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风决》 第一章 少仙班的奇遇 穷荒九月,胡雁南飞。 在燕阳村的西面,有一处干涸荒凉的大峡谷,四处皆是枯草丘壑。 村口有一条深邃的乱石山坳,连接峡谷,是通往神灵圣地的必经之路。 阴郁闷热的夏末,无风无雨,小路边有几个农夫村姑,在自家的果园和菜地里辛勤忙碌,你提篮挑担,我采桑摘果。 此时,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矮小,蓬头散发的少年,一路从峡谷的荒丘上狂奔而下,怀里抱着两只幼小的羔羊,健步如飞,尘土满天飞扬,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等他越过了碎石小山崖,奔到燕阳村的岔路口时,脚步渐渐地放缓,姿势也变得很有节奏。 他呼吸均匀,双腿弹性自如,脖子上一条暗红色的粗麻织巾,正在迎风地飘动,他跑步的动作虽然优美,神色却是很惊慌,涨红了脸,嘴里不停地嘀咕:“这次我肯定死定了,丢死人了!” 这少年叫顾卿,是燕阳村飞狨族少年班里的成员。 飞狨族人奔跑的速度异于常人,如果在吃饱喝足体力充沛的情况下,一个时辰之内能跑出三百里路! 星莽大陆世世代代与魔族对抗,人人都崇尚仙道,所以在各族部落之中都有基础潜能训练班,从小培养“少仙队员”,希望每一个部落少年都能正确地调节呼吸吐纳,加强自身的体能锻炼,身轻如燕时,可以一跃千里!坚定驱妖除魔的决心,功成名就! 顾卿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仅聪明机灵,而且在技能潜质方面一直都是飞狨族里的后起之秀,所以深受部落大长老的喜爱。 他天性顽劣,性直口快,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得清淡,但也不至于一贫如洗。 他从出生那天起,父亲就突然失踪,他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到底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他是一概不知,只要有人一问起,立即翻脸! “我就是眨了个眼的工夫,羊就少了这么多只,这也太邪门了吧?难道这些羊都想成仙么?” 顾卿抱着小羊羔,皱着眉头一边跑一边埋怨,心里暗暗地祈祷,今天偷偷闯进峡谷禁地放羊的事情,可千万不要给大长老知道。 他一溜烟跑进了村口的大院子里,气喘吁吁地将怀里的小羊放下,仔细地将羊群数了一遍,数目好像还是不对?他呆呆地僵在原地,额前冷汗直流。 少仙队辛辛苦苦从珍郎族手里高价买回来的羊,可不能开玩笑! 此时,院子里有几只成年山牞羊,犄角弯曲,鬃毛褐白,正歪着脑袋望着顾卿,口中咩咩地叫唤。 眼看天色渐渐昏暗,太阳就快落山,顾卿一想起霍长老凌厉的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撒腿就往村口冲去。 行吧,今天算我倒霉! 他绕过村口的水塘湖,跑到荒丘附近,抬头一看,远处碎石山崖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壮硕的山牞羊,犄角弯曲,脖子硕长,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仰着头四处张望,口中惊惶地叫唤,却是不敢往下跳。 怎么羊儿自己跑回来了? 顾卿又惊又喜,大感意外。 他快步如飞地冲上荒丘,歪着脑袋故作生气地道:“跟我玩捉迷藏是吧?”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山牞羊的犄角,想将羊儿从山崖上拎下来,不料山牞羊的力气却是大得出奇,脑袋晃了一晃,瞪着绯红的眼睛,惊恐万状地往弯腰后退出了好几步。 顾卿一怔,他对少仙队这些羊儿关怀备至,悉心呵护,山牞羊每天看见自己也亲热的很,今天这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不稳定? “乖乖的,赶紧让我带你回家,等会天一黑就不好了,这深山峡谷里的豺狼野兽我可打不过!” 山牞羊似乎根本就不想跟顾卿废话,瞪大了眼睛“咩咩”叫唤了几声,犄角前伸,扬蹄狂奔,忽然冲顾卿撞了过去! “喂!搞什么?” 顾卿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在碎石堆里乱窜,急忙绕过荒丘,撒腿往村口小路上跑! 他气喘吁吁,已被山牞羊追得满头大汗。 山牞羊似乎已发了疯,速度居然快得惊人,一路从荒丘尾随在顾卿的身后,四蹄在菜地和泥路上狂奔,跟他一前一后保持距离,始终不肯松懈。 一直追到村口的湖塘边,山牞羊猛地将前蹄弯曲,一对坚硬的犄角对准了顾卿的屁股,狠狠地一顶!顾卿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山牞羊撞得凌空跳了起来。 “噗通”一声,跌落湖中! 好在顾卿水性极好,在水中一阵扑腾之后,浑身湿溜溜地钻上来一个脑袋,哭笑不得地扒开脸上的几株水草,抹了抹眼眼睛,鼻孔收缩,仰头吐出一片水幕。 不料,山牞羊站在水塘边气势汹汹地盯着他,突然四蹄一扬,呼呼跃起,勇往直前地跳了下来! 我去!这是发什么神经? 顾卿脸色大变,身子翻腾,拼了命地往湖塘中央游去。 这时候,天边隐隐有低鸣的雷声,几朵乌云从燕阳村的东边飘来,自远而近,铺天盖地,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眼看那几朵像莲花般的乌云飘落在水塘上空,一道道闪电在乌云里翻滚穿梭,忽闪忽现,令人毛骨悚然! 顾卿抬头瞧了瞧天空,这种恐怖的的异象他是第一次看见,不由地呆了一呆,脑子里一片茫然。 乌云渐渐聚集在一起,越积越厚,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轰隆隆”! 湖塘上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密布的乌云里传来一阵阵飘忽不绝的低吼!只见湖水深处一道青光乍现,在昏暗乌云的笼罩下特别的显眼。 猛然间,青光变幻成一道冲天水帘,以风驰电掣之势,急射而上! 乌云群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电闪雷鸣的乌云天幕被青光一分为二,迅速分散开,飘忽不定,竟然在四周飘转了一圈,同时幻成七条弧形的烟幕,如铁锁般迅速地往青光围拢,仿佛想将青光活生生地锁住! 一刹那间,阴寒杀气滚滚蔓延。 那道耀眼的青光一击得手,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圈白线,径直往水底而下,“扑通”一声闷响,激起漫天水花,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瞬间就将顾卿和山牞羊淹没。 那七朵诡异的乌云似乎心有不甘,凶光急闪!七条弧形的烟幕一齐向湖塘压了过来,离水面不过数丈,黑压压的一片,几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此时,顾卿沉在水中,忽然在一片漆黑昏暗的混沌里,发现有一些奇怪的波光正在远处不停地闪烁,像是一片片纷飞的蝴蝶,又像是雪夜里缤纷飘洒的雪花,晶莹透亮,一直在眼前飘忽不定。 顾卿从小在水塘中戏水游泳,却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心里又惊又奇,跟着神奇的闪光,一直往湖底深处潜去。 银光被顾卿抓住,轻盈地落在手掌心,肌肤上一抹清爽的冰寒,转眼就消逝不见。 “顾卿!顾卿……” 有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近在眼前,又仿佛在遥远的天边。 顾卿心里怦怦直跳,这声音我肯定是第一次听见,绝对不可能是少仙队的人在开我玩笑! 山牞羊哪去了? 顾卿的身子如一片轻纱般地漂浮在空中,四处寻找山牞羊的影子,朦胧之间似看见湖底的深处有一块黝黑的青石正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犹如彩云霞辉。 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这块发光的石头? 顾卿心里疑惑,屏住呼吸将身子缓慢潜行,轻轻地飘落到青石旁,仔细一瞧,青石四周正啵啵地往上冒出无数个小水泡,化作了点点繁星,将他的身子围绕。 青石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密密麻麻地刻着无数个小字,文字的排列组合杂乱无章,根本连贯不起来,而其中有两个字却发出微弱的金光,字形特别显眼,分别是一个“锦”,和一个“神”字。 “咦,这是什么宝贝?”顾卿脱口而出,猛然发现自己竟能在水中呼吸说话,抬头一看,周围一个通透闪亮的巨大气泡正悄悄地将他身躯包拢,弹性十足,密不透风,手指头居然戳不破! 忽然,只见神奇无比的水泡之中,端坐着一个淡淡的人影,身上披着一件锦罗纱织的白色长袍,遮住了脖颈,忽闪忽现,根本就看不清楚容貌面相。 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蛙人? 等一下,难道他是水鬼? 顾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诡异奇观,一头雾水,心里似有一万只山牞羊噌噌噌地奔腾而过。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有放弃……他们要找到你父亲,此处的峡谷是必经之路,无妄城的人不惜兴师动众,我掐指一算,三天之内就会赶到,燕阳村只怕劫数难逃!” 声音虚无缥缈,在水泡幻影中震动。 父亲? 顾卿脑子里“嗡”地一声,身子晃了晃,已经快站不稳。 第二章 不测风云 对于父亲这两个字,顾卿的印象真的不深刻。 曾几何时,他问过母亲,我爹爹去了哪里?母亲心事重重,一直不肯说。 他只能一个人趴在窗前,每天看见别人家的父亲教着自己的儿子读书写字,看见别人家的父亲牵着儿子的手一起骑木马,玩游戏……是的,那些都是别人家的爹爹,而我的父亲呢? 顾卿鼻子一酸,身躯微微地颤抖,他此时记忆一片苍白,心情已开始烦躁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拼命地想将“父亲”这两个字从脑海里散开。 “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只有天罡口诀才能解脱乾坤锁,也只有乾坤锁才能锁住青龙的神元,孩子,你记住了么?” 泡影中的隐身人语气轻柔缥缈,字字侵入心肺之中,久久挥散不去。 顾卿咬了咬牙:“你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白袍隐身人默然半晌,幽幽叹息,缓缓地道:“我这幻影分身,已在湖塘之中守候了你十五年,大限将至,回天乏术!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都要勇敢面对……你生在星宿部落,其中的因果皆有定数,等找到你的父亲,自然就会明白。” “我,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我爹爹?”顾卿终于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落日荒原。” 落日荒原是北方玄翎城的神灵守护之地,与圣環殿、苍嵇洞天、岚熙院,并列四大圣地之一。 燕阳村的峡谷是通过圣地的必经之路,一直被部落封锢为禁地,而顾卿经常偷偷地闯进去,其实目的就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如果有一天,可以穿越荒原,前往圣地拜见神灵,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顾卿身为部落的少仙队员,对圣地向往已久,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飞狨族战士,就要接受重重考验,历经千辛万苦,而每天躲在燕阳村里吃饭睡觉,上课读书,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顾卿心思涌动,突然指了指湖底那块刻满发光小字的青石,疑惑地问:“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顾卿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人根本就不是飞狨族的人,不管他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我暂时还不能轻信,万一是想骗我带他去峡谷禁地,那我岂不成了少仙队的叛徒? 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是么? 顾卿正色地道:“哦,怪不得山牞羊儿发了疯似的要将我撞进水塘里,原来你们是商量好的。” “山牞羊?” “嗯,今日我在峡谷放羊,无缘无故不见了几只……” “暂停!让我掐指算上一算。”白袍隐身人突然打断了顾卿说话,掌心朝上捏了捏手指,嗡鸣的声音有点恐慌起来,“不好!我居然算错了日子!” 他话刚一说完,水泡中闪耀的金光一隐而没,居然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已来去无踪,消失不见。 顾卿怔住,有些莫名其妙。 幻影水泡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耳边“嘭”地一声闷响,瞬间炸出无数朵激荡沸腾的水花! “你果然藏在这里!” 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在冷笑! 激荡翻涌的波涛之中,依稀看见一头正在扬蹄潜泳的山牞羊,朝着自己猛冲过来! 顾卿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在水中骤然被一股猛烈的巨浪掀起。 “哗啦啦”一阵巨响! 湖塘中央惊现了一团白花花的水柱,从水底急冲而上,足有数十丈之高! 一只壮硕巨大的山牞羊被水柱抛在了半空中,却飘悬在空中并不下坠。 只见顾卿面色惨白,浑身湿透,正扒在山牞羊的肩背上,被水呛得不停地咳嗽,双手抓住一对硕大的犄角,死活不肯放手。 他牙关咬紧,手脚簌簌发抖,仿佛就像是刚从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猛然间清醒,失魂落魄地大叫起来:“啊啊,我怎么飞这么高啊?羊儿果然成精了!” 一时间,黑烟笼罩大地,水幕弥漫,妖气冲天! 满天水幕之中惊现了一道白光,水柱上赫然站着一个人影,一身黑袍长衫,身材高大,偏偏脖子上顶着一个长嘴弯角的山牞羊头,模样十分怪异恐怖! “嘿嘿,洗了个澡舒服多了!喂,你抓得这么紧,我怎么变身?” 山牞羊朝头顶翻了个白眼,将羊头甩了一甩,噗地一声,变出了一个浓眉大眼的脑袋。 顾卿一怔,我死定了!羊儿居然会说话! 山牞羊妖相貌威武,声如洪钟:“小朋友,你他吗的再摇来晃去的,等我水漫燕阳村,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忽然将双掌拍了拍,湖塘上空的乌云立即幻成了七道烟雾,四下飞散开,在空中绕了几圈,竟然从潮涨的水塘中引导出七道粗如石缸的水柱,满天交错飘浮,鬼魅般地迅速钻入燕阳村里。 烟雾和水幕同时侵袭,屋子和矮墙轰然而倒,村民们见大难临头,惊慌失措地纷纷抱头逃命,一时之间整座村庄惨呼声不绝于耳,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山牞羊妖狞笑一声,手臂一挥,一股阴森的狂风悍然掀翻了屋顶,只见几个惊慌失措的村民立即被狂风卷上半空中,山牞羊妖一把抓住,咔嚓咔嚓几声,竟然硬生生地拧断了村民的脖子! 尸骨横飞,血肉模糊! 山牞羊妖凶神恶煞般狂笑,动作快若闪电,倾刻之间,村民死伤无数。 路边的村民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惊恐万状地四处逃窜,连滚带爬地往村子里跑去! “老妖精!你,你快点住手啊!” 顾卿被村民们的鲜血溅了一脸,吓得六神无主,放声大哭起来! 他下意识地在惊慌逃窜的人群里寻找母亲的身影,情急之下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力气,两只手臂拽紧羊妖的犄角,挥舞着拳头,砸向山牞羊妖的脑袋。 “咚,咚”数声,顾卿的小拳头就像是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甩手,而山牞羊妖脑袋一晃,立即将顾卿重重摔倒在地。 山牞羊妖突然哈哈狂笑:“哈哈,好不好玩啊?放心吧,我不杀小孩的!今天要不是在峡谷碰到了你,我还真混不进来呢!等灭了燕阳村,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杀进落日荒原去,过瘾,过瘾!哈哈,哈!” 顾卿脑子里“嗡”地一声,怪不得羊群好好的突然不见踪影,原来是这个老妖精在搞鬼! 想不到今日燕阳村遭此大难,是我擅闯禁地,一手造成! 顾卿双目赤红,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胸口有一腔又悔又恨的怒火无处发泄,立即要将自己吞噬,燃烧成灰。 妖精!我跟你势不两立! 顾卿怒目圆瞪,大吼了一声,握紧了两只小拳头就扑了上去。 顾卿不仅弹跳力惊人,胆子也是大得出奇!他与少年班里的小伙伴平日里打起架来可没有像今天这般凶猛,他在悲愤之时,已将危险抛尽脑后。 “嘭”地一声! 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妖精的肚皮上! 山牞羊妖一怔,翻了个白眼,右掌出手如风往顾卿脖子上抓去! 不料,手指头刚一碰到顾卿的脖子,手臂猝然一麻,山牞羊妖整个身子呼地一声就飞了出去! 山牞羊妖大吃一惊!身子临空倒转,似乎害怕顾卿扑上来,挥臂横空一扫,一股阴风立即将丧失理智的顾卿吹得连连倒退了数步。 等他站稳了身子,疑惑地瞪直了一双眼睛,就像是两把毛刷子,在顾卿身上刷来刷去。 “老妖精!死妖精!你个挨千刀的羊妖精!”顾卿情绪激动,早已丧失了理智,不停地破口大骂! 此时他满脸是血,衣衫破裂不堪,手臂与胸口一片淤青,脖子上的那条暗红色的织巾早已散开,露出一截细细的银项圈,色泽黯淡,紧紧地与脖颈相扣,忽闪忽现。 “你,你可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出生的?” 山牞羊妖忽然惊恐万分地瞧着顾卿脖子上的银项圈,神情莫名的兴奋。 顾卿摆出一副大气凛然的姿态,怒目死瞪着山牞羊妖,突然双手用力将衣衫一撕,衣扣颗颗扯落,拍着瘦弱的胸肌大声地道:“不错!我就是八月十五生的!但那天晚上月儿到底圆不圆我可不知道!怎么着吧,老子是生得太早还是太晚?” “很好!很好!” 山牞羊妖打了个冷颤,口中喃喃自语,身子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脸上的五官扭曲变形,也不知究竟是笑还是哭。 满天乌云在顾卿的头顶飘散,幻成烟幕绕着他转了数圈。 顾卿牙齿咬得咔咔响,拳头握紧,一声狂吼,又向山牞羊妖扑了过去! 你毁我燕阳村,我就杀了你这老妖精! 山牞羊妖呆呆地望着顾卿脖子上的银项圈,似乎为他的胆气所惧,身子一直左右闪避,不敢距离顾卿太近:“小朋友,你爹爹可在村子里?你赶紧把他找出来,我有几句话想亲口问一问。” 顾卿怒气腾腾,此时听了妖精这一句,猛然醒悟过来,二话不说,撒腿就往村子里奔去! 大半个村子已经被大水淹没,顾卿顺着浑浊的水流连滚带爬地冲进村子,只见数具村民的尸体漂浮在水里,场景凄惨无比,顾卿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口中不停地狂呼:“妈妈!你在哪里啊?” 可是村子四处皆无回应,顾卿一时之间悲痛交加,万念俱灰。 天色阴沉昏暗,他右臂上隐隐出现一条微弱的青色光芒,凌空闪烁,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正在牵引着他的手腕,令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山牞羊妖悬浮在半空,消无声息地飘到了顾卿的身后,眨了眨眼睛,幸灾乐祸地道:“小朋友,需要叔叔帮忙吗?” 顾卿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双目之中泪光闪动,此刻只觉得胸口一腔怒火直冲头顶,暴喝一声:“去死吧!” 第三章 乾坤锁 他忽然转身挥拳,手臂在水流里划出一道弧形,犹如深渊潜龙,迅猛无比地一拳击中山牞羊妖的大腿! “咔嚓!” 山牞羊妖躲避不及,好像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左腿已弯曲变形,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瞠目结舌地举起了单脚,独立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只僵硬的木偶,模样颇为滑稽。 他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头瞧了瞧顾卿,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跌入水中! 顾卿一击得手,心里大感惊奇,怎么自己的拳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难道是神灵附体,要我为燕阳村报仇?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发现异样,迅速往山牞羊妖落水的方向围拢,烟幕激射而下,组成一排烟墙,挡住了顾卿的去路。 “大意了,大意了……是小青龙,一定是小青龙!”山牞羊妖狼狈不堪地爬上一处被大水浸没的屋顶,脸色惨白,垂头丧气,左腿湿透的裤角上已鲜血淋漓,疼得他哇哇大叫。 顾卿的视线被烟幕遮挡,根本看不清楚方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山牞羊妖的呻吟叫唤声,沿着坍塌的围墙,偷偷地绕过了水坑,隐隐看见前面屋顶上有个人影,顾卿二话不说,立马抡起拳头,发了疯似的就冲了过去! “你别过来啊!” 山牞羊妖见顾卿神出鬼没地扑过来,吓得手舞足蹈地往山崖跳去,口中惊呼不已。 顾卿也不知究竟是伤到了哪一根神经,追着一个妖怪竟然满山狂奔,竟丝毫不肯罢休。 山牞羊妖的腿骨被顾卿一拳打折,深知小青龙的威力非同小可,他心存顾忌,不敢与顾卿正面交手,只能边跑边想对策。 “老妖精,有种你别跑啊!” 你个死妖精,刚才不是对我穷追不舍吗?现在换成我追你! 顾卿性子上来,哪里还管眼前这个到底是人是妖,拳头握紧,哇哇大叫,狠不得扑上去摁倒山牞羊妖,跟他同归于尽! “老子可不是怕你!” 山牞羊妖翻了个白眼,忍着痛楚,一瘸一拐地喘着粗气。 二人就像是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你追我赶,在燕阳村的荒丘上绕着圈子,追逐不停。 山牞羊妖法力高深,身形飘忽不定,而飞狨族的奔跑速度那也是远近闻名,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甩开顾卿,两个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距离。 头顶上的乌云在二人身边飘来飘去,却不敢贸然冲下来,山牞羊妖跑得满头大汗,忽然瞧见前面青石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肥鼻大耳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盘膝而坐,身上穿着灰色的单衣,胸前却挂着一串白森森的兽牙,状如锁链,晃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双眼深深凹陷,模样像是饿了好几天。 山牞羊妖心念一动,这人居然坐在这里看戏?他临空而起,赫然将衣袖挥舞而出,五指箕张,疾风扫落叶般地抓向中年人! 速度极快,无与伦比! 中年人却并不闪避,速度居然比他还快,身子不动,斜伸出了一指,在山牞羊妖的掌背上弹了一下! 山牞羊妖手背一麻,整个人立即僵住,大惊之下脚尖向后一点,身躯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飘出了数十丈之远,正好迎面撞上从后面匆匆追上来,挥舞着铁拳的顾卿。 山牞羊妖脸色一变,登起杀心。 他不及细想,在半空中将小腹一缩,口中幻出一道白光水箭,笔直射向顾卿! 顾卿凭借一时之勇,将满腔的悲愤之情尽数发泄在拳头上,一心想为燕阳村的村民报仇雪恨,此时他早已忘记眼前这个穷凶极恶之人是个妖精,哪里还会顾及什么生死凶险,双目似要喷出火焰,迎面冲上去。 凌厉的水箭即将射到眼前,顾卿一拳猛击,竟将水箭击得四处飞溅,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神奇的力量,不由地欣喜万分!这一拳要在砸在老妖精的脑袋上,他吗的!你要是脑壳不开花,我就跟你姓! 中年人眨了眨眼睛,打量了顾卿几眼,突然大声笑道:“想不到无妄七妖也有今天,被一个小朋友追得满地瞎跑,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笑死好多人!哈哈,哈!” “哎呦?真是巧得很啊!玄土门的渡澄大师千里迢迢跑到燕阳村来,不是专门来找我晦气的吧?” 山牞羊妖猛然瞧见中年人肩上斜挎着一个暗黄色的布袋,心里一惊,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莫非是有人走露了风声? 他似乎对这位渡澄大师颇为忌惮,不敢轻易靠近。 “你水淹燕阳村,只不过是想借道峡谷,偷偷杀上荒原圣地而已,可如今乾坤锁的秘密被你发现了,你觉得小青龙会放过你么?” 渡澄面带微笑,转身冲着顾卿点了点头,精芒射在顾卿脖子的银项圈上,脸上隐露欣喜的表情。 山牞羊妖怔住,想不到渡澄直言不讳地道明了自己来燕阳村的目的,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有多少胜算把握? 他面色阴沉,抬头望了望天空。 乌云群已无声无息地悄悄散开,隐没在荒丘山崖后面。 “他吗的!你是不是跟老妖精一伙的?” 顾卿不知渡澄的来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渡澄愕然,顾卿说话的气势凌厉强盛,只怕此时他若是回答一个“是”字,这小朋友立即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来,一拳将自己的脑袋砸碎! 顾卿龇牙咧嘴,一双金刚怒目死盯着山牞羊妖,握紧着拳头,突然感觉手臂酸麻无力,拳头握起来时居然变得软绵绵的,好像浑身的劲力在一瞬间已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拳力一旦消失,自己绝对打不过妖精,眼珠子转了转,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冲上跟山牞羊妖拼命的架势,腿脚却已迈不动了。 山牞羊妖始终忌惮小青龙的神通,心有余悸地退后了数步,绕到了渡澄的身后,客气地道:“既然渡澄大师是为了小青龙而来,不如我们一起合作,谁也不会吃亏。” “嗯,好主意!乾坤锁我可不稀罕,你喜欢就让给你。”渡澄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你明知道我们无妄城的人碰不得乾坤锁,这是存心要看我笑话么?”山牞羊妖一声冷笑,脸色阴沉,渐渐地发青。 渡澄面不改色,淡淡地道:“乾坤锁人人想据为己有,但是没有天罡口诀可万万不行!你大可以上去将这小朋友杀了,将来说不定可以用乾坤锁当作吊环,每天吃饱喝足之后锻炼锻炼身体,岁岁平安!” “天罡口诀是什么东西?”山牞羊妖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心神不宁。 渡澄冷笑道:“这孩子的父亲跟你们无妄城可有千丝万缕的恩怨,你又何必瞒我?嗯,或许你是舍不得小青龙,真有诚意合作的话,不如就将天罡口诀告诉我,说不定等我解开了青龙禁锢,看在三娘的份上,不来与你为难。” 顾卿听到渡澄的一番话,脸色一变,心里暗暗吃惊。 这妖精也是来找我爹爹的? 这银项圈自出生以来就带在脖子上,我一直以为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山牞羊妖不惜水淹燕阳村,残杀无辜百姓,连这个须弥山的修道之人也是对我虎视眈眈,图谋不轨,这又是为什么? 他想起湖塘中白袍幻影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思隐动。 青龙神元,青龙神元…… 顾卿此时茫然不解,喃喃自语时,双手死命地去拉扯脖子上的银圈儿,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什么天罡口诀我可一窍不通,只要能解下乾坤锁将小青龙的神元释放出来,说不定就能杀死妖精! 他此时一心想为燕阳村民报仇,银圈儿套在脖子上,被他扯得已经变形,却是死活折不断,而脖子上已被他抓出了一条条的血痕,模样近似癫狂。 渡澄轻叹一声,道:“哎,没有天罡口诀,世上无人可解。” 顾卿一腔热血沸腾,心生一念,努力不让自己流泪,咬牙切齿地怒道:“天罡口诀算得了什么?我们燕阳村人人会背!老妖精!死光头!想要乾坤锁么?趁早死了心吧!” 他忽然转身往山崖石涧跳过去,奔跑的速度极快,朝着峡谷禁地的方向狂奔! 山牞羊妖一声惊呼,身形暴长之下,已掠过了渡澄的头顶,失魂落魄地往峡谷飘落! 若是让顾卿冲过禁区,一旦跑到九星迷宫,那一切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不料身后霍然出现一道耀眼的金光。 渡澄欺身而上,速度惊人,一掌就拍中了山牞羊妖的肩臂! 山牞羊妖背脊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胸前一口气已喘不上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躯在空中旋转,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峡谷悬崖。 渡澄默默地望着顾卿疯狂逃命的身影,微微一笑,喃喃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四章 洞天福地 北海之滨,冰天雪地。 耳边呼呼风声,浑身冰寒刺骨,顾卿已被冷风冻醒。 他打了一个冷颤睁开双眼,只觉得天色溷浊,眼前出现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顾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在颠簸不停,低头一看,见渡澄胸前那串兽牙此时正紧紧地绑在他腰上,背贴着背被渡澄临空架起,双足离地,耳边一排排积雪树丫刷刷地擦身而过,速度惊人! 顾卿一呆,仔细回想在燕阳村的情景,想不到自己拼了命地往荒原的峡谷狂奔,最后还是被这个居心叵测的渡澄暗算了。 他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为何如此寒冷? 顾卿的嘴唇冻得发紫,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盯着雪地上一只只的脚印慢慢远去,突然大声叫起来:“死光头快放我下来!内急,内急!” 渡澄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他将顾卿腰身紧紧勒着,仍然左摆右晃地在树林里穿梭,快步而飞,转眼就奔出了几十里。 顾卿心里将渡澄十八代的祖宗全部骂上一遍,扭转脑袋望了望周围,这林中山路久无人迹,山石嶙峋,枯树怪异,耳边冷风呼啸凄厉,想起燕阳村遭此大难,而母亲也不知是生是死,下落不明,忍不住就想大哭一场。 他心里大感悲伤,越想越是气闷,破口大骂:“他吗的!你跑这么快是不是前面有老姘头在等你啊?” 渡澄一怔,这小子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性子偏又这么癫狂!一个山村小孩居然将无妄城的妖精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还是小心点为妙! “你少跟我大呼小叫,过了此山就离我金光洞不远,你乖乖的听话,我就对你客客气气,要是想耍花样,我就将你交给无妄城里的妖精,让他们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顾卿脸色铁青,立即闭嘴。 渡澄架着他往山林深处疾奔而入,又翻过了几座小山,山道豁然不见,眼前出现一片开阔之地,却是一处僻静幽深的碧湖。 那碧湖一眼望不到边,深不见底,在天寒地冻之下竟也是碧蓝如墨,三面峰岭环屹,湖中大小岛屿不计其数,前面已没有去路。 渡澄站在岸边,凝神气定,忽然将顾卿身子往腰上使劲一夹,身上灰衣拂风而展,人已飘在半空之中。 他身姿绝妙无比,竟然朝着碧湖中央滑翔而走,脚尖不时地在水面上轻点,惊起一圈圈的涟漪,犹如蜻蜓戏水。 顾卿临空在湖面上望着自己的水中倒影,屏住了呼吸,惊得一愣一愣的。 渡澄带着顾卿在碧湖中绕了一圈,一座山峰屹立在眼前,水面上悬浮着一段木板浮桥,直通山脚。 等他身子落在浮桥上,面不红气也不喘,将兽牙松开,一把扭住顾卿的脖子,得意地道:“须弥山虽然热闹,但是我嫌环境太吵,还是住在白泽崖上舒服,看见没有?这里就是我洞天福地,玄门仙境金光洞!” “怎么我看不到金狗洞的大门……” 顾卿的全身都被一层水雾笼罩,头发和衣裳早就湿透,口中自言自语,脖子却被渡澄用劲掐了一下,“哎呦”一声,心里极不情愿地迎着层层水雾小心走过木桥,登上湿滑的山路石阶。 前面山路上堆砌着几块乱石,分列左右两边,正好挡住了一道数丈高的水幕,后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丈许高的黝黑洞口,顶上崖石用金漆刻写着“金光洞”三字。 顾卿回首观望,一阵冷风扑面吹拂,远处湖光山色相互辉映,近处山泉瀑布潺潺水流,染得天地间青紫一片,如此优美的景色,顾卿是第一次见过,心里不由地暗暗称奇:“这老光头倒也挺会享受,居然找个这么好的地方落脚!” 渡澄面对着瀑布,口中念了几句怪语,而那瀑布抖了几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渡澄二话不说,拎着顾卿的衣领就往漆黑的洞里走去。 洞中小路非常窄小,晦暗无光,路滑难行。 等弯过几道石廊之后,乌黑的石壁顶上到处可见一块块狰狞恐怖的洞岩,眼前出现一些刺眼的光亮,走近一看,原来是以天然石钟为桌,琳琅满目的奇彩异石散铺在上面,桌上有个精致的香炉,轻烟冉冉,异香扑鼻。 洞庭中间有个椭圆形的大水潭,深碧幽兰,仿佛是一片黑漆漆的水墨,根本瞧不清水潭里的深浅,水面一层烟气像是一层轻纱铺在上面,雾气迎面拂来,竟能侵入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奇怪,这水怎么像一团稀泥? 耳边听见山洞石壁上的滴水叮咚作响,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涓涓细流,清澈透明,赫然是别有一番天地! “啊!是师父老人家回来了!活活要把我们想死!” 忽然,洞里传出一声惊呼,只见一个穿着短袖青衫,长发飘逸的英俊少年远远迎上来,躬着身子,手里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殷切地从瓷壶中倒出一杯山茶,笑容满面地递到渡澄手中。 他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渡澄的袖袋看了半天,这才想起师父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瞪起大眼睛瞧了顾卿一眼,奇怪地问:“咦,怎么还带了一个小朋友?” 顾卿见这青衫少年棱角分明,长得剑眉朗目,脚上穿着一双兽皮靴子,看他年纪好像最多大了自己一两岁,但是居然比自己矮了一大截,学着少年说话的口气,失笑道:“咦,怎么你这么矮的?” 青衫少年眼珠子一瞪,却不说话。 渡澄缓缓道:“皓月去哪了?喊他出来吧。” 青衫少年恭身点头,退开了一步,朝着洞口深处干咳了数声,清了清嗓子,双臂撑住了后腰,大声叫道:“皓月师兄!” 他这一声大喊,似乎是故意要在顾卿面前显露一下功力,一时之间回音嗡嗡不绝,震得顾卿脚下一滑,就要往后翻仰出去,青衫少年却早已一个箭步抢过来,一把就拉住了顾卿胸前衣领,笑嘻嘻地道:“这里洞湿路滑,小兄弟当心啊,可别摔死了。” 他脸上笑容可掬,却是牙关咬紧,将“摔死了”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渡澄哼道:“摔不死他的!你去取几件衣裳来,顺便将地洞收拾一下,从今以后就将他锁在里面,一定要让他吃饱喝足,但是,无论他是白天睡觉还是晚上撒尿,你们二个都得给我仔细看好!” 青衫少年为了防止顾卿滑到,好心地扶住顾卿的肩臂,原以为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孩是渡澄在外面新收的小徒弟,不料听师父的意思,居然是一个要关进地洞里去的囚犯? 他不由地一怔,眉头皱起,手也突然松开。 顾卿此时全身的力气都支撑在他手里,哪里还站得稳,“哎呀”一声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青衫少年翻了个白眼,躬着身子往山洞深处离开。 顾卿跌得疼痛,揉着屁股小心地爬起来,眉头一皱,正想开骂,身子往后退时就撞在一团软绵绵地东西上。 扭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突然站着一个肥头胖耳的少年,一双手臂竟有顾卿的小腿一般粗壮,挺着个圆嘟嘟的肚子,左手捏着半个尚未吃完的粳米团,蒲扇般的右手在顾卿脸上使了劲的揉捏,绿油油的肥掌令人作呕。 “师,师父上哪找来的?这么细,细皮嫩肉的小师弟?”小胖子呵呵一笑,脸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 “嗯,你以后将他喂饱就行,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小胖子啃了一口手中的粳米团,苦着脸道:“师父,我,我跟师弟二人一,一直不敢出去,这几个月里一,一块肉都没吃过,你瞧我,比以前瘦,瘦了许多了罢?你若是再不回来,估计我又,又,又得瘦上一圈!” 顾卿听他说话感觉费劲的很,这小胖子口吃这么严重,偏又这么能吃,迟早撑死他。 渡澄板着脸道:“这几个月里,地行之术可练熟了没?” 小胖子脸色一红:“只能遁半个身子。” 顾卿瞧了瞧小胖子的模样,忍住没有笑出声来:“你能遁半个身子已经相当不错了,不用难为情!” 小胖子瞪了顾卿一眼,极不友好地在他头顶拍了一记,顾卿被他打得头皮发麻,刚想发火,小胖子已扭着身子迈步离去,那地面虽然湿润滑腻,他脚尖点起,一身肥肉颤动不停,动作倒也轻松自如。 “回禀师父,地洞我已收拾干净了,里面多铺了些干草,我保证小兄弟以后睡得舒舒服服。”此时青衫少年回到洞厅来,脸上的表情仍然笑眯眯。 “嗯,用绳子将他绑上吧,等我打通了他玄门八脉,以后就是我金光洞的弟子了。” “干什么?”顾卿一惊,下意识地要往后面躲。 “啊?恭喜师弟,贺喜师弟!”青衫少年双目发光,鄙夷的态度立即转变,竟然满脸堆笑,朝着顾卿连连祝贺。 顾卿失声叫到:“你要怎么样都随你,干嘛非要绑着我?” “因为不绑会很痛的!” 青衫少年笑嘻嘻地径自走过来,突然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根细细的软绳,口中念念有词,中指和食指并拢,作天干地支诀。 那细绳突然变长,绳头笔直翘起,就像是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嗖”地一声拐了个弯,竟冲着小胖子飞了过去! 第五章 焚心烟草炼玄气 小胖子不及提防,两只脚同时被绳子绊住,“哎哟”叫了一声,细绳犹自在半空中抖了几抖,仿佛身边有一双隐形的手,动作利索得将他的手脚捆住,他壮实的身子轰然倒地,洞谷嗡嗡震动,宛如雷鸣。 他此时腿脚朝上翘着,脑袋又往下趴着,整个身子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了。 小小绳子竟然如此神奇,顾卿瞧得目瞪口呆。 “哎呀不好!我弄错了天盘九星的方位,师兄莫怪莫怪!”青衫少年吓了一跳,双掌立即拍了拍,口中念诀,轻喝了一个“收!”字,细绳子微微一抖,麻利地解开了小胖子,临空又飞回到他手里。 小胖子这一跤摔得不轻,涨红了脸在地上呼呼喘气,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青衫少年念起口诀,细绳子立即无声无息地扑上来将脸色刷白的顾卿恩倒,浑身上下绕了好几圈,绑得就像是五月天里的粽子似的。 渡澄将石桌上的香炉取下来,又从随身携带的蓝色袋中摸出一小束干草,借着微弱灰暗的磷光仔细地在顾卿头顶空地上摆出一个三角形状,掌心朝下微微一拂。 几根细小的干草立即被掌风点燃,点点暗星窜入香炉之中,“呲呲”地跳跃。 顾卿不知道渡澄会用什么残忍的法子来打通自己的“玄门八脉”,居然要用绳子捆住自己,那滋味肯定是不太好受! 他此时根本无力挣扎,干脆将所有的私心杂念统统放下,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吹起了口哨,脸上一副任你们宰割的表情。 炉中檀香之味越来越浓烈,淡淡的青烟袅袅而出,在洞壁四周缭绕盘旋,慢慢地聚拢沉下来。 烟雾围着五花大绑的顾卿绕上一圈,忽然钻进了顾卿的鼻孔,顾卿冷汗直流,只觉得鼻腔里一股腥气堵在喉咙中,再也不能呼吸,而空气里突然出现一道排山倒海的气流,似乎要将他身躯狠狠撕裂! 渡澄此时盘膝而坐,闭着双眼,面上神情凝重,缓缓道:“今日我用焚心草将你体内的心神冲开,解了你的先天之灵,以后修炼‘玄门心凝’就容易的多了……” 顾卿愣住,玄门心凝是什么东西?若是我学会了能打败无妄城的妖精么? 渡澄将我抓到金光洞里,竟然是要收我做徒弟?他有这么好心? “你与玄门颇有渊源,资历天赋都很不错,我肯收你为徒,自然是各有所需,你也不必沾沾自喜,无论是阴阳五行,还是上古玄阳,没有谁先谁后,谁强谁弱,如果有一天你能修通了‘天绝’,抵达真正的大乘之境才是第一。” 顾卿虽然对玄门修为一知半解,但此时内心却滋生了一股强烈的愿望。 做渡澄的徒弟又有什么坏处?以后我就跟他一样,成为一个精通法术的修道之人,再也不用害怕妖精! 乾坤锁我不稀罕,玄门第一更加不用多想,我只要学好了本事,到时候要你们一个个加倍奉还! 顾卿咬了咬牙,既然被你抓来了我只能听天由命,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偏要用绳子绑住我,他吗的太小看老子了! 青衫少年与小胖子站在一旁疑惑地望着师父,在他们的印象里,打通“玄门八脉”好像并没有经历吸纳焚心草这个过程,以前师父教他们入门“气定”阶时,是直接点穴打通的。 而且这八宝檀香炉是师父平时修气炼丹的法器,据说能吸纳妖魔鬼怪的魂魄,化成阴阳五行之气,法力无边,在玄门五行派系之中那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平时摆在洞里,师兄弟虽然做梦都想冲破“丹神”阶,但是玄门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二人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触碰一下,怎么今天师父突然要用上八宝檀香炉?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各怀心事。 八宝檀香炉被碧绿色的烟气笼罩,炉壁已熏得通红。 渡澄的嘴唇喃喃而动,不知道在念什么法咒,双眉之间出现了一道绿色,慢慢地在脸上凝结。 青衫少年在旁看得出神,又惊又奇,心里暗想,瞧师父这模样,根本不是教他打通“玄门气定”,难道是要将这小子当药引子修炼?但是师父老早就已突破“丹神”境界了啊,这又是要搞什么花样? 眼见着师父已经运气将“焚心草”灌注到顾卿的体内,青衫少年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紧锁双眉,脱口问道:“师父是要炼丹药么?” 渡澄沉声道:“要炼丹药我也先把你炼了!” 青衫少年脖子一缩,立即闭上嘴巴。 渡澄精芒突闪,左臂一牵一引,将顾卿身子吸到面前,衣袖舞动,强行将他膝腿反转按倒地上,接着右掌手指上下翻飞,快速地将他背脊从“大椎穴”开始一路往下点。 一时之间,顾卿的肺部被檀香异气侵入,只觉得胸前一股气流在周身四肢百骸滚动,一阵恶心反胃,不停的干呕,额前已汗如雨下。 体内这股奇怪的气流愈积愈浓,在百骸之中迅捷游走,几次欲从头顶百会处喷涌而出,都被一种无形的意念强行压制住! 顾卿只觉得浑身烦躁,头昏目眩。 体内似有无数根锋利的针芒扎心入骨,想放声大叫却又喊不出来。 他咬紧牙关,强行忍住痛楚,若是没有用绳子将自己捆得结实,只怕现在已痛得手舞足蹈了。 他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变化,内心有一种愤怒,也有一种期待,更滋生了无尽的韧性去面对痛苦折磨! 此时他趴在地上,脑袋朝着八宝檀香炉的方向,那碧绿色的浓烟直冲口鼻,异味又涌入喉间,呛得他连连咳嗽,一张俊脸抽搐扭曲,已不成人形。 渡澄掌心向下,抵在他头顶“百会”穴上,炉中檀香浓烈,蒸蒸碧烟,竟已将顾卿一张脸熏成黯红之色,双目死死闭阂,频频地摇头晃脑,仿佛已神智不清。 渡澄似乎也经受不住那灼热的温度,手臂微微颤栗,满头大汗,全身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小胖子隐隐闻到一股烤羊肉的香气,不免心惊胆跳,舔着舌头叫道:“师,师父,马上就要烤,烤,烤熟了!” 渡澄闷声不吭,忽然出手如风,翻转了顾卿的身子,双手的大拇指一个按住后脑,一个按在额头,一路往下连续疾点顾卿的脊椎和胸腹,将顾卿鼻腔和胸腔内残留的烟气迅速引导到丹田。 人体有十二经,十五络,其中循行轨迹分为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玄门修道者的大小周天皆以八脉气定入门,故称玄门八脉。 顾卿体内的烟气一过了丹田,失去知觉的身躯渐渐有了反应,此刻周身的经络气血似乎畅通无阻,焚心草的烟气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脚趾微微抽动,就感觉一泡憋了很久的脲痛痛快快地撒了出来,说不出来的舒坦,眼皮都快抬不起来,很想大睡一场。 这种感觉好舒服。 “嘭!”地一声巨响! 渡澄身上的灰衣突然向外鼓涨,四下炸开! 他体内的真气泄散,身躯竟然被气流震得滑出了一丈多远! 只见他上身衣衫破裂不堪,几乎是咣着身子,怔怔地望着八宝檀香炉,嘴唇一张,口中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体内怎么会有先天玄气……”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沉,眼神迷离,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青衫少年瞧见师父灰头灰脸的模样,又在那自言自语,像是被邪气靡迷了心智,心里吃了一惊,急忙奔过去查看,手忙脚乱地在渡澄胸前和背脊一通狂拍,生怕他一口真气喘不上来,晕死过去也说不定。 他右指蓦然停在渡澄背脊“腰阳关”穴位附近,微微颤抖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缩了回来。 渡澄双掌合十,将胸口浊气缓缓呼出,神智渐渐清醒,抬头凝视着顾卿脖子上的乾坤锁,神情异常激动:“难怪当年我斗不过渡蘅师兄,此子果然非同小可,为师能不能冲破‘玄门劫灵’,以后都要仰仗他了!” “先天玄气”究竟是何种厉害法术,青衫少年对它是一窍不通,而玄门五行之中修为境界共分九重,分别是气定、心凝、天窍、丹神、飞霄、化形、劫灵、地煞、天绝,这些进阶的道理他是耳濡目染,听得都已厌烦了。 玄门五行分别对应了五种色彩,渡澄身上系着暗蓝色梅花的小布袋,正是玄土门身份特定的标志。 而前面两种修为都只是玄门五行的入门根本,一旦开了“天窍”才算是正式的玄门弟子,只要勤学苦练,以后的无上修为指日可待。 青衫少年见渡澄说得如此慎重,不敢胡乱敷衍,连连点头道:“既然是先天之气,恐怕的确是有精妙之处,师父不用急于一时,如今他人在金光洞里,插上翅膀也跑不掉的!” 小胖子见顾卿早已昏迷不醒,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顾卿呼吸虽然微弱,却还好并无性命之忧,心里也就放心,师父此时将这小子视为修炼玄门真气的宝贝,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他一手抓住顾卿的衣领,一把托住顾卿的腰身,将他整个身子提起,小心谨慎地搬到了石钟桌台上。 石钟台的石质天然潮湿,寒气砌人肌肤,正好可以缓解顾卿体内的热气。 顾卿的身子被热烟寒气所侵,虚汗连连,脸色早已变得惨白,嘴唇发黑发紫,被石桌的寒气一浸,身子不停地颤动,感觉血液在经脉里杂乱无序地游走。 青衫少年眼珠子转动,心里想出个主意,道:“师父,这先天玄气的来龙去脉我也不是太懂,他小小年纪,又怎么可能有比师父还强的修为?只要花费点时间研究,凭您老人家的智慧,先找到了方法,对症下药,然后再将他的玄气引导出来,定能事半功倍!” 渡澄沉思片刻,精芒闪动,慎重地望了青衫少年一眼,欣喜若狂地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将他困在金光洞里,一日不行,我就炼他一月,一月不成,我便炼他一年!” 第六章 白星辰和蓝皓月 “顾卿……你别飞得这么快,等等我吖……” 远方隐隐约约有一个细腻的声音响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 顾卿正闭着眼睛,轻柔的身子在苍穹的云层里飘摇,微风在耳边吹拂,空气里是淡淡的芳香,仿佛身临琼瑶仙境,心情酣意无比……蓦然听见后面传来忽远忽近的呼唤声,顾卿眉头一皱,疑惑地问:“是谁叫我?” “我是天河小青龙吖……”声音虚无缥缈,非男非女。 “小,小青龙?” 顾卿心里吃了一惊,扭头到处寻找却是不见人影,伸手去摸脖子上的银圈儿,乾坤锁好好的带着,并没有被人解开,小青龙怎么会跑出来的? “是吖,‘锦’‘神’两个字你会不会写呀?” “这两个字虽然笔划多,但我总是会写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嗯,会写就好……那我现在再教你另外两个字吧,你可看仔细了哦。”那声音渐渐飘远,轻纱幔舞之处映起了一大片彩云,无数个彩色的大字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字形有大有小,模糊不清,只有一个“七”字和一个“珠”字特别的显眼,顾卿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所有字形已迅速散开,转眼之间就消失在白茫茫的云层里……上次在水塘湖底,青石板上刻得最清晰的就是“锦”、“神”二字,这锦、神、七、珠,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重新排列组合的? 顾卿绞尽脑汁地思索,究竟是七神锦珠?还是珠神七锦?他脑子里已一片混乱,要是多个“经”字他倒是会读,他吗的,当然是神经病的意思! “喂!小青龙!你死哪里去了?能不能等我一下啊!”顾卿在空中手舞足蹈,拼命地去追赶那个消失的声音。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顾卿的脸上! 顾卿整个人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眼前光线昏暗,四处皆是黝黑坚硬的岩石削壁,两个脑袋正呲着牙齿,挤眉弄眼地望着顾卿。 “哟,顾师弟你可醒了啊?”一个嬉皮笑脸的青衫少年正低着头朝着他吧唧吧唧的眨眼。 而旁边却蹲着一个小胖子,幸灾乐祸地笑着。 “原来是两位师兄来了?我去,要不是这一巴掌拍醒我,我都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顾卿坐直身子,忍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丝毫不肯示弱。 “师父都出洞三个月了!顾师弟你是挺能睡的哦,这也是一门本事啊,普通人可学不会。” 顾卿心里一惊,我居然不吃不喝睡了三个月? 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手背顺势往脸上一摸,果然不出所料,面部肌肉肿胀僵硬,这三个月里也不知被这两个混蛋扇了多少下耳光了。 “嗯,那是当然,这本事我是跟霍长老学的,他一觉起码能睡上一年,我睡三个月也只学到个毛皮而已。” 顾卿心里恨得牙痒难忍,表面上一本正经,此时他两边脸颊高高肿起,面目全非,两只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就算有怒气也显露不出来。 “哦?怪不得师父说你有先天玄气,上古异相,原来你之前就拜过高人!” “那是当然,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两位师兄引荐引荐!” “多谢多谢,只不过……你要是去骗骗三岁小孩倒也可以,用这些鬼话来唬我们就有点不识抬举了。”青衫少年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顾卿的衣领抓住,呼地一声拉到自己跟前,冷笑道,“你觉得是我矮,还是你矮?” 他语气冰冷,隐露杀气。 顾卿跟他站在一起,踮起脚尖,明显比青衫少年矮了一头,这才记得自己刚进洞时说了一句戏弄调侃的话,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记恨,在渡澄面前他一副卑躬屈膝,摧眉折腰的模样,在同门师弟面前却是趾高气扬,站得笔直,果然是个城府极深,爱玩心计之人。 “当然是师,师兄高人一等,这还用我说么?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顾卿打了个冷颤,心里明白这阴阳怪气的师兄并不好惹,只得强忍住怒火。 青衫少年哈哈一笑,脸上由阴转晴,态度立即改变:“不要板着脸,我是跟开你玩笑的!皓月师兄啊,赶紧将米饼给顾师弟吃吧,真是可怜的,三个月没吃东西了,居然没有饿死。” 一旁的小胖子将一盘煮熟的黄黍饼递过来,笑道:“我,我也好久没吃肉,你就,就将,就,将着吃吧……” 小胖子的口吃的确是很严重,连将就和就将也分不清楚。 顾卿狼吞虎咽地将黄黍饼塞进口中,边噎边啃,连吞三个。 小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卿,舔了舔嘴唇,又端了一碗水给顾卿,奇怪地问道:“师,师弟,你,你是哪里人?师,师父怎么把你抓,抓来的?” “北方玄翎……飞狨族的。”顾卿此时喉咙里噎得难受,就算这两个混蛋存心要害他,也得先吃饱喝足了再说,一把接过来,咕噜咕噜将一碗水喝个净光。 “哦?怎么你跟白,白……” “白什么白?我们带师弟出去透透气吧。”青衫少年白了小胖子一眼,似乎突然之间心事重重,皱着眉头走出洞穴。 金光洞曲径幽深,所有的廊道都是天然形成。 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暗洞分布在其中,空气非常潮湿,两边的石壁缝隙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草青苔,石壁顶上凿透了几个小洞,将阳光引射在台阶上,犹如苍穹中的繁星,色彩斑斓,但也别有景致,只是那冷风不停地从洞口呼啸而来,寒彻肌骨。 穿过石壁的台阶,空气里就有了清新的芳香。 眼前霍然明朗,出现一个拱形奇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而洞外的崖峰深不见底,远处的冰雪碧湖与蓝天连成了一片,一望无边,极为壮阔! 顾卿欣喜若狂,冲到崖岩洞口,脑袋朝着洞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登时觉得神清气爽,而天地之间的茫茫广袤,湖水山峰的冰爽味道,沁入心脾,似乎有一种洗涤心神的功效,能将每个人心中所有的烦恼统统忘掉。 这股新鲜的空气被顾卿吸入体内,仿佛有一股酥麻的暖气在他周身血液里流走了一遍,先分散到四肢,然后经过了丹田,迅速往胸腔里聚拢。 顾卿觉得精神抖擞,整个身子都轻飘飘起来。 青衫少年一声不吭,痴痴地站在洞口,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忧伤,似乎突然之间变得心事重重,性情与之前的虚情假意,狡猾恶毒简直是判若两人。 或许他是有难言之隐,所有才故意在渡澄面前装疯卖傻,不轻易表露心迹? “啊!” 顾卿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一股气流冲到了喉咙,“哇哇”地一阵呕吐,将刚才吃下去的黄黍饼稀稀拉拉地喷了个精空,腹中连连抽搐,撑在石壁上难受地连黄水都要吐出来。 “哈哈,恭,恭喜师,师弟!玄门气定大功告,告成!” 小胖子过来扶起顾卿,看他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像是信口胡诌的恶作剧。 顾卿疑惑不解,听他的意思是指呕吐的反应就是玄门第一阶“玄门气定”的征兆么? 腹中咕咕作响,气流仍然在体内游走徘徊。 从此以后我就是玄门的弟子了? 顾卿心里一阵狂喜,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渡澄,竟然又将自己玄门八脉打通,很好,我顾卿的强者之路从现在开始,复仇的希望就在眼前! 哼哼,山羊精是吧?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们这些妖精后悔认识我! 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杀气正在他内心深处蔓延,顾卿神情一震,将额前的散发轻轻撩开,远望洞外壮丽山河。 青衫少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地瞧着顾卿的神情状态,竟仿佛感觉顾卿身上出现一种令人窒息的神秘气场,越看越难受,说不出来的压抑。 怎么可能?顾师弟的“气定”阶怎么会如此汹涌澎湃? 那真气流转的迹象居然像是已有“心凝”之境界! 他微微一怔,脸上又重新堆起了非真非假的笑容,哈哈大笑道:“顾师弟果然厉害呢,三个月就入门气定了,照这样的速度,三年以后就到‘心凝’,再过个十七、八年的冲破了‘天窍’,给你也配个玄黄丝带吧。” 顾卿傻住,怎么世上的高明法术动不动就要炼上个十七、八年的? 按照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去找无妄城的妖精报仇? 小胖子呆了呆,魂不守舍地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面,好像是忽然之间遇见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闭口沉思。 青衫少年翻了翻白眼,轻声地道:“不用理睬,他炼了快二十年了,‘心凝’阶居然还是时有时无,没有完全通过……不是方法不对,而是这里有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嘿嘿地笑。 “原来如此,玄土门这些讲究我可什么都不懂了,你看我光顾着说话,还未请教两位师兄姓名?” 青衫少年见顾卿撑着两只眼睛,脸颊肿胀得像一只猫头鹰,模样甚是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叫白星辰,小胖师兄呢就叫蓝皓月,师父取名都是以颜色区分,我看你愣头愣脑的,不如以后就叫你愣头青?哈哈,哈!” “嗯,这名字也不错,不如叫师父再收几个徒弟,把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都凑齐了,以后咱们就叫金光大洞彩虹门……哎呀!不对了啊,怎么里面没有白颜色的么?” 顾卿的应变机智始终不落下风,嘴上一点不肯吃亏,暗咒青衫少年排不上名号,有朝一日会被渡澄踢出师门。 白星辰讨了个没趣,呵呵讪笑道:“顾师弟真是会开玩笑。” “我们颜色都,都是在前的,要改也应该叫青,青,青头楞才对!”蓝皓月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脸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 “嗯,师兄说得有理,以后师弟们的名字都由你来取好了。” “这样子的话,那师,师父还不如多收几个女,女徒弟……”坐在地上的蓝皓月话一说完,突然一声惨叫,抱着脚腕就往后面跳了出去,口中哎呦哎呦的叫唤,原来是被白星辰狠狠地踩了一脚! “瞧你这点出息!”白星辰瞪了师弟一眼,径直走到山洞的黑石高处,放眼眺望层层叠叠的碧海雾云,背负着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要收女徒弟也是咱们自己收,关师父什么事情!” 第七章 天籁之音 蓝皓月一脸茫然,连连点头,只觉得师弟的境界果然超凡脱俗,每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 “大家既然同在屋檐下,以后要多多仰仗师兄的提携,有什么事情白师兄吩咐一声就行!”顾卿亲眼看见白星辰念声咒语就能祭起法绳,“天窍”境界果然非同一般,深知这位白师兄玄门功力充沛,不能小瞧,自己只是刚刚入门的小师弟,如果要想在金光洞里多活上几年,千万不能招惹这个老狐狸。 “顾师弟言重了,师父吩咐过要好好看住了你,至于是何种原因,我可不知道,只好暂时委屈你住在地洞,等师父回来说几句好听的,他老人家一开心什么事情都好办!哈哈!” “白师兄放宽心,玄门修为博大精深,我哪里还有心情逃走?等炼成心凝之境,开了天窍,心里感激都来不及!” 气定的境界妙处无比,一呼一吸之间气息顺畅轻盈,顾卿感觉浑身精力充沛,轻松自如,连饥饿都已忘得干干净净。 他刚刚深刻地体会到玄门气定的好处,说得倒也是实话。 “只要你耐得住寂寞,想开天窍倒也容易的很!师父一来就要端茶送水,装作越懒越好,师父一走就勤学纳气吐息的本领,咬牙苦修,熬个几年或许会有些进展……” 顾卿见白星辰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小心地问:“怎么是反着来的?老……师父不当面教徒弟的么?” 他强行将“老光头”三个字咽了回去。 “嘿嘿,五行宗的人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是青出于蓝,二就是五行皆修,若是让师父知道你练得太快,只怕会先下手为强,将你炼成丹药吃掉!” 难怪白星辰一看见渡澄就摧眉折腰,怕得要死,看来想做玄门五行宗的弟子,日子也并不舒坦。 三个师兄弟回到顾卿住的地洞,白星辰态度大好,将青石床台底下干瘪的干草换了,铺上新鲜干燥的树皮草叶,然后用粗麻布条仔细地捆扎整齐。 顾卿心里暗暗奇怪,他对白星辰的举动有些捉摸不透,看他虽然性情多变,满腹的心机,为人处事倒也细致讲究,照顾起小师弟来是有模有样。 想不到一旦做了渡澄的徒弟,整天逆来顺受,小心谨慎的日子是学出来的。 顾卿如今人在金光洞里,觉得修炼之路遥遥无期,但玄门修为的确是精妙无比,不管以后还要面对多少坎坷艰辛,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师兄弟三个人和睦地相处,互相照应。 三个人有说有笑,白星辰却是死活不肯谈起自己的身世来历,只说大家都是星莽大陆上的普通百姓,管他东南西北都是一家人。 白星辰耐心跟顾卿说起了玄土门的渊源,除了四大星区之外,星莽大陆上也有鲜为人知的神秘地区,分布了各种各样的派系宗门。 不周山的“仙宗绝境”,归墟谷的“擎天宗”,须弥山的“玄门五行”,什么玄门三圣,须弥四杰,说到惊奇之处,白星辰指手画脚,神情更是亢奋,眉飞色舞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动作,故事讲得精彩绝伦,听得顾卿兴趣大增,羡慕不已。 谈起冥灵山“元冥宗”的魔族,白星辰却摇了摇脑袋,一声叹息:“元冥宗非我族类,道法之精深已是登峰造极!不提也罢,我们玄土门可惹不起!” “那无妄城这个地方,白师兄可有印象?”顾卿将无妄城妖精的仇恨深深地刻在心里,念念不忘。 “无妄城倒是听师父提起过几回,好像跟咱们须弥山五行宗有点渊源,但是究竟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师父却闭口不谈。” 什么叫新鲜好玩?我是要去报仇啊! 顾卿神情忧闷,白星辰又哪里会了解他内心的感受? 村民们惨死的情景历历在目,母亲下落不明,他恨不地快点冲破高阶层的玄门境界,杀进无妄城去,跟妖精决一死战! 他复仇之心越来越强烈,瞳孔里射出一道从来未有过的寒芒! 他变了! 这三个月的一觉醒来,仿佛忽然之间想通了世间的种种因果,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飞狨族懵懂少年。 是的!成为强者,才能具备改变自己命运的资格!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进荒原圣地找到父亲,也许关于乾坤锁、小青龙的一切谜团都会真相大白。 此时,他脸上的肿胀淤青已经慢慢消褪,面部表情渐渐清晰起来,剑眉朗目,神采奕奕。 “哔呜,哔呜。” 忽然,金光洞传来几声奇怪的叫声。 蓝皓月正漫不经心地数着自己掌心里一粒粒的菽豆,两只耳朵像抽筋的兔子一样突然往上翘起,瞳孔一缩,呼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他身形极快,就像是一团圆乎乎的肉球,在山洞台阶上翻滚,转眼就飘出了洞口。 “蓝师兄这是干什么?”顾卿大惑不解。 “哈哈,等会你就知道了。”白星辰神秘一笑,并不解释,卷起衣袖往蓝皓月消失的山洞方向追去。 顾卿紧随其后,转过几道弯路,前面的洞庭越来越窄,尽头有一个天光洞口,地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各种大小的木夹子,用细绳子连在石壁的缝隙里,上面铺盖了几片树叶,像是用来捕猎的陷阱。 顾卿这才看清楚,石壁洞口处,有一堆树枝草叶横七竖八地悬空,几条细长的绳子交错着拦在洞口,上面挂满了银光闪闪的铁钩。 一只长着火红色羽毛的山鸡整个身子被铁钩勾住,体格巨大,足有半人多高! 它扇动着翅膀卟卟地翻滚,死命地挣扎,肚子下面伸出一只乌黑的长脚,三个脚爪巨大无比,刚劲有力。 “洞口只有拳头这么小,它是怎么钻进来的?”顾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山鸡,心里又惊又奇,脱口就问。 蓝皓月转过头,用凶狠的目光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 白星辰轻声笑道:“噤声噤声!可怜的皓月师兄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你要是吓跑了他的宝贝,非跟你拼命不可!” 蓝皓月对抓捕野味似乎经验十足,稳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山鸡,然后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等山鸡扭着长脖子,挣扎得疲累不堪之时,猛地扑了上去! 他一手扣住山鸡脖子,一手抓牢了长腿,喜开颜笑地将钩绳松开,嘴角边上早已口水直流:“哈,哈,口福,口福!” 他避开地上那几个安置好的陷阱夹子,得意洋洋地将肥硕的山鸡举在顾卿眼前晃了晃,忍不住又嘿嘿笑起来:“师,师弟,咱们晚上红烧还是清,清炖?” “鸡,鸡屁股记得留给我啊!”顾卿馋得肚子咕噜直叫,燕阳山村虽然也有不少野味,但像今天这种肥硕的大山鸡他是第一次看见。 想不到笨手笨脚的蓝师兄居然有如此心思,顾卿瞧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木夹钩绳,暗暗称奇,若是每天都能捕获几只山珍野味,金光洞枯燥乏味的日子倒也不难熬! 师兄弟三个相视大笑,想着马上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红烧山鸡,开心的不得了。 “渡澄大师在么?” 金光洞外一个声如莺啼,宛转悠扬的声音从三人的耳膜边传来,听去遥远,却偏偏近在眼前,只觉得山谷之中的回声连绵不绝,音如天籁! 此声只得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什么情况? “是,是,是个女的?”蓝皓月忽然听见这一声犹如仙女呤唱般的回音,神情大变,身子一抖,嘴唇里哆嗦了一句。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山鸡塞给顾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洞口奔去。 顾卿一怔,怎么皓月师兄听见女人的声音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居然连到嘴的山鸡肉都不想要了? “哎,山鸡肉呢他的确有好几个月没有吃上一口了,但是女人呢他却有好几年没看见,你说女人和肉哪个更令你欲罢不能?”白星辰似乎非常了解顾卿的疑惑,悠悠然地叹了一声。 “起码应该先填饱了肚子,再去想女人吧?”顾卿瞧了瞧手里正高抬着单腿,挣扎乱蹬的火红山鸡,若有所思。 想起在燕阳村时除了跟隔壁院子的孙小妹比较要好之外,很少遇见谈得来的女孩子了,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玩得开心,不用天天惦记,但是像蓝师兄这般失魂落魄的表情倒也少见! “先将山鸡绑好,千万不要跑了。”白星辰双指作剑心诀,腰间嗖地飞出一条细绳,嗦嗦嗦地绕了几圈,将火红羽毛的山鸡捆得结结实实。 “白师兄不必着急,我们不如先将羽毛拔去,它就飞不走了。” 顾卿对捕获的猎物向来很有经验,此时为了填饱空乏的肚子,哪里还管山鸡的感受,反正要煮了吃,手段残忍一点不算过份。 “嗯,嗯,我当然是不急,但是皓月师兄的定力可比不上你,我要是不看紧他会坏事的!” 唆! 白星辰闪身追了出去,动作迅猛,只恨不得大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吗的,偏要在顾师弟面前装模作样,侮辱斯文,居然让蓝皓月抢了先机。 远远看见金光洞的洞门外一片宽阔茫茫的瀑布,从白泽崖上横冲而下,数丈高的洞口却是银光闪耀,雾气弥漫,像是有一片薄冰挡在眼前。 蓝皓月扒在冰层上,睁大了眼睛朝洞外张望,口中呼道:“小,小,小妹妹,你找我师,师父么?” 白星辰一个箭步冲过来,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骑在蓝皓月的脖子上,扒着双手,脸颊紧贴着冰层,两个人就像是整年关在阴暗地洞里久不见阳光的饿汉,趴在冰幕之上,飞溅的水滴刷刷往下流,也不知是瀑布的水还是口水。 “哎呀我的娘!小妹妹你是刚刚从天上下凡的么?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白星辰神情一震,语气里充满了热情和关切。 “哟!小师父真是会说话哩!”洞外扑哧一声笑,清新柔和,丝丝绵绵。 我去! 白师兄的境界比皓月师兄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了,他的脸皮只怕要比金光洞里的石壁还要深厚许多! 顾卿翻了翻白眼,好奇地走过去敲了敲这片似冰非冰的屏障,“咚咚”声清脆,又厚又硬,猛然想起渡澄带自己进洞时好像是念过几句口诀,恍然大悟! 原来眼前这层冰瀑屏障竟是金光洞的法宝,挡在洞口的目的就是让洞内与外界隔绝,没有玄土门的口诀,谁也闯不进来! 第八章 毕鴋鸟 等顾卿走近了透明的冰幕,只见洞外碧湖水边,浮桥的台阶上,虚无缥缈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洁白的身影。 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裙,款款而立,身姿娇小,最多也只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她看上去年纪虽小,身材玲珑有型,难怪两个混蛋师兄连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 她乌黑的秀发上系着一根淡蓝色的丝带,双眸幽深莹亮,却带着淡淡的雾水,嘴角上扬时显露一丝浅浅的微笑。 顾卿今天总算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梨涡浅笑”,眼前这小姑娘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令人头晕目眩,意识全无! 顾卿愣了半天,死死盯着小姑娘一双秋水明眸,心里吐出了一口凉气。 他只觉得心肝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酥麻麻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但是气质如此超凡脱尘的小仙女他却是第一次看见。 “嘻嘻,两位小师父,有没有看见我家的小方方?” “什么小方方?这里只有小星星和小月月!哈哈,哈!”白星辰挤眉弄眼,一时之间心痒难忍,恨不得立即念句口诀打开了遮挡视线的冰瀑屏障,冲出去大饱眼福,也就不枉此生了! “是我家里养的一只毕鴋鸟儿,小师父有没有看见?” “毕鴋鸟,是什么模样的鸟儿呀?黑乌鸡和白雉鹰,我们倒是经常见到,要不你进来找找啊?”蓝皓月看到这白裙少女以后,似乎口吃的毛病也大有好转,口齿清晰伶俐,目不转睛。 “那就奇怪了,我看几位小师父身上飘着的羽毛,跟我家小方方是一模一样的哩!”小姑娘突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什,什么羽毛?” 白星辰和蓝皓月正挤成一团,一惊之下同时扭头,“哎呦”一声双双跌倒在台阶上。 顾卿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在洞里抓捕猎物之时,三个人的手都碰过山鸡的身子,此时头发上,手臂上皆是血红的一片绒毛,就算隔着再远,一眼就能发现。 而这少女偏又机灵,想说谎话骗过她估计已经行不通,顾卿心想,金光洞三个大男人为了打发时间实在足够无聊了,不如就让小妹妹陪我们开心开心! “你说的是一只羽毛火红的大山鸡么?”顾卿脑子里闪过鬼主意,笑嘻嘻地望着白裙少女。 “嗯,正是我家小方方。” “哎,可惜小妹妹来迟了一步……”顾卿故意叹了一声。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家小方方此时正在我们肚子里睡觉呢!哈哈,哈!”顾卿眨了眨眼睛,得意地大笑,瞄着白裙少女,认真地看着她的反应。 要是能看见这小妹妹暴跳如雷的样子,最好是冲上来对我们拳打脚踢,隔着冰层可以慢慢欣赏她手舞足蹈的姿态,脑子里想象一下她那无可奈何生闷气的模样,哎呀!那美妙的情景肯定是受用得很,大伙岂非眼福不浅! 哈哈,想不到我脑子如此敏捷,果然聪明伶俐! 白裙少女娇容微微一变,却并不生气,咯咯笑道:“这倒也好,等它睡醒了记得喂点东西给它吃哦,千万不要饿着。” 她忽然转身跃起,临空跨过浮桥,足尖在湖面上轻轻一点,犹如一只白色水鸟,随着水中娇柔的倒影,飘然远去。 搞什么? 师兄弟三人呆呆地望着白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雾水之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白衣少女的反应有些出乎顾卿的意外。 我去!莫非她知道瀑布前面有一块冰层屏障挡住的? 怎么我们说吃了她家的小方方,她竟然无动于衷,一点都不生气呢?那她兴冲冲地找上门来却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瞧一眼金光洞的帅哥?这也太花痴了吧? 顾卿有点莫名其妙,三个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大感扫兴,失望地回到地洞里。 毕鴋鸟被白星辰的法绳捆住,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舒展了脖子,弓着两只火红的翅膀,伸着一张黝黑尖利的嘴,滚圆的眼珠子往外突出,盯着师兄弟们的脚步转来转去。 蓝皓月咽了咽口水,道:“师,师弟,红烧还是清,清炖,你们可想好了!” 白星辰淡淡地道:“我觉得应该先养几天吧。” “为,为什么?”蓝皓月瞪大了眼睛。 “小妹妹大老远跑金光洞来找她的宠物,这山鸡估计有点门道。” 顾卿不以为然,道:“趁师父没有回来之前先吃了再说吧,大不了再去抓一只还给小妹妹!” “哼哼,你说得轻巧!我们在洞里待了这么多年,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要是到处能抓到这种品种的山鸡,小妹妹还来找个毛线!”白星辰白了顾卿一眼,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愣头愣脑的样子,果然是孤陋寡闻,见识有限。 其实在顾卿的印象里,天上除了会飞的神仙,地上除了会说话的动物和妖精,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 况且现在眼前只是一只山鸡,先填饱了肚子,再来考虑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该吃。 至于这只山鸡稀有不稀有,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这北海荒芜之地,奇人怪事特别多,小妹妹既然是认识师父的,我们可不要麻痹大意,说不定是师父的亲戚,万一师父发起火来……”白星辰一提起渡澄,脸色就变了变,心里很有惧意。 这白裙少女身份不明,说不定后台强硬,万一刚才她离开的原因是觉得年纪太小斗不过我们,哭着鼻子跑回家里去搬来救兵,那事情就糟糕了。 而且师父的性子暴戾恣睢,从来不听徒弟的解释,说不定一怒之下也不管姓白姓蓝还是姓青了,师兄弟三个人一古脑都炼成修仙丹药得了! 这叫因小失大,为人处世不可稀里糊涂地冒险。 蓝皓月听白星辰说小妹妹可能是师父的亲戚时,立即紧咬住双唇,不敢吭声了,他就算心怀熊心,也绝对不可能有豹子胆。 顾卿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盯着毕鴋鸟的脚,越看越奇怪。 怎么天底下还有长着一只脚的山鸡? 金鸡独立虽然不稀奇,但它走路也要跳着走,动作岂不是很滑稽? “白师兄,不如将它解开,这地洞拦了铁门,它也飞不出去。”顾卿越想越有趣,很想将毕鴋鸟身上的绳子解开,让它走两步瞧瞧。 白星辰瞧了一眼毕鴋鸟尖利的鸟喙,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嗯,此鸟虽然造型独特,但它总是家养宠物,自然没有什么威胁。” 他忽然将蓝皓月拉到地洞外面,“哐当”一声关上铁栅门! “顾师弟,金光洞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你跟山鸡斗一斗,让我们欣赏一下你的本事!”他隔着铁栅坐在地上捧腹大笑,口中念了一句咒语,飞绳嗖嗖地旋转,片刻就将毕鴋鸟解开,晃悠悠地飞到白星辰手里。 “啊哈!斗,斗鸡?”蓝皓月兴致大起,动作麻利地用铁链将铁门扣死,乐得手舞足蹈。 顾卿吃了一惊!心里暗骂,他吗的,白星辰这混蛋果然浑身上下都是坏心眼! 毕鴋鸟重获自由,将两片翅膀张开抖了一抖,足有一丈多长,长脖子凌空伸直,鸟喙瞪着顾卿,“哔呜,哔呜”地大声叫唤,小脑袋上下左右地晃动,宛如毒舌昂首。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蹲着马步,屏息凝神,盯着蓄势待发的山鸡鸟喙,丝毫不敢大意。 毕鴋鸟肚子里“咕咕”一叫,冲向顾卿的咽喉! 眼看着锋利的鸟喙就快要戳到身前,顾卿手痒难忍,一拳击出! 仿佛眼前的山鸡突然就变成了穷凶极恶的山牞羊妖,这一拳是又快又狠! 毕鴋鸟十分机灵,看见顾卿挥拳过来,单腿就往侧面一跳,长脖子划了个弧线,硬生生地将小脑袋收了回来。 它拍打着翅膀,稳住身子,锋利的鸟喙一开一阖,叫声变得低沉起来,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集中在单腿上,很有节奏地上下摆动,如临大敌!就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高手,伺机寻找顾卿的破绽。 顾卿一击不中,调整身子的平衡点,围着毕鴋鸟小心地来回踱步兜圈。 他力气虽小,但在燕阳村里经常跟小伙伴厮斗扭打,对这种摔跤对撞的技巧熟悉的很,而毕鴋鸟动作凶猛,脖子上又自带了尖利武器,杀伤力可一点不比小伙伴们差,顾卿不敢放松警惕,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牢毕鴋鸟鸟喙的方位。 果然,毕鴋鸟已开始蓄力攻击! 它将火红色的翅膀高高竖起,长脖子犹如小鸡啄米般地戳向顾卿的脑袋,脸颊和肩臂! 飞狨族天生就具备的奔跑速度,被顾卿一耍起来,身姿弹性十足,机智灵活,一左一右的晃动身子与山鸡绕着圈子周旋,只是此处地洞实在太过窄小,他根本躲避不了暴雨般的袭击,脑门和手掌上已经被毕鴋鸟啄了好几下,疼得他哇哇乱叫,不停地甩手! “精彩!精彩!” 白星辰与蓝皓月连连拍掌,哈哈大笑。 顾卿听见二人的嬉笑声,登时火冒三丈,手脚并用一顿狂舞,歪打正着地一把捏住了毕鴋鸟的脖子! 第九章 冰封三尺 毕鴋鸟“咕咕”一叫,单腿一个起跳,三只利爪勾住了顾卿的腰带,“嗤”地一声扯下了顾卿的裤子。 顾卿扑身上去,紧紧地抱住毕鴋鸟摁倒在地上,死活不肯放手。 白星辰和蓝皓月两个混蛋在铁栅门外突然瞧见顾卿白花花的屁股,早已笑得前俯后仰,搂在了一起。 二人在地上翻来滚去,不经意时打了个冷颤,忽然瞧见山洞顶部的石壁上泛起了雪白一片,色泽晶莹透亮,由远而近蔓延伸展,迷雾陡生。 廊道的台阶上银光闪耀,仿佛听到有冰层裂开时的咯吱异响,整个山洞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寒气凌人。 白星辰一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毕鴋鸟似乎也感觉到山洞里温度的变化,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扑腾着双翅,挣扎着往后面倒退。 石壁上一层冰冻寒霜迅速笼罩了整个地洞,山石台阶上的冰层咔嚓咔嚓地连续破裂,刹那间碎冰到处飞溅,景象异常恐怖,三个人瞧得心惊肉跳。 顾卿屁股上被碎冰砸中,冻得瑟瑟发抖,慌忙拉住掉下来的裤子,用力将毕鴋鸟扔到石床的另一边角落,也不管它还会不会再次袭击,冲到铁栅门前大呼:“外面发生什么?赶紧将铁门打开!” 蓝皓月手忙脚乱地将铁锁解了,瞪着地上破碎的冰层,又惊又奇。 顾卿一言不发,踩着碎冰层往洞口冲去。 此时,金光洞里的石壁两边和山石路上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已全部被极寒的冰雪封冻,伸指一摸,险些牢牢地粘住,根本不敢再去触碰第二下。 冰层越积越厚,温度愈来愈冷,按照这样的速度,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将师兄弟三人活活冻死! 幸亏他们脚下都穿着兽皮靴子,失魂落魄地跑到瀑布洞口,透过冰幕屏障往洞外白泽崖瞧去,脸色立即一沉! 浮桥台阶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裙的漂亮小姑娘,身姿阿娜,朝着他们挥手示意,嘴角边露出浅浅的梨涡,眨着一双美丽“冻”人的大眼睛! 正是那个去而复返的白裙少女。 “小妹妹,是不是你在开我们玩笑?”白星辰额头渗出冷汗,恶狠狠地喝了一声。 “哟,什么事啊这么凶?” 白裙少女的纤纤手臂垂在身前,在一团雪白的东西上轻轻抚摸,语气柔婉。 那东西居然动了一动,竖起一条粗粗的尾巴,抖了抖身上雪白的长毛,弓足仰首,突然“嗷”地一声发出响彻山谷的凄厉呜嚎,声震荒野,令人毛骨悚然! 大片大片的积雪登时从白泽崖上滚落,纷纷坠入碧水湖中,浮桥登时被一股冰寒之气包围,咔嚓咔嚓地裂开几条缝隙,迅速冻成了冰桥。 两道阴森恐怖的寒芒,冷冷地射向金光洞口,三人这才看清楚,赫然是一匹身材高大,毛发雪色的巨形雪狼! 三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匹目光凶狠的大雪狼竟也是小姑娘的宠物? “小妹妹,这种玩笑千万别开,会死人的!”顾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景象,又惊又奇。 “谁敢跟你们开玩笑呢?” “白泽崖突然变成这样,是,是怎么回事情?”白星辰禁不住打了寒颤。 “嗯,你们不必害怕,‘冰封决’冰封的速度虽然快了一点,但没有个三四天是冻不死人的!”白裙少女眨了眨眼睛,咯咯轻笑。 一听见“冰封决”三个字,白星辰的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脸色惨白,嘴唇发麻,好像已快失去知觉,连话也说不出来。 顾卿瞧见白星辰的反应,皱了皱眉头。 她刚才不动声色地离开,果然是去搬救兵了,不仅牵了一匹凶恶的雪狼宠物来助阵,又搞出个什么“冰封决”的花样,难道她真的想放雪狼来咬我们啊? “你,你先将‘冰封决’解了,好不好?”白星辰抖索着嘴唇,浑身发颤,冻得面无人色。 顾卿转身瞧了瞧蓝皓月,见他像是忘记了寒冷,缩着身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裙少女,嘴角边有些口水已被寒气结冻,闪闪发光,他却仍然目不斜视,毫不在意。 顾卿翻了个白眼,若是金光洞真的收几个女徒弟进来,皓月师兄以后也不用吃饭了。 “喂,小妹妹,你是来找小方方的么?”顾卿的腿脚也快冻得麻木,对极寒的温度已经没有感觉,心想不如将毕鴋鸟还给她吧,赶紧将该死的“冰封决”解了,跟她赔个不是。 几个大男人被冻成这副鸟样,实在是很不划算,虽然很丢面子,但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不用计较太多。 “嘻嘻,你们本事这么大哩,居然能哄我的小方方睡着了,那就一起下去陪她睡觉罢……我倒要让渡澄老头瞧一瞧,金光洞里的垃圾敢惹我,死一个就少一个!” 她脸上笑容不落,刚开始时声音轻柔温和,不料说到后面越说越凶狠,越说越恶毒,瞪着两只大眼睛,面如寒霜,仿佛就想将他们三个人活活吃了! 白星辰慌忙解释:“冤枉啊小,小,小仙女!我们没吃你家的小……” “他们没吃,我吃了!要杀你就来杀我!” 顾卿忽然大吼了一声,硬生生地将白星辰的话打断! 他的性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听见白裙少女骂他垃圾,火气蹭蹭上来,心里大不服气! 就算老子真的吃了你一只山鸡,也不用这么凶狠要杀人解气吧?一个女孩子家跑到荒山野岭里来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白星辰怔怔地望了顾卿一眼,心想这小子脑子是不是冻坏了? 你要找死,可千万不要拖我下水,老子已经快冻成狗了! “冰封决”乃是擎天宗归墟谷的奇门异术,不属于玄门五行中的绝学。 冰封雪狼更是上古奇兽,因为它每一次的呼吸都可以令万物冰封,而且只要借助它体内天生的冰雪灵性就能将天地间的冰天寒气引为己用,发挥出威力无比的“冰封决”功效。 只有玄门九大境界中劫灵阶以上的高手,才能与之抗衡,而须弥山炼就劫灵阶修为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连渡澄都没有办法破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裙少女脸色一变,用寒冰般的眼眸狠狠瞪了顾卿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仗着渡澄的玄门冰境,我就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 “对啊,有本事你进来咬我!”顾卿狠狠瞪了那头雪狼一眼。 此时,洞内的冰层越来越厚,石壁上悬挂着长长的冰柱,地上漂浮的寒气如披着轻纱的幽灵般在四周窜来窜去。 “扑通!” 白星辰和蓝皓月二人突然滑倒在地,双手抱在胸前不停地颤抖,嘴唇上都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语无伦次地道,“师,师弟,我叫你一声师父好不好?求求你,你别搞事情……” 顾卿瞧了瞧白星辰,又瞧了瞧蓝皓月,见两位师兄冻成这副狗样,心里奇怪,他们的身体素质为什么这么差的?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到冷啊!看来我们飞狨族少仙队员平时的勤学苦练并没有白费。 “咦?你叫什么名字?”白裙少女似乎也看出了顾卿身体的异样,柳眉如烟,轻轻一蹙。 “老子叫顾卿!” “冰封决竟然冻不住你?这是什么道理哩……哎呀,莫非你体内有先天玄气?”白裙少女猛然一惊,瞪着眼睛仔细地打量顾卿。 顾卿对“先天玄气”一无所知,隐隐感觉确实有些古怪,他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银光闪亮的山洞石壁上雾气蜿蜒,一片呲呲的响声,白星辰和蓝皓月此时正躺在地上一声不吭,身体渐渐僵硬,头发根根竖起。 如果说是因为修炼了玄门气定的缘故,为什么两位师兄熬不住寒冷?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将整个白泽崖都冰封住? 她如果是渡澄的亲戚,心肠不至于会恶毒到这种程度,一只小山鸡竟然比三个人的性命还珍贵,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莫非小方方是小姑娘故意放进来的,目的就是想借口找玄土门的晦气?看她在外面犹豫不决的样子,一直站到台阶瀑布的对面,估计是因为破解不了玄门冰境,一时半刻冲不进来。 “两位师兄,冻个三四天估计你们抗不住,咱们赶紧想个办法取暖!”自己一句戏言竟让两位师兄冻成了冰棍,顾卿心里暗暗自责。 他将双手抓在两个师兄的手臂,想扶起他们回到洞厅去,要是能找些干草生火取暖,说不定能熬到渡澄赶回来化解这场危机。 此时,白星辰与蓝皓月的衣衫已经结冰,一股烟气忽然从他们的头颈处滋生,冉冉而起,一路围绕着肩臂转了数圈。 他们身体虽然僵硬,却仍然尚有意识,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瞧着顾卿,抖索着嘴皮子,拼命地点头。 凝结的寒冰渐渐被烟气包围,刹那间竟化成了点点水滴,二人浑身湿漉漉地坐在一滩积水里,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额头的汗珠涔涔而下,体内的寒意登时被驱散得干干净净,血液畅通,充满了活力! “顾,顾师弟,你这是什么法术?”白星辰捋了捋头上笔直竖起的发型,目瞪口呆地瞧着顾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第十章 雪狼湖 顾卿瞧了瞧自己的掌心,眼前几缕淡烟被冷风吹散,并没有发现异样,不由地茫然摇头,不解其意。 白星辰站起来抖了抖冻得麻木的腿脚,活动几下筋骨,瞄了一眼冰桥上的白裙少女,立即神气活现起来,叉着腰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小妹妹,你的冰封决好像功力不够啊!” 白裙少女的脸颊被雪色映得煞白,冷冷地道:“姓顾的小混蛋,算你厉害!” 她居然骂我小混蛋?可是为什么她骂得这么好听,我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呢? “我厉害个屁!白师兄说了,欺负你一个小姑娘没什么意思,你道行实在太浅,不如去将你家里的长辈喊来,只要说话客客气气的,白师兄一高兴就收你做徒弟!”顾卿揉了揉手臂上被毕鴋鸟啄出来的淤青,毫不留情地将白星辰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这小子趁火打劫的本事不知比我熟练几倍!白星辰心里暗骂一声,收敛了嚣张气焰,拱手陪笑道:“小妹妹你不要生气吧,你家小方方正在洞里休息哩,等我去把它叫出来,你们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好,那我在这里等着,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样。”白裙少女脸色稍稍缓和,语气仍是冰冷。 大雪狼“呜呜”叫唤一声,两目凶光死死地瞪着顾卿。 就算顾师弟有神奇法术可以化解身上的冰寒之气,但是石壁上的凝冰并未褪散,“冰封决”一日不解,凶险就临近一分,顾师兄可以在冰窖里呼呼大睡,谁来保障我的安危? 白星辰二话不说,急忙转身往地洞里跑去。 他浑身上下一片狼藉,觉得今天丢尽了金光洞的脸面,巴不得赶快送走小瘟神。 “喂,你去过归墟谷么?”白裙少女瞧着顾卿,见这位小混蛋虽然一副趾高气扬,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眉宇间有一股气质却是与众不同,不免对他大感兴趣。 “擎天宗?我可没有去过!”顾卿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归墟谷的擎天宗一派,他在少仙队时就听霍长老讲过一些故事,但只知道一些毛皮而已,对那些宗派之间的渊源来历更是似懂非懂,从来没有关心过。 白裙少女声若银铃:“这真是巧了,冰封决的咒术只有先天玄气破解得了,刚才你将两位小师父救起,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哪有什么玄气?只是炼到玄门气定而已,白师兄刚才说了,是因为你冰封决的功力不够吧?哈哈!” “是么……哦哦,我明白了,那你一定是吃了我家小方方的火灵丹!”白裙少女眨了眨眼睛。 “什么火灵丹?”顾卿愣住,被她问得莫名其妙。 白裙少女嘴唇一动,嫣然笑道:“你们金光洞里的小师父一个个都是油腔滑调,嘻嘻,装模作样的本事我可学不会!” “实话告诉你,我没吃你的小方方,也没拿你的火灵丹,你可不要栽赃嫁祸啊!”顾卿的性子虽然喜欢胡搅蛮缠,更喜欢找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逗趣取乐,但是却最恨别人冤枉他。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尊严可不能丢! “奇怪奇怪,找不到了!这么大一只山鸡居然不见了!” 此时,白星辰一溜小跑,大老远就叫起来,急匆匆地奔回洞口,脸色刷白,擦了擦脑门上汗水,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去!今天这玩笑点到为止,可不能把事情搞大了啊,“冰封决”万一真将两位师兄都冻死了,渡澄老光头一回来,我怎么交代? 顾卿盯着白星辰的脸上的表情,半信半疑:“白师兄,整个地洞你都找过了?” “当然是啊!我连石壁缝里都爬上去找了一遍!”白星辰急得满头冷汗,不像是说谎话。 顾卿皱起眉头,隐隐感觉事态严重,有些心神不安。 白裙少女娇容一变,面露冷笑,她不想再跟三个小混蛋纠缠下去,突然抬头瞧了瞧瀑布后面的“玄门冰镜”,撅起樱桃小口,“嘘嘘”地吹起了口哨! 顾卿心里一凛,她想干什么? 尖厉的哨声丝丝绵绵,仿佛能穿透洞门,摄人心魄。 她身边那只巨大温顺的大雪狼倏然抖了抖雪白的毛发,昂首仰天,“嗷嗷”叫了数声。 刹那时,一阵阵低沉的嘶吼从冰湖对面传来。 冰湖之上数十匹体型巨大的雪色豺狼,动作迅猛地往金光洞方向围拢,纵蹄狂奔,白茫茫的一片! 狼群争先恐后地冲上浮桥,四肢在冰湖上抓出无数条爪痕,碧绿色的凶光暴射,像是一群翻滚的雪球呼啸着扑向“玄门冰镜”! 师兄弟三人被凶狠的狼群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心里大惑不解,莫非小姑娘招来狼群,竟然是想撞门? “玄门冰镜”是渡澄用来镇守金光洞的法器,没有他的独门咒语,根本无人能闯进来,这小姑娘为了一只山鸡,是不是急疯了? “咚!咚!咚!” 恐怖的撞击声响起,狼群果然发疯似地用脑袋撞向“玄门冰镜”,前赴后继,勇往直前! 白裙少女口中吹响刺耳的哨声,眼眸中散出淡淡的雾气,脸上露着浅浅的微笑,从容自若。 “玄门冰镜”被狼群撞得扭曲变形,却始终不碎。 顾卿忐忑不安地盯着冰镜屏障,缓缓吐出一口冷气。 白星辰瞧见冰镜之上被狼群撞出的斑斑血迹,呵呵地笑个不停,但声音却有些发颤,其实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笑声实在是非常难听。 “冰,冰,冰封决!”蓝皓月失声大喊! 洞门冰镜上猝然出现数缕轻烟,缓缓散开,片刻就将整个洞门遮掩。 撞击的声音丝毫没有停止,但眼前迷糊一片,他们已看不见狼群的身影。 “玄门冰镜”开始咔咔的作响,轻烟吸附在冰镜的表面,冰层正一点点的被寒气撕裂。 师兄弟三人脸色大变,身子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咔嚓! 冰镜顶部赫然破了一个口子! 一道细长的裂缝由上而下被生生撕开,镜门仿佛被一把锋利的镰刀戳碎,发出尖厉刺耳的破冰声! 白星辰大叫一声,整个人临空弹了起来,撤退就往洞里跑去。 回头一望,顾卿根本就没有跟过来,反而向镜门冲了出去!完了,他又要搞事情! 顾卿目中精芒一闪,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迎面对准第一个冲进洞里的雪狼,一拳击中雪狼的脑袋! 冰镜轰然而裂,化作满天晶莹的碎片,四处飞溅。 顾卿大吼一声,身子往狼群的头顶一跃,毅然飞穿瀑布,冲着浮桥上那匹大雪狼奔去! 他刚才在洞里一直在观察白裙少女身边这头大雪狼,只见它体格硕大,神态威风凛凛,不像是普通的荒野豺狼。 它目光沉稳冷酷,少了几分残暴的野性,而且那种高高昂立的身形,几乎比这群雪狼大了一倍! 这是一种王者之气! 在燕阳村时,少仙队经常外出跟着霍长老狩猎,顾卿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驱散狼群,解救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征服豺狼的首领。 大雪狼见顾卿往浮桥冲下来,挡在白裙少女的身前,铜铃般的两道寒光射出,“嗷呜”一声唳嚎,狼群听到大雪狼的叫声,迅速调头聚拢而来,拦住了顾卿的去路,将他包围在冰湖岸边。 没有命令,就没有杀害。 数十只雪狼瞬间将顾卿围得水泄不通,却并不攻击。 它们动作整齐地将后腿弯屈,前腿趴在地上,眼睛里发出幽蓝的凶光,作好了向前俯冲的准备,只要大雪狼头领一声令下,它们立即可以扑向顾卿。 白裙少女瞧见顾卿的架势,微微一怔,淡淡笑道:“小师父,你不怕死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顾卿弓着身子,原地转了几圈,瞪起双眼,口中强硬,心里却不敢大意。 说他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毕竟他面对得是一群凶残暴戾,毫无人性的恶狼。 这小姑娘为了找她家里的宠物,讨要不成,却偏偏如此蛇蝎心肠,三番两次要置人于死地,今天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真的是欺负玄土门无人。 他被打通了玄门八脉之后,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做渡澄的徒弟,只要一想到能成为玄土门的弟子,心里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要想打败敌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修炼自身的能力! 他现在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勇气。 而信心和勇气就像是一对形影不离,携手共进的双胞胎兄弟,无论缺少哪个都会令人丧失坚韧的决心。 一旦学会了玄门九大境界,无妄城的妖精我都不会再怕,还怕你们这些豺狼畜生么! “你再问你一次,肯不肯将小方方还我?”白裙少女面如冰霜,心思隐动。 “你就算问我一千次,一万次也没用,要找山鸡自己去找!我可不伺候你!”顾卿冷哼一声,盯着狼群的反应,头也不抬。 蓝皓月躲在瀑布后面,小心地问白星辰:“……顾师,师弟好像是病了吧?要不要救,救他的?” “我看不必了,他现在只是脑子被冻坏,只要顾师弟别走上过去骚扰那些雪狼,应该没事情……”白星辰缩着脑袋,不敢大声呼吸。 大雪狼冷冷地盯着顾卿,突然扭了扭脖子,呲牙咧嘴呼呼喘了一声,狼群中闪出一头雪狼,四肢腾空一跃,扑向顾卿! 顾卿屏气凝神,紧握了拳头,“呯!”地一拳击中雪狼的后脑勺! 第十一章 杀戮 他这一拳的力道并不太大,雪狼身子一偏,后腿在冰湖上滑了一下,临空翻了个筋斗,张开了血盆大嘴,迅猛无比地咬住了顾卿的左臂。 顾卿强忍住疼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拼命地想将雪狼甩开,抡起右臂往雪狼头顶砸下去! 只听见雪狼哀嚎一声,狼牙立即松开,阮绵绵地趴在冰湖上一动也不动。 顾卿一怔,怎么我第二拳这么厉害?难道又是小青龙丄身? 他哪里知道,此刻“玄门气定”的内力已被他本能挥出的第一拳所激活,这第二拳的真力自丹田而上,已经引入了玄门八脉之间。 气流匀速滋动,杀气已弥漫全身。 呼! 白光一闪! 狼群中又冲出一头雪狼! 顾卿身手敏捷,瞧准了雪狼飞扑过来的方向,拳头再次出击! 此时,顾卿“玄门气定”的境界已非普通人可比,加上体内一丝“先天玄气”的辅助,双臂手腕同时被玄门气流贯注,犹如金刚铁骨,坚实无比! 他将拳头砸向雪狼脑袋时,仿佛就像是挥舞着一柄精钢铸造的铁锤,一下,两下,三下!口中大呼,我看你死不死!我看你死不死! 雪狼抗不住顾卿的真气拳力,恼酱与鲜血四溅,哀嚎了几声,立即毙命,一颗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 顾卿亲眼看到自己拳头的威力,又惊又喜,只觉得一腔热血翻腾,猛然间一声大吼!响彻天地! 他竟然挥舞着拳头冲进狼群之中,狂性大发! 这数十只雪狼虽然个头矮小,却是力大无穷,“呜呜”狂吼,四下分散,将顾卿团团包围,它们训练有素,双目中暴射着寒光,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脖子、手臂、大腿、脚趾,全是目标! 顾卿口中哇哇大叫,双拳噼里啪啦,左右开弓。 冰湖之上,开始了激烈的厮杀。 顾卿的拳头一击中雪狼脑袋,立即血花飞溅,打得雪狼嗷嗷惨叫,眼睛向外爆凸!击中腹部时,雪狼哼哼了几声,整个身躯飞出数丈之远,四肢瘫软,在冰湖上直溜溜地旋转不停,连站都站不起来! 更有几只速度迅猛的雪狼飞身扑上来厮咬,他也顾不了手臂上的撕心疼痛,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雪狼的脑袋,张口就往雪狼脖子上咬去! 他岂非正是一头凶猛无比的雪狼? 顾卿已杀红了眼! 冰湖上东倒西歪,一排排皆是被顾卿拳头砸死的雪狼尸体,而被顾卿咬中喉咙的那四五匹,早已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根本没有勇气靠近。 此时的顾卿,身上的衣衫已被雪狼撕裂成布条,手臂和胸前的爪痕纵横交错,皮肉外翻,血流如注。 顾卿满身是血,紧握着拳头,死活不肯倒地。 他咬紧牙关,猛然间虎目怒瞪,忽然射向白裙少女! 莫非他想扑上去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咬死? 白裙少女几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银牙暗咬,唇似樱红,顾卿这一怒眼暴射过来,瞧得她心惊胆寒,浑身颤抖。 她身边那头高大温顺的雪狼死死地盯住顾卿,双目瞳孔渐渐收缩,猛然间仰天“嗷嗷”嚎叫,前肢弓起,“唆”地一声,如同一团白色的幽灵,迅速往冰湖冲了出去! 顾卿振臂高呼,仰天咆哮,竟然迎着雪狼扑过来的方向飞奔。 少仙班的小伙伴们每天训练奔跑,那绝对不是逃命的本事,而是为了战斗! 你不死,我死! 血性男儿所有的激愤与拼搏,火爆和狂傲都被他展露无遗! 凶残的雪狼终于激发出顾卿体内所有的暴戾天性,为了成为强者,他绝对不会退缩! 嘭! 顾卿来不及挥拳,当机立断,一头就朝大雪狼的脑袋撞去! 因为速度实在太快,顾卿根本就不能多想,拳头打不到你干脆把你撞死得了。 顾卿的脑袋就像是撞上了一块坚营的石头,眼前一黑,双腿扑通跪倒,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似乎已撞得昏头转向。 天地之间的萧萧杀气,令人无法喘息。 白泽崖上寒风肆虐,早已化成了一座冰峰。 碧水湖悠然死寂,抬眼望去,方圆数十里晶莹透亮,光滑如镜。 冰湖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由远而近,迎风缓缓前行。 黑点慢慢变大,竟是一个人影! 这人身材魁梧,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肥鼻大耳,腰间系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子,上面绣着一朵鲜蓝色的梅花,皱着眉头往金光洞的浮桥走来,赫然正是渡澄大师! 顾卿跪在冰湖上,浑身是血。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雪狼的尸体,场面凄惨壮观。 四处数十丈内的冰面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分不清哪些是狼血,哪些是顾卿的血,弯弯曲曲地几缕血丝更像是蜿蜒扭动的火色小蛇,无声无息地分散流走。 白星辰与蓝皓月被顾卿的疯狂杀戮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根本迈不动腿脚。 他们惊恐万状地偷偷瞄着渡澄,心跳加速,不敢吭声说话。 “只是皮肉伤,死不了的。”渡澄上前查看了顾卿的伤势,伸出两指迅速点中顾卿身上的穴位,以防止他失血过多而晕厥。 顾卿昏昏沉沉,被冷风一吹,脑子里渐渐恢复了几分意识,他忍者疼痛,艰难地抬了抬头,狠狠地瞪着一丈外幸存的那几匹凶狠的雪狼,喉咙里烟熏般难受,不停地咳嗽。 他仍然不服气,他还想战斗! 此时,数十匹雪狼群里,包括大雪狼在内只剩下了不足十匹,它们已被顾卿那丧心病狂的厮杀惊吓,嚯嚯地喘着粗气,前爪和后腿不停地在冰湖上撕扯,摇晃着脑袋心神不安地往白裙少女方向瞧了几眼。 白裙少女心跳加速,一张娇嫩的俏脸涨得通红,怔怔地望着血泊中的顾卿,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原来是小郡主大驾光临,多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高了!哈哈!”渡澄朝着冰桥上发呆的白裙少女行了一礼,笑容满面。 “是啊是啊!渡澄大师的胡子也越来越白了!”白裙少女醒悟过来,瞧了瞧渡澄,勉强露出笑容。 “小郡主怎么跑到归墟谷去学本事了?” “嗯嗯,在家闲得无聊,跟萧叔叔一起去玩的!正好,你回来的巧了,我家小方方被你三个师徒给煮了吃了,你给我评评理呗!” “小方方?” “嗯,我家里养的毕鴋鸟儿。” 渡澄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白星辰一眼! 白星辰失声大叫:“冤枉啊师父,我们根本就没有吃……那鸟儿好好的在洞里突然就不见了,我,我……!” 渡澄皱了皱眉头,转身又瞪着蓝皓月。 “师,师父,真没吃着。”蓝皓月被顾卿凶神恶煞,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右臂高高举起,眼角挤出几滴眼泪,一肚子的委屈。 渡澄摇头叹息,对白裙少女的态度却是很尊重,行了一礼,歉意地道:“我这师徒向来不敢在我面前说谎,若是小郡主仍然不相信,他们胃里的食物一时半刻也消化不了,不如我将他们杜子掊开,让你仔细瞧瞧?” 他将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身边两个徒弟面如土色,吓得魂飞魄散,腿脚不停地颤抖。 白裙少女“啊”地惊叫一声,纤眉揪动,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杀人这件事情虽然轻松简单,但掊开杜子这样血淋淋的场面真是很厄心!她见渡澄说得如此坚定,小胖子似乎真的不敢说谎,心里一时没了主意。 但是小方方明明在白泽崖失踪,究竟会飞到哪里去? 莫非渡澄还有第四个徒弟,将小方方拐跑到别的山洞去了? 她眼珠子朦胧起来,心有所思,只是不敢开口去问渡澄,毕竟这种无中生有的想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万一猜错,难免令人笑话。 渡澄见白裙少女犹豫不定,皱眉道:“毕鴋是擎天宗的灵鸟,我们玄土门可不敢私藏,不如等我再去仔细找找,它惊吓之时,躲在哪个偏僻角落也说不定。” “嗯,你金光洞府倒是大的很。” “小郡主取笑了,跟你乐游王府的神殿一比,简直就是个山庐草棚。” “我不小心将你洞里的玄门冰镜撞碎了,大师可不要生气。” “玄门冰镜只是一扇门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跟你爹爹的昊天镜比起来,简直是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 “啊!渡澄大师,你人最好了!我在擎天宗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爹!”白裙少女猛然想起渡澄跟她爹爹是相识的,皱起纤眉,脸色一变。 “这个当然,元……咳咳,你们宗派之间的事情我可不敢多管闲事。”渡澄一个“元”字刚说到嘴边就立即改口,眼珠子转了转,嘴角边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白裙少女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卿,心思暗涌。 擎天宗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顾卿”这么一个人,莫非他是用了假名字么? 但是瞧他年纪也不对呀,难道是哪位叔叔归真返璞的元神? 嗯,我看他此时先天玄气的内力并未完全引导出来,拜在渡澄门下先炼成了玄门九境倒也是不错的机缘,等我去请教了师父老人家,总会有办法真相大白。 “那就烦请大师帮我找一找啦。”白裙少女嫣然一笑。 “嗯,你先将冰封决收了,我就是将金光洞翻个底朝天,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出来!” 第十二章 又见山鸡 白裙少女眨了眨大眼睛,道:“既然大师这么说,我且信你一回,须弥山的玄门弟子说话可要算话,若是找不到怎么说哩?” 其实渡澄心里明白,金光洞里小郡主是绝对不敢进去的。 这里是玄门五行的地界,她一个小孩子如果贸然闯进去,一旦失去日月天光的护身,随时可能被玄土门的弟子偷袭。 而渡澄为了修炼“劫灵”阶正是需要吸收外人的灵气真元,说不定吸干了小姑娘的内力,然后叫三个徒弟将她也煮熟吃了! 这些道理白裙少女当然也是懂的。 哼哼,渡澄老头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生性凶残狡猾,是须弥山出了名的恶人,好在他的修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我站在天光底下当然也不用怕他! 不如我再耐心等上几天,等三娘找到这里来,让她杀进去也行,小小的金光洞,还能翻天不成? 她盈盈秋水瞟了顾卿一眼,唇边泛起笑意。 “若是找不到你的毕鴋鸟,我亲手将这小子绑到你面前,到时候要杀还是要埋,任由小郡主处置!哈哈,哈!” 渡澄忽然哈哈大笑,轰鸣之音震耳欲聋,真气回荡时,白泽崖上的积雪和碎石纷纷飘落,等快要坠到渡澄身子的一丈之处,遇到虚无的屏障,仿佛在周围盘旋着一股气流,立即将碎石和积雪分散弹开。 而渡澄人已忽然不见! 虚无缥缈处,渡澄的身躯忽隐忽现,拎起顾卿的身子,如同一只隐形的飞鸟,展翅滑翔,霎时隐没在金光洞里! 白裙少女脸上寒气陡生,心里吃惊不小。 渡澄老头的“化形”境界当真是非同小可,若她不是仗着归墟谷擎天宗和爹爹的名号,只怕此时早已被渡澄暗算,稀里糊涂地就送了小命。 金光洞冰寒渐消,冰封决终于褪散。 渡澄仔细查看了顾卿的伤势,雪狼的爪子锋利无比,一旦被撕开皮肉,伤痕极其明显,甚至深可见骨。 渡澄将顾卿抬到石桌上,在洞庭那处圆形的大水潭中取出一勺冷水,将顾卿身上暗黑凝结的鲜血小心地清洗干净,然后用草药覆盖在他伤口上,焚起了八宝檀香炉。 白星辰与蓝皓月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地低着脑袋,半天不敢说话。 顾卿被八宝檀香炉的烟气熏得眼睛肿痛,嘴唇微微颤动,觉得体内有一股玄气围绕着全身的血液沸腾,时上时下,飘突不定。 他仍然紧握住僵硬的拳头,不肯松懈,手臂上的青筋绷紧,随时准备跳起来跟雪狼拼命。 “到底是哪个招惹了小魔女?”渡澄冷哼了一声,两道寒光射向白星辰和蓝皓月。 白星辰打了个冷颤,将脑袋缩在脖子里:“师父的话徒儿可是记得的,北海之地鱼目混杂,凡事都要低调小心,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去招惹是非。” “毕鴋鸟是怎么回事?” “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本来是想烧了吃……小妹妹突然在洞门口大呼小叫,说那山鸡是她家的宠物,徒儿就想,不如将山鸡还了人家吧,回洞里来找时,却被它跑,跑了。” “那还愣在这里?还不快点去找!” 二人如释重负,巴不得赶紧躲开师父的视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头开始大肆搜寻。 渡澄等他们跑远,摸了摸脑袋,无声无息地走到顾卿身旁,慎重地伸出双指按在顾卿后颈的“天柱”穴上,脸色阴郁,皱眉沉思。 这小子体内先天玄气虽然暂时被玄门气定压制,但假以时日,等第二重“心凝”阶一过,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只怕我也难以驾驭! 我若是铤而走险将他的元灵摄取,万一先天玄气反过来抵触我玄门五行的真气,这一脚踩错,终身残疾是小事,落个内力全废,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渡澄急于求成,但对引取顾卿体内先天玄气一事仍然忧心忡忡,如果咬牙冒险尝试,先天玄气对“劫灵”之境的冲激能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成效,他也拿不定主意,心里暗叫一声“可惜”,将双指离开顾卿的脖子。 “化形”至“劫灵”就只差一步之遥,他也绝对不可能为了采引一个“先天玄气”而令自己的修为前功尽弃。 他老奸巨猾,绝对不肯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瞧着顾卿脖子上的乾坤锁,紧锁眉头。 没有天罡口诀,世上无人能解开小青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劫灵”之境的诱惑太大,能不能赶在渡蘅前面冲破五行宗的天绝大乘之真身,唯有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青龙的神源才是出路! 先天玄气不能轻易尝试,乾坤锁的秘密又无法破解,究竟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重见曙光? 渡澄此时满腹心事,越想越焦虑。 北海荒芜,日出日落。 夜晚的金光洞,阴冷潮湿。 月光从高耸的石壁小洞外透射下来,冷风时有时无,白泽崖上偶尔吹进来几片雪花,空气新鲜滋润。 顾卿的石床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舒适暖和,他躺了几天,渐渐地恢复了意识。 此时他全身上下被布条包扎,感觉到背脊和屁股上奇痒无比,抬手一看,自己两只拳头被布纱缠成了大馒头,根本伸不出手指头去抓。 他屁股只能在石床上扭来扭去,一咕噜爬起来将背脊紧紧靠在阴冷坚硬的石壁上,上下来回的摩擦,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顾卿仔细瞧了瞧肚皮上和手臂上的伤口,每条爪痕都贴着暗绿色的山草药,味道刺鼻难闻,功效倒也神奇,虽然隐隐胀痛,但已痊愈了不少。 他就像是刚从鸡窝里爬出来的野人,身上一片绿油油,蓬头散发,模样狼狈不堪。 现在他冷静下来,一想起与雪狼群在冰湖上搏斗厮杀的场景,心跳得厉害,额前冷汗直流。 运气!运气!我拳头虽然坚硬,毕竟是血肉之躯,这次保住了小命实在是运气好,下次碰到这种事情可万万不能冲动! 他今天亲身体验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力量和胆识,虽然伤痕累累,心里却也是洋洋得意,满是欢喜。 打不过妖精我可以击毙凶狠的财狼,哈哈,以前我可没有这种实力。 我只要耐心等待时机,开了天窍之后,就能凭肉眼发现妖精的踪迹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错过! 他浑身乏累,躺在石床之上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拂过一阵微风,眼前白衣飘飘,梨涡浅笑……那凶巴巴的小妹妹不知是什么来头?老光头一看见她,说话竟然客客气气的。可惜忘记问她是哪个部落的人,她养了这么多凶狠奇怪的动物,莫非是东边乌螭城戾虎族的? 顾卿只记得十二星宿部落里,只有戾虎族人是靠打猎为生,无论是险峰恶水,还是天寒地冻,部落里人人经验丰富,任何飞禽走兽都躲不过他们的追捕。 自己一时贪玩,本来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又没有真吃她的小方方,以后跟她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看见她。 他若有所思地解开了绑住手腕的布条,松了松胫骨,忽然感觉到屁股底下一阵骚动,“哎呦”一声大叫,整个人连蹦带跳地就弹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的折射,看见石床底下的干草堆里冒出来一个尖尖的小脑袋,两只粟米一样的小眼睛贼溜溜地转圈,瞪了顾卿一眼,然后慢哼哼地将拳头般大小的身子拉扯出来,抖了抖火红色的羽毛,用一根细小如竹签的小脚在石床了跳来跳去。 顾卿愣住,怎么眼前这小东西跟小方方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这是它儿子? 这小山鸡歪着小脑袋一跳一跳地走到石床角落,蹲在石壁的缝隙暗处,闪动着两颗亮光,静静地望着顾卿,一动也不动。 顾卿心生好奇,小心地走过来,小山鸡突然站起,弓起身子,扇动着小翅膀冲着顾卿“咕咕”叫了几声,像是威胁也像是警告! 顾卿只得倒退了几步,小山鸡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缓缓地缩回身子,又重新蹲在角落。 这小东西的脾气跟它爹妈一个样! 顾卿哑然失笑,任由小山鸡在石壁角落蹲着,打了个呵欠就爬到石床上睡觉,懒得再看它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迷迷糊糊地又听见小山鸡“咕咕”地叫起来,翅膀呼呼扇动,在角落不停的吵闹。 “你让不让人睡觉的?”顾卿不耐烦地坐起身子。 眼前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在石壁缝隙的角落一闪一闪,竟将地洞周围的石壁映得彤红透亮! 顾卿心生好奇,站在石床上伸长了脖子往角落里张望,小山鸡正用三只脚爪在拨弄一颗幽幽发光,形如珍珠的物体,神色紧张地拼命往自己肚子下面藏,一声不吭地瞪着顾卿。 顾卿笑道:“这是你下的蛋么?” 小山鸡似乎听得懂人话,“哔呜”一声,竖起翅膀,张开尖锐的鸟嘴,跟随顾卿左摇右晃的身子,小脑袋也不停地变换方位,时刻提防着顾卿的攻击。 “行了吧,我又不会来抢,老子困得很,没精神跟你玩游戏!” 顾卿倒头就睡,可是小山鸡却偏偏不让顾卿安宁,扑腾着翅膀在角落里转来转去,口中不停地叫唤,声音由低而高,渐渐的粗矿。 想不到它的动静越来越大,顾卿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吗的有完没完?!”顾卿仰卧在床,翻了个白眼,怒火冲天地将地上的兽皮靴子拎起来,直接往小山鸡头上甩了过去! 啪! 兽皮靴子并没有击中小山鸡,反而鬼使神差地弹回来,正好砸在了自己脸上! 顾卿被砸了个措手不及,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摔下来,眼睛一睁开,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第十三章 神奇的丹药 只见眼前的小山鸡忽然变成一只大鸟,单腿高高立起,一对翅膀展开时足足有一丈来长,粗长的脖子已经快触碰到顾卿的鼻子,两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瞪着他,像是示威,也像是嘲讽。 顾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差点要失声大叫起来,仔细瞧了瞧大鸟的模样,咦?这不就是白裙少女千万百计想找回去的小方方么? 刚才角落那只小山鸡又去哪里了? 莫非小山鸡就是毕鴋鸟?它居然会变身? 顾卿脑子灵活,很快想通了这个道理,虽然星莽大陆上的奇闻异事他听过不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只会变大变小的山鸡,心里是又惊又奇,对小方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怪不得白师兄找你不到,原来你将身子缩小藏在床底,哈哈,有一套!” 顾卿越想越好笑,现在的小方方竖起翅膀起码有半人多高,跟刚才那瘦小如鼠的小山鸡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想不到白裙少女的宠物如此神奇,令他大开眼界。 毕鴋鸟转了转两只凸出的大眼珠,单腿一跳一跳地走到石壁角落,将那个忽隐忽现发着赤红光芒的小珍珠叼在嘴里,伸长了脖子,盯着顾卿的手掌心。 顾卿一愣,瞧着手里晶莹透亮的神奇珍珠,触手火烫,不解地道:“你是要将这珠子送给我?” 毕鴋鸟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是要用这颗珠子贿赂我,叫我想个办法救你出去,是不是?” 毕鴋鸟似乎呆了呆,立即凶巴巴地从顾卿掌心叼走珍珠,甩头就跳开。 这是什么态度? 顾卿微微一怔,很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看白裙少女一副神经兮兮的紧张模样,谁都能猜到毕鴋鸟可不是一只普通凡鸟,若是从仙宗极地里偷跑出来的神禽,必定是极具灵性,说不定也会有自尊心! 顾卿朝着毕鴋鸟鞠躬行礼,正色地道:“嗯,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吧!等我伤势一好转,立即想办法救你出去!这小珠子虽然好玩,我也不是很稀罕。你既然有变大变小的本事,那事情就容易的多啦,白天委屈你在地洞里藏好了,可千万别让我蓝师兄碰到!” 毕鴋鸟含着赤红珍珠,转过脑袋缓缓跳过来,使劲地朝顾卿点了点头,突然将脚爪勾住了他的腰带,振翅临空就扑倒在顾卿身上! “干什么?又来这招?” 顾卿以为小方方又要来扒自己的裤子,慌忙地想往后退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出去。 不料小方方一对巨形的翅膀用力压住了顾卿的双臂,猛然间将一颗脑袋强行塞进了顾卿的嘴里,珍珠顺着顾卿的咽喉滑进了肚子。 这措手不及的袭击令顾卿大吃一惊! 喉咙被鸟喙堵塞时,一阵窒息呛得他咳嗽不停,死命地挣扎跳开,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嘴里一通乱扣,想把吃进肚子里的珍珠呕出来。 毕鴋鸟冷静地退到一边,任由顾卿趴在地上呕吐不已,“哔呜,哔呜”叫了几声,将翅膀收起,若无其事地蹲在石壁角落休息。 顾卿冷不防被小方方突然喂下一颗珍珠,不知究竟是何企图,如果它是受了白裙少女的指示要来毒害自己,那就糟糕了! 他心里又惊又怒,破口大骂:“他,他吗的!你跟你主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对付我就光明正大的来!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杀我一个无名小卒,枉费心机!真他吗的枉费心机!” “下次让我逮到那小丫头,非扇她几个耳光不可!” “早知道这样,叫蓝师兄把你煮了吃了,一了百了!” “我去!怎么火辣辣的……” 毕鴋鸟听顾卿骂得口水飞溅,始终不理不睬,安安静静地瞧着顾卿的反应。 此刻,顾卿感觉肚子里似有一团火焰正在渐渐燃烧,一股灼热的痛楚忽然透彻心肺! 顾卿咬牙强忍住疼痛,一时之间大汗淋漓,四肢不停地伸展收缩,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愤怒感、焦灼感,由内而外地延伸,偏偏抓也不是,挠也不是,悲怆到了极点。 细若如丝的滚烫气流已悄悄地游遍了全身,从“天枢”、“气海”往胸腔对流,再转而往下沉淀,直冲小腿处的“悬钟”和“太溪”,最后又绕回身躯,汇聚在心脏的“天池”穴位。 顾卿双目尽赤,浑身扭成一团,张大了嘴巴,咽喉里吐出一股猩红的热气,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伸着舌头“呲呲”地一阵哼叫,将自己身上的绑带抓得支离破碎,就像是一只炎热夏天趴在太阳底下的小狗,手舞足蹈地在石床上蹦跳不停。 扑通! 他忽然仰天倒下,头歪在一边,两只眼珠子已经翻白,半天没有动静。 毕鴋鸟慢悠悠地跳过来,伸着长脖子拨弄顾卿的脚趾,又绕到了他的脑袋旁,奇怪地瞪起了眼睛。 不料,顾卿却是装死! 呼! 他左臂一抬,一把抓住毕鴋鸟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说!这火红色的珍珠是不是你下的蛋?赶紧给我再生一颗出来,饶你不死!” 顾卿甩了甩头发,突然哈哈大笑,脸上喜笑颜开。 毕鴋鸟叫唤了几声,单腿往后跳来跳去,顾卿松开了手掌,嘻嘻笑道:“嗯,原来你果然是只神鸟,这蛋一吃下去,感觉整个人都已脱胎换骨,简直是妙不可言!莫非这颗珍珠就是火灵丹?” “火灵丹”他听白裙少女提起过一次,当时还冤枉他偷吃,他并不清楚火灵丹是个什么鬼东西,此时体内一股暖暖的气流流通了全身,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坦,骨骼坚挺,伤口也不疼了,而拳头一握起来,精猛有劲,感觉比在冰湖上与雪狼厮杀时更有力量。 顾卿皱起眉头瞧了瞧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突然对准地洞里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拳砸了下去! 他手臂上有一种挥之即出的劲力实在是让人心痒难耐,一股浑厚得马上快要爆裂的力量更令顾卿深信不疑。 不试一下,怎么能判断拳头的威力? 噗! 一声闷响,细碎的粉末灰尘扬起,力量宣泄而出,顾卿只觉得呼吸顺畅,浑身舒服,石头却并没有碎裂。 “啊?这是什么道理?” 眼前的一幕令他很吃惊,这块黝黑坚硬的石头上神奇地凹陷出四条轮廓分明的指印,竟有一寸之深! 这一拳之力究竟有多恐怖,顾卿可不太明白。 击中如此坚硬的石头却是不碎而陷?他吗的!这是什么内力? 难道是小青龙附身的缘故?可是乾坤锁未解,小青龙根本出不来啊!那要是这一拳打在雪狼的肚子上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顾卿又惊又喜,断定“火灵丹”十有八九就是毕鴋鸟喂他吃下的那颗赤红色的珍珠,若是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神奇? 如果这是小方方下的蛋,以后我将它养在洞里,岂非天天都能吃到? 顾卿哈哈大笑,越想越开心! 他盯着毕鴋鸟,越看越有趣,笑呤呤地道:“小方方,以后跟着我混吧?只要你每天下一个蛋,我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饿不死你!” 此时,整个金光洞渐渐明亮起来,北海之滨的日出已爬伸到白泽崖上。 白星辰端着盘子,笑嘻嘻地一路从台阶过来,打开了铁栅门,猛地瞧见石壁角落的毕鴋鸟,大呼小叫道:“哎呀呀!老子找了好几天,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觉醒来它就在了。” “真是奇了怪了!”白星辰一头雾水,瞧了瞧毕鴋鸟,又瞧了瞧顾卿。 “师父人呢?” “他老人家正在入定,不便打搅。”白星辰移动脚步,却不敢靠近毕鴋鸟,眼珠子转了转,嬉皮笑脸地道,“顾师弟,有件事情请教一下,可不要瞒我。” “有事直说!”顾卿吃了火灵丹之后,精神舒畅,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大了许多,心想,白师兄一肚子坏水,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歪脑筋。 “前几天听那个小妹妹说起火灵丹,我就一直奇怪,不知道顾师弟有没有见过?” “火灵丹是什么?”顾卿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 白星辰偷偷往地洞外面张望了几眼,确定台阶后面没有其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慎重地道:“我也不来瞒你,据说火灵丹是毕鴋神鸟的蛋,每逢月圆之夜才会生下一颗……这可是世上难寻的宝贝,吃一颗不但功力大增,还能延年益寿,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小妹妹找它这么急,正是因为火灵丹的缘故。” “哦?竟有如此神奇……”顾卿心跳加速,暗暗欣喜。 “师弟真的没有瞧见?” “火灵丹我是没有见过,但它拉得屎尿倒是不少,要不白师兄自己去找找?”顾卿眼珠子转了转,呵呵一笑。 “那还是算了吧,我看它凶猛的很,会咬人的!” “放心吧,你没瞧见它昨晚陪我一起睡觉的?那小妹妹养了它这么多年,早已没有了野性,温顺得很呢!” 白星辰对这只火红色的毕鴋鸟也是充满好奇,“火灵丹”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没有亲眼证实总是不太甘心,他小心地走进来,瞧见毕鴋鸟此时正乖巧地躺在属于它自己的地盘角落,松懈懒散地抬头瞧了自己一眼,满不在乎地阖上了眼皮。 白星辰伸长了脖子在石壁周围张望,呵呵笑道:“这倒也是,师弟先养它一段日子,看看咱们有没有福分!” “嗯,等养肥了以后,就炖新鲜美味的鸡肉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白星辰一怔,隐隐感觉顾卿的语气不对劲,猛地回头一看,顾卿已一把扯下他藏在衣衫里的小绳子,快如闪电地关上了铁栅门,粗如拇指的铁链又在门锁上麻利地绕上了好几圈。 “师弟,你,你先将飞绳还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啊!” “嗯,我出去透透空气,瞧瞧你的小绳子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你就先陪小方方玩一会吧。” 顾卿将白星辰那个细长的飞绳拎在手里晃了晃,懒得再瞧他一眼,转身就往台阶走出去。 毕鴋鸟蓦然起身,半人多高! 只见它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向前跳了一步,一丈多长的翅膀嚯嚯展开,鸟喙开始左右摇晃,“哔呜,哔呜,”地叫了几声,将脑袋对准了白星辰! “师,师弟!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嘛……”白星辰惊恐万状地抓住了铁门的栅条和铁链,声音有些发颤,他双臂使劲地往外伸,拼命地想将自己的身子从铁栅缝里挤出来,脸色涨得通红,语气也近乎哀求。 顾卿一路上吹着口哨,心情大好,等他转弯走到了洞庭大厅,身后的石廊深处已传来了白星辰的惨叫声! 第十四章 玄门毒誓 金光洞石廊幽深,峻岩林立。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石缝里钻进来,犹如耀眼的星辰。 顾卿走到宽敞的洞厅,一眼就瞧见那滩碧浓如墨的池水。 他听渡澄讲过这“乌湫寒潭”的出处,潭水看似普通,其实表面有一层状如稀泥,重似水银的神水。 此水可不简单,乃是几千年前北海真仙从不周山路过时,机缘巧合之下偷取出来的一滴泉水而化,寒气能刺破肌肤,削骨穿心! 渡澄当年找到金光洞时,无论是扔石块还是捅枯木,皆是一沉到底,无影无踪,至今试不出寒潭的深浅。 至于乌湫的毒性,渡澄更是再三叮嘱,一旦浸入肌肤,立即化为脓血,尸骨无存! 顾卿对一些惊奇诡异的事物向来很感兴趣,但是要他伸个手指头下去试试?算了,安全第一! 他径直走到石钟桌旁,盯着“八宝檀香炉”左看右看,煞有介事地把炉鼎上的铭文图案,和炉壁内正袅袅冒烟的香檀碎粉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喃喃地道:“这香炉普普通通的也没什么稀奇,渡澄老光头不许我们碰,我看倒像是故弄玄虚……” “咦?” 香檀碎粉呲呲地熏了一会,竟慢慢地凝固成一个色泽黝黑的泥丸,气味立即四下弥散。 这泥丸透着一种瑰香,顾卿感觉脑袋渐渐地沉重,身子晃了晃,内心似乎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非常想伸手进去,将泥丸捏碎! 顾卿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臂,自言自语地道:“小青龙,你别冲动啊!这炉眼实在太小,你根本伸不进去。” 顾卿眯起眼睛,想起火灵丹就咽了咽口水,要是将这泥丸倒出来吃进肚子里,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等有一天我将你炼成丹药,你就知道它的珍贵了。”渡澄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顾卿的耳边,鬼魅般地绕了一圈,消逝在身后。 顾卿一惊。 只见渡澄闭着双眼,盘膝端坐在石桌旁,身下铺着一块青黑色锦布,将他整个身子与石壁混淆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 他脑袋油光锃亮,嘴角斜挂着一丝冷笑,令人寒意陡生。 “师父的化形境界果然厉害,我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都没发现你!”顾卿眨了眨眼睛,故作镇定。 “这些日子你白师兄的花言巧语倒也学会了不少,还算有点长进。” “师父虽然打通了我的玄门八脉,却没有教我学五行宗的神功,你三个徒弟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冻成了冰棍,师父难道一点都不着急么?” “要对付擎天宗的人不是难事,只要我将你先天玄气逼出来,冰封决又算得了什么?”渡澄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那师父赶紧将我的玄气逼出来!” “你之前不是不肯拜我为师么?” “有好处我当然肯学。” “嗯,跟聪明人说话简单明了,不用费心费力。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上次在燕阳村,你说人人都会背天罡口诀,不如你将口诀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听听?” 顾卿见渡澄念念不忘口诀一事,心里暗暗苦笑,原本就是自己胡说八道了几句,渡澄却是深信不疑。 不如干脆将湖塘中白袍隐身人说的话讲给他听听?看看渡澄是不是真有本事破解其中玄机。 隐身人说的那些话顾卿一直铭记于心,背得滚瓜烂熟:“那几句口诀要告诉师父也不难,只不过师父要答应我两件事才行哦。” 顾卿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一个讨价还价的好办法。 “就两件事而已?” “我一口气说个十件八件,你也肯答应么?” “哼!” “其实很简单,第一件事情,恳请师父教我玄门修为,管他要炼上多少年,我是非学不可!第二件事情,我也不管师父能不能破解乾坤锁,能不能释放小青龙,从此以后绝对不能害我!” 渡澄见顾卿说得有板有眼,嘿嘿一笑。 顾卿天赋异禀,蕴藏先天玄气,他又是守护青龙的宿主,一旦修炼玄门真气,无上修为轻松自如!渡澄倒是不担心这些,收个好徒弟能将玄土一门发扬光大,以后他在五行宗里扬眉吐气,就算渡蘅师兄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何乐而不为? 只是,唯一担心的就是小青龙如果真的现身,如何抑制青龙的魔性他却是一窍不通,偏偏又不能闭着眼睛瞎来,实在是有点犹豫不安。 若是顾卿诚心诚意要学玄门修为,只要人在手里,怕他能登天么?等悉心研究口诀奥秘之后,想个法子直接将青龙的神源炼成了丹药,从此以后收放自如,不必再担心旁人觊觎。 至于顾卿是死是活,只要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当然算不上食言。 “好!这两件事情果然简单的很,我答应你!” 渡澄主意已定,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将食指咬了一口,一滴猩红的鲜血点在眉心中间,双掌合什,低咏一声,“天上地上,星海苍茫。” 顾卿奇道:“这,这算什么?” “此乃玄门五行宗的毒誓,今日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决无反悔之心。” 顾卿随口这么一说,见渡澄竟然神经兮兮地立下了毒誓,心里暗暗高兴,想不到老光头一心想得到天罡口诀,要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就算被徒弟卖了也是活该倒霉。 “好吧,我喊你一声师父自然就不来骗你,那两句就是‘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至于是不是口诀,我就不知道了!” 渡澄精芒一闪,在心里默念了数遍,紧缩眉心,额前却是汗迹淋淋。 其中的道理说乾坤锁只能用“玄阳”才能扭动,似乎颇有见地,但问题是要如何用“北斗”去破星辰呢? 而这两句话玄妙无比,以顾卿的水平绝对没有办法捏造,渡澄对这一点是深信不疑,但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天罡口诀呢?他已经懵了。 天罡口诀要是太过简单,如果一学就会,大家也不必争个头破血流。 上古的奇门异术博大精深,不是凡人能解,掐指算来,五百年前青龙神元现身之时正好距十五年前是一个轮回,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渡澄心里稍加安慰,心绪渐渐平静。 他叹息一声,从身上摸出来一本薄薄的绢册,袖口一抖,一股气流稳稳托住,“嗖”地一声飞向顾卿。 顾卿伸手接住,小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五行黄麟笈”几字,迫不及待地翻看几眼,诧异地道:“这是玄土门的练功法宝?” “五行宗有五本玄门秘籍,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黄麟笈只是其一,你先将书中的玄土门基础学会,以后能不能学全另外四册,看你的造化运气。” “那青龙笈、白虎笈这些秘籍,我要去哪里学?” 顾卿兴奋莫名,巴不得现在五本书全被他捧在手里,一个晚上全学会。 渡澄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这也容易,只要通过了玄门试锋,让三圣收你做徒弟,很有可能你就是五行宗下一代的混元子,到时候星辰皓月都来喊你一声祖师爷,我也做你徒弟吧!” 顾卿知道他是冷嘲热讽,呵呵一笑,将“五行黄麟笈”小心地塞进了衣衫口袋,忽然听见耳边“呼”地一声劲风扫来! 金光洞里最不要脸的人除了白星辰还会有谁? 若是在进金光洞之前,这种气流临空袭来的细风声顾卿绝对听不见,但他玄门八脉已打通,而且自从吞下毕鴋鸟的“火灵丹”之后,胸口的“天池”穴处满满鼓胀,仿佛血液之中注满了先天玄气,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顾卿功力大增,今非昔比,玄门的“心凝”阶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他冲破。 哼哼,玩偷袭? 他体内的气流鬼魅般地涌向右臂,似乎根本不用自己的意识控制,手掌在耳边一挡,左拳就朝身子的右侧猛击! 嘭!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白星辰的肚子上。 白星辰闷哼了一声,一个趔趄往后退出了四、五步远,脸色铁青,一双惊恐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顾卿,不停地喘息。 他脖子上,手臂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帅气的发型凌乱不堪,显然是毕鴋鸟的杰作。 “你干什么?”渡澄呵斥一声,奇怪地望着白星辰。 “师父?他,他,顾师弟刚才在洞里偷袭我……”白星辰这才发现渡澄居然也在场,心里一惊,迅速将满腔的怒气消隐,捂着肚皮转了转眼珠子,故意把毕鴋鸟躲在地洞里的事情隐瞒。 白星辰刚才偷袭顾卿的一招,用的是“虎门深锁”,脚踏虎门坎位,拳出如风,用的是巽位封禁之术,他没有下狠手,只用了三分真力,普通人断然避不了这一击,不料却被顾卿轻描淡写的一招化解。 渡澄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却生了疑惑。 按照白星辰“天窍”阶的功力,应该不会失手,怎么顾卿的反应居然这么快,一拳就将他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而且看顾卿当机立断的格挡和挥拳,动作一气呵成,颇有几分“破阵分影”的架势,难道是落日荒原的绝学? 当时他亲眼看见山牞羊妖被顾卿追得满地乱跑,心里不免暗暗吃惊,看来这小子的确有些门道! 渡澄料不到顾卿的手臂早已被先天玄气的真力贯注,格挡是本能的反应,挥拳却并非他的本意。 五行宗以炼气为主,气弱则己弱,气强则己强,而玄气的精髓之处正是体现在“先天”二字,遇强则强,见仁见智,再加上小青龙神元附身的威力,真要打起来,白星辰不一定能抗得住。 渡澄没有亲身经历,当然体会不了其中的奥妙。 以渡澄的玄门造诣在五行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师级别,他一眼就瞧出顾卿的异象,想不到气定阶竟然打得过天窍阶,难免会有所惊奇。 但是白星辰就不这么想了。 须弥山不仅派系繁多,而且龙蛇混杂,如果你从山脚走到峰顶,一路之上碰到的十个人里面就有六个修仙方士,三个炼丹术士,另外还有一个就是炼丹炉里炼剩下的残渣,除了会一些障眼法,整天招摇撞骗,没有一点本事。 他现在已是第三阶的“天窍”境界,比须弥山炼丹炉里炼剩下的残渣不知厉害了多少倍,怎么说都算得上是玄土门的高徒吧?顾卿这一拳打得他弯腰干呕,五脏六腑都扭作了一团,没有将自己打死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这是什么缘故? 明白了,我看顾卿这小子八成是偷吃了火灵丹! 白星辰偷瞄了渡澄一眼,低头小声地道:“师父,顾师弟可真是一块好料子,刚才这一拳打得我没有还手之力,我估计顾师弟早已过了‘心凝’阶了,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 “哦?”渡澄怔怔地望了望顾卿,猛然醒悟! 顾卿在冰湖之上与雪狼群搏斗,毫无招式可言,但他一双铁拳已有横扫千军之势,而刚才化解白星辰这一拳,气劲浑厚无比,绝不像是气定阶应该具备的真力,一定是他激发了体内先天玄气的原因! 惭愧,想不到先天玄气的威力竟然如此迅猛,按照顾卿这样的炼气速度,“天窍”境阶指日可待! 这小子果然是块好料子!他吗的!就算天罡口诀一辈子都解不开又什么关系?说不定玄土门能不能东山再起,以后都要仰仗他了! 渡澄心有所动,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得很!心凝阶一过,后面的事情就容易的多了!你乖乖地待在洞里将真诀全给我记熟,等玄门试锋那天,叫白师兄陪你去须弥山走一走!” 第十五章 光阴似箭 时光匆匆,冬去冬又来。 北海冰渊之地始终没有春天,白泽崖上长年累月堆积着厚厚的冰雪,随风飘落在碧水湖之中,转眼就被寒气化成雾烟。 顾卿过了“心凝”阶段之后,潜心修炼行气导引之术,吐故纳新,抑浊扬清,吸收日月精华,意守私心杂念,就算渡澄要关他个十年八年也没有关系,反正饿不死。 他白天在洞里苦读五行宗的“五行黄麟笈”,将一切顽劣之心收敛。 当读到“天地玄宗,万气之根,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心里一激动,如饥如渴地专研书中的门道,当咏唱一句“三界内外,唯吾独尊”之时,不禁皱起了眉头,唉声叹息起来。 想不到五行宗的弟子真是大言不惭,脸皮一个比一个厚! 渡澄算是玄土门一代宗师了吧?看见一个擎天宗的小丫头竟然怕得要死,金光洞的得意弟子更是被冰封决整得灰头灰脸!能不能站出一个厉害点的人物,让玄土门扬眉吐气一回? 哎呀!渡澄叫我看书,莫非以后是要指望我? 他仔细一想,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身上的担子就有点重了! 我虽然是玄土门的后起之秀,但连“天窍”都还没有开出来,白师兄岂非比我更有资格? 这可不行,说什么也要比过白师兄! 顾卿一到晚上就生龙活虎,几乎每晚都要跟变了身的毕鴋鸟嬉闹打斗。 小方方不仅教会他临阵应敌的应变反应,而且每隔三两个月,就会产下一枚“火灵丹”,为他补充体内的天罡玄气,还能当饭吃,简直是一举两得! 火灵丹果然是修身凝气的神奇宝贝,服下之后,气息不但流畅无阻,觉得体内的玄气暖流也越积越浓,原先是细小如丝,如今已浑厚无比,仿佛全身都蕴藏了天地之间的精华,耳听八方,眼观四象! 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从石壁上的小洞中能清晰地发现白泽崖外面的雪地里,飞遁而过的山鼠和狍子,寒风凄厉呼啸时,竟清晰地听得见树枝上那点点积雪飘落的声音。 难道这些感觉就是冲破“天窍”的预兆? 顾卿气沉丹田,将妄想与杂念化解,功力竿头日上,突飞猛进。 看到“步斗掐诀篇”时,有剑决、定身决、隐身决、刀山决、飞索决、降魔决、宝相莲花决等等,看得他眼花缭乱,兴致勃勃地照着书中记载去学。 他选了个“定身决”,将指尖朝上,无名指从中指背过,然后勾定了食指……哎呦! 动作难度有点大,手指头经常会抽筋。 不如找毕鴋鸟试试吧? 于是,趁小方方不注意,顾卿偷偷掐住两根手指冲着小方方的脑袋,口中大喝了一声“定”! 毕鴋鸟伸着长脖子,被他这一声叫,就傻傻地站住,转着眼珠子瞟了他几眼。 顾卿一看小方方没有反应,直接用手指头死命地戳毕鴋鸟的肚子! “定!定!定!” 小方方见顾卿急的满天大汗,也不知道顾卿究竟在搞什么鬼,索性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死,倒真像是被口诀定了身。 顾卿嘿嘿坏笑,拍了拍毕鴋鸟的脖子,掐诀喝了一声“走你”! 毕鴋鸟歪过脑袋,懒得再看他一眼。 嗯,算了吧,改天找蓝师兄试试。 这天,他无意中翻到“北斗七星篇”。 “北斗九星,七现二隐……仙宗至高境界,一阶曰瑶光破军决,二曰闿阳武曲决,三曰玉衡廉贞决,四曰天权文曲决,五曰天玑禄存决,六曰天璇巨门决,七曰天枢贪狼决……而所隐二星名清阳、风隐,乃洞明与空灵也,渺渺山河,无迹可寻……。” 七星决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可惜书上并没有记载如何演练,看见后面好像有人批注了一句,字迹写得歪歪扭扭:“若无地煞、天绝之根基,切勿私炼北斗七星,一旦误入魔道七绝,悔之晚矣”。 原来学北斗七星决需要炼满玄门乾坤九大境界才行! 会读口诀有什么用?难道要我喊一声“瑶光破军,唯吾独尊!”,就能用口水杀死妖精? 顾卿忽然想起湖塘中听见的那句: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心里又猛地一惊,仔细将北斗七星篇重新查阅了三、四遍,看看究竟有何玄妙,一字都不肯遗漏。 既然仙宗的至高巅峰是北斗七星决,为什么五行宗的地煞、天绝至今也无人超越? 有点夸张了吧,这两大神秘莫测的玄门境阶竟有这么难炼? 顾卿摸了摸脖子上的乾坤锁,心有所思,隐隐觉得书中记载的“清阳”、“风隐”二星不见踪影,似乎跟天罡口诀有某种联系。 怎么失踪的北斗不是叫“天罡星”呢? 我要是能学会另外两种口决,是不是就能解开乾坤锁? 顾卿天资聪颖,脑子里的奇思冥想数之不尽,这些古怪的想法是怎么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一晃又过了好几个月,“五行黄麟笈”上面短短的几篇玄门精要,五行宗的修炼法门都已被顾卿读得滚瓜烂熟。 黄麟笈最后一章只记载了“劫灵篇”,关于如何修炼地煞、天绝,只字未提。其中只说了几句告诫语录,“……夏月之土,其势燥烈,忌修劫灵……玄门大乘之境若能突破地煞、天绝,五曜共聚,永享天命……”。 大概意思就是说五行之间相生相克,最好不要在燥热的地方修炼,若是能入大乘之境界,就要具备凝聚五曜的功力,从此以后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怪不得渡澄老光头要跑到冰寒刺骨的北海金光洞来,原来是这个道理! 至于“五曜共聚,永享天命”,他倒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只是个刚刚入门苦修的部落凡人,想升炼到长生不老这种境界实在遥远的很,不必多想。 或者就像渡澄所说的那样,也许以后真有机会可以去东海须弥山瞧瞧,跟五行宗的师兄弟们多亲近亲近,说不定机缘巧合,让他能窥探出玄门之奥秘。 一旦运气降临,挡也挡不住的,“火灵丹”岂非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顾卿心里美滋滋的,山洞里的寂寞和孤独,一扫而净,用乐观的心态去忍受岁月的煎熬,这个方法当然可行。 顾卿的掐指决自然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前程,岁月如梭,他在金光洞里已渡过了一年多的光阴。 除了蓝皓月经常会送些杂食野果来,跟顾卿说说新鲜好玩的事情,白星辰平时却不来骚扰,只有每逢临近月圆之夜,他才会兴冲冲地跑过来客套几句,一双贼眼隔着洞门,直溜溜地盯着毕鴋鸟。 “火灵丹”的奇妙功效早已令他垂涎三尺,就算吃不到,是扁是圆能偷偷看上一眼也好。 毕鴋鸟似乎知道白星辰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每次看见他往地洞走来,就立即将身形变大,凶巴巴地瞪着他,随时准备再跟白星辰打上一架。 白星辰吃过一次大亏,不敢贸然靠近,侧着身子站在地洞门口,关切地问顾卿:“顾师弟,玄门试锋一事,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 “白师兄说笑了,我这样的小角色,有什么资格去须弥山找五行派弟子试锋!我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你以为五行宗的弟子人人都有我这样的好身手啊?嘿嘿,这个师弟不用担心,你有乾坤锁护身,又被焚心草引导出先天的玄气,福分可不得了,天下谁能伤得了你?”白星辰甩了甩头发,偷偷扫了一眼乾坤锁。 顾卿哈哈一笑:“我这乾坤锁没有口诀就是一文不值,什么屁用也没有!要是不计后果仰仗先天玄气的功力,就算我全力以赴估计勉强跟你打个平手,连白师兄都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就更加不必考虑了!师父的心思我还不明白么?叫你陪我去,就是想让我当个炮灰。” 白星辰很想朝顾卿翻个白眼,却是咬牙忍住。 这小子倒有点自知之明,先天玄气再厉害,你也只是个玄门菜鸟,修为跟我相差一大截,渡澄叫你上须弥山“试锋”算是看得起你了!我若是能找出毕鴋鸟的火灵丹,哼,就算排队也轮不到你! “顾师弟,玄门试锋百年难遇,千载难逢!你若是不去,倒是可惜了。”白星辰心念一动,皱了皱眉头,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 “有何讲究?” “你可知道咱们五行宗里,谁的修为最高?” “可是掌门师伯渡蘅?” “嗯,炼到玄门‘劫灵’阶的除了掌门师伯之外,就剩下玄金门少誊真人和玄木门的文雎真人,并称‘劫灵三圣’!他们三位苦修了百年才有如此境界,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像咱们师父,还有玄岐、玄铮,加上铁煕、承苍这样的高手却是不多,他们当年也是经历试锋海选出来的翘楚,你可知道大伙既然都是同门,为何会有如此差距?” 顾卿茫然摇头,玄门五行宗里这些人物他是一概不知。 “每隔三十年,五行宗会举行一次玄门试锋,只要是有资历有天赋的弟子,都能有机会跟三位劫灵大师切磋武学和功法,一旦被看中,立即传授五行内家功法,从此以后修炼不坏金身就能百毒不侵,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怎么我们现在学得都是外家功法?” 白星辰走过来一把将五行黄麟笈抢过去,不屑一顾地扔到一边,冷笑道:“你整天捧着个鸟书有什么用?我可从来不看书!我来问你,你现在除了会读几篇黄麟笈教程,熟悉几个步斗掐诀之外,还会点什么招式?” 白星辰一本正经地卷起了袖子,伸出了左掌在顾卿眼前晃了晃。 顾卿一怔,不解其意。 “啪”地一声,白星辰将左掌往袖子里一收,右掌竟然神出鬼没地扇在顾卿脑门上! 这是什么动作? 顾卿连白师兄的身形位置都没有瞧清楚,就措手不及地被他扇了一巴掌,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白星辰,心里又是惊奇又是羡慕! 上次被他偷袭,抬手挥拳之间,就轻描淡写地一招化解,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这一招我根本就避不了? 怪不得那定身术使出来一点没有效果,原来玄门的修为还有内外之分!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白星辰冷笑道:“你连玄土门的地行遁甲之术都还没有学全,你以为师父真的会有时间耐心教你?别想得太多了吧,到时候扔几本书给你,自己炼去!” “那师父一天到晚都忙点什么?” “找人!”白星辰脱口而出,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迅速将话题扯回来,“师父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他要干点什么,我们可管不了,玄门五行宗里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是玄门试锋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不会等你!劫灵三圣之中无论是哪一位,教你个一招半式,修为上的飞跃简直是一日千里,轻而易举地突破飞霄化形!” 他神情亢奋,大谈玄门试锋的好处,口沬横飞。 听到“飞霄化形”四个字时,顾卿心里一紧,我去!这不就是玄门苦逼弟子的福音么? 第十六章 乌湫寒潭 顾卿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星辰心里暗暗得意,嘿嘿,这小子果然上当! 只见他滔滔不绝地接着道:“所以我说这样的好事百年难遇!虽然试锋之时要面对众多玄门弟子的挑战,但凡是想一战成名,出人头地,你只有鼓起勇气去拼一拼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师父现在的化形境界都不是很稳定?你若是升炼成功,他以后在你面前说话肯定是客客气气的,玄土门的弟子都以你为荣,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话白星辰倒不是信口胡诌,他心里只想着一件大事,就是千方百计要将火灵丹骗到手! 玄门试锋的门道也并不是假话,成百上千的弟子之中,三十年一次的试炼自然是为了试炼和提升门下弟子的功法而准备的。 正所谓弱肉强食,天资愚钝的弟子肯定会被无情地淘汰,而不经历淬炼,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潜力? 修炼成神,是每个修道之人的目标和希望,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生存! 只不过,白星辰再三怂恿自己去参加玄门试锋,他又有什么好处哩? 顾卿一时没有想通这个道理,瞧了瞧蹲在石壁角落的毕鴋鸟,心有所动。 须弥山的同门可不一定天天有“火灵丹”吃吧?等我一旦冲破了“天窍”和“丹神”阶,只跟渡澄也只相差了两个档次而已,对付那些玄门的弟子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五行黄麟笈我是记熟了,现在就差名师高人来指点我的功法和技能,若是劫灵三圣能亲自传授玄门功法,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啊! 好男儿志在四方!无论是什么难关都应该去闯一闯,看来玄门试锋我是非去不可! “眼前就有一个捷径,就看顾师弟能不能把握……毕鴋是擎天宗的圣鸟,而火灵丹更是千载难逢的宝贝,只要师弟食下此丹,修为猛进,一定事半功倍!” 白星辰见顾卿被他说动,干脆趁热打铁,神情严肃地直奔主题。 顾卿见白星辰拐了这么一大个弯才提起“火灵丹”,心里暗暗好笑。 “火灵丹”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瞧瞧白星辰现在的模样,眼眶深陷,神态憔悴,他守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每晚彻夜难熬,只盼着月圆之夜能出现意外惊喜,估计都快想疯了! “师兄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小方方好歹是那小,小郡主的宠物,我们将她的宝贝占为己有,要是以后她追问起来,如何解释?” “解释个毛线?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再见这小丫头上门讨要,估计是害怕师父的法力,也许真的以为被我们吃了也说不定,你管她这么多呢!咱们师兄弟同心协力杀向须弥山,破了他玄门试锋!他吗的,玄金门玄木门还敢瞧不起人么?以后五行宗只要一提起你顾卿大师顾师兄,人人都当你是楷模!” “这话倒也不错!”顾卿点了点头。 白星辰口齿伶俐,一番教唆句句说中了顾卿的心思。 他虽然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但好歹是渡澄的徒弟,大家同门一场,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他总不会恶毒到要来害我的地步,我这个做师弟的又何必要跟他过意不去? 如今玄门试锋正是一个机会,白师兄若是真的能全心全意地协助,事情就容易得多! 能不能升“丹神”境界,看他的造化运气,要是吃下去没反应,那我也无能为力。 顾卿打定主意,走到角落拍了拍毕鴋鸟的翅膀,自言自语地道:“小方方,我师兄一片诚意,你好歹表示一下吧?” 毕鴋鸟“咕咕”叫了几声,身子往石壁缝隙挤进去,耷拉着脖子,爱理不理。 “白师兄,此事可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顾卿眨了眨眼睛。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白星辰双指竖起,心里呯呯乱跳。 “但是有个问题白师兄有所不知,这火灵丹它两三五个月才能产下一枚,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先让白师兄尝尝味道也好,只是,合不合你胃口,我却不知道!” 白星辰脸色一黑,失声道:“如此说来,顾师弟这一年里已吃了好几颗?” 顾卿点了点头,正色地道:“两颗,还是三颗?我也记不清楚……” “造化!造化!” 白星辰心里又妒又恨,牙痒难忍,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将顾卿咬下一块肉来! 顾卿伸手往石壁缝隙里掏,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小布团,仔细谨慎地一层层解开,地洞里立即被诡异的珠光映亮,顾卿手掌心已出现一颗小如弹丸的赤红珍珠,得意洋洋地递到了白星辰跟前。 白星辰瞳孔收缩,屏住呼吸盯着火灵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咽着口水,声音发颤:“这,这就是火灵丹?” 他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捧着火灵丹,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他此时是天窍之身,玄门的功法造诣自然比顾卿强了许多,二话不说吞下火灵丹,双腿盘膝而坐,六指相抵作“宝相莲花决”,气入八脉玄位,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顾卿微微一笑,轻声问:“滋味如何?” 白星辰用呆滞的眼神瞧了瞧顾卿,额前已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的忍耐力果然了得,此时腹中的痛楚如烈焰灼心,却是咬紧了牙关,忽然站起身子,艰难地迈步走出地洞,往洞厅方向走去,浑身颤动抽搐,头发根根皆竖,一步一个台阶,连哼都不哼一句。 顾卿瞧见他奇怪的动作表情,心里疑惑,怎么我刚吃火灵丹的时候连路都走不了,他居然跌跌撞撞地走这么老远? 顾卿一声不吭地跟在白星辰身后,瞧瞧他会有什么古怪的反应。 走到洞厅中间,白星辰已坚持不住,趴在地上用双手支撑着身子往前面爬,眼看就快要爬到乌湫寒潭边,“噗”地一声,整个人跌进水中! 嗯,白师兄此时一定是口渴的要命,很想喝水了。 啊?这水可不能喝啊!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突然想起渡澄的叮嘱,这才反应过来,又不敢大声喊叫,飞身冲上去,伸臂一挥,想将白星辰的两只脚拉住,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手臂已经够不着。 水潭一片碧幽,寒烟雾气往中间汇拢,张牙舞爪地将白星辰包围,就像是突然之间幻起了无数个怨灵鬼魂拉扯住他,七手八脚地将他拖进水底。 白星辰下沉的速度相当缓慢,双只脚在半空中蹬了一蹬。 没有呼喊声也没有水流声,四处一片死静。 想不到乌湫寒潭竟是一个恐怖的沼泽泥潭,这下完了,白师兄一定化成脓血了! 顾卿脸色刷白,不知应该去找渡澄呼救,还是找蓝师兄帮忙,搔头挠耳,绕着寒潭转来转去,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忽然,寒潭的水面晃动了一下,顾卿隐隐瞧见幽暗的深处有磷光闪动,浓厚如汁的寒水被一只手掌轻轻拨动。 水面就像是被撕裂的轻纱,一颗脑袋缓缓地从水底钻上来,一张脸沾满了绿油油的淤泥,口里吐着浊气,失魂落魄地爬到冰冷的硬地上,正是跌进水底的白星辰。 “白师兄,你这是什么情况?”顾卿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星辰居然没有死?他竟然从潭水里爬了出来? 顾卿又惊又奇,慌忙跑过去将他扶起。 白星辰死里逃生,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将湿漉漉的头发朝后面捋了捋,双目中精芒闪烁:“厉害啊,神奇啊……我还活着啊?” 顾卿见他语无伦次,不知他在说火灵丹厉害,还是乌湫寒潭神奇,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眉道:“师兄你没事吧?” 他刚才跌进去也不知道喝了几口烂泥,要是中毒那就糟糕了啊,我可没办法救他! “神品!果然是神品中的极品!”白星辰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嘴角泛着诡异的笑容,呼吸渐渐平稳。 “要不要扶你回洞里休息?” “等一下,咱们还是各回各洞,免得惊扰了师父炼气,又要挨一顿臭骂。” “师父的石屋里好像没人……”顾卿探头探脑地往石屋里张望,有微弱暗光闪动,走近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石屋并不宽敞,嶙峋凹凸的石壁上挂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布袋,有青有红,有黑有白,每个布袋上都绣着一朵浅蓝色的五瓣梅花,而角落草榻石床的石壁上却挂着一幅仕女画像,布帛泛黄,积满了灰尘。 顾卿心里疑惑,小心地挪步走进石屋,抬头一望,画像之中是一个穿着绿裙衣裳,手捧荷叶的女子,面容清秀玲珑,轻柔的笔墨勾勒出妙曼的身姿,丰韵娉婷。 画像上写着两行清晰的小字:碧波涵香祭云烟,青衫绿萼思华年。 顾卿暗暗称奇,怎么渡澄老光头也会动起凡心? 可惜,画中女子虽然青春貌美,绝世无双,但是挂在金光洞这么些年月,年纪肯定是不小了,就算不死只怕也变成了干巴巴的老太婆! “这画中的女子是师娘么?”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我怎么会知道?我从小就被师父抱来,这幅画就已经挂在这里,至于这女人是谁,师父可从来不许我们多问……”白星辰坐在地上,神色非常忧郁,满腹心事地凝望着画中的女子,眼眶中似有一层淡淡的雾水。 想不到老光头也是个多情种子,他居然对画中女子如此念念不忘,挂在这里时常能瞧上几眼,心里好歹也算是安慰。 顾卿对男女之间的情愫似懂非懂,只觉得渡澄为了思念一个女子要憋得如此辛苦,一点没有做人的乐趣。 他眼前突然浮现白裙少女的梨涡浅笑,想起小郡主的仙姿佚貌,觉得浑身舒服,那句“小混蛋”更是感觉怪怪的,偏偏解释不了是什么原因。 我惦记这小丫头干什么?下次若是遇见,估计真要被雪狼活活咬死! 他幽幽叹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慈爱的笑容比画像中的女子亲切了百倍,可惜却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顾卿心里隐隐作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问白星辰:“你有多久没有见过母亲?” 白星辰呆了呆,突然拍了拍大腿,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问题问得真他吗的滑稽!我连母亲是哪个都不知道,你要我去见谁?” 原来白师兄孤苦伶仃,从小就在金光洞里修行,渡澄在他眼里算得上是半个亲人而已,这种问题的确是不该问。 顾卿默认半晌,他无心一问,却牵动了白星辰的痛处,心里大感愧疚。 “以后你总是能找到亲生母亲的……到时候一家团聚,开开心心。”顾卿黯然神伤,只要白师兄的妈妈还在人世,总是会有希望,而自己呢,只怕再也找不回。 他强忍住快要流下的泪水,双目之中犹见迷离,心中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久久挥散不去。 这种伤痛和孤寂的感觉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只要以后有人对我好,喊她一声娘又有什么关系?管她是不是亲生的,有的吃有的喝,我当然高兴哩!”他搓了搓眼睛,眼泪都快笑出来。 他笑得这么夸张,肯定是装模作样而已,想用难听的笑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 顾卿缓缓呼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走到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布袋前,仔细地瞧上几眼,取下一个青色的布袋,翻开一看,袋子里装着几根短小的枯木,一头磨得滚圆,另一头却是削尖如剑。 “玄木门的桃木神剑最好不要去碰!”白星辰盘腿坐在地上,脸色一沉。 “为什么?” “这些玄门法袋都是五行宗的独门法器,极具仙灵之气,你可拿稳了啊!若是一不小心触动了死者的亡灵真元,桃木神剑一旦引动,立即将你身上戳出他吗的几百个血洞出来!” “师兄的意思,这些法袋的主人都死了?”顾卿怔住,似乎不敢相信。 “嗯,都被师父炼成丹药了!” “啊!怎么同门之间也要自相残杀?”顾卿从小就听霍长老说起,须弥山是名门正派,位列三界仙宗,如今在金光洞里居然看见这么多被渡澄杀害的玄门弟子,心里又惊又怕,大惑不解。 “凡是修到‘丹神’阶之后,玄门的修为就会一直停滞不前,然后五行宗的人都会背上一个布袋,你以为是装装样子,背起来很好看么?哼哼,只因宗门规定,修道弟子不能携带凶器,所以各门之中为了防备同门的加害,就花费了心思去收罗天下各式各样的法宝,藏进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才能炼到‘飞霄’境界?只有一个办法,用八宝檀香炉将那些功力深厚的人抓来炼成了丹药服用,才能顺利冲关!” 白星辰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顾卿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么说来,我为了修炼一个飞霄阶,难道还得动手杀几个同门?这可不行!五行宗这种凶残冷酷的手段实在叫人难以接受,若是不想出个两全其美的修炼方法,以后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那师父怎么不将这些宝贝都装进自家的口袋?” “这你就不懂了,玄门法袋上的亡者灵气都有个期限,等灵气消散了才能占为己有,我劝你还是放回去吧!” 顾卿慌忙将青色布袋往石壁上挂,不料石壁湿滑,他手腕微微一抖,布袋无声掉落。 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白星辰慌忙挪动屁股,身子往后疾退,脸色大变! 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一条人影从石屋外面一闪而进! 渡澄忽然出现,衣袖舞动时,快如闪电地将青色布袋卷住! “要找死也挑个好日子!” 渡澄呵斥了一声,看也不看顾卿一眼,谨慎地将布袋重新挂回石壁,神情肃然,接着道:“我已叫皓月将焚心草点上,你们两个速速跟我去白泽崖,只要碧水湖上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将玄门冰镜封住!” 他话一说完,突然瞧了瞧顾卿的脖子,闷声不吭从石床的布单上撕下了一小块绿色的布条,在顾卿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就急急忙忙地往石廊外面走去。 顾卿和白星辰对视一眼,不敢多问,乖乖地跟着渡澄出去。 蓝皓月在洞厅里捧着八宝檀香炉,笑嘻嘻地朝二人挥了挥手,将一撮焚心草小心地塞进香炉里面,火星噼啪点燃,浓烈的香气已弥漫了洞厅。 渡澄打开玄门冰镜,抬头望了一眼白泽崖上的积雪,面色殷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大步走到岸边,踏上浮桥,盘膝而坐,一句话也不多说,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碧水湖。 怎么渡澄老光头今天这么有雅兴,居然要带我们出来游览湖景? 舒服! 顾卿已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此时站在碧水湖边,眺望远处雪峰与蓝天,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大好,北海的寒风轻轻拂面,刺骨透彻,真是舒畅无比。 金光洞的漫长苦炼,顾卿已感受不到孤独的感觉,他一心一意修炼玄门绝学,只为了心中那一个信念! 只要等我找到爹爹,就去灭了他吗的无妄城,重返燕阳村,振兴飞狨族!三年不成,我就炼上五年,五年不成我就炼十年,终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顾卿的脸颊被寒风冻得绯红,心里有一股令人激奋的暖流。 白星辰的想法跟顾卿完全不同,自从他跟随渡澄修炼以来,白裙少女用“冰封决”冰封金光洞的那天,算是最凶险的一次,但也没见师父像今天这么面色凝重,行事如此的怪异。 莫非师父遇到什么难题?白星辰瞧着渡澄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白泽崖四处空旷无声,碧水湖面升起缥缈雾气。 依稀看见碧水湖远处的岛礁后面有一个飘忽的灰影,轮廓渐渐清晰,等寒雾褪散时忽然就出现了一艘小船! 果然有问题! 只见水面泛起涟漪,轻盈的小船悠悠荡荡,转眼就滑到眼前。 船板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犹如苍穹里的一点繁星在碧湖水面闪耀,裙纱被寒风吹拂,赫然竟是个形态阿娜的女人! 这女子一袭轻纱衣裳,眉如弯月,一双手腕肌若凝脂,娇媚无骨,一头青丝用洁白的流苏浅浅缠绕,百褶裙上泛起雾气薄烟,美目流转之时,朱唇边勾起一抹娇艳的笑容,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令人头晕目眩,意识全无。 顾卿和白星辰睁大了眼睛,两张嘴巴已经合不拢。 “小澄澄,别来无恙么?” 少妇一开口,声音宛如燕语莺啼,妩媚入骨。 顾卿浑身打了个激灵,脑袋里“嗡”地一声,怎么她竟然喊老光头叫“小澄澄”的?难道她比渡澄还老么? 我滴娘!那她有多大岁数了啊? “想不到一别数十年,彭三娘风采依旧,活得越来越年轻了!星辰,顾卿,还不快点叫声阿姨!”渡澄微微一笑,纹风不动。 顾卿与白星辰面面相窥,见这少妇一双手腕晶莹剔透,身材凹凸有致,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师父居然要他们喊一声“阿姨”,心里虽然是惊奇万分,却也只好上去行礼。 “哟!我有这么老么?叫声三娘就是了,千万别喊阿姨!” 美艳少妇突然咯咯娇笑,款款移步离开了船板,人走到了浮桥边,一双凤眼直溜溜地盯着顾卿和白星辰,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小澄澄什么时候收得小徒弟哩?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时顾卿的鸡皮疙瘩已掉了一地,心想若是她突然喊我一声“小卿卿”,岂非要肉麻死人? 看这女子眼若桃花,目含春水,虽然一见面就喊了老光头一声“小澄澄”,言行举止媚态横生,但她五官相貌跟石屋里的那副画像却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绝对不可能是渡澄的梦中情人。 难道是姘头? 白星辰低着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死盯着美少妇脚上的一双鹿皮绒花靴,小巧玲珑,雍贵别致,从下往上扫过飘逸的百褶轻纱裙,目光就停在那一处白皙柔嫩的脖颈,一时间心如撞鹿,死命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喊了声:“弟子白星辰,拜见三娘!” “嗯哼,小兄弟是哪个部落的呀?”彭三娘眨了眨眼睛,故意将胸腰一拧,那完美的身材弧度展露无遗。 白星辰被她问得骨头酥软,腰已直不起来,瞠目结舌地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扭头望了望渡澄。 渡澄淡淡一笑,道:“此子还是襁褓时就被父母遗弃,那年我途经玄翎城,在荒野之中将他抱来,资质不错,已开了天窍之阶。” 顾卿一愣,怎么白师兄居然也是玄翎城部落的人?他为何一直不肯说? “那我倒是要恭喜你了!”彭三娘娇笑一声,眼波流转,突然往顾卿身上瞧了一眼。 眼前这英俊少年天庭饱满,脖子上系着一条绿色的丝巾,衬着清瘦的五官,眉清目秀的模样倒不像是玄门修仙之人,顾卿身上弥散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令她越看越有兴趣。 “此子是我收得第三个徒弟,姓顾,名……” “嗯嗯,这位小朋友你就不必介绍了吧,小郡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过了!”彭三娘唇角微扬,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地瞧着顾卿。 顾卿与白星辰均是大吃一惊! 怎么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美艳少妇居然是小丫头喊来的救兵? 第十八章 娇滴滴的彭娇娇 难怪师父心神不定地要蓝皓月点燃焚心草,又神色匆匆地亲自出洞相迎,原来师父早有预料大敌将临。 但是瞧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口气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师父心里到底有什么顾虑? 怎么小郡主这次没有跟来呢?顾卿心里隐隐飘过一丝失落。 渡澄脸上不露声色,平心静气地道:“上次小郡主到白泽崖来,我是见过了……只因我这几个徒弟找不到失踪的毕鴋鸟,所以引起误会。” “哦?你金光洞果然是风水宝洞,毕鴋神鸟居然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有吃有住的,它进去了都舍不得出来。” “惭愧,惭愧。” “若是我也能像你这样找个山洞躲起来修心养性,就不用管这许许多多的人间是非了,真是羡慕的很。”彭三娘用两根指头轻轻地拨弄青丝,悠悠叹息。 “自从晏戟大帝闭关之后,天照王又偏偏失踪,你们兄妹个个都是护法王府的得力辅臣,劳苦功高,缺一不可!我一介山野村夫,闲云孤鹤,怎么敢与三娘相提并论?这种事情可羡慕不来。” “说得也是!只不过毕鴋鸟是小郡主从小养大,卫王爷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这哭哭啼啼一闹起来,我脑袋每天都疼得要命!不如就瞧在你那老不死的师兄面上,帮忙找一找呗!” “金光洞虽小,但是石壁陡峭,其中的大洞小洞更是数不胜数,这些年我们里里外外也不知寻了几遍,始终一无所获,说不定它早已钻了出去,藏匿在别处……再说了,乐游王府的小郡主我哪里得罪得起?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敷衍了事。” 顾卿见他们说起毕鴋鸟,心里暗暗好笑,怎么这彭三娘不知道小方方是会变身的么? 想不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小郡主仍然对毕鴋鸟念念不忘,估计是一直惦记着火灵丹的缘故,哈哈!她肯定没有料到,我居然将火灵丹当饭吃! 只可惜,她要是能跟彭三娘一起来就好了,我肯定会将小方方还给她啊,再给她赔个礼道个歉吧,屁大点的事情要千里迢迢地把彭三娘喊到金光洞来,搞得这么隆重,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 彭三娘望了望瀑布后面的洞口,似乎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扭动杨柳细腰,咯咯笑起:“当年我若是将渡蘅骗来金光洞,你说他肯不肯跟我白头到老?” “师兄的心思我又怎么会懂?” “你心里一定是在骂我吧,如果不是我三番两次纠缠你师兄,杀了五行宗这么多人,说不定他早已跟我远走高飞……玄土门的掌门之位肯定是非你莫属!哪里轮得到他坐?” “哈哈,三娘说话真是风趣,我修为不及师兄万一,如何能居掌门之功。”渡澄双目中精芒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顾卿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妇不是老光头的姘头,反而跟渡蘅师伯有一腿! 听她说曾经杀了五行宗好多的人,顾卿心里有些吃惊,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美艳少妇居然这么心狠手辣?难怪老光头看见她都不敢大声说话,我还是小心为妙。 “小澄澄,你又何必瞒我哩?此子体内蕴涵先天玄气,正是修成‘地煞’之捷径!你花费心机收他为徒,心里想得是有朝一日扭转局势,卷土重来,先将少誊、文雎两个灭了,再来对付你师兄!是不是?”彭三娘抬了抬玉葱般的手腕,忽然指了指顾卿! 她说到“是不是”这三个字时,双眉紧蹙,目中寒芒闪烁,语气变得冰寒似水,阴沉的声音如无数枚刺骨寒针从天而降,划破肌肤,射入心肺。 顾卿心神一荡,体内的先天气流本能地迅速流转,幻起一道若有若无的无形气墙,将寒气逼住。 再看白星辰的处境却比自己还糟糕,只见他身子像喝醉酒似的左右晃动,左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斜踏出一步,竟被阴寒之气震得东倒西歪,一张清瘦的脸庞变得忽紫忽青。 彭三娘只是开了声口,凌厉的真气充沛如此,若是动起手来那还得了? 渡澄的如意算盘,顾卿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而彭三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故意用布条缠住了顾卿的脖子,目的就是不想让彭三娘发现乾坤锁的秘密渡澄盘膝坐在浮桥上,位置距离彭三娘不足三丈,衣裳已被彭三娘的阴风寒气所迫,袖口猎猎拂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忧色,沉声道:“三娘既然已知道此事,莫非寻找毕鴋鸟只是个借口,真正的来意是要与我争抢徒弟不成?” 彭三娘眼眸流转,“扑哧”一声失笑道:“小澄澄果然比你师兄可爱,当年我彭娇娇一定是老眼昏花了,怎么就没看上你哩!” 她越想越有趣,面如桃花的脸颊微微泛红,已笑弯了腰。 哦,原来这美艳女子真名叫作彭娇娇,这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实在令人吃不消,只要不去在意她的年龄岁数,男人们只怕一瞧见她就会神魂颠倒,简直是个人见人爱的尤物。 至于她能不能看上渡澄,顾卿心想瞎子都能猜出来,这个绝对是不太可能。 奇怪了,我怎么感觉“彭三娘”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顾卿一脸迷茫,总觉得眼前这少妇有些不对劲。 “三娘不在冥灵山享清福,却大老远跑来北海金光洞找一只鸟儿,说出来总是令人不敢相信……” “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是那小丫头非要胡闹,说如果我不赶到金光洞救出她的小方方,便要叫王府的萧叔叔追杀我!我也不知上一世欠了她多少钱,这辈子肯定是还不清了哎!” “萧无法?”渡澄脸色一变。 “她喊灵蚕子来倒也罢了,偏偏是萧无天萧疯子!我若是被这疯子追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渡澄眉心紧锁,似乎对彭娇娇提到的名字颇有惧意。 顾卿不知萧无法、萧无天有何神通广大之处,听见渡澄说了一句“冥灵山”,心里吃了一惊,那不是“元冥宗”魔族的地界么? 难道眼前这个美艳少妇竟然是魔族的妖精? 师父堂堂一个五行宗的大师,怎么又会跟一个冥灵山的妖精纠缠不清? 而且听他们之间的谈话,玄土一派的掌门渡蘅大师似乎跟她有某些渊源,男女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不管是情人也好姘头也好,三界仙宗的人居然会跟元冥宗的妖精搞来搞去,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顾卿一想到妖精,心弦被一种奇怪的意识牵引,额前直冒冷汗,双臂真气迅猛躁动,双拳下意识地握紧,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强烈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自己身体里面束缚着另外一个陌生的灵魂,几欲脱壳而出,挣脱自由! 莫非真的是小青龙的神元感应? 不可能的啊!乾坤锁纹丝不动地套在脖子上,小青龙绝对不可能现身! 彭娇娇见顾卿神色惊惶,嘴唇抖索,诧异地问:“小朋友,你很冷么?” “我不冷,只是热得有点难受而已!”顾卿咬紧牙关,挺了挺胸膛,拼命抑制住自己内心狂虐的冲动。 彭娇娇媚然娇笑:“嗯,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白星辰朝顾卿翻了个白眼,他虽然被寒风冻得发抖,但是看见彭娇娇这种世间罕见的风韵美女,内心其实是有点发热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一双眼睛在彭娇娇身上瞄来瞄去。 至于彭娇娇究竟是多大的年龄,他管不了这么多。 “咦?小兄弟,怎么我越看你越觉得眼熟哩?” 彭娇娇瞧见白星辰一双火辣辣的俏眼左右飘移,一副心神不宁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目光如炬。 “弟子一直在金光洞里修行,不曾离开过北海半步,今日是第一次瞧见三娘的仙容……三娘仙风道骨,见多识广,想必早已阅尽了七海山河,真是教人羡慕的很呢!只是,我等凡夫俗子中难免有长得相像之人,三娘偶尔看错也是有的。” 白星辰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拍了一通马屁,说得振振有词,叫人难以反驳。 彭娇娇“咯咯”娇笑:“说的也是哟!小兄弟口齿伶俐,不如以后跟我混罢,在玄门五行宗修行得这么辛苦有什么好哩?北海冰渊偏又冷得要死,我带你去碧穷海玩玩好不好?说不定你一高兴都不肯回来啦!” 糟糕!这小少妇口无遮拦,估计师父要发飙! 师父的脾气白星辰是最清楚不过,渡澄最恨的就是有人挖他墙角。 “恐怕劣徒无福消受。”渡澄自嘲了一句,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小澄澄这话说的,我七绝虽然比你九境少了两重,但是吃喝玩乐的本事,你们始终比不了!我好心带你徒弟去逍遥快活,怎么你反而不乐意了?”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仙道三宗与你元冥宗本就水火不容,就算他这一辈子也修不了丹神飞霄,我宁可一掌将他废了也绝不会看他沉陷你魔道七绝之中!” 彭娇娇脸色一变,叹道:“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当年师兄被你所惑,悔之不及,五行宗与你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渡澄敬你一丈原本也没想过要你还我一尺,咱们开门见山,今日三娘赶到北海冰渊,寻找毕鴋鸟下落是一件事,证实先天玄气是真是假又是另外一件事,你好歹落一句话出来,让我掂量掂量。” 第十九章 星罗满布 渡澄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彭娇娇纠缠下去,面色渐渐凝重,气运百骸之时,双掌已微微合拢,而宽大的衣袖迎风拂动,一道无形的气墙正好挡在了顾卿和白星辰的身前,以防备彭娇娇阴寒真气的偷袭。 顾卿心想,老光头这几句不亢不卑的话倒是说得挺讲究的啊。 瞧渡澄这副模样,好像随时准备跟她翻脸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彭娇娇敢不敢杀过来。 老光头毕竟不是吃素的,玄门传承大师的化形境界不是人人都有,五行宗里更是屈指可数,现在的局面是一对三,当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占赢面。 而抛开渡蘅师伯与彭娇娇的恩怨暂且不提,原来仙道三宗跟元冥宗之间的界限一直是分得很清楚的,明白这点,顾卿心里就踏实多了。 正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顾卿突破心凝之后,心境沉着冷静,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艳少妇就算真的是元冥魔界一只会吃人的妖精,他也丝毫没有惧意! 顾卿双拳紧紧握起,眼眸之中精芒闪烁,先天玄气蓄势欲动。 彭娇娇立在桥头望着渡澄,悠悠叹息,双眸流转时,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头,不经意地虚空一点,捏了一个兰花决,优雅地朝碧水湖边的小船划了几个圈圈。 只见湖中的小船似被人踢了一脚,船头追着船尾犹自在水面上转着圈,宛如一片荷叶花瓣在湖面上酣意地跳着舞,根本就停不下来。 顾卿瞪大了眼睛,吞了一口凉气,彭娇娇的动作虽然优雅妩媚,但这种骇人的真力牵引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如果她用这根小指头点中自己,是不是也会跳舞啊? 这比“定身术”可要刺激的多了,我要是有机会学会,肯定要白师兄跳个舞我看看!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小澄澄肯不肯答应。”彭娇娇望着碧湖中转动不息的小船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说来听听。” “乾坤锁呢,至今无人能解,这是不争的事实,趁现在知道秘密的人不太多,不如你我二人合作将青龙神元取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彭娇娇一说到“乾坤锁”三字,渡澄已脸色大变,失声叫道:“谁,谁告诉你的?” “五百年轮回小青龙出世,此事又瞒得了几个人?只不过龙神之源究竟身在何处,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渡澄疑心大起。 他心知元冥宗的人一直在追查小青龙的下落不假,而小郡主觉察到顾卿有先天玄气那也只是巧合,为何彭娇娇一来就突然追问这件事? 顾卿脖子上的银项圈一眼瞧去普普通通,玄翎城任何一个街摊角落都可以买到,小郡主又怎么会认识乾坤锁? 渡澄一时之间想不通原因,鼻尖渗出了少许的冷汗“老二守在棋阁海整整十三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知道小青龙的下落时,你们须弥山的消息已足足晚了两年。” “老二?是彭豸彭老二么?”渡澄心里一惊。 棋阁海一直是归墟谷的禁海,陌生人绝对不能靠近一步,彭大仙又是从谁口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除了他还有谁?天下能练‘追云遁’的人还真不多!彭老二从棋阁海一路寻到玄翎城燕阳村时,本来是想找出一条通过落日荒原的捷径,不料却被人跟踪……嗯嗯,这事情真是巧的很!” “原来如此!请问三娘!你认识这个彭老二么?” 顾卿突然大喝一声!迎风而立,神情坚定地大步走上浮桥。 他眼眸里暴射寒芒,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 原来水淹燕阳村的妖精叫作“彭豸”?很好,我终于知道山牞羊妖的名字! 冷风呼啸,白泽崖上的积雪如柳絮飞舞,纷纷洒落,他毅然将脖颈上的绿色布巾扯下,扬手飘落在碧水湖面。 银圈儿在湖光山色的辉映之下,就像耀眼的繁星,时隐时现。 这世上无人能解的乾坤锁,偏偏要带在我身上! 不错!我就是八月十五出生的人,但你们为什么让我来背这个黑锅?既然它原本就是属于我,你们凭什么要来抢夺? 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母亲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们造成的! 顾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握了拳头,身躯微微颤抖。 冰寒的水雾沾湿了他的长发,迷糊了他的眼睛,却再也遮不住他摇山振岳的杀气! 渡澄屏住呼吸,袖口一缩,已将左掌轻轻地按在浮桥的木板上,他玄门修为高深无比,这一掌之力足可以翻江倒海,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能将浮桥击成粉碎。 白星辰瞧见顾卿一副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神情,心思震动,一惊之下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心里是又气又怒,他吗的,顾卿这小子脾气不改,迟早一天被他害死! 彭娇娇被顾卿的气势所撼,竟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退后了一步,眼眸中隐露一丝赞许和惊奇。 她微微一笑,双臂轻轻地摆在腰间,优雅地调整好身姿,细声细语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想杀我?” “彭老二在哪里?”顾卿停住脚步,单薄的衣衫竟被体内的罡气摧动,膨胀如气鼓,仿佛有无数个凸起的气泡,在周身快速地游动,气势咄咄逼人! “嗯,我也在找他哩。”彭娇娇拨弄青丝,缓缓呼吸。 “那你也是无妄城的妖精?” 顾卿灵光忽闪,他此时终于想起来,在燕阳村时,渡澄曾说过一句,看在三娘的面子上不与山牞羊妖为难,莫非说得就是眼前这个彭娇娇? “妖精?”彭娇娇突然扑哧一声失笑,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腕,“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魔族的妖灵是没有血气体温的,不如小兄弟摸一摸我的手,瞧瞧是不是冷的。” 彭娇娇将娇躯一拧,足尖忽然踏前一步,纤手握住了顾卿的手腕! 柔荑香气伴随着余温,温柔如春风暖阳。 顾卿微微一颤,绷紧的心弦仿佛被一股暖流拨动,可以融化寒冰,也可以释放心灵。 彭娇娇玉手轻轻滑过顾卿的手臂,肩颈,手指头距离乾坤锁三寸处却凌空停下,突然幽幽叹息,将手指缓缓缩回。 顾卿猛然想起彭老二在燕阳村时被自己一拳打折了腿骨,根本就不敢靠近乾坤锁半步之内,彭娇娇为何也不敢触碰乾坤锁? 她想骗我? 顾卿一声冷笑,气流迅速在肩臂之间流走,左手快若闪电一把就扯住了彭娇娇的手腕,右拳握紧,真力呼啸而出! “卟”地一声轻响!拳头划过彭娇娇百褶纱裙上的丝带。 顾卿一拳击空,呆了一呆,眼前白影一闪而退,彭娇娇将娇躯倒翻而起,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形,临空飘离浮桥,犹如一只逆风而起的白色蝴蝶,足尖轻轻地落在小船上面。 三条轻纱裙带在空中呼呼飞舞,立即卷向顾卿! 顾卿的拳头虽然攻势凌厉,可他毕竟不会飞。 眼看裙带即将卷住他的身子,浮桥之上,渡澄一声闷哼,他来不及多想,身子无声地掠起,衣袂飘忽,大鹏展翅般地扑向顾卿! 乾坤锁就是渡澄的性命,怎么可以落在别人手里? 渡澄的速度极快,五指箕张,擒住了顾卿的肩头,中指虚空朝着彭娇娇疾弹了数下! “呲!呲!呲!”三声齐出,真气指力已将三条裙带击断! 他一把抱住顾卿,脚尖在浮桥上一点,顷刻之间往后飘出数十丈之远,挟着顾卿大步往金光洞飞奔! 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白星辰一看苗头不对,撒腿就跑。 “星罗满布?哟!小澄澄……你们别跑啊!” 彭娇娇咬了咬嘴唇,瞧着三个往金光洞里落荒而逃的大男人,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顾卿被渡澄夹在身下不能动弹,越想越火大,我堂堂一个血性男儿,怎么会因为胆怯而退缩?上次我一拳打折了彭老二的腿,今天我非把她刚才摸过我的小手打断不可! 他吗的!三个玄门弟子居然连一个女妖精都打不过,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一边死命地挣扎,一边放声大吼:“放我下来!我要给妈妈报仇!我要给大长老报仇!” “你他吗的有病!你打得过她么?”白星辰铁青着脸,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上来。 “我就不信我一拳打不死她!放我下来试试啊!”顾卿狠狠地瞪了白星辰一眼,心里坚信,这一拳要是打不死彭娇娇,以后我就跟你姓! 渡澄冷哼一声,将玄门冰镜封上,退到了金光洞的石廊里,将顾卿朝湿漉漉的岩穴青石上一抛,任由他大喊大叫,理都不理。 蓝皓月捧着八宝檀香炉,惊恐万状地瞧了瞧师父,又瞧了瞧顾卿,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渡澄一把将八宝檀香炉抓过来,小心地摆放在石廊的中间,忽然一口将手指咬破,将豆大的一滴鲜血弹入在香炉里,坐在地上念念有词,神色庄重地平推双掌,用真力将焚心草的烟气摧动,浓烟刹时分成一红一青两股烟幕,四散蔓延,无声无息地吸附在石壁之上。 “小澄澄,玄门冰镜怎么挡得了我呢?你不肯合作也没关系,我又没有逼你。”彭娇娇咯咯娇笑,阴柔的声音仿佛蕴藏了魔力,冲透了洞口的玄门冰镜,飘过石廊走道,钻入耳膜之时令人鼻腔窒息,寒气噬心入肺。 “小澄澄,我进来了哦!” 彭娇娇站在玄门冰镜前,朝着洞口呵了一口气,食指轻轻一点,冰镜居然如同瀑布般左右晃荡,裂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缝隙,如春蚕吐丝,幻成一片珠帘玉带。 第二十章 穷途末路 彭娇娇扭动腰肢,咯咯笑道:“你以为我没有日月天光的护体,就不敢来金光洞么?” “三娘若是拜访故友,我当然欢迎的很,若是执意要坏我玄门根基,却没这么容易。” “真是要笑死人!当年你师父混元子一意孤行,得罪三界仙宗不说,搞得星宿部落怨气冲天,吃的苦头还少么?” “三娘这话错了,玄土门就算再不争气,死尽死绝只剩我渡澄一人,也绝不可能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来!宁可负天下人,不负玄土门!” “那你是执意要走混元子的老路咯?” “哼!”渡澄冷笑不语。 白泽崖积雪纷飞,彭娇娇身躯一闪,人已挤进洞门。 玄门冰镜果然挡她不住,元冥宗的功法当真是非同小可。 顾卿双拳紧握,身躯不停地颤抖,先天玄气遇强则强,此时真力待发,只等彭娇娇靠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焚心草的浓浓烟气被洞外的冷风一吹,忽然从石壁上围拢而下,就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大号口袋,迅速将彭娇娇整个身子罩住。 呲!呲!呲! 渡澄双掌齐出,中指虚空疾弹! 无数颗银白色的闪亮繁星纷纷射入焚心草的浓烟之中! 噼里啪啦一阵异响,彭娇娇被焚心草呛得娇咳连连,在浓烟之中一顿乱蹦乱跳,手忙脚乱地挥动着纤纤手臂,青丝蓬松凌散,人已冲出了金光洞! “你,你敢用星罗满布暗算我?”彭娇娇嗔斥了一句,杏眼圆睁! 数十条细长的白色裙带被她的阴寒真气所幻,忽然从身后翻卷而上,根根竖立在半空之中,腰间两条却缠绕在洞口石壁将她的身躯临空架起,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凶狠的美艳蜘蛛,张牙舞爪,令人不寒而栗! 我去!蜘蛛精啊? 顾卿又惊又奇,却难掩心头的激愤,怒吼一声,挥拳就往彭娇娇冲去! 渡澄的“流云飞袖”迅猛无比,袖口一开,一股吸力硬生生地将顾卿拉了回去,中指虚点,“卟!卟!卟!”声音闷响,又朝着洞口连弹了数十下! 彭娇娇被指力所袭,扭动着娇躯,身上被弹出好几个窟窿,火星四溅,一直往外噗嗤噗嗤地冒烟!而那几条停驻在半空中的裙带早已千疮百孔。 顾卿身子前倾,苦于迈不开脚步,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拳头不停地抖索,这一拳如果不打在彭娇娇的肚子上,他死也不甘心。 白星辰哇哇大叫,手捏剑诀,幻起飞绳,如临空飞腾的毒蛇,缠向彭娇娇的双足! 小飞绳的准头虽然不是很稳,但是速度奇快,竟在彭娇娇匀称丰昀的小腿上绕了一圈,死死捆住。 彭娇娇“哎哟”一声,头下脚上地翻了个身。 她正忙着躲避渡澄的指力攻袭,料不到渡澄两个小徒弟这般凶悍,又是挥拳头又是祭飞绳,偏偏冲不开焚心草的禁锢,她心里是又气又恼,胸前起伏不定,蓦然间嘴唇微动,尖厉的戾啸声破空而起,竟用阴寒真力将焚心草的烟雾震得四下而散! “快将血海封住!”渡澄一声大吼! 玄门八脉中“后溪”和“照海”是连接咽喉与耳膜的经脉,又称“十二经血海”,渡澄一听到彭娇娇的啸声,登时脸色大变,等他狂呼提醒时,可惜已来不及! 好在顾卿体内有先天玄气护身,加上他此时情绪亢奋,无力摆脱“流云飞袖”的吸力,正拼命地挣扎喊叫着,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彭娇娇的呼啸声有何异常,两位师兄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只见白星辰神情呆滞,擦了擦鼻孔里流出来的鼻血,心想,没道理啊,这双大腿虽然长得结实好看,但跟小巧玲珑一比总是差了几分圆滑的感觉,怎么我居然会流鼻血? 而蓝皓月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早已涨成紫青色,被焚心草的香气一熏,浑浑噩噩地晃着脑袋软倒在地上,早已昏迷不醒。 渡澄暗运真气,将焚心草的烟雾再次幻起,挡住了彭娇娇的视线,忽然扭头望着白星辰,面色凝重地低声道:“将你顾师弟带走。” 白星辰侧步跳到青石上,一把抱住顾卿的身子,连拖带拽地将顾卿一路拉向洞厅方向。 顾卿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你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吗的这算什么?叫她别走,有种就别走!” “我说顾师弟,三娘一个小指头就能把你戳死,你别搞了行不行啊?” “怕什么!大不了跟她同归于尽!”顾卿冷哼一声。 顾卿苦炼玄门黄麟笈,想杀妖精替母亲报仇的心愿是越来越强烈,耐心守候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终于等到“彭豸”这个名字,说什么也不肯错过。 就算彭娇娇不是妖精,但她既然是元冥宗的人,肯定知道彭老二的行踪,先将她抓来打个半死,再追问彭老二的下落也行! 他报仇心切,早已丧失了理智。 “我可不想死!还要我抱着掌门师伯的小情人去死?哼哼,你省点力气。” 白星辰将顾卿拖到洞厅,神情焦虑地望着石廊尽头,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似乎既担心师父的安危,又担心金光洞没有藏身之处,万一妖精杀了师父冲进洞来,该如何应对? 是将顾师弟亲手捆绑送到彭娇娇面前,还是誓死不从跟她战斗到底? 我要是跟彭三娘站在同一阵线,说不定三娘一高兴,就让我拜在元冥宗门下,到时候带着我修炼魔门七绝的精妙法术,岂不是更好? 白星辰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顾卿,师弟身上那种生来就坚决不肯认输的脾气却令他颇有感触,内心泛起一丝怜悯之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顾师弟也是可怜,乾坤锁人人想要,他又没有本事摆脱,这烫手山芋要是落在我手里,肯定藏得好好的,想来跟我抢?门都没有! 猛然间,渡澄在石廊尽头一声惊呼:“原来如此!你,你什么时候炼成了烟罗火弩?” 他声音发颤,好像是被什么惊恐的事情牵动了心弦,掌风杂乱无章地在石壁上呼呼乱拍,身影上下翻飞! “魔道七绝变化无穷,小小的火弩烟又有什么稀奇哩?换作是以前,我自然打你不过……现在么,嘿嘿!”彭娇娇一声冷笑,只见石廊之中燃起一片通红的火海,石壁周围出现数道赤红色的刀光剑影,“嗖嗖”飞窜,竟将焚心草的烟气逼散。 其实渡澄心里非常清楚,他虽然精通玄门武学,焚心草能抵挡邪门妖气,但是真要对付元冥宗魔道七绝的真法,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元冥大帝晏戟封关之后,魔宗就分成了两派,分别为冥魔界与元冥宗。 当年他师父混元子联合星宿四大剑派,带领五行宗门人杀上冥灵山,誓要将魔族消灭,可惜混元子只能修炼到“地煞”,始终冲破不了“天绝”境界,原以为元冥宗不会阻扰,不料事出意料,魔宗族人毕竟是血脉相连,五行宗居然敢杀到他们家门口来了,当然是同仇敌忾,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混元子功亏一篑,至今下落不明,五行宗里更无人能突破“地煞”之阶,哪里还敢再去招惹魔宗? 渡澄一想起乾坤锁,心里暗暗焦虑。 小青龙的龙神之源一旦落在元冥宗人的手里,自己一心想接管玄土门的野心不但化成泡影,只怕以后星莽大陆也要遭遇大劫! 今天我若不是彭三娘的对手,不如趁机将顾卿杀了,大家一拍两散断了念想,从此以后再也不必纠缠! 渡澄心思隐动,体内化形内阶之法汹涌彭拜,袖风舞动,使出毕生绝学往漫天血红色的剧毒烟阵中掠去! 身形与灵气合而为一,从容不迫,镇定自如! 银光破风凄厉! 漫天繁星! 金光洞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眼见“烟罗火弩”的火海大阵烧得越来越旺,几乎将整座石廊都映得通红。 若是渡澄被烧死了怎么办? 顾卿心里暗暗吃惊,第一个念头是应该怎么逃出金光洞?猛然又想起地洞里的毕鴋鸟来,要逃命当然也要带上小方方吧,吃了它不少火灵丹了,可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他当机立断,撒腿就想往地洞深处跑去。 “你要干什么?”白星辰的身法却比顾卿快了一步,在十丈之外将身躯跃起,一把就扯住顾卿的衣领,“不要命了啊?师父撑不住的!” “我去救小方方!” “救你个毛线!彭三娘就是来找山鸡的,难道她是烤熟了再带回去养?”白星辰翻了个白眼,对顾卿的反应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正是性命交关的时候,他已忘记了火灵丹。 “那你不想吃火灵丹了是不是?”顾卿怒道。 “火,火灵丹……”白星辰猛地呆住,突然咬了咬牙,“他吗的逃命要紧!你给我吃仙丹我也不要!” “逃命,怎么逃?”顾卿的表情有些沮丧,此时的金光洞前无去处,后无退路,难道要跟毕鴋鸟一样缩小了身子往山洞外面飞出去? 白星辰皱着眉头朝着石廊的方向张望了一眼,面色深沉地崩出一句:“顾师弟,你信不信我?” “你我的生死自然是天命所向,你叫我一声师弟,便永远是我师兄!” 顾卿深知白师兄性情狡诈,这种人做不了一世的朋友,但好歹与他同门一场,我绝对不会去害他,最好他也不要来害我。 白师兄在金光洞待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早就准备了逃生之路,不如我信他一回,只要能死里逃生就行,至于有没有机会一起同去须弥山,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好!你答应我绝不害怕!” “你说一句,要冲出去还是要杀出去?老子又不是第一次看见妖精!脑袋掉了又算得了什么?正好将这个他吗的碍手碍脚的东西脱了!” 顾卿一听见“害怕”两个字,火气噌噌噌又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脖子上的银圈儿,大吼一声,情绪激奋。 乾坤锁?他吗的就是一个狗屁!若是要割下我的头颅才能解下乾坤锁,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龟孙子! 等我亲手将它扔进碧水湖里,谁有本事就他吗的自己找去! 此时,他瞪圆了血红的双眼,心情又是厌恶又是烦躁,越想就越火大,只要白星辰现在说一声“好”,他立马就能冲进石廊。 白星辰心里嘀咕了一句:我跟这个愣头青真的没有办法交流……他要是不死,我迟早死在他手里! 他一声不吭地抓住顾卿手臂,将顾卿拉回洞厅之中,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师父屋里的石墙,眼中突然泛起一丝迷雾,神情有些木讷。 顾卿扭头望着石廊,浓烈的黑烟和火苗呲呲吞吐,在石壁上蔓延,恐怖的景象令人怵目惊心。 看来渡澄老光头这次凶多吉少! 顾卿心里倒是惦记着渡澄的安危,金光洞遭此一劫,不知三个苦命的师兄弟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 轰! 灼热的气流哄然攻破了石廊,侵入洞厅! 刹时浓烟弥漫,化成一片火海! 顾卿惊恐之时,身子突然悬空,竟被白星辰拽住了衣领,“扑通”一声,一头扎进了乌湫寒潭之中! 第二十一章 寒潭深处有洞天 顾卿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颗心掉到了裤裆里! 他索性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身子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沼泽潭水中,悠悠然摇晃了数下,瞬间就淹没了小腿。 寒水如同一堆深海中的稀泥,缠住了他的双手双脚,根本就动弹不了,身子缓缓地往深潭下沉。 这种混沌黑暗的感觉,让顾卿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作无望的恐惧。 乌湫寒潭果然深不见底,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仿佛有几点黯淡微弱的柔光,撩动着心中泛起的那一丝茫然与惆怅,一直在身边游来游去,变得静谧而又遥远。 忽然! 水中有人拽住了他的脚腕转了个方向,他感觉水里的温度刹时暖和了许多,身子犹自转了几个圈圈,轻盈地钻进一片虚无之中,一道光亮闪耀,眼睛猛地睁开! 一条窄小清澈的地下水道霍然出现在眼前! 想不到乌湫寒潭下面竟然是别有天地! 激荡蜿蜒的水流夹伴着绿藻和青苔,淙淙流淌,已将他的身子上的稀泥冲洗地干干净净,轻盈自如。 顾卿大喜,腿儿使劲一蹬,犹如一条重获自由的锦鳞,顺着水流潜出了数十丈之远。 顾卿的水性极好,此时大展身手,已将白星辰远远抛在了后面,拐了几个弯道,前面又出现另外一片宽阔的深潭,头顶上面水波晃动,青暗一片。 难道上面是碧水湖? 顾卿拧动身子,拼命地往上游去,等他小心地将脑袋浮出水面时,四处青岩突起,石壁环绕,却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秘山洞,空气浑浊潮湿,又闷又热。 “哗啦”一声响,白星辰将脑袋从水底钻上来,抹了抹脸上的青苔,张大了嘴巴呼呼喘气。 二人手忙脚乱地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趴在石壁上,累的气喘吁吁。 这神秘的山洞跟金光洞里的地洞差不多大小,四处没有出口,空气稀薄的很。 彭娇娇和渡澄只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二个小朋友会勇敢地跳进奇毒无比的乌湫寒潭里,他们此刻能死里逃生,接下来会遇见什么凶险可没有仔细考虑。 二人对视了一眼,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被熏湿的潮气呛得大声咳嗽,咽喉里一阵火烧的感觉! 这是什么鸟地方?为什么乌湫寒潭的毒性对我们不起作用?顾卿皱了皱眉头,瞧了白星辰一眼,欲言又止。 白星辰奇怪的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准备什么时候溜回去?”顾卿有些心神不定。 “当然是等彭三娘走了才行。” “若是她舍不得走?或者……将乌湫寒潭封死了,那该如何是好?” 白星辰当时见火镰烟攻进了洞厅,彭娇娇随时可以杀进来,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这些后顾之忧,听顾卿这么一说,他脸色变了变,一时半刻也没了主意。 “那么现在又有一个问题,白师兄,你觉得渴死跟闷死,这两种死法哪个比较舒服?”顾卿摇了摇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你莫要吓我!” 白星辰吞了吞口水,打了个寒颤,他此时突然有点后悔,为了一个乾坤锁……到底值不值啊?早知道这样,我去跟彭阿姨投降就是了,为了一个傻小子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白星辰默然半晌,心里暗暗叫苦。 “据说人快要渴死的时候浑身没有力气,路也走不了,然后撒尿放血,只要能喝的都喝光,身子就变得干巴巴的……而人被闷死之前会不要命的去撕自己的脸皮,然后挖自己的眼睛,抓自己的喉咙,搞得血肉模糊……” “你说够了没有?”白星辰身子一颤,瞪起了眼睛。 顾卿哈哈大笑,东张西望地瞧了瞧山洞,突然看见石壁上有一条不起眼的凹缝,被一堆枯枝杂草遮掩,黝黑的颜色跟石壁上的绿藻略有不同。 “怎么前面好像有个石缝?”顾卿皱了皱眉头。 “哪里?你,你眼力倒是好,赶紧去瞧瞧!”白星辰大喜过望。 凹缝虽然不高,却有一人多宽,正好可以钻进一个身子,触手去摸,丝毫没有冰冷的感觉,白星辰心生疑惑,将耳朵贴上去,用手拍了拍,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突然大叫道:“有戏有戏!里面好像是空的!” “真的?”顾卿不及细想,一脚就往石壁凹缝上踩去! 咚! 顾卿被石壁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倒地上,差点跌进水潭里。 白星辰大叫:“用拳头砸啊!” “你怎么不砸?” “他吗的!我虽然开了天窍,但一直待在洞里炼玄门内气而已,炼了他吗的快二十年了也没用拳头跟人打过架!你信不信等会我用移形换位,一指头戳死你,你就知道我厉害了!” 顾卿一怔,觉得白师兄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师兄炼得只是玄门指决,除了会些飞绳法术,奇门遁甲,拳头上的力气估计是不行的,他上次就想用拳头偷袭我,被我一招就化解了!凭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跟自己威力无穷的的先天玄气相比? 顾卿傲然挺胸,一本正经地将袖子挽起,拳头紧握,右臂上一股气流立即被意识引导,往手少阳三焦经处冲涌而来! 他装模作样地沉下腰身,双脚分开摆起一个马步,屏住了呼吸,气运丹田。 “你搞完了没有?我手指头戳过来了啊!”白星辰翻了个白眼。 “嗯,我先活动活动筋骨。” 顾卿左脚踏前一步,将膝盖顶住石壁,双臂舒展时已拉出了一个满弓的造型,拳头微微一抖,“呼!”地一声,一拳砸向坚硬的石壁! 轰隆! 石缝里的碎石四下崩裂! 这一拳的劲势力破千斤,果然有开山劈石之力! 湿热的石壁上已被顾卿砸出了一个大洞,一股刺鼻的热流带着阴森森的冷风,从黑乎乎的窟窿里迎面吹过来,厚厚的尘灰在空气里猝然散开。 石壁被水面上的几点粼光照映,仔细一瞧,里面果然出现了一处幽暗空灵的地洞,起码比外面大了一倍! “有风!有风!”白星辰惊喜万分,捂住了口鼻,慌忙将身子钻了进去。 山洞穹顶宽阔,阴寒湿冷,跟外面的湿热一比,简直是人间仙境。 石壁四处泛起水波倒映的粼光,异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觉得浑身舒坦,欣喜万状地挤进去,等眼前的灰尘飘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双双呆住! 只见山洞的正中居然摆着一张碧绿色的大石床,正透着诡异的莹莹绿光,忽闪忽现,而石壁周围挂满了横七竖八的兽皮,大小裁剪均匀,每一张上面都写着暗红发黑的小字! 什么情况?难道这里是有人住的? 顾卿看见碧绿色的石床上堆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径直往石床走过去。 地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踩在上面咔叽咔叽地响。 碧玉石床上躺着一具银白色的骷髅,衣衫早已腐烂,两只黝黑的手骨围拢抱在胸前,皙白的腿骨收缩蜷曲,那姿势似乎是因为忍受不了寒冷而死去,瞧得人心里发毛。 怎么这尸体浑身上下都是银白色,手臂骨骼却偏偏是乌黑的? 白星辰一声惊呼:“这里也有一个!” 顾卿扭头一看,纵横交错的绿藻青苔之中,缠着一具阴寒可怖的骷髅,焦黑如炭的四肢并拢,斜躺在石壁角落里。 一股恶臭气味在空中弥漫,这人身上中的剧毒可非同一般! 令人诧异的是,骷髅的头骨上竟然披着一头蓬松的枯发,上下颌很夸张地张大,好像临死之前正发出凄厉的呼喊。 “奇怪了,这两个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白星辰眼角突然瞥见骷髅身前的地上有个青色的小棍子,立刻就用身子挡住了顾卿的视线,一边捂着嘴巴弯腰咳嗽,一边快速移过去。 “这两根手骨乌漆嘛黑的,倒像是中毒而死……”顾卿喃喃说了一句,仔细瞧了瞧碧玉床上的骷髅,只见漆黑如墨的骨骼上面钉着一排细如牛芒的小针,如此细小的银针,竟能穿透皮肉直钉入骨头里,这是什么厉害手法? “怎么我感觉是冻死的?”白星辰对骷髅毫无兴趣,将眼前在空中飘着的灰尘用袖子挥散开去,呆呆地望着石壁上的兽皮,心有所思,“上面莫非有字……” “你又不是瞎子!”顾卿翻了个白眼。 “嗯,我没有你命好,除了十几年的闷头苦练,金光洞里可没有教我写字的老师!”白星辰脸色一黑,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 啊哈!白师兄居然不认识字? 怪不得他看见五行黄麟笈时不屑一顾,原来他修炼玄门道法完全是靠渡澄的口述传功。 顾卿幸灾乐祸地嘿嘿笑了一声,走过去将石壁上的兽皮取下来,张嘴吹散了灰尘,清了清嗓门,大声念道:“昔日与嘻弥王羿辽一战,两败俱伤……而欲化天荒六和掌之奇功,非地煞天绝可破!” 顾卿见兽皮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竟然提到了五行宗的地煞和天绝两大神技,大感惊奇,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念:“时,吾云游七海,难寻混元子之行踪,忽闻圣環殿秋羽长老传书,天罡北斗,功法相通……异门双修,悔之晚矣。” 天罡北斗? 第二十二章 杀机毕现 顾卿身躯一振,他对“天罡北斗”这几字耳熟能详,虽然至今还未能参破其中的玄机,但为了能顺利地解开乾坤锁,不管有什么机会他都不愿意错过。 这兽皮上的几句话,并没有详细介绍天罡北斗是为何物,但不难看出,此间山洞的主人既然到处在寻找混元子的行踪,一定与五行宗之间有某种瓜葛。 眼前白影一晃,白星辰将另外一张兽皮塞进顾卿的手里,失色地道:“看看这张写着什么!” 顾卿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下念。 “天下功法唯气不破,而元神躯壳不能取舍……故吾辈之人修地煞之境,炼天绝神通,稍有不慎,必入旁门七绝之中,难登化羽之大乘……” “啊!难怪五行宗人都不肯谈起地煞和天绝的事情,原来是这么凶险的!”白星辰惊呼了一声,脸色忽青忽白。 误入魔门七绝,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我的境界真能炼到那一天,还管它这么多干什么? 白星辰一双眼睛转个不停,心里噗通乱跳。 顾卿一介凡胎俗子,刚踏入心凝之阶,玄门天窍至今未开,自然就没有修道之人那种贪婪的欲望,而地煞和天绝的巅峰绝学对他来说更是遥不可及,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天下功法唯气不破……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我只要将体内的玄气修炼得无坚不摧,其他的东西不去学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白星辰的“境界”当然比顾卿高了许多。 顾卿不敢想的,他都快想疯了! 若是此时兽皮上记载,吸了顾卿的丹神灵气就可以让自己冲破“丹神”的话,他现在立马就能扑上去,将眼前的顾师弟活活咬死! 不心狠手辣又如何能成大事? 贪婪与自私,杀戮和争抢,都是为了能顺利地修炼玄门的上乘功法,自古以来在五行宗里就盛传着一个不成文的宗旨:技不如人,就不必怨天尤人,弱肉强食,才是五行宗立道的根本! 存留精华,剔除渣滓,虽然这个道理很残酷,却是非常现实。 第三张兽皮无声无息地递过来,为了方便师弟能看得清楚仔细,白星辰早已将上面的灰尘吹得干干净净。 顾卿点了点头,道:“嗯,挺懂事的……星宿四城,历来纷争,而星莽圣地不思罪洉,可怜吾与秋羽之约,若能无怨无悔,必将千秋万世,厮守终老……” 白星辰突然哈哈一笑,道:“异门双修啊,我现在才明白!” 他走到碧玉床边,指了指银白色的骷髅:“这个人呢,就是圣環殿的秋羽长老,而角落里那个男的就是此洞的主人,也就是她的相好!” “秋羽长老是个女的?” “废话!” 顾卿皱了皱眉头,俯过身子去瞧石壁上第四张兽皮,上面分开写了两段话,其中一句是“三月初三,冥毒过悬钟关,吾此生寻遍天下奇门异术,心存绝念,唯秋羽之情,深感愧疚”。 而另外一句却让顾卿读得心惊肉跳! “乾坤锁,昆仑上古清仙之混沌宝物,青龙、紫凤守护,乾坤无极,道法无穷,传闻乃开启仙道灵澜宫之锁,可惜,至今下落不明,寻无所踪……” 顾卿兴奋异常,冲上去将石壁上所有的兽皮统统都揭了下来,积土四处飞扬,已洒了他一脸灰尘。 可惜,后面几张兽皮已经没有字迹,顾卿神情失落,唉声叹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地道:“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吧……为什么他不详细写乾坤锁的事情呢?这男的究竟是谁?” “他说的什么青龙、紫凤,是在说乾坤锁么?”白星辰眼珠子一转。 “小青龙我是明白的,紫凤是什么鬼东西我可不懂。” “我听都没听说过。” “哈哈,天意啊天意!乾坤锁此时不是正带在我脖子上么!”顾卿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具骷髅真是苦命! 苦心积虑去寻找的宝贝,偏偏要在他臭气熏天的尸骨面前晃悠,这种无奈实在令人苦笑不得。 若是彭三娘不杀进金光洞,若是顾卿没有被白星辰拉进了乌湫寒潭之中,乾坤锁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哪里还会有这些巧合? 白星辰突然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顾卿的脖子,心想,乾坤锁既然是上古宝物,顾师弟以后碰到贪心之人,迟早要将这宝贝抢去,既然人人都想要,好吧,倒不如就便宜了我! 他心思缜密,若是能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他一定会义无反顾:“顾师弟,你这宝贝可千万不能落在坏人手里啊!” “嗯,坏人解不开的。” “什么意思?” “难道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么?没有口诀,乾坤锁解不了。” “要口诀干什么?”白星辰眼眸中精芒闪烁,忽然将嘴角一扬,声音变得有点怪里怪气,“我若是有办法解开的话,你是不是肯将宝贝送给我?” 顾卿怔住,眨了眨眼睛,笑道:“当然可以,喜欢就快点拿走!” 白星辰心情有些激动,他将手伸进衣襟,小心仔细地掏出一根青色的细小铜管,在顾卿眼前晃了晃,狞笑道:“顾师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刚才他偷偷摸摸从骷髅身边捡起这根铜管时,其实顾卿早已看见。 在金光洞里这一年多的光阴,白师兄心里在想些什么鬼主意,顾卿还会不知道么? 除了想方设法骗吃火灵丹之外,最让白星辰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乾坤锁。 顾卿故意惊问道:“你这玩意是哪来的?” “嘿嘿,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你可知道圣環神殿里,藏着最厉害的三件宝贝是什么?” “乌螭城的圣地么?我听霍长老说过的,圣環神殿是三界仙宗的旁支,他们守护着星莽大陆的门户,为了抵御魔族人的作乱,就在星宿海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列下了‘七宝遁龙桩’的阵法,第二个宝贝就是先天灵宝‘缚妖索’了,不仅变化无穷,甚至可以缚妖捆神!至于第三个么,就是神殿三百弟子人手都有一支‘紫阳天蚕针’!莫非……莫非……” 顾卿脸色大变,眼睛盯着白星辰手里细细的铜管,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嘿嘿,你猜得一点都不错!紫阳天蚕针可以激发出九枚精寒银针,瞬间围成一个圆圈旋转不停,遇妖杀妖,遇鬼杀鬼!” “白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卿见他将手中的铜管旋转了一下,黑乎乎的一个小圆孔就对准了自己,面色一沉。 白星辰心里在想什么,顾卿怎会不清楚? 他走投无路时,将顾卿拖进了乌湫寒潭,目的就是生怕乾坤锁会落在彭娇娇的手里。而现在两个人被困在密不透风的山洞,究竟还能熬上几天就不知道了,以白星辰的脾性,绝对是不肯死在别人前头的。 “没什么意思啊!”白星辰手中铜管始终不离顾卿的咽喉,笑嘻嘻的道,“你说这管子里的九枚银针钉在你脖子上,会不会很好玩?”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玩过?”顾卿捏了捏拳头,呵呵一笑。 “不如我将你脑袋上的乾坤锁取下来,就当是送给我的礼物好了!要是我帮你杀了那些妖精替你妈妈和燕阳村的人报仇,说不定以后飞狨族的人会对我感激不尽呢!” 白星辰嬉皮笑脸地望着顾卿,曲着一只左腿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像是有几分得意,也像是有几分心悸。 现在他手里的宝贝可是名满天下的“紫阳天蚕针”哦,用来对付心凝阶的顾师弟,起码有七成的把握。 “这主意虽然不错,但是脑袋被银针削下来,会不会疼?” “我只要轻轻一转,就好比被毒蚂蚁咬了一口,脖子会有一点麻麻痒痒的感觉,然后你的头颅啪叽一声就掉在地上了,放心好了,一点都不会疼的!” “那我死了以后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难道你不害怕?” “我怕什么?有了乾坤锁我一个人就能打十个!他吗的,等找到山洞的出路,以后我看看还有谁敢惹我!” “好吧,既然白师兄如此真心诚意,我燕阳村的大仇就拜托你了,留点空气给你也好,免得你被闷死。” 白星辰听见闷死两个字,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五官扭曲,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怎么你不怕么?” 顾卿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这天蚕针的针筒是空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空,空的?”白星辰怔住。 顾卿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转过脑袋往碧玉石床上瞧了一眼:“这针筒里面的天蚕针早已被他打出来了,然后随手就扔在了地上!哎,这么简简单单的道理,你居然都想不到?” 白星辰疑心顿起,伸长脖子仔细瞅了瞅骷髅,果然,一排细如蚕丝的银针正整整齐齐地钉在骨头上面,发出微弱的寒光。 他满头冷汗,用眼角扫了一眼顾卿紧握的拳头,“铛”的一声,手中的针筒已掉在了地上:“顾师弟,刚才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反应,千万别生气。” 第二十三章 缚妖索 “嗯,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 “我从小被师父带进洞里修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你跟蓝师兄两个我是一直都当作亲兄弟一样看待,天上地上,星海苍茫!绝对没有半句假话!以后咱们还要一起杀上须弥山,闯一闯玄门试锋呢,我怎么舍得害你啊!” 白星辰口水飞溅,一番话说得真挚诚恳,居然一点都没有脸红。 顾卿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上去将地上的兽皮摊开,垫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就躺下来,打了个呵欠,喃喃地道:“我已困得要命,先休息一下再说。” “师弟你睡石床啊,地上脏的很!” “不必客气,还是留给你睡吧。” 白星辰下意识地用手指头抹了抹碧玉石床的边缘,一股阴冷的寒气竟然刺透了肌肤,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指尖赫然出现一点乌青,已被奇寒冻伤。 厉害!我倒猜得没错,秋羽长老果然是被冻死的! 白星辰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去收拾地上另外几张兽皮。 兽皮密不透风,正好可以挡住地洞的湿气,顾卿躺在地上,眼望着一片狰狞昏暗的穹顶,想起兽皮上的字迹,心思隐动。 这神秘的山洞主人为何要来到这里?看他提到过“星宿四城”几字,莫非他竟是星宿部落里的人? 他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去寻找玄门师祖混元子?而圣環殿的秋羽长老要跟山洞主人私奔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为了解毒疗伤,还是为了追查乾坤锁的下落? 顾卿现在的脑子里起码有十七八个问题,又想起锦、神、七、珠这四个字,搞不清其中究竟是何寓意,思绪已淆乱的很。 此时,白星辰的呼噜声渐渐响亮,似乎已进了梦乡。 顾卿微微一笑,故意咳嗽了一声,喃喃地道:“不知道老光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好歹师徒一场,却救不了他……” 白星辰打呼声不减,装作没有听见。 “……若是彭三娘将乌湫寒潭的出口封住,迟早会被闷死的。” 白星辰耳边又听见顾卿说起闷死一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强忍住不去搭理。 “……哎,这山洞主人为何这么狠心,要将心爱的女人用天蚕针射死?听说中毒而死的人就算尸骨腐烂,骨子里的毒气是不会散的,慢慢地渗入到空气之中,糟糕,我们吸了以后岂非死得更快?” 白星辰“刷”地一声坐起来,沉着脸冷冷地道:“她明明是冻死的!” “啊,白师兄居然也睡不着?”顾卿故作惊讶。 “这碧玉石床奇寒无比,你倒是躺上去我瞧瞧,只怕活活将你扯下一层皮!哼,一定是这个男的不忍看见秋羽长老冻成冰棍,才用剧毒无比的紫阳天蚕针瞬间取了她的性命!” “那这个山洞主人又是怎么死的呢?”顾卿眼珠子一转,往石壁旁的枯发骷髅望了一眼。 “当然是自杀的!” “我看不像。”顾卿摇了摇头,“嗯,你看他嘴巴张得这么大,手脚又收缩得这么厉害,依我的判断,八成是闷死的!” 话一说完,顾卿突然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白星辰被“闷死”这两个字三番五次地惊扰,实在是有点难以忍受,此刻他已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将顾卿掐死。 白星辰面露凶光,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 “师兄可别生气,你我二人还要去须弥山呢,玄门试锋这个机会可是你自己说的,百年难遇!若是错过了,要我们再等上三十年,只怕那时候连路都走不动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帮手吧,救我不算吃亏。” “但愿彭阿姨瞧在师伯的情面上,不会为难师父……” 玄门试锋的诱惑力,白星辰哪里把持得住?他此时突然想起渡澄,神情变得焦虑,无精打采地轻轻叹息。 他终究跟了渡澄这么多年,无论玄门的竞争有多么的残酷和现实,他可以完全不必在乎师父的生死,但师徒之间总还是有一份感情的,只是他性情隐忍,偏偏要藏在心底深处。 “正邪怎么可能两立?”顾卿一声冷笑。 “咱们五行宗跟元冥宗的关系可不一般……师伯那一代的是非恩怨,我们做弟子的又怎么会了解?再说了,师父的化形境界法力无边,烟罗火镰烧他不死!” “你不是已经开了天窍了么?怎么在白泽崖外面,你没有看出来彭三娘是个妖精啊?你当时是不是头晕了?” 顾卿始终对彭三娘的身份耿耿于怀,她既然是认识彭老二的,说不定还是亲戚,一个老三,一个老二,她为何不肯承认自己是妖精呢? 而白师兄一看见美貌的女子,没有当场流下口水已是相当不错了,他这个天窍境界的确有点名不副实。 “师弟有所不知,元冥宗跟冥魔界的妖精可不一样,冥魔界都是一些孤魂野鬼,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而元冥宗的七绝修为非同小可,几百年前他们就已化魔成精,妖身的本相早已消退得差不多了,开了天窍又有什么用?”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女人并没有去过燕阳村……” “啊!师弟的意思是说,彭阿姨居然也是冥魔界的妖精?而且跟那个彭老二是一伙的?我以为她只是想抢你的乾坤锁。” 顾卿见白星辰居然厚着脸皮口口声声叫彭娇娇“阿姨”,显然内心还是不太敢去得罪元冥宗的人,说不定彭娇娇说愿意收他做徒弟,他二话不说立马就会跟去! 顾卿翻了个白眼,露出一脸鄙视的表情。 此时,他脑海中又忽然出现了小郡主清丽秀气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凉,惶悚不安起来。 如果小郡主也是妖精的话,以后再遇见时,我要不要一拳将她打死? 不对,按照白师兄的说法,小郡主应该算是元冥宗的人吧?嗯,只要她不拦着我杀无妄城那些妖精,我可以考虑放她一马的……毕竟我跟她无冤无仇,并没有吃了她的小方方,不至于要跟我拼命。 但是,万一小郡主一心要帮这些妖精来对付我,那又该如何是好?她的冰封诀还是挺厉害的,说不定我根本就打她不过。 顾卿额前冒出少许冷汗,死命地拍了拍脑袋,想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快快忘记,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小郡主! 白星辰可管不了顾卿在想些什么,他此时一双眼睛盯着角落里的骷髅,眉头渐渐地合拢。 他突然站起身来,睡意全无,歪着脑袋疑惑地走到了骷髅的面前,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石壁角落的周围虽然没有扑鼻的恶臭,但眼前这具焦黑的骷髅骨架上,已积满了厚厚的青苔,枯发披在头骨上,仿佛就像一具绿油油的干尸,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人一样,阴森恐怖。 白星辰盯着骷髅的四肢,眼睛却不肯移开。 他犹豫不定了半天,闭上眼睛窸窸窣窣地在骷髅身上一阵乱摸,手里就多了一条乌漆嘛黑的绳子,粗如蔓藤,不足五尺。 白星辰搓了搓手里古怪的绳子,抖来抖去地仔细端详,忽然眉开眼笑,失声叫起来:“哈哈,运气真是不错啊,居然给我找到这个宝贝!” “什么东西?” “嘿嘿,我是刚才突然想起来,紫阳天蚕针既然在这里出现,那圣環神殿的秋羽长老肯定还带了别的好东西!你瞧这绳索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的对吧?但谁又会想到,它居然就是先天灵宝缚妖索!” “缚妖索又有什么稀奇。”顾卿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盘腿坐直了身子。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自从女娲补天之后,灭绝了七海恶兽,斩杀凶狠的九爪妖龙,就将龙筋扒了下来,炼化成了这根缚妖索!” “这个我早就知道,捆妖精用的。” “那可不一定!顾师弟,我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是使唤飞绳铁锁类的东西,那是轻车熟路滴,你别忘了我可是‘飞索决’的高手哦!我那根破绳子忘记带出来,正好现在可以将你捆住,跟这干尸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你拳头再厉害,也打不到我!哈哈,哈!” “看来白师兄是一心一意要抢走我的乾坤锁。” “我如今有缚妖索在手,再加上乾坤锁,你觉得以后还有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哈哈!等我吸干了你们这些外门弟子的玄气,什么时候冲破丹神或者飞霄,就依我心情而定了!” 白星辰驀然捏了个指决,缚妖索果然临空高昂,在半空中嚯嚯地扭了几圈,乌黑绿色的寒光闪烁,犹如一条活灵活现的小蟒蛇! “哎!我若是一拳将你砸成肉饼吧,有些于心不忍,看你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吧,又觉得很恶心!”顾卿幽幽叹了一声,忽然冷笑道,“你瞧瞧我手里拿着什么?” 只见顾卿嘴角微微挑起,手里正握着刚才白星辰扔在地上的“紫阳天蚕针”。 “我看你是吓傻了,竟然想拿个空针筒来唬我!”白星辰嘿嘿好笑,觉得顾师弟的智商有点不够用。 “谁告诉你这是空筒子的?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顾卿笑嘻嘻地道。 “我忘了什么?”白星辰一怔,皱起眉头。 “圣環三宝,相克相生……女娲之所以能斩落妖龙的首级,正是仰仗了紫阳天蚕针的功劳!” 白星辰猛地一震,颤声道:“你是说……” 顾卿冷笑道:“九爪妖龙天生最惧紫阳天蚕,这么简单的常识,你难道不知道么?天蚕针正是由紫阳天蚕的剧毒凝练而成,你此时手里抓着妖龙的龙筋,觉得自己很威风,但是在天蚕面前,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传闻紫阳天蚕钻进九爪妖龙的脑袋里吃光了脑髓,女娲才侥幸将妖龙降服,若是这些上古传说是属实的,那么九爪妖龙筋炼成的“缚妖索”,恐怕在紫阳天蚕的面前,真的发挥不了作用。 白星辰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哈哈,顾师弟果然聪明!此时你这天蚕针已是空筒,只怕里面连根天蚕毛都没有,又如何能制住我这缚妖索?” “谁说的?天蚕针之所以剧毒无比,乃是每只针筒之中,都有一条万古无疆的天蚕!”顾卿轻轻地转动了针筒,只听针筒中响起“咔咔”的怪声,扣人心魄。 他忽然将针筒往白星辰眼前一递:“你想不想试试?” “我看不必了……想不到顾师弟智勇双全,冰雪聪明,实在令人钦佩的很!” 白星辰一听见针筒里发出的声音,手指头微微颤了一下,正在半空中扭曲飞舞的缚妖索,已软趴趴地掉在了地上。 “冰雪聪明就算了,你说我现在要是不杀你,会不会变成愣头青?” “顾师弟圣神文武,有王公大卿之相!怎么会跟我这个山野村夫一般见识哩?”白星辰脸色大变,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 他心里明白,就算缚妖索能轻而易举地绑住顾卿,但是只要紫阳天蚕在顾卿手里,恐怕被他挣脱绳索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紫阳天蚕已经足够令他胆战心惊了,一想起顾卿那凌厉无比的铁拳,白星辰的眼皮就开始闪跳。 “嗯嗯,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顾卿突然将针筒按住,手指轻轻一动,偷偷藏在袖子里的小石块已快速地往白星辰的面门弹去! 眼前白光一闪时,白星辰全身酥软,慌忙伸手去挡! 他心里暗叫一声完蛋!紫阳天蚕剧毒无比,被它咬中一口,只怕瞬间毙命,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 白星辰觉得手背上被一个硬硬的东西咬了一口,脑袋里“嗡”地一声。 顾卿迅速欺身而上,一把将缚妖索捏在了手里,哈哈大笑,已笑弯了腰。 “这小小的针筒,能装下九根银针都算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装得下一只活的天蚕啊?我去!万古无疆这种鬼话你也信,只怕这么多年早也化成灰了,怎么可能飞出来咬人啊?再说了,天蚕针上的蚕毒珍贵无比,制作的工艺相当复杂,你以为圣環殿的弟子个个都是土财主么?动不动就往针筒里装上一只?” 此时,地上一颗黑漆漆的小石头弹在了石壁上,又从石壁角落一蹦一跳地滚到他脚边,似乎像是在嘲弄白星辰的智商。 白星辰听了顾卿这一番话,已浑身发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当然不是被顾卿吓晕的,只是被气晕了。 顾卿上去踢了他一脚,笑嘻嘻地道:“其实你并不笨,就是疑心病太重!想跟老子玩,肯定玩得你开开心心!” 他将妖龙筋炼化的缚妖索抓在手里,仔细研究了一番,弹性十足,绿光幽幽,比白星辰那根破飞绳不知精致了几倍,心里暗暗欢喜。 顾卿深深呼了口气,指捏“飞索决”,按照黄麟笈上步斗掐诀篇的心法记载,口中沉喝了一声“起”! 缚妖索忽然腾空而起! “唆!”地一声! 如龙飞凤舞般地在山洞穹顶旋绕了一圈,化作了一道青烟,已将白星辰双手反转,五花大绑地绑在脚腕上,捆得结结实实! “厉害,厉害!”顾卿瞧得目瞪口呆,心里又惊又喜。 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居然在山洞里找到这么一个犀利的宝贝,不由地喜出望外,哈哈,以后我用它去对付妖精,岂不是手到擒来! “收”!顾卿喝了一声,指决一挥,缚妖索果然颇具灵性,唆唆唆地在白星辰的身上转了一圈,乖乖地飞回到他手里。 顾卿玩性登起,来来回回在白星辰身上绑了七八回,终于心满意足的躺下,再也不必担心睡觉的时候被白星辰偷袭。 第二十四章 碧玉寒床的秘密 粼波与寒光的交替,穹顶变得色彩斑斓。 二人被困在山洞里,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顾师弟,每次你睡觉之前都要这样绑着我,总不是办法啊!”白星辰四肢不能动弹,每天只能在兽皮上滚来滚去。 “跟你睡在一起,我还是小心点的好。”顾卿神色镇定,如果一个人能被白星辰这样的混蛋算计三次以上,他不是智商太低,就是脑子有问题。 “那我万一尿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拉在裤子上吧……奇门遁甲里可没有尿遁之术,你大可不必担心。” “拉在裤子上有什么关系?过几天就干的。” “顾师弟,我可以发个玄门血誓,若是敢再有害你之心,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顾卿只当没听见,根本就不去理会,一觉睡醒就自顾靠在石壁上打坐炼气,调整呼吸,一到乏累之时,飞索决一掐,缚妖索就往白星辰身上招呼。 手法纯熟,运用自如。 缚妖索原先是秋羽长老的随身法宝,只认一个主人,它被绑在骷髅的身上死寂了那么多年,龙筋灵性居然意外地被飞狨族一个少年唤醒,从此以后圣環神殿就只剩下两件宝贝了。 白星辰被缚妖索折腾了好几天,手臂酸麻,腿脚抽筋,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唉声叹气,苦不堪言。 二人在山洞里待了六日有余,穹顶之上的缝隙里时常有湿水滴下,虽然每次只有少许的几滴,比不上涓涓泉水,但那滋味却是甘之如饴,不但能湿润喉咙,又能补充体力,令人心满意足。 石壁潮湿闷热,碧玉石床却是阴寒无比,周围的空气忽冷忽热,渐渐稀薄,但是顾卿并不太担心。 因为山洞主人与秋羽长老能找到这个隐秘之所,绝非偶然。 无论是躲避仇家,还是为了化毒疗伤,此地的生存环境是不是合理,时间一长能不能熬得过去,这些事情他们肯定心知肚明。 只有一点顾卿一直想不通,山洞密不透风,既无大门也无窗户,他挥拳打开的小洞口只能勉强钻一个身子进来,这么大的一张碧玉石床他们是怎么搬进来的? 难道这寒玉床在他们进洞之前就有的? 顾卿拾起一块碎石,朝碧玉石床扔去。 “啵”地一声,碎石竟神奇无比地牢牢粘在上面。 顾卿怔住,好奇地围着碧玉石床转了几圈,碧玉奇寒阴冷,令人不敢接近。 他忽然发现床底边缘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迅速将石床缠绕住,形状弯曲如黑烟,粗如手指。 他用石块小心地在寒玉表面划了几下,那条黑线毫无反应,原来是隐藏在里面。 这石床是空的!顾卿恍然大悟。 白星辰躺在兽皮上,斜着眼睛瞧着顾卿,淡淡地道:“你还是离它远点吧,说不定就是天蚕针上的蚕毒,化成黑烟被吸了进去。” “有点道理!若是没有这张石床,只怕我们早已被毒气害死。”顾卿望着秋羽长老蜷曲变形的尸骸发呆,心里害怕起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出路。” “我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顾卿转了转眼珠子,微微一笑。 “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想用缚妖索将碧玉床掀开是么?” “白师兄果然聪明!龙筋当然坚韧无比,用它捆住碧玉石床那肯定是没有问题,只是,我现在正考虑用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黑烟。” 白星辰脸色一沉,万一这黑烟真的是天蚕毒气,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不过,以我的聪明才智,若是毒气只能被顾师弟一个人吸进鼻孔里,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窃喜,又想出了一条诡计。 “顾师弟,好歹我们试上一试,这寒玉床既然是空心的,说不定下面就是出口呢!” 顾卿点了点头,轻斥了一声:“收!”将白星辰身上的缚妖索解开,往后退出了数步。 白星辰扭了扭脖颈,兴奋地跳起来,躲在顾卿的身后藏好。 顾卿将指决朝着碧玉石床的方位,喝了声“起”!缚妖索唆唆飞上去,一头一尾紧紧贴在石壁上,中间一段居然拱起,不停地颤动。 碧玉寒床发出咔嚓咔嚓的一阵异响,偌大的一个石床竟然生生地被缚妖索拉离了地面,缓缓倾斜。 二人屏住呼吸,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底下的那道长长的黑烟。 黑烟慢悠悠地从寒床的空隙里冒出来,就像是一条蜿蜒爬动的小黑蛇,左右摇摆,并不飘散,突然笔直竖起对准了顾卿,似乎找到了宿主。 顾卿又惊又奇,隐隐感觉头顶的碧绿光线黯淡了许多,抬头一看! “我去!” 只见白星辰将整个身子倒挂,四肢贴在高高的穹顶上,就如同一只吸附在洞穴里的大蝙蝠,正耷拉着脑袋幸灾乐祸地瞧着顾卿。 移形换位是玄门天窍阶的法术,顾卿可不会,白星辰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怂恿顾卿去移动石床,一旦情况不妙,他先撤退。 白星辰的诡计多端绝非浪得虚名,而顾卿居然会认识这样一个混蛋师兄,也是他活该倒霉。 他无计可施,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烟扭动的方向,只想耐心等待缚妖索将石床撬开,是否会有转机。 诡异的黑烟已无声无息地靠拢顾卿,距离越来越近。 “顾师弟,你,你千万要当心啊!”白星辰像一条八爪鱼似的抓住穹顶上的岩石,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五官已扭曲变形。 轰! 碧玉寒床终于被缚妖索摁倒,秋羽长老的枯骨散落了一地,终归尘土。 地上的灰尘四下飞扬,缚妖索突然之间似极通人性,“刷!”地一声竖起,就像神龙摆尾,电光火石般地飞扑而上,竟将黑烟啪啪啪地一顿鞭打! 细长的黑烟被势如破竹的缚妖索击成了无数截,纷纷跌落在地上,突然失去了稳固的支撑,变成一堆黑黝黝的断指,微微蠕动,再也飘不起来。 顾卿蹑手蹑脚地绕过去往碧玉石床底下一瞧,眼前果然出现一条幽深阴暗的洞穴,窄小如密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哈哈哈!”顾卿惊喜交加,禁不住大笑起来。 白星辰消无声息地从穹顶上跳下来,笑容满面地道:“看来老天眷顾,这次咱们死不了!” “你敢不敢钻进去?”顾卿板着脸,冷笑一声。 “什么?这种话你都问得出口?”白星辰捡起碎石,朝密道洞口扔去,一路碎石撞击石壁的声音叮叮咚咚,清脆悦耳,他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笑嘻嘻地道,“我当然不敢!” “你的聪明才智只比我差了一点点,真的,就是这么一点点。” 顾卿叹了一口气,动作利索地将缚妖索系在白星辰的肚子上,然后将另外一头绑住了自己的腰身。 白星辰脸色变了变,皱眉道:“你真的决定钻下去?” “我已经想不出这里还有第二条路,你若是要一直待在这里我当然没有意见!只不过,你闷死之前将自己脸皮抓得血肉模糊的惨状,我不能亲眼看见,是挺遗憾的哦!” 顾卿话一说完,身子已钻进洞穴。 白星辰腿脚一软,战战兢兢地跟在顾卿后面一路往洞穴深处爬去。 缚妖索不愧是妖龙的龙筋所化,坚韧无比,弹性十足,就像是有一位隐身的仙人正左右摇摆地拎着两只玩偶,左右调整重心,操纵自如。 “顾师弟,以后这龙筋可就只听你一个人的指令了,你叫他朝东,它都不敢往西,真是他吗的羡慕死人了!”白星辰对顾卿骗走缚妖索一事耿耿于怀,肠子都已悔青。 “嗯,以后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叫它将你捆起来。” “不必了吧!”白星辰一声苦笑,往顾卿脖子的位置瞄了一眼,无奈地叹息,只觉得乾坤锁与他没有半点缘分,还是去找别的宝贝吧。 他被缚妖索折磨了好几天,大吃苦头,哪里还敢再动歪脑筋。 二人贴在冰冷阴寒的石壁上,动作缓慢地一直往洞穴深处下沉,足足爬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碰到硬地。 白星辰渐渐失去了耐心,这密道若是个纵深千里的无底洞,那岂不是要爬上十天半个月? 他已忘记自己究竟几天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咕咕作响,饿得昏昏沉沉。 好在顾卿吃的火灵丹比他多了好几颗,饥饿感并不强烈,虽然浑身乏力,但是一如既往地坚信此洞穴绝对就是出路,想要保住小命,别无选择。 就算前面是条死路,不去走一走,又怎么肯甘心? 人在逆境中一定要有求生的勇气! 洞穴逐渐宽敞起来,两个人身体完全悬空,手臂都已快触碰不到石壁。 眼前漆黑一片,根本瞧不清前面究竟还有多深。 二人仰仗着缚妖索的神力,双脚临空在洞穴里一上一下的弹跳着,缓缓移动身躯。 “前面好像有声音……”顾卿自从突破玄门心凝之阶以后,耳聪目明,心神湛然,无论是肢体还是感官都比普通人敏锐了数倍。 他仿佛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微风的轻吟,隐约有几滴水珠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淙淙的细响声。 “肚子一饿就会出现幻觉,并不稀奇。”白星辰茫然四顾,没有感觉出异样,他早已饿得头晕脑涨,被缚妖索那一摇一晃的龙皮筋弹得昏昏欲睡,哪里还听得见什么声音? 顾卿皱了皱眉头,闭上了嘴。 他们两个在深邃幽静的黑暗中起码待了有四、五个时辰,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思绪空灵,出现幻觉也是在所难免。 约莫又持续弹跳了半个时辰,顾卿忽然叹了一声:“哎,按照这样的速度,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山底,秋羽长老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 “速度太快可不行,谁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个熔浆洞……他吗的尸骨都捞不出来!”白星辰沉着脸,太冒险的事情他可不敢乱来。 顾卿将身子停顿在半空,呵呵笑了一声,道:“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屁话?” “陷之死地而后生!” 顾卿的话音刚一落,只听见“呼”地一声! 缚妖索仿佛与顾卿心灵相通,猛地拎起二人的身躯,凌空往洞穴深处疾坠而下,势若脱兔,风卷残云! 第二十五章 重见天日 这下沉之势猝不及防,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二人的五官扭曲,头发根根竖起,小心肝更是怦怦直跳,差点就要卡在喉咙里。 漫无边际地坠落,已经感觉不出速度,而洞穴深处等待他们的究竟是鸟语花香的仙境,还是恐怖吓人的地狱?顾卿心里害怕起来,眼皮不停地颤抖。 而白星辰用两只胳臂死死地搂住顾卿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要骑在他身上,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天上地上,星海苍茫!黄麟保佑,万寿无疆…… 寒风凄厉,如同刀割。 顾卿光着脚丫,裤子被猛烈的冷风撕裂成布条,紧贴在大腿上,登时觉得湿冷阴凉,冻得他寒颤连连,石壁四处有数滴飞溅的泉水正扑打着他的脸颊,耳边响起潺潺轰鸣的流水声。 顾卿一愣。 噗通! 一声巨响,二人的身躯同时扎进了一处深水坑洞,一沉到底! 水底突然涌起一股激流水浪,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已将二人推出了数百米之远。 顾卿惊慌失措地在水浪里翻滚,蓦然间,眼前一抹明澈透亮的阳光正照射在波光荡漾的水面上,依稀能分辨出远方灰蒙蒙的山影,层峦迭嶂,危峰兀立! 他心跳加速,欣喜若狂,拼命地挥舞手臂直往水面冲去。 等两颗脑袋钻出水面,呆呆地怔了半天。 四处青山绿水,水天一色,师兄弟二人此时竟身处在一片碧蓝色的湖海之中,那浩瀚清朗的苍穹,新鲜湿润的空气,令白星辰涕泪交零,忍不住发出一声心潮澎湃的狂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吼吼!星宿苍天啊,我爱你一万年!” 顾卿狠狠地猛吸了一口水气,一时之间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原来秋雨长老就是借助了缚妖索的神力,从这隐秘的湖海水洞中飞升而上,意外地找到了碧玉寒床的地洞。 若是没有缚妖索的协助,想轻轻松松地爬到穹顶山洞里去,只怕没有三、四个月,绝对是到不了。 有种死里逃生叫作“恩怨两忘”。 他们困在山洞里可以明争暗斗,寸步不让,如今重获自由时,那种兴奋莫名的心情难以言表,激动地在湖面拍打起水花,你来我往,肆意地嬉戏打闹,师兄弟之间的戒备之心尽数抛诸脑后。 二人精疲力竭地游到山崖脚下,躺在奇岩怪石上大口地喘气,这才感觉到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双双钻进山林中去寻找野果充饥。 好在山崖深处有几株野果树,二人寻了一些苦涩难咽的山楂野梨,吃得撇嘴咧牙,那叫一个酸爽! 前有高峰,后无退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师兄弟皱着眉头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既然不能退,那就往上爬呗! 怪石险峰,云雾缭绕。 山崖之上处处是深沟高壑,路滑难行,二人贴着险峻的岩石,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一座侧峰,前面悬崖陡壁,似乎再也找不到路。 师兄弟二人衣衫褴褛,蓬头散发,活脱脱就像两个逃荒的乞丐,手臂和大腿上皆被荆棘和尖石划得皮破血流,骂咧咧地一路抱怨,早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白星辰眼尖,一眼瞧见悬崖侧面有一处黝黑的裂缝,欣喜若狂地道:“师弟快看,上面可能有个山洞!” 顾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老子现在一看见山洞,就有点想吐!” “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们若不翻越此山,找条活路出来,只怕迟早饿死在这里……奇峰暗洞里说不定会有出口,顾师弟,再坚持一会吧,凭你的智慧应该难不倒你!” 顾卿见那缝隙长在悬崖陡壁之上,怪石嶙峋,附近无路可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钻地洞这种事情,白师兄自然是比我轻车熟路的多,那就辛苦你上去瞧瞧,我用缚妖索绑住你,肯定摔不死的!” 白星辰脸色一变,顾卿早已将缚妖索系在他腰上,拍了拍他肩膀,语味深长地道:“我虽然智商比你高那么一点点,但是法力可比不过你,你一招移形换位,我可能要爬半天呢。” “这话倒也不错。”白星辰苦着脸,无力反驳。 他硬着头皮跳上一块崖石,腿脚已禁不住微微颤抖,看准了悬崖缝隙的位置,屏住呼吸。 顾卿掐了个指决,喝了声“走你!” 缚妖索得令,“嗖”地一声凌空而起,将白星辰的身躯悬空,晃晃悠悠地拎到悬崖陡壁之上。 白星辰猛地一扑,双手抓紧岩石,脚下踩住了枯枝,安全钻进了悬崖缝隙里。 他整个人僵直不敢晃动,只觉的耳边呼呼寒风,吹得他牙齿咯咯直响。 低头一望,险峰下面黝黑一片,几缕缥缈云烟从脚下穿过,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必定一命呜呼,尸骨无存!吓得他贴紧石壁,额头冷汗直流。 “白师兄,上面什么情况呢?”顾卿仰着脑袋,在山崖下面大声地喝问,手臂一扬,将缚妖索收了回去。 白星辰小心谨慎地往缝隙口张望,拨开枯枝草堆,果然发现深处有一个宽阔的洞穴,足有三人多高,偶尔传来叮咚叮咚的泉水滴落之声。 北海之滨像这种无名的山洞倒有不少,但是究竟能不能横穿过奇峰险岭那就不知道了,完全看运气。 不料身后出现一道人影,顾卿突然拉着缚妖索飞了上来,单脚凌空就踢在他屁股上! “你堵在洞口,我怎么进得来?” 白星辰被顾卿一脚踩进了洞里,身子跌倒在一堆枯枝荆棘中,刺得他一身全是荆棘倒刺,哇哇大叫,抱着脑袋连蹦带跳。 他朝顾卿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言,心里大骂,他吗的,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啊!以后有机会,老子一定要叫你吃尽苦头! 顾卿钻进山洞,似乎非常满意,此地虽然没有金光洞的雄伟壮阔,但是用来避风挡雨还真是不错。 他在洞内眺望山峰远处的云雾景色,群山层叠处已看不到冰天雪地的奇观异象,不由地怔住,喃喃地道:“奇怪,怎么此地不是北海么?” “怎么可能?哎呦!北海之大数以千里,只是我们离冰寒之地很远了,哎呦!白泽崖在哪个方位可搞不清楚……哎呦!” 白星辰口中“哎呦,哎呦”地叫唤,忍住疼痛,将手臂上的荆棘倒刺一根根拔出来。 顾卿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行踪被彭娇娇发现,若是此地相隔金光洞已十万八千里,彭娇娇就算神通广大,也万万找不到这里来。 嗯,等白师兄拔完草棘之后,还是尽快想办法找到一条出路为妙,北海距离燕阳村也不知究竟多远,无论路途有多么艰辛,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母亲! 他此时死里逃生,想起无辜村民惨死时的情景,不免心酸。 天罡口诀到底是什么?我要如何才能明白其中的玄机? 青龙神元…… 顾卿渐渐陷入了沉思,忽然感觉脚底下传来轻微的振动,耳边听见山洞深处传来一阵“呵哧,呵哧”的剧烈响声。 顾卿一怔,自从进入玄门修道之路,他的警觉性已相当敏锐,发出这种异常响动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的山野动物。 振动声由远而近,动静越来越大。 白星辰有些站立不安,惊慌失措地道:“难道,难道是有妖精?” 妖精?妖精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洞中藏着妖魔鬼怪的话正好抓起来练练我的拳头,我手里这根缚妖索可不是吃素的! 顾卿呵呵一笑,沉着冷静地站在洞口中间,示意白星辰站在他身后,然后蹲了一个马步,轻轻吸了一口气,淡定地注视着前方黑漆漆地山洞。 “呵哧!呵哧!” 前方似乎有某种东西突然放缓了脚步,正盯着他们,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兄弟二人屏住呼吸,双双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 呼! 眼前白光一闪,黑漆漆的山洞里突然出现一个巨大如水牛的庞然大物!整个身躯凌空扑了上来,速度惊人,前肢扬起,“呯!呯!”两声踢中二人的胸膛。 顾卿与白星辰被踢飞好几丈远,登时头昏脑涨,忍住剧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一溜烟钻进了洞口的荆棘草堆里,再也顾不上那些刺人的草棘倒钩,背脊贴着山洞石壁。 定睛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头奇形怪状的硕大野兽,鼻孔如猪,脑袋巨大无比,耷拉着两只宽扁的耳朵,身上密密麻麻的青色斑点,状实如蛮牛猛虎。 而它屁股后面居然翘着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如蒲扇般地左右不停摇晃,足足有三丈多长! 怪兽两只血红的大眼死死地盯着顾卿和白星辰,前肢一对钢爪在地上狠狠地撕磨,火星迸发,划出一道道的深深的爪痕。 “我的妈啊!这,这是什么怪物啊?”顾卿将身子紧贴着冰冷的石壁,根本不敢乱动,心里又惊又奇,脱口急呼。 “风生兽!这是风生兽!” 第二十六章 恶人峰 白星辰猛然记得渡澄曾经说起,传说北海之滨有一种上古奇兽,两只招风大耳,脑袋形如猪猡,而眼前怪兽的长相跟渡澄的描述几乎是一模一样,绝对就是风生兽! 顾卿心想,我管它是风生还是水起,捆起来再说! 他指出如风,幻起飞索决,缚妖索立即疾电般地在空中旋转飞舞,如同一片闪光的渔网,直接往风生兽的脑袋罩落! 不料,风生兽两只鼻孔之中忽然喷出两道青烟,竟将缚妖索熏得东倒西歪,仿佛有一股强劲的妖气,硬生生地将缚妖索悬浮在半空中,始终落不下来! 顾卿又惊又怕,缚妖索如果捆它不住那就糟糕了,这庞然大物一冲过来,石壁上立即会多出两张香喷喷的肉饼! 风生兽张开满口的尖牙利齿,鼻孔中“呼呼”地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大眼,脑袋晃了晃,扬蹄朝石壁方向猛冲过来! 它狂奔而上,地上的枯枝被踩得咔嚓咔嚓作响。 白星辰一声大叫,移形换位的身法倒不是浪得虚名,只见他“嗖”地一声飞上了石壁的顶部,逃命的速度果然又快又狠,双手早已死死地扣住洞中的岩石。 顾卿没有退路,精芒忽闪时,手臂骨骼之中真气回荡! 正面迎上奔腾而来的风生兽,当机立断,一拳击中风生兽的脑袋! 咚! 顾卿铁拳足有千斤之力,先天玄气的真力锐不可当! 风生兽的鲜血、脑浆、鼻液喷得顾卿满头满脸,入口丝滑,犹如羔羊水奶,只是那浓浓的腥味却是令人忍受不了,几乎将顾卿熏得摇摇欲坠。 “快将它鼻孔堵住!”白星辰倒悬在石壁上,一声惊呼。 这风生兽乃上古神兽,皮厚肉硬如同虎豹之躯,火烧不死,刀砍不入,只有堵住它的鼻孔断绝它的呼吸方能击毙。 顾卿听见白星辰的提醒,不及细想,“嘭嘭!”两拳,直接砸在风生兽的朝天鼻孔上! 风生兽猝不及防之下被铁拳砸中了两只鼻孔,骨梁尽碎,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狂性大发,顶着顾卿的肚子直接往岩石上撞去,似乎想与敌人同归于尽! 顾卿临危不惧,大喝一声“起”! 一道乌黑的寒光从半空中嗖嗖地飞过来,动作利索地在风生兽的脑袋上绕了几圈,猛地往外一扯! 轰隆! 龇牙咧嘴的风生兽立即失去了平衡,整个身躯被缚妖索凌空捆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山洞中轰鸣震动,摇晃不停。 风生兽前肢平躺,后肢乱蹬,脑袋像是被惊雷击中一样,软软地趴在地上,灯笼般血红的眼眶里凸出了两个眼珠子,拼命挣扎想站起来,不料缚妖索越缚越紧,已将风生兽的脑袋勒得变形。 血肉模糊的风生兽嗷嗷咆哮了数声,鼻子里哼哧哼哧的粗气越来越弱,渐渐没有了呼吸。 此时,顾卿早已被甩出了数十丈之远,像是一滩烂泥跌进了污水坑里,衣衫尽湿,只觉得全身都似散了架,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疼得要命。 他艰难地站起来,抹了抹嘴边残留的鲜血和脑浆,心有余悸地道:“他吗的,这畜生力气大的很!” 白星辰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下来扶住顾卿,张开了嘴巴失色地道:“啧啧啧,星宿部落里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击杀神兽的?顾师弟真是神勇无比,令人大开眼界!” “少来这套!”顾卿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说实话么你又不爱听了。” “以后让我看见你用这招逃命,每天你一睡觉,我就用缚妖索将你捆住!你再移个形我看看,再换个位我瞧瞧!” 白星辰脸色一沉,瞪着眼睛惊叫道:“啊,大家一场师兄弟,你也太狠了吧!” 好吧,不让我移形换位,下次我就用地行术,嘿嘿,难不倒我! 他虽然心里极不服气,但是畏惧缚妖索的神通,所以不敢轻易跟顾卿翻脸。 顾卿懒得理他,走过去踢了踢风生兽,抓住了一只壮实的大腿,使劲地拉扯。 无奈他力气再大也拉不断风生兽的腿骨,皱着眉头微微一怔,幻起了缚妖索将风生兽的腿骨捆得结结实实,猛地往外一拉,轻轻松松地扯下了一截大腿肉。 兽肉粗糙精壮,异香扑鼻。 顾卿闻了闻肉香,喜笑颜开地道:“白师兄,烧烤会不会啊?” 白星辰哈哈大笑:“这里柴火多的是,整只烤都没问题!” 师兄弟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将山洞里的枯枝荆棘收集起来,用玄门真气点燃一堆薪火那是再简单不过,哪怕神兽的大腿肉粗糙难咽,二人手口并用,细嚼慢吞,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二人一顿饱餐,将地上的篝火踩灭,举着两根火把,就往山洞深处摸过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道光束,果然真的是有出路,二人大喜过望,奔过去一瞧,是另外一个洞口,悬崖下一片幽深,无路可走。 顾卿在山洞里转了一圈,见前方有一处石廊,地上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坑洞,似乎是为了防止路滑而敲凿出来的小路。 顾卿心里一惊,怎么这里有人来过? 白星辰嗅了嗅山洞里的味道,皱眉道:“我好像闻到鸡翅膀的香味。” “你刚才没有吃饱么?” 顾卿瞪了他一眼,径直走下石廊,沿着湿冷的石壁一路往山洞深处走去,眼前出现几步台阶,山洞深处温暖如春,空气清新怡人,令人浑身舒畅。 抬头一看,前面山洞角落里,蹲着个披头散发的邋遢老头,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乌黑长袍,颌前灰黑的长须,正笑容满面地握着一把明晃晃地尖刀,兴致勃勃地在杀鸡! 二人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老人家,你好!” 警觉地望了望四周,洞府之中除了地上铺着一块麻草垫子之外,空无一物。 神秘的老头猛一回头,两道精芒在二人身上刷来刷去,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小朋友是怎么进来的?” 顾卿上前行礼,客气地道:“我们师兄弟二人迷路,无意中闯进山洞,想不到这里是前辈的住处,实在抱歉的很。” “恶人峰上已好久没来过生人,你们两个倒是缘分不浅。” 乌衣老头淡淡一笑,动作利索地将手中的野山鸡切成了数块,扔进一个锡壶之中,搓了搓手掌,烟雾立即冉冉而起,转眼间香气迎风而散,乌衣老头馋得口水挂在嘴边,眼睛已眯成了两条细缝。 顾卿与白星辰瞧得出神,心里暗暗惊奇,想不到这深山险峰中的神秘老头功力居然如此了得,他能忍受寂寞在此隐居,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乌衣老头兴奋地从锡壶里取出一块鸡翅膀,塞进口中咔叽咔叽大嚼起来,连鸡骨头也舍不得吐出。 他吃得兴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刚才就闻到鸡翅膀的香味了吧?嗯,野山鸡比家鸡嫩滑多了,入口即化,只是分量太少,一点都不过瘾。” 顾卿心想,看他的模样莫非已饿了好久?早知如此,刚才应该带条神兽大腿来给他过过瘾也好。 “你们饿不饿?”乌衣老头眨了眨眼睛。 “我们师兄弟吃过进来的,如此美味,老人家你自己享用好了。”顾卿微微一笑,婉拒了乌衣老头的好意。 “吃过了?你们吃得什么?” “外面有只野兽,其肉粗糙难咽,当然不能跟嫩滑的野山鸡比较,但是为了填饱肚子倒是比吃山鸡管用。” 乌衣老头目中突然精芒暴射,刷地一下拉长了脸,失声叫道:“是你杀了风狸?” 顾卿怔住,惊惶地道:“我,我在洞外的确是杀了一只猪头貂尾的怪兽,但它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 乌衣老头浑身颤抖,神情有些激动:“那,那风狸的脑浆你,你吃了没?” “嗯……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我拳头在他脑袋上砸了几下……” “你说什么?你是用拳头将它砸死的?” 乌衣老头话音一落,眼前白光一闪,人影已飘到顾卿的身前,动作极速无比,两只瘦小如鸡爪的手掌一把锁住了顾卿的肩膀。 他动作实在太快,比眨眼的速度至少快了几百倍,顾卿根本闪避不了。 他煞有介事地将顾卿的手臂捏了几下,眼中闪烁着惊诧的光芒。 白星辰看见乌衣老头凶狠的表情,腿肚一软,差点又想施展移形换位的神功。 转念一想,就凭老头子这种身手,移形换位真的像是小儿把戏,我就不要献丑了。 “我不用拳头,难道要用口水么?”顾卿脸上露出微笑,他此时身子被一股大力钳制,虽然动弹不得,但觉得乌衣老头好像并无恶意,心思隐动,脑子里异常冷静。 乌衣老头神情呆滞,皱起了眉头又将顾卿从头到脚瞧了一遍,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天意啊天意!老子养了这么多年的风狸神浆居然被你这个臭小子偷去吃了?太好了!真是他吗的太好了!哈哈!” 他边说边笑,渐渐松开了顾卿的手臂,闷头蹲在山洞的角落里,声音低吼亢奋,说到后面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十七章 性情中人 顾卿与白星辰面面相窥,只觉得眼前这怪老头性情乖戾的很,简直令人莫名其妙。 “前辈……”顾卿轻声呼唤,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不像是装模作样,有些于心不忍,却不知应该怎么安慰。 不料乌衣老头神情一震,身形飘忽,突然又化成了一道白光,扑过来一把抓住顾卿左臂,急切地道:“什么味道?快点说来听听!” “嗯,跟羊奶差不了多少,酸酸甜甜的,腥味有点重。”顾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面色微红,不敢大声说话。 乌衣老头吞了吞口水,双眼激放着异样的光芒,一种难以忍受的失落表情悬挂在脸上,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乌衣老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翻了翻白眼,长叹一声,道:“风狸神浆百年才能出一次,食之不仅能益寿五十年,更能增加我一倍功力,我辛辛苦苦等了几十年,想不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啊哈!益寿五十年?还能增加一倍功力?我没听错吧? 我居然运气这么好! 顾卿心头悠悠地飘过几朵绚丽多彩的花瓣,散落在身体每个角落! 他心旷神怡地咽了咽口水,将舌头在牙门上舔了舔,似乎拼命在回味刚才风生兽脑浆的滋味。 白星辰脸色大变!他吗的,早知道有这样好处,我刚才怎么不上去喝几口啊? 乌衣老头似乎看穿了白星辰的心思,歪着脑袋瞟了他一眼,冷笑道:“风狸神浆见风即化,想吃就等下辈子吧!” 他默默地坐在洞口,眺望着远处的悬崖陡峰,忧闷地捧起锡壶,再也没有胃口去吃嫩滑的山鸡肉。 顾卿杀了老头悉心豢养的风生兽,又吃了老头辛苦培育的风狸神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上前恭敬地行礼,好生安慰:“老人家不必难过,只要我顾卿以后寻到任何一件奇珍异宝,定当亲手献给前辈,以补偿前辈的损失。” 他言辞说得诚恳,并不是随口敷衍。 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更何况顾卿这次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老人家心里肯定知道自己是无心之举,他悲愤之下没有怪罪自己,性情品格实在是难能可贵,令人钦佩。 “真的?你不骗我?”乌衣老头精神一震,用疑惑地眼神上下打量着顾卿。 “老人家喜欢什么东西?”顾卿眨了眨眼睛。 “风狸神浆我是吃不上,有生之年你要是能让我闻一闻万花雪莲的味道,要我叫你一声爷爷都没问题!” “万花雪莲是什么东西?” 乌衣老头脸色一变,鼻子又开始抽动,摇头叹息道:“万花雪莲极寒极冰,根本无法接近人间戾气,你小孩子当然不懂了……你真以为我是为风狸难过吗?我是在想我老婆!” 顾卿一怔,这位前辈性情多变,我还是小心说话。 “我每天吃好睡好,快活的不得了!可怜我那老婆却被关在洞里受苦受罪,年月不分,不见天日,甚至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换成是你,心里难不难过?” “当然难过!”顾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看不见你老婆,而我却是找不到我母亲,这种心情我又怎会不懂? 顾卿心头一酸,茫然无措地坐在乌衣老头身边,一时之间脑子里的思念之情翻涌而出,百感交集。 “哎,你年纪这么小,又怎么知道相思之苦?”乌衣老头摇了摇头,幽幽叹息。 “我思念妈妈而已,跟年纪是大是小肯定没有关系的吧?” “这倒也是。”乌衣老头冲着顾卿微微一笑,缓缓点头。 乌衣老头此时心情极为复杂,顾卿吃了他的风狸神浆,他似乎已经毫不在意,只觉得与眼前这个少年投缘的很,那种惺惺相惜之情不予言表,说不清也道不明。 白星辰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心想,一个又哭又笑,一个痴疯成性,这一大一小正好是绝配! 我看以后最好离得他越远越好,要不然大好前程,迟早断送在顾师弟手里。 顾卿突然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起什么主意,正色地道:“前辈,我见你神功了得,一般人根本近身不了,为何不去将你老婆救出来?” 乌衣老头双目之中精芒闪动,捋了捋颌下长须,心事重重地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么?只可惜,十三郎一身绝学出神入化,我根本不是那恶人的对手。” “十三郎?” “嗯,我与他本是同门师兄弟,与我老婆小云儿三个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小云儿与我情投意合,一心将十三郎当作亲生哥哥,不料他竟生妒忌,起了歹毒之心,不仅丧心病狂地将我偷袭打伤,更将小云儿囚禁在恶人峰凌烟洞里……我守在恶人峰上整整二十八年,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机会,却始终救不了小云儿。” 乌衣老头默然闭上双眼,嘴角不停抽动,想起伤心往事,神情似已悲痛欲绝,强忍住不让自己流下泪来。 顾卿瞪直了眼睛,呆呆地瞧着乌衣老头,眼前这位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老人家,竟然为了心爱的女人在恶人峰上苦守了二十八年,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种伟大的信念和决心,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顾卿手臂微微颤抖,情绪有些小激动,老人家这份毅力和痴情令他震惊无比,右边的拳头早已绷紧。 白星辰瞟了顾卿一眼,心里暗暗苦笑,嗯,差不多火候了,这老头子再说几句屁话,顾师弟立马就会去搞事情! 顾卿皱了皱眉头,问:“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乌衣老头黯然神伤,轻叹道:“哎,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凌烟洞被十三郎设下禁锢之咒,凭我一人之力,无法通过幽冥索道。” “可是我们现在有三个人哦。”顾卿微微一笑。 “老前辈都不是十三郎的对手,我们两个毛都还没长齐,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白星辰脱口而出。 “怎么?你是害怕了?” 顾卿目中一道精芒闪烁,狠狠地瞪着白星辰,意思似乎在说,他吗的你小子贪生怕死,真是丢尽了玄土门的脸面! 顾卿这种犀利凶狠的眼神白星辰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按照顾师弟的性情脾气,要是发起疯病来,莫说一个十三郎,就算是十只风生兽也拦他不住。 白星辰心里一声叹息,驀然站直身子,拍了拍胸膛,大声喝道:“我怕他个毛线啊?咱们可不能给玄土门丢人现眼!事不宜迟,前辈说句话出来,我们两个去打头阵!管他是十三郎还是十四娘,先救夫人要紧!” 白星辰挽了挽衣袖,朝着顾卿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说,他吗的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你想怎么玩老子陪你! “玄土门?原来两位小兄弟是须弥山渡蘅的门下。”乌衣老头神情一振,瞧了瞧顾卿,又看了看白星辰,脸上露出笑意。 “前辈有所不知,我们师兄弟二人是金光洞渡澄的徒弟,可不在须弥山修行。” 顾卿脑子也不笨,他先道明了师兄弟二人的来历,也好让乌衣老头有个心理准备,毕竟金光洞的修为与须弥山相比还是有点差距的,就算救不了那个什么小云儿,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跟须弥山可没有半点关系。 乌衣老头拂须一笑,道:“嗯,渡澄门下果然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令人羡慕的很!恶人峰与白泽崖同在北海之滨,只是相隔了千里碧湖,你我也算是邻居多年,这缘分两个字真是挡不住。” “前辈言重了!咱们少年儿郎路见不平,定当拔刀相助,我顾卿今日受你风狸神浆的恩惠,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 白星辰心里嘀咕一句:可惜我没有吃到。 乌衣老头眼眶微红,盯着顾卿瞧了半天,慎重地道:“小兄弟真的愿意帮我?” “只要前辈教我怎么通过幽冥索道,一定不负你所望!” “哈哈!很好!其实要通过幽冥索道并不是一件难事,不需要你们替我打头阵!而是由我冲在前面,将十三郎的日月火翎刀、玄魔冰霜剑统统化解,你们偷偷冲进去将我的小云儿带出来就行,绝对不用冒险!” 一听说不用他们打头阵,白星辰舒了一口气,后面究竟有多凶险,这老头子肯定不会明说,嗯,咱们多活半个时辰也好。 顾卿大惑不解,这日月火翎刀、玄魔冰霜剑是什么厉害兵器? 怪不得老人家说以他一人之力救不了妻子,他的功力恐怕只能避开其中的一件。 现在他多了两个帮手,说不定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解救心爱的妻子。 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去送死! 顾卿打定主意,转身地走到白星辰的身边,笑道:“白师兄不必担心,我将绳索系在你身上,一有危险我立即将你送走,绝对不会害你!” 他将缚妖索绑在白星辰的腰上,趁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你一个人冲进去救人,不用管我。” “你就不怕他骗你么?”白星辰一把拉住顾卿的手臂,咬了咬牙。 “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帮我找到母亲,感激不尽。” 白星辰呆住,他见顾卿有心保全自己的性命,大感意外,瞪大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顾师弟若是能改一改心软的毛病,变得狠毒一点,说不定以后五行宗就是我们玄土门的天下!我跟着他混,还怕没有立足之地?只可惜,他这种人要是留在须弥山,只怕一出门就会被人害死! 玄门险恶,他这种意气用事的人又怎么会明白? 白星辰轻叹一声,默默无语。 “两位小兄弟的大恩我铭记在心,有机会一定报答!前路凶险,十三郎偏又诡计多端,一定要处处小心,无论在幽冥索道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轻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乌衣老头神情凝重,慎重叮嘱。 顾卿此时心神不定,追问道:“刀剑无眼,若是前辈化解不了,如何全身而退?” 乌衣老头淡淡一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火翎刀与冰霜剑普天之下能解之人极少,因为这两种兵器你根本看不见!” 第二十八章 白发苍苍十三郎 幽冥索道。 距离恶人峰的山洞大约数十里之外,洞穴遽然出现断层。 一条窄小的铁锁索道横跨在洞穴石壁之上,悬浮在半空之中,犹如鬼斧神工,而脚下万丈深渊,绝壁奇峰,一不留神时滑落碎石,涧底的回音久久不散,令人怵目惊心。 乌衣老头抬起脑袋,小心地望了望洞穴石壁的周围,迈开脚步,往幽冥索道走去。 悬桥尽头有个宽敞的洞口,微弱的银光在四周闪烁。 顾卿警惕地张望四周,摇摇晃晃地踩在两段锈迹斑斑的铁锁上,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宛如仙人踏云。 白星辰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跟上来,尽量放缓脚步,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转身就可以往回退。 走到了悬桥的中间,乌衣老头突然提醒:“等会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闭上眼睛往洞里冲过去就行。” 顾卿踏前一步,忽然听见耳边呼呼风声,抬头一看,头顶出现一道火红色的光环,灼灼闪耀,在三人身前转了几圈,速度越来越快,“嗖”地一声,隐入石壁。 悬桥微微一震,刹那间,石壁上登时涌现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光圈,凌空盘旋,立即将桥上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冲!” 乌衣老头一声暴喝,衣袖挥舞时,双掌齐出,呼呼掌风已击落了数十个满天飞舞的光环! 嘭!嘭!嘭! 光环四下爆裂,纷纷坠入山涧,一时之间将整个幽冥索道映得通红。 金铁相交,火星四溅。 光环群中突然幻起了无数柄锋利无比的刀剑,排山倒海般地迎面射来! 刀光中缠绕着熊熊火焰,剑影上层层冰冻寒霜。 一片刀光剑影,犹如漫天招展的战旗,气势惊人! 顾卿与白星辰惊恐地闭上眼睛,屁股一颠,绕过了乌衣老头的身躯,拔腿就朝洞口飞奔,连尖叫也忘记喊,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等白星辰冲进洞里,顾卿猛然转身,大喝一声:“起!” 缚妖索闻声而出,在半空中噼里啪啦地一阵猛抽,森寒的刀剑光芒却是虚空一片,根本击落不了! 乌衣老头面色一沉,身子飞掠而起,掌风左右拍击,竟将凌厉的刀光剑影全部吸附到身前,双掌一合,口中念了一声咒语! 轰! 一声巨响,数百上千的虚无刀剑竟化作了一片片的光环碎片,将乌衣老头层层包围,满天飞舞,夺目耀眼! “好功夫……”顾卿怔怔出神,望着半空中的碎片,已将漆黑的山洞照耀得萤火通明,就像是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在风中絮絮飘飞,场面无比神奇。 轰鸣声不绝于耳。 顾卿心里又惊又奇,对乌衣老头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法,简直令人大开眼界,不妄此行啊! 忽然,传来白星辰一声惊呼! 顾卿不及细想,冲进山洞。 只见偌大的山洞,四处皆挂满了布幔轻纱,有青有紫,迎风飘舞。 洞穴的台阶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笼,用四条粗如碗口的铁链固定在石壁之上,铁笼中盘腿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高大威猛,一身白袍破旧不堪,左臂上锁着一条精钢铁链,目中两道寒芒阴森森地对准了顾卿,眼皮也不眨一下。 白星辰此时贼头贼脑地走到一旁,皱着眉头怔怔地对着一口一丈多宽的青铜大钟瞧了半天,手指头在钟鼎铜壁上敲了敲,耳朵又贴上去仔细聆听,口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似乎颇有兴趣。 顾卿心里暗暗吃惊,看来乌衣老头所言不假,此地正是凌烟洞无疑。 他小心走过去,抱了抱拳,客气地道:“这位一定是十三郎前辈?在下顾卿,这是我师兄白星辰,咱们两个只是路过恶人峰,对前辈可没有恶意。” “嗯,很好!小朋友胆色过人,年轻有为!” 他声音沙哑粗矿,无形中似有一股穿透力,如同鬼魅之音,在石壁周围环绕不已。 他慢悠悠地转过头,瞅了白星辰一眼,沉声道:“不错,我就是十三郎!你叫你师兄离那铜鼎远一点比较好,等一会我拧下他的脑袋,再给他缝在屁股上去,他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看他的模样不一定能挣脱铁链和牢笼,只怕是吓唬吓唬小孩子而已,但是乌衣老头一说起他的名字,也是害怕得要死,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白星辰脸色变了变,狠狠地瞪了十三郎一眼,退后了几步。 顾卿瞧他被困在铁笼之中,丝毫没有颓废落寞的神情,反而是一副凌然气盛的模样,白发披肩,器宇不凡!而外面那乌衣老头长相猥琐,身材矮小,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的兄弟,恐怕没几个人能相信。 顾卿一心要帮助乌衣老头救出妻子,本不想惹是生非,此时他对十三郎倒有几分好感,他被渡澄抓进金光洞之后,只觉得命途艰辛,前路渺茫,跟眼前这个被困囚笼的十三郎又有何区别呢? “老芋头倒是本事大,居然能找到两个帮手破了我幽冥刀剑阵法!小云儿,他可没叫你失望吧?江鸣唳那老狐狸怎么争得过他?”十三郎冷哼了一声。 “嗯哼。” 山洞之中忽然传出一个空灵缥缈的声音,在耳边悠悠萦绕,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 师兄弟二人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可是石壁上的布幔轻纱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不知究竟是谁在说话。 顾卿虽然未开玄门天窍,但他体内有先天玄气的辅助,心凝境界的根基比白星辰精湛浑厚,听觉上的敏捷程度更是强出了他好几倍。 他仔细聆听声音飘忽的方位,目光游离,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铜鼎大钟。 十三郎突然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他的!但你为什么要嫁给江鸣唳那个王八蛋!” 顾卿凝神屏息,只要那声音一起,他立即就能捕捉!可是巴巴地等了半天,洞中一片寂静,消无声息。 顾卿眼珠子一转,道:“前辈刚才说的那个老芋头,就是外面那个老人家么?幽冥索道如此凶险,我看他是凶多吉少……” 他却搞不清楚十三郎说的“江鸣唳”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放屁!这老不死的东西守在恶人峰都快三十年了,肯轻易去死么?”十三郎情绪有点激动,左腕上粗如碗口的精钢铁链狂性大发地击打着巨大的铁笼,哗啦啦一阵巨响,震耳欲聋。 顾卿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倒是实话,乌衣老头若是没有几分拿得出手的本事,他们怎么可能闯得了幽冥刀剑的阵法。 “一个苦守恶人峰,一个被困凌烟洞,冤冤相报何时了……” 空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顾卿心神一荡,猛然转身,精芒扫向铜鼎大钟。 他径直走过去,突然弯腰行了一礼,朗声道:“在下玄土门弟子顾卿,敢问是小云前辈么?” “嗯,叫我云伊便是,原来小兄弟是渡蘅的弟子?”这声音虚无缥缈,温柔似水,果然就是乌衣老头所说的“小云儿”,此时正被困在这座巨大的铜鼎大钟之内。 顾卿欣喜若狂,展开双臂上去想将大钟推开,不料铜鼎大钟似有千斤之重,任由顾卿使劲了全力,纹风不动。 顾卿满头大汗,右臂微微弯曲,拳头蓄力握紧。 他一念之下,竟想用自己无坚不摧的铁拳将这座铜鼎大钟砸烂! 还好,他脑子倒是转得极快,猛然间醒悟过来,哎呀!我这一拳砸下去,云伊前辈岂非会被钟鼎的回音活活震死? 顾卿倒退了几步,冲着十三郎呵呵笑道:“云伊前辈说的极是,两位前辈一场师兄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如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慢慢商量。” 他不经意地瞧了白星辰一眼,心里轻轻叹息。 白星辰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云伊在铜鼎大钟之中轻笑了一声,柔声道:“你看,连这位小兄弟都知道这些道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放屁!放屁!放屁!”十三郎连喊三声,口沫飞溅,音如天神狂吼。 顾卿和白星辰突然被这股真气啸声震得气闷难受,忍不住想去捂住耳朵,脸色渐渐发青,凭他们的玄门修为竟难以抵挡,额头不禁直冒冷汗,胆战心惊。 十三郎情绪激愤,破口大骂:“我对你一往情深,一心以为你愿意跟我相守到死,双宿双飞!若不是这老不死的老东西存心害我,又何必落到今日这种下场?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顾卿一呆,看来这两位前辈之间的深仇大恨已深入骨髓,没有个几百几十年估计是难以化解了。 难道就为了一个女人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以留恋红颜? 振兴星宿部落,抵制魔族侵略的辉煌功绩,那是每个族人的荣耀,只要成就了一番大好的事业,就可以名垂千古,万人敬仰! 我飞狨族若是能跟虚鼠族那样,统领三大部落那该多威风啊!成为星宿的皇族,搬到玄翎城里去住,再也不用整天守在穷山沟里了!这种争风吃醋的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顾卿身为少仙队的优秀学员,五行宗的后起之秀,心里对这两位古板老头的遭遇,唏嘘不已。 第二十九章 九宫飞剑阵 他瞧了瞧铜鼎大钟,满脸疑惑的表情,难道云伊前辈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十三郎困在铜钟里?那她不用吃饭的啊? 十三郎似乎看穿顾卿在想些什么,喘了口气,突然冷哼一声,道:“这座铜鼎是昔日北海老祖的法器,世上无人能推动半分,你有没有发现铜鼎之上有个缺口?我用幽煞破形决将小云儿的元神打入钟鼎之内,老东西想这么容易就抢走我老婆么?趁早死了心!” “小兄弟,你当真是来救我的么?”云伊在钟鼎之中轻轻一笑,似乎有些无奈,也有些意外。 顾卿朝十三郎行礼,客气地道:“老人家误会了,云伊前辈究竟是谁的老婆,我一无所知,你们三个人有什么恩怨跟我也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我认为若是你真心爱护云伊前辈的,就不应该将她困钟鼎里受罪!” 云伊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幽幽叹息:“小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 “你知道什么?我不是也一样被关在铁笼里么?虽然是我自作自受将自己锁住,我那是怕心魔发作,会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我不是为了爱护我老婆么?为了小云儿我什么都愿意,受点活罪又算得了什么!” 十三郎一声怒吼,情绪越来越激愤! 顾卿怔住,十三郎手腕被铁链锁住,身子又被关在铁笼子里,与铜鼎大钟内的云伊相距数十步之远,原来是自己将自己锁住,丧生行动自由,目的就是怕伤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天下间居然有这样的奇人异事,为了女人要如此折磨自己,这又是何苦呢?顾卿一头雾水,细思极恐,始终猜不透其中的道理。 “你有这么好心么?我看你是怕有人抢你的宝贝哩。” 云伊的柔柔浅笑,顾卿觉得心里舒服的很,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声音这么好听的女人,相貌肯定丑不到哪里去! “好吧,以前你对这宝贝瞧也不瞧一眼的,你只要开一声口,我立即将宝贝送你!”十三郎脸色涨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似乎一谈起他的“宝贝”,情绪就开始有些飘忽不定。 “我可不稀罕。”云伊语气冷漠淡然,似乎对此事心有芥蒂。 “我明白了!”十三郎忽然一声大喝,精芒扫过顾卿和白星辰的脸,恨恨地道,“老东西带你们进来,抢小云儿只是故弄玄虚,哼哼!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来抢我的宝贝!” 顾卿有些莫名其妙,铁笼里空无一物,哪里会有什么宝贝?我怎么没有看见? 十三郎高举着左臂,衣不遮体,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更没发现他身上有哪个部位能藏得下东西。 顾卿皱了皱眉头。 只听见十三郎又猛地大吼一声:“你是不是也想来抢?你赶紧给我滚!再敢走近一步,老子立刻杀了你!” 白星辰在旁翻了个白眼,你肯送给我,那我肯定就要,我是挺稀罕的! “五行宗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是好东西!整天就知道算计同门,争夺玄门宝物,迟早有一天一个个都他吗的死得干干净净!”十三郎口水飞溅,越骂越起劲。 顾卿一直在旁思索对策,他其实很想上去给十三郎一个下马威,威逼他释放云伊前辈,然后师兄弟二人全身而退,趁早远离是非之地。 此时他见十三郎突然开口骂到五行宗的头上来,感觉自己被十三郎骂得一文不值,心里又气又怒! “我是玄土门的后辈,跟你也没有什么仇恨,不必咒我!” 他握紧拳头,噌噌走上前去,“呼!”地一拳砸在铁笼上! 整个铁笼被顾卿的拳劲震得嗡嗡作响,碗口般粗大的铁链上竟凹下去一个深深的拳印! 这种真气贯注的拳力,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抗衡? 十三郎微微一呆,精芒闪烁,惊讶地瞧了瞧顾卿的小拳头,突然摇了摇头,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五行宗的后起之秀,用得都是吃奶的力气!” 顾卿冷笑道:“吃奶的力气,照样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 顾卿的性格脾气其实很简单,你可以打他揍他骂他,这些都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能轻视他。 十三郎脸色一沉,正色地道:“我承认你这一拳有点威力,你想不想看一眼究竟是什么宝贝?好!你过来我给你见识见识,但以后在外面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就怕你无端端地招惹杀身之祸!” 他低下头,右手谨慎地伸进腰间摸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顾卿好奇心登起,身不由已地走近铁笼。 脑袋刚接近铁栅处,“呯”地一声! 十三郎忽然抬出左腿,一脚就踩在了顾卿鼻子上! “想抢我宝贝?尝尝老子的无残脚!”十三郎一声狂吼,双臂拽动粗大的铁链,一阵哐当巨响,令人振聋发聩。 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踩过来,顾卿的身子立即被踢飞了出去,竟弹出了数十丈之远!疼得他咬牙切齿,强忍住怒气挣扎着坐起来,鼻血横流,脸上已印出一只清晰的脚印。 白星辰刚想冲过去扶起顾卿,不料十三郎“哼唧哼唧”吐了一口浊气,嘴角上扬,右掌反转虚空一拍!一股阴寒无比的劲风平地而起! 忽然,一排精光闪闪的利剑光芒鬼魅般的出现,“飕飕飕”地凌空而降,射向白星辰! 霎那之间,九道精光在白星辰身躯周围绕了一圈,整齐地插在地上,耀眼的寒光瞬间转成一个剑圈,已将白星辰围在了剑阵中间。 剑身虽然只有三尺来长,但是那精光邪气却是骇人的很,白星辰大惊失色,根本就不敢接近剑锋,一时没了主意,身子像石雕似的僵硬原地,无处可遁。 顾卿抹着鼻血,不知眼前这九把精寒闪亮的利剑究竟有何古怪,走过来一把抓住,竟将剑刃用力弯曲,锋芒呲呲乍响,却是始终拔不出来。 剑圈原地转了一圈,变幻出九星方位,而顾卿身上的一片衣袖赫然被剑气轻轻地割成碎片,随风而舞,化作漫天的布蝶。 剑气无形,无坚不摧! “你别过来!”白星辰脸色刷白,示意顾卿不要接近。 他在金光洞修行的年月比顾卿可长了不少,对仙宗玄门中各种各样的修法门道是略有耳闻,眼前这剑阵犀利无比,绝非普通的浅薄玄法,稍有不慎,缺胳膊断腿的事故随时可能发生。 “你拳头不是挺厉害的么?”十三郎一声冷笑。 顾卿咬了咬牙,怒道:“你快将我师兄放了!” 铜鼎大钟内的云伊失声呼道:“你搞这许多的事情,我也不来怪你,又何必跟五行宗的人过意不去?” “可笑啊可笑!天下所有人都要跟我过不去!我一天不死他们就寝食难安,你见我几时怕过他们?我只不过使了个小小的剑阵,难道这几个臭小子就害怕了?哼!我看不一定,只要这小子能破我九宫飞剑阵,老子立马就放他们走!” 九宫飞剑阵? 这不是“元冥灭神遁”里的神通么? 白星辰的脸色忽青忽白,额前豆大的汗珠涔涔而出,这剑阵的名称他曾听渡澄提起,魔门七绝之中有七种绝世神通,足以与仙宗各界任何门派的玄法境界匹敌,上古奇功之中七绝位居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这十三郎到底是谁? 白星辰无可奈何,索性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剑阵的中央,缓缓呼吸,脑子里快速思索脱困的办法。 “这话可是你说的!” 顾卿指决一起,缚妖索嗖嗖地凌空飞舞,在洞穴之中绕来绕去,啪啪啪地又在半空中一通乱抽,停在九宫飞剑阵上空一丈距离,却是迟迟不敢落不来。 搞什么?你的神通哪里去了?这区区几把妖剑你也束缚不了? 顾卿禁不住退后了一步,心里不免恐慌起来。 “咦?圣環殿的宝贝怎么在你手里?”十三郎微微一愣,目中凶光毕现。 “是缚妖索么?你,你是秋羽的弟子?”云伊听见外面呼呼的疾风声,似乎也吃了一惊,钟鼎之中传来一声杂乱的嘤嘤低鸣,她似乎情绪有些波动,焦急不安地在铜鼎大钟内走来走去。 “云前辈不必瞎猜,等我将你救出去,自然会告诉你秋羽长老的下落。”顾卿瞧十三郎凶神恶煞的模样,十之八九不像是好人,他可不想将秋羽长老和山洞神秘主人的事情当面说出来。 “好,九宫飞剑阵的剑气无影无形,小兄弟切记不要心急。”云伊语气温柔,满是关切之情。 顾卿心头一暖,想起母亲每天的叮嘱与教导,也是这种温柔的语气,此时听见,思念之情愈发清晰。 云伊前辈遭此折磨真是可怜的很,可惜我没有本事救她,我虽然有先天玄气护体,但这对拳头似乎根本接近不了剑阵,而缚妖索对这些剑气好像也是有所顾忌,嗯,万一将它削成了十七八截,那可不太好看! 幸好这老怪物暂时不会为难白师兄,我不如先退到恶人峰去,找到老芋头前辈,跟他一起想个办法杀他个回马枪也行! 顾卿打定主意,冷冷地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能赖皮。” “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十三郎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小兔崽子脾气也是古怪的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破我剑阵! “好!白师兄,我先去恶人峰抓几只山鸡,烤几个鸡屁股给你吃!” 顾卿话音一落,揉了揉被十三郎踢得红肿酸痛的脸蛋,大摇大摆地就往幽冥索道走去。 第三十章 天窍锋芒 风高夜冷,苍穹间漆黑一片。 远处山岭群峰的轮廓已模糊不清。 “江鸣唳是谁?” 顾卿一赶到恶人峰,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乌衣老头,这名字憋在他心里半天,不问清楚总觉得浑身难受。 “是十三郎告诉你的?哎呀!你这脸肿得像个猪头,幸好我这里留着祖传的跌打药膏,赶紧抹上一抹,包你精神倍爽。” 乌衣老头话锋一转,沾了少许奇怪的淤泥,绿油油的手指头在顾卿脸上划了几下,药效倒也神奇,疼痛感立即消失。 等顾卿将白师兄被困剑阵的事情一说,乌衣老头眨了眨眼睛,笑道:“要破九宫飞剑阵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解了十三郎掌心天盘九星的掌纹方位,剑阵不攻自破。” “是他掌心的玄机?” “嗯,他掌中有九道掌纹,虽然不是封锢符箓,但也是大同小异!天辅、天禽、天心三星为上吉之星,而天蓬、天芮两星为大凶之星,吉是生,凶就是死。” 我若是能冲破天辅、天禽、天心三星的封锢,自然能救白师兄,但是十三郎困在铁笼之中,我进不去,他也出不来,我要怎么破解? 顾卿在金光洞熟读五行黄麟笈,对奇门遁甲和天罡九星已有所领悟,但他只知玄门要诀的精奥,如何用真力功法去破解却是懵懂不知。 乌衣老头目光流转,看出了顾卿的心思,微微一笑:“其实要近他身也不是难事,我教你一招祖传的功法,一定能破他的天残脚!” “怎么你药膏是祖传的,功法也是祖传的?” “哈哈,祖传的东西才是真的,别人可抢不走!你闭上眼睛,忘记一切私心杂念,等我将你天窍一开,天残脚又算得了什么?” 乌衣老头精芒闪动,拂须静怡地凝望着顾卿,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 什么?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不停地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去!老芋头居然说要帮我开了天窍? 顾卿做梦都想将自己心凝的境阶提升到天窍,苦于金光洞所学都只是五行宗外门弟子的玄法修为,若不是仰仗着体内的先天玄气的无比功效,连心凝阶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冲破。 如今乌衣老头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帮助我打通天窍,他不会是逗我玩的吧? 难道他也是玄门五行宗的人么? 顾卿心里清楚,恶人峰上乌衣老头和十三郎两个老人,都是不世出的绝代高手,凭他们的无上修为,根本就没有将五行宗放在眼里,但他始终半信半疑,不敢轻易相信,皱起了眉头怔怔地望着乌衣老头,张大了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 乌衣老头笑了笑,缓缓道:“天下功法本是一家,无论是玄门仙宗,还是元冥魔族,你修太乙长生,我就炼日月精华!从你一踏进恶人峰,我就瞧出你与众不同,机缘之下还吃了我风狸神浆,嘿嘿,这些都是你的造化,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运气。” 顾卿“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朝乌衣老头磕了个响头,道:“我与前辈非亲非故,吃了你的脑浆你也一点都不生气,大恩大德绝不敢忘!” “哈哈,什么我的脑浆,是风狸神浆!” 顾卿面色一红,搓了搓脖子,笑容如花儿般灿烂。 乌衣老头猛然间瞧见顾卿脖子上的乾坤锁,神情一震,眼中一丝惊诧的光芒一闪而逝,拍了拍顾卿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但愿我没有看错人……” 乌衣老头默认半晌,与顾卿面对面盘膝而坐,沉声道:“你玄门八脉已通,只要心神凝气归一,从此世间万恶劫难,再也不能蒙蔽你的眼睛!” 顾卿咬紧牙关,是的!我吞过火灵丹,喝过风狸浆,先天玄气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天窍来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此世间万恶之源,再也不能遮住我眼! 乌衣老头出手如风,忽然在顾卿肩膀上拍了一掌,将顾卿身子旋转,双指摒出,一路疾点顾卿脑门上的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数穴! 一股暖流直冲背脊大椎穴,先天玄气立即逆转,气沉丹田,蓦然冲上头顶百会穴! 顾卿觉得浑身燥热,一股浊流堵在喉咙里,迅速分流,藏在头颅五官之内,始终冲不出来。 薪火跳跃,映出石壁之上的两个人影。 顾卿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乏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渐渐没有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依稀听见乌衣老头轻轻的呼唤,声音飘突不定,时近时远:“小卿,等有一天你去落日荒原时,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千山万水,唯我至善……” 顾卿神情恍惚地睁开眼睛,乌衣老头正在石壁角落将篝火拨弄,微弱的火焰照耀着山洞,星灰点点,空气渐渐温和。 落日荒原? 顾卿心事重重地眺望远处,夜色一片朦胧,险峰悬崖之上落叶纷飞,有些随风飘荡,飘进了黝黑的山涧,而有些轻盈地下坠,落在了嶙峋的石崖。 刚才飘走三片,是青绿色的,右边飘过去总共是十六片,颜色枯黄。 顾卿呆了一呆,猛然一咕噜站起来,冲到洞口仔细瞧向对面的山峰,心里大吃一惊! 什么情况? 他竟然在夜色之中将山峰的形状和落叶飘零的数目瞧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顾卿翻过右臂,但见手肘与手腕上青筋隐现,五指关节咔嚓作响,硕长有力,紧握手腕,一刹那间感觉仿佛是精钢铁骨一般,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我终于开了天窍!” 顾卿欣喜若狂,冲过去一把将乌衣老头抱住,又蹦又跳,难掩心中激奋之情! “嘿嘿,玄门九大境界你只走过了三分之一,莫要高兴得太早……你冲到劫灵之后,会有一道生死之坎,能不能顺利抵达地煞天绝,一来看你的机缘造化,二来么,完全由上天注定。” “多谢前辈教诲!” “还有一处凶险,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提醒你。” “前辈但说无妨。” “地煞之阶凶险无比,不可轻易尝试,若是一旦入了心魔法相,只怕你以后只能修炼魔门七绝,与仙宗玄门一派,从此无缘。” 顾卿一惊,此事果然凶险万分,我玄门中人与魔族势不两立,一旦入了魔道,我还有何脸面去面对星宿部落的亲人?万万不能大意了! “弟子谨记在心!” “很好,希望你莫要步入混元子的后尘。” 奇怪,听前辈的说话语气,他对玄门五行宗里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不仅能帮我打通天窍境阶,甚至好像还认识混元子师祖,难道他跟神秘的山洞主人也是相识的?他跟十三郎到底是何方高人? 顾卿心思悸动,额前渗出冷汗。 乌衣老头淡淡一笑,缓缓道:“现在你可以去会会十三郎了,先将你师兄救出来,小云儿一事料他不肯善罢甘休,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他神情郁郁寡欢,眼眶微红,只怕再稍有一点感触,就要大哭一场。 顾卿知他对云伊前辈一往情深,这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一味地胡搅蛮缠,实在是令人头疼不已。 事不宜迟,我先救出白师兄要紧! 顾卿冲破了玄门天窍,信心大增,告别乌衣老头,径直往幽冥索道而去。 等他再次进了凌烟洞,十三郎懒洋洋地坐在铁笼里,哼哼地冷笑了几声,轻蔑地瞟了顾卿一眼,这小子胆子果然不小,还敢回来,我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而白星辰脸色铁青地瞧了瞧空手而回的顾卿,气的破口大骂:“他吗的,说好了要带山鸡屁股给我吃的,在哪呢?” “急什么?等会带你出去吃。 “我呸!好大的口气!” 十三郎大呼一声,手腕上的铁链重重地砸在铁笼上,将整座铁笼哐当哐当地摇晃,狠狠地瞪着顾卿。 “小兄弟,你回来了?”云伊在铜鼎中关切的询问。 “是的,云前辈,我回来先破了九宫飞剑阵,然后再想办法救你出去。”顾卿往凌烟洞中间一站,气定神闲地望着十三郎,似乎胸有成竹。 “你放屁!”十三郎大怒,气得七窍生烟! “这剑阵是不是只要拔出一支,就算我赢?”顾卿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大步走到铁笼跟前,瞧了瞧十三郎两只脏兮兮的大脚,天窍境界当真是非同一般,哪根脚趾头的胫骨在微微抖动,身躯的重心究竟集中在哪只腿上,顾卿居然能观察得清清楚楚! 天下功法唯气不破! 嗯,如果我用速度破呢? 玄门天窍的好处,就是可以看清楚敌人体内真力气流运行时,任何一个攻击角度的可能性,而对付凌厉迅猛的攻击速度,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快! 换句话说,现在如果白星辰站在身边突然施展出移形换位,顾卿已经能清晰地分辨出他逃跑的方位。 十三郎右脚的脚趾果然轻轻抖了一下,“刷”地一声! 天残脚不由分说,已迎面踢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逍遥搜魂手 上次是左,这次是右。 你这种小动作又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 嘭! 一种拳头贴到肉的闷响!顾卿的铁拳已击中十三郎的大脚板! 十三郎右腿扭曲,身子被一股真气击得倒悬而起,头下脚上勾挂在铁笼的顶端,瞠目结舌地望着顾卿,失色地道:“老子今天第一次被人摸到了脚丫子,老芋头是不是传了你破解天残脚的招式?” 顾卿比十三郎更为惊诧,想不到自己这全力一击,就好像给他脚板上抓了一次痒痒,浩瀚威猛的先天玄气竟被他化解得无影无踪! “不如前辈从铁笼子里钻出来,这样打一点都不过瘾!” “无知小辈!”十三郎哼哼冷笑。 铜鼎大钟里的云伊似乎一惊,失声道:“顾卿小兄弟,他将自己绑在铁笼中,也是情非得已,万万不能出来的。” 顾卿一愣,她怎么知道我名字?转身瞄了白星辰一眼,心知白师兄的为人向来是贪生怕死,喜欢阿谀奉承,十三郎肯定是问了他不少问题。 但愿他千万不要将乾坤锁的事情抖出来。 白星辰手指微曲,作兰花指决状,坐在剑阵之中闭目养神,他被困剑阵,无可奈何,对顾卿与十三郎之间的较劲漠不关心。 顾卿盯着十三郎被铁链锁住的左臂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头。 如果十三郎一直用天残脚,他掌心九星符箓的封锢可就没有办法破悉,一定要想办法逼他出手! 十三郎瞧出了顾卿的心思,冷冷地道:“我不妨告诉你,死在我左掌之下的人不计其数,若不将它用铁链锁死,要是发起疯来我连自己也打!” “那你右掌呢?举起来我瞧瞧。” 十三郎抬起手臂,故意将右掌晃了晃:“看清楚没有?” 天窍境阶的神通不虚,顾卿一眼望去,掌心中隐隐约约出现五道掌纹,分列天盘九星的方位,怎么偏偏只有天心武曲一道生门?天辅文曲与天禽廉贞二星去哪了? 五行黄麟笈上记载的北斗七星篇,虽然不足九星,但清阳、风隐本是辅星,没有生死吉凶之分,顾卿熟记天罡北斗,知道只要自己攻入十三郎天心武曲的封锢,白师兄定能脱险。 顾卿沉稳呼吸,体内的先天玄气绕臂逆行,心生一计。 “其实呢,我刚才是怕误伤了你,破你天残脚也并不是难事,前辈,我再试一试吧?” “时间多的是,你要在这里试上十年八年也没有关系!只要能破我天残脚,解我九宫剑阵,老芋头说不定一高兴,给你们两个臭小子摆上山鸡酒宴,感激你们的大恩大德!别说鸡屁股,老虎的屁股他也烤来给你吃!” “不用这么麻烦!” 顾卿忽然轻啸一声!双拳如风扑上铁笼! 缚妖索猛地从虚空里飞舞而来,一溜烟地钻进铁笼,动作利索地呼呼呼将十三郎两只大脚板捆地结结实实! “好小子!” 十三郎一声暴喝,右臂突然款款拂动,犹如一个翩翩起舞的少女正撩动着诱人的舞姿,一片轻纱布幔中,时左时右,忽上忽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景象。 衣玦飘忽! 顾卿的左拳已袭到十三郎的腰腹,虚晃一招,右拳迎着十三的手臂而上! 他发现十三郎手臂扭动的姿势相当古怪,竟然能在铁栅之间来回的穿梭,根本瞧不清楚出掌的方向,一呆之下,就看见眼前一只蒲扇般巨大的手掌罩了下来! 登时头顶、耳朵、鼻子、下巴被一股阴柔的劲风连扇了七八下,一时之间头昏眼花,满脸疼痛,吓得脚步趔趄往后倒退了数十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十三郎哈哈大笑,将脑袋贴在铁笼的铁栅条上,冲着脚上的缚妖索瞪起眼睛呵斥:“翅膀硬了,看见老子也敢扑上来?还不滚开?” 缚妖索极具灵性,绳头微微一颤,好像对十三郎也是畏惧的很,灰溜溜地散开束缚,嗖地一声飞回顾卿身上。 “好小子!真有一套!等你以后冲了地煞天绝那还得了?”十三郎饶有兴致地瞧了瞧顾卿,口气转变了不少,他并不奚落顾卿,目光流转时,神情反而有些赞许。 云伊在铜鼎大钟内,虽然对外面的发生的情景一无所知,但是听觉判断却是敏锐无比,此时听到十三郎的笑声,她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它现在换了主人,哪里还认得出你?” “哼!” 顾卿被他在脸上连扇了几下,心里又气又恼,知道自己的玄门修为毕竟浅薄,今日碰到十三郎这种神秘莫测的高手,绝对是打他不过。 顾卿咬了咬牙,脸色通红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就往幽冥索道而去。 十三郎怔怔地瞧着顾卿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叹息道:“你顾师弟可比你强了不少!等会他再进来,你将天禽廉贞与天蓬贪狼二星换个方位,我教你剑遁之术是为了击败老芋头,你千万不要沾沾自喜!” 云伊轻轻一声叹息,钟鼎之中悠悠回音,缓缓盘旋。 白星辰精芒闪动,恭敬地道:“前辈肯教我这些无上绝学,那是在下天大的造化,以后马首是瞻,绝不辜负前辈的栽培!” “哈哈!不错不错!五行宗里伪君子这么多,难得出了你这么一个真小人!” 恶人峰。 顾卿垂头丧气地回到山洞,闷声不吭。 乌衣老头奇怪地瞧着顾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那只手怎么可以弯曲成这样?真是活见鬼了!” 顾卿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十三郎鬼魅般的手臂舞姿,心有余悸。 “啊!我忘记他除了天残脚之外,还有一招逍遥搜魂手!大意了,大意了,是我不对!” 逍遥搜魂手? 十三郎一身的功法神通,偏偏名堂还这么多,我要怎样才能打败他啊? 是不是我学会了逍遥搜魂手,就可以跟他抗衡? “这个,你可学不会……天下间会此神功之人,只有三个!哦,不对,我其实也算一个的吧?那就等于是四个……还是不对,别人要说闲话了,你们两个只能算是一个啊,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乌衣老头突然喃喃自语,神情呆滞,到底是三个还是四个?他好像一直犹豫不定,一片茫然。 顾卿情绪失落的很,他还想着赶紧救出云伊前辈,然后翻越恶人峰,快点回到燕阳村与母亲团聚,料不到自己一双铁拳连一个凌烟洞穴都冲不过去,看来在金光洞里的勤学苦练都是白辛苦。 乌衣老头脑子里又想起什么,皱眉道:“嗯,他要你破解剑阵原来是另有企图,想在功法造诣上跟我分出高下,他将自己锁在笼里,料定我是进不去……” “前辈的意思,是要十三郎走出铁笼?” 顾卿一惊,十三郎说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心魔的疯性,那绝非危言耸听,万一他出了笼子,我跟白师兄岂非小命难保! 这种玩笑可不能开。 “嘿嘿,我说一件事情给你听,你就懂了。”乌衣老头诡异地笑了一声,眼睛盯着顾卿,精芒闪动,“你可知道,玄门五行宗的修行弟子若要突破劫灵之境,必须采取同门的道法神元,补充自己的元气?” 同门之中互相残杀,不仅大肆争夺彼此的法器宝物,还要将师兄弟一身的修为真气炼成丹药,这些违忤伦常的事情让顾卿头皮发麻,一想起渡澄石屋的石壁上挂满了一个个玄门布袋,就要反胃呕吐。 顾卿暗暗吐了一口凉气,心悸地道:“这个我听师兄说过,实在是令人恶心。” “嗯,玄门的修行之路原本就有失道义,人人想成仙,人人想长寿,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他们是玄门正宗,又有谁去反驳呢?而元冥宗从冥魔界脱离开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洗清魔族邪道的耻辱,论起道法神功,除了不周山与擎天宗,天下又有谁敢与之匹敌?” 顾卿一怔,照你这么一说,玄门五行宗岂非一文不值了? 亏就亏在混元子师祖至今下落不明,须弥山群龙无首,若是五行宗里有人突破了地煞天绝,只怕你们也不敢胡说。 顾卿不以为然,心里大不服气。 “渡澄在金光洞里苦修多年,劫灵阶可有突破?” 顾卿仔细一想,道:“好像没有。” 乌衣老头突然一笑,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他为何迟迟不敢取你身上的先天玄气?” 顾卿心里吃了一惊,转念释然,乌衣老头既然能冲突自己的天窍,这种事情自然瞒他不过。 乌衣老头的修为博大精深,功力绝不在渡澄之下,而且他对五行宗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渡澄想方设法欲获取自己体内的先天玄气,一来可以相助他突破劫灵,二来有朝一日回到须弥山,打败师兄渡蘅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玄土门掌门之位,他这种险恶用心,几乎是路人皆知了。 “因为先天玄气是上古绝学,任何仙派宗门都控制不了它的戾性。” “我能控制么?”顾卿脱口而出。 乌衣老头摇头叹息,苦笑道:“这个只能靠你自己领悟,无人能懂!就好比天河小……” 他刚说到一个“小”字,脸色一变,立即闭口。 顾卿翻了翻眼珠子,你这不是废话么?说了半天我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可以对付十三郎,原来还是需要我自己去“领悟”?我去!我干脆进凌烟洞将铁笼子拆了,拼了性命也要让他试试我顾卿的钢锤铁拳! “玄门真气之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炼成的,先天玄气有发就有收,有进就有退,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我这一拳砸下去还怎么收得回来? 是换一只手,还是换个角度? 顾卿凭着一腔热血激情,一对铁拳有横扫千军之力,如何正确地运用玄门真气,他虽然还不太熟悉,但先天玄气的威力他心知肚明,铁拳心随意动时,往往能一击破敌! 只是十三郎的功力超出实在太多,顾卿的修为明显跟他差了好几个档次。 乌衣老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将锡壶取来,眉开眼笑地道:“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吃几块狍子肉,尝一尝恶人峰的山珍野味,保证你回味无穷!” 顾卿连老人家豢养的风生兽都敢吃,也就不好意思客气了,抓起一块熏得焦黄的野狍肉,果然又嫩又香,吃的满嘴肉油。 乌衣老头变戏法似的晃了晃手中一个小葫芦,将木塞子一拔,举在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嘿嘿笑道:“这个是我祖传秘方酿制的美酒,小孩子不能喝。” 一缕浓烈的清气刹那间飘散在洞中,酒香醇厚。 顾卿咽着口水,哪里还管他这么多,一把抢过了小葫芦,猛地喝了一大口!感觉一股甘泉般香甜的水酒滋入喉间,迅速地流过周身经脉,登时神清气爽,痛快淋漓! 酒劲十分霸道,片刻之间,顾卿的脑袋已被酒气熏得昏昏沉沉,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 “祖传的东西果然都是不错!” 顾卿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腿脚好像已有些站不稳了,左右摇晃时,“噗通”跌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睡死过去。 群山幽幽,冷风拂面。 顾卿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他梦中也不知喊了多少次妈妈,伤心时呜呜地流泪,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嘴里酸麻无比,感觉自己能一口气将一条河水全部喝光,不经意时看见山洞角落里堆着干燥的草垛,居然有种想扑到草堆里,大咬几口的冲动! 而乌衣老头缩着身子坐在石壁的角落里,双掌合什,双目紧闭,呼吸有些孱弱,轻轻地道:“你醒了。” 顾卿点了点头,奇怪地道:“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到饥饿,脑子里很想吃东西?” 乌衣老头睁开眼睛,神情显得极为疲惫,扫了顾卿一眼,缓缓地道:“嗯,这是玄门气阶必须经历的体验,这种欲望以后一定要克制住,不可急功近利,贪图小益!” “前辈说的我一定记住,只是要怎么去破解十三郎的九宫飞剑阵,我现在还是毫无头绪,想不出半点良策。” “不用多想,领悟先天玄气的精髓,需要你的信心和勇气。” 我胆子一向大的很,什么都不会害怕!但是有没有信心打败十三郎呢?这个我可保证不了! 老前辈为了教我破解天残脚,已打通了我的玄门天窍,而“逍遥搜魂手”又该如何对付,他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提醒自己去领悟先天玄气的功效,难道我真的需要作好跟十三郎决一死战的准备么? 说顾卿心里没有害怕,当然是不可能的,凶神恶煞的十三郎打十个顾卿估计都没有压力,要如何正确地仰仗先天玄气的威力而一击成功,化险为夷? 顾卿心里根本没有底气,但是他那绝不认输的性格,注定他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 生命是什么? 星宿部落生生世世不就是为了尊严和荣耀活着么? 没有人可以轻视我顾卿!就算是重重难关我也要去闯,一直杀进无妄城,杀尽天下所有的魔族妖精,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顾卿紧握拳头,毅然起身。 乌衣老头眨了眨眼,突然说了一句:“若是一个人将心爱的女人看得比他自己性命还要珍贵,你说他一旦碰到危险,会是什么反应?” 要么救自己,要么救女人!我管他什么反应? 顾卿一脸懵逼的表情,义无反顾地回到凌烟洞里。 第三十二章 铁拳 “哎,我以为你害怕跑路了,老子等了你好几天,已经快没有耐心!” 十三郎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蹲在铁笼子里,神情悠闲地数着自己的脚趾头,似乎对顾卿颇为失望。 云伊“咚咚”地轻轻敲了敲铜鼎大钟,笑声有些沙哑:“小卿兄弟胆色过人,实在教人又是欢喜又是欣慰,我若是有你这种面对困难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儿子,真是天大的福份!” 顾卿鼻子一酸,恭敬地道:“多谢云前辈夸赞,顾卿只知道邪不能胜正,我救不了天下所有苦难之人,但是眼前的是非道义我是分得清楚,也是非做不可!” “哼!”十三郎一声冷哼,并不说话。 “你瞧,他跟老芋头像不像?也是一根筋的直来直去,这几十年的铁笼闭关你还是一直沉溺在心结里。”云伊冲着十三郎娓娓而语,声音尽量保持轻柔,不敢大声。 “哼!” “玉儿有他一半的性情脾气我也就放心了,只可惜,他父子二人蛮横无理,野心勃勃,论起心狠毒辣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么容忍,要么残忍!江鸣唳这狗贼倒是一点没有做错!” “那咱们女儿呢?又做错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 十三郎猝然狂吼一声! 只见他白发飘忽,右臂猛然间挥砸在铁笼之上,粗如碗口的精钢铁栅一排弯曲,金铁相交的剧烈震响轰鸣不绝,整个凌烟洞都已摇摇欲坠! 顾卿心里又惊又奇,惊得是十三郎这一击,功力浑厚犀利,自己的拳头若是真的跟他硬拼硬,只怕拳拳相遇之时骨骼尽断,残废的肯定是自己! 而令他奇怪的是,怎么云伊前辈居然跟他生了个女儿? 那这个“小云儿”究竟是谁的老婆? 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这样搞来搞去啊?而“江鸣唳”这个名字十三郎提过了两次,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世间的恩怨情仇实在太过复杂,顾卿脑子里一团乱麻,忍无可忍地厉声喝到:“前辈!我明知道打你不过,但是白师兄我非救不可!只要放了白师兄,让云伊前辈离开此地,我绝对不会与你为敌!” 顾卿大步走到铁笼前,抬头望了望粗大的铁链,咬紧牙关,臂上真气贯注,“嘭!嘭!嘭!”铁拳猛砸铁栅,一连砸了十七八下,竟将几根相距不过三寸的精钢栅条砸得扭曲不堪! 十三郎盛怒之下,“天残脚”与“逍遥搜魂手”上下齐发,一片白光幻影迅速将顾卿死死包围。 顾卿在眼花缭乱的脚印里左右闪避,在上下纷飞的手影中屏住呼吸。 “咦?”、“怪事!”、“哎呀!”、“很好!”,只听见铁笼中的十三郎口里胡言乱语,一惊一乍之下,居然气喘呼呼,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卿浑身上下不知被十三郎踢了几脚,扇了几掌,嘴角和鼻孔血流不止,忍住疼痛咬牙坚持,始终不肯退缩! 此时,天窍神通猛然瞧见了十三郎掌心天心武曲之符纹,不顾一切地挥拳斜冲,左手疾风般抓向十三郎的手肘,右拳直击十三郎掌心! 他这一招无师自通,动作利索,靠得是随机应变的天赋。 十三郎手臂弯曲舞动,像少女般的柔软无力,但他掌心的符纹仍然被顾卿的拳风触碰,地上剑阵之中,九支寒光利剑微微一颤,其实一支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个圆弧,颤巍巍地倒转剑尖,往剑阵中心疾坠而下! 顾卿大吼:“还不快走!” 白星辰脸色一变,双臂衣袖临空展动,想从剑阵内跳出来,地上另外八支利剑,忽然在地上划出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原地绕了一圈。 嗖!嗖!嗖! 九剑齐飞,直射顾卿! 顾卿大惊失色,本能地跳开三步,拳头骨骼咔咔作响,狂吼一声,迎着寒光剑影欺身而上! 先天玄气若是对付不了这些废铜烂铁,还有何颜面活在人间! 我顾卿宁可被乱剑射死,也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满天飞舞而下的利剑似乎被顾卿的气势所迫,顺势拐了个弯,在空中盘旋不停,消无声息地插入地面,仍然将白星辰圈在中间。 顾卿心知十三郎无心伤他性命,自己的全力一搏根本没有一点效果,不由地冷汗直流。 我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破得了如此出神入化的九宫剑阵? 顾卿心里一声叹息,万念俱灰,内心深处几乎产生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猛然瞧见白星辰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一丝狡诈的微笑,一逝而过。 他吗的!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嗯,玄门的丹神境界果然非同一般,臭小子前途无量啊!哈哈!你以为我真是傻的啊?真要杀你一招就够了!老芋头耗尽心思,想借助我的掌力顺便将你的丹神阶也冲破了,我可不上当呢!” 什么丹神阶?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卿怔住,我刚被老芋头前辈打通了玄门天窍之阶,还没有体验到其中的好处,怎么十三郎偏要胡言乱语说我想借他之手冲破丹神之阶? 谁突破了丹神阶谁就是你孙子! “正好,你们师兄弟二人可以互相练练手,你白师兄的丹神阶已被我打通了,这事情你还不知道吧?”十三郎用手指头弹了弹被顾卿拳头打弯的铁链,幸灾乐祸地冷笑。 “明白了,我已经破解了剑阵是不是?然后你偷偷在背后捣鬼是不是?” 顾卿狠狠地瞪了白星辰一眼,他吗的!这小子果然是有奶便是娘,亏我还不顾一切地救他,原来他早就跟十三郎串通好了。 很好!白师兄才是你孙子! 顾卿心里暗暗好笑,有这样的孙子算你倒霉。 “哈哈哈!刚才那飞剑他使得怎么样?我教了你师兄几招绝学,看看你们师兄弟二人到底是哪个厉害!你以为老芋头不知道么?他每次看你灰头灰脸的回去,自然早就猜到,既然他能教你功法,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传你师兄?” 白星辰表情尴尬,手指一点,天辅文曲星位上的利剑倏地轻轻移动,竟然让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缝隙。 他安然无恙地从剑阵中走出来,傲然挺胸,摆了摆手掌,九支寒光闪闪的利剑竟然幻作了九道青烟,飘然钻进他的衣袖里。 白星辰嘿嘿笑道:“顾师弟,对不起了!前辈其实并无恶意,一心想试试你的灵力而已!这九宫飞剑阵是守护阵里之人免受阵外敌人的攻击,实在是精妙无比!” 他说话客客气气,不敢大声,虽然心里洋洋得意,但毕竟顾师弟是好心救他性命,所以不能太过嚣张。 而乌衣老头跟十三郎之间的争斗,白星辰是一点都不关心,两大高手互相不服气,你找一个做徒弟,那我也找一个对付你,不知不觉就将一身的神通绝学尽数传给了两个玄土门的小辈。 想不到跟顾师弟两人误闯恶人峰,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在凌烟洞里被十三郎打通了丹神境阶,甚至还学会了十三郎的绝世剑阵,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恩惠,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得意! “恭喜师兄!”顾卿微微一笑。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你不也是冲破天窍了么?老前辈伸根小手指头灭你就像灭一只蚂蚁那样容易,若不是瞧在咱们掌门师伯的面子上,他老人家还跟你这么多废话呢?赶紧赔礼道歉!” 白星辰突然朝着顾卿使了个眼色。 “有道理!我顾卿又不是傻子,前辈三番两次手下留情,我心里当然明白的很,多谢前辈抬爱。” 这句是实话,其实顾卿早已发觉十三郎根本无心伤他,猜不透十三郎的真正目的,做人可不能这么厚着脸皮,一定要对方将自己捏死为止才满意吧? 顾卿毕恭毕敬地向十三郎行了一礼,白星辰上前拍了顾卿的肩膀,握住顾卿的手捏了一捏,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咱们兄弟你别跟我计较,当务之急先稳住阵脚,找个机会离开恶人峰才是正事。 “很好,你们两个可以开始了。”十三郎目光流转,朝着顾卿点了点,神情傲然。 “开始什么?”白星辰怔住。 十三郎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两个开始比武,一定要分出胜负!输的那个他吗的给老子滚出凌烟洞!” 白星辰心里咯噔一下,抓住顾卿手腕的那只手立即松开,侧身往旁边回避了一步。 “赢的那一个呢?”顾卿眼珠子一转。 十三郎往铜鼎大钟望了一眼,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慎重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只要你们玄门修为入得了老子的法眼,老子就将宝贝女儿嫁给你!小云儿,这主意怎么样啊?哈哈!” 云伊欣喜地道:“菲儿虽然顽皮,但心里最敬重的就是少年英雄!” 我只是个少年,并不是什么英雄!顾卿嘴角扬起,朗声道:“既然如此,顾卿认输!” 白星辰愣住,怎么顾师弟不来跟我争抢老婆么? 他心里立即开始犹豫,十三郎的女儿也不知长得是美是丑,若是温婉贤惠倒也罢了,万一是个河东狮子吼,我以后日子难熬。 但是如果我一旦有机会做了十三郎的乘龙快婿,那以后修道成仙之路岂非通畅无阻,哈哈,天下间还有谁是我对手? 他越想越开心,感觉两只脚微微漂浮起来,身子轻松自如。 云伊似乎有些奇怪,惊问道:“小卿兄弟是觉得打不过你师兄?还是心里不愿意呢?” “云前辈有所不知,我一个玄门外家弟子,没有什么痴心妄想,只盼早点回到家乡跟亲人团聚。白师兄虽然小气的很,但他天资过人,娶了你们家女儿之后,肯定会改掉一些坏毛病!他若是出人头地我自然会为他高兴,而换作是我娶了令爱,他也定是十分欢喜!既然如此,兄弟之间根本不必在意输赢,谁胜谁负又有什么分别呢?” 云伊听了顾卿一番话,幽叹道:“若是我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那该多好哎!” “等我找到亲生母亲,尽了我余生孝道,那才是一生无怨无悔,云前辈也是儿子和女儿的母亲,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十三郎默认半晌,始终不说话。 白星辰的脸色微微泛红,仰着脑袋在石壁上四处张望,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眼睛瞧着洞外的幽冥索道,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凌烟洞里有蝙蝠么?外面好像有好多影子在飞来飞去……” 忽然! 一片片的白光凭空而起,幻成漫天的迷雾! 无数只白色蝴蝶从迷雾中扑腾而出,宛如落英缤纷,瞬间将整个凌烟洞包围! 呼! 一条人影追风掣电般地从纷飞的蝴蝶群里掠起,直扑铁笼! “老东西!你终于还是忍不住!” 十三郎振臂狂吼,铁笼上的铁栅条根根尽裂,被一股猛烈的劲风扫起,横七竖八地飞插进山洞的石壁上,钉在一片轻纱布幔里,犹自颤动不已! 尘烟四散,一黑一白两条身影被满天飘飞的蝴蝶遮掩,上下翻飞,忽起忽落,一阵“噼里啪啦”金石相交的声音,四周的石壁上到处都是拳坑和指洞,景象异常恐怖! 顾卿心想,看样子还是需要老芋头亲自出马,才有机会救出云伊前辈! 他当机立断,奔到铜鼎大钟跟前,急呼道:“云前辈!我要如何才能推开铜鼎?” “小兄弟,你一个人推不动的……” “我若是将它砸开,会不会震伤了你?” “你可以放手一试,不必管我。” 云伊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心里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顾卿心思悸动,忽然明白过来,说不定云伊前辈一心求死,万一自己铁拳砸向铜鼎大钟,震断了她的经脉,正好解决了她无尽的痛苦。 “滚开!” 十三郎一声怒吼,萧萧掌风凌空劈出! 红光闪烁,一道阴森的光环突然化作一片削薄如纸的刀锋,冲着顾卿的位置斜飞而来! 顾卿手臂弯曲,铁拳紧握。 “火翎刀!”白星辰失声惊呼!双手挥舞,身子猛然扑了上来,将顾卿从铜鼎旁一把推开! 第三十三章 飞越巅峰 呲! 一道鲜血涌泉般地飞溅而出,白星辰左掌的大拇指已被凌厉的刀锋削断! 他整个人收势不住,仰面跌倒,脸色刷白,忍住了剧痛握住自己的手腕,居然哼都不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正色地道:“你真以为你的拳头是铁打的?日月火翎刀你可碰不得!” 十三郎脸色一变,凌空倒悬,疾电般地俯冲而下,一把拎住白星辰的衣领,瞪直了眼睛,将白星辰两只手掌仔细地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忽然哈哈狂笑道:“怪不得九宫剑阵老是错位,原来九根手指头才能挥洒自如!啊哈!天意啊天意!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通啊?哈哈,哈!” 他癫狂发作,仰天大笑,狂戾的笑声激厉澎湃,根本停不下来。 十三郎精芒闪动,二话不说就将白星辰的断指处狠狠一按,登时血流如注,只见他手指尖快速地在白星辰五指间滑动,似乎在书写符咒,心满意足地将白星辰抛在地上,突然又大吼一声:“我看你往哪走!” 身形一晃,左腕上的铁链呼呼风起,竟似有千斤之力,卷进虚无缥缈的迷雾之中。 凌烟洞内的激战声响渐渐地微弱,忽远忽近,好像已杀上了幽冥索道。 “白师兄,你怎么样?” 顾卿扶起白星辰,见他龇牙咧嘴,大声呼痛,心里稍加安慰,白师兄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救了自己一命,可不能让他惨死。 “这也是巧了,想不到你师兄救了你一命,因祸得福。”云伊在铜鼎之中微微一笑。 顾卿怔住,急切地道:“云前辈,不如趁他们还在纠缠不休,我们先想个办法救你出来!” “顾兄弟,你天性善良,好人定会有好报!其实十三郎将自己锁在铁笼之中,是怕控制不了幽煞心魔,而我将自己藏在钟鼎之内,也是怕他失手杀了我。” “啊!原来这么多年,你是自己关住了自己?” 顾卿心里大惑不解,这铜鼎大钟少说也有千斤之重,他跟白师兄二人联手都推它不动,云伊前辈是怎么进去的? “嗯,要走还不容易么?只是我不忍看着十三郎遭受痛苦,只能在这里陪着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大彻大悟。” 云伊说得轻描淡写,将顾卿和白星辰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白星辰心里更是暗暗惊奇,这老太婆是不是在吹牛啊? “两位小兄弟,请退开几步。” 只听见铜鼎大钟“咔咔”地作响,鼎壁之上竟然出现两道裂痕,往不同的方向拧转。 顾卿和白星辰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好几步,原来这钟鼎上藏有机关?说不定里面突然会飞出无数支刀剑暗器,将两人射成了刺猬,还是退远一点比较好! 裂痕机关旋转了几圈,“嘭!”地一声,一块铜片从钟鼎上呼啸弹开,只见一个肌白如雪,高雅美艳的中年妇人出现在眼前,一袭白衣,青丝随风拂动,美目流盼间,秀雅脱俗,令人不敢心生亵渎。 师兄弟二人瞧得呆住,张大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吐。 “我的模样是不是已很老?” 云伊柳眉微挑,声音又是温柔又是清脆,跟钟鼎中的那种渺渺的回音截然不同,说不出来的好听。 顾卿脱口叫道:“一点也不老啊,比我妈妈不知年轻几倍!” 白星辰心想,原来不是老太婆呢,看她的模样,生得女儿肯定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就是不知道十三郎前辈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白星辰心痒难忍,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顾兄弟,现在没有外人,能不能告诉我秋羽长老的下落?” 顾卿将他们在神秘山洞中看见的情景一一告诉了云伊,如何找到缚妖索,如何误闯恶人峰,又如何杀死风生兽,如何遇见乌衣老头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云伊默默无语,眼角泛起点点泪光。 她似乎触动了心事,情绪低落,声音也有些颤动:“你们两个千万要保守秘密,切莫到处张扬……我只担心让丁长老知道,恐怕,恐怕……” “云阿姨放心吧,我们口风紧得很呢!就算以后你女儿问起,我们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白星辰念念不忘十三郎嫁女儿一事,立即改口叫了声“阿姨”!什么九根手指头是他的福份?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万一他们夫妻两个真的看上自己,要认作女婿,哈哈,那才是天大的福气! “嗯,小朋友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本来我是想杀人灭口的。”云伊语气忽然变得阴冷,青丝风舞不动,竟有一股浑厚的真气牵引,迎面袭来,逼得二人喘不过气。 顾卿脸色微微一变。 云伊语气冷漠,淡淡地道:“我也不来瞒你们两个,我与十三郎……嗯,还有老芋头,本是同门师兄妹,我们情投意合,相约一起白头到老,只可惜阴错阳差,我,我却嫁给了别人。” 云前辈究竟是爱老芋头,还是爱十三郎呢?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如此复杂,这般爱来爱去,绕来绕去的,迟早变成麻花! 问题是两个相爱的不能在一起,到底是谁的错呢? 顾卿一脸茫然,猛然间想起小郡主,心里忐忑不安。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一见钟情吧?他对小郡主凶巴巴的模样并没有好感,说是心里愧疚吧?我又没有吃她的小方方,只不过吃了她几颗火灵丹而已,用得着派彭娇娇来大开杀戒么? 顾卿越想越气恼,下次再看见她说不定会大打出手,若是心里真的有盼着相见的念头,倒不如不见! 云伊悠悠叹息:“可是呢,我又忘不了十三郎,是心甘情愿地要做他的相好,现在他们已跑远了,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嗯哼,你说我要不要杀人灭口呢?” “那,那不太好吧?”白星辰见云伊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心里害怕起来,汗珠滚落,衣衫尽湿。 云伊美目流转,道:“既然顾卿不肯做我儿子,那我也只能将女儿嫁给你了,你喊我一声妈,或许我能饶你不死。” “妈!要不我现在就去把我爹追回来?” 白星辰大喜过望,早已忘记了断指的痛楚,腿脚利索地弹跳而起,只要丈母娘现在点个头,他立马可以冲进幽冥索道,把岳父大人给找回来! 顾卿笑道:“白师兄聪明伶俐,你女儿肯定欢喜。” 云伊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嘴是挺甜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打得过菲儿。” “妈!你就放心吧!我就算被她打死也毫无怨言!” “你们两个都很勇敢,以后再见之时也不知何年何月,趁十三郎没有回来,你们师兄弟还是想个法子,赶快离开恶人峰吧!” 云伊侧耳聆听凌烟洞外面的声音,担心十三郎随时随刻可能杀回来,用慈爱的眼神瞧了瞧顾卿,又瞧了瞧白星辰,嘴角微微颤动,心思渐渐地泛涌起来,又是不舍,又是无奈。 若是其中一个是玉儿,也不枉我花费了一番苦心,但愿这些年他已收敛了性子,不再惹是生非。 顾卿皱起眉头,恶人峰山高峻险,到处都是悬崖山涧,幽冥索道肯定是走不过去,而从凌烟洞往山下一瞧,更是黝黑恐怖,深不见底,我们要如何才能翻越? 白星辰惊惶地道:“怎么走?难道要长了翅膀飞过去么?” 云伊挑眉沉思,瞧见顾卿身上的缚妖索,眼眸中一抹淡淡的忧伤,似有所悟,走过来将缚妖索取下,轻柔地抚摸,口中喃喃地道:“索儿,索儿,你还认识我么?顾兄弟,缚妖索是上古宝物,非比寻常,现在你是它的主人,只有借助它的神通,才能飞越恶人峰。” 缚妖索果然极具灵性,绳头微微一抖,仿佛朝着云伊点了点头。 云伊将缚妖索摆在空地之上,示意师兄弟二人背靠着背站过来,熟练地将二人肩臂绑住,笑道:“你们只要抓住对方的手掌,闭上眼睛,绝对摔不死的。” 顾卿又惊又喜:“我怎么没有想到!白师兄,咱们一起跳!” 白星辰其实心里害怕的很,硬着头皮跟随着顾卿的脚步,跳到凌烟洞的洞口,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开始发抖:“顾,顾师弟!你,你可抓稳了啊!” 抬头一望,漫山的迷雾,如同身在云层之中,一片缥缈虚空。 顾卿深深地吸了一口天地间的清风,转身望着凌烟洞内的云伊,大声高呼:“云前辈!青山绿水,咱们有缘再见!” “保重!”云伊白衣飘飘,流云飞袖迎风拂动,一股轻柔的劲风将二人身子缓缓托起,凌空漂浮,“呼!”地一声,向悬崖山涧疾落而下! 二人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速度比在神秘山洞下坠时不知快出了几倍!一颗心怦怦直跳,彼此握紧了双手,暗暗祈祷。 猛然间,二人身子抖动了几下,缚妖索像是突然长出了一对无形的翅膀,拎着二人在群山峻岭之中滑翔,速度惊人! 顾卿睁开眼睛,耳边冷风呼啸,北海群山尽收眼底,千里冰封的碧水湖面银光闪耀,二人在云层之中穿梭,不停地大声尖叫!一起一落时驾云飞越巅峰,令人心神激亢,畅快淋漓! 顾卿此时脑子里映出岁月的痕迹,泪光翻涌。 燕阳村,我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 第三十四章 七星亭 秋季的清晨,凉风袭人。 偶尔可以听见灌木丛中有轻微声如虫鸣,异香扑鼻,雾气浓烈。 群山旷野,石林小径,在萦绕的云雾中渐渐清晰。 在山岚丘林的北面有一片小树林,碎石小路的尽头有一座可以为行人避风挡雨的驿亭,石亭门前一块破旧的牌匾,依稀有“七星亭”三个字,而台阶的正中,不知被谁点燃了一堆草料,浓烟袅袅,火星时闪时灭。 石亭的草堆里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东倒西歪地翘着大腿,他们二人蓬头散发,身上伤痕累累,已疲累得使不出半点力气,趴在草堆里连翻个身都不愿意。 “喂!别踢我屁股!” “我去!你把一只臭脚丫架在我鼻子上干什么?我没有踢你脑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少年翻了个身,脖子上系着一个细小的银圈儿,一道乌亮的光芒一闪而逝,正是从恶人峰凌烟洞里逃生的顾卿! “这次咱们大难不死,有没有后福我可不知道,但是幸好在凌烟洞,你没有将乾坤锁的事情抖出来!” “我又不傻,这种事情我会告诉别人?” 他机缘之下被十三郎打通了丹神境阶,心里是越想越美,就算顾师弟铁拳再厉害,我真气境界可比他高出了一个阶,惹得老子火气上来,摆出九宫剑阵,照样可以一剑戳死他! 可惜,现在只有九根手指……嗯,不过这左手大拇指也没啥作用,剑遁之术也不需要自己用手握着飞吧? 顾卿伸了个懒腰,师兄弟二人从北海往玄翎城的方向走,一路奔波劳累,这一觉大补元气,睡得浑身舒畅无比。 只要到了玄翎大城,燕阳村就近在眼前,也不知村里还有多少人在,若是一路上能碰到飞狨族部落的人就好了,一定能打探出母亲的下落。 顾卿走到亭门台阶上,那一堆散乱的草料早已燃成灰烬,只剩了少许零散星火,一股淡淡的轻烟袅袅而起,偶尔劈啪作响。 他径直离开石亭,往山林野径去摘野果充饥,寻找泉水解渴,不一会工夫就捧了几个山梨和野果,端着一只盛满清水的石碗回到石亭。 这石碗只是路边的一块青石,顾卿用铁拳砸下去,石块立即凹陷成一个大洞,碎石尽化粉末,石块却是不裂,在金光洞里他就已经试过,正好可以盛水。 白星辰心里又惊又奇,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顾师弟这对拳头出神入化,以后逢年过节你来给我搓搓黍粉,那黍米馒头蒸出来肯定是松软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顾卿瞪了他一眼,猛然听见石亭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前面是三人三骑,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三辆轻蓬马车,由远而近,相距石亭不过一里余路。 “师弟,是你们飞狨族的人么?赶紧去问问燕阳村怎么走。” 师兄弟二人皆是开了天窍的玄门弟子,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数里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他们。 “不是,飞狨族的人从不骑马。”顾卿摇了摇头。 “为什么?” 白星辰当然不懂,因为飞狨族人奔跑的速度比骏马更快。 顾卿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星宿部落之中少有族人会骑马,除了南方云俪城的倌马族……但是,四大星城的部落从来不敢擅自交往,如果真是倌马族的人,他们跑北方来干什么?” “走亲戚都不行么?” “走亲戚?” “是啊,你飞狨族不就是猴子么?那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猴年马月是吧,你猴子和马当然就是亲戚啊!哈哈哈!”白星辰在草堆里滚来滚去,捧腹大笑。 顾卿翻了个白眼。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呼喊:“哎哟大哥!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星莽到处是驿亭,我们要不要进去歇息一会?” 他们来得好快! 白星辰立即闭嘴,望了望石亭四周,并没有藏身之处。 “玄翎城就在前面,你要是累了哥哥给你在城里找个好地方休息,这亭子破旧不堪,弄脏了你的新衣裳,小辣椒眼睛瞪起来,我可吃不消!哈哈,哈!” 此人声如洪钟,笑声豪爽,似乎真力充沛,虽然远没有玄门气息汹涌,但内家的功夫倒也不弱。 只听见外面几人纷纷拍手大笑,转眼间已到了石亭门口。 “这石亭像是荒废多时,而且四面通风,居然还有人在这里点燃了草料?咦?这草料的香味跟咱们家乡可不一样,简直是闻所未闻……” “三弟,车到山前必有路,星莽到处是驿亭,这句话倒也没错,但这‘闻所未闻’被你说出来,总是感觉别扭的很!” “怎么别扭?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说我从来没有闻到过,有何不可?要不你带点草料回去给小,小辣椒闻上一闻,我看看她是闻风丧胆,还是默默无闻!” 门外二人哈哈大笑,人已进了石亭。 三个劲装短靠的汉子,头顶都系着一块白色的布条,带着藤叶编织的荆棘头冠,每个人的脚上均绑着一双兽皮短靴,风尘仆仆的进来,脸上笑意正浓。 当中一人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有神,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无数根横七竖八的钢针扎在脸上,旁边紧跟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相貌清瘦。而另外一人穿着淡蓝色的丝布短衫,面料轻柔,干净整洁,果然是新衣服! 他腰上系着白色的布带,斜插着八柄短枪,分成两排,各插腰边左右。 玄翎城方圆百里人迹罕见。 石亭中居然出现两个脏兮兮的少年,穿着破旧不堪的衣衫,眼眶凹陷,翻着白眼,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已饿了十七八天,再也支撑不下去。 络腮胡子急忙上前查看,摸了摸二人的鼻息,手指掐住白星辰的脉搏,吃了一惊:“怎么摸不到脉象?” 他又捏住了顾卿的手腕,额前吓出冷汗:“怎么这个脉象如此絮乱?” “这两个年轻人肤色皙白,不像是本地部落里的人。”文弱书生在旁边皱了皱眉头。 你以为我不想晒太阳啊?整天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把你扔进去你也跟我一样白! 顾卿假装忍受不了痛楚,哼哼了几声。 “三弟,快去车上取点干粮来,他们估计是饿成这样。” 络腮汉子他见眼前两个陌生人天庭饱满,气息异于常人,颇有几分玄门苦修人的模样,心里暗暗疑惑。 不一会,蓝衫小伙取来了一个布包,摸出几块米饼,将顾卿和白星辰一个个扶起,身子斜靠着草堆,然后把干粮在木碗中捣碎,想用清水喂他们两个服下,突然耳边就听见扑哧一声轻笑,微微一愣,转过头瞧了瞧四周,不知道声音从何处传来。 他大惑不解,喃喃地道:“我以前耳听八方,难道刚才是双珠填耳?他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倒是不错!” 蓝衫小伙扶住白星辰的脑袋,将干粮混着清水喂进他嘴里,转身去取布包里干粮,不料布包被顾卿抱在手里,嘴里吧唧吧唧地咬着米饼,狼吞虎咽,估计他闻到香味,实在是忍不住了。 蓝衫小伙笑道:“果然是饿死鬼投胎!” “俗话说的好,香饵之下,必有死鱼!这米饼清脆香甜,就算要投胎最好也投你们家里去!那真是祖宗积德,莫大荣幸!”顾卿模仿蓝衫小伙的语气说话,学得惟妙惟肖。 “算了吧!你好歹给我留几块,也算是为祖宗积德了!”白星辰一把抢过布包,手忙脚乱地将干粮米饼塞进口中,连碎末也不肯放过。 络腮汉子精芒闪动,在一旁又打量了二人几眼,呵呵笑道:“两位小兄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顾卿见这三人五官神色中并没有凶相,而且还肯去救助路边落难的陌生人,感觉不像是坏人,就不再拐弯抹角,正色地道:“去玄翎城,同不同路?” 蓝衫小伙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当然同路!我们兄弟三人正要去玄翎城。” 那文弱书生颇为警惕,微微一笑,道:“两位小兄弟好像不是玄翎城的人。” “怎么不是?我们是飞狨族燕阳村的。”顾卿瞪了他一眼。 络腮汉子眼珠子一转,道:“我曾经与苍嵇洞天几位大师相识已久,我看两位像是玄门修行之人,不知宝地是在何处?” 顾卿一惊,这人眼力如此厉害?转念一想,星宿部落里崇尚仙道之人不计其数,像飞狨族这样的少仙队比比皆是,玄门气质能一眼被人识破也不足为奇。 “北海福地,金光洞彩虹门!”白星辰正吃的津津有味,脱口而出。 须弥山的玄门大师在北海金光洞里修行,星莽大陆上所知之人极少,若是胡乱瞎编恐怕骗不过去,白星辰量他也不知道金光洞在哪里,就算说了也不用担心,反正句句实话。 果然,络腮汉子一头雾水,不愿意被年轻人小看,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北海之滨的彩虹宗派,虽然不在四大圣地之列,但是名气也是响亮的很!” 是挺响亮的,我估计你连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顾卿心里暗自好笑,抬头瞧见石亭外面三辆马车,车厢之内堆满了一包包的布帛麻袋,少说也有四、五十件,怎么刚才听木车轮毂转动的声音,轻飘飘地毫无重量可言,这些麻袋之中究竟装了什么? 文弱书生瞧出顾卿的心思,客气地道:“既然两位小兄弟要去玄翎城,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吧,坐在醇厚芬芳的茶包之中,旅程舒畅无比。” 茶包? 原来这三人竟是茶商。 第三十五章 黑衣人 顾卿曾听部落长老说起过,南方云俪之城盛产山茶,各族皇族部落都要遣派茶商使者,一路运送贡茶,想不到这三个骑术精湛的汉子果然就是云俪城倌马族的人! “这些贡茶是大老远地从云俪城运来的吧?” “在下正是倌马郭家子弟,单名一个锋字。”络腮汉子双臂环抱肩膀,客气地行礼,用得是云俪城部落的礼仪。 倌马族世代以贩运贡茶为生,倌马郭家更是云俪茶行中的翘楚。 郭锋有个别名,人称“马雀儿”,十八岁时,曾在云俪城豕彘(shizhi)皇族伊殊长老手下先锋营做过统领。他精通武艺,勇力过人,深得伊殊长老的器重,只是后来为了芍鸡族叛乱一事受了牵连,流落到云俪城偏远的村落,与几位结义兄弟一起贩运山茶为生。 倌马族郭家最擅长的就是“踏马分鬃手”,顾卿见郭锋十指硕长,刚劲有力,指甲又修剪得整整齐齐,正是常年累月练习指上的功夫所致。 “不知南方云俪,产得是什么好茶?”顾卿好奇地问。 “云俪特产,山荼姬木。” “嗯,‘北有貂罗,南生姬木’,村子里的人经常念叨,可惜只有虚鼠族的皇族才有资格品尝,我们这些穷山僻壤的乡下人哪里喝得起啊!” 白星辰一愣,道:“车上多的是,师弟你想喝么?” 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就往茶车走去。 白星辰自小在金光洞里长大,只要每次心情不爽,就欺负蓝皓月来缓解压力,他喜欢的东西没人敢跟他抢,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抢到顾师弟的乾坤锁。 他见顾卿居然把贡茶说得如此珍贵,心里大不服气,怎么皇族可以享用的东西,我就不能喝了? 只见他走到车厢跟前,一把抓住麻袋,轻盈无比,三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托住,心里暗暗称奇,搔了搔头皮,迷惑不解地道:“这东西如此轻巧,吃得饱么?” 顾卿差点被他气晕过去,白师兄啊白师兄,你能不能不丢人呢? 郭锋心知这白星辰一定是久居北海修行,自然从来没有见过山茶究竟是为何物,他见识虽然浅薄,但也是情理之中。 蓝衫少年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原来你是想当饭吃啊?山茶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只能饭后睡前品茗,修身养性,奇妙无穷!” 白星辰自小在金光洞里成长,他哪里会明白,在星莽大陆上,吃泡和享受完全是两回事。 白星辰眼珠子一翻,移形换位已“呼”地一声窜到蓝衫少年身边,一把抓住蓝衫少年的胳臂,倏地将他腰上的短枪抽出来一支,枪尖一晃,已抵住他的鼻子。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速绝伦,令人毛骨悚然。 白星辰玄门丹神的境界,气息流转时,一瞬间就能在百丈之内取人首级,这种事情绝对开不得玩笑! 蓝衫少年一惊,身子僵住。 郭锋失声叫起:“小兄弟手下留情!” 顾卿怒斥道:“你干什么?” “大惊小怪什么?我跟他开个玩笑也不行么?”白星辰狠狠地瞪了蓝衫少年一眼,将手中的短枪用力地插回他腰带上,转身离开。 蓝衫少年两只手臂仍然举在半空中,缓缓放松下来,脸色涨得通红,咬了咬牙瞅了瞅郭锋,闷声不吭。 郭锋心里暗暗惊讶,眼前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居然如此深藏不露,举手投足之间,玄法高深莫测,只怕四大圣地的弟子之中也少有这种出神入化的功力,星莽大陆部落里更难再找出敌手。 郭锋与文弱书生对视一眼,心有所动。 “北海之滨果然是英雄辈出,不知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郭大叔不必客气,在下顾卿,这位是我师兄白星辰,以后莫要搭理他就行,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郭锋将蓝衫少年与文弱书生一一介绍,蓝衫少年“飞枪张寰”,与郭锋是结义兄弟,在云俪城颇有威名,而文弱书生是西方西麓城苍牢族人,姓杜,复字清风。 原来这三车茶包并不是虚鼠皇族的贡茶,而是郭锋与张寰借道东行,要运往乌螭城潜蛟族部落。只因璠龙族长老诸葛瑶光兵变崤水关,封锁了各路茶行客栈,他们兄弟二人不敢涉险,正好与西麓城苍牢族的杜清风素有交情,只得变换行程路线,往西北方向而来。 “为何各位不直接从芍鸡族地界的小道而行?偏要到玄翎城绕上一圈?” 我去!就算璠龙族封锁了东行要道,你们这路也绕得太他吗的长了吧?这倌马郭锋像是有事隐瞒。 他说去西麓城是为了跟杜清风会合,这倒也说得通,但是现在突然要北上玄翎,这是要搞什么? 杜清风深知眼前这两个少年虽然年纪轻轻,部落阅历尚浅,但是行事谨慎,为人处世一点不比他们差几分,哈哈一笑,道:“顾兄弟有所不知,我们既然运得是贡茶,那绝对是不敢走小路的!如今部落时局动荡,往大城走还算安全,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也是情非得已,一旦贡茶被部落散人掳去,我们小本生意怕是赔不起。” “贡茶居然也有人敢抢?” “同行之间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说不定明天就卖了你。” 嗯,这话说得真是很有水平啊,难道他是拐着弯骂白师兄么?顾卿心里好笑,这三人三骑在没有任何护卫队列保护之下,就敢在星莽大陆上贩运皇族贡茶,若他们不是本事了得,胸有成竹,那肯定就是脑子有问题。 白星辰听他们说起贡茶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然是贡茶,那当然是价格昂贵,我要是将这些茶包劫去卖了,哈哈,岂不是发大财了么?等我在大城里买个大房子,然后养几个奴仆丫环伺候老子!顾师弟么,看在他将十三郎女儿让给我的份上,也给他找个老婆吧,闲得无聊了还可以叫他搓黍米馒头给我吃! 他正在幻想轻松愉快的生活,耳边听见轻微的风吹,远处荒草小径上的碎石偶尔发出咔咔作响,转眼沉静死寂。 白星辰竖起耳朵,道:“师弟,你说刚才跑过去的是不是一只野兔子?” 顾卿笑道:“我听那落地的声音,起码有三只。” “要不要打赌?” “怎么赌?” “要是三只,就算我输。” “好吧,你输了千万别把十三郎的女儿让给我,我可无福消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谈论到底几只兔子,郭锋三人听得一头雾水,皆是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两个玄门弟子故弄玄虚,不知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白星辰眼珠子一转,二话不说,移形换位一晃,“嗖”地一声就往路边小路上的荒草丛里钻了进去。 说他是“钻”,是因为他身子居然贴着地面而遁,瞧得郭锋三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诡异的身法,暗暗心惊。 林荫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两条黑色的人影呼啸而上,直冲云霄! 剑光闪耀! 突然消失不见。 “好身法!” 郭锋气定神闲,猛然大吼一声!回音在山岚之间回荡不绝,一时之间树摇草斜,漫天落叶缤纷而落! 顾卿心神一震,心想,这位郭大叔内力浑厚,颇有几分王者风范,倌马族的人倒也不可小瞧。 远处又传来叮当叮当一片兵刃相交之声,只听见白星辰在树林里破口大骂:“他吗的!胆敢在你爷爷面前动刀动枪?” 想不到他们三人三骑一路北上,居然不知不觉地就被人跟踪,若不是顾卿师兄弟发现,说不定某天半夜里脑袋突然不见,他们也茫然不觉! 郭锋此刻终于相信,这两位玄门弟子并不是故弄玄虚,确实是有真材实料。 抬头一望,灰蒙蒙的云雾里骤然出现了三个黑点! 三条乌黑的人影纵身往七星亭方向冲下来,却是白星辰飞身追赶前面两个黑衣人,脚尖相交空踢,犹如风中摇摆的落叶,二人同时轻飘飘地斜落在三辆马车之上,分毫不差。 这二人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其中一个黑衣人狠狠地在茶包上踢了几脚,整个身子都陷入马车之中,“哎呦!”一声大叫,从马车底部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另一个黑衣人突然抬头看见顾卿,手中剑光一抖,直刺顾卿咽喉! 他不由分说就痛下杀手,若是眼前的顾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部落少年,又怎么避得开这刹那攻袭的凌厉剑锋? 顾卿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弱肉强食,这是自古以来就注定的。 如果星宿部落人人具备功法大乘,燕阳村也不至于会惨遭妖精的毒手!他此时内心一股戾气上头,竟然有一种想扑上去将黑衣人咬死的冲动。 叮!手中长剑一折而断! 呯!顾卿的铁拳已击中了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身子斜飞出去,在地上滚出了好几丈之远,一时之间鲜血飞溅,鬼脸面具被顾卿的铁拳击得粉碎,肝脑涂地,一命呜呼! 顾卿这一拳足有千斤之力,风生兽都抵挡不了,更何况是眼前这凡夫俗子,血肉之躯? 第三十六章 丹神之境 马车上的黑衣人瞧见同伴如此惨状,猛地僵住了身子,两只脚不停地颤抖。 白星辰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竟然飞身上去将黑衣人扑倒,双手捏住他的左右肩臂,那黑衣人动弹不得,喉咙里的声音“啊啊”沙哑,脸色发黑,已说不出话来。 我居然杀了一个人! 顾卿心惊不已,自己情不自禁的一拳猛击,竟然顷刻间就击毙了一个陌生人!他神情似有些痴迷了,呆呆着瞧着白星辰,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顾卿无比震惊,只见黑衣人猛然间身子萎缩,四肢僵硬,体形竟然缩小了一倍,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立刻毙命! 而白星辰脸上的肌肤居然是一片青紫之色,五官表情狰狞恐怖,像是转眼变了一副模样。 顾卿瞧得心惊肉跳,白师兄果然心狠手辣,他,他莫非吸了此人的内力? 顾卿猛然想起,丹神阶是要吸纳同门真元修炼,才能冲突境阶的封锢,这是五行宗特定的修道之法,凶残无比,独此一家。 他吞了吞口水,似乎也被白星辰的暴戾引动,只觉得突然之间口渴难忍,内心深处有某种欲望,不是发泄,而是想获取。 这种欲望非常强烈,几乎就快要忍不住。 白星辰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青紫慢慢褪散,惊惶地张大了眼睛瞧了瞧地上的干尸,声音有些发颤:“师弟,我,我刚才怎么了?” 他在金光洞二十年,炼得是玄门灵气,从来没有用拳头巴掌跟人打过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浑然不知,只有顾卿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顾卿脸色一沉,心有余悸地走过去仔细查看黑衣人的惨状。 黑衣人的衣衫皱成了一团,骨骼干瘪萎缩,就像是一个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干尸,身躯和四肢皆已扭曲得不成人形,阴森恐怖。 郭锋三人站在原地,身子没有动,因为他们的腿脚已经迈不开。 飞枪张寰两片嘴唇一直在不停地抖索,根本就合不拢。 他们的呼吸很急促,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袖子擦拭,仿佛心脏被顾卿的拳头狠狠地击了一下,心跳加速。 噌! 锋芒忽现,利器破空! 半空中突然冒出四条黑影,冲天而起,四道寒光直射七星亭! 长剑呼啸,攻势惊人! 郭锋双掌一错,衣袖迎风而展,沉声高呼:“守住马车!” 杜清风与飞枪张寰双双跃起,动作利索地将骏马缰绳拉住,在手臂上绕上几圈,训练有素,果然都是走南闯北的部落行家。 飞枪张寰“哼”了一声,脱手一扬! 数杆短枪呼啸而出,如长蛇般地朝黑衣人手中的寒光飞射而去,又快又狠!他无心伤人,只想击落黑衣人手里的兵器。 当中一个黑衣人剑光闪动,一股劲风斜飞而起,削向张环的飞枪! 那疾飞而来的飞枪半途被剑光一撞,火星四溅,射势方向赫然改变,扑的一声射中七星亭的石柱子,竟然穿柱而过,柱子上赫然留下一个通透的窟窿,飞枪转眼不见。 白星辰歪着脑袋大叫道:“不要乱射啊!” 张寰见飞枪失手,并不知难而退,身形突然一变,从腰间又抽出一柄短枪来,呼道:“好家伙!再吃我一枪!” 嗖! 飞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一支离弦之箭,不依不饶地射向黑衣人手中的长剑! 当中一个黑衣人一声冷笑,身子飞落之时,剑锋倒转收起,袖风一舞,竟一把抓住疾射而来的短枪,轻描淡写地插入尘土之中,风度非凡! 这人穿着暗青色的长袍,长发披肩,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绸带,手中长剑负手贴背,迎风而立,神情冷漠,风度翩翩。 而另外三名黑色劲装的汉子,一字排开站在后面,跟青袍人的姿势一模一样,反转长剑,脸上均带着一副青面獠牙面具,露出两只寒光凌厉的眼睛,身躯纹风不动。 这些黑衣人光天化日的竟然敢来抢夺贡茶,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啊? 等一下,这个人呼吸有点不对…… 顾卿突然瞧了瞧青袍人的身后,盯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打量了几眼,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总觉得这个黑衣人浑身不对劲。 白星辰悄悄地附耳过来,翻了个白眼,仰着脑袋小声地道:“别老盯着人家的胸部行不行?她是个女的。” 女的? 怪不得我听见那呼吸声这么轻柔。 顾卿果然发现黑衣人身材纤弱,胸前微微突起,明显比旁边两个大了一小圈,眼珠子转了转,缓缓将目光移开。 郭锋见这四人飞身法功了得,剑术超群,心里暗暗佩服,抱拳朗声道:“在下郭锋!云俪城老字号一品弭香的掌柜,不知几位朋友是哪个部落的英雄好汉?” 青袍人神情冷漠,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似笑非笑:“久闻倌马郭家的名号,在下是如雷贯耳,十二星宿部落之中更是无人不晓马雀儿的威名!我们几个这一路辛辛苦苦地跟来,以为你是要去乌螭城,想不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莫非玄翎城里是有人接应么?” 郭锋不知他们是何来历,皱眉道:“乌螭城的诸葛瑶光兵变崤水关,不绕路往玄翎城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飞枪张寰瞪起眼睛,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啼笑皆非!我们要走哪条路用得着你来管?”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云俪这个地方英雄好汉多的是,你们几个也不算什么,一品弭香果然是百年老字号,不但山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是令人望尘莫及!” 三人脸色一变,郭锋沉声道:“几位莫非是西麓琊犬皇族?” 青袍人“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杜清风呵呵一笑,客气地道:“琊犬勇士追踪的本事果然厉害,我们在西麓城里只住了三天,天没亮就动身了,走得是桃花村的清源水河,我就奇怪了,车轮自流水而过,毫无痕迹,你们是如何知晓?” “废话少说!把东西交出来,我们立即就走。” 顾卿此时正与白星辰歪着脑袋,二个人低着头小声的嘀咕,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我们都猜错了!原来有这么多只兔子……” “你刚才可是说只有一只的,我猜得是三只,如果母兔子不算的话,起码比较接近了……” “母兔子也是兔子,而且飞身法也不错,按照你这样说起来,死得那两只也不能算了?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白星辰若有所思,我如果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只留下一只兔子,那肯定是算我赢了! 青袍人瞧了瞧地上那两具死状阴森恐怖的尸体,神情只是微微悸动,并没有感觉到震惊,突然冲着顾卿和白星辰说了一句:“两位朋友是过路的?” 顾卿转身过来行了一礼,客气地道:“我们跟郭大叔可是老朋友了!相约在七星亭见面,一起往玄翎城去玩几天,几位是不是也要去城里?” 顾卿今日开了杀戒,觉得那也是自己的本能防卫而且,铁拳的轻重自己也控制不了,黑衣人一看见我就张牙舞爪地冲上来,这不就是找死的节奏么? 以后再碰到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来一个我就砸一个。 他心情稍加缓和,尽量不往地上的尸体瞧。 “马雀儿跟苍嵇洞天的确是有些来往,看两位不像是苍嵇派的弟子,莫非是荒原迷宫过来的?” 顾卿心想,星宿部落英雄辈出,各族之中在仙宗玄门里修炼的弟子一定不少,他们对修道之人的功法特征一眼就能瞧出来,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去。 “我们师兄弟是北海金光洞门下。” “北海有个金光洞?”青袍人怔住。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点都不丢人,这个青袍人比郭锋可要诚实多了。 看他的模样气质,好像不像是部落里普通的剑客,别人带着面具蒙着脸,他偏偏骄傲地站在你面前,管你认识不认识,要动手随时上来就是。 顾卿不敢轻视他,点了点头,态度仍然很客气:“嗯,我们师父姓蓝,名皓月,他的天残脚绝世无双,最是厉害不过,有机会给你引荐引荐。” 他一通胡造乱编,说得越是玄乎越好,省得青袍人啰里啰嗦一大堆问题。 “天残脚……有机会一定向尊师讨教。” 青袍人精芒飘忽,转身扫向郭锋。 郭锋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正色地道:“听阁下的口气,像是我们兄弟几个偷了琊犬族的东西,这话从何说起?” “哼哼!等撕破了嘴脸,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青袍人冷笑不已。 “我们做小买卖的,一路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偶尔也能挖到美味的野菜,没听说能靠一张脸面吃饭的,就算不撕破,跟西麓城皇族小白脸一比,也是天壤之别!”张寰突然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顾卿脸部表情扭曲,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后面三个人黑衣人身子晃了晃,鬼面獠牙的面具里射出几道寒光,凌寒似雪,刷刷刷地瞪了顾卿一眼。 第三十七章 踏马分鬃手 怎么?想咬人么? 以为我们是小朋友?带上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我就害怕了? 顾卿眼珠子也是一瞪,扫了三人一眼,故意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眼皮眨也不眨一下。 果然,那黑衣女子终于瞪他不过,将视线悄悄地移开,不敢再与顾卿对视。 “不知几位究竟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杜清风面不改色,说话的语气仍然客气。 青袍人缓缓道:“九月初三,倌马族两个人带着三匹马进了西麓城,住得是钟楼巷子西边的黎朔客栈,九月初四凌晨,血蹄营偏楼失火,你们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目的是盗取雪蟾宫的‘万花雪莲’,琊犬勇士死三人,伤一人,失踪的人数却有六个,而九月初五天还没亮,你们三匹马上就多了一个人,行程路线是苍牢族桃花村的清源水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杜先生?” 三人心里皆是一惊,琊犬勇士果然了得,竟将他们的行踪查得分毫不差,连杜清风是九月初五才到西麓城,他也是清清楚楚。 万花雪莲?咦,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顾卿突然想起乌衣老头说的话,有生之年要是能闻一闻万花雪莲,叫我一声爷爷都可以!他吗的,这万花雪莲看来是个好东西! 杜清风道:“我与郭大哥约好在黎朔客栈见面不假,只因我从苍牢族赶过来,需要七天时间,所以晚到了一日,但是九月初四有人夜闯血蹄营,盗取雪蟾宫的‘万花雪莲’,这件事情就有点离谱了,我们兄弟一无所知,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算在我们头上?” 青袍人冷笑不语,忽然衣袖一抖,“哐当”一声,将一件色泽黝黑的东西抛落在石亭门外。 顾卿仔细一瞧,是一块护心铜锁,血迹斑斑,锁面已凹陷变形,四条笔直的抓痕穿透锁面,不像是利器所为。 而郭锋倒吸一口冷气,额前渗出几滴冷汗。 “请问郭先生,倌马族的‘踏马分鬃手’从来都是只传郭家亲族,其他部落的英雄好汉能不能偷学?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那倒要顺便请问一句,你们将那六人的尸首藏在何处?” 郭锋皱眉道:“这爪痕的确跟分鬃手的指力有几分相似,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张寰有些急了,大声怒喝道:“他吗的,就凭一块破铜烂铁就想栽赃嫁祸?这黑锅我们可不背!” 一旁三个黑衣人目中凌光一闪,手中长剑断然横胸。 青袍人冷哼一声,双指轻轻一摆,示意三人不要冲动,他眼睛始终盯着顾卿和白星辰,一时半刻猜不透二人的真实来历,敌我不明,不能轻举妄动。 原来这几个贩茶的商人手脚也是不干不净,在西麓城里偷了人家的东西还死不承认! 只是,就凭眼前这么个破铜烂铁,青袍人也有些强词夺理。 顾卿转念一想,微笑道:“你们争来辩去的,其实一点都不难,找块一模一样的铜锁,要这位郭大叔用什么野马分鬃手再示范一下不就行了?” 众人心想,这主意倒也不错。 青袍人冷冷地道:“我们几个又不是血蹄营近卫,从来不曾配备护心铜锁。” 顾卿眨了眨眼睛:“那叫郭大叔地上随便找块石头演示一下……行不行?” “这个,恐怕不行。”郭锋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普通的山石质地清脆,比不过翡翠宝玉,与护心铜锁之类的金属难以相提并论,而且“踏马分鬃手”的内劲霸道犀利,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金石布匹,在力度和指力上的控制均有不同,完全靠自己的应变技巧和临场发挥,轻重深浅很难控制,所以顾卿的办法虽然可行,但却没有令人信服的说服力。 顾卿突然微微一笑,道:“这种指力虽然厉害,倒也不难,只要我指上的分量拿捏精准,铁器与石头也是大同小异。” 只见他伸出四根指头,模仿护心铜锁上爪痕,在石亭门口一块大青石上轻轻一拉,裂碎的石粉节节脱落,指痕深入青石半寸。 在场众人见顾卿轻描淡写地抓出四道指痕,面不改色,虽然用得不是“踏马分鬃手”,但是指上的真力之强劲简直匪夷所思,绝非常人能及! 郭锋心里是又敬又佩,又惊又喜。 青袍人见眼前这个少年衣衫褴褛,指力如此高深,玄门修为尚在自己之上,不知是敌是友,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他心有所忌,皱眉道:“大师神功令人大开眼界,可是据我所知,北海冰封之地好像并没有你这样的高手,不知高姓大名?” 顾卿轻轻一笑,缓缓道:“大师就不敢当了,叫声顾卿兄弟就行!其实我并无恶意,就是想证明一下,能有胆子盗取‘万花雪莲’之人绝非等闲之辈,无论是心机还是谋略均在你我之上,而且也不能说只有倌马族郭家的人才会使这种指力,天下间功力精湛之人不计其数,如果你能深明大义,明察秋毫,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想要找到真凶也不是难事。” 顾卿天资聪慧,心思也是谨慎细密,这一番话说出来,青袍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心有所思,闭口不语。 这种指力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也会啊! 白星辰见顾卿大出风头,心里又妒又恨,一时之间心痒难受,忍不住脱口叫起来:“马车上搜一搜啊,说不定就藏在车里呢!” 郭锋兄弟三人心里均是咯噔一下,目光凌厉,狠狠瞪了白星辰一眼。 青袍人淡淡地道:“几位朋友要是清清白白,自然是肯让我搜一搜的。” 郭锋皱眉道:“朋友有所不知,山荼姬木封窖之后不能见光见风,货到之后要挡门遮窗,分小包藏在家中地窖之中,如果在半途打开,香气尽数散乱,满嘴苦涩,这种下品的贡茶,各族茶行无人敢收。” 他说的句句实情,山荼姬木的茶包不能见光见风,不但是一品弭香茶行的规矩,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白星辰听他们啰嗦到现在,已是很不耐烦,怒道:“听说万花雪莲极其冰寒,不能接近人间戾气,你们在这里叽叽歪歪,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情?一把火烧了茶车,有没有你要的东西自然清清楚楚,从此大家不必纠缠,各奔东西!” 青袍人冷笑道:“好主意!” 他话音一落,身旁两个黑衣人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张口一吹,火苗噗嗤一声,火焰串起。 原来黑衣人早有准备,倌马族如果死不承认,他们就放火烧了茶车。 “万花雪莲”是极寒之物,不食人间烟火,最忌的就是火侵,就算真的是藏在茶包之中,只要一闻到火性味,不用解开茶包雪莲就会出现,闻不了半点俗气,也绝无地方可以遁迹潜形。 顾卿也不说话,他对万花雪莲心生好奇,连恶人峰与世隔绝的乌衣老头都念念不忘,倒想见识一下究竟有多神奇。 郭锋与张寰见事情不妙,疾步上前,横步拦在马车前,怒喝道:“我看哪个敢动!” 黑衣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三人训练有素,面对眼前虎视眈眈的威胁根本是无动于衷,举着火折子大步走过去。 真要烧了茶车,倌马族的损失就大了,哪里还会跟他们善罢甘休? 郭锋的动作极快,脚尖一点,掌风四起! 他整个人临空翻转了一圈,左掌借力在地上一按,身子如轻舞的柳絮般贴着地面一尺距离斜袭而上,往三个黑衣人手腕拍去! 张寰的飞枪也立即脱手,与掌风分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心意相通,他们的心思只对物不对人,一心以扑灭火苗为目的,速度虽然极快,却并不攻击黑衣人的要害。 可惜,黑衣人与积年累月在外面漂泊闯荡的倌马族茶贩子可不能比,瞧见郭锋凌厉的掌风,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将头一偏,身子往后急退,想避开迎面射来的飞枪,又想绕过快如疾风的掌力,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后翻跌。 “小心茶包!” 郭锋失声呼叫,两条人影已疾如闪电,一起朝黑衣人猛扑过去! 其实黑衣人一个趔趄,只不过是下盘功夫没有练到位,脚下的步伐不稳而已,不一定就能摔倒,偏偏旁边提心吊胆的郭锋与张寰惊呼而来,尘土飞扬,硬是二话不说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 黑衣人吓了一跳,无力挣脱,双足在泥地里挣扎乱蹬,手中火折子自然失手挣脱,呼哧作响,在空中轻盈地翻了几个圈,悠悠扬扬地往茶车飞了过去。 这突忽其来的变故,谁也预料不到。 眼看着火苗就要落在马车的茶包堆里,忽然一道白光呼啸而出,不偏不倚地击中火折子! 火折子又临空翻了几圈,径直往后面山林峭壁处滚落。 激射而来的白光劲势未减,“咔嚓”一声钉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入木极深!正是刚才被青袍人一把抓住,插进尘土的短枪。 顾卿站在石亭台阶上,面露笑容,神采奕奕,缓缓道:“一品弭香不辞辛苦,长途跋涉地做些小本买卖,烧了实在可惜,‘万花雪莲’不是寻常之物,既然它是遇风即化,遇水即溶,藏身在茶包之内就绝无可能,琊犬族纵然是心有不甘,瞧在伊殊大族长的面子上,不搜也罢。” 星莽大陆上,山茶的买卖必须由各部落皇族批准才能经营,而倌马族茶贩此行,目的就是借道玄翎城,将贡山运往潜蛟族去,如果青袍人一把火将茶包烧个干净,恐怕很难跟潜蛟皇族交代。 第三十八章 西麓狼烟营 “山荼姬木”一年内只有十几两小叶的产量,价格相当不菲,云俪城的伊殊大族长老羞成怒之下,说不定起兵攻打西麓城,将西麓皇族的山茶抢他个净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青袍人长剑负背,表情漠然,他心里仔细一想,伊殊族长的确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为了几车茶包要招惹云俪城的众怒,就得不偿失了。 这位姓顾的少年说的话句句在理,始终令人难以反驳,他师父蓝皓月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部落中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三个黑衣人中那位隐藏身份的女子此时身躯微微一震,面具之中目光流转,瞧着顾卿看了半天,似乎对顾卿的来历颇为好奇。 郭锋兄弟三人捏了一把冷汗,朝着顾卿投来感激的目光,心有余悸。 这两个玄门弟子虽然出手歹毒,性情诡异,但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玄门之中怎么会有吸人灵力如此阴险的功法?难道他们是魔族妖道不成? 郭锋刚才亲眼看见白星辰将黑衣人的内力一瞬间吸干,心里大惑不解,怀疑顾卿二人是冥魔界的妖精。 他对玄门丹神境阶的修炼原理一无所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偏偏白星辰不甘寂寞,见青袍人满面冷笑,有心想挫挫他的锐气,眼珠子转了转,哈哈笑道:“顾师弟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大老远的跟踪倌马族的茶行商人,他们都不来跟你们计较了,你们也别太咄咄逼人。” 青袍人冷冷道:“小兄弟,我们职责在身,一心只想追查圣物的下落,狼烟营光明磊落,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杜清风倏地吃了一惊,二话不说就单腿跪地,以西麓城的礼节行礼,沉声道:“苍牢族杜清风有眼无珠,不知是少主亲临,多有得罪!” 郭锋目中精芒闪烁,抱拳道:“原来阁下就是琊犬少主萧冲子!郭锋今日能一睹岚熙院弟子的风采,当真是三生有幸!” 琊犬少主萧冲子是大族长萧子翁的大公子,从小被送往圣地“岚熙院”学艺,希望他能继承琊犬血脉,统领西麓三星部落。 只是萧冲子孤傲不群,淡泊名利,无心过问部落之间的繁政琐事,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神龙见首不见尾。 奇怪的是,“万花雪莲”被盗应该是血蹄营手忙脚乱才对,狼烟营的萧冲子突然亲身亲为,对三辆茶车穷追不舍,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 “岚熙院里的弟子是不是都很厉害?”白星辰眨了眨眼睛。 顾卿知道白师兄是很想搞点事情出来,好在这几个部落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玄门实力。 只不过,圣環殿、苍嵇洞天、岚熙院、落日荒原这四大部落圣地,那可是不周山“极仙宗”的地盘,世世代代镇守星莽大陆,免受冥魔界的侵害,名气之大一点都不比擎天宗和须弥山差上几分。 而金光洞的“威名”,知道的人实在太少,白师兄你可千万不要自讨没趣。 萧冲子神情冷漠,似乎对白星辰不敢兴趣。 他转过身来瞧了瞧顾卿,淡淡地道:“顾卿兄弟的野马分鬃手,好像比倌马族踏马分鬃手强了许多,在下不才,有心领教一二。” 他心里暗自猜测,眼前这个少年的功力非同一般,只要我一招之内将顾卿击败,以后他们看见我狼烟营,肯定说话就会客客气气,从此以后不敢大声。 他的想法是对的。 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若是想在星宿部落里昂头阔步,大声的说话,没有实力是不行的。 “野马分鬃手是么?我也会!” 白星辰早已按耐不住,移形换位,人影闪动,已扑到萧冲子的跟前! 铮! 长剑在风中抖出一片剑花。 萧冲子根本就没有动,身后一位黑衣人飞身跃起数丈,寒光剑影,劈向白星辰的肩臂! 黑衣人这一剑来势汹汹,剑锋凄厉无比,剑气宛如风卷残云! 白星辰冷哼一声,身子不动,左脚在虚空一点,“呯!”地一声不偏不倚地踢中黑衣人小腿。 咔嚓! 黑衣人的小腿骨头应声而断,整个身躯似被人在背后重重一击,不由自主地往前翻倒下来。 右腿连环一踢,正中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剑光倒转了一个方向,夹伴着呼呼风声,长剑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空着双手,弯曲着一只腿,呆呆地站立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知鬼面獠牙的面具里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白星辰大眼睛瞧着小眼睛,贴着身子站在萧冲子胸前,抬起头盯着萧冲子的鼻尖,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动手?” 他现在对自己打架的能力非常有信心,心里痒痒得很,只是他比萧冲子矮了一个头,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样子非常滑稽。 黑衣人被一股劲力震得胸口一麻,握着半截断剑的手臂垂下来不停地颤抖,感觉空荡荡的。 萧冲子皱了皱眉头,突然沉声说了一句:“萧遥,你莫要上来。” 第三个黑衣女子一怔,眼珠子左右摇摆,长剑背负身后,瞧着凶神恶煞般的顾卿,果然不敢妄动。 白星辰将视线移开,歪着脑袋瞧了瞧萧冲子身后的黑衣女子,神秘地一笑,道:“是你妹妹么?” 萧冲子脸色一变! 另外一个黑衣人忽然闷哼一声,长剑反转,由下而上挑出一片剑花,斜着身子直削白星辰的脑袋! 不自量力的东西,我让你的飞身法更上一层楼! 白星辰心知这黑衣人是要以死相拼,不惜与自己同归于尽,嘴角一歪,一声狞笑,将整个身躯一转,左腿再次虚空一点,鸢飞狼跃般的动作,一股刚劲凶猛的罡风气贯长空,横扫千军! 这一脚一旦踢中,必定粉身碎骨! 黑衣人绝对躲不开这一脚,他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金光洞这两个人功力高深,自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深信这一击白星辰一定会分心,只要敌人分心,那么萧冲子就肯定有机会! 狼烟营勇士训练有素,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机会只有一次,不用死来证明,又怎么能体现可贵? 他相信萧冲子的能力,他相信萧冲子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黑衣人剑光闪耀时,白星辰并没有将放在眼里,这几个黑衣人的剑术造诣平平,想攻击自己就好比挡臂挡车,简直是自不量力!他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岚熙院的弟子萧冲子! 丹神阶的真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脚之力,当真是横扫千军,黑衣人被踢在半空中,渐渐地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云雾里。 破风声呼啸而来! “疾风斩!”萧冲子沉着冷静,暴喝一声,剑芒隐现! 满光剑影里,一条青色的光芒冲天而落,萧冲子的飞身法与剑法,深得岚熙院的真传,已无声无息的削向白星辰。 白星辰一惊之下,硬生生地将身子转了个圈,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剑光一闪! 一剑西来! 寒光疾风般地射来,在场之人的肉眼能看见剑光的影子,却无法看见剑锋的位置! 但是天窍境阶可不一样。 只见顾卿鬼魅般的身子迎面而上,精芒闪烁,扑上耀眼的剑气,一拳击中剑尖! 从来不闪避不退缩,反而迎着风迎着雨,能用这种招式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他有真材实料,信心爆棚!第二种,肯定就是神经病。 顾卿幸好是第一种人,他对自己的拳头充满了信心! 轰! 两个人影双双被真气侵袭,分别退后了数十丈之远才停下来,顾卿手臂酸麻无比,剑气似已刺入他的骨骼,又痛又痒,半边肩膀立即麻木,突然之间变得毫无知觉。 顾卿额头冒出冷汗。 萧冲子站稳身子,脱口惊呼:“先天玄气?” 他嘴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连连咳嗽了数声,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不知是惊喜还是害怕。 “岚熙院的弟子果然剑术了得,功法精湛!我们北海金光洞绝对不是你的对手。”顾卿说话的语气阴寒刺骨,就像荒野草原上一只孤独的野狼,神情孤傲冷漠。 他忽然转身,往林荫小道走去。 白星辰莫名其妙,心里大感意外,皱了皱眉头,慌忙追了上去。 而郭锋三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可搞不明白,这金光洞的修行之人,跟岚熙院的高徒之间究竟有没有分出胜负? 郭锋见玄门弟子不告而别,肯定是知难而退了,不由地轻叹一声,皱眉道:“事到如今,少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萧冲子脸色苍白,冷冷地道:“倌马郭家名声在外,我敬你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只要交出万花雪莲,既往不咎!” 郭锋道:“我兄弟几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有一句话一定要提醒萧兄,‘万花雪莲’既然是西麓圣物,不是说偷就能偷走,雪蟾宫戒备森严,敢夜闯血蹄营的人更是世间少见,如果其中没有蹊跷,打死我也不信!” 萧冲子心念一动,语气却仍然冰冷:“铜锁在此,证据确凿。” 郭锋突然哈哈大笑,朗声道:“好!只要少主吩咐一声,郭某立即就将这颗脑袋送你!” 第三十九章 玄翎城 群山密林中,一片叶绿浓密,雾气遮天。 顾卿与白星辰一路往玄翎城的方向而行。 他见萧冲子居然一眼识破先天玄气,心里清楚萧冲子身为岚熙院的得意弟子,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他担心行踪被无妄城的妖精发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眼下正事是去燕阳村寻找母亲的下落,他可不愿意跟部落圣地的人纠缠不休。 白星辰闷闷不乐,以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实力,干掉一个岚熙院的弟子绰绰有余,顾师弟也太小心谨慎了吧? 其实他却不知,顾卿右臂已被疾风斩的剑气所伤,痛入骨髓,直冒冷汗,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要是想多活几年,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白星辰。 二人跋山涉水,风餐雨宿,眼前豁然开朗,茫茫平原之上出现了一片大湖。 玄翎城。 星莽大陆四大星区主城之一,它肃立在群山绿水之间,左右是两座直冲云霄的险峰,悬崖峭壁之上驻扎了虚鼠皇族左兵司的前锋暗哨,更有右兵司的黑牙勇士,列队在莫愁湖河岸喝城墙之上戒备,盘查着过往的商队船只。 莫愁湖水深不见底,数里之宽的湖面上,悬空搭建了一条唯一通往城门的铁链索道,一旦到了冬季,湖水结冰之时,这一座数百丈之高的铁甲城墙,固若金汤,纵有千军万马也休想穿越,插翅难飞。 二人走在铁链索道之上,眼前一片汹涌江流。 顾卿情绪激动,眼前就是玄翎大城,我终于要回家了! “来者何人?” 百丈高的城墙上一声暴喝,黑压压的一片黑甲勇士,弓拔弩张,警惕戒备,只要莫愁湖上一有风云变故,顷刻间万箭齐发,随时都可以将师兄弟二人射成两只小刺猬! “玄门顾卿!”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守玄关,体内先天玄气自丹田激发而起,朗声高呼! 这一啸声浩然高亢,犹如炸起天边的惊雷,音倾四野! 莫愁湖波涛汹涌,天地为之震动。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招展。 顾卿站在空旷之处,神情镇定,他此时身躯暴露在一排排的弓弩之下,任由寒风吹拂肌肤,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没有半分惧意。 虚鼠族先锋营的战士个个身躯颤抖,脸色大变。 这人真力如此的充沛,是神仙还是妖怪? 他们心惊肉跳时交头接耳地猜测顾卿的来历,哪里还敢再露出藐视的表情,纷纷将架在城墙上的弓弩撒下,急匆匆地奔下城楼,将情况禀告护城守将。 星宿部落对仙宗玄门中的人一向是崇敬万分,而部落之间相貌特征各自不同,有些人长相奇特,有些人口音明显。 顾卿既然是飞狨族的人,又是玄门子弟,自然顺利地通过了虚鼠守兵的盘查,径直通往玄翎城的大门。 顾卿听村子里的人谈论起玄翎城的宏伟壮观时,一直憧憬向往,今天第一次来到主城之下,只觉得自己渺小如一只蚂蚁,不由地啧啧称奇! 他抬头仰望百丈高的城墙,大呼小叫地在城门外跑了一圈,心里又是舒坦又是高兴。 城门上不明原因的虚鼠族守卫斜着眼睛瞧着他,心里嘀咕,又是一个乡下人进城。 二人过了城门,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一眼望不到边。 街上人声鼎沸,道路两旁楼阁耸立,雕梁画栋,皆是一间间的店铺商行,客栈酒家。 顾卿按耐不住兴奋的自由之情,东瞧一下西逛一下,玩心登起,乐得嘴巴也合不拢了,一脸的傻笑,在人群中撞来撞去,穿梭不停。 “扑通”一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顾卿慌忙退后一步,见眼前是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穿着黑袍,披着黑纱,蒙着个脑袋,根本看不清楚面相。 顾卿不好意思地行礼:“对不起大叔,我没有看见你!” “你长眼睛了没?” 黑袍人清瘦的身子突然僵硬,声音尖细低沉,冷得就像白泽崖上的冰水。 “我刚才从前面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你,大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实在抱歉的很!” “我是问你,你长眼睛了没?”黑袍人的语气仍然冰冷。 “啊?我,我眼睛没有瞎啊!只是刚才真的是不小心……” 顾卿见他的态度很不友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说错,一脸迷糊。 白星辰从后面蹦蹦跳跳地跑上来,弯着腰也行了一礼,微笑着道:“我这师弟今天是第一次来玄翎城,他逛街逛得有点头昏脑涨,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黑袍人冷“哼”了一声,挺胸傲然离开,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顾卿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黑袍人连问两遍他又没有长眼睛的意思,是怪我竟然不识她是男是女,连喊了她两声“大叔”的缘故。 我去!我玩得正高兴,她蒙着个脑袋,鬼知道她是男是女啊? 我总不能每次见人,都要先用天窍盯着他胸看一会吧? 不过还好,刚才撞到她身上时弹性极好,一点都不疼!要是换成肌肉骨骼结实的男人,自己消瘦的小身子肯定会被撞飞出去。 他东张西望之下,瞧见街边有几个玩具摊,飞奔过去挑得眼花缭乱,在手中反复把玩过足了瘾之后,自觉得放回原处,恋恋不舍地离开,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口袋里分文没有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属于自己。 前面人头攒动,有吆喝声传来,顾卿掂起脚尖,见店铺门前摆出来一排排的蒸笼,面香扑鼻,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包子仿佛正在向顾卿频频招手。 顾卿咽了咽口水,钻进人群之中,瞪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蒸笼里的馒头,口水瀑布似的往下流。 他其实不饿,就是特别嘴馋。 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一口咬下去,所有的包子统统可以塞进嘴里,甚至连那个蒸笼也可以吞食咬碎! 这不是饥不择食的感觉,而是一种强烈的欲望。 顾卿心里暗暗奇怪,这种诡异的感觉已经出现好几回。 “小朋友,你口水都滴到我靴子上了!赶紧的!一文钱一个,把你那嘴巴堵上就没事了。”店铺的伙计打量了顾卿一眼,皱了皱眉头。 “你这馒头好像没有蒸熟,跟我家里的可不是一样的大小。”顾卿摇了摇头,作势要离开。 那伙计一怔,道:“怎么可能没蒸熟?你捏一捏这面,这可是咱们皇族米仓里要批条子才能运出来的粮食,玄翎城只此一家!” 顾卿伸出三跟手指头,在馒头上捏了一下,摇头叹了一口气:“反正就是不一样,我妈妈蒸出来的馒头比你这个软多了。” 雪白半圆的馒头上立即出现了三个手指印,焦黄发黑,与那又白又胖的馒头极不相称!旁边拥挤的客人都是一怔,眼睛齐刷刷地瞪着顾卿,皱起了眉头。 顾卿前脚刚一迈出,店里的伙计后脚就拦住他:“小朋友等一下!这个馒头你捏过了别人可不敢要。” 顾卿脸色一红,道:“刚才是你叫我捏的……” “行了行了,别挡着我做生意,赶紧拿了馒头滚蛋!”伙计知道今天这一文钱是亏定了,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顾卿笑嘻嘻地一把抓起馒头,一口吞进了肚子,果然是软嫩鲜香,只觉得意犹未尽。 “你连一口也不留我?”白星辰有点生气。 “想吃馒头?自己想办法。” 白星辰脸色一沉,也不说话,在路边墙角捡了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径直走到街边一块空地,将手中九块石头围着自己摆出一个大圆圈,盘膝而坐,双掌合什,九块石头忽然竖立,仿佛是被某种神奇的东西沾在了地上。 莫非白师兄是想用“九宫飞石阵”把街上的人全部都给砸死? 为了吃上几个馒头至于这么心狠手辣么? 白星辰将双掌摊开,地上九块石头渐渐地开始跳动,紧挨着弧形圆圈的轨迹,越转越快,越升越高。 石块升到数丈高处时蓦然而止,“噗,噗”地几声响,街上行人听见动静,纷纷抬头望去,只见石块在空中炸成粉末,一朵白花花的九瓣莲花,化成了一道道的弧形烟花,满天绽放,似流星般往大街上洒落! 白星辰手指一抖,烟花冲天而起,竟又在空中变幻成片片落叶形状,围成一圈在他头顶盘旋。 如此壮丽之奇观,令人瞠目结舌,人群中掌声雷动,纷纷喝彩。 然后顾卿就听见白星辰周围的地上“叮叮当当”的响,街上的行人将白师兄围得水泄不通,从袖子和口袋里摸出几枚星宿币扔进去,满脸皆是惊讶和赞叹的表情。 顾卿这才缓过神来,原来白师兄并不是想用石头砸死他们抢馒头吃,而是使了个九宫烟花的法术,在街头卖艺表演。 顾卿大喜,过去将散落在地上的钱币捡起来,不料一只大脚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右手腕上,疼得他“唉哟”一声跳起来,怒目瞪圆大叫道:“他吗的!是谁不长眼睛的?” 第四十章 微风燕呢语 他刚从黑袍姑娘那里学来这一句,却见眼前站着一个铁塔般高大的男人,弯着腰用手指关节在他脑门上连敲了数下:“你们两个,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兔崽子?” 顾卿的脑袋被他敲得咚咚直响,心里又气又怒,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右腕被萧冲子的剑气所伤,右臂完全使不出半点力气,左拳悄悄握紧! 不对,这里可是玄翎城的大街上。 我要是一拳将他打死,估计人群当中也会突然“死”好几个的,因为他们肯定会被自己的拳头吓死。 顾卿咬了咬牙,默默地将左掌松开,强忍住没有发作。 只见几个穿着褐色长袍的汉子,头顶上系着一截五颜六色的布绳子,长短粗细各自不同,正趾高气昂地围住了顾卿和白星辰,轻蔑地冷笑。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围观人群此时都已闷声不吭,悄悄地转身离开,似乎对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颇有忌惮。 当中一人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脸上有两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他走上前去,用一对鹰一般犀利冷峻的眼神盯着白星辰看了几眼,凶巴巴地道:“乡下人,玄翎城有明文规定,不许闲杂人等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设法坛,你未经允许胆敢用巫术迷惑百姓,这可是要砍头滴!” 白星辰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顾卿装模作样地连连作揖:“我们师兄弟初来乍到,不知者不为罪,既然丘猛族长定过规矩的,那我们一定遵守,一定遵守。” 鹰眼汉子点了点头,道:“嗯,很好,那我网开一面,限你们在半炷香内离开玄翎城,从哪来滴就回哪去!” 顾卿脸色微变,故意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苦着脸道:“我师兄腿脚不方便,他有伤在身,半炷香的时间恐怕跑不动。” 他走过去扶起白星辰。 白星辰也挺配合,抖了抖手腕,故意一瘸一拐地跳了几步,翘着一只脚,趴在地上去捡散落的星宿币。 “人可以走,钱币都给老子留下。” 鹰眼汉子身形一闪,左脚往地面上一扫,地上的钱币斜飞而起,身后的褐袍人伸手立即接住,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围拢过来,将地上的钱币统统拾起来,一文钱也不想给他们留下。 顾卿的脸颊慢慢地开始发烫,拳头渐渐握紧,有些忍无可忍了。 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你要我们离开我们可以忍着,但是钱币居然也不让我们带走,就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白星辰一看情况不对,一把拉扯住他的手臂,想将顾卿拉过来,不料“嘭!”地一声,只见顾卿屁股上已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前直跌了出去,眼前黑影闪了一闪,又撞在一个人的身子上。 怎么软绵绵的? 他双臂死死抱住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黑袍人,双脚临空,而后面空地上居然还坐着六人,身披黑袍,蒙着黑纱,七个人的穿着打扮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爹妈生的。 “下来吧。” 顾卿听见一个软绵绵的声音,细腻而又温柔。 我又撞到一个女人。 他双脚一落地,退开了好几步,心想,玄翎城的女人都是这么凶巴巴的,一看就不太好惹,我看还是趁早离开是非之地比较好。 鹰眼人瞧见七个黑袍人出现,精芒一闪,微微笑道:“原来是月弦楼的燕别离燕长老!不知是什么风把几位美女吹到东宣门来滴?” 这女子居然是黎兔族的长老? 刚才问我有没有长眼睛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也在其中? 大白天的她们非要用黑纱将脸蒙住,根本就瞧不清楚她们的容貌,也不知是美是丑……顾卿仔细瞧了瞧六个坐在地上的黑袍少女,虽然不识庐山真面目,但一个个身姿阿娜,款款而坐,居然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心里大感兴趣。 燕别离轻轻笑道:“长老二字可不敢当,我有这么老么?我瞧这阵势一定是子阳公子又在街上巡查民情了……只是公子若是闲得无聊,不如去无牙宫帮你舅父打理打理正事,在这里欺负两个小孩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燕长老这话说得不对滴!我好歹是玄翎皇族里的都卫监察司大人,城中的治安一向由我管辖,这两个陌生人精通幻术,身份可疑,我要是置之不理便是大大的失职!” “哦?我瞧这位小兄弟的口音也不像外乡人,好像是飞狨族的?既然他们是玄翎部落的同胞,又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顾卿只觉得这声音如燕语呢喃般好听,特别是那句“小兄弟”,听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跳也快了许多。 他对这位燕别离大生好感,只是听她说话的声音语气感觉年纪不大,怎么能做部落长老? 黎兔族是玄翎城的女族,部落之中没有男丁,玄翎部落中奔跑速度最快的当数飞狨族,而黎兔族借助了精心打造的双翼翅膀,却能够在空中滑翔俯冲。 这些事情顾卿都听霍长老讲过,今天一见,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当然不是外人,只不过,我担心他是一条漏网之鱼。”鹰眼人瞪了顾卿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什么漏网之鱼?顾卿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子阳公子瞧的他样子,像不像呢?” “燕长老的眼力在下哪有不信之理,哈哈!”鹰眼人好像不敢得罪黎兔族的长老,打了个哈哈,使了个眼色,身后几个褐袍人将钱币往顾卿头顶上一丢,散落了一地。 顾卿忍住脾气,面无表情,弯下腰将地上的钱币一个个捡起。 鹰眼人呵呵笑道:“既然燕长老这么说,我曹子阳总是要给你面子滴,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让在下几个护送几位姑娘,免得一路上磕磕碰碰多有不便。” 燕别离淡淡地道:“多谢子阳公子的好意,我们有族务在身,公子不必送了。” 她话一说完,黑袍迎风一展,拂袖而去。 后面六个黑袍少女起身往曹子阳的方向款款行了一礼,动作一致地排成直线,跟在了后面。 曹子阳讨了个没趣,盯着黎兔族离开的背影,鹰眼中暴射出森然寒光,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转身离去。 白星辰嘴里嘀咕骂了一句,他吗的什么东西! 顾卿叹道:“原来此人是丘猛大族长的外甥,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 “族长的外甥就了不起么?” “虚鼠皇族统领三大部落,谁也招惹不起,就连咱们飞狨族的霍长老见到他也得恭敬谦卑,急什么?等咱们扬眉吐气的那天,他自然会对你礼让三分。” 顾卿咬了咬牙,心有所动。 要我们半炷香的时间内滚出玄翎城是吧? 总有一天,我要搞个巨大无比的大香炉,插上个七、八十支檀香,让这狗日的曹子阳捧着大香炉在玄翎城里跑几圈,檀香一根一根地点,跑到烧完为止!哈哈,哈! 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小心仔细地寻找角落里失散的钱币,奔到馒头铺里,一口气买了十几个馒头,细嚼慢咽,将剩下的零钱塞进口袋,心情大好。 顾卿道:“现在咱们有钱了,先找家客栈住下,又软又舒服的大床好久没试过了!哈哈!” 白星辰奇怪地道:“路边空旷的很,睡哪不是一样?” 他在金光洞里打地铺的生活过得惯了,要他睡大床?还真是不太习惯。 顾卿笑道:“你要是睡在大街上,到时间有人又要来赶你走了,说你脏兮兮的影响玄翎城的街道整洁,而且搞不好会妨碍治安滴。” 他将曹子阳浓厚的口音学得像极。 顾师弟说的也有道理,玄门弟子与普通百姓可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避人耳目,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大呼小叫起来,狗日的曹子阳又要来找麻烦。 二人一路往街巷而去,在市集大街的衣帽店里挑选了合身的衣裳,将一身风尘仆仆的脏衣服扔了,顾卿又找了条丝巾将脖颈上的乾坤锁系上,趁机用零钱在隔壁小摊买了一个小木偶,雕工虽然一般,但小木偶的手脚被细绳串连,可以旋转跳舞,倒也新鲜好玩。 天色昏沉,夕阳渐下。 走到一间街边阁楼旁,上面写着“牧苑客栈”。 师兄弟二人从来没有住过客栈,硬着头皮进去,问店里的伙计定了一间厢房,贼头贼脑地关好了门窗,小心谨慎地关好房门,在厢房里的大床上又蹦又跳,差点就想欢乐地高声呼喊。 夜深人静。 白星辰睡得像头死猪。 而顾卿的右手臂一直酸痛不止,握拳无力,玄气时隐时现,肯定是被剑气伤到了筋骨。他辗转反侧,没法入睡,在床榻上仔细地拨弄着木偶,想起母亲亲切的笑容,泪水无声地滑落。 母亲除了在菜园果林里工作,空闲时就帮村子里的人缝衣补裤,偶尔也赚几个零钱贴补家用,她一个人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而自己的父亲呢?他离家出走,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如今他是生是死一无所知,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他? 他真的在落日荒原吗? 顾卿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乾坤锁,他心里层层的迷惑,始终想不通其中道理,头痛欲裂之时,起身走到客栈的后院,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忽然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阁楼走去。 天色黯淡无光,视线模糊不清。 顾卿天窍灵动,看见其中一人虽然披着头巾,但相貌清瘦,文质彬彬,身形模样好像有几分眼熟,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心里猛地一惊! 此人正是七星亭里过路的茶商,西麓城苍牢族的杜清风。 第四十一章 隔墙有耳 原来倌马族的人也到了玄翎城,怎么今天白天没在大街上遇见? 郭锋和张寰怎么没跟杜清风在一起? 而另一个人身材矮小,尖嘴猴腮,长相非常的猥琐,顾卿并没有见过,他正在“牧苑客栈”的阁楼里,跟杜清风交头接耳,争论什么事情。 顾卿好奇心登起,瞄着腰悄悄地掩身过去。 阁楼下面杂草凌乱,顾卿身子瘦小,轻松地钻进了楼板的隔层下面,小心谨慎地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地偷听,听见杜清风轻轻地叹气:“文长兄,咱们可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再三推辞有些说不过去。” “杜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可不要害我!”尖嘴猴腮之人应了一声。 “我们这次绕道往玄翎城来的确是迫于无奈,这批姬木山荼是大族长公孙无极的私货,而天险栈道是往乌螭城的必经之路,文长兄你可是右兵司里的人,若是连一张通关文牒都搞不定,以后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蔡文长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玄翎与乌螭素来不和,天险栈道起码有三个营的守卫,这里面的关系复杂的很,你们真的要大摇大摆从营地穿过去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营中偷鸡摸狗,贪小便宜的人实在不少,万一有个闪失,我可赔不起!” “照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绕回西麓?”杜清风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了。 这尖嘴猴腮之人叫蔡文长,名字取得倒也文雅,他说族人之中顺手牵羊的人很多,莫非是暗指虚鼠皇族? 顾卿心里暗暗好笑,哈哈,这个说法还真是贴切的很。 蔡文长想到主意,神秘兮兮地道:“办法不是没有,你们反正绕了这么多路了,再绕一次也不为难吧?天险栈道有一处悬廊,桥上守卫总共八人,你们花不了几个钱就能轻松通过!只不过这座悬廊可没有入口的,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去……” 杜清风苦笑道:“倌马族人又不会飞。” “那你觉得哪个部落的人,天生是长着翅膀的?” “黎兔族?”杜清风神情一震。 “嘿嘿,黎兔族人心灵手巧,擅长打造一对精巧双翼,若是得到燕别离的帮助,就能轻轻松松地飞越天险悬廊!” 白天在城里,黎兔族七个女人帮顾卿解了围,他心里是一直记得,此时一听见燕别离的名字,就大感兴趣。 顾卿心想,在七星亭时萧冲子一说要烧茶车,郭大叔几个就开始大呼小叫,紧张的不得了,那什么山荼姬木肯定名贵的很!如今他们处心积虑地要通过玄翎城的天险,走悬廊当然是风险最小,蔡文长的办法的确可行,但是燕别离会答应么? 杜清风大喜道:“好!明天一早文长兄就帮我引荐燕别离,不管她开价多少,我都能做主。” 蔡文长摇了摇头,道:“白天不行,需要晚上。” “这倒也是,须避人耳目才对。” “错了,是她们黎兔族人白天不见客。” “什么缘故?” 蔡文长也不答话,突然附身凑到杜清风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杜清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闭口不语。 顾卿心里在想黎兔族打造的精巧双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不留神二人的悄悄话他居然一个字也没听见,心里大急,他吗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姓蔡的用得着这么轻声说话么? 蔡文长又走到阁楼的窗前,隔着窗棂瞧了瞧外面的动静,说话的声音仍然轻得跟老鼠啄米一样:“万花雪莲真的被盗了?” 杜清风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蔡文长奇道:“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去偷雪蟾宫的宝贝?偏偏要嫁祸给郭大哥,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杜清风正色地道:“这件事情狼烟营的人自然会去追查,我们兄弟只要将货物完好无损地送到公孙无极手里,让郭大哥几个赶紧回云俪城去,不必节外生枝。” “倌马族来了几个人?” “算上我的话总共来了五个。” 顾卿怔住,按着指头数,郭锋一个,杜清风两个,飞枪张寰三个……倌马族这次不是来了三个人么? 蔡文长接着道:“嗯,这批货公孙无极在半年前就已预订,莫非潜蛟族长竟有先见之明,知道诸葛瑶光会兵变崤水关?” 杜清风似乎一呆:“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蹊跷……” “杜兄,我与一品弭香合作多年,倌马郭家在部落中颇有名望,郭大哥对兄弟朋友的情谊更是没得说,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只不过有句俗话叫作树大招风,同行之间的竞争倒是小事,就是怕部落之间勾心斗角,想出一些阴谋诡计故意将倌马郭家搬到风尖浪口之上,如果‘万花雪莲’一事处理不好,到时候一品弭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哎,部落皇族之间的恩怨我们可无能为力,不如安心做好份内之事,赚点养老开销,保佑自己长命百岁。” 杜清风一声叹息,蔡文长却是轻声咳嗽,他似乎明白杜清风话中有意,云俪城和西麓城之间的是非,旁观者最好是不要说三道四。 杜清风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如果此事真的是乌螭城栽赃,我们不可不防,四大星区的商队船只自古以来就划定了路线,诸葛瑶光一出事,以后一定乱套。” “我就是这个意思,一旦烽烟四起,日子就不好过了。” 顾卿暗暗点头,部落之间一打仗,必定要封锁四大城区的通道,而往来商队无法通行,生意买卖就做不成,喝茶事小,吃饭事大,一旦杂粮麦黍再也运不到玄翎城,岂非人人都要去啃树皮? 他虽然对部落的时局政事不是很了解,但对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还是懂的,如今部落首领为了领土的纠纷,为了牟取各族的利益,四大星城与商行私贩之间摩擦不断,甚至兵戎相见,对星莽大陆上百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是先想办法找到母亲,再去落日荒原找爹爹,如今燕阳村里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搞不好我已是最后一个族人! 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有责任将飞狨族继承下去。 顾卿心中滋生起一股荣誉感,刹时就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乾坤锁算得什么?小青龙算得了什么?个人的得失成败又算得了什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光复飞狨族才是我心里最大的理想! 顾卿紧握拳头,挺胸坐直了身子,只觉得自己一身浩然正气,总有一天会光宗耀祖,扬眉吐气! 等一下……无妄城那几个老妖精我可一个都不放过! 噗! 顾卿的脑袋撞在了楼板上。 阁楼中呼呼掌风,立即扑灭了火烛。 一条黑影冲天而起,犹如鹰击长空! 顾卿猛地跳起身子冲出客栈偏门,一溜烟似地往街巷子深处奔去。 飞狨族的奔跑速度虽然无与伦比,但那黑影的飞身法也是惊人,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缩成一个圆球,竟然从上往下疾滚而来,手指箕张,抓向顾卿的后颈! 顾卿眼珠子一转,我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故意吓得哇哇大叫,脚步不敢停顿,转眼间已奔出了数百丈之远。 “飞狨族?” 黑影微微一愣,硬生生地将手掌抽回,双腿交替地在半空中错开,一脚踢向了顾卿的脑袋! 顾卿脖子一缩,身体假装失去了平衡,脚下步伐一乱,人就往前面跌了出去! 他左掌偷偷地在地面轻轻一按,哪里还管夜深人静,大呼小叫地弹跳起来,二话不说,拔腿又跑。 月光下,一片阴影顺着高墙飘然而下,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消逝。 黑影紧追不舍,飞身法速度惊人。 顾卿在巷子里穿梭,拳头悄悄地握紧,心想你要是敢偷袭我,先将你手臂废了再说! 寒光忽闪! 一道剑影从天而降,竟将追逐顾卿的黑影逼得斜飞而去,足尖在高墙上一点,在半空中绕了个弧形,宛如虚无中有一条绳索牵引,身轻如燕,精彩绝伦。 只见巷子尽头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一动不动地守在出口,他长发披肩,双手负背,一声也不吭,身躯在巷子的青石路上映起一条狭长的影子。 顾卿知道自己已经冲不过去,索性放缓了速度,一屁股坐在青石路上,大口地喘气。 后面的黑影脚步轻盈,闪身追上来,疑惑地望着巷口的陌生人,登起戒备之心,冷冷地问:“你是他朋友?” “不是。” “在下虚鼠族右兵司座下蔡文长,正在追查可疑之人,如果阁下方便的话,烦请让一让路。” 追赶顾卿的正是阁楼里跟杜清风说话的蔡文长,想不到他身材矮小,长相猥琐,飞身法倒是十分厉害。 “虚鼠皇族之中,果然高手众多。”陌生人往前踏了一步,微风吹拂长发,在月光下露出一张冷漠的脸,眼中神情更有一股莫名的孤傲。 这位陌生人,顾卿其实也是认识的。 他此时没有穿青色长袍,而是换了一套粗布衣裳,正是琊犬少主萧冲子! 第四十二章 飞天老鼠 顾卿眨了眨眼睛,心想,我杀了他一个狼烟营的手下,不知他会不会记恨我,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与他为难!大家都是认识的,好歹也跟他打个招呼。 顾卿咧牙一笑,朝着萧冲子挥了挥手。 萧冲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冷淡,目中寒光却盯着蔡文长。 蔡文长仔细打量了萧冲子一眼,皱了皱眉头,客气地道:“刚才瞧阁下的身手,与芍鸡部落的苏纤纤不相伯仲,星莽大陆上英雄辈出,在下真是孤陋寡闻。” 萧冲子冷冷地道:“飞天老鼠的‘幻影无踪’,加上苏纤纤的‘鸡鸣三空’,十二星宿之中无人能及,我只会一些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 蔡文长见这陌生人一语就道破了他的身法来历,心里一惊,失色地道:“我看阁下的模样不像是玄翎部落里的人,莫非是云俪倌马族?” 萧冲子神情漠然,淡淡地道:“在下正是云俪倌马,疾风剑张钦。” 顾卿心里“啊?”地一声,差点叫了出来,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明白萧冲子为何要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琊犬少主追踪倌马族的商队茶车,一路从西麓跟到了玄翎,现在突然说自己是倌马族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或许他是想从虚鼠族口里探听到郭锋的下落,或许他根本就不信任眼前这个蔡文长。 “郭锋大哥人在何处?”蔡文长见他一语道破自己“飞天老鼠”的绰号,心里又惊又奇,此时听他说是倌马族的疾风剑张钦,心里松了一口气。 巷子里冷风淅沥,落叶飘零。 青石路上人影忽闪,又有生人接近。 蔡文长猛然想起杜清风还在客栈之中,这飞狨族的少年行事可疑,莫非他还有同党?要是倌马族的行踪被虚鼠皇族的巡查发现岂不糟糕? 蔡文长脸色一变,刚想转身回客栈,却看见杜清风不知何时人已站在巷子口,后面跟着三个劲装短靠的黑衣人,当中一人身材高大,虎虎生威,他满脸络腮胡子,面带微笑地大步走过来,不是郭锋是谁? 郭锋走到跟前,突然飞快地朝顾卿使了个眼色,故作惊奇地道:“怎么顾兄弟是一个人?你师兄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玄翎城么?” 顾卿一怔,不知郭锋是何用意,萧冲子居然会隐姓埋名换个了“疾风剑张钦”的名字,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郭大叔你好!我与师兄二人正住在客栈里,闲着无聊下楼逛逛,看见了杜大哥跟这位飞天先生在阁楼上,正想上去打个招呼,飞天先生就拼命追我。” “飞天先生?”郭锋转过身来看见蔡文长,这才恍然大悟,呵呵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行程仓促的很,不是有意不来相见,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得已之下先让清风老弟找文长兄商议通关文牒一事,文长兄海涵!” 蔡文长抱拳道:“郭大哥言重了,你的事情就是小弟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文长一见到郭锋,就没有再刻意推辞通关文牒一事,他刚才没有当面答应杜清风,或许心里也有些顾忌。 “好!咱们兄弟别说见外话,明日劳驾文长兄引荐黎兔族长老,天险廊桥事关重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郭锋哈哈一笑,突然指了指萧冲子,慎重地道:“此人是我二弟张寰的远房表哥,人称疾风剑张钦,你们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次我们兄弟五人的生意买卖就仰仗文长兄帮忙,以后大家一起发财!” “郭大哥这话就见外了,张兄弟年轻有为,身手不凡,有机会还得向张兄弟讨教讨教!”蔡文长冲着萧冲子抱了抱拳。 萧冲子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蔡文长讨教不成,反而讨了个没趣,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各位请放心,为了挽回倌马郭家的声誉我总是要出点薄力,文牒我会尽力办好,只是飞越悬廊一事,若是黎兔族的不肯答应,郭大哥可有应对良策?” 萧冲子迎风而立,目光森寒如冰,突然说了一句:“事在人为,飞不过去我们就冲过去!” 顾卿翻了白眼,你一个人飞身法再好又有什么用?你叫倌马郭锋在后面瞧着你渐渐远去的屁股么?狼烟营少主的脾气果然是不肯拐弯的。 “这个……其实三车茶包轻如绢匹,只要能将虚鼠营的关系打理得当,用不着硬闯吧?”蔡文长心里一惊,虚鼠族起码有三个先锋营的护卫队驻扎在落日天险,冲得过去么?就算你们倌马族的英雄好汉武功出神入化,能一个打十个么? 蔡文长忧心忡忡,望了郭锋一眼。 郭锋精芒一闪,突然拍了拍他肩头,声音低沉,慎重地道:“你我交往多年,我绝对信得过你,如今这是非曲直我也不来瞒你,这件事情错综复杂,公孙无极与我们交易的并不是山荼姬木,而是三车硝石药砂,藏匿在茶袋之中。” “竟有此事?” 蔡文长又是一惊,失声叫起!背脊上的冷汗涔涔而出,被夜风一吹,隐有凉意。 “张钦兄弟说的不错,如果天险通行受阻,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冲过去!” 硝石药砂是制作抛石火弹的原料,在大规模的攻城战争中才能使用,部落之中严厉禁止民间私坊生产,而皇族地窖中藏着数量有限的砂石包,左右兵司营如果没有首领亲自颁发的虎符批文,也绝对不能擅自提取,为何倌马族一品弭香胆子这么大,胆敢贩运禁品? 顾卿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郭锋跟萧冲子达成了协议,是要一起追寻‘万花雪莲’的下落? 他们将这么私密的事情说了出来,会不会杀我灭口啊? 难怪在七星亭时,他们一看见狼烟营的黑衣人点起火折子就吓得手忙脚乱的,原来是怕火苗点燃了茶车,大伙“轰隆”一下全部玩完! 一旁的张寰眯起眼睛,朝着顾卿摆了摆手。 顾卿伸出手腕挥手回应,往角落一瞧,只见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站在张寰身后,目光一直在刻意地闪躲回避,正是狼烟营那个黑衣女子。 咦,萧冲子的妹妹也跟来了!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萧遥。 蔡文长见倌马族的兄弟似乎跟顾卿相熟的很,甚至都没有把他当作外人,心里大是奇怪,此事事关重大,可半分也马虎不得! 蔡文长面有忧色:“郭兄,偷运硝石可是灭族之罪,除了你们五人之外,倌马族还有谁知道这桩买卖?” 蔡文长不经意地瞧了顾卿一眼,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有半点纰漏,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杜清风道:“顾卿与他师兄是北海金光洞的修道之人,我们在路上相遇,一见如故,文长兄大可放心,他们两个绝对是好朋友。” 其实,郭锋几人对顾卿与白星辰的来历一直琢磨不清,不敢妄加猜测。 为人处世,脾气性格上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态和想法。 从顾卿坚韧不屈的性格中,白星辰傲慢挑衅的眼神里,完全可以看得出,这两个少年真的只是刚刚从山洞里钻出来。 “多谢。”顾卿微微一笑,他这句多谢说得真心诚意,你们既然看得起我顾卿,我自然也不会将你们当作敌人! 蔡文长若有所思,道:“我曾与杜兄谈及‘万花雪莲’一事,潜蛟族素来与琊犬族针锋相对,盗取圣物嫁祸给云俪城,挑起各族部落纷争,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我也仔细想过,公孙无极暗底里与你们交易硝石药砂,绝对不是为了对付诸葛瑶光这么简单。” 萧冲子淡淡地道:“依你的意思,公孙无极已有心理准备要跟西麓一战?” 蔡文长笑道:“只有潜蛟一族,当然不够!如今蟠龙族造反,戾虎族一点没有风吹草动,各位不妨设想一下,硝石药砂原是制作火石弹的材料,只能越城池而过,不能穿墙,而云俪玄翎两城的城墙达数百丈之高,火石弹根本就没有效果,那么请问,西麓城的天险是什么?” 西麓城建在漠河的西边,城前只有沙漠和沼泽。 流沙荒丘有数丈之厚,而沼泽泥潭根本无人能过。 顾卿觉得飞天老鼠的脑子倒是挺机灵的,这么复杂的部落关系,他竟梳理得如此清晰,看起来像是有点真本事。 萧冲子蓦然心惊,身子微微一颤! 他仿佛看见成千上万个火石弹冲天而起,将茫茫黄沙炸出一个个坑洞,漠河上那无数个沼泽湿坑瞬间燃烧,火光冲天,血流成河,西麓城危在旦夕! 张寰突然摇了摇头,道:“区区三车硝石就想去攻打西麓城,简直是要笑死人么?” 兄弟几个均是怔住,觉得张寰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轻轻一笑,道:“难道整个星莽大陆只有你们一家卖茶的?” 众人听见顾卿突然冒出来的一句,登时又恍然大悟。 三车硝石虽然没有什么威力,但如果公孙无极私下约定的商队不止他们一家,而是暗中联络了各族部族敢冒险发财的商行,一旦将原料聚积在一起,数量就相当惊人了。 想不到顾卿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面面相窥,心里又惊又怕。 蔡文长的神色似乎有些惊惶不安,突然问道:“不知郭大哥将三车茶包藏在何处?安不安全?” 郭锋笑道:“这个不必担心,这种事情开不得半点玩笑,我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玄翎城里,安排得妥妥当当。” 蔡文长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从明天开始我将过往商队船只都扣押下来,仔细地检查货物中有没有私藏硝石!最好是两手准备,不如明天你们就跟黎兔族的约一约?” “嗯,眼下的形势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虚鼠先锋营你来搞定,燕长老那里我们也去见一见!” “我看不必了。” 只见寂静无声的夜空中,一个漆黑的人影,高高地站在巷子对面的楼顶,月色里一袭孤影,寂寞斜长。 第四十三章 燕别离 飞枪张寰与飞天老鼠速度极快,一个动作利索地抽枪,疾电般脱手而射!一个身形飘忽,已拔地而起,双掌呼呼风声,拍向黑影人的肩头! 至于“疾风剑”萧冲子,剑锋倒转在后背,默默不语,神情依然冷漠。 楼顶黑影人衣袖拂动时,张寰的短枪如石沉大海,杳无踪影,居然连影子都瞧不见,不知飞落到了何处。 蔡文长的飞身法果然了得,顷刻间就飞到黑影人身边,虚晃一招,距离不足三尺之处,五指箕张,换了个方向,抓向黑影人的面门! 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香的药味扑鼻,蔡文长脸色一变,立即屏住呼吸,身子斜飞了出去! “蔡文长!一扑上来就要狠下杀手,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黑影人一声娇斥,又惊又怒的语气! 顾卿抬头一望,是个女人的声音。 “啊!燕,燕长老?”蔡文长身子又矮了半截,脑袋都快缩进了脖子里,他神色惊惶地钻进巷子里,好像很怕楼顶这个女人,“我,我真没瞧仔细,勿怪,勿怪。” 楼顶之上的黑影,缓缓在夜色下现身,一身黑纱锦袍,肌白胜雪,那天姿绝色的容貌,身材前凸后翘,绰约多姿,就像是孤峰上的女神!而眼眸中那一汪秋水,就像是苍穹里的两点繁星,轻轻地闪耀在顾卿的面前。 顾卿后脑勺渗出少许的冷汗,张大了嘴巴,瞧得有些痴了。 这美丽的女子,就是白天在大街上撞到的燕别离么? 难怪她白天要蒙着面纱,要是大街上的男人见过这种如花似玉的容貌,谁还有心思看着路呢?非得撞死好几个,那些店铺商行的老板生意也不用做了! “嗯嗯,你们几个大男人,深更半夜躲在这里打黎兔族的主意,要不要脸的?” 燕别离“咯咯”笑起,莺声燕语,余音饶梁,竟比白天不知好听了几倍! 顾卿睁大了眼睛,朝着楼顶大声地道:“燕长老,你好!” 燕别离瞄了顾卿一眼,目光流转,微微笑道:“小兄弟,曹子阳没有来找你麻烦么?” “没有,没有!”顾卿连连摆手。 萧冲子的妹妹萧遥此时身子微微一颤,似乎也被燕别离的声音和容貌折服。 蔡文长一声不吭地瞧了瞧郭锋。 郭锋立即醒悟,抱拳道:“原来是月弦搂的燕长老,失敬失敬!” “倌马郭家英雄辈出,胆色过人,这次郭先生绕这么远的路跑来玄翎,究竟是意欲何为我一时半刻也猜不出来……但你居然还私藏着三车硝石,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丘猛长老估计会扒了你一层皮!” 燕别离眼眸中一道光芒一闪而逝,宛如天边坠落的流星。 她说话倒是不会拐弯抹角,而且直奔主题。 她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是脾气跟我有点像的!顾卿好感倍增,瞪了蔡文长一眼,现在若是谁还敢下毒手跟她为难,他立马可以冲上去保护佳人。 郭锋笑道:“燕长老不要误会,我路过玄翎之事实在是情非得已,很多事情不太方便说明,而硝石一事事关重大,希望燕长老施以援手,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你以为我会助你将硝石运出去?”燕别离面色一寒,语气有些冰冷。 郭锋见燕别离说话虽然直截了当,那也是性情中人,算得上是女中豪杰!只不过她一点都不给人留下余地,一个黎兔族的族长为人处世竟如此冷漠绝情,这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蔡文长干咳一声,低着脑袋不敢正眼瞧她,客气地道:“玄翎城部落三大长老,大族长最是信任你,借我蔡文长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郭大哥想尽快离开这里,就是怕引起虚鼠皇族的误会。” “哼哼,谁知道这些硝石禁品,是不是卖给公孙无极来攻打玄翎城的?” “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十二星宿之中,鼻子最灵的,除了琊犬族的狗鼻,就数虚鼠族的黑牙勇士了,你们真的这么天真地认为,硝石能安全无恙地越过天险栈道?” 萧冲子神情微微一震,虽然这一声“狗鼻”让狼烟营的人听得浑身不舒服,但是燕别离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黑牙勇士嗅觉灵敏,只怕硝石还没有运到天险栈道,早就被虚鼠族的前锋暗哨发现了。 “再说了,偷运硝石是天大的死罪,咱们黎兔族人可不敢冒这个险。”燕别离目中寒光扫了萧冲子一眼,娇柔的脸颊上有一种疑惑的表情。 顾卿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仔细回味燕别离说的话意,她的声音由远而近,冰冷的寒意淡淡地化解,觉得她的内心好像藏着心事,有某一个地方存在着一丝商量的余地。 因为燕别离没有偷偷喊来虚鼠巡查,顾卿已经可以确定她绝对没有恶意,而且如果燕别离真的无心协助,她也不用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算她坚定地一口拒绝,偏偏要说这么多理由是为什么?有些事情不去大胆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 但是有个前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首先我顾卿要有这个实力才行! 顾卿考虑周全,打定了主意,朗声道:“燕长老不如听我说几句。” “小兄弟,有什么指教?”燕别离眼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指教可不敢当,燕长老身为黎兔族的部落首领,要带着这么多族人混饭吃,那可不容易!不但要让她们生计无忧,心情愉快,而且出门在外不能受外人欺凌,并且得到虚鼠皇族的尊重,赢到星宿部落的口碑!燕长老,你一个柔弱女子要做这么多事情,没有兄弟朋友们的帮助,那可不行!” 燕别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说的在理。” “我对部落里这些也不是很懂,道听途说而已,他们说得对不对我可没有办法洞悉,但是很多话一听,是真是假大概总是有点了解的。嗯,倌马族郭家茶行,稀里糊涂地被公孙无极利用,你觉得他是乐意的么?他贩运的是山茶,从来不敢靠倒卖硝石丹药吃饭,又何尝不是想生计无忧,每天快乐开心呢?说他们要骗你,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燕别离盯着顾卿,嘴唇紧闭,瑶鼻轻轻一动,道:“这话也有道理。” 郭锋见顾卿说的话句句击中燕别离的心思,不免唏嘘。 在七星亭时,顾卿三言两语将萧冲子说得反驳不了,此时又说得燕别离心思隐动,看来这年轻人思维敏锐,分辨是非的能力把握得精准无比,将来说不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萧冲子依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是震动不已。 顾卿的智慧过人,功法修为也不在我之下,与这种人做朋友,肯定不会吃亏。 七星亭二人在拳剑上的比试,胜负未分,但是顾卿居然身怀先天玄气的真力,此事非同小可,师尊叮嘱的话语句句在心,我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若是他不肯相信我,那我岂非是自讨没趣? 顾卿的玄门八脉一旦打通,思维判断清晰过人,天窍灵动的境界博大精深,绝对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体会,燕别离心里的纠结他早已了然于心。 “而且若是硝石运不出去,公孙无极肯定会怀疑是玄翎城存心捣鬼,怕他趁机找个剿灭诸葛瑶光叛兵的借口,偷偷地转道崤水关,潜蛟族大军悄悄北上,打玄翎城一个措手不及!”顾卿将部落之间的利害关系说上几句,当然只是想法而已,不算是挑拨离间。 顾卿瞧着燕别离脸上的神情气色,仍然在犹豫不定。 夜色越来越薄,微弱的晨光渐渐泛起。 燕别离突然将身后的黑纱丝巾卷起,轻轻地遮掩住脸颊,笑盈盈地道:“郭先生暂且别过,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飞天老鼠可比我仔细得多!” 她嫣然一笑,一道寂寞的身影消逝在夜空里。 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顾卿呆了一呆,有些失落,又有些倦意,走到郭锋身前,轻声细语地道:“郭大叔若是信我,这件事情可不能操之过急。” 郭锋对顾卿的钦佩之情不予言表,正色地道:“顾兄弟绝世神功,无人能出左右,而且如此聪明伶俐,实在教人欢喜,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蔡文长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燕长老性情多变,我还是先将通关文牒搞定,其他的事情暂时缓一缓,郭大哥与几位兄弟在客栈中等候消息,这几天切记不要外出。” 事已至此,不知后面难题如此应对,郭锋也不愿多想,谢过蔡文长,与萧冲子等人回到客栈。 此时,天已微亮。 顾卿一夜未眠,累的腰酸背疼,只想赶紧跑回牧苑客栈呼呼大睡一觉。 推开房门,空无一人。 白星辰这混蛋死哪去了? 顾卿大急,他不在客栈等我反而一个人到处瞎跑,万一闯下大祸那可怎么办?我是飞狨族部落的人,帮理不帮亲,他要是惹是生非,我可没有本事救他! 他在玄翎城举目无亲,说不定是迷路了? 顾卿心里暗暗焦虑,按照白星辰的脾气性格,绝对是坐不住的,不搞点花样出来显不出他的本事。 顾卿找来客栈伙计,将白星辰大概的身高长相说了,若是回来烦请告诉他一声,千万要守在客栈里等。 客栈的大床果然柔软舒服,顾卿实在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客栈之中人声杂噪,楼上楼下的伙计正在擦桌洗地,忙得满头大汗。 忽然,门外大街上传来一阵轻盈的马蹄声,闲杂行人纷纷躲开,只听见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客栈门外喊了一句:“燕长老有请顾先生,往月弦楼一聚!” 声声悦耳,婉转动听。 第四十四章 月弦楼外听春雨 燕别离突然请我,是何用意? 她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顾卿啊顾卿,你想得倒是挺美的,你有这样的好福气么?哎,五行宗玄土门的弟子,一个喜欢玩花样,一个喜欢搞事情,老光头收了我们这么两个徒弟,到底是晦气还是运气? 顾卿坐在黎兔族轻纱布幔的马车里自言自语,越想越好笑。 玄翎城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车前两旁四个妙曼身姿的黑袍少女蒙着黑纱,扶着车厢,一路上默然不语。 燕长老深得丘猛族长的信任,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这种貌若天仙的美女也不是经常能够看见,我顾卿现在好歹是燕别离的客人,若是每天能多看她几眼,多听她说几句话,那也是不错!而且住在月弦楼里又不用我花钱,哈哈,何乐而不为呢? 只可惜,顾卿的想法挺美好,现实却是很残忍。 他被请到了月弦楼一住就是四天,虽然被黎兔族人敬为贵宾,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说话。 而且他在月弦楼就像坐牢一样,被关在一间高墙深幽的庭院里,四处除了雕梁画栋的楼阁,就只有小池塘里的几尾小鱼,每天除了看见几个蒙着黑纱,端茶送水的黑袍少女之外,他居然连燕别离一面也没见上。 一到傍晚,月弦楼就唧唧喳喳吵得不行,等他竖起耳朵去听,立即没有声音!然后就看见好几个黑袍少女在庭院附近跑来跑去,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么事情。 什么情况? 这是要软禁我么?顾卿又气又恼,心里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今天已是第五天了,燕别离再不出现,我只好自行离开,量这座小小的庭院也关不住我。 两个黑纱蒙面的黑袍少女端来一些水果点心和香茗茶水,顾卿哪有胃口吃得下,坐在窗前怔怔地瞧着池塘,瞧着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神情恍惚地将果盘中的白梨、蜜桔放在嘴里咬碎,边吃边往池塘里扔。 小鱼儿顺着涟漪吐着水泡,尽情嬉戏,顾卿瞧得出神,将手指伸进茶碗里,他右臂伤势一时未愈,仍然麻木无力。 “你长眼睛了没?” 声音轻细悦耳,就像是冰封的千里碧湖,在清澈中滋入心扉。 顾卿一愣,这声音好熟悉! 阁楼中的黑袍少女“噗嗤”一声,咯咯笑起:“你这人愣头愣脑滴,倒也是好玩的很。” 顾卿猛然记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刚进玄翎城时在大街上撞到的那个黑袍少女么?居然有眼无珠连喊了小姑娘两声“大叔”,令人啼笑皆非。 顾卿转身笑道:“原来是你。” 眼前的少女仍然是一身黑衣,轻纱遮面,只能偶尔看见衣领口忽隐忽现的皙白脖颈,肌如凝脂,暗香扑鼻。 怎么大白天的,他们黎兔族人偏要遮住自己的脸? 就算是个个美若天仙,难道一辈子都不给人看么? 怎么那天夜里却能亲眼目睹燕别离的绝代芳华?顾卿大惑不解,但在小姑娘面前又不太好意思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呵呵一笑,道:“你们燕长老好几天不出现,这是唱得哪出戏?” “你急什么?长老公务繁忙,没空搭理你!咱们这几天可没有亏待过你吧,在这里吃香滴喝辣滴,你意见倒是挺大滴!”黑袍少女嗓门再大,声音仍然甜腻尖细。 顾卿不由想起族长外甥曹子阳说话的语气,后面也要带个“滴”字,忍俊不已,正色地道:“玄翎城的人,口音重的很,动不动就滴滴两声。” 黑袍少女愕然,嗔斥道:“我不来你与贫嘴!长老说你这人油腔滑舌,一肚子坏主意,叫我们几个不要跟你说话,我刚才看你手儿伸进茶碗,忍不住才开口,你可别让我挨长老骂。” 顾卿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几天闷得快要发疯,是燕别离的主意,很好,找个机会让她也瞧瞧我的手段才行!花样我可玩不来,要搞事情随时奉陪。 “我不会跟你们长老说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燕双柔。”黑袍少女脱口而出,却是一惊,扭头望了望庭院门口,轻轻呼了一口气,要是被人听见就糟了,会被长老骂死。 “嗯,莺歌燕语,温柔似水,这名字取得不错呢。” 听到顾卿夸奖,燕双柔心花怒放,咯咯笑道:“咱们长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名字还是她帮我取滴!” “你是她女儿么?”顾卿突然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燕双柔可没有顾卿的心思:“胡说八道!长老至今没有嫁人,怎么生得了我这么大的女儿?只是我从小跟着她长大,比她女儿更亲!” 顾卿笑道:“我想想也是,她这么忙的人,三五天都见不到她一面,玄翎城里谁敢娶她。” 他第一次与一个小姑娘聊得这么开心,想起小郡主凶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将她跟燕别离比较,小郡主那清秀的酒窝虽然漂亮,但是五官容貌可没有燕别离好看。 不知燕双柔长得是什么模样? 顾卿心里暗暗打起坏主意,我若是趁她不注意,掀开她的面纱,她会不会生气? 万一掀开女人面纱的男人她们就一定要嫁给他,那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不对,按照这样的逻辑,我要是在玄翎城大街上看见一个就掀一个,那岂不是一大堆老婆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情?黎兔族既然有人人蒙脸的习俗,我还是不要乱来比较好。 燕双柔见顾卿半天不说话,奇怪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 “我在想啊,黎兔族人人遮着面纱,是不是脸上都长着胎记,难看无比,不敢见人?”顾卿实在憋不住,他拐了弯将这个不好意思问的事情说出来,一脸坏笑,反正燕双柔也不会注意。 燕双柔突然沉默,对这个问题似乎是咬着嘴唇很难齿口,又似乎内心在拼命地挣扎,难以抗拒。 玄门天窍在灵动时,虽然不能清晰地看透别人的心思,却能感应到对方复杂的心情。 燕双柔的声音有些迷离,有些颤抖:“我只给你一个人看,但你不能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只要男人看见我眼睛,我就要嫁给他滴。” “啊,真有这种事情?”顾卿心里一阵欣喜,我只要看到你的小脸蛋就行,不看你眼睛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说要娶你! 燕双柔低着头,纤手撩动轻纱,缓缓拉升。 香肩玉颈之上是圆润娇美的下巴,樱唇瑶鼻浅浅呼吸,虽然瞧不见一双明亮的眼睛,但这面容如此精致可爱,已非人间俗品,说不定比燕别离不知好看几倍。 到底是何原因,她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顾卿也不敢瞎猜,看过就心满意足了,笑嘻嘻地道:“原来脸上没有胎记的,是我误会了。” “嗯。”燕双柔轻轻哼了哼,小嘴之中吐出一口淡淡的兰香,“你脖子上的丝巾也挺漂亮滴。” 香气如此怡人,令人忧心陶醉。 顾卿心想,你可千万别碰我丝巾啊,我会打人的。 只见眼前这美丽温柔的少女突然站起身来,消无声息地走到顾卿身后,樱桃小唇微微上挑,温暖的身躯深情款款地附身贴过来,依偎在顾卿的肩臂,竟在顾卿耳边呼出一口清新芬芳的气息,湿润的小舌头轻盈调皮地舔了舔顾卿的耳坠。 “你想不想吃我的耳朵……”燕双柔的声音仿佛是遥远迷离的梦呓,小舌头钻来钻去,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我不饿……”顾卿只觉得耳朵里润热无比,僵直了身子,小心肝跳得特别厉害。 “我的意思是说……你,你想不想要我……”燕双柔朦胧的轻声细语在耳边萦绕,就像是温玉醇香,醉人心扉。 她这是要干什么? 我的脸为什么会发烫? 我的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晕? 顾卿神情呆滞,只得浑身血液已经沸腾,僵直的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脑子里飘过小郡主的梨涡浅笑,仿佛此时此刻趴在他肩膀上的人是她,一时之间汗如雨下。 她,她当时骂过我一句小混蛋,我是一直记得的,可我真的不是混蛋。 顾卿有一种想立即往墙上一头撞死的冲动,拳头已经握紧,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他怕一拳将燕双柔砸成了一堆松软的肉饼。 也许,他此时此刻胸中波澜壮阔的心情,只能靠拳头的发泄才能平息? 顾卿唇干舌燥,内心深处忽然涌现一股强烈的吸力,只觉得晕头转向,仿佛想将整个楼阁全部拆卸,然后全部吸收进自己的肚子!他双手不受控制的颤动,心魔幻起,竟欲反手一掌罩扣在燕双柔的天灵之上,想将她娇小的身躯活生生地吸干! 那缚妖索似乎也有某种感应,怕顾卿压制不住情绪,绳头在他腰间一缩,竟将顾卿的身子勒得越来越紧。 他猛然想起七星亭时,白星辰将黑衣人吸成干尸的场景,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而这种恐怖无比的想法更是令得顾卿心惊胆跳! 难道,难道我这是要冲突丹神阶了么? 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为什么我竟然想将燕双柔一口咬死?不对,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 不! 顾卿猛然清醒过来,忽然咬了咬牙,脸色铁青地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大步往阁楼门外走去。 “嗯哼,小兄弟果然是翩翩君子!让你空守楼阁,每天只能一个人看着鱼儿戏水,一个人听着风声雨声,真是过意不去。” 燕别离一袭黑衣,脸上遮掩着轻柔的面纱,正咯咯娇笑,从阁楼庭榭处走来,款款而行。 顾卿呆住,腿脚已经迈不开,为何一瞧见燕别离那摄人魂魄的身姿,心就扑扑跳个不停? 而燕双柔却站在燕别离的身后,扑哧笑了一声:“长老!这小子一肚子坏水,骗起人来天花乱坠!” “他骗你什么了?刚才明明是你在骗他。” “长老,是你叫我试探他滴,怎么要赖皮吖!” “我叫你试探他,可没叫你用舌头搞他!” “我要是不用舌头搞他,怎么知道他老实不老实呢?” “嗯嗯,这话倒也在理!”燕别离似乎再也忍不住,扑在燕双柔肩头,“扑哧”一声咯咯笑起来。 她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气得顾卿七窍生烟,连翻白眼,恨不得一头钻进池塘里去。 很好!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老子可没空陪你们玩游戏! 顾卿脸色一沉,冷笑道:“玩得开不开心?” 他脚步起滑,动如脱兔,身子大步跃上阁楼,左臂衣袖拂动,已将燕别离脸上的轻纱掀落。 只见一张绝世无双的容貌出现在眼前,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却已干枯,眼眶之中一片白雾,竟然看不到瞳孔! 她,她竟然是个瞎子? 顾卿大为震惊,身子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三步!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如此诡异的眼睛,手臂已不停地颤抖,冷汗直流。 第四十五章 另有隐情 “顾卿兄弟,你现在知道黎兔族人人都是瞎子,有何感想?”燕别离抬了抬手臂,将轻纱遮掩脸颊。 她的声音仍然甜美好听,一点没有生气,也一点都不悲伤。 黎兔族的美女们个个都是瞎子,这也太危言耸听的吧? 为何那天夜晚我能清晰地瞧见她一汪秋水,明艳动人?莫非那晚在楼顶之上所见到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燕别离? 不对,刚才见她令人惊艳的容貌面相与那晚一模一样,而且声音和身材一点没有改变,应该是同一个人。 顾卿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望了望燕双柔,却见她早已一声不吭地藏到燕长老的身后,晃来晃去,神情焦虑不安,刻意的闪躲,似乎是害怕顾卿又想用什么鬼主意,来套她口风。 顾卿心里悠悠暗叹,若是刚才脑子里没有突然涌现小郡主的笑容,自己的拳头能不能控制得住? 若是,若是刚才是燕别离搂着我呢? 顾卿的头又开始晕了,他缓缓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内心不要太过烦躁,还是放松一点比较好,以免唐突佳人,令人陷入尴尬的氛围。 “燕长老,正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在下先给你赔礼道歉。”他深深作揖,态度诚恳,脸上丝毫不敢有戏谑聊侃的表情,“但一个人若是心里有个大大的疑问,偏要藏在心里,不好意思去询问和关心,这种事情未免忸怩作态,实在令人浑身难受。” 燕别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顾卿兄弟光明磊落,成大事之人不拘泥于小节,这种简单的道理虽然人人都会,却很难做到!你若是人中翘楚,别离自然心有体会。” 顾卿面色一红,笑容有些僵硬。 “我只跟你说一个故事,一切都会明白。” 燕别离招了招手,示意顾卿坐在身前,又抬头凝视着顾卿片刻,幽幽叹息,将黎兔族里发生的变故尽情倾述。 原来黎兔族中有一个规矩,精钢双翼的制作技艺只传女不传男,但是部落里的技能最忌外族之人偷学,如果没有男丁当然就不能续延香火,这流传百年的精巧手工也就渐渐继承不下去。 十一年前,燕别离还只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跟随着黎兔族的荀长老,以及部落中的资深女眷,前往落日荒原圣地,希望能借助荒原圣地神灵的力量,吸养天地之精华,不与外族联姻就能孕育胎儿。 只是荒原圣地内的极仙弟子却是终年难见一面,荀长老一众女流,在星宿迷宫之中兜兜转转,经历天谴磨难,一等就是三年,其中女眷病死之人不计其数。 荀长老心急如焚,带领女族转道苍嵇洞天,不惜破戒,恳请苍嵇派执教长老赐赠“灵孕仙丹”。 但是黎兔族毕竟是云俪城的外族部落,苍嵇派哪里敢触犯仙戒族律?于是闭门不见。 此时云俪城悉心收留女族,苦劝荀长老留下来,如果黎兔族愿意与豕彘族联姻,皇族苍嵇派的弟子愿意出面去找师尊,求来仙丹灵药。 能联姻还要来求你的“灵孕仙丹”作什么? 荀长老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就与苍嵇派的弟子大打出手,她恨不得杀尽了豕彘、倌马、芍鸡三族的臭男人,以解心头耻辱!一时之间,云俪城外血流成河,六百部落族人只剩下三百之众。 身为玄翎部落,荀长老又怎么肯违背星宿族规,跑去南方部落谋求出路?自己背负千古骂名倒也罢了,只怕部落好几百的族人,从此以后都要被星莽大陆所遗弃,日子再也不能安逸。 于是,荀长老再次闯入星宿迷宫,生生挖出了自己两只眼睛,发下毒誓,只要荒原神灵能让黎兔族世世代代繁衍下去,她不惜奉献所有女族人的双眼,来换取天谴的诅咒……这故事听得顾卿瞠目结舌,心惊肉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落日荒原竟如此凶险?这星宿迷宫究竟在哪里?我能不能闯过去?我如何能寻找到父亲的踪迹? 他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思绪已混乱的很。 原来黎兔族跟云俪城之间竟还有一段如此的深怨,难怪燕别离看见郭锋时,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看来黎兔族人性情耿直,从来不肯与人低头,那荀长老为维护部落的尊严,不惜牺牲自己成就部落的荣耀,这一腔忠肝义胆,令人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黎兔族这段坎坷的故事,令顾卿黯然神伤。 燕别离默认半晌,突然笑了笑,道:“顾卿兄弟,其实呢,事情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我都已告诉你,咱们族人白天要蒙着面纱,是为了不至于惊吓到城中的百姓,虽然眼前一片迷雾,万物朦胧,却也并不影响行走,只要一到夜晚,百步之内又能清晰视物,清新明爽,双眼瞳孔恢复如初。” “啊?原来是这个道理!” 顾卿恍然大悟,胸口一股浊气一吐而出,又是欢喜又是高兴。 转念一想,我在月弦楼待得这些天,这些鬼灵精怪的黑袍少女晚上也不知偷偷跑来瞧过我几次了,真是丢人的很。 燕别离见顾卿心怀坦然,这份欣喜的神情毫无掩饰之色,一颗血性男儿的赤诚之心,也一直在为黎兔族人的遭遇牵动着!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燕双柔轻轻笑道:“长老可没将你当成外人,什么事情都说给你听。” 顾卿笑道:“那我以后也说点我的故事给你听,保证你回味无穷,一点都不吃亏!” “嗯,只要不咬我耳朵报复我就行。” 顾卿脸色一红,立即话锋一转,客气地道:“在下诚惶诚恐,多谢两位美女的信任和款待,也不知我那师兄现在何处,我看是不便打扰了。”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你将我请到月弦楼来,并不是要跟我讲黎兔族的故事这么简单,既然我猜不出你究竟是何企图,那就只好让你自己说。 他起身告辞,转头想走。 燕别离点了点头,淡淡地问道:“顾卿兄弟是不是要去燕阳村?” “我只想尽快赶去燕阳村找到母亲,这件事情耽误不得。” “你不用去了,燕阳村在三年前经历了一场水患灾难,全村都已被洪水淹没,峡谷四处皆是江洋湖海,如今飞狨族幸存之人妻离子散,散落在玄翎各处部落之中,居无定所。” 顾卿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玄翎城方圆几千里,我该去哪里寻找母亲? 这三年来我模样已改变不少,母亲就算在大街上看见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而她的模样有没有变化?白头发是不是又多了……顾卿茫然无措地望着燕别离,心乱如麻。 燕别离声音轻盈,温柔似水:“你也不必着急,黎兔族人在玄翎城里倒也能办点事情,这几天我叫双柔放话出去,你将母亲相貌特征说得越详细越好,说不定几天之后就能母子团聚。” “好!燕长老若能协助,这件事情一定容易的多。” “嗯,但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咱们黎兔族的眼睛尚有一种办法可以痊愈,你想不想知道?” “哦?燕长老说来听听。” 顾卿心思隐动,看来燕别离终于说到了正题。 她请自己来月弦楼做客,自然是与自己一见如故,为了尽一份地主之谊,多交一个朋友而已,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但是瞧她那晚的眼神和语气,关于愿不愿意帮助倌马郭锋一事,其中一定别有隐情。 “这迷眼的诅咒,世上有一件东西可以相解,遇风即化,遇水即溶,正是琊犬皇族的圣物,万花雪莲。” 顾卿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地暗暗叫苦,原来倌马族私运硝石这件事情果然错综复杂,发生的种种意外和疑点都是互相关联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弯,现在绕到了“万花雪莲”的头上! 若要燕别离协助郭锋飞越天险悬廊,她只有一个想法,交出万花雪莲,大家各持所需,谁也不会吃亏!毕竟黎兔族也是要冒着死罪的风险。 想治好部落女眷的眼睛,却肯定要付出代价,燕别离不惜以万花雪莲要挟,目的就是想牺牲自己换取部落族人的幸福,荀长老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样可以! 顾卿凝望着眼前这个将部落大义胜过自己生命的燕长老,内心唏嘘不已。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郭锋并没有盗取万花雪莲,他既然与萧冲子达成某种协议,目的就是要抛弃前嫌,一同追查万花雪莲的下落,而眼下最为棘手的就是赶快把三车硝石火药运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万花雪莲究竟是被什么人盗走的?郭锋又将三辆马车藏在了何处? 燕别离见顾卿半天不吭声,心事重重地道:“顾卿兄弟,以你的判断,你觉得倌马郭家肯不肯将雪莲交出来?” 顾卿一脸茫然,却又不忍心给燕别离泼冷水,正色地道:“万花雪莲是不是郭锋盗走的,这件事情我一无所知,而通灵圣物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私藏,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公开向琊犬皇族挑战!” “照你的意思,万花雪莲并不在他身上?”燕别离有些失望。 “这个我无法判断。” “但据我所知,已有人确认了此事。” “谁?” “飞天老鼠,蔡文长!” 第四十六章 狮子滚绣球 牧苑客栈。 顾卿回到客栈,没有等到师兄,却等来了十七八个凶巴巴的褐装武士。 大堂中间坐着一个身材矮小,身穿黑袍的中年人,头顶扎着一根银色的小辫子,十指硕长,正瞪着两只咕噜咕噜转动不停的老鼠眼,咧嘴一笑,居然露出两颗乌黑发亮的大门牙! 客栈的伙计纷纷躲在门背后,神色慌张,对这几位褐装武士极其害怕,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说话。 “哈哈!这位一定是顾先生了!在下虚鼠右兵司武士营,钊南将军殷无忧。” 大黑牙倏然起身,热情地迎上来,殷切地握住了顾卿的双手。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巴巴地坐在客栈里一直在等我回来,这是为了什么?该不会又是想请我去什么地方聚一聚吧? 顾卿猜到这些人一定就是虚鼠皇族的精锐部队,黑牙勇士!哈哈一笑,客气地道:“不知几位大人有何指教?” 殷无忧的脸上堆满笑容,一直瞪着两颗老鼠眼,拼命地想将眼皮撑大一点,似乎觉得眯着眼睛跟人说话非常的不礼貌:“指教可不敢当,事情是这样滴,在下是受了东宣门子阳公子之托,来请顾先生,屈驾光临巡城都卫府。” “哦,曹子阳是吧?都卫府在什么地方?” 顾卿这才明白过来,想不到曹子阳居然找到这里,看来他是受了燕别离的奚落,非要逼得我们兄弟二人离开玄翎城,才肯善罢甘休。 他吗的,这小子在玄翎城里横行霸道,只会欺凌弱小,我看也是缺一根筋的,迟早自食其果! 顾卿不露声色地笑道:“曹公子真是客气,怕我们没饭吃,派人到处打听我们落脚的消息,哈哈!我最看得起这种人了,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顾先生误会了,是贵派师兄金光大仙星辰子告诉我们您的住处,这才找到这里的。” 金!光!大!仙!星!辰!子? 我去!白师兄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这么霸道的名字也只有他取得出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原来如此,那我就勉强去一趟吧。” 金光大仙星辰子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他居然能指使曹子阳派人出来找师弟,看来其中是大有文章,管他是什么情况,去巡城都卫府见见世面也好。 顾卿跟着殷无忧穿过东宣门地界,来到一处宽阔的大院前。 却见一排黑衣武士,手里提着明晃晃的短刀,正忧心忡忡站在门口,将院子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突然看见殷无忧一行过来,立即一声不吭地散开,让开了一条路。 顾卿心里暗暗奇怪,怎么这些人要拿着家伙守在门口,难道还怕我跑么? 都卫府中一片狼藉,正堂两边躺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黑衣武士,而曹子阳面无人色,高举着两只手,蹲在大堂中间一张精致的楠木胡床上,笑容僵硬,一动也不动。 这种姿势还真是古怪的很,他仰头一瞧,就看见了“金光大仙星辰子”。 只见白星辰晃荡着一条腿,足尖吊着一个银盏酒壶,身子躺在大堂中间的横梁上,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厮咬着一只烤得黄灿灿的小羊腿,笑嘻嘻道:“师弟你可来了!” 顾卿见都卫府中气氛古怪,而门外的黑衣武士根本就不敢进来,心里猜到了几分,眼珠子转了转,笑道:“金光大仙星辰子师兄,你爬得这么高可要当心啊,千万不要摔下来!不如我用绳子将你身子绑得稳一点,但愿你在上面吃好喝好,睡眠也好。” 白星辰一咕噜起身,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哈哈大笑:“北海神拳青愣子终于来了,大仙我可等了你好久啊!饿不饿?想吃什么随便拿,不吃白不吃。” 北海神拳青愣子? 好的很,渡澄老光头的徒弟取名都是以颜色区分,这名字跟蓝皓月取得“青头愣”倒也颇为神似。 顾卿眼珠子一瞪,不知应该是笑还是哭。 白星辰往前跳了一步,歪着脑袋冲着曹子阳笑嘻嘻地道:“你不是想拜我为师么?看见北海神拳师叔来了竟然也不行礼?真是太没有礼貌了,手再举高一点吧!” 曹子阳似乎被白星辰点中了身上的气门经脉,腿脚根本不能移动,身子摇晃不停,已经快支撑不住。 他的笑容非常不自在,都快要哭出声来:“既然你们师兄弟团聚了,就先放,放开我吧,好不好?” “嗯,你现在这个动作呢,叫作狮子踢彩球,你有没有看见球?” “没,没有。” “你想象一下,此时你手里正抓着一个球,千万不要让球掉在地上,否则前功尽弃,姿势只好重新摆过!等会有一头狮子过来一脚踢中彩球,你就知道球在哪里了,这个要看你的悟性。” 顾卿哑然失笑,肯定是白星辰偷偷溜出去玩,被曹子阳逮了个正着,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闹都卫府,将曹子阳整治得服服帖帖,而黑衣卫士一个个都不敢冲上来救主,只能缩在门外见机行事。 持强凌弱的报应来得太快,曹子阳除了心里害怕,无计可施。 殷无忧站在顾卿身后,小眼睛转了几下,脸上仍然一副和气的笑容:“小英雄,既然按照你的意思把你师弟找来了,不如就先放了子阳公子,他有眼不识大仙的庐山真面目,得罪之处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还望多多包涵。” 顾卿看见曹子阳狼狈的模样,大感快意,冷笑道:“我师兄陪他玩得这么开心,不用这么急着走吧?狮子都还没有踢彩球,不吉利的。” 殷无忧瞧了瞧曹子阳,心有所动,左脚微微朝前迈了一步,笑道:“不知这个彩球要如何踢法?” 顾卿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道:“狮子踢彩球,其实重点不是在狮子身上,最精彩的地方应该是看彩球是怎么滚的!这个可不是人人都懂,乃是北海仙洞的真传!嘿嘿,要不要我亲自示范你看看?” “有劳顾先生。” “嗯,瞧仔细了,我就是那个狮子!”顾卿扭了扭脖子,走到楠木胡床的侧面,忽然退后了几步,一个起跃。 嘭! 右腿飞起,一脚踩中曹子阳的屁股! 曹子阳“哎呦”一声叫唤,腰背弓起,整个已飞了起来,像一个绣球般地凌空翻滚。 眼看脑袋就要撞到大堂的柱子上,殷无忧眼明手快,左脚尖一滑,人已贴到曹子阳身边,右脚面卡在曹子阳的脖子上,硬生生地将他拉了回来。 他身形闪动时双脚替换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动作反应之神速,竟与白星辰的移形换位不相上下。 嗯,这右兵司里的钊南将军,倒也是个高手。 顾卿瞅了殷无忧一眼,转身笑道:“师兄,几位大人每天都要上街巡查治安的,他们公务繁忙,半分都耽误不得,狮子滚彩球咱们表演完了,就不要打扰了吧。” 他一把扯住白星辰的手臂,大步就往都卫府大堂门外走去。 忽然,前面庭院的青石路上一声不吭地站着两个黑衣人,仰面朝天负背着双手,神情悠然自得,气质非凡,不像是都卫府的武士。 他们年纪不大,身材高矮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神色相貌各有不同,左边一个仰着脑袋始终一声不吭,而右边这个眼神冷漠,就像是一把剔骨尖刀,在顾卿和白星辰的身上刮来刮去,连他们的脚趾头都不放过。 顾卿毕竟也算是玄翎城部落的一份子,根本不愿意在皇族府邸里惹是生非,不想徒添不必要的麻烦,此时见眼前这二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是来者不善,抱拳客气地道:“两位是来找人么?” “嗯,听说都卫府里来了两个北海的大师,有心见识一下。” “大师我们可不敢当,最多就是两只小狮子。” “北海的奇禽异兽我们见过不少,狮子滚绣球的腿法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踢得相当不错,就是不知道手上的功夫怎么样。” “好吧,二位既然这么有心,金光大仙和北海神拳,你们随便找哪个都行,绝对不会令你们失望。” 顾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老子不想惹事情而已,并不代表我就怕事情。 是老虎还是狮子,大家光明正大地拉出来溜溜! “两位亮兵器吧。”黑衣人直奔主题。 “什么兵器?我只有一双拳头。” 玄门修道弟子不能随身携带凶器,这是须弥山五行宗里的宗门规定,所以内门弟子都要背着一个布袋,私藏了各式各样的法宝。 拳头难道就不是武器?顾卿心里一声冷笑。 黑衣人目光流转,突然袖口轻轻拂动,“噌”地一声,眼前寒光一晃,一柄精钢短剑立即从袖子里滑落,反手被他扣在手中。 “在下骆正锋,乃是洹山剑宫灵仙子座下三代弟子,我这短剑锋利无比,不是普通的部落玄铁所铸,恐怕胜之不武,我便以守代攻,若是后退了一步,就算我输。” 他吗的,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顾卿玄气在手臂逆行,将右手臂负在身后,左拳握紧,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你以守代攻是么?我就让你一只手。 顾卿走到距离他三尺之处,微微一笑,突然将身子蹲了下来。 其实顾卿鬼灵精怪,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主意迭出不穷,他心知铁拳太过凶猛,根本就无心伤人,蹲下来一脸坏笑,一拳击向青石路! 嘭! 路面立即被铁拳击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坑洞,一道劲风气浪凭地而起,震得两个黑衣人摇摇欲坠,脸色大变。 顾卿一来想用震波逼得黑衣人脚底发麻,脚步一动他就得认输,二来展示一下玄门修为,也好让这二人知难而退。 黑衣人的应变能力倒也神速,气沉丹田,小腿微微弯曲,硬是将两只脚深深地踩进了青石路面,陷入竟达三寸之厚! 骆正锋脸色微变,若不是他情急之下灵力反弹,将震波由大腿引入地面,差点就输了。 左边那个黑衣人终于低下了脑袋,一双眼睛瞄来瞄去,将顾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北海神拳……有点意思。” 是的,等我右手伤好了,会更有意思! 顾卿微笑不语。 但是眼前这两位黑衣人玄门的真气隐隐而动,绝对不是寻常的部落百姓这么简单,顾卿倒是没有小看。 顾卿转过头去,冲着左边的黑衣人笑了笑:道:“我看两位先生脉气玄关气动非凡,定是仙道名宗的弟子,其实大家萍水相逢,实在不必动刀动枪。” “这可由不得你!” 骆正锋话音一落,似乎很想在同伴面前表现一下实力,手腕熟练地反转,寒光短剑竟然凌空在他掌心旋转,刷刷两声,幻出一道十字形的剑光,森森剑气排山倒海般地迎面袭来! 第四十七章 落日十字剑 这一招仙人指路,动作难度相当大,剑气一出,锋芒立刻缩回衣袖,若是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胸前划出两道十字交错的伤痕之后,怎么死的就不会知道了,因为骆正锋此时两手空空,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顾卿左脚在地上一点,身子前倾,先天玄气引动而出,左臂弓起,动作迅猛地在细腻无声的剑气上猛击一拳! 剑气一破而逝,袖口“呲呲”数声,几片碎布迎风而拂,化作蝴蝶。 顾卿被剑气的余劲所逼,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数步,手臂上阴冷刺骨,背脊上出了一身冷汗。 好强的剑气! 顾卿暗暗心惊,天窍境界灵动回转,调整呼吸。 骆正锋脸色一沉,扭头望了望左边的黑衣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黑衣人面色凝重,忽然抱了抱拳,慎重地道:“青愣子大师真的是在北海修行?” “见笑,北海冰渊的山野小洞数不胜数,实在不值一提。” 顾卿心想,玄土门的身份来历还是尽量不要给太多人知道,好在北海之地本来就是鱼目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像乌衣老头和十三郎这样的高手也指不定啥时候能再跳出几个,大家扯来扯去,搞不好能扯出几个远房旁支的师兄弟出来。 表哥表弟倒是常有的,这“表师兄弟”就有点太扯了,听说仙宗玄门之间经常拉帮结派,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黑衣人客气地道:“在下是洹山剑宫灵仙子座下三代弟子,姓徐,草字彦成。我瞧你玄门真气倒也正宗,就是想不出来阁下究竟是归墟谷的擎天宗,还是须弥山的五行宗?” 这人居然一眼就瞧出顾卿真气的师承来历,眼力倒是不错! 白星辰在一旁哈哈一笑,道:“咱们金光彩虹门跟须弥山的确有点渊源,蓝皓月师父当年跟玄金门的少誊真人切磋过几招,可惜打不过,只好跑到北海,创立了彩虹门!” 他口沫横飞,一通瞎编乱造,听得徐彦成和骆正锋二人一惊一乍,少誊真人乃是须弥山“玄门三圣”之首,那可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青愣子师兄到我玄翎城来,不知有何指教?”果然,徐彦成连说话的语气都跟刚才不一样,要开始拉帮结派了。 顾卿翻了个白眼:“咱们只是路过玄翎,不会给两位师兄添麻烦。” 骆正锋似乎松了一口气,有心奉承顾卿几句:“青愣子师兄的玄门真气非同小可,一招就破了我落日十字剑,令人敬佩的很!” 顾卿心里咯噔了一下,落日十字剑?他突然盯着骆正锋的袖子,沉声道:“洹山剑宫是在落日荒原么?” “不错,我与徐师兄正是荒原圣地第三代剑派弟子。” “你们剑派之中有没有一个姓顾的师兄?”顾卿想起父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骆正锋茫然摇头,似乎想不起有一位姓顾的同门。 顾卿一想,不如我跟他们交个朋友也不错,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可以请他们带我去落日荒原走一走。 他刚在冥想沉思之时,白星辰突然就冒出了一句:“玄翎城里有多少三代弟子?” “不瞒两位师兄,圣地迷宫凶险万分,不是人人都可以乱闯,而玄翎部落名额有限,十年之内也只能安排两三名弟子进入修炼,所以三代弟子人数不多,姓顾的就更没有了。” “嗯,搞不好是在第二代弟子里,等有时间再去找找。” 不料徐彦成与骆正锋听见他说的这句,突然对视了一眼,脸色顷刻之间变得阴沉起来,单手负背,藏在了身后,仿佛是一种临阵对敌,凝神戒备的动作。 顾卿瞧出气氛不对,心里有些疑惑,怎么洹山剑宫的弟子脾气这么古怪? “两位师兄,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咱们就先行告辞了。”顾卿瞅了白星辰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开。 “原来你们到玄翎城来,是要来找人?”徐彦成面无表情,态度有些冷漠。 “是的。” “只可惜,你们要找姓顾的那个人,估计已找不到。” “为什么?”顾卿一惊,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骆正锋冷笑道:“因为洹山剑宫二代弟子多年前就已一个不剩,灵仙师尊有令,星莽部落之中凡有寻找二代弟子下落者,格杀勿论!” 短剑在手,剑气纵横! 两道夺目的寒光幻起剑幕,落日十字剑迅速凌空逼近而来。 落叶被剑气所摧,无声无息地撕裂,一片变成两片,两片散成四片。 刹那间,落叶漫天纷飞,天地间一片戾戾萧杀! 为什么荒原圣地竟有如此隐秘的规定?为什么洹山剑宫的弟子居然如此狠毒,一出手就是杀招? 顾卿茫然不解,但眼前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容不得他有半点分神。 顾卿与白星辰双双掠起,一左一右避开十字剑气,左拳出击,移形换位。 须弥山玄土门的弟子绝对不可以任人欺凌! 落日十字剑的剑气上下挥舞,连绵不断!一时间,剑光凌厉,掌风呼呼,顾卿左闪右避,却是迟迟不肯运起玄气铁拳攻击。 白星辰双指并拢,九宫飞剑应声而起! 地上的落叶被剑气牵动,将九支寒芒包裹,舞起一团旋转不停的剑圈,将白星辰的身躯死死地围在中间,密封无隙,滴水不漏。 九宫飞剑阵威力无穷,但白星辰只是初学,他现在只能防守,不能反击,虽然性命无忧,局面却是非常被动!他已快禁不住十字剑气的摧动,徐彦成与骆正锋正慢慢移动身躯,一步步地逼近。 “他吗的!你不开杀戒,谁也走不了!”白星辰迎着剑光,冲着顾卿大吼一声。 顾卿是飞狨族人,怎么可以对同袍部落的人下手? 凡有寻找二代弟子下落者,格杀勿论,这句话在顾卿耳边响起,令他心惊肉跳,如此危言耸听的命令居然出自剑宫宗师灵仙子之口,而同门之间的相杀,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什么燕阳村湖塘下的白袍隐身人,一定要自己去落日荒原寻找父亲? 父亲是不是第二代弟子中的一个? 既然二代弟子已一个不剩,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铁拳若是击中其中任何一个,必定当场肝脑涂地,我身为飞狨族人,怎么可以公然与玄翎圣地,洹山剑宫的弟子为敌? 两道剑气射到眼前,十字剑光破空而来,劈向顾卿的左臂! 顾卿咬了咬牙,我不是鱼肉,我不能任由你宰割,大不了同归于尽,你斩我手臂我就砸碎你的脑袋! 顾卿右臂猝然上挑,迎上侧面一道寒光,而左拳已砸中另一道十字剑气! 轰! 骆正锋整个身躯似乎被一头野牛猛撞了一下,直接就飞了出去,惊叫呼喊声中,人已飘落在都卫府的大门外。 嗖嗖嗖! 千钧一发之时,缚妖索及时灵动而出,竟在徐彦成的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硬生生地将他身子拎离地面,他手中短剑哐当失手落地,却见绳子的端头突然竖起,“啪啪啪”地在他脸上狠抽了十来下,打得他脖颈抽筋,眼冒金星! 顾卿缓了一口冷气,心有余悸。 若是刚才没有缚妖索及时救他,恐怕剑气已斩伤了自己的手臂。 此时,都卫府门外一片杂噪,大街小巷里几个路过的部落百姓,正缩着脑袋又惊又奇地四处张望。 他们似乎对顾卿和白星辰大闹都卫府震惊不已,兴趣盎然地围着地上蜷曲成一团,哼哼叫唤的骆正锋,忍住了不敢笑出声,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话。 顾卿这一拳没有将骆正锋打死,实在是他的运气。 只因顾卿的右臂被萧冲子的剑气所伤,而左手明显要力弱几分,加上骆正锋毕竟是仙宗界的剑门子弟,无论是真气修为还是体能素质上,都与常人有所不同,这一拳打得他哀嚎连连,虽然大伤元气,却也死不了。 徐彦成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被缚妖索拎得两脚离地,吓得直冒冷汗。 白星辰哈哈大笑,收了九宫剑阵,朝着顾卿挤眉弄眼地道:“师弟,场面这么大,你再表演一段精彩的吧!” 表演什么?哦,明白了! “走你!”顾卿手指头一挥。 缚妖索得令,凌空绑着徐彦成的手臂,原地抖了几下,好像是掂了掂他的体重分量,然后转了一个圆弧,呼呼风起,已将徐彦成扔了出去! 顾卿拍了拍沾满尘土的衣角,气定神闲地走出了都卫府,耳边几缕长发随风甩起,气宇轩昂,神采奕奕。 而徐彦成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翻越了都卫府的屋檐,飞越了巷子的房顶,一个倒栽葱,跌入草丛里。 大街上的百姓哄然大笑,人群中传来阵阵的欢呼,觉得北海神拳青愣子好比仙人下凡,简直帅呆了! “大族长有令!以族邦礼节迎两位北海仙人,闲杂人等回避!” 一声激厉高昂的呼声传来。 只见街道上两座虎豹檀木的骏马辇车,缓缓而驶,数十名精甲护卫鱼贯而入,将人群拦在大街路边,训练有素地分列两旁。 殷无忧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殷切地上前行礼:“大族长命在下来迎两位英雄,往无牙宫一聚!”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都卫府的?刚才怎么没有瞧见? 百姓们都暗暗惊讶,什么?这件事情大族长都知道了啊?丘猛大族长居然指派亲卫兵以族邦礼节召见,消息一时轰动了全城! 都卫府附近的街巷早已被男女老少围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快看快看,这就是大战剑宫双绝的北海神拳青愣子,果然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啊!” “哈哈,痛快啊!平时看他们走路都是鼻孔朝天,今天摔得灰头灰脸滴!” “是耶,这小哥哥好勇敢!” “哇!他那条神鞭也是厉害滴很!”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根是法力无边的捆仙绳好不好?” “我觉得还是他师兄星辰子厉害一点,他打得那些黑牙勇士满地找牙,那可是一个人打好几十个啊!” “那可不一定,依我判断,青愣子一个打几百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知道个蛋蛋!” “……” 大街上的摊贩老板,店铺伙计纷纷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围拢虎豹辇车,只为了一睹两位少年英雄的风采。 围观的百姓中,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蔡文长,眼角闪动一抹淡淡的光芒,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第四十八章 无牙宫 星宿部落里流传着一句话: “潜龙一角,豕彘称王;宁闯狼营,莫惹无牙”。 虚鼠族统领玄翎城百年之久,黑牙勇士个个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而星莽大陆部落如潜蛟,戾虎这种龙虎之辈,都无一人敢轻视族长丘猛的实力,他貌不惊人,身高不过五尺,眉宇之间却有麒麟之威。 无牙宫。 古柏参天,绿树成荫。 师兄弟二人在一群虚鼠亲兵的拥簇之下,一点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跟着殷无忧走进宫邸殿房。 只见殿内檀香熏人心神,云顶苍穹高高在上,都是以楠木作梁,那种皇族的气势果然不凡!两旁桌榻上摆放着玲珑剔透的琥珀美酒,五颜六色的碧玉觞熠熠生辉,闪动着耀目之光。 顾卿见无牙宫如此奢华不凡,不由地暗暗称赞。 殷无忧的笑容虽然难看,但他毕恭毕敬的表情却也让人一点都不会感到讨厌:“两位是无牙宫的贵客,不必拘束,我这就去请来大族长,稍等片刻。” “殷先生真是客气,有劳有劳。”顾卿眼睛瞧着别处,哪里有空理他。 二人兴致勃勃地在殿堂之中到处张望,心思根本就不在大族长身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白星辰就有些不耐烦了:“皇族的宫殿果然气派,空荡荡的鬼都要爬出来。” 顾卿笑道:“说的也是,叫我住在这种地方,岂非活活把我闷死。” “不过话说回来,有的吃有的住,还有一群狗奴才伺候着你,这种生活人人向往,住习惯了就好,哈哈!” “不知洹山剑宫的人住不住这里……”顾卿皱了皱眉头。 徐彦成与骆正锋今日吃了大亏,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落日荒原的圣地传人居然被两个北海苦修人打得鼻青脸肿,这种事情丢人的很。 顾卿一想起父亲的事情,忧心忡忡,洹山剑宫二代弟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灵仙大师竟然要对同门赶尽杀绝? 此事匪夷所思,其中道理他又怎么想得通?一脸懵逼,大感焦虑。 白星辰“哼”了一声,道:“我看虚鼠族狗仗人势的人太多,派头也是足的很。他那个宝贝外甥以后再让我撞见的话,就不玩狮子踢彩球了,咱们要换个花样。” “师兄,冒犯皇族亲贵可是死罪。” “怕他个毛线?老子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玄翎城又不是龙潭虎穴。” “说的好!” 偏殿走过来一个白袍矮人。 他个头矮小无比,腰肚鼓胀,活脱脱就像个浑圆的绣球,若是没有看见他下颌几缕灰白的长须,真的以为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绣球哈哈大笑,走到二人跟前,一双小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好几圈,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正色地道:“北海之滨果真是藏龙卧虎!想不到尊师如此低调,不知二位英雄修行了多长时间?” 顾卿心想,他这抖着小腿走路的模样倒也气派,十之八九就是大族长丘猛了,只是跟想象中的威猛霸气一点都不一样,走到大街上也不一定有人认识他。 “在下飞狨族顾卿,见过大族长。” “飞狨族?原来三年之前,你们不在燕阳村了……”丘猛若有所思,径直走到殿堂中间,屁股一抬,稳稳地坐在虎豹鎏金的胡床之上,面色红润,似乎很是高兴,“喝茶,喝茶。” 白星辰白了他一眼,老子又不是飞狨族的。 顾卿也不客气,端起桌上一杯玉盏香茶,在鼻前闻了一闻,一口喝个净光,心想,这皇室贡茶倒也有些滋味,甘香如木,回味无穷,比月弦楼里的粗茶可好喝得多。 怪不得倌马郭锋的茶行不辞辛苦要大老远地贩运姬木贡茶,自然是价高稀缺的买卖,大有赚头。 “其实今天请两位来无牙宫,老夫是有一事相求。” 顾卿心里暗暗好笑,我们两个是刚从北海蹦出来的乡巴佬,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好事? 白星辰抓起桌上的糕饼点心塞进嘴里,边咽边说:“大家都忙的很,有事情您赶紧说。” “小兄弟果然爽快!洹山剑宫的三代弟子之中,徐彦成所修剑气数一数二,当年四大圣地的论剑赛会上,技压群雄,名列第三!今日他居然败在两位手下,实在令人吃惊不小!既然大家都是玄翎城的同胞,我看此事也不必追究了,老夫恳请两位英雄留在无牙宫里,教我那不争气的外甥修炼玄门真气,意下如何?” 丘猛居然要我们教曹子阳炼气?莫非以前一直是徐彦成在教? 这不是抢人饭碗么,搞不好跟洹山剑宫的矛盾越积越深,以后寻找父亲下落一事更为艰难。 而且看他一脸无奈的表情,估计也知道曹子**本就不是修炼玄门功法的料子。再说了,说不定曹子阳会对“狮子滚绣球”一事怀恨在心,万一找个机会背后捅我们一刀,怎么死得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傻子才会去干! 顾卿眼珠子一转,道:“我们师兄弟自小在山野偏僻之地修行,不经人情世故,若是能为大族长排忧解难那是高兴的很,只不过,在下的玄门修为不及我师兄一半,这件事情容我跟师兄商量一下,教子阳公子学艺,我师兄一个人就能搞定!” 白星辰将口中的糕点咽进肚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想甩开我,自己去玄门试锋是不是?” 顾卿叹道:“白师兄,你将我顾卿看成什么人了?虽然教人学艺辛苦的很,但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这里有的吃有的住,我们也不用沦落到大街上辛苦卖艺赚钱,等我在玄翎城找到母亲,再来接你去须弥山也不迟。” 白星辰一想,这句话倒也实在,点了点头,故作慎重地道:“修炼玄门功法可不能草率,我要先看看他天份怎么样。” 丘猛哈哈笑道:“我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外甥,他若是能得金光大仙的教导,功法一定蒸蒸日上!” 白星辰脚下有点轻飘飘,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如果我每天能调理身体,睡眠充足,公子只要摒弃私心杂念,不出一年半载,肯定略有小成!” 顾卿忍住笑,有的吃有的睡,一向来就是白师兄的首要选项,这个可不能敷衍了事!曹子阳看见白星辰一定头疼的很,谅他那一副猪头猪脑的嘴脸,短时间内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好!” 丘猛拍了拍手,殷无忧突然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殿堂之上,笑容满面地对着顾卿和白星辰点了点,居然根本就没有瞧清楚他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二人心里皆是一惊,玄门或者仙宗的真气一向是由内而发,正气归元时气吞山河,而他这身法却是散落轻虚,根本感应不到他周围有半分的玄气,完全就不像部落极仙门派中的功法,怎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 “钊南将军殷无忧,是我左膀右臂,以后二位英雄在玄翎城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殷无忧笑道:“在下听说黎兔族中一直在城中打探飞狨族的消息,莫非是在替顾先生寻找母亲下落?” 顾卿心头一喜,看来燕别离倒是有心之人,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而殷无忧是右兵司的钊南将军,玄翎城里肯定耳目众多,说不定找人这种事对他来说更为容易。 “若是殷先生也能帮上小忙,那是最好不过了,等我找到母亲之后,一定当面致谢。” “好说,好说。”殷无忧连连点头。 白星辰暗想,那我母亲呢? 他从小被渡澄抱去金光洞,连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寻找? 他想起渡澄此时不知是生是死,心里也有几分伤感。 无论渡澄对门下弟子有多凶残多心狠,毕竟师徒一场,也算是他半个亲人。 顾卿突然干咳一声,瞄着白星辰,将眼珠子朝上翻了两翻,使了个眼色,只见大殿云顶的楠木梁上,轻轻地飘过一个身影,无声无息,一闪而过。 丘猛在大殿横梁上藏着一个人,是要干什么? 难道凭殷无忧的眼力居然会没有发现? 此时,大殿门外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只见曹子阳正满头大汗与殷无忧从侧殿走进来,却不敢站得离白星辰太近,闷声不吭,将两条眉毛挤在一起,脸色非常难看。 “绣球,你来了!”顾卿笑嘻嘻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你乖乖的听话,改天我叫星辰子师父再教你几招好玩的。” “子阳,还不快点拜见你的新师父?”丘猛眼睛一瞪。 曹子阳心里一千个不乐意,也绝对不敢违背大族长的意愿,咬了咬牙,转过身“噗通”跪倒在白星辰面前,皱着眉头道:“弟子曹子阳,拜见星辰子师父!” “拜师父有没有红包啊?”白星辰眨了眨眼睛。 “哈哈,没带红包也没关系!等你行过咱们北海彩虹派的入门礼节,就正式成为玄门弟子了。”顾卿突然哈哈大笑,弯腰将一只鞋子脱下来,翘了翘脚趾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是你入门的执法师叔,现在抱着我的脚丫子。” 曹子阳极不情愿地用两只手捧住顾卿的脚腕,心里暗骂:他吗的,总有一天叫你们两个落在老子手里! “嗯,很好,咱们北海的修为功法讲究灵力由丹田而发,不可混淆其他门派的浊气,现在你慢慢吸一口气,慢慢地呼吸,让师叔看看你的玄门吐纳的根基,到底有没有偏离。” 曹子阳见顾卿说得有板有眼,不由地一怔,若是自己真能学会北海的玄功,以后说不定也能扬眉吐气一番,舅舅自然不会瞧我不起。 他鼻子一抽,虽然脚趾头不臭,但那种酸爽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运起原先洹山剑宫教得吐纳调息的法子,倒也勉强能撑住。 曹子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昏脑涨,一阵反胃。 “噗”地一声! 云顶的楠木大梁之上终于有人忍不住,忽然就笑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云烟阁中燃清香 殷无忧身形一展,双脚倒转直踢,喝了声:“下来吧!” 双袖呼呼风起,身法快得惊人,临空在大梁上踩了一脚,直接将梁上的黑影子逼到了屏墙角落,已无处可躲。 剑光一闪,这黑衣人的飞身法倒也厉害,剑锋在殷无忧的脚尖绕了一圈,身子借力斜飞了而出,凌空落到了大殿的门外。 唆唆唆! 三道破空寒芒蓦然而出,疾射丘猛! 丘猛手腕一探,竟硬生生地将三柄飞刀捏在了手中,脸色一沉:“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 殷无忧的身子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细线牵引,双脚根本不用沾地,衣袖展舞,硕长的五指早已抓向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撒腿就跑,顾卿却比他跑得更快! “等等我啊,你要去哪?” 顾卿笑嘻嘻地跟上来,居然跟他跑成了并排,飞狨族奔跑速度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到处飞来飞去也能追上你! 黑衣人似乎吓了一跳,脚尖一点,跃上殿房的屋顶。 顾卿微微一怔,他突然看见黑衣人脸上带着一个面具,竟跟狼烟营的黑衣人极为相似。 殷无忧一声轻啸,人虽然矮小,竟比黑衣人飞得高出了一个脑袋。 噌! 黑衣人剑锋倒转,寒光横劈,直接削向头顶凌空的双脚。 殷无忧双足一错,一脚踢中剑尖,整个脑袋突然缩进了小腹,一只手神出鬼没地从两腿之间冒出来,“呯”地一声,拍中黑衣人肩臂! 这种怪异的招式谁也意料不到,黑衣人一个趔趄,身子歪歪扭扭地往远处的院墙跌落。 殷无忧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当机立断地往侧殿院墙的方向飞身掠去。 顾卿转身瞧了瞧侧殿旁边的院门,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走过去,大门就在眼前,偏要飞来飞去,飞身法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都是脑子有病! 他穿过侧殿的院子,绕过石栏亭子,却见红瓦高墙下面早已不见了人影,而前面绿树荫林,似有一处深宫花园。 青石小路,曲径幽深。 这花园像是皇族的后院,排场虽大,四处却是一个活人也瞧不见,四处寂静无声,声在树里。 却见殷无忧弓着身子站在前面一座阁楼门外,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属下正在寻找一名刺客,无意打扰夫人清修,我去别处看看。” 夫人? 顾卿好奇心大起,小心翼翼地藏入树丛后面,等殷无忧出了花园,探头探脑地出来,却见前面楼阁石墙窗栏,花园里漆黑一片,远没有月弦楼来的气派。大门紧闭,而横匾正中写着“云烟阁”三字。 顾卿很想进去参观一下,但究竟是上去敲门,还是偷偷地翻墙,心里就犹豫起来。 看殷无忧毕恭毕敬的样子,阁楼里的这位夫人一定很有权势,说不定是丘猛的姐妹,曹子阳的老娘,也或者是丘猛的老婆,虚鼠族的皇族夫人,我要是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恐怕不妥。 但他心里对“夫人”二字总是有几分难以抵挡的好奇之心,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门,说话不敢大声:“在下顾卿,无牙宫里转了几圈就迷了路,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去?” “出去左拐,看见九曲亭之后右行,就是无牙宫前殿大门。”里面传出一个像是中年女子的声音,语气不冷不热,温婉平淡。 嗯,挺和气的。 顾卿的心情稍加舒缓,客气地道:“多谢多谢,在下告辞。” 他刚一转身,头皮处一丝凉意,就感觉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已架在了他脖子上,耳边是一个细腻婉转的少女声音:“我就知道,你这小滑头肯定会找到这里来。” 顾卿眼珠子一转,若无其事地用食指弹了弹剑锋,笑道:“我一看见那面具就知道,狼烟营的小公主肯定藏在这里。” 原来,这黑衣人竟是萧冲子的妹妹萧遥。 顾卿其实早已猜到,若是不然,谁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剑锋横在北海神拳的脖子上? “哼哼,要不是你硬逼着曹子阳闻‘入门’大脚,我也不会被你们发现。”萧遥话一说完,突然“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她短剑收起,随手轻轻一带,就将顾卿拉进了阁楼里。 顾卿扭头一看,昏暗的阁楼之中,只见萧遥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已经不见,身材清秀玲珑,头上扎着几根小辫,脸颊微微泛红,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啊,萧冲子跟他妹妹长得一点都不像,哈哈。”顾卿眨了眨眼睛,想不到眼前这位琊犬族的公主,倒有几分国色天香的容貌,还好在七星亭时没有与狼烟营大打出手,要不然误伤了佳人,实在罪过! “你们师兄弟油嘴滑舌,都是一个德行。”萧遥悠悠叹息,转身就往后院小楼而去。 “那是当然,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顾卿见她径直走进后院,心里大感意外,怎么西麓城的人居然对云烟阁的地形熟门熟路的,倒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 院子里种着一些野菜,篱墙藤蔓,布置得相当的简朴,他推门进去一看,淡光斜照绮窗,绸纱迎风萦绕,厢房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中间有一处神龛,点起袅袅檀香,香气沁人心肺,仿佛恍惚之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挥之不散。 壁墙之上挂着一幅泛黄的仕女画像,画中的女子穿着绿裙,指尖捏着两支檀香,淡淡的柳眉,淡淡的秋波,笔墨挥洒轻灵,容貌风姿绰约。而画像上面赫然写着两行清晰的小字:碧波涵香祭云烟,青衫绿萼思华年。 我去!这不是渡澄的相好么? 顾卿吃惊不小,老光头的石屋之中不是也有一幅相似的画像?也是穿着绿色的裙衫,而上面的诗句更是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顾卿此时一颗心跳得厉害,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古怪的念头。 “遥遥,这是你朋友么?” 眼前忽然出现一位中年优雅端庄的紫衣妇人,秀发盘头结髻,面露笑容,伸出纤纤手臂,在那虚空处轻轻一弹,满屋布纱绸缎无声无息地消失隐退,厢房中刹那透亮,微微随风而动,满屋皆是暗香。 顾卿仔细瞧了瞧紫衣妇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神韵身材与画中女子果然有几分相像,心里又惊又奇,脱口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夫人?” 紫衣妇人蹙眉道:“真是搞笑的很,这里可是我家,主人还没有问完话,你这小客人倒问起我的来历了。” 萧遥咯咯笑起,抓住紫衣妇人的手,对着顾卿解释:“这是我师伯程苍澜,在岚熙院里数她最疼我啦,我常偷偷到玄翎城,跑来云烟阁看她哩。” “傻丫头,不疼你疼谁啊?像你大哥那种整天都不笑一声的孩子,我可没有兴趣带着他到处疯玩,掌门师妹对他期望甚高,我可不愿意抢她的宝贝徒弟,呵呵,只好喜欢你了。” 萧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讨好地替程苍澜捶背。 顾卿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从小被程夫人宠坏了,一定要缠着少主带你出来玩是不是。” 转念一想,这不对啊,部落四大圣地各自守护着星宿大城,互相之间老死不相往来,怎么玄翎城的夫人居然会跑去西麓岚熙院修行? 顾卿疑心又起,如果她真是岚熙院的弟子,怎么跟渡澄也认识? “你是丘猛请来的客人么?”程苍澜打量了顾卿几眼,语气温和。 “是的,大族长有心想请我师兄教子阳公子练功。” 程苍澜笑了笑,道:“他眼光向来不错,纨绔子弟若能得到玄门天窍的指点,倒是福份不小,小兄弟是五行宗哪一门的?” 顾卿心里咯噔一下,额前少许冷汗,头皮也有些发麻……萧遥的师伯当真厉害,一眼就瞧出我的师承来历,连修炼到天窍境阶她也是清清楚楚! 看来程苍澜的功法修为绝对不在五行宗之下,瞒是肯定瞒不住了,不如我将渡澄说出来,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在下在北海金光洞修行了三年,师尊正是玄土门渡澄大师。” 他话刚一说完,只见程苍澜猛地一惊,面色刹时阴沉起来,嘴唇一直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有问题! 程苍澜失声道:“渡,渡澄,他,他在金光洞?” “弟子与师父失散多时,至今不知下落,程夫人跟我师父是认识的么?”顾卿眼珠子一转,心里明白了几分。 程苍澜缓缓呼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凝神眼望窗棂默认半晌,突然点了点头:“嗯,我跟你师父认识好多年……我进无牙宫之前,一直是在岚熙院烟雨剑宗门下,二十年前四大剑派论剑赛会时,他们须弥山的五行宗也来观摩,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了,一别就已二十年……” 她眼眸之中一丝淡淡的忧伤,呆呆地望着神龛石墙上的画像,似有满腹的心事不愿让人识破,微微一笑,强作欢颜地又说了一句:“以后看见你师父,莫要告诉他程苍澜在无牙宫里,剑宗也好玄门也罢,大家各修其道,不必见面。” 顾卿满口答应,他并不是傻子,他知道有些话该问,有些话绝对不能问,而有些事情可以天下人人皆知,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苍澜,你在么?” 云烟阁外传来丘猛的呼唤声,程苍澜神情一震,皱眉道:“瑶瑶,你赶紧带你朋友离开无牙宫,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再莽撞行事,行刺丘猛一事非同小可,我好歹与他一场夫妻,帮不了你。” 萧遥为什么要行刺虚鼠族的大族长? 看样子程苍澜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既然是虚鼠族的族长夫人,为何不阻止萧遥行刺自己的丈夫?顾卿一头雾水,越想越奇怪。 萧遥脸色一变,突然一把抓住了顾卿的手。 “你,你作什么?” 顾卿吓了一跳,这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一点不避忌男女之嫌,万一被他大哥萧冲子看见,那疾风斩我可吃不消! 萧遥也不说话,抓住顾卿的手往后院小楼的偏楼下去,拐了几个弯,进了一片狭窄茂密的小树林,翻过后山,到了一处偏僻的高墙角落,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抿着嘴唇笑道:“这里我可比你熟多了,跟着我走,保证绕不进死胡同!翻过围墙就是玄翎城的西门,咱们先离开无牙宫再说。” 萧遥抬头一望高墙,正要展示飞身法一跃而过,却被顾卿拍了拍肩膀:“你意思是要从围墙飞出去?” “难道是爬上去?” “可我不会飞身法怎么办,难道要你抱我上去?”顾卿眨了眨眼睛。 “哼哼,你是不是想吃我豆腐?”萧遥眼眸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光芒,哼了一声,故意板起了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翻过墙其实也简单,不用飞来飞去的。”顾卿微微一笑,左臂猛地一拳击出! 轰隆! 石墙上已被顾卿的铁拳砸出了一个大洞! 第五十章 夜探先锋营 顾卿与萧遥二人穿街走巷,远离无牙宫的地界,走在西亭门的大街,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踏实。 程苍澜与丘猛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对萧遥刺杀自己丈夫一事竟然如此无动于衷,是不是心里仍然对二十年前的渡澄念念不忘? 这男女之间的恩恩怨怨顾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毕竟是渡澄老光头的故事,说他一点没有兴趣知道,嘿嘿,当然是假的。 萧遥走到前面一言不发,躲躲闪闪,似乎不愿意离得顾卿太近,顾卿见她绕到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并不是往东宣门的方向,奇道:“怎么你不回客栈?” 萧遥突然面色殷忧,声音有点紧张:“客栈里的人都不见了,连我大哥也不知去向。” “啊?以前你大哥会不会这样?” “因为玄翎城我已来过好几回,所以这次哥哥才肯带我出来,我只是觉得奇怪,狼烟营的暗号他为什么没有留给我,所以还是小心点的好。” “那飞天老鼠蔡文长呢?” “我又不是遁地小猫,怎么知道?” 她此时已摘下面具,眼神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只是语气冷淡,似乎突然之间对顾卿很不满意。 萧冲子与郭锋等人不在牧苑客栈,那会去哪里? 顾卿想起燕别离的话,按理说这几天蔡文长应该是费尽苦心,去搞定通关文牒,若是担心三车硝石的行踪被人发现,起码也通知一下萧遥公主吧?有这么匆匆忙忙做事情的么? 难道他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将郭锋转移? 我什么地方得罪萧遥了?看她一脸的不高兴,好像欠了她不少钱。 远处人声哄乱,西亭门的大街上有一队穿着黑衣黑袍的武士,正挨家挨户地询问查看,口中骂骂咧咧的,将水果摊上的鲜果和野菜统统掀翻在地,路边商贩敢怒不敢言,纷纷收拾东西,惹不起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黑牙武士莫非是来查探无牙宫里的刺客? 顾卿一把拉住萧遥的衣袖,快步往前面小巷子里退去。 “干什么?嫌我手脏么?”萧遥甩开袖子,瞪了他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黑牙武士在满街找你,你还记不记得茶车藏在何处?你哥哥说不定就在那里。” “哥哥说了,打死不能告诉外人!” “哦,原来将我当外人,那算了,告辞告辞。”他掉头就走。 萧遥却有点急了,脸色微红:“干嘛?哥哥当你是外人,我,我可没有。” 顾卿笑道:“那赶紧带我去吧。” 天色已晚,灯火昏暗。 西亭门大街的拐角巷子里,有一家偏僻的大院子,附近行人稀少,石墙虽然并不太高,古树林荫,倒也气派的很。 萧遥指了指围墙,又指着顾卿的拳头摆了摆手,她可不希望顾卿故伎重演,破墙而入。只见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抽出一块石砖查仔细查看,弯眉皱起,脸上是失望的表情。 顾卿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他们是留了记号?” “嗯,看来是白跑一趟!这里不是普通百姓的住处,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出,郭先生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擅自进入,恐怕走漏了消息会闯下大祸。” “这是谁家的地方,要搞得如此谨慎?” “左兵司先锋营统领,曹尚钦。” 曹尚钦莫非就是曹子阳的父亲,丘猛大族长的妹夫?他怎么会帮倌马郭锋私藏三辆茶车?莫非他根本就不知道茶车上皆是硝石丹砂? 顾卿一拍脑袋,明白了!郭锋果然是阅历丰富,办事沉稳老练,他将三车硝石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先锋营统领的家里,无论是谁都猜想不到。 左兵司统领家里藏着违禁品,说什么也没人相信,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郭锋就不怕曹尚钦出卖他么? 顾卿隐隐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虚鼠皇族左兵司的先锋营与右兵司的黑牙武士营似乎有一些微妙复杂的关系。 “郭大哥跟少主突然不见,也没有藏在曹尚钦的家里,玄翎城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满大街去找,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你们西麓狼烟营也太掉以轻心了。” “哼,狼烟营怎么了?我现在闻过你的气味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萧遥的语气虽然凶狠,一张小脸早已泛红,她突然呼了一口气,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幸好时刻天色昏暗无光,顾卿根本就瞧不见。 顾卿并未在意,叹道:“你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狼烟营的剑法我是亲眼目睹了,但是追踪这本事我也是耳朵听听而已,要是能先找到你哥哥,我才服你。” 萧遥咬了咬牙,轻声轻语地道:“还有个地方可以试试,就是曹大人的先锋营。” 顾卿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激你一下,还真套不出来:“事不宜迟,请萧大公主带路吧。” “你疯了?你以为是无牙宫呢?先锋营可是玄翎城的禁地,戒备森严,外人根本闯不进去!” “恶人峰的凌烟洞这么凶险的地方,我都连闯了三回,还怕一个小小的先锋营!” “凌烟洞在什么地方?” “嗯嗯,有机会带你去玩玩,别跟你哥说就行了……” “真的?” “你不是说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追到么,我敢骗你么……” “……”萧遥咬了咬嘴唇。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离开了西亭门,往玄翎城的偏城禁地而去。 这一路上,萧遥穿梭在树林里,闭口不语。 她虽然见识过顾卿高深莫测的功法修为,一双铁拳横扫千军,但是虚鼠族的先锋营可不是普通人说来就来,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她对先锋营的事情略有耳闻,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万一身陷敌营之中,顾卿根本就不会飞身法,恐怕插翅难飞。 先锋营城墙高耸,一眼望去起码有数十丈之高,灯火通明,四面布满了无数的黑旗,迎风而展,猎猎生威。 几十个弓弩兵在城墙之上来回地走动戒备,树林中的草丛泥沼虽然相隔很远,但是只怕稍一走进两步,立即会被守兵发现,满天利箭射下来,总不能抬着个死公主回去。 顾卿心里也想到白星辰,若是白师兄现在跟自己一起,互相肯定有个照应,现在要分个心出来保护萧遥,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很难全身而退,不如想个办法让她先离开。 “前面就是先锋营么?” “以前来过一次,是这个方向。” “好,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先在这里守着,你去牧苑客栈等我消息,天一亮我们就在西亭门曹统领家的巷子口碰面,我是怕你哥万一不在先锋营里,正好可以在西亭门等到他。” 萧遥也没多想,想将青面獠牙的面具塞到顾卿手中,却被顾卿手臂一挡,下意识地防备有人来扯他脖颈上的丝巾,竟突然握住了萧遥的纤纤玉手,少女柔滑肌肤的触感如同羊脂,弹性十足。 萧遥微微一颤,小手变得纤弱无力,面具卟地掉在地上。 顾卿的身子也僵住了,他一不小心抓住了萧遥的手臂,可惜动作不像普通人手拉手那么简单,握着均匀的柔荑,高高地托举臂弯,很容易令人产生联想。 萧遥早已满面绯红,将身子拧开,声音细得就像小树林里的蚊子:“这样也好,你自己小心。” 顾卿握着面具,巴巴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却有一丝失落,他吗的,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说走就走,西麓皇族的公主也是现实的很! 夜色苍茫,万籁俱寂。 先锋营周围的地形在夜色下模糊不清,顾卿幻起玄门天窍,仔细观察,南面有几个荒丘,沙泥乱石,草木不生,而北边是一片空旷无比的泥沼湿地,远远就能瞧见玄翎主城,隐秘性极差。 顾卿胆子虽大,但毕竟面对的是虚鼠皇族的先锋大营,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偷偷地溜进去,搞不好会陷入重重包围,俗话说,双拳敌不过四手,更何况现在自己只有左手能使上力气。 按理说倌马郭锋的事情与他无关,偏偏是黎兔族的天谴诅咒一事,让他对万花雪莲心生好奇,找到郭锋和萧冲子才有希望追查。 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正常,反正就是一心想帮助黎兔族脱离苦难,若是以后天天能目睹燕别离那双清丽明亮的眼眸,死也甘心。 他带上萧遥的面具,盯着城墙上守护的视线,身子一晃,用飞狨族的速度迅速奔过去,立即躺倒泥沼里,屏住呼吸。 瞧准了时机起来又跑,终于贴到石墙,隐身在黑暗的角落里。 坏了,我根本就不会飞身法啊!而且这城墙砖的厚度肯定比白师兄的脸皮厚得多,我就算铁拳砸到天亮也不一定能砸得进去。 嗯,不知缚妖索能不能拉我上去? 顾卿身子紧贴着石墙,将缚妖索的绳头按在城墙上,轻声轻语地道:“索儿,看你本事了。” 他两指掐了个指决,意念心生时,缚妖索晃悠悠地往上游动,不动声色地将顾卿双脚拎空,速度却是贼慢,半柱香的工夫居然只上升了七、八丈高的距离,一寸一寸往上移。 顾卿翻了白眼,见它爬得这么辛苦,又不好意思开口骂它,万一它脾气上来不乐意干活,这一摔下去肯定是要鼻青脸肿!哎,按照这样的速度爬到墙顶,基本上天也要亮了。 顾卿耐着性子悬空扒在石墙上,不敢随意乱动,目测缚妖索也爬了将近一半的距离,实在是有点忍不住,小声地说:“不错不错,动作姿势很标准,但是你能不能稍微加快一点速度呢?” 第五十一章 地牢 缚妖索轻轻抖动了一下,突然就不动了。 顾卿一惊,猛地听见头顶有两个守卫说话的声音。 “黑牙营的弟兄跟咱们先锋营素来不和,要是曹大人真的翻脸,你说蔡大人会站在谁一边?” “我看啊,一个都不会帮!” “怎么滴?” “曹大人是大族长的妹夫,殷将军是大族长身边的红人,不管得罪谁都是没有好处的事情,飞天老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中立,那才是天下太平。” “听说蔡大人以前不是咱们虚鼠族的人?” “这种事情别到处乱说,蔡文长的本事你及不过万一,小心脑袋。” “嗯,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咱们玄翎城少了一个飞狨族,实力上大打折扣,以后全要仰仗虚鼠和黎兔两个部落了,那咱们三道天险该怎么守啊?” “飞狨族又没有死绝,有什么好担心滴?大族长将霍长老关在地牢里,一定是另有原因!” “哎,可怜霍长老一世英名……这里头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们这种鼠辈当然是管不了滴。” 顾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长老竟然被关在大牢里? 丘猛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此时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整个人差点凌空翻了出去,幸好缚妖索将他死死拽住,等城墙的守护渐渐远去,这才慢腾腾地往上移。 顾卿咬了咬牙,轻斥一声:“起!” 缚妖索精神抖擞,嗖嗖飞掠,将顾卿整个身躯凌空拎到城墙廊道,缠绕在城楼黑色旌旗的旗杆之上,一路滑落,直接跌进先锋营的草丛里。 终于进来了。 眼前是一座巨大雄伟的石屋,墙上迎风飘着一面黑锦大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门前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围着一排兵营的帐房,漆黑一片,台阶上站着数名持戟护卫,手持细长的火把,如同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顾卿钻进草堆不敢发出响声,卧倒了身子悄悄地往暗处爬过去。 他藏在护卫的身后,放缓呼吸,心想,当务之急我要赶快去地牢找到霍长老,问清楚飞狨族这三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我可不想被蒙在骨里。 他打定主意,悄悄地绕到营帐暗处,灵机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玄门真力气沉丹田,嘴唇翻起,一口冷气吹向护卫手中的火把。 可惜他吹了半天,火把只不过在夜风里抖了几下而已,就是不灭。 顾卿心里着急,呼呼呼地朝着护卫连吹几口,口水竟然溅得那护卫满脸都是! 护卫吃了一惊,莫名其妙地抹了抹脸,刚想开口呼喊,胸前突然被一柄重如千斤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立刻瘫到在地。 旁边的护卫怔住,只见眼前一黑,火把被一股冷风熄灭,一条弹性十足的绳索嗖嗖飞过来,竟在他脑袋上连缠了十七八圈,将他手里冰冷的长戟铁枪贴在他脸蛋上,跟鼻子嘴巴紧紧箍在一起,整个身躯已动弹不得。 然后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黑影跳到跟前,听见耳边一个凶狠的声音:“地牢在哪里?赶紧带我去!要是敢声张,瞧见没,你这同伴死得可不好看。” 护卫惊恐失措地点了点头。 顾卿心思缜密,将缚妖索捆住护卫的手臂,另一头抓在自己手里,冷冷地道:“有人问起,就说是要带进地牢的犯人。” 远处果然有护卫走过来,顾卿抖了抖缚妖索,护卫硬着头皮迎上去。 “什么事?” “曹大人命我带他去地牢,估计又抓到一名飞狨族滴少仙班。” 顾卿怔住,少仙班的人怎么了?难道一直被虚鼠族通缉么?看来先锋营我今晚是来对了,这件事情如此蹊跷,一定要打探仔细。 护卫带着顾卿走到营帐后面的一座荒丘,示意守卫打开铁栅大门,走下昏暗漆黑的台阶,又见一道封闭的铁门。 顾卿瞧着铁门上的铁链锁扣,皱了皱眉头。 “我,我只能带你到这里,门是从里面开的,我进不了。”护卫心惊胆寒地瞧了瞧顾卿的模样,眼神有些怪异。 “里面有多少守卫?” “值班的是三个,石牢的钥匙不在他们身上,进去以后左拐,有一间密室,没有门窗,一个能伸手进去的小洞……只是,只是你这样进去,密室里的人不会把钥匙给你。” 顾卿被他说得目瞪口呆,惊讶地打量了护卫几眼,他吗的,你居然说得这么清清楚楚,还担心我找不到钥匙,你有这么好心? 护卫似乎感觉到顾卿的疑虑,轻声道:“你知道你是少仙班的人,想来救你族人出去,只是你一个人闯进先锋营,恐怕……其实大伙心里都明白,飞狨族都是咱们同袍兄弟……职责所在,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脖子上这块是纱布,可不是少仙班的织巾!这护卫什么眼神啊?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多谢。” 他示意护卫赶紧离开,仔细瞧了瞧铁门上的锁扣,手腕按住轻轻一推。 咔叽! 铁门应声而开。 咦,为什么地牢的铁门我一推就开了?莫非里面的守卫知道我要破门而入,所以干脆就少点麻烦? 一条幽暗窄小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竟有数十丈之深,洞底下闪着淡淡的黯光,铁门后面空无一人。 顾卿满心疑惑,摘下面具,背贴着地牢的石墙慢慢往台阶下去,缚妖索探着脑袋,像是一条丝丝吐信的龙蛇,在黑暗的地牢里扭动绳头,小心地往前面探着路。 他摸黑走到地洞深处,只见整座地洞宽敞无比,初大如手腕般的精钢铁链,锁住一只只大箱子,皆用巨石与圆木砌造,石壁与地面到处都是雪迹斑斑,阴森恐怖,犹如人间地狱。 顾卿瞧得毛骨悚然,正寻思地牢之中三名守卫去了哪里,就听见石廊拐角处传来一阵异响。 他朝缚妖索摆了摆手,示意索儿贴在地面上,蹑手蹑脚地移身靠近石廊,歪着脑袋偷偷斜望。 石廊尽头摆着一个铁炉,黑烟吸附在地牢穹顶,炉中火星噼啪作响,六根粗大的铁链交叉横锁在石廊的洞口,而石壁上一根圆木,上下左右各悬着一根铁链,竟将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的老人双手双脚锁住,挂在了墙上。 霍长老? 顾卿心跳加速,确定石廊周围没有埋伏,与缚妖索一前一后往石墙跃去,一把抓住铁链,哐当作响! “你是何人?”白发老人被声响惊动,蓦然抬头,双目之中精芒闪现,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 老人面黄肌瘦,双眼凹陷眼眶之中,五官相貌果然跟霍长老有几分相似,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根本不能动弹,而那浑身上下横七竖八的刀伤鞭痕,几乎体无完肤,令人怵目惊心。 顾卿只觉得一股悲呛莫名的愤怒,直冲天灵脑门!差点就要流下眼泪,轻声地道:“你,你是霍长老么?” “你……”白发老人怔怔地望着顾卿,眼中一片迷离。 “霍长老!我是顾卿,我是小卿啊!”顾卿的泪水快要忍不住。 白发老人浑身颤动不已,嘴角抽动时,将手脚上的铁链绷着笔直,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目中泪光泛涌,尽显兴奋与惊讶:“小卿?很好,很好……哈哈哈!你居然没死!脖子伸过来,老子瞧瞧到底是不是你!” 顾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衣领往下一扯,乾坤锁散发着黯淡乌青的弱光,泪水夺眶而出,已泣不成声! “你给老子站起来!敢闯先锋营,就要擦干你那没出息的眼泪!”霍长老手臂上的铁链铛铛晃动,情绪有些激动。 “好!我不哭,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顾卿抹了抹泪水,左臂一挥,玄气铁拳呼啸而上! 轰隆! 石墙上粗大的圆木被他一拳砸成两段,尘土气浪迎面翻滚。 霍长老闷哼一声,身子晃了一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另外一截圆木抗在肩头,铁链在结实的手臂上绕上几圈,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子就知道,你这孩子跟老子年轻时很像!想不到短短三年你竟修炼成如此厉害的玄功!” 他一把搂住顾卿,又惊又喜,神情异常亢奋。 顾卿扶住霍长老,心里一直记挂着母亲:“可是我,我一直找不到母亲!” 霍长老神情憔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恐怕幸存者不多……不过你不用担心,丘猛只想对付少仙班,飞狨族的人他还不敢动手!只是村子里的人散落在玄翎四处,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团聚。” “咱们飞狨族到底发生什么事?” “哎,那日燕阳村惨遭大难,我却偏偏不在村里,怪我疏忽了……玄翎城虽然收复了燕阳村,但峡谷禁地西面的通道却被魔族占领,他们封锁了峡谷,洹山剑宫的人出不来,玄翎城的人也进不去!丘猛认定是我玩忽职守,与无妄城串通勾结,就将我打入了大牢……只可惜,少仙班几次设法想救我出去,被虚鼠族污蔑投敌造反,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 顾卿暗暗心惊,原来山牞羊妖彭老二早有准备,他先进燕阳村只是为了摸清峡谷禁地的底细,机缘巧合碰见了我这个乾坤锁的青龙守护,可是这场灾难谁也预料不到啊,他吗的,丘猛是非不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怪不得曹子阳第一次看见我带着布巾,就说我是一条漏网之鱼,原来飞狨族少仙班的人一直被虚鼠族通缉。 这件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令顾卿心乱如麻,眼下之际是尽快救出霍长老,想办法找到其他的小伙伴,如果母亲已经惨遭不测,我更不能让剩下的飞狨族人无家可归,不能让飞狨族的人背负这种深仇苦难! 顾卿咬了咬牙,心里暗下决心。 地牢的台阶上火光四起,先锋营的护卫在石洞顶层呼叫呐喊,长戟弓弩,纷纷对准了地牢大门! 霍长老惨然一笑,抚摸顾卿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少仙班才是咱们飞狨族的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去找你爹爹,振兴飞狨部落,你责任重大!” “我爹爹?” “二十年前他不辞而别是另有苦衷,这件事情如果不瞒着村子里的人,怕招惹杀身之祸,你只有解开了乾坤锁,他才能脱离苦海!” “找到他就能救飞狨族?” “是的!老子年事已高,难有作为,今日能亲眼看见你出现我面前,心里满足的很,哈哈,开心的很!” 数十名先锋护卫高举火把,已将地牢团团包围,而外面被铁链锁死的几个大箱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凄厉呼喊:“大长老!小卿!不要管我们,你们快走啊!” 顾卿心里一紧。 是的!是少仙班小伙伴们的声音,他听出来了! 这一瞬间,无数个童年,无数个欢笑,无数个艰苦训练的岁月纷纷涌现眼前,顾卿泪流满面,大吼一声! “谁敢拦我,我将先锋营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 , 章节被封,改了无数次,用同音词和错别字代替,望读者朋友们见谅。 第五十二章 邪烟箭阵 地牢中,火光映红了石壁。 先天功法撼天震地,萧萧杀气激荡而起。 顾卿将缚妖索的绳头绑在霍长老身上,扶稳他的手臂,暴戾的眼神冷冷射向周围的护卫,他此刻意志坚定,已准备大开杀戒了。 “胆敢冲上石阶者,格杀勿论!” 一排弓弩长戟坚守地牢铁门,护卫已一步步往地洞逼近,只要一声令下,利箭齐发,整座地牢没有任何藏身之地。 如果想全身而退,台阶铁门是这里唯一的出口,顾卿抡起半截圆木,铁链呼呼风声,脱手往台阶上飞过去! 箭矢激发而下,密密麻麻地射满了半截圆木,铁链呼啸盘旋,在石壁上划出激厉的火星,如同弯曲的长蛇在火焰之中狂舞! 咚!咚! 瞬间砸碎了两个护卫的脑袋! 鲜血飞溅在地牢石墙上,夺目耀眼。 玄门天窍,正是激发修炼者体内真气潜力的阶段,再加上顾卿天生的先天玄气辅助,这种无坚不摧的功法灵力,不是同境阶之人所能比拟,若是顾卿能通过丹神、飞霄,只怕渡澄的化形阶都要略逊三分。 顾卿狂吼一声,双手的铁链一收一抖,两条长蛇扭动不已,呼啸而上,竟将石阶上数十名护卫逼得连连后退,无人再敢下来一步。 霍长老瞧得暗暗心惊,小卿的玄门气法如此强劲勇猛,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小卿好样的!” “你将大长老救出去就行,不要管我们啊!” “小卿,你一定要冲出去!” 几个少仙队员拍打着被铁链封锁的箱子,惊声呼喊,只希望顾卿和霍长老能安全脱险,他们一心想解救大长老,虽然身陷牢笼也是无怨无悔,为了飞狨族,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好!我顾卿发誓,我只为飞狨族流血,绝不流泪!” 顾卿强忍住悲痛,他已不愿意在小伙伴面前流泪。 忽然!霍长老一声怒吼,抱住肩头半截圆木,直接往台阶冲了过去! 这是飞狨族的速度,也是飞狨族宁死不屈的态度,他要为顾卿冲开一条血路! 嗖!嗖! 缚妖索速度更快,将台阶上几个持弓拉弦的护卫双腿缠绕,东倒西歪地拉下来,绳头翘起,意犹未尽地在护卫脸上抽了好几个巴掌。 顾卿不及细想,冲上去用身子护住霍长老,左右开弓,拳头嘭嘭嘭砸在敌人脑袋上。 他此时心潮澎湃,有点控制不住的情绪,一把抓过其中一名护卫,感觉手臂上一道阴寒的真气隐隐回流! 咔嚓! 一个六、七尺长的大活人骨骼尽断,整个身子忽然萎缩成一团,变成一具形态丑陋的侏儒,尸体轻飘无力,模样说不出来的诡异骇人。 玄门丹神? 顾卿怔住,满头的冷汗,背脊上一片冰凉。 先锋营的护卫阵脚大乱,惨呼声、惊叫声一片,有几个腿脚发软的早已吓晕,瘫倒在地。 一缕青烟随风而起。 丝丝绵绵,无声无息。 夜风吹拂之下,青烟猛地一抖,变幻成数十道黝黑冰寒的烟箭,往霍长老人影闪动的方位飞射而下! “邪烟箭阵?” 霍长老失声惊呼,身躯反转将半截圆木临空抱住,右腕牵动铁链,朝凌厉烟箭射来的方向拍出了两掌! 轰! 烟箭四下分散,绕着石墙盘旋不停,而霍长老却将身子晃了晃,脸色大变! 青烟在地牢洞顶绕了一圈,分散到霍长老的周围,突然迅速聚拢,烟箭铺天盖地疾射而下,速度惊人,一上一下,忽左忽右,偷袭的方位诡异莫辨! 霍长老当机立断,将手中圆木重重地竖立在地上,手中的铁链狂舞,运起一道的光圈围拢在顾卿的身旁,双掌连拍数下,狂风暴雨般迎向漫天的烟箭! 可是,霍长老的血肉之躯又怎么低档得了虚无缥缈的青烟? 噗!噗!噗! 无形的烟箭穿胸而过,刹时之间霍长老的胸口出现了几个指头般大小的血洞,漫天黑烟遇风而散,鲜血如喷泉般飞溅! 他拼了命去保护顾卿,只是力不从心,一缕缥缈的烟箭绕过霍长老,赫然射穿了顾卿的右臂,呲呲作响,仿佛幽灵附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长老!” 顾卿狂呼一声,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去,抱住了霍长老! 霍长老手臂下沉,紧紧地抓住圆木,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死活不肯倒地。 顾卿心如刀割,身躯在火光中簌簌发抖。 霍长老突然咬紧了牙关,大吼一声:“小卿!你记好了,飞狨族里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是的!我记住了!”顾卿强忍住泪水,不停地点头。 “大长老!” “小卿!大长老怎么了!” 少仙队员纷纷惊呼,疯狂地拍打着牢笼,只想破箱而出,抱着霍长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霍长老用满是鲜血的手掌死死地抓住顾卿,嘴角淡淡笑容,眼神中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希望:“很好!去……去落日……找……”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已无力再握住顾卿的小手,额前白发在冷风中拂动,金刚怒目,屹立不倒! 地牢之中,少仙队员恸哭一片,但顾卿却没有流泪。 是的,我只为飞狨族流血,绝不流泪! “其实你闯进先锋营时,就已经错了。” 石阶上一声叹息,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缓缓走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也有些无奈。 飞天老鼠蔡文长,正站在地牢铁门旁,一双小眼睛瞄了瞄顾卿的手臂上的伤口,缓缓地道:“先锋营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凭你一个人,绝对救不了霍长老。” 顾卿右腕渐渐酸麻,邪烟箭阵加上疾风斩的旧伤,此时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一缕淡淡的黑气在手腕、手肘的经脉间缓缓滋动,随时可能蔓延到肩膀。 顾卿心知自己中了邪烟之毒,但他宁可自断一臂,也绝对不会去求蔡文长! “你们师兄弟小小年纪胆色过人,将来说不定会有一番作为!只可惜,星莽大陆上宗门弟子不计其数,识时务者才会大受欢迎。” 蔡文长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眼睛盯着顾卿的拳头。 顾卿冷笑道:“今天你杀霍长老,有没有想过明天我会杀你?”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还管明天下不下雨?你真以为丘大族长很关心那个宝贝外甥么?哈哈,顾兄弟你想多了,洹山剑宫是我玄翎名门,你们北海荒山的杂门杂派也想来星宿部落里凑热闹,那真是作梦娶媳妇,想得美!” “我明白了,原来丘大族长是担心飞狨族的少仙队。” “你果然很聪明,犯上作乱者杀,妖言惑众者杀,勾结外族者杀,刺杀皇族大长老者,嘿嘿,不知你们师兄弟二人到底有几个脑袋?大族长料事如神,他断定你们师兄弟不可能两个一起留在无牙宫的,你不是急着要寻找飞狨族人么?只要将你们分散而击,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我师兄在哪里?”顾卿缓缓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蔡文长突然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让我想想……嗯,他的剑阵挺厉害的,洹山剑宫七名弟子硬是近不了他身!哎,只可惜,四大剑派的弟子可都是吃惯了油的狡猾老鼠,他一只三岁大的小猫掉进一群成年老鼠的窝里,可想而知,下场肯定不是很美丽。” 顾卿身子微微一颤,拳头握紧,胸口有一团火苗正在渐渐地燃起。 白星辰虽然喜欢坑蒙拐骗,心术不正,但是在金光洞同门三年,若说跟他没有感情,那肯定是说不过去。 就算他凶狠起来连自己的师弟也会去加害,那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只要知错能改,我还是会叫他一声白师兄的。 玄土门的弟子,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他死在外人手里? 丘猛为什么要将霍长老关进地牢,为什么要将少仙队员一网打尽?这件事情我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对不起霍长老在天之灵! 我一定要为飞狨族讨回公道! 蔡文长突然笑了笑,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倌马族的硝石茶车藏在哪里,我可以考虑帮你在大族长面前求个情。” 顾卿用冷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蔡文长,冷冷地道:“郭锋大哥是不是也在先锋营?” 蔡文长眨了眨眼睛,叹道:“你虽然没有猜对,但我觉得很奇怪,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的眼睛!我现在突然很想跟你交朋友了,玄翎城的人都知道飞狨族出了个北海神拳,以后若是我们二人能亲密合作,星莽大陆上你绝对不会默默无闻。” “朋友不是已经被你卖光了么?”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蔡文长对兄弟朋友那是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但只要有人阻拦我升官发财的机会,我肯定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像我这种恩怨分明的态度,天下又有几人?” “你这种人的确不多,我白师兄的脾气虽然跟你很像,但他远没有你这么无耻。”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救你师兄么?” “哈哈!蔡先生如果要杀我,尽管动手就是,我现在走出先锋营,只希望挡我路者千万莫要后悔!” 顾卿一声大笑,瞧也不瞧蔡文长一眼,缚妖索在他身躯周围嗖嗖盘旋,忽上忽下,先锋营几个散落的护卫,惊慌失措地被逼到石墙角落里。 冷风呼啸,地牢的铁门之外满天的落叶,在先锋营上空肆意飘拂。 这是萧萧的杀气,也是视死如归的勇气! 第五十三 花小兔 蔡文长虽然居高临下,但他始终没有出手,而是一步一步地往地牢门口退。 他动作非常的缓慢,表情非常的冷静,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黝黯狭窄的青石台阶上,鲜血淋淋,护卫们一排排站在出口处,弓弩长戟蓄劲待发,手腕有些颤抖,面色有些惊惶。 顾卿觉得头有点昏,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他意识仍然清晰,知道邪烟箭阵的邪毒随时都可能发作。他想赌一赌运气,如果玄门气定和心凝可以暂时控制住邪毒的话,那么天窍阶灵动之时,玄气铁拳一旦命中,就是蔡文长的死期! 蔡文长的眼神很古怪,他在提防着顾卿的突然袭击,也在琢磨应该怎么才能把顾卿知道的事情从嘴里骗出来。 这件事情可急不来,特别是对付顾卿这种人。 其实硝石茶车被郭锋藏在什么地方,顾卿一无所知,但蔡文长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心里早有计划,他有足够的信心让顾卿帮他将茶车找出来,不用花费他半点力气。 顾卿的杀气太重,先锋营无人敢挡住他的路,他已经踏出了地牢的铁门。他没有再往前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握紧的铁拳,站在冷风中摇摇欲坠,视线渐渐地模糊,邪毒似乎已经开始麻痹他的神经。 蔡文长笑了,仰着头笑得非常的开心:“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老是想着去救别人。” 落叶满天飞舞,冷风将地上的灰尘吹起,遮挡住他的眼睛。 蔡文长觉得有些不对劲,使劲地揉了揉双眼,脸色突然阴沉无比,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顾卿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突然平白无故的不见了,他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工夫,顾卿居然就消失了。 这不是深更半夜活见了鬼么? 蔡文长猛地扑过去,地牢的门口地面多了一个三尺来宽的地洞,深不见底,黑得有点吓人,护卫们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火把统统扔进去,噗噗数声,地洞里仍然一片漆黑。 蔡文长好像有些抓狂了,只见他一声不吭地抬头望着夜空,眼中凄厉的寒芒似荒野恶狼般冷酷,袖口在冷风中猎猎吹拂,丝丝冒着青烟。 五指一收,尘土飞扬。 一股阴森恐怖的吸力,竟将离他最近的一名护卫“嗖”地一声吸到身前,一口咬断了护卫的咽喉! 此时,顾卿双脚凌空跌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也是吓得心惊肉跳,那感觉跟在神秘山洞极速下坠时一模一样,一颗心悬在了半空。 唯一一点不同,顾卿发现自己竟然在狭窄得不能翻身的地洞里拐了几个弯,屁股底下是松软潮湿的沙尘和泥土,眼前是个晃动着黑影的神秘人。 神秘人居然边挖地洞,边拉着顾卿的双腿往下移动,手臂上套着乌黑闪亮的铁爪,刷刷刷地卖力抠挖泥石,动作熟练,速度惊人。 这并不是玄门土行遁,而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技能,实属罕见。 “你,你是哪位?”顾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小姐在挖地道的时候,你最好闭嘴!” 这人竟然是个女人? 顾卿额前冒出了冷汗,看她挖地道的神态动作如此纯熟,专心致志,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去!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玄土门土遁之术那可是招牌的法术,遁土而走,变化无穷,问题是小姑娘现在是在挖啊,估计连渡澄看见她都要甘拜下风,想想真是丢死人了。 “哎呀,不好!”神秘女人忽然惊叫了一声。 “什么情况?”顾卿被她吓了一跳。 “本小姐好像挖错地方了。” “啊?那要不要紧的?赶快往回挖啊!” “这地道里面乌漆嘛黑滴,往回挖是要回先锋营去么?麻烦你脚移一下,只要我换个小角度,稍微偏离一点问题不大滴。” 顾卿不忍打扰她的专注,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心想此刻她肯定已香汗淋漓。 但是蔡文长会不会追下来? 这地道狭窄黝黑,无处可逃,先锋营一跳下来岂非是瓮中捉鳖? 神秘女人似乎猜出他的心思,认真地道:“别担心,本小姐挖的地道没人敢下来滴,出口起码有十七八个弯道,他们头也要转晕。” 她突然停下来,好像是在擦汗水,停顿了片刻之后咯咯笑起来,声音婉转如黄莺。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嗯,本小姐在弯道上放了好几个老鼠夹子,只要他们一下来你就能听见惨叫声。” “……小姐姐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教人好生佩服!在下顾卿,还没有请教小姐姐芳名?” “你少拍我马屁,我才十六岁,你叫我小姐姐是几个意思?我叫花小兔,以后叫我小兔子就行了!要不是咱们长老对你念念不忘,我才懒得跑先锋营来救你!” “花小兔?你,你是黎兔族的?”顾卿又惊又奇,心里激动万分。 “我也真是纳闷了,长老看见男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偏偏惦记着你,是不是你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顾卿面色一红,这小姑娘挺能胡说八道的,今日要不是燕长老鼎力相助,只怕是九死一生!哎,这人情一欠下,看来只有万花雪莲才能摆得平。 “我跟你说的话你敢在长老面前乱说,哼哼!” “放心放心,今天要不是你小兔子救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要是敢去说你坏话,你就用老鼠夹弄死我! 花小兔咯咯地笑起来,动作利索地将泥土扒到身后,转眼间就挖出好几十丈远,地道里越来越潮湿,顾卿趴着身子,双脚陷在淤泥里,体内的邪毒让他感觉有点撑不住了,意识也模糊起来。 “前面应该是部落的水田菜地……喂!你可别睡着啊!” 冬季临近,寒风袭人。 顾卿醒来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一间简陋的小木屋,一张青石木板横搭的小床,四处是落叶凋零的树林,寂静无声。 右臂上不知被谁包扎了伤口,肿胀麻痒,握拳无力,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气味,手指头捏了捏鼻孔,感觉呛人的很。 屋外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袍少女蹦蹦跳跳地进来,脸上蒙着圆圆的纱巾面罩,一双小手皙白如藕,指尖的肌肤却是比普通女孩子粗糙。 “啊哈,睡得舒服么?” “小兔子?” “嗯嗯,记性很好,算你还有点良心!” 黎兔族一到白天族人都是眼如瞎子,而小兔子在屋子里熟练地穿来穿去,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顾卿心生好奇,这是什么地方?燕长老又在哪? “长老事情多,等不了你醒。飞天老鼠的独门青烟无人可解,但是咱们长老以前就跟他打过交道,所以他看见长老害怕的很!这种药草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可以缓解发作,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保证这里安全的很,你相死也死不了滴。”花小兔善解人意,观察力不是一般的敏锐,就像是顾卿肚子里的心思虫。 “什么药草这么厉害?” “咱们黎兔族还有个雅称,叫作捣药仙子!连这点邪毒都治不好,以后还怎么在星莽大陆混?” “你不仅会挖地道救人,还会敷草药给人治伤,黎兔族里你这样的人才恐怕不多吧?”顾卿知道在小姑娘面前还是要多说好话,百利而无一害。 “那是当然,龙交龙,凤交凤,老鼠的朋友会打洞!”花小兔见顾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欢喜,变戏法似的塞给顾卿一个山梨,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小屋里。 “你在虚鼠族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吧!小兔子最爱的就是长老一个人哦!” “那燕双柔呢?”顾卿想起那个捉弄自己的黑袍少女。 “燕姐姐?嗯哼,她对人可凶的很,咱们黎兔族数她最狡猾了,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巴不得她快点嫁出去,最好嫁个丑八怪,治得她服服帖帖滴!” “行!下次她还敢欺负你,咱们一起对付她。”顾卿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他吗的,我也被她欺负过的啊! 顾卿猛然想起白星辰。 白师兄是生是死一无所知,料不到丘猛竟如此狡猾,为了排除异己不择手段,连自己玄翎部落的人都不放过!白师兄再精明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万一已惨遭不测,我顾卿一定提着丘猛的人头到你坟前祭拜你! 有时候两个冤家对头惦记得不是情深,而是义气。 我喊他一声师兄,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清理门户的事情自然由我来做,绝对不能允许外人来定他的罪名。 我飞狨族人又做错了什么?你丘猛偏要赶尽杀绝? 顾卿越想越激愤,满腔的怒火充溢脑门。 花小兔似乎觉察到顾卿的情绪很不稳定,奇怪地道:“燕长老说了,这几天玄翎城全城戒备,你可不要出去惹事情。” 顾卿缓缓呼吸,郭锋与萧冲子至今下落不明,三辆茶车也不知究竟藏在哪里,蔡文长这么着急,肯定是邀功心切,但他为何会出现在曹尚钦的先锋营里?莫非他与曹尚钦早已合作站好了阵营? 那郭锋跟曹尚钦又是什么关系? 我一个人恐怕力不能及,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白师兄才行。 顾卿打定主意,眨了眨眼睛,道:“小兔子能不能帮我打听我师兄的下落?” “你是说金光大仙星辰子么?” “你认识?” “本小姐怎么会认识他?你们师兄弟现在可是玄翎城的名人啊!北海神拳青愣子,金光大仙星辰子,嗯,往街上一站,城里的姐妹们十个里面有九个会兴奋地晕过去!” 顾卿哈哈大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花小兔哼了一声:“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燕长老说了,咱们黎兔族的姐妹一个都不许晕!” 什么?燕长老这规定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 顾卿揉了揉鼻子,笑声立即停住。 花小兔轻轻叹了一声:“哎,你走到玄翎城的东宣门就明白了,你师兄就在城楼上面……” 第五十四章 不是情深是厚谊 玄翎城。 数百丈的玄翎城墙,是左兵司部队先锋营的第一道防线,而一旦敌方攻破内城,右兵司的黑牙武士就会倾巢而出! 他们不会以少胜多,恰恰相反,他们是以十敌一。 虚鼠族究竟有多少兵力,一直是星宿部落的不解之谜。 寒风凛人,大街上很冷清。 顾卿孤独一人站在街道中间,脖颈上的丝巾迎风飘舞,他身子缓缓向前移动,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表情沉着冷静。 偶尔有匆忙路过的行人,惊愕地望着眼前孤傲的顾卿,失魂落魄地往街边店铺里藏匿。 东宣门大门紧闭,左右两边黑旗招展。城楼并不太高,石垛上凌空垂下来一根粗长的麻绳,悬挂着一个衣衫尽碎,浑身血迹的少年,裸露的大腿在寒风里瑟瑟颤抖,眼睛盯着站在远处街道的顾卿,嘴角一丝欣慰的笑意。 黑牙武士蜂拥而上,刷刷刷地抽出明晃晃的短刀,将顾卿团团包围。 两个黑牙武士在人群中将刀光一抖,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短刀的优势就是近战,黑牙武士手持双刀,一手反转,一手横劈,攻势凌厉无比,将敌人挑筋断脉只在一瞬之间。 顾卿左拳一挡,硬生生地将迎面劈来的短刀锋刃击断,右手缚妖索“啪”地一声拍在另一个武士的脸上,惨叫一声,黑牙武士整个人往后直接仰翻。 第一个武士见顾卿一拳击落他的短刀,一怔之下反手倒转了刀尖,直刺顾卿大腿! 嗖! 缚妖索绳头回旋。 它竟利索地在黑牙护卫的手臂呼呼缠上几圈,将哎呦哎呦惊叫不停的武士拎到半空,弹性十足的一甩而去,人已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我顾卿学艺三年,只有两个师兄,一个姓白,一个姓蓝。” 他走路的姿势虽然缓慢,但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邪气,是先天而发的玄气,也是坚定不移的决心。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旁若无人。 黑牙武士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就击退了二个,那神出鬼没的诡异绳索偏又如此吓人,惊慌失措地往后退,面面相窥,无人敢贸然行动。 “我现在要带他走,谁有疑问,尽管上来。” 顾卿左拳握紧,右手拎着缚妖索,语气冷酷无情。 他站在人群中,一袭白衣,右臂上的伤口溢出鲜血,艳红夺目,他仿佛就像是一尊凶神恶煞般的金刚天神,没人敢吭声,也没有人敢接近。 顾卿虽然是根顽固不化的朽木,但是心里有块坚硬无比的铁石。 他是来救人的,并不是来送死。 黑牙武士见顾卿的气势如此勇猛,心里都有些发毛,他们可以面对一群部落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但却没有勇气面对一个衣衫单薄,气势骇人的年轻人。 顾卿已经走到东宣门的城墙边,抬头望了白师兄一眼,见他手臂上,大腿上全是剑伤,咬了咬牙,正色地道:“你能不能走?” 白星辰此时双手双脚皆被麻绳捆死,吊在半空之中摇晃,眼色落寞,心情却是很激动:“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 “金光大仙和北海神拳,少一个会感觉很别扭。” “你就不怕掉脑袋么?” “你宁断一指都肯救我,掉脑袋我怕什么?正好可以将乾坤锁脱下来,以后的日子轻松很多。” 白星辰嘴角微挑,默然不语,似乎心有感触。 是的,说顾卿与自己情深似海的确很勉强,在金光洞里没少欺负他……但是同门之间的义气对顾卿来说,的确比生命可贵的多。 “两位勇气可嘉,实在令人钦佩。” 身后忽然传来掌声。 数十片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拂过头顶,微微一颤,每片落叶竟同时分裂成四片,满天的碎叶在风中凌乱,没有一片完整。 顾卿立即感觉到方圆十丈之内,已被阴寒的杀气包围。 七个清瘦的黑衣人双手负背,动作一致地一字排开,就像是刚从乱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面无表情地望着师兄弟二人。 黑牙武士纷纷散开,里三层外三层,守在大街小巷的出口处,东宣门整条街道都已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飞。 当中一人眼藏冷笑,脸上始终摆着一幅高傲的神情,正是洹山剑宫三代弟子徐彦成。 顾卿左拳握紧,冷冷地道:“白师兄,是不是他伤了你?” “哈哈,单打独斗老子会怕他?你别逗了行不行!咳咳!”白星辰大笑起来,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连连咳嗽,脸色虚弱苍白,显然是受了内伤。 徐彦成冷笑道:“你们北海邪道胆敢在玄翎城里作乱,真以为洹山剑宫都是吃素的么?” “那是当然,荒原圣灵之地,好歹是仙门正宗的功法,只可惜剑法没有炼到家,厚颜无耻的本事倒也学了不少!咱们师兄弟既然逃不过,也只好勉为其难跟你们洹山剑宫斗一斗!” 顾卿精芒忽闪,他已没有耐心再跟徐彦成废话。 骆正锋站在一旁脸色一沉,冷哼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我的拳头更硬!” 顾卿精芒扫射,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北海之滨的雪天冰封。 缚妖索临空挥舞着绳头,左右摇摆晃动,只等顾卿心念意起,先扑上将骆正锋捆成一只粽子再说。 徐彦成脸色一变,缚妖索的神通他是领教过的,这根圣環殿的上古宝物他略有耳闻,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怎么会出现在顾卿的手里,他也不好胡乱猜测。 办法只有一个,你缚妖索总不可能将七名剑派弟子全绑住吧? 是的,拼得就是人多。 剑光缭绕,七柄闪着阴寒粼光的短剑立即出现在手中。 七个身影蓦然飞跃,分列天罡北斗的方位,却是破军、武曲、廉贞、文曲在后,而禄存、巨门、贪狼在前,这种死结在后,生门在前的方位令顾卿大出意外,难怪白师兄的九星飞剑阵抵挡不了落日剑阵。 “文武双曲,乾阳勿动!” 徐彦成一声轻啸,剑花缤纷交错,落日十字剑舞动“巨门”,疾风扫落叶般的剑气直袭顾卿! 洹山剑宫的弟子一心想洗刷在都卫府中遭受的耻辱,身为皇族名门,怎么能忍受北海歪门邪道的挑衅? 荒原圣地的名声岂能败在三代弟子的手中?要是传到星莽大陆四大剑派的耳朵里,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顾卿不敢轻敌,缚妖索应声而去,文武双曲是吧?它居然认识天罡北斗的星辰方位,“嗖嗖”飞过去,直接将武曲门的骆正锋五花大绑,摁倒在地。 北海神拳,一发千钧! 顾卿的铁拳直扑文曲星位! 这名洹山剑宫的弟子不知好歹,剑光迎风而上,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顾卿竟然紧紧地贴过来,宁可挨他一剑。 他,他是个疯子吗?那弟子微微一愣,剑光已偏离了顾卿的咽喉。 噗! 一声闷响,顾卿的铁拳就像是砸在熟透的西瓜上,文曲星位的弟子一颗脑袋立即炸得四分五裂,肝脑涂地! 顾卿的手臂不够长,不贴着他身子的话拳头怎么能砸中他脑袋? 剩下五名弟子脸色大变,立即调转阵型,互相移动方位。 按理说缺了星门之后,北斗剑阵就会阵脚大乱,不料洹山剑宫却并不是省油的灯,因为此阵虽然是依照天罡北斗的星位排列,但是阵法却是叫“落日十字迷魂剑阵”。 剑派弟子身形交错,阵型突然变化,竟将十字剑气重叠在一起,形成一道浑厚无比的剑气光网,宛如一座交替纵横的迷宫,迅速将顾卿包围。 轰! 顾卿闷哼一声。 地上磨出一道深长的脚印,尘土飞扬,仿佛身后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顾卿的身躯拽了过去。 五条身影四下而散,脚尖临空在城墙上连点了数下,在落叶与沙尘里飞身而下,剑气重叠,剑网重现! 拳风与剑气交接的那一刹那,注定了这是一场玄门五行宗与部落圣地之间的较量。 白星辰瞧得心惊肉跳,死命挣扎,想将捆绑住自己的绳索脱开。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师弟为自己拼命,可是他除了瞪大眼睛看着,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姓顾的!只要你束手就擒,我绕你不死!” 徐彦成心知顾卿的玄门功法非同小可,这一双铁拳金刚不破,若是能智取,绝对比强攻省力的多。 可惜,他不懂顾卿的脾气。 顾卿大吼一声:“放你的狗屁!老子是担心疯火攻心,拳脚收不住!” 他竟飞扑而上,迎向漫天飞舞的剑气狂锋! 怒火沸腾,剑气萧萧。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人人都懂,顾卿瞧准了徐彦成的方位,先天玄气意念而发,将剑派弟子的剑气逼退,忽然脚步一错,借助着飞狨族的奔跑速度,紧握拳头,金刚怒目般狂呼嘶吼,竟朝徐彦成猛撞过去。 老子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们这些鼠辈! 他手臂上的玄气流转一个周天,隐隐倒流。 玄门丹神? 顾卿咬了咬牙,老子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叮呤! 这不是剑气的破空声,也不是拳风的呼啸声。 只见洹山剑宫六名弟子的身躯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他们就像是一只只被丝线牵引住的风筝,四肢保持着各种僵硬的动作,惊恐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贴在自己脸上和鼻子上的落叶,一颗心悬浮在茫茫大海的波涛之中。 顾卿的左拳相隔徐彦成只有四、五尺的距离,再也推进不了半分,他原本想用玄门丹神的真气直接将徐彦成的灵力吸干,不料莫名其妙地傻傻站在原地,而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他满腔的怒火也似乎渐渐的平息。 这,这是什么意思? 是谁在开玩笑? 他感觉鼻孔里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随风一荡,满街飘香。 东宣门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一个紫衣妇人,身形飘忽不定,发髻轻拂,宛如飘浮萦绕的云雾,举止娴雅。 她将那纤纤的手腕在虚空里一点,只听见白星辰哎呦一声叫唤,麻绳断成两截,身子坠落在城墙脚下,疼得他手脚抽筋,张牙舞爪。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丘猛的老婆,萧遥的师伯程苍澜。 程苍澜指了指白星辰,淡淡一笑:“顾兄弟,这位就是你师兄么?” 顾卿刚想回话,一只小手悄悄地从身后伸出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忽然出现,冲着顾卿眨了眨眼睛,嘻嘻娇笑道:“怎么样?我师伯这咒仙之术是不是很夸张?” 第五十五章 星海苍茫 咒仙术? 我去!老子要是学会了这招,还怕什么狗屁洹山剑宫么?不要说七个,再来七十个也是轻轻松松!等我铲平了你们剑派,再杀上无妄城去,将妖精一个个他吗的全部定住,斩妖除魔,易如反掌! 找个机会问一问,渡澄的相好收不收徒弟的? 顾卿此时又惊又奇,绷紧的心弦缓缓放松,叹道:“你程师伯当真是世间仙人,麻烦小遥公主说句好话,求你师伯将我解开吧,腿已经很酸了。” “你叫我小瑶?”萧遥呆了一呆。 “难道要喊你老瑶?” 萧遥哼了一声,转身走到白星辰身边,眯着眼睛笑道:“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求我师伯救你的,打算怎么报答我?” 白星辰怔怔地望着萧遥,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天生丽质,眼眸如一波清澈的湖水,轻盈柔美的身姿,简直就像是星空里一弯明月,光彩照人。 他下意识地抹了抹了鼻血,刹时感觉头昏目眩,一颗小心肝扑扑地跳个不停。 如果萧遥一定要他报答救命之恩的话,他好想对萧遥说,我愿意以身相许! 程苍澜兰花指微曲,虚空弹指,洹山剑宫七名弟子四肢一颤,手舞足蹈地扑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一个个低着脑袋,单手负背行剑派大礼,毕恭毕敬地道:“弟子见过苍澜师叔。” “嗯,北淮子师兄的徒弟现在也知道欺负人了,本事长进了不少。” “师叔有所不知,这两个邪门歪道不仅当街施法,滥使妖术惑众,而且硬闯都卫府打伤了子阳公子,大族长怕部落百姓不明真相被他们迷惑,所以这才命我等缉拿狂徒,以护星宿部落之正道。”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是担心你们洹山剑宫的名望受损吧?” “弟子不敢。”徐彦成似乎对这位岚熙院的师叔惧怕得很,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低着脑袋始终不敢抬头。 徐彦成等人毕竟是三代弟子,落日十字剑并非是灵仙子的亲传,自古以来都是由圣地师兄传授,所以在辈分上一定要喊程苍澜一声师叔。 “当年四大剑派正在岚熙院论剑,剑派后继弟子试炼时,你们虽然名列第三,但翠瞳剑阁的梅师姐还一直夸你们,不是北淮子教得好,而是你们悟性高,依我看来,你们心机也不低呐!哎……正所谓九天之上离恨宫,星海苍茫楼外楼,淡泊名利,清心寡欲,才是尔等飞升大乘之正道。” 圣環殿的“紫阳剑坊”,苍嵇洞天“翠瞳剑阁”,加上岚熙院“烟雨剑宗”和落日荒原的“洹山剑宫”,分列为星莽大陆四大仙剑宗派。 极仙宗门的弟子个个仙根妙巧,出类拔萃,一直是星宿部落里的骄傲。 只可惜剑派中负才傲物之人居多,只觉得自己就是臻至仙道大乘的不二人选,往往狗眼看人低,嚣张得不得了。 徐彦成额前渗出冷汗。一声都不敢吭。 剑派之中三代弟子与二代弟子的差距往往落了一大截,这几个师兄弟的仙剑修为与程苍澜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卿听到那句“星海苍茫楼外楼”时,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暗暗思索,天上地上,星海苍茫,这句可是五行宗里的口语,怎么岚熙院的程夫人也会说? 他越来越确信程苍澜跟渡澄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一副画像藏在金光洞,一副却挂在云烟阁,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事情,居然这么巧合。 他也想起渡澄老光头曾说过玄门弟子炼过了地煞天绝,才是大乘之根本,这大乘正道,莫非就是成仙之道么? 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突破了天绝境界,得道成仙? 我看还是算了吧,若是能学会程夫人的咒仙术,我已心满意足! 白星辰浑身是伤,根本站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捋着散乱的发丝,眼睛一直望着萧遥,一会儿盯着她杏脸桃腮的可爱面容,一会儿又瞄着她精致小巧的兽皮布靴,有些神魂颠倒,六神无主。 程苍澜面色温和,眉目含笑地扫了扫七名弟子,淡淡地道:“若是北淮子师兄心里不高兴,跟他说苍澜无意冒犯荒原圣地,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落日迷魂剑气无双,当年我学艺不精,只得告别师尊转道去了岚熙院,我一个妇道人家修为浅薄,万万不敢在他面前卖弄。” 她这句话说得谦逊有礼,很有风度,意思就是说,今天我教训了剑派弟子,并没有要得罪洹山剑宫的意思,但若是你真的心里不爽,我现在学得是岚熙院的功法,也不见得会怕你。 顾卿心想,程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这种仙风傲骨的气度一般人还真比不过,我要是有这样的靠山,星宿部落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转念一想,我若是找到父亲,首先要查明飞狨族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我爹爹到底与无妄城的妖精有何瓜葛?也不知还有多少凶险离奇的事情在等着我,程师伯是好人,我不能害她受了牵连。 “师叔教训得对。”洹山剑宫的弟子知道今天肯定是讨不到便宜,不如赶紧消失,免得又被顾卿羞辱。 白星辰看着洹山剑宫灰溜溜地离去,骂了一句:“咳咳,这帮孙子仗着部落贼老鼠的撑腰,以后要是在北海被我撞见了,他吗的统统扒光了衣服,吊在白泽崖上面好好冻几天,死一个少一个!” 萧遥瞪了他一眼,柳眉倒竖:“你是拐着弯骂我师伯呢?” “我,我怎么敢?”白星辰一怔,想到贼老鼠这句连程苍澜也骂了进去,立即闭嘴。 云烟阁。 绿树成荫,景色深幽。 顾卿背着白星辰,偷偷地潜入无牙宫的禁宫后院,萧遥悉心地把白星辰扶胡床之上,将他身上的血迹清理,剑伤用纱布包扎好,那楚楚动人的身姿,耐心仔细的动作,白星辰瞧得鼻血喷涌了好几次,根本就停不住。 这算什么?白星辰有些惊讶了,我这是情不自禁,还是情窦初开? 萧遥也大感意外,看来白星辰受得内伤相当严重,鼻血居然一直止不了。 等白星辰不经意间瞧见了神龛石墙上的仕女画时,他猛地一颤,鼻血迅速倒吸回鼻腔,手脚不停地发抖。 “这是……这是……”他脸色大变,后面的话已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顾卿将程苍澜与渡澄在论剑赛会上相识的事情说了,白星辰半信半疑,师父若跟她是普通朋友,怎么会保留画像?难不成论剑会上只要看见程苍澜的人,都人手要了一份啊? 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一点故事的话,打死我也不信! 萧遥瞧见白星辰的面色,以为他牵动了伤口难忍痛楚,关切地道:“十字剑气已伤了你的玄门八脉,你别乱动了好不好?” 白星辰乖乖地坐好,脸色微红,笑道:“多谢小瑶公主关心,怎么你哥哥没跟你一起来么?上次大家有些误会,我一定要当面给他赔个不是才行。” 他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嗯,像萧遥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孩子可是世上难找,我一定要跟他哥哥搞好关系,尽量留个好印象。 “既然是误会,以后不要再提了吧……我在玄翎城都找遍了,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那也好……那很不好,赶紧去找啊!”白星辰心里是想,你哥哥不在你身边那也是好事,起码你可以陪在我身边!脱口说出来时才发现不对,慌忙改口。 “你这么关心我哥哥干什么?” “琊犬少主一个人在玄翎城里乱跑,万一碰到洹山剑宫的人就麻烦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伤得再严重打起架来也不会害怕,要是能助你大哥一臂之力,那是荣幸的很!” 顾卿有点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白师兄,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别太操劳了好不好?” 白星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吗的,老子在泡妞,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程苍澜从阁楼花园过来,用手指仔细捏了捏白星辰的手腕,蹙眉道:“按理说十字剑气的功力远没有这么霸道,怎么你的玄门气脉倒像是被震伤的?” 白星辰茫然摇头,道:“当时他们七个一起围攻,我修为浅薄,九宫飞剑阵又发挥不出来,稀里糊涂地就被他们破了。” “九宫飞剑阵?这元冥十三遁里的神通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程苍澜有些吃惊,瞧了瞧白星辰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他的玄门气息,五行宗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学元冥宗里的功法?这是什么原因? 白星辰不敢隐瞒,如实相告:“恶人峰凌烟洞,十三郎前辈所传,弟子愚钝,还望前辈多加指点。” 程苍澜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听不清楚她在嘀咕什么。 魔门七绝中的飞剑遁是元冥宗的绝界之法,天下间会此神通者寥寥无几,十三郎这名字似乎也是暗指了元冥十三遁,但这个人究竟是谁,她就一无所知了。 “嗯,瞧你的脉象,五行宗的丹神阶倒也有些火候,只是,若要冲破禁锢,升至飞霄与化形,一时半刻急不来,后面的日子还长的很……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心生邪念去吸获外人的真力,不择手段地去加害仙门正宗的弟子,我可不会轻饶。” 白星辰失色道:“弟子万万不敢造次!” 顾卿心想,这位程师伯神通广大,与渡澄又是老相好,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胡来的。 他哈哈一笑,道:“白师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小瑶公主的大哥我去帮你找来,你请他喝茶喝酒都可以,别跟他打架就行。” 程苍澜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道:“我看不必找了,冲儿我是从小看到大,他的脾气我也知道一些,为了追寻万花雪莲的下落,他肯定会避人耳目,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见。” “小瑶妹妹他也不见?” “我袁琳师妹来了也没用。” 第五十六章 仙宗往事 顾卿一呆,万花雪莲既然是西麓城的圣物,那岚熙院的弟子对这宝贝的来龙去脉肯定最清楚不过,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奥妙,不如请教一下程夫人吧? 他打定主意,好奇地问:“弟子有一件事情一直搞不懂,万花雪莲是琊犬皇族的宝贝,为何不供奉在岚熙院,非要藏在西麓城的雪蟾宫?” 程苍澜突然朝顾卿点了点头,脸上是赞许的表情,眼眸中掠过一道精光,缓缓地道:“有些事情表面上看似复杂,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你天资颖异,是个可造之材……星莽大陆上总共有十二支部落,各自筑城坚守四方,部落之间争战了多年,村落游民常年流离在各个角落,生计艰苦,怨声载道。而潜蛟皇族的公孙无极一族独大,星宿四城之间倒也太平了好几十年,但你觉得这种局面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么?” 停战了几十年,各族部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反而不好?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程师伯的意思是暗指有人趁机作乱,想挑起部落之间纷争,嫁祸给云俪倌马族之后,说不定西麓会找云俪兴师问罪。 那么,其中获利最大的是哪座星宿城池? 顾卿脑子转得飞快,这些道理他心里明白的很,但他始终不懂部落之间的底细,这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一个飞狨族的少年肯定是理不清的。 白星辰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关心,他身子虽然动不了,一双眼睛却是死盯着萧遥转悠。 萧遥搬来一张椅子给师伯坐下,搂着程苍澜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听说万花雪莲是有两片的,师伯一定亲眼见过的哦?” 程苍澜拍了拍萧遥的小手,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女孩子家鬼主意最多,就算吃了雪莲能永驻青春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后你老公变成白胡子老大爷了,再去重新找个年轻滴?” 萧遥脸色一红,抿着嘴唇不说话。 原来万花雪莲是永保长生的仙草,光是冲着这个功效,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女人会为了它争个头破血流。 白星辰的想法就不一样了,我要是长成老头子以后还是萧遥的老公,那岂不是老牛吃嫩草么?到底是谁占谁便宜还真不知道,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程苍澜瞧了瞧顾卿的表情,轻轻一笑,道:“顾卿,按理说这些事情不能跟你们说的,但小瑶瑶好像并没有把你们当作外人,女孩子的心思就跟烟雨剑宗满天花雨的剑法一样,谁也猜不透……不错,万花雪莲的确是有两瓣,一片在岚熙院,另一片就在雪蟾宫。” 果然有名堂!顾卿正色地道:“多谢程师伯坦诚相告,顾卿绝对不会对外人透露半个字。” 既然程苍澜和萧遥没有将他们师兄弟当外人,那叫一声“程师伯”就明显亲近了许多。 既然万花雪莲有两瓣,最好全部找来,一片给燕别离救黎兔族,一片送去给恶人峰的乌衣老头,哈哈,两全其美! 他终于明白为何乌衣老头宁可不吃风狸神浆,也要闻一闻万花雪莲的味道了,这样的好东西实在很过瘾,嘿嘿,有机会我也闻上一闻! “嗯,我是玄翎虚鼠皇族部落的人,但当年能去西麓岚熙院修炼仙剑驭气之术,完全是个意外。四十年前,四大剑派约定,圣地弟子之中只要谁能破解擎天宗和五行宗的法阵,就有资格学习其他三派的仙剑功法,当年指定的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紫阳剑坊的丁秋羽……你身上的缚妖索就是她随身宝物。” 顾卿猛地一惊,只觉得头皮发麻,原来程苍澜早就知道缚妖索的来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那为什么她一直都不问我秋羽长老的下落? 难道是等我告诉她吗? 程苍澜神情优雅,眼眸中并无异样,接着道:“当时选中我来对阵五行宗的渡澄,而丁秋羽的对手是擎天宗的元鳞大师。双方约定在岚熙院的烟雨楼中设下了仙法大阵,目的就是为了抵制仙派弟子的心魔,以仙宗玄门的功法去破解魔门七绝的绝界之道,这仙法大阵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只怕功法受损,修为尽废。” 顾卿见她微微皱眉,说得十分谨慎,可想而知,当时那场险象环生的比武情景令她至今都难以释怀,用屁股去想想也知道有多恐怖了。 嗯,这故事果然精彩,可以断定,就是那时候她才跟老光头认识的。 你比武就比武吧,非要搞个男女对阵,不出事情才怪! 秋羽长老的对手是擎天宗的元鳞大师,莫非那北海神秘山洞的男主人就是元鳞? 顾卿脑洞大开,眨了眨眼睛。 程苍澜悠悠叹息,突然瞧了瞧神龛墙上的画像,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似哀似怨的神情,若有所思地道:“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四大剑派虽然是极仙弟子,但根本就不是擎天和五行二宗的对手,无奈之下,四大圣地的长老就商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集四家之所长,争三宗之名分,准许我荒原圣地内家的弟子留在岚熙院钻研烟雨剑阵。” 顾卿愣住,不解地道:“怎么洹山剑宫原来是落日圣地的外门弟子?” 程苍澜点了点头,道:“是的,落日荒原分为两派,一派是内家传人,一派在九星迷宫之外。” 怪不得程师伯功法如此了得,原来是集了四家所长。 五行宗也分了内家外门,这种事情不用大惊小怪,等我也突破了飞霄化形,管他什么内门外门,星宿部落这些害群之马我一个都不放过! “那程师伯认识一个姓顾的弟子么?”顾卿又惊又奇,心跳加速。 “姓顾的弟子?”程苍澜茫然摇头。 顾卿大感失望,程师伯好歹是荒原圣地内家传人,她都不认识姓顾的,那肯定是没有这个人,难道我爹爹是改了姓? “还有个问题弟子一直不明白,想请教一下程师伯,为何洹山剑宫三代弟子一听见有人要寻找二代弟子,就要翻脸?” 程苍澜呆了一呆,皱眉道:“竟有此事?我却从未听说。” 那就奇怪了,徐彦成和骆正锋这两个孙子为什么要骗我?若只是为了找个杀我的理由,这种借口也太他吗的儿戏了。 程苍澜坐在顾卿的对面,仔细瞧了顾卿几眼,嘴角微微一颤,一只暖和的手掌已握住了顾卿的手腕,正色道:“我瞧你的气色,似乎是中了烟毒和灵邪剑气,你跟冲儿交过手么?” 顾卿点了点头,将七星亭与萧冲子拳剑相击之事说了。 程苍澜愁容满面,喃喃地道:“这就麻烦了……我看你玄门丹神境阶时有时无,体内玄门气脉异常,似有冥火真气在抵制毒气发作,若是我没有猜错,莫非是吃了擎天宗的火灵丹?” 厉害! 顾卿张大了嘴巴点了点头,心里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我身上这玄门丹神出不来也回不去,究竟有何古怪? 程师伯居然连我吃过火灵丹都猜得出来,但是“先天玄气”她怎么就没瞧出来?我要不要询问她乾坤锁的来历呢? 顾卿进了玄翎城之后,一直用丝巾缚住了脖颈,一般人肯定不会注意他脖子上有个银圈儿。 但是连渡澄对乾坤锁也是念念不忘的,这东西肯定是人神共识,谁都想得到,万一她看见乾坤锁立马就起了贪心,那我对她的好感可要大打折扣了。 不行,还是安全第一。 白星辰躺在胡床上翻了翻白眼,哼哼了一声,我也吃过一颗的,刚才你也摸过我的脉象啊,怎么就没瞧出来? 萧遥奇怪地道:“你是躺着不舒服哼哼,还是疼得翻白眼?” 这个问题问得白星辰哑口无言,小瑶公主真是不太会说话!不过还行,嘿嘿,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我才喜欢。 “火灵丹能增长玄门功力,百毒不侵,你倒是有些运气。”程苍澜微笑点头。 “如此说来,那恶咒之术,万花雪莲能不能治愈?”顾卿脱口而出,因为他想起了燕别离。 “万花雪莲之功效可谓万中无一,世间种种仙魔恶咒均能化解。” “原来如此。” “呵呵,顾卿啊顾卿,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清清楚楚,用不着瞒着我。” 程苍澜精芒一闪,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顾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程师伯磕了个响头,将燕别离找他打听雪莲的事情简单地说明,要是能助少主一臂之力找到雪莲,不仅能查明事情的真相,自己也能为了解救黎兔族人的诅咒天谴,尽一份至诚之心。 萧遥脸色一变,走到白星辰的身边,笑嘻嘻地道:“白师兄,要是躺着不舒服可要经常翻翻身子,光翻白眼对你的伤势没有多大效果。” 白星辰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艰难地抬起手臂,轻哼道:“可惜我伤了经脉,根本就翻不了身。” “你别动,侧身躺好就行。”萧遥扶着他的胳臂,轻轻地移动位置,耐心地帮他调整姿势。 白星辰鼻子一阵酸爽,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程苍澜悠悠一叹,起身走到门栏窗前,默然不语。 万花雪莲虽然有两瓣,但毕竟是西麓皇城和岚熙院的圣物,怎么可能赠送给黎兔族?程师伯贵为虚鼠皇族的夫人,黎兔族也算是同胞手足,她又岂能不救? 估计她是左右为难吧,哎,这种事情我是不应该说出来的。 顾卿的眼神有些迷离,想起黎兔族人的天谴伤痛,心里隐隐有点难受,退个一万步来讲,这么多的美女佳人,偏要遭受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折磨,实在是令人难以释怀。 “傻孩子,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一片真诚,我又何尝不想解救黎兔族的姐妹呢?燕别离遵守荀长老的誓言,为黎兔族耗尽了心血,只可惜,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它品质极寒,遇风即化,沾水即溶,若是没有奇热的仙根灵草封锢,你根本就碰不了它……天机不可泄露,我又怎么能背叛剑派之尊严……” “弟子明白。” “你一点都不明白,难道我刚才说得是万花雪莲?” 程苍澜将桌子上的茶具摆开,双指微曲,拣了几片精细的茶叶子,檀木壶中烟气袅袅,香气弥漫小楼。 顾卿有点糊涂了,程师伯这是什么意思?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句,我怎么一点听不懂呢? 程苍澜的手腕有点轻微的颤动,端起琉璃玉盏的杯子,柔声道:“你可知道皇族的贡茶是从哪里采摘?” “这些是云俪特产的山荼姬木?” “品茗香茶不仅能清心解毒,而且能提神明目,功效非同一般。” “程师伯的意思是……嗯,弟子懂了。”顾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突然有种预感,“天机不可泄露”这几个字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下面的话绝对不能再问了。 “有一种上古仙茶茗草,名曰椮枯,可我也不知哪里可以找到,若是有机会品一品,不枉此生。” “多谢程师伯,弟子记住了!”顾卿俯首一拜,心里感叹万千。 白星辰却是有点不以为然,笑嘻嘻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俗即是大雅,这种茶叶又填不饱肚子,像我这种俗人有得吃就可以了,喝茶就算了吧,要求不必这么高。” 顾卿笑道:“你先在这里住上几天,等你伤好了,说不定程师伯教你喝茶的本事,以后就不用吃饭了。” “那我也不怕,我在金光洞里经常一饿就是半个月,什么苦头没吃过?师父说,等以后跟他一样冲破了化形之阶,吃饭这种事情就可遇不可求了,然后呢,就教我一招云中飞燕,星海苍穹!” 哐当一声! 杯子掉落在地上。 第五十七章 冰封莫愁湖 “你说什么?你真的要去云俪城?” 萧遥瞪着两只水汪汪地大眼睛,疑惑地望着顾卿。 顾卿一回到牧苑客栈,急匆匆地收拾屋子,找了几件衣裳,将从市集买来的小木偶塞进怀里,慎重地点了点,道:“别问这么多,玄翎城不能久留,就算有你师伯在,蔡文长也不会轻易收手。” “他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有些人为了名利什么事情都肯做。” “那你为了玄翎部落,也肯低头么?”萧遥抿着嘴唇,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瞎说什么?老子宁可断了脑袋,也不向那帮孙子低头!” 顾卿想起飞狨族的血债,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凭他一个的力量绝对斗不过丘猛。 他救不了飞狨族,起码可以帮助黎兔族人解脱苦难,只要燕别离肯支持他查明丘猛陷害霍长老的真相,这才是他的初衷。 武力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只能智取。 萧遥一直在犹豫,究竟是在玄翎城里等着哥哥的消息,还是跟着顾卿走? 万一哥哥突然回来找不着我了,那可怎么办?万一顾卿兴冲冲地跑去云俪,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其实顾卿说得也有道理,蔡文长一心要找到硝石茶车,丘猛那老狐狸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留在玄翎城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他一心要找到雪莲,那是因为黎兔族才这么奋不顾身,我们琊犬皇族跟他非亲非故的,犯不着担心哥哥是死是活……哼,估计现在雪莲摆在他眼前,连白师兄他也顾不上! 萧遥有点生气,极不情愿地将小手一伸:“面具呢,还我。” “面具?”顾卿这才记起,萧遥交给自己的鬼牙面具已忘记丢在哪里,满心歉意地道,“你瞧我这记性,会不会掉在先锋营地牢里了……” 萧遥脸色一变,扭头就走,不想再跟顾卿说话。 顾卿眨了眨眼睛,心想,皇族公主的脾气那是娇生惯养的,莫名其妙地翻脸,当然是家常便饭,我别惹她就行。 程师伯既然暗示我去寻找椮枯仙草,一定是有原因,这种事情刻不容缓,云俪城我是非去不可,说不定天下只有我能封锢雪莲的寒性,燕别离我肯定是要帮她,其他人么,嗯,看老子的心情! 顾卿也不愿意想太多,追上萧遥,往东宣门而去。 城楼的黑牙精兵一看见顾卿过来,纷纷躲开,他们知道顾卿拳头的厉害,更有皇族夫人撑腰护着,谁也不敢胡来。 顾卿肩上负着包袱,朝城楼上的黑牙武士挥了挥手,客气的打招呼。 黑牙武士暗暗奇怪,北海神拳莫非是要离开玄翎城了?哎呀,这瘟神一走,咱们日子就太平多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城门,让顾卿与萧遥两人通畅无阻地走出了内城。 莫愁湖边激流拍岸。 群山绿水,孤峰峭壁。 顾卿望了一眼湖面上的铁链栈道,三面高峰插云,寒风森森刺骨,插上翅膀估计也飞不过去,天险悬廊究竟藏在何处? 顾卿转身,抬头眺望身后百丈之高的铁甲城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一丝淡淡的微笑:“我飞狨族人总有一天会搬进大城里来住,将无牙宫改成燕阳宫!嘿嘿,嘿!” “你想得美呢!虚鼠精兵英勇善战,公孙大族长都不敢轻举妄动的。”萧遥瞪了他一眼。 顾卿哈哈大笑,道:“说不定给我三千飞狨可吞虚鼠,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精芒在他眼中激射,心绪荡漾波动。 此时,莫愁湖上波涛泛涌。 咔嚓! 莫愁湖水粼光闪烁,湖面竟然传来几声轻微的破裂震动,还没有到天寒地冻的季节,怎么仿佛湖水之中的波涛已渐渐冰冻? 远处险峰的悬崖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寒风一吹,四散而走。 冷风拂过肌肤,赫然凝结成一片霜气,滋入骨中,令人禁不住浑身发抖。 顾卿皱起眉头,他久居北海白泽崖,能准确地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感受到异样的温度,莫愁湖方圆百里皆被一股阴寒的冰霜遮盖,由远而近,气温遽然下降,匪夷所思。 喀,喀! 两道银白色的冰线,迅速无比的从铁链栈道逼近,转眼将栈道的铁链冰冻,冰雪扑扑地碎裂,纷纷坠落湖中,景象惊心恐怖。 “快退回去!” 顾卿脸色一沉,一把拉住萧遥的手臂,撒腿就往城门奔去! 萧遥惊得花容失色,整个人几乎被顾卿拎起,紧紧地握住顾卿的手腕,连蹦带跳地飘到城墙的铁索桥上。 莫愁湖上的波涛隐没,有几朵汹涌的浪花高高溅起,竟迅速被寒气封冻,临空凝固之时,咔咔数声,炸成了满天的冰雹。 城墙上的黑牙精兵看到眼前诡异的情景,吓得惊声呼叫,惊慌失措地蜂拥而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城墙的暗剁石墩上,屏住了呼吸,保持戒备。 “打开城门!”顾卿一声暴喝。 城墙上的黑牙精兵纷纷低头,弓弩齐刷刷地对准了下面两个小黑点,竟无一人搭理他。 顾卿大怒,他吗的!这帮孙子非但见死不救,还想取老子的性命? 可惜,百丈之高的城墙插翅难飞,就算他有缚妖索的神通守护,只怕满天弓弩齐射,萧遥公主凶多吉少。 幸运的是,寒霜冰封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冲到莫愁湖岸边时,戛然而止。 顾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搂住了萧遥的胳臂:“你冷不冷?” 萧遥的确是冷的很!她缩着身子偎依在顾卿的胸前,抖得浑身都已开始发软,但为何她的小脸却如此通红? 顾卿背贴着冰冷的城墙,防止弓箭攻袭,不及细想将缚妖索绑住萧遥的身子,柔声道:“别怕,一有变故我立即叫索儿将你送走。” “那,那你呢?”萧遥冻得发青的嘴唇不停地抖索,抓住顾卿的手臂死活不肯松手,语气有点激动。 “这帮牙齿漆黑的孙子奈何不了我的!莫愁湖无缘无故的被冰冻,我是担心湖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顾卿盯着前方的铁索栈道,紧锁眉头。 萧遥的手臂上已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寒霜,身上的衣裳也被雾气冻住,这种情景顾卿不是第一次看见,在白泽崖金光洞时,白星辰和蓝皓月冻成了两只冰棍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 擎天宗冰封诀?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莫愁湖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点,由远而近,在湖面的碎冰中疾驰而来。 寒风肆虐,坚硬的冰层咔嚓作响,竟是一匹扬蹄跳跃,铁甲银盔的战马! 一声仰天的长啸! 战马倏然停住了奔腾的马蹄,马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袍将军,目中凶芒暴射,长发迎风而展,铁甲银盔在天地冰湖之间闪闪发光。 黑袍将军缓缓抬头,精芒冷冷地扫射玄翎城墙。 嗖! 衣袍猎猎风舞,手中方天长戟举手一扬,一道凌厉的精光射向百丈高的城墙,稳稳地钉在城门之上。 “本座乃冥灵山幽冥将军邪祁,叫丘猛老儿出来见我!” 黑袍将军这一声浑厚威猛,响彻天地!顾卿只觉得一股强劲有力的阴风横扫而来,几乎要将他跟萧遥二人吹得双脚离地! 冥灵山?邪祁?啊!是,是魔族! 城墙上的黑牙精兵个个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地东歪西倒,已乱了阵脚。 幽冥将军邪祁隔着莫愁湖的石岸,似乎瞧出了顾卿的异样,这年轻人在冰封诀的冰寒封禁之下,居然一点都没有反应? 邪祁两只鹰隼般的眼睛射向顾卿,打量了一眼,冷冷地道:“小兄弟,你是洹山剑宫的人么?” 顾卿心想,如今燕阳村里一片湖海,峡谷禁地的通道早就被魔族占领多年,他们冥魔界的现在突然又跑来玄翎城却是为何?是想增援人手杀向落日荒原,还是想里应外合歼灭玄翎城? 看他只身一人纵马莫愁湖,有恃无恐,说不定魔族大军就在孤峰悬崖后面扎营,只要一声令下,蜂拥而来! 萧遥一张俏脸上满是冰霜,乌发如同一根根的冰丝悬挂,而身姿早已僵硬不动了,神志不清时,呼吸也渐渐微弱。 顾卿一惊,左掌按在萧遥的肩头,用先天玄气之功引导萧遥的血脉流通,蒸蒸白烟冉冉升起,萧遥缓缓地吐出一口寒气,就好像刚从深渊冰窟里爬了出来,身子不停地颤抖。 她跟死神擦身而过,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时,冰封诀已暂停了冰霜凝固,周围的气温渐渐地恢复正常。 但是顾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何魔族的人居然会懂擎天宗的独门功法“冰封诀”? 难道是小郡主? 顾卿越想越觉得蹊跷,原先一直以为彭娇娇是害怕擎天宗才唯命是从,但是现在突然再次见到了冰封诀,他脑子里就闪出了稀奇古怪的念头。 她既然能使唤彭娇娇来金光洞里找毕鴋鸟,是不是也能将冰封诀传给邪祁? 邪祁冷冷地望着顾卿,铁甲战马的四蹄在莫愁湖上踩踏,碎冰四溅,在冰层上划出一道道的蹄印。 顾卿始终不说话,将萧遥的身子抱起,沿着湖岸飞奔,只想绕过莫愁湖找个安全的地方将萧遥藏好。 邪祁又是一声暴喝:“丘猛老儿!速速现身!” “哈哈,在下右兵司殷无忧,邪祁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第五十八章 捣药仙子 殷无忧站在城墙的石垛上,个头比丘猛也高不了多少,头顶竖着一根银色的辫子,脸上永远是那张灿烂的笑容。 “你是什么东西?叫丘猛老儿出来!”邪祁抬头瞪了他一眼。 殷无忧一点都不生气,笑道:“大族长有族务在身,实在走不开,命在下出来迎接邪祁将军。晏弘王爷座下的幽冥将军千里迢迢地跑到玄翎城,肯定是有要事跟大族长商议,在下完全可以转告,将军不必操之过急。” 邪祁冷冷地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能做主?” “那要看将军提得是什么要求。” “好!冥灵山很少涉足北方玄翎,而落日峡谷西面的魔族兄弟也并没有越过界线半步,只不过,三年之约眼看就要到了期限,今日奉王爷之命,特来向丘猛老儿讨一样东西。” “邪祁将军恐怕是误会了,大族长只是跟无妄城定了三年之约,确保大家互不侵犯,而将峡谷分为东、西两处通道,此事跟冥灵山怎么会有关系?” 顾卿听见两人的对话,暗想此事并不简单,冥魔界与元冥宗划地而分,虽是魔族,但已不是同宗,既然无妄城在峡谷守了三年,为何迟迟不敢动手攻打落日荒原? 当年山牞羊妖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彭豸彭老二就是偷偷潜入了燕阳村,为无妄城做开路先锋。 但是听邪祁的话意,明显是故意将无妄城推到风尖浪口上,意思就是说,冥灵山没有趁火打劫已经是很给丘猛面子了。 他竟然只是来问丘猛讨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丘猛老儿只要乖乖地将东西交出来,大家就一点没有关系。” 殷无忧呵呵一笑,忽然瞧见城墙脚下的顾卿,皱了皱眉头,大声道:“邪祁将军不妨直说,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晏弘王爷这么感兴趣!只要东西在玄翎城,大族长绝对不会小气!” 殷无忧说的也是实在话,你魔族的幽冥将军一人一骑跑到玄翎城来,打死也不会信,说不定莫愁湖另外一边旌旗百营,随时可以向玄翎发起猛烈攻击。 两军对阵,必定血流成河,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邪祁现在说算要找殷无忧的老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邪祁鹰隼般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城墙,环顾四周,战马嘶鸣,银鞍两边数柄玄铁短戟闪闪发亮。 “如今星莽大陆上,四大剑派与仙魔五宗做梦都想得到的只有一样东西,偏偏就在你玄翎城内,本座只说一次,期限三天,丘猛老儿若是不将乾坤锁送出来,后果自负!” 乾坤锁!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我是日盼夜盼,终于等到来抢我乾坤锁的人了。 殷无忧的面色虽然有些变化,但是笑容依旧:“恕在下直言,这乾坤锁是什么东西,在下一无所知,等我去转告大族长,一个时辰之内给将军答复。” 他客气地拱了拱手,径直下了城墙石垛,眼皮猛地跳了几下,一张脸已面如土色。 顾卿心里暗暗揣测,若是霍长老没有透露过这个秘密,白星辰也没有在曹子阳面前吹过牛的话,那玄翎城应该不可能有人会知晓乾坤锁的行踪。 乾坤锁严严实实地绑在丝巾下面,谁会来注意我的脖子。 唯一能猜出我身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萧遥的师伯,程苍澜。 顾卿可等不了一个时辰,朝缩成一团的萧遥使了个眼色,镇定地往城门位置靠拢,装模作样地大声呼喊:“各位大哥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外面这么冷,会冻死人的!” 其实顾卿非常清楚,这城门一开,想要关上就有点困难了,只要幽冥将军将城门冰冻,魔族一旦倾巢而入,后悔都来不及。 他故意这么一喊,就是让邪祁觉得他们二人只是玄翎城走亲访友的普通族人,脑子也不太好使。 他与萧遥相拥取暖,浑身颤抖,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萧遥紧闭着双唇,不敢正视顾卿的眼睛,她眼珠子转了几圈,脸色一沉。 她忽然看见莫愁湖不远处的石岸边,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面具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蹦一跳地闪到跟前,歪着脑袋盯着顾卿看了半天,笑嘻嘻地道:“跟小情人约会是不是?” 顾卿瞪了这人一眼,奇怪地道:“啊,小兔子!原来面具在你这里!” “还你!”花小兔将面具摘下来,脸上却蒙着一层黑纱,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的眼睛。 萧遥又惊又奇,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你竟将我的面具送给她……” “你误会了,我中了蔡文长的邪毒,是小兔子挖了地道救了我,面具就是遗落在她那的。” 花小兔哼了一声,道:“怎么?以为本小姐稀罕这难看的面具么?” 她似乎对萧遥很不友好,语气比莫愁湖的冰水还冷。 顾卿将面具塞进萧遥手里,笑道:“我虽然丢三落四的,但小瑶公主的东西我可不敢弄丢,还是交还给你安全一点。” 萧遥咬了咬嘴唇,默然不语。 花小兔冷冷地道:“魂没丢就好!” 顾卿瞧见石岸边上多了一个地洞,会心地一笑,到:“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这十七八个弯的地洞,我们三个人能钻得进去么?” “哼哼,太小看本小姐了!不过呢,我好心提醒你一声,如果你还是一直这样抱着她,搞不好地道会被人封住滴。” 萧遥脸色绯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卿咧牙笑了笑,又往密道口瞄了一眼。 铁索悬桥在莫愁湖上咔咔晃动,铁甲战马在冰面来回渡步。 邪祁此时离他们不过三十丈的距离,冷眼旁观,淡淡地道:“这位姑娘莫非是来带你朋友钻地洞的?” 花小兔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叔,你肯定是搞错了,我并没有想过要带他们钻进地道里去,而是有人要钻出来。” “谁要钻出来?” “仙子捣药翎花村,轻巧蝉翼黎兔族。” 莫愁湖石岸上忽然传来噗噗数声,尘土四散飞扬,碎石尽裂,地面上刹时就炸开了密密麻麻的地洞缺口,只见一个个身披黑袍,脸蒙黑纱的女子钻洞而出,竟有数十名之众,将身子贴在城墙上,勾链长枪,铁胎弓弩,骤然分成了一字排开的黑蛇狂舞阵式,屏息凝神,对准了邪祁。 当中一个黑袍女子,轻盈婀娜的身姿,声音温婉柔和:“黎兔族燕别离,见过邪祁将军。” 顾卿呆住,瞧着绰约多姿的燕别离突然出现在眼前,心里怦怦直跳,那种感觉又是惊喜又是心慌。 萧遥身子一颤,有意无意地瞅了顾卿一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铁甲战马缓缓退后几步,邪祁皱眉道:“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小女子只是来带妹妹回去,她一向淘气的很,死活要跟这位小哥哥到莫愁湖边看看景色,幽冥将军的厉害早有耳闻,那可不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我是怕打扰了邪祁将军的正事就不好了,并无恶意。”燕别离款款行了一礼,走过来拉住了萧遥的小手,亲切温柔。 “谢谢燕姐姐。”萧遥声音呢喃,脸色更红。 身后又闪出来一个黑袍少女,声音悦耳清细:“是我燕双柔发现你们两个私奔的,怎么不谢谢我?” 萧遥一怔,表情有些懵:“谢谢燕,小燕姐姐。” 顾卿翻了个白眼,私奔这种事情燕双柔都编得出来,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燕别离轻轻一笑,手中一块黑纱立即披在萧遥脸上,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想等蔡文长来了再走么?” 这话当然是冲着顾卿说的,幽冥将军兵临城下,城门是绝对不能开的,如果她们不挖地道来救顾卿,一旦冰封诀再起,百丈高的城墙瞬间会成为一座冰墙,而顾卿和萧遥无路可退,双双会冻成冰雕。 “捣药仙子?我看各位是捣乱仙子吧?”邪祁瞧了瞧城墙脚下的一字长蛇阵,一声冷笑。 “黎兔族无意冒犯将军。” 燕别离后退了几步,却不转身,黎兔族的姐妹严阵以待,时刻提防邪祁的突然袭击,掩护顾卿与萧遥,悄悄地往地道口移过去。 邪祁哈哈大笑:“我邪祁又不吃人,何必吓成这样?只要燕长老开一声口,我也不至于会为难你的姐妹!只不过,听说黎兔族向来不与男人交往,这位小兄弟居然敢拐带你族中姐妹私奔,胆子真的不小,本座很喜欢他。” 顾卿眨了眨眼睛,道:“多谢将军。” 燕别离笑道:“将军误会了,这位小兄弟也是玄翎城部落的人。” “哦?这就奇怪了,他玄门灵力厉害的很,洹山剑宫虚鼠族的怎么会看得上别家的女人?” 邪祁并不是三岁小孩,顾卿身上的气质异于常人,眉宇间真气灵力充沛十足,说他是普通的部落百姓,估计无人会信。 而且他刚才看见燕别离偷偷地将面纱遮挡住萧遥的脸,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小姑娘根本就不是黎兔族的人。 黎兔族的人兴师动众来救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何居心? 第五十九章 幽冥魔骑 “哈哈!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是飞狨族的少年英雄,一个是云俪倌马的女茶贩,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偏偏有人不高兴了!” 城墙上,尖嘴猴腮的蔡文长两只眼睛死盯着顾卿,脸上嘿嘿地冷笑。 既然飞天老鼠现身了,也不必再装模作样,躲躲藏藏,顾卿眼珠子转了转,昂首挺胸朝着城墙上抱了抱拳,笑道:“蔡先生来得正好,我们两个人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算,暂时先放一放,不如我先将茶车的事情告诉邪祁将军,让他跟你谈谈?” 硝石铁砂一直是星莽大陆上人人睥睨窥觎的东西,说不定能趁机转移魔族的注意力,将乾坤锁一事往后推一推。 两军对垒,丹药火器比人命更值钱,邪祁即是统领魔族的将军,对这种事情应该特别敏感。 顾卿胸有成竹,鼻子里轻轻哼了哼,示意燕别离与黎兔族中随时找准机会从地道撤离。 蔡文长脸色阴沉,似乎被顾卿的话震住,若是硝石一事宣扬出去,这种玩笑他可开不起,顾卿一旦狗急跳墙,将硝石出卖给邪祁,将是玄翎城的灾难。 “男人的事情我们不懂,小女子告辞了。”燕别离笑了笑,黎兔族人阵式一变,收起了链枪,数十名少女立即分散,往地道口撤离。 邪祁忽然高举手臂,冷哼一声:“本座没有兴趣看你们表演,我只想问一问丘猛老儿,玄翎城有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 他话音一落,只见莫愁湖上冰屑四溅,两团白色的雪球奔腾而来,雾气弥漫,速度惊人! 雪球迅速奔到铁甲战马眼前,抖了抖毛茸茸的身躯,血红的眼睛寒光暴射,仰天“嗷呜,嗷呜”嚎叫数声。 雪狼! 顾卿瞳孔收缩,此刻他仿佛看见碧水冰湖上那血腥的一幕,而如今凶残暴戾,毫无人性的雪狼,又出现在眼前! 小郡主来了么? 他心慌意乱地往莫愁湖张望,却始终看不到小郡主的身影。 邪祁手臂挥舞,冰湖之上咔嚓之声不绝于耳,远处满天的白雾呼啸涌过来,阴寒无比的冰封刹那间笼罩了天地! 顾卿惊呼一声:“往后退!” 转眼间,冰封已逼近了跟前,湖岸边巨大坚硬的石头纷纷被寒冰凝结,噼里啪啦地弹跳而起,轰然砸向城墙! 黎兔族人慌忙后退,城墙上黑牙精兵弓弩齐飞,黑袍少女们勾链长枪嗖嗖直射,试图阻止半空中密集的冰石攻击。 顾卿一声长啸,北海神拳势不可挡,扑扑数声,竟将迎面砸来的冰石击得粉碎,身形沿着湖岸狂奔,去守护黎兔族人。 轰隆! 巨石如急坠而下的流星,黑袍少女有来不及钻进地洞的人,被砸中了好几个,口中喷溅出鲜血,整个身子已被撞飞到城墙上,血肉模糊。 黎兔族人白天视物模糊不清,但是听觉灵敏,无奈漫天的飞石速度太快,根本躲避不及! 顾卿心急如焚,猛然想起冰封雪狼。 这上古神兽每一次的呼吸都可以令万物冰封,它体内天生的冰雪灵性凶险无比,只有击毙雪狼,冰封诀才能停止攻击! 顾卿的奔跑速度极快,在湖岸边一个起跃,立即凌空跳起,身躯在半空中落下时,左腕握紧一拳砸进了冰层,将身子稳稳地固定在冰面上。 铁甲战马嘶鸣,邪祁手中多了一柄玄铁枪戟,冷冷地望着顾卿,心里隐隐有所触动,这小子勇猛如斯,万万不可大意。 雪狼目中凶光毕现,顾卿却比他们更狠! “顾卿!”燕别离又惊又慌,只能远远听着动静而无力协助,心里焦急万分。 不料,两头雪狼瞪着顾卿看了几眼,居然停止了嚎鸣,眼睛无神地东张西望,用前肢在冰湖上划了几下,绕着邪祁的战马跑了几圈,似乎有些急躁不安。 飞空的乱石阵渐渐地停了下来,天地间的冰封也慢慢消褪。 它们竟是认识顾卿的? 邪祁看见雪狼异常的反应,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 顾卿神情自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邪祁,冷冷地道:“邪祁将军为了一个乾坤锁,就要杀我玄翎族的女人,未免有失男人的风度。” 此时,城墙上的黑牙精兵见飞石大阵射势渐缓,心里都舒了一口气,见顾卿不顾生死安危,居然敢只身一人冲进莫愁湖里与邪祁对阵?这北海神拳实在是令人又是钦佩又是害怕。 蔡文长见邪祁的魔功了得,面色一寒,心有余悸,讪笑道:“邪祁将军要的只是乾坤锁而已,不必跟玄翎部落为难。” “三年之约已到,若是被无妄城的人抢去,倒不如献给晏弘王爷,此事没得商量!”邪祁手中玄戟“叮”地一声插入冰层,铁青的脸上一片寒霜,阴森可怖。 “事所必至,天意使然,将军要是晚一天,恐怕会无功而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乾坤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年无妄城的人偷袭燕阳村,将军莫要忘了,这位姓顾的小兄弟,正是飞狨族少仙队员。” 蔡文长这话一说出口,其实顾卿一点没有觉得意外,他虽然搞不明白蔡文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很多错综复杂的秘密和离奇古怪的真相,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解得开。 萧冲子一眼就瞧出了顾卿的先天玄气,而程师伯一句道破了顾卿玄土门的身份,蔡文长不惜出卖倌马郭家,一心想得到硝石茶车和万花雪莲,他一定是下足了功课,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早一天跟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顾卿缓缓吁了一口气,跨过断裂的冰块,走到莫愁湖的铁索悬桥边,抬头望着蔡文长,笑道:“蔡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丘猛果然没有埋没了人才。” 蔡文长哈哈大笑:“过奖过奖,五行宗的北海神拳也不简单!” 五行宗?燕阳村? 邪祁碧森森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顾卿,瞧见他颈脖上系着的纱巾,寒光四射的眼眸,精芒暴闪。 他一直觉得眼前这少年身份古怪的很,小小年纪玄门真气却如此凛然,四大极仙剑门之中哪一位高手有如此灵力? 这少年是燕阳村飞狨族的,莫非正是小青龙的守护元神? 邪祁又惊又喜,铁甲战马四蹄抖动,雪狼嗷呜凶鸣,一股阴寒的凌厉杀气在莫愁湖畔滋生蔓延。 燕别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娇躯发颤,呆呆地望着顾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邪祁将军可知道天罡口诀?” 顾卿遥望莫愁湖水,思绪澎湃。 无妄城的妖精,冥灵山的魔族,三年前的灭村之仇记忆犹新,为了乾坤锁不知以后还要害死多少人……如果邪祁知道天罡口诀,不如将脖子上的银圈儿取下来,喜欢就拿去吧,哎,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呢。 “嘿嘿,我没有无妄城那么痴心妄想,天罡口诀我可不会!只要你乖乖地交出乾坤锁,本座立即退兵!” “没有口诀你根本解不开乾坤锁,我怎么给你?” “那本座就一刀将它砍下来!” “这个办法倒也不错……只可惜,我大好头颅凭什么要送给你?”顾卿精芒暴射,语气冰冷,如同冰湖雪地中的一头高傲的猛虎,令人胆怯寒心。 邪祁忽然仰天狂笑! 天地峰崖上的积雪四下飞溅,莫愁湖的冰层轰然塌陷,竟裂开了一道宽长数十余丈的冰水壕坑! 顾卿抬头望去,只见冰湖之上积雪和碎冰飞扬,无数个青面獠牙,身披黑色铠甲的铁骑疾驰冲来,排山倒海,呼声震天,仿佛有千军万马,杀气沸腾! “幽冥魔骑!” 城墙上惊呼声不断,黑牙精兵个个面如土色,手中的长枪弓弩哐哐作响,跌跌撞撞地挤作了一团,腿脚抖个不停。 密集的千军铁骑瞬间就逼近铁索悬桥,黑压压的一片黑影银光,在宽阔的莫愁湖上摆开了阵型。 当中闪出数十名身披斗篷的白衣步战武士,带着鬼面獠牙的面具,手持弯刀,如妖族的精灵般,动作迅猛地飞身过来,连蹦带跳地冲向城墙边的黎兔族少女! 顾卿不及细想,狂吼一声!跳过了湖岸边的巨石,展开身形冲过去拦截。 飞狨族的速度,就算飞天老鼠“幻影无踪”的飞身之术,追他都有些吃力,可想而知顾卿的速度有多快!这一猛扑而上凌空跃起,拳头呯呯两声,立刻击毙两个妖族武士! 弯刀如一轮明月,银光耀眼。 擦身而过之时,已削下顾卿一缕发丝。 “保护顾兄弟!”燕别离一声轻啸,黎兔族人手中的勾链长枪聚拢而上,城墙上的黑牙精兵纷纷万箭齐发,漫天飞雨,射向妖魔大军! 萧遥公主暗咬银牙,飞身法一飞冲天,烟雨疾风斩剑气萧萧,毅然加入姐妹们的阵营。 喊杀声响彻天地,刀光箭影,惊呼哀嚎,弯刀砍中黎兔族人时,妖族武士也被射成了一只刺猬,一时之间莫愁湖上被一片鲜血染红,妖族武士死伤无数,连连后退。 第六十章 义无反顾 “燕长老!”顾卿冲过去扶起燕别离,将自己的身躯护在她前面。 燕别离娇躯微颤,纤纤素手握住了顾卿的手臂,关切地道:“黎兔族身为星宿部落,誓与玄翎城共存亡!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做,不要逞一时英雄,快跟小兔子走。” 黑纱在风中拂动,看不清她绝世的容颜。 顾卿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燕别离的手腕,指尖如笋,腕似莲藕,这双如玉脂般毫无瑕疵的柔荑,令顾卿心跳加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我注定会死,我情愿死在这双手里! 燕别离的足尖轻轻晃了一晃,似乎身子都已站不稳。 花小兔呼了一声:“本小姐时间紧迫,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啊?” 顾卿猛然醒悟,望见城墙脚边黎兔族人的尸体,怒不可遏,猝然跃步跳到湖岸,迎风而立,狂吼道:“邪祁!你若强攻,玄翎城部落必定同仇敌忾,你讨不了半分便宜!你想要乾坤锁那也容易,赢得了我顾卿的铁拳,我割下头颅双手奉上!若是赢不了,你立刻解了冰封诀,退兵玄翎!” “好!很好!果然是个人物!只可惜,你一双拳头怎么赢得了我的魔骑兵团?哈哈,我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只要跟我去冥灵山,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邪祁哈哈大笑,飞身跃下战马,高大威武的身躯稳稳地伫立在湖面断冰之上,一圈阴寒的杀气飘然而升,围着他的身躯盘旋,令人心生敬畏。 他手臂挥舞,莫愁湖上密密麻麻的幽冥魔骑,立即倒转铁铠战马,铁蹄践踏湖面,碎冰四溅,魔族大军缓缓后退。 而数十名幽冥魔骑与妖族的武士却一直守在邪祁的身后,伺机而动。 难道他们是为了冲锋作准备? 顾卿望了望萧遥,转身在花小兔耳边叮嘱了几句,花小兔也不管萧遥愿不愿意,一把扯住她,迅速就往地洞口钻过去。 “顾卿,你小心点啊,啊呜……”萧遥失声惊呼,早被花小兔捂住了嘴巴,一只小手在洞口挥舞了几下,强行被拖进了地洞。 顾卿在恶人峰凌烟洞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敌强我弱,没有侥幸的胜利,只有放手拼命,才是机会! 死怕什么?我顾卿命硬的很! 呼! 天窍灵力牵引玄气铁拳,顾卿飞身就冲了上去! 邪祁老奸巨猾,心知顾卿这全力一击猛不可挡,如果硬接他一拳,恐怕会两败俱伤。 只见他手腕一翻,一柄玄铁利戟呼啸而出,不袭顾卿,反射湖岸的燕别离! 顾卿大惊失色,人影一闪,跨步横挡,人已跃到燕别离的跟前,竟将燕别离的肩膀一挽,迅速地拉到自己身后,寒光凛人的利戟“噗嗤”一声,刺入他的胸前! 其中一名幽冥魔骑不等邪祁发话,只求速战速决,纵马起跳,凌空扑过去,方天玄戟直接戳向顾卿的咽喉! 顾卿沉着冷静,右手紧紧抓住了戟尖,身躯往后倒退了三步,侧身闪过飞奔而来的铁铠战马,左臂一抡,硬生生地将幽冥魔骑拉下战马,“咔嚓”一声拧断了枪戟,右腿踏前狠踩一脚,竟将魔骑的脑袋整个踩进了冰湖里! 顾卿胸口的鲜血啵啵而涌,怒目中暴射寒芒,身躯始终不倒地。 其余的幽冥魔骑登时傻眼,他们被顾卿身上那股勇猛气场镇住,连铁铠战马似乎也开始厮声惊鸣,在原地不停地转圈,不敢靠近。 “小卿!” 燕别离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听觉敏锐,失声惊呼跃进莫愁湖中,搂住了顾卿的身子,死死按住他胸前的伤口。 她,她叫我小卿?她的身子好温暖…… 顾卿一颗心跳得厉害,仿佛刹那间就忘了自己伤口的剧痛,猛地咬了咬牙,展开双臂护住燕别离,将缚妖索的绳头迅速绑在燕别离的细腰上,双双往左边的断裂冰层上跳过去。 莫愁湖岸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妖族武士的尸首,那几个誓死抵抗的黎兔族黑袍少女也难以幸免,香消玉损,死状惨烈。 “小卿,邪祁为了乾坤锁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速速离开玄翎,一刻都耽误不得!”燕别离没有时间为族人悲痛流泪,一心劝说顾卿撤离,只要顾卿捆上缚妖索,定能逃脱魔族的追击。 “呲呲,呲呲。” 一群青面獠牙,手持弯刀的妖族武士紧紧跟在后面,却不急着进攻,矮小的身躯在冰湖上左窜右跳,张牙舞爪,脚步轻盈。 他们生性残暴,阴险狡猾,故意跟顾卿拉开了距离,分散而围。 顾卿心知眼前危机重重,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全身而退,但他绝不能让燕别离受到伤害,要我背信弃义一走了之?绝不! 邪祁。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站在一块冰石上,冷风将他长发吹起,丝丝缕缕,闪烁着黝黑的粼光。 他粲然冷笑,一直盯着顾卿的脖子,双目之中寒光凌厉,忽然踏前一步:“是不是要看见玄翎城里的人都死光了,你才肯跟我走?” 漫天烟幕在半空中聚拢成一个白色的诡异烟圈,盘旋在邪祁的头顶,被冷风一荡,缓缓漂浮。 顾卿深知这位幽冥将军的手段,他魔门神功之威力,绝对不在无妄城的妖精之下。 他不敢分心大意,紧闭着双唇,全神贯注地盯着烟幕的风向,往后退出一步,左脚尖在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紧紧拉住燕别离的手,幻起先天玄气护体,气鼓山河。 邪祁的声音虚无缥缈:“自古英雄爱美人,我却偏偏喜欢乾坤锁,得不到就心里难受的很,只要你将它交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你相好一条生路。” 燕别离听见“相好”二字,娇躯微微颤抖,将顾卿的手腕紧紧地握住,掌心香汗淋漓。 为何我心跳得如此之快?为何我会如此舍不得他? 燕别离茫然失措,这种奇怪的感觉令她又害怕又陶醉。 “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放你一条生路。”顾卿冷冷地望着邪祁,眼角却在留意着妖族武士的动作。 邪祁又往前踏出了一步,冷笑道:“你一个俗人凡胎,怎么跟我斗?” 顾卿瞧见两个妖族武士已鬼鬼祟祟地绕到了身后,他们脚步虽然很轻,但又怎么逃得过玄门天窍的眼睛。 顾卿铁拳偷偷握紧,看准脚下一块断冰的位置,忽然跃身而起,一拳击中妖族武士的脑袋! 呯! 妖族武士闷声而倒,瘫软在湖面。 可是邪祁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那诡异骇人的烟遁之术无声无息地欺身过来,双掌连环拍出,正中顾卿的肩头,竟将他拍得横飞了出去! 顾卿眼前一黑,身子已翻滚出数丈,跌倒在坚硬冰冷的湖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不料妖族武士已鬼魅般地掩身在他背后,“嗤嗤”两声,双刀在他腿上又划出两道狭长的刀痕,一时间鲜血直流,顾不得腿上一阵剧痛,只想抢先扑过去将燕别离保护在身边。 只可惜,燕别离哪里是邪祁的对手? 邪祁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一脚踩住了她娇弱的细腰! “北海神拳是吧?你最好别动,我很怕你!我真的好怕啊!哈哈,哈!” 邪祁一阵凶神恶煞般地狂笑,只要顾卿敢冲过来,他立即可以将脚下的燕别离像一只蚂蚁一样踩死! 我两只拳头,如何能面对眼前这十几名魔族高手的围攻? 他们都是冥灵山的精英,并不是白泽崖下的雪狼群。 此时,顾卿遍体鳞伤,缚妖索在他身边不停地盘旋,它只是一根可以迅速绑住任何一个妖精的绳子,却不能同时捆住所有人。 顾卿第一次在内心里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燕阳村面对山牞羊妖时,他都可以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那时候甚至连玄门八脉都没有打通;碧水湖上萧萧杀气,他能勇往直前地击毙凶狠暴戾的狼群,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而现在呢?天窍之阶修为灵动,先天玄气守护全身,面对一群凶残的妖精,他却一点都没有信心。 一个人若是失去了信心,就会丧失所有的勇气。 可是他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燕别离为自己死去? 有一种心如刀割,就是亲人和朋友跪在敌人的屠刀之下,有一种热血沸腾,就是宁可用生命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燕别离被面目可憎的邪祁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寒冷的冰水侵袭着她的身躯,鲜血与泪水已浸透了她的轻纱面巾,仿佛就像一只陷落深渊冰窟的待宰羔羊,挣扎不脱,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她咬了咬嘴唇,不忍看着顾卿为自己犹豫,一心希望顾卿能放手离去,解救黎兔族人的天谴诅咒才是她一生的追求,只要顾卿有情有义,她死不足惜。 “小卿,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帮我解救黎兔族的姐妹!你快走啊!”燕别离声嘶力竭,气息微弱如抽丝。 “一定!” 顾卿紧握着拳头,血红的眼眸里泪光翻涌,死死地盯着邪祁,竟挣扎地站起身来,迈开鲜血淋淋的双腿,忍着刀伤剑痛,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第六十一章 冲破丹神 仇恨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着他的心。 他自从被渡澄带进金光洞之后,小小年纪一直在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还要他承受失去一个情投意合的亲密朋友,他的信心和勇气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可以为救燕阳村的村民奋不顾身,当然也会为燕别离赴汤蹈火! 小郡主,你此刻又在哪里呢? 希望你能快快找到毕鴋鸟,你们家的小方方我真的没有吃啊。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一直在念着你,我若是今日为了燕别离去死,那也是不想以后让你看见一个贪生怕死,不念情义的小混蛋而已! 他动作非常缓慢,感应着莫愁湖周围每一个妖族武士的方位。 左边三个,右侧东南方向是六个,中间除了邪祁之外,总共还有八个妖族武士,鬼牙森白可怖,呼吸浑浊有力。 顾卿嘴里这“一定”两个字,是对燕别离所有的承诺,包括内心那强烈的念想,哪怕前面等待我的是死亡,哪怕有一线生机,我也一定会救你! 邪祁狞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他话声一落,只见远处一群幽冥魔骑疾奔聚集,长枪剑戟蜂拥而上,妖族武士动作利索地将顾卿层层包围,堵住顾卿的退路,围得水泄不通。 顾卿惨然一笑,对这缚妖索轻声安慰:“索儿,你我并肩作战,谁要是敢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缚妖索连连点着绳头,似乎在说,我头上又没有眉毛,怎么皱啊? 顾卿狂吼一声! 扑向满天弥烟之中,妖魔群中黑影晃动,一拳就击中一名妖族武士的脑袋!脑壳尽碎,这妖精吭也没吭一声,立即毙命! 幽冥魔骑纷杳而至,领头一匹铁铠战马嘶鸣不绝,四蹄扬起碎冰,一柄寒意凌厉的方天玄戟已戳中他的后背。 顾卿哼都不哼一声,反手一拳击出! 轰! 铁铠战马应声倒地,脑浆四溅,一颗长鬃飘洒的头颅被顾卿的铁拳砸得粉碎。 马背上的魔族骑兵收势不及,身子飞出去,一头栽进冰湖里。 阴邪掌力无声无息地袭来,正中他的胸口,温和轻柔的感觉就像是情人的爱抚,令人脑子里有一种空灵的欢愉。 噗! 顾卿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悬空飞了出去,五脏六腑如波涛般汹涌翻腾,跌落在冰冷的冰湖中。 一刹那间,顾卿的眼前突然浮现母亲慈爱的面容,小郡主浅笑的梨涡,燕别离温暖的小手。 顾卿满身是血,在冰面上挣扎着站起来,莫愁湖水已被鲜血染红。而此时此刻的场景,跟白泽崖下的碧水湖是如此的相似,只是他现在面对的不是凶狠的雪狼,而是魔族的邪祁。 缚妖索抵在他的后背,强行将他的身子托住,而他此时伤痕累累,气息虚弱,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又如何保护燕别离呢? “哈哈!你想不想跪下来求我?” 邪祁肆意地狂笑,要是能尽情地羞辱一个人的尊严,比杀死他更让人享受。 寒冰刺骨,却远远磨灭不了顾卿内心的滔滔怒火。 邪祁脚尖突然用力,燕别离身子扭曲,伏在冰湖上根本动弹不了,鼻子里哼哼喘气,强忍住痛楚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听说黎兔族个个貌如天仙,我将她带回冥灵山让弟兄们开开眼界也好!你真的不肯跪么?”邪祁一声狞笑。 顾卿双目之中射出冷峻的光芒,浑身颤抖,牙齿已快咬出血来,忽然晃了晃身子,“噗通”一声,毅然跪倒在莫愁湖上。 战马嘶鸣,幽冥魔骑嘲笑声一片,眼前这少年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肯跪下求饶,这种场面不是经常可以看见。 燕别离突然放声大哭,泪流满面。 顾卿没有哭,他并没有觉得这是耻辱,因为他答应过自己,他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 我可以为你死,不是我的意气用事,如果可以努力让你活下去,我死得才有价值。 先天玄气在体内泛涌,仿佛要撕裂他的肌肤,满身的鲜血泊泊而流,顾卿咬紧牙关,望着燕别离,瞳孔里突然之间没有了暴戾的怒火,而是一种令人揪心的温柔。 邪祁脸上全是鄙视的表情,讥笑道:“须弥山的弟子果然个个都是好色之徒!嘿嘿,怪不得当年彭娇娇能潜入五行宗,将渡蘅迷得神魂颠倒!咱们冥灵山的幽冥三煞与无妄七妖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幽冥魔骑哄然大笑,声音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玄气在玄门八脉中滋动,内心里一股强烈的欲望正悄悄地蔓延。 顾卿衣衫尽湿,在冰湖中微微颤抖。 先锋营护卫的惨状忽然浮现眼前,丹神境阶的阴狠毒辣顾卿是亲眼所见,他此时心思暗涌,不再理会周围幽冥魔骑的讥笑嘲讽,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冷漠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邪祁。 天地间凛冽风吼,莫愁湖上一片冰封。 “很好!乾坤锁我志在必得,是我过来拿,还是你自己脱?”邪祁瞧着他脖子上被鲜血染红的丝巾,桀桀冷笑。 他现在有恃无恐,不怕顾卿扑身偷袭,只要顾卿敢动一动,脚下这如花似玉的美人立即香消玉损。 “小卿!我求求你,你快走啊!”燕别离悲痛欲绝,不忍见到顾卿为了自己白白牺牲。 “三年前我一走了之,害死了霍长老……今天我若是再走,就会害死燕长老!我顾卿注定是为长老而生,也注定会为了长老而死。” 顾卿心情平静,尽量让自己的手臂放松。 手持弯刀的妖族武士已欺身过来,将顾卿围拢。 耀眼的寒光就在头顶,顾卿眼中那一抹戾气一闪而逝,仰头凝视那两道劈空而下的弯刀。 呼!呼! 两名妖族武士的身子忽然被一股阴森的吸力束缚,脚步一滑,脖子已被顾卿捏在手中! 顾卿指节一收,噗地一声,竟将两名妖族武士吸成了干尸! 铁甲战马扬蹄摇晃,疯狂地踩踏湖面,幽冥魔骑瞧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这小子的邪功竟比我们冥灵山还狠毒? 妖族武士呼啸而上,满天的刀光笼罩顾卿的周身! 顾卿被凌厉的刀光逼迫,身上又挨了几刀,闷哼一声,身子往前扑倒,口中猛吐一口鲜血,似乎受得内伤不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邪祁瞧着顾卿气弱抽丝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左脚跨出一步,想看清楚顾卿脖颈上的乾坤锁。 顾卿整个脑袋浸在冰湖中,天窍灵动,屏息凝神聆听那如死神般慢慢接近的脚步,一步,两步。 莫愁湖冰层之上映出了邪祁高大的身影,距离顾卿七尺,六尺,五尺…… “起!” 顾卿猛地一声暴喝! 缚妖索嗖嗖嗖从冰层飞窜而出,湖水碎冰四下飞溅,弹指之间就将邪祁的手臂和脖子缠住! 顾卿奋力一跃,身子扑向邪祁,右腕赫然扭住了他的咽喉,大吼一声:“我今日冲破丹神,拜你所赐!” 玄气逆流,丹神吸附! 噗! 邪祁高大魁梧的身躯立即萎缩,双腿骨骼咔咔折断,扑通一声跪倒湖面。 顾卿扣住邪祁的喉咙,只觉得一股凌寒刺骨的灵力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体内,片刻间沉淀在丹田,被先天玄气引发的炙热火焰消散殆尽。 他吃过火灵丹,又尝过风狸神浆,吸附外来灵力时,简直是得心应手,迅猛无比。 是的,他非常清楚自己体内真气的变化,因为玄门丹神阶已经冲破! 等待他的将是无上的修为,飞霄之阶! 邪祁五官扭曲,尚存着一丝灵力仍然在拼命地挣扎!顾卿怒不可遏,北海神拳挥臂一砸,脑壳尽碎,脑浆四溅! 他不是妖魔,却比妖魔更恐怖!他满腔的怒火仿佛要将莫愁湖水尽数吸干,要将天地苍穹活活吞噬! 幽冥魔骑见疯性大发的顾卿击毙主帅,一时之间阵脚大乱,纷纷纵蹄退避。 顾卿紧紧地捏住邪祁的尸体不肯放手,冲到燕别离身边守护。 妖族武士报仇心切,一个个惊呼怪叫,弯刀缤纷如落叶狂舞,将顾卿层层围住,水泄不通。 忽然! 莫愁湖上传来一阵“嘘嘘”的口哨,尖厉刺耳的啸声丝丝绵绵,摄人魂魄。 湖面上瞬间翻滚一片白茫茫的雪球,在铁甲战马中穿梭,一道道碧绿色的凶光,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嘶吼。 雪狼! 狼群渐渐逼近,三只体型巨大的雪狼正牵引着一片用轻纱幔布缠绕的木筏,凶神恶煞般地奔到顾卿眼前,抖了抖毛茸茸的身躯,呵哧呵哧地喘着粗气。 木筏上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秀发上系着一根淡蓝色的丝带,脸颊被寒风轻拂,微微泛红,而那双温柔的眼眸,如莫愁湖水般的清澈,勾起唇角上一丝浅浅的梨涡。 “奉王爷圣谕,幽冥大军退出玄翎城八百里,不得有误!” 她傲然伫立在幽冥魔骑之中,特别耀眼,雪白的轻纱在风中飘拂,声音婉转悠扬,似水如歌。 幽冥魔骑默然半晌,似乎对王爷的圣谕半信半疑,但他们对白裙少女却又十分尊敬,不敢交头接耳发出异议之声,一声高呼,铁铠战马倒转方向,纷纷往莫愁湖尽头的险峰悬崖撒退,冰石四裂,波涛汹涌,魔族大军与妖族武士转眼间涉水而去,无影无踪。 “魔族退兵了!魔族退兵了!”玄翎城高墙之上的黑牙精兵们齐声呐喊,欢声雀跃。 他们相拥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莫愁湖上奄奄一息的顾卿,想不到飞狨族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竟不顾生死,勇敢地解救了玄翎城的危机,心里激奋万分,肃然起敬。 冰封仍然未散,莫愁湖冷风呼呼,空旷幽静。 白裙少女突然冲着顾卿嫣然一笑:“顾卿,你累不累的?” 小郡主? 她是我朝思暮想的小郡主! 顾卿神情呆滞,小郡主的声音犹如天籁在耳边萦绕,顷刻间令他手脚冰凉,天旋地转,仰面跌倒在冰湖之中。 第六十二章 翩翩风语 云雾缥缈,空气清新。 顾卿在冷风中苏醒,却发现自己躺在怪石林立的山岭空地上。 他吗的,我命真大!我死来死去就是死不了,真是惭愧的很! 小郡主呢?燕别离呢? 顾卿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雪狼群安静地俯卧在悬崖的草地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而远处竟是孤峰突起的悬崖,雾色里的玄翎城如同一块巨大的青石,耸立在白茫茫的莫愁湖上。 燕别离已不见踪影,而小郡主此时正坐在他身边,仔细地用白纱包扎他身上的伤口,梨涡浅笑,声音轻柔:“你中了元冥灭神遁的烟魂遁,右手呢被烟雨疾风斩的剑气所伤,再加上烟罗箭阵的邪毒……嗯,若不是你冲突了丹神的禁锢,现在我包扎的就是你的尸骨了。” 顾卿瞧了瞧自己被纱布绑得像粽子似的右臂,一脸惊恐的表情:“那,那我这只手,是不是废了?” 他扭头呆望着小郡主清秀美丽的面容,脸色微红,僵直了身子将视线怯怯地移开,声音也不敢大声,好像看见小郡主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嗯哼,老实说,以后你做人的乐趣基本靠走。” 顾卿怔住,额前滴下冷汗,嘴唇抖了几下,神情有些沮丧。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落日荒原找到亲生父亲,解开乾坤锁的秘密,重振飞狨族的荣誉,要是右手废了,以后我还怎么给霍长老报仇?我还有什么能力去解救黎兔族的天谴咒语?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抿嘴笑道:“不过呢,还好你遇见了我!你身上的烟毒不必担心,至于灵剑邪气之伤,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若想医治这只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烟雨剑宗。” “你意思是还有的救?”顾卿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还想跟人打架?烟雨疾风斩在四大剑派之中排名第一,剑气阴寒无比,我是怕万一剑毒攻心,先天玄气也救不了你。” 我跟渡澄修炼玄门灵力,不就是为了杀尽无妄城的妖精么?以后不能妄动真气,我跟一个死人有何区别? “燕,燕长老没事了吧?” “放心吧,燕长老已被族人接回城里。现在冥灵山围困玄翎城,我一个小孩子可不知道太多内幕……他们短时间之内是不会进攻的,不必担心。” 顾卿突然皱了皱眉头,凌乱的眼神惊慌失措地瞧了瞧小郡主,移动双腿,屁股往后挪了挪。 他倒不是怕自己靠得小郡主太近,而是想起了她的身份来历,怀疑小郡主也是魔族里的人。 小郡主好像猜出了顾卿的心思,款款身姿移步到悬崖青石边,冷风吹拂青丝,空中淡淡的幽兰香气,眼跳远方,默然不语。 顾卿痴痴地瞧着她的背影,绢纱裙摆,亭亭玉立,仿佛胸口有无数根尖针小刺戳在他的心里,令他失魂落魄,惶恐不安。 小郡主回眸一笑,轻声细语地道:“三娘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小方方已经回来了,我就给你赔个不是吧,不许生气。” 顾卿吞了吞口水,拭了拭额前的汗水,喃喃地道:“嗯嗯,回家就好,以后不会被人冤枉。” 小郡主咯咯笑道:“谁叫你们师兄弟油嘴滑舌的,也算是个教训!” 顾卿点了点头,正色地道:“好吧,看在我也照顾小方方这么长日子的份上,这件事情大家扯平,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但是你千里迢迢跑到玄翎城来,不是就为了救我这么简单吧?” “你觉得有多复杂?说来听听。” “第一,你打不过我师父,就叫彭三娘来抢我乾坤锁,第二,邪祁兵临城下也是为了乾坤锁,那么现在第三件事情,你只要说一声‘小子,乾坤锁交出来吧’,我顾卿如果皱一下眉头,我就是你孙子!” 顾卿挺胸收腹,忽然将脖颈伸出,你小郡主想要就一刀割下我的头颅,痛快痛快地死在你手里,省得自己再胡思乱想,把持不定! 小郡主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顾卿,“噗嗤”一声失笑,手背贴了贴绯红的脸颊,娇斥道:“小子!你就知道胡说八道!” “那邪祁为何会擎天宗的冰封诀?” “嗯,这件事情就比较复杂了,冰封决确实是我教他们的,我协助他们挥师北上,围困玄翎城,可不知道是要抢你的什么乾坤锁,不要冤枉我!” “这么说来,你,你也是魔族的妖,妖……”顾卿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终于将自己心里最想搞清楚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妖精”两个字他死活说不出口。 小郡主抿嘴笑道:“魔族里面当然也有好人坏人的,难道你们玄翎部落里都是圣人君子么?我可不信哩!我是元冥宗的人,不是妖精,而且跟冥灵山一点都没有关系,小混蛋,你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信口胡诌好么?” 听见这一句“小混蛋”,顾卿小心肝一跳,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感觉五官都要拧成一团麻花,心里痒得好想去抓一抓。 “我也不来瞒你,我姓卫,名字叫作风语,我爹爹正是元冥宗的……元冥宗的护法。” 卫风语!她原来叫卫风语…… “十里清风解语时,花开花落最相思,好名字,真是好名字……”顾卿喃喃自语,神情有些恍惚。 卫风语眼眉微挑,低着头想,顾卿的脑子是不是被幽冥战马踢到了? 顾卿张着嘴巴,似乎有些合不拢,虽然没有看见口水,但那迷离的眼神已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你在金光洞里,渡澄还会教你念诗呢?” “在少仙队里学的,不可以么?” 卫风语轻叹一声,道:“当年我在白泽崖就瞧出你有点不正常,你除了会念诗,怎么还会有先天玄气的,实在让人猜不透……而且乾坤锁怎么会偏偏在你身上的?” 顾卿茫然摇头:“我从小就一直带着的,其他事情我也不清楚。” “你最好莫要骗我。” “我要是敢骗你,从此以后让我再也见不到你!就跟这木偶一样,随便你拧脖子还是拧腿,怎么解气怎么来!”顾卿突然从怀里摸出小木偶,用两根手指头狠狠地在木偶上戳来戳去。 “等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卫风语脸色绯红,娇斥了一声,一把抢过小木偶,仔细地瞧了瞧,“嗯,这东西小巧可爱,我们元冥宗可看不到,送我了吧!你说话算话哦,以后敢骗我,我就将小木偶的脑袋拧下来!” 她说话尽量装作凶狠狠的样子,自己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顾卿眼望着卫风语笑靥如花的梨涡,心情愉快的不得了,若是待在这荒芜人迹的山岭中,哪怕过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猛然想起莫愁湖还在寒冷冰封之中,忧心忡忡地道:“你,你不如将冰封诀解了,不要为难玄翎城的部落百姓。” “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冥灵山一心要围困玄翎,就是想抢先一步杀进落日荒原去。” “为何这么多人都想杀进荒原圣地?” 顾卿一想起湖塘中白袍人的叮嘱,就心神不安,父亲究竟跟魔族有何关系? 为什么洹山剑宫的灵仙大师要对二代弟子赶尽杀绝?连程师伯好像也是一知半解,这些事情顾卿又怎么可能想出答案。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治愈手臂上的灵剑邪气……”卫风语一泓清水,左右顾盼,飞身跃入山崖草地,走到雪狼身边,轻揉着雪白柔暖的皮毛,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顾卿记得程苍澜看见自己手臂上的剑气之后,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暗示我去云俪城寻找椮枯仙草,莫非就是在苍嵇洞天? 她故意将椮枯草说成仙茶茗草,正是因为不能出卖苍嵇洞天的缘故,天机不可泄露! 顾卿突然之间想通了这层关系,觉得自己对万花雪莲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兴奋地道:“我明白了!只要我去苍嵇洞天找到了椮枯草,不用我出手,万花雪莲自己会来找我!嘿嘿,程师伯这办法果然厉害。” “椮枯草?”卫风语微微蹙眉。 “是的,当年黎兔族的荀长老去苍嵇洞天,想求一枚灵孕仙丹,但他们翠瞳剑阁的人死活不肯,我估计八成就是椮枯草。” “翠瞳剑阁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苍嵇洞天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有办法进去!” “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位大师伯,正好是岚熙院烟雨剑宗的封门弟子,万一情况不妙,只要我说奉了程师伯之命求见翠瞳剑阁,一定让我进去。” 卫风语眨了眨大眼睛,笑嘻嘻地说:“好吖,那我在云俪城里等你吧?” “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去?”顾卿一愣,原以为卫风语会与自己同行,想不到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登时感到一阵失落。 可是为了椮枯草他是铁了心非去不可,只要能解救黎兔族,只要能再看见燕别离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我去!我居然在小郡主面前想燕别离,我是不是有点三心二意? 我到底喜欢哪个啊? 顾卿突然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好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 卫风语也不是第一次见顾卿,她知道这小子愣头愣脑,心眼倒是不坏的,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万一不小心刺激到他哪根神经,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 翠瞳剑阁的弟子跟他并不熟悉,他此时已不能妄动玄气灵力,一旦剑气发作,北海神拳就要换个称呼了,叫独臂神经。 卫风语笑道:“你简直笨得要死!我北海冰渊都能跑去玩,还怕区区的苍嵇洞天?”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定要先进云俪城?” 第六十三章 千杯不醉药公鸡 “哎,因为苍嵇洞天就在云俪城外,我觉得你这个愣头青一点都没有叫错!”卫风语纤眉挑动,撅起了樱桃小嘴。 顾卿涨红了脖子,摸了摸脑袋,心想,你还是骂我小混蛋吧,那句声音又温柔又好听,说心里话,我是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哈哈! 卫风语见顾卿一副犹豫的表情,叹道:“你也不必担心我,其实呢,我跟部落女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哩,在云俪城不会有人认识我的!要去苍嵇洞天,你一定要先找到药公先生才行。” 怎么没分别?你声音这么好听,长得也不知比部落里的女孩好看几倍!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药公先生是芍鸡族的么?” 卫风语秋波微转,嫣然一笑:“嗯哼,药公先生药治百病,酒中神仙千杯不醉。” 原来是一只醉鸡。 只是,从北方玄翎到南方地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里,难道要我骑在雪狼身上跑去?等跑到云俪城,这些雪狼估计也累死了。 顾卿皱了皱眉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卫风语却似乎早已猜到他在想些什么,眼眸含笑,嘴唇“嘘嘘”地吹起了口哨。 声音婉转清脆,震得顾卿的耳朵鸣鸣作响。 山岭悬崖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哔呜,哔呜。” 一只长着火红色羽毛的大鸟从悬崖上面盘旋而下,身形越变越大,一丈多长的翅膀嚯嚯展开,锋利的鸟喙一开一阖! 大鸟一落到草地上,倏然跳着一根像竹竿似的大腿,呼呼地扑向顾卿,将脑袋钻进了顾卿的怀里,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挨肩搭背,动作亲昵。 “啊!小方方?哈哈哈!” 顾卿欣喜若狂,一把搂住毕鴋鸟的脑袋,双脚几乎离地,想起小方方在金光洞里陪伴的岁月,令他唏嘘不已。 卫风语笑嘻嘻地拍了拍小方方的身子,声音温柔:“我知道你看见小混蛋也开心的很,带咱们去云俪城,我给你找好吃的!” 顾卿摸着毕鴋鸟脖颈上柔软的羽毛,心里又惊又喜!难不成我们是要骑着小方方飞到云俪城去?啊!我,我能抱着小郡主么? 他脑袋里“嗡”地一声,小心肝又开始扑扑跳了。 可是等他精神抖擞地坐上小方方背上时,却是翻了个白眼,举着有点酸麻的手臂,一脸不高兴。 只见卫风语将他按在前面,用缚妖索扎紧他的身子和双腿,然后慢悠悠地坐上来,语气非常平静:“不给你绑住,我怕摔死你!” 毕鴋鸟扑扑振动双翅,单腿一蹬,临空飞掠而起! 冷风在耳边呼啸,空气清新怡人。 天地间的山崖与树林忽远忽近,尽收眼底。 “你抓住我的手吧,我还是有点怕!”顾卿双脚凌空,用大腿紧紧夹住小方方的脖颈,脑子里想出个坏主意,左手在半空挥舞,大声地呼叫。 毕鴋鸟在空中逆风而行,速度却是极快,卫风语好像根本就听不见顾卿的叫喊声:“你说什么吖?大声一点!” “我说……我喜欢你!”顾卿涨红了脸,故意将声音放低。 “听不见啊,你再说一次!” 一只如羊脂美玉般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握在了顾卿的掌心。 顾卿微微一颤,北海的往事,种种凶险的遭遇浮现眼前,一时之间泪光泛涌,只愿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要跟小郡主分离。 就算我双手皆废又有什么关系,能留一只在你手心就好。 雪狼群在山岭之中嗷呜长啸,昂头仰望苍穹,注视着毕鴋鸟渐渐远去的身影。 掠过一望无边的旷野,群山连绵。 顾卿与卫风语比翼双飞,相伴而行,从北往南的路途虽然遥远,但毕鴋鸟好歹是归墟谷擎天宗的灵鸟,在日月和星光里展翅高飞,犹如凤舞九天,一掠千里。 顾卿握着卫风语的小手,哪怕手心里汗水淋漓,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二人阅尽了湖光山色,远处重峦叠嶂,缥缈的云烟越来越浓,隐隐约约能瞧见绿荫遍野,一座城墙高耸的山城赫然就出现在眼前! 云俪城。 北有貂罗,南生姬木。 南方云俪城盛产山茶,价同玛瑙珍珠,部落百姓鱼米丰足,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吃的饱也穿得暖。 豕彘(shizhi)皇族的族长伊殊性情暴躁,野心勃勃,他不甘心只做个部落的族长,就在云俪城里称王,换作“豕熙王”。 明月皎洁,灯影星光。 顾卿与卫风语趁着夜色,绕过山岚,飞越了数百丈的城墙,偷偷地潜入云俪城偏僻的街巷。 卫风语轻声吹了个口哨,小方方抖了抖火红色的羽毛,将身子一缩,体型立即变小,双翅扑扑舞动,转眼消失在夜空中。 街道上行人稀少,路边的客栈店铺却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街道上有个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年轻的伙计正在大声地吆喝:“喝一碗黍粳鸡蛋汤啦!省钱娶老婆,三天不吃饭!” 为了娶老婆,三天都不用吃饭?这也太勤俭节约了吧!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我肚子有点饿,咱们不如去尝一尝鸡蛋汤的味道。” 卫风语点了点头,身子却站着不动:“嗯,你去吧。” 顾卿脚步迈开,赶紧又缩了回来,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分文没有,别说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了,连西北风只怕都已吃不上。 卫风语眨了眨大眼睛,径直走到小摊前,笑盈盈地对伙计打招呼,“小伙计,给我来一碗呗。” 啊,居然玩我!顾卿狠狠地瞪了卫风语一眼。 “小,小姑娘……”那伙计抬头一瞧卫风语,似乎被她清丽脱尘的美貌吓了一跳,搓了搓衣角,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是给大老爷们喝的!你,你小姑娘容易上火。” 卫风语挑了挑眼眉:“这是什么道理?是不是怕我没钱给你?” “伙计误会了,她是买给我喝的,嘿嘿,给我盛一碗,黍粳多一点!” 顾卿一溜小跑跟上来,赶紧打圆场,瞧着碗里漂浮着两个澄黄的鸡蛋,口水差点就滴了下来。 他不由分说端着碗来啧啧地猛吸一口,果然入口滋滑,味道鲜美,却听见卫风语说了一句,好吧,谁喝的谁付钱!他扑地一声满嘴的鸡蛋汤喷了出来,将碗轻轻地放在桌上,细声细气地道:“我只喝了一口,这,这算是多少钱?” 伙计皱着眉头道:“你媳妇这么抠门,一碗鸡蛋汤都不给你喝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连三个星宿币都拿不出来,我真是挺无语的。” “我为了娶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吃饭了,她这不是为了想替我省点钱么……”顾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卫风语面色绯红,咬着嘴唇忍住笑:“想得倒是挺美哩!你可千万不要饿死。” 此时,街边的客栈门口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手里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葫芦,醉眼朦胧地瞧了瞧顾卿,嗖嗖地一声,数十枚星宿钱币层叠而起,稳稳地落在桌上的空碗里,叮叮当当旋转不停。 “哈哈,小兄弟,我请你喝吧!” 顾卿吞了吞口水,端起碗将鸡蛋汤喝得干干净净,恭谨地朝青衣人抱了抱拳,连声道谢。 青衣人笑道:“哎!到云俪城来不喝上一碗鸡蛋汤,你就白跑一趟了!街上的大姑娘小姑娘个个貌美如花,万一你把持不住,就知道这碗鸡蛋汤的好处了!哈哈,哈!” 顾卿一头雾水,这鸡蛋汤居然也有讲究? 卫风语眼眸中秋水荡漾,咯咯笑道:“原来鸡蛋汤还有这样的好处哩,明天我煮个几十碗喂他喝,让他三年都不用吃饭!” 哎,我要是有这福气每天躺着让她喂我喝鸡蛋汤,那我岂非一辈子都不用吃饭了?顾卿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口水终于滴了下来。 “小兄弟,我左看右看,也没觉得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这是什么情况呢?我真是羡慕死了。”青衣人摇头叹息,咕噜咕噜喝了一口闷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卫风语奇怪地:“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芍鸡族不是不吃鸡蛋的么?” 青衣人瞪起两只惺忪的醉眼:“谁说芍鸡族的人不能吃鸡蛋的?” “你老人家每天有酒喝,还要吃鸡蛋作什么?”卫风语突然噗嗤一声失笑,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表情。 顾卿瞧了瞧青衣人,又瞄了瞄卫风语,感觉他们二人的对话有些古怪,猛然想起那句酒中神仙千杯不醉,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位先生酒量这么好,莫非就是公鸡先生?” “哈哈!老子明明叫药公先生,你给我编个公鸡出来!我滴吗啊,小郡主你是从哪找出来这么个极品啊?” 果然是他!顾卿摸了摸脑袋,翻了个白眼。 卫风语咯咯娇笑奔过去,居然拉着药公先生的手撒起娇来:“我不管,你要是敢告诉我爹爹,哼哼,我将你家里的酒葫芦全部扎上十七八个窟窿!” 药公先生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抱着葫芦跳起来,瞪圆了眼睛,撤退就往大街上跑去,惊慌失措地叫道:“我说小祖宗,这种玩笑可千万别开!你给小兄弟煮鸡蛋汤随便你煮几碗,但是别糟蹋老子的酒葫芦!” 卫风语在大街上追逐着药公先生,二人兜来转去,不时传来清脆欢快的笑声,就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孩子,喜悦之情不渝言表。 小郡主安静时鬓云腮雪,宛如仙子,开心时笑靥如花,天真烂漫的性情没有任何掩饰,这种女子实属人间罕见,直瞧得顾卿两眼发直,心神荡漾。 他轻叹了一声,转身瞅了一眼空碗里那几十枚钱币,冲着伙计微微笑道:“麻烦你了,能不能再来一碗?” 第六十四章 苍嵇洞天 鸡鸣五更,薄雾清晨。 药公先生悉心仔细地在顾卿右臂上敷上药草,又再三叮嘱他不可擅自牵动灵力,以免灵剑邪气攻心,回天乏术。 而且这药草异味奇腥,正好可以用来掩饰顾卿身上的玄门真气,不容易被人发现身份来历。 药公先生妙手回春,能医治百病,深受芍鸡族人的尊崇爱戴。他可以随意出入苍嵇洞天的青山绿水里,只因他每天要上山为部落的百姓采摘草药,而翠瞳剑阁的弟子几乎都与他相熟,客气地唤他一声老酒鬼先生。 “椮枯草?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药公先生一听见“椮枯草”三字,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这个,恕在下不能如实相告。” 顾卿心想,我到苍嵇洞天来找椮枯草,是为了引出万花雪莲,这种事情我更加不能告诉你! 人人都知道我是为了雪莲而来,嘿嘿,那肯定天下大乱! 药公先生盯着顾卿瞧了半天,皱着眉头,缓缓地道:“要找椮枯草,可没这么简单,我在苍嵇洞天也没有亲眼见过……据说当年不周山的仙祖为了堵住翠瞳院内一处上古泉洞,在泉眼上栽种了这根椮枯草,根须状如人形,灼热无比!一旦连根拔起,滔天泉涌时,三个时辰之内,就能将云俪城淹没。” 顾卿一惊,程师伯暗示我来采取仙草,为何没有将这其中的凶险告诉我? 他下意识地弹了弹手指,若有所思,椮枯草如果一拔出来,还得找个东西将泉眼塞住,难道要我用手指头堵么? 药公先生见识非凡,苍嵇洞天里谁的剑术最好,哪个女徒弟最漂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卫风语故作生气地道:“你怎么不去找个女徒弟,每天陪你喝酒赏月?” 药公先生哈哈大笑:“顾卿,我最佩服你的眼力,下次你帮我找一个!” 顾卿嘿嘿一笑,他本来想问问药公先生是怎么认识小郡主的,转眼一想,卫风语一个人都敢跑到北海游玩,居然连金光洞的渡澄师父也熟悉,世上还有她不认识的人么? 顾卿依依不舍地与卫风语告别,背上药篓子,跟着药公先生绕过豕彘族皇宫,穿过云雾缭绕的峰岭,进入了苍嵇洞天的后山。 只见山崖边有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悬崖正中一块巨大的石柱,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苍嵇洞天”四个字。 群山苍翠,溪水潺潺。 二人绕过山崖,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绿油油的山涧翠林,远远望见几座云烟袅袅的竹阁小楼,依山傍水,美如图画,仿佛就是世外的仙境桃源。 苍嵇洞天果然是仙宗圣地,不同凡响! 顾卿一看见前面清澈的小溪,只觉得脚趾头发痒,迅速往石径小溪奔过去,脱下靴子,龇牙咧嘴地跳进冰凉舒适的溪水中,将满身的乏累尽情消散。 “老酒鬼!怎么刚收了个小徒弟?” “哈哈,你看你看,他竟然在小溪里洗脚,小师妹看见要心疼死了!” 顾卿闻声抬头一望,拱门石阶上站着几个身穿白衣、白裤、白鞋子的年轻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左手负背倒转着一柄竹木剑,七嘴八舌地指着顾卿哄笑。 药公先生高声应道:“带我徒弟见识一下仙山的各类药草,嘿嘿,哪天我醉得昏迷不醒,正好让他替我采药!” “哈哈!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你将他整个人缠成了一根棒槌似的,莫非是要当作药引子试药?” “拜师学艺哪有这么容易?年轻人给他吃点苦头,就能用心记住!他这条胳臂是让小花蛇给咬了!” 药公先生冲着顾卿挤了挤眼睛,径直往石阶上去,跟翠瞳剑阁的弟子一一行礼,又从药篓子里取出一包布帛,笑嘻嘻地塞进其中一名白衣人手里。 “二师兄,什么好东西?”一个圆头圆脸的白衣人晃着脑袋东张西望。 那个二师兄狠狠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神情有些高傲,打量了顾卿一眼,瞧着他脖颈上那条被鲜血染红的布巾,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叫顾卿,拜见几位师兄!我看几位哥哥仙气十足,气度不凡,都是学仙术的弟子么?”顾卿弓着身子,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不但把白星辰拍马屁的本事学得惟妙惟肖,甚至装作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是懵懂不知。 圆头圆脸的白衣人嘿嘿一笑,道:“你们倌马芍鸡族的人只管采药摘茶就行了,这种灵剑仙术可不能学,一不小心会伤到另外一只手的!” 他左掌一翻,“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顾卿脑门上!下手特别重,似乎不甘心被二师兄欺负,把气撒在了顾卿头上。 几个剑宗弟子见顾卿被白衣人拍得脚步凌乱,哄然大笑起来。 顾卿被他拍得眼冒金星,却是不敢发作,心里暗想,什么狗屁仙剑我可不稀罕!他吗的,萧冲子老子都不怕,你拿着一把木剑还能戳死我吗?好小子,我记住你了! 这小胖子叫粱文净,虽然是翠瞳剑阁的弟子,却并未得到师尊梅若青的真传,所以只能配带竹木剑。 而这“二师兄”叫作铁毅,却是大有来头。 听药公先生所说,铁毅是豕彘皇族左兵司铁丞之子,翠瞳剑阁众多弟子之中,仙剑功法最具潜质的几位师兄都在伯仲之间,难分上下,而其中五师兄邵元休的剑法深得梅若青剑师的真传,偏偏二师兄就不服气,勤学苦练了多年,剑术上的造诣倒是很有长进,只是他性情乖戾,心狠手辣,最好是不要去招惹。 顾卿瞄了一眼铁毅手中寒光闪闪的玄铁利剑,低着头跟在药公先生后面,往苍嵇洞天的药房小楼而去。 半路上看见花圃中栽种了几株兰花,针形的花瓣上颤动着几丝紫色的萼蕊,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 嗯,不错,采几束回去送给小郡主。 顾卿背着药篓子,偷偷地将身子靠过去,动作飞快地摘下来,朝药篓子里一扔,若无其事地走开。 不料,他这个动作看似天衣无缝,却还是被人发现。 “喂!你给我站住!” 顾卿耳边突然就听见一声娇斥,只见头顶白云朵朵,两个白衣飘忽的身影飞身掠过,一左一右就堵住了他的去路。 “好小子,胆敢偷我虾姬!”右边一位小姑娘清新秀雅,瞪着一双大眼睛,手持锋利无比的短剑,剑尖一抖,直接就刺了过来! 顾卿吓了一跳,抱着头往旁边躲开:“什,什么瞎鸡啊?” 左边一位小姑娘身材却是极好,前凸后翘,胸前一片波涛汹涌,弹性十足。 一双眼眸如秋水般的水汪汪,衣裙上系着一块碧绿色的玉佩,正大呼小叫地拉扯住姐妹:“兰师妹,你别冲动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嗯哼!” 她哼哼了一声,抬腿“噗”地就是一脚,狠狠地踩在顾卿的大腿上。 兰师妹有些急了,大声娇嗔道:“林师姐你别拉着我啊!” “瞧你这脾气,万一伤到了小哥哥怎么办?嗯哼?”林师姐话一说完,又是哼哼地一脚踩过来,踢得顾卿哎呦哎呦大叫,左闪右避,到处乱跑,药篓子也翻倒在地上。 顾卿实在忍不住了,脱口骂道:“他吗的!我没有被你兰师妹的剑戳死,也要被你这母老虎踢死了! 林师姐抱住兰师妹,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似乎在说,我要是不将你踢开,你早被兰师妹一剑戳死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兰师妹微微一怔,气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中短剑嗖嗖地绕出一道白光,一招仙人指路,刺向顾卿的咽喉! 顾卿一直慌慌张张地躲避攻击,忽然听见剑锋凌厉的破风之声,心里一惊,左拳已不由自主地握紧! 你真当我北海神拳是愣头青么! 如果这一拳击出去,兰师妹的脑浆没有喷出来,估计差不多只剩下半条命,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反应,怪不来顾卿。 “住手!” 庭院小楼里传来一声怒斥! 声音似一缕冰寒刺骨的冷风,刮进耳朵里嗡嗡作响,真气犀利浑厚。 剑锋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下,两个小姑娘脸色一变,身子站得笔直,就像是两根光秃秃的竹竿突然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兄弟,没有伤到你吧?”一个风铃般的声音在周围萦绕,犹如空谷幽兰,似梦似幻,一会儿飘散在天边,转眼间又跑到了眼前。 顾卿心里暗暗钦佩,这人一定就是药公先生所说的梅若青剑师!她能身为翠瞳剑阁的掌门剑师,果然是有些本事。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别指望几位师叔伯来说好话!” 梅若青语气冰冷,一点也不给她们留情面,顾卿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自己偷摘了小姑娘的“瞎鸡”,又连累她们被师父责骂,实在是过意不去。 顾卿抬头往小楼里张望,却看不到梅若青的身影,听见药公先生在药房门口轻咳了一声,顾卿只好陪着笑脸朝两位小姑娘挥了挥手,赶紧离开。 等问过了药公先生,顾卿才知道原来“虾姬”才是兰花的名字,花颈似河虾弯曲,花瓣紫白相间,一年里只开一次花,云俪城里非常稀少,品种相当的名贵。 使剑的兰师妹名字叫兰晴,除了五师兄邵元休之外,她是梅若青剑师最疼爱的女弟子其中一个,脾气蛮横任性的很,一言不合就拔剑,谁也不敢得罪她。 而那个林姗姗林师姐呢,性情开朗,在苍嵇洞天里人缘最好,从来不去得罪兄弟姐妹。 顾卿刚才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拳头,想想有些后怕,为了尽快找到椮枯草,我以后可千万要忍住了! 顾卿擦了擦冷汗,心有余悸。 第六十五章 忍气吞声 日落西山,已近黄昏。 顾卿坐在药房门口,一声不吭地盯着院子里的两根“竹竿”,她们两个居然耐力这么好,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想想又觉得好笑,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梅若青剑师一定是个古板刻薄的老女人,肯定没有程师伯那么亲切友善。 药公先生耐心地教顾卿分辨草药的性味,将药房里的东西收拾好,叮嘱道:“我跟李嵩大师说好了,苍嵇洞天的药房让你收拾几天,你将柜子上层的干草和下层的湿草分仔细了,不要敷衍了事。” 顾卿笑道:“这个你不要担心,我在北海也读过一些书籍,普通草药我还认识几个!刚才我瞧你偷偷地塞给二师兄一包东西,那个我就不认识了。” “嘿嘿,是他托我买的胭脂水粉,当然是讨好小妹妹用的,以后你也送些给小郡主试试,保证她开心的不得了。” “胭脂水粉又不能当饭吃,一张脸画得跟个妖精似的……” 顾卿在燕阳村里可没有见过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只是偶尔瞧见隔壁家的孙小妹,经常蘸着红药水将两片嘴唇涂得像个猴子屁股似的,究竟是哪里好看? 药公先生瞧了瞧院子,突然似笑非笑地道:“还有一句话我要交代你,翠瞳剑阁里的事情,你可不要多管闲事,等我找到剑毒的良方自然会帮你治好手臂,千万不要心急。” 顾卿见他说得慎重,满口答应,顺着药公先生离去的背影,忽然看见二师兄铁毅正缓缓走过石阶小路,往院子这边过来……嗯,不要多管闲事,我记住了。 此时,铁毅走到两位师妹身旁转了一圈,仰望渐渐昏暗的天空,轻叹了一声:“兰师妹,你脾气不改,迟早会被师父逐出师门,现在咱们仙宗是她说了算,古师伯,李师叔没一个人能帮得了你……林师妹,我叫你看着她不要到处乱跑,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林姗姗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铁毅,咬了咬嘴唇,一声不吭。 兰晴似乎很听二师兄的话,声音细得就像一只嗡嗡飞的蚊子:“二师哥,你去求求师父呗。” 铁毅面色阴沉,声音仍然孤傲冷漠:“若是紫音在就好了……” 兰晴柳眉一剔,突然冷冷地道:“那你去找她吧。” 铁毅冷“哼”了一声,转身挥袖而去,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林姗姗喃喃地道:“兰师妹,听二师兄的话总是没错的,他怎么会来害你……上次你在云俪城里闯祸,师父已经关了你好几天了,今天你又跑出来用兰花剑戳来戳去的,万一伤到那位小哥哥,后悔都来不及。” “你闭嘴!你有这么好心么?要不是你把五师兄逼走,师父也不会老是跟我过不去!” 林姗姗脸色变了变,身子微微颤抖。 顾卿一怔,啊哈,翠瞳剑阁的关系还挺复杂的嘛!人家岚熙院的萧遥比你们几个懂事多了,起码不会乱发脾气。 怪不得药公鸡再三告诫,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哈哈!最好他们三个人现在就打一架,关我屁事! 顾卿回到药房,将地上一堆堆剑宗弟子采来的山草野花搬进药篓子里,只认识一些紫株、莎草、丁香、刀豆,其他的一概不懂,漫不经心地将干草和湿叶子分类,其他的一股脑塞进木柜里。 此时,药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小胖子粱文净领着几个剑宗的弟子,贴着院子的围栏,似乎不敢靠近两位师妹,走到药房门口,粱文净叫道:“哎哟!大兄弟,你还没有吃饭吧?” 顾卿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还好老子聪明,一口气喝了好几碗鸡蛋汤!再说了,我玄门八脉开得早,几天不吃不喝也饿不死。 “这里还管饭么?药公师父没跟我说。”顾卿故意装糊涂。 “这篮子里的馒头给你吃吧,不过你要送几个过去给那两位师妹。”粱文净突然将竹篮子塞进顾卿手中,里面五、六个冷冰冰的黍米馒头,硬得就像青山上的石头。 他们既然担心小师妹饿死,为何自己不去送? 看来梅若青剑师管教弟子非常的严厉,无人敢违背她的意愿,叫你们两个好好的给我站着,当然也没有饭吃。 毕竟两个女徒弟罚站的事情是因顾卿而起,他心里也有点内疚。 顾卿捧着竹篮,张望庭院竹林的小楼里有没有动静,硬着头皮走过去,笑嘻嘻地道:“两位姑娘站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了,吃个馒头吧。” “滚开。”兰晴瞪了顾卿一眼,语气冰冷。 顾卿见她凶巴巴的样子,也不生气,将竹篮子放在二人身边,一本正经地道:“行吧,大小姐饿了自己吃,别饿坏了身子。” 林姗姗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顾卿身上瞄来庙去,轻声道:“喂,你这样一走了之可不行,我们站在这里身子不能动的,怎么吃馒头?”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总不能要我喂她们吃吧? 顾卿瞅了瞅药房门口的粱文净,见他跟那几个剑宗弟子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一个个捂着嘴巴偷偷发笑,心想,这几个混蛋是不是要玩花样? “天都快黑了,师父肯定看不到的,你将馒头递过来,我咬住就行。” 顾卿一愣,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我将馒头塞进她们嘴里,只要她们手脚不动,就不算破坏师门规矩。 顾卿将手腕在衣衫上擦了擦,从竹蓝中抓起馒头,想塞给兰晴。 “滚开!”兰晴怒斥一声,眼眸中射出凶光,要是顾卿的手指头敢再伸过来,恐怕会一口咬下去。 顾卿歪了歪脑袋,换了个方向,将馒头塞进林姗姗嘴里。 林姗姗一口咬住,唧唧呜呜的哼哼,“啪”地一声,馒头掉在地上。 “能不能先让我咬一块?你以为我是粱文净,一口能吞一个馒头?”林姗姗皱着细眉,将腰肢一拧,又想抬脚踢过来。 刚才踢了老子两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吗的,要不是瞧你是个女人,我一篮子馒头全塞你嘴里去! 顾卿摇头叹息,只好又取出一个馒头,用包扎得严实的右手臂凌空托住,动作就好像是在喂小鸡啄米。 林姗姗咬住馒头,扭过头瞧了瞧庭院小楼,突然一把抓住了顾卿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高耸的胸铺上,大声呼道:“哎呀你作什么?不要啊!” 啪! 顾卿脸上被扇了一记耳光。 手腕触电般地抽回来,有一种微弱弹性的感觉,比又冷又硬的馒头柔软了许多。 顾卿还没有回过神,粱文净和几名剑宗弟子已经冲了过来! 他们奔到眼前二话不说,一阵地拳打脚踢!顾卿只能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说他是无力还手,其实根本就不敢运气。 “让开!”兰晴一声娇斥,剑派弟子一个个歪着脑袋整齐地闪开,动作一致地分作了两排。 兰晴飞身跃起,一脚就踢中了顾卿的脑袋! 顾卿眼前一黑,人已被踢飞了出去,跌进花圃草地上哀声叫唤,迷糊迷糊地晃着脑袋,连身子也站不稳。 众人吓了一跳,小师妹这一脚果然是又快又狠,要是踢出人命,大伙以后就光站在这里,不用吃饭睡觉了。 林姗姗在一旁嘤嘤哭泣,往竹林小楼里瞄了一眼,悲愤地道:“你们可都看见了吖!是这小子摸……摸我,占我便宜,呜,呜,不是我们先动手的吖!” “林师姐,大伙是亲眼看见的,可以为你作证!” 顾卿鼻青脸肿地躺在花圃中,不停地喘气,原来自己是被他们几个利用,罚站之人只要受到任何外来的攻击动作,就可以随意走动了!他忍不住就想哈哈大笑,顾卿啊顾卿,你不是没脑子啊,是太蠢了! 听兰晴的意思,是林姗姗逼走五师兄邵元休的,莫非也是用了这一招? 哎,她那馒头又大又圆,偏偏我没什么感觉,早知道这样,她抓住我左手就好了……刚才他按在林姗姗的胸脯上虽然是软绵绵的一团,但是他右臂被药公先生用纱布捆得严严实实,酸麻木讷,跟抓着一只馒头也没有什么区别,想想真是亏大了。 苍嵇洞天里已有很多人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围观,关切地询问兰晴和林姗姗有没有受伤,二师兄铁毅狠狠瞪了兰晴一眼,冷冷地道:“你下手不知轻重,究竟还想闯多少祸出来?” 兰晴铁青着一张俏脸,眼眶里盈盈的泪花在打转,微风拂动青丝长发,模样倒也楚楚动人。 铁毅并不理会她,走进花圃一把抓住顾卿的手,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小兄弟,你不要紧吧?” 顾卿站稳身子,连声说没事,没事,不料整个身躯突然向一边倾斜,小腿立即被铁毅一招扫堂腿绊倒,四脚朝天地仰倒在花圃之中。 剑宗弟子见顾卿狼狈的模样,哄然大笑。 “臭小子胆子不小,敢在翠瞳剑阁撒野。”铁毅双手负背,闻到顾卿手臂上的药味,皱了皱眉头,扭头避开。 粱文净眼珠子一转,挽了挽衣袖,冷笑道:“敢欺负咱们小师妹?哼,将他另外一只手也打折了!” 剑宗弟子知道他喜欢装模作样地拍小师妹的马屁,大呼小叫地开始起哄,纷纷喝彩。 顾卿咬了咬牙,老子虽然不怕你们这帮孙子,但老子必须忍! “都散了吧。” 众人听见身后的声音,纷纷闭上了嘴巴,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一个青裳云髻,优雅脱尘的中年女子站在院子里,弯眉秀目打量了顾卿几眼,见他脖子上缠着丝巾,手臂上又绑着布纱,模样不像是云俪城的人,淡淡地问道:“顾兄弟,药公先生没有在药房么?” 第六十六章 清风圣居 “师,师父回家了,让我留在这里将药房的药材仔细整理。” 顾卿知道眼前这位不沾半点世尘气息的中年女子,肯定就是梅若青掌门了,不敢怠慢,揉了揉脸颊上火辣辣的胀痛,恭谨地行礼。 “嗯,你别太辛苦,明天等你师父来了,叫他领你下山去吧。” 梅若青这语气说得如此委婉,明显是要赶顾卿走了,当着这么多翠瞳剑阁弟子的面,她也不愿意深究谁对谁错。 顾卿见梅若青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却有些触动,有一句话叫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程师伯来帮自己说好话,也不见得会有区别。 顾卿坦然一笑,低着头道:“多谢大师关心,我去做事。”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地进了药房,点燃了烛灯,将两扇门板轻轻地合上,转过身子,脸上的五官表情尽情扭曲,咬牙切齿地将地上一堆药草乱踩一通,二师兄是吧,挺凶悍的是吧,他吗的!今日之耻迟早要你十倍奉还! 他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出来之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安静地盘膝而坐,在木柜旁边深深呼吸,调整体内的玄气波动。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顾卿坐在药房里闭上眼睛,专心打坐。 此时他心无杂念,心凝天窍的听觉非常灵敏,似乎突然听见院子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速度极快,声音忽远忽近,在风里缥缈不定。 不像是脚步声,停留在青石小路边的溪水附近,偶尔溅起涓涓的流水,仿佛是鱼虾嬉戏。 顾卿心里起疑,就算是苍嵇洞天青山绿林里跑出来的小动物,这速度也太吓人了吧?居然比白泽崖的山猫野兔跑得还快? 嗖! 耳边听见一声疾风掠过竹楼屋顶,顾卿左掌在地上一按,凌空翻了个身,脚尖轻轻地将门板挑开,身子贴着墙角,偷偷地往药房后面绕过去。 忽然瞧见前面花圃草地里,蹲着一个雪白色的影子,翘着一条毛茸茸的瘦小尾巴,像拂尘一样摇来摆去,前肢嗤嗤嗤地在花圃里刨弄,将草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塞进嘴里。 竟然是一只小巧可爱的白貂。 顾卿屏住呼吸,身子不敢动,白貂警惕性极高,突然将尾巴收起,动作飞快地跳进另外一块花圃草丛,偷偷地伸长了脖子,脑袋左右晃了一圈,视线正好对准了顾卿,两只小眼睛转了转,撒腿飞奔! 呼! 顾卿反应比白貂更快,一步跃起,飞身就往小溪追去! 小畜生,跟老子比速度?顾卿好胜之心登起,他吗的,我在苍嵇洞天被人欺负,我现在来欺负欺负你!身为星宿部落飞狨族人,还抓不到你一只小山貂啊? 白貂身形瘦小,动作非常敏捷,时而凌空飞渡,时而遁草潜行,就像是一朵缥缈无踪的白云。 顾卿将山溪旷野上的一片花圃草地踩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看见黝黑的山崖水涧,他也飞身跳过去,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危险,一心只想将小山貂抓住。 一前一后追到一家石墙大院,白貂吱吱叫唤一声,就往竹林里隐身而遁,转眼之间全无动静,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卿抬头望去,只见石屋没有大门,里面一片乌漆嘛黑,而门梁上写着四个字:清风圣居。 他心里暗暗吃惊,背脊上起了阵阵凉意。 只因他心里非常清楚,但凡仙剑圣地一向是禁止外人涉足的,自己拼命去抓小山貂有点得意忘形,想不到误打误撞跑到苍嵇洞天的后院来了,万一翠瞳剑阁怪罪下来,他一个外人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出理。 顾卿轻手轻脚地转过身,想赶快绕道回去。 石屋中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罢。” 只听见声音,不见人影。 顾卿身子僵住,只好低头行礼,恭敬地道:“弟子是药公先生的徒弟,刚才想抓住那小山貂,无意中就追到了这里,打扰了前辈清修,还望前辈莫要见怪。” 他第一次进苍嵇洞天,人生地不熟的,误闯圣居也是情有可原,只希望此间的主人比那些剑宗弟子讲理。 “哦,是醉公鸡的徒弟。” 石屋里的声音似乎没有恶意,他居然喊药公先生叫醉公鸡,看来两个人倒是挺熟悉的,说不定是老朋友,顾卿缓缓吁气,笑道:“晚辈可不敢这样叫他。” “你手受伤了么?” “被小花蛇咬了,师父已经给我敷了草药,不碍事的。”顾卿转了转眼睛,心想,这人鼻子好灵,我说话可要小心点才行。 夜色在门槛上辉映一丝光亮,他迈步走进石屋,伸手不见五指。 “我叫古戬风,住在这里已有二千六百三十七天,终日不见阳光……每天能跟师侄们说说话,倒也勉强能消磨时光……你追得这只云貂我养了多年,虽然有些顽皮好动,但是生性善良,不会轻易伤人。” 顾卿怔住,这古戬风在这漆黑的石屋里一住就是六、七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苦修之人,也不必这么想不开吧? 云貂忽然在顾卿面前一闪而过,石屋深处“吱吱”的叫声,角落里蹲着一团雪白的绒毛,竖起前肢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盯着顾卿,似乎有些生气,小子,追我追得这么兴奋,好不好玩? 顾卿身负剑毒之伤,听从药公先生的叮嘱,不敢妄自逆动体内的玄气,将眼眸中的精光收起,眯着眼睛寻找古戬风说话的方位,可惜石屋内实在太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云貂轻手轻脚地走动了几步,往上一窜,稳稳地蹲坐在半空中,似乎正好跳在了主人的肩膀上,轻摆着毛绒绒的尾巴,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古戬风轻轻一笑,道:“很不错,居然又被你找到了一片……去给小客人闻一闻罢,让他感受一下咱们苍嵇洞天的宝贝。” 云貂似乎听懂主人的话意,“嚯”地一声弹跳而起,小雪球在黑暗里翻了一个筋斗,竟扑到顾卿缠着布纱的手臂上,叽叽叫唤。 “啊!”顾卿毫无防备,被它吓了一跳,生怕云貂尖利的爪子会扑到脸上来,僵直了身子,将缠满布纱的手臂高高举起。 只见云貂嘴里叼着一片暗红色的东西,细如针枝,长不过三寸,轻轻地放在顾卿的手臂上,蜷缩成一个小圆圈,两边尖头颤颤巍巍地缓缓起伏,仿佛是一片具有生命的灵叶,正兴致勃勃地舞动浅浅玉手召唤顾卿。 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像是少女温柔的体香,令人陶醉。 顾卿深深呼吸,脑海里恍恍惚惚就浮现出卫风语羊脂般的小手、燕别离春风般的笑容,居然还有燕双柔轻舔着他耳朵的情景……这种空灵饥渴的想象无边无际,在黑暗的石屋里飘来飘去,瞬间令他唇干舌燥,左手竟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想去抚摸红叶。 那灵叶轻飘飘地拂动着,在顾卿的手指头上绕了一圈,柔软舒逸。 “嗯,挺精彩的……”古戬风突然笑了笑,仿佛洞悉了顾卿的所思所想。 顾卿猛地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云貂半夜三更在花圃里一阵乱扒,居然就是在找这个神奇古怪的东西? 为什么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条小虫?顾卿心里扑扑直跳,大惑不解。 转念一想,苍嵇圣地好歹是星莽大陆的仙山,有不为人识的奇珍异草也不足为奇,这个其实不用大惊小怪。 “这宝贝的神奇之处,不是人人都能体会,你出去以后可不能乱说,千万不要告诉我梅师妹,又要污蔑我教坏了小朋友。” 顾卿又惊又奇,听他的话意,古戬风竟是剑派掌门梅若青的师兄?那他为何要坐在漆黑的石屋里三年之久?苍嵇洞天里究竟还有什么怪事发生? 古戬风干咳一声,悠悠地道:“自混沌初分,盘古大仙开天辟地之后,天众人神分界而立,不周山极仙宗就分为四个分支,北有落日洹山,南有苍嵇洞天,西有岚熙烟雨,东有圣環神殿,守护四方星宿部落的安危,千百年来都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只可惜,四大剑派的弟子固步自封,修为和成就远远及不了上一代仙师的万一!居然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宗师’,哎!我老人家足不出户,人间的喜怒哀乐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可知道诀窍在哪里?” 他这一问,顾卿彻底懵了,你们极地仙宗有什么诀窍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知道?部落百姓丰衣足食,外族魔界不来侵扰,大家活得开心就好,你们四大剑派的辉煌和成就又管我屁事。 看来这老头住在石屋里寂寞的很,逮到一个晚辈,忍不住就想滔滔不绝地啰嗦几句。 “前辈!嗯,在下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完成,等明天药公先生一来,怕是要……”顾卿其实已经很想溜走了,能听见有人说话却偏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他对这间黑漆漆的石屋一点没有兴趣。 “好吧,既然有人不识货,我老人家何必对牛弹琴?云貂,赶紧把东西收好,别一不小心被人顺手放进口袋里。” 第六十七章 各有所需 顾卿话还没说完,古戬风却比他更急,就翻脸就翻脸,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云貂“嗖”地一声,叼起那片曲蜷的红色叶子飞快地跃走,又凌空蹲坐在黑暗里。 顾卿翻了个白眼,好好的我偷你东西干什么?这古戬风说话硬邦邦的,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叽叽,吱吱。”云貂凑在古戬风耳边叫唤了几声,似乎在说悄悄话。 “嗯嗯,我知道了。”古戬风喃喃自语,语气诡异。 云貂一转眼就钻进黑幕里,雪白的影子再也看不见。 顾卿背后衣衫尽湿,冷汗直流,他只觉得这石屋的主人性情怪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古戬风突然问了一句:“貂儿的鼻子一向灵敏,它说你手臂上没有小花蛇的毒性,好像是被一种奇怪的烟气所熏?我也略懂一些药草的习性,醉公鸡是不是搞错了?” “啊,前辈能懂貂语?” 山貂是毒蛇的天敌,它能闻出我伤口上没有蛇性的气味倒也不足为奇,问题是它居然连冥灵山的烟魂邪毒也闻得出来? 更离奇的是,古戬风居然能听得懂云貂说话? “醉公鸡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除非咬伤你的小花蛇也是别人家养的宠物。” “药公先生在我手臂敷了好几种药草,他说还得观察几天,具体什么个情况晚辈一无所知,看得出前辈也是行家,要不我现在去药房取点药草来,前辈帮我看看应该怎么医治见效最快?” 顾卿一心想尽快离开,拔腿就往石屋门外退出去。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古戬风并不阻拦。 顾卿健步如飞地往药房奔去,边跑边想,行啊,等天亮老子就走,苍嵇洞天一个个都是他吗的神经病,老子没空陪你们玩。 他躲进药房,缓了缓气,想起刚才自己出现的幻觉又有些诧异,疑心是古戬风搞的鬼,用邪术控制了他的意识和思维。 屋外簌簌冷风,寂静无声。 药房墙边的竹栅栏咯吱一声响,顾卿抬头一望,“哇!”地一声大叫,手里的药篓子直接就扔了出去! 药房门口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老人。 蓬松花白的长发迎风披散,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长袍,两只干枯削瘦的手掌交叉在胸前,瞪着两只凹陷的眼睛,正嘿嘿嘿地朝着顾卿傻笑。 “你走了半天了还没过来,我实在是有点等不及。” 古戬风,是古戬风的声音! 顾卿见他阴魂不散,心里有些恐慌起来,满头大汗地惊问:“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哎,二千六百三十七天,每天清晨太阳一出来,我就要掰着手指头数一天,这日子是挺难熬的……今天是云貂的功劳,找到了枯灵叶子,让我最开心的事情是这宝贝吸了你的灵气居然没有枯萎,嘿嘿,这就有点麻烦了。” 碰到开心的事情反而麻烦了,这是什么逻辑? “晚辈第一次来苍嵇洞天,很多事情不是很明白,前辈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言相告。”顾卿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开心的事情,能让古戬风从石屋里钻出来? 古戬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一直犹豫不定:“不行,不可以,这太麻烦了……你毕竟是个外人,这件事情没理由要你来做。” 顾卿看他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副受尽了煎熬的表情,什么麻烦事情他又不肯明说,这让顾卿有点抓狂了,哭丧着脸道:“前辈,你看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不行?” “我怎么还能睡得着哎?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不可闭着眼睛瞎搞,千万不要给第三个人知道。” 他说得非常谨慎,朝药房门外张望了一眼,要确定一下没有外人听见。 你兴奋得睡不着觉,那我呢?顾卿有些恼火,咬了咬牙,道:“前辈是苍嵇洞天的仙人,居然还要我帮忙?再说了,还是先跟我药公师父商量一下比较好吧?” 古戬风皱起眉头,仰天想了想,脸色突然一沉,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愿意?” 呲! 他手指头轻轻一弹,一道白光射在顾卿的右臂上! 碧绿色的火苗磷光倏地窜起,顾卿手忙脚乱的跳起来,手臂一通乱甩。 “翠瞳仙剑,无穷无极,苍嵇洞天里我这无极剑气不是第一,也属第二,你要是敢不答应,我一指头就可以戳死你。” 他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搞偷袭,顾卿挺无语的……想用手指头戳死我的也不止你一个,但是“无极剑气”这四个字,我却是很有兴趣。 “你这剑气比烟雨疾风斩厉害么?” “嗯,这完全是两码事……等等,你,你怎么会知道烟雨疾风斩?”古戬风瞪着顾卿,两只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 “晚辈听一位部落里的朋友说起而已,行吧,前辈既然强人所难,还要用剑气威胁我,看来我不答应都不行,你究竟要我帮你做什么?”顾卿赶紧把话题岔开,免得说多了让他怀疑程苍澜。 “很简单,帮我去看一看,我种在山上的一株仙草还在不在。” “为什么非要我去?” “因为苍嵇洞天里除了小云貂之外,至今无人能接近枯灵草叶,三步之内必定枯萎!而你却是不同,它碰到你手指之后,竟然无动于衷一点没有反应,这就是原因。” 顾卿终于明白古戬风为何要阴魂不散地跟着他,这种草药一定非常珍贵,搞不好就是椮枯草? 他反应极快,立即想到西麓岚熙院最珍贵的是万花雪莲,而苍嵇洞天的奇珍异草必定就是椮枯草。 “什么草药这么难采,居然连翠瞳剑阁也搞不定?” “说来惭愧,这草药堵住了天灵泉水,我身为翠瞳剑阁的嫡传弟子,绝对不能妄动!” 我猜得没错,果然就是椮枯草! 嘿嘿,这样一来倒是给我省心,不用到处去寻找天灵泉眼的位置了!这叫有心偷花花不开,无心盗草草成荫,这件事情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古戬风扭头又往门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但是现在不能急!你这小子能屈能伸,很懂事情,我有点喜欢你了!哪天老人家一高兴教你两招,嘿嘿,醉公鸡敢责骂你,以后就在他身上戳几下,保证你喊他一声徒弟都可以!” 顾卿眨了眨眼睛,心想,这老头说话怪里怪气的,要是把我当作三岁小孩,那就有点吃亏了,尤其吃力不讨好,不如我就碰碰运气。 “前辈真的肯教我两招?” “骗你干什么?我堂堂的……我连小孩子都骗的话,传出去会被人笑死。” “好,那你先教我一招,我就帮你采草药,完成之后你再教我第二招。” 古戬风一怔,仰着脑袋又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我说教你两招的意思,是有心收你做徒弟,你居然还跟我讨价还价……不对,就这样说定了!我就教你两招,多一招都不可以!” 他突然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决定很满意,教顾卿两招总比收他作徒弟划算,大家明码标价,谁也不吃亏。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啊,估计不行!梅大剑师说了,要我今天跟药公先生回去。” “为什么赶你走?不用搭理她,我会跟她说叫你来帮我整理药草,要在苍嵇洞天多待几天。” 顾卿心头一喜,看来古戬风是我的贵人,追那云貂误打误撞碰见他,事情倒是有了转机!他越想心里越得意,差点就笑出声来。 古戬风扭头又往门外瞅了一眼,突然问了一句:“天亮了没有?” 顾卿的笑容立即凝结,张大了嘴巴仔细瞧了瞧古戬风的眼睛,头皮有些开始发麻:“你,你竟然看不见?” 我去!古戬风居然是个瞎子? 那他为何三番五次老是朝着门外张望? 古戬风翻了个白眼,他似乎猜到顾卿在想什么,呵呵笑道:“我在清风居里住习惯了,老是觉得背后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身影忽闪,他就像一只披着黑袍的蝙蝠,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顾卿四脚朝天一躺地上,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他此时有些坐卧不安,不知道认识了这个古戬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为什么古戬风要偷偷摸摸地找个外人去采椮枯草?他身为翠瞳剑阁的嫡传弟子,没有理由会去背叛自己的宗门。 只要能学到古戬风一招无极剑气,总比一无所获来得好,他们四大剑派里的事情跟我一点都没有关系。 再说了,现在只要人还在苍嵇洞天,静观其变,想办法将椮枯草搞定,逃得掉那是运气,脱不了身的话再将程师伯推出来,说不定会有挽回的余地。 小郡主还在云俪城里等着我,这事情可不能拖。 他闭上眼睛,浮现卫风语的身影,脸上笑意融融,脑子里一堆稀奇古怪的念头统统清扫干净。 然后他就看见燕别离,轻轻地将面纱掀开,笑颜如花的绝世容颜,慢慢变成一张长长地嘴巴,一对弯弯的犄角,感觉有些不对劲……山牞羊妖的头?彭老二! 顾卿猛地一跃而起,吓出一身冷汗。 第六十八章 瞎子的秘密 凉风袭人,晨雾弥漫。 漫山遍野的绿树野草,环绕青山。 苍嵇洞天的后院竹林中,数十名身穿白衣的剑派弟子正在小溪边晨练,左手挥舞竹木剑,忽而剑作指决,忽而剑尖回旋,一片白衣飘飘,动作倒也整齐好看。 而二师兄铁毅就像是个死人似地站在一块青石上,闭目养神,一副自恃其才,孤傲不群的模样。 原来翠瞳剑阁的弟子是左手使剑,不知其中有何诀窍。玄土门居然不能使用武器,我看混元子八成是哪根脑筋出了问题,留下这么个坑人的规矩……哈哈!我若是自创一招玄门仙剑,将这帮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顾卿坐在药房中自顾想着开心事,却听见门外梅若青剑师轻唤了一声:“顾兄弟,你在里面么?” 啊,古戬风这么快就跟他师妹谈好了? “大师有何吩咐?”顾卿慌忙出来,低着头恭敬地行礼。 梅若青轻盈的身姿站在门外,额前一缕青丝迎风而动,神情有些漠然,正色地道:“古师兄说要找你调配药草,等会你去一趟清风圣居,但是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不管古师兄要你做什么,必须跟我通告一声,莫要擅做主张。” 你们师兄妹之间有什么事情我可管不了,老子要是拿到了椮枯草,拍拍屁股就跑了,我通告你个大头鬼! 顾卿对梅若青没什么好感,口中连连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梅若青也不多话,拂袖离去。 午时左右,粱文净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馒头,悄悄地进了药房,神秘兮兮地道:“顾兄弟,我特意留了馒头给你,趁热吃啊!昨天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我那是装装样子,免得林师姐下不了台,你可千万不要生我气。” 顾卿笑道:“多谢梁师兄的好意。” 他也不客气,抓起馒头连吞了好几个,我吃饱了肚子再说,想玩什么花样放马过来。 粱文净搬着药篓子,热情地帮顾卿收拾药草,笑嘻嘻地道:“顾兄弟今天要上山采药么?不如我跟你学调配草药吧?以后有个风寒体热的,也不用到处找你跟老酒鬼。” 哦,梅若青居然派姓梁的小子来监视我,想看看我跟古戬风到底在搞什么鬼,太小看我的智商了! 顾卿眼珠子一转,一口答应:“梁师兄勤奋好学,爱护同门,我看假以时日定能超过你二师兄的修为!我现在去找古师伯请教一点事情,你要不要一起来?” “哪里哪里!大兄弟说笑了!”粱文净哈哈大笑,抢着过来将顾卿的药篓子背在肩上,笑吟吟地跟着顾卿同往清风圣居。 一路上,顾卿好奇地问起关于古戬风的事情,翠瞳剑阁一代剑师,为何要在石屋里住这么多年?粱文净神色惊惶,只是闭上嘴巴摇着脑袋,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二人还没走到清风圣居的门口,古戬风阴沉的声音就从漆黑的石屋飘了出来:“还有个臭小子是谁?” 粱文净慌忙应到:“弟子粱文净,准备陪顾兄弟去山上采几株草药,顺路来看望一下大师伯。” “小胖子,是不是梅师妹叫你来的?”古戬风突然冷笑。 “不,不是的,师父正在翠茗楼交代几位师妹做功课,弟子等在外面无聊的很,就想跟顾兄弟学学草药习性,以后万一有什么急事,不用到处找人。” 云貂似乎听见顾卿走进石屋的脚步声,在地上跳来跳去特别兴奋,叽叽叫了几声,钻进药篓子里窸窸窣窣的一顿刨弄,将草药洒得满地都是,粱文净不去招惹小貂,立即退得远远的,坐在一块青石上往漆黑的石屋里东张西望,始终不敢发出声音。 “小子!你记得咱们的约定就好,事不宜迟,我老人家现在就告诉你无极剑气是怎么回事情!” 顾卿一惊,他居然比我还急?看来椮枯草他是志在必得,一刻都不想耽误。 难道他就不怕粱文净去告密? “小胖子,你先睡一会吧。”古戬风的语气有些冷冰冰。 梁文净愣住,不解其意:“大师伯,大白天的怎么突然要我去睡觉了啊?” 古戬风说话的语气却是非常关心:“你跑来跑去这么辛苦,肯定是累了。” “我不累啊!” “老子说你累了,你就肯定累了!” 古戬风喝了一声,一张脸就像青石般的黝青,只听见石屋里噗地传来破风之声,他手指头虚空弹起,一道无形的气劲已点中了梁文净的睡穴。 梁文净脑袋一歪,跌倒青石边人事不省,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声。 顾卿忍住笑,暗暗吃惊,心想这翠瞳剑阁的大师伯行事果断,一点不会拖泥带水,幸亏他眼盲看不见,要是瞧出我身上异样,这手指头一弹过来,我哪里还有命在? 古戬风笑道:“小子,你进来吧!我叫云貂在外面守着,一有风吹草动它就会通知我。” 顾卿走进漆黑的石屋,盘腿坐下,眼前只能看清楚古戬风两只黝黑的手臂,十根手指就像是干枯的树藤,瘦骨嶙峋。 “你可知道,四大剑派以仙灵之剑傲视天下,各有所长,而昔日试剑会岚熙院的烟雨疾风斩居然排名第二,根本就不算名至实归,因为我老人家没去!” 顾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道:“无极剑气我是亲眼见识了,有点门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为什么我没去?”古戬风干咳一声,似乎觉察到顾卿脸上的表情。 顾卿翻了个白眼,因为你眼睛不方便啊!这种事情还来问我?能不能说点有深度的问题? 古戬风忽然叹息,沉声道:“他们早就选定了合适的人选去对付擎天宗和五行宗的剑阵,我去不去其实没有分别,因为有个人不想让我去。” 这件事情程苍澜是跟顾卿说过的,二十年前那场试剑大会,选中的出战之人正是程苍澜与丁秋羽。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不想让我去?”古戬风又问了一句。 顾卿有点不耐烦了,皱了皱眉头,道:“前辈,你说的事情我可是一件都不知道的,你老是问我知道不知道我很难回答你!不如你直接将原因说给我听,时间紧迫,大家都忙的很。” 古戬风在黑暗中呆了一呆,若有所思地道:“是的,这件事情可不能再拖,老子在清风居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救星!哈哈,岚熙院我是去不成了,就等你找到椮枯草,就能医治我的眼睛!”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卿心里一颤,程师伯不是说万花雪莲能解恶咒之术,但需要奇热的仙根灵草的封锢才能见效,她为何不直截了当告诉我,椮枯草就能解救黎兔族的天谴恶咒? 莫非程师伯根本不知道古戬风眼盲一事? 不告而取谓之贼,强而取之称之盗,如果椮枯草真的可以医治古戬风的眼睛,我这样做事情是不是太没有人性? 顾卿心有所动,突然对古戬风瞎眼一事大感兴趣:“晚辈有一件事情很好奇,前辈的眼睛是怎么弄瞎的?” 古戬风嘿嘿一笑,声音突然有些激动:“弄瞎我眼睛的人绝世修为,功法超群,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枯草灵叶碰到你之后居然不会枯萎,我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只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同宗才有这个可能……所以,顾兄弟,那人的名字叫顾蔺,也就是你的父亲!” 父亲? 顾蔺?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顾卿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头顶炸开了晴天霹雳,一颗心已快跳出了胸腔:“你,你说什么!” “二十多年前,洹山剑宫灵仙子大师有七名嫡传弟子,其中一个就是蔺大师,他究竟是姓顾还是姓蔺,一般人还真是不知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跟他一直交往相熟,感情也很深厚……是的,真的很厚。” 古戬风嘴唇一抖,神情有些哀伤,“眼看试剑大会就要临近,想不到蔺大师与另外一名弟子刑天方突然失踪,而且还带走了洹山剑宫的圣物,定风珠……灵仙子一怒之下,封闭了九星迷宫的通道,另外三名弟子害怕被定风珠一事牵连,就叛逃去了无妄城。七大弟子就剩下两个,一个是北淮子,一个是程苍澜,落日十字剑好歹还能继承下去。” 顾卿听得心惊肉跳,他当时一直搞不明白为何洹山剑宫要清理二代弟子,原来其中有这么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 古戬风既然认定椮枯草叶世上只有蔺大师一人能接近,看见那火红色的草虫缠在自己手指上时,古戬风能兴奋地跑出石屋跟进药房里去,其实他早已猜出了顾卿的身份来历,心知肚明。 父亲是作什么的,母亲一直不肯说,而且霍长老好像也是刻意瞒着我。 定风珠究竟是什么东西?父亲既然是洹山剑宫的嫡传弟子,跟那个刑天方为何要失踪? 为何洹山剑宫弟子连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知道了父亲的身份来历,心里反而有些害怕,脑子里一大堆的问号,胸口气闷的很,更不敢再往坏处去想,但他明白古戬风说“突然失踪”的意思,当然是一无所知,问了也是白问。 “岚熙院试剑大会的前三天,蔺大师竟偷偷地到苍嵇山来找我,说他为了椮枯草而来,希望我不要阻拦他……我倒要考一考你,你父亲的想法你可猜得到?” 古戬风忽然闭口不语,石屋里一片死寂。 顾卿此时冷汗直流,心跳加速:“难道,难道他竟想将四大剑派的圣物,全部占为己有?” “哎,你果然像你父亲,一点就通!我翠瞳剑阁世世代代守在苍嵇洞天,谁也不能取走椮枯圣草,而我只有杀了你父亲,才能保全翠瞳剑阁的名誉!可惜,我自以为无极剑气能胜过落日十字剑,但始终难敌你父亲的天荒六和掌……我重伤之下,就用剑气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什么?你,你竟是自己弄瞎的?”顾卿失声惊呼。 第六十九章 气冲无极 顾卿很难想象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勇气会去戳瞎自己的眼睛。 古戬风是怕打不过父亲才做这样的傻事? 这完全没道理啊,士可杀不可辱,我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古戬风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顾卿有点懵了。 “道理很简单,我虽然不懂你父亲究竟想作什么大事,但他向来明辨是非,对长辈兄弟义薄云天,他绝对不忍心看着我这个老朋友为他而死……” 原来如此,古戬风老谋深算,居然料定父亲会心软。 顾卿心乱如麻,我爹爹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处心积虑要盗取四大剑派的圣物又是为了什么? 莫非西麓雪蟾宫的万花雪莲就是被他盗走的? 很有可能! 燕阳村的白袍隐身人要我去落日荒原找父亲,他怎么可能一直躲在荒原圣地呢,灵仙子大师难道也是瞎子啊! 父亲会不会跟另外三名弟子一样,去投靠了无妄城? 顾卿突然想起无妄城的妖精,他们潜入燕阳村袭击荒原圣地,难不成就是父亲所指使的?那他究竟跟洹山剑宫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越想越害怕,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石屋外,梁文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眼睛,似乎在回想自己怎么会突然睡过去的,摸着脑袋,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小胖子,你起来了?” “是啊,大师伯,我睡了多久了?”梁文净听见是大师伯的声音,才发现自己躺在清风圣居的门口,猛地吃了一惊,一咕噜爬起来,注视着石屋里的动静。 “嗯,你好像还没有睡醒,再睡一会吧。”古戬风淡淡一笑。 梁文净神情有点恐慌,连连摆手叫道:“不了不了,大师伯!弟子睡得很充实,再睡的话晚上就……” 噗! 他话还没有说完,古戬风手指头一弹,他又栽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很多事情我也解释不了,我倒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你突然跑到苍嵇洞天,是不是为了椮枯草而来?” 事到如今,顾卿也不想隐瞒,父亲能放他一马,他没有理由要等到二十年后来害他的儿子。 再说了,就凭一片椮枯草的叶子就能断定我是蔺大师的儿子,理论上是行得通,但总是感觉怪怪的。 乾坤锁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呢?说不定他知道一些内幕。 “前辈,实不相瞒,西麓皇族雪蟾宫万花雪莲被盗一事你可知晓?晚辈不辞辛苦跑到苍嵇洞天,原想求椮枯草一用,可以找出雪莲的下落。” 古戬风轻叹道:“此事我一无所知,搞不好就是你那老父亲盗去的!” 连他都这样认为,看来此事父亲难脱嫌疑,只是万花雪莲共有两片,岚熙院就是怕圣物失窃才分开藏匿两处,我若是在岚熙院里守株待兔,能不能发现父亲的行踪? 万一父亲先去圣環殿呢? 万花雪莲、椮枯草、定风珠,那么圣環殿的圣物又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缚妖索吧,难道是七宝遁龙桩? 顾卿脱口就问:“圣環殿里是什么宝贝?” “定风珠,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圣環殿里这件宝贝,哪怕你风声犀利,雨声再猛,我往那星宿海一站,任你狂风暴雨,妖气冲天,死活过不去……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好安静,嗯,花开花谢,草木皆春,睡觉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古戬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感觉非常的满意。 果然,七宝遁龙桩倒是猜对了。 “前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苍嵇洞天有没有灵孕仙丹这个宝贝?” 顾卿想起黎兔族荀长老跟古戬风的处境一样,也是自挖双眼,为了一枚灵孕仙丹,苍嵇洞天拒人以千里之外,令他心里很难释怀。 古戬风幽幽叹气,道:“荀长老为了部落的生死存亡的确是花费一番苦心,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情没有对错之分,都是身不由己……” “嗯,星莽大陆宝贝还真是不少……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听说过乾坤锁?” 顾卿终于没有忍住,这银圈儿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甩又甩不掉,脱又脱不下来,始终是个麻烦事。 古戬风似乎吃了一惊,愣了半晌不说话,嘴唇微微颤抖,突然就怪笑了一声:“啊哈,我明白了!小子,你过来让我老人家瞧瞧!” 顾卿无奈,硬着头皮走过去,解开了脖子上的布巾。 古戬风干枯的手指迅速地伸过来,在乾坤锁上小心谨慎地摸了几遍,身子微微颤抖,脸上的五官早已扭曲,情绪有些激动,喃喃自语地道:“值了,值了,我少活几年也值了……放心,我不会抢你宝贝,只是过下瘾而已……” 顾卿瞧见他嘴角挂着一丝口水,心里总是有点玄乎乎的,缩着脖子将身子挺直,正色地道:“那这东西的来龙去脉,前辈一定是知道的吧?” 古戬风轻叹一声,道:“嗯,这宝贝据说是天河青龙的守护,要懂天罡口诀之人才能解开,我老人家年纪已大,没那福份了……我现在关心的是你小小年纪,居然身具玄门飞霄之气阶,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醉公鸡可没这个本事!” 飞霄境阶? “前辈果然厉害,在下师学玄土门渡澄大师,仰仗了先天玄气的功劳,刚刚突破了丹神之境,飞霄阶只怕远远未及。”顾卿怔住,拭了拭额前的冷汗。 “原来是渡澄的徒弟,听说试剑大会,与他对阵的是洹山剑宫程苍澜师妹,是输是赢四大剑派中也无人提起。不过,灵仙子封闭九星迷宫之后,程苍澜就去了岚熙院,是灵仙子赶她走的,还是她自己愿意,我就不是很清楚,洹山剑宫只剩下一个北淮子,气数也差不多尽了……” 古戬风突然哈哈怪笑起来,声音阴恻恻的,在石屋里走来走去,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似乎想起一件开心的事。 顾卿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蓦然看见一道白光射到眼前,脑袋下意识地一仰,整个人差点摔了出去! 指力并不强劲,噗地一声射在门外空地,碎石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小洞,冒出一缕尘烟。 “前辈?”顾卿心里一慌,不知古戬风是何用意。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只问你一句,玄门功法以什么为根基?” “天下功法唯气不破!”这句话顾卿记得很熟,北海神秘山洞里那几张兽皮上写得清清楚楚。 “很好!我翠瞳剑阁以无极剑气名震星莽大陆,可惜,御剑之术仍是落了下乘,梅师妹那几个徒弟,邵元休,铁毅?没一个争气的!你玄门八脉既已打通,我老人家就教你一招手中无剑,气冲无极!” 人影一晃! 古戬风忽然飘到顾卿眼前,枯藤般的十根手指已扣住了他两只手腕。 顾卿猝不及防,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手腕被一股暖流紧紧扣死,根本无力挣脱。 若是古戬风此时要害他,立即可以用无极剑气震断他玄门八脉! “前辈你,你这是作什么?” 顾卿不敢运气抵抗,他心里真的害怕了,他千辛万苦从北海一路杀到玄翎城,又不顾一切地与邪祁将军生死相拼,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害怕过。 胆怯并不可耻,他是担心自己太过轻信于人,踏错一步就后悔莫及。 此时,古戬风无神的双眼之中射出两道冷峻的寒光,枯槁的五官已扭曲变形,声音沙哑,异常冷静:“很好,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体内的先天玄气是怎么来的,但真的是天助我也!” 他出手如风,从神门、阴郄、太渊、经渠、少海、极泉一路往上疾点,将顾卿手臂到肩膀的脉位通通捏了一遍,十指紧紧地按住,猛地往下一拉! 顾卿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刹时之间汗如雨下,只觉得两只手臂上被一阵尖刀猛刺,简直痛彻骨髓! “哎,你千万别用力,我怕被你一拳打死。”古戬风摇了摇头,突然叹息。 顾卿清醒过来,左腕缓缓地松开,若不是古戬风的提醒,北海神拳差点就要砸过去。 体内源源不断的玄气冲击指尖,仿佛有无数只正在蠕动的火热甲虫,想破皮而出!而那两只手臂,肿得就像是两截刚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烂木头,僵硬无力,毫无知觉。 古戬风衣衫尽湿,满脸皆是豆大的汗珠,忽然伸出枯枝般的食指,抵在顾卿的右手掌心,语气慎重:“醉公鸡这老糊涂差点误了大事!再不将灵剑邪毒化解,你这条胳臂就废了!” 莫非古前辈正在治我剑毒?顾卿又惊又喜,看来苍嵇洞天这次是来对了。 “嘿嘿,我老人家虽然看不见,鼻子却灵的很,骗我被小花蛇咬伤?真当我是白痴。”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我……”顾卿想起古戬风戳瞎的眼睛,其实是父亲的威逼所致,心里满是歉意,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人没有本质好坏之分,名利和野心都只是过眼云烟,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足矣,我老人家一点都不后悔!无极剑气可收可放,坚不可摧,分为东西南北中五组剑气,可惜,我翠瞳剑阁的弟子气法根基实在太浅……” “无极剑气不是人人可学?” “嗯,我今日答应教你两招,原先也是随口说说,现在我将你左臂的先天玄气打开一条剑气气穴,只是大拇指的‘无极望月’而已,不算是背叛仙宗剑派的名声,你以后在外面也不必自吹自擂。” 我也不知他与父亲之间的恩怨能不能释怀,今日遇见前辈也算是我的造化,我想办法采到椮枯草,一定要先治好他的眼睛。 顾卿拜倒磕头,暗暗打定主意。 “你右手的剑毒已无大碍,不过还得休息几天,不能擅自运气,现在你使一招无极望月我瞧瞧。” 现在大白天的,我到哪去望月? 顾卿皱了皱眉头,不懂“无极望月”究竟是什么动作。 不料,古戬风突然将手指头在顾卿的手腕上一戳,猛地在顾卿的膝盖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第七十章 心无所惧 呲! 石屋门外飘过一片落叶,忽然之间一分为二! 顾卿体内的玄气从大拇指上暴射而出,宛如弓弦满月! 气冲无极,果然绝妙无比! 顾卿亲眼瞧见自己手指上的威力,不由地欣喜若狂,情绪激奋,我左手剑气,右手神拳,简直是如虎添翼,若是有朝一日冲破了玄门地煞天绝……他吗的,这一切都是拜你彭老二所赐,我顾卿要你跪在无妄城下叫我一声爷爷!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无极剑气收发自如并不简单,完全看你的悟性。它虽然厉害,但若是遇见功法修为比你强的,一剑削断了你的手指,你那剑气就只能从**里出来。” 顾卿哈哈一笑,道:“要是放个屁就能喷死敌人,这种本事肯定有人抢着学!” “小子,醉公鸡的这些药理狗屁不通!你赶紧将门外的草药收拾干净,明天老子带你去苍嵇山上见见世面!” 古戬风突然大叫起来,慎重地点了点头,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顾卿呆了呆,耳边隐隐听到一丝微弱的风声,眼珠子一转,转身出了石屋。 青石小径上,只见兰晴与林姗姗正缓步走过来,瞧着地上呼呼大睡的梁文净,对视了一眼,在石屋门前行礼参拜:“弟子参见大师伯,奉师父之命来请这位顾兄弟去一趟翠茗楼。” “哦,是晴儿和姗姗,嘿嘿,你们五师兄还是没有消息么?” 兰晴咬了咬嘴唇,轻声应道:“师父已派了几个师兄去云俪城打听了。” 她此时一副高冷的表情,连正眼也不瞧顾卿一下,而林姗姗却是故意挺了挺胸,迎着顾卿火辣辣的目光,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点都没有脸红的意思。 顾卿狠狠地瞪起眼睛,他吗的,一个自命清高,一个厚颜无耻,这两个女弟子也算是翠瞳剑阁的极品。 “郭长老向来瞧不起舞刀弄剑的修仙之士,紫音好歹是他们家的千金小姐,你邵师兄这么折腾,始终不是办法。” “只要郭师姐与邵师兄两情相悦,师父自然不会阻拦的。” “我看郭长老的意思,是想巴结左兵司铁,铁什么来着……”古戬风话说了一半,故意干咳一声,闭口不语。 只见兰晴一张俏脸刷地一下拉长,两道细细弯弯的柳眉都快结成了疙瘩。 她跟二师兄之间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明白人当然一眼就能瞧出来,偏偏古戬风好像是故意气她,要将二师兄的老子搬出来。 云俪城左兵司铁丞权高位重,与倌马族郭长老当然属于门当户对。 嗯,五师兄喜欢郭紫音师姐,但是郭紫音说不定会被家族嫁给二师兄,那么兰晴跟情投意合的二师兄就有麻烦了,这关系虽然简单,但也是个很棘手的难题,四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不对,大伙都没好日子过。 顾卿哑然失笑,心里猜想,这位叫郭紫音的师姐莫非就是郭锋的妹妹?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小郡主和燕别离,像我这种对两个女人都天天惦记的,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谁敢跟我抢,哼哼,我不打得他鼻子耳朵,眼睛嘴巴全部变形,我就跟他姓! 林姗姗扯了扯兰晴的衣角,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到梁文净身前,狠狠地踢了一脚。 梁文净哎呦一声,失魂落魄地跳起来,惊恐地瞅着林姗姗和兰晴,一头雾水。 “顾兄弟,梅师妹既然有事找你,就跟他们回去罢,我教你那种药草可要好好记熟,别又搞错了。” 古戬风虽然不明白梅若青为何突然要找顾卿,但是不去应付一下恐怕不行,现在苍嵇洞天里梅若青才是老大,就算是李嵩师弟也一样对她言听计从。 顾卿背上药篓子,向古戬风告辞,沿着青石路往前院竹林走去。 而梁文净睡得迷迷糊糊,浑身酸疼,跟在兰晴和林姗姗后面一声也不吭,老远看见二师兄与几个剑派弟子在小溪边的青石路上,大声招呼:“二师兄!是去翠茗楼么?顾兄弟,走快点!” 顾卿走在前面,肩膀上又背着药篓子,遮挡了后面三人的视线,上了小山坡之后就侧了侧身子,准备让兰晴他们先行。 他可不想跟铁毅撞见,一看见那张冷气沉沉的死人脸就有点心烦。 “滚开。” 青石小路太过窄小,兰晴一脸厌恶的表情,语气冰冷,嫌弃顾卿碍手碍脚。 顾卿有些无奈,翻了个白眼从她身边转过去,好像自从进了苍嵇洞天之后,听见兰晴对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突然眼前一花,只见一袭白衣的二师兄铁毅飘然挡在他跟前,仰面朝天,冷冷地道:“我师妹叫你滚开,你耳朵聋的么?” 他速度好快! “二师兄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见你。” 顾卿退也不是让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铁毅却是单手持剑负背而立,仰望着天空,连瞧也不瞧顾卿一眼。 顾卿皱了皱眉头,强忍住火气,侧着身子想从青石路边的花圃跨过去,大腿刚一抬,不料铁毅反手一晃,将玄铁精钢的剑柄抵住了顾卿的腰眼,冷笑道:“我再说一次,师妹刚才是叫你滚开,三点水的滚字你认不认识的?” 小溪旁边其他几个剑派弟子嘿嘿怪笑,满脸皆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摇头晃脑地望着顾卿,看他究竟要如何从青石小路滚下去。 兰晴柳眉微蹙,被林姗姗扯着裙角连拖带拽地往竹林过去,莫说顾卿是个外人,二师兄就算对剑派师弟们也向来都是不留情面的,还是趁早离开,免得自讨没趣。 顾卿眨了眨眼睛,笑道:“二师兄,我不识字的,三点水的滚字怎么写,不如你在地上画一个我瞧瞧吧。” 铁毅脸色一变,真气暗注剑柄,却并没有将顾卿推倒。 他此时身上白衣随风而动,山涧空旷之地冷风拂面,顾卿的衣角却是纹风不动,仿佛有一股气流将顾卿包围,一动一静,空气早已凝固。 铁毅盯着顾卿的眼睛,皱起了眉头。 顾卿心知自己无路可走,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将身子前倾,在铁毅耳边说了一句:“二师兄,今天日子不对,你梅师父有事找我……有机会我一定领教领教你的无极剑气。” 他这句话说得轻声细语,旁边任何人都听不见。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顾卿从小到大虽然也经常被人欺负,但没有人可以羞辱他!你若是要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对不起,老子不吊你! 铁毅低下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顾卿看了半天,手臂微微颤抖,脸色渐渐发黑。 他完全料想不到,顾卿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铁毅屏住呼吸,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突然从顾卿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自信。 这种自信很镇定,也很怪异,如果顾卿不是装模作样,那他就是脑子有病! “我等你。” 铁毅仰面凝望苍穹,将嘴唇靠近顾卿的耳边,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反手负背,拂袖而去。 翠茗楼。 山涧旷野之中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阁楼。 修长挺拔的竹林在清风中摇曳,发出嗡嗡空灵的洞箫之音。 顾卿走进院子,一眼就瞧见梅若青剑师正坐在大厅的中间,紧闭着双唇默然不语,面色凝重,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颇为不安。 左边椅子上坐着药公先生,翘着个二郎腿抖来抖去,醉眼惺忪,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一个小药童扎了两根冲天的小辫子,捧着药公先生心爱的大葫芦,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肤色黝黑,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粗布衣衫,倒像是云俪城街边的小贩。 而右边却是个精神矍铄,相貌英俊的中年人,轻捋着颌前花白的胡须,笑意融融,脸上的肌肤竟比女人还要光滑,没有一丝皱纹。 顾卿心里暗暗称奇,此人只怕岁数已不小了,反而像年轻人一样红光满面,似乎正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高手,我可要小心留意。 咦,这个小药童是谁? 看他面颊削瘦,鼻子又这么漆黑,脸形跟小郡主完全不是一个轮廓,应该不是女扮男装。 “弟子见过梅大师!药公师父是来领我回去的么?” 顾卿取下药篓子,恭恭敬敬地站到药公先生身边,笑嘻嘻地瞧了小药童一眼,心里暗暗着急,药公先生带个小朋友上山事先也不打声招呼,要是穿帮就糟糕了。 “啊!老酒鬼,这就是你刚收的徒弟么?啧啧,眼力不错啊,从哪座山上挖出来的!你每天都给他浸在药水里的吧?怎么我看他骨骼如此精奇,倒像是精元浩固的模样!”中年人眼睛一亮,仔细打量顾卿,将他从头看到脚,不停地点头。 顾卿一惊,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翠瞳剑阁的李嵩大师,怪不得精气灵力如此充沛,一眼就瞧出我的异象。 药公先生哈哈笑道:“我先放个屁,李嵩大师可千万不要挖我墙角!你往云俪城里一站,我滴吗,也不知有多少俊男靓女想跟你学仙法精元!” “哎!没有天赋根基之人,要来何用?”李嵩失望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可奈何。 梅若青眼望阁楼门外的竹林,突然扫了顾卿一眼,淡淡地道:“顾兄弟,我师兄脾气古怪,眼睛瞎不瞎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分别,没有为难你吧?” 顾卿一愣,怎么梅若青会对她师兄说这么难听的话,什么叫眼睛瞎不瞎没有分别?到底是希望他瞎好还是不瞎好? 莫非苍嵇洞天的人一直对父亲和古戬风的事情耿耿于怀? 古戬风自残双目是为了守护椮枯草,料定父亲不忍心加害才出此下策,但是恐怕翠瞳剑阁的弟子不一定这么想,古戬风庇护剑派的叛徒,不肯出卖昔日好友,反倒害自己瞎了眼睛,这不正是说古戬风有眼无珠么! 可是,你们好歹师兄妹一场,犯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 顾卿心里有些恼火,正色地道:“古前辈对弟子一见如故,教我分清各种药草的习性,什么山药能清热解毒,什么野草能活血散瘀!就好比世上的男人女人,好人坏人,有怨恨就将心情排解通畅,有烦恼就将情绪清散出去,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这种本事才能问心无愧!古前辈在清风圣居一住就是七年,他能想通这么多道理,弟子跟他一比,实在惭愧的很!” 第七十一章 倌马族长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四个人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顾卿,半天都没人吭声。 梅若青身子微微一颤,面色忽紫忽青,不知是心悸还是震惊。 药公先生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眼珠子一转,冲着李嵩叫道:“我看要赶紧带我徒弟下山了,你师兄估计也想挖我墙角!” 李嵩拂须大笑。 梅若青幽幽叹息,突然微微一笑,道:“老酒鬼,你这徒弟口齿伶俐,品貌非凡,要他假扮元休倒也可行。只不过,若是郭长老有心要试一试他的剑术,这就有些棘手了。” 什么?“假扮元休”是什么情况? 顾卿懵了,梅若青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有点糊涂了?她居然想让我假扮五师兄邵元休,这花样玩得有点大了! 李嵩起身走到顾卿身边,直溜溜的眼睛在他身上刷来刷去,歪着脑袋又看了看顾卿的脚后跟,拂须笑道:“梅师姐不必担心,我跟老酒鬼在旁边打打圆场,一有情况就出手,顾兄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让郭长老觉得他是深藏不露。” “我滴吗!你以为郭家的踏马分鬃手是好玩的啊?”药公先生连连摇头,似乎很担心宝贝“徒弟”的安危。 顾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郭长老好像是要来苍嵇洞天找邵元休的麻烦,可是五师兄偏偏不在,于是梅若青就想出个主意,要顾卿暂时假扮五师兄顶一顶。 问题是他们担心自己不会翠瞳剑阁的无极剑气,万一出什么纰漏他们不好向药公先生交代,所以请师徒二人坐在翠茗楼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顾卿心里暗暗好笑,“野马分鬃手”我在七星亭是见识过的,并不是很吓人,现在最滑稽的是要我在翠瞳剑阁那些弟子面前指手画脚,装模作样,铁毅那张死人脸岂非更加难看? 哈哈,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梅大师要弟子假扮五师兄,弟子可以试一试,只是我怕其他的师兄……” 顾卿皱着眉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右臂有伤,这事情倒也凑巧,我翠瞳剑阁的无极仙剑正是以左手使剑,只要我与李师弟不离开你三步之内,没人能伤得了你。” 梅若青左腕一拧,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柄玄铁短剑,嗖地一声!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白光闪烁,掷向顾卿。 顾卿脑子反应极快,如果自己伸手去接,恐怕立刻会被梅若青瞧出玄门功法的底细,不如就退一退。 他哎呦一声惊叫,故意将身子往后面跳出了一步,玄铁短剑“噌”地插入地面三寸之深,剑柄纹丝不动。 顾卿上前将短剑拔出来,手指头弹了弹玄铁剑锋,只觉着锋利无比,音鸣低亢,这种玄铁神剑市面上可不一定能看见!他眼神里露出惊讶的表情,学着剑派弟子的模样反手将利剑负背,挺起胸膛拍了拍衣衫的灰尘,倒也有几分气质。 梅若青默认半晌,点了点头,道:“紫音是倌马郭家的大小姐,只因前阵子突然耍起性子跑回了家,劣徒元休为了师妹不辞而别,至今下落不明,我是怕郭长老兴师问罪,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今日就要委屈顾兄弟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帮你担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开口说话。” “弟子记住了。”顾卿瞄了一眼梅若青,低着头站在一边。 李嵩大师面有异色,若有所思地道:“紫音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脾气虽然火爆了一点,但也不至于任性妄为,这次是吃错了什么药,会跟元休搞出这么大意见?” 药公先生哈哈大笑,道:“李大师你几岁了啊?小姑娘的心思你也懂?” “我只是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认识一位小姑娘,那是家门显贵,权势倾野的大小姐,我滴吗,到她府上提亲的王族贵胄从东城门口的大街上可以一路排到西门,那真的是人山人海,鼓乐喧天!可是呢,人家大小姐一个看不上,她偏偏喜欢游山玩水,遨游七海!好了,出事情了,看上了一个穷山沟沟里的野人。” 我去!醉公鸡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 顾卿猜他口中说的大小姐,极有可能就是小郡主卫风语,咬了咬牙,翻了个白眼。 “小姑娘看上一个野人?”李嵩愣住。 “是啊,那野人愣头愣脑……”药公先生突然看见身边的小药童朝顾卿招了招手,眼珠子一转,强行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顾卿不解其意,道:“小师弟什么事?” 小药童抱着大葫芦,指了指顾卿身后的玄铁短剑,轻轻地笑道:“顾师兄,麻烦你将短剑借我用一下,我将药公先生的酒葫芦,先戳一个洞。” 小药童一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婉转,嘴角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顾卿呆了呆,眼睛里幻起迷离的雾气,啊?卫风语! 药公先生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一把将心爱的酒葫芦抢了过去,大步走到李嵩的身前,笑嘻嘻地道:“李大师,我还是跟你坐在一起比较保险,我这两个徒弟好样不学,偷喝酒的本事一学就会!” 顾卿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卫风语跟药公先生一起上了苍嵇山,居然易容成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药童,哎,这不男不女傻乎乎的模样,跟那楚楚动人的气质完全是天壤之别! 小郡主一定是担心我的伤势,嘿嘿,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关心我。 顾卿精神抖擞,反手握剑的姿势都比刚才帅了许多,他此时此刻好想冲上去握住卫风语的小手,又怕在几位大师面前失态,心头一只小鹿撞来撞去,扑扑直跳。 卫风语却是面不改色,眨了眨大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老酒鬼,你大徒弟舍不得,这个小徒弟就让给我吧?”李嵩瞧了瞧卫风语,好像今天药公先生若是不分一个徒弟给他,心里总是有点不甘心。 “改天你将藏在洞里的好酒请我喝上几口,我再考虑考虑。” “那算了。”李嵩翻了个白眼。 他宁可不收徒弟,也不肯将好酒分享,这种得道剑师也属罕见,跟醉公鸡差不多是一个德行。 药公先生牙齿咬得咔咔作响,酒瘾立即发作,抱起大葫芦咕噜咕噜闷喝了一大口。 顾卿突然看见梁文净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大呼小叫地道:“禀告师父!郭,郭长老已到剑崖路口了,脾气,脾气很大!” “慌什么?迎到翠茗楼来!顾兄弟,切记少说话,让他骂几句就是,量他也不敢在翠瞳剑阁撒野。” 梅若青神情淡定,朝顾卿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紧张,一个倌马族长老而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让他骂几句当然没有关系,别用野马分鬃手搞我就行。 顾卿入戏很快,学着剑派大师兄的口吻一本正经地道:“有几位大师在,弟子让他骂几句也无妨!梁师弟,有劳你辛苦跑一趟,就说师父和我在翠茗楼等他。” 梁文净瞪了顾卿一眼,转身退了出去,梅若青说出来的话剑派弟子无人敢违抗,今天被顾卿占一次便宜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剑派弟子一字排开,在竹林路上分成两列,恭迎倌马郭家的长老。 铁毅站在梅若青的身边,鼻孔当然不敢朝天,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冷冷地斜视了顾卿一眼。 “哈哈哈!梅掌门好久不见!” 爽朗的笑声飘到翠茗楼里,一个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老者一摇一摆地大步走进来,黝黑的脸上长满了雪白的络腮胡子,如同一匹长鬃飞扬的骏马。 他站在大厅上抱了抱拳,两只铜铃般圆溜溜的眼睛,早已把在场的剑派弟子统统扫了一遍,突然停在铁毅身上,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郭长老别来无恙。”梅若青客气地弓了弓身子,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 “还行!犬子嘛常年在外做生意,小女么喜欢跑到深山老竹林里学剑炼气,我一个孤寡老人对长生修仙之术兴趣不大,多赚点钱活得快活潇洒就行,什么时候死还真不知道!所以呢,趁现在还没死,赶紧替两个不成气的孩子张罗张罗!” 他十指硕长,指尖一抹青黑,就好像是精钢铁骨打造,一点没有血气。 倌马郭家的传统一脉相承,真不是浪得虚名,郭锋郭大哥性情豪迈,气质神情与眼前这位郭长老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顾卿对郭长老心生好感,暗暗打定主意,万一真有什么变故,嘴巴上能说得通的事情,就尽量别动手。 后面跟进来两个倌马族人,抬着一箱锦盒,送到了大厅,郭长老神情肃然,开门见山地道:“我倌马族也没什么好东西,区区一箱姬木山茶值不了几个钱,梅大师就收下吧!这次老夫不请自来,一是拜见几位苍嵇圣地的大师,二么就是想恳请梅大师做主,让贵派的五师兄邵元休跟我回云俪城一趟!” 郭长老瞪大了眼睛,突然停在顾卿身上。 剑派弟子人人穿着一身白色衣裳,而顾卿右臂缠着布纱,一件粗布青衫沾满了花叶草枝,发形凌乱,跟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没有什么区别,横看竖看都不像是翠瞳剑阁的弟子。 “弟子邵元休,见过郭长老。”顾卿有些紧张,硬着头皮行礼。 “哦?剑阁弟子的剑术一旦炼成,是不是就要放进山里修行的?”郭长老一怔,皱了皱眉头。 药公先生哈哈大笑道:“五师兄胳臂受伤,我来替他敷点草药而已!你是不是对这个女婿不满意啊?” “嘿嘿,药公先生这话就见外了,我倌马郭家识人只有一个办法,看一个人的品行能力,只要知道他平时都跟谁在一起,要是贤达知礼之人,他当然就是君子,要是他天天与小人为伍,那我就要长点心!” 梅若青点了点头,缓缓道:“郭长老这几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那你觉得我们苍嵇洞天的弟子品行如何?” 第七十二章 一剑飞花 郭长老愕然。 这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说品行好吧,他就没有理由拒绝邵元休跟女儿来往,说品行不好吧,云俪城的苍嵇圣地岂容你说三道四? 嗯,梅若青一个女流之辈能在两位师兄弟中脱颖而出,也是情势所逼,一个眼瞎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石屋里,一个干脆连徒弟也懒得收,每天轻松悠闲地过日子,她撑着翠瞳剑阁的名声也的确是很不容易。 四大剑派之中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大有人在,就拿须弥山五行宗来说,若是人人都跟老光头渡澄这样自立门户,那玄土门基本上也就名存实亡了。 如何才能更好地掌控门派弟子的凝聚力,这可是一门大学问! 顾卿若有所思,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卫风语,早已将“邵元休”的事情丢到了九重天之外。 “梅大师言重了!苍嵇洞天是咱们云俪城的圣地,老夫别无他求,有生之年可以看见紫音找个好归宿,心满意足!邵师兄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正是梦寐以求的好女婿!哈哈,哈!” 郭长老哈哈大笑,心情非常愉快,而在场的所有人却是面面相窥,目瞪口呆。 他这是唱得哪出戏? 倌马郭家不是一直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么? 卫风语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微微一挑,顾卿猛然回过神来,上前恭敬地行礼:“多谢郭长老抬爱,弟子尊崇师尊的教诲,一切事由都听长辈的安排。” 本来梅若青一直担心,郭长老会无理取闹阻止两名爱徒交往,想不到他兴冲冲地赶到苍嵇洞天来,居然是满口答应,这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事到如今,这个“五师兄”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 问题是邵元休已不知去向,郭长老要是硬拉着顾卿去云俪城,这事情又如何收场? “郭长老如此通情达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改天我叫元休备上聘礼,亲自去倌马郭家拜访长老。”梅若青微微一笑,只要“改天”找到了邵元休,事情就好解决。 郭长老摇头叹气,摆手道:“不行不行!小女紫音回家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三天前却突然失踪,家中祖母心急如焚,只有请邵元休跟老夫回去一趟,或许小女知道消息马上就能回家。恳请梅大师通融一下,只要紫音一回来,我立即叫他们二人一起上山,等梅大师选定个好日子咱们就将这门亲事办了!” 他话说完,顾卿有点心慌了,他想将女婿带回家里,我要是死活不愿意去,解释得通么?我要是真的跟去,被发现是假冒的大师兄,翠瞳剑阁岂非是颜面扫地? 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很难下决定,梅若青一时语塞,也没了主意。 眼看天色不早,请郭长老吃一顿晚饭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而已,但是没有道理还要留郭长老在苍嵇洞天住一晚吧? 梅若青瞧了一眼李嵩师弟,意思是说,去还是不去,你来想个办法。 李嵩大师一直默不作声,瞅见梅师姐的眼神,心里暗想,顾卿一进倌马郭家,身份肯定会被揭穿,郭长老要是发起脾气来,翠瞳剑阁就有点理亏,而剑派弟子之中大部分都是豕彘贵族,万一在云俪城里到处宣扬大师兄的丑事,苍嵇圣地的面子就丢大了。 “郭长老,我看这样吧,邵师侄手臂有伤,恐怕行动不便,不如等他这几天伤势稳定下来再去郭家拜访,到时候我亲自陪他来一趟。” 李嵩剑师道法精深,十二岁就拜在苍嵇洞天门下,从来不近女色,也从来不收徒弟,在四大仙剑宗门之中颇有几分名声,唯一的毛病跟药公先生一样,嗜酒如命。 “哈哈!福气福气,老夫一定在寒舍备下酒宴,恭请李大师赏脸!不过,你邵师侄只是手臂受了点轻伤却说行动不便,这是什么道理?我来看看要不要紧!” 郭长老大步上前,将身形一晃,五指横扫,抓向顾卿的手臂。 嗤! 李嵩食指微微弯曲,幻起一道烟气,顾卿的脚边一点尘星飞扬,地上就多了一个小坑。 李嵩拱手微笑,道:“郭长老,邵师侄手臂上是蛇毒所伤,千万不要触摸,万一毒性发作到长老身上,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并不是存心卖弄,而是提醒郭长老,你在翠瞳剑阁动手动脚,我师姐要是拉下脸来,那大家就很难堪了。 “破云式?” 郭长老突然哈哈大笑,“李大师的童子道元横扫星宿,今日亲眼见识了五阳无极的剑气,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我瞧元休的面色红润,不像是遭受毒性困扰,他无极仙剑的修为根基自然厉害的很,老夫有心试试他的灵力,能不能接住我郭家的分鬃手!” 话音一落,郭长老衣袖飘忽,一招马足龙沙,疾风般卷向顾卿的手腕! 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出手就想给顾卿一个下马威,至于梅若青和李嵩会怎么想,他可管不了这么多。 顾卿虽然不能运气抵抗,但是有几位大师在场盯着,他也并不惊慌,现在大拇指的“望月剑气”不能随便乱射,好歹手中握着玄铁短剑,虚晃一招的本事他总是有的。 剑锋立即倒转,顾卿侧身横剑,将剑刃挡在手肘之上,郭长老若是担心手指头被削断,肯定会变招闪躲。 不料顾卿却是判断失误。 踏马分鬃手是倌马郭家的家传绝学,虽比不了仙道功法的玄妙,但腕力上的造诣相当浑厚,没有千变万化,只以大擒拿手法为主,哪怕你精钢利器,一旦被指力扫中,金铁顽石也给你折断粉碎! 眼看凌厉五指顷刻间就要抓中玄铁短剑,白光一闪,一道森森剑气突然削向郭长老的肩头!银发被劲风牵动之时,郭长老双指在脑后的剑尖上一弹,凌空跃开一步。 “让弟子来讨教几招。”二师兄铁毅反转剑锋,神情冷漠地抱拳施礼。 “哈哈哈,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令尊权高位重,又有这么一个剑术了得的宝贝儿子,真是教人羡慕!” 郭长老话中有意,瞧了瞧大厅上的梅若青,心里暗想,刚才铁毅出手,他师父和师叔都不来阻拦,我也不用太给他们面子,趁机会杀一杀这小子的威风,以后铁丞老儿也不敢瞧不起我倌马郭家。 “好!今日老夫就领教一下无极仙剑的精妙!” 郭长老一声闷哼,双袖鼓动,踏马分鬃手呼啸而出,招招绝杀! 只听见大厅之中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相击之声,铁毅手中的玄铁剑火星四溅,就好像剑锋每次都削在精钢铁爪之上,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 铁毅心里暗暗吃惊,屏住呼吸,“望月”、“破云”、“射日”、“流星”,以五指灵力引动剑锋的转向,剑招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好剑法!再来一招中阳飞花吧!” 郭长老左脚突然退出一步,虚晃了一招,右手四指并列弯曲,袖中乾坤拂向铁毅的面门! 铁毅冷笑一声,剑尖一抖,身躯一跃而起从郭长老肩头侧飞了出去,“飞花”剑气直刺郭长老的背脊。 顾卿一惊,怎么无极剑法这么阴险下流?我只会一招“望月”,而且手无寸铁,要是以后碰到他玄铁利剑来个五阳齐发,我用一根大拇指去对付削铁如泥的利剑岂不是大大的吃亏? 他正在琢磨手指上的剑气和利剑之间的区别,眼角忽然看见一道极速的闪光,“啵”地一声,玄铁短剑已刺中自己的肩臂! 翠瞳剑阁的无极剑术虽然没有古戬风吹得那么厉害,但是顾卿的实战经验绝对比不过铁毅。 五行宗修炼得是玄门内气,顾卿的一双神拳可以开山劈水,在剑术招式上却是一窍不通,在完全不敢运用玄气的前提下,剑势来得如此太快,他根本就避不开。 顾卿瞧了瞧铁毅,脸上居然露出笑容,气定神闲地将身子往后退出了一步,硬生生地将剑尖拔了出来。 剑尖穿臂一寸,一股暗黑色的鲜血激射而出,血流如注,染红了手臂上的白纱。 在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刚才明明看见铁毅这一剑“飞花”是刺向郭长老背脊的,怎么突然就插中了顾卿的手臂? 翠瞳剑阁中,有资格使用玄铁短剑的弟子为数不多,若是算上云俪城豕彘贵族的弟子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其余的弟子仍然只是竹木剑的阶段,不可随意下山。 而且剑派之中可以指定修为精炼的师兄,来教师弟师妹们学剑,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洹山剑宫的北淮子也教出了很多优秀的三代弟子。 铁毅的无极剑术之道,深得梅若青真传,虽然在真气修为方面根基尚浅,但是一柄玄铁之剑,招式精湛纯熟,与大师兄难分高下。 他使出一招“飞花”,看似袭击郭长老,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偷袭顾卿,好让顾卿当众出丑!他一心只想教训教训这个野小子,不料顾卿竟然连躲都不去躲,硬是接了他一剑。 铁毅怔住,故作关心地道:“五师弟,幸亏我收剑及时,险些闯下大祸!你怎么不躲开呢?” 顾卿摇头叹息:“哎,铁师兄的剑气太快,我根本就躲避不及。” 翠瞳剑阁的弟子纷纷惊叹,二师兄的剑术实在太精妙了!要是换成是我,这一剑刺出去哪里还收得住啊? 搞不好我的竹木剑速度太快,会在顾卿身上戳出好几个洞,但跟二师兄收发自如的剑术一比,哎,我若是失手将这野小子戳死了,总是落了下乘。 第七十三章 拳剑双绝 兰晴一双眼睛瞧着铁毅,脸上尽是欢喜之色。 她心里暗暗替铁毅高兴,说不定假以时日,二师哥的剑术就能超越了五师兄。 药公先生拍着酒葫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居然有一丝朦胧的笑意,也许只有他真正猜到了顾卿的心思。 卫风语取来一块布纱,上去将顾卿的伤口包扎,慎重地道:“你用这办法逼出毒性倒也可行,就是有点冒险了……” 众弟子一愣,原来顾卿是故意要受二师兄一剑,目的是逼出他手臂上蛇毒? 他吗的,这小子挺能装的啊,他这不是找死么?看他愣头愣脑的样子,深山里跑出来的果然都是些智商偏低的野人。 顾卿笑道:“死不了的。” 卫风语摇了摇头,叹息道:“哎,我是怕万一毒液溅到你二师弟的身上,害人匪浅。”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翠瞳剑阁的弟子一个个阴沉着脸,几十双眼睛刷刷刷,狠狠地瞪着卫风语。 想不到药公先生的徒弟吹起牛皮来真是天花乱坠,大言不惭啊! 二师兄明明是手下留情,被你一说反而是顾卿故意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敢在我翠瞳剑阁撒野? 顾卿嘿嘿一笑,他刚才瞧见铁毅的剑光迎面刺来时,玄门真气其实已经在体内流动,他本能的反应就是握紧了拳头,只是突然感觉右臂五根指头一阵剧痛,仿佛血液中有无数枚针尖在猛扎他的皮肉。 他当时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这些肯定就是烟雨疾风斩的邪剑之毒,你们既然不肯出来,不如我干脆就帮你们找一个洞? 顾卿绝对不能当这么多人的面,一拳砸扁铁毅的脑袋,他只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逼出邪毒。 他已经看出铁毅一心想找个机会偷袭自己,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量他还没那个胆量敢下狠手。 右臂一股暖流绕着血脉流动,顾卿只觉得浑身舒畅,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右手。 顾卿深深呼吸,双目中精芒暴射,指了指铁毅左手短剑,笑道:“铁师兄刚才这飞花剑法有个破绽,我示范一下你看看。” 嗖! 顾卿将玄铁利剑反转一挥,脱手而出! 右臂狂舞,拳出如风! 刚才这一剑,摆明了是要我出丑,真当我是傻子么?我好歹是五行宗里最有前途的……弟子之一,岂容你三番两次侮辱?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让你戳了一剑,现在就还你一拳! 布纱四裂而散,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瞬间将体内的灵剑邪毒冲破! 一丝丝暗黑的血珠从手臂上渗出来,他现在疯劲上头,这一拳之力哪怕眼前是个铜墙铁壁,顾卿也能砸出一个洞来。 铁毅脸色大变,眼看着周身被一股真气罡风笼罩,心知此时已绝无退路。 他当机立断,剑尖横扫,刺中顾卿脱手飞来的短剑,剑锋忽然在掌心回旋,幻起一道水幕般的漫天剑气,倏地削向顾卿的右拳! 铁毅的剑术在四大剑派之中不算平庸之辈,他真气玄法的根基虽然不行,但是剑法上的造诣完全可以匹敌徐彦成、骆正锋之流。 可惜,他现在面对得这个叫顾卿的人,往难听点去说,就是个疯子。 呯! 铁拳罡风凌空击中玄铁剑尖。 铁毅整个人呼地一声,就飞了出去! 顾卿跃步而上,左掌接住还在半空中旋转的短剑,收势负背转身,动作潇洒自如。 翠茗楼内鸦雀无声,剑派弟子瞠目结舌,就像是两排剥了竹皮的竹木根雕,呆滞的眼神盯着顾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师兄飞哪里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这一拳头打出去,到底有几斤重啊? 剑派弟子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恐惧,想不到顾卿其貌不扬,原来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弟子可能出手太重,铁师兄下盘不稳,还要多加练习才是。” 顾卿朝着梅若青低头行礼,语气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梅若青的脸色渐渐地阴沉难看起来,眼眸之中似有一丝杀机隐现。 药公先生捧着酒葫芦猛喝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道:“五师兄当真是前途无量,无极剑气可不能在郭长老面前丢脸,翠瞳剑阁的弟子尊师敬道,孺子可教也!” 他这番话明显是替顾卿打圆场,郭长老见气氛不对,连连点头称赞:“自古英雄出少年,梅大剑师教导有方,令徒拳剑双绝,实在让老夫大开眼界!” 郭长老为人处世倒也圆滑,他虽然瞧出顾卿这一拳之力大有文章,好像根本就不是剑派的真元灵力,但是当着梅若青的面,却是万万不能点破,有时候装一下糊涂,反而会少很多麻烦。 现在他人在苍嵇洞天,不可能一下子就飞回云俪城去,他原本一心想试试五师兄的身手,料不到铁毅半途杀出一剑,同门之间搞得地上一滩血迹,二师兄又被打得飞了出去,他脑子再好用,一时半刻也转不过弯来。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梅若青来个杀人灭口,那就糟糕的很。 剑派弟子瞧着梅若青的神情,人人吓出一身冷汗,师父如果发起火来,该如何收场才好? 而梁文净此时头皮发麻,心里怦怦直跳,他们几个昨天对顾卿一通拳打脚踢,这玩笑估计玩得有点大了,万一顾卿怀恨在心,岂非要跟二师兄一样的下场? 铁毅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头发散乱,衣衫凌乱不堪,就像是刚从竹林草堆里钻出来的模样。 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冷傲,而是有些惊恐。 他身上干净的白衣裳已被竹枝草叶划破了好几个缺口,脑袋再也没有力气仰天,而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只见他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大厅上,道:“五师弟指点得对,弟子的无极飞花的确破绽很多,怪自己学艺不精,甘受师父的责罚。” 他这人倒也很懂规矩,为了师父的名誉,他在外人面前死活也要撑住翠瞳剑阁的面子,至于自己被“五师弟”教训,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顾卿虽然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畅了许多,但也不敢在苍嵇洞天太过胡闹,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靠两只拳头不一定能跑得掉。 他伸手过去将铁毅扶起,附耳轻声说了一句:“我说过,有机会一定领教你的无极剑气……哈哈,铁师兄,师父教我们的剑出无极,拳打无形,你还是没有记住啊!” 梅若青并没有发火,而是淡淡一笑,道:“郭长老,时辰已晚,下山之路多有不便,不如就在我苍嵇洞天住一晚,等药公先生看看元休手上的毒性还有无大碍,明天我们再聊。” “既然如此就叨扰几位大师了。” 郭长老见气氛不对,赶紧抽身为妙,立即拱了拱手,凝神注视顾卿一眼,微微一笑,大步离开了翠茗楼。 梅若青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剑派弟子闷声不吭地转身退出去,没有人敢再去瞧顾卿一眼,只盼走得越快越好。 药公先生抱着葫芦,起身也要走,梅若青冷哼一声,道:“老酒鬼,你先留个步,等会叫李师弟去开一坛好酒,你们两个多喝几杯。” “真的啊?”药公先生一拍大腿,喉咙里一阵酸爽无比,手舞足蹈地去拉李嵩的手。 顾卿翻了个白眼,今天晚上能不能走出翠茗楼,他心里就没有底气了。 一个外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了翠瞳剑阁的弟子,这种事情对梅若青来说,的确是很没有面子,但是指望药公先生肯定是不行的,他跟李嵩是一路货色,只是有酒喝还管徒弟干什么? 至于卫风语,顾卿并不是很担心,梅若青如果真的要为难自己,总不可能连药公先生的小徒弟也不放过。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恭敬地道:“梅大师,弟子刚才无意冒犯翠瞳剑阁,只因手臂上毒性一起,根本控制不住。” 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要是梅若青不深究,就能说得通。 “翠瞳剑阁拳剑双绝,这件事情如果传了出去……顾兄弟,你说由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拳头好呢,还是从今往后我剑派弟子都来跟你学一学本事比较好?” 顾卿心头一颤,剑派宗师级别的大师,在她手上我绝对走不了一招就死,这老女人要是真的不肯善罢甘休,我只有跑古前辈那里去喊救命了。 “梅大师言重了,弟子何德何能敢教剑派弟子学拳?我只是天生蛮力,出手没有掌握轻重,但在梅大师的剑气之下,绝对过不了一招。” 他虽然是谦虚,但说的也是实话。 梅若青好歹是一代掌门剑师,古戬风的无极剑气他是见识过的,不说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单单是五指五阳的真气意动,世上又有什么武器可以抗得住? 翠瞳剑阁的实力不容轻视,顾卿如果仰仗缚妖索的神通勉强能抵挡一招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撒腿就跑。 她会不会跟程师伯一样,用咒仙术定住我? 梅若青总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孩子翻脸吧…… 第七十四章 二师兄和小师妹 顾卿现在也学聪明了,在剑派前辈面前还是规矩一点比较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道理人人都懂。 梅若青缓缓点头,语气稍加平和:“我翠瞳剑阁的无极五阳剑气,真正做到气冲无极的也只有我们三个。当年师尊曾有告诫,五指剑气中,拇指望月乃是入门基础,而中指飞花最为难炼,我古师兄气元归一,李师弟精元固守,也及不了师尊十分之二。我这些徒弟呢,至今无人能突破无剑的境界,更别谈什么无极,邵元休天资极佳,只可惜太注重儿女情长,铁毅勤奋刻苦,偏偏目中无人,狂傲自大……” 哎呀,听她说得这些话,莫非是想收我做徒弟? 顾卿眼珠子一转,仔细琢磨梅若青的用意。 翠瞳剑阁这三位剑师修为高深莫测,眼力也是厉害的很,她要是跟渡澄老光头那样,强逼我做她徒弟,这事情就有点糟糕了。 我来苍嵇洞天目的是想采了你的椮枯草,赶快回玄翎城去救黎兔族的姐妹,做了你徒弟之后,我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搞事情吗? 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待在仙剑圣地里养老还有什么前途,我可不想做缩头乌龟。 “一个人有没有练过剑术,一眼就能瞧出门道,刚才我看你掷剑的手法,毫无根基可言,你以为郭长老是三岁小孩么?只是,你望月剑气倒也使得有模有样,古师兄虽然眼睛不方便,识人的本事一直都比我好……顾兄弟,若是你有心要学无极剑气,我可以指点一二。” 果然不出所料,梅若青虽然语气委婉,但跟渡澄是一个目的! 顾卿捋了捋头发,能得到梅大剑师的青睐自然是好事一件,问题是我该如何拒绝呢? 卫风语轻轻一笑,道:“此事要先问过药公师父才行,我和师兄作不了主的。” 梅若青点了点头:“李师弟估计已经在跟老酒鬼拼酒了,顾兄弟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等找到了邵元休,咱们再谈正事。” 好吧,梅大师行事果然是天衣无缝,容不了任何借口,药公先生几杯酒下肚,就把顾卿和卫风语两个“徒弟”都卖了,他也一点不会内疚,早知道这样,刚才真应该让卫风语戳破他的酒葫芦。 “师弟,要不咱们先回药房,等药公先生吃饱喝足了,咱们亲自去问问他有何想法?”顾卿双手托住短剑,恭敬地朝梅若青递过去。 梅若青衣袖一摆,玄铁短剑呼地一声被她吸在手中,笑道:“如此甚好。” 顾卿一把拉住卫风语的小手,转身离开翠茗楼。 山涧小溪在暮色中泛起粼粼晖亮,青山绿荫蒙上了一片霞光。 顾卿与卫风语走在青石小路上,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小郡主是担心我不回去了呢?” 卫风语抿着嘴唇轻笑道:“不是挺好的,翠瞳剑阁这么多漂亮的女弟子,别说你一个都瞧不上。” “庸脂俗粉,怎能跟小仙女相提并论?” “小仙女是谁?”卫风语眨了眨眼睛。 “就是提亲的人从东城门口的大街,一路排到西门的那位啊!” 卫风语咯咯娇笑,她嘴唇一直在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易容术虽然将她的脸颊涂得黝黑难看,但难以掩饰她柔美的声音。 顾卿想起梅若青要逼自己做她徒弟一事,心里暗暗着急,皱眉道:“咱们先去药房收拾东西,最好想个办法连夜逃走为妙。” “梅大师愿意教你无极剑法,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何你却不肯?” “开什么玩笑?我此行是为了椮枯草而来,要是学了翠瞳剑阁的剑术,又去偷了人家的宝贝,老女人非把我碎尸万段不可!” 乌云遮天,天地间昏暗一片。 二人绕过青石小路,突然听见前面“叽叽”的叫声,小云貂伏在小溪边东张西望,一看见顾卿和卫风语,跳起来就往苍嵇山的小树林里跑去,片刻间消失无影。 顾卿见云貂举止怪异,心里疑惑,小云貂不去清风圣居陪着古戬风,反倒是守在这里等我,这是要搞啥? 穿过小树林,眼前是一处黝黑的山涧崖洞,石洞外面潺潺流水,藤蔓树枝四处横生,倒像是极少有人涉足。 卫风语轻声道:“苍嵇洞天是仙门圣地,咱们这样乱闯,会不会……” 顾卿忽然示意她噤声,眼珠子转了转,拉着卫风语蹲下身子,竖起了耳朵。 山涧崖洞中隐隐约约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又轻又细,但被山涧的回音一弹,倒是非常清晰。 “师哥……不要……” “师妹,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咦?是铁毅的声音! 顾卿愣住,原来二师兄躲在这里幽会兰晴小师妹,啊哈,被我逮到了吧! 不过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邵元休可以跟郭紫音相亲相爱,他二师兄难道就不能泡小师妹了? 再说了,兰晴那小妮子好像对铁毅死心塌地的,迟早要去求师父成全他们,到时候两对新人一起在苍嵇洞天拜堂成亲,喜上加喜。 “师,师哥,我怕……唔,唔……” 耳朵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师妹的嘴唇似乎突然被铁毅堵住,后面的话已模糊不清。 顾卿伸出脑袋偷偷一瞧,果然,铁毅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八爪鱼,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搂住了小师妹的细腰疯狂地在她脸上亲吻。 小师妹被铁毅亲得花枝乱颤,腿脚酸麻发软,情不自禁地回吻师哥,不时地抬臂挺胸,将小蛮腰轻轻地拧摆,口中羞涩呢喃:“师兄不要……不要欺负我……” 她嘴里说着不要,身子却一直往铁毅怀里紧贴,估计早已心花怒放,喜欢的不得了! “我哪有欺负你?难道看见如此精致的美人,竟要我无动于衷么?师妹,你嘴上的胭脂香的很,让我好好尝尝……” “……被师父瞧见……我,我就死定啦。” “死就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卿翻了个白眼,这铁毅一张嘴巴甜如蜜糖,跟白师兄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四大剑派里若是举办个泡妞比赛,铁毅肯定稳拿第一! 顾卿第一次看见这种激情火热的场面,歪着脑袋半天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已经移不开。 卫风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看见顾卿的脖颈通红似火,一颗颗豆大的汗水,顺着衣领往背脊上流。 她见顾卿就像是中了邪一样,露出一种迷茫的神情,不由心生好奇,附身到他耳边,轻声地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好像有点饿,想起我小时候……想起我母亲……”顾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身子有点开始轻微的颤抖。 卫风语怔住,眼前这少儿不宜的画面,为何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居然会觉得饿? 卫风语歪了歪脑袋,从草棘缝隙里一瞧,只见铁毅二师兄正握住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轻轻地揉捏……她登时感觉大脑一阵昏眩,四肢几乎瘫软,黝黑的脸颊虽然看不出来颜色,但一双小巧玲珑的耳朵早已红霞一片。 “师哥……嗯哼……” “你的心儿跳得好厉害……”铁毅的手掌按在小师妹的胸前,呼吸急促。 这不对啊!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只馒头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这种大小尺寸,他其实是摸过的,因为在翠瞳剑阁的小师妹之中,只有林珊珊才有。 难道眼前这个小师妹是林姗姗? 顾卿汗如雨下,神情有些呆滞。 卫风语咬着嘴唇,秋波水雾般的眼眸瞪往不停冒汗的顾卿,咬着牙细声地问:“老实交代……你,你喝了几碗鸡蛋汤?” 鸡蛋汤真的有这么厉害? 云俪城特产的十全大补汤就是这感觉啊! 顾卿下意识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面红耳赤,拼命控制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猛地扭过头痴痴地瞧着卫风语,嘴里居然呵出一口长长的热气。 卫风语被他炽烈的眼神扫中,心儿一颤,皙白如雪的脖颈登时羞红一片,突然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作势要插他的眼睛。 顾卿双掌合什,作了个求饶的动作,忽然听见小师妹惊声道:“师哥不要!让师父和小师妹知道了,那,那如何是好?” 铁毅冷笑道“知道又怎么样?剑宗有规定不许师兄妹相好么?” “我,我知道兰晴师妹很喜欢你,我又不敢将这事情说破,真的好生为难……” “不识抬举的东西,她真以为翠瞳剑阁人人当她是宝贝?她可以喜欢我,我就不能喜欢你么?” “师哥,你,你莫要骗我。” “我的林妹妹,我每天都要人前人后,装模作样的去讨好兰晴师妹,实在好辛苦的。” 顾卿斜着脑袋,终于看清楚小师妹衣裙上果然有一块碧绿色的玉佩,不出所料,铁毅原来是背着兰晴师妹在跟林姗姗幽会。 顾卿苦笑摇头,冲卫风语做了个鬼脸。 苍嵇洞天还真是热闹啊,他们大师兄跟郭师妹不知道在搞点什么名堂,现在又是二师兄跟林珊珊不清不楚的,这种事情若是让兰晴小师妹发现了,哎呦!这三个玄铁弟子要是打起来,噼噼啪啪的精彩场面,肯定过瘾的很啊! “师妹,圣草一事可不能再拖了……要想出人头地,一定要借助圣草的灵性才能修炼无极剑气……”铁毅的声音轻了许多,手上动作渐渐停止,侧耳聆听,朝山涧石崖外面张望了几眼,神情小心谨慎。 圣草?他难道是在说椮枯草? 第七十五章 天泉玉佩 顾卿眨了眨眼睛,示意卫风语千万不要出声。 “师哥,就算咱们进了天泉洞,也不一定能找到椮枯草,这些年只有古师伯偶尔找到过几片枯叶,万一……” 铁毅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恨恨地道:“这件事情没有万一,若是不去修炼无极指力,连几个小师弟我都及不上,永远都是剑派的垃圾!” 他似乎一直对顾卿的拳头耿耿于怀,炼了这么多年的无极仙剑,居然败在一个其貌不扬的野小子手里,在翠茗阁里当众出丑是小事,就怕以后在一大群师弟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修炼翠瞳剑阁正宗的无极指力,对于他来说已经刻不容缓。 但是这跟椮枯草有何关系? 依照铁毅的说法,只要能找到椮枯草,就可以增加自身的灵力修为。 天泉洞一定是苍嵇洞天的禁地,我何不静观其变,等他们给我带路? 哈哈,这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么! 顾卿暗暗得意,手指头点了点清风圣居方向,想拉着卫风语的小手偷偷地往小树林退出去。 “今天正好趁郭长老在……师妹,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铁毅沉思片刻,瞧了瞧林姗姗衣裙上的玉佩,语气近乎恳求。 “师哥,此事关系重大,师父和古师伯一直严禁剑派弟子越过天泉洞,我这样一声不吭地上去,要是被师父知道了……”林姗姗手指头拨弄青丝,不停地绕圈,似乎对二师兄的要求有点犹豫。 “我对你一往情深,想不到你,你还是将我当作外人……” 铁毅轻轻叹息,神情沮丧。 林姗姗咬了咬嘴唇,一双湿润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二师兄,忍不住就想流泪。 顾卿想起林姗姗踢过他两脚,又陷害过他一次,现在看见她一副泫然欲泣,无语凝噎的样子,心里却是恨不起来。 怎么铁毅不自己去天泉洞,一定要林师妹帮他? 莫非是想找个人替他背黑锅? 铁毅轻抚林珊珊的秀发,幽幽叹息:“师妹,我明白你是怕师父责怪,不如将天泉玉锁给我,等找到椮枯草,咱们一起研究无极剑气,一旦修炼有了进展,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你说好不好?” “师父知道你与五师兄好胜心强,所以命我掌管苍嵇洞天的玉锁,这,这可不能胡来,你若是找不到,岂非,岂非……”林姗姗身子颤动,面色惊惶。 “我明白了,你心里还是想着邵元休!” “师哥,你,你别胡说。” “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你有什么心事我还不知道么?” 铁毅恨恨拂袖,眉宇间似有所怨恨,又有些急躁不安。 林姗姗满心委屈,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 顾卿翻了个白眼,他吗的!这翠瞳剑阁的弟子关系挺复杂的!是不是美女太多就容易混乱啊? 这不就是十三郎跟老芋头的故事么?云伊前辈也不知道究竟喜欢哪一个,干脆两个都不要,嫁给别人一了百了。 顾卿瞧着林姗姗衣裙上的玉佩,转念又想,怎么天泉洞还是锁着的? 我看铁毅对兰晴眉来眼去的,对林姗姗又是一番花言巧语,到底是想欺骗小师妹的感情呢,还是想骗玉锁? 他这么着急想突破无剑的境界,一定是今天受了我的刺激……不过说实在的,等他学会了无极无剑的指力,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顾卿对剑派弟子的男欢女爱兴味索然,拉着卫风语悄悄地退出小树林,径直往清风圣居走去。 “师妹,是我不好,我怎么舍得伤你的心……” 铁毅将林姗姗温柔地搂在怀里,冷冷地望着顾卿与卫风语在小树林消失的身影,眼中一丝精芒暴射。 卫风语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顾卿牵着她的手,一路上默然不语。 其实顾卿一直想找个机会学一学铁毅的亲嘴技巧,可惜他打起架来信心十足,面对楚楚动人的小仙女,始终没有勇气。 顾卿的掌心已汗迹淋淋,只觉得能这样握住卫风语的小手,对他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最好永远不要清醒。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顾卿与卫风语走到清风圣居的石墙小院,就听见古戬风在石屋中喃喃自语:“吾幽隐以远祸兮,叹碌碌而无为……顾卿,苍嵇洞天是不是来了客人?” “古前辈,这位是卫师弟,是药公先生带上山的药童。”顾卿朝卫风语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我是问你,今天翠茗楼来了什么人。” “是倌马族郭长老,要找五师兄邵元休。” “哎,原来我师妹找你去是为了这个事情?真是胡闹啊!万一被人识破了,岂非尴尬地很!”古戬风摇头叹气,怫然不悦。 石屋里漆黑一片,卫风语根本看不见古戬风的身影,扯了扯顾卿的衣袖,皱了皱眉头。 “嗯,这位小兄弟气息异于常人,是你五行宗的同门?” 古戬风虽然眼瞎,鼻子却是十分灵敏,卫风语本就不是部落人氏,自小在擎天宗里修行,无论是呼吸还是气场都与常人不同,古戬风好歹是仙剑宗门的纯阳之修为,对方的真气异样他一闻就知道底细。 卫风语轻声笑了笑,道:“听说四大剑派近年来,最有资格修到上乘化羽之境的,除了紫阳剑坊的丁掌门,就是您古大师了。” “哦?这是仙宗剑派的弟子抬举我了,我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老瞎子,怎么能跟丁掌门相提并论?” “前辈过谦了,无极剑气的功法修为,博大精深……而当年擎天宗的元鳞大师一心想与前辈交流学习,不料却对阵了紫阳剑坊的丁秋羽,这件事情挺令人遗憾的。” 古戬风突然嘿嘿笑了一声,黑暗中只听见他缓缓的呼吸,似乎卫风语这番话触动了他的心事,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顾卿笑嘻嘻地道:“无极剑气天下第一,只能怪元鳞大师没有这福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按辈分来讲,我老人家跟棋阁海归墟谷慈光、流光两位仙师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四大弟子中随便跳出来一个,我都要喊一声师兄,光是论玄门乾坤九大修为,我也是望尘莫及。” 顾卿皱了皱眉,玄门乾坤的修为我只炼到第四阶,照古前辈的意思,难道他们擎天宗人人都炼到地煞天绝了? 这个我可不信,最多跟渡蘅师伯一样,炼到劫灵而已。 “哎,顾兄弟年轻有为,以后五行宗又出了个大师级别的人物,可喜可贺啊!你可别忘了我老人家,哈哈!” “前辈真是会开玩笑啊!我被人称作大师,估计也要一百年以后了……要是还能来这里拜访前辈的话,那才是晚辈的福气。” 顾卿这句话说得真心诚意,管他是前辈还是大师,在你古戬风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晚辈。 虽然不知道父亲跟你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辈子亏欠你的我一定替我父亲还你。就算再过五十年吧,等自己七老八十了,我最希望实现的事情,就是还能牵着小郡主的手,来苍嵇洞天看看你。 “不错,长生修仙之路漫长无际,你有这样的决心就好,我老人家当然也耐得住寂寞。” 月光下忽见白影一闪,调皮的小云貂窜上顾卿的手臂,歪着小脑袋冲着卫风语叽叽叫了几声。 “咯咯,这小东西好可爱哩!” 卫风语一看见小动物就有些得意忘形,童心未泯的喜爱之情表露在脸上,婉转如溪水般清澈的娇笑声,听得顾卿心神一荡,头昏耳鸣。 “你是小妹妹?” 古戬风凑过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脑袋,瞳孔中一片白雾。 卫风语料不到他居然长了一副如此骇人的面孔,冷不防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往顾卿身上贴拥过去。 一阵淡雅的清香扑鼻,顾卿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融化,长长地呼出一口冷气,脸色绯红,羞涩地道:“卫师妹她,她从小就调皮,缠着药公先生非要来苍嵇洞天瞧一瞧……” 小云貂突然转了转脑袋,昂头“吱吱”一声,跃身就往青石小路跳过去,转身瞪了顾卿一眼,嗖地扑入山涧树林之中。 古戬风神情一变,沉声道:“奇怪,小云貂好像有些反常,你去瞧瞧什么情况。” 顾卿二话不说,飞身追了出去。 穿过树林,听见石崖上小云貂身形一晃,吱吱的叫唤声又激厉了几分,顾卿心里一沉,这里正是铁毅与林珊珊幽会的石洞。 山涧流水涓涓,落叶在冷风中飘旋。 顾卿跃过杂乱的树枝草棘,借着月光,猛然看见黑乎乎的山崖洞里,林姗姗扑倒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仰着脑袋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瞪着顾卿! “林师姐?” 顾卿脱口惊呼,跃步冲上前去,托住了林姗姗柔软无力的脖颈。 她此时已身躯冰冷,咽喉深深地凹陷,口中鲜血喷涌,竟是被人一拳击碎了喉咙,气绝身亡。 怎么回事? 顾卿心惊不已,而林姗姗衣裙上那块碧绿色的玉佩果然已不见了踪影,极有可能就是铁毅痛下杀手,抢走了开启天泉洞的玉锁。 问题是,铁毅为了一把玉锁就要杀死如花似玉的小师妹,这个理由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吧?他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忽然,山涧树林之中火光冲天! 只见无数条人影呼啸冲过来,剑光闪烁,刹那间就将顾卿团团包围。 二师兄铁毅一马当先扑过来,抱住林姗姗的尸首放声大哭:“师妹!你,你这是怎么了啊?师妹你醒醒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动了石壁,顾卿抬头望着周围几十双愤怒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这下子我是有口难辩了! 第七十六章 证据确凿 剑派弟子见到林师姐的惨状,潸然泪下,小师妹兰晴的情绪更是激动,抽出短剑就要刺向顾卿,被梁文净一把拖住,手忙脚乱地将她抬了下去。 “顾卿,你怎么解释?” 梅若青呼吸沉闷,强忍住怒气,冷冷地盯着顾卿。 顾卿环顾四周,苍嵇洞天除了古戬风之外,人数基本上已到齐,而郭长老在一旁整理好衣裳,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瞪着顾卿,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邵元休”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铁毅难掩悲愤,狂呼道:“师父!还要他解释什么?这小子第一天进山就对林师妹动手动脚的,肯定是他垂涎师妹的美***歼不成便起了杀心!” 剑派弟子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指责顾卿对林师姐袭胸一事,肯定是心有不甘,欲凌辱师姐才下得毒手。 现在的局面对顾卿来说,完全是证据确凿,他们进来之前,崖洞里只有顾卿和林姗姗两个人,而铁毅第一个冲进来的目的,只是确定一下,林师妹有没有断气。 药公先生似乎是怪他们吵醒了他睡觉,一脸的不高兴,将酒葫芦甩在肩上,附身过来仔细瞧了瞧林姗姗的咽喉,眯着眼睛点了点,道:“嗯,她是在措不及防之下,被人一拳击中了咽喉,食管与锁骨之处皆已粉碎!她是顷刻间毙命,倒是没有什么痛苦……这里指节痕迹相当明显,凶手用的正是右拳。” 剑派弟子以左手习剑,若是论真气功法上的修为,除了在翠茗楼一拳将二师兄打飞出去的顾卿,只怕再也没有右手灵力有如此凶猛之人了,这种事情还需要顾卿解释么? “不过……我徒弟右手上的毒伤并未痊愈,他若是一拳打在林珊珊的喉咙上,按理来说,她体内的血液应该会受毒气所浸,怎么吐出来的鲜血还是红色的?” 梅若青冷冷地道:“刚才你也说了,是食管与锁骨皆碎,而她肌肤完好无损,毒性又如何能进?” 药公先生笑了笑,朝着一旁的剑派弟子瞅了几眼,凑到梅若青耳边轻声细语地道:“我有一个办法,要你答应才行……不如让我徒弟在林姗姗身上打一拳,或者你去找一个徒弟出来试试。” 其实药公先生这个办法根本就是扯淡,拳头之力有轻重之分,要顾卿在林姗姗尸体上演示一拳,轻了看不出来效果,重了的话,只怕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她梅若青为人尊师,又怎么忍心再看见爱徒的尸骨遭受如此践踏? 再找个徒弟出来试验一下?你老酒鬼存心找事情是不是? 梅若青怒形于色,恨恨地道:“顾卿,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何要下此毒手?只要你解释得通,我翠瞳剑阁绝对不会为难你!” 她能说这句话已经是相当地给面子了,顾卿毕竟是老酒鬼的徒弟,而且无论从哪方面去想,顾卿绝对没有杀死林姗姗的动机。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轮到我表演了。 我若是说林姗姗故意勾引我,一时控制不住才将她打死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能解释出来,但是理由却不对,我一个小药童,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那如果我将刚才看见的事情全部抖出来,首先铁毅死活不会承认,而且兰晴小师妹估计也会跟我拼命。 天泉玉锁我怎么解释?只要铁毅一口咬定我是为了椮枯草而起杀心,梅若青站着苍嵇洞天的立场,就没有理由不相信。 梅若青可不是傻子,三言两语骗不过去。 既然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找古前辈。 “梅大师,这件事情弟子解释不了,只能请古老前辈为我作证,因为刚才我与卫师弟一直待在清风圣居。” “哦?你一直是在古师兄那里?”梅若青双眉紧皱,神情有些疑虑。 铁毅目中凶光一闪,故意装作吃惊的模样,失声惊呼:“师父!师妹的玉佩不见了!” 梅若青似乎突然想通了凶手的目的,冷笑道:“我明白了……老酒鬼,我看你这徒弟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为了我苍嵇山的仙草圣物。” 顾卿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瞧了瞧铁毅的右手,嗯,你的右手拳头还挺厉害的,但是玉佩这一招才是最狠的,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果然有点水平。 铁毅怒目瞪视,左手握着玄铁短剑不停地颤抖,只恨不得立即扑上来将顾卿一剑刺死! 药公先生沉声道:“梅大师,这无凭无据的,不要太早下结论吧?” 李嵩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老酒鬼是苍嵇洞天多年的老朋友,他当然没有理由会纵容徒弟行凶,但是如果顾卿真的是为了抢夺玉佩而杀死林姗姗,那这件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苍嵇洞天的圣物一直是四大剑派的圣地宝贝,想夺取之人也是不计其数,谁敢保证顾卿没有私心? 郭长老对眼前的事情震惊无比,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就是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什么邵元休突然变成了顾卿,好几次他想找李嵩问一问,但是气氛很沉闷,他可不想无端被人指责他在转移话题。 “行吧,赶紧找古大师作个见证,我女婿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这事情滑稽的很!” 顾卿想表示一下歉意,冲着郭长老抱了抱拳,道:“郭长老,其实我不是邵……” “你不知道什么?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去一趟清风圣居拜见了古大师,一切就都水落石出,哈哈,哈!” 郭长老一把抓住顾卿手臂,大步就往树林走过去。 此时,卫风语坐在漆黑的石屋之中,远远瞧见山涧树林里一片火把通明,数十个人影正往石墙院子过来,心里隐隐不安。 古戬风皱着起眉头,奇怪地问:“外面什么事情,怎么如此喧哗?你待在这里,切记莫要走出去半步。” 石屋外,剑派弟子跪地行礼,梅若青恭敬地道:“古师兄,我们在山崖上发现珊珊的尸体,是被人重拳击碎锁骨而死,而顾卿兄弟正好在她身边……他说是无意之中路过,今晚一直是跟师兄在一起,所以特意过来通报一声。” “你说姗姗她,她……”古戬风嘴角颤动,脸上的表情呆滞,一时哽咽,话也说不出来。 卫风语一惊,过去扶住古戬风,大声呼道:“我跟师兄一直陪着古前辈说话,他哪有时间去杀人?” 铁毅怒斥道:“放屁!你敢说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一直在圣居石屋里?” 古戬风脸上露出阴晦的表情,缓缓道:“顾卿,姗姗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好好跟我说,不要骗我老人家。” 顾卿怔住,他绝对不会编造任何假话去欺骗古戬风,但是真的要他说出铁毅与林姗姗幽会的事情,这的确令他进退两难。 因为他现在很难下定义,到底是翠瞳剑阁的名声重要,还是个人的冤屈重要?就算他将事实经过说出来,在场有话语权的,除了古戬风,药公先生和郭长老,没有人会相信。 顾卿灵机一动,清风圣居是苍嵇洞天的禁地,我只要一进去,他们就不敢冲进来。 “前辈,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行不行?” 顾卿打定主意,现在只有古戬风能帮自己脱离嫌疑,而且他还有一件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情要拜托自己。 “不行!”梅若青精芒忽射,冷冷地注视着顾卿。 “师父!师父!我们找到了!” 只见远处火光闪耀,梁文净带着几名剑派弟子兴冲冲地往石屋奔过来,手里高举着一块碧绿色的玉佩,大声疾呼。 梅若青身形一晃,将玉佩抄在掌中,皱眉道:“哪里找到的?” “弟子是在药房找到的,顾卿藏在草叶堆里!”梁文净将火把举在顾卿头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意思是说,现在人赃并获,你还能抵赖么? 顾卿突然哈哈一笑,拂了拂衣袖,梁文净缩着脑袋,身子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生怕顾卿一拳打过来,变成苍嵇洞天第二具尸体。 不料,顾卿早就算好了时机,他虚张声势的一笑之下,人已飞身而起,往漆黑的石屋扑去。 梅若青怒形于色,左手衣袖飘忽,两道无极指力幻作凌厉的剑气,“呲呲”两声,疾射顾卿的大腿! 扑!扑! 两点火星相击,青烟一散而开,在夜色中分外刺眼。 原来是石屋之中飞出另外两道银光,倏然击中了梅若青的剑气。 “古师兄!你这是要帮着外人么?” 梅若青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将身边弟子的火把一指戳成了两截,吓得那名弟子一个趔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半天不敢吭声。 “师妹,你冷静点。”古戬风叹了一声。 “现在死得是我徒弟,不是你徒弟,你当然比我冷静!”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怪我,我为了弥补过错,花费苦心去寻找椮枯草,难道不是为了翠瞳剑阁么?顾卿的确是个外人,但是据我判断,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梅若青冷笑道:“当年你不是也轻信外人么?” 顾卿心里一惊,听她的口气好像说得正是自己的父亲,当年蔺大师来苍嵇洞天偷椮枯草,梅若青难道也在场么? 第七十七章 竹林黑影 李嵩知道梅师姐要是发起脾气来,搞不好冲进清风圣居跟古师兄大打出手,那苍嵇洞天这个脸就丢大了。 他为人平和,向来与世无争,此时瞧了瞧药公先生,又瞧了瞧郭长老,挤眉弄眼地示意他们赶紧出来打圆场。 郭长老心领神会,拱手道:“古大师,翠瞳剑阁都是光明磊落的修仙之士,今日发生命案,总得想个法子,顾,顾师兄是吧?只要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出来,老夫绝对相信他不是凶手,是真是假公道自在人心。” 他难得上一趟苍嵇山,一心想来找自己的女婿,想不到会碰到这种事情,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一时半刻猜不出顾卿的身份,但他在星宿部落识人无数,一眼看出顾卿不像是个歹毒之人,坚信凶手肯定是另有其人。 只不过,现在这种局面,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剑派的家事,有心说几句好话,天一亮还是赶紧开溜吧。 “多谢郭长老信任!我顾卿山野村夫,说出来的话梅大师一定不会信,她那些宝贝徒弟喜欢栽赃嫁祸,我也只好耐心等一等,说不定凶手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呢,林师妹一死,天泉玉锁以后就归我保管。” 铁毅一张通红的脸在火把的映耀之下,变得异常狰狞可怖,冲到石屋门前大声怒斥道:“小贼还要狡辩!我剑派弟子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林师妹报仇!” 梁文净一声大吼:“誓为林师姐报仇!” “誓为林师姐报仇!”数十支火把高高举起,剑派弟子个个高呼呐喊,情绪激愤。 “好!我只说一次,你们林师姐不是我杀的,谁要是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请梅大师给我一点时间,我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月朗星稀,冷风拂面。 顾卿神情镇定地站在石屋门口,握紧铁拳,目光扫视翠瞳剑阁的弟子。 他手臂上的邪毒已消散了十之八九,若要大开杀戒,随时可以恭候! 只是他考虑再三,铁毅与林姗姗的事情他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他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椮枯草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梅若青怒道:“我师兄信你不代表我也信!你以为苍嵇洞天是你游山玩水的地方,说来就走,说走就走?我瞧在老酒鬼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我也最后问你一句,林珊珊是不是你杀的!” 梅若青脸上隐现一股冷冷的杀气,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凭顾卿的玄门修为,在她的无极剑气之下,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 顾卿有些犹豫,他并不是胆怯,而是事态的严重性不是他所能掌控,就算是渡澄在这里,也没有把握对付得了梅若青,还有一个闷声不吭的李嵩。 “我可以为这位小兄弟作证,人不是他杀的!” 忽然! 黑乎乎的竹林中出现了一个黑袍蒙面人。 只见他足尖仿佛临空踩在了弯弯的青竹枝干上,轻盈地弹动着身子,声音犹如夜风中的山雀,空灵悠扬。 此人身轻如燕,气定神闲,仿佛就像是一只从夜空中振翅而来的乌鸦。 他是什么时候跃上竹林的众人皆是一无所知,这种功法修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就是你杀的!” 梅若青不知黑袍人是敌是友,嘴唇微微吹动,气运丹田,真气迅速贯通周身,声音飘飘扬扬地逆风而散,震动耳膜。 黑袍人微微一笑,道:“听说梅大师法力无边,无极剑气纵横天下,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我只问你,我徒弟是不是你杀的?” “我跟你徒弟素未谋面,她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连好看难看我都一无所知,我杀她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抢天泉玉锁。” “哈哈哈!你以为区区一个天泉洞难得到我么?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天泉玉锁还是给你徒弟换糖吃吧!” 黑袍人突然哈哈大笑,竹林里一阵阴风扫过,竹叶纷纷飞散而下,在火光之中泛起诡异的蒙蒙黑影,就好像是一排排锋利无比的暗器,速度惊人,飕飕地一片斜插在碎石地面上!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鬼神般的功法灵力世间罕见,若是刚才他在背后无声无息地幻起满天竹叶飞花,还有几个喘气的活人? 李嵩瞧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钦佩,朗声呼道:“这位先生好俊的身手!不知是何方高人?” 黑袍人摇头叹息,道:“嘿嘿,我若是肯告诉你我是谁,为何还要蒙着脸?” 李嵩皱眉道:“说得有理,是我问错了。” “嗯,你那童子精元功法少炼上几年,脑子就会灵活多了。” “不对!我从来不曾离开过苍嵇洞天半步,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精元功法停滞不前的?莫非我气元之脉象被你瞧出了什么破绽?” 黑袍人咽了咽口水,似乎不愿意再跟李嵩纠缠下去,话锋一转,冲着石屋门前的顾卿问了一句:“小兄弟,你姓顾?” “弟子姓顾名卿,跟随药公先生在云俪城里学医。” 这黑袍人声音浑厚有力,气场十足,宗法修为似乎在梅若青之上,他刻意隐瞒身份出现在苍嵇洞天,一定是有备而来,顾卿若是胡编乱造,恐怕很难瞒过他的眼睛,先稳住阵脚,见机行事才对。 至于黑袍人究竟有没有偷窥到铁毅与林姗姗的私情,这个还真是不好说,以黑袍人的身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古大师身体好么?”黑袍人点了点头,突然又问起古戬风。 古戬风坐在石屋之中一直猜测黑袍人的身份,听见他问起自己,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外面还有人惦记我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真是令人欣慰!” 黑袍人站在竹枝上,昂首仰望着夜色苍穹,若有所思地道:“七宝神殿九阳鼎,天地清风扫无极……当今四大剑派门宗之中,以丁掌门与古大师的剑气第一,我最多也就排在第三,谁要是敢厚颜无耻称第二,嘿嘿,我就跟他急!” “天下四剑五宗,功法修为各有千秋,我一个瞎眼老头何德何能排得上第一?先生如此谬赞,我老人家可担当不起。” “哦,莫非是要借助椮枯草的灵性,大师才敢称第一?” 黑袍人的声音在旷野之中回旋,语气有些冷嘲热讽。 古戬风面不改色,哈哈笑道:“原来先生此行是为了椮枯草而来,不知我那师侄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先生?” 黑袍人似乎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刚才已经声明,我并没有杀害梅掌门的徒弟,而且这位小兄弟也不是凶手。” 梅若青冷冷地道:“不如先生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铁毅在一旁冷汗直流,心神不定,他不能确定黑袍人是不是亲眼看见了自己动手,如果黑袍人当场指认,无凭无据的,不见得师父会相信。 他脑子里正在思索对策时,偷偷地朝梁文净使了个眼色。 梁文净会意,突然跳起来破口大骂:“他吗的,瞧你鬼鬼祟祟的样子,胆敢闯入我苍嵇洞天,搞不好就是跟顾卿一伙的!师父,千万不要被这孙子骗了!” 嗤! 一缕劲风追云逐电般地迎面射来! 梁文净“哎呦”一声大叫,仰面翻倒在地上。 只见他肩头忽然插着一片削薄的竹叶,深入半截,连滚带爬地躲到铁毅身后,一只胳臂竟然空荡荡的毫无知觉,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剑派弟子慌忙过来,想将竹叶拔出,梅若青突然呵斥一声:“不要乱动!” 她出手如风,指力虚空而点,迅速将梁文净肩头的曲垣、秉风二穴封死。 黑袍人露了一手,顾卿不禁暗暗惊叹。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这种功法虽然并不稀奇,但是能炼到随心所欲,完全是仰仗自身的玄气与真力,星莽大陆上有此境界之人屈指可数。 我这双铁拳遇强则强,而竹叶偏又轻巧柔软,若是挡不了他这种阴柔的玄功,难免也会被竹叶浸入肌肤血脉之中,这人真气如此精湛,我倒要加倍小心。 我如果用无极“望月”的剑气去化解,速度能不能比他快? 顾卿只觉得手指关节一阵发痒,额头冒出了冷汗。 月色之下,黑袍人的身子高高悬浮在竹尖,稳如磐石,不动如山。 他整个脑袋都被黑巾遮掩,看不见面部表情,声音丝丝绵绵,犹如夜莺蹄鸣:“要我说出凶手不难,你让我去天泉洞口看一眼,了却一段心愿。” “好!你想躺在洞口睡一晚都可以。”梅若青只想听他说出凶手是谁,一口答应。 “你翠瞳剑阁的弟子个个生龙活虎,女徒弟又是风华正茂,只不过有句话叫作吃着碗里的,要看着锅里的……杀人灭口,栽赃嫁祸,做这种坏事的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嘿嘿,二师哥,你说是不是?” 他居然学着林姗姗的语气,喊了铁毅一声“二师哥”。 众人脸色微变,一双双疑惑的眼睛齐刷刷地射向铁毅。 铁毅心里一颤,他虽然心慌的很,但是苍嵇洞天毕竟是剑派的地盘,现在死无对证,只要咬住不放,没人会去相信黑袍人与顾卿的话。 铁毅冷笑一声,忽然大步走到梁文净身前,怒吼道:“好你个梁文净!林师妹是不是你杀的?” 第七十八章 调虎离山 “师,师哥,冤枉啊!不,不是我杀,杀的啊!” 梁文净被二师兄声色俱厉的表情吓了一跳,脸色刷白,舌头差点就打了结。 铁毅眉头皱起,又走到另外一名剑派弟子的身边,一把扯住师弟的衣领,大声呵斥道:“你说!林师妹是不是你杀的?” 那弟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腿脚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口中失声惊呼:“不是我!不是我!” 铁毅点了点头,从容镇静地走到梅若青跟前,正色地道:“师父,弟子斗胆说一句,若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出来,就可以诬蔑他是凶手,那我们所有的师兄弟是不是都有嫌疑?” 他这番处变不惊的表演,底气十足,在场弟子均是缓了一口气,而梅若青与郭长老等人更是哑口无言。 黑袍人嘿嘿一笑,淡淡地道:“我只是问你,喜欢做坏事的人是不是天生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想不到剑派的弟子都喜欢自作聪明,不打自招。” “依我之见,先生是故弄玄虚,乘机转移大家的视线,你此行是明目张胆为了圣物而来,而林师妹的玉锁偏偏出现在药房里,请问,如果不是顾卿,难道还有第二个人?你一来就先推脱自己不是凶手,请问,咱们连你尊姓大名都不知道,如何才能信你?师门之仇我们师兄弟定要凶手血债血偿,明知修为比不过你,就算豁出了性命,也定要与你玉石皆焚!” 铁毅思维明睿,一番话说得正义言辞,头头是道,将剑派的一群师弟们统统推到前面来,这叫同仇敌忾,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顾卿见铁毅的思维滴水不漏,心里灵机一动。 现在黑袍人突然冒出来,正好是个洗脱嫌疑的机会,药公先生在云俪城的人际关系够硬,古戬风又一心偏袒顾卿,眼前这位神秘的不速之客,来历不明,亲口承认他是为了椮枯草而来,那大家就不用给他面子了,先认定他是凶手,然后再去收集证据。 嗯,你敢跑四大剑派来撒野,就别怪主人不客气,我正好趁这机会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天色微明,晨雾如轻纱般缥缈在青山绿竹之间。 顾卿冲着卫风语笑了笑,道:“卫师妹,你待在石屋里陪着前辈说说话,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担心我。” “你只要不去惹是生非,我才懒得担心。”卫风语唇儿微挑。 古戬风紧皱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沉声叮嘱道:“顾卿,此事蹊跷的很,切莫意气用事。他说要去天泉洞口看一眼,我却始终猜不出那人的用意,这些年也很少有人敢窥伺我苍嵇洞天的圣物,他此番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弟子有个想法,前辈不是说我是能接近椮枯草的其中一人,只要帮你找到它,就能治好你的眼睛?既然这样,弟子不如将错就错偷偷地跟他去天泉洞口看一眼,瞧瞧他搞点什么花样。” “你的意思是让他进天泉洞?” “我觉得梅大师不一定能拦得住,至于那个天泉玉锁……” 古戬风心有所动,点了点头,道:“天泉玉锁交给姗姗保管,其实是另有用途,梅师妹就是怕我们三个控制不住欲念,擅自闯进天泉洞……哎,想不到却是害了她!” “没有天泉玉锁就进不了么?” “玉锁只是堵住泉眼的石扣,不是开启泉眼的机关,此事外人并不知情,但是那人倒好像清清楚楚,这件事情就奇怪了。” “嗯,那前辈就在清风圣居等我的好消息!嘿嘿,我卫师妹就交给你老人家保管了,千万不要让她乱跑!” 卫风语眨了眨大眼睛,嫣然一笑,心想,他一个瞎子能看得住我么? 她突然走到石屋门口,朝药公先生招了招手:“药公师父,你过来一下。” 药公先生正捧着酒葫芦眯着眼睛打盹,听见小郡主喊他,一脸不高兴,皱眉道:“臭小子,什么事情啊?古大师没有同意,我可不敢进清风圣居。” “你走到门口就行,我跟你说几句话。”卫风语语气轻柔,一双大眼睛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药公先生仰面朝天,长长叹了一声。 碰到这种小祖宗他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抱起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摇头晃脑地走到石屋门前,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道:“赶紧的!老子忙的很!” 卫风语展颜一笑,轻声道:“我呢,在石屋里安全的很,你呢,就看好小卿,别让他发生任何意外就行,要是掉了一根头发……嗯哼,等我回去就不是戳你葫芦啦,我在你屁股上戳几个洞,以后睡觉你就趴着睡。” “我滴吗!你,你对老人家下手也这么狠?” 药公先生吓得手里的酒葫芦也快抱不稳,慌忙退开了几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懵逼的表情。 顾卿清了清嗓子,走出石屋,大步走到梅若青身边,环顾四周,朗声道:“梅大师,这件事情想要水落石出也简单,首先,林师姐的玉佩怎么在药房的,我一无所知,其次,这位先生既然是为了椮枯草而来,当然是嫌疑最大,剑派弟子总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不如大家齐心合力将他拿下,先查明了他的身份来历再作打算。” 剑派弟子看见顾卿出了石屋,义愤填膺地纷纷围拢过来,刷刷刷抽出竹木剑,恨不得在他身上刺上十七八个窟窿。 小师妹兰晴怒目瞪圆,横举玄铁短剑,直对着顾卿的后背,银牙暗咬,心里在犹豫这一剑到底要不要刺出去。 你偷采我虾姬兰花,又杀我林师姐,我恨不得将你的心挖出来祭奠我师姐!有本事你现在转过身来,看我敢不敢刺你! 不料顾卿似乎感觉到身后有剑锋寒意,转过身来冲着兰晴微微一笑,道:“兰师妹,二师兄托我药公师父买的胭脂水粉,有没有送给你?”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铁毅精芒闪动,跃身挡在兰晴身前,冷冷地道:“师妹当心,这小子狡猾的很,不要被他抢去玄铁剑!” 兰晴眼眸中突然露出一丝疑惑,反转手腕收起短剑,移步站到了铁毅的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 顾卿哈哈大笑道:“你师父师叔就站在身边,有什么好害怕的,莫非你心里有鬼?哈哈,哈!” 铁毅老羞成怒,左腕一转,玄铁利剑噌地一声削向顾卿咽喉! 李嵩身法极快,人影一晃时已捏住了铁毅的手腕,呵斥道:“你们都退下,师父没有说话,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黑袍人站在竹尖之上,朝着顾卿冷笑一声,默然不语。 知道自己洗脱不了罪名,干脆就将黑袍人推到风尖浪口上,顾卿这一招叫转移注意力。 黑袍人似乎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隐约能瞧见他脸上带着一个暗青色的铁皮面具,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扫了扫梅若青和李嵩,懒洋洋地道:“据说椮枯草只在破晓之后,辰时之前出现,我们还有半个时辰,是你们请我上去,还是我自己上去?” 梅若青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在考虑刚才顾卿说的话。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梅大师还在犹豫什么?” “嗯,我来打头阵!” 李嵩手腕悠悠一转,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精铁短剑,舞起一道剑风,抛在半空中旋转一个圆弧,脚尖轻轻一点,竟御剑而走! “将苍嵇洞天所有出口守住!”梅若青轻啸一声,衣裙飘飘,宛如白鹤展翅紧随其后,一飞冲天,消隐在竹林之中。 他们二人一上一下,配合默契,瞬间将黑袍人的藏身之地封死。 顾卿今天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御剑飞行,简直令他大开眼界,呆呆地瞧着李嵩帅气的绝妙身法,震撼无比! 李嵩大师的身法真力,绝对不在渡澄的玄门化形阶之下,仙宗剑派之中藏龙卧虎,的确不能轻视啊。 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招? 翠瞳剑阁的弟子尊听师命,四下而散,纷纷钻入小溪花圃和树林深处,兰晴眉宇间似有一丝幽怨,瞅了顾卿一眼,心事重重地离去。 苍嵇洞天只有一条进山小路,黑袍人能偷偷地潜入,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 顾卿心里暗喜,望了清风圣居一眼,却调头奔向山涧石崖。 药公先生眼珠子一转,身影忽闪,直追顾卿而去。 他飞身法倒也了得,一点都不含糊。 竹林之中阴风四起,剑气铺天盖地,黑袍人似乎已与李嵩交上了手。 顾卿一口气奔到铁毅与林珊珊幽会的崖洞,仔细瞧了瞧山涧陡壁上流下来的淙淙泉水,喃喃地道:“索儿,现在是你表演的时候,越过这片悬崖,希望会有惊喜!” 缚妖索从顾卿怀里呼呼窜出来,紧紧缠绕住他手臂,绳头凌空一抖,“唆!”地一声,贴在悬崖石壁之上。 悬崖上青苔湿滑,顾卿借助缚妖索的神通,一手拉住绳索,一手抓紧石崖上凹凸不平的青石,临空往上攀爬。 “你就这样爬上去?”药公先生仰着脑袋,张大了嘴巴,惊讶地望着顾卿的屁股。 “我又不会飞!” “你确信天泉洞就在悬崖后面?” “那位黑衣先生说了这么多废话,你真以为他是太无聊了没事找事么?哼哼,因为天泉洞肯定就在这个方向,而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绕过清风圣居。” “哎!不瞒你说,苍嵇洞天我来过无数次,剑派的禁地我从来不敢乱闯,天泉洞究竟在什么位置我至今一无所知!你才来了几天,这样也能被你蒙到?”药公先生摇了摇头,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 顾卿其实并不确定悬崖后面就是天泉洞,但是没有几分把握,他也不敢胡来。 他之所以胸有成竹,完全是因为那只可爱的小云貂。 第七十九章 蝶影重重 苍嵇洞天,只有小云貂能接近椮枯草。 古戬风在清风圣居的石屋里一住就是七年,他养小云貂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散落的枯草灵叶,而小云貂居然三番两次地引顾卿往山涧石崖方向过来,这是为什么? 小云貂难道也懂男欢女爱么?它总不可能是带着顾卿来崖洞里捉奸的吧? 所以,顾卿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山崖后面大有文章。 顾卿爬到了山崖的清泉边,张开嘴巴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凉爽沁人,甘甜滋吼,哈哈笑道:“这泉水用来酿酒倒也不错!” 药公先生抱着葫芦自饮自乐,坐在青石上喃喃自语:“嗯,我知道你很想喝老子的美酒,改天咱们爷俩跑远点喝,万一让小祖宗看见,我能喝上一口水都已经不错了。” “那你在下面等我吧,我若是被翠瞳剑阁的人发现,你赶紧跑到清风圣居,保护好小郡主。” “你们两个行行好,别折腾我。” 顾卿侧身绕过山泉,转眼就上了悬崖峰顶,却见怪石林立的山崖上竖着一块一丈多宽石壁,长满了青苔绿草,而青石地面上无数个坑坑洼洼的小洞,深不见底,倒像是有人刻意雕凿。 顾卿附身观望,小洞中漆黑一片,呼呼的风声迎面冲上来,竟似有一股热浪翻腾,隐隐闻到泥沼之气。 这下面是空的? 顾卿捏了捏拳头,想起北海的神秘山洞,自己这一拳砸下去会不会动静太大?万一梅若青察觉顾卿不见了,随时会带着剑派弟子满山搜寻。 山崖与下面的洞口虽然只是相距了数十丈远,但药公先生的人影已经看不见,喝酒治病他最在行,望风放哨这种事情明显就很不专业。 如果这里真的是天泉洞,估计剑派弟子不敢擅闯禁地,我得抓住时间在他们发现之前搞定。 顾卿打定主意,将缚妖索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深吸一口气,对准那冒着热气的小洞一拳砸下去! 呯! 地面的坑洞碎石四溅,下面传来叮叮咚咚坠落水面的声音,好像是一条地下河流,升起一阵阵雾气轻烟,瞬间就从裂缝中喷涌出来。 一片殷红似火的羽毛轻飘飘地浮上来,闪着诡异的磷光,仿佛就像是一只孱弱无力的小蝴蝶,在空中摇摆舞蹈,婀娜多姿。 枯灵草叶? 顾卿瞪大了双眼,惊喜万分,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草叶上轻轻地一点。 枯灵草叶微微一颤,将蝶翼的两端曲蜿,缠住了顾卿的手指,火热的触觉就像是少女的肌肤,细腻柔滑。 顾卿心神一荡,整个身躯好像都浸泡在温柔如凝脂般的泉水中,雾气氤氲,眼前出现了小郡主梨涡浅笑的娇美面容,美目流盼,桃腮含春。 “小郡主,给我亲一下好不好……”顾卿发出梦呓般的低吟,撅起嘴唇就往枯灵草叶亲吻上去。 蝴蝶般绚丽的草叶在他指尖缓缓移动,轻轻地拨弄顾卿的嘴唇,扭摆着卷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似乎想弹开顾卿的双唇,进入他的嘴里。 “别亲我!亲你的燕别离去!” 小郡主的笑容忽然支离破碎,犹如碧水湖中的倒影,在点点涟漪中悄然褪散。 顾卿驀地一惊,思绪立即被汹涌的波涛打散,大呼一声,仰面跌倒,手舞足蹈地跳到一块青石山崖上,背后的衣衫湿了一片!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他惊恐万状地盯着在空中飞舞的枯灵草叶,身子打了个寒颤,暗叫好险! 原来这枯灵草叶极具灵性,能令人产生幻觉,若是刚才被它钻进嘴里,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卿心里害怕,转念一想,枯灵草叶突然在这里出现,说不定椮枯草就藏在下面,只是这山崖石块坚硬无比,而且听黑袍人所说,它只会在辰时之前出现,我要想将小坑砸出一个大洞来,估计都该吃午饭了。 顾卿咬了咬牙,却见布满青苔的石壁上也有一个小洞,走近一瞧,圆圆的小洞不足两寸,边缘处有一道沟槽,光滑整齐的缺口绝非天然形成。 他用手指头塞进去抠挖,忽然想起林珊珊的那块玉佩,大小极其相似,极有可能这里就是天泉洞的锁眼。 记得黑袍人说过,他来苍嵇洞天的目的,只是想到天泉洞口看一眼,这里有什么东西好看的? 莫非他就是想来看一眼蝴蝶,找一找幻觉…… 顾卿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凑到洞口,往锁眼瞧去,一截长满青苔的树根挡住了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索儿,进去将那树根拔出来。” 缚妖索钻进锁眼,缠住了树根,猛地往外一拉,一股泥浆激涌而出,喷得顾卿满头满脸,狼狈地往后疾退,只见一股清澈的喷泉在半空中射出一条弧线,洒向山崖下的竹林。 顾卿用泉水洗了把脸,睁大了眼睛瞧着缚妖索缠住的那截树根,圆乎乎的脑袋,根须稀疏,就像是一株奇丑无比的萝菔大头菜。 泉水不停地从锁眼涌出来,耳边就听见山崖脚下有人惊呼的声音:“不好了!天泉洞缺口了!” 顾卿怔住,天泉水? 不周山的仙祖为了堵住苍嵇洞天一处上古泉洞,就在泉眼上栽种了一根椮枯草,一旦连根拔起,天泉水喷涌三个时辰之内,就能将整个云俪城淹没。 这句话是药公先生说的。 啊!开什么玩笑! 顾卿心惊肉跳地将地上的大头菜捡起来,拼命地往泉眼里塞,一身淋得湿漉漉,喷涌的泉水终于重新堵住。 他脸色刷白地坐在地上喘气,突然耳边听见一声尖锐的笑声:“嘿嘿,小朋友人品不错,换作是我,可能早就带着椮枯草跑了。” 黑袍人带着暗青色的面具,双臂交错在胸前,就像是一只削瘦的乌鸦停在山崖上,盯着顾卿左看右看,双目中闪耀着阴森的寒光,身子隐在石壁的周围,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你说这树根就是椮枯草?” 顾卿心知黑袍人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但是对方身份不明,偏又是功法了得的高手,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挟着一丝淡淡的杀气,顾卿丝毫不敢大意,手臂上玄气隐动,左脚缓缓移开一步。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黑袍人似乎看出了顾卿的意图,语气严肃而又自信,“对你来说,剑派弟子十个里面有九个垃圾,但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顾卿转了转眼珠子。 “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很想尝试……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玄门功法不是修炼一朝一夕就能天下无敌,你还有很多路要走。” 顾卿慎重地点了点头,黑袍人说的不无道理,以他现在的玄门修为对付剑派弟子游刃有余,但是剑师级别的,恐怕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嗯,你也不必担心,我没有兴趣跟你打架,我来天泉洞就是想看一眼椮枯草是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 “听说古大师守在清风居好多年而足不出户,你觉得他在找什么?” 顾卿愕然,椮枯草能堵住天泉眼,这个道理他是懂的,但是古前辈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椮枯草的藏身之处,这件事情岂非是互相矛盾么?既然古前辈认定圣物不见了,那现在堵住泉眼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疑惑不解地望着黑袍人:“你是怎么上来的?” “无极剑气虽然厉害,我勉强能抵挡李嵩大师几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如果梅若青也一起上的话,嘿嘿,那我就有点麻烦了……当然,打不过我可以跑的,你以为苍嵇洞天的天泉禁地,他们剑派弟子敢上来?” “圣地的禁地连他们自己人也不能进?” “嗯,十年一次的祭仙之节,只有翠瞳剑阁的仙剑宗师才能上来看一眼。” 黑袍人镇定自若,站在苍嵇洞天里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这种有恃无恐的心态,更让人觉得他神秘莫测。 如果他在故弄玄虚,目的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来个突然袭击,我要如何应对?就算我双拳恢复真力,不见得就是他的敌手。 我总不能让索儿拔了树根就跑吧,若是天泉水淹没了云俪城,这弥天大祸我可担当不起! 顾卿有些犹豫不定,他很想跳起来去拔那株大头菜,却对激射而出的飞泉水心有余悸。 他转了转眼珠子,道:“那照你这么说来,椮枯草是长是短,是扁是圆,四大剑派之中无人见过,我若是随随便便找一截树根来冒充,也永远没有人知道?” “话虽然没有说错,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傻么?苍嵇圣地的天泉洞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一点常识,你根本堵不住泉眼。”黑袍人侧着脑袋瞧了大头菜一眼,幽幽叹息,“此人精通天泉习性,这截黑不溜秋的东西正是椮枯草的树根。” 椮枯草是上古圣物,总不可能突然就从土里冒出来吧?只要是草当然有根,这道理浅薄易懂,人人都会。 哎,看来我这次是无功而返了。 顾卿有些沮丧,跟小郡主骑着小方方,飞越了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苍嵇洞天,除了看见几片诡异似蝴蝶的枯灵草叶之外,就是眼前这一截令人哭笑不得的树根。 黑袍人好像看出顾卿的心思,正色地道:“圣地宝物这么容易被人找到,就不值钱了,只要找个精通药理的行家,闻一闻树根的药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你是说药公先生?” “嘿嘿,老药公的妙手回春部落之中无人不知,但是要找出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行家倒也不难。云俪城自古盛产山茶,满山遍野的仙根药草更是采之不尽,能一眼就识别出椮枯草真假的大有人在。” “哦?原来先生也是行家。” “不敢当,我倒是非常愿意介绍一位大行家给你认识,我虽然有缘见过一次椮枯草,但是真是假还是要他来分辨。” 顾卿心里一惊,他说的这个大行家,莫非是我爹爹蔺大师? 他突然看见数丈之外,一个人影正从山崖上飞越而来,衣袖飘展,雪白的络腮胡子迎风飞扬,如同一匹高傲的骏马。 正是倌马郭锋的父亲郭大长老。 第八十章 椮枯老树根 “哈哈,哈!风大师说的不错,这件宝贝的真伪老夫一眼就能瞧出来!” 郭长老飘然而下,双目之中精芒暴射,冲着顾卿哈哈大笑。 顾卿心里暗暗吃惊,郭长老与黑袍人竟是同伙?怪不得他昨日兴冲冲地上苍嵇洞天来找邵元休,竟然一口答应女儿的婚事,原来找女婿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与黑袍人设计盗取椮枯草。 他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然教人防不胜防。 “郭长老,你好。”顾卿展颜一笑,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顾兄弟,老夫瞧你气色不像是普通的部落人氏,而且药公先生根本就没有收过徒弟,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在何处修行?” “不瞒长老,在下是玄翎城飞狨族人,北海金光洞渡澄门下。” 在明白人面前就不必扭扭捏捏,装模作样了,这道理顾卿是懂的,无论郭长老有何居心,他既然是郭大哥的父亲,自己的身份来历就很好解释。 郭长老一呆,皱了皱眉,谨慎地瞧了瞧黑袍人,笑道:“原来须弥山五行宗的人对椮枯草也有兴趣!” “郭长老误会了,我此行只为了解救黎兔族人,其他部落剑派的是是非非跟我一点没有关系。” 顾卿先把话挑明,你郭长老的事情我可不关心,大家是各有所需而已,我来找圣地的宝贝并不是存心跟你作对。 郭长老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昨天梅大师要你假扮邵元休,我心里一直很奇怪,也许你爽爽快快地跟我下山,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剑派弟子被人杀了,天泉洞里只剩下一截树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可没想这么多,灵枯叶子究竟是什么回事?” 我能有什么打算,林珊珊又不是我杀的,椮枯草我又抢不到,难道要我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么? “灵枯叶就好比是椮枯草的守护者,为了藏匿圣物的行踪,守护者不会轻易出现,但是树根也有树根的灵性,我只是不明白,这些叶子碰到你居然不枯萎,确实令人惊讶的很。” 顾卿眨了眨眼睛,故意将话题岔开,笑道:“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那如果郭长老发现泉眼上真的是椮枯草,你准备如何带出去?” 郭长老神情肃然,缓缓地道:“我进山之前,就已经吩咐倌马族人在云俪城的青茶山待命,只要找到椮枯草之后,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假椮枯塞进泉眼,然后与风大师兵分两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苍嵇洞天。” “云俪城部落监守自盗,这事情若是被人传了出来,恐怕……”顾卿晃了晃脑袋,瞅了一眼山崖下面的竹林。 “为救我儿,身不由己。” “你,你说盗取圣物是为了救郭大哥?”顾卿怔住。 郭长老皱眉道:“莫非你认识我儿郭锋?” 顾卿突然哈哈大笑,长叹了一声,将玄翎城外七星亭遇见郭锋张寰,又与琊犬少主萧冲子合力追查万花雪莲的事情大致告诉了郭长老。 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椮枯草,一来可以引出万花雪莲,二来是为了解救黎兔族的咒术之惑,至于郭锋是生是死,藏在何处他一无所知,至今也猜不出原因。 郭长老耸然动容,面有愧色,冲着顾卿抱拳表示歉意,道:“想不到顾兄弟少年英雄,老夫差点看错了好人!原来你也是为了锋儿一事费尽苦心,哎,万花雪莲实在是不祥之物。” 顾卿客气地道:“在下原以为郭长老是心有贪念,其实早就应该想到是为了救郭大哥。” 郭长老若有所思,忽然问了一句:“椮枯草能吸引万花雪莲的冰寒之性,顾兄弟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程苍澜程师伯暗示在下前往云俪,说椮枯草能解黎兔族人的天谴诅咒。” 顾卿见郭长老并无恶意,也就不必隐瞒。 伫立山崖的风大师听到“程苍澜”三字,身子突然一颤,欲言又止。 郭长老的神情有些恍惚,不解地道:“这就奇怪了,椮枯草根本解不了仙魔恶咒,程苍澜为何要骗你?” 顾卿吃了一惊,失色道:“那为何古前辈也说,他想方设法找到椮枯草的用意,就是治好他的眼睛。” 郭长老笑道:“古大师一旦掌握了椮枯草,大可以去岚熙院借万花雪莲一用,只要在眼睛上涂上一涂,药到病除!” 顾卿苦笑叹息,原来古戬风是这个目的。 他身为剑派宗师,肯定知道堵住泉眼的只是树根而已,椮枯草早已不知去向。 而他居然天真地以为,椮枯草只是在苍嵇洞天遁了形。 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根本成就不了大事,他只能在清风圣居苦守七年,自然是心有不甘,想等到重见光明的那一天,振兴无极剑气的荣耀光辉。 顾卿心有感触,霍长老一死,飞狨族群龙无首,变成了一盘散沙,他又何尝不想找个机会重整飞狨族呢。 十二星宿部落,我飞狨族人为何偏偏要低人一等,为何不能像虚鼠族一样成为玄翎的皇族! 顾卿仰望灰蒙蒙的一片苍穹,双目之中凶光隐现,一股侵人肌肤的杀气竟突然在山崖四周蔓延。 郭长老与风大师对视一眼,心里皆是又惊又奇,此子年纪轻轻,体内的玄功气息竟如此浑厚诡异,假以时日,修为必定在你我之上。 “顾兄弟,四大剑派的圣物来历你有所不知,当年不周山的仙祖将七宝遁龙桩、万花雪莲、定风珠与椮枯草分散在四座圣地,彼此相互克制,各有分工,共同掌管着星宿部落的命脉……万花雪莲的确能解仙魔恶咒,但没有椮枯草的封锢,无人能驾驭雪莲的寒性,一旦触碰立即化为乌有。” “嗯,这话程师伯也对我说过,她没有理由会来骗我。”顾卿缓缓点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当时我也考虑过,星宿部落最有嫌弃盗取万花雪莲的,除了黎兔族,就是古戬风。但是后来我仔细一想,没有椮枯草的神通辅助,就没有办法可以接近雪莲,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那么问题来了,雪蟾宫他可以进去,雪莲他怎么拿走?” 顾卿心头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郭长老的意思,苍嵇洞天的圣物早就被人取走,然后潜入西麓雪蟾宫盗走了万花雪莲,古前辈猜测是父亲蔺大师所盗,估计二十年前父亲就已经将椮枯草调了包。 若是这次找不到雪莲,黎兔族的恶咒就解救不了,我答应过燕别离的承诺又如何才能兑现啊? 顾卿只恨不得大抽自己一个耳刮子!顾卿啊顾卿,你他吗的真是蠢得要命,要是将椮枯树根带回玄翎城去,估计会被人笑死! 怪不得古戬风听我说起“灵孕仙丹”一事,一副身不由已的模样,原来椮枯草早已不知去向,苍嵇洞天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解救黎兔族。 郭长老幽叹道:“为了替郭锋洗脱罪名,我只能出此下策,请风大师协助我找到椮枯草,若是能引出雪莲,定能抓到真凶!只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为了儿子不惜得罪翠瞳剑阁,看来圣地的宝物始终敌不过人间亲情,顾卿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免黯然神伤。 顾卿已少了几分年少热血的冲动,学会隐忍自己内心的悲痛,他只希望那些惨遭不测的亲人和朋友泉下有知,能助他清扫所有的困惑。 脖子上的布巾迎风飘拂,顾卿心里惴惴不安。 乾坤锁始终是个不解之谜,天罡口诀究竟是什么他更是一无所知,星莽大陆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难关正在等着他,飞狨族的生死存亡,无妄城的妖精血债,一刻都不容迟缓,我究竟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万花雪莲? 哎,还是赶紧想个法子逃出苍嵇洞天吧! “郭长老,既然你有备而来,一定有办法脱身,我也要尽快赶到玄翎城,再去打探一下郭大哥和萧冲子的下落。” 顾卿心想,此处山崖已无退路,他好歹是倌马族的大长老,翠瞳剑阁不一定会为难他,但是我跟风大师就不一样了,一个是杀林姗姗的凶手,一个是擅闯圣地的陌生人,梅若青会轻易放过我们? 卫风语的安危他倒是并不担心,有药公先生保护,只要在清风圣居里打死不出来,梅若青也奈何不了她。 风大师嘿嘿一笑,道:“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挥一挥手,他们连我的影子都找不着!嘿嘿,你要是信得过我,苍嵇洞天就像是云俪城的大街,来去自由。” 顾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能在竹枝尖上站得那么稳,没有一点实力还真不好意思吹牛,嗯,还好我有缚妖索! 顾卿二话不说,将缚妖索系在腰上,笑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山长水远总会相逢。” 风大师瞪着顾卿的缚妖索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冷冷地道:“你真以为无极剑气是小孩子把戏?你若想飞越苍嵇洞天,落地以后身上如果没有十几个窟窿,我叫你一声师父。” “啊!这么严重?” 顾卿吓了一跳,脚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步。 郭长老眯着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捋了捋胡须,笑道:“风大师的话虽然有点危言耸听,但是并没有跟你开玩笑,要想大摇大摆地从苍嵇洞天出去,只要一个办法,就是打开天泉眼,水淹云俪城!” 第八十一章 滔滔洪水 我去!郭长老是不是脑子坏了啊?我真是服了,这种话他都说得出来,天泉水一旦将云俪城淹没,那得死多少人! 顾卿脸色大变,有点开始怀疑眼前这位郭长老,根本就不是郭锋的亲爹。 “云俪城里好久没有看见烟花了,今天咱们放场水花,凑合着欣赏一下!” 风大师嘿嘿一笑,身形一晃,宛如天空中疾落而下的黑色乌鸦,忽然站在顾卿面前,狰狞的面具里射出两道阴森犀利的寒芒。 顾卿嘴角扬起,冲着风大师眨了眨眼睛,慎重地道:“郭老长和风大师可要考虑清楚了,淹了云俪城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为了逃命不顾部落百姓的死活,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可是,我觉得你不敢阻拦我。”风大师盯着顾卿,语气冰冷似水。 郭长老哈哈大笑道:“顾兄弟没有想通其中的道理,风大师莫要逗他!这老树根我们并不带走,只要将天泉水放出,苍嵇洞天的小溪河流瞬间就能淹没竹林。然后我们顺着水道滑行,不出半个时辰,药公先生会亲自跑到天泉洞口将泉眼堵住!嗯,老酒鬼为了翠瞳剑阁不惜勇闯禁地,牺牲小我,奋不顾身地解救圣地之危机,你觉得梅若青会怪罪他么?这计划精彩绝伦,天衣无缝!” “郭长老的意思,你跟药公先生事先就安排好的?” “是的,梅若青留我住宿之后,我偷偷地将计划告诉了老酒鬼,瞧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他不太好意思拒绝我……放心吧,清风圣居地势极高,淹不到那里。” 顾卿心里暗暗吃惊,郭长老不愧是一族之长,他心思之缜密,滴水不漏,为了找到椮枯草确实花费了一番苦心。 希望小郡主平安无事,保佑古前辈长命百岁。 苍嵇洞天被我们搞得天翻地覆,梅若青再好的脾气也会发疯的,翠瞳剑阁这场仇恨我是肯定跑不掉了,真是对不住古前辈。 顾卿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退开一边,眼望远处郁郁葱葱的青山绿树,心绪不宁。 风大师将身上的黑袍解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短衫,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后背取出两块削薄的木片,侧边打了四个小孔,穿着两段细长的麻绳。 他将其中一片递给郭长老,另一片举在手中晃了晃,瞪着顾卿嘿嘿笑道:“顾兄弟,你既然喊郭锋一声大哥,我今天就救你一次,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这个……是小木筏?” “聪明!我叫它冲浪木屐,嘿嘿,嘿!” 风大师蹲下来,将木屐整个套在顾卿的脚上,麻绳直接绕住脚板,拍了拍顾卿的肩头,道:“准备工作都已完成,若是你笨手笨脚的,我也没有办法帮你!顺着天泉水的河道,闭上眼睛滑出苍嵇洞天,你小命就算保住了。” 顾卿双腿在地上弹了弹,又惊又喜,这冲浪木屐做工精细,只要掌握住身子的平衡,在大江河流中遨游一番,哈哈,那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虽然对飞身法一窍不通,但这种冲浪游戏小时候在燕阳村里经常玩耍,只要少仙队员有两个人架起木板,然后绑上小木筏,居高临下地冲入水塘,至少能滑出好几十丈远! 风大师挥手一扬,将老树根从泉眼里拔了出来。 一道冲天的水柱刹时喷向天空,往山崖下的竹林飞射而去! 哗哗的水流声响彻天地,无数朵巨大的水花在茂密的枝叶丛里翻腾不息,雄伟壮观,不到半个时辰,激流已渐渐淹没了整片竹林。 待到洪水的水位快上涨到半山腰时,郭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顾兄弟,老夫先走一步,有机会咱们云俪城里再见。” 他纵身起跳,一抹疾坠而下的人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激流里。 风大师半蹲着身子,指着竹林深处一道水流的位置,正色地道:“看见那条分流没有?只要你冲过去,就能滑过苍嵇洞天的地界,东面满山遍野的姬木茶树,就是青茶峰。” 顾卿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竹林左侧果然有一条激流,正迅速地朝山涧深处汹涌而去,风大师嘿嘿一笑,指尖突然在小木筏上轻轻一划。 顾卿并没有注意到风大师这个微小的动作,但是这个动作对于小木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冷风呼啸,滔滔洪水。 顾卿咬了咬牙,双腿弯曲,跃身扑入茫茫的竹海波涛之中。 此时顾卿踏浪而遁,那种感觉跟飞越恶人峰时完全不一样,速度远胜飞行,身子好比被一根刚劲有力的绳索牵引,左右摇摆,急坠而下,在漫无边际的浪花激流中忽高忽低地穿梭滑翔,场面相当的刺激。 等顾卿穿过竹林,滑向深邃的河道时,脚下忽然一沉,小木筏竟一分为二,身子立即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翻落在波涛汹涌的河流里。 顾卿冷不防扎入水中,脑袋撞在崖石上,眼前登时一片漆黑,血流如注! 意念引动时,缚妖索动作利索地缠绕住他的双臂,猛地将顾卿往右边拉过去,硬生生地避开了前面山崖脚下凸起的青石。 好险! 顾卿对自己的水性颇为自信,苍嵇洞天里峰岭遍地,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山崖,他只能稳住呼吸,快速钻出水面,顺着浪花漂流。 回首望去,只见如洪水般的天泉水已淹没了一片花圃草树,远远能看清几座露出水面的竹阁小楼。 连绵起伏的水流奔腾而下,势不可挡。 他心里暗暗吃惊,照天泉水这种喷涌的速度,只怕很快就能将整片圣地都淹没在江海之中。 前方黝黑的悬崖上竖着一块巨大的石柱,隐隐约约能看见“苍嵇洞天”四个字,顾卿心绪平静,知道自己终于游出了苍嵇洞天的地界。 不知道药公先生有没有跑到天泉洞口堵住泉眼……顾卿有点担心,心里默默祈祷药公先生千万别喝醉。 眼前出现一片苍翠的茶林,应该就是青茶山了。顾卿两只脚踩住缚妖索,双手拉住绳子两段,竟然能将身子在水面上保持平衡,心里大喜,手臂控制好索儿的方向,往正前方泛涌的波涛冲了出去。 青茶山下绿荫遍野,依稀能看清一座城墙高耸的山城。 只要越过青茶山,躲进云俪城里,翠瞳剑阁的弟子可没本事到处找我,郭长老好歹是倌马族的族长,要藏一个人还怕搞不定。 顾卿打起精神,感觉脚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山茶树丛如履平地,倒是不用担心会失足摔进水里,扭头一看,只见云雾缭绕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两个小黑点,奔逸绝尘的速度,直扑云俪城而来! 当中一人青裳云髻,在波涛之中御剑而行,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竟是翠瞳剑阁的大剑师梅若青! 顾卿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脑袋一缩,就想往水底下钻去。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跑!”梅若青一声轻啸。 噗!噗!噗! 凌厉的无极指力从身后疾射而来,水面上被轰出好几个水坑。 顾卿心惊肉跳地转着圆圈,在波涛中曲线而行,绕着飞溅的浪花躲避梅若青的袭击。 后面追上来的李嵩大师脚尖踩着玄铁利剑,腾云驾雾,口中连连惊呼:“师姐!老酒鬼已经上山堵住泉眼,手下留情啊!” 他是担心梅若青不分青红皂白将老酒鬼的徒弟射死,到时候问起来,场面尴尬的很。 而且李嵩心里其实一直不相信顾卿是凶手,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千金难求,若是顾卿肯答应拜在翠瞳剑阁门下,也是一件好事情。 三人在翻滚的激流中你追我赶,情势惊心动魄,无极剑气嗖嗖的破风之声,听得令人毛骨悚然,顾卿稍有不慎,身上随时会多出好几个洞出来。 完蛋!风大师真的是一张乌鸦嘴! 我根本就不是梅剑师的对手,这次估计九死一生! 顾卿一颗心已沉到裤裆里,根本就不敢回头看,蹲在缚妖索上疯狂逃命,浑身尽湿,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水珠还是冷汗。 茫茫大水喷涌而下,转眼间就淹没了数十丈之宽的护城堤岸。 云俪城墙上黑乎乎的一群皇族护卫,弓箭强弩对准青茶山的方向,城门正中一个身穿盔甲的统领大声高呼:“乌骑营的弟兄都给老子留点神,发现水中有可疑之人,就给我往死里搞!”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顾卿暗暗叫苦,在激流中滑行总不可能拐弯逃命,眼看距离高耸的城墙越来越近,猛然听见城墙之上一声暴喝:“放箭!” 咻!咻! 咻! 刹那间,黑压压的星光遮掩苍穹。 铺天盖地的飞箭利矢呼啸而下! 顾卿猛地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就跳进水里。 梅若青与李嵩二人身形回旋,突然将脚下的飞剑拔起数十丈之高,身形周围立即幻起一道无形的光幕挡在前面,无数支箭矢射势殆尽,纷纷坠落在护城河中。 乌骑护卫个个仰起脑袋,惊讶地瞧着半空中旋转飞行的人影,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苍嵇洞天的剑派仙师。 “停手,停手!他吗的不长眼睛的东西,翠瞳剑阁的梅大师你们也敢射!赶紧给老子滚下去!”乌骑营的统领叫骂不休,巴掌在护卫头顶拍得啪啪响。 洪水已冲到了城墙脚下,却始终看不见顾卿的影子。 梅若青却不死心,在护城河岸上空盘旋,只见无数个水坑噗噗直响,她袖中五指朝着水中一阵猛弹,心里大感疑惑,这小子水性这么好,居然能憋这么长时间不上来? 第八十二章 小辣椒 顾卿此时沉在水底,用缚妖索将自己捆住一块大石头上,紧紧地抱住,屏住呼吸死活不肯浮出水面。 一缕缕的水箭从周围擦身而过,吓得他心里默念“天上地上,星海苍茫”,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老子宁可憋死,也不会给你弹死! “师姐!天泉已退,他们找不到你恐怕会追过来!形势这么混乱,万一被乌骑营射杀后悔莫及!” 乌骑营的职责是守卫城门,翠瞳剑阁的弟子他们可不一定认识,一旦发现陌生人,万箭齐射难免会有误伤,李嵩大声提醒,玄铁剑倒转方向,往苍嵇洞天飞回去。 梅若青怒容满面地盯着护城河,咬了咬牙,拂袖离开。 水箭终于停止了射击,顾卿悄悄地松开缚妖索,迅速钻出水面,大口喘气。 “水里有人!”乌骑营护卫惊声疾呼,纷纷举弓戒备。 护卫统领倒也机智,居高临下地吼道:“下面是哪个部落的?报不出名字格杀勿论!” 顾卿筋疲力尽地爬上河岸,冰冷刺骨的河水冻得他浑身发抖,突然想起七星亭的飞枪张寰,灵机一动,不如暂时冒充倌马族人,他们若是去查证,正好可以通知郭长老来救。 “在下倌马族张寰,与梅剑师一起追赶疑凶,不想被他跑了,我得赶快回去禀告郭长老!” 飞枪张寰在云俪城小有名气,倌马郭家的茶行一品弭香他也算是股东之一。 护卫统领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望了望城墙下面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顾卿,似乎很难确定顾卿的真实身份,皱了皱眉头,吩咐两名手下速去茶行找郭家来认人。 “麻烦你稍等片刻,要证实身份才能放行,职责所在,多多包涵!” 豕彘皇族虽然掌管兵权,但是云俪城里最有钱的是倌马族,而且郭长老财大气粗,出手豪爽,乌骑营平日里也得到过不少好处,所以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有劳有劳!”顾卿松了一口气,索性仰面躺下,暗自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想起小郡主还在清风圣居,只要她不到处乱跑应该没有问题,至于椮枯草一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蔺大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其实顾卿心里还是有疑惑的。 他只是听程苍澜与古戬风说起一些二十年前论剑的故事,对四大剑派的微妙关系仍然一知半解,当年父亲带走了定风珠,想偷走椮枯草,如今突然又盗取了万花雪莲,究竟是何目的? 而且郭长老跟风大师花尽心思到苍嵇洞天盗取圣物,如果没有我这个替罪羊,他们准备如何洗脱嫌疑? 他们好像是事先知情的,不用林姗姗的玉锁也能安全地堵住泉眼,那为何还要不顾一切地去天泉洞口看一眼,他们在担心什么? 风大师的冲浪木屐只准备了两副,他功法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从苍嵇洞天游出来,他会用什么办法脱身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顾卿冷静下来,脑子里就出现了一连串的疑问。 风大师想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那绝对不行,他也不可能待在山崖禁地不下来吧……嗯,换成是我的话,挟持一名剑派弟子,或者躲进清风圣居挟持小郡主和古前辈……清风圣居? 顾卿猛地坐直身子,一颗心扑扑直跳。 城门咔咔作响,一座窄小的悬桥缓缓放下。 只见城墙上一个站着一男一女,面露笑容正朝着自己挥手示意:“张二哥,郭长老等你半天了!” 顾卿进了云俪城,一位个头很矮的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跳着搂住他肩膀,热情地问寒问暖。而那女子眉清目秀,看上去像是小家碧玉,一双明亮的眼眸精明干练地扫了顾卿几眼,慢悠悠地牵过一匹黑鬃大马,突然跃身上了马背,动作非常漂亮,歪着脑袋轻斥道:“别说话。” 顾卿一愣,我还没说话啊! 少年笑嘻嘻地道:“张二哥,小辣椒叫你别说话,我劝你还是不要顶嘴。” 顾卿眼珠子一转,小辣椒这名字他有点耳熟,好像张寰在七星亭时穿着一件新衣裳,郭锋曾经取笑他千万别弄脏,小辣椒发起脾气来,没人抗得了! 嗯,搞不好这小辣椒人如其名,性子也是火辣辣的,行吧,我给张寰一个面子,我不说话。 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似乎都在担心天泉水会不会淹到城里来。 顾卿一路上跟在小辣椒黑马的屁股后面穿街走巷,果然一声不吭,少年无论说什么他都只是微笑点头。 原来郭长老知道顾卿脱险,特意叫他们来接,少年名叫王七,是一品弭香茶行的伙计,但他与郭锋竟是结拜兄弟,飞枪张寰是老二,他排行第三。 “哈哈,你怎么不叫王三?”顾卿忍不住笑起来,瞅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小辣椒,立即闭上嘴巴。 “嗯,因为我身上藏着七把飞刀,所以大伙都叫我王七。” 顾卿一怔,仔细打量了王七几眼,从头到脚也没瞧出来他什么地方能放得下七把飞刀,开什么玩笑,你那是袖里飞镖吧? 顾卿有些不以为然,看见大街拐角有一处大院,四面皆是高大的石墙,门檐正中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写着“一品弭香”。 郭长老早就站在门口等候,神情肃然:“张老二,老夫等你清点货箱等了好几个时辰,你们几个莫要耽误了商队的行程。” 等顾卿走进茶行院子,郭长老突然转身,慎重地道:“顾兄弟,街上人多眼杂,你这几天最好莫要出门,若是乌骑营奉命全城搜查,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郭长老的意思,是要我一直假扮张寰?” “反正张老二不在云俪城,倌马族人我会通知下去保守秘密,只是豕彘族里剑派弟子众多,万一梅若青不肯放过你,进城容易出城难。为防人耳目,你暂时还要委屈一下,晚上就住在小辣椒楼里。” “这,这恐怕不方便吧……” 顾卿吓了一跳,看来张寰果然与小辣椒是相好关系,为了不让街上的人起疑心,非要我跟小辣椒住在一起,这要是以后被张寰知道了,那飞枪嗖嗖嗖地飞过来,我怎么吃得消啊。 怪不得小辣椒一看见我就叫我别说话,只怕她心里也是别扭的很。 万一药公先生带着小郡主冲进来,我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顾卿眉宇之间露出一丝为难,郭长老哈哈大笑,道:“小辣椒一说就通,你一个大男人反而扭扭捏捏?顾兄弟英雄磊落,这点屁大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他二话不说,拉着顾卿进了内堂,吩咐好酒好菜上桌。 琳琅满目的一桌菜肴,色香味俱佳,顾卿连见都没有见过,不免食欲大增,吃得狼吞虎咽。他酒足饭饱之后,瞧着端上来的黍粳鸡蛋汤,耳朵一片绯红,客气地道:“多谢郭长老的盛情款待,在下已吃得很抱,鸡蛋汤可喝不下了。” 他想起药公先生的话,这碗十全大补汤要是喝下去,晚上跟小辣椒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屋里,估计就要睡不着了。 郭长老眼珠子一转,笑道:“顾兄弟有所不知,这碗叫作茶汁弭香鸡蛋羹,用得是青茶山青茶籽秘制而成,嘿嘿,云俪城里只有我倌马郭家才能吃得到,你真的不想尝一尝?” 突然,东边院子传来小辣椒的声音:“张老二,你给我死进来!” 好吧,我现在是张老二。 顾卿告辞出去,硬着头皮走进院子,正中有一间阁楼厢房,花园围栏里种了很多奇花异草,排场倒是很大。 小辣椒站在阁楼门口,朝着右边的灶房指了指,顾卿推门进去一看,灶房里早已准备好一只热气腾腾的木桶,小辣椒“呼”地一声扔过来几件干净的衣物,冷冰冰地道:“洗完澡之后记得把衣衫换上。” 顾卿想说声多谢,小辣椒懒得瞧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 张寰的衣衫穿着很合身,顾卿将脖子上的布巾取下来先洗干净,泡完澡之后,觉得浑身舒畅,现在要是有一张床摆在面前,就不必太客气了,先睡一觉再说。 小辣椒语气仍然很不友好:“我先提醒你,阁楼上闲杂人等一概不能上去,你不许走来走去也不许说话,,明白我的意思么?” 顾卿点了点头,你住楼上我住楼下,大家划好界线当然是最好了,起码张寰以后不会用飞枪射我。 楼下的客厅很宽敞,窗前有一张五尺来长的木几椅,小辣椒倒也细心,将一些摆设堆放在地上,准备好一张兽皮毛毯给顾卿睡觉御寒。 顾卿虽然有些失望,但现在寄人篱下总不能要求太高,况且小辣椒没有叫自己睡地板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小辣椒抱着一条绣花被褥,噌噌噌从阁楼下来,铺在另外一边的木几椅上,用三、四张长凳挡住顾卿的视线,又在侧厅拉上一道布帘。 她这是作什么?她不住在阁楼反而要跟我一样睡在客厅,这是要监视我么? 顾卿心里大惑不解,但又不敢开口问她,只得曲蜷着身子躺在木几椅上。 窗外暮色苍茫,花园静寂无声。 云俪城大街上并没有惊惶慌乱的动静,估计天泉水的水势已经控制住,顾卿心里稍加平静,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偏偏眼皮就是合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突然听见阁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然后小辣椒身影一动,蹑手蹑脚地起来,小心谨慎地张望了顾卿一眼,弓着身子慢悠悠地一步步踏上阁楼,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她走路的动作滑稽可爱,就像是一只小兔子。 顾卿翻了个白眼,我去!原来小辣椒是金屋楼里藏娇男啊? 第八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城 我好歹是一品弭香的客人,我既然在你家过夜,起码也应该过来瞧瞧我睡熟了没吧?小辣椒这胆子也太大了。 五行宗的心凝天窍阶顾卿可不是白炼的,真气灵力引动时,耳朵里立刻清晰地听见阁楼上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睡着了?”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看大长老对他客客气气的,不像是熟人……我瞧他愣头愣脑的,应该不会去告密。” “嗯,他要敢到处乱说,我就一剑将他杀了,埋在花园里正好给花儿施肥,没人会知道……” 声音轻如蚊鸣,语气非常冷冰。 顾卿心里一惊,他吗的,这楼上的奸夫做事挺狠的,杀人还管埋?口气这么大呢,小心闪了你舌头! 他将兽皮毛毯蒙住脑袋,你小辣椒就算在阁楼里藏上十七八个男人,也不关我的事情,耳不听为静。 小辣椒似乎安慰了几句,鬼鬼祟祟地下楼来,走到窗前木几椅边探了探小脑袋,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像小鸡啄米般地走出阁楼,往灶房过去。 片刻工夫,顾卿鼻子就闻到一股鸡翅膀的香味,心想,住在阁楼里有的吃有的睡,每天还有小姑娘陪着,这歼夫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挺会享受的。 顾卿醋意大起,改天碰到张寰兄弟,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抖出来! 张老二在外面风风雨雨累死累活的,你小辣椒倒是有能耐的,大半夜还给相好的蒸烧鸡……我喝一碗鸡蛋汤小郡主都不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阁楼上传来咯咯地轻笑声,顾卿辗转难眠,心里惦记起卫风语。 也不知小郡主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郭长老不让我抛头露面,我总不能每天傻乎乎地待在这里等消息,不如明天去找王七?让他替我去芍鸡族里打听下药公先生回来没有,这办法可行。 顾卿眼皮合拢,渐渐进入梦乡。 “小卿……” 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萦绕。 轻烟四处弥漫,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缥缈的烟云中来回飘荡,忽远忽近,就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 “小青龙!”顾卿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去摸乾坤锁。 “嘿嘿,我现在赶过来教你另外两个字,时间不多,认真记住。” 一阵清风呼呼而起,云烟迅速聚拢在一起,又渐渐地分散开,空中就组合成两个浓烟滚滚的大字“山”、“河”。 锦、神、七、珠,加上现在看到的“山、河”,正好是六个字,顾卿怔住,这六个字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拼不出来是何意思。 “你只要再学会两个字,小青龙就可以出现啦!从此以后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欢喜让你疯癫,嘻嘻哈哈快活人间!” 总共八个字,难道真的就是各派仙宗魔族梦寐以求的天罡口诀? 顾卿哭丧着脸,语气近乎哀求:“你每次只写两个字出来,存心是逗我玩么?拜托,这样我很累的。” “天机不可泄露……” “又来这套?” 顾卿牙关一咬,悄悄地将拳头握紧,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飘散的云烟里小青龙声音的方向。 他吗的,老子不信找不到你! “你别激动吖,我可以指点一条明路给你,闯过了九星生死路,一切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 九星生死路,九星生死路是在哪里?莫非说的是九星迷宫? 顾卿反应神速,猛地飞身跃起,一拳击向小青龙声音的方位! 呯! 云烟瞬间飘散无踪,木几椅旁的一张凳子已被顾卿砸得粉碎。 顾卿突然清醒过来,高举着胳臂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门帘,不知道是默默地走开,还是客气地解释几句,而小辣椒并没有喊出声,只是张大了嘴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瞪着顾卿。 “嗯,我,我好像是梦游了?” 顾卿眨了眨眼睛,捋了捋头发,极不自然地转过身。 小辣椒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沉,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你晚上有没有喝鸡蛋汤?” “嗯……我……”顾卿似乎明白了小辣椒的意思,这种话问出来确实令他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不行了啦!大小姐,他,他喝过鸡蛋汤了啦!我一定要跟你睡了啊!” 想不到小辣椒突然大呼小叫起来,气呼呼地将绣花被褥直接摔在顾卿脸上,惊慌失措地奔上阁楼。 大小姐? 顾卿懵了,原来阁楼上的人并不是歼夫,而是一位大小姐。 楼上那位大小姐被他们二人的动静吵醒,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凶巴巴地道:“就你事最多,这么害怕陌生男人干嘛非要答应他住过来?” “你以为我愿意?大长老说要避人耳目,花园里从来不允许别人进来的,这里当然是最安全!要不你能混到现在还没被人发现?” “床这么小,两个人怎么睡?” “要不换你去楼下睡?” “小丫头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人在楼上咯咯笑骂,顾卿摇头叹息,明天还是跟郭长老说一声吧,一男二女同住一屋,唧唧喳喳实在多有不便,就算不喝十全大补汤只怕也难以入眠。 幸亏我是正人君子,要是白师兄在,你楼上那张小床三个人也能挤下。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玄门弟子的“丹神阶”若是去修炼采阴补阳的不老邪术,性趣大发时,分分钟点了姑娘们的定身血脉,左拥右抱,为所欲为。 夜色昏暗,冷风凄厉。 茶行外面的大街上传来阵阵狗吠。 顾卿想起白星辰,不知他跟萧遥躲在无牙宫里是不是也同住一屋……说不定早已找到了萧冲子,以白师兄的性情脾气不至于会去跟琊犬少主搞事情。 耳边隐隐响起马蹄声。 顾卿望向窗外,只见围墙附近点点火光在夜空下摇曳,马蹄声越来越近,安静的大街上忽然人声嘈杂,场面混乱起来。 “豕熙王令!奉圣地师尊之命追查凶手,知情不报者监禁三年,老幼妇孺终生苦役!搜!” 这一声大吼,估计十条街的住户都能听见。 乌骑营!顾卿大吃一惊,想不到梅若青始终不甘心,连夜派出乌骑营护卫搜寻大街小巷,死活要将他找出来。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个乌骑营的护卫在门外大呼小叫,小辣椒掌灯下楼,挑着两道弯眉瞪了顾卿一眼,急冲冲地离开了后院花园,往大门而去。 楼上的大小姐默然不语,似乎对大街上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前厅大门就听见小辣椒冷冰冰的声音:“敲你个死人头啊,再敲门就破了!” “不好意思,郭族长在不在的?” 乌骑营护卫高举火把站在门外,毕竟一品弭香是郭长老的地盘,他们也不敢乱闯。 “要不要我去把大长老找来?”小辣椒一声冷哼。 护卫哪里敢惹倌马郭家,一时语塞,纷纷往后面退开。 当中一人骑着一匹乌鬃黑马,火光中映出一张俊朗的笑容,客气地道:“职责所在,不要为难我们。豕熙王的命令,家家户户都要搜仔细!明天我亲自给郭长老赔罪。” 此人说话不慌不忙,神情镇定,看起来像是乌骑营的小头目。 顾卿眼珠子一转,偷偷地去灶房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藏好,转身进屋,就看见夜色下站着一位青裳绣裙的女子,眼眸清澈如水,灿若繁星。 夜风吹拂长发,顾卿有些失神,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就是要将我埋在花园里做肥料的大小姐么? “你叫什么名字?”大小姐轻声细语地问。 “张老二……”顾卿脱口而出,他此时还能记得郭长老的交代,定力已经相当的不错了。 大小姐抿了抿嘴唇,死命忍住没有笑出声,觉得顾卿果然跟小辣椒说得一样,是个愣头愣脑的乡下人。 “你躲在房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晓不晓得?”大小姐眨了眨眼睛,就像漆黑的夜空中两颗闪亮的星星。 顾卿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两只脚却是迈不动。 其实,他并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眼前这位大小姐长得花容月貌,多看上几眼属于正常反应,而且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梅若青的得意弟子,郭长老的宝贝女儿,郭紫音。 “喂!后院那边是我闺房,你们要不要脸的!”小辣椒尖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大小姐护卫已经闯进来。 “张兄弟在不在家呢?” 那护卫头目翻身下马,竟指名道姓来找张寰,显然是有备而来,衣袖轻轻一挥,微笑着将小辣椒卷到了身后。 大小姐轻蹙蛾眉,失色道:“糟糕,此人是翠瞳剑阁的四师兄童骁,跟张二哥非常熟悉,一定是白天乌骑营通报,所以他起了疑心。” “那我赶紧躲一躲?” 顾卿猜眼前这位大小姐肯定就是郭紫音,倌马郭家的人到处找她,想不到她居然一直躲在小辣椒的屋子里。 但愿她还不知道林姗姗的事情,否则认定我是从苍嵇洞天逃出来的杀人凶手,我哪里还有时间跟她解释? “恐怕已经来不及。” “躲不了我只能溜走,不能连累了郭长老。”顾卿淡淡一笑。 大小姐打量了顾卿几眼,神情意动,瑶鼻一滴汗珠晶莹如玉。 只见她忽然一声轻啸,纵身飞掠数丈之高。 夜空中青影飘飘,剑气光寒! 第八十四章 刀光与剑气 噗!噗! 护卫手中的火把尽数被剑风扫灭,吓得掉头就跑,惊恐不安地往大街上围拢,茶行后院登时漆黑一片。 四师兄童骁一声冷笑,左袖倏展时,一柄玄铁利剑已在手腕回旋,凌厉的剑光疾射长空! 顾卿躲在暗处悄无声息,等乌骑营的护卫全部退了出去,奔过去一把抓住小辣椒的手臂,慎重地道:“你跟我说实话,大小姐是不是郭紫音?” 小辣椒惊魂未定地望着顾卿,皱眉道:“你千万不要跟大长老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个办法倒也不错。 顾卿笑道:“我虽然愣头愣脑,但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五师兄跟你们大小姐的事情我可不关心。” “邵元休只怕早就跑出了云俪城,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你提他作什么?”小辣椒一声冷哼,甩开顾卿的手,转身奔进了前厅。 顾卿哑然,我哪里说错话了? “王七,你死了啊?还不快去救大小姐!” 小辣椒似乎很生气,叫声非常的尖锐,只见侧厅厢房里人影一晃,王七面色凝重,二话不说就冲出了茶行大门。 大街上火光四起,乌骑营护卫早已将路口包围。 他们人多势众,王七一个人冲过去恐怕会吃亏。而且郭大小姐为了掩护他的行踪,故意将四师兄引走,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估计小辣椒心里又多了个贪生怕死的男人。 小辣椒说我愣头愣脑我也认了,说我贪生怕死实在令人难为情。 顾卿飞身跃起,紧跟在王七后面穿过大街,却见前面小巷里剑光闪烁,童骁似乎已经追上了郭紫音。 “大胆小贼,再跑我就不客气了!” 童骁暴喝一声,剑锋在夜空下幻起一道银光,无极剑气势如破竹般斜刺而出,速度惊人! 翠瞳剑阁的弟子能得到梅若青真传的,剑术上的造诣不容小窥,而童骁这一剑之势阴寒犀利,山上那群竹木剑师弟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铮! 金铁相击。 利剑在夜风中抖出一片剑花。 郭大小姐突然侧跃倒旋,身形轻盈如落叶,借势往前掠了出去。 她无心伤人,所以这一招并没有使出无极剑法,童骁反应迅速,临空跃起,双脚踩在路边的屋檐上,斜刺而上! 大街小巷里飞来飞去四条人影,顾卿施展飞狨族的速度,已奔到了王七的前面,但是童骁这一剑速度太快,他已经来不及救郭紫音。 五指剑气演化而成的“中指飞花”,顾卿是见识过的,翠茗楼里铁毅偷袭他的一剑用得就是这招。 嗖!嗖!嗖! 身后突然发出三道破风之声,三柄寒光闪闪的飞刀从顾卿的头顶急掠而过,分上、中、下三路射向童骁。 刀光又是一闪! 只见王七整个人临空翻转了一圈,左掌借力在地上一按,身子如轻舞的柳絮般贴着地面一尺距离斜袭而上,动作相当的利索,第四柄飞刀如流星般脱手往童骁手臂插去! 顾卿又惊又奇,想不到倌马郭家一个飞枪张寰,一个飞刀王七,都不是等闲之辈。 呼啸的寒芒犹如追云逐月。 刀光划破夜空! 童骁一声冷笑,剑锋一荡,将三点寒星轻松挑落,似乎料到王七会射出第四柄飞刀,右手突然拽住路边的一块横匾,整个身子倒转而回,左手玄铁利剑鬼魅般地贴着飞刀刺向王七的肩胛! 这一招无极剑术变化无穷,王七一心想拖住童骁,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眼看利剑就要刺中王七,好在顾卿一直追着童骁的身影,缚妖索随念而出,啪地一声,抽中童骁手臂! 童骁手中短剑刷刷飞舞,抖出一片剑花,奋力将缚妖索逼退,口中大呼一声:“王七?你搞什么?” 他刚才听到的破风声料定是飞刀王七偷袭,其实是明知故问,只是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缚妖索有点吃惊而已,搞不清楚这根像蟒蛇一样诡异的绳索,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顾卿怕他的剑气伤了缚妖索,抢先一步冲过去,一拳击向童骁。 童骁听到耳边拳风忽起,剑尖忽抖,反手一挑。 拳风来势凶猛,他不敢硬接,此时看清了顾卿的人影,心念一动,森森剑气刹那间将大街上的青石板纷纷掀开,卷起一层层的屏障,剑锋驀地从腋下穿过,由下而上直刺顾卿咽喉! 童骁的剑式阴狠毒辣,论起实战经验,自然要略胜顾卿一筹,如果顾卿的拳头稀奇平常,光是坚硬无比的青石板也能将他砸得鼻青脸肿。 “小心!”王七一声惊呼,两道寒星斜射而出! 顾卿左右开弓,将青石板击得粉碎,而童骁细长的剑尖距离他只有三寸! 呼! 上古灵宝缚妖索与他意智相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风似电般地缠住了童骁的脖子,猛地向后一拉! 顾卿下意识地急退了一步,暗叫一声“好险”! 凌厉骇人的剑锋若是再送进一分,只怕顾卿现在已是个死人。 两柄飞刀擦身而过,划了个弧线,不偏不倚地插中顾卿身后两名挥刀扑上来的护卫,鲜血喷溅,那两名护卫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立即仰翻倒地。 无极剑气果然厉害! 顾卿吓出一身冷汗,而童骁被缚妖索勒紧了脖子,背脊死贴在石墙上运气挣扎,他仙剑灵力相当了得,缚妖索的绳头已被他扯得像一根笔直的面条,始终摔他不倒。 “老子不怕你邪门妖术!” 童骁突然怒喝一声,咬了咬牙,反手倒转剑锋,一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士可杀不可辱,童骁性情如此刚烈,大出顾卿的意外,五指疾抓,想扑上去救人。 剑光一闪! 手腕的玄铁短剑应声脱落,只见郭紫音在夜色下一袭倩影,闪烁着一双秋水明眸,轻轻地叹息:“童师兄这是何苦?” “郭师妹?你,你……” 童骁怔住,他万万没有想到郭紫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刚才自己追上去的黑影正是小师妹。 火光冲天,大街上的乌骑营护卫呼啸而来,见形势不妙,全部挤在街边巷口,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师兄,你们乌骑营夜巡抓贼不关倌马郭家的事,但他是我爹的客人,你好歹给小妹一个面子。” 本来她一心想引开童骁,不让乌骑营发现顾卿的行踪,但事已至此,郭紫音也只好出面求情,希望四师兄能瞧着同门的份上不予追究。 童骁厉声道:“这姓顾的小贼杀了林师妹,是师父传出消息,誓要他血债血偿,想不到你居然还帮着凶手?” “你,你说什么?” 郭紫音为了藏匿自己的行踪一直躲在小辣椒屋里,对苍嵇洞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突然听见这个噩耗,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童骁瞪了顾卿一眼,恨恨地道:“他在苍嵇山对林师妹意图不轨,更要硬抢天泉玉锁!林师妹当然不肯答应,他,他竟将师妹一拳打死!” 郭紫音呼吸急促,紧蹙眉头望着顾卿,玄铁利剑微微颤抖。 顾卿不知应该如何解释,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询问王七,“郭长老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 “大长老吩咐我跟小辣椒去城门口接你,只说要保护好你的安危,不能被仙宗剑派的人找到。” 顾卿点了点头,冲着郭紫音笑了笑,道:“郭大小姐和童师兄并非亲眼所见,你是相信你爹的话,还是相信道听途说的事情?” 他故意先问王七,目的就是要让郭紫音知道,郭长老处心积虑地在帮自己脱离险境,当然没有理由会去包庇一个杀人凶手。 如果童骁连倌马族大长老都不相信,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童骁冷笑道:“大家亲眼见到现场只有你一个人,而且又在你药房之中找到了天泉玉锁,人证物证样样齐全,你还敢狡辩?” “大小姐,此事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我顾卿大可以立下玄门毒誓,我绝对不是杀你师妹的凶手,天上地上,星海苍茫,如违誓言,天诛地灭!” 事到如今,顾卿只得学着渡澄的模样,将拇指咬住,一滴鲜血点在自己的眉心,他虽然对玄门毒誓的玄机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玄门毒誓?你是五行宗的人?” 郭紫音一怔,眼珠子在顾卿身上转来转去,神情似乎有些惊讶。顾卿说得正义严辞,而且发誓的模样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玄门毒誓,她心里就犹豫起来。 “在下正是玄土门弟子。” “那你为何要上苍嵇洞天?”郭紫音柳眉一剔,心生疑虑。 “我右臂被小花蛇咬伤,特意到云俪城找药公先生医治,就跟随药公先生上山采药,留宿了几晚而已。” 顾卿一问一答,眼皮也不眨一下,心想只要我不是杀害林姗姗的凶手就行,其它的事情我就不方便说了,你爱信不信。 郭紫音心想,他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不像是喜欢说谎的样子,而且爹爹也好像很信任他,林师妹死得不明不白,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不能妄下结论。 她紧闭双唇,心有所思。 童骁低着脑袋,默然不语,心知郭师妹对这小子的话深信不疑,眼角不经意瞄到王七,心生一计,忽然质问王七:“昨日你有没有跟郭长老一起上山?” 第八十五章 玄功破双飞 “大长老说上山去请五师兄邵元休,我跟去作什么?”王七一呆,连连摇头。 “邵师弟根本就不在苍嵇洞天,郭长老不会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童骁踏前一步,假意去拾被郭紫音击落在地上的玄铁短剑,手腕抓住剑柄,忽然身形一闪,右手五指迅速捏住王七的脖子,剑尖抵住了他的后背。 这一招速度极快,无极剑气随时可以刺入背脊,王七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额前渗出冷汗。 乌骑营护卫见童骁成功挟持王七,从街道路口蜂拥而上,搭弓引箭,将顾卿与郭紫音团团围住。 童骁一声冷笑,瞪眼怒斥道:“师妹,你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心狠手辣!” 他身为皇族部落的子弟,行事向来孤傲乖张,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意见,郭师妹一味执意孤行,对不起,先找个替罪羊要挟一下。 郭紫音轻笑道:“童师兄,翠瞳剑阁的事莫要扯上我郭家的人。” “师妹,只要你走过去将这小子手筋脚筋挑断了,我立即放了王七!” “我不要,我看见血会头晕的。” 郭紫音用衣袖轻轻掩住了瑶鼻,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像是害怕又像是撒娇,酥麻细腻的声音令人心痒难忍。 顾卿翻了个白眼,你想将凶手绳之以法为同门师妹报仇,那是情有可原,但是一上来就要挑断我手筋脚筋,犯不着这么恶毒心肠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无极剑气招招致命,莫非你是跟二师兄商量好的? 梁文净都能从药房中鬼使神差地搜出天泉玉佩来,栽赃嫁祸的本事一学就会,而这个童骁如此处心积虑地要先将顾卿弄残废,只怕其中大有文章。 “顾公子,我师兄要抓你回去,你说我该怎么办?”郭紫音皱了皱眉头,眼眸却盯着王七的靴子。 “他有本事尽管上来抓我。” 顾卿微微一笑,他明白郭紫音是故意要扰乱童骁的注意力,等意念引导缚妖索,只要童骁手中短剑一有变动,迅速救下王七再说。 只是这一声“顾公子”喊得他有些头皮发麻,就好像跟彭娇娇喊渡澄“小澄澄”是一个道理。 “好,我也不来勉强你,王七包庇疑凶,公然袭击皇族护卫,明天叫郭长老到乌骑营换人吧。” 童骁心知郭师妹的无极剑术不在自己之下,加上一个玄门功法高深莫测的顾卿,胜算不大,不如先挟持王七退回乌骑营,等翠瞳剑阁援兵一到,谅他倌马族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童骁拎住王七的衣领,脚步缓缓后退。 王七突然朝郭紫音眨了眨眼,神情沮丧地道:“童大人,我与这位顾兄弟无亲无故,你觉得他会救我么?” “对不起,那是你的事。” 童骁冰冷的剑尖抵在王七背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卿,沉着呼吸往乌骑营人堆里退过去。 王七的手不敢动,掂着脚趾头倒着走,姿势有点怪异。 ……因为我身上藏着七把飞刀,所以大伙都叫我王七。 顾卿突然想起王七的话,心有所动。 刚才六柄飞刀已经被王七尽数射出,还有一把藏在哪里? 郭紫音正往乌骑营人群中张望,惊呼一声:“二师兄?” 童骁猛一回头。 王七身躯奋力前扑,单腿弯曲,在地上滚了一滚,一道寒星忽然由脚后跟疾射而出,直袭童骁面门! 叮! 玄铁短剑击落飞刀之时,顾卿已飞身冲了过去! 缚妖索紧随其后,速度比剑光更快,童骁吃过一次亏,哪里还敢分心大意,手忙脚乱的侧身鱼跃而出,手中玄铁短剑舞得风声水起。 他却不知缚妖索乃是上古龙筋炼化而成的灵物,玄铁利剑如何能伤得了它的筋躯? 呼呼劲风盘旋,尘土飞扬,缚妖索就好像是一条喝醉了酒正在抽风的蟒蛇,贴着地面啪啪啪地抽向童骁的大腿。 乌骑营见势不妙,纷纷散开,惊惶地将童骁围成一个圆圈,无人敢靠近这根诡异的绳索半步。 然后就看见童骁一个人满头大汗,挥舞短剑在大街上跳来跳去,就像是祭坛上一位念念有词的法师,抬膝弹腿的动作令人忍俊不禁。 火光中只见一人飞越乌骑营人群的头顶,白衣诀诀,飘然而下。 “你果然躲在一品弭香!” 凌厉的剑锋在火光中闪烁,冷漠的精芒狠狠地射向顾卿,此人正是翠瞳剑阁的二师兄,狠心杀害林师妹的铁毅。 想不到郭紫音随口这么一喊,还真的把二师兄喊来了。 顾卿见铁毅出现,其实心里早有准备,剑派弟子一心想将林姗姗之死嫁祸给自己,不赶尽杀绝铲除后患,恐怕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顾卿哈哈一笑,道:“二师兄动作好快!怎么?怕丑事败露无颜面对剑派同门么?” “哼,我知道你的嘴跟你拳头一样硬,只可惜这里是云俪城,容不得你胡作非为!紫音,你居然要帮着外人?” 铁毅瞪了郭紫音一眼,玄铁短剑突然反转攻出,疾如电闪,削向缠着童骁飞舞的缚妖索。 二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剑气漫天。 缚妖索左右扭摆,弹性十足,虽然不惧怕锋利的剑刃,但这师兄弟二人尽得无极剑气的真传,剑招挥舞之时,频频幻起耀眼的剑圈,反而将缚妖索包围在遮天的剑气之中,滴水不漏。 顾卿此时意念摧发,缚妖索贴着街道地面转了个弧形,“嗖!”地一声,顾卿飞身跳进绳圈之中,左右开弓,呼呼拳风砸向森寒的剑锋。 他体内的暴戾之力始终发挥不出来,因为他跟翠瞳剑阁没有深仇大恨,而无坚不摧的铁拳是由怒火而发,由真气牵引。 他此时没有怒火,他无心伤人。 可惜他想错了,他不杀别人,别人却一心要致他于死地! 铁毅察觉凭二人的剑气根本无法近身顾卿三尺之内,突然横出右腕双指,在剑锋上一划。 噌! 剑刃低鸣之声,清脆如龙吟! 童骁似乎领会了二师兄的意图,驀地将手中短剑高举过头顶,铁毅纵身起跃,足尖在他剑锋上一点,一道白影划破夜空,瞬间消失无影! 怎么回事? 他打不过我也不用跑吧? 顾卿猛一抬头,俯仰之间,童骁超尘逐电般的剑气已偷偷袭到眼前。 “小心,这是无极双飞!” 郭紫音一声轻呼,俏脸却突然之间变得酡红一片,仿佛是喝醉了酒的佳人,泛现微弱的羞涩。 顾卿只听古戬风说过无极指力的招式,望月、破云、射日、流星,加上中指的一剑飞花,均是从无极剑法的精髓中晋升而成。 “无极双飞”看似锐不可挡,总归是借助了削铁如泥的利器,天下功法唯气不破,这是仙宗前辈们在无数次实战之中领悟到的经验。 玄门境界虽然与四大剑派的剑气修为不在同一条修炼体系,但是自身的真元炼气却是大同小异。 顾卿的双手是血肉之躯,并不是铜墙铁壁,但世上又有什么神兵利器能阻挡他的铁拳? 他吗的,我要你手中玄铁剑变成一截废铁! 袖中右拳宛如冲破牢笼的雄狮,张开血盆大口,呼呼拳风,真元无敌! 这一拳若是击中童骁,非死即伤。 剑气破空! 铁毅突然出现在顾卿身后,想不到“无极双飞”竟然与白星辰的移形换位有几分相似,他什么时间绕到背后的,顾卿根本就没有注意。 如果单说功法修为方面,顾卿有先天玄气护身,贯注玄门丹神阶的真力,加上更有上古灵宝缚妖索的辅助,剑派三代弟子之中没有一个能与他单独抗衡。 但是,无极剑气的灵力之所长,与岚熙院烟雨疾风斩是在同一个境界,顾卿与萧冲子硬拼过一次,表面上好像谁也占不到便宜,其实顾卿经脉被灵邪剑气所伤,多亏了古戬风才救回了一条胳臂。 玄功铁拳可以击破利器,但人家好歹是仙剑门宗的无极剑气。 顾卿可以一口气击杀十名乌骑营的护卫,但不一定能抵挡剑派弟子的两面夹击。 不好!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几次身处险境,步步惊心,而顾卿视死如归,从来都没有胆怯过,但此时此刻在铁毅与童骁“无极双飞”的剑气之下,顾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死亡的恐惧。 一个人若是太自信,并不是件好事情。 空气在一刹那间凝固,顾卿心头一紧,先天玄气蔓延周身。 那条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布巾,在冷风中吹拂。 顾卿沉着冷静,反转侧身一个弯弓满弦,左指“望月”一出,乌磷般黯淡的星光弹指间划破夜空,迎上铁毅的萧萧剑气。 化指为剑,气冲无极! 叮!叮! 铁毅左腕玄铁短剑应声而断,被指力射成了两截! 顾卿狂吼而上,任由半截剑锋擦肩而过,真元铁拳击中铁毅临空而跃的足踝! 咔嚓一声!铁毅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一头撞在街道石墙上,双手死命撑住墙不让自己摔倒,左脚血迹斑斑,腕骨显然已断。 他身子不停地颤抖,汗如雨下,居然咬牙忍住剧痛,哼都不哼一句,狠狠地瞪着顾卿。 而四师兄童骁的手臂早已被缚妖索缠住,剑势微微一缓的瞬间,被顾卿一把擒住手腕,老鹰抓小鸡似的拎了过来。 一片落叶在呼呼夜风中,晃晃悠悠地飘落。 四处呼吸声渐弱,乌骑营吓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识过顾卿如此凶悍的功法铁拳,哗啦啦地一群往后面急退,唯恐被顾卿看到哪个不顺眼就拎过去一顿猛揍,摩肩接踵,跑得比兔子还快。 童骁缩着脖子,瞧着一旁面无人色的二师兄,惊恐万状地道:“你,你想怎么样?” 顾卿的肩头已被半截剑气划伤,鲜血染红了一片衣袖。 幸好并没有伤及筋骨,他缓缓吁了一口气,捏住童骁的后颈,正色地道:“童师兄,我顾卿与你们翠瞳剑阁无冤无仇,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绝对不会与你为难。” 第八十六章 兴师动众 他这句话说得委婉客气,已经给足了翠瞳剑阁的面子。 童骁此时动弹不得,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心知自己的修为跟顾卿相比实在是自取其辱,长叹一声,抬头望了一眼郭紫音。 “师弟!你我铮铮汉子,岂可在恶人面前低头?你,你这小贼杀我林师妹,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铁毅左腿足踝血流不止,脚趾尽碎,他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声嘶力竭地开始叫嚷,脸上失去了平时高傲冷漠的表情。 顾卿哈哈大笑道:“铁毅,像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倒也是少见,你若想杀人灭口尽管上来,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爷爷!” 他吗的,打你就像打一条狗似的!还有脸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你梅师父来了大不了我就跑,就算我故意大皱眉头,嘿嘿,你还得喊我一声爷爷。 郭紫音心想,二师兄口口声声认定顾卿就是凶手,我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爹爹这边,师兄弟们定要恨我入骨。 她走过去小心地将铁毅扶起,神情有些悒悒不欢,慎重地道:“二师兄,顾卿方才都已立过玄门血誓,看上去不像是凶手,你们之间肯定是有所误会……不如我先扶你去一品弭香,赶紧叫人看看你的脚伤。” 铁毅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突然反手一扣,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郭紫音的手腕,将师妹的玄铁利剑抢在手中。 “二师兄,你作什么?”郭紫音料不到铁毅会来抢她短剑,有些吃惊。 “你给我闭嘴!” 铁毅一声怒吼,强忍着左脚的剧痛站稳身躯,剑尖对着顾卿,一步步逼近。 顾卿手指用力地捏住童骁的脖子,哈哈大笑道:“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有什么资格跟我斗!想杀我灭口?你脸皮果然比云俪城的城墙还厚!” 童骁登时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捏得嗷嗷大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铁毅冷冷地道:“你也知道这里是云俪城?废话少说,我劝你束手就擒,等我师父一到,你插翅难飞!” “你这猪脑子是不是被马驴踢过的?现在你童师弟在我手中,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 顾卿朝前踏了一步,一动不动地瞧了郭紫音一眼,眼眸里有一丝歉意,也有一丝犹豫,意思是说,我不愿与翠瞳剑阁为敌,但若是铁毅苦苦相逼,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放屁!我豕彘皇族岂容你一个山野小子造次,乌骑营何在?速速将凶手拿下!”铁毅的声音有些颤抖。 乌骑营护卫面面相窥,左兵司铁丞大人的公子下了命令,无人敢抗命不尊,只是这姓顾的小子一双铁拳凶猛无比,又挟持住童大人,我们跑上去不是送死么? 护卫们一个个腿上好像绑了沙袋,谁也不敢往前冲上来。 而王七此时见情势不对,撒腿就往街口小巷跑去,他知道如果不赶快去通知郭长老,恐怕事情会闹大。 “放箭!放箭!”铁毅瞧着一群胆小如鼠的乌骑营,恨得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 乌骑营护卫高举弓弩,在街道上围成一圈,纷纷对准了顾卿。 “铁毅,你,你!” 童骁张大了嘴巴,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不到铁毅居然不顾四师弟的生死,一心要将顾卿射杀,如果这满天箭矢飞过来,哪里还有命在? 他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他吗的,我看谁敢动?” 这些乌骑营的护卫都是童骁的近卫部署,他虽然权势没有左兵司大,但身为翠瞳剑阁的弟子,仙剑修为在乌骑营中也是数一数二,深受豕熙王伊殊的信任。数十名护卫张弓引箭,两只手却是不停地颤抖,无人敢射第一箭。 顾卿摇了摇头,幽幽叹息道:“现在你们看清楚他为人了么?” “二师兄,我只问你一句,林师姐是不是你杀的?”郭紫音满头青丝在夜风中吹拂,语气冰冷,面无表情。 “师妹你疯了么?为何不肯信我,偏偏要去相信一个外人?” “我现在突然想起来,天泉玉锁一直是由林师姐保管,而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实不用我说出来,五师兄离开苍嵇洞天一定是事出有因,说不定也是被你赶走……苍嵇洞天以后你一人独大,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郭紫音冲着顾卿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清秀动人。 她见顾卿敢对自己发玄门血誓,而铁毅又如此的气急败坏,一副想杀人灭口的嘴脸,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忽然,远处大街传来一阵轻啸声,数条人影在火光中疾掠而来。 领头的正是翠瞳剑阁的梅若青! 他吗的,这老女人始终不肯放过我!好,今日我若是劫数难逃真的要死在云俪城,好歹也拖一个垫背的! 顾卿五指使力,将童骁强行拎到角落,背靠着石墙,缚妖索在周围盘旋守护,将街道上青石板抽得啪啪作响,时刻警惕乌骑营的攻击。 “姓顾的!你将童骁放了,我免你一死!” 梅若青一袭紫色长裳,一头青丝发髻斜插玉簪,迎风而立,凛然生威。 缚妖索?她心里猛然一惊,怔怔地望着顾卿,蹙眉沉思。 郭紫音见梅若青居然亲自下山来抓顾卿,心里又惊又怕,单膝跪地,根本不敢抬头,轻声唤了一声“师父”,一颗心儿已扑扑直跳。 整条大街已被乌骑营和剑派弟子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飞,但顾卿一点都没有惧意,冷哼一声,情绪异常平静。 无路可退,不如就大开杀戒!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不知道小郡主此时身在何处,要是她带着小方方来救我那就糟糕了,梅若青的无极指力非同小可,小方方飞得再高也能被她射下来。 他心里惦记着卫风语,很想再见她一面,但是转念一想,绝对不能让小郡主身处险境,还是莫要出现的好。 梅若青心思隐动,语气仍然冰冷似水,但是态度却缓和了许多:“顾卿,我暂且问你一句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是不是认识丁秋羽长老?” 顾卿眼珠子一转,我不如先骗她一骗,秋羽长老死在北海神秘山洞,这件事我只跟云伊前辈说过,万一梅若青瞧在圣環殿的份上肯网开一面,求之不得。 “我自然认识,要不她的宝贝怎么肯送给我。”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现在人在哪里?”梅若青眼眸中精芒闪动。 “我是在玄翎城里遇见她,当时她身上有伤,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跟她在一起……她传了我缚妖索之后,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 顾卿说得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连山洞里的神秘男主人也搬了出来。 梅若青身子突然一颤,似乎对顾卿的话深信不疑,脸色渐渐发青。 顾卿瞧着她的表情,心里隐隐不安,莫非她是想抢我缚妖索? 哎呀不好!缚妖索只有原先的主人不在人世了,它才会跟随另外一名新主人,我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我去!说你是愣头愣脑的乡下人,一点没有叫错啊! 果然,梅若青冷笑一声,淡淡地道:“嗯,你为了抢夺上古灵宝心起贪念,不惜杀害我剑派长老,顾卿!今日你落在我手里,一点都不冤枉。” 很好,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杀了我顾卿可以为剑派伸张正义,缚妖索归你苍嵇洞天所有,如虎添翼!哈哈,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只有你这种不要脸的老女人想得出来。 顾卿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大笑道:“精彩,精彩,只有你这种死不要脸的师父,才能教出铁毅这样丧心病狂的徒弟,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好大胆的狗贼!” “他吗的,这小子连师父也敢骂,活得不耐烦了!” “我不管了,你们不要拦着我!我就是死也要在他身上戳个洞出来!” “真是岂有此理,我很想先抽他一个耳光……” 剑派弟子勃然大怒,开口大骂不休,一旁的铁毅左脚已被几个师弟包扎好,阴沉着脸大声叫嚷:“师父!不要再跟他废话,让弟子将他碎尸万段,为林师妹报仇!” 几个师兄弟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玄铁利剑在夜空中寒光四射,立即蜂拥而上围拢石墙。 但是,他们的脚后跟却一直往后退。 顾卿气定神闲,左手捏住童骁脖子,右腕真力铁拳已紧紧握住,金刚怒目暴喝一声:“老子杀一个就赚一个,我看谁敢先来送死!” 这些养尊处优的皇族剑派弟子,起早贪黑勤学仙剑之术,为得就是印证仙道大乘的使命,要我用生命去捍卫?算了吧,我还没有这么愚蠢。 有时候,性命在荣誉面前真的不堪一击,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尊严干什么? “精彩,精彩,一个投鼠忌器,一个困兽犹斗,这种场面我好久没有看见。” 火光闪耀下,一袭黑袍忽然出现在屋顶。 只见风大师双臂环胸,脸上黑铁面具中射出两道鹰隼般阴寒的精芒,身躯纹风不动,学着顾卿的语气在夜风中嘿嘿冷笑。 “先生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你是执意要跟我翠瞳剑阁为敌!” 梅若青心知这位风大师功法了得,丝毫不敢大意,左腕微微一动,毕生真气修为尽数贯注指力,若是一战在所难免,只求奋力一击。 “哎,我看苍嵇洞天气数已尽,除了古大师之外,没有一个沉得住气。可惜,我这人眼睛里搀不了沙子,敢做就要敢认!都说了好几次了,顾卿不是杀你徒弟的凶手,你偏偏不信!” 梅若青一声冷哼。 风大师转了转眼珠子,瞧了顾卿一眼,又摇头叹息:“哎,为了抓一个玄土门的外门弟子,如此的兴师动众,居然还搞得这么被动,嘿嘿,传出去的话你这张老脸不知要搁在哪里?” 第八十七章 飞花摘叶 “我只知道他是玄门五行宗人,原来是玄土门渡蘅大师门下?” 梅若青本是孤傲清高的剑师,顾卿的玄门修为她一眼就能洞悉,只是不愿意去识穿年轻人而已。 当时在翠茗楼里,她有心要收顾卿为徒,料不到发生这场变故,心里有几分恨意,也有几分惋惜。 “原来你还不知道顾卿的身份?老酒鬼将他带上苍嵇山,目的就是为了偷天泉洞的椮枯仙草,想不到堂堂的剑派大师有眼无珠,以后有人问我,你认识不认识梅若青啊?我肯定调头就走,实在很没面子的。” 糟糕!怎么风大师口无遮拦,居然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全部说了出来,他究竟是敌是友?他为何要出卖我? 顾卿双手掌心满是汗水,心里暗暗吃惊,这次云俪城一行,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你跟他不是同伙么?” “我当然也想找到椮枯草,但跟他不是一路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梅若青半信半疑,突然衣袖一挥,大声吩咐一名弟子,“速去芍鸡族,把老酒鬼给我找出来!” 眼看那名弟子领命离去,风大师却又是连连摇头,冷冷地道:“你若是能找到老药公,我立即跳下来跪在你面前,喊你三声姑奶奶。” 顾卿眨了眨眼睛,嗯,只要找不到药公先生和小郡主就行,我今晚能不能冲出去,听天由命! 此时,郭紫音正退开一旁,小师妹兰晴表情悲伤,过来牵住了师姐的手,低声哭泣:“林师姐她,她……” “师妹别难过了,师父一定会为林师姐做主的,此事颇为蹊跷,我看没这么简单。”郭紫音轻轻搂住兰晴,擦拭小师妹的泪水,轻声安慰。 兰晴伏在郭紫音肩头无声地抽泣,突然将手中的玄铁短剑偷偷塞进郭紫音手里,附身贴近师姐的耳边,一字一字地细声而语:“顾卿不是凶手……” 郭紫音脸色微变,尽量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兰晴的肩背,一双秋水明眸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轻斥道:“师父!我看他绝对没有胆子敢与剑派为敌,不必跟他多说,将他带到苍嵇洞天严刑拷问,定能查出真凶主谋!” 顾卿怔住,他娘滴!想不到郭大小姐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我倒是看走眼了! 莫非倌马郭家和这位风大师是故意设了圈套引我入局? 顾卿越想越不对劲,郭长老为救郭锋铤而走险,他的计划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会让豕彘皇族知道他们的秘密,更没有理由突然跟我翻脸,难道就不怕我将他的事情抖出来? 未等梅若青开口说话,郭紫音一声轻啸:“姓顾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她话音一落,手中剑光一闪,玄铁短剑忽然刺向顾卿! “紫音小心!” 梅若青衣袖宛如风卷残云般舞动而出,却来不及抓住爱徒的裙衫。 只见郭紫音动作迅捷,一跃而上,剑尖破风而起,秋水明眸却突然朝顾卿眨了一眼! 啊?大小姐居然想跟她师父搞事情? 顾卿心领神会,缚妖索刷刷刷缠住童骁的脑袋,右臂挥拳出击,虚晃了一招,身躯原地一转,鬼魅般地滑到郭紫音的身后。 弹指之间,一把扣住郭紫音的手腕,手肘弯曲,玄铁利剑已架住她皙白如脂的脖颈。 一阵少女的芳香突然迎面轻轻地涌过来,顾卿心神一荡,短剑差点就掉在地上。 “多谢。”顾卿鼻孔里哼出两个字,只有郭紫音听得见。 剑派弟子大惊失色,一双双眼睛都死盯着梅若青,只要师父现在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可以展开行动,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救人。 梅若青面色铁青,一时没了主意。 顾卿既然是五行宗的弟子,没有一点胆量也不可能跑到云俪城来兴风作浪,他的功法修为比自己的徒弟不知高出几倍,若是这小子狗急跳墙搞得两败俱伤,不仅得不偿失,而且翠瞳剑阁更是大丢面子。 “哈哈,又赚了一个!” 风大师站在漆黑的屋顶,肩头狂抖,仰头哈哈大笑,下半身却依然稳如磐石,雷打不动。 梅若青一声怒喝:“下来!” 无极指力划出一道精光,直射屋顶! 她现在奈何不了顾卿,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先将你风大师射下来磕头叫我三声姑奶奶! 呲! 小指“流星”指力冲天飞袭,却忽然射中一片漂浮的落叶。 原来风大师衣袖卷动时,手指头斜弹而出,竟在半空中拂动一片轻盈的枯叶,迎向梅若青凌厉的指风。 他这一式看似轻描淡写的摘花飞叶手法,其实手腕上的玄门真力变化无穷,能在一招之下轻松地化解无极指力,此人的功法修为绝对炉火纯青。 梅若青至今猜不透风大师的师门来历,心有不甘,食指微微弯曲,无极“破云”悄悄引动。 “你若是五指齐发,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只可惜,古戬风也只能勉强连出三指,你这样一指一指地弹,嘿嘿,枉费心机!” 风大师嘴里说得轻松无比,其实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抗衡梅若青的无极指力。 他衣袖中早已将真力贯注,眼前这位可是翠瞳剑阁的一代宗师,开不得半分玩笑,虚张声势之时,也得提前做足了准备。 梅若青深知风大师的飞身法惊人,将他射下来并非难事,就怕他突然声东击西对剑派弟子不利,到时候顾卿抓不到,反而妄送了许多徒弟的性命。 “我剑派的事情与你并不相干,只要不多管闲事,没人会来理你。” “嘿嘿,你那些弟子没一个中用的,只要我们两个联手,保证伤不了你徒弟一根毛发。” 顾卿吓了一跳,风大师不是郭长老的朋友么?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搞不好他是怕我误伤了郭紫音,才要跟梅若青联手对付我。 他手中短剑颤了颤,挑离郭紫音咽喉半寸,心想,若是这疯疯癫癫的风大师来凑热闹,我脱身的机会更加渺茫,郭大小姐宁可背叛师门也要救我,可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好心。 顾卿左腕抓住了缚妖索,将捆住脑袋的童骁拎起,冷冷地道:“你小心地跟在后面,敢轻举妄动我就一拳砸烂你的脑袋!” 童骁就像是个被绳索包扎的大头娃娃,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漆黑,战战兢兢地伸开双臂保持身子平衡。现在师父就在跟前站着,自己徒弟的性命不可能置之不理,此时童骁的求生欲望明显比刚才强烈许多,不敢有丝毫歪念。 “师父你别过来吖,他真的会杀了我!” 郭紫音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生怕顾卿手里的利剑随时会割过来,仰着头慢慢地往后倒退,嘴唇儿呢喃低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左拐出了街巷,就是北门。” 三个人已拐到了街巷口,郭紫音在前童骁在后,顾卿身子藏在二人中间,眼睛却一直盯着屋顶上的风大师。 翠瞳剑阁中,梅若青最疼爱的徒弟就是郭紫音,她惦记着爱徒的安危,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敢出手相拼。反而风大师才是最大的威胁,此人性情多变,突然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顾卿短时间之内很难理解,是敌是友等过了这个难关再去判定。 这种场面连仙剑宗师都控制不了,乌骑营人人自危,一个都不敢靠近。 火光将街道映红一片,如同白昼。 呼呼夜风,凌寒凄厉。 梅若青长长叹息,缓缓道:“顾卿,只要你放了我徒弟,我保证不会伤你!孰是孰非,等找来药公先生和郭族长,自然给你一个公公正正。” “哈哈,我一个山野村夫何谈公正二字?梅大师,这里你的辈分最大,只要肯放我一条生路,在下感激你翠瞳剑阁十八代仙师,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遇见你,我调头就跑,绝对不来跟你搞事情!” 顾卿大笑,一个外族部落的人在云俪城里大谈“公正”两个字,实在是有点难堪。 霎时间,街道上狂风大起。 缤纷落叶漫天飘舞。 “哎呀!哎呀!”童骁蒙着脑袋突然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四周落叶竟卷起层层气浪,轻盈地穿梭在童骁的手臂上、大腿上。 枯叶飘忽,已在他身上割出一道道鲜血淋淋的划痕。 童骁吓得魂飞魄散,险些瘫软在地。 飞花摘叶? 顾卿猛地一惊,天窍灵动之时,忽然看见眼前一道白光疾射而来,追风逐电! 顾卿不及细想,玄铁短剑当胸疾劈而下,“叮”地一声,白光一分为二,一截钉入街巷石墙上,另一半赫然插中了郭紫音的玉肩! 郭紫音身子晃了晃,额前渗出几滴香汗。 “你,要不要紧?”顾卿一把拽住郭大小姐的手腕,关切急问。 “不碍事的……”郭紫音微微一笑,娇柔的脸颊渐渐发青,只见她玉肩之上斜插着半截黝黑光滑的圆木锥,几滴殷红的鲜血在火光下分外显眼。 夜空中弥漫着刺鼻的香气,乌黑的圆木锥上竟然冒出一缕青烟。 木锥有毒!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出手如风点中她肩头血脉,眼眸中精芒闪烁,暴喝一声:“风大师莫开玩笑,速将解药拿来!” 第八十八章 枯木迷魂香 “糟糕,我没带解药。”风大师抖了抖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 顾卿一时语噻。 风大师处心积虑要帮剑派弟子对付我,或许是想跟仙剑门宗做笔交易,这种事情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与我非亲非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他既然是郭长老请来的帮手,没有理由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郭大小姐中毒身亡吧? 朋友的女儿你都不肯救,究竟是什么目的? 梅若青眼见爱徒中毒却无能为力,不由地心急如焚,口中一声轻啸!火光中一束紫青幻影猝然暴长数丈,一招流云飞袖,直扑风大师! 一代剑师的功法修为凌厉迅猛,气势惊人!风大师根本不敢硬拼,身形在屋顶上侧仰疾退,飘然而遁。 刹那间,夜空中点点流星呲呲飞射,风大师在街道屋檐上下翻飞,屋顶土瓦噼里啪啦粉碎一片,纷纷坠落街道。 风大师犹如惊弓之鸟,口中大呼:“梅大师,你若再不停手,枯木香一旦浸入心肺她就死定了!” “你说什么?” 梅若青怒火中烧,身形幻起无影紫光,无极指力连弹数下,已将风大师逼至街边角落。 青石路上的落叶缤纷而起,突然围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弧形气流,削薄如纸的枯叶咻咻斜射,将无极指力化解无踪。 剑派弟子与乌骑营护卫纷纷围拢而上,利剑强弩齐刷刷地对准藏在枯叶气流中的风大师。 梅若青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眼眸中寒芒暴射,怒喝道:“很好!他喊你风大师?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先生正是玄木门的风若扬,滢贼黑木郎君!” “嘿嘿,黑木郎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是麻烦你前面不要加‘滢贼’两个字行不行?” 风若扬桀桀冷笑,枯叶气流一直在他周身旋转不停,似乎时刻都在警惕着敌人的动作。 玄木门的风若扬?想不到他居然是五行宗的人。 怪不得风大师制作的冲浪木屐这么细致精巧,原来竟是玄木门的高手,只是梅若青喊了他一声滢贼,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以后还得喊他一声师兄,岂不是变成了小滢贼? 顾卿呆若木鸡,不知这突然的意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原来你一直躲在云俪城。” “天下如此之大,我想去哪就去哪,梅大师不必管得太宽。” “这么说来,我徒弟真的是被你所害?” 梅若青柳眉紧锁,想到黑木郎君天性好铯,若是他看上林姗姗的美貌心起滢念,凌辱不成就痛下杀手,这种事情绝对有可能发生。 风若扬哈哈狂笑道:“世间美女千千万万,我是吃饱了撑的,要跑你苍嵇洞天去自讨没趣!” “好!看在我与文雎真人有一面之缘,你将枯木迷魂香的解药交出来,我翠瞳剑阁绝不与你为难!” 听到“文雎真人”四字,黑木郎君身躯颤抖,突然狂吼一声:“你莫要用老头子压我!在他心里我早已不是他徒弟!”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满腹的怨气随落叶起舞,枯叶气流急旋而上,在半空中猛地炸开了一片! 街道上刹时惨叫声连连,几个乌骑营的护卫捂着面颊,胸前的护甲竟被枯叶撕成了碎片,浑身上下斜插着如刀片般的叶子,血流不止。 乌骑营阵脚大乱,箭矢在空中到处乱射。 顾卿咬了咬牙,扶住郭紫音的手臂,趁机往北门方向疾奔而去! 此时,风若扬仿佛已情绪失控,双腕拧摆而动,满天落叶竟化为滔滔刀光,铺天盖地遮掩天地! 狂风肆虐,场面惊心动魄。 混乱中,剑派弟子与乌骑营护卫一步都迈不出去,梅若青猛然抬头,发现顾卿正要挟持郭紫音逃离,神情一变,左手拇指在眼前划了个圆弧,食指“流星”忽然戳穿“望月”满弓,一道似离弦之箭般迅猛的寒芒射向顾卿的背脊! 无极流星锐不可当,飞得又快又猛。 破风声近在咫尺,顾卿已没有时间考虑。 缚妖索风驰电掣般翻卷而起,竟在顾卿身后舞起一道光环,绳头扭摆,啪地一声抽中童骁,就好像有人在他批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整个人就临空飞了出去。 流星指力赫然射中光环,冒起一缕轻烟。 梅若青生怕童骁受伤,飞身冲上去接住他的身躯。 “走!” 顾卿当机立断,迅速挽住郭紫音的手臂,身形一起一落,已消失在茫茫的夜幕里。 冷风簌簌,夜色昏暝。 南方云俪群峰绿荫,山清水秀,落叶在寒风中飘忽起伏,无边无际的苍穹深邃寂静。 顾卿与郭紫音一路往北疾走,瞧见前面村落附近,有几处残垣断壁可以遮挡寒风,小心地将郭紫音扶到角落,心里却是担心。 乌黑的血迹早已凝固,圆木锥深入肩臂肌肤,竟然鬼魅般地轻轻挪动,好像极具灵性,顾卿心里暗惊,不敢动手去拔。 他搞不清楚“枯木迷魂香”到底是什么毒性,而药公先生又不在身边,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只能暂时封住大小姐肩膀上的血脉流通,以防毒性侵入心肺。 郭紫音意识有些迷糊,面色渐渐由青泛红,反倒是轻声安慰顾卿:“我修为虽然不及你,但也算是仙剑门下,你不必为我担心。” “连累郭小姐受苦在下于心不忍……这次要多谢郭小姐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等我想办法找到了药公师父,定能解这枯木之毒。” 顾卿深感歉意,仔细瞧了瞧郭紫音的伤口,圆木锥色泽黝黯,端头上一截浅浅的凹槽,竟跟渡澄石洞墙上布袋里的“桃木剑”有几分相似。 这玄木门的法器蕴藏亡灵真元,搞不定它的话,只怕郭大小姐邪毒发作起来,九死一生。 黑木郎君既然是玄木门的人,为何要来暗算我? 我与他无冤无仇,也没有要去抢椮枯草的念头,居然帮着翠瞳剑阁来对付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顾卿惶惶不安,想不通黑木郎君的真实意图。环顾四周,夜色蒙蒙发灰,远处的山岚渐渐清晰,后面虽然没有追兵的迹象,但不知前路还有什么凶险在等着他。 郭紫音呼吸有些微弱,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眸。 哎,我如果不将圆木锥取出来,包扎好她的伤口,恐怕桃木剑里的凶灵随时苏醒。 但是玄木门的“白虎笈”我见都没见过,如何才能化解?如果按照黄麟笈里学到的功法口诀,拔出桃木剑并非难事,但我如何控制桃木剑的灵性? “我……我好冷。” 郭紫音的嘴唇开始发紫,低声地呢喃,微若抽丝。 顾卿见她的有气无力的模样似乎撑不到天明,咬了咬牙,决定将圆木锥拔出来。 缚妖索意动而出,为了防止郭紫音失血过多,先将她的手臂紧紧缠绕,封住血液的流通。 顾卿屏住呼吸,轻轻撕开郭紫音肩臂上的衣裳。 香雾云鬓湿了一片,玉脂般皙白的肌肤出现在眼前,顾卿心里怦怦直跳。 这可如何是好? 我若是执意救她,大小姐的身子可被我瞧了个仔细,邵元休岂非恨我入骨? 可我现在是救人啊!嗯,我只是触碰她的肩膀手臂而已,其他地方又摸不到,看几眼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心救他的爱人,五师兄不会这么小器的! 顾卿集中精力,玄门丹神之气贯穿手臂,伸出两根指头小心地夹住圆木锥,猛地一拉!左指玄功啪啪点在郭紫音的肩膀上,快速止住喷溅而出的血柱。 圆木锥在他手指上弹了一弹,顾卿自言自语地道:“你可别跟我耍花样,留着你也是祸害。” 他嘴角一挑,将桃木剑摆放在地上,瞧着木锥扭来扭去的恶心动作,一拳击成粉齑,飘散在夜风里。 顾卿扯下一缕衣衫布条,仔细地将郭紫音的伤口包扎好,见她仍然浑浑噩噩的样子,呼吸倒是顺畅了许多,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心里吁了一口气。 “我好冷……”郭紫音抱着肩臂瑟瑟发抖,语气柔弱细腻。 这个我就没办法了,我也挺冷的。 顾卿刚要起身,郭紫音却突然搂住了他。 她双眸宛如秋水,痴痴地瞧着顾卿,神志迷迷糊糊,口中低声轻呼:“师哥,是你么,快点抱紧我……” 他吗的!我最多只是抓过女人的小手,现在要我抱着你取暖,这算什么,趁人之危么? 郭紫音娇呢柔软的身子紧贴住顾卿的胸膛,仿佛要与他啝二为一。而樱桃小嘴里呵着热气,湿润的舍头摸索着,开始亲顾卿的脸颊。 我去! 顾卿刹那间头昏目眩,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只觉得浑身血液正在急速地奔腾,汇聚在丹田之处,一张脸儿已涨得通红。 糟糕,她被枯木毒气迷失了心智,若是再让她纠缠下去,恐怕我会控制不住。 拜托,燕双柔咬我耳朵时,差点被我一拳打死,你现在居然来亲我脸蛋?这种雁福我可消受不起! 小郡主,你别怪我啊,我心里只想着你…… 天上地上,星海苍茫…… 顾卿双掌合什,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将脑子里一切私心杂念统统驱散,额前豆大的汗珠如天泉洞口的喷泉,洒落尘埃。 可是,郭紫音温柔似火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止,顾卿闻着眼前那激荡心弦的少女芬芳,竟与燕双柔的呢香有几分相似。头疼欲裂时,忽然觉得一股燥热的玄气正在敲击自己的心灵,滋生蔓延,深深地陶醉。 湿润的香舍似灵蛇般钻入他咀里,一缕温柔甘甜的滋味,如沐春风。 …… …… . . (ps:写稿时有朋友说:嗯,你这两个省略号有点意思!但我想澄清一下,这个可不是代表“此处有删节”,完全是给读者想象的空间,亲个嘴而已,别想歪了*^o^*)求收藏,求推荐!谢谢朋友们的支持~! 第八十九章 小郡主与大小姐 这种轻盈缥缈的感觉好舒服,好过瘾…… 顾卿身子猛地一颤,出手如风,疾点郭紫音肩头的血脉,心想她肯定是被堵住了血液流通,才变得如此神志不清。 “大,大小姐!我顾卿虽然是个愣头愣脑的乡下人,但也知道男女有别,不敢有半分亵渎之心,若是没有办法解毒,只能一拳打死你,绝不敢妄自轻薄,坏了你的名声!” 顾卿的声音有些发抖。 “师哥,我明白你的心思……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乘仙道才是你的梦想,何必留恋世间的情缘爱恨……” 郭紫音声如梦呓,顾卿却是一呆,满头皆是汗水淋漓。 好男儿志在四方,想不到邵元休的想法跟我也是一模一样?但是郭小姐对他如此深情厚意,他真的忍心为了一己之欲而抛弃了爱人,执意去追寻大乘仙道么? 五师兄这样做究竟是错还是对?顾卿心有所动,幽幽长叹了一声。 “你,你……” 此时,郭紫音被夜风一吹,突然之间神志清醒过来,瞧了瞧自己坐在顾卿大腿上的姿势,就好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扑在爱人身上撒娇的模样,惊讶地瞪着眼睛,两片湿润的嘴唇已经合不拢。 “嗯……事情是这样的,桃木剑灵性诡异,我怕你元气受损,于是就将木锥取了出来,然后你就说有点冷,接着就自己坐了过来,其实呢也没什么关系的,我是怕你不小心受了风寒,只好,只好配合一下……” 顾卿咽了咽口水,耐心地解释,而郭紫音的脸颊,却已红得像九月天彤红似火的枫叶。 夜色褪散,深邃的苍穹渐渐灰白明亮。 远方青山的轮廓依稀映入眼帘。 “哔呜,哔呜。” 忽然,茫茫的天空中传来高昂的鸟鸣。 顾卿呆住,这哔呜声非常耳熟,仰头一望,只见火红色的毕鴋鸟正在蒙蒙的树荫上盘旋,卫风语一袭白衣,宛如仙子落云,衣玦飘飘,飞掠而下。 啊!小郡主! 顾卿惊喜若狂,正想站起来去迎接,郭紫音一把按住他肩头,紧锁眉头,慎重地道:“顾公子,小心来者不善。” 她在苍嵇洞天从未听师父说起,四剑五宗里有骑着大鸟飞翔的仙人,眼前这位清新脱尘的小姑娘气质异于常人,来历不明,根本就没有部落族人的特征。 郭紫音呵气如兰,这“顾公子”三个字叫得顾卿又是心儿一颤,仿佛全身的骨头轻了四两重。 顾卿知道郭小姐是好心提醒,但是转眼瞧了瞧二人的姿势,心里暗叫完蛋,现在两个人这种动作明显有悖常理,我应该怎么解释? 她好心带我来云俪城,却看见我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按照她在白泽崖时的脾气,会不会杀了我? 小方方在空中展翅而飞,卫风语却是款步姗姗如轻云之蔽月,白衣飘飖,若流风之回雪。 “荒山野岭的,你们两个抱得这么紧,腿脚都快软了吧?若是毒虫猛兽冲出来,跑都跑不动哩。”卫风语轻轻一笑,两只大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的疾坠而下的繁星,又凶又亮。 “小郡主,你别误会啊!”顾卿汗如雨下。 郭紫音一怔,心领神会地将身子从顾卿腿上移开,咬了咬嘴唇,失色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嗯哼,姐姐你好。”卫风语上前大方地跟郭紫音握了握小手,眨了眨眼睛,咯咯地笑,“倌马族郭大小姐果然国色天香,我是男的也把持不住。” “郭小姐是好心救我脱险,才中了黑木郎君的暗算!那个枯木什么香……玄木门的桃木剑,这个好像有毒……”顾卿一看见卫风语笑起来的小酒窝,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嗯,你是怕她太冷吧,不如你从云俪一路抱到玄翎城去,又舒服又暖和。” 咦?小郡主这算是吃醋么?哈哈,那我让她骂几句也值了啊! 郭紫音微微一笑,听出了卫风语的话意,故意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轻声细语地道:“小妹妹,顾公子力气大的很呢,要不然让他也抱着你?嗯,他一手一个是有点累的。” 她也是倌马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除了平日小辣椒会跟自己嬉笑打闹之外,没有其他女人会对她冷嘲热讽,听见这小姑娘口无遮拦,心里就大不服气。 其实她却是误会了,卫风语只是喜欢跟顾卿抬杠而已,对郭紫音并无恶意。 顾卿脱口而出:“哈哈,不累不累,扛得住的!” 他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在北海金光洞调戏小郡主时大吃苦头,现在还敢在她面前嬉皮笑脸,不是找死么? 顾卿恨不得大扇自己一个嘴巴,低着头在附近转来转去,口中喃喃自语:“等等啊,等我找桃木剑出来给你瞧瞧,他吗的,那鬼东西居然还会动的……” 卫风语不来理他,热情地将郭紫音小心地搀扶到一边,面色有些凝重,轻声地道:“姐姐不要误会,我是跟你开玩笑哩,老酒鬼不知所踪,枯木迷魂香可无人会解,除非亲自去问黑木郎君拿解药,所以呢姐姐暂时忍一忍,我会尽快想办法。” 郭紫音见她说得慎重,心知自己中的迷香之毒非同小可,挽着卫风语的小手,歉意地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姐姐瞧你这么可爱,心里欢喜的很,只是怕连累你与顾公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小妹妹这么关心我,倒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样子,怎么她一见到顾卿是凶巴巴的? 我在五师兄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郭紫音咬了咬嘴唇,面色微红。 “姐姐说什么话哩,我叫卫风语,跟顾卿这小混蛋在北海就是冤家对头哦!咯咯!你瞧见他愣头愣脑的样子没有,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你的。” 二人见顾卿转来转去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去哪才能找到黑木郎君呢?” 郭紫音有些担心,倌马郭家虽然财大气粗,在云俪城里人缘极广,但若是豕彘皇族封锁云俪地界各处通道,她身为翠瞳剑阁的弟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顾卿和卫风语。 而兰晴师妹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小师妹既然确定顾卿不是凶手,却又不敢说出来,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玄机。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轻笑道:“不用我们去找,他自己会送上门来。” 顾卿耳朵尖得很,听见卫风语的笑声,心里不免大惑不解,怎么风若扬阴魂不散,一定要与我作对么?大家都是五行宗的同宗,他这是要搞什么花样? 卫风语突然瞧了瞧顾卿脖子上的红布巾,道:“你猜到没有?” “要我猜什么?” 小郡主这小眼神有点古怪,等一下,莫非她是在说乾坤锁? 顾卿恍然大悟,他吗的!原来是这么回事,黑木郎君三番两次出现,居然是为了乾坤锁而来,只要我人没死,他随时会留意我的动静,怪不得小郡主这么有自信他会自投罗网! 五行宗的人对乾坤锁念念不忘,当年一个渡澄,如今跑出来一个黑木郎君,小青龙的神元真的令你们如此疯狂么? 好吧,守株待兔总比我吹灰找缝来得轻松,哼哼,我这颗脑袋可硬的很啊,我北海金光洞就跟你须弥山斗一斗! 顾卿仰天长啸,一股热血在胸腔澎湃。 毕鴋鸟在空中盘旋,单腿一收,扑身飞下来,拍打着双翅跟顾卿又拥又抱,顾卿童心大起,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在旷野中你追我跑,欢声笑语,将一切烦恼尽数抛诸身后。 静谧的朝霞透着淡淡的雾气,天空渐映晨曦。 三人结伴同行,一路上由卫风语扶着郭紫音,迷香之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所以小方方的任务就是继续寻找药公先生,而百里之外就有芍鸡族的部落村镇,希望能顺利找到他。 郭紫音好言相劝,让卫风语骑着毕鴋鸟带着顾卿先走,卫风语笑了笑,只说小方方只能坐下两个人,郭姐姐身上有伤,我肯定是先带着你飞走,留下顾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实在可怜的很。 郭紫音心生羡慕,幽幽叹息,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却连五师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卫风语回头狠狠地瞪了顾卿一眼,笑嘻嘻地拉着郭姐姐的手,他打死我好几头宠物呢,还偷吃了小方方的火灵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他哩! 顾卿听得心花怒放,奔到附近的树林中,左右挥拳将一株粗大的银杏树硬生生地砸出几个大洞,枯黄色的落叶满天飘舞。 “顾公子这双铁拳匪夷所思,五行宗的功法果然了得。” 郭紫音望着顾卿的背景,暗想翠瞳剑阁的弟子之中只怕无人是他对手,五师兄如果以后遇见了他,可千万不要打起来。 卫风语眼珠子一转:“姐姐若是喜欢他,我去给你做个媒人也不错。” “风语妹子你莫要瞎说哦,我心里,我心里只想着五师兄……” 郭紫音低眉垂眼,红着脸儿,模样有些软惜娇羞。 她错将顾卿当成了邵元休,那一阵疯狂炽热的亲吻实是真情流露,但一想起顾卿望着卫风语的眼神,再傻的人也瞧得出倪端。她心里满是歉意,风语妹子,你可千万不要吃我的醋啊。 卫风语咯咯娇笑,意味深长地说,“其实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她转过身去大声招呼顾卿,但郭紫音却在她眼神里看到一丝哀伤的神情。 女孩子的自觉告诉她,风语妹子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九十章 珍郎少年江淳玉 那我跟五师兄又算什么呢? 不能在一起,那我喜欢他干什么? 郭紫音咬了咬嘴唇,五师兄从小的梦想就是能突破无极剑气,追寻大乘仙道,在苍嵇洞天修炼仙剑的青葱岁月他一个转身就可以忘记,为何我却狠不下心来? 她瞧着顾卿与卫风语二人唧唧喳喳的追打起来,一时之间意乱心麻。 山峦叠翠,云雾弥蒙。 正午的阳光暖和了许多。 穿过山间大路,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农家黍麦耕田,分割了几块绿油油的菜地,一间宽敞的木屋炊烟袅袅,传来阵阵的香味。 路边摆着几张木桌椅,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尽是黄灿灿的黍米馒头。 顾卿突然仰面朝天,竖起了耳朵。 “小馋鬼,你是用耳朵去闻馒头的?”卫风语好奇地问。 “嗯,当然不是,我是听一听有没有人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顾卿哈哈大笑,撒腿就跑,飞狨族的速度一点都不夸张,弹指之间人已冲到路边馒头铺里。 店铺中的伙计热情地出来招呼,瞧见卫风语不食人间烟火的姿色,竟有些呆了,慌忙将蒸笼整个端出来,也忘记问客人需要吃几个。 顾卿狼吞虎咽连吃五个大馒头,喝一口甘甜润喉的山泉热汤,驱寒保暖,一举两得。 卫风语用筷子敲了敲顾卿的手腕,一本正经地道:“要不要给你来一碗鸡蛋汤?” “你这么一说我可亏大了,昨天郭长老请我喝茶汁弭香鸡蛋羹,可惜我吃得太饱,竟然没有尝到味道。” 卫风语瞪着顾卿,凶巴巴地道:“你还真敢喝?” 郭紫音忍不住肩臂上的酸痛,娇喘咳嗽,脸色一片绯红。 云俪城倌马族盛产茶汁鸡蛋羹,滋阴补阳功效显著,那是有钱人家才能喝得起的补品,此事人人皆知,顾卿也是深有体会。 店铺的伙计打量了顾卿几眼,小心地问:“客官是外乡人吧?” “是不是我吃相太难看?” “客官误会了,前面是芍鸡族的酉禽镇,但不知为何今天一大早,乌骑营的人兴师动众在路口设下了哨卡,听说是要捉拿外乡人。” 郭紫音一惊,嗫嚅地道:“大哥,乌骑营里有没有倌马族的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三位若是要离开云俪,从前面村子里绕过去也行,只是路途会远一些。”伙计摇了摇头,却是好心提醒顾卿。 只要翠瞳剑阁不来凑热闹,乌骑营一群乌合之众,顾卿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郭小姐有伤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咱们就绕开走。 但顾卿心里却又惦记着玄木门的“风师兄”。 黑木郎君既然有心要跟我搞事情,说不定他就在酉禽镇等着,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如果迷香之毒真的发作起来,只能让郭小姐去亲小郡主了。 顾卿脑子里幻想着郭紫音跟卫风语亲来亲去的场景,嘴角一挑,一脸的坏笑。 “我记得有一句话,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 “……哎,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咱们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仰着脑袋朝前走去就是了,人生有很多事情要去面对,畏畏缩缩也不一定能躲得了,有什么好怕的!” 顾卿突然有感而发,两位美女对视了一眼,心里均是又惊又奇,看不出来这满嘴胡说八道的愣头小混蛋,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倒是有些玄妙。 郭紫音瞪了瞪眼睛,轻笑道:“你意思是说,我倌马族的人就只能吃草?” “啊!马还能吃肉?那我可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喝了鸡蛋汤的缘故……”顾卿故意装糊涂,在女孩子面前最好不要顶嘴,也不要说太多的解释。 两位美女冲他翻了个白眼,卫风语起身问伙计要来了清水,将郭紫音扶到木棚后面,悉心地为她伤口清理。 此时,瑟瑟冷风中,忽尔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悬钟兮天地唱响, 思念诉衷肠。 吾辈兮滚滚彷徨, 何日返家乡…… 只见山岚路边慢悠悠地驶过来一辆布蓬马车,而拉车的居然是一头巨大的山牞公羊,两只大犄角延伸弯曲,鬃毛深褐,口中咩咩叫唤。 车厢外面侧身坐着一个绣纹蓝衫的年轻人,后背负着一柄黑帛包裹的剑鞘,轻扬绳鞭,坐姿淡然优雅,纤细的竹簪束起长发,面如冠玉,气宇不凡。 两位美女突然看见穷乡僻壤里竟出现了一位仙气十足的小帅哥,偏偏歌声如此清澈婉转,朗朗动听,不免多看了两眼。 但顾卿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山牞羊。 彭豸彭老二化身山牞羊妖,水淹燕阳村,这件事情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脸上的表情小心又谨慎,下意识地挡在卫风语前面,仿佛山牞羊随时会变成一个凶神恶煞的妖精,一口将他身边的两个美女吃了。 “店家,给我来两个馒头尝尝。” 蓝衫少年吆喝羊车停下,来到店铺门口,一双充满神奇惊讶的眸光,在卫风语和郭紫音身上转来转去,脸上的笑容就像清晨的阳光般灿烂无邪,口中喃喃自语,“盈盈天上月,皎皎依窗牑……这大白天的居然,嗯,想不到云俪山岚风景如画,令人大开眼界……” 他好像是在赞美眼前佳人的姿色,却又不敢说得太明显。 顾卿翻了个白眼,念诗我也会的,只是表情没有他这么肉麻,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原来是个书呆子。 郭紫音抿着嘴唇,扭头移开他的视线,卫风语嘻嘻一笑,一点都不客气:“这位先生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蓝衫少年拱手行礼:“在下江淳玉,是西麓珍郎族人氏,来云俪城敬献山牞母羊,路遇此地。” 顾卿盯着蓝衫少年背上的剑鞘,心有所动。 他大老远的赶着山牞羊车游山玩水,估计是想冒充岚熙院的弟子到处泡妞,这种闲情雅致我可学不会,别来泡我小郡主就行。 不如我们与他结伴同行,路遇乌骑营哨卡时也好有个掩护?顾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江兄你好,在下顾卿,北方玄翎城飞狨族人。你我在云俪相遇实在有缘,前面就是芍鸡族酉禽镇,烦请你载我们一程,等到镇上找家酒铺咱们再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顾卿躬身行礼,也学着江淳玉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笑容。 江淳玉望了望郭紫音手臂上的血迹,眉头微微一皱,关切地问道:“这位姑娘是受伤了么?” “嗯,恐怕还没走到镇上,累也累死了。” 江淳玉一怔,心想这姓顾的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让两位美女从云俪城走路到这里,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实在大煞风景。 “顾兄弟客气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竟能结识三位朋友,求之不得。” 他客气地请两位美女进入车厢内,殷切地拉上布帘,然后就跟顾卿一人一边坐在车辕木板上,驾着山牞羊车悠悠而行。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江淳玉知道车厢里坐着的是顾卿的两位表妹,心情更是大好。 山牞羊速度虽然极慢,但那车轮倒也结实,四人坐在车上感觉轻松无比,暖和了许多。顾卿颇有兴致地盯着江淳玉的剑鞘,奇怪地道:“江兄这口剑包得这么严实,可有来历?” 江淳玉笑道:“不瞒顾兄,在下乃西麓圣地岚熙院的弟子,半路出道,剑术修为平庸的很,跟随大师兄萧冲子只学了几年毛皮而已。” 此人居然是萧冲子的师弟,顾卿在烟雨疾风斩下吃过苦头,自然不敢轻视岚熙院的弟子,说话的口气就客气了几分:“原来是袁剑师的门下高徒,失敬,失敬!我跟贵派的程剑师有一面之缘,以后就当是自己人,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程,程剑师?”江淳玉的眼神闪过一道异样,微微一笑,“在下是半路出道,剑派之中有好多大师并不相识。” “你看我真是糊涂,程苍澜是岚熙院袁剑师的师姐,不过她二十年前就已离开了圣地,哈哈,你自然不知道她名字。” 江淳玉面色泛红,不好意思地道:“惭愧,惭愧,在下修为浅薄,见识也少的很。” 二人正说着话,顾卿神情一变,突然将江淳玉手里的绳鞭抢过来,轻声道:“我来赶车,就说是你的牧童。” 只见前方山坳处一队铁甲骑兵正在扎营设卡,在路口摆满荆棘路障,凡是过路的车辆和行人都要停下检查。 当中两个手持长戟的护卫拦在前面,大声喝问:“喂!干什么的?” 江淳玉见顾卿举止慌张,心里感到奇怪,但也悟出了一些倪端,眼珠子转了转,镇定地抱拳行礼,客气地冲护卫招呼:“我们几个是西麓珍郎族的,特意赶来云俪敬献山牞母羊,这里有豕熙王批获的通关文牒,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他从身上取出一张锦布文书,毕恭毕敬地呈给护卫查看。 “车厢里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我两位表妹。” 护卫皱了皱眉头,手中长戟突然挑开车厢布帘,只见里面坐着两位散乱着头发,面含羞涩的小姑娘。 郭紫音眯着眼睛傻笑,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而卫风语却是东张西望,早已将药公先生的易容药膏涂在了脸上,“表哥,云俪城的规矩如此繁琐,下次咱们还是别到这里来贩羊奶了。” 第九十一章 酉禽镇 乌骑营的护卫愣住,怎么这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人却是长得这么乌漆嘛黑?跟咱们云俪城的女孩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哎,部落里的羊可都是咱们珍郎族供应的,他们没奶喝,我们就没饭吃,这个道理都不懂么?”顾卿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卫风语翻了个白眼:“哼!你每天给我好好干活,有鸡蛋汤喝就行了,吃什么饭喝什么奶啊!” 顾卿脑袋一缩,乖乖闭嘴。 郭紫音拼命忍住笑,幸灾乐祸地道:“妹妹,这小奴才若是再敢多嘴,回家给他狠狠抽一顿!” 别看江淳玉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从衣袖里摸出几颗星宿碎银,偷偷地塞进了护卫的手里,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行了行了,赶紧过去吧!” 护卫见他背着剑鞘,举手投足间像有几分仙气,搞不好是四大圣地仙剑门宗的子弟,掂了掂碎银,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乌骑营的骑兵拖动荆棘路障,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要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疑凶,现在这辆送羊的蓬车上坐着两男两女,而且又有豕彘皇族的通关文牒,赶紧放行吧,莫要耽误了兄弟们的事情。 等绕过了山坳,顾卿握住了江淳玉的手,连声道谢:“江兄果然仗义的很,多谢多谢!我们几个在云俪城里惹了个小麻烦,不想被乌骑营的查到而已。” 江淳玉哈哈笑道:“大家一见如故就别互相客气了,我还等着你请我喝酒呢。” 其实他也不傻,乌骑营的人居然劳师动众,在各大路口设置了路障盘查,顾卿惹出的麻烦肯定不会太小。 不远处有几座高高的塔楼,隐隐能看见一条宽敞的大街,路上人头攒动,极为热闹。 顾卿高兴地舞动绳鞭,山牞羊扭动肥硕的臀部,咩咩叫唤,速度却仍然蜗步龟移,奇慢无比。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招牌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旗帜,群山环绕之地竟有如此繁华的集市,想必一定是酉禽镇无疑。 车辆刚驶进镇子街口,只见路边酒铺里突然奔出来一个笑容可掬的掌柜,穿着一件青色泛白的粗布长袍,嘴唇上两撇八字胡须梳理得光滑整齐,热情着拱手招呼:“几位客官,敝人姓王,是本店的掌柜。小店酒水畅饮,物廉价美,楼上厢房宽敞干净,想欣赏街头巷尾的姑娘美女,包你瞧得清清楚楚,看得仔仔细细!您住上一天就想住一月,住上一月就想住一年,不要犹豫不要怀疑,酉禽小镇‘马骝楼’开张大吉,给你欢笑,给你友情,多多捧场啊!” 我去!这掌柜的口才可以啊! 马骝楼?真是巧了,我飞狨族的人不住这里还真不行,正所谓猴年马月,大家一场亲戚,就进去捧个场吧! 顾卿春风满面地扶着卫风语下来,一瞧见郭紫音,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飞狨族跟郭小姐的倌马族还有点亲戚关系。 酉禽小镇给我友情……不错不错,我很满意。 顾卿挽着江淳玉的手臂走进马骝楼,点了小菜要了米酒,两个人喝起酒来一点都不含糊,但他根本就不是江淳玉的对手,半斤下肚已昏昏沉沉,不胜酒力。 桌前有两位佳人作陪,江淳玉脸上神采奕奕,酒量也是大增,嘘寒问暖似乎对卫风语极为关心。而卫风语含笑不语,大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瞧上顾卿一眼,心思全在这个小混蛋身上。 顾卿瞪着醉眼,见江淳玉风度翩翩,一张嘴巴能言善道,心里就有些怔忡不安起来。 他长得一表人才,气质又比我好,若是他有心要跟我抢小郡主那就麻烦了,我当他是近朋,可不要真当我是远亲。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客气,但小郡主是老子从北海辛辛苦苦盼来的,江兄弟啊江兄弟,千万不要开我玩笑。 不行,我要保持清醒。 “掌柜的!给我来碗鸡蛋汤提提神!” 王掌柜应声出来,笑呵呵地道:“嘿嘿,客官稍等片刻,不如先订个厢房上楼休息休息?” “很好,我江兄弟钱多的是,给我们订两间上好的厢房,我要是从街头看不到街尾,一个铜板也不给你。” 江淳玉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郭紫音突然朝卫风语使了个眼色,冲江淳玉笑了笑,道:“不必劳烦江公子了,这顿我来请。” 她起身走过去将碎银递给王掌柜,身子晃了晃,皱眉道:“顾卿,你扶我上楼去,我有些头昏。” 顾卿怔住,又见小郡主点了点头,心里大惑不解,不知这两个小姐妹在搞什么花样,极不情愿地将郭紫音扶到了楼上厢房。 屋里收拾得倒也整洁,一张小方桌,一张楠木宽床。 转眼间,天色已渐渐昏暗。 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路边商摊小贩热情地吆喝,叫卖着各式各样的衣布与玩具,热茶和水果。 山岚小镇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芍鸡族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顾卿坐在桌前,从水壶里倒了一杯山茶解酒,江淳玉好像喝得太兴奋,一进厢房就扑倒在在床上,口齿不清地低呼头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厢房木板门忽然“砰”地一声响! 青色的长袍,八字的胡须,王掌柜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翻了翻江淳玉的包袱,将他黑帛包裹的长剑噌地一声抽出来,手指头弹了弹,侧耳聆听,口中赞不绝口:“好剑!好剑!” 顾卿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可以乱翻客人的东西?” 王掌柜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自言自语地道:“啊哦,我以为他也是五行宗里的人,原来是岚熙院的……” 他将长剑入鞘,颇为不舍地扔回床上,走到窗前用力地关上窗户,提起桌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仰头嘿嘿笑起来:“酉禽镇是个好地方,这么多漂亮的姑娘看得我眼睛都花了!哎,可惜啊可惜。” 奇怪的是他一直自言自语,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跟顾卿说话。 难道我隐身了?可我并没有学过隐身诀啊! 顾卿坐在椅子上瞪着王掌柜,觉得腿脚有些发软,眼睛里露出惊恐的表情。 王掌柜终于转过身来,盯着顾卿脖子上的红布巾,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动不了?” “我为什么动不了?”顾卿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在你们吃的酒菜里下了软木香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手脚根本就动弹不了,哪怕你的鼻子比狗还灵,也休想闻得出来!” 王掌柜笑容诡异,八字胡须微微颤动。 顾卿张大了嘴巴,瞧了瞧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江淳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你这是一家黑店,你的目的是想谋财害命。” 王掌柜摇了摇头,咧嘴一笑,满口焦黄的牙齿:“错了,我只对美女感兴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糟糕,你是看上了隔壁两个小美女。”顾卿很紧张地皱了皱眉头。 “你又错了,隔壁那两个小姑娘不是我的菜,一个是我老朋友的闺女,一个是乐游王的宝贝女儿,你给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 “那你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到底是想干什么?” “很简单。”王掌柜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菜刀来,弹了弹刀刃,点了点头,“嗯,这把刀我磨得很锋利了,只要我在你脑袋上砍上一刀,保证你感觉不到痛苦。” 顾卿脸色一沉,失声道:“你,你干嘛要砍我脑袋?” “我不砍掉你脑袋怎么取下乾坤锁?嘿嘿,我又不会天罡口诀!” 王掌柜嘿嘿一笑,拎着菜刀朝顾卿走过来。 他用手指头挑了挑顾卿的红布巾,眯着眼睛小心地抚摸顾卿的银圈儿,神情有些迷离,那光滑的触感就好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温柔而又陶醉。 但是,当他举起菜刀的时候,他却突然后悔了。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凌厉凶猛的拳风撞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咚! 这一声巨响,王掌柜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手里的菜刀钉在了门板上。 缚妖索唆唆发出去,动作利索地将他五花大绑。 他半个身子陷进酒楼的石墙缝里,脸上的汗珠如雨点般地滴下来,地上一堆粉碎的泥砖石块几乎将他掩埋。 顾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笑嘻嘻地蹲在王掌柜跟前,叹道:“风师兄,你这个软木香的毒是挺讲究的,无色无味,肯定是玄木门的精品!幸好我吃过火灵丹,又及时将毒性逼了出来,哈哈,差点就被你暗算了。” 黑木郎君风若扬。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设计的陷阱,还是被顾卿识破了。 “你,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风若扬五官扭曲,挣扎着喷出一口鲜血,顾卿这一拳没有将他活活打死,已经是相当的运气。 “哎,你马骝楼这么急着开张就是你的失误,因为你对芍鸡族的饮食习惯一窍不通,连鸡蛋汤你都敢卖?这里是芍鸡族的地盘,他们族人从来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吃鸡。” 鸡蛋虽然不是鸡,但也属于一个品类。 风若扬哑口无言,抖索着嘴唇咬了咬牙,仰起脑袋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还不算太笨,立即想到应该是郭紫音偷偷告诉顾卿的:“我是急了点,怕你离开云俪地界我就找不到你了……在天泉洞口我就想抢你乾坤锁,可惜郭长老在身边,一直没有机会。” 顾卿长叹一声,乾坤锁人人都想占为己有,头上这颗脑袋真的一点都不安全。希望能顺顺利利地学会天罡口诀,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甩开。 至于小青龙么,你爱去哪就去哪,从此以后别缠着我就行! 风若扬摇头叹息,表情有些沮丧:“其实,我看见郭大小姐身上的桃木剑被你取出来,就应该防备你了,因为只有修到玄门丹神阶的人才有本事化解……” “所以说嘛,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以后出门在外别他吗的老是带副死人面具,别人看不到你样子,你也经常会看走眼,记住一定要改啊!” “我,我还有以后吗?” “嗯,瞧在大家都是五行宗的师兄弟,你只要把枯木迷魂香的解药交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第九十二章 剑在人在 夜空清新,弯月悬空。 马骝酒楼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你就这样将他放走了?” 卫风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起来,简直比软木香的毒性还强,顾卿浑身发软,说话小心谨慎:“他还是挺有原则的,朋友的女儿不忍心加害……”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有吃过火灵丹,现在你的脑袋已经在桌子下面滚来滚去。” “嗯,还是小方方对我好。”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好么?”卫风语眨了眨大眼睛。 枯木迷香之毒的解药非常见效,郭紫音身上的毒气尽解,恢复了体力,她笑吟吟地帮着顾卿说好话,同门之间以宽大为怀,好歹也算是给须弥山那些师叔师伯们留点面子。 而江淳玉听说顾卿识破了王掌柜下迷药谋财害命的诡计,惊出了一头冷汗,自己好心助人为乐,竟然迷迷糊糊地捡回了一条命,想想都有些后怕。 顾卿与江淳玉躺在大床上,心里不是滋味。要是现在身边躺着的是小郡主,那是我造化匪浅,除了感谢小方方,还得感谢渡澄将我带进了金光洞里。 只可惜,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实在是百般无聊,初次见面就要相拥而睡,总是别扭的很。 隔壁厢房渐渐没有声音,顾卿辗转难眠,起身坐在窗前观望街道上几个吆喝叫卖,还没有收摊的商贩,又看见远处那热气腾腾的灶锅蒸笼,眼珠子一转,小声地叫醒江淳玉:“江兄,江兄……” “什么情况?”江淳玉刷地坐起来,将压在身子底下的剑鞘紧紧握住,神情有些紧张。 顾卿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失笑道:“你睡觉都要抱着它,这剑是不是很贵重?” “嗯,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江淳玉轻轻抚摸长剑,精芒闪烁,凝重的眼神中有一丝痴迷,也有一丝敬畏。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派弟子将自己的随身佩剑视同生命,是非常令人尊敬的事情。 “江兄,酒醒之后你除了抱住剑鞘,还会有什么反应?”顾卿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江淳玉呆了呆,突然笑道:“肚子有点饿。” “嘿嘿,听说南方的小吃很有名,不知江兄有没有兴趣?” “好主意!”估计他是真得饿了,莫名兴奋地将长剑缚在后背,悄悄地去开门。 顾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了指窗户,轻声道:“走楼梯好像有点麻烦,岚熙院的弟子飞身法一定很厉害,这么点高的地方我都敢跳,你肯定也敢飞……” 他话音刚一落,只见江淳玉身形一展,人已飞出了窗户。马骝楼外一袭淡蓝色的身影在夜空里划出一道弧形,如兔起鹘落般,稳稳地飘落在街心。 很好,岚熙院的弟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顾卿童心大起,江淳玉跟自己如此趣味相投,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玄门丹神阶的真气非同小可,顾卿猛吸一口气,纵身起跃。这一跳之下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耳边呼呼风声,双脚稳稳落地,似乎有了几分飞霄阶的气质,不由地沾沾自喜。 他兴冲冲地奔到街边的小吃摊,瞧着桌子上摆着鱼脯丸子、烟鸭掌儿、鸭胗鸭翅、三鲜木樨汤,加上各式各样的蒸包鸭羹,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味,他却拼命忍住了口水,脸色开始发红。 因为顾卿突然想起来自己口袋里分文没有,每次都要江淳玉破费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个,我先来碗汤尝尝味道。” 江淳玉瞧见顾卿脸上的表情,心领神会,笑道:“顾兄,我在星莽大陆贩羊为生,赚得轻松花起来也舒服,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跟我客气,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我请你吃东西,若是不吃饱就是看不起我江淳玉!” 江淳玉这一番话说得一本正经,狠不得立即拿起桌子上的菜刀,将自己的心剖开给顾卿瞧一瞧。 “好!江兄果然仗义!方便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玄翎城吧?我介绍我师兄给你认识,嗯,咱们兄弟三人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啊呀,好烫!交,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哈哈,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呜,呜,真过瘾!” 顾卿哈哈大笑,边说着话边将鱼脯丸子塞进口中,吃的稀里哗啦,热汗直流。 江淳玉喜笑颜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到玄翎城,咱们兄弟定要痛饮他三天三夜!” “芍鸡族人不吃鸡肉,只能在鸭子身上作文章,光是这鸭掌的香味就令人回味无穷了,那烧鸭子的手艺一定是娴熟无比……伙计,来只香喷喷的红烧烤鸭怎么样?”顾卿嘴里又咬上一块烟鸭掌儿,根本就停不下来。 中年伙计脸色黝黑,搓了搓双手,歉意地笑道:“客官,小摊是小本生意,炉火向来不是很旺,恐怕短时间内烧不出来整只鸭,不如明天找家酒楼耐心等等,说不定一个时辰内就能品尝到。” “说得很有道理。” 顾卿想起在金光洞里也曾吃过蓝师兄亲手烤的山珍野货,如果时间不够久的话,香醇的肉味的确出不来。 江淳玉呵呵一笑:“我看顾兄的玄门气法非常人之所能及,若是能巧妙地贯运掌力将炉火摧旺,岂不是事半功倍?”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顾卿一拍桌子,欣喜若狂。只觉得江淳玉如此聪明伶俐,当真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中年伙计面露难色,陪着笑脸,道:“客官有这种本事当然可行,只不过小摊上没有这么大的锅盆。” 想要烧出一只味道香浓的红烧烤鸭,除了整只放进石锅里焖炖,就只能用铁条或者钢丝穿住鸭身在火炉上反复烧煨,总不可能空手抓着放在炉火上烤吧? 看样子今天晚上美味的鸭子是肯定吃不到了。 “如果两位客官真的嘴馋,我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中年伙计突然盯着江淳玉背脊上的长剑,眼珠子转了一下。 莫非他是想用江淳玉最心爱的长剑来烤鸭子? 哎,这种馊主意也只有街边小贩想得出来,江兄你可千万不要发火啊!顾卿脸色一变,托住了江淳玉的手臂,因为他很担心江淳玉会一脚将小摊踢翻。 不料,江淳玉的脸上却没有生气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嗯,这位大叔果然聪明的很,用长剑穿起鸭子一点都不会烫手。” 他利索地解开腰间的布绳,将手中黑布包裹的长剑递给伙计。 顾卿有些傻眼了,想不到江淳玉为了吃上香喷喷的烤鸭,连心爱的长剑也顾不上了,这种吃货的情怀当真是世间少有! 中年伙计咧嘴一笑,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长剑,脸上却露着阴森诡异的光芒。 夜风呼啸,雾气弥漫。 宽阔的街道上人寂无声。 远处有几个穿着黑色衣衫的小贩,在月光下身影黯淡,动作一致地往这边围过来。 他们的脚步轻盈缓慢,成品字形分散开,每个人手中都有剑光在闪烁,一个守在街头,另外两个站在街尾。 中年伙计将江淳玉的长剑藏在了身后,淡淡一笑:“岚熙院的朋友,此事与你无关。” 顾卿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想吃烤鸭子而已,何必劳师动众的。” “我今年四十八岁,七岁进苍嵇洞天学剑,待了整整三十七年。林师妹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想不到三、四年没见就再也看不见。” “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在街边摆摊,生活挺不容易的,莫非你是大师兄?” “呵呵,在下宋远清,正是翠瞳剑阁的大师兄,我只问你一句,林师妹是不是你杀的?” “那我说不是,你会相信么?”顾卿眨了眨眼睛。 想不到翠瞳剑阁的弟子动作这么快,早就在酉禽镇埋伏好了,如今前路危机重重,不知道究竟能闯过几关。 顾卿心里明白,事已至此,很多事情真的不用解释太多,郭大小姐能相信我是无辜的,不代表所有的剑派弟子都会相信。他们将必经之路的街道路口守住,不管能不能抓到凶手,不去试一试晚上恐怕连觉也睡不好。 大师兄不想得罪岚熙院的弟子,所以先将长剑骗到手,他没有直接动手已经很给江淳玉面子了。 但是江淳玉似乎一点都不领情,朝着宋远清哂然一笑,“宋师兄,你觉得只要将我的佩剑骗走,他就没有帮手了么?” 宋远清点了点头,深感歉意地道:“烟雨疾风斩我是见识过的,为了安全考虑,还是不要舞刀弄剑比较好,万一误伤了仙剑同宗的兄弟,心里过意不去。” 顾卿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江淳玉,道:“江兄,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 “顾兄弟你说。” “连我这么笨的人都已经看出来宋师兄的手有问题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你是说一个街边小贩脸色晒得这么漆黑粗糙,一双手却是细嫩光洁,我为什么会被剑交给他?” 顾卿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咦,你还不算太笨的啊! 江淳玉哈哈大笑:“顾兄弟有所不知,我自己的东西自然心里有数,他现在就算把我的长剑扔到云俪大城去,我只要手一伸它就会回来的。” “哦,有这么神奇?” “你不信?” 叮! 龙吟般清澈的声音,剑光忽闪! 被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剑应声出鞘! 江淳玉握剑在手,身形暴长,在半空中优雅地抖出两朵剑花,突然飞袭街尾两个黑衣小贩! 第九十三章 王者与英雄 夜雾飘散,烟雨凄迷。 只听见呲呲两声,黑衣小贩的咽喉立即被居高临下的剑气削断,衣袖尽裂,化作满天纷飞的布蝶。 他们居然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双腿猝然跪地,捂住脖子不停地抽动,血如涌泉。 好剑法! 顾卿一声大喝,转身就往街头的小贩位置飞奔而去! 原来江淳玉这柄随身的长剑跟顾卿的缚妖索一样极具灵性,居然也是认识自己的主人!怪不得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将长剑交给陌生人。 顾卿见他举手投足之间就连杀两人,动作潇洒自如,出手又快又狠,心里不免有些妒忌,他吗的,我也杀一个你看看! “休伤我徒弟!” 宋远清脚尖在桌角上一踩,袖中玄铁短剑急射而去,无极剑气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夜空中的流星。 那街头的小贩见两名同伴瞬间死在阴寒的剑气之下,神情一震,猛然发现顾卿鬼魅般的速度冲着自己飞奔过来,二话不说,吓得调头就跑! 顾卿翻了个白眼,铁拳隔空而出,扫向小贩的后背。 闪电般耀眼的剑气已射到眼前,宋远清身法极快,堪然飘过了顾卿的头顶,反转剑锋,疾刺而下! 流星般闪亮的剑锋划破冷寂的月色,撕裂顾卿所有的退路。 顾卿领教过无极剑气的威力,左指一式望月,迎上大师兄的剑锋,脚尖突然在地上踢起一片尘土,身子半蹲,右拳弯曲在下颌,玄门真气蓄势而发。 呼! 拳风宛如凶狼戾嚎,在飞扬四散的尘烟中呼啸而出! 宋远清感应到凌厉的拳风,脸色大变,哪里还敢硬拼?一声轻啸之下,身子在半空中倒翻而起,斜飞数丈之外。 顾卿一击不中,冷笑道:“宋师兄苦炼了三十多年的飞身法,果然与众不同。” “很好,五行宗的玄门铁拳宋某还是第一次见识,令人大开眼界!今日有幸能与顾兄弟较量一番,毕生无憾!” 宋远清反手负剑,长袍猎猎风吹。他在夜风中挺立着身躯,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气度超凡。 顾卿怔住,我与翠瞳剑阁一场误会,他们就算是苦苦相逼,我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吧,宋远清如此英雄气概,我于心何忍? 顾卿缓缓松开了拳头,心有感触。 有一句话叫作重英雄识英雄,稍有眼力之人,光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淡定就能感受得出来,对方究竟是英雄还是狗熊。 宋远清将江淳玉的长剑骗走,目的也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 “萧冲子剑术无双,教出来的师弟也不含糊,宋某眼拙,多有得罪。但我誓要为林师妹报仇雪耻,就算此时此刻以一敌十,我也会拼个鱼死网破!”宋远清单手一扬,将剑鞘抛给后面追上来的江淳玉。 玄铁短剑萧萧寒芒,宋远清傲然屹立,纹风不动。 顾卿向来有个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对我客客气气,我当然也会敬你三分。 如果现在是二师兄铁毅站在眼前,只怕顾卿会说一句,就算林姗姗是我杀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对于大师兄宋远清来说,这一战不可避免,因为有些人可以将同门小师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有些人却把师门荣辱看得比性命还重。 一旦疯性上来,顾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不敢跟他打架,但是今天在酉禽镇的大街上,他第一次产生了厌战的念头。 如果心平气和就可以将仇恨化解,我当年应该跟彭老二好好谈谈,劝他不要杀燕阳村的人,如果息事宁人就可以将霍长老救出地牢,我就应该坐下来跟蔡文长慢慢商量。 可是,我有得选择吗? 顾卿长叹了一声,冷冷地道:“你问我林姗姗是不是我杀的,现在我回答你,不是!那我也请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我信。” 宋远清突然点了点,有意无意地朝马骝楼方向望了一眼。 他的表情非常冷静,或许他早已知道郭师妹是跟顾卿一起到了酉禽镇,但是为了翠瞳剑阁的荣誉和名声,他也一样没得选择。 街道萧瑟冷清,落叶缤纷。 马骝楼上,卫风语正轻声地问郭紫音,你为何不去阻止大师兄?小混蛋的铁拳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千万不要开玩笑。 郭紫音面色忧郁,幽幽叹息。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五师兄,带着我和林师姐、兰师妹一起去青茶山玩。林师姐不小心失足掉进了山涧的小河里,水并不深,但是山坳很陡很高,我们当时吓坏了,都想跳下去救林师姐,但是大师兄不许我们去救,他说,身为翠瞳剑阁的弟子,绝对不能给剑派丢脸,掉下去就一定要自己想办法爬上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姐从小河里游上来,手上都是血,她边哭边爬,摔下去又接着往上爬,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已经筋疲力尽。 大师兄说,嗯,林姗姗,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如果今天你爬不上来,从此以后别跟外面的人说,你是我宋远清的师妹。 风语妹妹,我跟你说这些你能明白么? 郭紫音泪光泛涌,低着头不敢去瞧宋远清,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宋师兄的脾气就跟苍嵇洞天的青石一样硬,为了给林师姐报仇,为了剑派的尊严,他绝对不会离开酉禽镇。 卫风语微微一笑,男人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但我也有个故事要说给你听。 我喜欢游山玩水,那一年去了北海冰渊,然后跟我的宠物小毕鴋鸟儿走散了,我就去附近的山洞寻找,结果遇见了三个油腔滑舌的混蛋。 其中有个小混蛋骗我,说已经吃了我的鸟儿,我一气之下就唤来雪狼群围攻他们的山洞。嘻嘻,说难听点其实是我在欺负他们……想不到小混蛋死不认输,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居然跟雪狼群展开了一场生死血战。 当时我就在想,世上贪生怕死的人真的很多,是英雄还是狗熊一眼就能瞧出来,没有可比性的。哇,我就觉得这小混蛋好帅哩!我喜欢上这种自由洒脱的纯真,坦坦荡荡的喜怒哀乐,青衫磊落不畏强权,重情重义奋不顾身……而且他内心深处的童真一点都作不来假哩,眨一下眼睛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说这样一个小混蛋肯让步么? 所以,郭姐姐,能救你大师兄的人,也许世上只有我一个。 …… “宋师兄,我有个提议,咱们只过一招行不行?” 顾卿的话说得很慎重,他的拳头硬如精钢,但绝不是铁石心肠。眼前这位大师兄非常令人尊敬,无论这一招谁输谁赢,只要了却了宋远清的心结,就算一拳将他打死也会无怨无悔。 “好!我剑派分指力与剑气两种,三代弟子中无人能发挥出指力绝学,宋某拳脚上更是没有半点本事,只好胜之不武,用玄铁利剑跟顾兄弟切磋一招。” 宋远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玄铁剑锋在左腕中呼呼旋转舞动,拇指与小指轻轻一弹,利剑疾射苍穹,一招“流星望月”,街道上一片寒芒乍现! 一旁的江淳玉紧锁双眉,暗自心惊,无极剑气若是以指力而发,只怕剑派之中难遇敌手,翠瞳剑阁的剑法博大精深,果然是精湛绝伦! 凄冷的街道狂风大作,顾卿右腕横举胸前,先天玄气贯注手臂。 落叶被气流牵引,盘旋在顾卿周围,江淳玉只觉得呼吸沉闷,好像全身的骨骼都拉长了半寸,转眼就会被一股罡气撕得粉碎,一时之间目瞪口呆,顾兄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有如此强劲凶猛的真气? 江淳玉缩着身躯抱着长剑,不由自主地连退了数步,下意识地避开顾卿的真力气场。 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铁拳与剑气,哪个才是真正的王者? 嘘,嘘。 一声虚无缥缈的口哨悠扬而起。 月色仿佛在一刹那间黯淡无光,天边忽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黑影,犹如狂风暴雨般地侵袭而下,哗啦啦扑动双翼,冲进汹涌浑厚的真力气场之中。 只见一群仙鼠蝙蝠排成直线,争先恐后地迎面撞过来,立即被真气炸开了身躯,黑色的翅膀纷纷坠落,宛如缤纷的落叶,三尺之内伸手不见五指,无数尸体堆满街道,腥味扑鼻! 我去!什么情况啊? 顾卿大惊失色,手舞足蹈地往马骝楼方向急退,小郡主千万不要出事情啊! 他不及细想,一路往马骝楼狂奔,刚跑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只见马骝楼上,卫风语站在窗前莞尔一笑,楚楚动人。 顾卿眼珠子一转,猛然想起这哨声是小郡主吹的。 满街仙鼠群舞,遮天盖地。 宋远清神情大变,手中玄铁利剑唆唆飞舞,将身子周围恐怖的仙鼠尽数斩落,呆呆地仰望夜空,长叹一声:“宋某自认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今日天意难违,顾兄弟,我林师妹之仇就拜托你了!” 他话音一落,手中玄铁利剑应声插入尘土,忽然单膝跪倒,朝顾卿拜了一拜。 顾卿左右为难,若是告诉宋远清谁是杀害他师妹的元凶,只怕苍嵇洞天会身败名裂,从此以后在星莽大陆再也抬不起头来。 圣地仙山一直是部落百姓的守护神灵,这种事情万万不能任性。 “宋师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林师妹泉下有知,终能看到真凶伏法的那一天。”顾卿躬身回礼,神情凝重。 “多谢!” 宋远清面露微笑,突然左臂一沉,在玄铁剑锋上一划而过! 只见一条喷涌着鲜血的胳臂斜斜飞出,跌落尘埃。 宋远清迅速点中自己肩头穴位止住了血流,长笑起身,大步而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第九十四章 过关斩将 清晨,雄鸡报蹄,万物苏醒。 寒风肆虐,行人冷清。 顾卿坐稳车辕木板,啪啪扬鞭抽打山牞羊,没有越过云俪地界之前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宋远清豪情盖世,断臂而退,但谁也不能保证前面到底还等着多少个剑派师兄弟。 郭紫音打定主意,一定要安全将顾卿送出云俪,就算师父不肯善罢甘休,必要之时可以故伎重演,再让顾卿挟持一次也行。 山牞羊虽然高大结实,跑起来的速度却很让人无语,江淳玉见怪不怪,盘膝坐在车头,闭目养神。 等穿过酉禽镇的街道,转过山坳之后,农田山路的平地上果然站着一排手持长枪剑戟的乌骑营护卫。 当中一人体形魁梧,坐在一张乌丝楠木的将军椅上,身穿着铁甲护肩袍,一柄精钢长戟直插在身前,仰面望天,神情高昂。 乌骑营护卫训练有素,看见羊车过来,迅速围住田垄,大路正中站着两匹铁铠银盔的战马,手持勾链长枪的护卫勒住缰绳,铁蹄咚咚踏踩地面,伺意而动。 顾卿跳下车辕,躬身抱拳,客气地道:“劳烦各位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真是过意不去。” 一旁的乌骑营护卫暴喝一声:“大胆!左兵司铁大人座下傅煜将军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顾卿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在下是须弥山门下北海神拳顾卿将军,大家半斤八两,别用名号吓人。” 那傅煜将军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顾将军你好。” “傅将军精神也不错,吃过早饭没?” “嗯,宋远清的无极剑气不骄不躁,真力浑厚无比,也算是四大剑派中的佼佼者,你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他剑下逃生,我不得不佩服你。” “宋师兄英雄气概,仙剑无双,你佩服我,我却佩服他。” 顾卿语气肃然,眉宇之间隐露深深的敬意。要他全心全意去佩服一个敌人真的很难,星宿部落里,宋远清是第一个。 “顾先生年纪轻轻胆色过人,若是肯为豕熙王效力,要什么就有什么,前程似锦。”傅煜面不改色,有心想拉拢顾卿。 “傅将军言重了,星莽大陆上英雄好汉多的是,我又算老几?” 顾卿心有所志,只在意部落的荣辱,一片赤胆忠心愿意为飞狨族赴汤蹈火,却从来没有想过得到荣华富贵。 有朝一日我飞狨族人扬眉吐气,也算是没有辜负母亲和霍长老的一番期望,等我找到了父亲,杀尽天下兴风作浪的魔族妖精自然就功成名退。 傅煜一声冷笑,道:“这么说来,顾先生是执意不肯回头了?” 郭紫音坐在车厢里,轻唤顾卿过来说话,小声地道:“此人是铁丞大人的左膀右臂,虽然不是仙剑门宗,但一杆龙虎铁枪变化无穷,张老二的连环飞枪在他手里也走不了三招,你要小心提防。” “多谢郭小姐关心。”顾卿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情。”卫风语眨了眨眼,失声叫起来,“也不知酉禽镇里有没有豆腐买哩,我刚才应该买几块带在身边的。” 顾卿愣住,皱眉道:“郡主大人买豆腐干什么?” 卫风语嫣然一笑:“嗯哼,你若是连一个部落鸟将军都打不过,自己一头撞死在豆腐上就行了,免得丢人现眼。” “有道理!” 顾卿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走到大路的中间,瞧也不瞧傅煜一眼,环顾四周的乌骑营护卫,朗声道:“诸位,我好心奉劝一句,大家客客气气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都散了吧,好吗?” 呼哧! 他话刚一说完,只见两匹黑鬃战马突然扬蹄冲了过来! 一左一右两柄勾链长枪呼啸直刺,寒光耀眼。 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其实顾卿的内心是很无奈的。 顾卿身子未动,缚妖索已似灵蛇摆尾般地袭卷而上,呼啦啦将左边一匹战马的四蹄捆住,使劲一勒紧!护卫不及提防,手舞足蹈地被摔在了半空中,晃悠悠地飞了出去,一头扎进满是泥浆的菜田里。 咔嚓! 右边这名护卫就没这么幸运了,勾链长枪戳到顾卿身前,枪尖已应声而折。 顾卿一个反转避开疾奔而来的战马,一把拎住护卫的大腿,手指头再也控制不住,丹神阶情不自禁地吸附灵力,竟“唆”地一声,残忍地将护卫的大腿吸成了一截干枯的树根。 护卫惨呼一声,仰面翻滚跌落马背,抱着大腿在路边哇哇大叫,五官变形扭曲在一起,满头大汗,痛不欲生。 数十名乌骑营的护卫呆呆地望着顾卿,吓得面无人色,这小子邪术惊人,莫非是魔族的人? 顾卿立即想到一个成语,叫杀鸡儆猴,问题是眼前这些是豕彘族的战士,最多也只能算是杀猪献猴。 我好言相劝,当我是放屁? 顾卿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叹道:“我北海神拳吃软不吃硬,不想死的就让一条路给我,大家萍水相逢不必争个你死我活。” 旁边的黑鬃战马被缚妖索紧紧捆住四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挣扎着在地上蹭来蹭去,根本无法动弹,护卫们又不敢靠近,纷纷躲在将军椅后面,手中勾链长枪护住了傅煜。 “顾先生好厉害的拳头。” 傅煜脸色微微一变,心想,此子玄功如此凌厉,难怪翠瞳剑阁那些剑派子弟奈何不了他,看来若要胜他,只能智取不可硬拼。 顾卿淡淡一笑,道:“傅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豕彘皇族乌骑营算不上个个骁勇善战,但是军令如山,身不由己。” 傅煜傲然起身,仿佛就像是一座铁塔,魁梧的体形至少有九尺多高。他双目中凶光闪烁,向前踏出一步,左臂抡起,忽然将直插在地的龙虎铁枪按住,缓缓地向后弯曲。 噌! 一道精芒斜射而上,在空中幻成一轮弧形弯月! 龙虎铁枪粗如杯盏,上面雕琢着蜿蜒细长的凸纹,仿佛能隐隐听见尖锐的虎啸龙吟。 黑影遮天。 乌骑营护卫手中的勾链长枪呼啸脱手,纷纷射向顾卿! “顾兄,你休息一下吧,换我上场。” 江淳玉面露微笑,笔直站在路中间,衣袖反负身后,气定神闲。 满天的枪影纷沓而来,江淳玉一声轻斥,身形已飞掠而去,霞光长虹般的利剑出鞘,宛如仙人踏云,飞渡,一片森森剑影笼罩人群。 好快的剑气! 只见无数柄勾链长枪瞬间被剑气削断成两截,几名护卫咽喉上一抹殷红,瞪着死鱼般的双眼,死不瞑目。 烟雨疾风斩的威力被一个“斩”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剑气过处,寸草不生! 龙虎铁枪就像是夜空中的圆月,激荡旋转,无论你从哪个位置看,都逃不开枪影寒光的罩射。 顾卿屏住呼吸,呼呼拳风冲进了月色的包围。 噗! 铁拳击中耀眼旋转的圆月,竟如石沉大海,无影无形。 龙虎铁枪弹性自如,威力惊人,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重新组合成一轮皎洁的明月,萧萧落叶,席卷大地。 傅煜的速度极快,在顾卿挥拳击中枪身之时,他人也掠到眼前,右腕一转,一柄短枪在落叶的包裹之下,无声无息地斜刺过来。 原来半空中一轮圆月是龙吟,这柄短枪的偷袭杀招才是真正的虎啸! 好!你既然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顾卿脸色一沉,缚妖索嗖嗖地缠住傅煜的右腕,猛地往外一拉! 傅煜仗着神兵利器,一心想解决了顾卿的性命,只可惜,部落凡夫又怎能体会缚妖索的神通? 他吗的!你要速度我就给你速度,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顾卿与索儿心意相通,合二为一的境界已冲突了生死灵性,无懈可击。 虎啸短枪被顾卿抓在手里,傅煜突然有点后悔。 龙虎铁枪,圆月斜影,傅煜将军在左兵司乌骑营中盛享一世英名,千军万马杀敌于无形,但是在北海神拳的面前感觉是那么的孱弱无力。 咔嚓! 傅煜的咽喉立即被顾卿钢爪般的五指钳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刹那间,他只觉得胸腔中的血液被一股阴狠的吸力牵制,迅猛无比地逆流而起。傅煜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双目中瞳孔凸显,扭曲的脸上露出一种恇骇、恐惧的表情。 傅煜突然惨然微笑,噗地一声闷响,魁梧的身躯立即萎缩成一具干尸! 残留的几名乌骑营护卫何时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如丧家之犬般地疯狂逃命,转眼间跑得一个不剩。 江淳玉张大了嘴巴望着目露凶光的顾卿,半晌回不过神来。 此人一旦突破玄门丹神,恐怕星莽大陆上没有几个是他的敌手,四剑五宗里的弟子能与他过上十招之内的更是罕见! 顾卿缓缓呼吸,喃喃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幸亏有江兄的大力协助,这一路上也不知要面对多少个敌人,我一个人恐怕杀不过来……” “顾,顾兄,咱们还是快点赶路罢?”江淳玉的腿脚有些发软,搞不好顾卿杀上瘾了转身回去到处找人杀,那也太吓人了啊!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惶惶不安,不知认识顾卿这种虐杀成性之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九十五章 辕门卧虎 一路上,郭紫音一声不吭,脑子里浮现出傅煜临死前那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冷的瑟瑟发抖。 卫风语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姐姐莫非觉得这小混蛋疯性太重,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的?” 郭紫音指尖撩拨青丝,小声地道:“妹妹多心了,我只是觉得奇怪,顾公子一身玄功如此绝妙,他不去须弥山修行,偏要在星宿部落到处疯跑却是为何?” “姐姐有所不知,他是北海金光洞渡澄大师的徒弟,不算是须弥山内家的弟子额,其实别看他愣头愣脑的,为人却是善良。是是非非他自然是心里有谱,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仗势欺人的嘴脸,要他为部落的生死存亡抛头颅洒热血,别说眨眼睛了,他一步都不肯后退的。” 敢作敢为也是一种英雄气概,郭紫音虽然不明白男人的想法,但是顾卿一心一意只为保护亲人朋友免遭伤害,有这种情怀的男人何必要用言扬行举来判断品格? 莫愁湖上的惨烈卫风语是心有体会,他为了守护玄翎城,为了相救燕别离,誓要与邪祁同归于尽,或许生命的意义在他眼里只是一种责任,一种奋不顾身的承诺。 郭紫音心下释然,轻声细语地问:“风语妹子,以后他若是对你也是一步都不肯相让的,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嗯,我就是担心他会一根筋哩。” 卫风语面色黝黑,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淡静如海,似夜空中深邃遥远的繁星。 顾卿终于习惯了山牞羊的速度,懒洋洋地仰面躺下来,望着头顶缥缈的白云,想起自己很快就要回到玄翎城,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先找到失散多年的少仙班小伙伴,然后去落日荒原寻找父亲的下落。 至于万花雪莲的行踪,顾卿心里一直有个谜团解不开,如果二十年前父亲就已经偷换了椮枯草,为何要等在现在才跑去西麓城里盗取雪莲?这二十年里都干什么去了? 四大剑派的圣灵宝物已失踪了三样,那么父亲下一个目标岂非就是圣環殿的七宝遁龙桩? 顾卿摸了摸缚妖索,心思隐动,索儿呀索儿,你也是圣環殿出来的宝贝,我若是将秋羽长老的死讯一说,乌螭城肯定要天翻地覆。到时候丁长老以为是我抢走了你,可一定要出来给我洗脱罪名才行。 可惜你又不能开口说话,这事情倒也棘手的很。 群山连绵,绿树成荫。 郭紫音掀开布帘,轻唤了一声,秋水明眸凝视着顾卿,不经意地闪躲:“前面出了辕门关便不是云俪的地界了,豕熙王不会再来纠缠,千里送君终有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可我舍不得姐姐。” 卫风语紧紧搂着她,心里有些不乐意。这一路上结伴而行,二人低声私语时也不知说了多少悄悄话了,转眼就要分别总是有点留恋。 郭紫音轻笑道:“傻妹子,姐姐在城里一直等着五师哥的消息,换成是你也不可能一走了之。等我寻到他,一定来看你。” “你不骗我?” “嗯。” 郭小姐对邵元休一片情深,实在教人好生羡慕,只希望如她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顾卿心里感慨,与郭紫音那一番糊里糊涂的**虽然令人尴尬万分,却也坦坦荡荡地释怀,就当是一场缥缈虚无的绚丽烟火,淡淡消散了。 “回去云俪城路途遥远,不如让在下送郭小姐一程?” 江淳玉见郭紫音款款下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双精致小巧的刺绣小鞋,额前渗出少许汗水。 卫风语眨了眨大眼睛,口中尖锐的哨声丝丝绵绵,只见远处苍穹渐渐出现一个火红色的身大鸟,“哔呜,哔呜”,小方方振翅高飞,逆风而行,转眼就飘到了头顶。 它却是不理会自己的主人,反而扑到顾卿怀里一个劲的磨蹭,单腿绕着圈子弹跳,动作亲昵。 “郭姐姐,我就让小方方陪你回去,若是以后想念妹妹时便让它带你来找我!嘻嘻,这毕鴋鸟是擎天宗的圣灵,可变大变小好玩的很哩!” 卫风语见小方方不来跟自己打招呼,却跟顾卿抱得这么紧,醋意上来,咬着唇儿,一脚踢在它屁股上。 小方方歪着脑袋慌忙躲在顾卿身后,冲着卫风语叫唤了几声。 “这主意甚好!”顾卿大喜,拍了拍小方方的脑袋,“小方方,你可别淘气,看见她们家那个小辣椒千万别去招惹啊,当心她把你煮了!” 卫风语握住郭紫音的小手,依依不舍地告别。 小方方长长的脖子伸出来,依偎在郭紫音身后,像是热情地打招呼,又像是深情地安慰,望着渐渐远去的主人,呜呜鸣叫。 郭紫音眼眶湿润,农家村落的路边,一袭青裳绣裙,伫立徐徐清风里。 山牞羊车一路往北而行,在山坳树林的分界处果然竖着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刻着“辕门关”三字。 顾卿见云俪城里再无追兵拦截,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来。 呼呼寒风,湿冷刺骨。 顾卿打了个寒颤,见小郡主坐在车厢内一言不发,眼珠子转了转,口中喃喃自语,外面风好大啊!他悄悄地掀开布帘,小心地将脑袋探进去,就看见一只小巧玲珑的鹿皮绣花靴,对准了自己的脸颊。 嗯,这一脚若是狠狠踹过来,估计会流鼻血的,顾卿知趣地转过身子,摇头叹息。 溪冷泉声枯,山空木叶干。 远处一片荒芜的山涧,峰形峻峭,乱石堆砌。而荒山野岭之中却出现一座黝黑的城墙,四周树谢根枯,廖无人烟。 山牞羊在路边转了一圈,咩咩叫了几声,不知为何,神情特别的急躁不安,死活不肯朝辕门关的方向过去。 “平时这老羊胆子大的很,今天这是什么缘故?”江淳玉皱了皱眉头,大感奇怪。 顾卿扬起绳鞭狠狠地抽了山牞羊几下,那感觉就像是抽在彭老二的身上,说不出来的痛快:“他吗的!再不走的话,一拳打死烤香喷喷的羊肉吃!” 山牞羊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一个劲地往回拉。 江淳玉哈哈大笑:“它辛辛苦苦拉车,任劳任怨,你居然还要吃它?哈哈,换我也不乐意啊。” “我也觉得有点古怪,这辕门关好像荒废已久,前面阴气冲天,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跟小郡主在这里等,我先过去瞧瞧。” 顾卿将绳鞭扔给江淳玉,随着山林小道往辕门关的城墙过去。 坑坑洼洼的草棘小路烂泥淤积,极其难走,顾卿小心地在乱石上跳跃,找到一片干枯的草地。 城墙石砖长满了青苔杂草,三丈多高的城门紧闭,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铁矢,锈迹斑斑,阴森恐怖。 顾卿倒退了几步,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城墙,心想,辕门关既然是去玄翎城的必经之路,不将铁门砸开,总不能丢下羊车飞过去吧,还有很多路要走的啊。 他打定主意,铁拳已握紧。 “小朋友,你先等一下。” 忽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顾卿心里一惊,猛然回头,只见四处一片泥泞的乱石草坑,雾气缭绕,根本就没有人影。 “是谁在装神弄鬼?”他玄门天窍隐动,目中精芒从左至右又来回扫了一圈,感觉远处泥潭里有一块黝黑的青石似有异样,缚妖索呼地一声就飞扑过去! “哎呀!跟老子玩这个?” 黝黑的青石突然拔地而起,竟幻成一个高大的人影,临空扬起一阵罡风,口中发出莽林虎啸般的吼声。 缚妖索捆住他的双手,他双足就直接往自己的手臂弹踢过去,绑住了他的双脚,他就双掌翻飞,将缚妖索扯得变形。 他像是一个被绳索缠住的木偶,忽上忽下,动作虽然滑稽,身法却是相当灵活,掌力过处,地上的碎石纷纷散开。而缚妖索动作利索,东绑西缠一心想将他制服,但是一不留神也会被他扯成一团麻花。 顾卿翻了个白眼,将缚妖索收了回来,那人披头散发,胡子花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哈哈大笑:“老子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能陪它玩上三天三夜,脸不红心也不跳!哈哈,不服老真是不行啊!” “请问,你没事趴在泥坑里是要搞什么花样?”顾卿瞅了瞅这位疯疯癫癫的老人,大惑不解。 神秘老人身形半蹲,双腕凭空一扫,只见地上一块青石被罡风卷起,“呯”地一声,立即被他的爪力捏成了粉末。 “老子这一招叫山猫铁爪,你瞧出有什么古怪没有?” 顾卿摇了摇头,笑道:“没有瞧出来。” 他这一招指力看似刚猛无比,但是真气灵力却稀奇平常,顾卿又不是一块石头,怎么可能被他一捏就碎? 顾卿不以为然,心里暗自好笑,我这脑袋给他捏一下,不知是什么滋味。 神秘老人面色黝黑,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嘿嘿笑道:“你觉得山猫大虫除了力气大一点,还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因为速度快?” “是的,比飞狨族快!” 他这个“快”字刚一说完,身形忽闪,一阵罡风猝然迎面吹拂,人已跃到顾卿的身前。 第九十六章 引蛇出洞 第一次瞧见这种鬼魅般的速度,顾卿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右拳已猛击而出! 山猫的铁爪稳稳地扣住了他手腕脉门,顾卿此时已无力再往前送进一寸,精芒一闪,杀气突然隐现。 而神秘老人并无恶意,只是淡淡一笑,身躯如同一片枯叶斜飞,飘然退出数丈之外。 顾卿额前渗出了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 “嘿嘿,老子当年用这招横行星莽大陆时你还没有出生,所以千万不要瞧不起老人家!其实我的意思是想提醒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天等你也老了,不要跟我一样百般寂寥,孤苦伶仃,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偷偷摸摸地守在这里,连屁也不敢吭一声。” “你,前辈怎么知道我是飞狨族人?你守在这荒山野岭作什么?”他见这神秘老人弹指之间来去无形,身法如此惊人,更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语气立即缓和,不敢再小看半分。 “北海神拳青愣子,击杀邪祁,名震玄翎,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会不知道?老子起早贪黑在这里守了好几天,没有白费工夫。” 神秘老人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莫非他是苍嵇洞天的高人,是梅若青派来对付我的? 但是刚才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取我性命,为何又要错失良机? 顾卿暗暗心惊,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像是一个巴掌将他打醒,想起面对梅若青和黑木郎君的威胁之时,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心思稠密的计划,背脊登时湿了一片。 神秘老人突然睁开眼睛,望了望山路远处的山牞羊车,缓缓地道:“我叫沐秋山,东边乌螭城戾虎族人,不必这么紧张,老子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件事情想亲自问一问,不知顾兄弟跑到云俪城去,是找伊殊族长借兵呢,还是想去苍嵇洞天修心养性?” “借兵?此话从何说起?” 顾卿心里暗自猜测,原来他不是梅若青请来的帮手,那我倒是多心了,只是他一个戾虎族人要在辕门关前苦苦守候自己,居然问我是不是来云俪城借兵,这是什么原因? “魔族骑兵冰封莫愁湖,你不去借兵如何退敌?你以为幽冥大军退出玄翎城三百里之外,星宿部落就平安无事了么?” 顾卿眨了眨眼睛,心有所动,正色地道:“沐前辈莫非是想到了退敌的良策?” “据我所知,冥灵山的大军总共是三千六百余众,前锋首领就是被你击毙的邪祁将军。他们在东边的雷神山安营扎寨,暂由魔族右指挥使邓洐空统领,围攻玄翎他们预谋已久,想与无妄城的人里应外合,速战速决!哎,数十年来,星宿部落各自为营,互不干涉内政,想要公孙无极发兵救玄翎城?我沐秋山可从来没有奢望过……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老人家自然比他们懂得多,一旦玄翎城被魔族攻陷,星宿部落里若还是一盘散沙,恐怕劫数难逃……” 沐秋山一番话娓娓而谈,沙哑的话语句句挑动顾卿的心弦。 如果连玄翎城都守不住,那振兴飞狨族的愿望就是一场笑话,还谈什么解救黎兔族的天谴恶咒,连虚鼠皇族的人都会沦为奴隶。 若是能团结星莽大陆所有部落共同抵抗魔族的侵袭,莫说围了三千多人,就算十万魔兵照样叫他们有来无回! 既然这位沐前辈有心要找我共同对抗魔族骑兵,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前辈若是有退兵妙计,不妨直说。” 沐秋山突然伸出双手,沉声道:“你要杀我,可能十招之内就能将我击毙,但是一人之力终难成大事,如果现在你眼前有十个邓洐空,你应该怎么做?” 顾卿怦然心动,杀一个都难,要我杀十个?沐老前辈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那在下肯定九死一生!”顾卿皱了皱眉头。 “嗯,那我们反过来换一种思路,如果现在你有十双铁拳,邓洐空会怎么做?” 顾卿目中精芒闪烁。 我有十个化身的话,邓洐空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落荒而逃,一点都没有悬念,沐前辈问我是不是去云俪借兵,肯定不是无中生有。 只要江淳玉愿意帮我,邓洐空就算是三头六臂我也不必怕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应该就是小郡主与幽冥魔骑之间那一层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怎么忍心令她为难? 可是为了星莽大陆的安危,我又怎么可以背叛星宿部落? 顾卿目光流离,若有所思,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沐秋山拜了三拜,抱拳道:“我顾卿山野村夫,不懂这些兵家道理,今日听前辈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原来不管是铁爪山猫,还是北海神拳终是一招而已,恳请前辈教我万人敌!” “青山绿水,沧海星辰,想不到北海神拳小小年纪一点就通,心胸如此宽阔,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哈哈,哈!” 沐秋山仰天狂笑,声倾旷野。 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我堂堂七尺男儿,何必为了儿女情长而去选择逃避? 不,我不做缩头乌龟! 为了星宿部落,顾卿的膝下没有黄金。而且他坚信,沐秋山辛辛苦苦守在这里等他,不是只为了说几句话这么简单,为了抗衡魔族的入侵,拳拳赤诚之心牵系着部落之安危,有如此意念之人,绝非泛泛之辈。 此时,江淳玉飞身而来,瞧见顾卿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心里大感意外。 他抬头望了一眼城墙铁门,皱了皱眉头,衣袖背负身后,想施展飞身法一跃而上,去探一探辕门关内的虚实。 “小朋友,我跟你打个赌!信不信你这一掠而上,起码有八百支利箭会射在你身上?等会掉下来一只嗷嗷叫的刺猬,难看的很。” 沐秋山拂须微笑,朝江淳玉点了点头。 “前辈的意思,是辕门关里埋伏了精兵?”顾卿侧耳聆听,冷风呼啸尖锐,却听不到城墙后面有半点异样的声音。 “嘿嘿,辕门关随便就能进出,老子也不用守在外面喝风了。我先教你一招抛砖引玉,八百支利箭先损敌五百,再来一招引蛇出洞,剩下那三百无处藏身。” 沐秋山长身而起,示意二位小朋友将城墙下面的碎石收集,沿着石墙的角落,隔三步之远就放一块,摆成了一条直线。 “我们在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他们也听不见,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沐秋山凌空掠起,躲在石砖城门底下,背靠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顾卿与江淳玉对视一眼,茫然不知。 “因为天气太冷,他们要冬眠。” 呼!呼! 城墙脚下的石块突然接二连三地跳起来,竟被沐秋山幻起的罡风拂动,争先恐后地坠落在城墙石垛的缝隙里。 哗啦啦一片箭矢呼啸而来,铺天盖地,瞬间将半空中的翻滚的石块射得粉碎,如纷至沓来的流星雨,散落在草坑泥沼之中,场面十分壮观。 顾卿瞧见那满天的箭矢,屏住呼吸,暗想刚才江淳玉若是飞身而上,现在差不多也只剩下半条命,在千军万马面前,绝世无双的仙剑又能斩断几支利箭? 只有万人敌,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城墙上面大呼小叫,骂声不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城门拱石底下还藏着三个人。 片刻之后,杂乱的人声渐渐低沉,凄厉的冷风在耳边呼呼狂吼,荒野废墟之上的风吹草动皆恢复如初。 沐秋山眯着眼睛坏笑道:“再来一次。” 噼里啪啦一阵乱石穿空,城墙之上一片怒吼声,箭雨疾射而下,一排排如草棘般地整齐钉在地上,连抬脚的空隙都找不出来,泥潭里的几块青石也被铁矢射出了无数个坑洞,火星四溅。 “他吗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每个角落我都瞧仔细了,下面没有人啊,是不是被风吹起来的?” “放你娘的屁!你以为是仙风么,能吹起这么大的石块?你是不是还在梦里没睡醒?” “行了行了,都散了……” 城墙上的人已经不耐烦,口里叫骂几声,无精打采地呵欠连连,撤下了弓弩,转身离去。 沐秋山点了点头,慎重地道:“等会进去千万不要大开杀戒,只要冲进大营挟持诸葛长老,说服他出兵,玄翎城之围必定冰解云散,我老人家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前辈的意思,是借辕门关的兵力去对抗雷神山的幽冥魔骑?”顾卿眼睛一亮。 “不错!你刚才问我有何退敌良策,辕门关距离雷神山不过三百余里,对付邓洐空或许你我合力倒也可行,但是要击退三千魔族,以兵制兵才是上策。” 顾卿大喜:“前辈果然深谋远虑,令在下茅塞顿开!我若有沐师父一半的智慧,再也不必害怕魔族的欺凌!” 沐秋山嘿嘿笑道:“这声沐师父叫得我心花怒放。臭小子,以后说不定我老人家在北海神拳座下混口饭吃,莫要嫌弃我又老又脏就行!” “弟子不敢!” “嗯,瞧仔细了,我老人家先悄悄进去将前门护卫摆平,你们再随后跟来,切莫打草惊蛇。” 沐秋山忽然双脚在半空中交错,呼呼罡风横扫,足尖踩在石墙上,纵身跃上城墙。只见城楼走道上一片黑甲人影,眼前突然出现数十颗脑袋,排成了一条直线,摆出满弓的造型,瞪起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哎呀我的吗!”沐秋山惊呼一声,硬生生地倒弹身躯往远处暴射! 嗖!嗖!嗖! 利箭呼啸! 城内护卫好像是早已预料沐秋山会有第三次动作,漫天离弦的利箭就像是一片密集的飞虫,嗡嗡破空,倾泻而下! 第九十七章 诸葛长老 沐秋山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迅速用衣袍遮住了脑袋与四肢,滚绣球似的钻进泥潭草堆里,一动都不敢动。 顾卿见势不妙,缚妖索呼呼而出,笔直射向城墙。 他抓住绳头,双脚借力在石墙上一蹬,身子跟随索儿临空跃起数丈! 顾卿无师自通,飞身法的运用竟然掌握得八九不离十,飞掠而起,身轻如燕,转眼间就跳上了城墙。 两条人影冲天而起,江淳玉一声轻啸,紧随在顾卿的身后,与沐秋山迅速翻墙而过,飘落在辕门关内侧的瓮城塔楼之中。 “擅闯大营者,死!” 铺天盖地的利箭弓弩,排山倒海般射向顾卿。 江淳玉当机立断,指作剑诀,后背的黑帛长剑呛啷出鞘,化为一条精寒闪光的白练布帛,如呲牙摆尾的白蟒般挡在顾卿身前,叮叮当当击落满天的箭矢。 嘘! 清脆的哨声划破天穹,触人心弦。 只见卫风语款款身形,从荒野乱石堆处徐徐而来。一袭白裙,青丝飘然拂肩,盈盈秋水嫣然一笑,脸上那醉人的梨涡浅影,宛如一尊恍若隔世的女神。 若是夜空中有一轮圆月,若是荒芜的旷野里有一只蝴蝶,远不及卫风语如此的光彩动人,顾卿站在城墙之上瞧得有些痴了,一颗心沉了下去。 眼前刹那间出现北海碧水湖边那一抹冰寒似水的容颜,心里却是一痛。 他忽然之间滋生一种遥远深邃的感觉,那是一种对失去的害怕,竟然比拥有更强烈。 此时,黑甲护卫居然一个个东倒西歪,里三层外三层,将通往大营的廊道围得水泄不通,脸上露着迷惘诡异的笑容,纷纷躺在地上昏昏入睡。他们并不是被卫风语的美色所催眠,而是那一阵摄人心魄的哨声令他们丧失了意识。 “对付神蜧营的护卫,不能硬闯,只能智取。”卫风语抿唇轻笑。 有几个落单的黑甲护卫搓了搓眼睛,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城墙下面宛如天仙的小郡主,手中的弓弩再也无力发射,被顾卿噼噼啪啪几脚踩在脸上,仰倒在地,人事不省。 他是记住了沐师父的话,收住拳头改成用脚踢,尽量不要杀人。 江淳玉飞身掠上塔楼,居高临下观望大营的动静。 顾卿的飞身法与江淳玉一比,相差不是一点距离,他跃下城楼,与沐秋山一左一右,看准人群的缝隙,轻手轻脚地往前面狭长的廊道走过去,突然脚底一滑,踩中一个黑甲武士的手背。 黑甲武士奇怪地抬头,皱眉道:“你,你干什么?” “嗯,不好意思,我路过而已,你可以继续睡。” 顾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黑甲武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瞬间清醒过来,失声惊呼:“有刺客!” 哗啦啦一阵剑戟弓弩相碰交集,一片黑影赫然起身,顾卿站在人群中,鲜红的布巾在胸前吹拂,僵立在原地。 黑甲护卫们见人群之中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惊慌失措地散开,长枪剑戟纷纷对准了顾卿。 “诸位兄弟,稍安勿躁!” 顾卿高举双手,笑得很不自然,廊道狭长拥挤,他总不可能从这些部落护卫头顶上踩过去。 塔楼后面的大营旌旗飘展,数百名黑甲武士蜂拥而出,分列四个出口方位,将闯进辕门关的陌生人团团包围在瓮城之中,长枪弓弩,动作整齐。 空气刹那间凝固,鸦雀无声,眼前这种阵势只怕顾卿等人稍有动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沐秋山突然哈哈大笑:“老友山猫求见诸葛长老,烦请通报一声!” 忽然,一阵飘忽的阴风从护卫人群中飞卷而出! 一名身形硕长的黑甲武士临空跳到沐秋山的头顶,足尖在他肩臂上一点。 呼!呼! 山猫铁爪罡风四起,横扫千军! 不料黑甲武士的身形极快,整个身躯从沐秋山裆下直穿而过。就仿佛被一条柔软无骨,绕身而缠的蟒蛇扯住了双腿,扑地一声,沐秋山居然哼都来不及哼一句,就摔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哈哈哈,老山猫!我这招黑蟒缠丝手炼得如何?” 黑甲武士仰天大笑,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掌,恭敬地扶起沐秋山,殷勤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沐秋山面色铁青,身形忽闪,人已退出一丈之远,冷笑道:“有本事再来一次!” 他见这位黑甲武士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令他出丑,心里大不服气,山猫铁爪一错,蹲着身子虎视眈眈地瞪着前方。 “行了!在你山猫铁爪之下老夫只能玩偷袭,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满意了么?” “嗯,瑶光兄这句才算人话,哈哈,哈!” 诸葛瑶光? 原来偷袭沐秋山的黑甲武士,竟是蟠螣部落的大长老,兵变乌螭城崤水关的诸葛瑶光。 顾卿暗自心惊,眼前这位权势倾天的蟠螣族长居然穿成黑甲武士的模样,哪位刺客有这么好的本事能一眼认出他? 而且瞧他刚才这招“黑蟒缠丝手”身法惊人,出神入化,就算不玩偷袭,顾卿也不一定能躲得过。 诸葛瑶光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楠木大椅,瞳孔犹如两颗透明的墨水珠子,煞有介事地瞧了瞧顾卿:“这位小英雄,就是击杀邪祁的北海神拳?” 他声音轰鸣有力,威仪非凡,在场数百名黑甲精兵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 顾卿抱了抱拳,学着诸葛瑶光的口吻笑道:“这位老英雄,莫非就是敢与公孙族长公然翻脸的诸葛长老?” 诸葛瑶光抚须笑道:“这小娃娃有点意思!老山猫,你迟迟不敢进我辕门关,目的就是为了等这位小英雄?” “正是。” “不知老夫这颗项上人头究竟值多少钱?” “瑶光兄误会了,我沐山猫此行并不是为了公孙族长而来。” “哦?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关照我?” “戾虎族仰仗凌长老之功,族人衣食无忧,在星宿部落里也算得上是强族,你觉得我沐山猫有必要去巴结公孙长老么?我潜入云俪地界当然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因为凭我一己之力断然冲不过辕门关,见不到你瑶光兄,还有什么大事可谈?” “此话倒也有理。”诸葛瑶光指了指顾卿,歪着脑袋冷笑,“只是,为了见我一面而且就要去找北海神拳,未免小题大做。” 顾卿笑道:“诸葛长老是怕我害你么?” “楼上的兄弟,下来坐坐罢!” 诸葛瑶光左袖一扬,一道精光疾射塔楼! 轰! 塔楼之上一声巨响,碎石尽裂,江淳玉的身影在滚滚的青烟里飞跃而下,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潇洒地飘落在顾卿身后。 他处事不惊,面不改色,冲着顾卿微微一笑。 “看来联合部落抵挡幽冥魔兵一事,你是志在必行,连西麓烟雨剑宗的弟子也被你拉拢了!”诸葛瑶光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江淳玉的身份来历。 “瑶光兄统领三军,成竹在胸,我也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拉拢你。”沐秋山抬头望着塔楼上的青烟,欲言又止。 顾卿眼珠子一转,刚才诸葛瑶光一甩手之间塔楼轰然炸裂,瞧他的功法修为绝对不像是四剑五宗的传人,莫非是借助了外力? 其实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硝石药砂,诸葛瑶光一定是在袖子里藏匿了暗矢火器,才能发挥出如此猛烈的威力。 身为蟠螣部落一族之长,敢率领族人挑战潜蛟皇族,没有一些家底,恐怕也撑不到今天。 我若是全力一击,能不能抵挡这吓人的火器? 铁拳毕竟是血肉之躯,说不定哪天被火器炸得粉身碎骨,以后总不能靠一张脸吃饭吧?顾卿细想之下,颇为心悸。 “哈哈哈!老山猫,我与公孙无极是私人恩怨,你们戾虎族要作什么我可管不了,你就算拉拢玄翎、西麓与云俪三城,可千万不要扯到我蟠螣部落头上去!要掉脑袋的。” 其实,诸葛瑶光老谋深算,早就料到沐秋山千方百计想联合十二星部落共同抵制魔族的入侵。但有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他与公孙无极部落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彻底解决,又怎么肯凭沐秋山几句话就出兵攻打雷神山呢? 顾卿心领神会,正色地道:“在下想请教一下诸葛长老,十二星部落加起来大约有多少兵力?” “这个……恐怕老夫回答不了你。论兵力来讲,琊犬与虚鼠二族犹在伯仲之间,但是论主城的实力,星莽大陆唯有乌螭城分为三大兵营,左兵司龙幡营,右兵司虎贲营,加上老夫蟠螣族的神蜧营,你说十二星宿谁能抗衡?” 顾卿展颜一笑,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如果玄翎、西麓、云俪三城联手,诸葛长老觉得谁的胜算比较大?” 诸葛瑶光精芒忽闪,突然哈哈大笑:“小兄弟见解独到,胆识过人!只可惜对部落之间的利益权衡你一窍不通,只懂纸上谈兵而已,哈哈!这种问题实在可笑的很!” “大长老误会我的意思了,只要各族部落联合三城的兵力,杀进雷神山之后,先将幽冥魔兵驱逐出部落地界,至于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硬闯崤水关,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顾卿眨了眨眼睛,笑容满面。 四大主城割据一方,两座城池之间最多只是局部的摩擦,真正的恶战绝对打不起来,因为一旦发动战争,旁边还有两只贪婪的野兽正在悄悄地观望,巴不得背后捅上一刀,从此以后你霸占一座,我接管另外一座,实力大增。 第九十八章 老谋深算 谁的耐心最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所以,数百年来他们之间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部落的守护圣地只有一个职责,就是封锢各族大陆,防范魔族的攻袭,部落之间的战争跟仙宗玄门、剑派弟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今落日峡谷失守,让无妄城的人突破了禁地,魔族才有了可乘之机,他们挥师而围,等着就是一个消灭部落的机会。 “虚鼠皇族虽然拥兵自重,但是关系到玄翎城的安危,他心里肯定比谁都急。如果公孙无极派遣使者暗中越过莫愁湖,再考虑南下云俪借兵……诸葛长老,您觉得谁更占便宜?” 顾卿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三大主城一旦联合起来,表面上是共同抵制外敌,等出师大捷之后,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你乌螭城根本就没有功劳,还留着你们干什么? 诸葛瑶光坚信三大主城不敢联合起来,但是现在的敌人不是部落,而是魔族。 没有可能的事情突然变成了可能,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完全可以是顺水推舟,到时候只要先跟公孙无极谈好条件,来个里应外合,分分钟灭了诸葛瑶光,蟠螣族就可以从星莽大陆上消失了。 “你继续往下说。” 诸葛瑶光额前渗出汗水,瞧了瞧顾卿满脸堆笑的表情,声音有些沙哑。 “辕门关距离雷神山只有三百余里路,幽冥魔兵大约三千多人,假设大长老神蜧营的精兵在一万以上,以三人之力斗一个魔兵我觉得难度很小,速战速决将他们赶回冥灵山,然后迅速分兵撤退,神不知鬼不觉地守住崤水、辕门两关。” “如何做到神速?”诸葛瑶光脸色一沉。 “沐师父已经说得很明白,他在辕门关外等我,目的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总共只有一个馒头,是分着吃舒服还是一个人吃痛快?而且就算公孙长老突然出兵断你后路,你试想一下,丘猛难道是傻子么?你诸葛大族长义无反顾助他解了玄翎之困,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 顾卿将利害关系一一说明,将危险淡化,只说好处。 而最大的坏处就是,如果雷神山的魔族反过来先攻打辕门关,你诸葛长老应该怎么办?这种事情顾卿不用说,人人都能猜到。 在场数百名神蜧营的精兵勇士都竖着耳朵,一旦说出重点,恐怕人心惶惶,于军心不利。 沐秋山心里暗暗佩服,北海神拳果然少年有为,聪明才智根本就不在我之下,他仍然有决心要学万人敌,我老山猫真是自愧不如。 诸葛瑶光并没有动心,他老奸巨滑,诡计多端,崤水关是蟠螣族的老巢,驻兵五万之众,他绝对不敢拿部落的生死存亡开玩笑。 辕门关驻扎了二万神蜧营的精兵,围守在玄翎与云俪的交界,目的就是以防崤水关万一失守,还有第二道防线可用。 而挥师北上去攻击雷神山的幽冥魔兵,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好处? 诸葛瑶光在犹豫。 “虚鼠右兵司黑牙营完全可以守住自家莫愁湖通道,但是要他们出兵,我只能呵呵,丘猛绝对不敢把一座空城让给无妄城的妖精。所以,三千骑兵的粮草马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觉得这个算不算是白捡的?” “无妄城的妖精?” 诸葛瑶光眉头一皱,瞧了瞧沐秋山,一时没有明白顾卿的话意,这小子为何要叫无妄城的人妖精? 沐秋山笑道:“顾卿兄弟似乎不知元冥宗的缘由,他说妖精就是妖精罢。” 卫风语远远站在城门之外,耳朵里听见顾卿又说起无妄城的妖精,咬了咬嘴唇,心里幽幽叹息,这小混蛋以后不知会搞出什么麻烦来,冥灵界与元冥宗他到现在还是傻傻分不清楚。 自从彭老二变身山牞羊妖那一刻起,顾卿就认定了无妄城的人都是妖精所变,根深蒂固。 他甚至还怀疑过小郡主,要彭娇娇来北海找小方方的是她,教雪狼帮助幽冥魔骑冰封玄翎城的也是她,顾卿不愿意去面对,干脆将这些疑虑都藏在心里。 “听说,邓洐空曾是元冥宗灵蚕子萧无法的徒弟。” 一声悦耳的轻笑,三丈高的铁门咔咔作响,几名黑甲护卫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辕门关的大门,卫风语缓缓走进城中,白裙飘飘,宛如仙子。 诸葛瑶光歪着脑袋,似乎也被卫风语清新脱尘的容貌惊叹,失色道:“这位小妹妹天生丽质,不知是何方仙人?” 卫风语款款行礼:“小女子卫风语,师尊是擎天宗的元鲲大师。” “怪不得仙子的灵啸之音如此了得,天下的飞禽鸟兽只怕难逃驱使!原来竟是元鲲大师的高足,失敬!失敬!”诸葛瑶光听卫风语说是擎天宗的人,心里又惊又奇,竟起身行礼,语气变得恭恭敬敬。 “诸葛长老有礼了,我与邓指挥使曾有一面之缘,他所修元冥功法的底细我也略知一二,若是能助顾卿一臂之力,小女子愿意效劳。” 卫风语的意思,你们放心去缴获那三千匹骏马吧,我也能出一份贡献的。 顾卿怔住,卫风语一声令下就能让魔族的军队后退三百里,要是她肯鼎力协助,幽冥骑兵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他不知卫风语为何要隐瞒元冥宗的身份,眼下之际是尽快说服诸葛瑶光出兵,如果能将诸葛瑶光心头的疑虑全部消除干净,事情当然就容易了许多。 只是,万一小郡主临时改变主意不肯出卖邓洐空,神蜧营的战士只怕有去无回。顾卿虽然对卫风语情有独钟,但现在关乎到部落百姓的生死存亡,他内心是犹豫的,因为只要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而且小郡主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谜,顾卿不是不关心,他是不敢问。 诸葛瑶光目光流转,似乎开始有点动心。 他与公孙无极的兵马在崤水关耗了将近大半年,资源所剩无几,如今幽冥魔族大军驻扎雷神山,如果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的概率极大。眼看着送上门来的好处,自己不去争取的话,只怕要寝食难安,后悔莫及。 “顾兄弟,你击杀邪祁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但老夫并非亲眼所见,邓洐空乃元冥宗里的高徒,你有几分把握能胜他?” 顾卿心事重重,远远望了卫风语一眼,瞧了瞧身边的江淳玉,皱眉道:“江兄可愿意随我一起杀敌?” 江淳玉展颜一笑,道:“犯我族邦者,人人皆可诛之!顾兄看得起我,自然义不容辞。” “好兄弟!沐师父,你觉得我有多少把握?” 顾卿转过头去,请教沐秋山。 沐秋山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道:“妖族死士身法极快,神出鬼没,如果幸运的话,以我四人之力勉强三分,若是瑶光兄肯亲自出马,有五成把握。” 他说的是实话。 顾卿在莫愁湖上击杀邪祁,完全是在悲愤之下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思,加上邪祁贪功大意,丹神阶才一击而中。而邓洐空身为魔族指挥使,又是元冥宗灵蚕子大师的徒弟,功法修为不容小窥,绝非凡胎俗子力所能及。 五成的把握,只是沐秋山的侥幸之心,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底气。 “老山猫啊老山猫,你千万莫要跟我开玩笑,五成把握远远不行,我绝对不会拿我神蜧营兄弟的性命去冒险!” 诸葛瑶光摇了摇,仰天叹息。 “大长老!不能让魔族妖孽侵我土地,霸我良田,我等愿意誓死相拼!绝不令蟠螣族蒙羞!” “神蜧营万众一心,大长老不要犹豫!” “三个人踩一个还怕打不过吗?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齐声的呐喊在辕门关内震响,音如巨涛,数百名黑甲武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长戟,情绪激昂。 这些都是蟠螣族部落中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浴血奋战只为了不愿意看到妻离子散,先辈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不能断送在幽冥魔族的手里,他们愿意誓死守卫家园,绝不苟且偷生。 对抗公孙无极的残暴专政是部落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抵制魔族的侵略却是星莽大陆所有部落的心愿。 战场之上最坚不可摧的,就是团结一心的血性士气。 “我只说一句,只要你给我一个六成的理由,我蟠螣族立即出兵!” 诸葛瑶光精芒扫射人群,左臂高举头顶,在场瞬间鸦雀无声。 兵家之争非同儿戏,稍有不慎必将一败涂地。这些道理诸葛瑶光岂能不懂?光有天时、地利、人和远远不够,他输不起,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必胜的理由。 “大长老莫非对在下没有信心?” “哈哈,哈!我若是对你没有信心,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有何意义?” 北海神拳的实力他心知肚明,姓顾的小子以一己之力诛杀邪祁,可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脑子够机灵,应该明白他说得这个“六成的理由”究竟是何用意。 顾卿神情淡定,突然之间想起了郭锋,倌马族那三辆硝石茶车的目的地就是乌螭城,而公孙无极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镇压叛军。 很显然,诸葛瑶光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加上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神蜧营可以协助顾卿解救玄翎之危,那么,顾卿也要给诸葛长老一个承诺,答应助他对抗公孙无极。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大家既然志趣相投,争取互惠互利,谁也不要吃亏。 天地萧瑟,一片死寂。 此时,神蜧营数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卿,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位北海神拳小英雄的一句话,将彻底改变蟠螣族的命运。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好!等你我杀尽魔族妖孽之后,我顾卿誓与大长老同舟共济,绝无二心!” 第九十九章 心有所忌 “哈哈哈!小英雄果然爽快!老夫也可以保证,明年冬天,神蜧营里无人再敢睡觉!” 诸葛瑶光的话语中透出一股凌厉的霸气,坚定的眼神横扫在场的将士,仰天长笑。 刹那时,神蜧营的武士个个欢呼雀跃,辕门关内响声震天。 他们不是为了战争而欢愉,是为了庆幸自己有了慷慨赴死的决心。 他们远离家乡正是因为想忘记那些战场上惨烈的厮杀,面带着微笑去捍卫部落的尊严。 部落的荣誉有时候比生命更可贵,而寄人篱下的日子已无法忍受,驱逐魔族,杀进乌螭城,推翻公孙无极的暴政,同仇敌忾,生死与共,这就是神蜧营的期望。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主帅大营之中,顾卿睡意全无,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神蜧营两万精兵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雷神山。 幽冥魔骑骁勇善战,实乃冥灵山精锐先锋,若想不动声色地偷袭魔族大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沐师父,依我的推断,雷神山北面三百里就是莫愁湖,而他们距离西边冥灵山的盘龙谷也只有五百里路,万一他们发觉风吹草动就迅速往盘龙谷撒退,神蜧营一旦将阵线拉长,恐怕凶多吉少。” 顾卿指着桌盘上的沙石地形,虚心请教。 沐秋山笑道:“辕门关到雷神山也是三百里,所以我们要跟他们比速度。” “雷神山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在下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让神蜧营派遣五千骑兵先赶到雷神山的背面,切断幽冥大军的退路?” 兵贵神速,只要五千骑兵能绕过雷神山,拦截三千六百余幽冥魔骑应该不是难事,顾卿担心的是根本没有办法绕过去。 顾卿思维敏睿,但要他带兵打仗,实战经验总是不足。 他一直在考虑,如果神蜧营五千骑兵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绕过去又能怎样?幽冥魔骑不是傻子,会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穿过雷神山么? “顾兄弟,区区三千魔骑吓得丘猛紧闭城门不敢应战,关键就是一个‘怕’字。虚鼠黑牙营的钊南将军诡计多端,他见莫愁湖冰天雪地,正好可以找个按兵不动的借口,但你以为魔族真的敢围攻玄翎城么?” “此话怎讲?” “嘿嘿,部落有句话叫‘潜龙一角,豕彘称王;宁闯狼营,莫惹无牙’!黑牙武士的兵力保守估计起码五万以上,你以为邓洐空不怕么?” 钊南将军殷无忧,顾卿跟他打过交道,表面上一副与世无争的笑容,其实跟飞天老鼠蔡文长半斤八两,一个笑里藏刀,一个投机取巧。 攻陷玄翎城,谈何容易?邓洐空退后三百里,真正的原因是投鼠忌器,因为魔族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乾坤锁而来,无妄城的妖精不积极响应的话,玄翎城没这么好打。 但是如果神蜧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莫愁湖,很难保证虚鼠黑牙营的人不会倾巢而出,毕竟剿灭蟠螣族也是一件好事,公孙大族长碍于情面,定会与虚鼠族结盟,到时候星莽大陆再也无人敢与丘猛抗衡。 乾坤锁,乾坤锁…… 顾卿心有所动,魔族此行的意图是想与无妄城的人联手,抢我乾坤锁是其一,攻入落日荒原是其二,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们足足等了三年的时间?是不是叛逃冥灵山的那三名剑派弟子,为了抢夺定风珠,卷土重来? 按照推算,他们肯定也在苦苦追寻父亲的下落,除了蔺大师之外,还有一个刑天方也是下落不明,那三名叛徒的真实身份我一无所知,就算以后面对面撞见,估计我也搞不出什么花样。 先击退了魔族大军,然后找个机会返回燕阳村,无妄城这笔账我跟他们慢慢算。 “顾兄,你好像有心事?” 江淳玉向来沉默寡言,他见顾卿皱着眉头迟迟不吭声,心里就有些担心,看来此次围攻雷神山一事,胜算把握还是很渺茫。 顾卿正色道:“嗯,不绕过莫愁湖,雷神山的后山根本就过不去,如果两万精兵只从正面攻击,只怕伤亡惨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情不太划算。” 诸葛瑶光哈哈一笑,道:“小英雄太小看我神蜧营的将士了!依老夫之愚见,两万兵力直接对雷神山展开冲锋,几位英雄趁机杀入主帅大营,生擒邓洐空,等丘猛老儿发现,战场干干净净,早已结束。” “元冥十三遁中,光是乱石、雷鸣二阵,想闭着眼睛冲进去杀,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哩。小女子倒是有一个法子,大长老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轻松上山。” 诸葛瑶光面露喜色:“老夫洗耳恭听。” 卫风语盈盈轻笑,眼眸流转:“雷神山地势险恶,山路狭窄,必经之路是一处峡谷,据我所知,邓指挥使账下有伍氏兄弟二人守在峡谷路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要你们解决了这两大猛将,再偷偷地避开三千骑士的防线,主帅大营就在峡谷后面。” 诸葛瑶光一怔,皱眉道:“仙子的意思,是要我们五个人先从峡谷溜进去?” “是你们四个。”卫风语目光闪动,眼角瞄了顾卿一眼。 卫风语对幽冥魔族的兵力了如指掌,若是她这办法可行,为了避嫌,当然不能跟顾卿一起行动。 只是顾卿心里仍然有某种纠结,小郡主背叛元冥宗一心一意帮助他围攻幽冥大军,这事情要是传出去的话,元冥宗的人会放过小郡主么? 卫风语似乎看出顾卿的心思,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好歹是擎天宗的弟子,他们怎么敢来惹我哩?” “嗯,你等我好消息就行。” 顾卿点了点头,记得小郡主说过她爹爹是元冥宗的护法王,至于护法王究竟有多大的势力顾卿并不关心,她口传冥灵王的圣谕,魔族立即退兵,单论起在元冥宗的地位,“小郡主”这三个字已足够吓人。 而顾卿不愿意往深处去思考,因为他不敢多想。 他心里其实很害怕,如果有一天元冥宗与魔族联手围攻星宿部落,那卫风语就是敌人,教他如何去面对? 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顾卿强忍着心绪的悸动,咬了咬牙,道:“好!诸葛长老,雷神山峡谷我与沐师父、江兄进去即可,你带领神蜧营在山外守候,擒住邓洐空之后,我点火为号,两万精兵杀进雷神山速战速决,只要大长老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辕门关,就算惊动虚鼠皇族,他们通过莫愁湖时就算距离缩短了两百里,起码也需要三个时辰的路程,根本来不及拦截。” 打架顾卿从来没有怕过,但是打仗就不是他说了算,成千上万条人命,他不可能善做主张。 以顾卿三人之力潜入主帅大营虽然冒险了一点,但只要牵制住邓洐空,不让他趁机逃到盘龙山,以两万武士瓦解三千魔兵的攻袭,易如反掌。 玄翎城到雷神山是三百里,雷神山到辕门关也是三百里,若是神蜧营一击得手迅速往辕门关撤退,丘猛绝对追不上。 这计划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众人深思熟虑之后,一致认为如果莫愁湖真的绕不过去,那卫风语的提议就是唯一的方法。 诸葛瑶光决定只要调配好兵马粮草,立即挥兵北上,一万精兵先行,三千骑士殿后,剩下七千精兵留守辕门关大营,神蜧营务必要在一天之内赶到雷神山,刻不容缓。 纷争似流水,万事皆波澜,顾卿悉心请教沐秋山围兵布阵的法门,以确保万无一失,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推演了几次,这才心满意足地抓住江淳玉的手,走出营帐。 星光闪烁,辕门关内夜寂无声。 顾卿神情漠然,似有满腹的心事。 虽然他与沐秋山成功说服诸葛瑶光出兵,但是战争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这一战关系到部落的生死存亡,随时随刻都必须保持脑子清醒,无论言行或者举止都得小心谨慎。 顾卿确定无人跟踪,悄悄地带着江淳玉走到僻静之处,轻声嘱咐:“江兄肯鼎力相助,在下甚是欣慰,只是打仗非同儿戏,兵荒马乱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只求江兄一件事,万一我根本就不是邓洐空的对手,你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小郡主和沐师父的安全,立即从北边的莫愁湖撤退,去玄翎城找你师伯程苍澜。” “找我师伯?”江淳玉一惊,难道顾卿想一个人冲进主帅大营? “嗯,丘猛夫人就是你岚熙院的程师伯,若我有什么不测,你跟我白师兄说,有朝一日找到万花雪莲,一定要先救黎兔族的姐妹。” 江淳玉失色道:“顾兄难道不把我当朋友么?你我只有并肩作战才有取胜的机会,你一个人进去恐怕……” 顾卿笑了笑,截口道:“正因为当你是朋友,所以我才信任你……玄翎城的莫愁湖边有一处天险栈道,悬廊的入口极其隐秘,若想偷偷地绕到雷神山,我一人足矣!” “为何不与诸葛长老协商?”江淳玉瞪了顾卿一眼。 “因为,诸葛瑶光连自己的星宿部落敢可以背叛,我根本就不敢相信他。” 顾卿仰望繁星点点的苍穹,眼眸中射出一抹冷光。 . . . ps:求收藏,求推荐~希望在下一个一百章,朋友们仍然义无反顾的支持作者~!万分谢谢! 第一百章 天险栈道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机会终于来临,崤水关的粮草一到,诸葛瑶光立即将神蜧营的精兵部署安排妥当,准备北上雷神山与魔族一决高下。 顾卿一行四人,跨上精心挑选的战马,先行一步,顶着呼呼的寒风往玄翎城方向飞驰而去。 荒芜山林的小路人烟稀少,四人马不停蹄奔出了二百余里路,已冻得浑身抖索,裘袍上也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连绵起伏的山峦,雾气缭绕,北面有一片黝黑的小树林,碎石小路的尽头出现一座石亭。 顾卿眺望石亭,正色地道:“前面就是七星亭,北边是玄翎莫愁湖,西面应该就是雷神山。沐师父与小郡主暂且在亭中等候神蜧营,我与江兄先去查探了虚实,再回来与你们会合。” 沐秋山心里疑惑,怎么顾卿想一个人先上雷神山么? 他虽然不知顾卿的真实意图,但见顾卿行事小心谨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风语解开头上的斗篷,眼眸中流露关切的神情,咬着唇儿轻声道:“小卿,速去速回。” 她很清楚顾卿的脾性,若是遇见危险,只怕他一心想保护朋友而忘记了自己的安危,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迟早会害死他。 顾卿学着药公先生的口气,嘻皮笑脸地道:“我说小祖宗,您就放心吧,我可没有心思想别的女人。” 沐秋山眉头一皱,斜着眼睛瞧了瞧卫风语,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小姑娘居然还担心顾卿会去玄翎城找女人?这心思也太稀奇古怪了吧。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道:“嗯,我就在七星亭等你吧,万一燕姐姐找来,我也好陪她说说话。” “什么燕姐姐?” 顾卿一怔,猛然想起她说的可能是燕别离,哈哈大笑,手中缰绳一抖,战马在冷风中昂首嘶鸣,狂奔而去。 沐秋山大惑不解,奇怪地问:“卫姑娘,这燕姐姐姓顾还是姓燕?” “燕别离。” “你说的莫非是轻巧蝉翼黎兔族……哎呀!我老人家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件事情!” 沐秋山望着顾卿与江淳玉远去的身影,脸色忽变。 荒野冰封,寒雾袭人。 百里莫愁湖深不见底,湖面上飘着几块厚厚的碎冰,数里之宽的河流围绕着玄翎大城,是北方星宿部落与盘龙山相隔的一道屏障。 顾卿沿着河流,绕过山林,与江淳玉二人分头查探天险栈道的位置。 约莫走了数十里路,顾卿暗运玄门天窍的神力,仔细环顾四周的悬崖,除了光秃秃的枯树和荆棘横生的峭壁,根本就看不见索道的踪迹。 只要能找到天险栈道,越过左右两座险峰,定能绕到雷神山的背后,顾卿坚信自己这个推断绝对不会出错,但问题是这处隐秘的悬廊究竟藏在何处? 山崖小路湿滑难行,顾卿心急如焚,只得下马钻进树林。 幽深的山谷,唧唧虫鸣,惊鸟扑飞。 耳边忽然传来哗哗啦啦的瀑布倾流之声。 顾卿眺望山谷深处,环顾四周,始终不见异样,顺着瀑布的激流往山涧底处查探,光滑的崖壁上长满了青苔野草,尽头淙淙碧水一直往树林深处流淌。 这处瀑布是否会流入莫愁湖? 我若是从莫愁湖中逆流而上,肯定能淌过小河,只是这么高的山崖如何才能爬上来? 顾卿眼珠子一转,索性俯倒身子趴在山崖草堆里,将山涧的石壁重新搜寻了一遍。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石壁上横七竖八钉着几根粗如手臂的麻绳,布满了青苔棘草,就像是一座凌空架设的云梯,直通悬崖山底。 他吗的!原来天险栈道是在下面,害得我满山遍野地找,真是岂有此理! 顾卿恍然大悟,心里又惊又喜,将缚妖索绑在自己腰间,小心翼翼地踩在麻绳上,沿着瀑布悄悄地往山涧深处爬下去。 瀑布激流的尽头是一处光滑巨大的山石。左边树丛中搭建了一顶丈许宽的营帐,右边却是崖壁,临空悬挂着两条粗如儿臂的铁索,铺了一排三寸余厚的木板,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山峰,一眼望去,就像是茫茫天边的彩虹,竟长达数里之遥。 不错,这里果然就是落日天险的悬廊!老子运气好起来还真挡不住,如此隐秘的地方,一般人脑袋转晕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顾卿喜形于色,悄悄地绕到营帐边,听见里面呼噜声一片。 他记得蔡文长曾说过悬桥上的守卫总共八人,从玄翎城出来根本没有入口,如此只进不出的险关要道,殷无忧绝对不可能粗心大意,这八名护卫定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山崖树林的另一边黝深杂乱,究竟是什么情况顾卿瞧不清楚,若是悄无声息地冲进去,很难保证八个人能同时制住,万一溜了一个跑去玄翎城报信,那就糟糕了。 顾卿有些后悔,现在跑回去喊人估计时间不够,江淳玉就算找到战马,也不一定会朝这个方向过来。 有时候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就是要逼着自己作出选择。 顾卿深深吐了一口气,盘膝坐在山石上,背对着飞流直下的瀑布,突然大声叫起来:“兄弟们,再不起床我就冲进来了!” 他这一声大喊,巨大的营帐突然东倒西歪哗啦啦的翻动起来,轰然散架。 七、八个护卫身披青白相间的长袍,披头散发地跳出树林,齐刷刷抽出随身佩带的砍刀,就像是受了惊吓从山林深处跑出来的野兽,十几双眼睛惶恐地瞪着顾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当中一人身材清瘦,一颗脑袋却是硕大无比。将寒光凛凛的双刀反负在背后,眼眸中精芒忽闪,似乎想不通顾卿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冷冷地问:“朋友是哪里的?” 其余几个护卫动作利索,迅速往瀑布围拢,警惕地查看附近还有没有顾卿的同党。 顾卿展颜一笑,道:“在下顾卿,想通过廊桥绕到雷神山去,不知几位大哥肯不肯行个方便?” 哐当! 几个护卫打了个冷颤,砍刀失手落地。 我的吗!是北海神拳?他,他怎么知道天险栈道在这里? 护卫们面面相窥,两只腿站在原地簌簌发抖,手中的砍刀根本就举不起来,不知究竟是撒腿就跑,还是闭着眼睛扑上去拼命。 大脑袋护卫却是冷静了许多,扭头朝身后狠狠瞪了一眼,左脚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皱眉道:“原来是飞狨族的顾兄弟……在下莫子凌,黑牙营双刀武尉。” “莫大哥你好,我此行并无恶意,一不进玄翎城,二不会给各位大哥添麻烦,你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大家皆大欢喜。” 顾卿语气平缓,说话客气。 毕竟大家都是玄翎星宿部落的人,只要你敬我三分,我当然会还你一丈,若是不给面子,拳头砸下来时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北海神拳的威名,玄翎城已是家喻户晓。 大战洹山剑宫的弟子,怒杀魔族将军邪祁,这些事迹有目共睹,而且顾卿舍身相救黎兔族长老,义无反顾地为玄翎城解围,黑牙营武士只要一谈起顾卿,又是恐惧又是钦佩。 落日天险是玄翎城的禁地,没有丘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通行。 莫子凌身为黑牙营双刀武尉,授命守护天险廊桥,没有几分胆识和能力根本就不可能胜任,坚守阵地,是每个黑牙武士的职责。 只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勇猛暴戾的铁拳煞星,顾卿完全可以趁他们在睡觉的时候,一拳一个将他们脑袋砸碎。 若是不愿意与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为敌,最好的方法就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好!我信你!”莫子凌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散开,让开了一条路。 “多谢。” 只有这两个字才是最真实的情绪,因为顾卿真的不想说太多的废话,无论莫子凌是礼让还是拒绝,天险栈道他是非过不可,谁也拦不住。 顾卿起身走到悬崖边,将缚妖索系在两条粗大的铁链上,放眼望去,猛然瞧见山涧谷底的空地上,搭建着一排排黑色的营帐。炊烟袅袅,人头攒动,目测兵力在五百人左右,一旦发现敌情,随时可能弓弩齐飞,廊桥上的人就像是一个高高悬空的靶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顾卿脚步急退,吓出一身冷汗。 刚才若是这八名护卫突然大声叫喊,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很难预料了,估计要想顺顺利利地通过天险栈道,比登天还难。 “顾兄弟,此桥我整整守了五年,黑牙营守卫已相熟的很。而且雷神山地势险要,你一个人恐怕过不去,不如让我带你一程,以免大营中的弟兄生疑。” 莫子凌取了一件青色的长袍扔给顾卿,吹了一声口哨,朝着山涧下一群黑牙武士挥了挥手,抓紧廊桥上的铁链,缓步而行。 顾卿心领神会,披上长袍假扮成护卫的模样,握住了缚妖索,一声不吭地跟在莫子凌后面。 部落之中也有热心肠的人,这份人情我得好好记住,有机会一定还他。 二人一前一后小心地通过了悬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只见前面皆是悬崖削壁,已无路可走。莫子凌背负双刀,将胸口贴紧石壁,踩着凹陷的石坑往峰岭下面攀爬,动作轻巧娴熟,一转眼的工夫就已跃到了对面的山崖。 飞身法顾卿虽然是一窍不通,但是缚妖索的神通不容小窥,它不仅能随时随刻将人五花大绑,而且能上天入地,带着顾卿跋山涉水,轻松自如。 转过山崖,眼前出现一处高耸的峡谷,左右两边怪石林立,鬼斧神工,就像是一片片阴森恐怖的刀锋。 莫子凌面色凝重,低声道:“顾兄弟,转过此处崖道就是雷神山了,幽冥魔兵的大营就在山谷之中。” “莫武尉怎如何知晓我是为魔族大营而来?” 顾卿脸色微变,丹田真气隐隐幻动。 第一百零一章 一夫当关 “顾兄弟有所不知,上次幽冥魔骑在莫愁湖退兵,方圆数百里之内只有雷神山易守难攻,殷将军早已派人打探消息,你借道悬桥是为了什么,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莫子凌一听说要绕道雷神山,就知道了顾卿的意图,他没有刻意去说破,一来对顾卿有所敬重,二来是有心要帮助顾卿顺利通过天险栈道。 顾卿面露微笑,他现在如果再说“多谢”两个字,显然就很多余了。 因为有些人只要看你一眼,就认定你是朋友,两个男人之间不用废话太多。 殷无忧虽然不傻,但他却没有胆子敢跟魔族抗衡,若是偷偷调遣黑牙营精兵穿过天险栈道绕到这里来,然后往莫愁湖正面佯攻,一左一右两面夹击,魔族必败无疑。 或许他是投鼠忌器,生怕左兵司曹尚钦趁他偷袭魔族大营之时,夺下玄翎城的兵权,毕竟先锋营也不是省油的灯。 “雷神山共有两处崖道,由幽冥族两位先锋猛将把守,顾兄弟若是不能一击得手,恐怕……” 莫子凌斜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顾卿,面露愁容。 北海神拳一招之下击杀邪祁将军,那是黑牙营亲眼所见,绝对不假,但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连杀两员魔族大将,难度似乎比较大,顾卿究竟有没有把握,莫子凌心里也是迷茫的很。 顾卿淡然一笑,道:“莫大哥,小弟有句话你千万莫要取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我堂堂飞狨族人岂容魔族欺辱我星宿部落?纵然天下有杀不尽的邪魔妖孽在等着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义不容辞。” 个人的生死与部落的存亡相比,真的是两种境界,十二星宿部落荣辱与共,相生相息,冥灵界的魔族只要攻克一座主城,必将天下大乱。这道理人人皆知,但从未见过像顾卿这般坚定的信念,莫子凌心头一震,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若是我能与北海神拳并肩作战,不枉此生! 莫子凌咬了咬牙,反转双刀寒锋,伫立风中。 懦弱和犹豫完全是两种状态,热血可以衍生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加上身边还有一位勇猛无敌的战友,自己的胸膛也会宽阔起来。 狭窄的崖道宽不过数丈,地势险恶,而且幽冥先锋并不是睁眼瞎子,想大摇大摆地从这里潜入魔族大营几乎不可能。 顾卿心里非常清楚,他其实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计策,对付幽冥族的先锋大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假借卫风语的身份,冒充元冥宗。 呼! 心念隐动之时,缚妖索飞速卷向莫子凌,将他手中冰冷的双刀跟四肢紧紧绑在一起,捆得严严实实。 还没等莫子凌喊出来,顾卿已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大步朝峡谷崖道走去。 只要你信任我,一个字都不用说。 穿过两片刀锋般诡异的悬崖,眼前霍然出现一片广袤荒凉的峡谷,空旷寂静,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边。 路口有座简陋的圆木屋亭,屋顶铺就遮风挡雨的枯枝树叶,亭下竹椅上趴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雷神山你都敢闯?胆子不小。” 光秃秃的脑袋伸了个懒腰,身上裹着一件宽松的长袍,整个身子都缩在里面,眯着眼睛瞧了瞧顾卿,两只手的位置不知是交错在胸前,还是藏在背后。 此人精神萎靡,面无表情,对顾卿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铁塔般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盯着顾卿,仿佛眼前是一只蚂蚁,随时可以一脚踩进尘土里。 嗯,这人必是伍氏兄弟无疑,还有一人躲在哪里? 顾卿环顾四处,缓缓道:“打扰伍将军休息真是过意不去,在下奉小郡主之命,前来给邓指挥使报个信。丘猛老儿已在调兵遣将,不出三日必定倾巢而出围攻大营!途中正好擒住一名黑牙营的武士,一起带过来,将军一问便知。” “小郡主?你是乐游王府的家奴么?” “将军好眼力!不知如何称呼?”顾卿面露微笑,真力贯注右臂,若是这秃头稍有不对劲当然先下手为妙。 “冥灵山伍伯仲。” “失敬,失敬。小郡主说一进雷神山就能看见两位英明神武的将军,在下能一睹风采真是三生有幸!”顾卿缩着脖子,将锋芒毕露的姿态收敛,说话的声音毕恭毕敬。 伍伯仲咧嘴一笑,从屋亭台阶下来,脚步却是轻盈无比,浅浅脚印犹如风拂黄沙。 他瞧了瞧远处的莫子凌,哼声道:“丘猛老儿就是个偷油的老鼠,他胆敢过来,我一个人就能灭了他!小兄弟一路辛苦了,进来喝碗山泉水解解乏意。” “客气客气。” 顾卿猜不出伍伯仲的用意,刚才伍伯仲一句“家奴”,其实他心里有些担心,冥灵山与元冥宗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根本不知底细,只得随机应变,硬着头皮走进小亭。 木亭中摆着一个大酒坛,伍伯仲呵欠连连,转身取出两个石碗倒上两碗清水,朝着顾卿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盯着顾卿的眼睛看了半天,正色地道:“知道我为何只喝山泉而不敢喝酒么?” “莫非将军担心喝酒误事?” “酒是好东西,喝了也误不了事……我只记得邓将军说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交朋友不必计较太多,若是喝水跟喝酒一样开心,人生还有什么不如意?” 伍伯仲突然哈哈大笑,将手中一碗清泉水一饮而尽。 清澈的泉水甘甜可口,顾卿心里却有一丝苦味。 自从被渡澄囚禁在北海金光洞里,每日除了熟读黄麟笈,就是思念燕阳村的母亲,他没有觉得人生很开心,但他也从来没有放弃。 他要搞清楚的疑问太多,仇恨只是其中之一,为什么无妄城的人要围攻落日峡谷,为什么二十年前父亲要狠心将自己抛弃? 好几次顾卿都想将自己喝个烂醉,唯一一次在酉禽镇,他根本就没有喝过瘾。最好能跟金光洞一样,一觉睡上他吗的三个月,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 他时常会思念起小郡主,拼命地将那张令人陶醉的容颜牢记在脑海里,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小郡主突然离去,快乐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顾卿思绪万千,心里最担心的是如何从伍伯仲眼皮底下溜过去。 “两位大爷,给碗水喝吧……” 莫子凌被缚妖索捆在山谷角落,一动不动地躺在飞扬的沙尘里,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伍伯仲冷冷地道:“想喝水,自己爬过来。” 顾卿笑道:“我将他手脚绑得结结实实,估计爬不过来,只能滚。” 莫子凌咬紧牙关,顾不上沙土里磕人的碎石,艰难地抬起双腿开始翻滚身子。 等他滚到木亭台阶时,距离伍伯仲只有七尺。 若是此时顾卿突然擒住伍伯仲的双手,莫子凌的双刀能不能砍下他的脑袋?顾卿没有把握,因为伍伯仲的双手一直缩在宽松的长袍里,根本瞧不清楚位置。 顾卿眨了眨眼睛,拎起酒坛又倒满了两碗清泉,客气地道:“伍将军,在下以水代酒,左边这碗祝你人生得意,右边这碗祝你步步高升!” 伍伯仲一怔,哪有敬人酒是两碗一起敬的? 但是顾卿后面两句却是听得他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长袍中伸出两只粗壮的手掌接住了两只石碗。 说时迟,那时快! 顾卿身子前倾,两只手腕快如闪电地扣住了伍伯仲的双臂。 呼! 缚妖索忽然松散跳开,白光一闪! 莫子凌临空倒转身躯,寒光凌厉的双刀已朝伍伯仲拦腰劈斩! 二人的动作配合得滴水不漏,速度惊人。 刀锋过处,长袍四下撕裂,只见伍伯仲的身躯突然一分两段,上半身冲天而起,一掠数丈之高,转眼消失不见。而下半身噗地一声响,竟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瞬间钻进了黄沙飞扬的尘土里。 眼前这诡异的景象令顾卿目瞪口呆,脸色一沉,猛地大喝了一声:“你追上面那个!” 莫子凌不及细想,立刻施展飞身法,迅速往峡谷深处射去。顾卿追着地上一道淡淡的沙坑,心里又惊又奇,土行遁?元冥宗里的人也会玄门土行之术么? 怎么伍伯仲竟有两个分身? 顾卿大惑不解,健步如飞之时,已瞧准了沙石堆里那一道一闪而过的划痕,握紧右拳整个身躯飞扑过去,“轰!”地一拳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尘沙弥漫,碎石四溅。 “哈哈哈!臭小子有点胆量,敢在爷爷地盘撒野!” 头顶骤然传来一阵狂笑声,抬头一望,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伍伯仲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白影飘忽,一招苍鹰搏兔,双掌如风攻向顾卿。 很好,等得就是你自投罗网。 顾卿左腕横胸,摆出满弓望月的姿势,右臂玄气铁拳已蓄劲待发,只等伍伯仲扑到眼前一击得手,快速解决战斗。 伍伯仲掌风凌厉无比,幻起憧憧人影,满天的沙尘刹那间将他身躯掩盖,顾卿气沉丹田,正要侧身而退之时,地底下忽然伸出一只皙白的手臂,瞬息扣住他的脚踝。 顾卿大惊之下急中生智,借势往地上一滚,翻转身子,一拳砸中沙尘里那只怪手!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 地面轰然塌陷,只见黄沙土里出现一个大坑,一个身穿白褂劲装,面目狰狞的汉子躺在沙堆里,捧着自己血淋淋的左腕嗷嗷大叫,锃亮的脑袋上直冒冷汗。 伍伯仲双脚落地,歪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却是个不足三尺的小侏儒。 顾卿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二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哥!你他吗的别喊了行不行?大不了死了我给你报仇!” 伍伯仲怒吼一声,欺身扑上来,浑厚的掌风又快又狠,逼得顾卿手舞足蹈地在大坑周围转圈,铁拳根本就近不了他身。 刀光闪耀,莫子凌飞身过来相助,不料伍伯仲却瞧也不瞧他一眼,反手一掌虚空拍出,莫子凌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晃悠悠地跌出数十丈之远。 顾卿皱着眉头瞧了瞧眼前这个小侏儒,又望着躺在大坑里惨叫的白衣人,恍然大悟。 原来伍伯仲根本就是两个人,侏儒踩在白衣人的肩头重叠在一起,双双藏在宽松的长袍中,不明真相的人还真猜不出来。 “臭小子,记住老子叫伍仲,那个是我大哥伍伯!伍伯仲是两个人,小郡主没有跟你说么?” 伍仲一声冷笑,掌力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他体形弱小如三岁孩童,功法修为却是浑厚无比,掌风扫过,尘沙立即四处散开,被刚猛的劲风压制,如无数颗细小的暗器,将顾卿的衣衫射得千疮百孔,肌肤被滚烫的热沙侵灼,又麻又痛。 小郡主只说了是伍氏兄弟,早知道先问问叫什么名字,真是大意了! 本来他想趁伍氏兄弟疏于防备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看来就算搞定了伍伯,光是这个侏儒也没有那么好惹。 我若是搞不定伍仲,咱们四人休想与邓洐空抗衡,冥灵山的妖精个个魔功了得,正如诸葛瑶光所说,五成把握远远不够。 此时,顾卿被伍仲的掌力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接近不了沙坑里的伍伯,叫苦不迭,不知如何是好。 伍仲突然“咦”了一声,皱眉道:“你,你是须弥山的?” “须你吗个大头鬼,小心他的拳头!”伍伯在大坑里哼哼了几声,破口大骂。 他此时半边身子被玄气所伤,根本就不能动弹,疼得他咬牙切齿,心里明白,自己这条血肉模糊的胳臂肯定是保不住了,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 伍仲被他哭得心烦意燥,掌风在满天的黄沙中凌乱,铁屑般的沙粒纷纷飞溅伍伯,烫得他脑袋上、脸上皆是细如朱砂的水泡,眼睛都快睁不开。 机会来了! 顾卿一声闷哼,左手拇指气冲无极,朝着伍仲的头顶划落!纵身起跃,右臂玄气铁拳已临空向沙坑里的伍伯砸落! 这一前一后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拼得就是速度。 先将没有反抗能力的伍伯干掉,再来收拾你个侏儒。 在敌人面前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顾卿杀心一起,对冥灵山的妖精毫不留情,因为他只有一条命,玩不出太多的花样。 伍仲耳边听到破空的剑气,缩着脑袋呼地一声跳起来,掌风将剑气扫开,忽然钻入黄沙地里。 噗通! 沙坑轰然坍塌,眼前一个数丈之宽的碎石大洞,迅速将顾卿与伍伯二人双双埋进黄沙里。 缚妖索与顾卿心智相通,绳头猛地钻进黄沙堆里,利索地缠住了主人的左脚,临空将顾卿拉了出来。 顾卿被伍氏兄弟搞得灰头灰脸的,怒火噌噌上来,土行遁是吧?他吗的,老子只学会念口诀却从来没有钻过,今天就陪你们玩一玩! 地上忽然出现两道凹陷的坑痕,一左一右飞速遁形,在峡谷之中到处乱窜,顾卿幻起天窍神眼,死死盯住有血迹的那一道沙痕,缚妖索盘旋而上,玄气铁拳悄悄握紧。 沙痕开始变幻方位遁走曲线,绕着木亭子转圈,飞狨族奔跑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冥灵山的邪术。顾卿心想不对,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肯定能听见我的脚步声,时间紧迫,神蜧营的精兵估计已离雷神山不远,一旦被幽冥魔骑发现,此次的奇袭必将前功尽弃。 顾卿瞧见木亭,眼珠子一转,跃步冲进亭子里,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伍伯遁行的方向。 果然,伍氏兄弟的耐心明显不足,两颗光秃秃的大脑袋终于钻出地面,偷偷地环顾四周,想看看顾卿藏在哪里。 嗖! 缚妖索席卷而上,疾风闪电般地缠住了伍伯的脖子。 顾卿厉声暴喝,大步冲上去,呼呼拳风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上! 狂风大作,尘土飞扬。 只见数丈外的伍仲一声轻啸,矮小的身形突然拔地而起,就像是一只沙漠里的毒蝎子,不偏不倚,弹跳在伍伯的肩膀上。 “大哥!我一定给你报仇!”伍仲手掌按在伍伯的天灵之上,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语气莫名悲呛。 “你,你什么意思?” 伍伯脸色刷白,手忙脚乱地想挣脱缚妖索的束缚,一时半刻没有听懂伍仲的话意,眼前一花,顾卿的铁拳已砸到了身边。 伍伯只觉得体内的血液瞬间逆流,惨然一笑,整个身躯噗地一声,缩成了一具干瘪的枯尸。 顾卿一拳砸空,心里猛地一沉,岂料伍仲的速度无与伦比,早已临空而起,一掌拍中他胸口! 顾卿仿佛听见自己胸骨折裂的声音,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轻飘飘地倒飞数丈之外,跌落沙尘里。 “少年,你玄门灵气炼得不错,只可惜速度慢了一点。”伍仲满脸狞笑,一掌将缚妖索拍得呼呼飞了出去,大摇大摆地朝顾卿走来。 他吸收了自己大哥的灵力,此时的功法修为至少可以与化形阶抗衡。 顾卿完全没有防备残酷无情的伍仲会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哪里还避得开浑厚无比的掌力偷袭? 完了,想不到今天要死在雷神山。 顾卿深深呼吸,盘膝而坐,迅速将体内的先天玄气在周身运转,只要尽快将胸口的淤血疏散开,仍然可以放手一搏。 “想不到,你连自己大哥也不放过,魔族妖孽果然心狠手辣,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件事情你莫要忘记,除了仙剑之外,我冥灵界与元冥宗本就是一脉相承,极仙宗、擎天宗,还有你五行宗都是以玄门地煞天绝修炼大乘。我先你一步取了我大哥的灵气,死他一个总比两个都死的好,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伍将军的修为比我高了一阶,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就是觉得你挺丢脸的,两个飞霄阶的魔族先锋,被我一个丹神打成这般吊样,哈哈,真是可笑的很。” 红色的布巾已在风中散开,顾卿面色苍白,不敢笑得太大声,先天玄气停在胸前,缓缓化解掌力的内伤,不能快也不能慢。 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 伍仲吸附了他大哥的神元,功法修为大增,缚妖索的神通已很难快速地捆绑住他,只得停在一丈距离外昂着绳头脑袋,就像是一条沙地里的毒蛇,左右摇摆,似乎在寻找伍仲的破绽。 顾卿身受重伤,不敢妄动真力,但心里那股求生的欲望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在等一个机会。 有些人在逆境之中,反而斗志更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怨天尤人的心态。 顾卿在出发之前,已经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考虑清楚,他只有一个信念,一朝生死皆看破,我命由我不由天! 五成把握完全可以拼一拼,不去拼又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顾卿的性情本就是永不服输,越挫越勇,若是他时常丧失勇气,这些年来也不知死了多少回。 伍仲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冷冷地盯着顾卿。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下手,完全是因为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心里多出来一个疑问,这个问题如果不当面问出来,总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你是不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出生?” 问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并不多,山牞羊妖彭老二是第一个,伍仲是第二个。原来伍仲无意之中看见了顾卿脖子上的乾坤锁。 顾卿淡淡一笑,干咳道:“伍将军,乾坤锁人人视为珍宝,你有法子取走当然最好,只不过我要劝你一句,看一眼过过瘾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冒险。” 伍仲哈哈狂笑,身子却不敢靠近顾卿,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顾卿的话并不是恐吓,刚才他吸了伍伯的灵气全力一击却拍不死顾卿,证明这位北海神拳的确是有两下子。 星莽大陆上,能在一招之内就击杀邪祁将军的人不多。 但是,伍仲心里偏偏有另外一个想法,跟顾卿的脾气极为相似,很多事情明明是有机会的,不去试一试只怕以后连觉都睡不着。 玄门真气在二人身子三尺之内幻动。 满天的黄沙刹那间旋转成两个巨大的气流,渐渐聚拢。 玄门丹神境阶与飞霄相比,正好相差一个档次,但是顾卿却有个天生的杀手锏,他体内这一缕先天玄气,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狭路相逢勇者胜,光有勇气远远不够,还需要速度! 伍仲忽然将膝盖弯曲,三尺长的身子立即陷入沙土,贴着地面飞速滑行,双掌在胸前交错,藏匿在遮天盖地的黄沙里,层层黑影疾扑顾卿! 玄门掌力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白光一闪! 一柄寒光凛凛的刀锋在半空中旋转弧形,呼呼破风,袭向伍仲的后背。 伍仲身子斜飞,刀锋擦身而过,阴柔的掌力已拍到顾卿的胸前。可惜,有一件事情他却没有搞清楚,因为莫子凌是黑牙营的双刀武尉。 此时,另一柄刀锋已被顾卿接在手里,满天黄沙之中忽然出现一道凌厉的刀光,只听见伍仲一声惨叫,一截血淋淋的断掌跌落尘埃。 伍仲出手如风,咬牙点中手臂上的血脉,“噗”地一声遁土而行,顷刻间逃离了峡谷,无声无息。 第一百零三章 身份成谜的先生 顾卿的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摇摇欲坠。 莫子凌从滚滚的沙幕中奔过来,慌忙扶住顾卿,撕开衣衫查看他胸前的伤势,殷红发黑的五指掌印清晰地印在胸口,伍仲这一掌若是偏向心脏半寸,只怕顾卿不死也得落个修为尽废。 顾卿额前冷汗直流,缓缓呼吸,有气无力地道:“他往何处而遁?” “顾兄弟大可放心,他出了峡谷,并没有进雷神山。” 莫子凌衣衫褴褛,破损不堪,刚才被伍仲虚空打中一掌,肋骨早已断了好几根。 他处事不惊,忍住痛楚将双刀抛过来施救,在黑牙营一群乌合之众里,也算得上是个机智果断的人物。 “哎,今日我命悬一线,多亏了莫大哥及时援手……事不宜迟,赶紧混入雷神山大营要紧,一分都不能耽搁。” 顾卿忍住剧痛,挣扎着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走到亭中将一坛清泉水喝了个净光。 他静默调息了片刻,断裂的胸骨仍然疼痛,但体内的真气终于通畅无阻,铁拳刚劲有力,目中精芒闪烁。 前方大营还有一位强敌,他应该如何面对? 邓洐空既然是元冥宗天蚕子的徒弟,其功法修为绝对在伍氏兄弟之上,凭顾卿一人之力,恐怕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若是上天注定要我死在这里,我多杀一个妖精也够本! 只希望沐师父与江兄能够理解,前路凶险万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们去冒险,任何生死成败,都由我顾卿一人承担。 烈日当空,黄沙似火。 顾卿毅然起身,大步朝雷神山方向走去。 沿着山崖穿过一望无垠的峡谷,眼前出现一座高耸插云的险峰,山谷平地上一片绿荫草原,成百上千顶营帐拥挤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无数匹铁铠战马排成两条长龙阵型,分列在营帐的周围。 数辆铁甲战车围成营垒,当中一杆紫色的大旗迎风而展,三千六百余名幽冥魔骑近在眼前。 顾卿与莫子凌悄悄绕到两个哨兵守卫的身后,一刀一个动作利索,将尸体上的铠甲扒下来换上,手持长戟,若无其事地往山谷尽头的主帅大营溜过去。 顾卿握紧拳头,只要半途遇见任何阻拦,能杀几个算几个。 呜,呜。 此时,山谷关隘号角鸣响,营帐中数名面目狰狞的妖族武士跃身而起,口中撕咬着血淋淋的兽肉,抽出寒光闪闪的弯刀,叽叽哇哇一通大喊,似乎是遇到了紧急情况,迅速往山谷围拢。 莫非是小郡主和沐师父来了? 只听见远处山谷之中隐隐传来金铁相击之声,剑风呼啸,一条矫捷的光影冲天而起! 烟雨疾风斩,是江淳玉! 顾卿加快脚步,绕过妖族武士,一把扯住莫子凌,低头钻进一顶无人的空营帐里,小声地道:“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莫子凌茫然点头。 顾卿拍了拍他肩臂,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只要看见神蜧营的人一冲进峡谷,你立即找东西点火。” “神,神蜧营?” 莫子凌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卿居然向蟠螣族的诸葛瑶光借兵,看来雷神山顷刻之间便要血流成河,这场人魔大战自己能亲眼所见,不枉此生。 “别问这么多,你自己小心。有机会咱们哥俩玄翎城里再见,不醉不归!” 顾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的营帐背面。 想不到北海神拳竟肯当我是好兄弟? 莫子凌心里又惊又喜,激动万分,此时此刻就算顾卿走过来说一声,好兄弟,割下你的项上人头借我用一用,他也绝对不会犹豫。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或者一场宿醉,一转眼可能就是一辈子,友情来得太快,快得你根本就看不清。 山谷悬崖的尽头一座巨大的营帐拔地而起,四处钉满了木桩围栏,帐门外站着四名魔族守卫,密不透风的布幔戒备森严,这里一定是幽冥魔骑的主帅大营。 顾卿无声无息地绕过木桩,环顾四周,呼地一声临空跃起,隐匿在杂草丛生的草地里。 他深知魔族指挥使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正面交锋的话机会有点渺茫,若是来个突然偷袭,或许还有一分希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哪怕只剩下一成的赢面,他也只能咬着牙关去拼一拼。 顾卿小心谨慎地爬到营帐围栏下面,厚实的布幔上有一排穿绳的小孔,透过空隙,只见营帐内堆放着几张兽皮椅子,正中红漆木几旁盘膝坐着一人,头顶系着一只骷髅状的头冠,手中捏着青铜杯盏。银发披肩,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同刀刻一般,锐利的眼眸中一抹神光湛然,狂野不拘。 “迷先生不惜背叛师门跑到我雷神山来,如此勇气可嘉,本座很欣赏你。只是这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出兵西麓城对你有什么好处?” 瞧他一身锦袍鸾带,神情孤傲冷漠,魔族之中有如此气度俨然之人,权高位重不言而喻,此人必是邓洐空无疑。 他将青铜杯盏缓缓放下,面无表情。 “指挥使有所不知,盘龙山距此地不过五百余里路程,雷神山守不守得住根本就不是问题,魔族大军只要兵分两路偷袭西麓城,切断玄翎所有的通道,不出三个月,丘猛老儿必定会绕过莫愁湖,向公孙无极借兵……但我可以肯定,潜蛟族已被诸葛瑶光搞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绝对不可能答应。” 顾卿怔住,偷袭西麓城?这是要搞什么花样? 营帐另一端站着一名身形削瘦的黑衣人,双手缩在衣袍的袖子里,头顶遮着黑巾斗篷,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他说话的声音浑浊沙哑,态度却是毕恭毕敬,好像不是冥灵山的人。 邓洐空笑道:“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好处。” 黑衣人道:“我与四大剑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灭了西麓,岚熙院的弟子也跑不了。指挥使想找乾坤锁其实很简单,只要令玄翎城孤立无援,飞狨、黎兔二族无处逃生,依北海神拳的脾气必定来救,到时候等他自投罗网,不费吹灰之力。” 顾卿吃了一惊,此人对四大剑派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不仅想灭了玄翎和西麓,连我也不放过!他吗的,我顾卿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顾卿朝黑衣人多瞧了几眼,仔细分辨他说话的口音,完全是个陌生人,迷先生身份成谜,他究竟是谁? 邓洐空突然摇了摇头,叹息道:“话虽不错,但你觉得顾卿是傻子么?” “他人傻不傻不是重点,只要敢来,我保管他有来无回。” “搞不好他人已到了。”邓洐空往营帐外面张望一眼,目中精芒闪动。 “峡谷中的少年绝对不是顾卿,因为玄门五行宗的弟子不能擅使刀剑,若是我猜得没错,他剑随身走,疾风剑气无影无形,应该是岚熙院的烟雨疾风斩。” 此人好眼力! 顾卿一颗心怦怦直跳,诸葛瑶光的神蜧营随时可能往雷神山杀过来,若是搞不定主帅邓洐空,估计伤亡惨重。 但营帐之中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迷先生”,这时候不顾一切冲进去,那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傻子了。 “好,现在可以说说我的好处了。” 邓洐空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 黑衣人就像是荒山野岭中一根枯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说话的声音仍然沙哑:“我记得指挥使是天蚕子的得意门生,虽然一个在冥灵界,一个在元冥宗,但是玄门功法相通,萧无法有没有告诉过你,以飞霄阶去修炼魔门七绝,很容易局限真力,功法凝滞不前?” 邓洐空脸色忽然一变,手指头轻轻地颤抖。 哦,原来他也只是炼到飞霄,幸好比我高出一阶而已……顾卿心里暗想,难不成黑衣人要给邓洐空的好处,就是为了帮他打通化形阶? 我去!迷先生若有这样的本事,直接找他吗的几百个听话的人,像老光头对我那样噼里啪啦打通玄门八脉,不就是为了找四大剑派报仇么?可以轻轻松松的搞定,何必要跟星宿部落的百姓为难? “王者成事之道,不疑不惑,不骄不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控制住玄翎、西麓二城,晏弘王一旦统领星宿大业一成,指挥使功高盖世万人敬仰,就算萧无法不认你这个徒弟,我自有办法突破你化形境阶。” 黑衣人身形微微一顿,彬彬有礼,气场十足。 邓洐空听他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装模作样,心里暗暗犹豫,一双凌厉的寒芒在黑衣人身上扫来扫去,默然不语。 邪祁将军一死,邓洐空其实是有些顾忌的,若是星宿部落里像北海神拳这样的疯子再多几个,魔族统领星莽大陆的机会颇为渺茫。 出兵西麓城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有一句话叫作富贵险中求,如今他掌握幽冥魔骑的兵权,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出奇制胜能顺利拿下两座星宿城池,功不可没。 若是还能突破玄门化形,那炼成魔门七绝的神通指日可待,以后冥灵界里还有谁敢看不起他?这个好处实在太大,令人怦然心动。 只是,黑衣人不惜费尽口舌力劝邓洐空出兵,不顾部落百姓的生死,就为了要找岚熙院的弟子报仇么?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顾卿隐隐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 “指挥使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营帐之外有护卫飞身过来,神色有些惊惶。 邓洐空眉头紧皱,喝了一声:“说!” “前方大营失火,蟠螣族骑兵已冲进峡谷!” 第一百零四章 杀戮幽冥营 “诸葛瑶光?” 邓洐空驀地起身,大步走到营帐门前,只见偌大的山谷之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四周的战马嘶鸣不绝,幽冥魔兵已乱作一团,纷纷拎盆提桶,手忙脚乱地浇扑大火。 “蟠螣族不是一直在坚守崤水、辕门两关么,为何突然北上?”邓洐空面色一凛,若有所思。 “以我之见,诸葛瑶光突袭雷神山目的是想为玄翎城解围,横跨莫愁湖之后,东边崤水关,南边辕门关,再加上北面有丘猛作后援,公孙无极想吞灭蟠螣族的话,阵线拉得太长,恐怕会有所顾忌。” 黑衣人神情镇定,心思稠密,一语就道破诸葛瑶光的来意。 顾卿心想,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这迷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为了找四大剑派的晦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跟我肯定不是一路人,以后若是碰到他,千万要小心行事。 “迷先生的意思,是丘猛与他串通好的?” “这倒不一定,搞不好是殷无忧瞒着丘猛擅作主张,先解除莫愁湖的危机,再考虑杀入落日峡谷,以免两边受敌。” “哼!无妄城的饭桶守在峡谷三年,居然连九星迷宫都冲不进去,元冥宗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传令下去,左翼妖刀营出击,先将岚熙院的小子拿下!右翼骑兵死守雷神山峡谷,不得有误!” 邓洐空一声怒啸,飞身跃上一匹铁铠黑马,带领几名魔族护卫扬尘而去。 不好!邓洐空玄门功法了得,江兄加上沐师父二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必须赶在他前面。 顾卿心念一动,耳边忽然听见掌力破风之声。 头顶一道黑影遮天而下,顾卿已来不及站起,身子猛地往后一翻,左指一招无极望月脱手弹出! 噗!噗! 掌风一斜,顾卿的脚边赫然被击出两个掌形的坑印。 只见迷先生鬼魅般的身躯在半空中倒转,如一片轻盈的落叶,竟掠起数丈之高,飘落在营帐顶端的铁杆之上,双手缩在衣袖中,削瘦的身影孤寂空灵。 “小朋友,你是不是姓顾?” 迷先生言语中似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沙哑的声音温和轻柔,好像对顾卿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 行踪既已暴露,就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顾卿钻出草丛,抬头瞧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大白天的偏要蒙住个脑袋,我觉得你肯定不姓迷。现在乾坤锁就在你眼前,有本事的话就下来拿!” “很好,你的脾气跟我很像。” 迷先生突然仰天低叹了一声,流露出一种英雄寂寞的悲凉。 此时,顾卿左臂上的仙灵剑气缓缓汇流手太阴肺经,少商穴隐隐颤动,只等玄气铁拳全力拚击之时,可以迅速切断迷先生的退路。 高手之争往往一招就能分出输赢,顾卿并不怕死,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拳头根本就打不死这位神秘的黑衣人,有没有其他办法解决他? 迷先生好像一直盯着顾卿的脖子,乾坤锁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无论是玄门弟子还是魔族妖精,人人都会动心。 “顾卿,我一招之内就可以取你性命,你信不信?” “我不信!” 顾卿翻了个白眼,他口中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是确信无疑。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玄门丹神境阶与飞霄相比总是差个等级,而且搞不好迷先生早已突破了化形。顾卿学得玄门功法都只是一些口诀,连白星辰的移形换位他都搞不定,怎么有资格跟迷先生决斗? 但是他真的不怕死,以先天玄气为基础的玄门铁拳,并不是小儿把戏。 他不止一次面临过死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难怕伤痕累累地倒下也能咬牙切齿地重新站起。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顾卿不是老虎,他是个疯子! 迷先生好像瞧出一些端倪,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疯子纠缠不清。 “好吧,我本来想杀了你将乾坤锁献给晏弘王,但是又怕你会哭鼻子,嗯,留着你还有点用处,说不定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我只流血,绝不流泪!” 顾卿踏前一步,任由萧萧冷风拂面而过,吹散颈前轻柔的长发。 其实顾卿心里很想反问迷先生一句话:我敢与你一战,你敢不敢? 迷先生缓缓叹息,默然不语。 他似乎被顾卿无所畏惧的气概震动,身影悠悠颤栗,仿佛就像是水中漂浮的巨大泡影,随风一荡,忽然不见。 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一点声息。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在一眨眼间消失了? 顾卿拭了拭额前的冷汗,背脊湿了一片。 这是什么功法?老光头渡澄的化形阶我好歹也能感受到一点飘移,怎么迷先生就像一缕空气? 我若是放手与他一战,究竟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顾卿呆呆地瞧着营帐的棚顶,半晌回不过神。 远处峡谷传来凄厉的喊杀声,震天轰鸣,连绵的黑色大旗迎风招展,只见成千上万的神蜧营精兵如决堤江河的泛滥之水,从峡谷外面呼啸涌来,如翻云覆雨般的声势,惊天动地。 雷神山大营出现一座黑幔缠绕的圆形神木坛,高达数丈,周围铺满了一层层煞白阴森的骷髅头。神木高台上正站着一个身披锦袍,目光如炬的将军,瞪着两只如灯笼般的大眼,仰头眺望峡谷。 邓洐空! 顾卿不及细想,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脚步往神木台狂奔而去! 阴风肆虐,黑烟遮天。 山谷中树影斑驳,雷神山突然开始剧烈的颤动,不时发出一阵阵嗡嗡的低鸣声,茂密的树叶被震得哗哗直响,无数片枯叶倾泻而落,在刀光剑影之中化为虚无。 一声尖锐的轻啸声划破长空! 浓烟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鲜血四下飞溅! 江淳玉剑气缤纷,在层叠的人群里劈开了一条血路,几颗幽冥魔兵的头颅在半空中一分为二,被剑气激荡,纷纷滚落大营。 妖刀营的武士哇哇怪叫,手中弯刀脱手掷出,幻作数十片极速旋转的飞轮,天地间层层的阴寒刀光,仿佛变成了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从四面八方聚拢,罩向飞掠而来的江淳玉。 顾卿一脚踩在圆木上,腾空而行,口中一声暴喝:“邓洐空!我在这里!” 无极望月破空射袭,右臂铁拳呼啸而上! 邓洐空猛然瞧见高台之下健步如飞的顾卿,脸色一变,衣袖轻轻一拂,将身边一名魔族护卫吸在掌中,凌空朝顾卿扔了过去! 呯! 手舞足蹈的护卫被玄气铁拳砸中腰眼,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挤进神木台窄小的缝隙里,身躯登时血肉模糊,手臂挂在批股上,脑袋缩在裤裆里,不成人形。 “北海神拳?” 邓洐空吃了一惊,脚尖在神木台上一点,左腿突然弯曲一个倒踢,呼地一声,一根粗大的圆木桩应声断裂,如离弦之箭般撞向顾卿! 他这一招又快又狠,力有千钧。 轰! 顾卿铁拳击在圆木桩上,瞬间炸成碎片,木屑飞溅之时,人已冲到邓洐空身前。 邓洐空衣袖一挥,扫起呼呼掌风,他想故伎重演用丹神吸力将顾卿吸在掌心,忽然瞧见顾卿的眼眸里似有一丝冷笑,心里暗叫不好!我将他吸过来不是自己找死么? 飞霄境阶的神通非比寻常,他一念之下,脚尖悬浮半寸,势若脱兔般飘移数丈,几十名妖族武士已争先恐后地爬上神木台,挥舞弯刀扑向顾卿。 对付妖刀营的武士,顾卿一双铁拳就像是在砧板上切菜一样,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顿狂揍,顷刻间连毙数人。 邓洐空盯着顾卿脖颈上的乾坤锁,目中精芒暴射,身形骤变疾行,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接近不了顾卿三步距离,每次都会被一缕怪异的指力逼退。 无极剑气时左时右,忽上忽下,有时轻盈如翩翩起舞的少女,有时凶猛起来,宛若龇牙咧嘴的猛虎野兽。 他心里暗暗奇怪,怎么这小子的玄门真气竟好像有交错的封灵之境,与逍遥搜魂手倒有几分相似之处……邓洐空哪里会知道,顾卿在恶人峰凌烟洞时,曾与十三郎一场激战,十三郎有心试一试顾卿的功法修为,无意中却教会了他抵御天残脚与逍遥搜魂手的身法。而这一切顾卿完全懵懂不知,无极指力使出来时,不由自主地被他演变成对战的招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被邓洐空知道的话,恐怕他半夜三更都会醒过来追杀顾卿。 先天玄气乃是上古修为,四剑五宗之中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身具如此仙灵真气之人,星莽大陆上没有第二个。 当初在金光洞时,渡澄急的满头大汗也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怕摄取了顾卿元灵之后驾驭不了先天玄气的神通,搞不好一世修为皆化为烟云。 神木台上血流成河,顾卿已杀红了眼。 刀锋将他的衣衫划成一缕缕破碎的裂痕,被敌人的鲜血染红一片。 玄气铁拳就像是两只千斤神锤,大拇指上的无极望月指哪砸哪,妖族武士叫苦不迭,纷纷惊惶后退。 此时,江淳玉已扑进大营,剑气过处,速度惊人。幽冥魔兵的脑袋就像是一个个被切碎的葫芦,扑扑弹跳,胸口上再补上一脚,就直挺挺地倒地。 神蜧营齐声呐喊,一万余名精兵冲进连绵数里的大峡谷,杀得魔族骑兵鬼哭狼嚎,铁甲战马四处逃窜,神蜧营趁胜追击,迅速逼近雷神山。 轰隆! 黄沙尘土四下飞扬,山谷营垒的地面轰然塌陷,竟裂开了一道宽长十余丈的壕坑地洞! 凄惨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神蜧营的精兵无路可退,纷纷跌进深不可测的坑洞里,瞬间被黄沙掩埋。 顾卿抬头一望,倒吸了一口冷气。 , , ps:本来想第一卷写完再上架,现在看来行不通,还有50章左右开第二卷,求朋友们来个首订吧,给点支持的动力!作者君不定时爆更,不负读者朋友们的厚望! 万分感谢!挥舞一下小指头,用票票砸死我! 第一百零五章 束手无策 只见地洞之中忽然冒起滚滚青烟,数千名鬼面獠牙,身披黑色铠甲的幽冥魔兵手持弓弩,钻洞而出,满天箭矢犹如遮天盖地的毒虫飞豸,朝着神蜧营的人群洒落。 天地间杀气弥漫,昏黯无光。 这原本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争,但人世间的种种意外却是令人很无奈,一万余名部落精兵正在被数千魔族屠杀。 邓洐空带领三千兵马就敢包围玄翎,没有一点实力绝对不行,而且盘龙山距离此处只有五百里路程,一旦前锋部队遭遇部落的抵抗,随时可以再派遣骑兵加入阵营。 强弩利矢射程极远,神蜧营的将士们在密集的箭雨中被射得东倒西歪,瞬间死伤千余人,后营号角呜呜长鸣,蟠螣族人阵脚大乱,惊慌失措地往峡谷急退。 嘭! 一声炮响! 雷神山四周战马嘶鸣,一排排铁铠披肩的幽冥魔骑动作整齐,训练有素,成品字形浩浩荡荡地围拢大峡谷,将惊恐的部落精兵退路堵死,围得水泄不通。 想不到幽冥魔兵早有防备,埋伏在黄沙洞里,就等着敌人冲过来时,联合骑兵的阵型将神蜧营一网打尽。 正所谓兵不厌诈,只有真正的万人敌,才能化险为夷。 神蜧营身经百战,此时面对魔族的突然包围,在恐惧之下反而渐渐冷静。 既然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不如就与魔族大军展开一场殊死搏斗,跟敌人同归于尽! “弟兄们!握紧你手中的武器,跟他们拼了!” “战死沙场,无怨无悔!” “星宿神蜧,耀我光辉!” 部落勇士高举双臂,齐声呐喊,热血沸腾的响声,震彻天地。 这场部落与魔族之间的战争,究竟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顾卿握住铁拳,牙关咬紧,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没有坚持到最后一刻,谁也预料不到结局! 老子生死看破时,妖魔鬼怪全他吗的归天! 顾卿狂吼一声,将身边几个妖族武士击退,无极剑气直射邓洐空!只要在万军之中击杀主帅,魔族群龙无首,必定溃不成军。 邓洐空深知北海铁拳的威力,不敢大意,掌风在袖口呼呼翻飞,绕过指力和铁拳,只守不攻。 论功法修为,论实战经验,他比顾卿强出不少,对付顾卿这种遇强则强,勇猛无比的铁拳,唯一的办法就是消耗对方的真气。 但好像邓洐空始终缺乏耐心,有时候太轻敌是非常致命的毛病。 飞霄阶的真气灵力相当凶悍,掌风排山倒海,震得顾卿的胸口又堵又闷,他胸骨被伍仲打断一根,虽然并无大碍,但剧烈的体力消耗,牵动时会隐隐作疼。 邓洐空瞅准时机,趁顾卿换气之际,手腕反转,袖口幻起一股阴柔的吸力,五指箕张,身形从左至右轻轻闪动,卒然斜袭顾卿的咽喉。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北海铁拳除了天生拥有两只刚猛有力的拳头之外,还有一件圣環殿的上古灵宝。 嗖! 邓洐空的双脚立即被缚妖索捆住,就像是有人在身后扯住了他的双腿,直接横飞了出去。 缚妖索与顾卿灵意相通,只要脑子里有一念闪过,就是它出现的时候。 邓洐空重心不稳之下,五指深深地插入神木台的圆木,咔嚓一声,劈开了一个大洞,身躯急坠而下。 神木台上的骷髅剧烈震动,纷纷滚入洞中。 顾卿大喜,临空跳起来,将右拳高高抡起,想扑进裂开的大洞狠狠地揍邓洐空一顿,脑袋刚伸到洞口……我的吗! 只见一张三尺多宽的血盆大口突然从洞里冒出来,竖着两排寒光闪闪的尖牙,咔嚓咔嚓冲着顾卿咬过来! 顾卿在恶人峰时,曾被奇形怪状的风生兽吓过一次,眼前这张凶残的大嘴,竟仿佛可以将他整个人吞噬,吓得他一把抓住缚妖索的绳头,在半空中连翻了十七八个跟头。 轰隆! 神木将台应声坍塌,扬起一片尘土。 血盆大口发出响彻云霄的巨吼声,一股强劲汹涌的吸力陡然而生,顾卿身子还没有落地,噗嗤一声,已被血盆大口吸进了肚子里。 众人被响声惊扰,定睛一看,只见营垒门前出现一个庞然大物,两根粗如手臂的触须,足有一丈余长,铁甲般黝黑结实的脑袋大如水缸,奇丑无比。 怪物的身躯慵懒蠕动,数十双似竹节般的肢脚在空中劈来劈去,仿佛挥舞着锋利无比的镰刀,长相丑陋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幽冥蜈蚣?” 江淳玉大惊失色,长剑狂舞,飞身冲进坍塌的神木台。 幽冥魔骑见主帅化身蜈蚣,连绵吼声震天动地,振臂一挥,纵马往峡谷的包围圈发起了冲锋。 神蜧营将手中护肩举过头顶,迅速围成四个方位组成一圈护栏,前排勇士将长戟端头狠狠地插入黄沙,枪尖高挑,后排精兵手握弓弩长枪,沉着冷静地盯着呼啸而来的魔族骑兵。 眼看着奔腾的战马越来越近,神蜧营战旗挥舞,一声令下,满天的弓箭和飞枪流星般飞射齐出! 风驰电掣的铁甲战马立即扑倒一片,血光四溅。 两千余名魔骑冲进神蜧营里竟入无人之境,战马嘶鸣,喊杀声一片。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厮杀,天地间血雨腥风,愀然变色。 “顾兄!顾兄你在哪里!” 顾卿幸亏仗着缚妖索的神通,整个人被蜈蚣精吞入肚子时,并没有被两排锋利的尖齿咬中,他此时脑子有些迷迷糊糊,双手双脚被怪物体内碧绿色的黏液困住,肯定不能动弹一步,而鼻孔里一股股怪异的腥味呛得他喘不上气来,耳边隐隐听见了江淳玉的呼唤声,就是开不口。 完了,我顾卿今日劫数难逃,居然被一只妖怪给吃了。 闻着刺鼻呛人的恶臭,看着眼前一堆堆粘乎乎的黏液,顾卿忍不住一阵反胃。他想起小郡主,心里又气又怒,她干嘛不告诉我邓洐空会变形啊?她是元冥宗的人,没理由要来害我啊! 也许小郡主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连伍伯、伍仲的情况她都搞不清楚,我在这里瞎猜什么? 他现在四肢被黏液缠住,连拳头都握不紧,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而缚妖索却是比他更急,在蜈蚣精肚子里噼里啪啦一通乱抽,内壳坚硬如铜墙铁壁,恶心的黏液溅得顾卿满脸都是。 “行了,行了!你还不如去捅它**!” 顾卿翻了个白眼,想到“**”禁不住低头一瞧,这怪物的身高起码有数十丈,他现在临空挂在怪物的肚子里,下面黝黑一片,如沼泽积泥深不见底。而黏液越积越深,已从小腿处慢慢地往腰部延伸,只怕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将他活活吞噬。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怪物吃了吧? 他脑子里立即闪出黄麟笈上“步斗掐诀篇”,将那些剑决、定身决、隐身决、刀山决、飞索决、降魔决、宝相莲花决统统大声念了一遍,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试试古前辈教得无极剑气! 顾卿心念一动,屏住呼吸,意图将左臂上的真力从“云门”引导至“少商”,无极望月好歹能在妖怪的铁壳上戳个洞出来吧? 毫无反应。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想起神蜧营的勇士们仍然在浴血奋战,不免心急如焚,破口大骂:“邓洐空!你这臭气熏天的妖精,有种光明正大地跟老子打!” 幽冥蜈蚣的肚子里“咕咕”几下,像是在嘲笑顾卿,耳边传来金铁相击之声,江淳玉似乎正在外面与妖精鏖战,斗得难解难分。 “早知今日,我在莫愁湖被邪祁杀了更好……” 自从得知燕阳村三年前就已经一片茫茫湖海,在见到霍长老之后,顾卿深知寻母无望,世上已没有他的亲人。 而对于父亲的下落他根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想起在莫愁湖边再次见到卫风语的一瞬间,那种对亲人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又重新燃烧起火焰,甚至对渡澄,他也早已忘记了恨。 顾卿一声叹息,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令他束手无措,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天色昏暗,火光冲天。 妖刀营的武士手持火把,成扇形往中间围拢,满天的强弩箭矢层层扫射,不管是部落还是魔族统统躲避不了,霎时间死伤一片。 千军齐动的厮杀声犹如汹涌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大峡谷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雷神山就是一座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此时,峡谷对面的山崖之上,身披战袍的诸葛瑶光伫立在风中,紧闭着双眼,面色凝重。 两名神蜧营统领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眺望大峡谷中的刀光剑影,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大长老,骑兵营若是再不出兵,只怕,只怕步战营损失惨重……” 诸葛瑶光默然不语,呼啸的冷风已掩盖了战场上的杀戮声。 “大长老!”神蜧营统领弯膝跪倒在地,情绪有些激动。 神蜧营的骑兵一直是诸葛长老的家底,保存实力,不轻易出兵倒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三千骑兵全力出击包围峡谷,或许还能看到胜利的希望,诸葛长老迟迟不肯下令,一旦防势被魔族攻破,神蜧营可能全军覆没。 诸葛瑶光缓缓睁开了通红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咬牙切齿地道:“老夫识人无数,愿意跟老天赌一赌!顾卿这小子总有一天会横扫星莽大陆,我宁可自损五千精兵也要换他欠我一个人情,值!” 第一百零六章 九星连珠 怪物体内又闷又热,就像一个滚烫的火炉。 黏液缓缓蔓延到腰部,那景象仿佛就是个阴森恐怖的泥浆陷阱,要将顾卿整个人包裹。他立即感觉到小腹上有一股热流,压迫着丹田的周围,黏液不停地往外泛起气泡,啵啵直响。 他吗的,难道这妖怪是想先把我蒸熟了再消化? 顾卿心有不甘,突然滋生求生的**,我大好男儿凭什么就任你宰割?就算要被你吃了,我也不让你吃得舒舒服服! 顾卿用意念控制缚妖索,横跨在怪物的腹腔,手指头艰难地勾住,使劲将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上拉,而此时丹田处的灼烧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脚下踩着一个盛满了沸水的汤锅,双腿瞬间就能煮熟。 好热,好热啊! 顾卿手脚不能动弹,只得扭动身躯,拼命压制心底深处那一股烦躁,而此刻那一丝先天玄气迅速在体内散开,幻成无数只蠕动的小虫来回地游走,苦于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眼前一片昏暗,天窍灵动之时,却意外发现怪物的咽喉食道正在缓缓地抽搐,一开一阖之间,竟有几点微弱的粼光闪动。 这几点粼光仿佛是夜空里黯淡的繁星,不停地变幻方位,组合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图形,就好像北斗星辰的九星连珠。 北斗,星辰。 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 顾卿的脑海里忽然闪出燕阳村白袍隐者说的话,心弦猛地一震,黄麟笈上的记载是“北斗九星,七现二隐……所隐二星名清阳、风隐”,眼前这九星连珠莫非就是天罡北斗诀? 顾卿的眼皮一眨,粼光已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 先天玄气是上古绝学,乃是镇守青龙元神的功法大成,顾卿虽然突破了丹神阶,但他毕竟是五行宗的外门弟子,黄麟笈上记载的玄门功法原理他背得滚瓜烂熟,真要运作玄气去冲破封锢,除了用一双铁拳,其他的还真干不了。 “天下功法唯气不破,而元神躯壳不能取舍”,神秘山洞的主人这句话他也是记得,那到底是要先留元神,还是先留躯壳? 黏液已渐渐漫延到胸口,顾卿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突然,怪物巨大的身躯开始猛烈地震动,好像冲进了人群中遭遇到反抗围堵,一直在地上伸缩打滚,腹中发出咕咕的鸣叫。 顾卿被转得头昏眼花,头顶九星连珠的粼光闪现,而先天玄气的流向更是忽左忽右,絮乱不堪。 当他闭上眼睛,漆黑一片里竟出现一条蜿蜒的模糊光圈,与天罡北斗的方位差之毫厘,几乎一模一样。 瑶光破军、闿阳武曲、玉衡廉贞、天权文曲……那两颗闪来闪去的一定是清阳、风隐二星。 黄麟笈上的北斗七星篇涌现眼前,先天玄气忽然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冲破层层的炙热气流,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却一直在左手肩臂上的云门大穴附近徘徊,烫得他五官扭曲,呼声大叫。 顾卿稳定情绪,用心跳的振动去控制玄气的游走,一点一点逼近肩膀。 岂料那微弱粼光的星图却在不停地变幻,顾卿刚集中了意念,玄气就突然逆流丹田,来来回回反复冲了好几次,就是冲不出云门穴。 顾卿一怔,莫非先天玄气要借助天罡北斗的方位,才能望月而出? 可是“清阳”、“风隐”二星到底应该排列在哪个位置? 九星连珠的组合比北斗七星篇上记载的图案多出了两颗,始终飘忽不定,根本看不清楚具体的方向,究竟是在左还是在右?又或者是冲前还是殿后? 顾卿疑惑不解,咬了咬牙,他吗的!瞎猫也能碰见死老鼠,不管有没有效果,死之前我总要去试一试! 他打定主意,将若隐若现的九星方位深深记在脑海中,依照黄麟笈的口诀,用心智控制住下沉的玄气,从丹田引回到咽喉处,小心谨慎地转道“云门”,然后一路通畅无阻,顺利途经中府、侠白、尺泽、太渊、鱼际,一直冲到大拇指的“少商”穴上。 一条胳臂灼热如火烧,先天玄气堵在少商穴位上,大拇指肿得像一节烧糊的莲藕,痛得他实在是忍耐不住,猛地一声尖啸狂吼! 咻! 无极指气化作一弯细长绚丽的彩虹,瞬间划亮怪物的腹腔食道。 幽冥蜈蚣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躯骤然弯曲,仿佛在旷野沼泽里点燃了一道熊熊地火,一股气浪直接将顾卿从口中喷射了出去,竟如离弦之箭,飞出了百丈之高! 耳边呼呼风响,纷乱的火光在暗紫色暮色下分外耀眼。 峡谷中的杀戮仍然在继续。 顾卿从空中疾坠而下,吓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搞什么啊,我不会飞的啊! 他此时悬在半空中,不由地暗暗叫苦,我虽然没有被怪物化为肉酱,也得摔成肉饼不可。 只见营垒附近血花四溅,一只通体棕黑色,长逾三丈的大蜈蚣正挥舞着镰刀般的颚肢,咔嚓咔嚓一通收割,斩断部落勇士的身躯就跟切菜似的。 我去!原来邓洐空变成了蜈蚣精! 围攻雷神山一事因我而起,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而死? 顾卿一时之间怒火中烧,丹田处一股轻盈舒畅的暖流将他的身子轻轻托起,脚步临空一错,竟飞身扑向蜈蚣精! 他无师自通,在气冲无极的那一瞬间,其实先天玄气早已冲突了玄门飞霄。 只可惜,他被渡澄打通玄门八脉之后,在金光洞里学得都只是黄麟笈上的功法口诀,对五行宗的真力法门是一窍不通。如若不然,凭他此时飞霄境阶的神通,与渡澄的修为已经不相上下,斗一只蜈蚣精根本不用这么费力。 “顾兄小心!” 江淳玉手中霍霍剑光,上蹿下跳,一直在勇斗幽冥蜈蚣,此时猛一抬头,看见顾卿从天而降,又惊又喜,烟雨疾风斩横劈而下,迅如疾风攻向幽冥蜈蚣的下盘。 顾卿见自己居然身轻如燕,甚至能控制坠落的方向和速度,心知自己已经掌握了飞身法的诀窍,不由地精神大震,嘶吼一声:“索儿!给我绑住它脑袋!” 缚妖索应声弹起,旋转成一个绳圈,飞过去将幽冥蜈蚣的前颚捆住。 铁拳呼呼破风。 顾卿身形飘展,恍若天神下凡,直击蜈蚣铁甲般厚实的脑袋! 嚓!嚓!嚓! 刀光闪烁。 幽冥蜈蚣倏然摆动尾部,庞大的身躯临空倒翻而上,颚肢镰刀幻起一片刀光幕影,硬生生将顾卿的拳风逼得斜飞了出去。 为躲避寒光闪闪的镰刀,顾卿根本收势不住,双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后仰,凌厉的刀光竟贴着他的下巴擦脸而过,若是刀锋再低上一寸,顾卿的脑袋就会跟胸口一样平整。 顾卿惊出一身冷汗,双掌在地面一拍,腾空起跃,幻出望月指力直射蜈蚣精灯笼般的大眼。 三名妖刀营的武士挥舞弯刀围拢过来,顾卿身形一转,直接跳上当中一名妖族武士的头顶,双臂一收,一股玄门气浪立即将另外两名武士吸附到身前,一拳一个瞬间击毙。 飞霄阶的真力修为居然比丹神阶足足高出了一倍,顾卿大感意外,一脚将第三名武士踢得飞起数丈,哇哇怪叫着撞向幽冥蜈蚣。 半空中洒下一片血雨。 那名妖族武士已被快速削切的颚肢镰刀斩成了一块块肉沫,散落了一地。刹时间,四周一股浓烈的腥味迎面扑鼻,令人作呕反胃。 江淳玉满头大汗,冲到顾卿身前,失色地道:“这蜈蚣精皮厚的很,等它冲出营垒,只怕部落精兵抗不住。” “沐师父人呢?神蜧营的骑兵在哪里?”顾卿紧皱眉头。 血色的残阳斜照大地。 雷神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褪隐。 顾卿环顾四周,大峡谷在火光的映耀之下,英勇的部落战士喊声如雷,正与凶残的魔族杀得难解难分。 三千魔兵虽然死伤无数,但部落勇士的伤亡也相当惨烈,一万余名精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人数。营垒附近的尸骨堆积如山,幽冥蜈蚣正在突破神蜧营的包围,扭动身躯冲进大峡谷的关隘口,以顾卿与江淳玉两个人的力量,恐怕阻挡不住。 妖刀营的防守阵势更是密不透风,要想冲进大营,唯一的办法就是仰仗骑兵的猛烈冲击。可惜,顾卿连诸葛长老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难道诸葛瑶光就眼睁睁地看着神蜧营全军覆没? 顾卿一时半刻猜不透诸葛瑶光的用意,求人不如求己,这场血战胜负未分,只要击杀蜈蚣精,妖刀营的阵势立即瓦解! 但是邓洐空显出原形之后,铜墙铁壁般的躯壳刀枪不入,就算是玄门铁拳也奈何不得,如何才能一击而中? 缚妖索死命地拽住幽冥蜈蚣粗壮的脖子,绳头就像是个钻头似的一直往黄沙地里钻,一个甩头,一个拉扯,始终僵持不下。 顾卿围着蜈蚣精来回奔跑,焦急万分,因为他想找出一个最弱的地方下手。 等等,它眼睛在哪里?为何我一直找不到? 只见蜈蚣精的脑袋上伸出两根一丈余长的触手,宛若盘旋半空中的蟒蛇,拧动身躯,配合着颚肢镰刀的节奏,幻起诡异的舞蹈。 触手的根须上挂着两盏血红色的大灯笼,上下左右旋转不停,忽闪忽暗。 莫非这就是妖怪的眼睛? 顾卿没有时间再考虑,冲着江淳玉大喝一声:“江兄掩护我!” 话音一落,顾卿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气动丹田,如腾云驾雾般飞身掠起,躲开交替削切的镰刀,扑向空中那两盏旋转的灯笼。 第一百零七章 天降奇兵 剑气缭绕。 江淳玉冲进妖族武士的阵营,劈开了漫天的铁网刀光,在幽冥蜈蚣的脑袋周围跳来跳去,吸引注意力。 咻!咻! 漫天的箭矢如倾泻而下的暴雨,洒射妖刀营。 大峡谷的山崖上忽然出现一群黑色的大鸟,振翅俯冲,轻柔的黑纱在空中飘舞,瞬间就击溃了魔族骑兵的层层包围。 一时之间,大峡谷中血光冲天,妖刀营的武士脸色大变,踩着同伴的尸体惊慌失措地往大营方向急退。 顾卿飞落幽冥蜈蚣的头顶,瞄着腰稳住身子的平衡,小心地躲避颚肢镰刀的攻击,一步步靠近前面两盏血红色的灯笼。 “是沐前辈!” 江淳玉一声惊呼,欣喜若狂地舞动长剑,萧萧剑气攻向蜈蚣精。 顾卿抬头一望,只听见峡谷尽头一声炮响,满山的黑旗迎风招展,无数匹战马踩着火光呼啸而来,喊杀声震天撼地。 当中领头之人身形魁梧,白须飘拂,正是戾虎族的沐秋山。 “小卿!” 一声扣人心弦的呼唤从天而降,那满天的黑鸟群在空中盘旋,竟是一个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少女,滚滚青烟飞将来,一袭黑衫遮红尘。 顾卿一愣,这不是小郡主的声音啊。 烟火尘雾褪散时,数十名黑衫少女已飘落营垒,将肩背上的双翼收起,手持短刀,加入了拼杀魔族的战斗。 而燕别离仿佛就像是雷神山上的女神,惊声呼唤,泪光泛涌,一双秋水眼眸里闪烁着令人心跳的繁星,赫然出现在顾卿的眼前。 啊!原来是燕长老带领着精巧蝉翼黎兔族,攻破了妖刀营的阵型! 顾卿精神大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瞧准了蜈蚣精两盏灯笼的位置,玄门铁拳呼啸出击! 颚肢镰刀竟然可以任意旋转角度,顾卿这一扑之下,幽冥蜈蚣早有防备,两盏血红色的大灯笼猛地缩进头颅之中,幻起一片刀光,随时随刻可以将顾卿的手臂剪成十七八段,速度快得惊人! 顾卿情急之下立即将身子临空翻转,无极望月瞅准了刀光的间隙,赫然射出一道精芒,“嗤”地一声,射中其中一只半开的灯笼。 幽冥蜈蚣负痛昂头,拧动庞大的身躯,颚肢镰刀疯狂地冲进人群。它此时哪里还管前面挡路的是敌是友,见人就削,稀里哗啦砍杀一片。 “打架也不来喊我,真他吗的不是东西!” 只见远处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年轻人飞身下马,大呼小叫朝着营垒方向狂奔而来,左右开弓,硬生生地拧断了几个魔族骑兵的脖子,他身法奇特,动作怪异,转眼间就连杀了数人。 等他奔到眼前,手舞足蹈地抢过火把,直接往幽冥蜈蚣的身上扔过去:“哇!你够狠的啊!幽冥五毒居然被你打得显出了原形?笨蛋!这镰刀可不是一般的厉害,皮厚就用火攻啊!” 顾卿翻了个白眼,一拳击在幽冥蜈蚣的背脊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除了寸许深的凹痕之外,根本就砸不碎铁甲,怒道:“瞧见没有,你有能耐你来攻!” “哈哈哈!我金光大仙一出手,他还跑得出去?” 白星辰高举火把哈哈狂笑。 黎兔族人将手中的火把纷纷扔向蜈蚣精,顾卿身形一晃,倒翻而下,兴奋莫名地奔到燕别离的身边,笑吟吟地道:“燕长老怎么来了!” “嗯,你还叫我燕长老……是沐先生到捣药村来报信,说你们准备围攻雷神山……”燕别离秋眸流转,瞧着顾卿开心的笑容,脸颊早已被火光映得绯红。 幽冥蜈蚣果然是生性怕火,铁甲般的身躯禁不住热浪的侵袭,在火海中疯狂地蠕动。它眼看数千魔兵所剩无几,心知大势已去,掉头就往雷神山后方逃窜。 白星辰哇哇大叫,带领黎兔族人一路狂追,挥舞火把,将幽冥蜈蚣团团围住。 整座魔族大营迅速被神蜧营的骑兵占领,他们欢呼雀跃之下,无心追赶蜈蚣精,纷纷下马搜寻大营中残留藏匿的敌人,将蟠螣族的战旗插满雷神山。 顾卿眼望峡谷,心绪澎湃。 此战虽然打得艰辛,终于还是胜利,以后冥魔界的军队若是再从盘龙山出兵偷袭,雷神山就是一处缓冲之地,起码玄翎城有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与正面的莫愁湖形成两面夹击。 无论作用如何,能为星宿部落争取一道天然屏障,这一战意义重大。 “怎么没有看见卫姑娘?”燕别离却是满腹心事,蹙眉轻声地问。 “她不是跟沐师父在一起么?” 顾卿一怔,回首去找沐秋山的行踪,却听见白星辰在山坳处破口大骂:“他吗的!差点被死蜈蚣一刀砍中!今天老子不活活烧死它,我名字就倒过来念!” 黎兔族里突然有甜腻的声音咯咯笑起来:“我看你肤色黑的很,叫你诚心黑也不错。” 白星辰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黎兔族就你最白,行不行?” 那少女发现顾卿望着她,隔着老远的距离,欠着身子行了一礼,掩口而笑:“嗯,你们彩虹门的弟子半斤八两,顾公子比你也白不到哪去。” 顾卿瞪了她一眼,见这姑娘身姿曼妙,面目清秀可爱,原来正是在月弦楼里舔他耳朵的燕双柔。 顾卿突然低叹一声,心里隐隐作痛,找不到万花雪莲,黎兔族人只能在夜晚才看得清东西,这天谴诅咒究竟要何时才能化解? 呜,呜。 幽冥蜈蚣被火海围困,无路可逃,口中发出阵阵轰鸣声,颚肢镰刀狂舞一通,不让敌人靠近身躯,铁钳般的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零七章天降奇兵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零八章 捣药村 卫风语点了点头,轻笑道:“那以后你们三人岂不是都要一起出门了?可千万不要走散哦。” 白星辰怔住,心想小郡主说的很有道理啊!凭我一个人的力量那肯定不是蜈蚣精的对手,万一邓洐空卷土重来要找我报仇那就不划算了,还是低调点比较好……以后口袋里可要放着火折子,别找我麻烦就行。 “顾公子神功无敌,还怕区区一只小蜈蚣么?依我之见,不如以后就待在捣药村里,咱们这么多滴姐妹伺候你,没事就别到处瞎逛了。” 一旁燕双柔银铃般的声音传过来,众人皆是一愣。 而燕别离一张脸儿早已娇红似火,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恨不得一脚将燕双柔踩进黄沙坑里去。 燕双柔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卫风语脸色微微一变,含笑不语。 岚熙院的弟子江淳玉就明显有些吃惊了,张大了嘴巴百思不得其解地瞧了瞧燕双柔,又瞧了瞧顾卿,心想这小妹妹莫非是看上顾卿了?那小郡主心里岂不是醋意难忍? 他哪里会知道,燕双柔摆明了是在操心部落长老的幸福。自从莫愁湖一战,黎兔族的燕族长每天起早贪黑,四处打听顾卿的下落,而沐秋山一到捣药村里报信,燕别离就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姐妹们都心知肚明。 “顾公子,卫姑娘,别听这丫头瞎说……黎兔族偷偷飞出玄翎城,丘猛族长并不知情,各位暂且去捣药村里避一避也好,不用惊扰黑牙营。” 燕别离终于还是忍不住,毕竟卫风语在莫愁湖救过自己一命,无论她是否与顾卿情投意合,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救命恩人。现在幽冥魔骑已尽数歼灭,顾卿可以安安心心地返回玄翎城。 “看见燕姐姐伤势痊愈,我就放心了!若是能跟燕姐姐多聚几日,自然心里欢喜。”卫风语上去拉住燕别离的手儿,二人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咯咯笑起来,就像是两只偷了东西的小母鸡。 顾卿翻了个白眼,女孩子心里想什么他是一窍不通,现在最要紧的是趁天还没亮,赶紧潜入玄翎城,不要让黑牙营的人发现。 他猛然想起双刀武尉莫子凌,转身冲进雷神山大营。 他满头大汗地在废墟中翻看横七竖八的尸体,果然找到遍体鳞伤的莫子凌,一探口鼻,仍有微弱的呼吸,大喜过望,掌心按在莫子凌的胸口上,将真气灌入他体内。 莫子凌周身血脉被玄门真气振动,缓缓睁开眼睛,嘴角一扬,淡淡的微笑。 顾卿吩咐几名黎兔族的少女照看莫子凌,却见神蜧营数千名精兵筋疲力尽地将随军物质搬运进大营,外面的尸体就地焚烧,一时之间,峡谷中浓烟滚滚,一片悲凉的凄鸣。 这一场部落与魔族的战争,让顾卿明白了一个道理,学不会万人敌,搞不定战事的先机,生存者永远都只有悲壮的胜利。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封侯称王谈何容易。 北风凛凛,夜色昏醉。 捣药村。 距玄翎城南面百里之遥,有一座宁静的村庄,这里世世代代都是黎兔族部落的安居之所,桑梓之地。 村子虽然偏僻,但也并非死气沉沉,几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围着篝火嬉戏,她们可以尽情的唱歌跳舞,为了忘却白天的落寞与孤寂,不用再蒙着黑纱躲在屋里。 而且虚鼠皇族有明文规定,绝对不允许闲杂外族深更半夜闯进村落里。 或许只有夜晚的生活才是黎兔族人最热情、最开心的时刻。 酒醇人美,畅快淋漓。 顾卿与白星辰,江淳玉三人坐在一群唧唧喳喳的可爱姑娘身边,酒量倍增,大碗地痛饮,大声地吹牛。一说起苍嵇洞天剑派弟子的趣闻,三个春风满面的男人就笑弯了腰,一说到酉禽镇的大师兄宋远清,连白星辰也肃然起敬,起身大喝一声:好汉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而对那波涛滚滚的天泉之水,少女们更是又惊又奇,若是顾卿不小心将云俪城淹没了,这场祸事真的凶险万分。 至于倌马郭家的大小姐,顾卿咽了咽口水,只字不提。 一场肆意的豪饮,三人已喝得东倒西歪,兴致一上来就口无遮拦,无话不谈。 “我说,顾师弟啊,你偷偷地召集蟠螣族人去攻打雷神山……万一外面有闲言碎语说你有,有那个造反之意……你觉得我这个做师兄的,以后在玄翎城应该怎么混?” 白星辰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对顾卿偷袭雷神山一事相当不满意,斜眼瞪着顾卿。 “你有程师伯罩着,丘猛老儿敢动你?我回我的燕阳村,找到我亲人就行,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来……无妄城的妖精么,老子他吗的见一个杀一个!”顾卿咕噜咕噜猛喝一碗酒,眼眸中突然暴射凶光。 说到程苍澜,白星辰微微皱眉,道:“丘长老好歹是玄翎城的大族长,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 顾卿一怔,哈哈大笑道:“是不是丘猛又请你去教他宝贝外甥修炼功法啊?哦,哦,哦,原来白师兄是弃暗投明了,以后可以尽享荣华富贵,前程似锦啊!哈哈,哈!” 这句话一说出来,白星辰听得特别刺耳,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勃然变色,嘴角颤动了几下,强忍住没有发作。 江淳玉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零八章捣药村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妙书屋 第一百零九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星辰恍然大悟。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嗯,这女人一动起感情来,无论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你都不可能猜得透,不过瞧那簌簌往下掉的香粉哪里还像捣药仙子?千年妖精的扮相也不过如此。 顾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与心中的女神面对面坐在一起拼酒,他此时心花怒放,虽然酒量跟燕别离一比完全差个档次,却是死活不肯认输。 好在他体内的先天玄气能抵制酒力的发作,若是换成普通人早已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顾卿脑袋晕乎乎的,神志倒也清楚:“燕长老,雷神山一战多亏你及时出手相助……只是那椮枯草,我却没有办法得到,辛苦黎兔族的姐妹们再熬上些日子,等我找到万花雪莲,说什么也要先治了天谴恶咒,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直记得的,不敢抛之于脑后。” 燕别离低眉垂眼,轻声细语地道:“小卿,你有这份心,姐妹们就已铭记在心,感激不尽。我不要你再为黎兔族冒险,只要你平平安安滴,比什么都好。” 她这句话说得客客气气,那种关切与爱护的心情不予言表,但是她的眼神一直在闪躲,似乎内心深处一份真情总是那么地令人难于启齿。 莫愁湖对于燕别离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也许世上最好的爱,就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并肩共度风雨。 但是此时此刻,顾卿却已满天大汗。 如果说他懂得情窦初开,第一个想到的仍然还是卫风语,如果说他知道什么叫作真情流露,绝色容颜的燕别离足已令他怦然心动。 可惜,这种事情好像不能选择,就像邵元休一样,为了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毅然远走他乡,而郭紫音的爱与真情又哪里是错? 顾卿心里暗自叹息,突然起身凝望村落,若有所思。 家乡已是一片湖海,亲人早已随波逐流。霍长老的叮嘱他却时刻记在心里,为了振兴飞狨族部落,他肩膀上的担子可不小。 若是有一天我能重整部落,组建少仙营精兵,不仅能将部落的荣耀继续发挥光大,而且也可告慰母亲与霍长老的在天之灵,我总是不会令你们失望!只要有我顾卿活着的那一天,星莽大陆更无人敢瞧不起我飞狨族! 顾卿目中精芒闪动,沉声道:“燕长老!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什么客气话都别说,如今飞狨族人一盘散沙,居无定所,燕阳村肯定是回不去了,若是你愿意帮我,等找到飞狨族人,先安置在捣药村如何?” 燕别离一怔,心里却是欣喜万分,双手微微颤抖:“你,你真的有此想法?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你商量这件事情!” 以小卿的本事,定能胜任飞狨族大长老一职,而且丘猛大族长肯定也非常愿意看到玄翎城星宿部落的实力,这关乎到虚鼠皇族在星莽大陆上生死存亡的利益,他没有理由会拒绝这个合理的请求。 “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跟姐妹们商量一下么?”顾卿有些意外。 “明日我就去无牙宫,保荐你做飞狨族的长老。” “长老?你开什么玩笑!”顾卿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大半。 “嗯,你想做黎兔族的长老,我都愿意……” 燕别离的声音轻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这句话就像随口而出的戏言,也像是鼓足了勇气。 篝火在静谧的黑夜里跳动,璀璨,耀眼。 顾卿脑子里“嗡”地一声。 飞狨族长老的位置他做梦都没有梦到过,那是一个神圣不可亵渎的职位,是一种宁死也要守护部落族人的责任,需要的是资质和阅历。 而且没有得到过落日圣灵的庇佑和祝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担当部落的首领,谁也不能破坏规则。 顾卿眉头紧锁,就像是两根解不开的绳结,露出惊讶的表情,望着燕别离脸上被风吹落的香粉,娇美柔嫩的面颊终于清秀了许多。心里感慨万千,燕长老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我绝对不能辜负她对飞狨族的厚爱。 他心安理得地将燕别离的“爱”转移到飞狨族部落上面,刹时就觉得浑身轻松,说话的语气也坚定起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我想先找到少仙班的人再作打算。” “好,其实你白师兄与大族长已经和解,虚鼠皇族这边你不用担心。至于荒原圣地,只要洹山剑宫的人一致通过,申请飞狨族的领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你们先住在捣药村也好,外人不敢干涉的。” 白星辰一直在无牙宫云烟阁养伤,他若是有心要与丘猛化干戈为玉帛,只需程苍澜从中撮合就能摆平,不用燕别离说,顾卿也能猜到。 “那飞天老鼠呢?” 顾卿想起蔡文长,这老狐狸为了邀功,一心搜寻三辆茶车的去向,而郭锋、杜清风、张寰与萧冲子几人也不知究竟是离开玄翎城了,还是藏匿在别处,至今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关乎到万花雪莲的下落,对付飞天老鼠这种人可马虎不得。 燕别离微微一笑,道:“蔡文长只是一根墙头草,风往哪吹,他就往哪倒。” 顾卿站在夜风中,心绪不宁,冷冷地道:“被狗尾巴草碰到也会令人发痒,我不将他连根拔起,迟早有一天会来捅我一刀。” “嗯哼!燕姐姐你放心好啦,管他是墙头草还是狗尾巴草哩,对付飞天老鼠,需要一只小猫猫!”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卫风语白裙飘飘,站在冷风中楚楚动人。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眨着一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就像是夜空里的星光闪耀。 顾卿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我明白了,你就是那只小猫猫。” 卫风语根本就不想搭理顾卿,蹦到燕别离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腰,又在她耳边轻轻地低语了几句。 燕别离咬着嘴唇又惊又喜,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顾卿翻了个白眼,行吧,两个鬼灵精怪的小姑娘正好趣味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零九章酒不醉人人自醉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一十章 醉仙楼 露草芳香,霜凝雾漫。 捣药村里炊烟袅袅,鸡鸣狗吠。 顾卿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瞧,见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江淳玉背负着黑帛长剑,低垂着脑袋,正围着屋内的小炭炉取暖。 “白师兄回玄翎城去了,不让我叫醒你。”江淳玉见顾卿醒来,瞧了瞧他脖子上的银圈儿,咧牙一笑。 顾卿猛然记起昨晚卫风语与燕别离商议的好事,一边穿外衣一边皱眉问道:“小郡主是不是也跟去了?” “嗯,还有燕长老。” 顾卿嗖地一声,二话不说就奔出了门外。 可是玄翎城应该是朝哪个方向走,他就不知道了,在屋前转了几圈,突然放声大吼:“燕双柔!小兔子!有没有活着的应一声!” 池塘附近的一间小屋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哟,我说顾大爷,一大清早滴就大呼小叫,你是不是吃了火药?本小姐还没有睡过瘾呢,你在屋里稍安勿躁,要是等不及呢,我挖个地道带你去玄翎城也成。” 顾卿知道说话的正是花小兔,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往池塘小屋冲过去,将一扇木门敲得咚咚响。 “敲你个死人头啊?” “敲门是出于礼貌,等我一拳砸破你的门,晚上冻不死你我就不信了!” 花小兔知道顾卿的脾气就像田埂里的怪石头,又凶又硬,惹急了只怕三下五除二,整座小屋被他拆了都有可能,慌忙拧着腰肢将门打开。 只见她脸颊上遮着一顶黑纱的布篷,摆了个十八弯的舞姿造型依偎在门栏上,笑得甚是欢畅:“哇哈哈,顾大爷艳福不浅吖,昨天晚上喝得开不开心?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哦,大长老的胭脂香粉都是我在香寍楼里精心帮她挑选滴,那香扑扑的味儿,玄翎城的男人一闻到,好几天都睡不着。” “少废话,赶紧带我去玄翎城。” 顾卿极不耐烦地一把拽住花小兔的手臂,连推带搡地拉出了小屋。 江淳玉跟在后面暗暗奇怪,怎么这小姑娘说话口无遮拦,连她们大长老的玩笑也敢乱开? 一路上,花小兔兴奋地打听顾卿在云俪城里的事情,听到酉禽镇上有烟鸭掌儿、鸭胗、鸭翅各种美味小吃,袖子禁不住伸进黑纱,悄悄地擦拭口水。 又听顾卿说起茶汁弭香鸡蛋羹的美味,心里半信半疑,不就是打几个鸡蛋煮碗汤嘛,还能滋阴补阳?改天我也试试手艺。 玄翎城。 大街小巷里人来熙攘,摩肩接踵,车如流水马似龙,阅尽繁华。 醉仙楼在东宣门的正街上,门口站着七八个面无表情的褐色劲装武士,每个人头顶发髻上都系着一截黑色的细绳子。 琴瑟和鸣,笑语欢歌。 顾卿抬头一望,醉仙楼临街的雅阁厢房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 这里不光有星宿部落最有名气的厨艺,也有令人赞不绝口的妖娆歌姬。 嗯,蔡文长喝起花酒来,也是轻车熟路的。 花小兔似乎害怕顾卿惹事,一把扯住他衣裳,低声道:“顾大爷,咱们长老请人吃饭那可是为你打点部落里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你怕我杀了蔡文长?犯不着!我说你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姑娘整天喊我顾大爷,能不能换个称呼?别人不知道的真以为我是你大爷。” 花小兔正色地道:“长老喊你小卿,那是疼你!我若是也这样喊,嘴巴都要被长老扇肿。” 顾卿一怔,笑嘻嘻地道:“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我喊你小兔子,那你喊我小顾好了。” “小顾?那燕姐姐呢?” “你说燕双柔啊?嗯,她喊我一声顾公子,我就说免礼,你下去忙你的,别他吗的跟老子搞来搞去。” 花小兔咯咯笑起来,肩臂不停地抖动,连连点头。 顾卿噌噌噌上了醉仙楼,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两个黑牙武士喝住。 “小兄弟是干什么滴?下楼拐个弯,换家酒铺吧。” 黑牙武士说话倒也干脆利落,口气不急也不躁,没有恶意阻拦,也没有强行驱赶。 顾卿心想,我若是冒冒失失地冲进去,搞不好蔡文长大呼小叫,遁窗就走,到时候又跑到丘猛老儿面前搬弄是非,燕别离一番苦心付之东流。 为了飞狨族,我暂且还是忍一忍的好。 顾卿眼珠子一转,调头奔下醉仙楼,径直走到大街对面的一家面馆,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观望雅阁厢房的动静。 他招呼伙计要了三碗鸡汤面,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头朝花小兔搓了搓。 花小兔倒也机灵,从袖子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嘴里嘀咕了一句:“小顾,你省点花。” 她虽然心疼的要命,但也并不吝啬。 碎银子早已被顾卿一把扫了过去,笑嘻嘻地冲着江淳玉道:“江兄先委屈一下,等我赚了银子请你吃顿好的!” 江淳玉哈哈大笑,瞧了瞧一声不吭的花小兔,心里倒是挺同情她,看来顾卿在黎兔族里威望极高,也不知到底是哪世修来的福气,一群女孩子居然对他死心塌地,如此倾心。 鸡蛋面的味道与云俪城的黍粳鸡蛋汤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顾卿吃得津津有味,因为这里离家乡很近。 大街上人声嘈杂,店铺林立。 顾卿一口气吃下两碗面,隔着窗栏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 此人披着一件又宽又厚的青色长袍,两只手缩在衣袖里,长发遮住了他半个脸,眼睛却一直往醉仙楼附近瞄来瞄去。 莫非他也是被黑牙武士赶出来的? 顾卿用手指头在桌角上轻轻敲了一下,朝醉仙楼的大门努了努嘴。 只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门前的黑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一十章醉仙楼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情重义 琊犬族的小公主公然在大街上刺杀蔡文长,其实顾卿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她看见大族长丘猛都敢当面扔三柄飞刀出去,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小星星没跟我说?”萧遥看见顾卿突然出现在面前,表情有些疑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小星星?” “就是你白师兄啊,这混蛋居然连你回来也不告诉我?” “啊,原来你们两个……” 萧遥脸色一红,呢喃地道:“你瞎说什么,是他要我,要我喊他小星星的……你,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刺杀蔡文长的事。” 顾卿眼珠子一转,赶紧将话题岔开:“是我要他不要到处宣扬的,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你程师伯知道此事么?找到你哥没有?” 萧遥摇了摇头,恨恨地道:“前几天我碰到张二哥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哥跟郭大哥、杜先生三个是一起失踪的,蔡文长这老狐狸卖友求荣,召集了黑牙营的人到处在找姬木茶车的下落,只是我哥的身份他们暂时还不知道。” “蔡文长最多是个狡猾的老鼠,万一是他将你大哥藏起来的,杀了他岂非坏了大事?”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一心想宰了他给哥哥报仇。” “刚才我差点伤了你,幸好听见你江师兄喊了一句才认出来,为何不带着你的宝贝面具?” “江师兄?那面具见过的人不少,我怕被人认出来。”萧遥嘴角一扬,似乎在想顾卿所说的江师兄究竟是哪一位。 “嗯,飞天老鼠功法超群,就凭你跟张老二……糟糕,不知道张寰有没有事!” 顾卿猛然想起张寰还在醉仙楼,转身走到店铺门口。 大街上的人群虽然早已散得干干净净,但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缩头缩脑地往醉仙楼方向围拢。 “啊!你说的莫非是江淳玉?”萧遥突然脱口叫起来,一脸的不悦表情,“他哪里是我师兄?他根本连岚熙院的正门都没有进去过,一直是我哥在教他剑术,只能算是烟雨剑宗的外门弟子。” 顾卿脸色一变,皱眉道:“怎么?我也是五行宗的外门弟子,你们仙剑圣地是不是一直瞧不起外人?” “我,我可没有瞧不起人,只是,只是他最多算是我师弟……” 萧遥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伤及顾卿的自尊心,心里好像很怕他发火,咬了咬嘴唇,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自从顾卿在苍嵇洞天被人冤枉之后,又遭剑派弟子三番两次的追杀,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听见“外门”二字心里当然很不高兴。但想想萧遥本就是皇族公主的脾气性格,犯不着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摇了摇脑袋,柔声道:“你先回去,等我找到张二哥再与你会合。” “我不回去!”萧遥撅起了小嘴。 “云烟阁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在城里到处乱跑,万一被黑牙营的抓到,叫我怎么跟程师伯交代?” 忽然,街道上冲过来一群黑牙营的护卫,将人群隔离,迅速封锁大街小巷的路口。 黎兔族的人并不认识飞枪张寰,若是蔡文长借着捉拿刺客的理由痛下杀手,燕别离不一定会出手阻拦。 而且江淳玉的剑术再厉害,也不见得是蔡文长的对手。 顾卿心中惦记着张寰的安危,来不及细想,仔细叮嘱萧遥:“不如你先绕过去,到原先住的牧苑客栈等我,我救了张二哥之后再叫他去客栈找你。” 他转身闪出茶铺,钻进了一条小巷。 街道两旁站满了部落百姓,人群拥挤不堪。 醉仙楼已被黑牙营团团围住,而飞枪张寰果然寡不敌众,身上再也摸不出一柄飞枪,被护卫五花大绑,寒光凌厉的朴刀架在他脖子上,两条腿被踢得鲜血淋淋,咬着牙死活不肯跪倒。 “张寰兄弟,是不是郭锋和杜清风二人派你来刺杀我的?你那个同党叫什么名字?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蔡文长坐在醉仙楼的大门口,手里捧着一杯香浓的热茶,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寰。 而燕别离与江淳玉此时却已不知去向,顾卿藏在人群里,不敢冒失行动,小心地观察周围的地形环境,心里算计着一定要出手的话,应该是先救张寰好,还是先制服蔡文长。 如果先救张寰,让缚妖索去袭击蔡文长,以飞天老鼠的身手,索儿不一定会成功。 而且黑牙营的护卫与玄翎城的百姓都挤在一起,万一打起来,蔡文长的邪烟箭阵的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可能伤及无辜。 要是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手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把柄,就算他对燕别离唯命是从,但不一定会买我北海神拳的面子。 小郡主说过对付老鼠需要一只小猫,小猫当然是老鼠的天敌,但是她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卿不免犹豫起来,他对地牢中害死霍长老的邪烟箭阵心有余悸,没有十成的把握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飞枪张寰一脸不屑地瞪着蔡文长,冷冷地道:“我张老二读书不多,但也明白一个道理,为了朋友刀山火海,两肋插刀,用行动去表示决心才是对的!不必说什么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批话,嘴巴说干了也没用!就算我的仇人是个春暖花开,人见人爱的帅哥,我最多只跟他客气一下,跪我是绝对不肯的。可惜你偏偏长得这么獐头鼠目,矮小精悍,仇人就是仇人,好看不起来的,要杀要剁痛快一点,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他虽然喜欢乱吐成语,但这番话说得正义严辞,蔡文长一张老脸被他说得又青又红,尴尬无比。 围观的众人见他说得有趣,哄然大笑。 街道上一片叽叽喳喳,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哎呦,这小伙子不但腿硬,一张嘴也是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一十一章重情重义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猫和老鼠 蔡文长心里虽然有些提心吊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肯定会伤及部落的百姓,他量顾卿也不敢乱来,眯着眼睛,满面堆笑:“你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可以去城外接你的。” “不敢劳驾蔡大人,等我取了姬木贡茶,安排了身后之事,一定会亲自去府上拜访。” 顾卿这话意思是说,等我将三辆硝石茶车安全地运出玄翎城之后,再来跟你慢慢翻算新仇旧恨。 “哦?我以为你已经送出去了,需要蔡某帮忙的地方顾兄弟尽管开口,义不容辞!哈哈!” 蔡文长眉开眼笑,心想原来他还没有找到那三辆茶车,看来我暂且不能跟他翻脸,让他威风几天又有何妨?等我收网的时候,丘猛都容你不得,我还怕你翻天不成? “燕长老没有跟你提起么?”顾卿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茶车在捣药村还是月弦楼?” 蔡文长突然脸色大变,他娘的!燕别离果然胆大心细,又是吃饭又是送礼,居然要我保荐顾卿当飞狨族的长老,原来最后是想用茶车来要挟我? 蔡文长心里有些惶恐不安,他在玄翎城对黎兔族有求必应,真正的原因是左兵司曹尚钦素来与右兵司殷无忧不合,他夹在中间做墙头草也不是个办法,只得寻求黎兔族人的支持,万一以后发生什么变故,只要燕别离全力支持,他随时可以坐上部落统领的位置。 顾卿摇了摇头,叹道:“私藏铁硝药石可是重罪,燕长老没那么笨,玄翎城我几乎都找遍了,只有一个地方来不及查探。” “什么地方?”蔡文长目中泛起精光,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如坐针毡。 “先锋营。” 那晚顾卿潜入先锋营,本就是想寻找郭锋与萧冲子的下落,机缘巧合让他在地牢里找到霍长老,但也是命中注定,霍长老要死在邪烟箭阵之下。 无妄城的血海深仇,飞狨族的冤辱大恨,顾卿迟早要报,但现在不是时候。 蔡文长一怔,曹尚钦与郭锋的关系他是略有耳闻,若是三车硝石真的藏在先锋营里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不过,先锋营壁垒森严,而且大营的护卫都是曹大人的亲信,他一个右兵司的武官虽然可以随意进出营房,但是根本接近不了主帅大营。 如果顾卿是故弄玄虚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 “蔡大人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不如你我约法三章,互不干涉,能不能成事运气也很关键,看看究竟是谁先找到贡茶。” 顾卿一把抓住张寰的手臂,转身就要离开。 蔡文长驀地起身,喝道:“慢着!张兄弟由我带走,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先找到茶车,我便将他放了,如果我赶在你前面,对不起,星宿有法则,部落也有规矩,或许等我查出他同党是谁,考虑要不要将他交给豕熙王问罪。” 顾卿冷笑道:“蔡大人这是逼我翻脸么?” “我先一枪射死你个卖友求荣的东西!” 张寰大怒,四处寻找散落的飞枪。 蔡文长突然哈哈大笑,抖了抖衣袖,掌心朝下微微一转,脸色渐渐地阴沉下来:“那晚在先锋营地牢门口让你侥幸跑了,不要以为你杀了邪祁就可以与我抗衡,元冥十三遁中的烟魂遁他根本就没有炼到家,我说我三招之内能轻轻松松地灭了邪祁,玄翎城里谁敢不服气?” 飞天老鼠这番话不像是自吹自擂,邪烟箭阵烟如飞箭,无声无息,功法之变化灵巧的确是在邪祁的烟魂遁之上。 顾卿两种滋味都亲身经历,想轻而易举就击败蔡文长,他与白星辰、江淳玉三人联手也不一定能讨到半点便宜。 但是顾卿并不畏惧他,这也是人人都害怕北海神拳的原因。 他并不是以弱去对强,也不是以柔去克刚,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气,天生就有让敌人胆寒的信心。 勇气与信心,缺一不可。 顾卿脸上淡淡的笑容,其实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三辆硝石茶车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他根本毫无头绪,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对付蔡文长这种贪婪狡猾之人,就是要让他起疑心,用他最关心的事情去诱导和懈怠他的判断力。 既然顾卿对他产生不了威胁,那么能令他动心的只有功名和利益。 江淳玉在哪里? 若是这一战不可避免,他希望江淳玉能助他一臂之力,先疏散街道上的部落行人。 “我不服气!” 醉仙楼对面小巷口的面馆里,遽然飘出一片清澈甜美的笑声,宛若在风中飘摇的风铃。 天色渐渐昏暗。 街道上狂风忽起,落叶飘飞。 只见一袭白衣的卫风语倚窗而坐,一只皓肤如玉的纤手轻抚青丝,夹着细长的面条轻抿嘴唇,吃相温柔雅静,回眸一笑,楚楚动人。 整条大街顷刻间鸦雀无声,拥挤的人群果然像极了矮子看戏,一个个屏住呼吸,踮起了脚尖往面馆里张望,眼睛都不肯多眨一下。 这种出尘脱俗,貌如仙子的女子,一般男的看见肯定神情呆滞,严重怀疑是自己眼花,而女的呢,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此时,蔡文长的表情,仿佛被一根巨大的鱼刺咔住了喉咙,张大了嘴巴东张西望,身子僵硬得像一块木头,腿脚却在不停地颤抖,悄悄地往醉仙楼的大门移过去。 &n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二章猫和老鼠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w。4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雨奈何桥 日薄西山,空气闷湿。 大街小巷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玄翎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顾卿与张寰二人穿过东宣门的小巷,来到第一次进城时住过的客栈。 萧遥果然已在牧苑客栈里等候,看见张寰安然无恙,一颗心安定下来,急切地询问蔡文长的行踪去向。 顾卿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便问张寰那天晚上大家在牧苑客栈后巷分开之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郭锋与萧冲子会突然不见。 张寰记得那几天郭锋早早出门,戌时必准时回来,并无可疑的迹象,就在顾卿被燕别离月弦楼的第二天清晨,郭锋与萧冲子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客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他与杜清风只好分头行动,张寰去西亭门巷子曹尚钦家,杜清风就去右兵司黑牙营找蔡文长。 可是曹大人却闭门不见,说根本就不认识倌马郭锋这个人。过了几天,玄翎城的巡查护卫突然多了起来,张寰甚至亲眼看见蔡文长带兵在大街上盘查可疑的外族商人,他觉得事情不妙,就偷偷地藏了起来。 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怀疑郭锋等人肯定是被蔡文长出卖,说不定早已被丘猛关押囚禁,就悄悄地潜入了无牙宫,这才撞见了萧遥与白星辰。 顾卿心想,嗯,张二哥一定是误闯了云烟阁,幸亏他命大逃过一劫。按照他的说法,杜清风是去找了蔡文长之后才发生如此变故,而且蔡文长一直处心积虑地在寻找茶车的下落,似乎并不清楚郭锋与萧冲子藏匿在何处。 这么说来,玄翎城最有可疑的藏身之地只有两处,一个是先锋营主帅大营,另一个就是西亭门曹尚钦的家。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位左兵司统领大人,而他居然说不认识倌马郭锋,这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为了避人耳目? 但他为什么连倌马族的张老二也要瞒着? 此事疑点颇多,顾卿也不敢妄下结论,先锋营龙潭虎穴,一般人很难闯得进去,不如趁蔡文长还没有缓过神来,先去西亭门的统领府跑一趟。 萧遥咬着嘴唇,轻声细语地道:“丘猛现在挺相信你白师兄的,要不叫他陪你去罢?” 顾卿眼珠子一转,笑道:“小星星是不是做了曹子阳的师父?” “是吖,程师伯引荐的。”萧遥脸色微红。 “叫小星星去先锋营打探一下消息倒是可行,西亭门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你们的接口暗号我也记得,这件事情可不能马虎,我先送张二哥去捣药村,有黎兔族的关照,蔡文长不敢乱来。” “你们连夜就走?” “难道我还在这里住?” 狂风大作,大街上突然下起了沥沥小雨。 天空刹时乌云密布,远处轰鸣的雷声时隐时现。 此时若是再不赶回捣药村,等下起了倾盆大雨,只怕顾卿真的要在牧苑客栈过夜了。 顾卿瞧了瞧萧遥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心里暗自叹息,小瑶公主那句“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令他感触万分,有时候信任一个人或许就会产生依赖的心理,自从萧冲子不见了之后,小瑶最信任的朋友就只剩下顾卿和白星辰两个,而她满心欢喜地见到顾卿又要分开,心里总是有点不舍。 不管“小星星”与“小瑶瑶”之间的友情发展到哪一步,顾卿除了由衷地祝福,真的不能留恋太多。 他归心似箭,只想快点见到卫风语。 但是像萧遥这种小公主,若是不哄得她开心,也许她会记恨你一辈子。 顾卿展颜一笑,柔声道:“放心吧,过几天我一定去云烟阁看你,记得帮我向程师伯问声好。” “真的?你不骗我?”萧遥的眼眸里散发出一道喜悦的光芒。 “骗你是小狗!” 顾卿哈哈大笑,与飞枪张寰迅速离开牧苑客栈。雨越下越大,要是再与萧遥纠缠下去,恐怕还没有跑出东宣门,两个人都要淋成落汤鸡了。 穿过行人稀少的街巷,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 远方的山岚迷蒙幽静,呼呼狂风吹拂落叶,肆意翻飞。 豆大的雨水溅起满地的泥泞,顾卿虽然记得捣药村的方向,但这样在大雨中赶路始终不是办法,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石亭,就与张寰手舞足蹈地冲进去,心里焦虑万分。 “这场大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蔡文长这老狐狸,他若是起了杀心,小郡主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张寰似乎还没有从卫风语超尘脱俗的气质中缓过气来,睁大眼睛瞪着顾卿:“顾兄弟你可以啊,这种仙子你都能结识,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顾卿哈哈笑道:“可惜,她从来没说给我做件新衣裳穿穿,光认识有个屁用,我都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他这句话说得酸意十足,目的是借题发挥,想起了凶巴巴的小辣椒。 果然,张老二面色一红,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离开云俪城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小辣椒过得怎么样,三弟有没有帮我照顾好她? 耳边沥沥雨声,玄翎城郊外点点雷鸣。 小石亭在狂风骤雨中倾斜,伫立在空旷弥蒙的雨幕中。 按理说,北方的冬天极少会有如此反常的天象,但是自从莫愁湖冰封解冻之后,空气变得异常湿暖,而这场大雨下过之后,说不定就是暴雪来临。 “快看!桥上站着一个人。” 张寰指着前面一处昏暗的河流,失声叫起。 &nb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三章风雨奈何桥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溪水如歌剑如虹 顾卿虽然猜不出此人的身份来历,但见他文质彬彬的模样,说话也挺和气,心里生了几分好感,微微一笑,抱拳道:“先生站在奈何桥上想念家乡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偏要在倾盆大雨中淋雨,莫非心里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心事?” 木头人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世上唯有两件事情最令人困扰……与亲人分隔千里之地是其一,不应该杀的人却非杀不可是其二。” 顾卿眼珠子一转,道:“离别相思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不应该杀的人却非杀不可,这种事情我却是第一次碰见。” 木头人突然话锋一转,指着草地上的黎兔族少女,道:“你认识这两位姑娘?” “你认不认识?”顾卿反问。 木头人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她们好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液,虚脱而死,肌肤苍白却呈现青绿之色,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种阴柔的真力,看上去与仙玄门宗的丹神境阶极为相似,可惜,一个是吸附真气修为,另一个却是吸人骨血,完全是两回事。” 顾卿心里吃惊,此人眼力非同小可,居然连玄门丹神阶的功法原理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距离捣药村还有好几十里的脚程,这场大雨也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顾卿不忍心看着黎兔族的少女暴尸荒野,看样子只能与张寰一人一个背回去。 顾卿抬头望着张寰,眼神里满是期待的表情。 张寰微微一怔,笑道:“我懂你意思!咱们虽然不是生死之交,若是在风雨中能携手扛起朋友的尸首,砥砺前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开心的事情?” 居然能将扛尸体的事情想得这么开心愉快,星宿部落里只有张寰一人。 男人之间的友谊其实很简单,就是可以心甘情愿地为你去做简单的事。 木头人好像对眼前的尸体漠不关心,只在绵绵风雨中想着自己的心事。他衣衫尽湿,却感觉不到寒冷,表情看似冷漠孤寂,或许他心里正隐藏着一股熊熊的火焰,随时随刻都可以燃烧起来。 孤冷的相思可以催人老,炽热的杀气可以要人命! 木头人缓缓转过身子,冷冷地打量了张寰一眼,道:“恐怕你扛不了。” “我连一个小姑娘都背不动?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木头人摇了摇头,在风雨中轻轻地叹息,“因为你一个人扛不动三具尸体。” “这里明明死了两个人。” “等顾卿一死,就变成了三个。” 冰冷的话语就像是坠落小河中的雨滴,溅起涟漪,一瞬而逝。 一个站在奈何桥上任由风吹雨打,连动都不肯动一下的陌生人,他一定很伤心,而且也非常的有耐心。 顾卿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杀,在云俪城他被人误会是杀害剑派弟子的凶手,所以他挟持童骁,遇见宋远清,他可以一招之下杀死龙虎铁枪傅煜,但他心里很清楚,躲过了梅若青那是他的运气。 那么在玄翎城,最想要他命的只有一个人,飞天老鼠蔡文长。 “是蔡文长叫你来的?” 顾卿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上的雨水。 咻! 剑气破空,雨点幻成了一片空灵的水幕。 如果说烟雨疾风斩是快,落日十字剑是狠,那么无极剑气就是准。 可是,这一道剑光竟能引动水滴的方位,就像烧得灼热的铁器破空而来,凌厉无比的速度、精确的刺杀轨迹,加上凶狠怪异的剑招,集百家之所长,汇天地之灵气。 顾卿小腹猛地一缩,整个身躯突然向后滑行。 剑尖贴着他的面颊,右拳真力已击向木头人的手腕。 剑锋忽转,木头人头下脚上临空翻飞,真气牵引着漫天的雨滴,在顾卿身子三尺之内盘旋,仿佛如无数颗晶莹的暗器,随时可以将他胸前射出几百上千个血洞出来。 等到张寰反应过来,从奈何桥上一跃而起,两柄长枪呼啸疾射! 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不管顾卿能不能避开杀招,他一定要出点力先钉死这位木头人。对敌之术,讲究先发制人,甚至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先化解了危机再去考虑后面的事情。 “别过来!” 顾卿一声惊呼,玄门铁拳击碎一片雨珠!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木头人用剑气幻起的这片雨幕,就像是一张坚不可摧的铁网,稍有疏忽,立即可以全方位的封锁你的退路。 雨滴落在溪流之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木头人一口气已攻出了三剑,凛凛剑气刺破雨珠,尖锐清脆,与溪流交汇成一曲美妙的歌声。 噗! 飞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雨水激荡,竟倒转了枪头,鬼使神差地扎在张寰的手臂上,直接穿透。 张寰的身子刹那被一股真力撞击,仰面跌倒,足足滑出了一丈多远。 木头人一声冷笑,道:“飞狨族的人身手倒是不弱。” 剑气纵横,在风雨中激荡。 泥泞的地上一条血迹,转眼就被雨水冲散,蜿蜒汇聚到溪流之中。幸好木头人并不想取张寰的性命,他一心只想对付顾卿。 五行宗不能携带利器,顾卿在剑术的造诣上完全是一知半解,他硬凭着实战的经验,左手无极指力在雨幕中噼里啪啦乱射,右拳击破剑气的封锁,却很难接近木头人的身躯。 而且眼前这木头人并不是魔族的妖精,缚妖索若是束缚不了他,只怕会被锋利霸道的剑气所伤。 就好比他脖子上的乾坤锁,魔性未除之人根本就碰不得。 &nbs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四章溪水如歌剑如虹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不成寐 “你这想法愚蠢之极!等我把银子骗到手,够给自己买副上好的棺材,剩下的完全可以借给你。然后你考虑一下改个行,做点小本生意,不用整天站在奈何桥上为钱烦恼,何乐而不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木头人全身湿漉漉地站在草地上,孤冷清高的身姿禁不住在风雨中打了个冷颤,手中两柄精钢短剑似乎已被他藏匿衣袖中,不见了踪影。 顾卿走到张寰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左指点中封血的穴位,右掌在他肩臂上一拍,迅速拔出穿透的飞枪。 张寰脸色惨白,一声闷哼,脸上的雨水和汗水交集在一起,长长地吁出一口冷气。 顾卿摇了摇头,转身叹息:“阁下剑术绝世无双,令人大开眼界!但我顾卿偏偏也是命硬的很,而且对胜负输赢根本就不敢兴趣。你我二人不必再打了吧,要是缺钱花,以后去捣药村找我。” 顾卿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真的要打起来,不知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如果木头人肯放他一马,需要银子的话,可以去捣药村借点给他。 “那不行!眼睁睁地看着一万两银子从眼皮底下溜过去,换成是谁都不乐意。” 木头人好像并不领情。 “你的意思是看不到钱,你是不会走的?”顾卿怔住。 “嗯。” “算我欠你的行不行?” “那我要加利息,欠我一万两,还我的时候连本带息三万两。”木头人面无表情,语气说得很认真。 他吗的!你不如去抢啊! 顾卿很想发火的,但他始终忍住没有骂出来,想起花小兔还借给了他几两碎银,还是尽快想办法还给她才对,赚钱这种事情真的挺辛苦的,我宁可欠你木头人三万两,也不能白要小兔子的碎银。 有时候一个人口袋里没钱,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黎兔族人的尸体带回捣药村,木头人的帐以后可以跟他慢慢算,顾卿打定主意,咬了咬牙,怒道:“好!你够贪心!” 顾卿明知道木头人是趁火打劫,但现在这种局面也只能认了,他一心想尽快查出杀死黎兔族人的凶手,至于三万两银子,就当老子送你买药吃! “你们是要把她们背到捣药村?”木头人望着草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头,“这位小兄弟手臂受了伤,他还能背得动?” 飞枪张寰虽然性命无忧,但是手臂上的伤势颇重,要他背着一具尸体走路,只怕不出五步就会跌倒。 此地距捣药村还有一些路程,就算返回东宣门找来帮手,这么大的雨背着个尸体赶路,人家也不一定愿意。 再说了,人命关天的事情,部落百姓一看到,搞不好大呼小叫地跑都卫府监察司去报官,蔡文长趁机派人阻击,拖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寰,结局并不乐观。 张寰缓缓呼吸,有气无力地道:“顾兄弟,我留在这里看着,你速去捣药村带人过来。” “张二哥你别开我玩笑,我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三具尸体。” 顾卿眼望远方,神情凝重。 今日在醉仙楼刺杀蔡文长一事肯定早已满城风雨,如果独自留下张寰一人,先不说木头人为了钱会去报信,黑牙营的人也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木头人突然低叹了一声,缓缓道:“从这里去捣药村估计还有三十余里路,我这人向来不会跟钱过意不去,给我三百两星宿银,我做件好事,帮你们背到捣药村。” 空气湿冷,雨声渐停。 三个人背着两具尸体,借着夜色疾步往捣药村方向飞奔。 等赶到了村口,三人已累得气喘吁吁。 守在村口的燕双柔老远看见顾卿,兴奋地奔到身前,突然瞧见惨死的姐妹,呼天抢地,放声大哭。 村子里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 木头人伸出手掌,朝顾卿瞪了一眼。 他倒不是怕顾卿耍赖,而是顾卿的口袋里根本就拿不出三百两银子,要是不厚着脸皮讨,搞不好这小子还是会赊账。 顾卿无可奈何地挽起燕双柔的胳臂,将她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燕双柔擦了擦泪水,转身往屋楼里取来了三锭银子,扔到木头人的手里,没好气地道:“怎么你一个棺材铺的老板穷成这副德行?明天记得叫伙计送来!” 木头人一怔,心知肯定是顾卿在背后咒他是棺材店的老板,翻了个白眼,将银子塞进袖子口袋,调头就走。 “雨天路滑,老板走好。”顾卿在身后叫了一声。 “我在家养精蓄锐,等你那三万两!” 木头人在夜幕中一声轻啸,飞身掠过山林,身影已渐渐远去。 顾卿目中精芒忽闪,额前渗出一滴冷汗。 此人性情变幻无常,双击连环的剑术如此高深莫测,虽然是受雇于人,表面上看似对钱财贪得无厌,但身上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根本伪装不出来,若他以后注定是我敌人,绝对不能再留情面。 燕别离问明了尸体的缘由,心里越想越害怕。 这种咬断人脖子以后再吸干鲜血的手段,残忍之极,不像是星宿部落的人所为。而且她们白天视力范围有限,随时随刻都有可能遭人暗算,如果是有人刻意要与黎兔族为敌,捣药村势必会引起恐慌,人人自危。 卫风语仔细检查那处致命的伤口,闭口不语,若有所思。 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两具尸体被雨水冲洗之后,肌肤浮肿,色泽灰白,身上已留不下半点可疑的痕迹,究竟是直接被咬死的,还是先打死以后再咬,卫风语很难分辨得出来。 “会不会是蔡文长?”顾卿脱口就问。 卫风语轻轻一笑,道:“飞天老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一十五章夜不成寐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w。4m.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虚鼠左兵司 玄翎城的繁华,要走到大街上去瞧。 街道两边是热闹的店铺,院墙角落是果菜鱼摊的集市。 西亭门大街的中间有一条宽敞的巷子,行人稀少,深幽静谧。 石墙前面是一处古树林荫的大院子,两尊石狮镇守朱漆门槛,铁环相扣,气派非凡。四名先锋营的护卫手持长戟,两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另外两个谨慎小心地守住巷子的出口。 顾卿示意江淳玉绕到石墙的后面,找到那块可以活动的墙砖,悄悄地塞进两片树叶。 江淳玉口里咬着一只红烧鸭腿,莫名其妙地瞪着顾卿。 顾卿小声地道:“我放两片叶子进去,意思就是说进去了两个人,到时候接应我们的人不会搞错。” “原来做这种事还有人接应的?” “搞什么?我们进去查探消息而已,又不是偷东西!” 顾卿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头顶围墙,二人一前一后掠身而上,翻过了大院的小树林,轻手轻脚地往庭院的后花园过去。 绕过花园,前面是一处画梁雕栋的阁楼,门前有几名先锋营的护卫来回守候,戒备森严,说不定这里就是左兵司曹尚钦的厅房。 顾卿示意江淳玉分头行事,先将统领将军府搜寻一遍,仔细查看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可以关押囚犯。 “厨房和茅坑算不算?”江淳玉轻声询问。 “动点脑子行不行,只要有地窖的地方你就进去找!” 顾卿脸色一沉,在他头顶狠狠拍了一巴掌,瞄着腰闪到阁楼厢房的后面。 江淳玉摸着脑袋小声嘀咕,厨房有酒窖倒也说得过去,茅坑最多就是个坑,总不可能下面还有一个茅窖吧? 顾卿抬头看见墙边有一株槐树,粗枝斜长,临空往窗棂处探伸,心里一喜,若是攀着树枝,滑落到窗台上,肯定无人能发现行踪。 他突破飞霄阶之后,兴奋起来经常会有上跳下跳的感觉,想到自己居然跟渡澄师父差了一个境阶,心里就奇痒难忍。 此时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顺着粗枝飘然而上,悄无声息,身轻如燕。 花园里草木无声,小亭边有几片枯叶缓缓飘落。 顾卿弓着身子,屏住呼吸,悄然往厢房的窗台移过去,只见虚掩的阁楼青花窗开着一条缝隙,屏风后面的书桌旁出现两个身影。 只见正中坐了一个高大威猛,身穿锦袍的中年文士,颌下长须梳理得光洁整齐,发髻上系着一根紫色的细绳,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这消息是真是假?” 旁边一人弯着身子,毕恭毕敬地道:“怎么可能搞错?是殷将军亲自派人去查探的。” 顾卿眼珠子一转,此人的说话声音他是记得的,正是在都卫府里表演狮子滚绣球的曹子阳。 “殷无忧堂堂的右兵司钊南将军,每天跑到都卫府里去巡查公务,你觉得他是想巴结你母亲,还是想利用你?” 曹子阳嘿嘿笑了一声,正色地道:“爹爹一定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言闲语,平日里殷无忧对我是有求必应,照顾的很,孩儿并没有发现他有图谋不轨的迹象,说他忌惮咱们皇族的身份倒是说得过去,利用我能做点什么事情?” “哼。” “都卫府的巡查护卫都是黑牙营里调派出来的,城内的治安他也有份,孩儿落个清闲,何乐而不为。” “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别去与你母亲说,直接派人通报我。” 原来这中年文士就是曹尚钦。 但是看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应该去做文官才对啊,他是怎么坐上左兵司先锋营统领位置的? 嗯,或许正是借助了丘猛大族长的亲戚关系,他老婆既然是丘猛的妹妹,虚鼠皇族的兵权交给自己人打理,这也没什么不妥。 顾卿心知玄翎城的左右兵司将军素来不合,今日听曹尚钦这么一说,果然是对殷无忧相当的不满意。 曹子阳自从拜在白星辰门下之后,呼吸匀畅,玄门吐纳之法倒也学会了不少,他脸上那两道伤痕淡了许多,冷峻的眼神精芒闪烁,似乎有了几分气定心凝的入门境界。 只是,白师兄的玄门功法不足以打通他的玄门八脉,他每天学这些五行宗外门的真气调息,要何年何月才能踏上正轨? 顾卿心里暗自好笑,倒不如去跟洹山剑宫的弟子学些仙剑灵气,说不定以后还有点作为,跟着白师兄瞎混,只有老鼠被猫戏耍的命。 “白星辰有何动静?”曹尚钦突然问起了白师兄。 曹子阳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他虽然鬼头鬼脑的,但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程夫人对他信任的很,帮他在舅舅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孩儿认为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混蛋而已,翻不了天的,爹爹要我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是观察了好几天。” 哦,原来拜师是假,监视白星辰是真。我说他怎么肯心甘情愿拜白师兄为师,原来是授他老子指使,这文质彬彬的先锋营统领,心思倒是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玄翎城里除了左右兵司,说话最有分量的或许只有蔡文长与燕别离二位,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金光大仙白星辰,而且是程苍澜大力举荐的,估计为了拉拢势力,殷无忧也化了不少心思。 以白师兄的追求,多捞点油水才是正事,肯定是来者不拒,这左右逢源的发财机会落在他手里,怎么会错过? 啊!改天我得问他讨点银子花花,这混蛋一定捞了不少! &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六章虚鼠左兵司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与死的尊严 曹尚钦干咳一声,淡淡地道:“正所谓兵不厌诈,成大事者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这些道理你明白就好,我只不过帮你一个小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赚得再多总有一天也会花完。” 木头人冷冷地道:“那你再帮我个忙,顾卿这桩买卖我做不了,另请高明。” 顾卿牙齿咬得咔咔直响,他现在很想冲进密室送给木头人狠狠一记耳光。 他吗的!这木头人狡猾的很,明知道没有把握对付我,当然就不需要再给曹尚钦卖命了,到我这里轻轻松松地赚去三万两,反正两头他都不会吃亏。 现在顾卿终于明白郭锋和萧冲子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原来是曹尚钦指使木头人所为。曹尚钦为了得到那三辆硝石茶车铤而走险,想不到他跟蔡文长是一丘之貉,为了利益都不惜出卖朋友。 顾卿一颗心跳得厉害,若是此刻冲进去制住曹尚钦,逼他说出郭锋和萧冲子的下落,木头人会不会出手阻拦?他视财如命,性情多变,一旦翻起脸来,顾卿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刀剑可是不长眼的,死在一个一身都是铜臭味的人手里,实在有点冤枉。 要是加上江淳玉,胜算会不会多一点? 顾卿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犹豫。 曹尚钦呵呵笑道:“途径玄翎的茶商船队已被我拦下不少,公孙无极这次是偷鸡不着反蚀了把米。只要你我齐心协力,扫清了升官发财的障碍,等我手握兵权的那天,嘿嘿,还怕亏待了你?” “话虽然说的不错,但我仔细考虑过了,等我赚够了钱就会离开玄翎城。好男儿志在四方,仙剑大乘,无海无涯,天下还有很多厉害的剑术等着我去学,我就算摆个水果小摊,开家馒头店铺,过过小日子都比整天杀人舔血来得轻松。” 木头人忽然有感而发,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顾卿一愣,我叫他去做点小本生意,原来他倒是记在心里了,难道他真的想改邪归正么? 曹尚钦默认半晌,木头人的话似乎也令他意料不及,幽幽叹了一口气,慎重地道:“你有没有考虑清楚?” “不敢用性命开玩笑。” “好吧,既然你已作了决定,我也没有理由再勉强你。咱们一见如故,我也非常欣赏你的剑术与为人,此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你,以后若是混不下去,我将军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多谢曹大人。” “这杯酒敬你前程似锦,预祝你荣登仙剑大乘之境!哪一天等你开山立宗之时,星宿部落再也没有人敢瞧你不起。” “曹大人知遇之恩,在下铭记在心。” 木头人与曹尚钦碰杯而饮,语气里满是感谢之情。 只听见扑通一声,木头人似乎跪倒在地,或许正是在他最失意的时候,曹尚钦收留了他,滴水之恩,必以涌泉相报,这本是男儿最真挚的性情。 顾卿心有感触,悄悄地退到台阶处。 等他脚尖刚碰到石墙的缝隙,心里突然一紧。 不对,天窍境阶的神通令顾卿的耳朵产生了疑问,因为他觉得刚才听见的“扑通”声不像是双腿跪地发出的声音。 顾卿轻手轻脚地下了台阶,就听见密室里传来曹尚钦的冷笑声。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呵呵,你以为在酒里下了迷药,就能为所欲为?” 木头人大声的咳嗽,说话的声音微如抽丝,显然是不敢牵动体内的真气。 密室内烛光黯淡,石壁上依稀映出两个影子,只见木头人有气无力地斜倚在泥墙角落,袖子里一柄精铁短剑刺进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想不到曹尚钦一介文弱书生,心肠却是如此歹毒,竟在酒中下药暗算木头人。 “我今天能坐到左兵司统领将军的位置,掌管先锋营几万的兵力,不是我的运气,我是咬着牙忍着耻辱慢慢爬上来的!你明不明白?我每天要对着那婆娘低三下四,她叫我朝东我就绝对不敢往西,我坚持了十一年,哈哈,你知道十一年是几天几夜么?你数过没有?你做不到的,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努力!都是我应得的!” 曹尚钦声嘶力竭的狂吼,石壁上晃动的影子一步一步往木头人走去。 他绝对不允许木头人对他的背叛,此时已恼羞成怒,将心里所有的怨恨统统发泄了出来。 “做大事就一定要有牺牲,我可以花费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你连一天都等不了?你不就是为了银子么?你说,只要你开口说要多少,我都可以答应你!” 木头人握剑的手臂不停地颤抖,一声冷笑,缓缓地道:“赚得再多,总有一天也会花完……这句话是你说的。” 曹尚钦走到木头人身边,冷冷地瞧了一眼他手中的短剑,突然狞笑道:“迷骨失神散的好处就是可以令你丧失反抗能力,而且我叫你去做什么你都会身不由己地去做。就像疾风剑张郎一样,你现在虽然连杀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但是把剑刺进自己的喉咙却并不太困难。”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梦呓,仿佛是摧命的迷离之音。 豆大的汗珠从木头人的额前滚落,他肩膀贴在泥墙上,右手缓缓地抬起,倒转了剑尖,竟鬼使神差地指向自己的咽喉。 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七章生与死的尊严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口难辩 “烟雨疾风斩?” 木头人趴在顾卿的背上瞪直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惊讶。 江淳玉哈哈一笑,大喝道:“小顾!你先走!” 他把花小兔的叫法学得惟妙惟肖,顾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脑子倒是灵活的很啊,小兔子叫我一声小顾,好歹人家比你可爱,你一个大男人叫起来我真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先锋营护卫忽然瞧见北海神拳扛着一个陌生人从阁楼里走出来,皆是大吃一惊,有知道顾卿厉害的,脚腿不由自主地往后直退,哪里还敢上前半步。 当中一个先锋营头目仗着担子喝问道:“顾,顾卿,你是不是挟持了曹大人!” 顾卿皱了皱眉头,道:“我吃饱了撑的,挟持他干什么?他在休息,你们莫要吵醒他。” 这谎话顾卿说得极为勉强,他与江淳玉偷偷地潜入将军府,又扛着一个陌生人从阁楼里走出来,而且刚才那枚火器肯定是曹尚钦临死之前发出的求救信号,先锋营的护卫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刺杀左兵司将军可是诛九族的重罪,顾卿身为飞狨族人,绝对抗不起这场大祸,但他又怎么忍心将木头人交出去? 先锋营的护卫越聚越多,长枪弓弩纷纷对准了花园阁楼,几百双眼睛盯着顾卿,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让开。 如果顾卿大声告诉他们曹大人买凶杀人,他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跑进将军府来找曹大人当面对质,结果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失手就杀了曹大人,这种解释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的?丘猛会相信么? 北海神拳的英勇凶悍,在先锋营时,护卫们大都亲眼所见,此时无人敢与顾卿正面交锋,他们只能等待支援,将顾卿三人团团围住。 宁闯狼营,莫惹无牙。 这句话顾卿深有体会,虚鼠皇族的精锐武士并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乱箭齐飞,一拥而上,他们三人很有可能会缺胳膊少腿,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 顾卿只想把木头人救出去,其他的事情他已来不及多想。 还是那句话,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老子的拳头不是面粉捏出来的! 气氛虽然很紧张,但始终没有人敢动一下,江淳玉横剑在胸,时刻注意着护卫们的动静,顾卿斜斜地跨出一步,缓缓地朝花园围墙方向移动。 咻!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西亭门附近战鼓震天,似有大队人马正快速往巷子口接近,人潮如海,呼声雷动。 顾卿暗吃一惊,围墙外面少说来了数百之众,先锋营一旦与黑牙营联手围攻,一只老虎怎么可能打得过一群狼? 如果是顾卿一个人,这种场面他根本就不屑一顾,缚妖索挡住弓弩,飞霄阶完全可以飞身遁走,但是现在背上多了个奄奄一息的木头人,他要是撒腿就跑,估计还没有跑出西亭门,木头人的身上已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 逃命和救命是两回事,开不得半分玩笑。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木头人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呼吸也渐渐的微弱。 “现在还走得了吗?应该用跑。” “嗯,那你赶紧跑……我看看飞狨族的人到底能跑多快。” 木头人还有心思开玩笑?顾卿翻了个白眼,道:“我答应过你的,临死之前让我背你一程,是死是活都不要怨我,因为我不收钱的。” “哎……我是怕你千辛万苦背个死人出去,太丢你的脸了……”木头人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 顾卿一声冷笑,与江淳玉背对而立,拳头悄悄的握紧,精芒扫向先锋营的护卫。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是生是死,今日一定要将木头人背出将军府,这不是冲动,而是一种承诺。 将军府内的护卫见外面巷子已被大队黑牙营的精兵层层包围,信心大增。大家齐心协力拿下刺客,丘猛族长定有赏赐,说不定升官发财全要仰仗顾卿。 只不过他们心里想着好事,却是不敢迈出第一步,有几个护卫悄悄地绕到阁楼的后面,躲在树丛里,手中弓弩对准三人,猛地听见院子里的武尉头目喊了声“拿下”!箭矢砰砰砰飞射而出。 先锋营这样僵持下去始终不是办法,不仅会让黑牙营的人看笑话,而且落个贪生怕死的罪名,前程惨淡,搞不好直接定个救援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喊一句话而已,武尉头目又不用亲力亲为,脚步往后一退,七、八个护卫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单打独斗这些护卫在顾卿眼里就好比是一只蚂蚁,一手一个捏起来轻轻松松,但如果是一群人蜂拥而上,顾卿血肉之躯,总有身疲力竭的时候。 江淳玉长剑舞动,将树丛中射来的箭矢挑落,顾卿呼地一声,身子朝前猛扑,双掌突然紧紧地掐住了两名护卫的脖子。 丹神阶的吸力并没有发作,星宿部落的人毕竟是同袍兄弟,他们不要咄咄逼人,顾卿绝无杀心。 两名护卫面色刷白,噗通跪倒在地,手中的朴刀丢出了老远,高举着双手吓得浑身抖索,裤铛尽湿。 “师弟,手下留情!” 白星辰的移形换位飘然而至,闪到顾卿身前,三指却忽然扣住了木头人的咽喉。只怕顾卿稍有动作,他立即可以将木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八章百口难辩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w。4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有所图 他先喊出四大剑派的名号,至于这些护卫怕不怕的,他心里可没底气。 殷无忧面有忧色,高举两根手指轻轻地一摇,示意石墙外面的黑牙营精兵不要轻举妄动,走到白星辰的身边,低声道:“白先生,按照部落皇族的规矩,擒住疑凶之后,要交于都卫府查明了事件的起因才能定罪,但是顾先生的脾气……这就不太好办了,咱们是不是先去无牙宫禀告了大族长,再作决定?” 右兵司统领非常熟谙官场的套路,曹尚钦一死,他在兵权的控制上少了个竞争对手,左右兵司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和睦,这事情人人皆知,风尖浪口上还是尽量保持低调。 如今顾卿执意要与虚鼠皇族作对,白星辰偏偏是疑犯的师兄,又是大族长身边的红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征求一下白星辰的意见,免得有人说他这么积极行动,肯定心里有鬼,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至于丘猛大族长决定是先派都卫府展开调查,还是先冲进去擒拿疑凶,殷无忧听命行事,乱箭齐发之时万一误伤了你顾师弟,到时候可别怨恨我。 白星辰眼珠子一转,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曹大人惨死在自己家中,顾师弟却要为凶手出头,玄翎城绝对会搞得天翻地覆。虽然这位愣头愣脑的宝贝师弟做起事情来往往一厢情愿,但他这么一闹,说不定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左兵司的兵权收拢在掌中。 因为玄翎城里只有一个人能对付顾卿,就是云烟阁的程苍澜程师伯。 白星辰打定主意,点了点头,道:“也好,派人去无牙宫通知大族长,再去都卫府将子阳公子找来。” 殷无忧皱眉道:“我担心子阳公子情绪失控……” “能瞒得了几时?让他自己作决定也好。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敢动我师弟,就是不给我白星辰面子,到时候千万不要说我吃人不吐骨头。” 白星辰阴沉着脸,精芒扫向众人,先锋营护卫被他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出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围墙上的黑牙营精兵就有点为难了,额前滴下几点冷汗,要是殷将军突然下命令说放箭,那我们到底射不射? 此时,阁楼里窗栏紧闭,屏风木柜,书桌躺椅统统被顾卿推翻在地,小心地围成一圈,挡住外面的视线。他左掌抵在木头人的胸口,想用先天玄气暂时将迷骨失神散的毒气镇住,可惜他体内真气虽然汹涌,但是要贯注给别人恐怕有点困难,因为他除了用拳头打人,救人根本一窍不通。 木头人并无外伤,点他血脉也不起作用,顾卿心急如焚,不由地低声叹息,看来木头人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他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或许来得及问出郭锋和萧冲子的下落。 “疾风剑张郎关在哪里,你可知道?” 木头人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当天夜里……已送出玄翎城……” “送去什么地方了?”顾卿迫不及待地追问。 “曹子阳手下的人……不知送往何处……” “你知不知道失神散的解药藏在哪里?” “……” 木头人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缓缓呼吸,他已不想再开口说话,留下一口气或许还能一剑刺穿自己的咽喉,指望顾卿肯定是行不通了。 顾卿低头沉思,曹尚钦居然将二人送出去了玄翎城,看来先锋营不用再去查探了。没有找到硝石茶车之前,也许不会去加害郭锋,但现在曹尚钦一死,若是曹子阳气急败坏,不肯善罢甘休,那郭锋与萧冲子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爹!” 阁楼外一声凄惨的惊呼声,曹子阳扑到曹尚钦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殷无忧朝石墙上的黑牙营精兵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随时保护子阳公子的安全,一发现情况不对,先射杀挡在门前的江淳玉。 曹子阳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冲着阁楼大吼:“顾卿!你给老子死出来!” 顾卿盘膝坐在地上,沉声道:“子阳公子稍安勿躁,曹大人我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碰过他,我懒得跟你解释!你叫殷无忧将所有的护卫都撤了,或者等大族长来了也行。只要你告诉我迷骨失神散的解药藏在哪里,事情的经过我就说给你听。” 曹子阳咬了咬牙,怒道:“你把凶手交出来我就信你!” 顾卿冷冷地道:“你先给我解药。” “你做梦!” 曹子阳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夺过身后护卫手中的弓弩,三点寒星疾射躲在大门后面的江淳玉。 叮!叮!叮! 长剑撩出数朵白色的剑花,准确无误地将三支箭矢击落。 剑气忽然幻起一道弧线,在地上划出一条噗噗尘扬的笔直线痕,鬼魅般地往曹子阳双腿冲过来。 白星辰移形换位一闪而过,呼地一声,临空一掌击中地上的线痕! 尘土被掌风一扬,凌厉的剑气倏然而止。 咚咚数声,阁楼门前黝黑的利箭钉成一排,瞬间封锁住江淳玉的出口,逼得他身子后仰,往阁楼内疾退。 白星辰一把捏住曹子阳的弓弩,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刚才若不是他及时用掌力化解江淳玉的剑气,此刻曹子阳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心有所图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4m.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章 权利的帮凶 “小瑶公主在哪里?” 顾卿的脑子转得飞快,失口否认他见过萧遥。如果让白星辰知道萧遥瞒着他与张老二密谋刺杀蔡文长,估计一跳三尺高。 他现在尽心尽力为虚鼠皇族分担解忧,左右兵司和都卫府的人脉关系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萧遥去刺杀皇族官员,岂不是要跟他作对么? 白师兄的性情脾气顾卿了如指掌,为了权势和利益他完全可以不择手段,说不定随时会跟自己的兄弟朋友翻脸。 听到茶车的消息,白星辰眼珠子又是一转,似乎对硝石茶车很有兴趣,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听我一句劝,凡事都一个主次之分,曹子阳肯定不会交出解药,这位大哥死活过不了这关的,你就别折腾了。等找到茶车以后我带你去无牙宫直接通知大族长,你也算功劳不小,说不定大族长一高兴,答应让你做飞狨族的长老。” 顾卿怔住,白师兄怎么知道燕别离推荐我去当飞狨族长老?难道是蔡文长告诉他的? 白师兄做了曹子阳的师父,又深得丘猛和程师伯的欢心,他为了功名利益全心全意帮虚鼠皇族出力这也无可厚非,人各有志,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只不过,那硝石茶车是公孙无极指定的货品,如果郭锋交不出来的话,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那么究竟什么是主,什么是次? 木头人活着也许还能出面指证曹尚钦的所作所为,揭露他滥用职权,指使杀手挑拨玄翎与云俪的仇恨,再加他一个获悉铁硝药石一事而知情不报的罪名。如果木头人一死,那才真的叫死无对证。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整个玄翎城只有他知道茶车的下落,他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你要想清楚。” 白星辰左右为难,若有所思地道:“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或许用玄门劫灵真力能化解他体内的毒性。” “老光头不是只炼到化形阶么?” “师父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化形阶炼成之后他又整整修炼了七年,眼看就要冲破劫灵,始终差那么一步……论功法而言,他抵得住两个化形了。” 顾卿默然不语,此时师兄弟二人突然提到渡澄老光头,他心里倒有几分想念,自从彭娇娇火烧金光洞之后,也不知渡澄是生是死,他能不能参加须弥山的玄门试锋,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看木头人渐渐苍白的脸色,似乎熬不过一个时辰,玄翎城里还有谁的功法神通能解得了毒性? 或许小郡主可以?不行,怎么可能让她为我涉身险境,我宁可带着木头人杀出去,也不要她冒险来解毒。 程苍澜?顾卿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萧遥的师伯。 烟雨咒仙之术的厉害,顾卿是亲眼所见,玄翎城里只有她的仙剑功法堪称一流,她既是洹山剑宫的内家弟子,又深得岚熙院的真传,集两大剑派的真气修为,化解失神散的毒气岂不是轻松自如? “师弟,有些事情勉强不来,心意到就行了。将他交给殷无忧,我担保大族长绝对不会追究。” “我偏要勉强!” 顾卿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阁楼窗前,朗声道:“外面的人听着,就说北海神拳求见程夫人,大族长若是想查明真凶,需先医治我朋友!否则我顾卿拼了一口气也要杀出将军府,到时候莫要说我心狠手辣,不顾部落兄弟的死活!”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嘹亮,外面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殷无忧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语气慎重地道:“白先生,大族长的口谕我说得很清楚了,若是再去麻烦程夫人,恐怕大族长发起火来我也招架不住。令师弟如此执迷不悟,实在有点不通人情。” 顾卿冷笑道:“殷将军说话不必拐弯抹角,曹大人一死,以后玄翎城就是你的天下,做人留点余地,大家出门好相见。” “顾先生误会了,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白师兄也担保你绝对不可能是凶手,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但为了一时义气,断送了自己的前途,有点得不偿失。忠言逆耳,句句都是实话,还望顾先生三思而后行。” 殷无忧说话很有水平,他此时一语双关,表面上是说给顾卿听的,其实暗底里是在提醒白星辰,为了顾全你顾师弟的烂摊子而阻碍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的确很可惜,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作个决定。 白星辰脸色一变,忽然身形一闪,衣袖卷向木头人的咽喉。 凭他玄门丹神阶的修为奈何不了顾师弟,但是杀一个木头人应该很轻松。 缚妖索嗖嗖地飞过来,快若闪电地缠住了白星辰的手臂。顾卿眼明手快,左腕赫然拎住了木头人的衣领,硬生生地拖出一丈多远。 “是不是逼我翻脸!” 顾卿大怒,哗啦啦一声响,紧握的右拳已将身边一张檀香木椅击个粉碎。 白星辰一击扑空,却并不死心,衣袖一扬,顾不上缚妖索缠住他的手臂,移形换位一声不吭地闪过来,五指箕张,竟想将木头人的咽喉扣住,吸干他的灵力。 他执意要先将木头人杀了,下手又快又狠。 刺杀皇族将军的罪名非同小可,顾师弟的志愿他心里清楚的很,想振兴飞狨族,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丘猛大族长的信任,希望顾师弟能明白他一片苦心。 为了前程和名望,必要时只能牺牲小我,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nb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二十章权利的帮凶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计可施 邵元休? 顾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眼前这位剑术绝世无双的木头人,居然就是翠瞳剑阁的五师兄。 怪不得他左手剑气如此了得,在奈何桥上,一招就化解了自己的铁拳。他使连环双剑的目的自然也是避人耳目,怕被人认出他的左手剑招就是翠瞳剑阁的无极仙剑。 而当时顾卿使出无极望月的指力,在倾盆大雨之中戳来戳去,估计他也没来得及多想,更没有时间去判断。 可是他怎么会跑到玄翎城来,而且甘心为曹尚钦卖命? 顾卿心里暗自猜测,云俪城里根本就没有“疾风剑张郎”这号人物,邵元休听从曹尚钦的指使,趁萧冲子中了迷骨失神散而将他一举擒获,邵元休哪里会知道,其实自己是在对付大舅子郭锋。 但是在奈何桥上,为何他连倌马族的飞枪张寰都不认识? 只有一个可能,或许五师兄从小到大一直待在苍嵇洞天里,很少去云俪城瞎逛,他虽然与郭紫音青梅竹马,搞不好他只听过倌马郭家岳父大人和大舅子的名字而已,连郭锋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 是啊,郭大长老一进翠茗楼,不是也一样误认我是五师兄么? 顾卿哑然失笑,我要是告诉他,奈何桥上被他所伤的那个人是小辣椒的相好,估计他肠子都要悔青。 哎,他未婚妻跟我亲过一次嘴的,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啊! 顾卿想起他那一双凌厉凶猛的剑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眼看邵元休体内的毒气已快侵入心肺,顾卿不免忧心忡忡,很想救他,却又不知到哪才能找到解药。 白星辰突然昂头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我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居然会认识你这个混蛋,闪开吧,让我来试试。” 他走到邵元休的身边,用左手四根手指头探了探五师兄脖颈上的脉象。 顾卿瞧见他拇指上的断痕,想起在凌烟阁时白师兄不顾一切的舍命相救,心里不是滋味。大家一场师兄弟,彼此之间有什么不痛快,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不必再去争执对错。 白星辰皱了皱眉头,出手如风,分开双指按在邵元休胸口的“紫宫”、“玉堂”二穴上,右指作剑诀状,竟在邵元休的胸口引出一条细细的绿线,缓缓地往“璇玑”、“天突”处直移而上,转眼间就涌入咽喉。 咦?白师兄这招是从哪学来的? 顾卿愣住,白星辰的玄门功法与自己半斤八两,除了会移形换位,九宫飞剑遁,可能玄土门的土行遁法诀他也略懂几分,但是这种以灵力去引导对方真气运作的招式,顾卿却是第一次见到。 “丹神阶的好处……可以吸附外人的灵元真力,也可以吸释对方的毒气。” 白星辰额前冒出豆大的汗珠,两根手指不停地颤抖。 嗯,这种事情我就望尘莫及了,换我来吸毒气的话,估计五师兄伤没医好,人也被我吸成了干尸。 以后有机会,五行宗的玄门功法可要好好的炼上几招,光背些口诀有个鸟用! 邵元休神情恍惚,脸上的肌肤渐渐发绿,嘴里突然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却是一片青黑之色。 “只能这样,我没有办法引出来……”白星辰迅速点中邵元休璇玑、天突二穴,深深吸气。 一条绿气停留在邵元休的咽喉处,上不来也下不去,白星辰的玄门真力毕竟有限,他能将迷骨失神散的毒气引出心肺,已经相当不容易。 邵元休紧闭双目,说了声:“多谢。” “不必客气。”白星辰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顾卿见他恢复了力气,心里高兴,笑道:“这位是我白师兄,人称金光大仙。他只能暂时缓解你的毒性,让你死得慢一点而已,你不用谢他的,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有收你钱。” 邵元休听到“钱”字,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己一身铜臭味,跟顾卿比起来显然人品上就矮了一大截。为了生活难免会失去很多美好的初衷,好在他心里还明白两件最令人痛苦的事情:与亲人分隔千里之地,不应该杀的人却非杀不可。 人生充满了讽刺,因为现在他连一只鸡也杀不死。 “白师兄,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顾卿眨了眨眼睛。 白星辰很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现在这种局面,我看你是进退两难。以你的聪明才智,玄翎城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你看我们有没有办法混出去?” 他这马屁听上去有点夸张,但是拍得恰到好处,白星辰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师弟,也不敢招惹丘猛大族长,反正两条路他都不能选,不如就想办法另觅捷径。 白星辰一怔,怒道:“你他吗的脑子有病!” 顾师弟是什么为人,白星辰心里清清楚楚,越是逼他就越是难搞,天生的吃软不吃硬。问题是阁楼现在被黑牙营团团包围,而且大族长已经给足了脸面,殷无忧与顾卿非亲非故,完全不用卖他人情,到时候护卫们破门而入,顾师弟和江兄弟只怕很难置身事外。 “……还是不要为难你师兄了,将我交给黑牙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来生再报答你。” 邵元休坐在地上微微弓身,向顾卿行了一礼,眼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意。 “五师兄放心,我白师兄刀子嘴豆腐心,为人善良的很!” “你,你怎么知道我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一章无计可施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w。4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无绝人之路 顾卿痴痴地望着五师兄的眼神,神情呆滞,目光开始游离。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卫风语。 他好想告诉小郡主,自己并不是嫌命长,也不是存心要搞事情,而是有些事认定了他就不会回头,如果不是为了救邵元休,他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从阁楼走出去,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他不忍心丢下五师兄,他不愿意选择逃避。 男人之间突发的友情,或许远没有碧水湖边的小仙女更令他痴迷,更令他不顾一切,但是为了让朋友有勇气活下去,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曾经放弃过燕阳村,也放弃过霍长老,他发过誓,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人死去。 也许这就是作为男人来说,最不可理喻的地方,生命和尊严哪一个更可贵?可以像云烟一样柔弱轻盈,也可以像天泉洪水般汹涌澎湃。 小郡主,你不会怪我吧? 白星辰坐在一旁扭头瞧了瞧顾卿,又瞧了瞧邵元休,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苦叹,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派这么两个神经病出来折磨我? 阁楼里的光线渐渐黯淡,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估计天黑之前黑牙营肯定会有所行动,殷无忧不可能让顾卿舒舒服服地熬到天黑。 “白先生,小遥姑娘到处找你,听说都冲进无牙宫了。” 外面的殷无忧干咳一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是非常清晰。 白星辰面sè一沉,咬着牙叫道:“有种你告诉她,我已经被你shè死了!” 听见萧遥的名字,顾卿突然又想起程师伯,若是萧遥闹起来,估计程师伯会亲自赶过来一趟也说不定,玄翎城除了程师伯之外,已无人能救得了邵元休,黑牙营的人不可能看见族长夫人也闭起眼睛**箭齐发吧? 顾卿皱了皱眉头,正sè地道:“不知道殷无忧是不是骗你,他肯定会在萧遥知道此事之前下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和小江设法引开他们,你速去云烟阁请程师伯。” “你不要忘了,殷无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等我一离开,只怕黑牙营立即冲进来将你们**箭shè死,然后我带程师伯来欣赏三具死刺猬?” “那万一萧遥冲进来呢?你忍心让她变成女刺猬?” 这句话倒也不错,以萧遥的脾气,如果找不到白星辰,她随时可能冲进将军府来,到时候大家抱在一起死,得不偿失。 白星辰脸sè大变,他可不愿意让萧遥身涉险境,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到小瑶遥,冲进无牙宫请来程师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不宜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当机立断,挽了挽衣袖,弓着身子将屏风上一块绣花布帛扯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吗的!女人就是麻烦!” “哟!女人是挺麻烦滴,跑这么大老远来救几个老爷们!” 忽然! 阁楼地下密室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只见石墙缝隙里探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脑袋,黑纱遮面,轻柔的黑袍上拍起厚厚的一层灰尘。 花小兔! 顾卿差点喊出声来,张开双臂猛地扑过去,情不自禁地抱起小兔子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行吧,我头已经转晕了,我就躺在这里先睡一觉吧。”花小兔被顾卿搂得喘不过气来,干脆装死吞噬,懒洋洋地躺到地上。 白星辰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像个马屁jing似的帮花小兔拍打衣裳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道:“小姑nǎinǎi,你是怎么上来的?你千万别睡啊!” 花小兔伸了个懒腰,道:“玄翎城还有本小姐去不了滴地方?” “那是,那是,玄翎城里除了黎兔族的燕长老,很少有让我钦佩的人了!” 白星辰果然老歼巨猾,他先将花小兔最尊敬的燕别离抬出来,既给了黎兔族的面子,同时又赞美了花小兔的本事,不管换哪位小姑娘,听了之后心里肯定舒舒服服。 花小兔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要不是瞧着咱们长老滴面子,才懒得累死累活挖这么长时间地道。” 嗯,你们长老是什么心思我猜得出来! 白星辰嗖地一声,早已迫不及待地闪进了密室。 顾卿示意江淳玉帮忙,将邵元休扛在肩上,然后跑到书桌旁将屏风移到原位,悄悄地合上石墙的缝隙,不管黑牙营的人什么时候发现密室,总是能先挡一挡。小兔子挖出来的地道错综复杂,满地都是老鼠夹子,他们休想追得到。 顾卿迅速下了台阶,跟在花小兔的身后钻进了密室里的地道。 花小兔手持铁锹,动作利索地将地道挖通,得意地道:“几位大爷,看见本小姐来救你们,是不是心里很感动?” “现在最让我感动的,是赶紧找个出口。”顾卿心急如焚,一心想将邵元休救出将军府。 “小顾,本小姐挖地道的时候你别插嘴,现在是我说了算!” 花小兔凶巴巴地娇斥一声,顾卿立即闭上了嘴。 五个人排成一条直线,趴在窄小的地道里匍匐前行,花小兔用铁锹敲了敲头顶的泥土,若有所思地道:“这里就是西亭门巷子左边的小路,虽然跟将军府隔了一条街而已,但咱们从这里上去应该安全。” “怎么不继续挖?”白星辰怔住。 “本小姐是先找好你们被困的位置才挖下来滴,也没想到下面会有密室……你以为我从捣药村一路挖过来滴?那我岂不是神仙?” 白星辰一想也对,花小兔的挖掘技术已经相当不错了,就算渡澄用五行宗的遁土之术,也不可能遁上十七八里的路。 头顶cháo湿的泥土纷纷裂开,微弱的光线从路面透下来。 花小兔探出脑袋仔细查看周围的动静,往地道下面弹了弹手指头,闪身躲在树丛后面。 顾卿钻出地道,耳边听到邻街黑牙营在调动兵马的声音,轻声地道:“师兄,西亭门不宜久留,我看咱们分头行事,我叫小兔子带我们去东宣门的牧苑客栈,就是第一次进城咱们住的那家,记得么?你先回云烟阁,务必请程师伯来一趟。” 白星辰面有难sè,道:“我还是先找到小瑶,让她跟程师伯说比较好。” 嗯,渡澄老光头被彭娇娇追得到处**跑他都懒得去管,白师兄很少这么紧张一个人的,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顾卿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大街上行人稀少,远处忽然传来黑牙营护卫尖锐的呼喊声,似乎已发现顾卿等人不见了踪影,一道穿云烟火冲天而起,大队人马迅速封锁各处街巷的路口,将西亭门围得水泄不通。 “小兔子,你带小江去牧苑客栈。” 顾卿突然停住脚步,拍了拍江淳玉的肩臂,他心知万一碰到黑牙营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倒不如留下他断后,可以将黑牙营引往别处。 街道上刹时人声鼎沸,护卫jing兵越聚越多,花小兔咬了咬牙,带着江淳玉朝小巷深处奔去。 顾卿转身往西亭门大街迎风而行,目中jing芒闪动,左手轻轻地甩动缚妖索,唇边吹着欢快的口哨。 他就像一只逃脱了牢笼的鸟儿,感觉浑身轻松,心情非常的愉快。 黑牙营呼啸而来,手中长戟哗啦啦一片,动作一致,对准了顾卿。数百名护卫挤满了街道两旁,摩肩接踵,居然一点缝隙都找不出来。 顾卿若是施展飞霄阶的神通,跃墙而过,缚妖索护住身躯,或许黑牙营的人根本就拦不住,但他偏偏想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只听见“哎呀!”一声叫,一道白光破空shè来,贴着顾卿的耳朵,钉在街边小铺的小旗杆上。 那一截颤巍巍的箭羽悠悠摆动,似乎是在嘲笑顾卿,北海神拳,老子他吗的shè你一箭,杀杀你滴威风!你来咬我啊! 忽然,前方一名黑牙营的护卫身子颤抖的厉害,高举起双手,噗通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从莫愁湖里捞上来的死鱼,失声叫道:“顾,顾英雄,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刚才shè出来的弓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跪倒解释一番,估计是因为人群太挤,被人撞了下胳臂,只得哀求顾英雄千万不要发火。 顾卿眼眸中jing芒一闪,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护卫们高举弓弩长枪哄然而散,吓得脚尖往后急退,心里嘀咕,这不长眼睛滴混蛋啊,想寻死也不要害我们啊! “起来吧。” 顾卿点了点头,绕开这名护卫,径直往街心走过去。人群跟着他的身躯移动,只围不攻,一个个互相推搡,双脚不停地在路面打滑,都生怕突然会被身后的人推上去似的。 “顾先生,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实在是不够朋友!” 一声轻斥,耳边传来呼呼风声,一股yin柔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从背后侵袭而来! 顾卿一惊,缚妖索临空舞动,拳风回旋。 殷无忧衣袖流风,身法又快又猛,左手拎起刚才跪在地上护卫,直接往顾卿的头顶抛过来,右掌一式平步青云,斜拍顾卿胸口。 钊南将军的功法神通,当ri在无牙宫追赶刺客时,顾卿曾见过一次,要不是萧遥公主机智地逃进云烟阁,不出三招必败无疑。 星宿部落藏龙卧虎,抗衡宗师级别的人物或许在真气灵力上的修为,远远不够,但是对付四剑五宗的弟子,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 顾卿虽然突破了玄门飞霄,但在功法运用上还没有到娴熟灵巧的地步,就像沐秋山一样,随时可以扣住他的手腕,殷无忧这一掌来势凶猛,顾卿不一定能躲得过。 而且殷无忧确实老谋深算,竟然一把抡起护卫的身躯,去避开北海神拳致命的一击,加上令人眼花缭**的速度,失手的概率几乎为零。 呯! 缚妖索迅速挡住了临空而下的护卫,yin柔的掌力也不偏不倚地拍中顾卿胸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识英雄重英雄 顾卿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仰面跌出了数丈之远。 殷无忧一击得手,大喜若狂,猛地冲人群狂吼:“给我拿下刺客!” 黑牙营的护卫们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却是一个人都不敢动。他们是虚鼠皇族的战士,他们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并没有过度的害怕恐慌,其实他们内心是在拒绝殷无忧的命令。 北海神拳不顾生死为玄翎城的部落百姓急退幽冥魔骑的围攻,这件事情已深入人心,在他们的心里,顾卿就是玄翎城的英雄。 正所谓军力如山,他们职责在身,奉命包围顾卿就行了,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打要杀,殷将军你还是自己来吧,我们在一旁呐喊助威比较好。 现在躺在地上的如果是江淳玉或者邵元休,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至于顾卿么,英雄和疯子就是一念之差,别用身家性命开玩笑。 此时的顾卿,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绞在一起,疼得他直冒冷汗。他只觉得体内的真气混乱不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晃悠悠地站起来,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殷无忧见黑牙营的人竟敢违抗命令,迟迟不肯动手,不由地面色一沉,扫视街道上的人群,冷冷地道:“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高声呼道:“殷将军明鉴!顾英雄不是杀害曹大人的凶手,我们没有理由与他为难!” “大族长都说了此事与他无关,何必赶尽杀绝!” “是啊!顾英雄重情重义,像他这样的人物,咱们玄翎城太少了!恳请殷将军放过顾英雄!” “以后魔族杀来,谁能带领我们冲锋陷阵?” “宁可战场杀敌一万,绝不杀自己人!” 黑牙营护卫高举长枪剑戟,齐声大喊。 街道上呼声雷动,人群情绪亢奋,哗啦啦忽然跪倒一片,纷纷请求殷无忧赦免顾卿的罪名。 顾卿呆呆地瞧着眼前的阵势,心弦震撼,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我身为飞狨族人,也曾像他们一样,想过终有一天我会走出燕阳村加入部落的阵营中,保卫家乡,誓死捍卫玄翎部落的尊严。 分辨是非对错并不难,难的就是兄弟们齐心协力,万众一心。 给我三千战甲,何愁无妄城的妖精不灭? 顾卿突然单膝跪地,抱拳举过头顶,朗声道:“多谢各位兄弟!我不怕万人阻挡,也绝不屈膝投降,只要我顾卿有一口气在,定与诸位誓守家园故土,同舟共济,杀尽魔族!” 殷无忧咬了咬牙,冷笑道:“我来取你最后一口气!” 衣袖鼓动如风,就像是两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布袋,殷无忧双掌一缩,幻起绵绵阴柔的掌力,鬼魅般地欺身而袭! 好!我就再接你一掌! 先天玄气气动玄门八脉,顾卿左臂一探,无极望月的指力划出一道弧线,宛如当空一轮明月,光芒耀目。 玄门铁拳伴随着顾卿的身形,迎风而上。 数百双眼睛注视着萧瑟寒风中的顾卿,空气在瞬间凝结。 顾卿在重伤之下能不能反败为胜,黑牙营的战士们心里都没底。 钊南将军的武力不是浪得虚名,玄翎城皇族部落中不说数一数二,整个黑牙营里挑不出能与他抗衡之人,就是飞天老鼠蔡文长也惧他三分。 但是他们心里同样也明白一件事,勇猛无敌的顾卿要是发起脾气来,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掌力与拳风的交集,就像是刀光与剑气的碰撞。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玄门铁拳的威力,顾卿虽然没有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在实战中也学会了不少巧妙的招式变化。 想着去砸碎敌人的脑袋,当然也有被敌人一招致命的危险,倒不如避开锋芒,以免两败俱伤。 望月指力一出,顾卿的拳势却拐了个弯,与殷无忧的掌风擦身而过,突然化拳为指,点在殷无忧的肩井穴上。 殷无忧的速度比飞霄阶更快,掌风一扫,正好抵住顾卿的左手大拇指,一缕沁人心脾的真力直贯掌心,冻得他打了个冷颤,脚尖在地上一点,身躯飘然而退。 顾卿一声闷哼,感觉手指头都快被他扭断,收力不住,往街道的树丛边退了好几步,半边胳臂立即酸麻,袖子里空荡荡的,毫无知觉。 而殷无忧一条胳臂不停地抽动,半边身子也已僵硬,面如土色,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顾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二人接招之后都受了内伤,站在街道上大口的喘气,调整呼吸。 黑牙营的护卫鸦雀无声,几名武士放下枪戟纷纷聚拢树丛边,查看顾卿的伤势。一只手突然从暗处伸出来,一把扯住顾卿的衣衫,迅速拉进人群中。 “顾兄弟,你先走!” 黑牙营的护卫将一件黑衣披在顾卿头上,弓着身子带顾卿撤离街道。这人背脊上斜插着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刀,顾卿定睛一看,正是带他冲进雷神山的双刀武尉莫子凌。 “莫大哥?” “赶快离开西亭门,躲得越远越好。玄翎城肯定会被封锁,切记不要到处乱跑,等风声过了再说。” “好,有什么事去牧苑客栈找我!” “嗯,保重!” 莫子凌四处张望,确定无人跟踪,将顾卿推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大街。 顾卿忍住手臂的剧痛,飞身跃上西亭门的城楼,避开守卫,偷偷地潜入了东宣门街道。 夜风呼啸,天寒地冻。 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大街小巷里已看不到闲散的行人。 牧苑客栈。 江淳玉背负黑帛长剑,一直等在漆黑的大堂角落,突然看见顾卿闪身进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二十三章识英雄重英雄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收获 等顾卿找到账房,将熟睡中的客栈伙计拍醒,江淳玉倒也配合的很,背脊上的黑帛长剑刷刷抽出来,横在伙计的脖子上。 他虽然不明白顾卿想干什么,但是那种死死抓住伙计衣领的架势,一定是想了解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玩花样!云俪城的茶商路经玄翎,是不是都住在你这里?” 客栈伙计在睡梦中突然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拎起来,吓得腿脚发软,舍头也像是打了结:“大,大爷……我,我不明白你在说,说什么……” 啪! 顾卿一拳将伙计的床板击个稀巴烂,扭头瞧了瞧屋柜旁边两只大花瓶,像是挺值钱的东西,眉头一皱,那伙计扑腾一声跪倒地上大声求饶,已经快哭出来:“大,大爷饶命啊,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嗯,外地的茶商是不是经常有东西寄存在客栈里?” “是的,是的。”伙计连连点头。 “那我要麻烦你帮我找一找,倌马郭家有没有把茶包寄存在你这里?差不多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 “不麻烦,不麻烦,我找找名字,你说的是哪个倌马郭家?” 伙计慌慌张张地从衣柜里取出厚厚的账本,翻阅记载的货物名单,一脸疑惑的表情。 顾卿一怔,莫非郭锋等人为了避人耳目,在牧苑客栈登记的是假名?好像那天晚上蔡文长来找杜清风时,对郭锋的出现也很意外,难道郭锋和萧冲子根本就没有住在客栈里? 不对啊,这事情张老二都证实过的。 “苍牢族的杜清风,有没有这个名字?”顾卿皱眉又问。 “杜清风,杜清风……有了!他初九那天清晨登记了三间房,是两个人一间的,其中一位小伙子单独住了一间。” 顾卿歪了歪脑袋,失笑道:“嗯,那小伙子是个女的。” 客栈伙计哪里还有心情知道客人是男是女,仔细翻阅账本上的记录,慎重地道:“杜先生是有好几包东西寄存在店里,小人见库房里放不下了,就堆在后院废弃的马厩里,我遮得很严实的,应该,应该完好无损。” 他话刚一说完,顾卿人已冲了出去。 封闭的马厩里堆放着许多干草和木箱,顾卿小心地查看,终于在角落的布蓬下发现一堆茶包,叠成三排,鼻子凑上去一闻,果然是茶香扑鼻,隐隐之中有少许的铁腥味。 他示意江淳玉挑个缺口出来,茶包里的姬木山茶色泽青紫,已尽数腐烂,用手抓起一把,掌心滑腻成粉末状,果然搀杂了沙粒般粗细的铁硝药石,乌黑发亮。 顾卿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辛辛苦苦地到处寻找三辆茶包,却原来一直藏在牧苑客栈里。今天要不是带邵元休躲进客栈,估计这些茶包都要长毛了,他吗的,张老二那鼻子也真是差劲的很! 这意外的收获简直令顾卿欣喜若狂,急急忙忙地奔回后院厢房,兴奋地叫起来:“五师兄,找到茶……” 昏暗的灯火呲呲晃动,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只见白星辰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紧闭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说。程苍澜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床边,手指头抵在邵元休的咽喉上,用真力修为缓缓将他体内的绿气化解,而萧遥朝着顾卿眨了眨眼睛,正用帕巾替师伯擦拭额前的汗水。 顾卿偷偷地朝白星辰竖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走到床边,恭声道:“弟子顾卿,见过大师伯。” “你回玄翎城也不来云烟阁看我,现在要救人了,就想我了是不是?” 程苍澜打量了屋子外面的江淳玉一眼,淡淡一笑。 顾卿眨了眨眼睛,笑道:“一时没有抽得开身,大师伯勿怪。本来打算去将军府找一找少主的下落,再去无牙宫拜访你老人家的。想不到竟撞破了曹大人的丑事,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我们,万不得已只好要白师兄去请你老人家亲自过来一趟。” “曹尚钦有什么丑事被你发现了?” “原来少主失踪一事,是曹大人指使的,他想威胁倌马郭家交出茶车,独吞部落禁物,图谋不轨。” “铁硝药石的来龙去脉,小瑶跟我说得很明白了,但是你说曹尚钦图谋不轨,是不是无中生有,故弄玄虚呢?” 曹尚钦一死,无人知道事实真相,就算顾卿硬说曹尚钦要起兵造反,死人也不可能会站出来辩白,无凭无据的,程苍澜当然不会相信顾卿的话,小孩子为了置身事外,往往喜欢添油加醋,信口胡诌。 “曹大人的心思弟子虽然是猜的,但也不会凭空捏造。他擅作主张囚禁倌马郭锋与少主,而且还指使杀手要将我杀人灭口,茶车之中私携硝石那是灭九族的重罪,他瞒着大族长知情不报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别有所图,说不定是想勾结外族,偷偷地将硝石献给诸葛瑶光。” 其实顾卿心里非常清楚,程苍澜是皇族的族长夫人,星宿部落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比谁都明白,要是自己不能自圆其说,故意把事态说得严重一点,她对曹尚钦的死因根本就没有兴趣。 果然,程苍澜一听到“诸葛瑶光”的名字,脸色一变,蹙起双眉,道:“蟠螣族的事情,你又是哪里听来的?” 顾卿心想,我可不能告诉她雷神山的事情,到时候说我跟诸葛瑶光勾结,我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他突然想起曹尚钦交给曹子阳的那封竹简密信,说不定已送到了诸葛瑶光的手里。 左兵司统领与蟠螣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暂时也没有兴趣关心,诸葛瑶光还指望北海神拳能助他一臂之力,共同对抗潜蛟族的公孙无极,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卖他。 萧遥在旁边瞪了白星辰一眼,意思是问他,你怎么不帮你师弟说说好话? 白星辰一怔,干咳了一声,正色地道:“大师伯,现在人也死了,是黑是白没人说得清楚,大族长追究起来恐怕顾师弟难逃其咎。我跟小瑶也说过这事情的,一致认为顾师兄是被冤枉!求你老人家瞧在师父的面上好歹救救我们师兄弟二人……他也是一片诚心想找到萧大哥,免得小瑶担心。” 金光大仙这一番话做足了功课,将渡澄、萧遥、萧冲子统统搬了出来,个个都是程苍澜心里牵挂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卿被丘猛问罪。 顾卿衣袖一抖,大拇指又偷偷地朝白星辰竖起来,白星辰扭头翻了个白眼,当作没看见。 程苍澜倒是看见了,目中精芒流转,问道:“怎么你手受伤了?” “接了殷无忧一掌。” “嗯,殷将军的掌力阴柔浑厚,虽然不是剑派仙宗的路子,但是当年他父亲曾与元冥宗的四大上修法王有过交往,魔门七绝的神通也参悟了不少,传到他手里,还算有点成就。” 程苍澜走到顾卿身前,握住他的手掌,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地贯注胳臂里,又麻又痒,令他浑身舒畅。 “只是……元冥宗的功法我却是解不了。”程苍澜面色凝重,不敢用剑派的真气强行为顾卿疗伤。 顾卿心里却是一凛,猛然想起小郡主说过他爹爹正是元冥宗的上修护法,不知跟四大护法王究竟是何关系?不由地大为好奇,皱眉道:“元冥宗的四大上修法王?弟子从来没有听说过。” 程苍澜悠悠叹息,沉声道:“哎,上修法王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这辈子最好是莫要碰见他们。天照王宇文沧海,神通广大,天煞元冥分身遁变化无穷,当年擎天宗追了他十一年,连他影子都看不见,乐游王卫素,幽煞破形决可以令一切肉身烟消云散……” “啊!”顾卿失声叫起来,几双眼睛奇怪地望着他,只见他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前的冷汗,装作异常吃惊的样子,“……我若是看见他们,肯定调头就走!” 其实听见“乐游王卫素”五个字,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十之扒久就是小郡主卫风语的父亲。 “逍遥王江鸣厉,最擅长的就是魔门七绝中的逍遥搜魂手,三头六臂,锐不可当。嘻弥王羿辽的天荒六和掌,殷无忧的父亲就偷学过几招,虽然功法修为差了许多,但掌力上的灵动流转,深得六合之精要。” 顾卿听得目瞪口呆,因为“逍遥搜魂手”他在恶人峰亲眼看见十三郎使出来,似少女轻歌曼舞般的妖娆掌形至今令他难忘,莫非十三郎就是元冥宗的逍遥王江鸣厉? 不对啊! 记得在恶人峰凌烟洞时,顾卿亲耳听见十三郎大骂逍遥王,对此人恨之入骨,难道云伊前辈与逍遥王正是夫妻? 而关于“嘻弥王羿辽”的事情,与白师兄在北海神秘山洞的兽皮上,那句“昔日与嘻弥王羿辽一战,两败俱伤,而欲化天荒六和掌之奇功,非地煞天绝可破”,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邵元休忽然说了一句:“邪门魔功,不学也罢……仙剑四大圣地若是能摒弃成见,不要墨守成规,冥顽不化,只怕早已获悉仙道大乘之法,也不至于被极仙宗的人瞧得一文不值,数百年来都任由剑派自生自灭,不理不睬。” 程苍澜脸色一变,冷冷地道:“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星宿部落画地为界,争得无非就是一些世俗权力,百姓们图个安居乐业而已,四大剑派也是凡胎俗子,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家的事情?” 她师出洹山剑宫,又拜在烟雨剑宗门下,是星宿部落中唯一一个集两家剑派所学的弟子。 其中有什么隐晦曲折之处,顾卿也没有多想,他瞧见程师伯的眼神,似有一丝哀怨之色,生怕五师兄没轻没重的语气激怒了大师伯,冲邵元休使了个眼色,将话题岔开:“大师伯,硝石茶包弟子已经找到,少主为了追查万花雪莲的下落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他现在生死未卜,依弟子愚见,不如先放出消息,利用硝石救出少主,至于要不要献给大族长,我看还是由郭大哥定夺。” “当然是先救出哥哥要紧!”萧遥脱口而出。 贡茶和硝石她可一点都不关心,只要能救出萧冲子,你们怎么折腾都行。 程苍澜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若是大族长问起来,我先帮你顶一顶,你查到冲儿的消息之后,切记不可贸然行动。” 客栈外面隐约传来几声马鸣声,顾卿灵机一动,将白星辰拉到厢房门外,低声询问:“师伯是不是坐马车来的?” “是啊,你又要搞什么?茶包现在藏在何处?” 顾卿也不多话,返回屋内,躬身拜谢程师伯,道:“弟子还有一件事情要请大师伯帮忙。现在全城夜禁,邵师兄不可在此久留,能不能跟随大师伯的马车离开玄翎城?” 程苍澜轻叹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我与渡澄二十年未见,这两个宝贝徒弟定是他派来折腾我的。” , , ps:呼叫收藏,呼叫票票,呼叫订阅! 朋友们多多支持!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看免费,没毛病!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难自禁 夜色凄迷,寒风呼嚎。 族长夫人的马车无人敢阻拦,顾卿等人顺利地离开东宣门,告别了程师伯,又将白星辰拉到树丛边,抢过来几锭银子,与江淳玉扶起五师兄,三人一路行过奈何桥,往捣药村狂奔而去。 安全抵达捣药村时,燕双柔与花小兔早在村口守候,问起燕别离,却说傍晚时就进了玄翎城,担心顾卿突破不了黑牙营的包围,去无牙宫面见大族长了。 顾卿暗想不妙,早知道这样应该先去月弦楼看看的,万一燕别离一时冲动与丘猛发生争执,岂不是又多生事端。 燕双柔即刻派黎兔族少女去月弦楼报信,通知燕长老小卿已脱离险境。 顾卿将一锭星宿银塞进花小兔手中,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话。他本想请花小兔吃一顿好的,谢谢小兔子借钱给他,但现在麻烦这么多,吃喝玩乐的事情实在顾不上。 花小兔也不客气,心想,这么多银子够去香寍楼买好多胭脂水粉了,长老肯定开心的很。 卫风语见顾卿回来,满心欢喜,突然瞧他面部气色有少许异样,纤手搭在顾卿手腕上,失声叫道:“你,你中了天荒六合掌?” 小郡主是乐游王卫素的女儿,又是擎天宗元鲲大师的徒弟,当然是见多识广,她能解邪祁将军元冥十三遁中的烟魂遁,对嘻弥王羿辽的天荒六合掌邪功自然也是熟门熟路。 幽静的小屋,沁润的清香。 卫风语掌心幻起蒸蒸白烟,按在顾卿的胸口,一个时辰左右,顾卿体内闷热的掌毒已烟消云散。 顾卿缓缓睁开眼睛,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卫风语面对面与他盘膝对坐,紧闭着双眸,浑身衣衫尽湿,身材玲珑凸显,碧玉无暇的面容似北海冰雪般细腻纯白,香汗淋漓,如晶莹的珍珠,颗颗滑落尘埃,就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瑶鼻轻轻地颤动,气若抽丝,娇躯摇摇欲坠。 “别动,掌力没有褪尽……你闭上眼睛不许看。” 卫风语咬了咬嘴唇,纤手抵在顾卿胸口,柔嫩的肌肤触觉令顾卿一颗心儿砰砰直跳,他只瞧了佳人一眼,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心神一荡之下,没有流出鼻血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我没看啊!” 顾卿咽了咽口水,只得乖乖地闭上眼睛。 然后他脑子里就开始幻想,我要是扑上去,她肯定没有力气反抗,那我肯定就是个畜生,趁人之危,猪狗都不如。我要是无动于衷,她肯定会瞧不起我,哎呀,原来顾卿是个傻子啊,看见美女居然一点都没有反应,真是他吗的混蛋。 我心跳得这么厉害,她肯定感应得到,她这是在试探我啊? 不如我现在从一开始数,等她手掌移开时,如果数到双我就故意晃着身子扑上去亲她一口,数到单我就不动。 顾卿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闭着眼睛添了添嘴唇,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 他已经开始数了。 他心里一直喊着双,双,双,数到哪里居然忘得干干净净。 等一下,我重新数过! 身子忽然微微震动,卫风语终于支撑不住,晃着娇躯扑倒过来,额头撞在顾卿的肩膀上。 少女的芳香迎面扑鼻,顾卿颤抖的双手扶住卫风语的手臂,将她额头轻轻地倚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时之间心绪澎湃,只想就这样一直搂住她,天永远都不要亮,人永远都不要醒。 烟气渐渐消散,簌簌夜风从窗前的缝隙飘进来,吹拂柔弱的青丝。 “小卿,我们去棋阁海好么……再也不要回来。” 卫风语气若游丝,恍如夜空中遥远的星星,闪着眼睛在顾卿耳边轻声呼唤。 顾卿柔声道:“棋阁海在哪里?”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海上有五彩的流光飞舞,一眼望不到边……我从小在那里长大……” “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嗯,谁也找不到我们……” 卫风语梨涡浅笑,眼眸中一汪秋水,安静地凝视顾卿,手指头轻柔地划过他的鼻梁,划过他的脖颈,停在乾坤锁上,擦拭着烛光中那弯黯淡的银芒,嘴唇中一声幽幽的叹息: 千里棋阁霜满天, 青丝白发度华年。 尘俗云烟随风去,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一瞬间,顾卿神情恍惚,脑海里出现碧水湖边白衣飘飘的身影,白泽崖下缤纷的飘雪,那天籁般的轻吟令他抛尽人世间所有的烦恼,情不自禁地亲吻怀中心上人儿。 释放心灵的缠绵,仿佛身临梦境之中,坠落那无穷无尽的深渊。 迷离的夜色下,两个清丽秀气的黑袍少女,安静地站在窗外,两滴泪水从花小兔眼眶中悄悄地滑落下来。 “你哭什么?” 燕双柔眼神里闪烁着明艳动人的光芒,娇美的面庞却有些冷漠。 花小兔呢喃地道:“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觉得卫姐姐好浪漫吖,这首诗让我好感动。” “嗯,明天长老肯定把香寍楼砸个稀巴烂,以后你不用跑这么远去买那些胭脂香粉了,我看你感不感动。”燕双柔冷笑。 “本来咱们长老生得挺美滴,比卫姐姐漂亮多了!偏要涂那些胭脂香粉,连我瞧了都想吐,小顾看见怎么可能喜欢?” “你是女孩子,他是男的,感觉不一样滴。” 花小兔嘟着小嘴,道:“反正我感觉小顾不喜欢长老。” 燕双柔轻轻叹息:“喜欢不喜欢,又不是你说了算……” “是不是小兔子来了?” 卫风语忽然惊醒,迅速从顾卿怀里挣脱起身,脸颊上已红霞一片。 顾卿两只胳臂僵硬不动,张大了嘴巴还没有缓过神来,花小兔站在门口笑嘻嘻地道:“小顾,你是在表演木偶戏呢?” &nb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二十五章情难自禁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邪气冲天 狂风肆虐,夜色愈来愈浓。 星莽大陆这么大,想不到我始终逃不了星宿部落的是是非非,天上地上,星海苍茫,我何时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顾卿眼望远方,在迷离的夜色里悠悠长叹。 他脑海里幻想着棋阁海五彩缤纷的流光飞舞,耳边依稀听见卫风语梦呓般的吟唱,尘俗云烟随风去,只羡鸳鸯不羡仙……战马嘶鸣,凌厉的风沙满天飘扬,旷野之中灯火密布,出现无数个闪动的黑影,刀光剑影,喊声震天。 黑牙营的精兵呼啸而来,大队人马已逼近捣药村。 顾卿笔直的身躯站在村口,纹风不动。 缚妖索在他头顶曲线盘旋,幻起晶莹闪烁的白光,仿佛像是一道天神的守护元灵,萦绕不息。 长戟弓弩已包围了村口的荒野农地,当中一辆铁甲银盔的战车上,站着浑圆如绣球的丘猛族长,轻拂颌前灰白长须,眼眸中两道精芒闪烁直射顾卿,呼吸沉稳,面色冷静。 左边一骑是始终露着诡异笑容的钊南将军殷无忧,而右位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目光闪躲,昂着脑袋东张西望,不敢与顾卿的眼睛对视。 金光大仙出现在捣药村,顾卿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盯着白星辰,眼神似刀锋般锐利,突然笑了笑,道:“白师兄,你这是要搞什么花样?” 白星辰干咳数声,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沉声道:“大族长已经知道倌马郭家的丑事。只要咱们为皇族效力,找出郭锋就能得到万花雪莲,北海神拳功不可没,左兵司统领一职非你莫属!师弟,你听我一句,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是飞狨族唯一的希望,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你!” “万花雪莲是云俪的圣物,咱们玄翎也可以中饱私囊么?” “嘿嘿,东西在谁手里,谁就有谈判的资格。牧苑客栈的茶包已被大族长查获,倌马郭锋私运部落禁物,威胁玄翎城百姓的安全,凡有包庇窝藏者,一概视为同谋。” 原来客栈里藏匿的茶包终是瞒不过白星辰的眼睛,他举报有功,名义上与大族长率领黑牙营来围剿郭锋的同党,其实是想逼顾卿协助虚鼠皇族找出万花雪莲的下落。 仙剑门宗的圣物人人垂涎三尺,丘猛老儿当然也不例外。 白星辰知道这个顾师弟很难驯服,只有指使黑牙营包围捣药村,顾卿绝对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看着黎兔族人为他背黑锅。 正如他所说,命运掌握在谁手里,谁就有谈判的资格。 卫风语与燕双柔等人,正站在小屋边,关切的表情一直凝视着他,也许对她们来说不必太担心顾卿的安危,但是捣药村里的百姓如何逃得了这场大祸? 就算顾卿今夜能化险为夷,那么明天呢?为了达到目的,拉拢顾卿替大族长寻找雪莲,虚鼠皇族一定会不择手段要挟顾卿,若是顾卿敢与玄翎城作对,捣药村必将血流成河。 大族长的决定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顾卿一定要作出选择。 “燕长老呢?” 顾卿心里仍然牵挂燕别离,在他的眼里,黎兔族人就是他的亲人,他绝对不愿意让任何一位亲人替他受苦受罪。 丘猛族长终于开口,语气深沉,态度坚定:“燕长老在月弦楼休息,我已派出先锋营守护各处路口,绝对保证她的安全。大丈夫言而有信,一言九鼎!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为皇族效力,还是与我作对?” 听丘猛的话意,燕别离已被他软禁起来,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顾卿稍稍安心。 顾卿踏前一步,躬身行礼,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卿身为玄翎飞狨部落之人,年少无知,一事无成,连自己部落亲人都保护不了,真是羞愧难当!如今燕阳村的西面被无妄城的人占领,这三年来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如果他们等时机成熟,倾巢而出先围攻荒原圣地,接下来调头往东,目标就是无牙宫!幽冥魔骑围困玄翎,取我乾坤锁是其一,与无妄城里应外合是其二,大族长现在为了区区万花雪莲置黎民苍生而不顾,你教我用什么理由为皇族效力?我又何必挖空心思与您大族长作对?” 荒野中,千余名黑牙营的精兵登时一片鸦雀无声,皆被顾卿这番话说得心弦撼动,神情动容。 魔族的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大族长却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消灭捣药村也要寻找万花雪莲,不知道等冥灵山的妖精攻破玄翎大城的那天,万花雪莲能不能当饭吃? 丘猛突然抚掌大笑,大声道:“说的好!飞狨族有你北海神拳的指引,日后一定重整旗鼓,再展宏图!延续霍长老的毕生心血你是不二人选,只要你点一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顾长老!” 他左掌高举,忽见战车后面闪出数名黑牙营的武士,推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在火光中站成一排,扯下他们的面罩。 “……小卿?是小卿!” “他是来救我们的!他是来救我们的!” “小卿,你还认识我么,我是孙小九啊!” “我是小土豆啊!” 顾卿神情一震,眼前几个竟都是燕阳村少仙班的小伙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他想起先锋营地牢中,小伙伴们声嘶力竭的呼唤声,想起霍长老坚定和期待的眼神,顾卿热泪盈眶,却是一滴也没有落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孙小九?唐小三!小土豆!你们,你们都没事么?” “我们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没有找到小妹,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隔壁的孙小妹,顾卿记忆犹新,他时常喜欢用辣椒粉混在小妹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二十六章邪气冲天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擒贼先擒王 顾卿一把抓住缚妖索,张口咬在嘴里。 左掌按在脚边的碎石路上,一声闷哼,玄门铁拳呼啸而下,一道血光飞溅,已将大拇指生生砸碎。 也许只有痛楚才能令他忘记痛苦,他连死都不怕,又何必亏欠人情? 孤寂的身影在风中淡淡一笑。 他只想证明给白星辰看,头可断,血可流,北海神拳可以作出选择,只要他铁了心,谁也阻止不了。 白星辰瞧见顾师弟的举动,浑身发抖,面无人色,突然仰天狂吼:“难道我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他狂性大发,玄门丹神阶一出,一股凌厉的真气竟将身边一名护卫猝然吸附到跟前,五指扣住咽喉,扑地一声瞬间吸成一具干尸。 黑牙营的护卫脸色大变,乱成一团,他们害怕被丧心病狂的白星辰抓住,跌跌撞撞地四散跑开。 “小卿,不要管我们,你快走啊!” 少仙班的小伙伴嘶声惊呼,拼命想挣脱束缚。 飘飘白影一闪而起,卫风语已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将顾卿鲜血淋淋的手腕用纱巾缠绕,心疼地紧握他的手臂,柔声道:“小卿,捣药村的姐妹是无辜的,若是不杀丘猛,黎兔部落就是下一个飞狨族。” 顾卿神情一震,是的,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大族长不仅诬陷霍长老通敌,而且对少仙班的成员赶尽杀绝,他就是害怕部落族人不服从他的霸权统治,为了铲除异己,黎兔族人只怕也难逃被屠杀的命运。 他突然明白蟠螣族诸葛瑶光为何要兵变崤水关,有时候部落族人被逼得忍无可忍,造反是唯一的出路。 魔族窥觎他的乾坤锁,翠瞳剑阁冤枉他是杀人凶手,皇族部落又威逼他作出违背初衷的选择,他一个弱冠少年偏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心烦意乱之下,不免万念俱灰,倒不如跟小郡主比翼双飞,也许棋阁海才是自己的归宿。 正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虏,杀不了丘猛,所有的罪名我一人承担! 尖锐的口哨声忽然响起,狂风大作。 弥蒙的夜色里,一片粼光闪烁。 只见火光中黑压压一片黑影铺天盖地,疾飞而来,迅速将黑牙营护卫手中的火把扑灭。人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成千上万只仙鼠蝙蝠在荒野中盘旋攻击,见人就咬,血光四溅。 箭矢呼啸而出,纷纷射向半空中的仙鼠,黑牙营已阵脚大乱。 “江淳玉!” 顾卿猛地长啸而起,扶住卫风语的手臂,将她挡在后面,缚妖索立即飞扑左边的殷无忧,紧接着身躯在空中翻滚数圈,避开满天的弓箭铁矢,愤怒的铁拳已砸向铁甲战车上的丘猛。 混乱的人群中,只见丘猛飞身掠起数丈,双掌连环拍出凶猛的劲风,竟想与顾卿决一死战。 剑气满天。 一道冲天的身影直冲苍穹! 江淳玉听见顾卿的呼喊,身形似鹰隼展翅,赫然从小树林中现身。幻起寒光闪烁的剑光,宛如坠落的闪耀流星划破天际,与顾卿一左一右扑向丘猛。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白星辰大惊失色,脚尖在战车上一点,施展移形换位的身法迎上江淳玉,丹神真力弹在满天剑光里,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 “江兄,你先停手!” 白星辰情急之下,出手如风,烟雨疾风斩的剑气居然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江淳玉又惊又奇,想不到白师兄的玄门功法如此厉害,剑气根本近不了他身,不免有些心慌起来。 顾卿铁拳噼里啪啦连杀数名挡路的护卫,盯着丘猛的身影移动脚步,铁拳呼啸而出,将几辆铁甲战车砸得粉碎。 殷无忧被缚妖索纠缠,无心恋战,掌力临空拍出,迅速往大族长身边围拢,天荒六合掌的阴柔劲力蓄劲待发,悄悄地绕到顾卿的背后。 白星辰甩开江淳玉,移形换位闪到丘猛身边,呼呼拍出两掌,将顾卿的拳风牵引半尺,猛地倒转了身躯,一脚踢向殷无忧! “殷老鬼!要不要脸的?” 他左右开弓,逼得殷无忧毫无招架之力,移形换位一闪,一脚踩中殷无忧的大腿。 饶是殷无忧自信飞身法一流水准,却仍然避不开移形换位的堵截,身子晃了晃,咬着牙倒转身躯,往江淳玉的位置攻去。 顾卿一怔,怎么白星辰的功法修为变得如此凶猛?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不及细想,先天玄气贯注铁拳,一道凶猛的青光仿佛龙吟虎啸,在旷野中奔腾咆哮,直击丘猛的面门! 缚妖索嗖嗖缠向白星辰,不料竟被他移形换位一闪而过,倏然挡住丘猛的身躯。咦?缚妖索似乎也呆了一下,怎么白星辰这小子速度比我还快?他居然不怕我了? 师兄弟功法修为同出玄土门,对彼此的玄门口诀了如指掌,两股相同的真气碰撞在一起,瞬间散开,像是被汹涌的波涛劈头劈脑地侵袭,两条人影登时晕头转向,手舞足蹈地飞了出去。 气浪浑厚无比,震得丘猛哎呦一声大叫,一头扎进路边农田里。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惊恐万状地从泥地里爬起来时早已蓬头散发,鼻青脸肿,气得他暴跳如雷,大声疾呼:“杀顾卿者,封皇族武尉!” 声音震耳欲聋,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王命难违,黑牙营可以无视钊南将军的命令,但是大族长的旨意无人敢违背。 因为星宿的忠诚与部落的荣耀,比生命更珍贵。 黑牙营的精锐蜂拥而上,顾不上头顶黑翼仙鼠的撕咬,长戟链枪纷纷对准顾卿,将他团团围困。  你所看的《卿风决》的第一百二十七章擒贼先擒王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w。4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势均力敌 身形短小的丘猛被顾卿扣住了咽喉,就像是一只老迈的田鼠被凶狠的猎人抓住一样,吓得面无人色,身子僵硬不动,满头的大汗,锦衣尽湿。 黑牙营的护卫们见顾卿擒住大族长,纷纷往后散开,一个个面面相窥,谁也不敢靠近。 玄翎城里最津津乐道的故事,就是那莫愁湖上,幽冥将军邪祁是怎么死的? 当时我是亲眼看见的……只见那顾英雄从莫愁冰湖之中飞身而起,用两个手指头就勾住了邪祁的咽喉……你两根手指头连我手都抓不到!顾英雄的耳光噼里啪啦抽在邪祁的脸上,打得他就跟个猪头似的!真是解气啊!那玄门丹神的功法你以为是闹着玩的么?顾英雄站在冰湖上一声冷笑,瞬间将邪祁吸成了干尸……亲眼目睹之人往往添油加醋,将顾卿说得就像是个英姿伟岸的天神一般,凶猛如此,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卫风语尖锐的哨声响起,黑翼仙鼠转眼消逝无影。 黎兔族人心里又惊又怕,如果这个勇猛暴戾的男人,真的要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那玄翎城就天下大乱了。 噗通! 白星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顾师弟,我白星辰虽然是个混蛋,但恳请你瞧在师父的面上放过大族长吧……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就算将我一拳打死我也绝无怨言!” 顾卿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地道:“我别喊我师弟,我当不起。” “师弟,我求求你!” “他吗的!我也求过丘猛,他有没有放过我?” 顾卿怒不可遏,放声大吼,丘猛只觉得呼吸困难,双手紧紧地抓住顾卿的手腕,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要此时顾卿玄门丹神阶一发力,他与邪祁将军是一个下场。 白星辰咬了咬牙,忽然起身,道:“没有你顾师弟,我只怕连恶人峰也走不出来。只要不杀大族长,你还我一指,我就还你一命!” 话音一落,他衣袖如流云般撕开迷雾,猛地将一名黑牙营护卫吸附到身前,噌地抽出护卫的佩刀! 嗖! 剑光冲天飞舞! 人群中驀地闪出一个黑色人影,剑气飞驰,在半空中疾削而下,铛地一声斩断了白星辰割向喉咙的刀锋。 黑衣人身形清瘦,脸色铁青,闪动的眼眸中有几许泪光晶莹透亮,清澈如水。 烟雨疾风斩,来人却不是江淳玉,而是琊犬族萧遥公主。 “小瑶?你……”白星辰没有料到萧遥会突然出现,大感意外。 “白星辰!你准备要瞒到什么时候?”萧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住白星辰的手臂,竟与白星辰双双跪在顾卿面前,“小卿!你师兄有件事情一直不肯与你说,他,他是迫不得已,他……” “你干什么?”白星辰狂吼一声,打断萧遥的话。 周围人群面露疑色,满脸诧异的表情。顾卿更不知萧遥为何下跪,无牙宫他是亲眼看见萧遥刺杀丘猛,躲进云烟阁里,现在反过来帮白星辰替大族长求情,这是什么原因? 他一时想不通其中道理,不由皱眉道:“小瑶,你先起来。他贪图荣华富贵当然也是迫不得已对吧?我只想安安稳稳做个自由人,现在虚鼠皇族只手遮天,连捣药村的姐妹也不肯放过,我难道不是被丘猛所逼么?” 萧遥眼眶中的泪水似要滴落下来,凝咽道:“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师弟,怎么会狠心出卖你?真的是身不由己,你相信我!” “哈哈哈!等我杀了丘猛,就知道他是不是虚情假意!”顾卿突然哈哈狂笑,目中精芒闪烁。 “不要啊!” 白星辰望着顾卿的眼神,心神一震,移形换位忽闪而去,像一道飓风般地冲到顾卿身前! 掌风霍霍叠影,拍向顾卿的手臂。 看样子他一心想救下丘猛,下意识地扑过来,不惜与师弟拼命。 “挡我者死!” 顾卿怒吼,玄门铁拳朝着移形换位的一片光影猛击而出! 萧遥突然浑身颤抖,放声大哭:“丘猛是他父亲!” 什么? 顾卿冷不防听见萧遥的一声呼喊,心里就像是被钢针刺了一下,拳风一缓,飞霄阶灵动时,身躯猛地一沉。 呲! 衣袖被白星辰的掌风撕成碎片,移形换位趁机抓住了丘猛的衣领,一掌将大族长送进了黑牙营护卫的人群。还没等顾卿回过神来,白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三次跪倒在地。 就像他亲口说的那样,他无意与顾卿为敌,救下丘猛之后,哪怕师弟一拳打死他,也绝无怨言。 萧遥这一声喊,除了殷无忧心知肚明之外,在场众人皆是吃惊不小,想不到大族长居然是金光大仙的父亲?这件事情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怪不得萧遥口口声声说白星辰护着丘猛是身不由己,谁敢违抗自己父亲的命令?谁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身处险境而无动于衷呢?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白星辰一直隐忍不说,原来是另有隐情。 顾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白师兄,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跟你说。原来二十年前师父一气之下,将我从无牙宫掳走,就是想报复我母亲……当时在云烟阁中,我说师父曾答应过我,会教我云中飞燕,星海苍穹的神通,母亲才知道我就是她失散了二十多年你所看的《卿风决》的正文第一百二十八章势均力敌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无情+水)进去后再搜《卿风决》观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归心似箭 黑牙营欢呼雀跃,心里均是松了一口气,围剿捣药村以双方妥协收场,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很多人心里仍然担心,顾英雄从此以后与丘猛大族长水火不容,玄翎城肯定已无立足之地,他将何去何从? 破晓之际,晨雾凄迷。 潮湿的空气里充满了血腥之味,旷野之中一片狼藉。 捣药村,黎兔族少女轻轻地吹起窑埙,在萧索的冷风中,跳动着凄婉沧桑的声音,旷远幽深,令人如痴如醉。 顾卿呆呆地望着卫风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郡主,流光飞舞的棋阁海我一定会陪你去,但我要先找到我父亲。 “白星辰,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找到万花雪莲之后,你要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恳请你先解救黎兔族人的天谴。” 白星辰一愣,沉声道:“师弟交代的我一定照做。” “好!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 顾卿转身大步朝捣药村走去,不愿意再看白星辰一眼。 一旁的萧遥轻咬着嘴唇,眼眸里尽是哀怨的神色,突然摔开白星辰手臂,调头就走。 白星辰望着师弟的背影,欲言又止。 或许荣华和富贵,名利与权势真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彼此追求的东西不同而已,皇族少主的身份,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 况且他心里还有一份同门情谊,一直令他难以释怀,一边是失散多年的父亲,一边是同甘共苦的师弟,任何一个他都不愿意失去。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无愧于心。 小瑶?小瑶你等等我啊! 冷风拂面,白星辰猛然清醒,迅速飞奔,往萧遥离开的方向追去。 …… …… 捣药村。 顾卿凝望夜空,神情疲惫。 “小卿,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不必想得太多。”卫风语知道他心里的滋味不好受,柔声安慰。 顾卿一声长叹,喃喃地道:“玄翎城里的套路太深,我很想回燕阳村。” “你,你真的要走么?” 燕别离黑纱遮面,虽然看不清她脸上复杂的表情,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她不愿意接受顾卿离开的决定。 她曾日盼夜盼,希望顾卿能快点回到玄翎。 她身为黎兔族的长老,肩负重任,而且一个情窦初开的女人,可以心甘情愿地为心爱的男人奔波劳累,分担解忧,也可以包容卫风语,包容顾卿的一切。 一个女人心有所属,相思就是一种煎熬。如今顾卿执意离她而去,她的不舍与心痛谁又能体会? 顾卿并不是傻子,他只是不想去点破这层关系。 “我想去燕阳村看一看,等查明无妄城围攻落日荒原的真相,再回来与你商议飞狨族的事情。五师兄伤势未愈,他与张二哥暂时就留在捣药村,也好替我照顾你们。” 我会回来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这是顾卿最想表达的话语。 邵元休慎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顾兄放心,你白师兄答应过你的事情应该不会食言,黎兔族好歹是玄翎的部落,谅他丘猛也不敢胡作非为。” “可是,无妄城的人穷凶极恶,我是怕你打不过他们……” 燕别离这个借口其实挺勉强,要是顾卿知道打得过他们,也不用干巴巴地等到现在。 得罪了大族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退路,去落日荒原寻找父亲的下落一直是他的心愿,乘此机会去碰一碰运气,比坐在捣药村一事无成更有意义。 “哈哈!无妄城基本都是元冥宗的弟子,小顾有小郡主陪着,你还怕他会出事?”江淳玉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花小兔与燕双柔动作整齐地拧过头去,透着黑纱狠狠地白了江淳玉一眼。 你是存心要跟咱们长老过不去还是怎么滴?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走过来握住燕别离的手腕,悄悄地退到门外,搂着燕姐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话,二人咯咯笑起来,就像是两个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在鸡窝里偷了好几个鸡蛋似的。 女人的心思当然是女人最清楚,但顾卿一直不明白,为何每次小郡主都能把燕别离哄得这么开心? 燕阳村在召唤我,我要回去看一看家乡,会一会无妄城的妖精! 不知彭老二是不是在峡谷等我,村口那碧水清波的湖塘还在不在? 绿树成荫,芳草清丽。 顾卿依依不舍地告别黎兔族,与卫风语、江淳玉三人策马飞奔,踏着飘渺的晨雾,往燕阳村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路上顾卿风餐露宿,归心似箭,回首眼望身后渐渐远去的七星石亭,内心百感交集。 他脑海中想起张寰递给他们兄弟二人的米饼干粮,想起与萧冲子烟雨疾风斩的对决,一幕幕恍如昨日刚刚发生一样。 他只希望白星辰切莫忘记承诺,找到万花雪莲之后,先解救了黎兔族人的天谴恶咒,也算是为玄翎部落做了一件好事。 山路湿滑,沼气浓烈。 远处一片荒丘枯林,路边出现一座村落。 卫风语与顾卿同行,换上了一袭男装,裘帽白衫,英姿飒爽,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易容药膏,将一张娇美的脸庞涂得乌黑发亮。 顾卿见她刻意扮丑的模样,眉宇间却是透着英气,活脱脱一个调皮可爱的俊美少年,不由地皱着眉头,笑出声来:“你这办法并不管用,依我之见,让我一拳将你脸打得变形,保证没有男人敢多看你一眼!” “嗯哼,那我每天晚上都睡在你身边,你敢扭过头去,我就一刀杀了你!” 顾卿脸色一沉,翻着白眼飞马狂奔,江淳玉忍不住哈哈大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鱼腥味,只见村口居然有一家酒铺,几个面色黝黑的村民正坐在桌前大呼小叫,地上摆满了鱼篓,竟是飞狨族的口音。 “老板娘!你炒个菜都这样慢腾腾的,是不是还要亲自去地里采一盘?” “开什么玩笑?现在鱼肉都比野菜便宜,老板娘没有烧盘树根给你吃,已经是很客气了好不好?” “天天吃鱼吃虾太过油腻,咱们兄弟难得吃回野菜,心里当然着急的很。” “少废话,喝酒,喝酒!” 顾卿心里又惊又喜,想不到荒山野岭居然能碰见飞狨族部落的人,立即翻身下马,客气地朝几位村民行礼:“几位大哥是村子里的人么?” 村民们似乎也听出顾卿的口音,歪着脑袋瞧着马背上的卫风语和江淳玉,没好气地道:“几位小兄弟这是要上哪去?” 他们见卫风语与江淳玉气质不凡,不像是本地部落的族人,而顾卿的相貌和口音他们一眼就能分辨,一个飞狨族的乡下人自然没人会去在意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马背上的两个人瞧来瞧去。 “我这两位朋友喜欢游山玩水,听说燕阳村一带湖光山水别有韵味,小弟带他们从玄翎城过来玩几天,路经此地,叨扰,叨扰。” 顾卿暗自好笑,要是哪天他领着风华绝代的小郡主去拜见乡亲父老,他们岂非要看傻眼?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自从峡谷被水淹之后,方圆百里皆是激流大江,很少有人会跑去燕阳湖游玩。” “燕阳湖?”顾卿一怔。 “小兄弟有所不知,现在的燕阳村早已一片湖海,当然改成燕阳湖了,村子前面皆是湿草沼泽之地,你们骑着马怎么过去?飞狨族人找不到霍长老,每天东奔西跑,小村子里除了一些老妇幼子,剩下的也就是咱们几个而已。哎,每天去燕阳湖抓些小鱼小虾维持生计,也卖不了几个钱,天天吃鱼吃得想吐!” 顾卿心想,霍长老的死讯估计知道的人不多,飞狨族人四处漂泊,何时才能有个安家之所?不如我沿路通知族人,让他们去捣药村会合,若是有燕别离的鼎力相助,肯定会有重建家园的那一天。 “小弟也是飞狨族的,承蒙黎兔族燕长老收留,而且答应为飞狨族找个安身之地,几位大哥若是觉得小村子混不下去,不妨去捣药村找燕长老,就说是一位姓顾的先生介绍。” 村民们面露喜色,纷纷起身要给顾卿敬酒。 顾卿有心询问燕阳村里的事情,道:“实不相瞒,小弟正是燕阳村人,离开家乡多年。不知三年前那场水患,燕阳村里有多少幸存之人?” 村民摇头叹息:“燕阳村虽然是圣地峡谷的必经之路,也就十几户人家,据说当时霍长老正好不在村子里,除了几个少仙班的孩子跑出来之外,其余的全都葬身湖海。我看你带着布巾,也是少仙班的人吧?” “嗯。” 顾卿勉强露出笑容,心里却是异常难受。 看来霍长老所言不假,这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母亲。 江淳玉赶了几天路,人困马乏,闻到酒香味早已按捺不住,走进酒铺哈哈大笑道:“伙计,来两斤青酒,切三斤羊肉三斤牛肉,今日我要跟我兄弟好好喝上几碗!” 村民们见他一口气就点了六斤肉,如此豪气的有钱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个瞪直了眼睛,满目皆是吃惊的表情,怔怔地望着这个外乡人,这傻子不是玄翎城的人吧?装模作样也不看看场合? 顾卿目光闪烁,他本想问一句怎么珍郎族的也吃羊肉的?转念一想,芍鸡族在外面也是要吃鸡的,星宿部落没有明文规定族人不能吃豢养的飞禽走兽,这种话若是问出来,也是可笑的很。 江淳玉瞧见村民的表情,猛然醒悟,贫瘠不堪的小村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肉给他吃?三斤鱼肉三斤河虾倒是烧得出来。 他脸色通红,取出几个碎银子摆在桌上,呵呵笑道:“几位大哥不如将鱼虾卖给小弟,我请你们喝酒。” 村民们大喜过望,客气地邀请顾卿三人同坐一桌,七手八脚地将鱼篓里的鱼虾送进后院厨房,招呼店里的伙计上酒。 “怎么今天的鱼虾你们不去换钱了?” 只见后院一个中年妇人挑了门帘进了酒铺,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裳,高挽发髻,手腕上带着一只碧绿色的玉镯子。 妇人突然注意到店里来了三个陌生人,皱眉打量了几眼,一双眼睛在卫风语的身上瞄来瞄去,笑吟吟地道:“哟,想不到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外乡人,这几位小客官莫非是慕名而来,想尝尝我胡婆婆的手艺?” 第一百三十章 顺流逆流 “开什么玩笑!他们千里迢迢跑来村子吃你胡婆婆烧的菜?你寒不寒碜啊?” 几个村民从椅子上跳下来,将中年妇人往后院厨房推去。 中年妇人怒道:“哎呦!难不成你们是嫌我烧得菜难吃?” “老板娘,不是这个意思,三位贵客路过小村,不尝尝这里的大鱼大虾总是说不过去。废话少说,赶紧烧一桌上来,一个铜板也不会少你的!” 他们收了江淳玉的银子,巴不得顾卿三人将他们鱼篓里的鱼虾全部吃个干净,也不枉费他们忙碌了好几天。 顾卿笑道:“老板娘的厨艺好不好,一试便知。” 中年妇人挽了挽袖子,咧着嘴笑道:“小客官喜欢吃红烧爆炒虾,还是清蒸鲤鱼?” 卫风语眼珠子一转,脱口问道:“不知这荒山野岭有没有野味的?” 中年妇人一怔,盈盈笑道:“燕阳湖不仅鱼肥虾美,而且山鸡野兔应有尽有,小兄弟想吃什么野味,我立刻去给你烧来。” “嗯,山鸡野兔这些实在吃得腻味……若是能抓几只貂狐山雀,射一只夜鹰鸟隼,再烧一盘红烧鲤鱼,嗯,这一桌子菜肴定是色香味全,令人食欲大增。” 中年妇人咯咯笑起来,眯着眼睛道:“小兄弟的嘴倒是叼得很,咱们这么偏僻的小村子上哪去找这些稀缺的野味?” “怎么我刚才闻到后院有貂狐的肉香?”卫风语眨了眨眼睛。 顾卿抽了抽鼻子,心里奇怪,怎么小郡主的鼻子比我还灵?我除了闻到鱼腥味,其它的气味根本闻不出来。 中年妇人弯眉一扬,突然点了点头,笑道:“好,我去给你找一找。” 村民们热情的劝酒,顾卿与江淳玉连干三碗,面不改色。 厨房伙计端上烧好的鱼虾,老板娘却是不见了踪影,顾卿寻思,小郡主的口味的确有些档次,老板娘为了给山村酒铺争个面子,搞不好一时兴起,亲自上山去抓了,哈哈哈。 几碗酒水下肚,顾卿有些醉意,拍了拍江淳玉的肩臂,笑道:“小江,有个问题我很想请教一下……我记得你说过,岚熙院你是半路出道,剑术乃是大师兄亲手所传,但为何短短几年时间,你的剑气竟与萧冲子不相上下?” 江淳玉愕然,不知顾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酒碗端在嘴边缓缓放下,皱眉道:“莫非你与萧师兄交过手?” “嗯,只过了一招。” 顾卿想起右臂被萧冲子烟雨疾风斩剑气所伤,险些落个残疾的下场,不免心有余悸。烟雨疾风斩虽然在剑派之中排名第三,而且当时在七星亭,他也没有学会无极指力,若是真的来场硬碰硬,铁拳对剑气的比试,只怕邵元休的仙剑真气比不过萧冲子。 换句话说,说不定江淳玉都能与邵元休打个平手。 顾卿心里就有疑问了,江淳玉的仙剑功法又是怎么学会的? 难道他悟性极高,几年时间里就掌握了烟雨疾风斩的仙剑玄机?这个似乎不太可能,宋远清苦练了三十多年,在翠瞳剑阁之中,仙剑修为远远及不上五师弟。 江淳玉哈哈一笑,道:“但愿有机会我也能与你过上一招,我的剑气怎么样,你自然清清楚楚。” 顾卿哑然,小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像殷无忧这样的高手,或许萧冲子一剑之下就能分出胜负,但小江打起来明显就很吃力。 “这种机会不多,但你还是不要碰的好。”卫风语听到江淳玉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不悦。 有些玩笑不能乱开,铁拳对剑气,谁也预想不到结果。 “哈哈,咱们先比比酒量,你先喝赢我再说!” 顾卿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桌子人喝了两三个时辰,村民们早已喝得东倒西歪,白吃白喝了一顿,他们只想赶紧开溜,纷纷谢过顾卿的款待,背上鱼篓哼着小曲,告辞离去。 等店里的伙计出来收钱,顾卿就有点奇怪了,皱眉道:“你们老板娘上哪去了?怎么人影也看不见?” 伙计笑道:“我看她是急急忙忙地出去,说几位客官要去燕阳湖,她先去找条船来。” “谁说我们要去燕阳湖的?”顾卿眼睛突然瞪着伙计,露出一脸的凶相。 “当然是这位小姑娘说的!” 伙计指了指卫风语,笑嘻嘻地过来收拾碗筷。 咦?他怎么知道小郡主是女扮男装? 顾卿一头雾水,他只记得卫风语问了一句荒山野岭有没有野味,老板娘只说她去找一找,然后就离开了。小郡主居然要老板娘去借条船,她是什么时候说的? “嗯,狐狸婆婆还说了什么?” 卫风语点了点头,袖子里摸出碎银子,冲着伙计笑了笑。老板娘一眼就瞧出她是女的,她一点没有觉得惊讶,如此细皮嫩肉的少年原本就不多见,狐狸婆婆的眼力自然跟常人不太一样。 “婆婆说,燕阳湖的水深的很,她不敢乱来的,有句话叫作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伙计将碎银子塞进口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酒葫芦递给顾卿,嘿嘿一笑,钻进了后院厨房。 狐狸婆婆? 顾卿用手指头敲了敲酒葫芦,满脸疑惑地望着卫风语。 卫风语悠悠叹息,梨涡浅笑:“刚才那位老板娘就是鼎鼎大名的狐婆婆,你别看她风姿犹存,已经是好几百岁的人哩!” 顾卿与江淳玉皆是大吃一惊,浑身直冒冷汗。 怪不得小郡主说后院有貂狐的肉香,他们二人却死活闻不到,原来她暗指老板娘就是狐狸的婆婆! 我去!好几百岁的狐狸婆婆,难道她是无妄城的妖精? “无妄城里有七个老妖,也有四个鬼头鬼脑的灵修上仙,狐婆婆只是其中一个,她与彭三娘同门同宗,都是元冥宗里极为厉害的角色。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村口开了一家酒铺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就不晓得了。” 顾卿又惊又奇,脱口道:“如此说来,彭娇娇岂非也有好几百岁?” 卫风语噗嗤一声,失笑道:“莫非你看上了三娘?” “胡说八道!她是我渡蘅师伯的相好。” 顾卿想起彭娇娇那句娇声娇气的“小澄澄”,媚眼如丝的眼神,禁不住腿脚一抖,起了一身寒意。 他吗的,渡蘅师伯居然会看上一个好几百岁的妖精,五行宗里的女人难道都死光了? 顾卿眨了眨眼睛,很想问卫风语一句“你今年几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小郡主早已告诉过他不是妖精了,若是还敢再问出这种话,耳光呼呼扇过来,就是自讨苦吃。 卫风语瞧了瞧顾卿的脖子,过来仔细地将他的布巾系好,又从腰间取出一条纱巾严严实实地绕上几圈,正色地道:“这一路上不知会碰到哪些人,你的乾坤锁可千万不要露馅了。” 顾卿闭着眼睛闻着少女的芳香,心神一荡,刹那间只觉得脖子上的纱巾温暖无比,令他如痴如醉,嗯,以后睡觉也要抱着。 三人离开酒铺,跨马穿过了小村,行了大约十几里路,枯林尽头就出现了一条数丈宽的河流。 四周连绵的群山环绕,水流湍急。 乱石滩边果然停着一只竹棚木舟,船舷上坐着一位白裳妇人,笑容满面地朝三人招了招手。 狐婆婆耐心不错,居然在河边等了好几个时辰。 卫风语笑盈盈地走过去,娇声道:“多谢婆婆。” “哎,我说小祖宗,你一个女孩子家大老远的跑燕阳湖去,就不怕无妄城的人吃了你么?”狐婆婆歪着脑袋,两颗眼珠子不停地转悠。 “他们能去,我为何去不得?” “你爹爹知道你从擎天宗跑出来玩么?”狐婆婆脸色一沉。 “嗯,他让萧二叔到处找我呢,你可不许乱说。” “完了!若是叫天蚕子来找你倒也马马虎虎,他居然派萧疯子出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婆婆放心,萧二叔最听我的话。” 狐婆婆翻了个白眼,指着卫风语身后的两名“保镖”,没好气地道:“我可没有说过他的坏话哦,这两个小伙子信得过么?如今我这条老命就交在你手里了,你,你莫要开我玩笑就好。” 卫风语笑嘻嘻地道:“婆婆对我这么好,萧二叔不敢动你的。” 狐婆婆似乎对“萧疯子”怕得要命,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顾卿记得在白泽崖时,彭娇娇说起这位“萧疯子”也是谈之色变,有机会倒是要见上一见,这姓萧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令顾卿兴趣大增。 元冥宗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遇见无妄城的妖精,心里又是紧张又是亢奋。 三人上了小船,让狐婆婆将马儿带回酒铺,挥手告别,解开绳索沿着江河顺流而下。 灰暗的天空飞过几只苍鹰,岸边皆是荒丘沼泽,远处的湖海一眼望不到边,人迹全无。昔日的燕阳村地界竟变得如此荒凉,顾卿不免黯然神伤。 小船在碧波水流中滑行,轻盈似飘泊的落叶。 湖水并不幽深,浅滩附近不时有跳跃的鱼儿,银光映透涟漪,溅起晶莹的水花。 江淳玉站在船舷,屏住呼吸紧盯着鱼儿跳跃的方向,手腕微微抖动,黑帛长剑似乎想脱鞘而出,用剑气去斩断一尾湖鱼。 顾卿晃了晃左掌,一脸的无可奈何,无极望月的指力已被他亲手毁去,想想实在是有点冤枉。 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学会破云、射日、流星和飞花,看来翠瞳剑阁的无极指力与自己无缘,天意如此,不必勉强。 前方奔流不息,潺潺水声越来越大。 周围的湖滩乱石嶙峋,暗礁横生,小心翼翼地划桨避开,小船悠悠然转进杂草交错的水域,墨绿一片,深不见底。 湖道异常窄小,岸边沼泽地里泊泊冒着沼气,腥气扑鼻。 顺流拐过崖石弯处,只见数丈之外的湖面出现一排青色的竹筏,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文士,发髻上系着紫色的方巾,身边摆放一只鱼篓,正悠闲地静默垂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钓翁之意 岸边沼泽草地上,横放着一张三尺楠木桌几,案牍堆积如山,竟有两名十四、五岁模样的白衣书僮恭敬地站在左右,发扎成髻,造型奇异,状如两个浑圆的鱼泡。 方圆百里廖无人烟,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顾卿见中年文士衣衫整洁,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像是附近村子里打渔为生的村民,朝江淳玉使了个眼色,站在船舷朗声道:“烦请这位先生让一让路,只要竹筏调个头就行,多谢,多谢。” “湖水如此之宽,船儿怎会过不去?” 中年文士话音沉稳,身子动也不动。 顾卿心想,此人不是呆子就是存心捣乱,小船若是冲过去肯定会掀翻他的竹筏,湖水幽深,冰冷刺骨,搞不好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 “打扰先生雅兴,实在过意不去。先生高抬贵脚,感激不尽。” “真是可笑至极!我好好的抬手钓鱼,脚若是一抬岂非就掉进了水里?”中年文士头也不回,身子仍然不动。 江淳玉皱起眉头很想发作,顾卿一把按住他手臂,摇了摇头。此人坐在湖泊上垂钓,态度冷漠,身份可疑,万一是无妄城的妖精设计好的圈套,竹棚小船范围太小无处可遁,贸然出手的话胜算不大。 卫风语默然不语,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小船缓缓驶到竹筏旁边,顾卿瞧了瞧中年文士手里的鱼竿,又细又长,通体发亮,倒像是精铁打造而成。而岸边两个少年书僮,身子站得笔直,眼神却是空洞迷离,似乎对中年文士垂钓一事漠不关心,昏昏欲睡。 顾卿耐住性子,哈哈笑道:“好!那我们稍等片刻,等先生高高兴兴地钓上一条大鱼,再走不迟。” 中年文士晃着脑袋,有意无意地瞄了船舱一眼,两只滚圆的眼睛却眯成一条缝隙,嘴角一扬,露出诡异的表情。 岸上一位书僮突然摇着头悠悠叹息,眼睛在顾卿身上转来转去:“我家主人从清晨坐到现在,一条小鱼都没有看见,你们若是要等他钓条大鱼,只怕得坐上三天三夜。” 顾卿哈哈一笑,道:“有志者事竟成,先生这竹竿虽然细了点,多点耐心总能钓到大鱼。” 中年文士似乎责怪书僮多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江淮人家的小儿,就知道胡言乱语,小兄弟不必介意。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都已白白等了三年光阴了,也不在乎多等几个时辰。” 他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轻拂颌前黑须,深邃的眼神变得异常狡黠。 顾卿眉头微微一皱,此人神经兮兮地坐在湖边垂钓,身边还带着两位书僮,如此闲情雅致,定有异于常人之处。 而且他话中有话,好像早已猜到了北海神拳的身份,这“三年的光阴”莫非是暗指无妄城妖精围困了燕阳村三年?嗯,若是再与他纠缠下去恐有变故,不如我见机行事,趁他不备之时一脚踢开竹筏,用缚妖索先将他送回岸上,等安全绕过了这片深水,再作打算。 顾卿打定主意,嘿嘿笑道:“在下虽然没带鱼竿,却另有一门捕鱼技巧,不如你我二人比一比,看谁先钓到大鱼。” 他拎起缚妖索,将绳头缓缓沉入深湖。 中年文士见顾卿有心要与他比试垂钓的本事,不免喜形于色,口中念念有词,喃喃地道:“燕阳荒,似碧穷,身在千湖云水中。书为饵,笔为钩,与君共钓万古愁……鱼儿鱼儿,快快上钩。” 他嘴里又念出一首诗词来,手中的精钢鱼竿一抡,从水里拉出一个状如镰刀的大鱼钩,白光忽闪,抛在半空中。 岸边的书僮心生好奇,皱眉道:“这位小哥,我从未见过有人用绳子也能钓鱼,你跟我家主人比试,岂非必输无疑?” “那倒不一定,你家主人清晨坐到现在一条鱼也没钓上来,或许是方法不对,也有可能位置也不对。”顾卿展颜一笑,将缚妖索在湖水里抖了几抖,荡起一圈涟漪。 缚妖索极具神通,绳头翘起,在涟漪中绕了数圈,直坠而下,竟扑入深不见底的湖底。 良久,湖底泊泊往上冒着水泡,似有一群鱼儿在水中奔腾翻涌,周围水花四溅,湖面震动。 顾卿面露喜色,索儿倒是不会令他失望,凭它的神通,要捆住几条鱼儿轻而易举的事。 中年文士却对眼前的奇观视而不见,口中轻轻地吹起了口哨,湖面翻腾的水花忽然停止,无数个小水泡在水面散开,转眼消逝不见。 他吹声口哨,一潭鱼群就一哄而散,这也太邪门了吧? 顾卿吃了一惊,见湖面上的精钢鱼竿微微颤动,中年文士眼眸中发出绿光,双手兴奋地抓紧了鱼竿。 不料两名小书僮却是脸色大变,脱口惊呼:“小心!” 呼! 鱼竿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形,一道白光射向竹棚小船! 状如镰刀的大鱼钩在竹棚上一划而过,竟将整座船篷上下切成了两半。 顾卿反应神速,身形倒翻,脚尖在檐口上一点,将半截船篷踢落冰冷的湖水中。 中年文士身形忽展,大鱼钩轻轻一带,人已像一片落叶般地飘落在船篷之上,顺着水流滑行出数丈之远,呵呵一笑:“如你所愿,换个位置而已,不必紧张。” 顾卿心里一惊,此人身子滑腻轻盈,功法高深莫测,若是被他镰刀般的鱼钩击中,凶多吉少。幸好他无心伤人,轻描淡写地用大鱼钩削断船篷,要是鱼竿从上往下劈过来,只怕小船立即断为两截,三人都变成落汤鸡。 顾卿冲岸边的书僮笑了笑,道:“多谢两名小兄弟。” 他心里有些疑惑,怎么书僮不帮着自己人,反而提醒外人提防主人的攻击,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两个书僮是不是脑子有病? 中年文士坐在半截船篷上,若无其事地钓鱼,似乎猜到顾卿心里的疑问,摇头叹道:“我若是将你们三人打落水,就没人陪我钓鱼了。他们两个小畜生在想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白衣书僮面无表情,躬身道:“主人,俗话说鱼跃灵门,过而为龙,其实我们兄弟二人是舍不得你化龙而去。” 中年文士冷哼道:“是么?那为何刚才不阻止我?” “主人有所不知,不去通知几位师叔伯,只怕不一定打得过。万一被他逃走了,三年光阴白白浪费,无趣的很。”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想必各位一直在等我。” 白衣书僮并不否认,点了点头,正色地道:“无妄城人人都在等乾坤锁出现,我家主人算定你会走此水路,竟蹲守在这里钓了三年的鱼。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我们兄弟两个都已吃得腻味了,今日突然看见你,当然是心情激动。” 这番话说出来,顾卿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寻常百姓没有胆子敢来燕阳湖,他们在这里等了三年,终于盼来了乾坤锁。而中年文士举手投足间就掀翻了船篷,当然是给顾卿一个下马威,意思就是说姓顾的你不要心存侥幸,在茫茫深水湖上,落在他手里根本跑不掉。 问题是我衣领包裹这么严实,而且我脸上并没有刻着名字,他们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卫风语盯着顾卿的脖子,突然叹息:“燕阳湖的人眼力都是厉害的很,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嘿嘿,说句实话,我十五岁那年就有人来抢,识货的还真不多,我自己都已等得不耐烦了,是非曲直总要有个了断。” 既然瞒不过去,总是要勇敢地去面对,上古灵宝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但是对顾卿而言,被困扰了太久,心里难免有厌倦之心。 中年文士好像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们兄弟二人数你风湑儿话最多!跟你师弟灵波儿好好学学,温恭自虚,不骄不躁,才是为人的根本。是不是怕我抢了你师兄弟的功劳啊?论修为论道行,大可不必嫉妒我。” 风湑儿低着头晃着脑袋,缓缓道:“主人修行千年,尽得灵修精妙,咱们浅滩鱼虾哪里见识过江海之浩渺?可惜,主人竭泽而渔,不顾同门死活却是大错特错,眼睁睁地瞧着到嘴边的鱼肉,却无从下口,我看主人是嫉妒我们才是真的。” 旁边的灵波儿脸色一变,皱眉道:“师兄,是不是彩姨教你说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中年文士冷笑道:“原来如此。” 顾卿怔住,学生嫉妒老师的能耐,那是习以为常,但是像他们主仆之间这种微妙复杂的关系,一时半刻还真想不通,这两个叛逆的少年哪里像是书僮?倒像是随时会踩自己主人一脚。 中年文士打了个哈哈,突然冲着顾卿笑道:“小兄弟莫要见怪,我这徒弟天性好赌,而且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记得有一年他赌瘾发作,附近村子里偏偏找不到活人,只好钻进燕阳湖里,跟鱼儿打赌。” “跟鱼儿也能赌?”顾卿眨了眨眼睛,大为好奇。 “是的,他找到一条大鲤鱼,跟鱼儿比憋气,争了三天三夜,结果是他赢了。” 顾卿张大了嘴巴,惊恐的目光吃惊地打量着风湑儿。 我去!小小书僮居然有如此本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卫风语侧着身子坐在小船上,一直闭口不语,此时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先生的意思是说,他是脑子进水了。” 风湑儿也不生气,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三个大活人,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跟我赌一赌?”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看免费,没毛病!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鲤鱼跃龙门 “要赌什么?” 顾卿一怔,搞不好这主仆三人一心要打乾坤锁的主意,就换着花样捉弄自己,可千万不要上当受骗了。 赌什么都可以,我又不是湖底的鱼儿,总不可能跟我赌水里憋气。 “你们两个单挑,我赌你五十招之内就能打败我家主人。” 风湑儿瞧也不瞧中年文士一眼,面露笑容,信心十足。 这书僮的脑子果然是进过水的! 顾卿又惊又奇,风湑儿口齿伶俐,却是嘴无遮拦,竟当面跟顾卿打赌奚落自己的主人,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扑朔迷离,究竟是什么缘故? 莫非这两个小书僮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卿傻眼,奇道:“你家主人是不是欠你好多钱?” 中年文士的脸色阴沉乌黑,恨恨地道:“我看他是被那只又掻又浪的彩雀儿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主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彩姨怎么可能看上我!” 风湑儿目中精芒闪烁,一张小脸儿红白相间,头顶两个鱼泡似的发髻忽然鼓胀如斗。 “好!五十招是吧?” 中年文士突然抡起鱼竿往竹筏上一挥,左腕忽转,竟将水面上的竹筏凌空翻卷数丈之高,幻成一排锋利的细长竹箭,猝然散开,成扇形攻势疾射小船! 他动作又快又猛,满天竹箭纷至沓来,只射船不射人。 只要将顾卿等人掀落湖水,大鱼钩甩过来,就跟钓鱼似的轻松自如,顾卿水性再好,勉强也只能自保,绝对救不了卫风语和江淳玉二人。 噗! 缚妖索迅速钻出水面,凌空回旋,在半空中将散射而来的竹筏捆住,笔直坠入湖面。 精钢鱼竿发出嗡嗡的鸣叫,中年文士脚尖在半截船篷上轻轻一点,鱼竿哗啦啦弹射半空,银光四射,镰刀般的大鱼钩活蹦乱跳地跃出水面,溅起一片水幕。 中年文士嘿嘿一笑,嘴中突然吹起口哨,大喝一声:“现在是第二招!” 他凌空一掌拍出,一股冲天水柱将直坠而下的大鱼钩喷得斜飞出去,赫然钩住了船舷木板! 顾卿眼明脚快,幻起飞霄阶直扑而上,一脚踩中银光闪闪鱼钩,哗啦一声响,将船舷踢出一个窟窿。 嘭! 线绳应声断开,鱼钩收势不住,在水面划出一道飞溅的水花,顾卿玄门铁拳尾随在后,猛地一拳击中鱼钩,飞落岸边的沼泽草地中。 他吗的,我先将你兵器毁了! 顾卿双腿交错空踢,人已掠向沼泽草地。 中年文士见顾卿铁拳如此凶猛,脸色一变,手中鱼竿直插湖底,身子迎风而遁。 只见远处湖面涌起涟漪微波,不时有细长的水柱冲天而起,似有大片鱼群正悄悄地朝小船围拢,两名白衣书僮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噗通,噗通,跃入湖中。 中年文士飞身跃上岸,身子如抹了油似的,绕着顾卿的周围不停地转动,双掌翻飞,转眼间就攻出了七招。 “第九招,第十招,第十一招……” 卫风语端坐船舷,眨着一双大眼睛,竟然若无其事地在数着中年文士的招式。 顾卿无心伤人,只守不攻,此时突然想起白衣书僮所说的,五十招之内就能打败他家主人,小郡主偏偏要亲自验证一下,不免哑然失笑。 缚妖索守护身躯,抽在中年文士的手臂上,啪啪直响。 中年文士哎呦,哎呦叫唤几句,被缚妖索抽得疼痛不已,满头大汗,再也顾不上草地上大鱼钩,加快了双掌攻袭的速度。 江淳玉倒是不关心顾卿与中年文士的缠斗,眼睛一直盯着幽深的湖面。刚才那两位白衣书僮水性极为了得,到现在仍然不见踪影,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若是书僮突然凿破船身,小船说翻就翻,根本无路可躲。 轰! 湖面一声巨响,只见两条五尺余长的青白色鲤鱼,动作整齐地从湖底跃出水面,在空中翻转数圈,疾坠而下。一左一右沉入船舷两边,满天水幕飞溅,竟神奇地将小船凌空托举一丈多高,飞越湖面冲激的水柱,顺势而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瞧得顾卿目瞪口呆。 中年文士脸色铁青,一声大吼:“孽障!跑到峡谷我也给你追回来!” 他身形忽左忽右,掌势时轻时重,每一招的动作都迥异不同,就像是一条腻滑的泥鳅,绕着顾卿的身躯游走,缚妖索上下乱窜,始终捆他不住。 顾卿与他在岸上激斗数十招,少了左手无极望月的辅助,玄门铁拳被他的掌风压制,根本看不出对方招式的破绽在哪里,心里暗暗着急。 “小卿,已经三十七招了,不必跟他纠缠。” 卫风语站在船头微微一笑。 顾卿一想也对,中年文士的招势虽然凶猛,但好像并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我与他无冤无仇,死缠烂打总不是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好小郡主,速速离开这片水域,免得他狗急跳墙掀翻小船。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千万不能让卫风语落水,一个亭亭玉立的小仙女掉进水里,若是浑身湿透,总是不太雅观。那捣药村里卫风语为他疗伤时,衣裳尽湿的诱人场景浮现脑海,顾卿却是一直记得,万一给外人看见,实在吃亏的很。 缚妖索驀地弹射半空,顾卿一脚踩中绳头,身子倒翻,往小船飞身掠去。 “想跑?” 中年文士双臂忽展,竟将身躯后仰,拧成曲形,如鸢飞鱼跃般腾空而起。 小船儿被两条青白色的鲤鱼顶住,在湖面疾飞而走,江淳玉见中年文士追上来,双指舞作剑诀,黑帛长剑冲天出鞘,一道剑气寒光挥洒在沼泽地里,泥浆杂草如雨点般四溅,幻起一片灰蒙蒙的泥墙,挡住中年文士的去路。 “凤鲤摆尾!” 中年文士啸声激扬,双腿并拢倒翻,横躯斜扫回旋,虚空拍出两掌将满天的泥浆击散,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顾卿飘落小船,却见湖中两条青白相间的鲤鱼,正一左一右守护在船舷,神情一呆,额前渗出冷汗。两个白衣书僮钻进水里半天不见踪影,莫非,莫非……他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 湖面上激起一条水线,忽然破浪疾飞,中年文士竟潜入水中极速游来,水性娴熟,如履平地。 卫风语眼眸中泛起愁容,蹙眉道:“这可糟了,在水里你打不过他的。” 顾卿望着后面追赶上来的水幕,嘴角一扬,嘿嘿笑道:“他们主仆三人水性极好,当然是要引出来打。” 缚妖索悄悄地钻进水里,顾卿屏住呼吸,紧握铁拳,朝江淳玉使了个眼色,弯下身子一拳击在水面上。 湖水被先天玄气激荡,轰然翻涌出一片水花。 江淳玉心领神会,纵身掠起数丈,黑帛长剑迎风暴展,烟雨疾风斩的剑气在水面射出一道裂痕,追星赶月般地劈向疾飞而来的波浪。 啵!啵! 剑气化为削薄如纸的水墙,在湖面应声消逝。 两条青白色的鲤鱼游走如飞,转眼间就将小船顶出了数十丈的距离,湖水幽深,呼呼的风响贴着耳朵,四处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顾卿幻动天窍之阶,仔细聆听水面的动静,悠悠水流,波光粼粼,缚妖索绕着船舷四处游走,始终不见中年文士的人影。 “小心有诈。” 顾卿双臂展开,下意识地挡在卫风语身前。他心里时刻想着心上人的安危,举手投足间作不得一点假,卫风语咬了咬唇儿,眼眸里秋水盈盈,怔怔地望着顾卿的肩背,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轰隆! 水花满天飞溅。 湖面突然跃出一个庞然大物,似鱼跃龙门,由船舷的左侧冲天而起! 顾卿转身抱住卫风语,任由水花溅湿全身,扭头一看,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半空中出现一条丈余长的乌黑色大鱼,油光发亮,状如鲸鲨,在激荡的浪花中翻滚,霍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白可怖的利齿,临空扑向小船! “这是乌鲤精!” 江淳玉失声惊呼,身形暴长,黑帛长剑应声出鞘,凌厉的剑气横削大鱼。 我去!原来那垂钓的主人是只千年鲤鱼精! 顾卿见中年文士化成妖精显形,倒也并不害怕,握紧玄门铁拳,狠狠地瞪着乌鲤精飞扑过来的方位,杀心登起。 原来是无妄城的妖精想抢我乾坤锁,老子管你修炼了几年,落在我北海神拳手里,算你倒霉! 森白可怖的利齿扑过来,顾卿飞霄灵动,脚尖一点,瞅准了乌鲤精两只凸起的水泡眼睛,铁拳疾袭而出! 对付妖精必须避重就轻,找准敌人薄弱的环节至关重要,顾卿与蜈蚣精邓洐空一战,累积了不少实战经验,加上飞霄阶的神通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玄气铁拳的出招更是又快又狠。 乌鲤精似乎料到顾卿会偷袭他的眼睛,忽然仰着脑袋又使出一招“凤鲤摆尾”,蒲扇般的尾鳍扫着湖面撩起一阵狂风,竟将顾卿的身躯手舞足蹈地扇在半空中,分开两排森白的利齿咔嚓咔嚓咬过来。 忽闻一声轻斥,一道白影瞬间跃起,衣玦飘飘,卫风语的鹿皮靴儿踩在乌鲤精的鳃骨上,竟一脚将乌鲤精踢得侧翻出去,噗通巨响,跌落湖中。 她这一脚踢得坚决果断,弹腿时动作潇洒飘逸,顾盼间嫣然一笑,神采四溢,顾卿第一次亲眼目睹小郡主的身手,瞧得他瞠目咋舌,感叹不已。 擎天宗元鲲大师的高徒果然气质非凡,连弹个腿也这么漂亮!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易"看免费,没毛病!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烟罗花雨 顾卿心有所动,怪不得当年老光头对她客客气气,说话都不敢大声,我原以为她只会吹吹口哨,灵啸之音是她的招牌修为,想不到小郡主的真力倒也如此了得,我若是跟她过上几招,不一定能打得赢。 嗯,万一以后吵起架来,我可要加倍小心。 “小混蛋,你想什么呢?” 卫风语见顾卿笑容诡异,眼神又是那么奇怪,皱了皱眉头,如堕云雾之中。 湖水波澜涌动,船身不停地摇晃,数丈之内的水面接二连三地喷shè出细长的水柱,一片幽暗的黑影在小船周围游弋。而船底那两条青白sè的鲤鱼用尾巴激拍水面,朝着前方烟波浩渺的湖岛游去,只想快速将小船推离水域。 乌鲤jing在水面上露出乌黑发亮的背鳍,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卫风语那一脚估计已踢得它晕头转向,一直在寻思对策,不敢贸然进攻。 江淳玉望着前方的荒岛,神情有些焦虑,正sè地道:“这千年鲤鱼jing力大无穷,定是处心积虑想掀翻小船,不如我下去吞噬搞它,你先送小郡主上岸。” “不行!在水里它一口就能将你吃了,一定要引它现身才有胜算。” 顾卿凝视湖面,猛然想起当年山牞羊妖彭豸一碰到乾坤锁撒腿就跑,显然是惧怕小青龙的神元灵xing,我若是用乾坤锁逼它出水,以三人之力围攻,定教它无处藏身。 顾卿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道:“燕阳村里不知还藏着多少妖jing,天黑之前一定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咱们速战速决,先将乌鲤jing搞定!” 他趴在船舷,突然扯下脖颈上的布巾,深吸了一口气,脑袋伸进湖中仔细查探乌鲤jing的方位,缚妖索扭动绳头,往湖底一片昏暗的yin影里冲过去。 幽深的湖底隐隐震动,涌起一层厚厚的水浪,波澜跌宕,气势汹汹。 乌鲤jing似乎发现了湖面的闪光,侧转尾鳍,逆流而上,庞大的身躯犹如离弦的利箭,森白的牙齿清晰可见,cháo鸣电挚般地扑向船舷的顾卿! 顾卿的飞霄阶在水里可飞不起来,乌鲤jing若是不顾一切地咬过来,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目的就是要引乌鲤jing来咬他血盆大口已冲到眼前,顾卿当机立断,双掌在船舷上一拍,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拉着绳索,整个人腾空飞掠! 嘭! 一道鳞光闪闪的巨影冲天而起,狂风怒cháo,白浪滔天! 乌鲤jing丈余长的身躯shè势凶猛,临空翻腾,两排森白的牙齿咔嚓咔嚓不停地咬合,与顾卿的双腿只有数尺距离。 说顾卿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当然是假的。他在雷神山被邓洐空一口吞进肚子,万幸的是并没有让蜈蚣jing锋利的牙齿咬中,此时的乌鲤jing脑袋虽小,两排尖牙不知比蜈蚣jing大了几倍,就算是铜筋铁骨,也能撕成碎片。 玄门真力灵动时,顾卿衣袖斜挥,缚妖索已飞窜而来。 借着缚妖索去缠住乌鲤jing鳃骨的瞬间,顾卿右臂贯注玄气,双脚在空中翻踢,动作敏捷地避开乌鲤jing的利齿,一拳击在它脑袋上! 哎呦! 这一拳震得顾卿右臂发麻,身子呼地一声就飞了出去,就像是拍在一片光洁滑腻的水面,顷刻反弹,将他的铁拳劲力化解无形。 乌鲤jing“呜嗷”大吼,巨大的身躯像磨盘似的在半空中旋转,喷出漫天血红的水柱,忽然噗地幻起一阵青烟,乌鲤jing重新化为一具七尺人形,仰面跌落湖中,嘴里连吐几口黝黑的鲜血,湖水霎时被染红了一片。 想不到一拳能将乌鲤jing的原形打灭,顾卿大出意外。却见中年文士晃着脑袋在水上漂浮,脸sè刷白,嘴唇微微蠕动,周围一丈内的水域被一股吸力收拢,竟缓缓形成一股漩涡。 “疾风斩!” 江淳玉呼啸而来,剑光劈开水幕,赫然将周围弹跳的水滴聚拢,形成一条血红sè的剑气,飞袭受了重伤的中年文士! 岂料中年文士一脸狞笑,撅起嘴唇,喷shè出无数只如花瓣般晶莹透亮的水泡,叮叮咚咚撞向剑气,一分为二,再裂成四片,越聚越多,宛如虚无缥缈的层层白纱,转眼之间围拢小船,开始原地打转。 “烟罗花雨?” 卫风语失声惊呼。 顾卿脸sè一变,他知道能让小郡主吃惊的肯定不是好事,这烟罗花雨又是什么名堂? “你还记得邪祁将军的烟魂遁么?烟罗花雨是魔门七绝‘琼花血魂烟’的阵法,我以为学会此阵之人只有三娘一个,想不到他居然也学了……咦?莫非他就是锦鲤先生?” 说起彭三娘,顾卿倒是想起金光洞时,渡澄老光头曾被“烟罗火弩”阵逼得叫苦不迭,毫无招架之力,这“烟罗花雨”的阵法估计也是同出一辙,凶险万分,万万不可大意了。 至于卫风语说的“锦鲤先生”,他可不认识,皱着眉头瞧了瞧心上人,若有所思地道:“不如你将身份说了,看看他是不是认识你?” 他心里暗想,小郡主女扮男装,脸上又涂得像一只乌鸦,换作是我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她好歹是元冥宗乐游王的宝贝女儿,乌鲤jing没有理由会不知道。 “我只是担心,若是他一心要抢你的乾坤锁,就算是我爹爹来了,也是白费口舌。” 小船儿越转越快,船底两只青白鲤鱼早已不见了踪影,满天银白sè的水泡噼里啪啦地炸裂,滴落在船舷上竟然冒出丝丝紫烟,如同鬼魅。 江淳玉面sè惨白,呼吸急促,双脚微微地颤动,脸上的表情惊恐怪异,似乎一直在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江,你有何不适?” 顾卿觉得奇怪,以江淳玉的个xing,雷神山力敌蜈蚣jing,捣药村迎战黑牙营,剑气纵横,锐不可当,不可能单单对“烟罗花雨”的阵法害怕成这般模样,一定是另有原因。 “没,没什么,水泡中的烟气似乎有毒……”江淳玉捂住口鼻,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 顾卿吓了一跳,拉着卫风语的小手往船舱中间靠拢,挥舞衣袖,将身前那些轻盈飘拂的水泡拨开。眼看旋转的小船离湖水漩涡越来越近,却是束手无策,不免心急如焚,喝道:“看来只能下水去对付他!小江保护好小郡主!” 缚妖索呼呼盘旋,冲出层层围拢的水泡,紫sè的轻烟四处蔓延,顷刻间就将笼罩整个船舱,顾卿咬了咬牙,展臂飞跃,一头扎进雾气蒙蒙的湖中。 卫风语深知千年乌鲤jing修为了得,一旦落水,顾卿更加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得以小郡主的身份现身,冲着满天晶莹的水泡轻斥道:“乐游王之女卫风语,恳请锦鲤先生手下留情!” 湖面一片死寂,耳边偶尔传来水泡悄然破裂的声音,啵啵直响,甚为诡谲。 水面浪花泛涌,顾卿从湖里冒出一颗脑袋,神sè惊惶,大声呼道:“妖jing已不见踪影,会不会藏在船底?” 江淳玉握紧长剑,左右查看船舷位置,发现小船旋转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但周围的水泡却一直没有散去,在头顶飘来飘去,烟气滚滚。 漫天泡影中突然传出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小郡主这么大的雅兴,居然跑燕阳湖来看热闹?元冥宗的要跟我客气,等我取了乾坤锁再说。”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道:“锦鲤先生先将烟罗花雨阵收了,听我说几句。取乾坤锁倒也不难,以先生的修为,顾卿撑不了多久,可他这人偏偏是吃软不吃硬,若是跟你死缠烂打,先生也讨不了半分便宜。我就是有些奇怪,狐婆婆也在村口等了这许多年,为何却要一声不吭地放乾坤锁进燕阳湖来?” 锦鲤先生似乎怔住,卫风语这几句话不是没有道理,搞不好狐婆婆故意放顾卿进入他的水域,目的就是要让锦鲤先生先跟顾卿拼个鱼死网破,等两败俱伤之时,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冥魔界的妖jing不能触碰乾坤锁,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而无妄城龙蛇混杂,元冥宗里的高手也有好几个混了进来,他们守在燕阳湖无非是想碰碰运气,一旦吸取了小青龙的神元灵气,必将天下无敌。 梦想虽然有些风险,但若是不亲自去试上一试,跟空想妄谈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要是傻乎乎地被人利用,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他被卫风语问得哑口无言,四周立即静寂无声,气氛压抑。 卫风语猜出他犹豫不定的心思,嘴角微微一扬,笑而不语。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怪不得我那两个不肖徒弟也敢来与我作对,说不定正是老狐狸跟彩雀儿指使!嘿嘿,只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没有理由便宜了燕阳山寨的人。” “燕阳山寨?” “小郡主初来乍到,不知前面危险重重,无妄城的人全都聚集在燕阳山寨里,你以为他过得了我这关就相安无事了?真是痴心妄想!” “莫非锦鲤先生连我也不放过?” “事不关己,无yu无为。” 锦鲤先生一声冷笑,声音忽远忽近,如轻纱般在湖面漂浮。 他这句话简单明了,乾坤锁是志在必得,只要你小郡主不要多管闲事,他也犯不着跟乐游王翻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翻江倒海 湖面白雾缭绕,光是凭着说话的声音,很难分辨得出锦鲤先生的藏身之地。 微波涟漪轻轻地荡漾,缚妖索在水中悄然无息地扭动,绕着船舷游了几圈。 顾卿屏住呼吸潜在水里,水底的杂草暗礁在天窍阶的神通下,虽然清晰可见,却始终找不到锦鲤先生的人影。 顾卿心里暗自生疑,如果锦鲤先生使出隐身术,缚妖索没道理会辨认不出他的方位,他变幻乌鲤jing现出原形之时,顾卿是亲眼所见,难道他的玄门修为竟已超越冥灵界? 元冥宗与冥魔界本是一脉相承,侏儒将军伍仲的话顾卿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对四剑五宗的渊源一知半解,但是元冥宗是跳出妖jing的局限,而化为之躯,先修玄门,再炼七绝,这件事情小郡主也曾耐心跟他讲解。 千年乌鲤jing不是幽冥五毒之一,说不定他的功法修为比五毒厉害好几阶。 “烟罗花雨”的水泡大阵始终没有褪散,停滞在小船周围飘忽不定,锦鲤先生为了乾坤锁孤注一掷,不肯放过顾卿,但他对小郡主总是有所忌惮,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意图很明确,乾坤锁谁也别来跟我抢,只要乖乖的闪到一边,我就绝不会与你为难。 顾卿毕竟不是鲤鱼,不可能长久在水里呼吸,缚妖索在前面引路,潜到船底悄悄地伸出脑袋,换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在水里推着船儿走,你们小心别让烟罗花雨沾到衣裳。” “嘿嘿,小兄弟,你再推上几步,就回老狐狸的酒铺了。” 锦鲤先生突然yin笑,声音犹自缥缈,在头顶萦绕。 顾卿竖起耳朵辨认他的方向,涨红了脸,破口大骂:“他吗的!什么锦鲤先生,原来是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 卫风语眼眸流转,轻笑道:“真是没大没小!碧灵四圣在冥魔界可是威名显赫,真身修炼少说也有千八百年啦。先生的仙缘根基jing深无比,岂是我们小辈能比的?他伸根小指头就能将你捏死哩!” “我去!都修炼一千年了啊?千年王八万年龟,那是我说错了,原来他不是乌龟,是个王八jing!哈哈,哈!” 顾卿骂得高兴,到吞噬哈哈大笑起来,身子沉在水中,两只眼睛却是jing芒闪动,死盯着船舷周围。 锦鲤先生一点都不生气,声音飘散低沉:“王八也好,乌龟也罢,不求此生此世魔煞仙绝,但求喜得龙灵长命百岁。” 顾卿知道他口中“魔煞仙绝”是指玄门的地煞天绝境界,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想得倒是挺美,出了燕阳湖,你什么都不是!要抢我乾坤锁么?来啊,叫声爷爷,我让你摸一下过过瘾!” 他越骂越难听,只盼锦鲤先生受不了侮辱,气急败坏地现身出来跟他拼命。 但是没有一点异与常人的定力,如何能做得了千年的乌龟王八jing? 锦鲤先生好像知道顾卿在打什么主意,始终不肯露面。烟罗花雨的阵型围拢小船,只守不攻,耳边只能听见沥沥的水流声,动静全无,在茫茫的白雾笼罩之下,更分不清哪边是东,哪边是西。 天sè灰朦幽暗,晶莹透亮的水泡层层叠叠,船舱又闷又热,这样相持下去,只怕等到天黑,连身边的人在哪都看不清。 卫风语若有所思,忽然凑到顾卿耳边,低声道:“小卿,他刚才肯定是受了重伤,所以不敢与你正面交战,只想拖延时间,等天黑再偷袭你。” “那怎么办?现在敌暗我明,他玩偷袭我可抗不住。” “以逸待劳倒也可行……只不过,我怕连累了江公子。”卫风语望着江淳玉,挑起弯眉,内心似乎犹豫不定。 锦鲤先生看在元冥宗的份上,也许不会来加害小郡主,但是江淳玉与他非亲非故,若是他抢不到乾坤锁,搞不好铤而走险,用江淳玉的xing命来要挟顾卿。 想不到燕阳村近在眼前,看不见也进不去,偏偏在湖里遇见一条死缠烂打的乌鲤jing,顾卿无计可施,凝视湖面,神情焦虑。 可惜我玄土门的弟子不会遁水诀,若是白师兄在的话,就不用怕乌龟王八jing偷袭我了,移形换位飞过去,定能将它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白师兄的真气功法进步神速,完全判若两人,说不定是受了他母亲的指点,修为一跃千里,嗯,这小子倒是挺有福气,金光洞苦修二十年,终于如愿以偿,做了虚鼠皇族的少主。 哎,我还想他干什么…… 顾卿脑子里映出白星辰的身影,想起寻找父亲的艰难路途,想起母亲与自己天隔一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一面,不免黯然神伤。 他心里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祈祷母亲还活着,更幻想能在燕阳村里看见母亲的身影,然后扑到母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但是人不能靠幻想活着,他肩负重任,还要去寻找父亲的下落,或许等哪一天下起倾盆大雨,站在雨里尽情洒泪,没有人能触碰到他的伤悲。 ri落荒山,寒风萧瑟。 湖面雾气渐褪,在黑蒙蒙的夜sè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卫风语侧身站在船舷,一声不吭地冲着江淳玉指了指水面,示意他悄悄地下水,不要惊动锦鲤先生。 江淳玉却是摆了摆手,指着周围的烟罗花雨,伸出黑帛长剑,在悬空的水泡上轻轻一点,“噗”地一声,一缕紫sè的轻烟迅速散开,鬼魅般地漂浮在头顶。 顾卿皱眉沉思,明白了江淳玉的意思,他先戳破水泡,等锦鲤先生发现船上少了两个人,定会现身一探究竟,然后顾卿找机会偷袭,或许能一击得手。 烟罗花雨的烟气在水里自然发挥不了作用,这个办法虽然有点冒险,但总是要试一试。 顾卿小心地搀扶卫风语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抱进湖水,只觉得怀里的人儿温玉暖香,令他心跳加速,情难自禁。可惜现在是逃命要紧,顾卿收起心神跌宕的心思,咽了咽流在嘴边的口水,深吸一口气,双双往湖底下沉。 燕阳村的方向早已分辨不清,二人只能感受湖底水波的流向,就算回到狐婆婆的小村酒铺,也好过被乌鲤jing吞进肚子。 湖水的水流突然激烈的晃动,顾卿扭头一看,远处的船底正在水面打转,江淳玉剑光闪耀,竟将烟罗花雨的水泡大阵冲开一道狭长的裂痕。 “无知小辈!胆敢坏我大事!” 锦鲤先生的狂吼声直刺耳膜,一片黑影踏着浪涛激荡而来,轰隆一声震响,木屑纷飞。 巨大恐怖的乌鲤jing忽然出现,yin森的利齿咬住船尾,瞬间撕开一个大洞! 机会来了! 顾卿不及细想,掉头猛扑。 缚妖索拨开水幕,如飞箭般疾shè,动作利索地缠住乌鲤jing蒲扇般的尾鳍,直接往湖底深处下潜。 玄气铁拳呼啸而出,真气在泛涌的水流中划出一道水痕,仿佛青龙附体,神元乍现。 顾卿胸有成竹,这一拳势不可挡,乌鲤jing绝对避不开! 千年的乌龟王八,天xing狡猾,当缚妖索缠住尾鳍之时,锦鲤先生却早有提防,噗地一阵轻烟,身形又缩小了数倍,遽然躲开顾卿凌厉凶猛的铁拳,双掌一开,幻起一个巨大无比的水泡,就像是白泽崖上滚落的大雪球,劈头劈脑地砸向顾卿。 缚妖索抖直了绳头冲到前面,想一头将水泡撞裂,不料那水泡在水里飘忽自如,贴着顾卿的身子猛地一吸,竟将他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拳头打在上面立即弹shè回来,已无路可走。 顾卿吃了一惊,记起湖塘中坐在幻影水泡里的白袍隐者,心知不妙,这千年王八jing果然有点本事,一出手就把自己困死在湖中。 缚妖索在外面不停地撞击,无奈水泡坚韧无比,它根本无计可施。 锦鲤先生面露狞笑,轻舞衣袖,将顾卿身躯从水底托举,幻起真气原地旋转。 白光隐现,卫风语情急之下,欺身游过来,脚尖在水泡上一踩,想将巨大的水泡踢到湖面上。 湖水震动,巨浪翻滚。 后面忽然出现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疾shè而来,却是锦鲤先生的两个书僮。 只见风湑儿与灵波儿迅速冲到顾卿身前,指作剑诀,动作一致地点在水泡上,口中念念有词。 嘭! 水泡闷声炸裂,狂涛激流幻成巨大的漩涡,顾卿双目怒睁,杀心登起,瞅准锦鲤先生的身影,铁拳呼啸而上! 他吗的!老子不打残你,就是乌龟王八! 锦鲤先生见顾卿来势汹汹,又使出一招凤鲤摆尾,双腿变成一条幽黑乌亮的尾鳍,在水里喷出一片浓浓的墨汁,仓皇逃遁。 顾卿钻进墨汁中,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瞧不见,只得游上湖面,赶紧爬上晃晃悠悠的小船。见江淳玉安然无恙地坐在船舱中喘着粗气,脸sè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吗的!要不是那王八jing跑得快,我捉上来一定炖碗鲜汤给你补补身子!” 烟罗花雨大阵尽数褪散,湖面恢复了平静,而锦鲤先生早已不见踪影。 卫风语尾随其后,将头顶湿透的裘帽脱下来,正sè地道:“这次要不是两位小兄弟解开锦鲤先生的幻影术,他小指头不用动也能闷死你。” 却见风湑儿与灵波儿扒在船舷,缓缓推动小船前行,嘿嘿笑道:“小哥哥神通广大,不是一般的厉害!我说五十招之内你肯定打赢我主人,一点都不夸张,但是在水里打起来,你一招就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返燕阳村 风湑儿的话语并不是危言耸听,顾卿一心要将锦鲤先生引出来,就是怕在水里打会吃亏,但是没有料到居然被一招幻影术困死在水泡里,乌鲤jing的修为确实不容小窥。 顾卿逃过一劫,心有余悸,拱手向两位书僮道谢,奇怪地问:“为何你们两个要背叛主人?是他待你们不好么?” 此时,卫风语衣裳尽湿,躲进船舷用真气逼出水迹,衣玦鼓胀拂动,倒是看不出凹凸的身材,只是她随手将裘帽脱下拧干,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在湖光辉映下格外清丽。 她这动作被两个书僮看见,仰着脑袋,登时呆若木鸡,想不到这位肤sè黝黑的小哥哥竟是女扮男装,但为何相貌如此平庸的女人,气质却是这么好? “是不是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女孩子?”卫风语眨了眨眼睛。 风湑儿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燕阳湖这种地方,一般人还真来不了。这位小姐姐气质非凡,不像是普遍部落里的人,以我的判断,就凭姐姐这身板子,扮成老太婆也一样好看。” 卫风语笑得像只咯咯叫的母鸡,嫣然道:“小嘴儿挺甜的!” 顾卿脸sè一沉,吞噬道:“问你们话呢!是不是乌龟王八jing经常虐待你们,不给你们饭吃的?” 灵波儿摇了摇头,低声道:“主人对咱们师兄弟挺好的,不是这回事。” “我跟小哥哥说话,你莫要插嘴!” 风湑儿瞪了师弟一眼,托住破裂不堪的船尾,嘴巴一张,竟将船舷里的积水吸入肚子,仰头喷出一抹水柱,牵引小船往前方漆黑的荒岛驶去。 顾卿对这两个书僮心生好奇,他们跃入湖中变幻成青白sè的鲤鱼,三个人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是眼花。 但是他们师兄弟二人不惜与主人翻脸,不仅引领小船儿飞越竹筏,甚至破解锦鲤先生的幻影之术搭救顾卿,不管出自什么目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去质问。 再说了,就凭他们这两个ru臭未干的小鲤鱼,若是想打乾坤锁的主要,恐怕有点不自量力。 如今的燕阳村早已变成茫茫湖泊,现在有两条鲤鱼jing热心地在前面带路,偷偷绕到落ri峡谷也并不是难事。 哎!管它是元冥宗还是冥魔界,妖jing里面也有好人。这句话可是小郡主亲口说的,总是不会糊弄我。 “前面就是燕阳村么?” 顾卿借着湖光夜sè,站在船头四处张望,想找回一些当年的记忆。 远处灰蒙蒙的连绵荒山,印象中这些山脊的形状并没有改变多少,但那欢乐童年的燕阳小村却已杳无踪迹。 “嗯,等会到了燕阳山寨,说话的声音一定要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狐婆婆酒铺里的伙计,老板娘命你们来燕阳湖取些山鲜野味。” 风湑儿神情镇定,思维敏睿,声音虽然尖细稚嫩,但说起话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哪里像是十几岁的少年? 搞不好他们师兄弟二人也是修炼了数百年,这左一句小哥哥,右一句小姐姐的喊,一点都不害臊的啊! 灵波儿扶住船舷,时不时用眼角去瞄卫风语,小脸儿微微泛红,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顾卿眼珠子一转,想起锦鲤先生说风湑儿被彩雀儿迷得神魂颠倒的事,心里暗暗好笑,这两条小鱼儿估计化chéngrén形的年月不长,待在燕阳湖四年闻不到人腥味,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子,会脸红当然是正常反应。 只不过,他们修炼多年,经验见识方面要比我丰富得多,我可要小心留意,不能让他们动歪脑筋。 空旷的湖面泛着淡黄sè的柔光,小船儿悠悠荡荡地飘到荒山脚下,绕过杂草湖洼,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拱洞,山坳沼泽地上搭建了几座灯火辉映的亭阁楼台,几道悬空的铁索天梯横跨湖面,链接山顶。 拱洞旁边的湖潭中架起一段木质浮桥,两边堆砌青石,一丈余宽,直通荒山的丘陵。 风湑儿二人将小船推到浮桥边,从水潭里捞起稀泥,小心谨慎地在三人衣衫上搓了搓,涂得又脏又**。 狐婆婆手下的伙计穿得可没有这么体面,不搞得破旧一点恐怕瞒不过去。 顾卿怔住,他吗的!风湑儿果然是人小鬼大,做起事情比我还仔细! 三人一声不吭地跟着两个书僮后面,往宽阔的荒丘楼寨走去。 “小杂鱼!半夜三更跑过来干什么?” 石墙上突然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提着气死风灯晃了晃。 风湑儿昂首喝道:“徐老怪,是不是要等我家主人来了你才开门?” 圆溜溜的脑袋似乎很惧怕锦鲤先生,打了个哈哈,朝着漆黑的暗处挥了挥手,脑袋赶紧缩了回去。 两扇铁门咔叽打开,风湑儿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大摇大摆地走进楼寨。 圆溜溜的脑袋身形一闪,眉飞sè舞地奔到跟前,鼻子在风湑儿的衣袖上抽动了几下,好像没有嗅出鱼腥味来,脸sè一沉,皱眉道:“老鲤鱼真是挺抠门的啊,连个见面礼也没有的?” “小声点,我是来办正经事儿,特意带婆婆的伙计来取山货。你真是嘴馋,下次我亲自给你抓几条。”风湑儿突然往远处的阁楼张望,有些心神不定。 徐老怪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啊哈,我知道为什么你彩姨这么疼你了!两个字,懂事!” 风湑儿翻了个白眼,径直上了楼寨台阶。 只见厅堂中间顶着两根粗大无比的石柱,四周摆放着几张桌椅,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围拢方桌,嘴里撕咬着煮熟的羊肉,大口喝酒。 旁边另外一张桌子杯盘狼藉,斜趴着一个中年书生,已喝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似的将额头抵在桌面上,正酣呼大睡。 风湑儿示意顾卿等人找张桌子坐下,跑去后屋喊来伙计要了一盘红烧大青鲢,两盘熟羊肉,再加上两坛黍米酒。师兄弟二人流着口水将一盘大青鲢吃得干干净净,每根鱼刺全部都添了一遍。 想不到这两条鲤鱼jing吃起鱼来一点都不含糊,若是将锦鲤先生抓来煮了,估计他们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同类相残,自相鱼肉。这种事情顾卿还是头一回见识,瞧得他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淳玉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你们一点都不避讳的?” 风湑儿抹了抹小嘴,一脸茫然地道:“避什么?我们从小都是吃小蟹小虾长大的,这么美味的大鱼可不是经常能吃到。” “你们吃羊肉吧,这东西脏的很,我们可不爱吃。”灵波儿闻了闻膻味浓烈的羊肉,皱起了眉头。 “师弟,不会说话就别吭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灵波儿涨红了脸,小声嘟嚷着嘴唇,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顾卿哈哈一笑,取出大盘子里的剔骨小刀,将羊肉骨头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夹到卫风语的盘子里,殷切地替她倒上一碗黍米酒,端起碗来猛喝一口,香醇味浓,极为润喉。 女孩子抓着羊肉呲牙啃咬自然是不太雅观,顾卿脾气暴烈如火,对心爱的人儿却是细致体贴。卫风语秋水般的眼眸闪烁不停,而桌旁另外三个男人的表情明显就不一样。 江淳玉被乌鲤jing折腾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顾得上形象,抓起羊肉狼吞虎咽,就算锦鲤先生现在冲进来跟他拼命,也得等他吃饱了再打。 风湑儿瞧了瞧顾卿脖子上的布巾,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突然压低了声音,正sè地道:“我家主人等了你四年,我们也一样在等这个机会。乾坤锁我们不感兴趣,只要带我们兄弟二人离开此地,进了荒原峡谷的九星迷宫,咱们就各奔东西,互不干涉……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你们去九星迷宫是要做什么?” 顾卿心里一惊,原来两个书僮背叛主人是另有企图,但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去峡谷? 风湑儿眼角瞄了瞄四周,道:“实不相瞒,百年修为不及一朝得道,你以为无妄城的人守在这里,只为了抢你的乾坤锁?” 顾卿怔住,当年山牞羊妖潜入燕阳村,一心想偷袭落ri荒原,乾坤锁一事的确是无意中被彭老二发现的。按照古戬风的说法,无妄城的目的是想夺取荒原圣物“定风珠”,莫非风湑儿心里想得正是此事? 但是定风珠到底是被父亲蔺大师偷走了,还是一直留在落ri荒原?这件事情至今无人能解,为什么无妄城的人还要在燕阳湖苦守四年,绞尽脑汁想冲进九星迷宫? “嘿嘿,因为无妄城里有一个传闻,无论你是仙宗还是魔族,只要通过九星迷宫,踏进太虚仙洞,灵仙子大师就会回答你三个问题,不管你问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还有这种说法? 这传闻他是第一次听到,程苍澜没有说过,古戬风也没有说过,为何四大剑派之中竟无一人知晓? 难道是无妄城的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没道理啊,他们干嘛要自己骗自己啊! 顾卿脑子里疑惑重重,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他始终想不通,盯着风湑儿瞧了半天,轻笑道:“灵仙子只是洹山剑宫的掌门宗师而已,他回答的问题能有多大的功效?” 风湑儿脸sè一变,皱眉道:“原来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远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五仙之中以上界三清为首,分为天地神人鬼,四剑五宗炼得都是玄门仙气灵元,在没有突破天绝大乘之前,勉强算在人仙之列。而其中的极仙宗直接授命于上界三清,灵仙子正是被上古天仙贬下凡尘的神人,辈分排在极仙宗圣跷老祖、擎天宗无极尊者的前面。但他是戴罪之身,所以在洹山剑宫修炼了千年,仍然只是个掌门。” “我去!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彭门五怪 顾卿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信口胡诌,颇为惊讶。但这种故事实在太过离奇,一个洹山剑宫都能扯到上界三清的头上,心里不免半信半疑。 “当然是我家主人。碧灵四圣虽然没有修成魔煞仙绝的神通,但是元神皆已炼化,就算是元冥大帝,见到他们也是客客气气。” 怪不得卫风语报出乐游王的名号时,锦鲤先生竟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反应,原来以辈分来论,他根本就不用给元冥宗的面子。 卫风语弯眉一挑,心下释然。 顾卿笑道:“那我就奇怪了,狐狸婆婆一听见萧疯子的名字就怕得要死,这又是什么道理?” “萧疯子?”风湑儿一怔,脸sè渐渐发白。 “他姥姥的!谁他吗的在说萧疯子?” 只见邻桌一个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嘭地一拳敲在桌子上,嗔目切齿地怒吼。 顾卿慌忙起身,尽量装作乡下人不懂到吞噬规矩的模样,陪着笑脸道:“我刚才骂他小疯子,并不是说你,这位大爷千万不要误会。” 风湑儿朝大汉瞅了一眼,脸sèyin沉,神情却是倨傲:“我以为是谁踩到了狗屎,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原来是彭大叔的徒弟袁大嘴。” “小杂鱼!信不信我过来捏死你?” 袁大嘴一翻白眼,挽起袖子作势要冲过来。 旁边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突然伸手,用一柄黝黑的jing钢铁杖勾住他衣角,歪着脑袋叹道:“啧啧啧,风湑儿,我熊瞎子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是灵的很。刚才这位客人说狐婆婆一听见萧疯子的名字就害怕,我一个字都没有听错。” “我也听见了!” 说话之人身材矮小,身上穿着厚厚的貂皮短袄,一双细长的招风耳竟是笔直竖起,眯着一双小眼睛,两只耳尖微微晃动。 “你他吗的朱照聪!耳朵偏要生得这么长,下次再让老子发现你贴着墙角偷听我跟段门牙说话,就将你耳朵拧下来配酒!” 袁大嘴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瞧见那两只招风耳在眼前晃来晃去,一股无名的怒火噌噌崩出来,挥舞手中的筷子,动作利索地去夹朱照聪的耳朵。 朱照聪身形一闪,缩成一只皮球临空弹跳,呼呼掌风往袁大嘴的嘴上扇去。大怒道:“你袁大嘴的一张臭嘴果然喜欢放狗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听段门牙说话的?” 他有些气急败坏,好像这一巴掌若是不将袁大嘴的嘴巴扇肿,他就绝不善罢甘休。 不料,袁大嘴人高马大,手臂粗壮,这一拳挥出去,不偏不倚就击中了朱照聪掌心,直接将滚圆的皮球撞翻在地。 朱照聪哇哇大叫,一脚踢开长椅,双掌齐拍,势若脱兔,幻起一阵yin风攻向袁大嘴。但他费尽心思,始终碰不到袁大嘴的身子,只得噼里啪啦地围着桌子转起圈来,一时之间厅堂之内人影翻飞,忽上忽下,令人眼花缭**。 好好的一张桌子被他们拆得四分五裂,碟碗尽碎,一个光着脑袋的大汉实在看不下去,抱着一坛酒,扶住披头散发的熊瞎子,一脸无奈地闪到一边。 而另外一个穿着黑衣衫的人,却对眼前的打斗视而不见,坐在长椅上一动也不动。他黝黑的肤sè油腻发亮,隐含绿光,呲着两只大门牙,冷冷地道:“哼!都死远点,别打到我门牙。” 想不到这几个人刚才还坐在一桌喝酒聊天,为了顾卿一句“萧疯子”,突然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顾卿与江淳玉面面相窥,皆是一头雾水。 卫风语捂住嘴巴忍住笑,一个劲地冲顾卿眨眼。 风湑儿突然摇头叹息,喃喃地道:“彭大叔也是脑子坏的,居然收了这五个活宝,真是丢尽了无妄七妖的脸。” “你说的彭大叔是哪一位?” “无妄七妖的老大彭剧。” “啊?老二是不是叫彭豸,老三就是彭娇娇?”顾卿吓了一跳,转过身子瞪了卫风语一眼。 难怪她刚才要冲我眨眼睛,原来她早就认识这五个活宝的。这么说来,彭三娘倒是他们的长辈,有小郡主在这里,也不用怕他们找麻烦,我还是静观其变,尽量不要暴露身份。 顾卿下意识地揉了揉脖子,呵呵一笑,倒上黍米酒与江淳玉对饮起来,边喝酒边看戏。 此时,身材魁梧的袁大嘴满天大汗,竟然被朱照聪迅猛凌厉的掌风逼得连连后退,脑袋左右急闪,稍有不慎就会被扇中嘴巴。 他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你姥姥的矮冬瓜!没完了是不是?” “我知道你喜欢搞别人家的姥姥。” 朱照聪双脚弹跳自如,竖着耳朵保持身子的平衡,动作又快又狠。 风湑儿斜着眼睛瞅着他们打架,只觉得索然无味,打了个呵欠,缓缓地道:“袁叔叔,你老是昂着个头躲他的招式也不是办法啊,换作是我,扯住那两只大耳朵抡起来,直接扔到屋外去。” 他这一声“袁叔叔”叫得甜腻,袁大嘴不由地一愣,这样死缠烂打下去总不是个事情,小杂鱼这办法倒也可行,矮冬瓜最怕别人摸他的招风耳,我先破了他的罩门再说! 袁大嘴当机立断,身子故意往左边倾斜,绕过掌风之后,驀地双臂抱伸,直接扣向朱照聪的耳朵! 朱照聪眼疾手快,轻盈的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掌风去拍袁大嘴的手腕。 不料风湑儿满脸鄙视的表情,叹道:“朱叔叔,我好不容易从燕阳湖里游上来,水土不服就服你!哎,他来抓你耳朵,你不会攻他裤铛么?你从他腿缝钻过去扯住那两颗蛋蛋,直接塞进他批眼里去!两招之内就能分出胜负,偏要像个冬瓜一样跳来跳去。” “你姥姥的!你到底帮谁的啊?”袁大嘴勃然大怒。 风湑儿一声惊呼:“袁叔叔!小心蛋蛋!” 袁大嘴突然感觉裤档底有一股yin怵怵的凉意,想不到朱照聪腰身一挫,真的一头往他下盘钻过来。暗叫不好!手腕反应倒也神速,一把拧住他两只蒲扇般的大耳朵,双脚临空,身子却已失去了平衡。 轰隆一声巨响,仰倒在地。 只见他扯住一双招风耳,两条腿架在朱照聪的肩膀上,而朱照聪被他压在地上虽然动弹不得,却是一点也不惊慌,咧牙哈哈大笑:“你敢动一下,我就捏碎你的蛋蛋!” 袁大嘴大惊失sè,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变味:“打架归打架……矮冬瓜!你,你不要**来啊!” “那你认不认输?服不服气?” 朱照聪空出一只手来,两根手指头在袁大嘴的大腿上拧来拧去,专找最疼的地方下手。 袁大嘴痛得哇哇大叫,冷汗直流。 二人在地上滚拧成一团,谁也不肯放手,但显然是朱照聪占了先机。他们师兄弟之间打架那是家常便饭,没有到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你扯我耳朵的真元罩门,我就让你断子绝孙,争得也就是这股狠劲。 “我说,我输……”袁大嘴有些忍不住了。 “他吗的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好!输!服!” 袁大嘴这“好输服”三个字一说出口,顾卿一口黍米酒喷出来,溅了两个书僮满头满脸。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拼命忍住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用剔骨小刀切起了羊肉。 袁大嘴惨叫连连,又被朱照聪狠狠地扯了几下蛋蛋,并拢双腿从地上弹跳而起,脸sè铁青地cāo起桌边一条长椅,脱手就往顾卿的酒桌砸过来! 嘭! 呼啸而来的木质长椅飞到半空,忽然被一道细长的白光穿击而过,登时支离破碎,残屑散落一地。 石柱上几点淡淡的灰尘飘落,只见粗大的石柱上悍然出现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小孔,凹陷数寸,发出嗡嗡的空鸣之音。 玄土门的弟子不擅长使用利刃,击碎长椅的暗器并不是顾卿所发,按照寒光疾shè的轨迹判断,应该是一直蹲在桌旁喝酒,一声不吭的段门牙。 顾卿目露jing芒,有意无意地朝段门牙的桌子瞅了一眼。此人背对大堂,出手又快又准,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根本看不清他从身子哪个角度shè出来,气劲之强令人匪夷所思,灵巧的手法跟黑木郎君的“飞花摘叶”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风湑儿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是一副伶牙俐齿,碰见了段门牙,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哑巴。 他仗着主人锦鲤先生的名号,到处惹是生非,无妄城的人脾气再坏,瞧在碧灵四圣的情面,或许犯不着与他为难,但要是碰见xing情孤僻,不肯给面子的狠角sè,他小小年纪,心里难免有点害怕。 袁大嘴刚想开口骂人,却听见熊瞎子干咳了数声,侧着耳朵微微皱眉,道:“金铁头,他们是不是打完了?” 光着脑袋的大汉笑嘻嘻地望着袁大嘴,道:“是啊,幸好二哥的椅子被三哥的指力shè下来了,要是让锦鲤先生知道我们欺负他徒弟,臭骂几句倒是小事,蛋蛋被捏爆的话,以后走路也得一瘸一拐。” 指力? 顾卿吓了一跳,想不到段门牙凭一指之力竟击碎木椅,陷石柱数寸之深,如此jing深的功法修为,只怕无极望月也是望尘莫及。 “哈哈哈!风湑儿!袁大嘴没欺负你吧?” 熊瞎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尽量缓和屋里尴尬的气氛。 风湑儿连连摆手,笑嘻嘻地道:“没有,没有!碧穷海无妄城里大名鼎鼎的彭门五怪怎么可能来欺负我?而且彩姨跟你们相熟的很,几百年前都是一家人,熊叔叔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最多给他打几下批股消消气吧,别跟我小孩子计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云野鹤 袁大嘴口中呼呼喘着粗气,听见“彩姨”的名字,脸sè一变,硬生生地将怒火憋了回去,哪里还有心情去打他批股。 “嗯,那就好,那就好。下次别在几位叔叔面前提起萧疯子哦,惹毛了他们,我也拦不住。”熊瞎子悠悠叹息。 段门牙冷冷地道:“哼,萧无天又不是天王老子。” 朱照聪晃着两只招风耳,蹲在椅子上咕噜咕噜喝了一碗酒,调整呼吸,正sè地道:“三哥,师父老人家听见他的名字都会发抖,你说话不牙疼的啊?” “哼!” 段门牙一脸不屑的表情,懒得搭理。 顾卿眼珠子一转,无妄七妖的老大看见萧疯子竟然也会怕得要死,那真是稀奇的很,看来这个萧无天神通广大,搞不好是元冥宗里心狠手辣的绝世高人。 这种事情当然是小郡主最清楚,顾卿忍不住轻声问道:“我记得灵蚕子萧无法是邓洐空的师父,那这个萧无天又是什么人物?” 卫风语嫣然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是想跟他作对,我也保不住你。” 顾卿一听,心里大不服气。我不管你无妄城是冥魔界管辖还是元冥宗的地盘,我找到无妄七妖之后,总是要彭老二血债血偿!只要这个萧疯子不来找我麻烦,大家相安无事,否则就算你真的是天王老子,我顾卿也不见得会怕你! 江淳玉点了点头,很赞成卫风语的说法,压低了声音道:“这几个虽然都是小角sè,但我们不能太轻敌,尽量不要去招惹为妙,风湑儿对燕阳湖比较熟悉,让他办正事要紧。”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查明落ri峡谷里有多少无妄城的人,既然风湑儿和灵波儿想借顾卿之力摆脱锦鲤先生的控制,大家各有所需,不如就潜入九星迷宫一探究竟。 顾卿正有此意,笑道:“好啊,咱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天一亮就启程。” “多住几晚吧,我还没见到彩姨……” 风湑儿突然嘟起小嘴,满脸不高兴。 一旁的灵波儿斜着眼睛看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顾卿怔住,奇道:“你要见彩姨干什么?你就不怕她告诉锦鲤先生,随时随刻都能抓你回去。” “彩姨人好的很,你可别瞎说,她,她不会告密的。”风湑儿的眼神在闪躲。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卫风语夹起一块羊肉狠狠地塞进顾卿的嘴里。 顾卿的动作倒是快的很,衣袖倏闪,已抓住卫风语的纤手玉腕,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眼神里尽是柔情蜜意。 裘皮貂绒的小帽遮住了小郡主大半个脸,她黝黑的面颊已微微泛红,手腕立即变得柔软无力,小心儿扑扑直跳,却是满心欢喜。 “哼!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种调调!” 段门牙突然看见顾卿怪异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眉头皱起,鼻子里哼哼叫唤。 他们几个师兄弟像是不小心吃了苍蝇的模样,齐刷刷地瞪着顾卿,从头望到脚底,皆是一脸惊诧难受的表情。 顾卿发觉自己失态,手腕缩回来,桌子底下朝江淳玉踢了一脚,端起碗来大声道:“小江,狐婆婆可酿不出这样的好酒,咱们今天晚上喝个痛快!” “行啊!卫兄弟一起来!”江淳玉起身给卫风语也满上一碗。 小郡主的酒量,顾卿在捣药村是见识过的,凭江淳玉一个人不一定能比得过,但是现在两个男人合力喝她一个,难度就降低了许多。 顾卿并没有邪念,只是喜欢看见小郡主醉眼朦胧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令人怜爱。 也许就是这种感觉令顾卿陶醉,只要能天天跟小郡主待在一起,走到海角天边他也愿意。 喝酒是一种兴致,尽兴之时,可以无忧无虑地体验开心和愉快。 他对小郡主爱得痴狂,没有半点亵渎之心,只是金光洞彩虹门的弟子搞起恶作剧来,那是轻车熟路的,兴致一起,就算渡澄老光头坐在这里,他也照玩不误。 三个人你一碗我一碗,转眼间就将半坛黍米酒喝个净光。 灵波儿见他们这样喝下去,天也快亮了,扯扯了风湑儿的衣角,焦急地道:“师兄,你去找徐老怪订间房好不好?我困得不行,好想睡觉。” 风湑儿闻到香醇的酒味,一时心痒难忍,咽着口水无可奈何地道:“哎,贪酒误事,羡慕不来。咱们早点休息也好,主人的事情明天去找彩姨商量商量。” 顾卿哈哈大笑道:“还有什么好商量了,若是锦鲤先生大发雷霆,你跑得出燕阳湖么?嘿嘿,你喝一碗酒我就答应带你去。” “可我不能喝酒。”风湑儿面露难sè。 江淳玉早已将一碗酒水递过来,眯着眼睛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喝酒成何体统?” 风湑儿脸sè微红,摇头道:“我,我是小丈夫。” “你姥姥的!”袁大嘴突然将嘴里的酒喷出来,捧腹大笑,“哈哈,哈!湖泊里小杂鱼可不能**喝酒,显出原形一口将你吞进肚子!” 风湑儿二话不说,一把接过江淳玉的酒碗,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扭头狠狠瞪着袁大嘴,唇儿一张,一道碧绿sè的粼光水箭劈头劈脑就往袁大嘴shè过去! 他连自己的主人都敢背叛,脾气一上来,也不管对面坐着什么人,先放倒几个再说。 哗啦啦一声,彭门五怪动作整齐,纷纷散开躲避。 粼光水箭笔直洒落在桌面,冒出嗤嗤青烟,一张完好无损的方桌竟在烟气里微微颤动,顷刻间轰然坍塌。 彭门五怪料不到风湑儿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若是被他yin毒的水箭shè中,哪里还有命在?一个个脸sè大变,宛如惊弓之鸟缩在大堂角落里,提防风湑儿再次偷袭。 段门牙却是皱起眉头,冷冷地道:“碧穷海的人,果然心狠手辣。” 现在的局面,正好双方都是五个人,如果真的打起来,顾卿心里早有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缚妖索先出,三招之内将段门牙放倒,江淳玉和两个书僮牵制住袁大嘴、朱照聪、金铁头,然后再与卫风语一起对付熊瞎子。 攻击的阵型天衣无缝,就算制服不了彭门五怪,也能全身而退。 关键的问题,三招之内能不能击败段门牙? 顾卿没有多想,世事变幻无常,有时候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以不变应万变,舍生忘死,随机应变,这些都是顾卿对战的经验。 “垂钓燕阳弯,湖深芦花**;酒醒问明月,何必等情人……” 邻桌那位一直呼呼酣睡的中年书生,此时突然吟出一句诗,悠悠醒来。 他拂了拂衣袖,摇头晃脑地东张西望,抽动着红扑扑的鼻子,眉清目秀的面相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但脸上却露出一种蔼然可亲的笑容,并不令人讨厌。 他瞧了瞧躲在角落的彭门五怪,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袁大嘴,你有种!今天被你放倒我承认酒量不如你,但我现在口渴难耐,你们要派个人出来再跟我比一场。” 熊瞎子听见他一声叫,立即愁眉苦脸地道:“云叔,今天到此为止吧,明天再比如何?万一被师父知道我们几个陪您老人家胡闹,脸都要被他打肿。” 段门牙似乎对中年书生也是颇为忌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下了长椅,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顾卿一怔,无意之中瞄了风湑儿一眼,心想,无妄城的妖jing果然有点门道,年纪轻的反而辈分比年长的大。中年书生只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彭门五怪居然喊他云叔?看来白师兄说的一点都不错,五行宗里也有这种情况,jing通玄门修为的不一定是大师兄,很有可能是小师弟。 两个小书僮长相稚嫩,却偏偏是修炼了数百年之久的青鲤,这位“云叔”莫非也是个千年妖jing? 顾卿心里有些吃惊,忽然看见卫风语眨着眼睛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吭声说话。 风湑儿起身行了一礼,客气地道:“云叔叔你好。” “哎哟!你家主人放你们两个出来,是要祸害谁家闺女啊?”中年书生嘿嘿一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在顾卿身上瞄来瞄去。 风湑儿面sè一红,眼珠子转了转,笑盈盈地道:“燕阳湖的野花一朵吞噬都看不见,全让云叔叔采了!弟子何德何能,哪及得上云叔的风流尔雅!是狐婆婆吩咐几个伙计来山寨取点下酒菜,弟子是顺路带他们进来。” 云叔听见“风流尔雅”这几个字,抚掌大笑起来,意犹未尽地抱起酒坛晃了晃,一声大吼:“徐老怪!” 话音一落,门外一阵疾风扫过来,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呼地窜进屋里,动作利索地接过空酒坛,满脸堆笑:“云叔,您一口气将燕阳湖的酒全喝光都没关系,只不过,改天彭老大要是问起来,我可不敢胡说……” “那你准备怎么说?”云叔歪了歪脑袋。 徐老怪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青sè长袍,两只皙白的手腕伸出袖子搓了几下,嘻皮笑脸地道:“您老人家过得是神仙般的ri子,闲云野鹤,悠闲自在,无妄城里谁不知道您的本事?只是您千万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彭门五怪最多是脸扇肿,我徐老怪可能会被他扔进燕阳湖去哦!” “哈哈,那下次叫彭豸过来。” “叫彭老二到燕阳湖,那咱们几个就要遭罪咾……”徐老怪转过身子朝着彭门五怪挤眉弄眼,摇头叹息,“哎,以我之见,不如想个办法换三娘过来,有她在这里坐镇,冥灵山的人也不敢**闯。” 云叔脸上的笑容忽然褪散,衣袖轻轻一拂,竟将徐老怪整个人脚尖临空地吸了过来,五指瞬息扣住他咽喉,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取笑我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彩雀儿 徐老怪大惊失sè,眼眉挤成一团,僵直着身子双腿**蹬,指了指喉咙,哎呀哎呀地惨叫。 嗯,终于说起彭老二的事情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藏在何处。 顾卿嘴角一扬,故意皱起眉头,喃喃地道:“我听说彭娇娇的‘烟罗火弩’非常厉害呢……徐大叔没有说错,三娘的本事肯定甩彭老二好几条街,一般人还真请不到。” 他要是再不说话,会被憋死的。当年山牞羊妖水淹燕阳村的惨剧历历在目,在场这些人既然都跟彭老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顾卿就放心多了,耐心地思索对策,找出无妄城围攻落ri峡谷的真相,血债当然要用血偿,我会一笔一笔跟你们算清楚! 云叔微微一怔,呼地一声将徐老怪扔了出去,大步走到顾卿的桌前,拎起酒坛子竟倒上满满的四碗酒,嘿嘿一笑,得意地道:“这几位小兄弟说的话我爱听,先干为敬!能请得动三娘的,天下只有我一人!” 他酒瘾上来,也不管这桌的客人认不认识他,大大咧咧地坐下,见桌前无人敢去端酒碗,挽起袖子,转眼间将另外三碗也喝了个底朝天。 彭门五怪面面相窥,瞧着门外徐老怪灰头灰脸的模样,都不敢多嘴。 只有段门牙尚有几分胆子,恭敬地道:“彭二叔的为人大家心里清楚,咱们几个守在燕阳湖四年,功劳却让他一个人抢去,换谁都不乐意。” 云叔翻了个白眼,沉声道:“你们对彭老二有什么不满意,我可管不着!咱们无妄城的人翻山越岭,千辛万苦才突破部落的封锢,混进燕阳村里,当初没有他彭老二打头阵,你们几个能安安心心坐在这里?” “我没有彭二叔的本事,他元冥十三遁的元神遁炼得炉火纯青,元冥宗里可找不出第二个人,但是为何他连九星迷宫也闯不进去?” “是啊,是啊,他拍拍批股走人,我们也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朱照聪晃了招风耳,忿忿不平起来。 几个人脸上均露出轻蔑的表情,似乎对彭豸偷袭燕阳村的功劳不以为然。他本事再好又有什么用处?这些年来一帮兄弟傻傻地守在燕阳湖山寨,眼睁睁地瞧着荒原峡谷发呆,居然没有一个人冲得过去。 而他倒是逍遥快活,躲在别的地方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有没有顾忌小辈们的感受? 彭门五怪似乎一肚子的火气,但是当着云叔的面,也不敢太过放肆。 顾卿听到他们的对话,心有所思,原来山牞羊妖偷袭燕阳村之后,指使彭门五怪镇守在峡谷山寨,他们时刻提防冥灵山的魔族来抢功劳,对玄翎城部落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大族长丘猛暗中与他们达成协议,看上去像是缓兵之计,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担心盘龙山冥魔界的魔族。 只是上次邪祁将军率领幽冥魔骑围困玄翎城,一心是为乾坤锁而来,假设冥魔界大军真的冲进燕阳湖,凭无妄城这几个人,能拦得住? 他吗的!彭老二这畜生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顾卿想起母亲与村民的遭遇,心里一团火焰开始燃烧,右腕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起来。 江淳玉瞧出顾卿的情绪不对,端起酒碗笑道:“来,我陪云叔喝一碗。” 云叔轻轻一笑,一碗酒下肚,目中jing芒闪烁:“小兄弟,你刚才说彭娇娇的‘烟罗火弩’很厉害,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板娘说的。”顾卿强忍住心里的怒火,语气淡然。 他在金光洞里亲眼看见渡澄与彭娇娇打斗,渡澄喊出“烟罗火弩”四个字时,表情相当吃惊,洞中瞬间一片火海,要不是被白星辰当机立断拉进碧湫寒潭,只怕早已烧得尸骨无存。 而且小郡主也说过,琼花血魂烟的神通“烟罗花雨”原先只有彭娇娇一个人学会,她再学一招“烟罗火弩”,当然并不稀奇。 但是瞧云叔闪烁的眼神,却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彭娇娇学会“烟罗火弩”一事。 顾卿随口就把狐婆婆搬出来,等他偷偷溜进荒原峡谷,先查明父亲的下落,云叔如果要去找老板娘求证的话,他们早已远走高飞。 “嗯,我已有许多年没见她……” 云叔一声叹息,抱起酒坛子咕噜噜猛喝一口,脸上的笑容又像乌云般飘散无形,仿佛刹那间愁肠百结,眼眸里透着一丝黯淡的忧心。 顾卿大感意外,莫非此人看上了我渡蘅师伯的相好? 他躲在燕阳湖借酒消愁,对什么事情都是漠不关心,一个为情所困的书生,流露出来的只有回忆和思念。 而卫风语一直侧着脸颊,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困倦得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元冥宗的小郡主,能“请”动彭娇娇去北海帮她找毕鴋鸟,就凭这一点就甩了云叔好几十条街了。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吹牛,低调地装睡,当然是害怕被云叔认出来。 “逍遥狂歌夜夜酒,碧穷花海梦中来……哈哈,哈!你们都过来吧,谁敢推三阻四不陪我喝酒,我就扔进燕阳湖里喂王八!” 云叔敲着桌子打着节拍,喝得摇摇yu坠,指着彭门五怪大声呵斥,笑容异常怪异。 彭门五怪一个个缩着脑袋,焦急的目光齐刷刷地shè向门外的徐老怪。 徐老怪虽然是山寨里的伙计,但好歹算得上是云叔的衣食父母,云叔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第二天起来照样客客气气地跟徐老怪称兄道弟,他怎么可能会对徐老怪痛下狠手?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只有燕阳湖山寨的伙计才能出面解围,而刚才徐老怪被云叔掐住喉咙的恐怖场景,他们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徐老怪坐在台阶上,仰面朝天,对云叔的借酒撒疯视而不见,根本无动于衷。 风湑儿起身跑到门外,附耳过去在徐老怪耳边嘀咕了几句。 不料徐老怪圆溜溜的脑袋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被风湑儿的小拳头捶了好几下,极不情愿地骂了几句,无可奈何地离开。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远处的山寨阁楼传来断断续续的轻斥声:“深更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吖?” 声音清脆甜美,犹如出谷黄莺。 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人还没有走进来,淡淡的花香已渗入空气中,与香醇的酒气混同,清香轻拂酒味,丝丝缕缕,瞬间在屋内飘散。 风湑儿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面露喜sè。 只见台阶上出现一位三、四十岁的淡妆美妇,金莲碎步,娇慵倦怠的神情,一袭纱裙,高髻云鬓下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靥,妩媚的明眸,笔挺的鼻梁,尤其她那两片朱唇特别丰润,唇儿一挑,美艳动人。 她进了屋堂,一眼就瞧见喝得东倒西歪的云叔,黛眉微微一皱。 顾卿早就觉察到风湑儿心神不宁的眼神,心知肚明,这美妇不是别人,肯定是碧灵四圣之一的彩姨,彩雀儿。 怪不得风湑儿有恃无恐,敢在彭门五怪面前扬威耀武,原来彩雀儿就是燕阳山寨的老板娘。 “弟子见过彩姨。”风湑儿与灵波儿霍地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 “哟!你们两个小鬼什么时候来的?” 彩雀儿嘻嘻一笑,走过来捏了捏灵波儿的小脸蛋。 灵波儿大窘。 他本来就是不爱说话,此时睡意全无,脸sè涨得通红,舌头也打起了结:“我,我跟师兄跑出来的……” 风湑儿脸sèyin郁,见彩雀儿搂着师弟的肩臂,心里又气又妒,拽住灵波儿的衣领不动声sè地拉到身后,作了个鬼脸,笑道:“彩姨,我们每天都想你呢……所以瞒着主人跑来看你。” 彩雀儿咯咯笑起来,手指头戳在风湑儿的额头,悠悠叹道:“你鹰羽叔叔有你这么嘴甜就好了,我也不用在这里辛苦开店。” 袁大嘴忍不住接了一句:“老板娘,正所谓‘碧海狐仙追锦鲤,穷山鹰羽彩雀飞’!你们四大神仙不在碧穷海逍遥快活,偏要跑到深山老林里跟我们无妄城的抢功劳,定风珠就真的这么吸引你们?” 彩雀儿笑盈盈地道:“碧穷海也好,无妄城也罢,咱们可都是元冥宗的人,跟冥魔界划清界线就行。这颗定风珠子是极仙宗的上古灵宝,人人都想占为己有,大家各凭本事嘛,不必分谁先谁后的,守护燕阳湖是元冥大帝晏戟老儿的命令,说我们抢功劳,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哈哈,老板娘真是厉害!狐婆婆的酒铺开在小村路口,你山寨客栈又开在峡谷门口,加上锦鲤先生镇守燕阳湖,一只鸟儿也飞不进来的!” 朱照聪哈哈大笑,不知是奉承还是嘲笑,语气有些尖锐刺耳。 彩雀儿转过身来,冲风湑儿使了个眼sè,道:“你们几个扶云叔叔回房吧。” 他们突然谈论定风珠,顾卿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早就想溜之大吉。此刻听见她发话,赶紧上去挽住卫风语的身子,趁机帮风湑儿扶起一滩烂泥的云叔,五个人低头就走,都想尽快离开楼寨。 不料彩雀儿瞧着卫风语清瘦的背影怔怔出神,轻唤道:“你们几个是婆婆店里的伙计么?” 顾卿不敢迟疑,转过身来低声答应,道:“是老板娘要我们来找彩姨,取些山货野味回去。” “风湑儿,是你亲自领他们过来的?” “他们在燕阳湖上迷了路,弟子正好闲得慌,就一起过来找彩姨。” “可是村子里除了老弱病残,全是男丁,这位小姑娘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彩雀儿指着卫风语,突然眨了眨眼睛,在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疑神疑鬼 糟糕!女人的心思比男人要敏锐许多,卫风语女扮男装,终是瞒不过彩雀儿的眼睛。顾卿心里怦怦直跳,不知应该如何自圆其说。 彭门五怪歪着脑袋盯着卫风语打量了半天,袁大嘴更是张开了嘴巴,一双贼眉鼠眼,sè眯眯地瞄着小郡主的纤细楚腰,口水根本就停不下来,大有多年不识肉滋味的感觉。 而段门牙的脸上却露出一副豁然大悟的表情。 一想起刚才卫风语喂顾卿吃羊肉的情景就令他恶心反胃,本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喜好男风,原来是一对为情私奔的小夫妻。 楼寨内鸦雀无声,只有云叔一人两只手环抱粗大的石柱,惺忪醉眼,神志迷离,自言自语地对着石柱嘀咕,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顾卿脑子里正飞快地思索对策,不料却突然听见风湑儿叹了一口气,神情莫名的悲呛。 “彩姨有所不知,这位小哥哥爱上了玄翎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姐,可惜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无奈之下只得与小姐姐私奔,跑到了燕阳小村。他们上个月刚到婆婆酒铺里做伙计,倒也勤快的很,婆婆让他们来燕阳湖取野货,就兴冲冲地过来了,幸亏是遇见我哩,要不在湖里转来转去,也不知转到哪天!” 风湑儿说起谎来面不改sè,思维清晰,脸上的表情也配合得相当到位。 彩雀儿一怔,颔首道:“原来如此。” 几百里的燕阳湖只有狐婆婆能找到小船,如果这三个年轻人不是酒铺里的伙计,他们不可能一路游过来,所以她对风湑儿这番话深信不疑。 我去!小鱼儿能言善辩,果然是个天才! 顾卿想起上次在莫愁湖边,燕双柔也能编出他跟萧遥私奔的故事,年轻人爱得这么没心没肺的,什么傻事做不出来?况且私奔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一般来讲,只要是阅历丰富的人都能理解。 为了加深谎言的可信度,顾卿深情地搂住卫风语的细腰,温玉软香,细腰盈盈可握,二人眼神对望时,卫风语羞得半边脸埋进衣领中,果然是含情凝睇的姿态……彭门五怪鼻子里哼了一声,纷纷转过头去。 袁大嘴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小姑娘其貌不扬,身材他姥姥的挺匀称的!” 朱照聪冷笑道:“狐婆婆的人你也敢碰?” “难道我袁大嘴想碰哪个女人还要问你同不同意?你是欺负我不敢,还是欺负我不想?” “……我懒得理你!” 朱照聪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敢”和“不想”到底是什么区别,他可没有办法分辨,登时被袁大嘴问得哑口无言。 “老五,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 段门牙好像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目中jing芒一闪。 脑袋油光珵亮的金铁头呆了一呆,不解地道:“三哥有话直说。” 他见段门牙说话的语气变了个味道,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像是在开他玩笑。 “嗯,我看这几位小朋友道法隐现真元,玄气修为充沛的很,说不定正是落ri荒原洹山剑宫的弟子。你在无妄城与三位大师结交多时,有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不好! 顾卿心里暗暗吃惊,背脊上一片凉意。 彭门五怪之中,数段门牙的玄门功法最深,想不到吞噬到他眼力也是如此厉害,一眼就发现顾卿与卫风语的异象。 一旦被他识破顾卿的身份,就算风湑儿口齿伶俐,也不一定能编出合理的谎言。 顾卿将小郡主搀扶到桌旁,冲着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坐下。 如何去对付彭门五怪,其实刚才他心里已演示了一遍,早就胸有成竹,但现在多了云叔和彩雀儿二人,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有点难度。 不如静观其变,先守住楼寨的出口,后面还有一个最有可能的退路,就是让卫风语出面,能不能镇住无妄城的人,听天由命。 果然,金铁头歪了歪脑袋,迷惑的眼神朝着顾卿等人绕了一圈,沉声道:“他们应该不是洹山剑宫的弟子,我连‘玄铁’、‘青罡’的迹象都瞧不出来,根本没有剑派的修为根基。” 卫风语抿嘴笑道:“我们两个都是钊南将军殷无忧的徒弟,从小在无牙宫里学艺修行,跟洹山剑宫有什么关系?” 段门牙与金铁头对视一眼,顾卿与小郡主修炼得明显是玄门真气,他们一眼就能瞧出来,而殷无忧的“天荒**掌”正好与元冥宗有些渊源,所以小郡主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顾卿握住卫风语的小手,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与小方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她能舍弃虚鼠皇族的荣华富贵,我当然也肯与她长相厮守。” 他不想暴露小郡主的身份,干脆用毕鴋鸟的名字代替。 段门牙面sèyin寒,指了指江淳玉:“哼!那后面这位小兄弟呢?” “在下是珍郎族人,拜在大师兄萧冲子门下学了几年仙剑,一事无成,便跑玄翎来找昔ri贩羊的好友。” 明白人面前当然说不来假话,所以江淳玉不敢说谎,将自己的来历如实相告。 彩雀儿忽然咯咯娇笑:“段门牙是彭剧老不死最疼爱的弟子,小兄弟连说个谎都不会,你觉得他会相信你的话么?” “刚才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在大师兄门下学了几年而已。”江淳玉脸sè一变,咬了咬牙。 他半路投身岚熙院,一直是萧冲子传授仙剑,虽然学艺时间不长,但在烟雨剑宗也算半个弟子,烟雨疾风斩使出来有模有样,这件事情顾卿是知道的,他明明没有撒谎,为何彩雀儿不肯相信? 剑派的四重仙门根基,江淳玉已修炼至“青罡”境界,彭门五怪没有理由瞧不出来。 “哼!你口口声声说是岚熙院的弟子,偏偏要跑到燕阳湖这穷乡僻壤来做打杂的伙计?还说没有撒谎!” 顾卿怔住,岚熙院的弟子身份显赫,做出这种事情的确有悖常理。 段门牙咧开大门牙一声冷笑,衣袖倏地翻卷,幻起一股yin寒的真气飞箭,疾风般shè向江淳玉! 白光忽闪! 黑帛长剑凌空划出一道jing光,江淳玉正要斩落段门牙的气箭,不料朱照聪动作迅猛,两只招风耳已晃到他身前,双掌如蝴蝶般纷飞,拍向他的左肋。 彭门五怪的配合默契,举手投足之间气势惊人,真元功法浑厚无比,眼看玄门气箭就要shè中江淳玉的手臂,“嘭”地一声!真气突然在半空中炸开,朱照聪灵巧的身子急闪后退,仍然被四散的劲风扫中,收势不住,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一头撞在石墙上。 朱照聪两只耳朵耷拉下来,脑袋被撞得鲜血淋淋,恼羞成怒地道:“彩雀儿!你什么意思?” “谁敢在我楼寨里动手,我打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彩雀儿挽起衣袖,拍了拍纱裙上的灰尘,眼眸中流光溢彩,扫了一眼彭门五怪,轻蔑地冷笑。 论起辈分,她与无妄七妖算是同门,彭门五怪是彭老大的徒弟,当然要喊她一声“师叔”,为了落ri荒原一事,无妄城心力交瘁,每天都在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敢怒不敢言。偏偏云叔嗜酒如命,整ri里为了彭娇娇借酒消愁,现在冥灵山的人杀进来,估计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熊瞎子坐在桌边一声不吭,仔细聆听石柱旁的动静,云叔喝得烂醉,躺在长椅上鼾声如雷,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会醒,他心里也颇为无奈。 彭门五怪守在燕阳湖这么多年,满腹牢sāo无处可发,连二叔彭豸他们也是一肚子的怨言,更别提碧灵四圣仗着辈分,对他们兄弟几个呼来唤去,要不是瞧在碧穷海元冥大帝的份上,只怕早已翻脸。 袁大嘴xing子暴躁,嘴也闲不住,沉声道:“三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小子冒充岚熙院,就是为了掩饰身份偷偷地潜入落ri荒原,到时候珠子不见了,谁也担当不起!” 顾卿心有所动,古戬风断定二十年前是父亲偷走了荒原圣物,看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想必元冥宗的人收到消息,定风珠还在落ri荒原。 刚才段门牙无意之中提到“三位大师”,肯定就是洹山剑宫七大弟子中叛逃的三个,他们果然躲在无妄城里。 “开什么玩笑,就凭他们三个也想带走定风珠?”彩雀儿咯咯娇笑。 嘿嘿,定风珠我是没有,乾坤锁要不要啊? 老子可没有心情跟你们开玩笑,趁早溜之大吉。 顾卿幸灾乐祸的将嘴角一扬,墙角的朱照聪正在擦拭额前的鲜血,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眼角一瞄,发现顾卿竟然在偷笑,不由地大怒道:“他吗的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惹得我火气,信不信将你相好的先歼后杀!” jing芒一瞬即逝,顾卿的瞳孔里忽然闪烁出摄人魂魄的寒光。 朱照聪要是针对顾卿,骂得再难听顾卿都能忍住,但是他千错万错就是骂错了人。 顾卿深深吸了一口气,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墙角走去。 “小卿!”卫风语失声阻止,纤手疾伸想去扯住他衣袖,却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顾卿紧握拳头,闻风不动地站在朱照聪身前,盯着他两只细长的招风耳,神情冷漠。 顾卿一句话也不说,幽深的黑眸无比寒冷,就像是荒野中一座孤傲的冰山,周围的空气刹那间凝结成霜,浓浓的杀气迎面迸发出来,简直令人如坠深渊,毛骨悚然。 朱照聪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咽了咽口水,双脚往后退出一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不是想打架?” “她是我老婆,所以你要道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硝烟四起 顾卿说得斩钉截铁,卫风语的脸上红霞一片。 朱照聪咬紧牙关,头发开始酸麻,他此时真力贯注双掌,却被顾卿的气势所骇,不知应该是先出手制敌,还是知趣地往一边闪开,手脚僵硬,直冒冷汗。 “哼!没出息的东西!” 段门牙流云飞袖忽然斜卷而上,蕴含丹神飞霄的真气,两点激厉的寒星一左一右,分袭顾卿的咽喉! 他这一招yin险毒辣,目的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果的制敌手段,一击得手,绝不给顾卿留下反击的余地。 “天突”脉门位于咽喉凹缝处,一直是修炼真气运转的气门,当时顾卿在蜈蚣jing的肚子里依照九星连珠的方位,冲破飞霄之阶,体内的玄气也正是由丹田冲上咽喉“天突”,再转道手臂上的“云门”。 顾卿的身形比朱照聪高出一个脑袋,脖子虽然被布巾缠得严实,但是遇上段门牙这样的高手,就算顾卿在脖子上套个jing钢铁箍,他照样能将生死脉门认得清清楚楚。 顾卿没有招式,他只有一双铁拳。 既然要苦苦相逼,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北海神拳! 激shè的寒星shè道眼前,顾卿左袖倏地虚晃挥舞,吓得朱照聪整个人往左边弹跳起来,双掌呼呼风涌,正好挡住左边寒星。 嘭! 龙吟虎啸的玄门铁拳击中寒星,真气化解无形! 顾卿身形一转,一道轻烟扑到段门牙身前。 他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跟朱照聪纠缠根本没有意义,想安然无恙地从燕阳湖楼寨走出去,关键就是要先干掉彭门五怪中最有实力的段门牙。 “飞霄阶?” 段门牙脸sè大变,全身的衣玦立即鼓胀飘扬,防止顾卿的真气侵袭,掌心在袖口一吸一放,人已飘出数丈之远。 彭门五怪似乎突然瞧出这年轻人的古怪,彼此对视了一眼,严阵以待。 熊瞎子将jing钢铁拐在地上重重一敲,气沉丹田,正sè道:“咱们无妄城真是有眼无珠,竟未瞧出这位朋友已冲破玄门飞霄!” “你们是不是想一起上?也好,先杀了你们再去找彭老二!” 事已至此,顾卿也不再惺惺作态,目中jing芒暴shè,只恨不得一拳一个将无妄城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他挡在卫风语身前,背脊紧贴着江淳玉,二人在雷神山的千军万马中闯过,齐心合力击溃妖刀营的围攻,连眉头都没有眨过一下,只要配合默契,彭门五怪的玄门修为也不足为惧。 然而彩雀儿并不是死人。 碧穷海、无妄城同属元冥宗的领地,如果她与彭门五怪联手,顾卿能不能抵挡得住? 锦鲤先生的神通顾卿是见识过了,彩雀儿也是碧灵四圣之一,千百年功法真元的修炼,绝非徒有虚名。 只见彩雀儿一双凤眼死死瞪着顾卿,脸颊泛红,神情莫名的兴奋,甜美柔腻的笑容,就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她仿佛突然想起某些开心的事,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段门牙瞧出彩雀儿的异样,冷笑道:“彩姨,这三人身份可疑,说不定正是冥灵山下来的,一旦让他们逃进峡谷,后悔都来不及。” 彩雀儿咯咯笑道:“他们喜欢去哪就去哪,我可管不了。” 彭门五怪被彩雀儿的话吓了一跳,熊瞎子握着jing钢铁拐,手腕微微一动,失声叫道:“莫非彩姨是认识他们三个的?” “嗯哼,我家的小湑儿肯定认识。” 她扭着腰肢走到风湑儿身边,拍了拍他小肩膀,举手投足间风韵犹存,只是笑得有点不太正常。 两个书僮脸sè刷白,双腿不停地颤抖,忽然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 “彩,彩姨!我,我不是存心骗你……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我瞒着主人偷偷跑出来的……我答应灵波儿,去,去九星迷宫找灵仙子大师,想要他帮我们解决三个难题,正好半路碰见他们……所以,所以就跟他们结伴而行,一起去落ri峡谷碰碰运气。” 风湑儿魂不守舍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将此行的来龙去脉全盘说出,却偏偏跳过锦鲤先生抢夺乾坤锁的环节,始终没有抖出顾卿的身份。 他能在惊慌中保持镇定,只说无关痛痒的地方,而绕开事情的真相,光是这种颖悟绝伦的脑力,顾卿也不得不折服。 但顾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想不通锦鲤先生主仆三人是如何知晓他就是北海神拳的,唯一的解释,可能问题就出在狐婆婆身上。 狐婆婆猜出小郡主的身份之后,二话不说就去准备了一条小船。按理说,卫风语是元冥宗的郡主,与碧穷海、无妄城的人都相熟,跑来燕阳湖游山玩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狐婆婆的举止言行却是极其反常,她凭什么断定小郡主一定会去燕阳湖? 至于彩雀儿这一关,有两名书僮亲自带着他们进山寨,一切的说辞都是顺理成章,她自然不会怀疑。 但如果风湑儿抖出顾卿的身份,事情就不妙了,乾坤锁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两个书僮非但进不了峡谷,随时都有可能被锦鲤先生抓回去。 他们千辛万苦的协助顾卿逃离燕阳湖,目的自然是想躲进九星迷宫,从此以后摆脱主人的控制。 彩雀儿听了风湑儿一番解释,似乎很难理解他的想法,惊讶地道:“你们两个胆子这么大?灵仙子大师能帮你们解决什么难题呢?” “师兄说,第一件事情就是问问灵仙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变幻成……变幻成大人的模样。” 灵波儿低着脑袋偷偷地瞥视师兄一眼,说得小心谨慎。 彩雀儿一怔,脸颊突然变得绯红,蹙眉苦笑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千百年的光yin,元冥宗与冥魔界之间的恩怨是非,同门之间都是心知肚明,一个玄修仙法,一个升炼。两个小书僮从小就跟着锦鲤先生,虽然原形稚嫩,但心智已经很成熟,而且只要彩雀儿一有机会见到他们,每次都能感受到两双火辣辣的眼睛。 彩雀儿是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风湑儿的心思? 顾卿心里暗暗叹息,难怪锦鲤先生骂风湑儿被彩雀儿迷了吞噬心窍,看来此事果然不假。 风湑儿一片痴心,痛恨自己只是一个修炼了百年的青鲤小妖,无论是修为还是年龄,没有一样配得上彩姨。所以他不惜背叛主人,一心要闯入九星迷宫找到灵仙子大师,若能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从此以后守在彩雀儿的身边,义无反顾地保护他最心爱的女人。 至于小青龙的神元,风湑儿却并不在意。 仙修之士人人向往真元神通能一跃千里,一朝鱼跃灵门,过而为龙,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但是风湑儿的想法偏偏跟常人不一样,他只要幻形之态能成熟一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彩姨。 这种疯狂的痴心爱恋并没有错,错得只是造化弄人。 顾卿突然握紧卫风语的小手,深情的眼眸凝视心上人,想起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内心唏嘘不已。 此时,彭门五怪正悄悄地散开,冷眼旁观,并不答话。 锦鲤先生的书僮想闯进落ri峡谷,彩雀儿不见得会去阻拦,只不过玄门飞霄境阶的修为,在四大剑派,五大宗门之中,jing通之人屈指可数,顾卿三人身份可疑,他们可不敢擅作主张,破坏无妄城的规矩。 风湑儿见彩雀儿并没有生气,高兴地站起身来,喜眉笑脸地道:“彩姨是答应了么?” “答应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站着!” 彩雀儿巧笑嫣然,绕着三人周围悠悠地转上好几圈,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本来彭门五怪想一拥而上将顾卿三人拿下,但是熊老大半天没有动静,云叔偏又睡得跟死猪一样,袁大嘴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脾气一上来,嘴巴更是闲不住:“彩姨!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嗯,你袁大嘴有什么想法,用不着我明说……不如这两个男的由我来处置,女娃娃呢就让给你,是生吃还是活剥,你自己决定罢!” 彩雀儿美目流盼,咯咯娇笑。 段门牙冷冷地道:“活剥当然是他最擅长的把戏,皮肤这么黑的小姑娘他不一定吞得下去。” “你们说够了没有?” 顾卿双拳紧握,目中jing芒暴shè,仿佛像是夜空中突然迸发闪耀的流星,令人陡生寒意。 他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侮辱他身边的女人。 莫愁湖上邪祁的耀武扬威,幽冥魔骑的讥笑嘲讽,他激发出来的暴戾狂xing并不是怜惜自己的生命,而是一定要为燕别离讨回尊严! 彭门五怪在无妄城里小有名气,身经百战,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凌厉的眼神,手心竟渗出汗水,不由自主地幻起玄门真气。 段门牙心里暗自生疑,钊南将军殷无忧,绝对没有玄门飞霄的真力,但这位年轻人的道法气势如此的骇人,为何偏偏要冒充殷无忧的徒弟? 两个年轻人大老远地私奔燕阳湖,碰巧进了狐婆婆的酒铺,半路又遇到锦鲤先生的书僮,然后相约一起去落ri峡谷,这一连串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巧合?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段门牙心思隐动,突然冷笑道:“熊老大,师父的嘱咐你还记得么?” 熊瞎子缓缓点头,神情肃然,沉声道:“我只是眼瞎,耳朵灵得很!师父的话我当然记得,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 呼呼夜风涌入大堂,楼寨之内骤然间灯火昏暗,杀气弥漫。 叮! jing钢铁拐在地上一点,尘埃中隐隐嗡鸣。 五条人影化作五道轻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攻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败俱伤 论单打独斗,玄门铁拳的神勇威力让顾卿信心十足,他也从来没有失过手。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五个功法浑厚的元冥宗高手,不是狂妄自大的邪祁,也不是得意忘形的邓洐空。 顾卿绝对不敢轻敌,所以他想到了智取。 如果风湑儿肯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么彩雀儿就是最好的靠山。 在彭门五怪动手之前,他心里其实已经想好对策,碧穷海与无妄城的人在燕阳湖苦守四年,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 不管是定风珠也好,乾坤锁也好,出现任何一件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有一句俗语,叫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尘世之中不可能有尽善尽美的好事,所以为人之道一定要有所取舍,不能贪心。 这个道理彩雀儿会不懂么? 顾卿玄门飞霄幻起,迅速冲到彩雀儿的身前,轻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乾坤锁在哪里。 彩雀儿愕然失sè。 顾卿没等她反应过来,铁拳破风而出,一道玄气直扑段门牙! 剑光飞舞,江淳玉心领神会,身形原地飞掠,烟雨疾风斩的剑气冲着段门牙的手臂斩落! 他们心境相通,全力出击先制服段门牙再说,一旦彩雀儿权衡利害关系,她就没有犹豫的时间,那么其他四个怪物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用这八个字来形容小郡主,最合适不过。 只见卫风语衣裙飘飞,瞬息守住楼寨的大门,飘逸的秀发从貂绒小帽里滑落,透着寒风夜sè的光晕,曼妙的身姿脱尘绝世。 啪! 清脆的巴掌凌空扇在袁大嘴的脸上。 彩雀儿飘然而起,咯咯地娇笑,彩蝶般的衣裙在屋内左右翻飞,朱照聪两只招风耳晃来晃去,掌风登时凌**不堪,急得满头大汗。 而金铁头突然哎呦叫了一声,身子立即矮了一截,那油光发亮的脑袋上多出一只小巧的脚印。 两位小书僮当然也没有闲着,动作利索地跳起来,避开熊瞎子的jing钢铁拐,一个扑上去咬肩膀,一个飞腿扫攻下盘,上下夹击,欺负瞎子看不见,扭动身躯在他跟前绕着圈。 老jiān巨猾的段门牙耳边听到铁拳的破风声,心里一惊,深知顾卿这一拳绝对不能硬拼。衣袖斜舞,流云飞袖牵引手臂上的真气,将身上的黑衫鼓涨得就像一只滚圆的水桶,手腕上呲呲轻响,两道yin寒的指力,追风逐电般shè向劈砍而来的江淳玉。 噗! 玄门铁拳击在段门牙的衣袖上,先天玄气瞬间将他整只臂袖撕成破碎的布蝶,缤纷飞舞,满天飘扬。 段门牙骇出一身冷汗,那两道指力的后劲已殚竭无形,被烟雨疾风斩的剑气一逼,弹到石柱上,洒落点点灰尘。 袁大嘴半边脸上留下一个纤细通红的掌印,只觉得疼痛难忍,破口大骂起来:“你姥姥的彩雀儿!吃里扒外的东西!” “再骂一句试试,我给你另外一边脸也打肿!” 彩雀儿杏眼圆睁,轻柔的纱裙无风自动,两只衣袖仿佛被暗藏的真气吹拂,竟发出丝丝的嘶鸣之音。 袁大嘴脸sè一变,见熊瞎子被两个小书僮缠住,抡起身边的桌子,狂吼一声,直接就扔了过去。 顾卿原本想以缚妖索出击,配合铁拳直接把段门牙干趴下,转念一想,在彩雀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最好的办法,万一暴露了北海神拳的身份,搞不好彭门五怪会狗急跳墙。 他铁拳被段门牙的流云飞袖弹开之后,第二拳就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身形回旋,封住段门牙的退路,学着十三郎的天残脚招式,脚尖空踢,呼地朝段门牙的脸上踩去! 他腿法虽然生疏,但是体内的先天玄气锐不可当,流转玄门八脉时,完全可以一脚踢碎那两颗大门牙。 “你,你到底是谁?” 段门牙似乎瞧出顾卿腿法上异样,好像有几分眼熟,仓促之下衣袖斜卷,双指疾风般点向顾卿脚底“涌泉”脉门。 剑气破空,横削段门牙的手指! 玄门指力透着一股凶猛的气流,顾卿不敢大意,回旋翻踢时,将段门牙隐藏在衣袖里的真气逼退,不料段门牙老谋深算,攻击顾卿的是虚招,真正的目的却是偷袭江淳玉。 呲! 一道指力击中江淳玉的肩肋,鲜红的血箭即刻穿透身躯,江淳玉一声闷哼,临空往后跌翻。 只见他长剑撑在手中,苍白的脸颊竟泛起一片紫青之sè,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口淤血。 顾卿与卫风语皆是一惊,双双跃过去,查看江淳玉的伤势,相隔一丈多远的朱照聪竖着两只招风耳,围着彩雀儿缠斗了半天,居然连她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心里又气又怒,猛然瞧见江淳玉落地,眼中闪烁一丝狞笑,掌风错开,原地绕了一圈,驀地跨前一步,急速往江淳玉头顶拍去! “女的留你!” 朱照聪这一声喊,袁大嘴听得清清楚楚,五指箕张,不由分说就冲卫风语奔过去!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百无寂寥的鹰隼,闲逛时发现眼前出现一只娇小可爱的小鸡,只要抓在手里,生吞还是活剥,自然可以为所yu为。 袁大嘴来势汹汹,粗壮的手臂眼看就要擒住卫风语的衣领。 卫风语轻轻一笑,忽然抬起手腕。 纤纤妙手宛如白藕般柔嫩,指若削葱,与她脸上黝黑古怪的肤sè大相径庭。 袁大嘴微微一呆,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清爽的凉意,卫风语柔洁皎腕早已弯曲轻拂,从他指尖一路点到手肘,仿佛怀椿的少女正在拧动柔美的舞姿,风情万种地飘浮在轻烟里,透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种感觉令人目眩神迷。 然后袁大嘴就听见耳边传来咔叽咔叽的细微响声,诡谲的轻烟刹那之间隐没肌肤,竟将他的手臂冻成了一根冰棍! 冰封诀的厉害手段,顾卿也得忌惮三分,此刻若是雪狼也在这里,冰冻的气息完全可以将袁大嘴活活冻死。 袁大嘴瞳孔收缩,嘭地一声,硬邦邦的身躯遽然翻倒在地,张大了嘴巴瞪着自己高高僵举的手臂,呆若木鸡。 当朱照聪的掌风攻到江淳玉身前时,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暴躁的xing情也许跟袁大嘴不相上下,但其实他为人谨慎,行事一直非常小心。而且他能虚心地听取合理建议,风湑儿要他充分利用自己身矮的优势,去扯袁大嘴的蛋蛋,只要是正确的方法,他都愿意吞噬尝试。 凌厉的掌风距江淳玉的头顶不足半尺,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他观察过顾卿位置的变化,但他万万没想到,顾卿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迅猛的拳头,仿佛是一颗忽闪即逝的流星。 咔嚓! 招风耳立刻听见自己腿骨断裂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见过威力如此浑厚凶猛的铁拳,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长耳仙鼠,成“大”字形陷入楼寨的石墙缝隙里。 石墙轰然震动,灰尘刷刷剥落,几道裂痕歪歪扭扭地四处延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元冥宗里除了两个小书僮,其他人均是大吃一惊。 顾卿怒目圆瞪,jing芒扫视彭门五怪。 此时谁若是再敢上前一步,绝不会留情! 他本无心取人xing命,而朱照聪的偷袭纯属意料之外,他救人心切,哪里还管得了拳头的轻重?先天玄气运作手臂,这一拳纵不能翻江倒海,将对方打个半死绰绰有余。 江淳玉脸sè苍白,嘴唇却是发紫,有气无力的连连咳嗽,似乎伤势很重。顾卿心急如焚,点中他胸口的脉门止住血流,却见卫风语从怀中取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赤红sè的小丸子,在掌心轻轻地涂抹散开,洒在他肩肋的伤口处。 以顾卿的脾气,最受不了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朋友为他遭罪,为他流血。 他狂xing一旦冲上脑门,那两颗血红的眼珠子就特别吓人。 只见顾卿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道:“小江,你放心!你要是撑不住,我就将这五个丑八怪统统杀了,定会为你报仇!” 风湑儿与灵波儿二人瞧见顾卿杀气腾腾的眼神,脸sè皆是一沉,腿肚子不由自主地颤动,心想,我们跟彩姨可没得罪过你,别来找我们晦气就行。 彩雀儿走到墙角,抬头瞧了瞧昏迷不醒的朱照聪,一条腿骨骼尽断,血肉模糊,就像是被一柄金刚铁杵狠狠地敲了一下,怪异的弯曲,离奇的变形,简直是惨不忍睹。 她心里又惊又奇,水盈盈的凤眼瞄着顾卿,猛然记起顾卿说的“乾坤锁”那句话,莞尔而笑,如梦初醒。 嗯,风湑儿果然是鬼灵jing怪,瞒得我好苦! 彭门五怪居然被几个年轻人打伤了两个,实在是大丢脸面,熊瞎子歪着脑袋,脸sè铁青,恨恨地道:“去看看他们两个要不要紧!” 金铁头慌忙奔过去,皱了皱眉头,扶住冻成冰棍的袁大嘴,抓住他衣领往后面拖行,生怕寒冰的烟气有毒,根本就不敢去触碰他的手臂。 袁大嘴急得破口大骂:“你姥姥的!老子是被冰冻了,又不是中毒!” “我还是小心为妙。” 金铁头懒得跟袁大嘴争辩,迅速将他拖到熊瞎子跟前,赶紧侧身躲开。 熊瞎子的jing钢铁拐在袁大嘴手臂上敲了敲,出手如风,封住他肩膀上的血脉,掌心抵在袁大嘴的背脊上,冷冷地道:“死不了的。” “有些人就是喜欢找死。”彩雀儿咯咯一笑,走到顾卿身边,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淳玉,玉手却突然捏住风湑儿皙白的脖颈,“小湑儿,你说是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铤而走险 “彩,彩姨,我是最乖的啊,从来不搞事情的。”风湑儿缩着脖子,神sè有些惊惶。 “嗯,彩姨年纪大了,不仅眼力越来越差,连脑子也糊涂……被两只小鱼儿耍得团团转,你把我卖了我还得替你数钱是不是?” 风湑儿面sè微红:“弟子不敢。” 彩雀儿“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连自己主人都敢欺骗,还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还要不要去九星迷宫?” “弟子死也要去!” 他这句话说得刚毅果决,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就算彩雀儿现在叫他跳进燕阳湖去死,九星迷宫他也非去不可! 彩雀儿倒是大出意外,若有所思地凝视风湑儿,轻轻地拂了拂他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落ri峡谷有极仙宗的仙魂封印,你过不去的。” “所以弟子要小哥哥带我去呢。” “原来你瞒着先生,是这个原因……” 彩雀儿一声低叹,她终于明白风湑儿为何要隐瞒乾坤锁的事,只有跟着顾卿才有希望进九星迷宫,如果他早早暴露顾卿的身份,那一切的梦想都付之东流。 一直没有吭声的段门牙,目中凶光隐现。 他突然从朱照聪的断腿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当年彭二叔在燕阳村,被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一拳打折腿骨,又被金光洞的渡澄偷袭打落荒山,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只要一提起小青龙的神元化身,彭二叔仍然心有余悸。 乾坤锁是无妄城梦寐以求的宝贝,搞不好当年那位少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彩雀儿虽然是元冥同宗,但是碧穷海的人向来与无妄城格格不入,仗着他们修为高深,除了四位上修法王之外,根本瞧不起任何人。 如果她也察觉到这三个年轻人的异常,说吞噬不定会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动手。 若是彭门五怪合力,或许能与她拼个胜你死我活,但现在这种局面,一点胜算都没有。 唯一的希望就是云叔。 为何他迟迟不敢叫醒这位云师叔? 无妄城里的人都知道,彭门五怪有个脾气古怪的师叔,外人言语上稍有不慎,就是自讨苦吃。他平生最爱两件事,一是喝酒,二就是跟彭娇娇打架。 也许有人会奇怪,他为什么要找彭娇娇打架? 因为“无妄七妖”里面,一直按照玄门修为排名,老三是彭娇娇,老四就是这位小乌云。而且彭三娘还宣称,只要小乌云能打赢她,她就嫁给小乌云,名字也改成彭四娘。 如果现在段门牙叫醒他,恳请他一起对付彩雀儿,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帮忙。也就是说,乾坤锁跟你们彭门五怪没什么关系了,有多远就死多远吧。 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东西被别人抢去,这种事情就叫作得不偿失。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技不如人,好歹也咬牙试一试! 段门牙打定主意,朝金铁头使了个眼sè。 卫风语的药丸倒也见效,江淳玉的面sè明显好转许多,顾卿吁了口气,发觉彩雀儿一直盯着他脖子看,好像是越看越喜欢。 顾卿明白她肯定是猜到了乾坤锁的秘密,如今彭门五怪已伤了两个,对她构不成威胁,而顾卿的玄门修为始终差她一个档次,所以她似乎信心十足,估计乾坤锁已跑不出她手掌心。 锦鲤先生或许在上岸之后,五十招之内会被顾卿轻松搞定,但是在水里打架,一个幻影术就能困死顾卿,根本就没有机会翻身。 刚才彩雀儿以一敌二,轻松自如,顾卿若是与小郡主联手的话,勉强可以抵挡,但是小江伤成这般模样,他又怎么忍心丢下朋友不管? 现在还有一个方法可行,就是乘间投隙,挑拨离间。 “风湑儿,事已至此,我看九星迷宫还是不要去了吧?” 顾卿故意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沮丧。 风湑儿急道:“那可不行!咱们事先说好的,你陪我一起去落ri峡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可以反悔?” 顾卿一声幽叹,无可奈何地道:“你彩姨跟你主人的心思是一样的,她一心想得到乾坤锁,估计不肯让你离开燕阳湖。”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乾坤锁这三个字就像是天边的一个炸雷,震得人耳鸣不止。 “你!原来你……难怪你拳风如此罡猛,哈,哈,哈!燕阳湖的人全他吗的都是瞎子!” 熊瞎子突然放声怪笑,声音尖锐刺耳,犹如鬼子夜哭。 彩雀儿眼波流转,回眸浅笑:“熊瞎子,乾坤锁是长是短,是方是圆,反正你也瞧不见,我看你就别cāo心了罢!老娘辛辛苦苦在荒山野岭里开了这家店,你们有的吃有的住,不如安安稳稳地守住峡谷,定风珠才是你们无妄城的大事,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熊瞎子将jing钢铁拐在地上狠狠一敲,怒道:“你们碧穷海有几斤几两以为我不知道?晏戟要找定风珠,就是怕被冥灵山的人先得到,一旦让他们杀进圣環殿,集齐四大圣物之后,星莽大陆就是晏弘王爷的天下。为了元冥宗,咱们尽忠职守,责无旁贷!而且晏戟有言在先,定风珠与乾坤锁都是上古灵宝,任何人不能私藏,你现在摆明了想甩开我们,一人独吞功劳?哼哼,彩雀儿,我眼睛虽然瞎的,但我心没瞎!” “依你的意思,是要将乾坤锁献给晏戟老儿?” 熊瞎子恨声道:“那也由不得你来做主!” 顾卿见二人为了抢夺别人的东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振振有词,不免摇头苦笑。 他眺望荒山楼寨的远处,幽静的燕阳湖,冷风吹拂的淙淙水波之声,在夜空下似乎也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忧伤。 清澈的湖水不仅流淌着慈母的血液,也承载了无数村民的深仇大恨。 这是顾卿永远不能释怀的心痛。 好吧,要抢乾坤锁是么?我可没有你们这般小家子气,但你们最好先打一架,然后我再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先让他们争个头破血流,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北海神拳再出来收拾残局。 虽然这种方法有些冒险,但此时的处境容不得顾卿考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以不动制万动。 强敌当前,顾卿已收敛了年少气盛的冲动。曾经梦想追风的少年,现在已是心智沉稳的大丈夫。 “你们谁肯告诉我,彭豸在哪里?”顾卿jing芒扫过众人,语气冰冷。 段门牙眼珠子一转,猜到顾卿的话意,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你就是小青龙……不错,果然有几分胆识。彭二叔这个人胆小怕事,的确很令人讨厌,只不过,他尽心尽力为无妄城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是要找他报仇的话,恐怕元冥宗里很多人不会答应。” “不答应又如何?”顾卿突然踏前一步,衣袖挡在江淳玉的身边,时刻提防段门牙的偷袭。 “一个人树敌太多,ri子就不好过。” “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希望他衣食无忧,长命百岁!就算他一辈子躲在无妄城里,我总要找到他的,哪怕刀山火海,血流成河,我也要亲手宰了他!” 顾卿牙关咬紧,言语中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眉宇之间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微笑,从容不迫。 没有刻骨铭心的伤痛,这种气势学不出来。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吓得号啕大哭的小男孩。 在逆境中长大的孩子,xing情暴戾,绝对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如果他可以不去顾及爱人和朋友的生死,只怕此时的玄气铁拳早已打碎了段门牙的大牙。 “呵呵!彭老二就是个不中用的瘸子,不如小兄弟拜我为师,让我教你几招元冥宗的手段,轻轻松松地搞定他!” 彩雀儿突然想起彭老二一瘸一拐的模样,原来当年就是被眼前这位英俊的小朋友打瘸的!登时笑得花枝**颤,气也喘不过来。 “他好歹是我二叔,你要不要脸的?”熊瞎子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哗啦啦立即散架。 “嗯,今天晚上一共打烂了我三张桌子,加上七七八八几个盆碗,酒水羊肉……对了,还得补墙。小湑子,你们两个去帮我取个算盘来,瞧在彭老二、云老四的面子上,我就给他们打个折。” 彩雀儿心思缜密,料定彭门五怪不会轻易放弃乾坤锁,万一打起来,拳脚无眼,误伤了两个小书僮就适得其反了。 风湑子一怔,莫名其妙地瞅了顾卿一眼,不知道彩姨想干什么。 顾卿拉了拉他衣衫,附耳轻声道:“你彩姨是担心你们两个有麻烦,等会见机行事,照顾好我兄弟。” 彩姨居然关心起两只小鱼jing的安危,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风湑子一时之间脸红耳热,心里万分欢喜。 躺在地上的袁大嘴听到彩雀儿说要去取算盘来,实在是忍不住,暴跳如雷地大吼:“你姥姥的!燕阳湖明明是无妄城的人在接管,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我开店不要本钱的么?你们有本事躺燕阳湖上睡去!” 彩雀儿撩动鬓前青丝,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她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见顾卿的乾坤锁,但已对顾卿的身份确信无疑。狐婆婆错过了机会,锦鲤先生被两个小书僮坏了好事,现在命中注定要她彩雀儿得到宝贝,运气来了真是拦也拦不住。 彩雀儿越想心里越开心,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 只要打发了彭门五怪,乾坤锁就是囊中之物,无上修为指ri可待,碧灵四圣从此名扬七海! 顾卿翻着白眼,恨得咬牙切齿,他吗的!燕阳村什么时候变成无妄城的领地了? 这里明明是我的地盘! 总有一天,燕阳村的血海深仇,我要你们十倍奉还!(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生君已老 顾卿拼命控制住自己激愤的情绪,双拳已捏出汗水。 而熊瞎子脸sèyin沉,手腕不停地抖动,jing钢铁拐又开始在地上敲打,彩雀儿的奚落和嘲讽也令他怒气填胸,强忍住没有发作。 段门牙与金铁头站立的位置似乎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由一左一右突然变成了一前一后。 顾卿心有所思,侧起耳朵,仔细回想刚才熊瞎子敲击jing钢铁拐时的异常举动,感觉地面嗡嗡的震动之音仿佛很有节奏,忽长忽短,时轻时重。 难道这是熊瞎子的暗号? 顾卿脚尖轻微移动,偷偷地握住卫风语的小手,彭门五怪的方位看上去杂**分散,但所有的攻袭角度均指向石柱旁边的彩雀儿。 在碧灵四圣的眼里,彭门五怪身份低微,只有段门牙一人修炼到玄门飞霄,彩雀儿起码比他们高出一阶,若是以魔门七绝的神通一决胜负,眼前这三个人根本就不堪一击,不足为惧。 彩雀儿并不是傻子,挑起凤眼盯着段门牙的衣袖,突然轻笑道:“小门牙,你元冥十三遁的御气遁炼到第几层了?” “五层。”段门牙语气冰冷。 “嗯,也就是说,你还停留在飞霄御气遁。” “我知道彩姨的化形御气神出鬼没,一般人很难接近你的真身。”段门牙皱了皱眉头。 彩雀儿咯咯笑道:“你倒也不笨。” “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是我耳朵很灵……”熊瞎子好像对自己的耳朵特别满意,反复强调自己耳朵的厉害之处,嘴角一扬,笑容很怪异,“我听出你说话的鼻音,玄门气息从‘水沟’到‘睛明’一直不通畅,定是急功近利,要去修炼化形阶的烟魂遁所致。” 卫风语曾与顾卿提过,元冥十三遁总共有十三种仙魔神技,分为隐仙遁、分身遁、烟魂遁、追云遁、**石遁、水雨遁、寒冰遁、yin阳遁、飞剑遁、雷鸣遁、破风遁、元神遁、御气遁,每一种遁法都属于魔门七大绝技中的神通。 而段门牙的御气遁,邪祁将军的烟魂遁,顾卿都已尝过滋味,无论是遇见哪一种,他都不敢轻敌。至于白星辰从十三郎这里学来的“九宫飞剑遁”的阵法是不是其中之一?他一时也确定不了,总是感觉恶人峰的乌衣老者与十三郎来历不明,行踪古怪。 小郡主虽是擎天宗的弟子,但她爹爹却是上修四大法王,只要谈起这些绝学,自然是如数家珍。 顾卿从卫风语口中略知其中的玄机,若是五大仙宗能突破地煞天绝的境阶,便可谙悉大乘仙道的真谛,皆可成仙。 但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冥魔界与元冥宗的功法神通,正派仙宗的弟子绝对不允许擅自修炼,一旦身陷魔道,顷刻坠落万劫不复之地。 彩雀儿眼眸中流转盈盈秋波,居然面不改sè,颔首承认:“熊瞎子果然有点本事,你这双耳朵比朱照聪强得太多。” “可惜耳朵又不能杀人。”熊瞎子悠悠叹息。 “这话倒也在理!烦人的耳朵经常会听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不如我做件好事,替你将它们割了吧?” 纱裙飘飞,彩雀儿忽然化作一道白光,衣袖如风,袭卷熊瞎子! 满天蝶舞,烟气缭绕。 玄门化形阶的神通,顾卿在白泽崖碧水湖边曾见渡澄施展过一次。 ……渡澄的身躯化为一股烟气,在虚无缥缈里,忽隐忽现,瞬息间就将顾卿拎回金光洞。 若是老光头跟彩雀儿打起来,他们几招之内能分出胜负? 彩雀儿的想法,是因为熊瞎子知道的事情太多,有点想教训他一下的意思。 只是,她无意之中却犯了个很致命的错误。 连顾卿都早已看出来,彭门五怪中真正的威胁只有一个段门牙,彩雀儿为了争一时之气,偏偏忘得一干二净。 当彩雀儿的真气袖风卷到熊瞎子的胸前,熊瞎子居然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几乎是一眨眼的刹那,耳边隐有风雷幻动,段门牙流云飞袖的御气遁,忽然从左侧侵袭而出! 彩雀儿心里一惊,猛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段门牙,娇躯一拧,随着飘拂的纱裙化为一道轻烟,宛如寒风中摇弋的落叶,轻飘飘地退开数丈,掌风虚空连拍,去化解段门牙的玄门真气。 彭门五怪这招引蛇出洞相当狡猾,但是还有一招更yin险的却藏在背后。 彩雀儿一退开,熊瞎子却鬼魅般地闪过来! 他动作快得出奇,仿佛突然出现两个分身。 瞎子永远看不到敌人攻击的招式,却能听出动作的位置。就好比古戬风的无极指力,可以从你始料不及的任何角度出击,无声无息。 熊瞎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任何可以击败敌人的招数,都可以尝试。但是前提你必须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机智过人的胆识。 jing钢铁拐上的真力隔空,呲地一声,气流赫然点中彩雀儿的背脊! 数丈外的金铁头双掌朝下,在地上一按,身形倒翻而起,晃了晃油光珵亮的脑袋,掌风破空,往彩雀儿的右肋拍去! 现在就算是彭门五怪倾巢出动,没有人会说他们五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妇道人家,因为他们的辈分根本就不一样,不存在以多欺少的说法。正所谓兵不厌诈,彩雀儿的错误无可避免,也并不是她技不如人,而是太过轻敌。 彩雀儿被三个方向攻过来的玄门真力同时包围,肩背上的脉门又被jing钢铁拐暗算,痛入骨髓,想先放倒段门牙不是没有可能,但此时这三个怪物反客为主,占尽了先机,以一敌三,确实有不小的难度。 只见彩雀儿身形幻变,随着衣裳裙摆闪动,飘忽的烟形掠至段门牙的身前,真气扫过流云飞袖,宛如在林中斜翅滑翔的山雀,脚尖在石柱上轻轻一点,避开金铁头的掌风,回旋而下。 金铁头将掌风猛地一缩,趁彩雀儿幻影回旋的一刹那,衣袖中忽然shè出一点寒星,急若飞箭! 一声惊呼! 站在石柱子后面的风湑儿倏地欺身扑过来,展开双臂抱住彩雀儿的肩头,毅然转身,挡住了激shè而来的寒星。 噗! 袖箭穿胸而过,鲜血四溅,竟发出一缕呲呲作响的黑烟。 “烟魂遁?” 彩雀儿大惊失sè,轻纱拂动,一把扶住风湑儿摇摇yu坠的身躯,迅速封死他胸前的血脉,双眉紧蹙,凝脂般的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 料不到金铁头的袖箭突然shè中锦鲤先生的书僮,彭门五怪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几双脚尖均想往大门口悄悄移动,心知若是今ri风湑儿毙命于此,碧灵四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灵波儿吓得魂飞天外,一个箭步扑上来,抱住师兄放声大哭。 顾卿与卫风语双双抢过去,急切地托住风湑儿的颈部,尽量不让他的身子倒下去。 顾卿知道元冥烟魂遁的厉害,莫愁湖边要不是小郡主及时相救,自己一条胳臂险些就断送在邪祁手中。 但现在风湑儿伤在胸口,还能不能救? 卫风语仔细查看他胸前血迹,取出红sè的药丸揉碎,粉末洒落在伤口之时,她却突然愣住,眉宇间淡淡的忧虑,冲着顾卿摇了摇头。 风湑儿惨然一笑,突然抓住彩雀儿的手,挣扎地想站起来:“我……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彩雀儿柔声道:“我知道。” 纤细素腕已抵在风湑儿的后颈大椎穴上,彩雀儿将玄门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 “彩姨,我,我要去落ri峡谷,我一定,我一定要找到灵……灵……” 风湑儿说话的声音已经很虚弱,烟魂遁的毒气已蔓延全身血液。 到吞噬他修炼百年的修为,区区袖箭原本也伤不了他的道法元神,只是烟魂遁的神通是见魔斩魔,遇神杀神,毒气袖箭穿透心肺,却已回天乏术。 若是此时以七绝之一的“幽煞破形决”破他的肉身,牵引他元神,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但是会此功法神通之人,元冥宗里寥寥数人而已,这穷乡僻野中,要去哪才能找出这样的绝世高人? 彩雀儿声音轻柔,尽量让自己集中心神:“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不要说太多话。” “我,我要去找灵仙子……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傻孩子,彩姨拼了一身修为也要救你。”彩雀儿始终不肯放弃,掌心按住他后颈,脸sè渐渐的苍白,香汗淋漓。 “彩姨……你,你能不能当一次,灵仙子大师……噗!” 风湑儿一口紫黑sè的鲜血喷出来,溅在彩雀儿的裙裳上,殷红夺目。但他的笑容却一直很清晰,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地让自己心神镇定。 彩雀儿一怔,没有明白风湑儿的意思。 风湑儿双手紧紧握住彩雀儿的手腕,轻声道:“……我想问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让我……变成大人的模样?”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身子便缓缓松弛,彩雀儿的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滑落。 有一种爱,我为鱼,你为鸟;我在天之涯,你在海之角。 有一种无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或许,风湑儿能死在彩雀儿的怀里,他已经很满足,深藏的心愿注定无法释怀,倒不如飘散在静逸的燕阳湖中,让一切随风。(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知彼而知己 灵波儿搂住师兄的尸首,涕泪交零,难掩悲痛之情。 师兄虽然经常责骂他,作弄他,却从来没有占过他半分便宜,也从来没有打过他,一直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几百年寂聊的修炼,栉风沐雨,跟随主人结伴同行,如今二人生死相离,怎不令他痛心疾首? 顾卿原本想让碧穷海与无妄城自相残杀,趁机可以跟风湑儿逃离燕阳湖山寨,却不料陡生变故,竟害书僮惨死烟魂遁之下,心里不免暗暗自责。 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小书僮跟随主人守在燕阳湖,当然是站在元冥宗的立场,为了争夺荒原圣地的宝物,为了得到小青龙的上古玄阳,没有利益哪里来的杀戮? 而风湑儿作为碧穷海的妖jing,挖空心思闯进九星迷宫的目的,竟是为了得到灵仙子的一个答案,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彩雀儿,一心想成为真正的大丈夫。 他可以背叛自己的主人,也可以为彩姨去死,这条任xing恣情的小鱼儿,顾卿一点都不讨厌他,反而有些内疚。 彩雀儿闭上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水偷偷地隐藏,幽叹一声:“金铁头,你双脚若是再敢伸前一步,我立即砍下来。” 彭门五怪的袁大嘴躺在地上,耳朵里只听见小书僮的哭泣声,脑子有点糊涂,而朱照聪整个身子嵌在石墙缝隙里,至今昏迷不醒。五个大男人只剩下三个有战斗力的,如果彩雀儿跟顾卿联手,那这场架根本就不用再打,谁胜谁负傻子也能看出来。 四叔小乌云仍然呼呼大睡,任由一群人打得风生水起,天翻地覆,就算是把整座楼寨全拆了,估计他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金铁头身子抖了抖,他虽然没有看见彩雀儿的脸sè,但听到那种气势凌人的声音,满头汗珠流出来,微弱的灯火中,光秃秃的脑袋一片粼光闪烁。 熊瞎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既然由乾坤锁引起,我看大家都应该冷静冷静,不必再作无谓的争执。先将这小子拿下,后面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不料灵波儿一声嘶吼,怒道:“他吗的!你们暗箭伤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冷静?” 他双脚一跳,矮小的身躯冲天跃起。 顾卿左边衣袖一扬,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小腿,硬生生地将灵波儿拉了下来。 这一拽一扯的动作快得惊人,反应神速。 只因在清风圣居时,古戬风将顾卿的先天玄气在左臂打通出一条无极望月的气穴,他手太yin肺经的“少商”拇指虽然已被自己的铁拳砸碎,但先天玄气的周天气流仍在,所以这一招由心念幻动而滋生,就是天生的气势,挥洒自如。 灵波儿站稳身子,神情愕然,被顾卿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的。 顾卿微微一笑,道:“你师兄的心愿,你来替他完成,落ri峡谷我一定会带你去。” 他给灵波儿一句承诺,同时也暗示了彩雀儿。 顾卿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彩雀儿,能不能顺利地进入荒原圣地,完全取决于她的选择。究竟是利益重要,还是真情可贵?或许为了成全风湑儿最后的一个心愿,这位心cháo澎湃的彩雀阿姨总是会心软。 “好!熊瞎子你听好了……峡谷的仙魂封印元冥宗的人可解不了,小波儿能不能找到灵仙子一切都看他的机缘造化。乾坤锁我也不来与无妄城争抢,有本事你们就一直守在九星迷宫等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熊瞎子厉声喝问。 彩雀儿却并不理睬,转过身子望了顾卿一眼,冲着灵波儿柔声道:“小波儿,天一亮你们就启程,彩姨去找你家先生。放心,燕阳湖没有人再敢动碧穷海的人,这一路上谁敢拦你,我定要他有去无回。” 熊瞎子jing钢铁拐在地上一击,咬牙切齿地道:“你今ri放虎归山,就不怕晏戟大帝灭你元神?” 彩雀儿放声娇笑,凤眼之中shè出两道yin寒的萤光:“大不了老娘收拾行李回碧穷海去,你们还能咬我不成?” 乾坤锁一旦进入峡谷,不知究竟会落在何人之手,彭门五怪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 熊瞎子仰天长叹,展臂悲鸣,jing钢铁拐忽然发疯似的呼啸攻袭! 丹神飞霄,杀气滔滔。 玄门真气贯注jing钢铁拐,足可分金断玉。 无妄七妖的神通,在元冥宗赫赫有名,这五个徒弟的功法修为也深得彭剧的真传。 彩雀儿一声冷笑,飘掠一片裙纱里,柔美的娇躯化作飞舞的夜莺,轻盈地迎向熊瞎子。 嗖! 缚妖索应声而出! 抛弃一切的是非和恩怨,权衡处境,化险为夷,选择与彩雀儿并肩作战是顾卿最明智的决定。 无所谓正邪之间的势不两立,也许他心中只有一个理由,为了风湑儿的痴情。 顾卿也不是第一次与元冥宗的人携手对敌,嗯,虽然小郡主只能算半个。 缚妖索绕开jing钢铁拐的真力,立即缠住熊瞎子的手臂。 对付星宿部落的人它或许有些吃力,因为它的灵xing只能接近仙魔,控制不了人神。索儿动作利索,捆起邪魔妖仙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刷刷刷地在熊瞎子身上绕了一圈,吓得他连蹦带跳,jing钢铁拐也险些脱手丢弃。 段门牙瞧见吞噬灵动非凡的缚妖索,脸sè一变,双掌驀地相对,流云飞袖往手肘内侧一挥,鼓动的玄门真气犹如浪涛翻滚,直冲顾卿面门! 先遮挡对方的视线,指力趁机从袖子里虚空弹shè,段门牙深知玄门铁拳的厉害,绝对不敢硬拼,这一招“笑里藏刀”跟金铁头的袖箭如出一辙,但是威力却大了数倍。 身附小青龙元神,乾坤锁就是四年前燕阳村的漏网之鱼,这件事情无妄城人人皆知,但是四年之后的事情,燕阳湖的人并不知情。 锦鲤先生一眼猜出顾卿的身份,正是他身上乾坤锁的指引。 而他们ri夜守在荒山野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北海神拳”这个名号,根本不可能传进他们耳朵里,更别提莫愁湖上,顾卿一招击杀邪祁将军。 在他们眼里,顾卿只是个炼成飞霄阶的玄门少年,星宿部落的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与元冥宗的人抗衡? 避开他的拳头,数十招之内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知彼知已,百战不殆。 无论是对玄门功法上的研究,还是实战的心得体会,段门牙的经验都高过顾卿,但有一件事情,他永远预料不到。 弱小害怕强大,强大恐惧凶狠,而凶狠看见不要命的,就恨爹妈少长两条腿。 顾卿一打起架来就是那个不要命的,换句话说,顾卿就是个疯子! 他疯起来毫无人xing,连自己的大拇指也能砸烂! 流云飞袖在眼前一扫而过时,段门牙的真气指力化作一点闪烁的星光,斜斜地戳过来。 左臂隔档袖口,右拳破空舞动! 体内的先天玄气如排山倒海般地汹涌。 嘭! 真气指力突然撞上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 电光火石的交击,段门牙闷哼一声,身子就像是一片被狂风逆袭的落叶,孤零零地飘出数丈开外,一批股跌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衣襟,面如土sè。 忽然!楼寨里传一声尖锐的嚎叫。 只见四叔小乌云抱着一只大腿在地上跳来跳去,裤子上一个烧焦的小洞,鲜血直流。 原来顾卿一拳击中真气指力之后,段门牙根本控制不住凌**的气箭,身子飞出去时,倾斜的气箭却意外地在云叔大腿上戳出一个洞。 “是谁不长眼睛的啊?你们,你们……是不是冥灵山的人杀过来了?” 小乌云终于被这一指戳醒,揉了揉眼睛,突然瞧见楼寨内一片狼藉,地上东倒西歪躺了好几个人,以为是大队人马围攻燕阳湖山寨,惊慌失措地跑到门外台阶,却感觉气氛不对,转身进来,目光扫视众人。 “你们在搞什么?” 小乌云望了一眼轻纱遮面的风湑儿尸体,皱了皱眉头。 熊瞎子见云叔醒转,欣喜若狂,失声叫道:“云叔!彩雀儿这践女人要抢,要抢乾坤锁!” 他直奔乾坤锁这个主题,其他能省略的事情尽量不提。 小乌云一怔,道:“什么乾坤锁?” 金铁头虽然害怕,舌头倒也灵活,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云叔睡着之后开始说,中途添油加醋,重点尽量体现在“乾坤锁”上面,然后说到自己的袖箭没有shè中彩雀儿,烟魂遁反而误杀了风湑儿,“偷袭”二个字却被他吞了回去。 小乌云张大了嘴巴,好奇地打量着顾卿。 眼前这人神情镇定,眉宇间透着一股浩气英风,连他自认为风流儒雅的丰采跟少年一比,也是自惭形秽,脸上不由地露出又是惊讶又是兴奋的表情。 “你,你就是小青龙?” “我叫顾卿,玄翎飞狨族人。” “那你真的是八月十五生的?” “你去问彭老二吧,他好像比我爹妈还清楚我的来历。”顾卿淡淡一笑,眼神却与卫风语交接。 这些年他几乎每天都会念叨“无妄七妖”这个名字,山牞羊妖的灭村之仇就像是一柄挖心掏肺的尖刀,肆意侵袭他的血肉。现在仇人就在他眼前,顾卿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他不是害怕,而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顾虑。 ……魔族里面当然也有好人坏人的,难道你们玄翎部落里都是圣人君子么? 小郡主的话在耳边飘荡。 是先找父亲还是先报仇?顾卿第一次产生了犹豫的念头。 小乌云眼珠子一转,冲着彩雀儿笑道:“老板娘别发这么大火气,他们也伤了三个,我看朱照聪的一条腿基本上是废了,当年彭老二也还算有点运气……至于小鱼儿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风湑儿的事情倒也好办,我答应你绝不为难无妄城的人。但我有一个要求,让灵波儿替他师兄完成心愿,这个应该不过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追云遁 不管怎么说,她与无妄七妖也算是同门师姐弟,这个面子当然会给,但是她提出来的要求,小乌云能不能接受就不得而知了。 但彩雀儿也并不是木头,若是真要翻起脸来,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拼个玉石俱焚。 小乌云幽幽叹息,缓缓地道:“我平生最不爱多管闲事,每天喝得舒服,每天睡得安稳。这些年来多亏老板娘照顾,心里实在感激的很……只是,定风珠也好,青龙神元也罢,都关乎到无妄城的生死存亡,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也懂的是不是?哎,我是身不由己,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而且乾坤锁一事非同小可,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总不可能要我将这五个师侄一个个捏死,全扔进燕阳湖里喂鱼?” 乾坤锁的诱惑力太大,谁都想来分一杯羹,但小乌云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权衡无妄城的利益,难免会有人欢喜,有人悲伤。元冥宗的人守在燕阳湖并不是吃饱了撑的,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怕冥魔界的人会先下手为强,夺取圣物,所以一定要防止魔族的人扰**星莽大陆的秩序。 风湑儿的死的确令人惋惜,但若人人都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yu,而背弃元冥宗千百年来的仙门宗旨,这就有点不合规矩。 问题是,小乌云有没有考虑过顾卿的感受? 顾卿目中jing芒一闪,突然哈哈大笑。 “当年你们派彭老二打头阵,为了封锁落ri峡谷的通道,不惜水淹燕阳村,遍地横尸,血流成河!我甚至亲眼看见彭老二一手抓一个,将无辜村民的脖子生生拧断……请问云叔,这些村民有什么错?请问云叔,当年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顾卿脚步向前踏出一步,声sè俱厉地怒斥。 只见他紧握铁拳,满腔燃烧的怒火似要从双眼之中喷涌而出! 卫风语瞧见顾卿无比忿恨的神情,鼻子一酸,眼眶中泪光翻滚。她柔情似水地上去挽住小卿的手臂,脸颊依偎在他肩膀上,听着耳边激烈的心跳声,深深体会到小卿的悲痛和无助。 痛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懦弱,仇恨只会让他更坚强! 在场众人神情悸动,眼前这少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邪气,杀气摄人心魂,这种眼神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就像是荒野中的孤狼,面对猎物时,只有一个强烈的yu望,就是狠狠地将你撕裂! 看来小青龙的神元附体,并不是虚传,上古玄阳的灵气,果然惊天动地! 世上没有人能修炼这种境界,也绝对没有人可以具备这种气势,小乌云内心深处忽然滋生一个念头:若是不杀此子,ri后终成大患! 连绵荒山,辉映晨曦。 夜sè渐渐溷浊,燕阳湖上透着淡淡的波光。 空旷的山寨有轻盈的烟气弥漫,呼呼冷风声在门外绕圈,泥尘飞扬。 小乌云眼眺远方,若有所思地道:“灯火阑珊千万家,枯叶何必笑落花……尘世之中你来我往,争名夺利,为得是能有一口饭吃。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很多不公平的事没有人能找到答案,顾兄弟又何必执着?” “依你的意思,你们处心积虑要抢走我的乾坤锁,也是逼于无奈么?” “天下大乘,有能者居之。” 顾卿深深吸气,尽量保持住自己张弛有度的呼吸,冷冷地道:“好!是不是我击败你,就可以证明乾坤锁只能属于我?” 小乌云眼眸中透着浅浅的笑意,突然点了点头,正sè地道:“我小乌云这一生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山盟海誓她也当你是在放批的彭娇娇,另一个就是你!” 衣玦无风自动。 小乌云的脸sè忽然变成一片青灰。 胆敢挑战“无妄七妖”的,元冥宗里屈指可数,而顾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光凭这一点,不让人佩服都难。 此时,燕阳湖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寨石墙外面骤然涌现一群黑sè的山鸦,沿着湖边的浮桥扑飞,争先恐后地冲越荒山,发出尖锐的哑哑怪叫,余音振鸣。 这群离奇古怪的山鸦是怎么出现的? 顾卿并没有听见小郡主发出灵啸之音,心生疑虑。 熊瞎子侧着耳朵仔细聆听,脸sè刷白,失声叫道:“云叔,这,这是碧灵山鸦的声音,小心冲天鹰羽!” “碧海狐仙追锦鲤,穷山鹰羽彩雀飞。呵呵,老板娘,鹰羽大哥应该不在燕阳湖吧,这些山鸦是什么意思?” 小乌云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 彩雀儿眼波流转,咯咯笑道:“那你用追云遁将我楼寨外面搞得乌烟瘴气的,又是什么意思?” 满天山鸦忽然俯冲而下! 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ri,瞬间将整座楼寨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屋。 嗖!嗖! 劲风狂涌,寒光四shè。 彩雀儿附在顾卿耳边,低声轻呼:“快带灵波儿走!” 霎时间,桌椅上的碟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漆黑成群的山鸦围拢小乌云,挡住他的去路,顾卿弯腰背起江淳玉,左腕拽住卫风语,右手拎住灵波儿的衣袖,匆促飞奔,拔腿冲出楼寨。 晨光熹微,烟气弥漫。 山寨石墙的出口被灰蒙蒙的青烟包围,浅到吞噬亮的天空竟出现一团巨大的莲花状乌云。闪电哧哧轰鸣,云层中传出一阵阵低沉诡异的嘶吼声,转眼间幻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黑网,张牙舞爪地罩下来,骇目惊心! 五步之外已不能视物,顾卿只得屏住呼吸护住三人的身躯,时刻提防敌人的偷袭。 头顶的乌云越积越厚,青烟绕着四人飘浮游走。 缚妖索左右盘旋,在虚空的烟云中啪啪抽打,竟闪烁着怪异的火花。若是被这些烟云逼近,只怕众人皆要被烧成焦炭,顾卿心里暗暗吃惊,额前渗出冷汗。 耳边传来金铁头的惨叫,熊瞎子的jing钢铁拐呼呼挥舞,招式杂**无章,显然是被满天的山鸦吓破了胆。 “老板娘!停手!”小乌云失声惊呼。 莲花状的乌云似乎被一股吸力控制,倒转方向,挟着忽隐忽现的闪电,化作七条细长的青烟,迅速从楼寨的窗槛缝隙钻进去! 顾卿一呆,觉得眼前的乌云烟幕极为眼熟,猛然想起燕阳村水塘之上七朵杀气腾腾的烟云,那诡谲的场景令他毕生难忘。 原来当年小乌云也在燕阳村? 他吗的!无妄七妖没几个好人! 顾卿瞋目切齿,怒火中烧,缚妖索身先士卒突破烟云的包围,顾卿握紧铁拳,二话不说,闷头冲回楼寨。 密密麻麻的黑sè山鸦扑腾翅膀,勇往直前地围攻熊瞎子,地上堆着一层山鸦的尸体,飘落的羽毛竟在半空化成一片片黑sè的粉末,腥味扑鼻。 “云叔!要她留下解药!”熊瞎子根本不敢迈动一步,jing钢铁拐左右开弓,击落无数只山鸦。 “开什么玩笑,我哪里会有冲天鹰王的解药?” 彩雀儿轻纱飞舞,身轻如燕,正在与呲呲电闪的烟云缠斗。 小乌云! 顾卿一声怒吼! 玄气铁拳犹如奔腾的脱缰野马,势如破竹般砸向烟云! “小心追云遁!” 彩雀儿话音一落,乌云忽然散开,七道青烟鬼魅般地绕到顾卿的身后,重新聚拢,呲地一声,缭绕的烟雾中shè出一道闪光的指风,正中顾卿手臂。 顾卿只觉得肩臂一麻,慌忙退开一步,幸好并未被指力戳伤肌肤。想不到小乌云攻击的角度如此匪夷所思,顾卿已骇出一身冷汗。 小乌云一击得手,绝不停留。化作游走的青烟四散,在石柱子上绕了一圈,避开山鸦的攻击,封住彩雀儿所有的退路。 彩雀儿的掌风虽然轻盈,但是她拍散烟幕之后,却始终找不出小乌云真身原形的方位,心里惶惶不安。她玄门化形阶与小乌云不相上下,只守不攻,小乌云面对一片虚无的轻纱,却也奈何不了她,现在就拼谁的耐心最好,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噗! 顾卿双拳齐出,幻起飞霄阶的神通,将身躯直接扑入浓浓的烟雾中。 彩雀儿愀然变sè,娇躯拧摆。 她救人心切,也顾不上许多,掌风翻转化作爪形,丹神吸力猛地吸附青烟,将烟幕吸引至石柱的旁边,无数的山鸦蒙头**飞,纷纷撞柱自尽。鲜血、羽毛、黑sè的粉末登时炸开一片,竟将青sè的烟幕染洒成血红之sè。 烟云仿佛在垂死挣扎,迅猛的破风声shè在彩雀儿的衣裙上,冒出丝丝黑烟。 顾卿铁拳猛攻,诡异的乌云飘散无形,石柱上立即显出小乌云的身形,一头翻倒地上,脸sè紫青,汗如雨下,卷缩着四肢颤抖不已。 “云叔?”熊瞎子听到小乌云的动静,惊惶失措地奔过来,只跳出了两步,玄门真气终于歇尽,双膝突然跪地,再也爬不起来。 彩雀儿连声娇喘,手臂大腿上鲜血淋淋,却是坐在地上笑弯了腰:“哎呦,哎呦!想不到无妄七妖居然会栽在一个小朋友手里,真是笑死人吆!你也别去跟娇娇争什么第三、第四了,省点时间多喝几壶马尿!”(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尊严 小乌云呼吸微弱,有无无力地倚在石柱上,鼻子里哼哼两声,白眼翻来翻去。 顾卿的铁拳虽然没有将他活活打死,只是那碧灵山鸦的毒气一旦侵入肌肤,能迅速堵滞真气血液的流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运气抵抗,他心知大势已去,干脆也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 楼寨内尘烟飘散,满目疮痍,黑乎乎的山鸦成群结队地飞出门外,贴着燕阳湖的水面往远处的荒山隐遁。 彭门五怪个个躺倒在地,浑身均沾满了黑sè的粉末,一时半刻死不了,嘴里就不停地哀嚎,痛苦不堪。 灵波儿奔进屋子,一眼就瞧见金铁头倒在血泊中,一声不吭地冲上去狠狠地踢了几脚,踩得他哇哇大叫,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顾卿冷眼斜视小乌云,厉声道:“当年你与彭老二偷袭燕阳村,一个追云遁变幻乌云,一个元神遁化为羊妖,果然是配合默契,滴水不漏!但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会落在我手里?” “咳咳!刚才我已说过,这辈子就服两个人,死在你手里倒也痛快……只是我连乾坤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实在是有点死不瞑目……” 小乌云强作笑容,想笑几声缓解呼吸,一口气喘不上来,连连咳嗽。 顾卿面无表情,将胸前的布巾一扯,银项圈发出淡青sè的荧光,sè泽光洁,质地并不坚硬,反而有些柔韧。 小乌云与彩雀儿二人终于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乾坤锁,那上古玄阳的灵气之中果然透着隐隐的龙纹,简直令人目瞪口呆,怦然心动。 彩雀儿悠悠叹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是不要再看见它为妙。哎,这群山鸦的确是鹰羽养的,但我真的没有解药,熬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毒气一过,自然能解。” “笑看繁华落尽,醉卧云淡风轻,能做个酒鬼也好,不枉此生……小兄弟,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再喝一碗酒?” “你很快就会被这位小顾兄弟打死了,还想着喝酒?”彩雀儿眨了眨眼睛。 “老板娘,我求你看在三娘的份上,不要为难老大的徒弟,一ri三餐,别让他们饿死就行。” 小乌云迷离的眼神凝视顾卿,脸上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像是在恳求,也像是在自嘲。 “我被你追云遁伤到双腿,自己都动不了,我喂他们喝风么?”彩雀儿冷笑。 小乌云怔住,默然无语。 灵波儿突然咬牙切齿地道:“不如我来喂吧!但你要答应我,先让我把金铁头弄死!” 他转过身去,又狠狠踩了金铁头一脚。 金铁头吓得面无人sè,大呼小叫起来:“云叔救我!云叔救我!” 自从两个书僮带顾卿上岸之后,燕阳湖山寨竟被搞得如此天翻地覆,元冥宗的人为了乾坤锁自相残杀,结果一死七伤。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一代宗师,颜面尽失。 说起喝酒,彩雀儿突然记起一个人来,目光流转,轻啸一声:“徐老怪!你死哪去了?” 她这一喊,无妄城的人皆是神情一震,想不到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打了这么长的时间,到现在才想起燕阳湖山寨里还有一位徐老怪。他们心里又惊又喜,将生还的希望全部依托在徐老怪身上。 徐老怪听见老板娘的呼唤,慢悠悠地从荒山角落的小木屋里走出来,大梦初醒的模样,懵头懵脑地环顾四周,望着楼寨里混**的场景,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整座楼寨打得山摇地动,他却在小木屋酣然入梦,这种本事一般人真学不会,也只有小乌云可以抗衡。 “老板娘,你们这是……你是准备搬家么?” “搬你个死人头?他们都中了毒烟,半步都动弹不了……所以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了,每天一ri三餐可千万别把彭门五怪饿死,若是彭老大找上门来,我可救不了你。” “他们,就这样躺在这里?”徐老怪还是没有缓过神,若是每天这样喂他们吃东西,这跟喂狗有什么分别? 彩雀儿被追云遁伤了四肢的气脉,并未中毒,此时晃悠悠地起身,娇躯根本就站不稳,扶着石柱,尽量保持呼吸匀畅:“每天的账目你可都记清楚,一个铜板也不能少……去给你云叔取坛酒来,让他喝了好上路。” 徐老怪一怔,突然瞧见顾卿凶狠的眼神,感觉气氛不太对头,知趣地绕开,扶住一瘸一拐的彩雀儿找张长椅坐下来,转身去库房取酒。 屋外沙尘满天,乌云密布。 燕阳湖上寒风肆虐,气温急剧下降,彭门五怪被毒气侵袭,根本不敢运气抵抗寒冷,身上都只穿了单衣,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而段门牙的呼吸方式却是十分怪异,别人是拼命调息,盘膝吐纳,他是只吐不吸,两只手腕缩进宽大的衣袖里,一双冰冷的眼眸死盯着顾卿。 北海神拳震伤了他玄门八脉,没有当场毙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云四叔惨遭毒手,纵是毕生修为尽废,也定要阻止顾卿。 他连动都动不了,怎么救小乌云? 有些人可以放弃生命,为得只是保留尊严,有些人为了争夺利益打得头破血流,也可以为了兄弟朋友,将生死置之度外。 等小乌云一碗酒水下肚,眼眸里立即散发出异样的光彩,背脊撑着石柱艰难地站直身躯,自言自语地道:“喝了这么多年的酒,这次最痛快。每ri每夜思念的女人,再也不用偷偷地在梦里相爱……哈哈,吞噬动手吧!” 他左腕前伸,动作优雅,赫然在掌心幻起一缕青烟。 顾卿见他的举止言行是一心求死,不免大出意外。转念一想,小乌云每天醉生梦死,对彭娇娇用情太深,我此时一拳将他杀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个解脱。 夜路走多终遇鬼,多行不义必自毙。 今ri若能杀了你,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仇恨的解脱? “好,我给你最后的尊严,你自己动手。” 顾卿没有惺惺作态的情绪,他只想为母亲报仇!但他绝不愿意去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敌人,他并不是嗜杀成xing的恶人。 顾卿转身走出楼寨,再也不去瞧小乌云一眼。 小乌云忽然大笑,左腕一翻,一掌拍向自己头顶天灵盖! 说时迟,那时快。 咻! 一抹寒星飞袭小乌云手肘“尺泽”穴。 只见一片瓷碗的碎片不偏不倚插中他的手臂,登时血流如注。 小乌云脚步一个趔趄,被劲风震得仰面跌出去,脸sè苍白,失声叫道:“段门牙,你,你干什么!” 段门牙面sè紫黑,竟以毕生的玄门修为将暗藏在袖子里的碎碗片激shè而出,毅然阻止云四叔自戕。 他盘膝而坐,嘴角溢出暗红sè的血丝,用一种坚定有力的眼神凝视着云叔,身子纹风不动,早已功散而亡。 “你二哥怎么了?金铁头,快告诉我你二哥怎么了?” 熊瞎子听见屋内的异响,挣扎起来想走到段门牙身边,而袁大嘴与金铁头二人神情呆滞,谁也不愿意吭声。 他听觉灵敏,此时却再也听不到段门牙吐纳的动静,心知二弟是拼了玄门修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想不到段门牙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维护无妄城的尊严,熊瞎子胸口泛涌莫名的悲呛,竖耳识辨门外顾卿的脚步声,jing钢铁拐虚空一点,忽然人杖合一,破窗飞shè! “小卿!”卫风语一声惊呼! 顾卿已听见破风之声,玄门铁拳回旋防守,呼啸隔挡。 青烟遁闪! 小乌云突然掠身挡在顾卿眼前。 呲地一声,jing钢铁拐刺肩而过,从他后背穿透,鲜血浸红了他的衣裳,身躯却是屹立不倒。 “你们留点力气回无妄城,就当从来没有见过顾卿……从今往后,燕阳湖的事情谁也不要再提……” 他声若抽丝,呼吸微弱,嘴角浅浅的笑容,仰面凝望苍穹。 熊瞎子手腕颤动不已,噗通跪倒,紧紧抱住云四叔的大腿,泣不成声。 其实顾卿只想对付无妄七妖,无意对彭门五怪赶尽杀绝,而小乌云为他挡下jing钢铁拐,目的也是恳请顾卿手下留情,他死在自己手里也好,死在jing钢铁拐之下也好,并不是无妄城的耻辱。 顾卿深深呼吸,迎着燕阳湖上凌厉的寒风,心情却是轻松许多。 这次能与彩雀儿联手对敌,风湑儿的作用确实不小,他一直不肯出卖顾卿,用情义去打动人心,死得其所,功不可没。 顾卿由衷感激,真心希望风湑儿来世能做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再也不必为爱受苦受累。 美酒惹人醉,相思摧人老。 幸好我有小郡主在身边,不用相思也不用醉。 白茫茫雾气渐渐弥漫,湖水凝结一层寒霜。 天空突然飘下雪花,纷纷扬扬,宛如旋转飘飞的柳絮,散在燕阳湖里,一隐而逝,刹那间布满荒山,飞落山寨。 顾卿瞧着掌心洁白似花瓣的落雪,仿佛又回到了冰天雪地的白泽崖,师兄弟三人在碧水湖上的嬉戏打闹,那穿着一袭白衣,天真可爱的的小姑娘,脸颊上梨涡浅笑……嗯,美丽的小姑娘现在就站在我身边。 他冲着卫风语笑了笑,思cháo起伏。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望着满天的鹅毛大雪,银铃般地欢呼雀跃:“好久没看见下雪哩!” 她像个孩子似的奔到燕阳湖的绿水浮桥边,白衫在寒风中飘摇,身姿款款。 她此刻也想起在碧水湖的浮桥上,第一次看见金光洞里幸灾乐祸的小混蛋,忍不住回眸一笑,榴齿朱唇配着一张黝黑狡黠的面容,早已忘记自己还穿着男人的衣裳。 顾卿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翻了个白眼,大声叫道:“这场景挺像的啊,但你先把脸洗干净好不好?我连你小酒窝都看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峡谷禁地 卫风语咬着嘴唇气呼呼地冲过来,却是一头扑进顾卿的怀里,霞飞双颊,yu语还羞。 缤纷的落雪越积越厚,此情此景让两个相爱的人儿思绪万千。 顾卿好想今生今世能永远跟小郡主这样拥抱在一起,但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心痛和无奈在无形地抗拒。 他肩负血海深仇,他要寻找亲生父亲的下落。 漫漫长路,险象环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暗礁险滩在前面等着他,而这些对于小郡主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万一有什么不测……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现在突然明白邵元休为何狠心离开郭紫音。 正因为仙道大乘之路遥遥无期,他连三餐温饱都要靠替人卖命解决,如何忍心让心爱的女人为他受苦受累? 哎,我还欠他三万两银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兑现诺言……“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九星迷宫?” 灵波儿躲在身后,扯了扯顾卿的衣角。 顾卿猛然醒悟,脸sè涨得通红,皱眉道:“你去跟你彩姨打声招呼,趁大雪封山之前,尽快翻越落ri峡谷。” 他转身去找江淳玉,却见这位岚熙院的弟子身子缩成一团,闷声不吭地躲在楼寨屋檐干燥的角落,面容苍白,瑟瑟发抖,似乎极惧寒冷。 顾卿上前查看江淳玉的伤势,并没有瞧出有何异常,奇怪地问:“小江,你这是怕冷么?” “嗯,小时候体弱多病,惧怕风寒……不如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元冥宗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中毒之人不能妄动真力,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彩姨也在,你大可不必担心。” 顾卿心想,他被段门牙的指力偷袭,并未伤及剑派的气脉根基,而且九星迷宫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闯过去,让他在山寨安心养伤倒也可行。等找到灵仙子大师,问清楚父亲和乾坤锁的来龙去脉之后,再回来接他。 再说老板娘既然答应了小乌云会照顾好彭门五怪,徐老怪当然也不可能让江淳玉一个人饿死。 顾卿若有所思地**脖子上的乾坤锁,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起黎兔族的荀长老,在九星迷宫里转了好几年,却换来一场天谴诅咒的灾难,落ri荒原究竟凶险到什么程度,实在是很难预料。 四大剑派是极仙宗守护星宿部落的圣地,按理说不可能会拒绝黎兔族的请求,但为何灵仙子大师如此绝情? 如果找到他之后,小青龙的秘密他到底会不会告诉我? 蔺大师呢?星莽大陆发生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跟父亲有关,但灵仙子只能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是先问他父亲的下落,还是问他失踪的万花雪莲藏在哪里? 不对!如果他告诉我“万花雪莲在岚熙院呢”,他吗的,那是另外一片!我岂不是问了也白问? 哎!我还是先闯过九星迷宫再说吧,我可不是荀长老,你洹山剑宫就算是龙潭虎穴,走不进去我就一路杀进去! 顾卿咬了咬牙,毅然与江淳玉告别:“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上山!” 寒风刺骨,雪虐风饕。 顾卿仰望苍穹,远眺荒山,燕阳湖上白茫茫的一片,仔细辨认儿时玩耍水塘的方位,带上灵波儿跃过沼泽地,登上荒山的铁索悬梯,径直往落ri峡谷而去。 大雪积的很快,地上已薄薄一层。 三人翻过荒山野岭,眼前出现一处幽深涸旱的丘壑。 穿过枯树林,四处皆是峰险山势,犹如斧削般的悬崖遮挡天穹的阳光,雪地上沙沙的响声,前方是一片浑噩昏沉的yin影,空谷回音,气氛甚为诡秘。 顾卿逆风而行,脱下外衣为小郡主遮挡冷飕飕的寒风,jing惕地环顾幽深的峡谷,心里隐隐不安。 四大仙山圣地之中,落ri荒原向来是部落的禁地,包括洹山剑宫的弟子在内,没有大族长的许可,谁也不得擅闯峡谷。 飞狨族长老的再三告诫,少仙班的小伙伴们都当耳旁风,趁着放羊的机会偷偷上山,也只能远远地瞧上几眼,因为小孩子根本没有胆量下去,那只是一种向往,一种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此刻穿越峡谷,已经触犯了星宿部落的大忌,而小郡主与灵波儿都是元冥宗的人,如果“仙魂封印”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可以封锢异族的魂魄,如何才能有惊无险地闯过去? 我可没有彭老二“元神遁”的神通,变不了山牞羊……风雪交加,天寒地冻。 峡谷雪地中三个小黑点沿着山涧的**石堆,顶着狂风前行,缚妖索盘旋在周围数十步远的距离,时刻注意观察悬崖峭壁的动静,也不知究竟走了多少里路,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烟气弥漫的沼泽地。 空气刹那间变得清新明朗,零星飘落的雪花夹杂着几片青枯的树叶,cháo湿的草丛里居然开出几株殷红的野花。 眼前的景象颇有几分幻境的风貌,顾卿闻到淡淡的木叶香,心里大为惊奇,峡谷深处居然有如此隐秘的地方,说不定正是圣地迷宫的入口。 顾卿兴奋地飞奔过去,缚妖索掠过沼泽草地,一头钻进白茫茫的烟雾中。 淅沥的沼泥飞溅之后,瞬息间动静全无。 什么情况? 缚妖索一去不回,顾卿心里咯噔一下,示意卫风语二人蹲下,附身趴在草地上屏住了呼吸,天窍神通透过浓浓的雾气,隐隐看到前方沼泽地里有婆娑黑影,正优雅地在冷风中摇摆。 “好像是小树林……” 顾卿皱眉沉思,不知缚妖索如此反常,究竟是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吞噬若是三人冒冒失失地冲越沼泽,很容易遭受埋伏。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一时半刻也拿不定主意,轻声问灵波儿:“你家主人有没有说起过迷宫的事情?” “从未提过。”灵波儿摇了摇头,不敢大声呼吸。 “那彩姨说的仙魂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我知道,当年极仙宗的天尊为防止魔族的入侵,在圣環殿的神殿峰上,立百丈之高的‘星宿龙鼎’,而落ri荒原的西面应该就是盘龙山的地界,在峡谷设下封印,目的也是一样,魔族的人一个都进不来。” 顾卿一怔,不解地道:“你说玄翎圣地的西面就是盘龙山?那既然有上古封印,星宿部落根本不用担心魔族,为何你们元冥宗的人还要镇守燕阳村? 灵波儿正sè地道:“哥哥有所不知,只要冥灵山的人攻克玄翎大城,十万魔军从燕阳村峡谷偷袭,不出三个月定能冲进落ri荒原!只是魔族生xing怕水,万一挡不住魔族的人,就索xing打开山寨的堤坝缺口,将燕阳湖水引入峡谷……” “无稽之谈!” 顾卿豁然站起身来,咬紧牙关,心里又惊又怒。 按照灵波儿的说法,燕阳村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倒是无妄城的人为了救星宿百姓迫不得已而为之? 他吗的!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魔族之人生xing怕水?真是天大的笑话!波涛汹涌的莫愁湖他们不是也一样冲进来了? 等等,他突然想起幽冥魔骑围攻玄翎城,正是借助了小郡主的“冰封诀”才杀进莫愁湖悬桥边,灵波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卿紧握铁拳,面sè凝峻,仔细聆听迷雾中的风吹草动,深深吸气,“我是飞狨族人,仙魂封印奈何不了我!你们不要到处**跑,在这里等我消息。” 他飞身而起,掠进沼泽草地。 层层迷雾无边无际,顾卿脚尖在泥沼里轻点,兔起鹘落,小心谨慎地飘落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 空灵缥缈的迷雾中浮现几株不知名的果树,霜雪挂满枝头,树影斑驳,与北海冰渊的雪树银花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沼泽地上裂开无数条细长的水沟,熔浆般的沼气正泊泊往外吐着水泡,腥味扑鼻,纵横交错,就像是巧夺天工的神奇图案,一眼望不到边。 而缚妖索躺在沼泽泥地的裂痕中来回游走,就好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顾卿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沼泽地扔过去,噗地一声,片刻间只觉得脚下嗡嗡震动,整个峡谷似乎都已摇晃起来,缥缈的迷雾迅速聚拢,沼泽地里无数条裂痕忽然相互交错,瞬间变化成另一番图案,连那几株孤零零的果树也移了位置。 仙魂封印?九星迷宫? 顾卿心念一动,将泥潭中的缚妖索收回来,迅速转身退回去。 “前面应该就是仙魂封印之地,你们抓紧索儿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松手,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先保护好灵波儿,其他事情我来应付。” “小卿,万一闯不过去呢?” 卫风语虽然是擎天宗的弟子,血肉元神却仍属于元冥宗,如果她硬闯落ri峡谷的仙魂封印,只怕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见小卿表情严肃,说得谨慎,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不必担心,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去棋阁海的,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为你冲开一条路。” 顾卿心里虽然也是惶惶不安,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以此打消卫风语退缩的念头。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为燕别离去死,也可以尽一起努力让小郡主活着。 他脑海里记得水塘中白袍隐者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勇敢的面对”,而落ri荒原是唯一能解释自己身世之谜的地方,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通过仙魂封印,闯进九星迷宫,自己的身世就会真相大白。 勇气会变成一种力量,满腔的斗志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只要能保护好小郡主与灵波儿不出意外,就算老天爷今天要他死在这里,他也无怨无悔。 灵波儿的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顾卿的自信也同样激励着他,为了死去的师兄,也为了深藏已久的心愿。 顾卿心情放松,沿着沼泽地上草丛,尽量放慢脚步,抬眼望着奇形怪状的果树,绕过熔浆般浑浊的沼气,在茫茫迷雾中缓缓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漫漫迷宫路 三人屏住呼吸,如履薄冰。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迷雾之中的果树在周围忽隐忽现,不停地变化位置,却始终距离他们数丈之内,树随影动,风吹枝叶,发出唆唆的异响。 “不对,我们好像绕回来了……” 顾卿无意中发现草地上有一双清晰的脚印。 他们绕着果树林涉水而行,根本没有停下过脚步,这双脚印明显就是出发之前留下的。 灵波儿神sè有些惊惶,失声道:“莫非这里就是九星迷宫?” 顾卿心有不甘,径直走到果树旁,将缚妖索挂在枝头,仔细留意树林的排列变化,继续往瘴雾弥漫的沼泽地穿行。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瞧见缚妖索像条死蛇般地垂挂在枝头,地上出现横七竖八的沟痕,三个人又回到了原地。 “不如我们分头走?”灵波儿额前渗出冷汗。 “仙魂封印不是闹着玩的,出了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顾卿心里还是担心封印的事,茫茫雾霭,扑朔迷离,三人万一走散,一辈子都休想走出来。 当年荀长老带领部落数百族人整整走了三年,看来并不是危言耸听。 那洹山剑宫的人又是如何进去的? 灵仙子要在荒原圣地搞出这么多花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低头沉思,一时半刻也解释不了其中玄机,脑子里只记得洹山剑宫那七名弟子,程苍澜嫁给丘猛之后,退出剑派,只留下北淮子一人,其余是二个失踪,三个叛逃,灵仙子大师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好好的一代宗师居然落得这种下场? 就为了一颗定风珠么? 而依风湑子所说,灵仙子是被上古神仙贬下凡尘的弟子,辈分尚排在极仙宗之上……也不知传说中那三个问题究竟是真是假,为何我在玄翎城从来没有听说过? 啊!莫非这小子为了摆脱锦鲤先生,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话?这种信口开河的故事,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顾卿怀疑诡计多端的风湑子设了个骗局,豁然醒悟,眼珠子转了转,询问灵波儿道:“荒原圣物定风珠,你可知道有何神通?” “听主人说,定风珠在手,就可以呼风唤雨。只要解封星宿龙鼎,冲破星宿海的七宝遁龙桩,天下一统,七海之内万法归宗。” “万法归宗?不用突破大乘之境就能做到?” “魔煞天绝只是个人修为,一千五百年之后大劫就是一场灰飞烟灭……自从元冥大帝的弟弟晏弘创立冥魔界之后,冥灵山的人就一直与我们作对,若是没有利益驱使,何必大动干戈?若是小哥哥你也能一统四剑五宗,呵呵,证道长生也就在一念之间。” 顾卿一怔,皱了皱眉头。 原来定风珠可以渡劫,怪不得那些修炼几百上千年的人这么想得到宝物,冥魔界与元冥宗的明争暗斗,当然是为了各自宗门的前途,为了修炼大乘长生,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哎,想不到为这些浮名虚利,竟能使兄弟之间反目成仇。 我也想大乘仙道,永世长生啊!但要我踩着兄弟朋友的头颅登高望远,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你家主人好像一心想取我乾坤锁,对定风珠反而兴趣不大,这又是何故?” 灵波儿展颜一笑,道:“呵呵,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冥魔界没有人可以碰乾坤锁,而元冥宗里有些人却可以,其实只有一个解释,固守道法jing元,以处子之身化解上古封禁,取你乾坤锁,易如反掌。” “你意思是说,锦鲤先生修炼的是童子元神?” “正是如此。” 卫风语突然耳根通红,瞪了灵波儿一眼,故意将视线转向别处。 啊!怪不得彭老二和彭娇娇都不敢碰我,而小郡主一点事情都没有,原来是这个原因。 灵波儿这番话倒不是信口胡诌,顾卿眨了眨眼睛,心下释然。 至于元冥宗有何野心,顾卿其实不感兴趣,他只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父亲失踪的真相,剑派圣物之间的秘密,到底跟他这个青龙附体的飞狨族人有何关联? 如果部落的圣物是个引火线,说不定风湑子真正的目的不是找灵仙子,而是为了定风珠。 当然这只是顾卿的猜测,一个对乾坤锁不感兴趣的元冥宗人,或许可以为爱牺牲,但一个忍辱负重,城府极深的鲤鱼jing,等到顾卿出现时,突然选择背叛自己主人这条路,心思绝不会这么单纯。 因为风湑子坚信,乾坤锁可以指引他通过仙魂封印,而且他好像是胸有成竹,只要抢先无妄城一步找到灵仙子,定风珠如同囊中之物。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爱,并不是他一时冲动,而是为了心里那解不开的痴情烙印,毅然放弃了一切。 顾卿一声长叹,心中莫名的酸楚,凝视沼泽泥地泊泊冒烟的沼气,忽然心儿一颤,莫非这些果树故意在扰**视线?不如我一把火烧了,说不定能冲出一条路来。 沼泥腥味到吞噬极浓,隐有硝磺之气,他兴冲冲地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搞了半天根本就点不了火,急得满头大汗。 卫风语瞧着他的举动,忍不住叹道:“这些果树并非寻常之物,若是怕火,还能活到今天么?早已被无妄城的人烧光了。” 顾卿笑道:“我知道难不倒你,赶紧想个办法呗。” “我哪里想得出办法?”卫风语摇了摇头。 “那我们岂非要困在这里?” 卫风语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地道:“我曾听师父提起,‘玄阳者,道法之始祖,万殊之大宗也’。落ri荒原本是极仙宗的分支流派,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仙魂封印正是迷**魂魄之地,而你玄门五行修得是守神玄通,自然与剑派之道释相近,同根同源,不如我与灵波儿守在这里,你往前面再试一试。” 顾卿皱了皱眉头,觉得小郡主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峡谷之中真的有仙魂封印,那么眼前的沼泽地和果树林都只是障眼法而已,他非要带上元冥宗的人,只怕很难闯得过去。 他突然觉得果树的排列位置很眼熟,睁大眼睛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有三十六株。 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计算的话,每个角度都是九株。 而错综复杂的沼泽痕沟极像某种阵法的衍生,随着心神的波动而变化,加上茫茫的迷雾遮掩……天罡北斗? 九株果树不就是对应了天盘九星的方位么?搞不好这里就是迷宫的入口! 顾卿猛然想起黄麟笈,不由地神情一震。 但是,要他一个人去探路而留下小郡主,心里却有些不安。万一自己闯过去找不到回来的路,小郡主与灵波儿被困在峡谷,身处险境,进不来也出不去,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你不是与缚妖索心智相通的么?先将它留在这里,等找到出路之后呢,你别到处走动就行,让它引我们进来。” 卫风语柔声安慰,打消他的顾虑。 顾卿仔细一想,这办法倒也可行。他拍了拍灵波儿肩臂,哈哈一笑,道:“你替我照顾好卫姐姐,我一定带你出去。” “义不容辞。” “你们等我好消息。” 顾卿深吸一口气,迅速往果树林方向飞奔而去。 九株奇形怪状的果树分列周围,顾卿没有猜错,扭转方位之时,的确是天罡北斗的阵法图形。 他想起蜈蚣jing肚子里看见的“九星连珠”,专心辨识瑶光破军、闿阳武曲、玉衡廉贞三宫的生门所在,脚踏五行风雷,周而复始地在沼泽泥潭里绕了十七八圈,身后已看不到卫风语的人影,而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他却有点懵了。 糟糕!绕来绕去,始终绕不过天罡北斗的包围,莫非我真的要跟荀长老一样,被困在这里? 我去!荀长老就是在迷宫中挖下双眼的,难道我千辛万苦跑到荒原圣地,竟然是要我遭受天谴恶咒? 顾卿越想越害怕,浑身直冒冷汗。 当时在凌烟洞破九宫飞剑阵时,他清楚地记得十三郎用逍遥搜魂手变幻天罡北斗的方位,生门与死门不仅可以任意对换,而且“七杀”、“贪狼”、“破军”在九道命宫三方**汇聚之时,正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 顾卿虽未修炼五行宗的奇门道法,但黄麟笈上的口诀他已背得滚瓜烂熟,好像冥冥之中有种天意,不管是天罡北斗也好,天盘九星也好,世间万物的守神玄通,自然是同根同源,永远离不开金木水火土。 我若是依照黄麟笈上记载的阵法演示一遍,说不定会有转机。 看来渡澄老光头让我学玄土门的秘笈,很有先见之明啊! 等我有机会将五行宗的秘笈都学全了,嘿嘿,五曜共聚,永享天命!我有先天玄气的辅助,化形和劫灵也不见得有多难炼。 他突然之间开窍,想通了玄门道法的根源所在,说不定假以时ri,地煞天绝也无师自通,仙道大乘之路,指ri可待! 他内心莫名兴奋,眼睛盯着瞬息移动的果树林,找到“贪狼”、“破军”的位置,以“七杀”星盘为准,沿着沼泽地往迷雾中冲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仙魂封印 冷风吹拂,四处静寂无声。 浑浊的瘴雾渐渐飘散,果树林已不见踪影。 眼前出现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被沼泽围在河水当中,远处依稀能看清山岚的轮廓,茫茫荻蒹随风而荡。 他吗的,老子真是个天才! 顾卿心知自己成功穿过了九星迷宫,大喜若狂,踩在轻如棉絮的积雪上,望着身后清晰的脚印,屏住呼吸,与缚妖索心智相连。 呼哧! 顾卿耳边突然听见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 像是林中树枝的雪崩,也像是远处悬崖上滚落的碎石。 他仿佛感觉脚下的泥土正在微微颤动,而周围的沼泽地豁然迸裂一条深深的沟渠,转眼间与草地分离,退后数十丈之远。 顾卿一惊,飞霄阶腾空掠起,身影刚飘起来,“哇呀!”一声大叫,猝不及防之下,两只脚好像忽然被沼泽地里斜冲而上的麻绳缠住,脑袋朝下翻仰,整个身子登时被倒挂在空中。 只见数十支粗如手腕的蔓藤,如同群魔**舞,纷纷从沼泽泥地里跳出来,利索地缠绕住顾卿的四肢,任由他死命挣扎也无济于事,迅速捆成一只粽子。 搞什么鬼啊? 顾卿体内玄气躁动,真力贯注双臂,想一鼓作气扯断藤枝,哪知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吃乃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蔓藤却纹丝不动。 完蛋!现在若是来个敌人,随时可以取我xing命,我北海神拳饱受磨难,今ri居然被困在落ri荒原? 此时,沼泽地里晃着两双脚往顾卿脑袋飞奔过来,缚妖索啪啪啪地抽打蔓藤,想解开顾卿身上的束缚,不料它居然也被蔓藤给缠住,半分也动弹不了,卫风语跃步跳过来,失声惊呼:“你别**动!” 灵波儿眼明手快,竟从腰间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鱼骨尖刀,“呼”地飞身扑上来,双腿夹住了顾卿的肩膀,将他身躯翻过来。 顾卿吓得面无人sè,咧牙骂道:“他吗的!这是不是仙魂封印啊?我根本动不了啊!” “嗯,你没有猜错。九星迷宫到处都是仙魂封印,没有洹山剑宫的圣地口令,你根本进不了落ri荒原。”灵波儿点了点头。 “圣地口令?我,我是飞狨族的人,它也封我?” 灵波儿骑在顾卿身上,握着手中的尖刀,好像并没有要去割断蔓藤的意思,嘴角一扬,淡淡地笑道:“呵呵,你先天玄气如此厉害,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仙魂封印又不长眼睛,它哪里会认识你?没吞噬有将你化成一滩脓血已经相当客气。” “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快救我下来。” 顾卿有点心慌,想不到仙魂封印六亲不认,连星宿部落的人它也照封不误。 灵波儿眼珠子一转,笑容有些奇怪:“嘿嘿,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突然将手中的尖刀晃了晃,一把扯下顾卿脖子上的布巾,手指头在乌黑发亮的乾坤锁上轻轻滑过,瞳孔里闪烁着一道诡异的绿光。 顾卿一怔,脑子里一片空白,灵波儿恐怖的笑声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灵波儿,你,你……原来你是故意引我上当,让封印来对付我?” “嗯,我师兄喜欢做男子汉大丈夫,以为变成大人的模样,彩雀儿就会爱上他,这个想法又滑稽又可笑,简直比我家主人还幼稚!哈哈,其实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主人在燕阳湖肯定搞不定你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童子之身,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自己闯入迷宫封印。” “哎,我一直以为你不爱说话,每次都要看风湑儿的脸sè,想不到你比你师兄聪明多了。”顾卿一声长叹。 卫风语呆住,料不到灵波儿用心险恶,竟有如此之深的城府,娇躯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姐你别耍花样哦,我要是小手一抖,你小情人的脑袋就掉下来了! 我无心伤他xing命,只要告诉我天罡口诀,大家还是朋友。” 灵波儿的鱼骨尖刀抵住顾卿的咽喉,斜着眼睛一脸坏笑。 顾卿冷汗直流,他们师兄弟二人处心积虑骗我去闯九星迷宫,事先就知道我肯定冲不了仙魂封印,这招借刀杀人果然天衣无缝,连彩雀儿也被他们骗过。只可惜天罡口诀我根本就不会,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 依我的修为不可能挣脱仙魂封印的束缚,他们两个小鱼jing早就心知肚明。 若是小郡主相救或许还有点机会,就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举棋不定,优柔寡断,必须想个办法逼她出手才行。 顾卿叹道:“乾坤锁我并不稀罕,但是天罡口诀我告诉你也没用,解下乾坤锁之后,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对付小青龙?” 灵波儿嘿嘿笑道:“我又不是傻子!乾坤锁在手,我以后就是小青龙的主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跑到碧穷海做神仙,谁也找不到!你不用跟我叽叽歪歪说这些废话,识相的就快快说出口诀,我保证不伤你一根头发。” “做神仙逍遥快活,这个主意果然不错!只要你不祸害星莽大陆,乾坤锁交给你也无妨。” “嗯,等我功成名就之后,就收你们夫妻做徒弟。” “哈哈,那我倒要谢谢你!” “不必客气。现在开始说口诀吧,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休想骗我。” 灵波儿左手扣住顾卿的脖子,鱼骨尖刀在乾坤锁上叮叮叮敲了几下。 封印的蔓藤颇有灵xing,就像是无数根冰寒的铁链锁在顾卿身上,只要顾卿四肢稍微用点劲,立即就缚紧一分。 顾卿不敢妄动,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现在手脚冻得发麻,舌头都快结冰了,能不能让我先喘口气?” 他在提醒卫风语看准时机使出“冰封决”,用最快的速度冻住灵波儿的双手。只要夺下鱼骨尖刀,威胁不攻自破,擎天宗的弟子要对付一条贪心的小鱼jing,分分钟就能搞定。 卫风语盯着灵波儿的动作,生怕他不小心误伤了小卿,眼神焦虑,始终不敢冒险:“你快点告诉他罢,小波儿不像是开玩笑。” 顾卿摇头苦笑,道:“我觉得你与风湑儿一比,还是差了一点智慧,如果是你师兄,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傻事。” 灵波儿面sè一沉,冷冷地道:“道法修为我或许比师兄差了一点,但是论聪明才智,我根本就不会输他!” “其实你已经输了。” “你少放屁!这计划原本就是我想出来的。一群傻子在燕阳村守了这么多年,死活冲不了九星迷宫,定风珠这种东西跟我们小孩子没有半分瓜葛,取了你乾坤锁才能鱼跃龙门,哼哼,想不出这一奇招,谁也休想近得了你身。” 顾卿哈哈一笑,道:“那你师兄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若是知道天罡口诀的话,早已召唤青龙显形,从此大杀四方,何必要等你们来抢?哈哈,我他吗的有毛病!” 灵波儿一怔,手腕微微一颤:“好!没有口诀有什么关系?我刀口一转,乾坤锁就是我的!” “小波儿,你当我是死人哩?你敢取下乾坤锁,我一招就能杀了你。” 寒风拂袖,卫风语指作剑诀,淡淡一笑。 她一双大眼睛盯着鱼骨尖刀,神情镇定,吐气如兰。 乾坤锁本是守护青龙神元的宝物,虽然带在顾卿的脖子上,但只要知道天罡口诀的秘密,随时随刻可以控制住小青龙的原形,顾卿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故意虚张声势,以顾卿的xing命要挟,其实心里早就料到会陷入僵局。 骗小青龙闯进迷宫的计划,他们师兄弟二人密谋已久。 他们背叛主人,铤而走险,让顾卿误以为是一种良心发现,没有料想风湑儿为了一个爱的心愿,竟将完美无缺的计划忘得干干净净。 本来师兄弟各有分工,一个负责挟持威逼,另外一个对付顾卿身边的帮手。现在却变成他一个人独挑大梁,杀了顾卿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能不能击败这相貌奇特,长得跟一块黑炭似的小姑娘?灵波儿倒是有些顾虑。 “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其实我一直当你是小兄弟,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 顾卿语气轻柔,尽量让自己放松,锋利的鱼骨尖刀可没有长眼睛,随时能在自己喉咙上戳出一个洞。 “你真的不怪我?” “风湑儿的心愿未了,若是此行我找不到灵仙子,那也遗憾的很。” “那我的心愿呢?”灵波儿眉心紧锁,眼眸里隐隐透出一缕怨气。 顾卿正sè地道:“如果乾坤锁是你今生唯一的心愿,而你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非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才能了断,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怪我顾卿有眼无珠,直管动手便是,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蔓藤像是八爪鱼,挥舞着“触手”缓缓蠕动,顾卿小心谨慎地感受蔓藤的气息,故意咽了咽口水,吸引“触手”来缠绕他的脖子。 顾卿胆大心细,眼珠子一直转来转去,瞄着卫风语的手腕,尽量吸引灵波儿的注意力,一旦蔓藤爬上他的肩膀,他相信小郡主一定能偷袭成功。 现在指望缚妖索已经不行,黑龙筋被仙魂封印封住,已完全丧失了飞索的神通。 灵波儿见顾卿说得信誓旦旦,想起师兄的遭遇,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仙道大乘,是每个修仙之人的心愿。 长生之路遥遥无期,想尽快出人头地,就必须兵行险着,借助奇珍异宝的功效突破寂寥漫长的玄门境阶。 但有时候,人xing的贪婪真的敌不过真情。 如果说灵波儿对师兄为爱舍生忘死一事,根本就无法理解,但他内心还是非常想帮师兄完成最后的心愿。 复杂的心情不能言语,所以他脑子里一片混**。 “你,你休想骗我!”灵波儿忽然一声狂吼,嘴里喘着粗气,情绪有些激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龙困浅滩 他手腕颤抖,蔓藤已悄无声息地缠住了顾卿的脖子。 鱼骨尖刀果然锋利无比,寒光闪烁时,坚韧的藤枝立即被灵波儿一刀削断。 机会只有一次,有时候一个细微的动作足够扭转局势,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jing确的判断。 只见卫风语嘴唇微动,拂袖一弹! 冰封诀的侵袭无声无息,以无影无形的真气变幻虚空,灵波儿的手臂仿佛被无数枚纤细的寒针钉住,晶莹透亮的银白水雾迅速凝结成一层薄冰。 灵波儿大惊之下,体内玄气下意识地想去抵制寒冰,不料冰封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离奇,他刚感觉到一丝刺肤的寒意,顷刻间双手僵硬。 他张大了嘴巴惊恐万分地盯着顾卿的乾坤锁,脸上的表情既是无奈又有些不甘心,身躯后仰,“噗通”一声,就像是个伸长手臂的小僵尸,从顾卿的肩膀上摔了下去,一批股跌落在草地。 “学艺不jing,学艺不jing……” 灵波儿躺在草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唉声叹气。 卫风语咯咯笑道:“小波儿,你明知道斗不过我的,就算让你抢了乾坤锁你也跑不出去。” “我原以为,你,你也是冲着宝贝来的,想不到你俩真是一对?” 他上半身几乎不能动弹,只能举着双手,扭动着批股,身子不停地往后面倒退。 卫风语面sè微微一红,道:“原来你早知道我是元冥宗的人,怕过了迷宫就没机会了是不是?那你为何不等封印将我也捆住了再动手?这倒是奇怪,你究竟害怕什么哩……沼泽地可没有燕阳湖宽敞,你还是消停点比较好。” 她后面话锋一转,葱指一弹,沼泽泥潭中的水泡突然沸腾,冒出阵阵雾烟,燥热无比,灵波儿若是再往后退几步,只怕会被滚烫的沼气活活煮熟。 顾卿悬在半空中,被蔓藤缠住身子,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此时虽然逃过一劫,却也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叫起来:“先别管他,赶紧想办法救我下来!”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帮你?”灵波儿突然冷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卿吃了一惊,仙魂封印的厉害他是见识到了,这些蔓藤具备灵xing,连星宿部落的凡人也不放过,就算小郡主侥幸穿过迷宫,也不见得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圣地,灵波儿这一声冷笑让他有些心慌。 “元冥宗的人每天在燕阳湖钓鱼喝酒,真是吃饱了闲得?叫小姐姐往前走一步试试就知道了,没有仙魂封印的破解咒语,谁也休想闯进落ri荒原。本来,我是想取了乾坤锁就走,小姐姐既然是元冥宗的人,应该不会跟我争……” 卫风语笑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知道么?只因凭你一个人根本就闯不了洹山剑宫的‘十字**剑阵’,等取下乾坤锁控制了小青龙,我不帮你都不行了哦?冲进荒原找到灵仙子之后,再找个机会杀了我,从此以后谁也不知道你下落。” “胡说八道,我,我杀你干什么?” 灵波儿面sè刷白,手臂上的寒冰厚厚一层,冻得他浑身发抖。 顾卿摇头叹息:“没有天罡口诀根本控制不了小青龙,为何你一直不肯信我?我求你别惦记乾坤锁了行不行?想个办法救我下来,无论如何先完成你师兄的遗愿,等见到灵仙子之后,说不定他能解下乾坤锁。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也无妨,我真的一点没有兴趣。” 在金光洞时,渡澄对乾坤锁也是垂涎三尺,但一直不敢轻易尝试,驾驭不了小青龙的话,取下来也没有意义,顾卿当然明白“天罡口诀”的重要xing。这鬼东西从小套在他脖子上,原以为只是普通的银项圈,想不到人人窥视,一不小心连脑袋都保不住!说心里话,这烫手的山芋他已厌烦的很。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被无妄城的人发现,xing命交关的事可万万不能马虎,身子悬在半空,英雄无用武之地,越想心里就越着急。 天sè灰朦,一个悬在半空,一个躺在地上,三人被困在迷宫已整整一天。 只要顾卿不挣扎,蔓藤就没有动静,他在风中晃荡着身子,始终想不出脱身的办法。而灵波儿冻得面sè苍白,唉声叹气地曲缩着双腿,藏在草地上取暖。 卫风语不敢去触碰蔓藤,望着漫无边际的沼泽草地,她也是束手无策。 如果灵波儿成功吞噬取下乾坤锁之后,没有顾卿的指引,他下一步应该如何逃离迷宫呢? 小青龙会不会显形还是个未知数,他们师兄弟二人就这么有把握? 莫非他们知道仙魂封印的破解咒语? 卫风语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小波儿,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三个人困在这里备受煎熬,也不知能撑多少ri子。不过还好,可以先将你打出原形腌制起来,饿时也有鱼干可以充饥……” 果然,灵波儿听见卫风语一本正经地说要将他制成鱼干,腿脚抖索打了个冷颤,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杀了我倒也可行,你们就在这里生个娃娃,等三五年之后或许能想个办法冲出去。哼哼,以后记得跟孩子说,他是吃我灵波儿叔叔的肉长大的。” “哈哈,要生孩子的话最好生个十七八个!”顾卿哈哈大笑。 卫风语脸sè一红,娇嗔道:“当我是猪么!” “你喜欢我是我天大的福分,变成猪我也一样爱你。” “嘴里没一句正经的。” “哎,我若是真逃不过一劫,你就带着灵波儿离开这里……找个疼你的男人,莫要再想我。” “我,我只想着你一人……” 卫风语嫣然一笑,声音轻柔,默默地低下了额头,不愿意被顾卿瞧见她的眼眶里已经泪光闪动,但那微微颤抖的肩头,却难以掩饰她内心里的愁绪万千。 “十里清风解语时,花开花落最相思……风语,我突然好想小方方,不知它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也想它哩。” “好想骑着它与你一起去棋阁海,从此以后,咱们两个人每天都能看见ri出ri落,远离世俗尘嚣……” “你不是说,要生好多孩子的么……”卫风语霞飞双颊,神态娇羞。 顾卿柔声道:“嗯,那咱们第一个就生个小仙女,长得像你一样美丽。”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灵波儿突然一声大叫,那临空而立的蔓藤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呼呼挥舞起触手,将顾卿的身躯在空中翻来倒去,张牙舞爪,仿佛就像是一只面相狰狞的八爪怪物。 顾卿死命拉扯双臂,已被蔓藤缠得快喘不过气,口中忍不住大呼:“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削它的藤根,将我手臂解开!” 卫风语暗咬银牙,拾起那把鱼骨尖刀,疾步一冲,凌空跃到顾卿的身前,一刀戳进蔓藤的触手。 一截藤条断落沼泽,蔓藤负痛之下,黝黑的触手朝着卫风语飞扑而来,顾卿只觉得手腕一松,使尽全力一把抓住藤条,二话不说,狠狠一口咬住了触手,身子往下急坠。 不料那蔓藤怪物极为狡猾,触手倒悬,任由顾卿咬住不放,竟从侧边变幻出另外一截,快速缠住他的脖子,如同粗长的蟒蛇,越缚越紧,转眼间就将顾卿勒得头昏脑涨,眼中跳出无数颗小星星。 顾卿口中“啊啊”呼喊,喉咙里涌进一股腥味的浓汁,就像是蔓藤的血液,苦涩难忍,却又吐不出来。 腹中立即隐动一阵灼热反胃的感觉,随着体内的玄气逆流,游走四肢百骸。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刺鼻的腥味显然不像是普通汁液,搞不好正是杀伤力极强的剧毒,片刻之间就能腐蚀血肉。 卫风语手起刀落,将蔓藤一通砍削,草地上出现数十条滑腻恶心的断藤,正在蜿蜒蠕动,恐怖的景象令人怵目惊心。 “千万别让藤条碰到啊!” 灵波儿双臂高举过头顶,惊慌失措地在草地上翻滚,生怕被怪异的触手咬到。 断藤触手并没有发动攻击,纷纷钻进沼泽泥潭中,体形越变越大。扭曲的枝杈,交错的藤条,赫然在半空中鬼魅般地挥舞,哗啦啦一片泥泞飞溅,变成数株奇形怪状的果树。 此时已临近傍晚,远处的荒山轮廓早已模糊不清。 树上结着无数颗白sè的小野果,在昏暗的雾气里闪烁着萤光。 顾卿体内的灼热感觉渐渐消散,难忍刺鼻的腥味,终于哇哇地呕吐起来,瞧见眼前的景象,失sè道:“仙魂封印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待在原地别动!” 若是三个人同时被蔓藤缠住,只能眼睁睁的让寒风吹干了身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顾卿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灵波儿颤声道:“我师兄说过……解下乾坤锁之后,一旦拥有玄阳护体,仙魂封印就奈何不了我们,可是现在,现在封印跑出来这么多……倒像是一种稀奇古怪的阵法,难道这就是落ri**阵?” 落ri**阵不就是徐彦成的十字剑阵么? 顾卿在玄翎城领教过十字**剑阵的厉害,只觉得此事大为不妙,如果这些果树真的是按照十字剑阵的方式排列,三人合力都不一定冲得过去。 卫风语眉心紧锁,喃喃道:“按理说你有先天玄气护身,这些树藤奈何不了你的……莫非一定要天罡口诀才能破解封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踏月而来 顾卿有些迷茫,他根本不知道天罡口诀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连乾坤锁都解不开,还想破解仙魂封印?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而且小青龙托梦时也已经说得很清楚,天罡口诀还差两个字,闯过了九星生死路,才能明白一切前因后果,问题是,另外两个字到底在哪里? 顾卿脑子里一片混乱,但小郡主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既然上天要选择他作为小青龙的守护者,若是连仙魂封印都突破不了,那么乾坤锁和先天玄气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抬头仰望苍穹,调整思绪,仔细回想锦、神、七、珠、山、河这六个字的含义,浮现在眼前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词语组合,到底是“山神”还是“山河”,其他的字又作何解释?完全是词不达意,无迹可寻。 夜色朦胧,弦月当空。 他猛然想起自己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出生,这是不是又在暗示什么? “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卿喃喃自语,低头瞧了瞧挂在果树上的白色野果,宛如遥远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闪耀着盈盈的淡光。 吞噬 若是这些野果代表的就是星辰,那他刚才脚踏九星,冲破迷宫的北斗,倒也说得通,而乾坤锁究竟是不是需要先天玄气才能获取,他心里就有些疑虑。 白袍隐者教他这句话,又暗示他去落日荒原寻找父亲,不可能无中生有,搞不好水中那位白袍人就是落日荒原的剑派宗师灵仙子。 顾卿默认半晌,忽然咬了咬牙,正色地道:“我觉得风湑儿说的没错,破解仙魂封印必须要用乾坤锁……风语,这些蔓藤凶险万分,你一发现有问题,立刻杀了我!” “小卿!你莫要吓我!” 卫风语听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声惊呼,怔怔地站在原地,两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只觉得腿脚发软,心如刀割。 “你先听我说,当年黎兔族的长老在迷宫足足被困了三年,我不能置你生死而不顾……我被渡澄掳到金光洞,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什么,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日思夜想,盼望有一天你会回来寻找小方方,那些日子真是挺煎熬的。我原想总有一天会回到玄翎城找到母亲,可是当我找到霍长老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最让我开心的就是终于在莫愁湖边见到了你!哈哈,老天爷如此眷顾我,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顾卿身子悬在半空,笑声虽然有些酸楚,但这一番话说得真挚感人,连灵波儿也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小姐姐,你还是将我冰封咒语解了吧,咱们一起想办法救他。” 卫风语心急如焚,低泣道:“那你快点想个法子!” “你想想看,元冥宗派了这么多人守在燕阳湖,为何一个都不敢冲进落日荒原?我家主人精修奇门遁甲,九星迷宫他也是闯过的,但他忌惮仙魂封印的厉害,所以就退守燕阳湖,一直在等乾坤锁现身的机会。而且我听说除了灵仙子大师之外,洹山剑宫名存实亡,七大弟子中只有北淮子一人留在这里。” “那三个叛徒是不是躲在无妄城里?他吗的,真是丢人现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无妄城鱼龙混杂,像彭门五怪这样的角色数不胜数,咱们这些小辈可不认识那么多人。” “无妄七妖呢?你认识几个?”顾卿一想起彭老二就恨得牙痒难忍。 灵波儿神色一凛,好像对无妄七妖的名字颇为忌惮,沉声道:“说起这七只妖怪,碧穷海在他们手底下吃过不少亏。老四小乌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了,彩姨根本就对付不了追云遁……他们七个精通元冥十三遁,老大彭剧,乃三尸之首,擅使隐仙遁,老二彭豸是元神遁,老三彭娇娇据说当年迷死了不少男人,冥灵山幽冥三煞中的女妖雪猫以蛊魅之术独步魔宗,但是看见三娘屁也不敢放一声的。” 顾卿哈哈大笑道:“哈哈,光听她声音骨头都酥了!他吗的,她好像跟我师伯有一腿,我得喊她一声伯母才是!” 卫风语娇嗔道:“三娘人可好的很,别老骂她行不行哩?” 顾卿一怔,小郡主居然能差使彭娇娇大老远跑去北海找毕鴋鸟,她们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他与无妄七妖仇深似海,到底以后要不要找彭娇娇的晦气,他心里却没了主意。 总不可能执意去为难彭娇娇,让小郡主伤心难过吧? 顾卿幽幽叹息,心情有些复杂。 灵波儿朝顾卿翻了个白眼,道:“我话没说完别打岔!那么老五呢,就叫司禽上人,擅用雷鸣遁,一声鸡叫,魂飞九霄……老六小破风,精通破风遁,听说无妄城里他飞身法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老七么就叫雷措,乱石遁一出,瞬间将你化成一尊石像……” 顾卿一直皱着眉头憋住不吭声,等灵波儿一说完,冷哼道:“终有一天我杀进无妄城去,叫他们一个个磕头认错!” 灵波儿鄙斜着眼,冷冷地道:“吹牛谁不会?你现在自身难保,省点力气。” “老子是被你骗了才落到这种下场,你还敢顶嘴?”顾卿狠狠瞪了他一眼,四肢在蔓藤上乱晃。 卫风语生怕蔓藤又发起攻击,惊叫道:“小卿你别乱动好不好?” 灵波儿望着周围怪异的果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元冥大帝要我们坚守燕阳湖,确保定风珠不落入冥灵界的手里,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这到底是洹山剑宫三个叛徒的主意,还是晏戟自己的主意……” “……你们都搞错了,叛徒其实是四个。” 灵波儿一怔,奇道:“四个?” 顾卿没好气地道:“明明是三个,你偏要说四个?哎,可惜洹山剑宫没什么人才,彭老二才会有恃无恐,敢来偷袭燕阳村。” 灵波儿手臂上的冰封决终于化解,湿漉漉的衣衫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嗯,紫阳剑坊有九阳神剑,翠瞳剑阁又有无极剑气,岚熙院的烟雨疾风斩更是锐不可当,四大剑派之中就数洹山剑宫最没搞头!” 顾卿冷哼道:“你懂个屁!你们元冥宗的人就是喜欢以讹传讹,天下剑术各有所长,关键还是看个人修为。你叫灵仙子耍一套落日十字剑瞧瞧,我敢断定就是你家主人见了,也肯定落荒而逃!” “……此话有理。” 顾卿扭头望了卫风语一眼,皱了皱眉头:“小波儿,刚才是你在说话?” “搞什么东东?刚才这句不是我说的。” 灵波儿愣住,茫然无措地瞧了瞧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卫风语“咦”地一声,失色道:“这句不是你说的么?” 顾卿一惊,他隐隐感觉前面那句“叛徒其实是四个”好像也不是灵波儿说的,方向有些飘忽不定,而且说话的口音明显不同。 啊?难道是见鬼了? 三人脸色皆是一变,立即将嘴巴闭上,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虚无缥缈,极其诡秘,仿佛突然从沼泽地里钻了出来,又像是从头顶悠悠飘过,一直在耳边盘旋不歇。 呼呼寒风,一片死寂。 “莫非是无妄城的人?” 灵波儿颇为警觉,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接近沼泽,透过果树林的月色,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 顾卿被蔓藤缠得腰酸背痛,感觉身子越来越沉,忍不住叹气道:“咱们别疑神疑鬼了,你赶紧想个法子,将我老婆带出去。” 卫风语第一次听见顾卿喊她“老婆”,心里甘甜如蜜,幸好有了夜色的掩饰,看不出她娇艳似火的小脸。 她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就嗔道:“小混蛋,没一句正经的!你……” 卫风语的身子忽然僵立在原地,瞪目结舌地望着顾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而灵波儿脸色刷白,双脚微微一抖,偷偷地往后迈出一步。 顾卿见二人神情举止异常古怪,疑惑地问:“什么情况?” “你,他,他……” 卫风语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个结巴,一个“他”字也说了半天,顾卿立即发现草地上有一袭狭长的阴影,猛一抬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月色下,只见一双结实的大腿正鬼魅般地分踩在他肩头,脚上是一双兽皮短靴,裹着灰色的布麻长裤,一袭青衫在他头顶迎风飘拂,一柄纯白色的鱼鳞剑鞘发出凛凛的荧光,尾部镂空了几个小孔,就像是寒风中的风铃声,忽然发出噌噌的低鸣。 “阁下是哪位?”顾卿脸色一沉。 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踩在他肩膀上,居然一点没有觉察,顾卿心里大感意外,若是刚才这人一剑斩断他的头颅,哪里还有命在? “我踏月色而来。” 黑影呵呵一笑,声音苍老沉浊,心安理得地站在顾卿肩头,好像一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灵波儿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毕竟现在大家一起被困在迷宫里,若是此刻再起私心,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眼睛望着卫风语,心里想着对策,若是神秘人动手攻击,第一时间先救下顾卿的老婆再作打算。 “你能不能先下来?”顾卿的语气尽量温柔。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我在找九星迷宫的出口呢!十字**阵虽然难不住你,但是你老婆就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那我一定要谢谢你。” “咱们好歹一场邻居,你不用这么客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古玄阳扭乾坤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邻居了?” “燕阳村飞狨族的人,世世代代守护在落日峡谷,洹山剑宫难道跟你们不是邻居?” 顾卿一呆,失声惊呼道:“你,你是灵仙子大师?” 黑影淡淡一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老人家了,我若是有师尊一半的本事,无妄城的人还敢在燕阳村安营扎寨?” 鱼鳞剑鞘上凄唳的风铃声回荡荒野,神秘人在月光的辉映中飘然而下,青衫竹笠,孤影斜长。 顾卿见此人长剑负手,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宗名士,定是剑派弟子无疑,心里是又惊又喜,恭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前辈定是洹山剑宫北淮子大师。在下正是飞狨族顾卿,为寻父亲蔺大师的下落,决心往圣地拜见灵仙子,恳请大师解去仙魂封印,感激不尽!” “二十年前洹山剑宫遭遇大劫,其中缘由我并不知情。同门之中唯有我一人留在圣地,而程师妹去了岚熙院,她已不再是洹山剑宫的人。星莽大陆向来就有传闻,说圣物定风珠是被叛徒带进了无妄城,小朋友,你觉得如果定风珠在元冥大帝手里的话,元冥宗的人为何要围困燕阳村?” 青衫人显然已承认他就是北淮子,但他却刻意回避顾卿的话意,反而说起了定风珠的事情。 “只有一种可能,当年那三个叛徒并没有带走圣物。” “你漏掉一个。” “你是说有四个叛徒?”顾卿记得刚才那鬼魅般的声音,心有所动。 “呵呵,洹山剑宫七大弟子,一个嫁人,三个叛逃,蔺师弟偏又不辞而别,还有一个去哪了?” 顾卿一怔,仔细回想古戬风和程苍澜曾经说过有关于落日荒原的传闻,二十年前洹山剑宫的七名弟子,另外一人就是刑天方。 顾卿越想越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大师的意思……莫非定风珠是被刑天方刑大师偷走的?” 北淮子突然哈哈大笑,道:“顾蔺的儿子果然不笨!” “既然圣物根本不在这里,那元冥宗的人为何要围困峡谷?” 灵波子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脱口将北淮子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北淮子带着竹笠,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淡淡的笑声,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小鱼儿,我只说一件事情,你就能猜到答案。元冥大帝既然差遣碧灵四圣来协助无妄城,却偏偏遗漏了一飞冲天邪鹰羽,因为狐鲤雀鹰无论是少了哪一个,就算能闯过九星迷宫,也绝对过不了我这关。” 灵波子脸色大变,失声道:“前辈的意思是说围困燕阳村,是,是元冥大帝故意而为之?” 北淮子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顾卿悬在半空早已浑身发麻,此时见洹山剑宫的救星出现,心里实在欢喜的很,道:“前辈能不能先解了封印?嘿嘿,晚辈给你磕头。” “封印我可解不了。” “什么?前辈是不是存心跟我开玩笑?” 顾卿心里凉了半截,不免摇头苦笑。 卫风语突然朝灵波儿使了个眼色,噗通一声就跪倒在草地上,灵波儿倒也配合,双腿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正色地道:“我们无心与洹山剑宫为敌,望前辈瞧在小哥哥是小青龙守护的份上,网开一面,救他一次。” 北淮子笑道:“你不是想取了乾坤锁,跑回碧穷海做神仙么?” “晚辈确实起过贪念,但是小哥哥一言九鼎,答应我师兄的事情从来没有忘记,我若是再为了一己私欲而去做不仁不义之事,教我颜面何存?我师兄九泉之下也绝对不会原谅我。” 灵波子心有悔意,面露羞愧之色,这番话说得倒也真挚诚恳。 顾卿心里却有些酸楚,想不到仙魂封印竟如此险鸷,连洹山剑宫的剑师都没有办法解开,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注定要步荀长老的后尘。搞不好被困在这里三五年的,就算饿不死也得活活冻死。 其实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卫风语,若是她脾气倔强起来,死活不肯离开,没理由要心爱的女人陪着自己受苦受罪。万一冥灵山的人真的杀进燕阳湖,她一个女孩子家,处境更是危险。 或许北淮子解不开封印,但能带着二人安全离开迷宫,这也算是好事一件。 事已至此,顾卿倒也并不害怕,慎重地道:“我求前辈将他们送出峡谷,这个要求会不会过分?” “举手之劳,当然可以。” “多谢前辈!” 卫风语轻咬嘴唇,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有办法的。” 北淮子孤影月下,宛如一尊石像般的闻风不动,鱼鳞剑鞘上发出断断续续的空鸣之声,时远时近,在夜色里透着几分清脆,几分沙哑,就像是一只孤独的风铃在寒风中肆无忌惮地吟唱。 “办法当然有,只不过……” 北淮子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什么顾虑。 顾卿眼珠子转了转,急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北淮子仰望夜空,心事重重,突然倒转剑身,衣袖轻拂鱼鳞般的白色剑鞘,口中悠悠叹息:“剑派之中以‘气炼’境界为上乘,但是能炼到以气为剑的仙术,星宿部落不足十人,就算圣環殿的丁紫阳,加上翠瞳剑阁的古大师,岚熙院的长空大师,都不一定能做到剑我两忘,道法虚空……嗯,上古玄阳扭乾坤,天罡北斗破星辰,这句话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去!我当然知道啊!水塘底下有位隐士亲口对我说的,我怎么忘得了?前辈快点告诉我,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卿欣喜若狂,若是他没有猜错,这句话一定跟仙魂封印有某种联系,白袍隐者虽然来历不明,但他洞察天机,藏在水塘之下十五年,目的就是为了让顾卿学会天罡口诀。 此时听北淮子忽然说起这句,顾卿难掩激悦之情,至于北淮子为什么偏偏要提到四大剑派的仙剑境界,他有些不以为然,你们仙宗剑派高手太少,不太可能与魔族抗衡,说不动以后还要靠我五行宗玄土门的后起之秀,嘿嘿!斩妖除魔,称雄星莽大陆! “嗯,这句虽然不是天罡口诀,但是道理是相通的,你体内的先天玄气原本就是为了乾坤锁而生,为了仙魂封印而死。” “恕晚辈愚钝,前辈的话有些深奥难懂……” 顾卿听到“而死”两个字,心里吃了一惊,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北淮子呵呵一笑,道:“仙宗剑派以气为剑,先天玄气以气而生,你的修为远远不及丁紫阳十分之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若是你能做到剑我两忘,道法虚空,以玄气去冲破封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顾卿皱眉道:“恳请前辈教我如何冲破。” “你不反悔?” “只要能冲出囚笼,绝不后悔。”顾卿咬了咬牙。 北淮子沉声道:“三魂出窍,归命于天!气定乾坤,弹指之间!” 卫风语惊呼:“小卿不要!” 凡人体内皆有三魂七魄,三道阳魂一旦归天,七道精魄即与肉身分离,北淮子的“三魂出窍”换句话说,就是要顾卿以先天玄气自绝心脉,让魂魄脱离蔓藤的束缚,此等境界完全是仙宗道法中的劫灵之阶,而顾卿尚在飞霄,如何能承担如此凶险的后果? 卫风语断然出声制止,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卿被北淮子怂恿,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也许削断蔓藤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她手持鱼骨尖刀,闪身冲到沼泽边,面对着狰狞恐怖的蔓藤缠枝,却是始终不敢动手。 灵波儿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大师这个办法果然是精妙无比,你不如一剑将他杀了更省事。” 北淮子晃了晃脑袋,道:“身既死兮神灵空净,生有何念,死有何惧?” 顾卿神情恍惚,心里暗暗迟疑,乾坤锁,先天玄气,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更不明白为何上天要选中我来做小青龙的守护者。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要我遭遇一千五百年的大劫? 那我一千五百年前,究竟是妖魔还是神仙? 可是我凭什么要相信北淮子的话啊,如果他不是北淮子,那我岂不是变成了呆子? 顾卿额前冒出冷汗,他曾以先天玄气冲出左臂无极望月的气脉,飞霄阶的神通挥洒自如,但是现在要他用玄气冲破三魂,让魂魄与肉身分离,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听说过。 “你,你使一招落日剑法我瞧瞧!”顾卿咬紧牙关,开始怀疑北淮子的居心。 北淮子哈哈一笑,衣袖一挥,鱼鳞剑鞘驀地斜插草地。 寒芒闪烁,幻起一道十字形的剑光,剑锋临空在掌中旋转,犹如一束艳丽的烟花,在夜色下耀眼夺目。 果然是落日十字剑法。 “先天玄阳扭动乾坤,不是要你扭动乾坤锁,而三魂出窍也并不是要你去死。阴阳本是一线之连,问题是你看见的究竟是虚还是实。” “阴阳也有虚实之分?” “你玄门天窍阶已过,三魂七窍只差天魂、地魂、命魂,只要你冲破三魂之窍,化形阶指日可待,哈哈!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么?” 顾卿猛然醒悟,北淮子的意思并不是要他气绝心脉,而是教他用先天玄阳去冲破体内的三魂之天窍,突破化形境阶! 天窍到底怎么破?三魂究竟在什么位置? 天魂、地魂、命魂…… 顾卿紧闭双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黄麟笈上的记载,脑子里浮现渡澄打通他玄门八脉时的场景,八宝檀香炉中焚心草的香气记忆犹新,从头顶“百会”到“丹田”,先天玄气循环大小周天……他此时浑身燥热无比,体内忽然有一股气流在百骸之中迅速滋生游走,愈转愈快,只觉得头昏目眩,神志渐渐模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幻由心生 四处寂静无声,他仿佛能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淌,顺着蔓藤根茎的脉搏悸动。他清晰地记得在雷神山突破飞霄阶之时,完全不是这种感觉,莫非真是无师自通,竟能意随心动? 顾卿暗自心惊,应该如何控制住玄气的方位与流向? 我根本找不到三魂七魄的位置,如何才能冲破心窍? 心念一起,气流忽然分裂成三道,上冲天灵“百会”,中抵胸脉“紫宫”,下沉小腹“丹田”,仿佛沉浸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周围激荡的水流正在冲击着他轻飘飘的身躯,令他心神俱醉,飘飘欲仙。 卫风语握住鱼骨尖刀,手腕微微颤抖,她发现顾卿的身子忽然变得轻柔,竟然引导蔓藤有节奏的颤动,心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肯定是在尝试突破三魂的方法,额前不禁香汗直流。 她身为擎天宗的弟子,对先天玄气的道法真元有所耳闻,若是运作不当,全身经脉尽废是小事,稍有不慎,只怕会走火入魔,从此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像渡澄这种玄门不世出的化形阶大师,都不敢轻易尝试吸附先天玄气为己用。 道法上的修为讲究的是精、气、神三者俱守,用先天玄气去打通玄门八脉固然可行,但若是想将三魂七魄同时冲破,只怕比登天还难。 渡澄不敢,是因为他太了解玄门功法的利弊,而顾卿就好比初生牛犊不怕虎,除了熟读黄麟笈之外,其余的事情他一窍不通。 蔓藤开始拧动,转变了困缚的方向,将顾卿缓缓倒转了身躯,变成脑袋朝下。 玄气在体内流转,顾卿可以用意念控制气流绕开手臂,停驻在天灵“百会”的位置,能感应到真气的啵啵跳动,但是气流只要一触碰到胸口和丹田的脉门,立即游走无形,顾卿根本没有办法凝聚。 顾卿只觉得脑袋涨大了一圈,沉重似灌了铅水,一时之间如坠熊熊火炉之中,他衣衫尽湿,豆大的汗珠恍若断线的珍珠,倾泻而下。 他眼前出现幻觉,仿佛来到了北海之滨的碧水湖,轻轻地贴着水面滑行,衣袖被冰雪沾湿,寒意袭人。 他飞越苍嵇洞天的翠竹林,就像黑木郎君的飞叶摘花,穿过青葱的竹枝,飘落天泉山涧。 顾卿猛一回头,迷离的云雾里,他居然看见了自己悬挂在半空中的躯体。 我在哪里? 这种体验前所未有,他内心无比震惊。 夜雾茫茫,月色昏沉。 北淮子默默地望着顾卿,口中喃喃自语:“在天为玄,在人为道,炼生五行,修法六虚;阴阳二气周流天罡八脉,外无可欲之境,内无存欲之心……” 灵波儿若有所思,突然脱口叫道:“前辈说的莫非是三花聚顶?” “人之修道,必由五行归五老,三花终而化三清……” “小哥哥真的能冲破三魂之窍?” “上古玄阳的功效果然非同小可,但是能不能成功突破玄门化形阶,我老人家也是一无所知。幻由念起,念由心生,待会你们无论看见什么迹象都不必大惊小怪。” 北淮子淡淡一笑,身影渐渐在迷雾之中消失。 “前辈留步!前辈?” 灵波儿一个箭步冲过去,四周是空旷的沼泽草地,北淮子就像是夜空中的一缕轻烟,飘然而遁。 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灵波儿大感意外,猛然间就听见卫风语一声惊呼! 张牙舞爪的蔓藤在寒风中挥舞长须,狰狞丑陋。 当雾气飘散之时,灵波儿搓了搓眼睛,张着嘴巴半天也没有合拢,他终于看见了一件最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 顾卿居然不见了。 一个被仙魂封印囚困在迷宫的大活人,就这样凭白无故地消失了。 世上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惊奇的事情么? …… …… 寒雾弥漫,耳边呼啸风声。 顾卿神情恍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鸟儿,正在无忧无虑地飞翔。 这是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血肉精气已抽离了骨骼,三魂七魄全都附在了毕鴋鸟的身上,飘荡荒山野岭,翱翔九天云外。 落花缤纷,林鸟啁啾。 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原野绿荫,遍地开满了杜鹃花儿,草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汇成婉转的细流,在潺潺溪水中流淌。 两株银灰色杏树的旁边有一间草庐,门帘上挂着两张竖匾,依稀能看清上面两行小字。 寥寥清风绣木,时世不与人同; 沧海明月依旧,山河犹在心中。 竖匾之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而这几个字却是写得古朴飘逸,苍劲有力,仿佛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触碰。 咦?这里莫非就是荒原圣地? 荒山丘壑竟有如此美妙的奇景,顾卿大为惊奇。 他深深吸了一口山谷中清爽芬芳的空气,双脚临空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望着草庐,微微一怔,这“山河”二字的笔法酣畅浑厚,跌宕遒丽,与小青龙教他认的那两个字完全是一模一样! 顾卿大喜,用衣袖使劲擦拭竖匾的灰尘,将门帘上每个字的笔划全部演示一遍,仔细推敲词组的含义。 寥寥清风,沧海明月……究竟是哪两个字? 不对啊!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郡主和灵波儿又在哪? 吞噬顾卿心里一惊,此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被蔓藤封印困住,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飘到草庐旁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已完全记不起来。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神志恍恍惚惚,好像记忆出现了某种断层,瞧着空旷的山谷发呆。 他忽然伸出手掌,“啪”地一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是做梦! 可是,为什么草庐会动? 只见纷纷扰扰的落叶在头顶飘落,眼前的草庐竟然扭曲晃动,急匆匆地朝山谷方向隐退,就像是一顶八抬大轿,被几个隐形人凭空抬走。 这是什么鬼? 难道是我眼花的幻觉? 顾卿傻住,揉了揉眼睛,呼地一声冲出去,拔腿就往草庐的屋顶上飞跃! 草檐上覆盖着松软的积雪,顾卿猛然惊觉草庐根本就没有屋顶,那些茅草完全是由几根细长的圆木横梁斜撑,他一脚踩空,身躯跌入漆黑的茅草屋内。 顾卿脚尖凭空一错,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而屋顶已破了一个大窟窿。 借着一抹天光的照映,屋内四周木板相隔,密不透风,顾卿突然看见一个盘膝而坐的孤寂背影,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灰色长袍,正对着黝黑的榻床木壁。此人长发披肩,瞧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也判断不出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顾卿微微一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前辈?” 榻床嘎吱一声响,只听见背影缓缓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嗯,你终于来了。” “前辈莫非一直在等我?” “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已在这间草庐面壁思过整整二十年。” 顾卿又惊又喜,他脑子里立即反应过来,不吃不喝面壁二十年,这种修为境界绝非常人所能经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人正是落日荒原的剑派宗师灵仙子。 “前辈是不是灵仙子大仙?” “是谁这么恬不知耻?如今四大剑派之中,竟有称自己为大仙的人么?” 顾卿见他不喜外人喊他“大仙”,只得改口:“啊?听闻灵仙子大,大师辈分比极仙宗圣跷老祖还要高上一阶,晚辈这样称呼总是不会错的吧?” “仙者,胸怀天下,俯瞰三界众生,操纵着天道轮回。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还用得着傻坐在这里么?大乘仙道人人向往,在我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究竟有多少英雄前赴后继,又有多少豪杰甘愿抛弃一切?‘是非因果’本是一句故妄之言,只要你一认真就输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依你之见,天地人寰谁最大呢?我灵仙子在荒原圣地苦守二十年,输的是心服口服……” 灵仙子的话意颇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感叹,透着莫名的悲呛。 顾卿心儿怦怦直跳,噗通一声跪倒,恭声呼道:“晚辈顾卿拜见灵仙子大师!想不到,想不到,啊!晚辈是为了乾坤锁,为了蔺大师……” 他一时心情激动,语无伦次,不知道应该是直接说是为了小青龙的乾坤锁而来,还是说为了父亲。 灵仙子淡淡地道:“幻由念起,念由心生,你现在能看见我的真身,其实是一种幻觉。” 顾卿抬头望了望茅草屋顶上的破洞,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几片杏树叶子。 他心里大是惊奇,哎,我看灵仙子大师一定是面壁思过时间太久,脑子也有些不太正常,居然会认为我是在做梦? 我又不是傻子,我连自己在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么? 这种感觉比梦里听见小青龙的声音更真实,刚才那一巴掌我现在脸上还疼。 顾卿心里半信半疑,见灵仙子老是用背对着他,一点没有转过来好好说话的意思,莫非他是故意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绣木无华,沧海依旧,你见到我容貌又如何?” “前辈果然厉害,连我想什么都能猜到?” “你虽已突破生死道,但并未冲破三魂之窍,现在只破了一窍,修炼玄门的地煞天绝为时尚早,仍然还是在众生道与冥魔道之间徘徊。若是哪天执迷不悟,开不了窍,终有一天堕入万劫不复之界……幸好你有小青龙的庇佑,或许这就是天意。” 众生道?冥魔道? 他意思是说我一不小心就会堕落魔道? 顾卿大感意外,皱眉道:“大师何出此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罡口诀 灵仙子摇头叹息,道:“我说这么多,你也不一定能领悟,你千辛万苦来到落日荒原,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 “莫非传闻是真的?无论是谁找到你,都可以问前辈三个问题?” “这种鬼话你也信?” 顾卿搔了搔头皮,表情有些尴尬,呵呵一笑道:“那我也不必跟你拐弯抹角,我此次来的目的想必前辈早已猜到,蔺大师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 “你先稍等,人人都来找我问三个问题,我忙都要忙死了,所以这种鬼话你不要轻信,但是传闻却是真的。” “前辈你是在消遣我?” “……刚才你所提及的问题,我没有一句是正面回答你的,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问。” 顾卿一怔,他心里有十万八千个问题要问,现在却只能选三个,这也太为难了吧?他脑子飞快地转,将自己心里的无数疑问又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咬了咬牙,道:“好,第一个问题,蔺大师在哪里?” “他在须弥山五行宗修行。” 灵仙子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顾卿吃了一惊,失声叫起来:“他,他不是你徒弟么,一个剑派弟子跑须弥山去干什么?” “嗯,他的确是我徒弟,去须弥山是为了找出混元子的下落……这是你第二个问题。” 灵仙子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僵直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去!这也太坑了吧? 顾卿翻了个白眼,对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后悔不已。本来他还想问能不能跟小郡主生生世世相守相爱,现在白白浪费一个机会,赶紧闭上嘴巴,第三个问题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抓紧时间,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顾卿心里又气又怒,他吗的,我看你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是要赶着去投胎么?既然你比还急,我就偏偏不问。 他打定主意,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嗯,这个问题我先留着,等我七老八十了再来荒原圣地看望前辈。” 顾卿拍了拍衣袖,假意起身告辞。 剑派的一代宗师,按理说定力应该非常厉害,绝对不可能被一个小朋友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但是顾卿心里却是有谱的,因为乾坤锁这种东西,对于顾卿来说是个累赘,但是搞不好以后星莽大陆上的血雨腥风都是因它而起,灵仙子怎能无动于衷? 顾卿虽有疯性,但是他的聪明机智倒也是天生具备,在金光洞里连狡猾的白星辰都占不了他半分便宜,更别提眼前这位呆滞古板的老头子了。 果然,灵仙子默认半晌,终于沉不住气,哼声道:“飞狨族的都是猴精么?” 顾卿笑道:“前辈是不是想问我乾坤锁的事情?” 灵仙子奇道:“你也能回答别人三个问题?” “三个太少了!前辈就算是问我三十个问题,我也毕恭毕敬的回答你,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 灵仙子微微一呆,突然呵呵笑出声来,缓缓点头:“很好,小顾卿,今日你功德圆满,以心幻之相见我真身,我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与你听。当年擎天宗的青龙尊者曾与我打赌,为了抗衡元冥大帝的破关,必须要寻找出一位合适的守护人选,以青龙、紫凰化解天罡九星三千年的封神劫数,此乃天命所使,知情者只有三人。我将计划告知你父亲顾蔺,就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在燕阳村的水塘中,天河小青龙的神元打入你体内之后,从此就封锢了乾坤锁,藏匿了七海神珠。” “嗯,七海神珠是什么东西,我肯定不用问你的,我自己都能猜到。” 顾卿其实心里大惑不解,但他记得第三个问题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问出口,所以他明明不知道,也假装什么都懂,瞧在乾坤锁的份上,灵仙子若是敢玩花样,他随时可以拍拍批股走人。 灵仙子似乎感觉到顾卿的心思,长叹一声,正色地道:“当年极仙宗的尊者寻遍星莽七海,集齐七颗深海夜明珠,幻化而成,为了避人耳目,我改了个名字,叫定风珠。” “原来如此!” 顾卿突然想起北海神秘山洞的兽皮字迹,“青龙、紫凰守护,乾坤无极,道法无穷,传闻乃开启仙道灵澜宫之锁”,那这个灵澜宫又是在什么地方?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是被选中的守护者,为何这么多年他始终不露面呢?我连他长得是什么模样也是一无所知,天底下有这么狠心的父亲么? 顾卿胸口燃起无名的怒火,一刹那间将燕阳村遭受的苦难全都怪在父亲的头上,心里又气又恨。 “何谓乾坤锁?朗朗乾坤只为那一个‘锁’字,镇守天河青龙,开启七海神珠,这才是乾坤锁真正的作用。” “前辈的意思我明白,青龙守护是乾坤锁,紫凰的守护当然就是定风珠。这两件宝贝正是开启仙道灵澜宫的钥匙。” 灵仙子身子猛地一震,失声道:“你听谁说的?” 顾卿不想隐瞒北海神秘山洞里看见的怪事,一五一十将山洞里兽皮上看到的字迹说了,若有所思地道:“那具骷髅说不定就是擎天宗的人。” “秋羽侄女会与元鳞大师私奔?异门双修?这不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事么……” “前辈不信?”顾卿突然抽出缚妖索,在灵仙子身后晃了晃,满脸堆笑,“前辈请看!缚妖索此时就在我手中,圣環殿的宝物可一点作不来假!” 灵仙子一直不肯转身回头,好像不愿意被顾卿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们,他们两个怎会突然中毒?”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可惜我也不知道!” “嗯,咱们继续说乾坤锁。” “锦、神、七、珠、山、河,我只知道这六个字,天罡口诀还差两个字,前辈不如就痛痛快快告诉我吧,我也等得实在很辛苦。” “清风绣木,沧海明月,天罡口诀不能轻易被人识破,只等你此时现身,乾坤无极,道法无穷,一切才刚刚开始。” 顾卿眉心紧锁,看来草庐门外那两幅牌匾果然是大有文章,但是天罡口诀剩下的究竟是哪两个字? 山河?神珠? 等等,其中有个“七”字,难道说的正是“七海神珠”? 沧海我知道了,是这个“海”,那清风绣木是哪个字? 顾卿脑子转得飞快,好像毕生的心愿此刻就要破解而出,心里无比兴奋,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 清风绣木……是锦绣的“绣”字? 锦、神、七、珠、山、河、绣、海,重新排列组合,连起来正是“七海神珠,山河锦绣”八个字。 顾卿欣喜若狂,失声狂呼:“我知道了!是七海神珠,山河锦绣!” 咦?怎么没有反应? 我刚才念出来的难道不是天罡口诀? 顾卿怔住,将脖子上的银项圈仔细摸索,并没有感觉到异常。 他好不容易组合出八个字,无论怎么排列都不会有错,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心,脱口就问:“前辈,难道不是这八个字?” “你这是在问我么?” “我,我是在问我自己……” 顾卿不肯上当,咬了咬牙,强忍住没有发火。 灵仙子喃喃地道:“说不是也是,是也不是。” 那你说了等于没说,没说就是说了? 顾卿深深吐出一口闷气,心想,我看你一把年纪给你一点面子,好心求解吧,你偏要说得如此隐晦含蓄,你这样的禅机我可参悟不了,对不起,老子没那闲工夫跟你扯淡。 去他娘的天罡口诀,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将小青龙的元神打在我身上,你们仙宗这些所谓的大师,简直是胡作非为,专横跋扈,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人品能好到哪去?惹得老子火起,以后一看见小青龙,我先将它掐死再说! 乾坤锁一点没有反应,顾卿是越想越恼火,脖子上这鬼东西一日不除他心里就一天都不能踏实,深知自己的玄门修为绝对不是灵仙子的对手,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到小青龙的身上。 灵仙子干咳一声,缓缓道:“气浮如流水不安,心静似高山不动。” “我现在安静的很,只想跟前辈说两个字。” “哪两个字?” “再见!” 顾卿飞霄阶一起,身躯临空飞跃草庐屋顶的窟窿,迎着清风轻巧地在半空中翻转,飘然落地。 顾卿双脚刚一落地,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只见灵仙子仍然长发披肩,孤寂的身影背对着他,顾卿根本就没有跳出草庐,刚才明明已经翻越了屋顶,那清新绿荫的草地又重新变回了茅草屋。 怎么回事? 顾卿心惊不已,隐隐觉得灵仙子那句“幻由念起,念由心生”透着古怪,好像有一种虚幻的魔力,可以在天地之间任意地转换,甚至可以将眼前所见统统变为幻觉。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顾卿偷偷地将手腕缩进衣袖,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灵仙子淡淡一笑,道:“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卿见天罡口诀根本不起作用,实在不想再与这个古板的老头继续纠缠,朗声道:“前辈!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往事不堪回首,你也不必再纠结二十年的事情了!我这乾坤锁若是解不开估计我也走不了,我也不来关心什么天命所归,就当我顾卿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赶紧教我天罡口诀让我解开了小青龙,从此以后物归原主,咱们互不相欠!你在这里面壁思过,我就去须弥山找我父亲。至于最后那个问题,我看暂时就寄存在你这里,我还要出去救我老婆,大家都忙的很!”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青龙乍现 灵仙子默认半晌,点了点头,道:“七海神珠,山河锦绣,这八个字并没有念错,乾坤锁不是我的东西,要来也没有用。或许等世间一切尘缘散尽,你终于会明白,天神道,人神道,道法同宗同源,心有所思,戾气必有所动。” 顾卿大窘,如果依照灵仙子的话意,天罡口诀的奥妙是要在心静如水的情况下才有功效?莫非自己真的是太过心急? 在剑派的绝代宗师面前,顾卿没有理由狂傲,他虚心好学,凭着一股韧劲和决心,玄门的丹神与飞霄他都能突破,天罡口诀既然没有错,那我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寻求答案。 我不信世上还有什么难关,可以无情地阻扰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天玄气引导体内的气息,沉心静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稳。 他闭上眼睛,耳边隐约听到呼呼的风叫,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水波轻微的荡漾声,衣袖无风自动,身躯渐渐飘浮,轻如柳絮。 七海神珠,山河锦绣…… 顾卿感觉一阵寒意,漆黑的草庐忽然开始剧烈地震动。 眼前出现一道奇怪的白光,就像是深夜里一颗坠落的流星,一闪而过。 他猛地睁开眼睛,草庐已消失不见,灵仙子也踪影全无。他发现自己竟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周围是一片茂密的山林,青石小路边,流淌着淅沥的溪水。 这,这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顾卿盘膝坐在草地上,气沉玄门八脉,却突然看见自己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手镯。 银手镯轻巧玲珑,模样虽然普通,但那种光泽非常诡异,绕着他手臂不停地转着圈,萤光中透着缤纷的五彩之色。 顾卿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身子立即僵住,他张大了嘴巴,手腕禁不住开始颤抖。 我去!乾坤锁不见了! 顾卿呆呆地往着手腕上的银手镯,不由地热泪盈眶。 灵仙子前辈果然没有骗我,天罡口诀是真的!原来在心里默念口诀之后,乾坤锁就变成了乾坤镯! 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居心叵测的人老是盯着我脖子看了!哈哈,要乾坤镯是么?喜欢就拿去吧,最多给你砍一只手吧,哈哈,哈! 顾卿开心得仰面躺倒草地,就差抽风式的手舞足蹈。 他这一抬头,就瞧见头顶有一道飘忽不定的青烟。 乌云遁? 顾卿吓得一个激灵,转念一想,四妖小乌云被熊瞎子一杖穿透胸口,哪有还有命在?我这也太疑神疑鬼了吧? 此时,头顶的青烟渐渐飘散,被冷风一吹,又开始迅速地聚拢,拧成一团怪异的烟圈。 浓厚的烟气越聚越多,半空中竟仿佛出现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形成两个深深凹陷的烟洞,扑扑两声,弹出两只滚圆的眼珠子。 顾卿猛地一惊,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抚摸乾坤手镯,若有所思地瞧着头顶青烟,始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堕云雾。 “小卿,嘿嘿!现在你是我主人了,我要喊你猴子少爷,还是叫猴子老爷?” 谁在说话?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顾卿坐直身子,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影。 “我在这里吖!” 说话的声音虚无缥缈。 顾卿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青烟两只烟雾状的眼睛转来转去,刚才正是“它”在说话。 我去! 顾卿瞠目结舌地瞪着青烟,半晌说不出话。 他终于想起来,每次在梦里出现,每次只教他两个字的天罡口诀,就是这个声音,语气完全一样,就是粗犷了许多……“你,你是小青龙?” “嘿嘿嘿,恭喜你,回答正确!” 一刹那时,顾卿只觉得满腔的委屈和心酸尽数喷泄而出,他终于如愿以偿等来了小青龙! 他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什么才是真正自由的感觉,原来竟是如此的令人心满意足。 他眼眶湿润,好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可是你不应该是龙吗?龙你知道吗?就是头上有角的,身上有龙鳞,而且两只眼睛就跟灯笼似的!吼起来,吼起来很吓人的那种……你,你这算什么东西?” 顾卿亲眼看见了小青龙现身,内心这种莫名地兴奋根本无法压制,但是眼前这团怪异的青烟与他想象中的小青龙模样竟是天壤之别,完全不是一种概念!他一时之间心急火燎,不免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要服食龙吟仙丹之后,才能呼风唤雨,翱翔九天!” 青烟闭上眼睛左右飘荡,想象自己正在九天之外的五彩云层里穿梭飞翔,一副深深陶醉的样子。 “啊?我要去哪里找龙吟仙丹给你吃?”顾卿大惑不解。 “我怎么知道?你没问灵仙子么?” “嗯,我没来得及问……那你现在有什么神通?快点演示一番我瞧瞧!哈哈,小青龙,老子等得你好苦!” 顾卿身子坐得笔直,神情亢奋。 青烟突然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地道:“飞猴族的小猴子果然脑子还没有开窍,我看你八成是没有睡醒,说得是梦话罢……天罡口诀破解我元神之后,三魂七魄并未成形,别说神通,我连神态都没有!” 顾卿一怔,急道:“那要怎么样才能有神……神态?” 他对“神态”这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没有理解青烟所说的意思。 “当然是重新找个东西附体吖,只要碰到有灵性的东西都可以,我一口吞下去,就能变幻成形态……咦,你这根是缚妖索么?九爪妖龙身上扒下来的龙筋?” 青烟在顾卿的身躯周围绕了一圈,突然瞧见偷偷探出绳头,瑟瑟发抖的缚妖索,两只凹陷的烟眼立即放大,似乎对这根“龙筋”大感兴趣。 小青龙若是附身到九爪妖龙的龙筋之上,这也无可厚非,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同类。 变化成缚妖索? 它们两个若是合二为一,会发生什么事情?搞不好我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索儿…… 顾卿心里不乐意了,缚妖索陪他出生入死,从北海一路杀到落日荒原,立下汗马功劳,现在要为了小青龙而舍弃缚妖索? 他吗的!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顾卿瞧出了青烟的心思,而且看它的举动有些反常,亟不可待想冲上来吞掉缚妖索,吓得手忙脚乱地将缚妖索藏进怀里,失色地道:“等一下!缚妖索是我的宝贝,我现在警告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青烟遽然弹开,在风中飘了几圈,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顾卿的命令,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叫起来:“你爷爷的!你以为我稀罕么?老子随便找个东西也比这根破龙筋强。” 诡谲的烟气绕着小树林盘旋,听见不远处有小溪涓涓的流水声,兴奋地聚拢过去,鬼头鬼脑地钻进了小树林。 顾卿原以为破解了天罡口诀之后,乾坤镯可以任意控制小青龙的元神现身,从此以后威震星莽大陆,杀尽魔族妖孽!北海神拳锐不可挡,声名大噪! 哎!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小青龙居然连个神态都没有,一巴掌就能将它扇得无影无形,还谈什么万人膜拜,神明敬仰? 顾卿神情沮丧,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耳边忽然听见“呱呱呱”的叫声,只见一丈开外的青石上趴着一只拳头般大的小青蛙,正吹鼓着脖子,瞪着圆乎乎的眼睛,冲顾卿吐了吐舌头。 顾卿皱了皱眉头,“青烟”一直不出现,他倒是有点着急。小青龙好歹也算是上古灵物,或许等以后找到了龙吟仙丹,一朝得道,真的可以化为金光神龙。 “你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我不是在这里么?” 小青蛙突然开口说话。 顾卿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惊呼:“小,小青龙?” 小青蛙眨了眨眼睛,说话的声音兴奋高昂:“嘿嘿嘿!小卿卿,我这个造型好不好看吖?” 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不是说好的,我的元神附体是小青龙么? 怎么它,它竟给我变出了一只小青蛙?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这也差得太他吗的离谱了吧? 顾卿欲哭无泪,懒得再看小青蛙一眼,摊开颤抖的双手,一刹那间只觉得胸口郁闷,万念俱灰,好想咬咬牙一拳将自己砸死算了。 却听见小青蛙呱呱两声,在青石上蹦蹦跳跳地唱起歌来:“小青蛙,呱呱呱,哭着喊着找爹妈。傻卿卿,疯姑娘,一起说着悄悄话:呱呱呱,吖吖吖,你有情来我有意,快快生个小胖娃!” 噗! 顾卿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朝天,晕倒在草地上。 , , 第一卷(完) , , ps:想知道第二卷小青龙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吗? 想知道顾卿怎么大闹五行宗吗? 想知道顾卿与小青龙这对活宝,如何把星莽大陆搞得天翻地覆吗? 那么请朋友们继续关注第二卷,用订阅支持作者君的码字动力! 万分感谢!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鱼鳞剑(第二卷) 第二卷---玄门仙宗 ps:第二卷终于开始,心里有些小激动。作者君准备写顾卿在玄门仙宗里的故事,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把“小青龙”写得生动有趣。但我关心的还是顾卿的命运,他仍然要追寻灵仙子大师没有说出来的真相,他能不能顺利地在须弥山找到自己的父亲?二十年前那场仙宗的约定,究竟又隐藏着哪些惊天动地的阴谋? 朔风凄冷,寒意侵肌。 荒野中的积雪早已融化多时。 顾卿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小溪边,而小青蛙瞪着鱼泡似的眼睛,一只脚趾伸进水里,不停地在拨弄冷水,将溅起来的溪水泼洒在顾卿的脸上。 “呱呱,小猴子!你终于醒了吖?很好,现在你站岗,换我睡觉。” 小青蛙呱呱叫了几声,一蹦一跳地弹到青石上,伸了个懒腰,四脚朝天翻着雪白的肚皮,竟旁若无人的恹恹欲睡。 顾卿头疼欲裂,站起身来怔怔地瞧着青石上奇丑无比的小青蛙,仰天长叹,他不知小郡主身在何处,而这片绿荫旷野东南西北的方向他都搞不清楚,能不能走出落日荒原还是个未知数,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他凝视手腕上的乾坤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管它是小青龙还是小青蛙,我就认命吧!他紧锁眉头,落寞地坐在青石旁边,手臂衣袖为小青蛙遮挡住寒风,好歹让它可以睡得暖和一些。 不知不觉已临近傍晚,寒风凛冽,落叶飘进溪水,却是不停地原地打转。水面上刹那出现了无数个细窄的漩涡,每一片枯叶神奇浮立,就像是一只只旋转不息的陀螺。 顾卿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心里暗暗称奇,难道这又是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头昏目眩,身子也摇摇欲坠。 他心里有些惊惶,始终没有理解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见到灵仙子本人,落日圣地之中遍地绿草野花,仿佛就像是一处虚幻的世外之境,缺少可信度。 如果这些都只是“三魂之窍”的幻觉,那北淮子这个玩笑就开大了。灵仙子的背影已渐渐模糊,只能记得他那苍老沉稳的声音,他不肯以真面目使人,莫非他本来就没有面容? 顾卿突然想到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问题是乾坤锁变成了乾坤手镯,小青龙变成了小青蛙,这些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啊……顾卿将冰冷的溪水泼在脸上,强行打起精神,远眺灰蒙蒙的荒山,忽然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如果我翻越这些荒山,是不是就能接近冥魔界的盘龙谷? 或许总有一天,星宿部落终将与魔族浴血一战,为了星莽大陆的命运,我顾卿又能为天下苍生作些什么? 在天为玄,在人为道。 哎,说不定我早已跟小郡主去棋阁海看日出日落,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又与我何干?顾卿想起五师兄邵元休为了仙道大乘居然可以轻易地放弃所爱,这种心境世上又有几人具备? 好男儿真的要志在四方么? 顾卿仰天长叹,不免心事重重。 他第一次体会“在人为道”的深刻内涵,只觉得内心隐隐不安。他对卫风语一片痴情,若是卫风语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去棋阁海隐居,顾卿绝对会义无反顾地陪伴。 但是顾卿却有些不甘心,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去须弥山,能不能顺利找到父亲?他就像是天空飘飞的落叶,想找一个归根的地方,却不知这一生究竟还要面对多少的艰辛和磨难。 他吗的!老子管不了这么多,先冲出落日荒原再说! “起床了!” 顾卿一声大吼,飞身跃过小溪,顺着水流往远处的荒山疾走。 小青蛙冷不防被他吓醒,呱呱大叫,噗通一声跳下水,迷迷糊糊地跟在顾卿后面,在小溪里蹬着四肢游弋,嘴里骂骂咧咧:“你爷爷的!老子睡会觉也不得安宁,最好一脚踩进沼泽地,摔死你个畜生!” 淌过小溪,穿过树林,眼前出现纵横交错的沼泽湿地,与九星迷宫所见到的场景颇为相似,只是不见了那些奇形怪状的果树。 顾卿心里暗喜,赶紧四处寻找小郡主与灵波儿的身影,暮色中,灰寂的粼光在荒野时闪时灭,别说是人影,连一只鸟儿都看不见。 “四大剑派里数落日荒原最为诡异,若是徐彦成他们进山,估计也难分辨圣地与峡谷之间的通行之路,天寒地冻的摸不清楚方向,这可如何是好?” 顾卿有些焦虑,口中喃喃自语,脑子里拼命回想九星迷宫的天罡北斗阵法,心急如焚。 他心念一动,缚妖索应声冲入草地,迅速在泥沼里穿行。 小青蛙突然哈哈笑道:“呱呱,每次只要你一想女人,我就能感受到你躁动的心灵。” 顾卿脸色一红,怒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若是在这里困上十天半个月,叫你天天喝西北风!” “老子可是擎天宗天河里的圣物,要吃什么东西?” 顾卿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正色地道:“这倒也是,万一哪天我饿得神志不清,干脆把你煮了吃了,说不定跟火灵丹一样,天下的灵宝圣物,都可以抵住饥寒。” 小青蛙微微一怔,立即闭上嘴。 远处似有银光闪烁,沼泽中的缚妖索忽然冲天而起,飞扑闪光之处。 顾卿撒腿飞奔,脚尖在草地上疾点,兔起鹘落,瞬间冲越数十丈之远。小青蛙也不甘落后,呱呱一声轻叫,速度居然比顾卿还快,一道青光贴着泥泞的水面,赶着去投胎似的,竟临空追上缚妖索,一把扯住绳头。 这是什么速度? 顾卿暗自心惊,这小青蛙虽无神通,但这速度无与伦比,若是以后一言不合突然发动偷袭,岂不是要吓死人? 灰雾缭绕,银光在草丛中闪烁不停。 顾卿走进一看,大喜过望。 这道诡异的银光通体呈现鱼鳞状,正是北淮子大师的鱼鳞剑鞘。 “前辈!” 顾卿禁不住高呼,荒野之中传来阵阵的回音。 小青蛙神情亢奋,二话不说就扑在剑鞘上,张开嘴巴在鱼鳞鞘皮上咔叽咔叽一通乱咬,口中啧啧称奇:“好东西吖!正好可以补充我的元气!” “你干什么?” “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不用吃东西,但是一看见神兵利器就食欲大增!只要将它咬断了,吸取天地奇材的精华,那可是无上的修为!” “这,这是北淮子大师的兵器,你别乱来!” 顾卿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小青蛙。 不料小青蛙动作奇快,身子弹跳而起,呱呱一声叫,张口来咬顾卿的手指。 顾卿手腕一翻,挥舞玄气铁拳,一拳击出,凌厉的劲风吹得小青蛙东倒西歪,绕着剑鞘变幻成令人眼花缭乱的青光,口中大呼小叫:“你爷爷的!你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连我你也要打?” “他吗的!我叫你别乱动人家的东西!” 一个疯子和一只小青蛙在草地上你追我逐,顾卿的铁拳始终距离小青蛙半寸左右,拳风不停地吹荡着小青蛙的身躯,却死活触碰不到。 顾卿的身法饶是缤纷迅猛,却也累得气喘吁吁,而小青蛙在半空中晃荡,瞪着两只小眼睛,一副得意忘形的姿态,似乎在讥笑顾卿的无能:“再来吖!敢跟老子斗?我就不信累不死你个小猴子!” “你们两个消停半刻,听我说几句。” 荒野中传来虚无缥缈的轻笑,只见云烟之中,一袭青灰长衫的北淮子悠悠现身,双手负背,面露微笑,深邃的双目炯炯有神。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去楼空 顾卿收住拳风,恭声道:“前辈果然在这里!” 他将自己飘到茅草屋之后,见到灵仙子大师背影的事情都告诉了北淮子,心里虽然对灵仙子的真实身份一事颇有疑虑,但也不敢当面说破。 北淮子默认半晌,若有所思地道:“那是你三魂幻觉……我落日荒原有十七八座草庐,究竟哪座草庐是师尊所居,不瞒你说,我也无迹可寻。但你乾坤锁已解,天罡口诀自然是千真万确,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等有朝一日,天命所归,你要肩负星莽大陆的兴衰,责任重大。” 他朝顾卿脖子望了一眼,又瞧了瞧顾卿手腕上的手镯,笑而不语。 北淮子似乎对师尊的行踪颇为忌讳,不管顾卿在草庐的所见是真是假,他刻意避开灵仙子的话题,只字不谈。 “可是,可是这小青蛙……” 顾卿心里对小青蛙仍然耿耿于怀,他满怀希望,自以为能驾驭小青龙的神通,从此一路飞龙在天,想不到以后只能陪着一只小青蛙在池塘里游泳了,坐井观天,终将一事无成。 这种结局大出意料之外,实在令人沮丧。 北淮子笑道:“我曾听师尊说起,青龙、紫凰乃是极仙宗与擎天宗的灵物,世间万物历经轮回之道,其中皆有命数坎坷,时机并未成熟,你又何必执着本相?” 小青蛙“哼”地一声,懒得搭话。 “我此行目的就是送你出峡谷,但有些话想交代你几句。”北淮子语气谨慎,表情俨乎其然。 “前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二十年前,蔺师弟授师命前往须弥山寻找混元子,至今音讯全无,而刑天方突然失踪,我怀疑他也去了须弥山。所以,无论你能不能找到你亲生父亲,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仙道与魔族,正邪之间都只是一念之差。”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卿心里隐隐不安,北淮子这句话如果是暗藏深意,那么父亲蔺大师很有可能已经背叛了剑派师门。 因为顾卿记得北淮子一直强调叛徒是四个。 二十年来音讯全无,为了守护七海神珠,为了青龙与紫凰之间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灵澜宫”究竟是代表了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十年的光阴会发生多少变故,谁也预料不到。 为了七海神珠,落日荒原三个叛变,两个失踪,他们究竟遭受到一些什么样的阴谋?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占有一颗神珠而已? 万花雪莲到底是不是父亲盗走?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卿心里很多疑问,可惜茅草屋内灵仙子匆匆一见,无缘无故就消失了,这最后一个问题他也根本来不及问。 而小郡主与灵波儿二人也不知所踪,顾卿一时千愁万绪,心乱如麻。 北淮子似乎瞧出顾卿的心思,嘴唇微微一颤,道:“人生不如意时有发生,不管是好是坏,放下了才是最重要的结果。” 我去!说话不嫌牙疼,我能放下么?我现在是找我爹,我如果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跑人世间来胡闹的么? “我只是想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将我与母亲扔在燕阳村撒手不管,他当初为何要生下我?跟我开玩笑么?” 北淮子精芒闪烁,目光游离,他心中似有浓烈的心事,轻声叹息,缓缓而道:“你有所不知,落日荒原落到今日如此荒凉的地步,不能责怪你父亲,一是因为定风珠的缘故,还有一个最令人无奈的原因,就是它邻近了盘龙谷……你不要误会,并不是我剑派弟子故弄玄虚。” “弟子明白,当年荀长老遭遇天谴恶咒,莫非也是仙魂封印所害?” 北淮子深吸一口气,正色地道:“当年黎兔族长老来求‘灵孕’之药,师尊本想打开方便之门,不料冥灵山的人趁虚而入,混入那数百名黎兔族人之中……哎,人世间种种祸福,事与愿违。九星迷宫虽然难不住你,但是仙魂封印的神奇之处就是能扰乱外人的心智,封锢三魂七魄,你可以仰仗三魂之窍神游落日荒原,别人却不一定做得到。呵呵,我以剑派‘御空’之术送你出去罢,星宿部落的遭遇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不是你我之力可以化释。” “前辈的教诲,弟子铭记。” “嗯,你是个好孩子,是非对错,心神无诟。” 凄凄寒风拂面吹过,鱼鳞剑鞘发出“嗡嗡”的轰鸣之音,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北淮子忽然化为一道青烟,挥散暮色,拨开荒野之中的迷雾。 “前辈等一等!我老婆人呢……” 顾卿本想询问小卫风语与灵波儿的下落,话还没有说完,北淮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耳边呼呼风声,远处豁然出现一片茫茫的雪原,雄伟的荒山峰崖清晰地耸立在眼前,枯树成林,山势陡险。 落日峡谷。 顾卿欣喜若狂,原来前面就是峡谷禁地,仙魂封印果然厉害,不仅可以蒙蔽心智,连视线都可以给你搞得混乱不堪。 小郡主是不是已安然离开?嗯,剑派的大师自然不会为难她,说不定也被北淮子送出了九星迷宫。 他此刻归心似箭,飞身就往峡谷深处奔去,而小青蛙却是不慌不忙地跟在他批股后头,弹跳的速度轻松自如,呱呱欢叫,随时就能超越顾卿,临空冲到前面。 “他吗的!你要跟我比速度是不是?” 顾卿童心大起,玄门飞霄阶再加上飞狨族的奔跑速度,那是跑得风生水起,山川变色。 小青蛙一声冷哼:“就凭你?” 呼! 雪地里一道青光犹如离弦之箭,疾射千里! 什么东西? 世上哪有这么快的青光? 顾卿大惊,小青蛙这种身法如同鬼魅,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那缚妖索呼呼转圈,在半空中翻腾不已,竟直扑远处的青光而去,它似乎也被小青蛙的斗志感染,幸灾乐祸地将顾卿远远抛在后面。 好吧,我斗不过你们两个宝贝。错了,是活宝贝!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顾卿远远看见燕阳湖上的丘陵山寨,冰雪已融,袅袅轻烟。 山寨之中灯火辉煌,树影婆娑。 顾卿跨过山涧的栈道,想起小郡主肯定是在楼寨里等他,狠不得跟小青蛙一样,化作一道青光,一头就冲进燕阳湖。 穿过山崖的索桥,顾卿兴冲冲地奔进楼寨,却闻见屋内血腥味极重,断壁横梁,狼藉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段门牙仍然僵死而坐,嵌入石墙的朱照聪不仅断了腿脚,连身子也一分为二,熊瞎子一颗头颅滚落在台阶,金铁头紧紧地抱住熊老大的身躯,倒在血泊中。而徐老怪整个人被数十双竹筷钉在窗槛上,血已流干,惨不忍睹。 彭门五怪居然死了四个?彩雀儿跟袁大嘴呢? 顾卿瞧得怵目惊心,在灯火之下四处查看,发生江淳玉也已不见了踪影,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卫风语会不会惨遭不测。 楼寨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卿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眼眺燕阳湖,昏暗的湖水黯淡无光,内心慄慄不安。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险恶用心 忽然,一个微弱的呻吟从楼寨中传出来,顾卿不及细想,飞身冲了进去。 只见满身是血的金铁头颤动地伸出手指,口中咿呀咿呀的叫唤,顾卿抱住他的身躯,先天玄气抵住他的胸口,强行贯注真力,以维持他薄弱的生命气息。 金铁头被玄气所震,死命睁开惊恐的眼睛,血淋淋的手掌扯住顾卿的衣角,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一句:“烟……烟……” 一个烟字,他吐得断断续续,后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咽喉一阵抽搐,顷刻间便已气绝。 顾卿突然发现金铁头的咽喉处有一排清晰的压印,竟与玄翎城奈何桥看见的黎兔族少女的尸体一般无二,致命的伤口原来都是在喉咙。 除了熊瞎子之外,其余四具尸体都是被人咬断了脖颈,吸干了体内的鲜血。 凶手竟然敢在玄翎城出现,又悍然在燕阳湖杀人,他究竟是谁? 顾卿怔怔地望着石墙缝隙里剩下半截身子的朱照聪,而金铁头说得这个“烟”字,到底是指元冥十三遁中的“烟魂遁”,还是琼花血魂烟里的“烟罗花雨”,顾卿已经搞不清楚。 这两种神功同属魔门七绝,但所使之人却是大相径庭。 因为会使“烟魂遁”之人极有可能是冥灵界的,而琼花血魂烟的三大阵法,只有元冥宗的人学会。 彭娇娇的“烟罗火弩”,锦鲤先生的“烟罗花雨”,剩下一个“烟罗箭阵”……等等,杀死霍长老的不正是烟罗箭阵么? 难道飞天老鼠蔡文长居然也是元冥宗的人? 顾卿猛然想到卫风语曾说自己的右臂不仅被疾风斩的剑气所伤,而且还中了烟罗箭阵的邪毒。 这念头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是他记得在醉仙楼,蔡文长一看见小郡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这种反常的举动可装不出来。 如果说是彩雀儿杀了彭门五怪,让她放弃苦心经营的楼寨,带着袁大嘴离开燕阳湖,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这算什么?彩雀儿也玩私奔么? 一个美貌的女子能看上五大三粗的袁大嘴?此事绝无可能。 江淳玉又他吗的死哪去了? 不对啊,江淳玉又会唱歌,又会吟诗,他模样英俊潇洒,泡起妞来还算是有点本事的,莫非他垂涎彩雀儿的美色,诱拐佳人,杀人灭口? 好吧,是我开玩笑……依照尸体伤口推断,凶手应该跟杀害黎兔族少女的是同一个人。 嗯,搞不好他一路尾随来到燕阳村,一直潜伏在暗处。 顾卿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统统想了一遍,一时愁绪万千,他现在心里最希望的,就是卫风语仍然留在落日荒原,没有回过楼寨。 “呱呱,呱!” 小青蛙的叫声突然有些凄厉慌乱,似乎遇见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卿抬头一望,只见皎洁的月色下,茫茫的燕阳湖飘过来一叶轻舟,船头伫立一个黑色的人影,身形削瘦,脑袋上遮着一块黑缎布巾,似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两只手交错胸口,缩在衣袍的袖子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妖气。 雷神山的迷先生? 顾卿大吃一惊,脚步在台阶上一点,身躯笔直飞了出去! 嗖! 一缕指风破空而来,不攻顾卿,反而射向湖边浮桥上的小青蛙。 “混账!混账!你长眼睛了没有啊?不要乱射啊,小猴子在那边!” 小青蛙哇哇大叫,被桥上噗噗的烟气吓得连蹦带跳地往山寨的墙角躲避,它搞不清楚迷先生为何突然出手,却要来袭击它这个娇弱可爱的小动物。 顾卿怔住,冲着迷先生皱眉道:“你是存心来找我麻烦?” “嘿嘿,你太高看自己了,找你有什么好处?我找得当然是天河小青龙。” 迷先生语气平静,悠然自得地站在船头,似乎胸有成竹,因为北海神拳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二人在雷神山仓促见过一面,迷先生说过一招之内就可以取顾卿性命,但他化形而遁,似乎是被形势所逼,不愿意浪费时间与顾卿纠缠。如今突然出现在燕阳湖,指明要找小青龙,说不定此番是有备而来。 “喂!说你没长眼睛还真没冤枉你!我是一只人见人爱的小青蛙吖,你大……什么小青龙吖?你是不是搞错了?” 小青蛙满腹委屈,刚想开口骂声“你大爷的”,将滑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看这动静,估计眼前这位凶神恶煞般的蒙面人不太好惹,还是别张口骂人家比较懂礼貌。 “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顾卿冷眼瞧着迷先生,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心里却并不畏惧。 迷先生冷笑道:“我都说了来找天河小青龙,其他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乾坤锁既然已解,不如就做件好事,让我老人家带着小青龙游山玩水,安享晚年。” “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是小青龙的主人,当然需要你答应才行,但如果小青龙愿意,倒也可以自谋出路。” 顾卿眨了眨眼睛,问小青蛙:“小青,你可愿意跟这位先生走?” 小青蛙一颗小脑袋摇得差点抽筋,嘟着嘴叫嚷:“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我跟他不熟,我怕他虐待我……” 顾卿笑道:“你自己也听见了,小青根本就不愿意跟你走。你若是要强人所难,恐怕有失体面。” 在雷神山的大营,顾卿见识过迷先生的手段,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何要去恳求邓洐空出兵攻打西麓城,但好像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说不定迷先生只是为了某件事情对岚熙院的人恨之入骨。 但是他此番突然出现在燕阳村,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小青龙而来倒也无可厚非,星莽大陆想将乾坤锁占为已有的,也不是他一个。 迷先生点了点头,正色地道:“嗯,这倒也是。既然它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们换个方式交流,我先说个你非常感兴趣的事情,然后我们再作决定。” “洗耳恭听。”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我只想告诉你,元冥宗乐游王爷的宝贝女儿正在我家中做客。” 顾卿脸色大变,双拳已然握紧。 原来小郡主是被迷先生抓走,怪不得他一叶轻舟,有恃无恐地来找顾卿索要小青龙。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誓要你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顾卿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却是惊恐万状。 他绝对不愿意让小郡主为自己受罪受苦,嘴里说得坚定无比,身躯却已微微悸动,他的意志显然已被迷先生击倒,就算现在迷先生让他跪下来磕一百个、一千个响头,他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俯首认输。 为了救回心爱的女人,男子汉大丈夫,磕头认输并不丢脸!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七日之约 迷先生冷笑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无心与你北海神拳为敌,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而且像你这样的敌人还是越少越好。我挟持卫风语,只不过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替我去西麓城岚熙院偷另外一片万花雪莲……你可以选择不帮我,但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心爱的小郡主,我就不敢保证了,因为整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主。” 他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暗底里却用卫风语来要挟顾卿,以互相协商的语气缓缓而谈,姿态极为冷漠。因为迷先生非常自信,手上握着小郡主这个筹码,必定稳操胜券,万一顾卿不同意,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听到迷先生说竟然要自己去偷“万花雪莲”,顾卿心里吃惊不小。 看来他跟岚熙院之间果然有深仇大恨啊!不仅想派魔族精兵攻打西麓城,甚至连岚熙院的圣物也想占为己有。 此人计划周密,如此居心莫测,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搞不好星莽大陆从此天翻地覆,都要拜迷先生所赐。 偷取万花雪莲这种事情岂可儿戏?若是闯进西麓雪蟾宫还说得过去,岚熙院高手如云,烟雨疾风斩顾卿领教过厉害,自己血肉之躯,在大师兄萧冲子的剑下已输过一招,要他同时面对众多弟子的围攻,岂不是九死一生! 换句话说,就算顾卿此时已突破玄门飞霄,功法非昔日可比,但是程苍澜、萧冲子、萧遥、江淳玉,这些都是真心相待的好朋友,他又怎么肯背信弃义,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顾卿惊愕半晌,这个要求他就算不能拒绝,但也绝对不可能成功。 他宁可被迷先生一掌打死,也不愿意为天下人耻笑! “你考虑好没有?” 迷先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语气冰冷似水。 顾卿转过身子,呆呆地瞧着浮桥上发着绿莹光芒的小青蛙,面露忧色,皱眉道:“小青龙我让给你,请你将小郡主还给我……” “吖?你个见色忘义的猴子!” 小青蛙呱呱叫唤,撒腿就往楼寨方向狂跳,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萤火虫,口中念念有词,“真是丧尽天良吖!呜呜,呜,小郡主他才认识三年,我却跟了他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青春,二十年的青春吖……没天理吖!呜呜,呜……” 它边跑边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蹬着四肢在雪地上翻滚撒野,差点悲伤得岔过了气。 “嗯,看来你对小郡主的确用了真心。既然你亲口答应用小青龙交换,我也算不上明抢,你可以随时改变主意,或许用万花雪莲交换小青龙也成!我给你留了这么多选择的余地,你真应该谢谢我。” 顾卿心里一直牵挂着卫风语,竟然被迷先生耍得团团转,越想越不对劲。 我去! 怎么事情绕来绕去还是我吃亏? 小郡主在他手里,圆得扁得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的尊严又在哪里? 小青蛙蹲在楼寨角落,仍然孤零零的哀声哭泣,望着天空一轮圆月,嘴里呱呱嗡鸣,音量时高时低,顾卿被它叫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你他吗的给老子闭嘴!” 小青蛙白了顾卿一眼,一副鄙视的表情,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干脆躺倒在台阶上,翻着雪白的肚皮,再也不想理睬顾卿,作出无声的抗议。 “你给我听好了,乾坤镯在我这里,小青龙你带走也没用!要我去偷万花雪莲,我就算偷到手了也不会交给你!劝你趁早死了心吧,小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我顾卿!” 顾卿握紧铁拳,说得义正言辞。他虽然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挥舞铁拳,但如果迷先生再苦苦相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萧杀气,吹皱了燕阳湖水。 月光下,顾卿神情落寞,嘴角却透着一丝笑意。 迷先生微微一呆,他似乎从顾卿古怪的笑容里感觉到什么,这年轻人身上流露出来的隐隐杀机,并不可怕,而是一种快意。 难道顾卿是在求死? 迷先生权衡了良久,忽然轻轻叹息。 有些人可以为五斗米折腰,为了活命,不惜牺牲尊严。 也有些人为了心爱的女人,明知道爱人的生命遭遇威胁,也绝对不改初衷。能救便救,救不了的话不如双双殉情,以表永恒不变的真心。 顾卿这种性情脾气,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要卫风语一死,他在殉情之前,一定会天涯海角追杀迷先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迷先生禁不住干咳一声,尽量掩饰内心的焦虑和不安,语气有些无奈:“万花雪莲一事,我们仍然可以商量……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给你一句忠告,很多看似美好的事情,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道理,有时候真相是很血腥的,等有朝一日你醒悟过来才发现错失良机,后悔都已来不及。” “真相艰难,我用拳头发掘!谁挡我前行,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很好,这么多年我都等过去了,再等一时也没有关系。我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让我随你一同前往玄翎城,七天之内,你我形影不离,不许跟任何人谈起我的身份来历。我的手段你心知肚明,自然不愿意看到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我会用尽所有耐心等你改变主意,希望你莫要令我失望。过了七天之后,小郡主一根头发也不会少你。” 迷先生的意思是让他跟着顾卿七天,如果顾卿仍然不肯答应盗取万花雪莲一事,他不但拍拍批股走人,还可以释放小郡主,让他们重新相聚。 这种要求并不过分,顾卿没有理由不答应,七天的时间,迷先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顾卿正色道:“我们这算是君子约定么?” “正人君子不敢当,我老人家勉强算个真小人。” “好,那我们约定七日期限,绝不反悔!” “咳,咳,连小青蛙他都不认识,眼神差得离谱……猴子,你这七天走路慢一点,别让老人家跟丢了!” 小青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它刚才偷偷地留意顾卿的说话语气,见主人始终还是舍不得将它送出去,心里稍加安慰。嘴里故意咳嗽了几声,仰着脑袋望着夜空,一双绿豆小眼悠闲自得地翻来翻去。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章 扬帆归去 楼寨灯火通明,燕阳湖的水面被寒风吹拂,轻轻荡漾。 迷先生跨上浮桥,神情微微一震,转过身子面朝幽暗的燕阳湖,冷冷地道:“有客自远方来,你不去接一接么?” 片刻之间,远处波涛汹涌,水流急湍。 燕阳湖上忽然穿来尖锐的啸声,数道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 这是部落兵营的号令烟花! 顾卿心里又惊又奇,飞身跃上石墙的顶檐察看湖面。 夜空中,只见三艘巨大无比的木桅战船,正扬帆而动,往山寨岛屿的方向顺流疾驶。 船舷左右站着数排黑甲武士,高举火把,照亮夜空。而当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裳锦袍,双手负背,神采奕奕。 战船驶近浅水泥滩,少年远远望见石墙上迎风而立的顾卿,神情却是喜出望外,朗声大笑道:“顾师弟!你果然在这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光大仙白星辰。 料不到这位虚鼠族的少主,居然带领皇族精兵水师一路找到了燕阳村,顾卿跃身跳下石墙,不由地大怒:“你这卖友求荣的畜生,还有脸来见我?” 不等战船靠近浮桥,白星辰已纵身而起,身躯在半空一个回旋,一鼓作气奔到顾卿身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见他并拢双指塞进嘴里狠狠咬出一个口子,一道血印在额头正中一点,信誓旦旦地道:“我是特意来接师弟回去,我金光大仙白星辰今日在顾师弟面前立下玄门血誓!若是以后再敢是非不分与北海神拳顾卿顾大爷为敌,教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顾卿翻了个白眼,其实白星辰这玄门血誓他并不是看得太重,反而听到“顾师弟”三个字时,心里却是一软。师兄弟之间的隔阂无论多大,北海金光洞里的岁月,有笑声也有泪水,怎能轻易淡忘? 人虽有贵贱之分,但情义无价。 白星辰总算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赶到燕阳村的目的是为了接顾卿回玄翎城。 他现在贵为皇族少主,玄翎城里还有谁人敢再与顾师弟为敌? 顾卿瞧了瞧自己的左腕,那狠心被自己一拳砸烂的拇指,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肉茧,不免长叹一声,闭目沉思起来。 迷先生双臂环胸,闷声不吭,脚尖在浮桥上一点,犹如一片孤零零的落叶,斜斜地落在船舷之上。 数十名黑甲武士见顾卿的神情似在犹豫,动作整齐地单膝下跪,口中齐声呐喊:“先锋营恭迎顾长老圣驾!少主茶饭不思,日夜想念,望顾长老瞧在同门情谊,原谅少主一次!” 顾卿一怔,他吗的,这些话是白星辰教你们说的吧? 顾长老? 很好,给我挂个飞狨族长老的名衔,荣华富贵摆在我面前,是瞧我会不会动心。嗯,我顾卿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感动得痛哭流涕。 白星辰,你太小看我了! 顾卿一声冷哼,淡淡地道:“如此盛情美意,我受不起。” 白星辰见顾卿不为所动,急道:“还要我怎样?要不我喊你一声顾爷爷?爷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孙子这一回,他吗的!以后大族长丘猛就是你儿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他为了挽回师兄弟之情,简直有点丧心病狂了,宁可让顾卿大占便宜,也绝对不怕别人看笑话。 顾卿呆住,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小人,比迷先生还真!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他故意皱眉道:“这样啊?那我以后喊你白星辰还是丘星辰?” “我金光大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然还是姓白!” “行吧,看在玄土门的份上,我这根手指算是白砸了!” 顾卿拂袖而走,往湖边大船走去。 白星辰大喜,笑吟吟站起来,心里嘀咕一句,他吗的,死性不改!在金光洞就占尽了我的便宜,认识你这混蛋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呱呱!一个老混蛋狡猾透顶,一个小混蛋没心没肺,两个东西半斤八两,各领风骚!” “谁?谁他吗的在胡言乱语?” 白星辰猛然听见有人在说风凉话,两只脚一跳三尺高,面目狰狞,老羞成怒。 小青蛙慢悠悠地在地上弹了弹身子,挤眉弄眼地道:“嘿嘿,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可以叫俺小青哦!你在金光洞里偷吃过渡澄炼的丹药,六颗黄的你分了一颗给蓝皓月,两颗紫的你全自己独吞了,别以为这件丑事没人知道!” 白星辰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地瞧着一蹦一跳的小青蛙,心里暗暗称奇,这,这是什么玩意?它怎么知道金光洞里的事情? 顾卿跃上船舷,哈哈一笑,道:“这就是天河小青龙,一直附在我身子里,它在金光洞里也待了这些年了,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却瞒不了它。” “乾坤锁?”白星辰此时恍然大悟,惊喜交加,“想不到师弟真的如愿以偿,破解了乾坤锁,可喜可贺啊!只是,这,这小青蛙就是小青龙?” 他皱起眉头仔细看清小青蛙的模样,似乎仍然很难相信自己亲眼的所见,小青龙怎么会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青蛙?这是哪门子的仙宗灵宝?简直就是神仙喝多了,酒后胡闹! “你看出来我是可爱的小青蛙了?你还没瞎。” 白星辰抬头望着顾卿的脖子,果然已空无一物,半信半疑地道:“师弟,乾坤锁呢?” “被剑派宗师灵仙子取走了。” 顾卿不想暴露迷先生的身份,也不愿意有人再来窥视他的乾坤手镯,干脆编个谎话暂时瞒过去。 白星辰笑道:“嘿嘿,恭喜师弟荣登部落长老宝座!少仙班的人已全部释放,他们在捣药村等你回去,商议重建飞狨族部落。哈哈,你不必谢我,我这个师兄,有责任帮你做好这些事情!” 哎,这混蛋好歹是做了一件好事。 顾卿想起飞狨族的少仙班,历经风雨坎坷,终于等到振兴部落的一天,不免感叹万千,悠悠叹息。 小青蛙蹦蹦跳跳地往浮桥过来,抬头瞧了瞧高大威猛的战船,吹鼓这腮帮子,一本正经地道:“呱呱!果然是皇族风范,排场倒是挺讲究的!好狗不挡道,赶紧给我让开,我小青长老也坐一回大船,随波逐流,乘风破浪,好彩头!”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任重而道远 雪覆寒溪,风卷荒林。 顾卿与白星辰离开燕阳湖,带领先锋营一路快马加鞭,往玄翎城方向赶去。 路经村口酒铺小屋,顾卿翻身下马查看,却见小店里杯盘狼藉,杂乱不堪,狐婆婆已不知所踪。 迷先生似乎明白顾卿的想法,鼻子里哼地一声,明确表示自己不屑与碧灵四圣狼狈为歼,掳走小郡主这种事情,估计狐婆婆还没有那个胆量。 顾卿万般无奈之下答应了迷先生的七日之约,仍然存有侥幸心理,见迷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好显得自己过于紧张。高声吆喝,催马扬鞭,一行人离开了燕阳湖的地界,直奔捣药村。 黎兔族人收到风声,早已列队整齐,在村口迎接顾卿。 燕别离惊喜交加,蒙着面纱往泥泞小路上手舞足蹈地奔过来,一路跌跌撞撞,瞧见日夜思念的那个依稀的人影,兴奋地冲上去紧紧地抓住顾卿的手臂,险些就要扑倒在顾卿怀里。 “我回来了。” 顾卿笑意盎然,语气温柔。 鼻子里并没有闻到异香,燕别离的脸上已不再涂抹厚厚的胭脂水粉,顾卿见她一袭黑衫束腰,身姿卓越,英气逼人,那黑色的面纱之中,能清晰地看到玲珑精致的五官,握着燕别离的纤纤玉手,其乐无穷。 燕别离激动得说不出话,娇躯微微发抖,显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先锋营的武士皆是惊讶地望着这位黎兔族的长老,想不到顾长老艳福不浅,玄翎城的绝色佳人,竟然蒙着面罩都能认出顾卿来?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实在是令人歆羡不已。 燕双柔与花小兔二人却是异常冷静,隔着面纱,翻着白眼,仔细寻找人群中卫风语的身影,僵硬的身姿终于渐渐缓解,欠着身子给顾卿行礼:“顾大爷,你总算回来了!咱们长老人都瘦了一圈哩。” 顾卿笑道:“小兔子,我要是赖在燕阳村,你会不会挖地道找我?” 花小兔咯咯笑道:“你当少主是吃干饭滴?他发过誓,若是连自己师弟都请不回来,他跳进燕阳湖里喂王八,衣服也不用脱!” “小兔子,迟早我将你这张嘴缝起来!” 白星辰狠狠瞪了花小兔一眼。 花小兔故作紧张,靠在燕双柔的肩头,失声叫道:“哎呀!原来少主在这里呀?我说怎么瞧眼前这俊俏的帅哥如此眼熟!大白天滴,咱们黎兔族人视线都不太方便……”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好吧?” 白星辰挥了挥手,将先锋营的武士解散,让开一条路,邀请迷先生下马进村。 他对迷先生的神秘身份虽然很感兴趣,但现在他贵为少主,不愿意低三下四去询问别人的来历,反正大家不认识,我也没有必要巴结你。 黎兔族人见迷先生也是蒙着脑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两只手始终斜插在衣袖里,心里好奇,但既然是顾卿带来的朋友,她们自然也是客客气气。 顾卿远远望见村口的邵元休、飞枪张寰二人,举手示意。 两位云俪城的客人面露微笑,见顾卿安然无恙的回来,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燕双柔跟花小兔围着顾卿问长问短,心情大是开心,不料小青蛙忽然从顾卿的衣领里钻出来,翘着个二郎腿,冲着花小兔“呱呱呱”地大笑:“美女,你觉得我这只小青蛙帅不帅?” 二人听见奇怪的笑声,双双吓了一跳。 花小兔诧异地瞧了瞧顾卿的肩头,只能看见一团小巧玲珑的青色:“咦?笑得这么难听,这是什么鬼?” 燕双柔的心思细致入微,简直就像是见缝插针,趁此机会凑近了顾卿的脖颈,呵着如兰花般的香气,腻声道:“顾卿哥哥,这小东西是你从燕阳村带回来滴宝贝么?” 小青蛙闻到一股少女的幽香,皱眉道:“你稍微弹开一点点,别熏到我。” 燕双柔讨了个没趣,拂袖走到前面,冷冷地道:“小兔子,咱们走吧,这小东西原来是一只懒蛤蟆。” “你大爷的!你什么眼神吖?” 小青蛙狂吼一声,前肢的脚趾握紧,身子直立而起,恨不得扑上去将燕双柔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此时,捣药村里人声鼎沸,数十名陌生的男丁疾奔而出,成群结队地涌入村口,远远看见顾卿,竟动作整齐地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大呼:“是小卿回来了?大伙儿快快行礼!” “顾长老!他是我们的顾长老!” “终于盼到这一天,咱们飞狨族终于熬出头了!” 人群之中,少仙班的唐小三、小土豆等人泪流满面,他们终于等来了飞狨族的希望,从此以后,部落族人齐心合力拥护大长老,协助顾卿重振飞狨族的声威,他们有信心,顾卿绝对不会辜负霍长老的托付。 顾卿身子颤抖,再也控制不住激奋的心情,双膝噗通跪地,一时之间热泪盈眶,那两行久违的泪水就像是决堤的狂潮,再也止不住。 他只流血,绝不流泪。 但是面对部落族人的深情厚望,顾卿如何还能克制得住? 黎兔族人听闻耳边恸哭之声,也被飞狨族人悲壮的场面感染,黯然泪下。 “各位乡亲!各位族人!以往是我顾卿无能,保护不了你们周全,竟连累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今日我在捣药村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同舟共济,万众一心,遵循霍长老的教诲,重新谱写飞狨族的光辉历程!我要告诉天下人,星莽大陆之上,有一支永世不灭的部落,它,就是我们飞狨族!” “小卿,我们永远支持你!”唐小三振臂高呼。 “我们是星宿部落飞狨族!” “以后小卿就是我们的顾长老!我们永远支持顾长老!” 顾卿悲喜交加,向所有飞狨族的乡亲父老磕了三个响头,与少仙班的伙伴们相拥而泣。 他仔细询问霍长老与孙小九遗骸的所在,飞狨族人议论纷纷,指着虚鼠少主,夸赞顾长老认识了一位好师兄,白星辰不仅找到了霍长老等人的遗骸,而且均以皇族礼仪厚葬,这份情义堪比天高。 顾卿转身凝视白星辰,思绪澎湃,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纵有千言万语,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从北海金光洞一路回到玄翎城,师兄弟二人排解万难,相依为命,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兄弟隔阂能深到解不开?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轻重难分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顾卿深深体会到飞狨族人对他的期望,分量确实沉重,但顾卿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去面对不可预测的将来。 抛头颅,洒热血,心存这份信念还远远不够。 顾卿几乎已经感觉到星宿部落里,将会出现一场腥风血雨的灾难。 星莽大陆若是不团结起来,只怕迟早有一天会被魔族的阴霾所笼罩。 或许前面的路会比以往的遭遇艰难许多,但只要我全力以赴,哪怕花费十倍苦心,千般努力,我也一定要走下去! 我不奢望顶天立地,但求问心无愧。 夜幕临近,寒风却吹不散人群中浓浓的暖意。 捣药村里欢声笑语,人人情绪亢奋,而白星辰早有准备,吩咐先锋营的武士献上美酒佳肴,在村子里大摆酒宴。恭祝顾师弟荣升部落大长老,虚鼠、飞狨、黎兔三族尽释前嫌,共同守护玄翎之城,永享太平盛世,皆大欢喜。 迷先生就像是个哑巴,始终距离顾卿一丈之内,别人好意敬酒,他连手也懒得动,低着脑袋,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顾卿找到邵元休,二人互述衷肠,一谈起翠瞳剑阁的所见所闻,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顾卿故意寒酸了几句,一把抓住五师兄的手臂,正色地道:“五师兄,你不是说过,仙剑圣地要是能摒弃成见,就早已获悉仙道大乘之法了么?嗯,你去告诉古师伯,他就是成见太深,所以眼睛一直治不好……等我将玄翎的事情安排妥当,亲自去苍嵇洞天医他眼疾。你将我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切记,切记。” 其实顾卿话中有话,能医治古戬风眼睛的,世上只有岚熙院那半片雪莲。 若是五师兄能将原话说给古前辈听,他一定会明白顾卿的意思。 只要四大剑派鼎力协作,万众一心,魔族的人想闯过圣地的封禁,击溃星宿部落的领地,那就没这么简单了。 邵元休微微一怔,他一时没有明白顾卿的话意,正要开口追问,却突然发现顾卿朝他使了个眼色。 顾卿身边跟着一位极其危险的人物,除了小青蛙,无人知道其中缘由,而迷先生的功法修为犹在顾卿之上,所以面对捣药村数百之众,顾卿绝对不敢用他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邵元休毕竟是四大剑派中的后起之秀,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也不错,他发觉这位神秘怪客的异样,深知顾卿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莫非顾兄弟是在暗示我,让古师伯提防有人会对剑派不利? 顾兄弟似乎对此人颇为忌惮,这蒙面怪人究竟是谁? “离开家乡时间太久,思念之情日渐加重。想起以后顾兄弟要为了部落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在下实在是惭愧的很!为了追寻仙道大乘,一味在外面落拓漂泊,不是我剑派弟子所为,哈哈,哈!我看我是应该回去咯!” 邵元休心有感触,与顾卿碰杯痛饮,放声大笑。 一旁的飞枪张寰听见邵元休爽朗的笑声,嘿嘿笑道:“小卿兄弟,这几日他归心似箭,早就想回云俪城找心上人了,但他非要等你回来以后当面请辞才行。说顾卿兄弟义薄云天,宁负佳人也不能负兄弟!若是你一去不归,恐怕他也要赖在这里,做一个老死他乡的孤魂野鬼!” 宁负佳人也不能负兄弟? 我去!邵元休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枉费郭紫音一片痴心,在云俪城里苦苦等候五师兄的消息,想不到他性情如此豪气,兄弟之间的分量竟比女人重了十万八千斤! 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小郡主的身影,不禁扪心自问,在我心里,男欢女爱与手足情深,究竟孰轻孰重? 顾卿轻轻地叹息,内心唏嘘不已。 “你在想什么?” “哈哈!张二哥的成语说得越来越妙了!只是这‘孤魂野鬼’实在是不够吉利,你们二人回到云俪,一定要替我向郭长老问好!只可惜,哎……” 他眉头忽然紧锁,笑声一停,再次化作一声悠悠的叹息。 他此时又想起了倌马郭锋与萧冲子,心乱如麻。 这两位至今下落不明,世上到底还有几个心怀鬼胎的“迷先生”?而万花雪莲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无人能解其中的答案,顾卿知道迷先生也绝对不可能透露真相。 这一声叹息,张寰却是心领意会,皱眉道:“曹尚钦不惜得罪云俪与西麓二城,妄想将圣物占为己有,好在老天有眼,教他死在五师兄的剑下!追查大哥和少主的行踪我们急也没有用,郭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迷先生听见“西麓”二字,身躯微微一震,似乎只要是说起有关西麓城的事情,他都非常感兴趣。 此时,黎兔族的少女们解下白天的蒙面黑纱,与飞狨族人手牵着手围在篝焰旁欢歌嬉戏,个个娇靥似火,亲如一家。 而白星辰被一群人围住,喝得兴致高涨,酩酊大醉。 飞狨族人对这位虚鼠少主极为推崇,纷纷举杯以示尊敬。大声夸赞金光大仙年少有为,他对飞狨族部落的帮助,人人皆是感恩戴德,大加褒扬。白星辰哈哈大笑,敬酒之人来者不拒,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骨头都仿佛只有四两轻。 燕别离的酒量却有所收敛,独自一人坐着,始终一声不吭。 长老的心思,只有黎兔族的人最明白,顾卿一不留神,就被燕双柔、花小兔连推带搡拉到了篝火旁,左右夹击,硬是将他与燕别离挤在一起。 顾卿面红耳赤,怕被人瞧出内心的慌张,抱起酒坛狂饮,人群之中欢声雷动,鼓掌狂呼,二人在喧杂的人群中轻声耳语,一阵嘘寒问暖之后,燕别离偏偏不敢将身子贴近半分,羞涩的脸庞布满霞云。 花小兔狠狠跺脚,嘟着小嘴转身就走。 顾卿酒胆上头,也管不了许多,手腕握住燕别离的香汗淋漓的掌心,柔声道:“我也不来与你客气,如今飞狨族人有个安身之所,多亏了黎兔族的鼎力相助。我顾卿永远记得你燕别离的情义……别离,今生今世,我们就是一家人。” 燕别离轻咬着红唇,娇躯微微震动,一颗激情澎湃的心儿如小鹿般乱撞。 ……他,他说我们是一家人,他是将我当作亲人,还是爱人? 小郡主呢?她人又在哪里?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深幽兰香 燕别离呼吸急促,心神有些迷离。她似乎分不清楚顾卿口中所说的“一家人”,究竟是豪言壮语,还是儿女深情。 诚惶诚恐的爱情,就像是一只天空中飘荡的纸鸢风筝,担心飞得太高看不到它的美丽,也担心冷风太过凄厉,随时会吹断牵连的线绳。 “风语妹子……她,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燕别离鼓足勇气,终于将心中的疑问吐出来。 顾卿抬眼望了望篝火附近的迷先生,淡淡一笑,道:“她说有要事在身,我也不知她的行踪去向,说不定七天以后你就能见到她……若是她仍然没有回捣药村,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一定要将小郡主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燕别离愕然,心想,小卿这话是何用意?我从来没有将风语妹子看作外人。 顾卿与迷先生约定之后,心里隐隐不安。他一心只求卫风语能平安归来,考虑再三,为了心爱的女人,说不定他真的会改变主意,去岚熙院盗取万花雪莲。如果自己执意孤行,不肯向迷先生低头的话,很有可能会害了小郡主。 迷先生的自信让顾卿产生了动摇,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要挟于人,况且顾卿并不是信男善女,迷先生说过一招之内就可以取顾卿的性命,没有实力他何必自吹自擂?这句话绝非危言耸听。 燕别离自然不明白顾卿的心思,只觉得眼前这个令她神魂颠倒的男人,无论是行事还是言语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关心所有人的快乐和悲伤,却从来不去在意自己的处境,那种忧心和牵挂的眼神,燕别离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莫愁湖上那个奋不顾身的男人,那个令人心醉的眼神,她永远不会忘记。 女人的感觉非常敏锐,燕别离心里猜到几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卿如此闷闷不乐,莫非小郡主身处险境? 燕别离忽然对顾卿带回来的男人,心存戒备之心。黎兔族为了怕人误会她们经常朝人翻白眼,好歹也是白天蒙着脸,一到夜幕降临,恨不得将身上多余的黑纱脱个干干净净,抛开束缚,尽情欢歌。 这男人却是神秘兮兮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是何居心? 燕别离酒瘾一上来,放开胸怀大喝,缠着顾卿你一碗我一碗,喝得酩酊大醉。 迷先生滴酒不沾,默默地守在身边,他见顾卿醉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省,说起话来舌头也开始打结,疑心大起,怀疑是黎兔族人故意的安排,目的就是相助顾卿逃离自己的视线。 他一声不吭地将顾卿扶到村里的小屋,等顾卿呼呼睡熟之后,竟将躺椅拉到门前,盘膝而坐。夜色下一道孤冷的身影映射在门槛上,仿佛就像是顾卿的贴身侍卫,一步也舍不得移开。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捣药村外偶尔有几声夜莺蹄鸣,声音尖细。 迷先生身上穿了长袍,遮掩着脑袋,似乎一点都不惧寒风,双手交替在胸前一动也不动,像极了一名露宿街头的乞丐。他坐在门前半个时辰左右,忽然感觉脚下的泥土微微震动,耳边隐隐传来沉闷的异响。 似旷野农田之中惊惶的田鼠窜行,又好像躲在村外树林里密集的脚步。 遁土大法? 迷先生驀地一惊,从躺椅之上翻身而落,侧耳聆听,如临大敌。只见他突然轻飘飘地原地跃起,脚尖在门槛上一点,身形化作一缕黑烟,往村外的小树林疾射而去。 顾卿倒并非装醉,回到捣药村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心情大好之下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酒量。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得酣意无比,却总是感觉整间屋子都在旋转。鼻前闻到一缕幽兰芳香在空中飘散,清新怡人,心神荡漾。 咦,这是兰花的香气,我怎么会出现在翠瞳剑阁的竹林花圃之中? 那花瓣上不停颤动着柔白色的萼蕊,这不是兰晴小师妹种得虾姬兰花么?怎么不是紫色的? 香气愈来愈浓,他感觉有双温玉醇香般的纤纤手臂正在缠绕他的身躯,触手腻滑,犹如少女的温玉软香。 女人? 她是谁? 顾卿额前渗出冷汗,但神志仍然迷离。 这种香味似曾熟悉,他一点都不陌生,但不是燕别离那种妩媚的幽香,也绝对不是卫风语那种超凡脱尘的清香。 湿湿的红唇在顾卿脸上肆意地亲吻,顾卿心跳加速,酒也醒了大半。 他想挣扎坐起来,可身子软绵绵的就是动弹不了。无论是哪个男人,遇见如此香艳的好事,一颗心早已陶醉得七零八落,怎么可能还有力气上窜下跳呢? “小卿哥哥,想不想让我吃你耳朵……” 耳边传来绵绵的情话,莺歌燕语,温柔似水,轻巧的舍尖已缓缓滑过顾卿的耳朵。 如此腻人的喁喁软语,实在是滋人心扉,顾卿内心深处好想一口答应,感觉那灵动的舍尖之时,他脑子里突然一根神经弹起来,登时汗如雨下,我去!是燕双柔啊! 顾卿猛然间清醒过来,眼睛一睁,拧身翻坐而起,不料眼前一具半遮半掩的香腻娇躯,正紧紧贴着他的匈膛。他两只手掌下意识地往前一推,却变成搂住佳人的动作,神情立刻僵住。 燕双柔笑靥绯红,舍头亲吻顾卿脖颈,轻声细语地道:“月弦楼一别,每次只要一见到你,我心里就痒滴要命……” “燕,燕姑娘,你醉了。” “你不是说也要咬我耳朵滴么,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哩……咦,为何你滴心跳得如此厉害……” 顾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偷眼望着半掩的屋门。却闻四处寂静无声,迷先生早已不知所踪,心里不免暗自奇怪。 燕双柔似乎洞悉顾卿的心思,抿着唇儿,轻声:“长老睡得正香……我求了小兔子好久,她才肯答应挖个地道引开你那位神经病朋友。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卿哥哥,你要了我,以后我一定听你滴话……” 顾卿心里暗自苦笑,想不到黎兔族两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居然敢瞒着燕别离,设计这么一出荒唐的闹剧。他是正常男人自然也有正常的反应,只是一想到黎兔族的长老,兴致全无。 我顾卿堂堂正人君子,这要是让别离知道了,以为我是个见色忘义的畜生,那我跳进莫愁湖里,也洗不清冤屈! 他原想用手指头扣住燕双柔的脉门,趁还没有人发现,赶紧将这个饥渴难耐的小妖精送出去,但触手之处异常滑腻,落入眼帘的是一片温玉软香,顾卿的手腕根本不受心智所控制,通体燥热,身子抖得厉害,竟然一点力气都已使不出来。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通敌密函 倘若此时身上俯着的女子是小郡主,又或者是燕别离,顾卿会不会情不自禁地抱紧? 燕双柔容貌娇美,精致可爱的身姿,玲珑剔透,实乃人间绝品,尤其说顾卿没有胆子搂住怀中的少女,倒不如说他是不忍心伤害黎兔族人的一片真心。他心里有个小角落,一直留着燕别离的位置,面对着日夜思念的小郡主,他哪里还能找出空间来放下燕双柔? 换句话说,他没有这种心情。 燕双柔真的醉了,但不知是酒醉还是心醉。 她扭动娇躯,缓缓滑过顾卿壮硕的腰身,指尖轻揉男人汗迹淋淋的肌肤,迷离的眼眶中散着几缕水雾……顾卿神情一震,耳边听到燕双柔梦呓般的嘤咛:“我若是咬住你……你会不会打我……” “你试试看!我会不会打你?”顾卿翻了个白眼,双拳突然握紧。 “呱呱!谁要打架?” 忽然,床头传来一声尖锐的蛙鸣。 却见小青蛙从被窝里钻出来,歪着一个小脑袋,瞪着惊奇的小眼睛在燕双柔光滑柔美的娇躯上扫来扫去,似乎一时半会想不通,燕双柔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顾卿的房里? 而且瞧她身上披着的锦罗轻纱,看上去十分的凌乱,趴在顾卿腰上,两只柔软无骨的葱白手臂正搂在顾卿的身子,腰肢轻轻拧摆,姿态动作实在是妩媚无比。 小青蛙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你爷爷的!你们两个这样扭来扭去,深更半夜还在这里玩游戏?让不让我睡觉的?” 它这一声冷笑实在是大煞风景,燕双柔气得花容失色,咬着银牙将滑腻的小腿往小青蛙头顶狠狠踩过去。 小青蛙前肢突然一抬,料到燕双柔不会善待它这种活泼可爱的小动物,竟如同金刚力士的模样,神奇地将燕双柔的脚心抵住,一股真气登时封住燕双柔的脚掌脉门,就像是一只雪白的莲藕翘在半空之中,再也落不下来。 小青蛙斜着眼睛哇哇大笑:“跟我动粗?老子将你大腿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燕双柔失色道:“青蛙帅哥,怎么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滴?”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你想踩死我!” “帅哥,你先将我放下来呗,这样举着腿儿,若是,若是让人看见……”燕双柔面色一红。 小青蛙跳开一步,抬头瞧了瞧燕双柔的姿势,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冷冷地道:“你半夜三更的偷偷跑过来,是不是想害我家主人?老实交代,饶你不死!” 燕双柔怔住,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瞧着顾卿,小青蛙根本就不懂人世间的男欢女爱,这种羞人的事情她实在很难启口解释。 顾卿趁着二位活宝斗嘴胡闹的机会,迅速翻身下床,慌乱得穿好衣衫,一颗扑扑直跳的心终于缓过气来。他从地上拾起燕双柔的黑衫,无可奈何地走过去,裹住燕双柔单薄的身子,故作生气地在她娇红如火的小脸蛋上拧了一下,心里却是担心花小兔的安危,转身奔到门外。 夜色朦胧,寂静无声。 捣药村野外的积雪早已化尽,周围仍然找不到迷先生的踪迹,他心里正暗暗疑惑,心凝天窍的神通突然察觉远处传来依稀的马蹄声,转眼间就奔到了树林之中。 人影晃动,一片簌簌的枯叶轻响,夜空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往捣药村方向疾飞飘落。 顾卿心里一惊,隐隐瞧着黑影的身形颇为眼熟,飞霄阶随念而动,脚步一错,衣袖翻舞,口中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他无心伤人,先天玄气沉落丹田,舒展铁拳的真力,呼呼衣袖卷向黑影。 “顾英雄?” 黑影神情一震,半空中一个盘旋,轻飘飘地跃到了顾卿身前,单膝突然跪地,抱拳叫道:“我是莫子凌啊!真是太好了,等了你好几天,想不到你真的回捣药村了!” 来人正是黑牙营的统领,双刀武尉莫子凌。 顾卿欣喜万分,急忙上前扶起莫子凌,哈哈笑道:“原来是莫大哥!我是昨日刚回来,你是哪里收到的消息?” 莫子凌环顾四处,确信村口没有其他外人,小心地从衣襟口袋里取出一支手指头般粗细的竹筒,递给顾卿,正色地道:“为了避人耳目,原本我想趁着夜深人静,赶到捣药村将此密函交于燕长老保管,你回来了就好,此事干系重大,我不敢擅作主张,只有在你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顾卿见他说得慎重,满腹狐疑,仔细瞧了瞧竹筒,猛然想起这正是左兵司曹尚钦亲手交给子阳公子的密信。 这封密函不是被曹子阳派人送去雷神山神蜧营了么?怎么会让莫子凌截获的? “我也没有料到,子阳公子选中了我。” 都卫府的巡查护卫都是由黑牙营里的精兵挑选,此事非同小可,曹子阳绝对不敢交付外人,双刀武尉莫子凌是黑牙营中的高手,虽然归属殷无忧麾下,但平时与都卫府中的护卫来往密切,替曹子阳做过不少事情,恪尽职守,毫无怨言。 顾卿虽然不明白曹尚钦的真实用意,但是私通外族部落首领是重罪,开不得半分玩笑。曹子阳找办事谨慎的莫子凌去送信,还真是找对了人。忠心耿耿有个前提,背叛部落之事,没有人可以乱来。 顾卿将莫子凌请到屋内,拆开密函,布帛上写着两行细小的字:兄欲借先锋营,必先绝后患,若以魔兵对黑牙,事半功倍。 大意是说,诸葛瑶光如果要借玄翎城先锋营的兵力,一定要考虑成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以魔兵对黑牙”,这又是什么意思?让幽冥魔骑去对付黑牙营?那三千魔兵早已被神蜧营杀尽,上哪去找魔兵? 这封密函写得隐晦,一时半会顾卿也猜不出来究竟是何意思。他将密函原封不动地塞进竹筒,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件事情要亲口问过子阳公子,才能明白左兵司的真正意图。” “师弟,你又在打我表哥的主意?” 只见白星辰将脑袋探到小屋窗口,皱着眉头,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望着顾卿。 原来莫子凌快马加鞭赶来送信之时,白星辰早已觉察到捣药村树林里的动静,他偷偷绕到顾卿的屋前,一听见“曹子阳”的名字,心里就有点着急。 左兵司曹尚钦虽然是苍嵇洞天的邵元休所杀,但顾卿也算是同伙,白星辰化了不少的心血精力终于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只希望以后谁也不要再提,现在师弟突然又提起曹子阳来,怎能不让他心有顾忌?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 想看更多更劲爆的内容,请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元冥阴阳遁 莫子凌忽然瞧见白星辰,神情一震,惊慌失措地拜倒行礼。他原想神不知鬼不觉将密函送到捣药村,万万没有料到虚鼠少主竟然现身小屋,若是密函一事败露,他项上人头估计保不住。 白星辰的手段,玄翎城里人尽皆知,他连自己师弟都能出卖,这些皇族的武士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莫子凌冷汗直流,背脊湿了一片。 顾卿知他并不知晓两个师兄弟已经冰释前嫌,微笑着将莫子凌扶起,道:“莫大哥不必惊慌,我白师兄可是发过玄门血誓的,以后自然不敢害我。但是子阳公子是他亲戚,我们也别当他是空气。” “属下不敢。” 白星辰走进屋里,一把将顾卿手中的竹筒夺过去,正色地道:“你别给我添乱行不行?这封密信若是落到大族长手里,他性命难保,你觉得他会这么傻,亲口承认?” “人证物证俱在,他还想抵赖?” 顾卿翻了个白眼,衣袖一展,轻轻松松地将竹筒卷到手里。白星辰为了息事宁人,搞不好会将密函毁去,虚鼠少主若是想在玄翎城里树立威信,收拢人心首当其冲,都卫府的子阳公子他现在还不想得罪。 而顾卿对曹子阳向来没有好感,他只关心事情的真相,说不定以密函一事要挟,曹子阳为了自保,会说出郭锋与萧冲子的下落。顾卿心思稠密,早已想到这个妙计,当然不愿意将竹筒交给白星辰。 “当务之急,是救出郭锋和你大舅子……赶紧将我心里的谜团解开,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顾卿说到“大舅子”三字,白星辰微微一怔,脸色一红。 表哥和大舅子,到底应该先顾哪个? 很多细节都能看出来,白星辰对萧遥死心塌地,一往情深,而萧遥对白星辰的态度也不像是惺惺作态。有时候女人的心思挺简单,只要你是真心对我好,只要跟你在一起每天我都能开开心心,哪怕你贪图荣华富贵,尽做伤天害理之事,千万别做伪君子,认认真真地做你的真小人。 “那你准备怎么做?”白星辰小心谨慎地问。 “这个倒是要劳烦你,不如选个日子,在玄翎城找个僻静的地方,你把子阳公子约出来,我跟你表哥好好商量一下,咱们君子协定,动口不动手。” 白星辰似有所悟,喃喃地道:“万花雪莲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我娘在云烟阁也是天天念叨……” 他话音刚落,忽闻门前一阵阴风。 白星辰精芒闪烁,正要跃身冲出去,却被顾卿一把抓住胳臂,泰然自若的冲他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稍安勿躁。” 只见夜色下一袭黑衣,蒙着脑袋的迷先生站在数丈之远,声音冰冷如霜:“刚才听你说起万花雪莲,你娘是谁?云烟阁又是在哪里?” 他的语气极不友好,白星辰觉得非常刺耳,玄翎城里除了顾卿敢这样跟他说话,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 顾卿知道迷先生的心思,只要有关万花雪莲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心急。为了确保小郡主的安全,顾卿暂时还不能与他翻脸,眼珠子一转,笑道:“外面风冷,先生还是进来坐吧,日子长得很,你也不必急于一时。明天我与师兄去一趟玄翎城,你要不要一起来?顺路打听一下我几位朋友的下落,若是进展顺利的话,先生期待的事情或许有所转机。” “你要去哪我可管不了,就算是海角天边你也甩不掉我。” “哈哈,有个神通广大的侍卫整天保护我,倒也不用担心危险。” “谁说我一定要跟着你?” 迷先生冷哼一声,身形一闪,竟化作一道青烟,转眼消失无形。微弱的光线里,却见门口草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淡淡的身影,与顾卿的倒影重叠,毫无破绽。 顾卿与白星辰皆是大吃一惊,师兄弟二人从未见过如此鬼魅般的身法,比五行宗的移形换位不知厉害几倍,一时之间,怔怔地望着草地上的黑影,对迷先生扑朔迷离的身份更是惊恐万分。 黑影轻轻一晃,耳边传出一个空灵的声音:“元冥阴阳遁,劫灵化五行。若是一到白天,你我阴阳相隔,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但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能感应。” 顾卿若有所思,想自己历经艰辛冲破玄门飞霄之境,但跟迷先生一比,玄门功法简直就像是小儿把戏。他心里不免有些沮丧,若是迷先生对万花雪莲志在必得,执意与他为难,这次的凶险恐怕很难越得过去。 哎,为什么倒霉的事情总是要发生在我身上?好不容易解开了乾坤锁,又冒出来一个迷先生,飞狨族的长老徒有虚名,连自己都保不住,何谈振兴部落荣耀? 小郡主,只要你平安无事,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顾卿百般寂寥,眨了眨眼睛,故作惊讶地道:“这种阴阳感应的功法倒也少见,我要是内急,你是不是会尿裤子里?” 白星辰忍不住哈哈大笑,跳起来在顾卿的影子上踩来踩去,乐得手舞足蹈。 小青蛙躲在屋子里,对迷先生的狗屁阴阳遁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听见门外白星辰的嬉笑声,玩心登起,一蹦一跳地跑出来,围着顾卿转了两圈,嘿嘿笑道:“呱呱,以后深更半夜小姑娘来暗算你,搞不好他就是替死鬼。” 白星辰一愣:“什么小姑娘?” 小青蛙刚想开口,顾卿一脚将它踢得飞起,噗通一声,跌入村口水坑,它呱呱叫唤,施展奇快无比的身法跳过来,张口就来咬顾卿的脚趾头。一大一小满地狂奔,小青蛙翻着白眼,话语相当鄙视:“老子现在让你先跑到小树林,我放个屁的工夫,立马可以追上你!” 白星辰忍不住好奇,拦在顾卿身前,笑嘻嘻地道:“等一下,你刚才说的是哪个小姑娘?捣药村里有好多小姑娘的,你那小眼睛,能分得清楚是哪一个么?” 金光大仙脑子机灵,知道跟小青蛙交流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有时候对付智商不够用的小动物,激将法相当管用。 小青蛙怔住,歪着脑袋仔细回想燕双柔的姿态,除了那一只高高翘起的大腿,容貌面相它倒是真的没有细看。它被白星辰问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道:“长相我是分不出来,但是真要找出那位小姑娘也容易的很,只要让我闻一闻她腿上的香味……嗯,我想起来了,是兰花的幽香。” 老铁!还在找“卿风决“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看免费,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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