相遇,欺骗、背叛,足够一个正常人讨厌他,甚至恨之入骨也不为过的那些未来。 “哈…所以,是我活该吗?” 原来是这样,去杀死一个将来会背叛你、伤害你的人简直太正常了,简直比杀死两军开战杀死敌方还要理所当然。 可邵旸之觉得委屈,他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伤心。感觉自己真是整个千灵,不,怕不是整个寰宇独一份的冤大头。 他在那一瞬间想到自己是千灵界子,背负天命,应劫而生,可他到底应得是什么劫?那种混合着觉得自己是个蠢货,意识到自己是颗棋子,身为凡灵面对命运因果深深的无力感无处宣泄。 尤其在邵闻朝身边,他就觉得自己更委屈却不想被邵闻朝看到:“所以你就不想要我了是吗?” “不是这样。我当时以为你不需要我。”那与其纠缠还不如放手。 只是他不知道,当白冠之主力量和位格重新苏醒,几十年的记忆和情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倒是未来视中那撕心裂肺的纠缠先教会了祂什么是痛苦。 白冠之主做出的应对便是毫不犹豫毁灭痛苦的源头,一剑斩断为人的因果,并给任何敢于算计祂因果天命一个暴击。 “对不起。阿旸,我…并不只是邵闻朝。”他是白冠之主,所谓的邵闻朝才是为了入侵世界而诞生人性:“对不起。” “对不起……” 同时出口的声音让邵闻朝愣了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你道什么歉,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邵旸之埋着脑袋不抬头:“也不是跟你。” 不只是现在的你,是在过去每一个小世界中被他翻来覆去欺负了的“任务目标们”。 邵闻朝皱了皱眉,他不合时宜的想到邵旸之那些过于熟练让人难以招架的技巧,语气意味不明:“那这话你得和‘阿迦勒’说。” 邵旸之不愿意了,想想就觉得牙根痒痒:“不要,你活该。” 哦,又活该了。 邵闻朝勾了嘴角,他又捏了捏邵旸之的耳朵:“不哭鼻子了?” “…没哭。”邵旸之拿开手挡在自己眼前的手,第一时间就看到邵闻朝肩膀变深的衣物和领口原本缠绕好好的现在润湿一片的绷带。 简直是白捂眼睛了。还有阿迦勒不把身体上的伤治好?! “好麻烦,起来,我给你换一下药。”好在他回来的时候,绕路买了需要的药膏。嘴上嫌弃着,邵旸之想从床上起身却被邵闻朝拉住。 “这个不急,不用换,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情比换药重要,邵闻朝他真嫌这伤还不够严重是吗?邵旸之不赞头的皱眉想说什么,却感受到哥哥的五指穿过他手指间,姿势由拉着手腕变成五指交握。 “这两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邵旸之轻轻挑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许动用白冠的位格会知道? “哦。”邵旸之嘴角扬起来,有件邵闻朝不知道的事情,感觉倒是不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去了趟龙槐,顺道把你的惊山照海捡了回来。” 第144章 千灵万都20 把邵闻朝带回万都山后,第一天邵旸之见了那些察觉出情况异样的前辈强者。第二天他本想回一趟东都,最后还是去了龙槐。 东都山上有建木,主脉半座山峰是那棵建木的树干。邵旸之自己的本命木是棵扶桑,巅峰的时候枝蔓舒展停驻十只真正的金乌。 他站到一个足够的距离,目之所及龙槐的枝干伸展几乎完全挡住苍穹上新生的天幕——莫说建木和扶桑,便是他作为维序者那些岁月中见过的无数神木,也没有哪一棵能与龙槐相提并论。 这是不朽存在的遗蜕。也许有一天邵旸之自己已经化为微尘回归白银之海,龙槐依然会是龙槐。 “我今天来龙槐,一是为了取回兄长前天不小心遗失这里的佩剑。二是,有一些疑问得不到解答,只能来这里一趟。” 金色光辉无声散落,神舟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更是不见什么动静。001从意识海冒出来,它左瞧瞧,右探探脑袋,不太确定的询问:“宿主,你在跟谁说话?” 邵旸之把小光球捞进怀里揉了个七荤八素。 “取回[界根]之后,我的身体没有发生变化。”他一只手伸向前方,不是为了真切的抓住什么。少年人的身形单薄,五指逆着光辉便更显纤细之感。 界子身体的变化和力量强大与否以及[界根]的成长息息相关。就算白冠之主溯洄时间让他的身体变回少年,可在拿回[界根]后他不该还保持着少年的身形 “我也考虑过这是因为我原本的情况并不好。”不只是不好而已,残留的剑气没有消退,邵旸之曾经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积分压制伤势:“但让我的伤势愈合总不会比溯洄时间更加麻烦,所以这个想法也很快被我否决。” “最后可能的原因便是我魂魄不全。溯洄时间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持人格的完整性。”保持名为“邵旸之”这一存在的完整性。 在万都山的山顶,他和001缔结契约时,七魄飘散三魂破碎。【系统】将他七零八碎的灵魂碎片重新拼了起来,傍生系统001作为链接。 如果没有001,邵旸之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是谁。 他不记得自己,也不该记得邵闻朝。这一次在千灵醒来的时候却没有遗忘任何一点过往,只是感受不到001的存在。 直到后来来了龙槐,他的傍生系统重新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是小黑屋!宿主,001被关了小黑屋,好不容易出来的。”/(ㄒoㄒ)/~~ “好的,我家最可爱的傍生系统001被幕后黑手惨无人道的关进了小黑屋,历尽千难万险球得一线生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邵旸之温柔响应,积极配合,随后话锋一转:“但这个一线生机怎么也不可能是凭空产生,一定是这个秘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龙槐秘境最特别的地方,无疑就在眼前。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我总归要再来一次龙槐。” 001是一个成熟的傍生系统,成熟的傍生系统要和自己宿主之间充分信赖,随时配合。所以在理解邵旸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之后,小光球第一时间丢出扫描。 它扫描…额,扩大范围再扫描…反复扫描连龙槐方圆几千里的地图模型都要建出来,可除了深海之下一些正在忙着朝拜神木或者建设家园的鲛人,系统没有扫描出任何一个可以和邵旸之交流的存在。 001依然相信自己的宿主大人英明神武,只是哪怕真的神仙也会出错。它正要组织语言委婉的向宿主传达自己的“一无所获”,天突然就变了。 准确的说不是天,整个秘境的光来自龙槐,当光的源头发生变化,便仿佛整个世界跟着改变。 龙槐原本看起来像树,泛着并不刺眼却能无视距离照亮整个世界的青金光辉。可它再怎么庞大,再怎么神奇,它都是“死”的。 比风化的朽木还要坚硬,不,这么说不对,龙槐风化成龙槐之前它就应该很硬。 可现在那截朽木“流动”起来,世界从好像从三维压缩陡然变成一幅水墨画。 凹凸树纹显化鳞片,身躯盘桓,硕大的、连一根毛都比超出神舟数倍龙头从云海中俯下。 001…好想心肺骤停,可它只是一颗球,没有心肺不能停,更恐怖的是面对如此绝景,系统扫描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幻觉吗?还是它和【系统】大大失联太久缺乏维护出问题了? 001飘着小声调问:“宿~宿主啊~你看到了吗?” “嗯,我开着灵视看到了。” “啊?你看到了?!”那为什么宿主还如此淡定?该说真不亏是001的宿主吗? 甚至那颗巨大的龙头张着深渊巨口而下,威压掀起的狂风吹动宿主长发与衣袍,水墨画风下邵旸之也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在这样生死关头001不忘沉醉于自家宿主的帅气,下意识咔嚓一个留影。 邵旸之回头从那坨白面团子上看出了种堪破生死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大彻大悟。 他觉得001似乎误会了,想说些什么安抚,墨水滴下眼前的世界黑了。 在邵旸之的感觉里,过了那么几秒,漆黑的世界种一点彩色晕染开来,他身处于一间非常普通的房间。 这可能是一间茶室,木制结构的立柱和房梁,离他几步远的门窗前,放着一张底架很低的茶海以及两个蒲团,一个蒲团闲置着,而另一个蒲团上正坐着一位衣冠整洁、留着短发的青年。 每个世界风俗不同,邵旸之不奇怪对方的短发,只是意外的自己居然能看清对方的脸。 毕竟直到现在,比起阿迦勒到底长什么样子,邵旸之可能更清楚祂的身体结构。他本以为能在白冠之主压制下做出影响的存在应该具有相似的位格,也该具有相同的禁忌或者特性,可对方看起来特别像人。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男人泡着茶,做出邀请:“请坐,喝茶吗?” 邵旸之上前几步坐在空着的蒲团上。 房间里有点着火的壁炉,白茫茫的窗外能不停飘落白雪似的光点,整体的氛围安逸又闲适。 “你不是【系统】。” “我不是。”他将沏好的茶递给邵旸之,眼底隐隐有些期待:“你先尝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手指的转动金黄色的茶液在青瓷茶具中摇晃了几圈。 茶很香、杯子精致,千灵界子拿杯子的手更是好看。但再怎么好看他终是没有喝,茶杯被重新放回桌面上。 “喝茶前,我总要知道请我喝茶的是谁。”邵旸之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对着个001扫描不出来的存在,他没办法来个一口闷。 男人笑了出来:“你可以叫我东君。” 邵旸之五指蓦地收紧,差点要捏碎茶盏:“你是[东君]?” 寰宇四万八千界,邵旸之只听说过一位[东君],是寰宇阁还没有演变万界维护局之前,镇守四方天门的第一位神君。 “不是。”自称东君的男人否定,爽快解释道:“真正的[东君]已经消亡很久,这件事在寰宇不算什么秘密。我应该算是留在这具遗蜕里的残影。” 邵旸之听说过天门[东君]之位空悬的流言。这种流言就像白虎本体是只长着翅膀的猫猫、北玄是团不可名状的漆黑王水,大家传的眉飞色舞,事实真相如何没处求证。 “消亡?”伟大而不朽的存在也会消亡吗? “大多数不会吧。不过个体的追求不一样,寰宇刚刚建立[东君]就在了,祂的职责是守护白银之海奔流不息。那感觉就像坐在山顶上不停着看着无数灯火亮起熄灭,祂看了很久很久……” 看着无数世界人来人往,自己却始终独身一人,想想那般景象,邵旸之心里不禁生出无声寂寥。 “祂觉得寂寞?” “算是吧,祂想退休。” “……”这真是一个有理有据让维序者信服又实在没想到的答案。 “祂相信世界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想退休算不上什么能震动白银之海的大事,但【白冠】不一样。” 随着东君话音落下,窗外像雪一样自然下落的光点水墨粒子般散成一幅幅生动绘卷。 “你也许觉得自己足够熟悉白冠军团,见到的每一位军团成员都像被污染洗脑的狂热教徒。可事实上白冠军团的有三十二侍、七十六受冠者,祂们每一柱都拥有独自入侵世界的能力。其七十六受冠者中的大多数都来自白银之海外被永恒遗忘的世界。” 寰宇无尽,宇宙蒙昧,即使白银之海的运行法则也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真理。脱离白银之海的水滴没有变化,没有天命,世界永远一成不变,连深渊都不会收容。 “倾覆白银之海是白冠之主的意志,更是这些被遗忘者的宿愿……千灵界的界子,你会因为知道这些就质疑你的天命,理解自己世界的入侵者吗?” “不会。”没有任何犹豫的答案。 不会,亦不能。他是千灵界的界子,万维局的维序者,受益于白银之海法则的既得利益者。 就像阿迦勒亲口告诉他,[白冠军团]不会就此停下入侵世界的脚步。而邵旸之的选择便是尽可能的维护白银之海的稳定秩序。 第145章 千灵万都21 “不会。”他生来就是千灵的界子,便该守护自己的世界。 邵旸之的回答,东君一点也不意外。 攻略者001是由顶替[四方天门]成为万维局主力的【系统】运用那可以连通白银之海绝大多数世界的庞大算力,数千万次推演后,跨越时间线与[东君]一起完成的最有效的布局。琇書蛧 在很久以前,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用情感去制衡疯狂。 正是这世间总有新生的地方,难以推演的事物,那些勃勃生机,绚烂变化才会让人着迷。 东君从蒲团上站起来,靠近窗边那片白茫茫的空间:“你不打算喝茶的话,那我带你去看看这棵龙槐的里[东君]留下的记忆?” 神明不可直视,祂们的目光会让最理智的存在陷入疯狂,无可比拟的伟力足以让求道之心崩塌。 如果是拿回[界根]之前,邵旸之连现在这位自称东君的残影都不该来见。 好在他们处于千灵界天幕之中,他有一个世界作为支持。邵旸之没有多少犹豫便点头跟了上去,一步迈进原本白茫茫的空间里。 混乱的水墨粒子冲刷而来,又在变化中显露色彩。维序者稳定下来后发现自己好像走在由彩色水墨画组成的宇宙隧道,隧道空间之外耸立着那一幅幅半立体形式的彩色壁画。 每幅宏伟巨大的壁画都以一种慢镜头的方式流动。 邵旸之见到从始灭海深处的看向外围擎天之柱和云飞翔的云鲸,缓缓蠕动吞噬着星球的巨兽,苍凉惶惑的远古战场……更多、更多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绚丽的文明、变化的位面、以及很多很多幅…猫? 是猫吧。 这种呈现方式混着浓墨重彩丹青神韵以及铺面而来的史诗感,每一幅都堪称震撼灵魂的“艺术品”。 无论绘画还是音乐,艺术都必然承载着创作者的情感,那位真正的[东君]…… 恰在此时,邵旸之听到东君开口:“你了解祂吗?” “听闻过,不了解。”因为在看画,所以第一反应是对方在询问这片记忆之壁的主人。镇守[四方天门]的第一位神君的传说,早于【系统】诞生之前:“那位[东君]很喜欢猫吗?” 东君愣了一下,他重新认识了什么似得审视隧洞周围:“你不说,我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不是猫,是西之白金的本体。有翅膀的不算猫吧?” 有翅膀的猫,到底算不算猫?这是个有趣的问题,同样有趣的还有除了整个[四方天门]最有名的猫外,出现频率也不少的黑色“史莱姆”和金红色“小鸡仔”。 传说中大佬遍布的[四方天门]画风瞬间歪向神奇宝贝那个方向。 邵旸之难得的八卦之心都有点被勾出来了,他勾起嘴角。也许以后有时间的话,他也会来到这里,真的和现在这位自称东君的存在喝上一杯茶,探寻古老的故事。 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刚刚东君问的“祂”指的是阿迦勒。 “我也不了解真正的阿迦勒。” 邵旸之熟悉的是邵闻朝,是每个小世界中的那个人。不是漫长名号念出来都要大半天的白冠之主。 而阿迦勒展现在他面前的部分,想来也不会是祂面对其他存在时的样子。 “我要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什么,能做什么,可能存在什么风险,才能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这里也算是两军对垒短兵相接的最前线。” 年轻维序者语气轻松像在和朋友开着玩笑。 东君看了他一会儿,温声道:“你不觉得?你对祂来说也挺危险吗?” 毕竟不久前邵旸之可是把长剑送进白冠之主的胸膛。 “不一样。” 如果把情感比作战场,战无不胜往往需要被偏爱的制胜方时刻保有抽身而去的理性。当邵旸之无法、也不可能把对邵闻朝的情感和阿迦勒完全分割开来。他就不能确定自己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继续保持着优势。 攻略者面对一场不能输的“战争”需要知晓更多的信息,准备万全。 东君带着他穿行在这些用独特方式保存的记忆壁画之间。 “白银之海外[时间]这一个概念是极为混乱的。军团在白银之海外建立,阿迦勒给一些追随祂的存在赐予权柄,这些存在便是受冠者。寰宇阁发现时,这些受冠者入侵世界的记录已经在白银之海持续十万年…”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寰宇阁没有真正的时间流逝,白银之海中有。又因为世界的质量不同的,当那些受冠者入侵大千位面,放牧中小世界,掐指一瞬便能收割小文明万载演化的成果。 寰宇记录的十万年已经是一个不能靠特殊的法则和能力抹去的时光。 “有的受冠者善于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世界法则,入侵转化完成的悄无声息;有的军团是狂热的战争机器,不对被入侵的世界报有任何仁慈。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要知道[白冠之主]只是对方称号之一。祂作为【毁灭要素】时连翅膀掉下来的羽毛和世界融合后都能诞生邪神,遍布不同位面时空催生信徒。” “你能想想一个可以把时间溯洄,空间和法则在祂面前形同虚设的敌人吗。这个等级的敌人,[四方天门]要面对不止一个。” 东君停在一幅周围没有其他画作存在的巨大壁画前。 “这幅画应该是[东君]给你留下的,你得自己去看。我想它应该能解答你的一些疑问。” “给我?” “给你。” 这幅的壁画不会动,没有任何色彩,第一眼看过去邵旸之没有看到一个具体清晰的形象。 当他顶住那阵本能的不适应,认真的看过去,画开始流动。 云层间露出纯白的发丝、蛇尾圈住山脉的移动,纯白鳞片折射出美丽的光辉。 他看到庞大的足以填满一方天地的非人之物。 人身蛇尾,背生三翼,不停的掉落纯白色的羽毛几乎要堆积成一座新的山丘。 邵旸之浮现的第一念头是,好白好大只——正经且字面意思。 目之所及全是白色,唯有头上两只兽角的尖端由纯白变化为透明的紫色。这种单一的颜色形成一种诡异的圣洁。如果,祂没有突然睁开的两只全是紫色没有眼白的眼睛,以及额头同时转动的紫色晶体,画里画外和邵旸之四目相对的话。 邵旸之有点说不好这到底是四目相对,还是五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邵旸之的错觉,那巨大的本来就不是人的存在,特别非人质感的歪了一下头。 祂看着邵旸之,邵旸之看着祂。 这很奇怪。邵旸之皱了皱眉,毕竟【毁灭要素】形态下的阿迦勒大多数时候浪到飞起,怎么可能不说话。 他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僵住。 银色半透明质感的粘稠河水没过他的膝盖。他再次抬头看着苍穹蠕动的彩色虹膜,看看那白色的晶矿,白色的溪水,以及掉了一堆大部分被用过来铺窝的巨型羽毛。 空中的巨物缓缓俯身,率先垂下的白发,好像把周围变成一片通天的树林。 邵旸之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一颗蛋,一颗巨大的世界之卵。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东君]记忆显化的“画壁世界”在他面前迅速崩解。无数彩色粒子将他淹没。 …… 他好像在彩色水墨中漂浮,时间和空间变得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一个和东君又不同的声音呢喃呓语。 “白冠污染古世界之卵,诞生第二形态,寰宇阁判定其为【毁灭要素】。” “南明尚小,实力不够,万钧率领部下协助[炼狱]驱除深渊侵蚀,莫拉蒂莱斯并不擅长正面战斗,我前往封印【毁灭要素】。” “封印没能完全成功了,我的源质出现溃散。” “万钧从炼狱返回受到【深渊】侵蚀,养伤的时候脾气不好。可他毛茸茸的手感很好,帮他治疗的时候揉了耳朵。我决心以后有机会,要养只猫。” “莫拉蒂莱斯告诉南明我想养猫,小孩找万钧打架,被打掉一根尾羽。南明一向最爱漂亮,这下把自己关进明煌宫不出来。” “【族群】又一次远征,万钧去前线支援莫拉蒂莱斯,我让他带着南明,借明煌之火压制侵蚀他却嫌弃幼鸟麻烦。” “【毁灭要素】阿迦勒突破封印,第三形态战争特化[征伐者],[白冠军团]全面入侵[白银之海]。” “我收到【系统】联络。它的消息属实,计划可行。产生它的未来让我好奇。” “能吸收我源质孕育[界子]的位面并不多。” “分割源质完成,正好有云鲸浮出白银之海。” “我对随着你诞生的未来充满期待。” …… 画像褪色,史诗远去。属于过去的另一个存在的故事碎片也随着彩色水墨粒子消散,邵旸之发现自己又回到那间茶室里,保持着即将从窗户迈出去的姿态。好像一开始就没有离开。 第146章 千灵万都22 东君挥手驱散空气中残余的烟尘,咳嗽着解释:“咳咳,好像是太久不用负荷又大,记忆之壁把我们踢出来了。” 邵旸之没有接话。 东君便又开了句玩笑:“你放心。那幅画东西本来就只能用一次,不用担心赔偿问题……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年轻的维序者到底那幅灰色壁画中看到了什么,但也敏锐的察觉出少年情绪不高。 邵旸之摇头:“没有什么不好的。” 最不好的时候已经过去。 他只是有些想回到万都山,想见一个人,可有些事情还没有问清楚。 “就像你说的,哪怕阿迦勒不动手,矛盾双方也不可调和,这场战争也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你……”你们?他们?还是我们?背负天命而生的千灵界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想使用哪个代词,他短暂停顿后用了一个没有明确态度的词汇:“接下来,万维局打算怎么应对” “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刚才就是这个人在他面前简述白冠军团有多危险,还带他去看了段让他心情颇为复杂的影像。 “你做的够多了。短时间内,白冠之主不会倾覆白银之海。因为这片白银之海中有了对祂而言异常宝贵的东西。” “容我提醒,仪象中所有涉及到的世界【系统】全部交易给了[白冠之主]。” 用几个被白冠之主标记过的世界,换取白银之海中近百分之二十的世界。从各种角度说着都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买卖。 邵旸之不觉得阿迦勒会良心发现,认为白银之海里有什么对祂而言异常宝贵的东西。 “你如果要说因为我的话,那也并不实际。根据我对阿迦勒的了解,祂不会让我离开。”阿迦勒说的很清楚,祂不干涉千灵界,也允许邵旸之介入白冠军团正在入侵的世界,可也只限于此。 001和【系统】之间的联系已经被截断,邵旸之对自己被【系统】这个无良老板卖了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愤怒。 只是卖了东西不可能卖第二次。 “咳咳咳咳……”东君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咳嗽里充满了心虚和不自在。 邵旸之轻轻挑眉:“难道还真能再卖第二次?” “因为你魂魄不是很全。” 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虽然大部分碎块被收集起来粘好,可细小的部分,比粉末还小的部分,早已散入整个白银之海。 谁会试图从大海捞出细碎的尘埃? 显然万维局认为阿迦勒会,并且为了让这个时间更久一点,他们不介意加入这场对于灵魂碎片的争夺。 对此邵旸之一言难尽,表情复杂。毕竟“争夺我的灵魂碎片之类”的话听起来实在太古怪了,合该着是什么无主神兵、或者喝一口就能十全大补的汤药应有的待遇 “你放心好了,接下来由万维局其他维序者执行后续任务,你只要放松心情谈好恋爱。”新的时代里拯救世界的方法各有不同,东君递他个寄予厚望的眼神。 邵旸之一时不太知道该吐槽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彻底认定【系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他思来想去很多,最后只是笑了一声:“那我尽力活得久一些吧。” “你会活得很久,万维仪象有十一个世界。第十一个世界是一个空白的新生世界。”这个交易也意味着一份造物主的位格。 “是有个地方让祂能近距离欣赏自己的战利品吗?” “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把这些当成破镜重圆任务的成功后,属于你的战利品。” 千灵界的界主,新世界的造物主,如果愿意,有朝一日成为整个寰宇新的[东君]。这诸天万界无数天之骄子走也走不到的尽头。 他还想要什么?有时候邵旸之觉得自己已经将自己想要的都握在手里,可定睛再看,那些东西又虚无缥缈。 因为那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东君不解:“你觉得祂不爱你?” “……”不,他只是觉得阿迦勒对他的爱,和阿迦勒所拥有得其他东西比起来,并不那么重要。 就像[东君]对他赋予美好的祝福,永远比不上对这大千世界的爱。就像他是千灵界的宠儿,却弄不明白这份偏宠是不是他身负的天命。 可这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闭上眼睛,耳边好像又听到那些存在对他诉说的永远。 永远有多久?祂们爱又是什么? 邵旸之看不明白,祂们在对夏虫语冰,而邵旸之就是那只夏虫。 东君他也许懂了年请维序者的烦恼,也许没有完全懂:“如果你在纠结这个,完全没有必要的。[白冠之主]握有因果律的权柄,可以在事情开始前就看到未来。祂远比你想的强大,可【系统】和[东君]的谋划还是成功了。” 成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一个存在阿迦勒没能看清楚。 白冠脱离时间之外,因果寂灭。而邵旸之满身因果,应劫而生。 “所以邵闻朝一定爱你。他必须是很爱你,当白冠之主再次苏醒,学会爱,有了牵扯,便再也没办法看清楚你。” “干嘛那么震惊?你可是万维局最出色的攻略者。这些事情不应该早就想明白吗?” “你要还是不信,为什么自己回去亲口问问他?” ———— 邵旸之长着嘴,所以他接受了东君给出的非常最行之有效的建议。带着那把发动龙槐大半生灵,找了好久才找回来‘惊山照海’回到万都山听听邵闻朝怎么说。 而邵闻朝问他:“那听完,现在气消点吗?” 邵旸之本来想说没消的,可有人趁着他处理换下来的绷带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在邵旸之懵逼的时候,又掐掐他的脸,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那本就昏暗的光线恍惚的照在兄长似笑非笑的眼底,半敞的衣襟,以及胸前饱满肌肤露出的暧昧痕迹。 邵旸之闭上眼睛,试着回想刚刚上药时尚未愈合的惨烈伤口来平息自己非常不合时宜的念想。 他闭眼,邵闻朝却并不消停。他摸过邵旸之的头发,很难说不含挑逗的捏捏邵旸之的耳垂…当兄长的指尖划过喉结,邵旸之握住手腕将人掼到床头。 “你…你故意的!”更过分的话,对着哥哥的脸,实在说不出来。 紫色眼眸浸在暖色里,邵闻朝带着笑意抬头亲亲邵旸之嘴唇:“嗯,有点。” 有点,可能还不止一点点。 千灵界没有信息素,邵旸之还是好像闻到哥哥身上的味道,很浅很淡,冷的像万都山积雪的松柏,牵引着他的心绪,想让对方热起来,才能闻到更多。 有地方飞快的起了反应,偏偏邵闻朝屈膝不轻不重顶了一下。 邵旸之扒拉开他的腿,用一个更方便的姿势把膝盖挤进哥哥腿间,他托起邵闻朝脸颊,无比强势且充满占有欲交换亲吻,胸腔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呼吸起伏。 真的要发生什么前,邵旸之又停了下来。 他把头埋在兄长身上,在邵闻朝的气息里平复自己的心跳。 邵闻朝没问他为什么停,被抱着安静的躺了一会儿,伸手整理邵旸之自己拱乱的脑袋:“真不做?” 邵旸之喉结无声滚动:“做。” 邵闻朝愣了一下,随后笑出来,他看着似乎要调侃,既然忍不住为什么要停下。邵旸之起身从纳戒空间翻出一条黑色的腕带。 黑色布条覆盖男性疏朗的眉眼,那些原本的淡定自若随着视觉被剥夺变得不那么清晰。 “阿旸…”他大概是感觉到一些邵旸之翻滚的坏心眼,于是叫声小孩的名字。 邵旸之看过兄长高挺的鼻梁,被咬破的嘴角,以及在制约下无意识握紧又松开的修行长手指。 有一瞬间他想把哥哥那截手腕也绑上。可最终只是亲吻青年滚动的喉结:“你不许看我,我不进去。” ……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两个人“狼狈为奸”时候,人不会那么不好意思。 当一些特定条件有了差异,道德感和羞耻心相对较高的那个就会表现得不那么自然。 邵旸之刚睡醒的时候,意识还有点模糊,本能往邵闻朝睡觉的地方顺手一摸,和想象中完全不符的冷冰冰的被窝,让他瞬间睁开眼睛。 好在任何不好的想法出现前,001及时给出了标志地图,邵闻朝在院子里。 “他在院子里做什么?” 邵旸之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同时想到好像自己昨天回来的时候,哥哥就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这让邵旸之难免生出几分好奇,他简单洗漱了一下,选件简单舒适的外衣去了院子。 邵闻朝今天倒是知道披件厚披风,他站在院子靠近边缘,脚下不远处一个刚画上不久的矩阵旋转运行。 邵旸之对阵法的了解大多依赖于001的分析能力,不如兄长研究的深入,一眼看过去,没看出来这矩阵是干什么用的。 他从后面抱住邵闻朝,手沿着披风前伸进去,在邵闻朝胸前摸来摸去。 邵闻朝不得不捉住他不太老实的手。 “别闹。” 声音喑哑,语调倦懒,尾音微微上扬。 “没闹啊,我看看你换没换药。” 在得到兄长肯定的回答后,邵旸之探头从后面咬了下哥哥的耳垂,状似乖巧将下巴放在邵闻朝肩膀上:“你在干嘛啊。” 他打了个哈欠脑袋在兄长披风的绒毛处蹭了蹭。 “我们……”回去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话没出口,就被邵闻朝用沾着清晨凉意的手指冰了下额头。 少年打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放在哥哥披风里面的手停在衣服边缘,同时递给邵闻朝一个威胁的眼神,大有邵闻朝要是敢笑他,就别怪他不顾及伤患报复回去的架势。 邵闻朝清清下嗓子第二次说:“咳,不闹了。你看,阵法完成了。” 第147章 千灵万都23 矩阵中心涌出一股股清澈的泉水,流过雪地沿着山石往山崖那边去。不太合理的构成,在阵法的作用下和谐呈现。 邵旸之分出神来看了几眼:“哦,你在院子里引了口泉眼?” 真要引的话,邵旸之倒是更希望兄长能在山壁闭关修行用的洞府里面再开一间石室,也不用有别的,一个能装下两人的温泉就好。 邵闻朝不知道邵旸之想什么却听出他的不以为然,反手揉了把少年脑袋:“你有这么好哄?这是酒。” 邵旸之蹲下来,果然闻到的是酿造之后的果木香气。 邵闻朝偏好烈酒,烈焰入喉香气馥郁。可谁让邵旸之喜爱甜酒,尤其是那种酒水清甜,度数不高的果酒。这就导致邵闻朝酿酒的习惯跟着弟弟的口味偏向,没少被其他兄弟调侃是给小姑娘酿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门万都山没有的,涉及物质转化的阵法。 “你要教我?” “是啊,我教你。” “我要是想学其他的呢?” “想学什么都行。” 泉水上方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在铭文亮起时以泉眼为中心,凝结成颗颗酒水冰晶,形态各异的冰晶于晨光照射下光辉。邵闻朝取下一片放进嘴里,被冰的眨了下眼睛:“尝起来还不错。” 邵旸之抬头看去,更多的注意力落在兄长雾霭流转眼瞳。 “真的?” 兄长笑着回答:“真的,你尝…” 舌尖撬开牙齿,尝到残留的一点酒水。邵旸之追逐这清淡的酒意,味道越淡便追的越紧。 邵闻朝刚开始还纵着他,被再次咬破嘴唇,并意识到邵旸之没有停下的打算,后退一步。 他后退邵旸之就进,两人推拉纠缠,直到邵闻朝后背撞到庭院中心的扶桑树上。 那颗本该种在万都山顶的扶桑树,被移到这个略显简陋的小院里。 金色的树干触之温热,邵旸之把人抵在自己与树木之间,直到再也尝不出一点酒意。 “要我都学会了,当个坏学生怎么办?” 邵旸之稍稍给出一点距离。依然抱着邵闻朝的腰。 那些久没有人理会冰晶轻轻炸开消散在雪地里,邵闻朝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这种事,你早就干过了吧。” 邵旸之:“……” “错了,真的,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咳咳咳。” 邵旸之停下挠痒痒的手,给哥哥一个重新回答的机会。 他听到兄长轻笑:“想当个小坏蛋,那就试试呗。” 他其实现在就可以在某些方面当个坏蛋。如果不是院子门外传来阵阵堪称歇斯底里的咳嗽,邵旸之会当场尝试一下也说不定。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邵潜师和其他几个邵氏子弟,有的望天,有的看地,还有两个咳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直叫邵旸之担心他们的嗓子。 如此反应也不怪他们,毕竟同来看望的人里面还有与邵闻朝交好的其他部族之人。 虞子期等人见识过兄弟不同常人的亲密,神色间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可更多人的表情比知晓龙槐发生异变,好多神舟受到袭击又被天幕突然弹出龙槐时还要夸张。 他们在短时间内完成了震惊、呆滞、偶像塌房失魂落魄的一键三连。 不用想都知道,有了现在这一出,关于邵闻朝和东都少主传闻定会飞满万都山,因为邵旸之身份特殊,到了明天怕不是各族领袖都有听闻。 这也许会掀起一些风波,引来一些或好或坏的闲言。不过,大概不会有谁闲的没事跳出来,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兄弟怡怡、少小无猜。甚至以邵闻朝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在万都山其他氏族子弟看来,是邵旸之占着东都少主的便利,近水楼台都说不定。 邵旸之这样想着,意味深长看了邵闻朝一眼,果然发现邵闻朝比他还淡定自若。 邵闻朝没有半点被一行人看到自己被弟弟按在树上亲吻的尴尬或者窘迫,他整理一下衣服,极为自然的招呼起伙伴。 一行人刚开始还有些扭扭捏捏的迈进院子。等所有人坐在厅里,从邵闻朝的康复情况,讲到在龙槐发生的事情,聊到螭龙渊的事情。大家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邵闻朝并不多话,可他是这群人的最中心,所有的话题,大家围着他说,信任他拿一个决定。 在敌人堆里混成敌人的主心骨,真是白冠惯用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上一辈子邵闻朝“背叛”千灵选择白冠军团时,还有会人跟着他。甚至邵旸之身为千灵界子,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有什么误会,在万都山的山顶等“闻朝哥哥”给他一个解释。 现在想来,真想为自己的偏执和迟钝叹息。 小光球跳出意识海,配合着总结陈辞:[即使你很爱一个人,也不要因为对方迷失自己。宿主你可要时刻小心…] 告诫的话语戛然而止,明明在和其他人说话的邵闻朝扫过001的位置。 邵旸之装做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把僵成黑白色的纸片团子捞回来。 小光球在宿主温暖的掌心里缓过来:[宿、宿主,邵闻朝刚刚怎么好像,可能、是不是…] [自信点啊,001你说的非常对。] [果然是看到了吗?!Σ(っ°Д°;)っ] [我说的是你让我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点。] 001:0(* ̄▽ ̄*)0 [不过,闻朝哥哥应该确实有察觉吧。] 001:∑(0口0|| 摸出块糖块塞到饱受调戏一副魂归天外模样小光球嘴里。 邵旸之在逗001,说的话却也不假。 邵闻朝在万都山和邵氏子弟心中的地位如此,那白冠之主在面对军团中真正的亲信时,又是什么样子?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爱慕的人,是寰宇的敌人。即使个体的情感再根深蒂固推拉生长,也要时刻保持理智。 毕竟白冠军团的手段,除了战争还有好多种。 邵旸之回想得来的消息,分析邵闻朝此刻的言行。 在他思索的过程中,有人提起钟离堂。有关钟离昧的事情被一带而过,邵旸之原本严谨的思维却被带跑。 他突然想到,在邵闻朝没有成为邵闻朝,阿迦勒经历过的时间里,有没有遇到哪个存在抱有类似的心思? 伟大存在的视界与凡灵截然不同,纠缠这一点并无太多意义。可就像掉到眼睛里的睫毛,焦虑症患者等待查询到考试成绩。念头一经升起挥之不去,邵旸之甚至怀疑这是某种污染。 邵闻朝借着养伤的缘由换人带队去螭龙渊。来看望的小伙伴们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有一起长大的族人,有人在离开前冲邵旸之吹了口哨。 “可以啊,少主你长大了。” 一句话触发了什么神奇的开关。 “原来少主你喜欢闻朝是这个原因,早说啊,弄得我以前还好顿纠结你为啥不亲近我。” “厉害少主,闻朝哥居然这么轻易答应你了。” “哎,你什么意思。少主这么可爱,闻朝哥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我是说,我还以为闻朝哥只把少主当弟弟。少主你万一哪天和闻朝哥分开了就考虑考虑我哈,反正咱们东都肥水不流外…嗷,你打我干嘛?!”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出门前留下少主长大了的欣慰眼神,却到底没有人伸手对待小孩子一样揉邵旸之的脸。 其中邵潜师突然被委以重任,心下忐忑,和闻朝哥在院门口说了很久。 邵闻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邵旸之坐在石凳上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些什么。 少年面皮白,并不多冷的环境,已经耳尖鼻头泛红。听到邵闻朝的脚步,他抬眼看了一下,又慢吞吞的转回去。 邵闻朝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小孩了,想问清楚又觉得邵旸之这样有趣,权衡一下还是忍不住内心逗小孩的欲望,他过去勾着邵旸之的肩膀把人揽到怀里:“饿不饿啊,要不哥哥一会儿在院子里给你烤鸟翅吃?” 这种话邵旸之说那叫“泄私愤”,由邵闻朝说就完全不是那个味。 尤其是邵闻朝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邵旸之都有些怀疑白冠是不是…对自己另一个形态有什么意见。 邵旸之小声回了一句:“你怎么不炖个蛇羹。” “大上午的吃这么荤?不好吧。” “……”你这个荤它正经吗?要不是邵旸之看到他眼底的促狭,差亿点点就信了 眼看着再逗下去小孩可能就真要恼了,邵闻朝伸手揉乱邵旸之的头发:“你这又在生什么气?” 邵旸之其实没生气,他就是有点在意。 本来这点问题要不要单独拿出来说,邵旸之还没想好,既然邵闻朝问了,邵旸之坐直身子:“我有件事问你。” 他声音低沉,表情严肃,琥珀色眼睛看着也比平时深。 邵闻朝上看他这副表情还是在龙槐邵旸之准备给他当胸一剑前。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都跟着幻痛起来。 白冠之主做足了心理建设:“…你问。” “跟我在一起之前,你还有没有其他暧昧对象。”邵旸之占有欲强,‘情人’两个字想想就不甘心的很,根本说不出来,他又不想邵闻朝说谎,于是故作大方的承诺:“今天我们坦白从宽,既往不咎。” 没曾想,邵闻朝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不是吧,不会真有吧?! 怎么可能?在问出来之前,邵旸之潜意识认为答案是不存在的。毕竟,在成为邵闻朝之前,祂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邵闻朝为什么沉默?仔细想想在小世界里阿迦勒可开放的很,蔷薇笼子什么玩的比邵旸之这个攻略者都花花。 “没有,就你一个。”邵闻朝松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拇指掐掐邵旸之脸颊:“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这是凡灵的情感,在成为邵闻朝前,阿迦勒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邵旸之狐疑:“你为什么沉默那么久?” “……”要是和弟弟说,自己以为他又是什么掏心窝子的问题被吓到,是不是显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很不稳重,邵闻朝眼神飘忽:“也不久吧。” “不,你想很久。” “好吧,因为阿旸你不只在问邵闻朝。” 邵旸之把问题丢回去:“那我在问谁?” 邵闻朝怔住一下,很快笑了出来:“嗯,我再多努力努力,行不行?” 遥遥天际金乌展翅的余光驱散云雾,照亮庭院雪色。邵旸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两个人在院子里并肩坐了一会儿,渐渐聊起别的。 “闻朝哥哥,我能在你修炼的地方旁边再开一间石室吗?” 第148章 尾声·如何创造一个新世界 侍者从千柱云台而来,称那里是白冠军团的驻地。 见习造物主暂时停止勾画,盘膝坐在新生的并不算稳定的大地上:“千柱云台是什么样的地方?” 问题和“如何创造一个新生世界”全无相关,邵旸之问出口,却也做好对方不回答自己的准备。 侍者回答的很快。 祂口中千柱云台有漫无边际云层,看似迟缓的向四方蔓延。高低错落、造型各异的巨大石柱拱卫着万阶石梯上的宫殿。 那些石柱,每一柱都托举着一方世界,却不是每个被军团征服的世界都值得被摆上千柱云台。 离王座阶梯最近的一柱世界,是[征伐者]取下的第一方的世界。它作为千柱云台灵感的来源,被侍者们精心打理,摆放第一道阶梯旁边。 其旁边高几分的石柱,独眼的巨人被长枪钉死在破碎倒悬的山峦,神躯死而不僵,好似拔出长枪,巨人就能从冥界爬回同入侵者宣战。 场景壮烈震撼,是某位受冠者精心选出的献礼。 除了凝结在时间长河的标本,还有晶壁宇宙体系破碎后,侍者们出于保护带出的一方方小世界。与碳基生命完全不同的基础结构,摆在石柱上方,装饰效果盛过任何王冠宝石。 诸多的世界装点千柱云台,是白冠军团军团引以为傲的战利品,寻遍四万八千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收藏馆。 只可惜主居于万阶石梯的宫殿之上,不曾在千柱云台停留。受冠者们征伐白银之海,没有召见,有时千载岁月不曾返回。只有三十二位侍者在那里守候,几百年上千年,任凭外界华屋丘墟,绚丽壮美的千柱云台浩荡寂寥。 邵旸之生出点好奇:“宫殿里有什么?” “宫殿之内是主的空间。” 那所谓的宫殿,可以理解为空荡的“屋子”。 “这么说来,偶尔来到这指导我如何创造一个新世界的方法,并不算一件无聊的事。” “能亲眼目睹造物权限是四万八千界最令生灵心折的事。”侍者是谦卑的,至少祂表现的谦卑:“我唯一担心,我的能力不足以为您提供协助。毕竟您并非对造物一无所知。” 邵旸之曾经想过用自己为根基来重建一个千灵。重建和创造间有迹可循,却也不尽相同。 眼前这位侍者,比前一位时不时就要给白冠之主唱上段颂歌的诡异人士好上很多。 “我知道侍者们在加入军团前是不同世界的超脱者。你可以和我聊聊你的事情?” “按您理解的说法,成为侍者前,我曾是一名巫师。我的世界孕育了很多神明,巫师永远追求真理,而在多数神明眼中,知识是对祂们权柄的窃取……” 除了少数被世界偏爱的骄子,注定了的因果流动是构筑世界法则的基石。 可巫师是一位强大的超脱者,早就不受世界法则的限制。祂有着更多选择。 白冠军团所谓的打破命运,是拥有绝对力量的强者看不顺眼的掀了桌子,然后大家各凭本事,适者生存。 那是只有强者才能生活的世界,相比之下,白银之海的运行方式才在事实上庇佑万界诸天绝大多数的生灵。 好似透过青年平静的外表,看透他的内心。 “您不认同军团的做法。” “我是万维局的维序者,千灵界子。”考虑到侍者不一定知道千灵,邵旸之补充:“一个曾被白冠军团毁灭的世界。” “您对我们来说很危险。” 邵旸之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 “您不认同军团,又在通过各种方式了解我们。” 未来的造物主还很弱小,可他在了解祂们的想法,学习祂们的知识。 最可怕的是白冠之主对他全无防备,教导他,放纵他。 这一切依托着虚无缥缈的感情——不是来自三度炼狱女王的诅咒——而是最常被人类讴歌的两种诡异属性“勇气”和“爱”,其中之一。 在过去,侍者更愿意称呼这两种属性为“无知”与“病毒”。 邵旸之也不进行无用的反驳:“那你还打算教我吗?” 教与学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巫师并没有返回千柱云台的打算。 “明知您危险,依然不限制您的行为,那是军团之主的气魄。为您提供所需的知识,便是侍者的荣幸。” 邵旸之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在盲目狂热的粉丝面前,任何有损其偶像的言语都是自找麻烦。 白冠军团有三十二位侍者,去掉其中明显不是人又无法交流的,再去掉其中不擅于教导别人的,还要去掉之前那位动不动就要为祂们主高歌一曲的。邵旸之的选择余地其实并不太多。 至少曾经跨越传奇的巫师真的博学。 他们讨论过光源从哪里来,分析如果用阵法转化地脉,再灌输灵力,汇聚之后涌出清澈的水流,足不足够让这片刚刚有山川大陆的世界第一次拥有水。 邵旸之不是一个学者,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养成世界每一步取得的成就感,让年轻的造物主沉浸其中,他不知道侍者什么时候离开这片白茫茫的空间,也不太清楚邵闻朝什么时候到来。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邵闻朝已经捡起他丢落到一旁的纸稿,看了有一会儿。 “那是废稿,放着不管就消失了。”包括他们脚下这片大地都只是尝试,邵旸之的力量尚不足以创造长时间存在的造物:“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画完。” 他对邵闻朝的气息足够熟悉,所以抬头看到身边身披战甲头戴白冠的男性,十足十的愣了一下。 “挺好的,你学的很快。” 邵旸之:“……” 白冠之主很高,比邵旸之青年的样子还要高出大半个头。 祂身姿挺拔,纯白睫羽垂下,挡住一些紫灰色的眼瞳。 神明的容貌自然英俊,可邵旸之沉默着,那双紫色眼瞳中的期许和紧张,随着他的沉默悄无声息的隐匿下去。 阿迦勒捏着那些草画稿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我赶回来的有些急…” 祂把力量收敛的很好,邵旸之几乎嗅不到能量动用后该有的余波。 青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从白冠之主的手里把自己的草画纸拽出来。 新的世界还没有空气,周遭的气氛却厚重的好像要凝成粘稠的液体。 当具现出来的纸张完全脱离手指,阿迦勒闭上眼睛叹息。 不算多出乎意料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只是祂以为……清晨轻吻指尖的触感和此刻空落的手指——那是一种自虚假山巅坠落的空虚感。 邵旸之等了几秒却没等到阿迦勒睁眼,颇为疑惑的又看了两眼, 青年视线下移,平视的时候高度正好看到对方的嘴唇。他在那一刻醒悟,毕竟平时闻朝哥哥可不会这样乖乖闭上眼睛,等着他亲吻。 什么意思哦,觉得他够不到吗,只是半个头而已。 邵旸之在心底冷笑一声——他是绝对不会踮脚的! 不动脚那就只能动手了,考虑到对方并不一定顺自己的意,邵旸之一动手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可白冠全无防备,三两下子,等邵旸之回过神来,竟是他双臂撑在两侧压阿迦勒上方。 邵旸之实现了四方天门超脱者都没能实现的壮举——徒手撂倒了白冠之主。 早知道发现侍者走后就把001放出来,这样就能提前录下来了。 他变得有这么厉害吗?还是造物主的位格居然这么牛逼?如果这么厉害的话,布什么万维阵图,【红帆】的大佬们为什么不亲自下场对决? 错愕归错愕,吐槽归吐槽,做了这么年维序者邵旸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他支起身子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挑了挑眉:“你让着我啊。” “…我没想到你突然动手。”祂注视着邵旸之,好像终于看明白了什么。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挺厉害的,进步不小。” 邵旸之:“…(╯▔皿▔)╯” 邵旸之有点牙根痒痒,也许只是他面对阿迦勒条件反射的牙根痒痒,但是无所谓了,只要躺下就看不出那点身高的差异,他低头咬上去。 军团之主,亲吻的时候也染上凡人的欲念。呼吸会变得急促,眼尾泛红。邵旸之五指伸进发丝,作为军团象征的孤高白冠被轻而易举的摘了下来。 那随着白冠之主“恶名”遍传诸天的神器,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停顿一下,随后升到半空降下圈半透明纱幕。邵旸之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随手摘掉了个什么东西。 他突然就生出了那么一些恶作剧的心思:“你干嘛啊,我就亲一下。” 阿迦勒:“……” 去感受得到的快乐另人愉悦,可戛然而止,把对方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在这里,好像也是一件让人心动的事情。 邵旸之在心里想涩涩的小人和乌漆嘛黑的那个全力交战,还没有决出个胜负 阿迦勒突然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一些。 邵旸之撞到祂右侧颈,差点触发战甲的反伤。考虑到这身铠甲也是个神器,邵旸之不一定能防得住。 “你…”能不能小心点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身严丝合缝连脖颈都包住的战甲就在他眼前解析剥离,大部分隐匿进邵旸之看不到的虚空,少部分化成单薄柔软的衣袍。 同时邵旸之闻到了万都山落雪的松柏。 太清晰了……就像信息素的味道。 阿迦勒又把他拉进了一点:“喜欢吗?我看你老咬这里。” 邵旸之伸手,居然真的在阿迦勒脖颈右后侧触摸到一小块格外柔软的皮肤。 神体上不该出现的新生器官隐在这一小片平平无奇的皮肤之下。 在邵旸之反复揉按下那一小片皮肤,肌肤下尚未还没长好的娇嫩腺体,被略微粗鲁的摩挲,主人却只是单手挡住眼睛一言不发,甚至微微偏过头将脆弱的部分完全展示。 新生的腺体避无可避,只能颤栗的散发出更多信息素以作讨好。 越是这样的反应,邵旸之便越不知轻重,可当嘴唇触碰到滚烫的皮肤,邵旸之又在临门一脚的地方,踩了急刹车。 “这是不是你污染我的一种方法?” “……”两次叫停,就是白冠之主也会有些受不了,伸手恨恨的揉乱邵旸之一头软毛:“我污染你什么了?” 这可难说,毕竟温柔乡英雄冢。而且信息素这东西,会上瘾的。 邵旸之没回答,只是在那一小块皮肤上轻轻咬了一下,这绝不是对为腺体尚未长好的心软。他准备好好研究下再做尝试,嗯,最好是和闻朝哥哥的时候。 青年抬起脖子极力摆脱信息素那要了命的味道:“我们研究点别的吧。” 脖颈后肿胀那一片的血肉酸涩,胸膛鼓胀的感觉也酸涩。阿迦勒还是垂下眼帘应了:“研究什么?” 邵旸之轻咳了一声:“玩…咳咳,我们好好研究下你尾巴?” 垂下的眼帘突然抬起,意味深长的斜视他一眼。 邵旸之:“我很认真的研究一下。” 阿迦勒被他逗笑:“哦,这个不和你闻朝哥哥研究了?” 别闹了,你做邵闻朝的时候哪有尾巴。 不过有些事情气势不能输。 邵旸之压低声线,语气冷淡:“这就不劳白冠之主废心了,等我回去,自然会一点一点,将研究过程一步不差的和闻朝哥哥说的。” 创造一个新世界,探索完善白银之海的法则来缓和矛盾很重要,但谁让破镜重圆的紧急任务实在是刻不容缓。 虽然过程曲折,事情麻烦,好在时间漫长,终有一天会皆大欢喜,得偿所愿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