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道行》 正文 “第一章 小村” 落日的余晖映照的小山坡之上,一头瘦到只能看到皮和骨的老耕牛埋头默默的吃着已是枯黄的秋草,也许此时它已经吃饱,兴许是它对这枯黄的缺乏水分的秋草已失去了兴趣,它慢悠悠地抬起头,用它那已是浑浊的牛眼望了望眼前这有点儿萧索的小山坡,然后它又慢慢地侧转它的头,望向一个方向,发出低沉的哞哞声。 顺着这个方向望去,会发现一个身穿麻衣的、肤色蜡黄的少年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少年的头发也许是因为秋风的吹拂已有些凌乱。少年坐在石头上望着山脚的小村发呆,老耕牛低沉的哞哞声将少年从他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少年缩了缩身子,有一阵冷意,慢慢地起身,又走了几步捡起了丢在一边的牛鞭走向了老耕牛。老牛不等少年近前就迈开蹄子朝着山下的村子走去,少年则跟在后面。就这样,一头老牛,一个少年,一先一后走向落日余晖映照下的小村。 小村有屋舍三四十家,大多都是土墙茅草顶,还有少数的几座纯粹用茅草搭建的茅屋。村中的三四十户人家大都是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已是黄昏转黑,在地中劳作一天的汉子们已吆喝回家,想着家中的妇人已是准备好了吃食。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向村子,少年赶着老牛依旧慢悠悠地向村子走去。 期间碰到归来汉子们,农人质朴,都会热情地跟少年打招呼,少年似乎不善言谈,只是微笑点头作为应答,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少年的脾性,笑着向家中赶去。 少年走到村口,听到后面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就快步上前拍了拍老牛的背,与老牛一起停了下来。转头看去,那人已近前,不是归来的农家汉子,而是村中唯一的木匠,也是自己的师傅王二。 王二有四十五、六岁,年轻时去镇上的木匠家里做过学徒,却因为性格耿直得罪了师傅,一气之下又回到了村子里。却也对木活有些天分,自己又钻研了一两年,就在村中开了个木匠铺子,这些年村中的木具都是他做的。 “大壮啊,放牛刚回来呀”王二问道,“嗯”少年笑着回答。少年小名叫“大壮”,这个名字与少年一点儿也不符合,少年一点也不壮,反而有些羸弱,农活都重,所以少年很小就到王二家里去当学徒了。 这件事儿,少年一直心存感激,因为木匠是村里最高贵、最轻松的职业了,因为剩下的就是务农了。 今天镇里的李员外要造套家具,请的木匠之中就有他师傅王二,小镇离小村有十几里路,所以王师傅回来天快黑了。与少年闲聊了几句,王师傅又交代这几天都要去镇里做活,所以让少年这几天不用到家里帮工之后,王师傅叫少年到家里吃饭,少年拒绝了,王师傅也没有勉强,然后就朝着各自家中走去。 少年与老牛走到自家茅屋前几十米远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十七八岁手执书本的青年,也许是天有些暗了看不清字了,也许是看见自家弟弟回来了,青年合上书本了。 老牛看见了青年步伐加快了一点儿,青年也上前了几步,摸了摸牛头,老牛又发出低沉的哞哞声。青年望向少年,笑着说:“饭好了,快进屋吃吧”少年在自家哥哥面前露出了十三岁孩子应有的阳光笑容,说了声:“好嘞”兄弟俩一起走进了小茅屋,老牛也已进了牛棚。 茅屋内很简陋但是非常干净整齐,做饭的地方也在这间茅屋内,只不过用了一张竹席横立隔开了,屋内中间放着张简单的木桌,桌子上放着饭菜,桌子边缘却爬着只乌龟。少年拿起乌龟敲了一下龟壳,乌龟才慢慢地伸出了头,惫懒地睁开了眼睛,看是少年,就又把头缩进去了。少年顿时就笑骂道:“小龟,看你懒得成什么样子了,就这么不愿搭理我?!”青年也笑道:“还不是你当初要把它炖汤喝。”少年又恐吓道:“他以后再这样,我就真把它炖了。”小乌龟仍一动不动,少年讨了个没趣。就叫嚷着吃饭,然后兄弟俩就边吃饭边闲聊。 此时,天已经黑了,村里的几条老黄狗的叫声已经消失,孩童的嬉闹声也没有了。茅屋内散发出微弱的灯光,兄弟俩的谈话声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茅屋内散发着昏黄光的油灯也已熄灭,牛棚内的老牛好像也已睡去,只在梦中发出低沉的哼哼声。整个村子都已沉浸在黑夜之中,融入一片静谧之中。 只是过了许久之后,兄弟俩的茅屋上空似有仙人飞至,只见两道身影悬浮上空,二人身上却散发着柔和的青光。一人叹到:“想不到小小的茅屋及牛棚内竟含如此大的机缘!”“是呀,此等机缘,实等罕见”另一人附和道。 在二人眼中那牛棚中的老牛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金光,只是魂体有些残损,在茅屋内,一张简陋桌子上的一只小乌龟身上也是绿光大放,最让二人感到惊讶的是床上年龄较大的青年身上布满青光,周身紫气缭绕,眉心有金光散射,此乃天资超凡,福缘深厚之召。 就在二人感叹青年天资之时,只见另一位少年身上隐有红光闪现,其中一人连忙拿出一副龟甲,几枚铜钱开始做法卜算,霎时间龟甲开裂铜钱粉碎,此人喷出一口鲜血,精神顿时萎靡。 另一人连忙扶着惊问道:“师兄,何事?何以至此?” 此人面露痛惜之色道:“凶兆啊!此子命大凶!他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依靠他身旁之人的福缘与他的凶命相抵融,这种手法似是我们道门之术,可又大有不同,怪哉怪哉!” “师兄的意思是福缘凶命相抵融是有人施术而为?” “应是如此,不然那位少年早就夭折了,而今依旧是依靠青年的福缘挡凶续命罢了,不过天命难违,这样也不轻松。” “那师兄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这不是我们两个小道士所能干预的。走吧,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说罢,二人破空而去。 二人走后,牛棚中的老牛眼皮微动,整个村子仍旧寂静。 正文 “第二章 道士” 青年十八岁,名叫古从圣,少年十三岁,名叫古长命。少年本不叫长命,青年也本不叫从圣。只因十一年前,那年青年七岁,少年两岁。那年春天,两人变成了孤儿。 两人的父亲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在少年刚出生时赶考去了,从此了无音讯。少年两岁时,他们母亲出门寻找,未果,回来就生了场病,没熬过那年春天,就留下两岁和七岁的古长命与古从圣。 那年冬天,少年生了场大病,小村无郎中,青年冒雪走过十几里路去镇里找郎中,镇里的郎中看是一个七岁孺子,又逢大雪,又少诊金,又缺药材,听了青年说了少年的病情,想来去了也无济于事,所以拒绝出诊。青年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无果,也许是想来再跪也没用,也许是担心弟弟一人重病在家,青年艰难起身,踉跄着超家中赶。 这时身穿破烂道服,蓬头垢面的道士拦住了少年,说他可以救他弟弟性命,就是诊金有些贵。七岁时的青年将道士当成了救命稻草,也没管道士如此落魄。恳求道士为弟弟诊治,说自己可以去赚钱,自己什么苦都能吃,实在不行可以将自己卖了,他生怕因没钱道士不愿去。道士笑道:“我要的的诊金不是世俗的财物,而是需要你部分的福缘来为我续几年的寿命,我几年后有些事儿要做。不过要跟你说清楚,你的福缘可是比世俗的金钱要珍贵很多,珍贵的你无法想象。”不等道士说完七岁时的青年就抢着回复:“我愿意,只要能救我弟弟!”道士又笑了:“我还没有说完,最重要的是要救你弟弟还需要折损你部分寿命给你弟弟补命,你的福缘也要不断的消耗,等你的福缘消耗完了之时,也是你弟弟命丧之时,不过依你的福缘,兄弟二人平安的度过平凡的一生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可要想好。”此时的青年满脑子都是救弟弟,立刻就答应了,也没顾得上去想道士的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当时的从圣也不懂这些。 于是道士跟随他到茅屋之中去医治那个当时两岁的少年,在青年答应的那一刻青年不知道他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但他将道士作为了自己弟弟的救命稻草,在绝望中的这根稻草让孤苦的七岁孩子找到了依靠。 青年回到茅屋在道士去看少年之时他就晕了过去,他的双脚双手都已经冻伤,双腿都已冻肿,也幸亏他救弟弟的决心坚定,强撑了下来,否则他早死在了那十几里风雪路上,到不了小镇。 晕过去的青年做梦了,青年梦到了他那没熬过春天的娘亲,对他说照顾好弟弟,好好活下去。青年也梦到他的父亲,一张模糊的脸,一席青衫,手拿着一本书离他远去,不管他怎么喊,那个男人也没有回头。他也梦到了弟弟,弟弟病好了,一直叫着哥哥,哥哥。 青年泪流满面的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青年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道士,青年当时内心非常的温暖,青年自己也不知为何,青年只知道是道士救活了自己。 七岁的青年当时就挣扎着起床去做饭,道士也没有阻止。于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用着冻破的手去端来一个小板凳放在灶台边缘,踩在板凳上在灶台忙碌。饭好之后,在为弟弟饭时,七岁孩子的眼泪就往下掉,不是因为自己的冻伤,也不是因为七岁的自己所遭遇的这些,而是仅仅因为弟弟能够吃一些饭了。 这说明道士真的能救弟弟,想到这里他又感激地看了眼道士。不知为何,道士看着青年感激的眼神,眼里却又忧虑一闪而过。 之后的日子里村民们经常会看到青年背着只比自己矮一点儿的小竹筐出入于深山之中采药,药都是道士画好的,他就带着图纸去采药。这样,村民们就对道士产生了不满,小小年纪怎敢让他进入于豺狼虎豹出没的深山,热心的村民要帮青年采药,但都被他拒绝了。因为道士说过这些药都必须青年亲自去采,这相当于用他的福缘去冲融他弟弟的凶命,而且很多药村民是找不到的。 道士也说了自己福缘深厚不会出事的,虽然自己入山很多时候都会被荆棘刺伤,有时会从山坡上摔滚下来受伤,甚至有几次从悬崖上摔下,但总是有惊无险,他总会挂在树上之类有时还能找到稀有药材。最离奇的是有时会有动物叼来药材,但道士不允许自己拿,说这是窃取自己福缘。 道士也非常严肃的告诉自己,绝不能仗着自己身负福缘而故意行险,这样自己会死的很惨,还会连累弟弟,所以青年从不敢心存侥幸。时间久了,村民看青年采药没出现什么意外,也就不在坚持帮采药了。在青年和少年成为孤儿之后,村民也经常会给他们一些粮食帮助这对孩子度过难关,这些当时年幼的青年一直记在心里。 在道士的医治和青年的照料下,少年熬过了这年的冬天,身体也逐渐好转。在第二年的秋天,少年的病终于好了。在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道士只负责医治,但作为报答在青年家吃住,道士教青年一些医术和辨识一些药材,顺带教青年读书写字,所以经常能见到。道士却从来不允许青年叫自己师傅,说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是跟青年交换的,他不想青年跟自己有任何其他牵连。 第二年秋天,青年八岁时,少年三岁时,少年的病好了。道士也离开了,青年想让道士留下来,道士拒绝了,道士说他有些事儿要去做。 道士离开前,青年看着道士乱蓬蓬的头发,坚持给道士洗了头梳了发,拿出早已做好的木簪要给道士戴上,道士拒绝了,但少年仍然坚持。 道士对青年说自己不能与他有其他的联系,这是为他好,但青年仍旧坚持,望着少年执着地目光,道士给了青年一副龟甲当做交换。道士只想着交换平衡,但他与少年和青年之间又怎么可能互不相欠,青年与少年早已把他看作是亦师亦父。 道士让青年多读读床头他父亲留下的圣贤书,读出道理的话更好读不出就当温习字了,那副龟甲就是个念想,不必多想。道士却没想到自己随意留下的一副压运甲将兄弟二人又从平凡的人生中带入了不平凡世界。 道士走时,青年眼眶湿润,但道士说不许哭,以后要坚强的活着,从此村民再也没见青年哭过,倒是少年嚎啕大哭,拽住道士的道袍不让走,却也不想在这接近一年时间里揪了多少道士的胡子。 道士最终还是走了,青年和少年望着远去的背影多想他再回来,但道士头也没回。 道士走的前一夜,替青年和少年改了名字,他说青年原来的名字配不上他,他说少年原来的名字救不活他。因此,从此有了古从圣,也有了古长命。 道士还对青年说了,在将来自己死时,借来给自己续命的福缘还会回到青年身上,不过会消耗一些,青年听后久久无语。 转眼间,古从圣已十八岁,古长命已十三岁。 正文 “第三章 往事” 道士走后,古从圣与古长命二人相依为命。 古从圣成为村中唯一的郎中和书生,古长命成为了村中的放牛娃,村民见长命身体羸弱,就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命名想通“,给长命起了个小名“大壮”,从圣也没有反对,从此村人就叫长命大壮了。 王二师傅是长命四岁时回到村中的,也就是道士走的一年后。王二回到村中的两年后,在村中开了个木匠铺。此时,古从圣已十一岁,古长命已六岁。 这年,古从圣把古长命送到王二家求王二让长命当学徒,出乎村民意料的是王二答应了,此前村民也有送孩子去当学徒的,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久而久之王二臭脾气也传开了。王二愿意收长命当学徒,村人们想是王二可怜这孩子,也真心为长命高兴。 但之后,王二经常让古长命干一些粗活重活,一向疼爱弟弟的古从圣也不理睬,古长命也从不抱怨,村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村民眼中,古从圣虽然从小干农活,但怎么看从圣都不像农人,古从圣更像个书生,虽然村人们也只是在小镇上赶集时见过读书人,一席青衫,做事永远都那么文雅。 虽然古从圣一直都是身着麻衣,但古从圣给人的感觉却比镇上的书生都儒雅,古从圣也读书,村人们经常看到古从圣在闲暇之余捧着本书,那些书有些是古从圣父亲留下来的,有些是古从圣采药卖钱从镇上的书摊上淘来的,村人都知道古从圣喜欢读书,所以村民每次赶集都会给古从圣带一些回来,反正一文钱就可以买好几本,村民对此是毫不吝啬的。 村民想来古从圣的书读的必是极好的,所以村民劝过古从圣考取功名,但古从圣拒绝了,村民心想古从圣是担心弟弟,也许是想起了他的父亲,想到这儿,村民也就没再提了。 村民对古从是圣极好的,也许是可怜这孩子,也许是这孩子讨喜。村民在古从圣脸上看到的永远是温良谦恭。 古从圣非常的善良热心,自从道士走后,村民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古从圣医治的,古从圣还经常帮助农人做农活,并且古从圣身上还有着农人的坚韧执着,吃苦耐劳的性格,这是村民非常喜欢的。 所以在村中哪怕是脾气最臭的王二木匠对古从圣都很温和,就连最为泼辣的刘寡妇见到古从圣都是和颜悦色的。农人们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概括古从圣,好像只有书生这个词才能配上古从圣。 对于古长命,也就是大壮,跟古从圣不一样,对于古从圣村人们更多的是欣赏,是对其心性的认可,而对于古长命则是出于对后辈的喜爱。 古长命从小就不善言谈,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古长命爱笑,性格却比较内向,所以村民总是喜欢逗弄古长命,总是说要给这个小木匠找媳妇儿,每次都弄得古长命满脸羞红的跑开,然后引发众人的开怀大笑。 古长命虽然性格内向,身体羸弱,但却也一点儿也不娇弱,跟他兄长一样,骨子里透露着坚韧。 在木匠铺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不等师傅王二吩咐就做了,从不偷懒,古从圣虽然疼爱他,却也从不惯着他,在长命六岁时古从圣就开始教他洗衣做饭,缝衣补物之类的家务,在闲暇之余还教他读书写字,辨识药材,可能是古从圣想把自己拥有的都给长命吧。 用古从圣的话说,古长命得学会自己生活,自己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古长命会了之后,古从圣却也很少让他去做,只要是古从圣自己能做的就不会让弟弟去做,只是叫他认真跟王二学习手艺。 古长命也是乖巧,从来没有忤逆过兄长。古长命每学会一样小木活,都会先给兄长做一件,然后,古从圣就有了自己的小板凳、小书桌、小药筐,在古长命的眼中兄长就是自己的一切。 长命自从道士走后,身体虽然一直羸弱但也从未再生过病,长命只记得道士给自己治过病,自己揪过道士的胡子,道士的脸长命也已记不清了。道士也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不过幸亏兄长把自己当年揪的道士胡子还留着,每每想到这儿,古长命就想笑。 对于这个与自己相处接近一年的救了自己性命的道士,古长命不仅是心怀感激,更是把他当做亲人,所以自己做了个小匣子将道士的胡子放在里面,留个念想。 兄长很少提到那个道士,只是道士送给兄长的那副巴掌大的龟甲,兄长从不离身,不时还会拿出来看看,那个龟甲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自己看几眼就有点儿晕,但兄长却经常从口袋中拿出来看。奇怪的是,那副龟甲好像只有兄弟二人可见,其他人都看不见。 长命问过兄长道士,兄长笑着摸着自己的头说,道士其实是个郎中,当年大概有三十来岁,很有善心,当年见着自己二人可怜,救了你的性命。 古长命又问了那副龟甲,古从圣又讲到,那是道士送他留作念想的东西,至于其他人看不到,那其实是一个江湖把戏,就像镇子上赶集时见到的一样,还叫古长命不要告诉别人,说自己不会,到时村人让表演就麻烦了。 对于兄长的解释,古长命还是不太信服的,不过兄长的话古长命还是非常愿意听的,所以古长命也从未跟人提起过龟甲。 “那道士干嘛去了?”长命又问道,“那自然是云游四方,悬壶济世去了。”长命发现兄长讲到这儿时脸色有点儿不对,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长命只当是兄长思念道士了,也说道自己也想他了,不知他何时还会来这儿,只见兄长低声说道:“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最后兄长还笑着说:“咱们兄弟的名字还是道士起的”,长命发现此时兄长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古从圣喜欢看书,古长命喜欢看着兄长看书,古长命是知道兄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但兄长仍是喜欢一遍一遍看那些早已记住的床头放的父亲留下的书和从小镇书摊上淘来的书。 “每看一遍,书中的道理就懂得多一点,看多了,道理就明白了”兄长如是说。 看兄长看书,长命还发现了一件异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可能是随着兄长读书的量增多,兄长额头眉间的金光越发强烈,长命虽然只是偶尔看见金光闪现,但确实是不断增强的。 古长命告诉了兄长自己的发现,兄长只是摸着长命的头顶,笑着说:“你可能看花眼了,那有这种事。”古长命想来也是,而且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没再多想了。 村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在茅屋前的小院中,从圣坐在长命做的那把竹椅上认真的看书,膝盖上放着只小乌龟,而长命就坐在小板凳上不知是在盯着兄长还是在发呆,旁边还卧着一头黑牛牛耷拉着眼皮。 正文 “第四章 老牛,青龟” 茅屋里不只住着古从圣和古长命,还养着一只小乌龟,这只小龟通体青绿。茅屋旁还有一座牛棚,牛棚中住着老牛,老牛形销骨立,老眼浑浊,两只牛角其中的一只已从中折断,只是一身牛毛黑的发亮。 青龟是古长命八岁时在山涧的寒潭边捡到的,村后的小山旁有一条山涧小溪,其中有一个小水潭,水潭不是很深大约有丈八深,就是其中的水常年冰凉,或许说是寒凉更恰当,冬天却也不冻住。 古从圣喜欢用寒潭水洗漱、饮用,个长命却感觉寒潭水太过冰凉了,但古长命经常去那儿给兄长打水。 小青龟就是长命给古从圣打水时捡到的,当时八岁的古长命拿着小青龟回到茅屋高兴地说要给兄长炖汤喝,被刚采完药回来的古从圣阻止了。也许是古从圣见小龟满身青绿,感到奇异,也许是心生不忍。 从此就经常能见到古从圣读书时或一手拿书,一手青龟,或坐在竹椅上读书,腿上趴着个青龟。 而古长命更喜逗弄青龟,只是青龟似有些许灵性,对于这个曾经差点将自己下锅的人一直表现的很是惫懒,气得古长命多次扬言要把它炖了。 至今,五年过去了,古长命十三岁了,古从圣十八岁了,青龟还是和捡来时一般大小,巴掌大小,只是颜色更青了一点儿。长命之后又去寒潭边搜寻了几次,甚至打捞了寒潭,却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乌龟了,连一条小鱼都没有。 至于老牛则是古从圣十岁时从小镇上买回来的。 那日,古从圣依旧像往常一样背着一竹筐的药材去赶集,自从弟弟病好之后古从圣很少再入深山之中采药,只是在村中周边的几座小山之中采一些常见的药材,在赶集时到小镇上买给医馆,换些铜钱,再在镇上的书摊上买几本书,买些弟弟最爱吃的桂花糕,再买点粮食,加之自己也种了点地,还在茅屋之后弄了块小药圃,所以和弟弟倒也不愁吃穿。 古从圣卖完药材,揣着几十文铜钱在书摊上挑书,书摊主人是为落魄老书生,考了几十年却也没有中第,还花光了家中的积蓄,索性回到小镇摆了个书摊,把家中的藏书拿出来卖,顺带替人写写家书。 老书生虽然考了将近一辈子也没考上,但却对读书仍是非常推崇,古从圣每次去时总能听到老人说一些之乎者也,说一些圣人言。 老人说自己在这儿摆书摊是希望有后辈读书人能从自己卖的书中学到学问,将来能够成为治国平天下的大儒,也算弥补了自己的一点遗憾,而卖钱那都是其次,只是为了生计罢了。 对于这点,古从圣是信的,因为老人的书卖的非常廉价,小镇的读书人本就不多,所以靠卖书是赚不了多少钱的,老人所依赖维持生计的更多是替人写家书或是被镇上的大户请去教导稚童,所以每次买书古从圣就会就会多给几文钱,说是就当感谢从老人口中听的圣人言了。老人也没有拒绝,笑着收下了。 古从圣十四岁时,老书生死了,老书生在医馆给古从圣留了一摞书。 留言说是自己也是孤寡老头一个,没有什么后人,到老家中就只剩了一间破宅和一摞书了,破宅自己卖了托人处理自己的身后事,而这几本旧书自己实在不舍得卖,卖了也没人要,见古从圣喜好读书就给他留下了。 那次,古从圣刚来到书摊,就看到书摊前面的街道上围着一群人,古从圣本来也没在意,仍低头在书摊上挑书,这时听到一声低沉的哞哞声。 古从圣也走上前去,原来是有人在买牛,一般健壮的耕牛是没有人舍得卖的,只见是一头骨瘦如柴的老黑牛,头上断了一只角,一双浑浊的老眼,肚子上还有一道很多的伤痕,浑身都是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见是如此众人已散大半,这种牛肯定是头老病牛,眼见是活不长了,买回去吃肉都不敢。 所以最后古从圣才用了六十文钱就买了下来,也有好心人提醒古从圣说这个牛毫无用处,但是古从圣还是笑着买下来了。古从圣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替它驱赶伤口上的蚊蝇,就这样,这年茅屋旁多了个牛棚,古从圣家多了条老牛。 古从圣带回老牛,又采了些药材敷在老牛身上,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料老牛存活了下来。 但仍旧老眼浑浊,瘦骨嶙峋。如今八年过去了,老牛仍然活着,没有老死或病死。 老牛好了以后也能帮从圣耕地,但村人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动它的,只有古从圣每次用它耕地时比较温顺,而古长命则经常带老牛去吃草,给老牛准备草料。 古长命有时间的话就会赶着老牛到村后的小山上去吃草,小山不高,山上只是东零西落的几根青松,倒是野草遍地,到了秋天,漫山的枯黄,倒是老牛也不挑食。不过冬天长命是很少去小山上放牛的,小山上寒风太烈,有时还会积下皑皑白雪,只能给老牛吃秋天割下的枯草,老牛对于古长命倒也是比较温顺。 从古从圣十三岁时,村人们就有时会望见在田间古从圣带着老牛耕地时,或在茅屋前的小院独自读书时,从圣就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时间久了,农人们就调笑古从圣在对牛说圣贤大道理呢,古从圣也不恼,笑着对农人说自己在问些事呢,引来农人们哈哈大笑,没想到古从圣也会开玩笑。 至于青龟更多时候是在茅屋内的桌上,古从圣的手中,从圣的腿上,偶尔会被长命倒放在桌上,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也只有在茅屋,在古从圣面前,在逗弄青龟时,古长命才会展露出孩子心性,也许是从小没了爹娘,也许是生过一场大病,古长命从小虽然爱笑,但总是沉么寡言,笑容中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忧伤。 也许是有因为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也许是因为不爱说话,长命在村中几乎就没啥玩伴,自从捡到青龟后,青龟也就算成了长命的玩伴。 就这样,老牛已在茅屋旁八年,青龟也已在茅屋内住了五年。 如今,古从圣十八岁了,古长命十三岁了。 正文 “第五章 异梦” 清晨的小村格外宁静,早起的农人们已在田间开始一天的劳作,秋日的清晨有些许凉意。 古长命一清早就踏着露水微微浸湿的小路,带着老牛到村后的小山上去吃草了。而古从圣则是去田间劳作了一会儿回到到茅屋准备早饭,路过屋后的小药圃又顺手除去了几株野草。 古长命在小山上坐在小山上那块经常坐的石头上,望着村中袅袅炊烟升起,面对如此祥和的景象,少年的心里却有些烦躁。 古长命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少年梦见了自己的娘亲,长命早已记不清娘亲的面容,在梦中也是这般,模糊的面容,远远看着自己,长命向着娘亲走去,可是长命走一步,娘亲的身影就像后移一步,少年怎么也走不到娘亲前面,少年也始终看不清她娘亲的面容。 之后,长命又梦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当中,自己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去,他痛苦的挣扎,却找不到一丝光亮。少年在黑暗中无助地叫着哥哥、哥哥,过了一会儿,果然一双温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自己,长命能感受到这是兄长的手,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长命只感觉自己跟兄长走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些光亮,从命这时终于能看见兄长的脸庞,微光照映下兄长的脸庞惨白,眉间还有鲜血渗出,兄长的手也变得冰凉。 突然画面一变,自己回到了茅屋中一切如常,青龟依旧在桌上趴着,老牛也依旧在牛棚里,只是兄长却不见了,一切静谧的可怕。 突然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古长命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星空之中,脚下是无尽黑暗,周身之外却是无尽星辰,有的发出像萤火般的微光,有的却璀璨的不能直视。望着无尽的星空,古长命感觉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微尘,在这星空悬浮。 古长命在这星空之中飘游,少年迷茫的在星空中游移,像蜉蝣一般,长命完全接近不了那些璀璨的星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排斥着他,甚至连那些发散着萤火般微光的星辰也躲开它,少年不知飘了多久,少年所能看见的星辰已寥寥无几,古长命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这样漫无目的飘着飘着。 古长命最终还是碰到了不躲着自己的星辰,这个所谓的星辰,只不过是还没拳头大的一块灰色的石头,它几乎已经没有光了,古长命之所以能够看见它,还是在经过它时,它闪现了一丝光亮,它在这星空之中看起来也是那般的微弱,似乎随时就要消散,古长命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古长命心中对这颗微弱星辰有一种亲切感,也许是因为长命一样在这片星空之中显得如此渺小,也许是因为是唯一一颗长命弄靠近且没有躲开长命的星辰。 即使它只是个不起眼的灰石,即使它是那么微弱,这个梦中少年还是对它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古长命想伸手去触摸这个让自己感到亲切灰石,在碰到的那一刹那,古长命跌入了脚下无尽的黑暗当中,古长命也从睡梦中醒来过来。 古长命望着山下的村子,将思绪从昨晚的怪梦中拉了回来,想来兄长已经做好了饭,慢慢站起准备回家,老牛也似知道主人准备回家,不等古长命吆喝,已走在前面。 回到家中,兄长果然做好了饭菜,古长命随便洗了一下,望着桌上的饭菜,刚备招呼兄长吃饭,却看见古从圣已拿起药篓。 古从圣笑着对古长命说:“你今天回来的迟了一点,我就没等你,先吃了。我要进深山去采药,今天会晚点回来,晚饭就交给你了。”古长命听说兄长要进深山采药,顿时急了,担忧道:“哥,有人得重病吗?听村人们说在那深山中看见过狼和老虎呢?” 古从圣见弟弟很担心,就走了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没事儿,那年你生病了,我七八岁就独自进深山寻药了,倒也没人生病,只是当年见到一味奇药,这些年应该年份到了,这次去才回来给你补身体。” 古长命倒也听村人说过古从圣当年小小年纪就进深山采药了,这些年古从圣也到在周围的山中采一些药材给长命补身体,只是古长命的身体却一直瘦弱,古从圣对此倒也没有特别强求,只是今天古从圣却要进深山采药,再加上昨晚的梦,长命心里隐隐的不安。 古长命却也知道兄长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但总感觉兄长有事没给自己说,心里仍是担心。所以对兄长说:“刚好这几天王师傅去镇里做活,不用我去帮工,所以我和你一起去吧。”古从圣似乎早已知道古长命会这样说,对古长命说:“就你这小身板,真遇到危险,我是救你,还是逃命呢,放心,无事的,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去了,但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况且,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做呢,吃完饭后,就去寒潭那儿去挑水,把灶台旁的大缸灌满为止。” 说完,不等古长命张口就背着药篓走,走了几步后还不忘回头笑着命说:“记得做晚饭,做的好吃点。” 古长命想从古从圣脸上看出什么,但兄长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又听到兄长还交代晚饭的事儿,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就又对兄长说:“注意安全”,古从圣只是向后摆了摆手,意思自己知道了。 看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上就进屋吃饭了。却没有注意到牛棚内卧着的老牛突然站了起来,直直盯着古从圣进山的方向。 古长命吃完饭后,收拾洗漱了碗筷,就提着木桶去寒潭打水了,今日似乎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少年却没想到,今天是他命运的又一次转折。 古从圣在即将进入深山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前面几丈远处,一头老牛拦住了去路。 老牛一双浑浊的牛眼直直盯着古从圣,古从圣也望着老牛。一头老牛,一位青年,沉默几秒后,从圣望着老牛道:“你来了呀”。只见老牛张了张牛嘴,有浑厚的声音传来,“你真的决定了吗?”。 古从圣没有一丝诧异,甚至那张微笑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其他的神情变换。因为古从圣十二岁时就知道自家的老牛能口吐人言,只不过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也从那时起,古从圣就经常和这头老牛聊天了。 正文 “第六章 离散” 古从圣将目光从老牛身上移开,在周围望了望,找了块石头缓缓坐下。老牛依旧站在哪里,只是朝着古从圣的方向扭动了牛头,依旧盯着古从圣。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古从圣打破了这个氛围,说道:“我知道瞒不过你,我也没打算瞒你,做完这件事,我就要离开了。“ 老牛又发出浑厚的嗓音:“我也要走了。“古从圣顿了一下,还是温和说道:“嗯,我知道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离开的原因吗?“老牛问道,“你身上还有很重的伤,我帮不了你。“古从圣答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向往外面的世界吗?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老牛说的有些急切,但声音依旧浑厚。 古从圣似乎没有感受到老牛情绪的变化,仍然慢悠悠说道:“这样的生活很好,我很喜欢,但,但他要死了呀!。”说道这里,从圣脸上有一丝忧愁闪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想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带他回来,如果他真的必死的话,死时总得有人在他身边呀。而且,而且万一我能救他呢。”古从圣继续说道,古从圣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但老牛还是听出了担忧与焦急。 “那个道士吗?你如何知道他要死了?我都推算不出他半毫命数,而且你又如何能找到他?“老牛反驳道。 “长命保存在匣子中的他的胡子,在前几天已经变成了飞灰。而且他留给我的龟甲已经远远不及平常的温度,上面只有很微弱的温度了,甚至这几天有时会冰的发寒。而且我能感受的我这几天的福缘在增加,这些都说明他快要死了。” 说到这里,从圣脸上已经没有了平常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肃重。“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必须得离开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他的。”此时,古从圣眼中透露着坚定与绝对的信心。 “可是,你也说过他并不想让你与他之间有任何命数的联系,你现在再去找他岂不是又打乱了命数,这种冥冥之中的东西到达他那个层次说不定能看清一点,他不让你沾染上肯定有他的打算。“老牛又说道。 古从圣安静地听老牛说完,没有接着老牛的话往下说,只是缓缓道:“从他在雪道中拦下我那一刻起,我们的命理就有了交汇,他的生死我就已经参与进去了,在他绝命之时,我又怎能当作不知。就如同你我一样,你本早就能离开,可是为什么还在我身边至今呢?” 听着古从圣的言语,老牛沉默了,老牛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古从圣买下自己之时。那时自己遭受雷劫,头上的本命角被打断一只,躯体差点被打得碎裂,最为严重的是灵智被打得涣散,沦为了一头普通的老牛,差点儿被人烹杀。 是眼前这个青年带走了自己,治好了自己的外伤,自己也在他身边听他诵读圣人之言,也汲取了他的部分文运,又重新凝聚了灵智,更是沾染了部分福缘,修为也恢复了一些。 老牛是在从圣带回来的两年后恢复的灵智,老牛恢复灵智后就已看出了古从圣的不凡。 所以老牛口吐人言,与古从圣交谈,给他讲一些村外的事,讲一些修行的事,讲一些这座天下的事,古从圣只是在他身边默默地听着,偶尔会向他问一些事。不知从何时起,老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老牛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一头普通的耕牛,只不过这头耕牛可以陪青年说话罢了。 老牛也不知从何时起就非常信任这个青年,也许是重聚灵智后每日与古从圣的交流,让老牛认识到了他心智纯净,也许是每日古从圣毫不吝啬自己的文运,自己在旁时总是以心言诵读文语,也许是听了古从圣讲了他小时的事,感受到了从圣的赤子之心,也许是从圣从来不问自己往事,只是把自己当成可以交谈的朋友,也许是这个青年就凭读书就已早早是儒家如玉君子。 但老牛想更多的可能是自己还没重聚灵智,还是一头命悬一线的废牛时,那天黄昏时的小路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轻轻用麻袖替自己驱赶身上伤口上的蚊蝇,在那时,那头毫无灵智的耕牛就已经将这个人当成了最信赖的人。老牛以前是没有朋友的,老牛之后知道自己有朋友,他叫古从圣。 老牛本来应该在灵智重聚后不久就应该离开的,但老牛没有,老牛习惯了卧在从圣身边看他读书,习惯了给他讲述一些外面的奇闻异物,老牛呆在从圣身边感觉很宁静,老牛喜欢这样的生活,但到现在老牛不得不走了。想到这儿,老牛的心绪有点儿烦躁了。 老牛来之前就猜到了古从圣要干些什么,从昨晚古从圣为古长命所谋那一丝虚无飘渺的命丝时老牛就已大概猜到了。老牛刚开始想不通为什么,现在他知道原因了,老牛不会再劝阻,因为老牛知道古从圣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老牛也找不到任何道理去劝阻。 老牛只是感到可惜,这座天下从今天起就少了一位福缘超绝之人,少了一位有望达圣的儒家如玉君子,少了一位修行人,不过也多了一位读书人,也少了一位凶命绕魂之人,多了一位无灾无难的普通人。 这样想来,也不算太坏。 这世间本就容不下一位如此福缘的天眷者,也不该有一位凶命至此的天厌者。 古从圣见老牛在沉思着什么,古从圣没有打断老牛的思绪,只是安静的等着。 老牛终于开口了:“你既已决定,就去做吧,我为你守法集灵。你要做的事本就逆天而行,那副龟甲虽然奇异,但也仍是机会不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我回去准备准备。” 古从圣没有推辞,说道:“子者,阳生之初。就今夜子时吧。”说完,古从圣起身,微微地整理了一下麻衣,拿起了药篓,望向了老牛,说道:“你回去吧” 说完,古从圣就又转身踏上了那条通往深山的小道。 正文 “第七章 命转” 转眼间,小村又迎来了一天的黑暗,夜幕已然笼罩了整个村庄,村中的人已都回到家中,在昏黄的油灯下吃着晚饭,享受着这一天的宁静。 古从圣和古长命也依旧像往常一般,在小茅屋内,在昏黄的灯光下,坐在木桌旁,吃着简单的晚饭。 吃过晚饭后,古长命望着今天兄长采药而归的药篓,里面大多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只不过年份长一些。 绝大部分药材古长命还是认识的,古长命指着药篓里的药材对着正在灶上洗漱碗筷的古从圣说道:“这就是兄长今天所采的药材吗?兄长,其实我现在挺好的,就是瘦一点而已,真的不用在为我操心了。” “嗯,你也大了,也不用我操心什么了”听着兄长的回答,从命感觉有点怪怪的,自己在兄长眼里应该永远是个孩子才是,从命总感觉今天的兄长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来到底那儿不对劲,从命也没再多想了。 等到黑夜把整个村落陷入其中,村落每户的油灯都已熄灭,在茅屋旁的老牛走出牛棚,头上那仅存一只的牛角却黑的发出乌光,即使在黑夜中也可见,乌光将黑夜的黑暗都压抑了,它并没有融入于黑夜,反而在黑暗中显得突兀。 茅屋内古从圣坐在床边望着熟睡的弟弟,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低声喃喃:“时辰到了呀”,将目光从弟弟的脸上移开,走到屋内放的药篓旁,拿起了白天采摘的一味草药,这株草药看起来没有什么奇异,很是普通。暗绿的细尖株叶,灰色的根茎。 老牛此时一动不动地站在茅屋门口,只是头上的那仅剩的独角仍是黑的妖异,以黑角上方数丈为中心,发出凝重的黑光将茅屋笼罩在内,似与外面隔绝。 只是独角上方有些波动,周围的空气似乎向此聚集。又见从黑牛身上飘出一个似实为虚的金色小牛,金色之中有些血色红线蔓延,头上同样残缺了一只牛角。金色小牛径直穿过茅墙,进入到茅屋内,外面的一切仍然保持着奇异。 金色小牛进入到茅屋内看见古从圣手中的药材忍不住赞叹道:“那座深山中连这种药都有?“ “那座山只是普通的山,只是灵气高于周围其他山罢了,但是那座山里有座残破的小洞天,这护魂果是哪小洞天里的。“古从圣说着的同时就用手将那株草药的茎杆从中折断,只见这茎杆是中空的,其中有一粒鲜红的小果实,古从圣小心将其拿出,走到床边,将之直接喂入沉睡的古长命口中。 “转命之术本就是从万千绝命中寻求一丝生机,虽然那个龟甲极为灵奇,但它上面所记之术连我都闻所未闻,等下如果有意外发生,你立即停止。“在空中飘浮的小金牛提醒到。 古从圣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在额头一抹,只见其中一滴血金色血液从中飞出落在小金牛上,只见小金牛的身体又凝实了一些,从圣的脸上苍白了一点。 “你这又是何必,如此损伤己身“小金牛说道。“等会过后,我的修为福缘总是要消散的一丝不留的,还不如现在做些能做的不然不就浪费了。“古从圣回复道。小金牛本想在说什么,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了下去。 古从圣又望向了桌子上趴着的小青龟,说道:“还需要你的一滴命血,损伤你四五十年的寿命。”说完木桌上的青龟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旁边的小金牛见势就要过去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但被古从圣阻止了:“他才灵智初开,那懂得什么,况且这对他损伤是有些大。“古从圣对老牛说道。老牛心中仍有些气愤,心想就那点儿寿命对与青龟还值得一提?但又一想古从圣说的也不错,这家伙现在相当于四五岁的稚童,自己也不好与他计较。 古从圣又对桌子上的青龟说道:“如果你同意,那株护魂果的茎叶就给你做补偿了,它的价值对你来说可远远胜过那点儿寿命。”听完古从圣的话,青龟立刻睁开了眼睛,非常人性化的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它只是除开灵智的小妖一个,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株药材对他很重要。 见他同意,古从圣就将那株护魂果的根茎放到小青龟的旁边,又将手放在青龟的小龟壳上,只见青龟壳上泛出青光,浮现出一种歪歪扭扭的纹路,青龟也变得通体碧青,如同一块青玉一般。 又见有丝丝青血顺着龟甲上的奇特纹路汇聚到龟甲中心,最终形成一小滴圆珠,古从圣手轻轻一翻,小血珠浮跃到古从圣的手心之上,不断旋转。此时,小青龟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只是身上的青色颜色变淡了一点儿。小青龟将那株护魂果的根茎用爪子拉过来护在身下。古从圣见此,笑了笑,又将目光望向手心中的青龟命血。 低声喃喃了一句,是时候了。 走到床边,望了望床上熟睡的弟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现了笑容。将手掌中的那滴命血轻轻一挥,落在了古长命的额心。 只见那滴命血落到古长命的额头上,古长命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却也没有醒过来。那滴命血依旧悬浮在长命额心,迟迟没有下落,没有与长命的额头所接触。 见此,小金牛摇了摇头,叹道:“命竟如此啊,竟连一点机缘都受不得。” 古从圣见此,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是对此没有任何不满或意外。 古从圣俯下身,伸出手指将那滴命血轻轻一按,那滴命血就此溶进了古长命的额头。此时,古长命痛苦似乎加剧了,嘴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却仍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古从圣轻轻拍着古长命的额头,过了一会儿,见弟弟平静了下来,才又直起了身。 看向了小金牛,说道:“可以开始了” 小金牛点了点头,头上唯存的一只独角骤然发光,茅屋外黑幕下的气体不断涌向茅屋内,充斥在整个茅屋内。 古从圣将古长命扶起来,使其直坐于床上,古从圣也上床与古长命相对而坐,见其一只手轻轻靠近自己的胸口,只见一个漆黑的龟甲从古从圣的胸口浮出,悬浮与古从圣与古长命之间。 古从圣又用指甲轻轻在自己额头一划,一滴金血浮出落于龟甲之上,只见其上那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断流动,龟甲不断上浮,直至高于古从圣的头顶,又散发出两道血黑色的光,如果再仔细看那两道血黑的光中又夹杂这两条细弱游丝的金线,两道血黑的光分别落于古从圣和古长命的额中,像是在古从圣和古长命的额中架起了一座桥梁。 命运也即将在这座桥梁上转换。 正文 “第八章 命运的挣扎” 此时,茅屋内正发生着令寻常人难以想象之事,毕竟仙妖鬼神只说在民间从不缺少,但那毕竟是世俗之说,见之人少之又少,见到了不是从此已非山下人,就是没有机会说出去,信之人也是宁可信其有。但现在,茅屋内就发生了非仙妖鬼神之力所能及之事。 浮于古从圣和古长命头顶的那个龟甲,缓缓旋转,向右转一次就从中飞出一个金色色符号贴于古从圣身上,向左旋转一次就会从中飞出一个血色符文,落于古长命身上。不一会儿,两兄弟就全身被符文所覆盖,只不过一个是金色,一个是血色,一个神圣,一个妖异。 古长命体表的血色符文似激发了什么,他体内所有穴位散出血光,在皮肤下的血管中乱窜,很快,古长命已通体血红,就像体内的血液都溢充到皮肤之下。与此同时,古从圣也是这般,不过古从圣从穴位中散发的是金光,并且非常温和的在从圣体内游走,不像古长命的血光那么狂暴。 一边金色气光,一边血色气光,顺着龟甲所见的那条线桥开始蔓延,最终到达中间的龟甲处,龟甲又开始旋转,使得两道气光互换了位置顺着线桥分别流入二人额内,与两人体内原有气光对冲相抵消,就这样一次次的循环,古长命体内的血光不断地减少,古从圣体内的金光也不断地消失,直至古长命体内所有的血光都以被金光所消融,古从圣体内也没有了一丝金光。 现在凶命福缘已转,古长命又倒下沉沉睡去了,那副龟甲浮至古从圣头顶。 小金牛在旁见此,不禁感叹道:“机缘与凶命竟完全相等,不差一毫,不多一丝,天道真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又对古从圣道:“接下来,最重要的最凶险,你一人要独受两份天道反噬,若扛不住就不要硬扛,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 其实小金牛说的凶命与福缘相等并没有错,但是他忘了一点,古从圣身上并没有完整的福缘,他的一部分福缘已给了道士。刚刚与古长命的凶命所冲消,最后的一些凶命是没有化掉的,而是古从圣直接收到体内,压制了,小金牛也没有发现罢了。 古从圣转头对小金牛笑了笑,不过此时的笑已是苍白勉强的了,因为天道反噬已经来了。 天道无情,天罚难逃,刚刚结束反噬就已开始,古从圣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裂成千万分,如同抽丝一般,像是要将灵魂抽散成一条条细丝,护魂果只有那一株,已给长命服下。 这些年自己修行同时已是注重了灵魂强度的增强,但这样的灵魂反噬,仍然是远远扛不住,古从圣只能依靠自身这些年的修行去加持灵魂,勉强扛住了灵魂反噬,这样一来,古从圣的修为已损大半。 刚扛住了灵魂反噬,天罚又至。古从圣直接破茅屋顶而出,急速上升,小金牛紧随其后,数息已到达很高的高空。向下望去会发现有一层透明屏障将天空分为上下两部分,古从圣与小金牛现在就处于上部分。 古从圣是第一次来此,以前听小金牛讲过,这里被修行界叫做御空,下方是人间界的天空。一般修行者御空飞行都是在御空中进行,这里飞行速度更快而且可避免惊扰普通人,非修行者是望不见这里的。 御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用处,那就是接受天罚都会在这里,这是修行者接受天罚的必在之地。也不是天罚只能至此,而是如有人敢引天罚至御空之下,那天罚就不再是天罚,而是天灭,天罚之下尚有生机,天灭之下抹除一切。 天罚有两种,雷法火刑,一般修行破镜受雷法,身受体雷,魂受法电。受住,魂体双增,破镜成功;受不住,体灭魂散。而一些逆天而行,逆道而为之人,会受火刑,魂体同受,炼体灼魂。 古从圣来此就是准备接受火刑,两道青紫火柱从天而降,一道奔向从圣,另一道竟是朝着御空下方的长命。从圣收于体内的那副龟甲迅速飞出直接抵挡在另一道火柱之下,此时,从圣已被火柱笼罩,但他还是艰难的控制龟甲将另一道火柱引于己身。 两道青紫的火柱接触的瞬间就变成了一道婴红而更加凝实的火种,自古从圣天灵而钻入瞬间由体内而散发于外将从圣包围于火焰之中。 从圣此时早已面目全非,成为一个火人,但他仍是在那儿静静的接受者天火的灼烧,像是这些体内外的灼烧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 旁边的小金牛却一直面色沉重,他不是担心从圣此时的火刑炼体,以从圣的修为,就算刚刚大减,倒也应该能抗住,只不过落个修为尽失罢了,活下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真的有这么顺利吗? 令小金牛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见一个虚幻的古从圣从古从圣的身体里被勾出,无数个火爪勾住了古从圣的魂体,其中较大的几个魂爪分别由古从圣的额心、四肢的关节贯穿而过,死死地锁住了从圣的魂体,然后火爪纷纷化为火焰黏灼着从圣的魂体。 魂居于身,身存以魂,两者相通,二者相融,魂离身则魂无依,身失魂则身无神。古从圣现在就处于魂体相分之状,若是魂体相依,则可能渡过,魂体相剥离则是绝境。 小金牛见此,轻叹一声,自己与古从圣还是远远低估了天罚,天无绝人之路,想着在无数种绝路中应会有生机,现在想来,内心满满的苦涩。 为今之计只有用自己的魂体强行替抵挡从圣抵挡火刑,为他博得一线生机,自己大不了再次失去灵智,沦为一头凡畜罢了 其实小金牛知道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不说他能否真的为古从圣搏得一线生机,就他贸然干预天罚,必定形神俱灭,那有失去灵智那么幸运。只是自己不能就这样看着古从圣死罢了。 就在小金牛想要以魂体去扑向刑火时,异变又起。 正文 “第九章 老道、枯僧、耕夫” 就在小金牛要扑上去时,古从圣的魂体与肉身突然从内部红光大作,竟然是古从圣压制在体内的多出的那部分凶命无法压制而散发于外。 只见那些红光极其暴躁,在古从圣体表乱窜,将原本附于古从圣体表的刑火都冲散了,每流窜一处,那处的刑火都被剥离于古从圣的身体。 最后就形成了这样一幅景象,古从圣的魂体与肉身都由一层红膜覆盖,外面隔绝着熊熊刑火。 不仅表面如此,魂体与肉身的内部也是这般。 刑火被隔绝开后不断冲击着那层红膜,甚至化成无数如同绣花针般的火针不断地向红膜内刺去,眼见红膜就要被刺穿,悬浮在一旁的龟甲突然动了,直冲于刑火之中,并不断高速旋转,小金牛定睛一看,竟是在吸收刑火,眨眼间刑火就被吸收了许多。 而那多余的凶命所成的红膜竟也开始吞噬刑火,两者竟是同时在吸收刑火,这是小金牛闻所未闻之事,这世间竟有能够吸收天罚之物。 小金牛虽然已经把龟甲放在很高的高度了,但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低估了。而至于从圣体内与长命转换而得来的多余的凶命,这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凶命本就是虚无缥缈之说,只是凶命福缘都是关乎一个人的运道,从来没有能够化形的。 想不通小金牛也没有在纠结此事,世间之事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通晓的,大道之上奇异之事无处不在,过多的纠结反而落入小道。 小金牛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从圣身上,此时刑火已被龟甲和红膜吸收殆尽,龟甲已停止了旋转,又浮在一旁,而红膜又尽数散去又隐匿于从圣体内。 古从圣此时的肉身已是一片焦糊,魂体已是非常虚幻,不过还算渡过了,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修为是损失殆尽,福缘也是不留一丝,还多了些凶命。 火刑总算是渡过了,古从圣的魂体也已归身。小金牛赶快靠近,见从圣无碍便立即询问凶命之事,实在是此事太过诡异,不过古从圣此时说话都已困难,自然难以回答。 小金牛就要带古从圣离开御界,回茅屋疗伤时,却被古从圣一把推开,相处这么长时间,早已有了很高的默契,没有多想,小金牛就急遁到远处。 刚离开,就听到一声轰鸣,接着就见一道紫雷朝着古从圣打去,小金牛心里一阵后怕,这是对古从圣的雷罚啊,自己刚若晚走一步,就会被当做干预别人破镜,形神俱灭。 可是立马又为古从圣担心起来,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在以受伤的凡人之躯硬抗雷罚,十死无生,刚刚推开自己恐怕是他的极限了。让小金牛感到奇怪的是雷罚通常是降于破境之人,可是古从圣此时修为尽失,已为凡俗,有何境可破?又何能破境? 幸亏浮在一旁的龟甲在雷罚落到古从圣身上之时飞至古从圣上空护住了他。可是被庇护在龟甲下面的古从圣还是收到了波及,竟是有一缕雷芒透过了龟甲直刺古从圣头顶。古从圣被雷芒击中,刹那间全身雷电萦绕,昏死了过去。 小金牛也束手无策,过了一会儿,见龟甲又飞回从圣身上,从圣身上的雷电也消散了,想来雷劫应该结束,就把昏过去的从圣带回了茅屋,此时从圣全身焦黑,整个身体滚烫,小金牛将古从圣放入白天古长命装满寒潭水的水缸中。 夜晚静静的消逝着,转眼已快到第二天中午,小茅屋已回归了往日的样子,只是茅屋内床上躺着的长命仍在熟睡中还未醒来,水缸中的从圣依旧昏迷着,身上早已被泡的溃烂,生死未知。 茅屋外的黑牛有种预感,要是今天二人还是醒不过来,那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此时,一处绝壁上的一个山洞之中,一个枯坐的道人睁开了双眼。 道人不知已坐多少岁月了,只见道人全身都已落满了灰尘,道袍下端都已被老鼠咬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破洞,甚至身下的蒲团都有些腐朽,但道人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抬起了手,掐指算了算,又放下了手,闭上了眼睛,继续枯坐,完全没有在意旁边的几只小老鼠刚因他的举动吓得吱吱地跑开了。 与此同时,一座古刹中一位老僧也睁开了双眼,老僧瘦的如同骷髅上附了张人皮一般,老僧双眼早已深陷进去,但老僧的眼睛无比的深邃又明亮的像婴儿的眼睛一般。 老僧看向了古刹门口的那个菩提树,古刹是没有寺门的,那株菩提树就长在古刹前面,老僧的禅房也是无门的,与寺前的菩提树相对。所以老僧睁了眼睛就能望见菩提树。 望了眼菩提树,低声道了声“阿弥陀佛”,就又闭上了眼睛。 菩提树上却落了片叶子,随风飞扬,叶子看起来飘得很慢很缓,但却数息就飘到了古从圣古长命兄弟二人的茅屋内,缓缓落到了熟睡中的古长命的头顶。 古刹与茅屋似乎相隔甚远,又似乎相距很近,菩提叶飘得玄妙至极,似慢却瞬至,似快却柔缓,仿佛在天地间却与万物相隔。 连屋外牛棚内神魂已归的老黑牛也没有发现有一片翠绿的叶子穿过茅墙,飘至屋内,落于已经身无凶命的古长命头上。 古刹中,树在寺前,僧在寺内,树僧相对,僧却闭眼。 同时,一个小山坡的旱地中,一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汉子愤愤的丢下锄头,仰头看向天空骂了句:“他娘嘞,这算么事”,然后一屁股坐到地里,从怀里摸索出了几片烟叶子,又在腰间抽出一杆烟袋锅,随手将几片烟叶揉成团塞进烟锅中,又在身上摸索一会儿才发现没带火,汉子低声骂了娘,就又从烟袋锅中将已经成团的烟叶抠出来,直接丢进嘴中,狠狠地嚼着。 嚼了会儿,汉子狠狠吐出了烟渣,自言自语道:“都他娘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娘嘞,俺只是个种地的,俺也不想管,俺也管不了,这个烂摊子还是给别人收拾吧,大不了俺以后能帮点儿再帮点儿吧,想来那小哥儿以后知道了也不会怪俺嘞。” 说完汉子起身,朝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又搓了搓,重新拾起锄头,埋头挖地。 正文 “第十章 游侠儿、小和尚” 一座小酒肆中,一个腰间挎着一柄无鞘木剑和一个已经脏的黝黑的酒葫芦的游侠儿,全然不顾旁边一个五六岁小沙弥一直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与店内的老板娘在柜台前聊得火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荤话。 游侠儿眼神肆意在老板娘丰满的胸部和翘臀上游走,老板娘也是火辣妖媚,毫不在意游侠儿猥琐的目光,甚至在游侠儿眼光扫过自己胸部时还故意挺了挺,惹得旁边的小和尚低声骂了声:“妖精“,声音虽小,但老板娘还是听到了,老板娘非但不恼,“咯咯咯“笑得更加花枝乱颤,游侠儿看的眼睛都直了,嘴上却对小和尚骂道:“臭小子,你懂什么”。 老板娘毫不在意游侠儿侵略似的眼神,问道:“小哥儿,你儿子呀”不等游侠儿回答,小和尚就抢先喊道:“谁是他儿子啊,我可是……”刚要开口就见游侠儿瞪着他,小和尚却也不甘示弱也用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了回去,嘴上却也不再说了。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还是游侠儿示弱了,撤回了目光,对老板娘说道:“这可不是我儿子,这可是我的小祖宗哟。” 然后,也不再与老板娘说荤话了,拿下腰间的那个黝黑的酒葫芦,让老板娘装满一葫芦酒,从怀中摸索半天一个小小的碎银,递给老板娘,还不忘趁机占老板娘的便宜,在老板娘伸手接钱的手上狠狠的摸了把。然后大气的说了声不用找了,害得老板娘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本来就不用找。 游侠儿像是没看见老板娘鄙视的眼神一样,拿起酒葫芦,侧过身就要拉着小和尚走,却发现小和尚已经快步的走到了店门口了。 然后游侠儿用一种献媚的声音叫到:“我亲爱的小佛爷,等等我哟”,小和尚听到这话嫌他丢人,直接小跑了起来,游侠儿就在后面追着。 山林小道上,游侠儿喝着葫芦里的烈酒,背上趴着小和尚,小和尚看着那脏的黝黑的酒葫芦就说:“姓刘的,这葫芦这么脏,都发黑了,等到前面遇到小河,我帮你洗洗”,游侠儿连忙装作感恩涕零的笑道:“小佛爷费心了,劳烦小佛爷了,只是小佛爷不怕手染黑了吗?”。 小和尚立马故作得道高僧语气:“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就让贫僧帮刘施主度化此物,驱走表面的阴秽。”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惊走了林间不少鸟儿。 笑了一会游侠儿向前方远望:“小汤团啊,你真的慧根深藏,佛法精深吗?” 小和尚听出游侠儿话中的怀疑:“坏刘浪,我本来就是寺内除了我师父外慧根最好的,还有那么多寺内的经书我都读完了。师父说我是百年,不,千年,反正好多好多年难得一遇的呢,将来肯定能成佛的” 游侠儿似乎喜欢逗小和尚,继续说:“切,你们寺中就你和你师父两人,老和尚带着小和尚,两个人比慧根,有意思吗?经书也就那四本,好意思说多。” “坏刘浪,你懂什么,师父说我慧根好就是好,师父还说佛法相通,四本足矣,佛经不重要,佛意明了即可。坏刘浪,你再欺负我,我就到时告诉师父,让师傅狠狠打你屁股。” 小和尚提到了他师父,刘浪就有些伤感,那个有趣的老和尚现在恐怕已经圆寂了,但刘浪将悲伤掩饰的很好。“好的,小汤团儿,我怎敢欺负小佛爷您呐” 小和尚听到游侠儿服软一下子就开心了,但又听到刘浪喊他小汤团儿,就又恐吓道:“坏刘浪,以后不许叫我小汤团儿,不然我成佛后就狠狠打你屁股。”在小和尚眼中打屁股是最大的惩罚了,边说还边用搂着刘浪脖子的肉乎乎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刘浪的脸颊,刘浪也不在乎,任由他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摆弄。小和尚又解释道:“我就不让师父动手了,师父年纪大了,打你怕累着了,本小佛爷亲自动手,让我师傅在一旁为我压镇!” 刘浪完全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恐吓之意,反倒听出了小和尚话里对他师父的思念,就赶快岔开话题:“好的,小汤团” “哼,你又叫了” “知道了,以后不叫了,小汤团” “哼,你个大坏蛋,坏刘浪,坏蛋刘浪,你就知道整天欺负我。” “好好好,怕了你了,那就问你点儿正事儿,请问小佛爷,那你说咱俩的有缘人身在何地,咱俩何时可见啊!” 刘浪才不在乎什么有缘人呢,而是怕这小和尚滚滚的眼泪连带鼻涕落下,然后再用他的小手涂的自己满脸,所以又岔开了话题。 果然,小和尚很快的收住了自己快要滴落的泪珠子,“在应在处,在应见时见”小和尚学着他师傅的腔调,装作一本正经的回答。 “是吗?听起来有点儿意思。” “刘浪啊,你会武功吗” “当然会啊,我的武功可高了” “有多高?” “有几个小汤团那么高” “哼,一听就是吹牛”,“你那把木剑给我好不好” “不好,你个小和尚要木剑干嘛,还没木剑高” “给我嘛” “不给” “哼,小气鬼” “刘浪啊,你拜我为师出家好吗?这样咱俩都是和尚了” “不好” “那你拜我师父为师好不好?” “也不好” “那,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哦” “我不是出家人” “哼,那你就是撒谎喽” “放心吧,我会一直带着你的” “哦” ........ 东拉西扯着小和尚就困了,就在刘浪背上睡着了,感受到肩膀湿哒哒的,刘浪就笑了,小家伙儿又流涎水了。 听着山林中有些聒噪,怕吵到小和尚睡觉,刘浪轻轻的说了声:“嘘~,禁声”。 顿时山间精魅鸟兽匍匐战兢,唯恐发出一丝声响,正午的山林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刘浪也小心地踢掉了脚上的已经破烂的草鞋,光脚小心翼翼的踏在山林的小道上,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没有一丝颠簸。 正午寂静的山林小道上,就见一个腰挎木剑,腰栓脏黑酒壶的游侠儿背着一个睡着的小和尚光脚走在小道上。 游侠儿所过之处,万兽匍匐。 正文 “第十一章 师兄与师弟” 清溪茂竹之间,隐立着一座雅致的庭院,几间寥寥的青舍前的小溪旁,一位身着儒衫,头束儒冠的老人正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垂钓。 溪水清如境,溪声脆如铃,小溪只有几寸深浅,一眼可以望见溪底的圆润各态的鹅卵石,却望不见一条鱼,老儒一手持杆,一手执书。老儒没有望向鱼竿,手却持的很稳,老儒的目光一直都在手中的薄书上,老儒看完一页,自有微风拂过,书页也随风翻了过去。 当老儒看完最后一页时,将书合上,看向鱼钩。只见还是没有鱼儿上钩,老儒又翻开了书的第一页,但又顿了一下,又将书合上,转头看向在古槐树下乘荫小憩的年轻人。 古槐树树干很粗,外裹着很多老皮,树叶却极为茂盛,将溪边垂钓的老人也一并纳入阴凉之中。 年轻人大概有二十多岁,身着青衫,綰着冠发,面貌极为俊美白皙,躺靠在竹椅。 老人望向年轻人笑着问道:“师兄怎么看?” 年轻人听到了老人的声音缓缓地睁开眼睛回道:“不错” “我也觉得还不错,不过有点儿可惜了,不过也正因如此,才配的上师兄的不错嘛”老儒此时手中已经没有了鱼竿和书,也不知将其收于何处了,完全转过身来相对于年轻人而坐。 见老儒转过身来,年轻人也坐直了一些。 “昨晚之事动静不小,想来是惊动不少人,还是年轻哟,做事还是太嫩了”说完却发现竹椅上的年轻人有点儿戏虐的看着自己,好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的笑道:“咳咳,啊哈,那个,那个,我不一样嘛,我不是有师兄嘛,而且师弟我现在也不是成熟了许多嘛”。 “哦?那这次我看那个稚嫩可能抗不过去,那你这个成熟的想办法帮忙扛过去吧!”年轻人微笑地盯着老人缓缓说道。 “啊?师兄,这很可能是一场道谋,你忍心让师弟陷进去?而且天师,禅师,还有那无耻的种地的可都没有干预。” “道家讲求自然,佛家讲求因果缘分,至于农家你也说了他们农首无耻了,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做些什么。而我们读书人,我们讲什么,我们讲道理啊!” “那师兄,我们这次讲的是什么道理?” “我说过了,我觉得那俩孩子还不错” “啊?就因为这个?” “怎么?这个道理不够大?” “怎么会呢,师兄的道理当然大”老儒谄媚的回道。 “那还不去办?等我留你吃饭啊” “办!马上去办!只是师弟还有一丢丢的小事儿师兄帮忙。” “要钱没有,其他不给,滚蛋!” 老人见师兄拒绝,瞬间就由笑脸变成一张苦脸,“师兄呀,那杜老头儿此次可拿出了他珍藏的青酿,你也知道师弟穷啊,他要的其他东西师弟给不起啊,而师兄你的‘文运钱’的那老头儿可稀罕了,所以……”还不等老人说完就见年轻人又倚靠到竹椅上,闭上了眼睛。 老人见年轻人不为所动,不死心继续说道:“师兄啊,你知道师弟的,要是没有好酒喝到,师弟就容易乱说话,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现在的样貌和这方小天地告诉了什么青娘子,萧掌柜,还有……” 老人还想说,但老人不敢说了,因为老人发现年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老人赶紧陪笑道“咳,咳咳,开玩笑,开玩笑,师弟我那儿认识什么青娘子,萧掌柜的,师兄你放心,师弟不会胡说的。” “不过师兄啊,美酒就是我的命啊,师兄你还记得夫子临走时让你好好照顾我吗?咱俩从小到这么多年的感情,还记得我七岁那年……” “夫子走有些年头了”年轻人打断了老人饱含深情的回忆。 “是呀,那年我才十八岁”老人感慨道 老人还想继续感慨,但看见年轻人手一抬,一枚圆形方孔表面附有一层淡淡的白雾的金黄铜钱向自己飘来,老人伸手接住,只见铜钱一面有“正心”二字,一面有“诚意”二字。 老人有些吃惊,因为这是一枚双面双字玉雾钱,一般普通的“文运钱”只是如民间王朝所铸的铜钱一般,只不过两面是无字,里面所含文运多少也是不一的,文运是根据“制钱人”周身文气道韵所成,“制钱人”也不能决定“文运钱”的品质等级,成钱全靠机缘,有的人就算在身边带一辈子“钱鞘”,也不能制成一枚普通的“文运钱”。 而附字钱就是机缘中机缘了,附字钱分为单面字钱和双面字钱。而究竟为何字这是由成钱时“制钱人”的气机而决定的。 单面字钱只有一面有字,一般只有一字,是最常见的有字钱。 双面字钱就是双面有字,字数一般为一面一字。 而字雾钱是有字钱外附雾气,雾气颜色不同,由文运钱韵意所致,这种文运钱最是珍贵难得。 老儒见自己师兄给自己的是枚双面双字玉雾钱,老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沟壑。这枚钱老人才舍不得拿来换酒。 “谢谢师兄,就知道我最敬爱的师兄最大方了” “这枚钱不是给你的”年轻人的声音响起 “嗯?不是给我的!!什么意思?” “这枚钱你要也没什么用处,将它给那个少年吧。”年轻人淡淡地说道。 “禅师给他留了片菩提叶,再加上师兄你的这枚文运钱,恐怕以他现在的命格难以承受。” “师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无论是福缘还是凶命,都是如此。无论是禅师的菩提叶,还是我的文运钱他都得受着,他也必须要受住。” 末了,年轻人又低声喃喃低语“天命,哪是这般好改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老儒还是听见了师兄的低语。 老儒赞成到:“是呀,可了个惜了啊,就算此次度过,却也沦为山根儿之人,再无踏上山上的可能了,却也不能做个离山之人。跌山之人,困于山根,离山不得,上山不能,可悲,可叹,不过更可赞。” “既然他曾上山,就算现已跌山,那也注定不能离山,路是他自己选的,山是他自己下的,何来可悲可叹呢?”年轻人平静说道。 “师兄说的是,只是他现沾凶命,只怕是做个山根之人也会极为辛苦。这本应消散的凶命何故非要缠着个跌境之人呢?”老儒一副不解的表情。 “少在我这儿装模作样,我只需你帮他过了此关,其他的我不想管,你也不许插手。他们的路,不管是通坦大道,还是崎岖断崖,都得他们自己走。” “师弟我只是感到可惜罢了,哎,不说了。那此次师弟我如何做才算合适呢?”老儒问道。 “你不是喜欢写字吗?就写两个字吧” 老儒顿时苦着脸抱怨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明明修为尽失,怎么偏偏境界又升一层,有什么用?没什么用嘛!境界再高,使不出来有什么用,白白吃些苦头不说,还得让我费神。哎,我命怎么这么苦呢” 年轻人听着老儒的抱怨不耐烦的说:“好了,不要在我这儿装可怜了,酒我是没有的,钱是不给的,不过听说那个种地的用自己亲手种的道粮酿了一坛道酒,好像就这两天就成酒了。” 老儒一听到这个立刻就又换了一副笑脸“师兄早说嘛,不就两个字嘛,虽有些费神,但谁让是师兄交代的呢。哼,师弟我早就听说那货酿道酒了,只是算不准成酒时间,这次看我不让他大出血,师弟我就喜欢一边美滋滋喝他的酒,一边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比喝杜老头儿的佳酿要好多了。哈哈哈,谢谢师兄。” 年轻人此时已经又眯上了眼,靠到竹椅上看样子要再睡一会儿,不过还是闭着眼睛说道:“谢我什么,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 老儒顿时一副明白的表情,奸笑道:“师弟明白,是师弟自己推算出的成酒时间,与师兄无关。” “孺子可教,走吧”年轻人满意地说道。 “好嘞”老儒不敢再打扰师兄睡觉,从青石起身,走向槐树,竟是走到古槐里面,消失不见。 此地就留下了青舍几间,小溪一条,青石一个,竹椅一把,古槐一株,青衫一人。 正文 “第十二章 哑妇” 古长命醒来时,天已经放黑了,刚醒来的古长命脑子还有些懵,古长命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看天色自己竟然好像睡了整整一夜一天,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了,醒来之后四肢还有些酸痛,不过整个人却又很轻松的感觉,感觉身体好似减去了什么负重,轻盈了起来。 古长命起身叫了声哥哥,却没有人应自己,古长命摸黑走出了茅屋,看见兄长坐在茅屋前的竹椅上,盯着手上的一枚铜钱和一片青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牛在一旁卧着,青龟也在兄长腿上趴着,今夜的月光格外显得明亮,刚睡醒的古长命甚至觉得有些刺眼,古长命揉了揉眼睛,恍惚之间似乎看见有些月辉往自己的双眼中钻去,但也就是一个恍惚,瞬间古长命的双眼就恢复了清明。 月光下的古从圣察觉到了古长命,就转过头微笑的招呼古长命来到自己身边,古长命随着兄长的招呼就走过来坐在兄长旁边的小板凳上。 “陪我安静的坐一会儿。”古从圣已经没有再看手中的铜钱和叶子,而是抬头盯着夜空,不知是望星夜中的那轮皎月,还是望向满天星。 古长命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但见兄长这样说,也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兄长身边。古长命抬头看了眼兄长望着的夜空,夜空浩瀚辉明,可是古长命感觉没什么好看的,一如往常一般,只不过今晚的月星稍稍明亮了一点。 望着屋外月光映照下茅屋前的夜景,古长命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致。就将兄长腿上的小青龟拿了放到自己的腿上,只见小青龟有些反常,以往只要自己将它放在腿上小家伙就会不断地想要逃离,现在却安静地趴在自己的腿上。 古长命刚想说话就想到兄长让自己安静地陪他坐会儿,古长命就收了声,安静地坐着。 古从圣抬头看着星空皎月,而古长命却盯着地上,看着地上的小蚂蚱蹦蹦跳跳的,排成一路的蚂蚁从前而过,兄弟二人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坐着。 可是已经入秋的夜晚却并不安静,不时的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犬吠,不知何处的青蛙叫的聒噪。 大概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左右,还是古从圣先开口了,“长命,如果有人无故送你你非常需要的东西你怎么办?” “那要看是什么人”古长命不知为何兄长会这样问,但还是认真的回答,“我会与之交换我有的并且是他所需的东西,白送是不会要的,哥哥你教过我‘无功不受禄’嘛”。 说到这儿古长命想起了六岁那年,那年自己第一次跟随兄长到小镇上,那年自己才六岁,兄长才十一岁,兄长在书摊上挑书,而自己却被不远处的桂花糕的香气所吸引,就离开了书摊跑到了买桂花糕的小摊旁,望着桂花糕流口水。 卖桂花糕的是一位瘸腿满脸麻子的哑妇,脸上还有一块很大的胎记,看着有点吓人,可是心肠非常好,看见旁边一直流口水瘦弱的古长命,就拿了一小块儿的桂花糕递给古长命。 古长命见她递给自己桂花糕,当时的古长命顿时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没有想过要吃的,只是被香气所吸引过来看看,而且自己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古长命只能窘迫的一直摇头。 哑妇见此,一只手仍旧递桂花糕,一只手指着货柜上写的“一块一文”的牌子不断摆手,嘴上还呀呀的想说什么,意思是不收钱送给他的,古长命还是不要。 哑妇以为是自己的面貌吓到了古长命,就想让自己看的面善一些,所以哑妇努力的露出笑容,古长命看着这副并不显得和善并且显得刻意的笑脸,古长命接下了那一小块桂花糕,因为这张并不显得慈祥的笑脸却让他感觉非常亲切。 哑妇见古长命收下了桂花糕,就又笑着站到了货柜后,不过这次笑的很自然。 这些都被刚挑完书的古从圣看见了,古从圣没有阻止弟弟接下那块桂花糕,只是走过来让古长命向哑妇道谢,古长命乖巧的向着哑妇道谢,哑妇只是呀呀的笑着摆手。 又赶快从货柜上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古从圣,古从圣没有拒绝,双手捧书变为单手抱书,腾出了一只手接过桂花糕,古从圣道了声谢,又将桂花糕递给身旁的古长命让他拿着,从麻衣口袋中掏出一枚铜钱,递给哑妇。 哑妇顿时着急了,自己以前也经常看见古从圣在不远处的书摊上买书,这孩子虽然年龄小,但完全没有其他同龄孩子的那般活泼淘气,更像是个饱读诗书处事精炼的成人。 哑妇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但是哑妇的眼睛很是明亮,哑妇在这小镇已经卖了很多年的桂花糕,也就见了小镇许多年的人来人往。 有些人看见了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有些人心里憎恶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有些人是觉得自己可怜眼神中充满怜悯,而小孩子更多的是害怕,而在古从圣眼中哑妇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情绪,哑妇其实是不在乎这些的,不然哑妇早就活不下去了,怎么可能还日复一日在这里卖桂花糕,但是哑妇还是觉得古从圣亲切。 哑妇第一次看见古从圣还是几年前的一个风雪天,一个衣服单薄的六七岁的孩子久久的跪在医馆门前触动了这个当时被亲族赶出家门也跪在风雪地中的哑妇。 当时自己跪在医馆不远处小巷口,这个跪在医馆门口的孩子没有注意到自己,而自己却无意中看见了这个手脚都已冻烂的孩子,眼见那孩子快要撑不下去了,哑妇起身想要过去将那孩子扶起来,才刚走几步,却见那孩子自己挣扎的站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只留下雪地中两个深深的跪痕。 哑妇本想重新跪到巷口,但看见迎着风雪踉跄而行的孩子,哑妇改变了主意,既然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就不在跪了吧。 想来即便自己跪死于此也无用吧,于是哑妇也迎着风雪离开了这条已不知原名叫什么,只是被镇人俗称“富贵巷”的小巷。 正文 “第十三章 兄问” 自从雪地那一见之后,哑妇再次见到古从圣已是两三年以后了。 此时的哑妇已经在此推个小货柜卖桂花糕了,这次看见这孩子比两三年前要精神多了,在书摊高兴地挑书,不时与那卖书的老书生说些什么,引得那老书生开怀大笑。 哑妇正看着,不想那孩子顺着书摊上的一本书的方向也望见了自己。那一刻,哑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地对那孩子笑了下,当时哑妇就后悔了,这孩子又不认识自己,而自己这样的面貌突然对人家笑了一下还不把孩子吓着。哑妇正不知如何是好是,却见那孩子也对自己笑了一下,孩子笑的很真诚很阳光,哑妇也就释然了,因为她感觉这个孩子与其他人不一样。 之后或隔一月或几月,哑妇就会看见这个孩子到书摊挑书,那孩子从未来自己这儿买桂花糕,自己也从来不知道那孩子姓名。 哑妇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好的孩子。 有次那孩子来到书摊挑书还带了个小孩儿,那小孩儿面貌倒是与那孩子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他弟弟,不过那小孩儿身体很瘦弱,应该是身体不好。那小孩也倒可爱,也不怕自己,自己见那小孩儿口馋,就给了块儿桂花糕,不想小孩儿还挺客气。那孩子挑完书兴许看见弟弟在此也捧书走了过来,哑妇就又递给他一块桂花糕,那孩子没有推辞接受了,却不想竟掏出了一枚铜钱递给自己。 哑妇当时很焦急,哑妇想说这不是卖的,是送他的,可是哑妇口不能言,只能用手不断的指着那个上面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认出“一块一文”字样的木板,然后不但摇头摆手,意思不值几个钱不用给,哑妇不想用手去推脱,因为自己的手有些油腻还很粗糙,而那孩子的手却很白皙。 古从圣是知道哑妇的想法的,但他还是亲手将手中铜板塞到哑妇手中,哑妇没有再拒绝了,因为她发现这并不是铜钱。“这是我用黄木刻的一件小玩意儿”古从圣解释道。 哑妇见那枚“铜钱”确实是木头做的,两面都刻有一个字,哑妇不识字,却认识其中一个字,每年过年时大家小户都会买大红方纸,请人在上面写下“福”,倒贴于正门上,有钱人家还会将福字用正黄的染料描边,意为金福,与“进福”谐音,又寓金钱福报。 这其中一个字正是“福”,另一面的一字哑妇却不认识,想来应该也是类似于“福”字这样的佳运好字。 哑妇见这枚木钱做的圆润光滑,甚至上面所刻的两个字也都是边角圆润,没有什么棱角,哑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木头所做,颜色暗黄,看起来坚硬致密,上面除了这二字没有其他的篆刻修饰,哑妇感到新奇,其他孩童也有自己制作玩意儿的,却没有制作木钱的,而且上面还刻字。 不过这枚木钱她很喜欢,于是哑妇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刚放进去哑妇就不太放心,这小小的一枚木钱放在口袋容易掉了。 就又将另一只口袋中的钱串子拿了出来,每卖得一个铜板,哑妇就会将铜板串到这根细麻绳儿上,然后再系好,拿出钱串子后,哑妇将它解开,将一头放到口袋里,任由上面的十几枚铜板散落在口袋里,将木钱从口袋中拿出,串在麻绳儿上,想绑在一只手上,单手却不太好绑。 古从圣见此,将怀中所捧的书放下,去帮哑妇打结,穿着木钱的麻绳儿在古从圣灵动的手中很快就打成了一个万字结,于是这个木钱就有点儿类似平安扣,系在哑妇手腕上。 系好后,十岁的古从圣又跑到旧书摊,借来一支已经蘸好浓墨毛笔,对哑妇指了指那块上已只是淡淡墨痕“一块一文”的木板,说到:“这个已经看得不太清楚了,我再给写写?”。 哑妇听此连忙高兴地点头,只有四个字,古从圣却写的很慢,并非像书中描写的书法大家那样挥毫如流星,写下的四字也非错落缠蛟龙,而是工工整整的,是一笔一划拼凑而成,字的笔画之间没有相连的,看的出古从圣写的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有些小心。 写完这四字后古从圣又在背面写了几个字,木板的背面比较粗糙,但这并未影响古从圣行笔,不过不像正面,这几个字却写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体圆润流畅,未展锋芒。 如果哑妇认时字的话就会知道这几个字是“取之有道”。 之后,古从圣每次来小镇都会在哑妇这里买块桂花糕给古长命带回去。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被兄长牵着手的古长命用他那稚嫩的声音不太流利的问到:“哥哥,长,长命是不是……做错了?”古长命三岁半才会开口说话,村人都以为古长命因为那场大病失了音,但是古从圣却一直坚持教古长命说话。终于,在古长命三岁半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没有,你刚刚做的很好,我再教你一句话无‘功不受禄’,至于何为功,何为禄,等你慢慢长大就明白了。”古从圣如此回复了弟弟的。 现在,七年之后,在这个并不是很平静月夜,古长命却用了这句话回答了兄长的问题。 听到古长命这样的回答,古从圣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手中的一枚青叶,一个铜钱递给古长命,古长命接过青叶与‘铜钱,发现并没有什么新奇,都很是普通,不过铜钱并不是日常所用的铜钱,上面有正心诚意四字。古长命刚要开口问兄长,兄长就说道:“将它们收好,要一直带在身上,长辈所赐,不可遗失。” “好的,只是这枚铜钱好带,但是这片树叶过几天就会枯了。”古长命担忧的说道。 “这是枚长青叶,不会枯的。”古从圣微笑的回答道。 “哦,不过竟然有这种叶子,不知是村中那位长辈给的,我想去道谢。”古长命对于兄长的话从来没有有怀疑过,兄长说这片叶子长青,那这片叶子就是长青的,只是好奇村中竟然有人有这种玩意儿。 “道谢现在就不必了,以后如果有机会遇到再礼谢吧。”古从圣说道。 “不是村里的人吗?”听见兄长这样说,古长命很惊讶,因为村中少有外人往来,偶尔来到村中的外人也就是货郎之流。 “不是”,古从圣平静地说道。 不等古长命开口,古从圣又继续说:“为兄已替你谢过了,此事不必介怀,以后注意收好这两样东西就行。” “好的,我会随身带着的。”古长命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还是很认真的答应了。 “长命啊,想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正文 “第十四章 夜话” 对于古从圣的这个问题古长命还从来没有想过,可能在古长命的潜意识里面可能此生就是与兄长在这个小村中度过。 古长命也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从小到大,古长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外的小镇。对与外面的认知都是来源于床头的那日益增多的旧书。 对于走出这个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古长命内心是茫然失措的,古长命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作答,古长命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 古长命内心突然有些慌乱,古长命不知为何兄长这样问,但是古长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不知道,兄长若想去看,我就跟兄长去。”古长命回道。 听着弟弟的回答,古从圣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宠腻的摸了摸古长命的头,然后将手顺势搭放在古长命的肩上。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古从圣望着古长命说道。 古长命在兄长转头望向自己时突然发现兄长的脸色煞白,古长命知道这绝非是月辉照映所致,因为他发现兄长的额心竟有一道细血痕。 古长命顿时哽咽了,泪珠在眼里打转,直觉告诉自己,这绝对跟自己昏睡的这一夜一天有关。 古长命不笨,相反古长命极为聪慧。古长命听过村人讲过自己小时后发病的事儿,也听过村人讲过那个道士的事,再加上日常中兄长的一些奇异之处,从小到大古长命就没见过兄长受过任何伤,甚至有一次自己拿着柴刀为村头那个百年的老树去枯枝,从树上摔下,兄长在树下接住了自己,自己明明见到柴刀砍伤了兄长的肩头,自己昏了过去,等自己醒来,却不见兄长身上有任何伤,从小到大发生在兄长身上的异事不胜枚举。 古长命早就知道兄长并非是像自己与村民这样的普通人。兄长很可能是那些异闻录书中的修行者。 至于兄长给自己所说的自然是兄长还不想告诉自己,自己当然也将兄长所讲的当作事实。 或许兄长也早已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罢了。古长命不管兄长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兄长永远都是自己的兄长。 而两天所发生的事说明兄长准备告诉自己真相,而兄长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就说明兄长已经能够解决自己的身体问题。 古长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小时候的那场大病爆发时自己才两岁,可是那种痛楚自己永远都难以忘怀。 虽然自己自从经道士医治后没有再发过病,可是自己身体一直羸弱,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没有好,兄长虽然对此表示的很淡然,但古长命知道自己的病一直是兄长心里的一个疙瘩。 古长命虽然不知到兄长的办法是什么,但古长命可以肯定要医治好自己的身体,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古长命此刻见到兄长苍白的脸色和额中的那道血痕,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做的那个怪梦,古长命顿时心乱如麻。 古长命迅速起身飞快地跑到茅屋内,摸黑从木床底拉出一个小木箱,从箱角取出一个小瓶子,然后跑到屋外将瓶子打开,将其中的粉末敷在古从圣额头的细血痕上。整个过程中兄弟二人都没有发声,一个安静的坐在竹椅上,一个安静的敷药。 敷完药后,古长命仍就坐在古从圣旁边的小板凳上,也不说话,就是低头默默的流泪。 古从圣本想用手去再摸摸古长命的头却在半空中缩了回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的筋脉开始颤动,只是短短瞬间,原本白皙的手霎时变得殷红。 趴在一旁的老牛用那个残角轻轻的碰了碰古从圣的腿,其实不用老牛示意,这刺骨的疼痛也让古从圣知道是体内那残留的凶命作祟。 幸好也仅仅是这一瞬的痛楚,因为从圣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个墨黑色的“吉”字,此字一出,古从圣手皮肉下的红芒慢慢四散隐退,古从圣的手又逐渐恢复了原样,那个字也隐退不见。 原来今天下午那老前辈在自己身上留的字里有一个是“吉”字,吉凶相克,倒也合情,只不过不知还有其他字没?有的话应为何字?古从圣心中不禁想到。 就这短短的一瞬,就让古从圣疼的头上汗滚滚而落,背后已汗湿麻衣,因为古长命坐在旁边的缘故古从圣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快速擦去了头上的汗水。 而在低头哭泣的古长命完全没有发现,古长命低头哽咽了一会儿问道:“你额头的伤是不是因为我?你的身体.......”说到这里古长命的声音已经非常震颤,虽然他已经猜到但他仍旧想确认一下。 “我没事儿,不用担心。”古从圣笑着安慰道。“还记得那个道士吗?”古从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记得,只是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古长命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回答道。 “是呀,那是你才两岁,他走时你也才接近三岁,一晃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说到这儿,古从圣停了一下。 古长命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兄长会继续讲,兄长停这一下只是有点伤感罢了。 果然古从圣稍顿了一下又开始说到:“两岁那年,你生了重病,我一度以为我要失去你,我以为我在这世界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我而去,我以为我将成为彻彻底底的孤儿,我以为我唯一的牵挂也要没了,我以为我要负了娘亲的嘱托。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他,他救了你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 之后在给你治病的一年中,他教我医药,教我读书识字,教我煮饭时如何掌控火候,教我桨洗衣服时怎样更柔和,教我缝衣补物时如何把握针眼的稀密......他为了逗你开心而忍着疼痛让你揪他的胡子,他可以给你当马骑......” “不过他总是对你很严厉,各种事情都要教会你,都要你亲手做。”古长命补充道,古长命有些难过,因为这些年兄长也是这样的,无论什么事也都要求自己会做,这是兄长想让自己一个人时也能生活的好,兄长应该很早之前就打算要离开自己了。 古长命非常担心这样的日子到来,可它还是要来了,只是自己仍旧有些难以接受,自己早已习惯了兄长在自己身边。 “你还记得这呢,是的,他除了医治你外,很少亲手做其它的事。看的出他其实非常想让我叫他师傅的,可是他从来不许我叫。他怕,他怕我沾染上他的因果。其实我并是不在乎什么因果的,我打心底里当他是我的老师。” “我也把他当作亲人,可是他还是走了,头也没回。”古长命不由的说道。 “他说他有事去做,想来那是极为重要的事吧,我原以为此生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可是想来缘分应该还未断,我决定出去找他,顺便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跟你一起。”这次古长命说的极为坚定。 “不行。”古从圣说的很果断很。“你十六岁之前不可以离开小镇以外的地方,十六岁以后如果我还没回来,随你,当然我还是希望你像现在一样生活,永远这样平安健康快乐的活着,只不过身边少了我罢了。” 听到兄长的话,古长命没有跟兄长争论,因为他知道这是无用的,而且兄长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过古长命还是倔强的低下头不去看古从圣,古长命不是在跟兄长赌气,而是在埋怨自己。从小到大,任何事都是兄长为自己操心,而现在兄长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却还有自己这个累赘让兄长担心。 古长命知道兄长轻易绝不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而现在兄长要这样做,只能说那兄长在外面唯一的牵挂那道士出了什么事。小镇之外,与自己与兄长有所关联的就只有道士和父亲了,而对于那个在自己出生时就离开的父亲,兄长从小到大都没有提到过,而且娘亲就是因为出去寻找父亲未果而一病不起的。 看着弟弟的这个样子古从圣又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头,安慰道:“没事儿的,兄长就出去转转,你在家好好照看这田地,屋旁边的那片药田要注意除草,要注意补充幼苗,要跟着王二师傅好好地学习手艺。而且,你的病这两天总算彻底地好了,以后要多吃饭,长得壮壮的,让我下次见到你时不再这般羸弱了。” “我的病,兄长你......”古长命望着古从圣苍白的脸说道。 “没事儿的,就是亏损些气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两天熬点大补药吃吃就行了。”古从圣笑着说道。 古长命知道兄长虽然说的轻松,但绝对是为了安慰自己,兄长额中的那道血痕现在还有些触目惊心。至于有些事,兄长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去纠缠着问,兄长自有兄长的道理,自己帮不了兄长,只会让兄长为难。 不过,古长命心中却生了一颗萌芽。 突然古长命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氛围,兄弟二人都笑了,古长命自告奋勇去厨房弄吃的。 此时夜已深了,秋夜还是有些寒凉,古长命让古从圣进屋,古从圣说自己还想坐坐,古长命想来兄长从小就不畏酷暑严寒,也就没强求,自己去茅屋里弄饭了。 此时的夜空,皎月已被乌云遮隐,天空中只有零星的几颗微星在闪烁。古从圣坐了一会儿,却有些受不住这凉意,修为丧失后就连些许秋寒也耐不住了。 古从圣起身,拿起了刚刚被长命放在地上的青龟与药瓶,嘴里喃喃了一句“天要下雨了。”转身朝茅屋内走去,老牛也返回了牛棚。 只留下秋凉的夜与星空零星。 正文 “第十五章 老儒” 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等着弟弟做饭的古从圣,手中拿着书却没有翻开。古从圣想起今天下午来到茅庐的那个老儒,想着老儒送给自己的字,想着老儒留下的那枚铜钱,想着那片飘落到弟弟头上的青叶,想着老儒对自己所说的话。 其实古从圣早就猜到了自己与弟弟身处局中,自己与弟弟一个身负天大福缘,一个深受滔天凶命,自然就会被入局。 而道士就是破局之人,凶命福缘相抵消,自己与弟弟成为普通人,自然就会出局。 可是道士现在定然是出了意外,道士拿走的那部分福缘完全没有回来,也就是自己福缘消耗殆尽,弟弟的凶命犹存,弟弟自然也出不了局,仍要馅落局中。所以自己只能先保全长命,将弟弟的凶命转嫁于自身,先让弟弟出局。 古从圣相信道士,事情没有像道士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古从圣甚至有些庆幸,因为这样也就说明了道士还没有死。 古从圣不管这是何局,不管道士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古从圣相信道士,他不希望道士有事,因为道士救了弟弟的命,因为道士是他师傅,因为一年的相处,因为自己与弟弟都把道士当作亲人,因为道士希望自己与弟弟二人出局。 古从圣从怀中拿出那副龟甲,想来,这便是道士对于意外的准备。 而今天救自己的老儒又是何种人,又有多少人处于局中,甚至是何人做局,古从圣不想去想,想也没用。 不过古从圣相信今天将自己从水缸里拘出来将自己头以下剃成白骨,然后一口酒喷的自己肉白骨的老儒。 因为那老儒学问很高,高到自己只能仰望,字也极为漂亮。 最重要的是老儒有趣的人,可以因为炫耀自己修为高深就把人弄醒,让人看着自己的肉一块一块往下掉。 边剃还边吹嘘刀法如何如何精湛,说剃腐肉绝不多出一毫好肉,话音刚落古从圣就见到自己的一大块好肉被削掉,那前辈脸不红心不跳的装做没看到,下手却仍是没有长进,又踢掉了许多完好的肉。 老儒还跟一个只有四五岁灵智的青龟置气,也不知咋看出小青龟眼里的鄙视的,竟当着一人一牛一龟的面销毁罪证,一掌将那剃下的好肉也变成了焦黑的肉,完事还说:“看吧,我就说剃下的都是坏肉。”古从圣和老牛只能说“前辈高明”,那人还挺受用这些话。只不过还是因为古从圣没有吓晕过去,感觉有些无趣。 等到老儒停手,古从圣已经基本成了一个活骨架,骨架内的内脏还好没有流出,不过老儒给古从圣剃掉焦黑泡的发腐的肉时,古从圣并没有感到疼痛。然后,老儒凭空抓出一个黝黑的酒壶,猛灌了一口酒,咽了一半,剩下半口尽数喷到古从圣的躯干上,然后就见古从圣不管是坏死的内脏还是刚剃掉的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古从圣就“完整”了。 在看到古从圣因雷劫而须发全无时,没心没肺地大笑几声,然后就说古从圣如何如何丑,顺势就吹嘘自己年轻时多么风流倜傥,多么多么英俊潇洒。 最后古从圣和老牛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说老前辈现在依然风采依旧如何如何,那老头才停下来,还埋怨他们说迟了,害得自己自吹自擂了半天,弄得古从圣和老牛哭笑不得。 然后古从圣和老牛就按照老头的心意,极尽吹捧之能,怎奈天赋欠佳,始终没能让老头满意。 老头说古从圣太蠢了,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实在呆板的紧,还是自己的小徒弟好,只不过那货整天跟个小和尚瞎跑,怕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师傅了呦。 然后就看到古从圣也是光头,就更生气了,说头发都没有,活像个和尚,丑死了,然后一挥手,古从圣的头发又长出来了。不过却没有帮古从圣把眉毛长出来,还是老儒走后老牛施术让它又长出来的。 不过老儒也有吃瘪的时候,在驱逐古从圣头中的那缕雷芒时,掌心被打得焦黑,这次轮到古从圣和老牛装作若无其事了,老儒见古从圣和老牛都装作没看见,老儒也不好说什么,不然自己先前的“高人”风范就损毁了,只是把那只焦黑手缩到袖子当中。 不过老人也不愿白白吃此暗亏让古从圣和老牛心中嘲笑,所以古从圣额中的那道血痕没有治愈,而且说那雷芒由此引出,只能慢慢等着自己痊愈。事后,老牛也试了果真难以施术治愈。 古从圣知道那老儒肯定可以治,只不过心中不痛快不想治罢了。对此,古从圣没有任何意见,人家能够救自己性命就已是自己应感恩戴德的了,那还有什么不满,况且额中那道血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儒将雷芒从额中导出后不知收到何处了,又凭空拿出一直小毛笔,笔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的,笔毫白如雪,笔杆黝黑,看起来似支未经墨染新笔。 老儒的右手刚刚被雷芒击伤,还缩在袖中,所以左手执笔,凌空数笔,古从圣自问不是书法大家,但对其还算略懂,却也难以从老儒笔痕中看出到底写的是何字,甚至看不出到底写了几个字,老儒虽是在空中写的,但古从圣身体上却能感觉到落笔的触感,好似在自己身体上写的一般。 老儒写完后感慨道:“天意啊,便宜你小子了,想我一字难求,今天竟还让你得了我的左手字,哎,亏大了。”然后,转身就走,走时像来时一般,自有微风吹拂,使得老儒衣袂纷飞,发丝飘散,倒也潇洒,只不过衣袖中的右手仍旧有些抖动,破坏了意境。 古从圣对着老儒的背影执后辈礼深深鞠躬,没想到老人传来的声音让古从圣尴尬无比。“年轻人,先穿上衣服吧,有辱斯文呦。”顿时古从圣尴尬又哭笑不得,然后老儒的哈哈大笑声又隔空传来,人却已了无影踪。 古从圣赶快又去取了套干净的衣服穿上,梳整了头发,快步走出茅屋,朝着老儒刚刚消失的方向又是遥遥一拜。 老牛也跟了出来,嘴上念叨着“这老头儿有点儿可恶,不过也还可爱。”话音刚落,一道惊雷落下,打得老牛全身牛毫竖立,冒起黑烟。 老牛还不知所以,老儒的声音又想起了“咳咳,刚刚有点儿事忘了。”然后古从圣就见到空中飘来一枚铜钱,上面有着正心诚意四字。“给你弟弟的,让他好生带着,还有他头上的那枚青叶,是另一位前辈所赠。”古从圣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 “前辈,下次见面请您喝酒。”从前面那老儒一口酒咽半口,才喷出给古从圣肉白骨,从圣就知道老人是个嗜酒之人。 “这才像话嘛,不过我喜欢牛肉下酒。”听着这话,老牛瘆的慌,连忙道:“前辈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个小妖见怪。”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复,想来老儒已经离开了,老牛感慨祸从口出之余庆幸自己说了后半句,不然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已经熟了,而不是只受些皮肉之苦了。 老牛与古从圣进了屋,看见昏睡在床上的古长命头上果然有片青叶。 青叶绿的发亮。 正文 “第十六章 天下” “兄长,吃饭啦”古长命的声音将古从圣的思绪拉了回来,古从圣放下了手中的书,将龟甲又揣到怀中,自己到灶台端起弟弟乘好的饭,趁着刚刚做饭灶眼中还有些火未熄灭,与弟弟一同坐在灶眼前的小长条凳上取暖吃饭。 吃过简单的饭后,兄弟俩很快的收拾睡了。 “兄长,我有些睡不着。”这两天的发生的事实在让古长命难以入睡,所以古长命小声的试探着古从圣,想看兄长是否入眠。虽然兄长从小对自己强调“食不言,寝不语。”,但古长命还是辗转难眠,想与兄长聊聊。 “嗯,那我给你讲故事,你想听什么?”兄长也未睡着,也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想给自己讲故事。像小时候一样,只要自己晚上睡不着,兄长就给自己讲故事,其实小时候自己有时并没有听懂兄长讲得什么,自己只是喜欢在兄长的声音中入睡。古长命想了一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兄长睡前讲故事了,不过即使这样,古长命今晚其实并不想听故事。 “兄长,你去过小镇以外的地方吗?。”古长命略带期翼的问到。 “没有,不过我知道些外面的事儿,可以给你讲讲。” 于是,古长命从兄长的口中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大致了解。 天下分一渊两江三海四族七国九洲七十二郡。 一渊为西渊,大陆以西横亘黑渊,深不见底,目无尽头; 横竖两江贯穿大陆,横为玉砻江,纵为龙渊江,横有十八湾,纵有十八滩,大陆上几乎所有的河流都为这两江的分支; 三海为东海,南海,北海,大陆被这三海一渊所环绕; 四族为中土人族,南疆蛮族,北域妖族,还有海族; 七国为人族三国,海族两国,妖族一国,蛮族一国,人族三国两帝一王,两皇朝一王国,天策皇朝,天狩皇朝,赢王朝,这就是人族世俗的三大超级势力,还有无数的小国依附于这三大势力; 海族两国分别为北海一国,南海一国,而东海自主,各种纷繁势力于此扎根,四族各有分割,各种势力交错盘踞。 大陆分九洲,由横竖两江分为四域,每域又分两洲,而两江交汇中心方圆亿万里又为一洲,天下九洲,妖族蛮族占八洲,人族只踞中洲一洲,以玉砻江为界,北方四洲妖族所掌,南部四洲蛮族所控,人族被两族包裹其中,而妖族,蛮族又被海族所围。 人族中洲三国占据了大陆近一半土地,人族三个超级大国又分七十二郡,郡下又有无数个县,人族中还有无数小国零星分布,有的小国甚至还没有三大国的一个县大。 妖族分为祖妖和修妖,祖妖生而为妖,修妖则是后天修炼而生灵智,为大道所认定为妖,妖族掌权为祖妖,中坚战力却为修妖,与各族征战死伤最多的亦为修妖,修妖即为祖妖手中剑,身上甲。即使这样,亦有无数修妖誓死效忠于祖妖,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祖妖手中掌握着绝大多数的功法,高阶更是都在祖妖手中,修妖若想强大,不得不效忠与祖妖。 蛮族身处南疆,为四族中最为封闭的一族,他们认为人族伪善,妖族残暴,海族奸诈,所以很少与其他各族来往,也少与其他各族征战。 普通蛮人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蛮族中的皇族却身材娇小,与人族相似,不过他们却生来铜皮铁骨。蛮人最重荣耀,每个蛮人部落都有自己部族图腾,有自己部族的巫祀,部族的任何大事都需祭祀图腾,通过巫祀占卜决定,如果图腾被毁巫祀被杀,就代表了部族的灭亡,族人只能沦为奴隶,不能反抗,不能再建部族,这是整个蛮族共尊的铁例。 海族深居深海,数目庞大,智多而狡诈,海族内部又分很多族群。海族自古有之,与妖族祖妖类似,不过海族重血统,后天生出灵智的海兽从来不被他们接纳,只是他们的奴隶与食物罢了。所以后天生出灵智的海兽自称海妖,多流窜于混乱东海。 人族本与妖,蛮一样为一国秦国,可是千年前一夜之间秦国嫡系皇室尽皆被屠,统一帝国从此一分为三,当时秦国最有权势的两个异姓王纷纷称帝,建立了如今的天狩,天策两国,而当时毫不起眼的皇室庶出赢侯却却令其他庶出王侯臣服,称赢王,建立了赢王朝,赢王势力丝毫不弱其他两帝,但赢王始终以王自称,绝不称帝。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秦国皇室为何人所屠,至今仍是个谜。 趁着人族帝国分崩离析之际,其他三族纷纷入侵人族,妖族自北出炼妖山,蛮族南侵御蛮关,海族西入拒海城,就在这人族危难之际,却也是新生王朝的成长之时,两帝一王纷纷展现了自己身为帝王的雄才大略。 北部的天狩帝,所率帝军所过之处,妖尸遍野,兵锋直指妖皇山,逼得妖皇九首妖龙与之一战,打了一个月,最终以九首妖皇头去其八,妖皇山被帝剑一分为二,天狩帝断掉左臂结束。而妖族付出了什么代价让天狩帝收兵回朝就不得而知了。 而南方的天策帝亦是霸气,屠灭千万蛮部,逼得蛮都不断南移,更是以雷霆手段斩杀了蛮族太子,火烧蛮都,蛮皇仍是不敢现身一战。相传天策帝更是用帝玺夺了蛮族半数气运,以增国祚。 东部的赢王更是了得,打下了整片东海,从东海将海族拦腰折断,将海族一分为二,又用计谋挑拨海族内乱,从此海族南北各成一国。又将东海定为无法之地,无国之所,任何人都可生存于此,收服众多海妖为己所用,使东海再也不可能归于海族,果然,自此东海成了混乱之所,天下各族都有势力盘踞于此,东海不归于任何人,永久的解决了东海的威胁。 这次大战,让其他三族更清楚的认识到了人族的强大,这个占有大陆半数土地的种族不管何时都是不容挑衅的,人族果然是大道的宠儿,强者如云。 这次战争人族大获全胜,却也损失惨重,然后大陆迎来了这近千年的和平。 正文 “第十七章 除夕夜” 古长命今夜点了两盏油灯,油灯的灯光虽然昏黄但却温暖。古长命不想白白浪费这两盏油灯,于是从床头拿了本书,就这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今晚是除夕夜,古长命早早吃过晚饭,又在灶台口烧了些黄纸,请了灶神。之后,古长命就开始坐在床上进行守岁了。除夕夜,屋子要亮堂,所以古长命点了两盏油灯。 古长命还是有些心疼,两盏油灯,一整夜又得烧掉不少灯油,也就是好几枚铜钱。 所以古长命决定一定不能浪费了,于是在床头取了好几本书放在腿上,决定今晚就在看书中守岁了。 古长命翻开的第一本书是?孝经?,这本书其实古长命早就看过了,可是兄长说过多读定然是好的,况且自己现在无事,更不能浪费了那两盏油灯。 开篇古长命就看到了“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看到此处古长命就有些伤感,今天傍晚古长命去给娘亲“送亮”了,古来习俗,除夕逝去的亲人会回家团聚,需要在亲人坟头点上蜡烛替他们照亮回家的路。古长命自两岁后年年都会去,只不过今年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古长命跪在娘亲的坟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古长命已经记不得娘亲的样貌了。古长命跪在坟头说了对娘亲说了很多话。说了自己两岁时的大病,说了道士救了自己,说了兄长已经远游......古长命一直说到了天色麻黑,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古长命点亮了蜡烛,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蜡泪,将蜡烛固定在几片石头所搭的小墓口里,又折了几枝柏树朵子遮住墓口,以防被风吹灭。 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古长命发现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小径发白,古长命高兴了一点儿,这样娘亲回家就不怕黑了。 古长命读着孝经,心情还是有些低落。身体发肤,自己却两岁时就生了大病,事亲,自己却无双亲所事。 随着灯油在油盏中燃耗,古长命已经将?孝经?读完,合上书古长命并没有着急去翻开第二本书,而是放下书将之连同膝盖上的几本一同又整齐的放在床头。 古长命起来又蹲下从床下拉出了小箱子,打开箱子拿出放在最上面的折了两折羊皮片,这是古长命前段时间去镇上置备年货的时后花了三个铜板儿买的,使自己心疼了好久。 羊皮片摊开大约有十多寸,上面有用墨水画的四排小人儿,小人儿画得很简单,不过还是能分辨出动作,小人儿动作各异,不过都是握拳状。显然,这是个拳谱,古长命买回来后每天清早,傍晚,或是晚饭后都会照上面练练,不过古长命显然是没有练拳的天赋,怎么练都不像,身体也没有强壮丝毫。这让古长命有点儿郁闷,可惜了自己的三个铜板儿。 古长命想想就有点儿后悔,卖给自己这张羊皮片儿的人也是个瘦猴儿,如果有用的话,那他自己咋也没练壮呢,还将开价二十个铜板儿的最终三个铜板卖给了自己,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自己还是会练下去的,这可是三个铜板呀!兄长说了下次相见不想自己还这么羸弱,而且娘亲如果今晚“回来”,也会见到自己努力的锻炼身体,也会安心吧 古长命从木箱中取出羊皮片儿,又走到桌前,将桌上的小青龟轻轻地放到了床上,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小龟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将头缩进壳里睡觉。现在也只有小青龟陪着自己了,黑牛在兄长走的前一天就死了,兄长说它老了,累了,自己与兄长将它埋在了茅屋后老牛经常吃草的那个小山上。 将小龟放在床上后,古长命将羊皮片铺平到木桌上,然后将木桌移到一旁,将屋内留出了一点空间。然后就按照羊皮片上的图样开始练拳,古长命做得很认真,很吃力,但总是做不好,不是身体摇晃就是拳出不直。 古长命每做完两个动作就到木桌上看羊皮片,钻研接下来的动作,每个动作古长命都一遍一遍反复的打,握拳,出拳,收拳,抬腿,侧步......每个动作古长命都做得极为认真,古长命练了好久,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长进,古长命感觉自己的动作仍然很笨拙。 古长命练到额头上的汗水往下不断滴落的时候,古长命就停了下来,将羊皮片收起来放到箱子里面。 古长命从水缸中舀出了一瓢水倒到木盆中,刚伸手进去想洗把脸,就感觉水还是有些凉。 古长命还是不习惯用那寒谭的生水,虽然兄长已经不在家了,但古长命还是每天去那寒谭打水,古从圣喜欢用寒谭的水洗漱,所以古从圣走后,古长命也尝试用寒谭的水。 除夕仍旧还有些冷,古长命并不想洗澡,所以只是洗了洗脸和脖子,古长命取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正心诚意”铜钱和那片长青叶,兄长说让自己随身携带这两样“长者之赠”后,古长命就找了个细绳穿上了铜钱绑住了叶柄然后挂在了脖子上,除了洗漱古长命很少取下。 古长命有时没事空闲时会取下来看看,不过古长命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倒是小青龟有次看见了,就一直盯着看,看起来很想要,古长命拿近了给它看它却立刻将头和腿缩到壳里,任凭古长命如何逗弄都不出来。 古长命稍微洗了下就又将铜钱和青叶戴上,走到茅屋门口想要将被风吹开的木门拴上,却透过虚掩的门缝望见天上的明月。 月光亮点刺眼古长命不禁揉了揉眼睛,恍惚之间古长命似乎又见有月辉往自己眼睛里钻。古长命突然眼睛非常的胀痛,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几息又恢复了清明。 就这几息,却令古长命有点恐惧,因为在这几息中,古长命像“看”到了自己脑中有一块灰石,这灰石不是别的,就是自己那次怪梦中触摸的那颗星。 古长命没注意到就在刚刚,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青叶与铜钱骤然发亮,一青一白,骤明骤灭。 正文 “第十八章 新年的灯” 古长命自从上次做了那个身处星空脚踏黑暗的怪梦后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了,平时做梦都很模糊甚至醒来就想不起来了,可是上次的怪梦好像刻在了古长命的脑中,挥之不去,清晰可见。 不想今夜竟然感到梦中触摸的那颗灰星竟在自己的脑中,虽然古长命知道这世界有很多离奇之事,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古长命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古长命两腿发软颤抖地走到床前坐下,将如今唯一陪伴自己的小青龟拿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才稍微心安,缓了过来。但古长命的心里仍像一块石头压着一般,有些喘不过气,古长命不自然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刚刚的这一切让古长命很害怕,因为古长命想到了死亡,古长命两岁时的那场大病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虽然那时自己才两岁,但那种彻骨的疼痛至今古长命想起来都背后发寒。 古长命真的很怕,很怕自己像两岁时那样,再来一场那样的大病,再经历一次那次生死之争。古长命突然非常想念兄长,但是古长命却庆幸兄长已经离开。古长命知道兄长虽然外表看起来永远那么淡然温润,虽然兄长从来未提,但古长命知道兄长这些年内心一直非常痛苦。 五岁时,父亲就离他而去,从此了无音讯,七岁时,母亲病逝,留下了当时只有两岁的弟弟古长命,同年,弟弟重病将死,幸运的是弟弟因为道士活了下来,七岁的孩童终于有了依靠。可是,这依靠仍旧是短暂的,道士走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这种种都在兄长的打上了痛苦的烙印,时间也难抹去。 古长命想着,如果兄长还在自己身边,还做自己的依靠,那么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兄长又有何人可以依靠?没有,兄长始终是一个人,一个人承受双亲尽失,一个人作为弟弟的依靠。而且万一自己再如同两岁那般,救无可救,兄长将如何? 所以,古长命对于兄长的离去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高兴,远游增智怡情,想来此次出游应该会让兄长心中的阴霾消散,云朗风轻。想来兄长应会与那道士再逢,这次兄长应该会叫声师傅或老师吧。 不知那道士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虽然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但是他带给自己的那种亲切感古长命仍然记得。 想着想着古长命的害怕就减轻了很多,也没有再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肚子饿了,想来是刚刚练拳所致。古长命又到灶台煮了碗面,特意的加了个鸡子,平常古长命可舍不得吃,自己没有养鸡,鸡子也不便宜。 今天除了是除夕,也是自己的生辰。古长命也是刚得知自己生辰八字不久,兄长在临行前一天晚上告诉自己的,自己是一年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时辰降生的。所以今夜是自己第一次庆生,而一碗热腾腾的葱花鸡子面就已足矣。 满足了空腹之后,古长命坐在床上,认真的回想了那个梦,思来想去,古长命也想不出所以然。做了那个梦后的第二天兄长就进山采药,然后自己就昏睡一夜一天,醒来之时兄长就告诉自己自己的病已彻底痊愈。 刚刚出现在自己脑中的灰石,古长命非常肯定是梦中的那颗灰星,而自己感觉有月辉钻入眼中定然也与这颗灰石有关。古长命想着刚才的场景,眼前一片黑暗,自己却能“感知”脑中的那颗灰石,虽然只是数息但已令古长命非常难受。 古长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古长命决定走出茅屋,在看看夜空中的那轮圆月。古长命走出茅屋,外面寒风凛冽,呼啸的寒风生硬的拍打在古长命的脸上,不过古长命已顾不得这些。地上除了月光下的婆娑树影,留下的是满地的月辉。古长命小心翼翼地抬头,慢慢地眯开双眼,全身的肉都在紧绷着,随时准备合眼低头进屋。 可是古长命的眼睛由一条缝到完全睁开,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以致古长命瞪大双眼直直盯着月轮,可是古长命盯的眼睛生疼也没有发声刚才的怪事,冰痛的耳垂和麻木的双手提醒着古长命该回屋了,古长命放弃了。幸亏刚刚下面的灶肚中还残留着些许火星,让古长命僵疼的双手恢复了过来。 古长命听着沉闷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一扫心中的烦绪,因为从村口传来的钟声代表着旧的一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然来临,自己也十四岁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伴随着迎新爆竹声,村中各家各户中的大人或是老汉或是青壮也有妇人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对联贴在自家屋门两侧,古长命也拿出了一幅框对,用晚上做饭时留下的面糊贴在茅屋门两边,一幅横批贴于门媚的横木上。 对联是兄长走之前就写好的,红纸是镇上买的,字是兄长亲手写的,兄长用的行书所写,虽然古长命不懂书法,但看着兄长写时的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就知道是幅好字。 这幅笔酣墨饱的对联上联为“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为“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为“人寿年丰”。古长命望着这幅寓意与自己名字一样吉祥的对联有些开心,“增寿”,“长命”都是好词。 转身望着家家灯火,又转身看了看自己屋内灯火,这个已经十四岁的少年走进屋内,又找了两个灯盏,又点亮了两盏油灯,该给先前的两盏灯添了灯油,望着骤然增亮的屋内,望着不断减少的灯油,少年没有心疼,少年笑了,“新年的夜,就应亮堂,新年的灯,应是要明。”少年自语道。 新春的夜空,满天繁星,皎月悬空。新年的大地,爆竹声声,灯火红红。新年的人儿,眼中明灯,心中通明。 正文 “第十九章 岁至十六” 平安夜的钟声又转了两轮,岁月的车轮又前进了两成程。东逝流水,陌上烟凉,落叶纷纷,岁月又老了何人? 这年,古长命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古长命虽仍瘦,但已不是羸弱,比两年前壮了点,高了点,但却还是没有小名“大壮”的地步,不过添了几分书生气。 十六岁的生辰已过,已至早春。坐在茅屋门口的古长命望着屋外的牛毛细雨,想着这场春雨过后,草儿也该吐芽儿了吧,再过段时间,村边的桃山上的桃花也该开了吧。雨后自己也该将小药圃翻土了,再撒下些药籽,等到药籽冒芽抽新成为幼苗时,自己又该去山上采些幼株移栽过来了。同时自家的那几分坡地也该翻了,不过今年种点什么还得看看老天爷的意思,毕竟是靠天吃饭嘛,得根据气候来种。 等到桃山的桃花遍野时,兄长也该从村外两旁长满莺莺绿草的小径上回来了,身后还会跟着个道士,当然,也可能是道士走在前面。 自己已经把去年最好的麦面留着了,到时就可以蒸出最白的包子给兄长和道士吃了,自己这两年可是厨艺大涨。 还有自己这几年卖药也赞了些银两,加之师傅王二前段时间也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帮工钱结了,应该可以再在茅屋旁再请人盖个茅屋了,屋中的灶台也该修整了,地面要能弄些泥沙抹个光堂就更好了,就没有那么多浮尘了,也便打扫。自己再做些新的家具,比如躺椅,更要做个案桌,像镇上员外书房里摆的那样,这样兄长看书练字就方便多了,既然案桌都要做,那就在做个书架,书总不能一直堆在床头吧,而且兄长回来书肯定会不断增多,床头也放不下。 这般想着,古长命就决定去做了,等到雨过天晴就让木匠师傅王二帮忙看些好的木材,再挑些好的漆料,而至于之后的干燥,锯材,画图,开料刨平,开榫凿眼,起线打圆,认榫,组装,上漆,这些古长命都打算自己去做,都是小家具总不能让师傅搭手,自己做花些时辰罢了,等到兄长回来后也可以给自己搭把手的。 古长命自顾想着,屋外的雨仍旧没有停下,甚至好像又变大了一点。古长命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书本,自顾的笑了,看了自己差兄长可不知一星半点,看书看看地就出神了。 自己不像兄长那般聪慧,面对书中晦涩的文字只能一点一点地往脑中塞,只能一点一点的去啃噬书中的道理,自己也没有兄长过目不忘的能力,一本书,一句话总是反反复复地看才能记下,与兄长不同,兄长反复地看是为了“温故而知新”而自己只是纯粹地想记住,至于道理能懂多少就懂多少吧,对此古长命没有强求,古长命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兄长说过为了懂道理而懂道理那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嘛。 经过这次出神儿,古长命手中的书也看不进去了。于是,古长命将膝盖上的小青龟拿起来放到桌上,将茅屋腾出空地,开始打那套从跟自己一般瘦的江湖把式汉子手中花了三个铜板买来的拳谱招式。 这套拳法古长命已经打了两年多了,招式早已记住了,已不需看拳谱了。古长命觉得这套拳法好像没啥用,自己打了两年也没啥感觉,刚开始古长命练拳只是有些心疼那三个铜板,到后来也就成了习惯,成了消磨时间的娱乐。所以就算古长命自己上当了,打这拳没啥用,古长命还是每天打上两三遍。 羊皮片儿上就只有那几排小人儿,以及那些小人儿所做的动作,全无文字描写,这让古长命有点儿郁闷,全无武侠中的红线所花的经络,运气行功的脉络,拳势,暗劲的描写。这都不像套拳法,更像是耍把戏的动作。 虽是如此,但也是花了钱买的,古长命打得还是非常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力求与羊皮片儿上一模一样。打拳时永远只有小青龟一个观众,这样的拳法古长命可是不敢当着别人的面打的,那还不得给人笑死。 很快古长命就打过一遍,但古长命感觉今天好像打得有点儿意思,但好像又缺点儿什么,有些不酣畅。于是古长命开始打第二遍,这一遍古长命打的更快,脑中已不再想着谱子,而是完全随着习惯出拳,这遍很快也结束了,古长命额头已有汗水渗出。可是古长命仍旧感觉不太对,于是又开始打。第三遍,第四遍......直至九遍过后古长命全身已被汗水浸湿,古长命仍旧没有找到那点意思。 古长命心里痒痒的还想继续打下去,但古长命还是抑制住了,收了手。古长命有些燥热,身上被汗水弄得粘乎乎的很不舒服,好久没有这般打过拳了。 古长命想去弄些水洗一下,但看到屋外已由牛毛微雨变成沥沥小雨时,古长命直接走出茅屋,任由这沥沥春雨落在自己身上。 想着一动不动地淋着春雨看起来有些傻,所以古长命又开始将自己意犹未尽的拳续上,不过雨天的地面有些滑,古长命打得很是小心,打得很慢。于是,一遍两遍的拳又在雨中打起,打着打着古长命就忘了身处雨中,拳法全是顺心而出,直到打完第四遍最后一拳时,一声春雷炸响,古长命才发现雨已倾盆,拳臂已通红。 古长命赶快跑到屋檐下,抖了抖麻衣,抖落了不少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回到屋内的古长命想着今年应有个好年景,这春雨下的大,这春雷响的亮,不过就是响的有点突然。末了又在心里添了句这拳打得痛快。 古长命不知道这雷还惊了他人,这拳也惊了他人。 不知在何处的一个泥巷中,一个干瘦汉子抬头望着雨天,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体挺直,一脸桀骜,气势宏大,嘴巴微张又和,好似要仰天长啸说些豪迈之言,却说了句很坏意境的话“哎呦呵,这笔买卖要亏喽!”,然后立刻佝偻身子,双手护头,在泥地中奔跑,跑了一段一双草鞋中黄泥渐厚,干瘦汉子索性脱了草鞋,光脚奔跑着去找避雨之所。佝着腰,一手掩头,一手提着一双泥草鞋,着实落魄。 茅屋内的古长命换了身干衣,又拿了本书,坐在茅屋门口,腿上爬着青龟,望着屋外的大雨,想着兄长现在身在何方,少年的心中有几缕忧愁。 望着腿上的青龟喃喃低语“桃花遍野时,兄长应该归家了吧,是吧,肯定会归家了啊。” 岁至十六,岁至十六,十六岁的少年心有忧愁。 正文 “第二十章 桃花尽落人何在” 岁月总是在流逝,不管你感觉快或慢 茅屋旁的小药圃中已是幼株满满,生机盎然。那几分不贫不肥的坡地已经翻过,撒下的麦种已经抽出了绿芽。 古长命已经做好了两把竹椅,一张案桌,案桌上的漆味还未散去,打造书架的木材也还散发这木香。 古长命每天都会去桃山上去一趟,去看看桃树是否已抽出花苞,花苞是否已经绽放。今年花开的稍晚,初春已快结束才迎来了桃花遍野。 花开之后,古长命一有空闲就会上桃山,远望那条进村小道,想看看兄长是否会与道士一同出现在这条绿意盎然的乡间小道上。 可是古长命从只有零星数朵等到满山遍野也没有等来兄长。桃花再艳也有期限,再过十几天这满山的粉黛都要谢了。古长命想着兄长离去前的话“等到你岁至十六的那年桃山桃花遍野时我就应会归家了。”古长命的心又安了些,兄长应该就会在这十几天之内归家吧。“小龟,小龟啊,你说兄长会那天回家呢,是明天?还是后天?亦或是再过几天?”古长命望着手中的小青龟低声问到,小青龟伸出头也望了望那条小道,又将头缩了回去。 十几天的时间长也不长短也不短,对于古长命而言是即长又短,古长命又希望每天过得快些,这样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兄长,古长命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因为随着桃花凋零古长命越是不安。其实兄长还有一句话,古长命一直不敢想起,也害怕想起罢了,这句话是“如果桃花谢光我仍未归,那就不用等了,我可能不回来了。” 又是一个月圆夜,古长命坐在茅屋前竹椅上望着这个只有一轮皎月却无一颗明星的夜空。明天桃山顶的那颗桃树的桃花也应要凋谢殆尽了吧,兄长明天会回来吗?会回来吗?望着夜空中的那轮皎月,古长命却心生厌恶,明亮的月光照的自己压抑的,自古月映乡情,兄长此刻又在何处,是否也望见了这轮皎月。兄长明天会回来吗?如果......如果真的不回来了,自己将如何呢? 趴在古长命腿上的小青龟好像感受到了古长命的难受,不安,迷茫,伸出了头轻轻地蹭了蹭古长命,古长命感受到了小青龟的动作,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青龟壳,想对着小青龟笑笑,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很难笑出来。 于是古长命将小青龟从腿上拿起来放在自己肩头,低头喃喃了句“要是真的没回来,我们就出去找找好吗?出去找找吧......”,小青龟又用头蹭了蹭古长命的脖子。古长命又抬头看了看明月,觉得实在是惨淡,于是起身拿上竹椅回了茅屋。 自从上一次的月辉入眼,隐见灰石,这两年间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了。再离奇的事,如果只是极少的一两次,那也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一夜无眠后,天刚发白古长命就起床了,随便吃了点昨夜的剩饭就带着小青龟上了桃山,来到了山顶最高处的那株桃树下,席地而坐,也未在乎满地露水,反正上山时裤腿也早已被露水打湿。 幸好昨夜的风未将这株老桃树上残存的几多桃花吹落。枝头零星的数朵残花与满地的落花相对更显孤残。 坐在沾满露水地青草上,零星粉黛桃树下的古长命,开始看向那条并不悠长的小径,清晨的小道上还有隐隐白雾笼罩,不过看着是否有行人经过还是没有问题的。 清晨的露水打得微湿的小路上上是没有什么人的,平常这条小村唯一通往外界的小道上也是少有行人的,这条小道上行人最多的时候就是赶集的日子,而今天并不是赶集的日子。 古长命望着这条蜿蜒的曲径,心中有些交集,古长命非常希望那目尽之处突然出现两个行人,兄长背着自己为他做的小书篓,道士依旧青袍破衫,两人说笑着一同回来。可是等到清晨的露珠已被春日蒸发,春日已被红霞笼罩,古长命仍是没有得偿所见。 夕阳下的那株老桃树上孤零零的几朵残花也迎来了最后的粉彩,与夕阳相辉,与晚霞争艳,可终究敌不过那几缕晚风,凋落大地。 桃花遍野时人归,桃花尽落人何在? 古长命心中满满的苦涩,更多的是担忧。桃花虽已落尽,但古长命仍旧没有起身,仍旧盯着那条小路,直至夜色来临已看不清那条小路,今晚夜空一片漆黑,没有皎月,没有繁星。 古长命拿起膝盖上的小青龟准备起身,却发现腿早已麻木,难以起来,于是古长命不断的揉腿,最终还是起来了,古长命在原地缓了缓才借着山下小村中的灯火找了方向,摸黑下山。 很庆幸古长命很熟悉桃山的这条路,所以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古长命就下了桃山,走在村边的小路上。夜很静,静的古长命能清楚的听到蚂蚱蟋蟀等在草中穿梭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古长命静静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小哥,小哥,等一等,等等”。 古长命停下脚步,扭头朝后望去却没有看见什么人,夜太黑。声音听着很近,所以古长命决定再等等,等了一会儿才听得逐渐加强厚重的脚步声,然后看见一个高瘦老头儿近前。夜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听声音和看大致样子老头儿应该有五六十岁了。 近前不等古长命询问,老头就解释道:“小哥儿,我是来此地寻人的,不想途中有事儿耽搁了,刚刚看到小哥所以出声叫住了小哥,夜重,想与小哥同行,顺便打听些事儿,如有惊扰,小哥勿怪啊。”古长命耐心的听着老人讲完,听老人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虽然自从千年前人族三分,三国都统一了各自语言,但各地语言还是有些细微差别,不过不碍理解罢了。 “老人家,不碍事的,我也是等人刚归,夜重,能有老人家同行自然是好的,哪有什么惊扰。”古长命非常礼貌的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小哥可是等到了人?”老人问道,不等古长命回答,老人也许是见到古长命一人,老人自嘲道:“是小老儿我愚钝了,多此一问啦,小哥勿怪,勿怪。”不知是不是种错觉,古长命感觉老人不管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很是拘谨,好像有些紧张,而且老人对自己说话都是弓着腰,低着头,感觉有些怪异。 老人自问自答后,古长命还是回答了老人“如老人家您所见,没有等到,兴许也是路上耽搁了吧。” 随后又低声喃喃了句:“桃花尽落人未归,我也不知人在何方。” 想必这句老人是听不见的,古长命没有多说什么,招呼老人小心夜路坑洼,一同朝村内走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王朝的一枚动针” 老人随着古长命一同走进村子,老人对于找人好像不是特别着急。古长命想来老人今晚应该是无处落脚,所以邀老人到自家茅屋中歇息,老人没有推辞。 老人与古长命一同走进了茅屋,古长命点亮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老人面容消瘦,不过眼神非常锐利,浑身上下好像有种气势,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面貌却是二三十岁精神。就在古长命回望老人的时候,老人做了个令古长命不知所措的动作。 老人先说了句:“老奴拜见少爷”说完之后老人向古长命直直跪下,身体伏地,额头贴地,一动不动。古长命当场就惊的愣住了不过古长命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扶起老人,没想到老人跪着向后移了两步躲开了,自行站起说了句“老奴不敢”,弓着腰抬头看着古长命。 古长命被老人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的话都说不利索:“老,老人家,我,我,您您认错人了吧?”自己那是什么少爷,从小跟兄长在这小村中长大,完全都不认识老者。而且古长命更是不喜老人对自己跪拜,在村中只有晚辈给老人叩头,活人给死人叩头,老人的这一跪自己可着实受不起。 “少爷,老奴没有认错人,您千真万确就是老奴要找之人。”老人弓着腰温和的说。不等古长命言语老人又继续说道:“其实刚才在路上老奴便已认出少爷,只不过不便相认罢了,此次老奴前来是接少爷回王城的。” 古长命有点儿哭笑不得,心想不知为何老人将自己认成了他家少爷,只得继续解释道:“老人家,我叫古长命,从小在这小村长大,有一兄长,自小与兄长相依为命,我连小镇都没出过,村中人都晓得,老人家你肯定是弄错了。” “少爷您兄长可叫古从圣?现已离家在外?少爷的父亲可是在少爷刚出生时就离家了,至今没有消息?”老人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听着老人的三个问题,古长命心中顿时乱作一团,脑中瞬间思绪万千,这老人是谁?他为何知道兄长和父亲?他想干什么?自己应如何应对......不过古长命很快的就镇静了下来,对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兄长和,和父亲的消息?”,说到“父亲”二字时古长命有些不自然,“父亲”这两个字对于自己来说还真是陌生啊。 老人不紧不慢的回答:“少爷勿急,这些老奴会慢慢将给少爷听的,只是说来话长,还请少爷先行坐下。” 听着老人这样说古长命找了把竹椅和一个小木登,将竹椅递给老人,让老人坐下,老人一直说奴才站着就行,不愿坐下,在古长命的几番坚持下老人还是同意坐下,不过只要个小板凳,让古长命坐在竹椅上,自己与古长命相对而坐。老人在昏黄的油灯下更显高挑,坐在板凳上却跟坐在竹椅上的古长命一样高,这还是老人故意佝着腰。 坐下之后老人开始娓娓道来:“老奴是老爷的家奴,也是赢王朝官家谍子中的一枚‘动针'',而老奴的主人也就是少爷您的父亲,是当今王上的‘王师'',也是我王朝的‘织衣人'',而老奴此次前来就是奉了王命来接少爷去王城。” “奉王命,那他呢?还有有没有我兄长的消息?什么是织衣人?什么又是动针?”古长命想知道的太多,都不知到先问什么了,只好一起问了。 这个自称王朝谍子中“动针”的老人当然知道古长命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他父亲,所以继续说道:“少爷误会老爷了,老爷进入庙堂时正值王位更替之际,风云诡异,自是不敢将家人牵连进去,以老爷的手段,他若不想让人知道你们,那自然是没有人能够知晓了。如今王上也是近来因为一些事情才知道‘王师''还有家人,所以派老奴来接少爷您了。而老爷却早在六年前就消失在这诺大天下了,谁也不知踪迹。” “那,那......”听到这里古长命心中更是苦涩,刚有那个从自己一出生就离家的人的消息,却依旧是个没有消息的消息,古长命想说点儿什么,张嘴却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就点头示意老人继续说。 瘦高老人也看出了古长命的情绪变化,安慰道:“少爷也不用太过忧心,老爷只是失踪,有可能是老爷自己厌倦了官场想......”说到这儿老人意识到了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岔开话题:“老爷是十五年前来到王城的,那时老爷只是一个年轻的穷酸书生,因在策论阁与众多儒士辩论王道之治,一番论道后,夺辩首而无人敢驳,恰逢先王坐于幕后,遂得先王赏识,被先王称为王佐之才,天下儒生无出其右,一时风光无两。 之后老爷便成为了各个王子拉拢的对象,先王于是让老爷于王宫学宫为诸位王子讲学三日,然后选一人当作弟子。三日后,先王选择了当时年仅八岁的先王十九子,也就是当今王上。 先王听说老爷选择十九王子时雷霆大怒,令老爷永不能入朝为官,永不授职。因为十九王子最受先王厌弃,至于其中秘辛就不得而知了。从此老爷就变成无官职加身的教书先生了,只是学生只有十九王子一人罢了。老奴也是当时先王送给老爷当家奴的。 而七年后,先王薨逝,留下遗诏竟是年仅十五岁的十九王子赢乾即位,遗诏一出满朝哗然,不过哗然归哗然,王上的登基没有太大阻碍。因为反对的人在王上登基前一夜尽皆死去,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王城的青石板,不过连一夜都没留到,就被冲洗地一干二净,不留痕迹。第二天照旧新王登基,普天同庆。 王上登基的那天发生了太多大事,先是王上不顾数十朝臣以撞死朝殿的要挟,要拜老爷为‘王师''和宰执,最终还是老爷以只受‘王师''而救下了那些朝臣性命;之后,王上以十五岁之身展露龙渊境修为敲响古龙钟震慑天下,各地郡守纷纷立誓效忠;再有,儒家书涯院送来‘正君''二字贺王即位,承认王之正位;最后,就是从那天起,老爷‘织衣人''身份露于天下。”老人说道此处声音微微提高,因为当年的这些事,有些老人亲手参与了,有些老人见证了。 老人讲述之时已经注意略去了一些血腥细节,害怕古长命不喜,但有些事儿少爷早晚要经历,身为老爷的儿子,这是躲不过的,早晚得经历。 不过也还好,虽然少爷有不喜之意,但少爷也没有想那些伪德之人,盲目批驳,老人心中想着。 古长命望着这个自称王朝谍子中“动针”的枯瘦老人,不知说些什么,老人讲述的事已给了自己极大震撼。 “那之后呢?”小村中的这座茅屋的油灯彻夜未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离乡” 坐在树荫下的灰石上的古长命啃着干硬的馍馍,旁边不远处老人蹲在地上用着手中的细枯枝划拉着什么。夏日的烈阳所散发的热气透过绿荫传来,就算坐在树荫下古长命的背也微微的汗湿了。 啃着干燥的有些发硬的面馍,有点儿难以咽下于是古长命拿起放在一旁装着清水的竹筒,刚想放到嘴边却看见趴在膝盖上的小青龟耷拉着脑袋,于是古长命将竹筒中的水微微的倒了一点儿在小青龟的龟壳上,又将手中的干馍放到了旁边的包袱中,手掌微曲,倒了点水形成一个小水洼递到小青龟的嘴边,小青龟慢慢的舔舐起来,小青龟虽然好像是只陆龟,自从古长命捡回来后几乎没有放在水中过,但古长命也怕如此炎热的天气将小青龟热坏了。 蹲在旁边的老人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这位少爷对于这个青龟可是爱护的紧。“少爷,老奴再去打些水来?”虽然古长命不许老人叫他少爷,也不许老人自称老奴,但老人却仍是一直这样叫着,时间长了,古长命也没有再在此事上过多的纠结,可能是习惯了吧。 “不用了,再向前面走五六里就有条小河了,再坚持一下可以的。”古长命拒绝了老人的好意。 古长命与老人初识是在桃花尽落的春天,而今已是盛夏了。古长命起初是不愿跟随老人去王城的,老人也没有强求,只是让古长命好好考虑,自己则在镇上住下,只是十几天前古长命突然到镇上找到自己,再见时古长命已背好了包袱,肩上趴着小青龟。 老人没有问古长命为什么改变主意,既然古长命没有说,自己也不会去问,只要古长命愿意跟着自己去王城就行,其他的老人不在乎。老人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如何顺利地将老爷的二子平安地带回王城,完成王上交给自己的王命。 若是自己一人,这王朝的每一寸疆土自是可以来去自由,可是要带着老爷的二儿子逢山遇水,穿林走江却是不易。其实老人心底更是希望自家少爷一辈子呆在那个小镇中,自己就一辈子守着,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这世间事怎会如此?又怎能如此呢? 出了小镇,便出了安宁。这一路有的可能不仅仅是江湖之险,庙堂之争,更可能的是山上与山下的博弈,山人与山人的对局。而棋局中谁为黑,谁为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棋局的走势,这棋局的利弊。而自己就是一奴才,护好少爷便是。 再说老爷的儿子,长少爷的弟弟又能差到哪儿去?只是需要个人做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儿罢了,自己可以吗?自己不够格,自会有更够格的人去做,“托身玉”不好找,“投石子儿”还不是多了去? 想到长少爷,老人就有些宽慰,也有些心疼。长少爷为那离经叛道之人深陷西渊,入那百家禁入四族忌近之地,长少爷这才是真豪气,长少爷为二少爷耗尽修为,身负凶命,时时受那碎骨锥心之痛,这才是真孝悌。就算长少爷修为尽失,断了那登天之路又如何?那断刀人和阴童女还不是死皮赖脸地缠着?天下百家还不是抢着要着? 对于古从圣进入西渊不知所踪老人告诉了古长命,只不过没说原因罢了,不过看少爷的样子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想来想去老人又为这去往王城的前路担忧,这一路的精怪灵神都好说,自己来之前花费巨大代价“脱胎换骨”得来的这幅骨络皮囊也数上乘,已经洗去所有灵修之气,更是将自己多年所积煞阴之气斩的一干二净,如今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凡尘之躯,路上的精魅灵神,有些肯定是避不开的,不过这些都已推算好了,都亦解决。不过有了这副身躯一些不在谱集的小精小怪,山神地公就不太容易惹上,就算惹上以这凡俗之躯解决,也不会泄漏精气给那些掌观山河之人抓住尾巴,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不过这样不知何年才能到达王城,天上御空上肯定有人盯着,上去就是给人当靶子,地下走龙道就更不用说。只能这样徒步到县域内,从县灵舟不断换乘,直至到达王城。 这也不能怪王上与自己过分小心,只是二少爷身份着实特殊,老爷也下落不明,必须要谨慎。最是可恨的是这天下有一个天机宗,天机宗里有个老不死的。长少爷的身份也是这老不死泄漏出去的,老爷还有个二儿子这事儿王上能从他口中得之,那其他人自是可以。 不过自己只需要保护好少爷不被其他棋子吃掉就行,至于那些执棋之人他们的博弈自己管不着,自己也没资格参与。 老人正想的出神,古长命的声音将老人拉扯了回来。“嗯,嗯,老李,你,”古长命叫老人“老李”,古长命本来想叫李爷爷的,可是老人极力拒绝了,于是古长命就叫了老人“老李”了,老人也同意了,自己这样的人,少爷若是不问,自己怕都不会想起自己叫什么。老人感觉古长命有话要问,但又欲言又止,于是老人主动问到:“少爷可是有话要问,没有关系,问吧,只要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老人的劝慰下,古长命终于还是说了“老李,你会打拳吗?” “年轻时倒是练过些拳法,如果少爷想学,老奴可以给少爷说道说道。”老人回答道 “嗯,老李,我两年时间在镇上买了套拳谱,说是强身健体,练了两年,好像没什么效果,所,所以我想让您帮忙看看。”古长命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让让老人帮忙看看,古长命对于这套拳法着实没有半点信心,不过打了两年还是打出了点儿感情。 “哦,少爷还练过拳,那快打出来让老奴看看,老奴也老给您掌掌眼,别练岔了。”老李听古长命这样说,表示非常愿意看看。 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古长命没有扭捏,放下青龟,很快打了一边。 看完古长命打完一遍拳,老人脸都在抽搐,问到:“少爷何时开始打得这套,呃,这套拳的?”不过老李还是很好的忍着,不让自己脸上的肉抽搐的太明显。 “两年多前,我每天都会练两遍,这是我话了三个铜钱买来的。”古长命回答到。 听完这话老李终于忍不住了,终于笑了。 “怎么了?打得不好,还是买贵了?”古长命看见老头的笑声顿时有点儿窘迫。 老李赶紧强忍住笑声,嘴上安慰道:“没没,少爷打得很好,只是这套拳法虽然有强身健体之效,却没什么威力,不如老奴再交少爷套威力大点儿的拳法?” “不用了,既然这套拳法能强身健体,那我先把它练好,毕竟花了我三个铜板,我又练了两年多,兄长说过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老李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告诉古长命真相。这套都不能叫拳法,这是稚童启蒙壮体用的,大了就没啥用了。在大一点的村镇不花一文就可以领的,满大街丢的都是。 老李又在心底把那个骗子骂了一遍,害得自己少爷白白辛苦两年,自己还不能说破。 “啊湫!啊嚏!啊戚!”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嘴里嘟囔着谁又骂他了,打扰自己午睡,然后在不知是谁家屋檐下的阴凉处翻了个身又睡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人欲” 古长命与老李又前行了五里地左右,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幸好老李在镇上买的那个简陋的镇周地形图没有太大的误差,这儿果真有条宽约两丈,深有二三十寸的小河,河中搭有十多块石头供行人渡河,不过想来少有人从这条小道上经过,河中的有些渡河石都已松动,东零西散的浸落在河中。 到了小河古长命快步走到河边,捧了捧清水润了润有点儿干裂的嘴唇,然后美美地喝了几口。老李倒是没有古长命这般着急,慢慢地走到古长命的下方河边,慢悠悠地捧水洗了把脸,也拘了捧水喝了,“少爷,这水挺甜呦。”老李笑着对古长命说道。 “是的,挺甘甜的。”古长命一边附和着,一边在河边掏了个小水洼,将肩上的小青龟放了进去,想来小青龟今天可能也热坏了。小青龟在水里划拉了几下就不咋动了,抬着头望向古长命,看来是不想在水中呆了,于是古长命将它拿了出来,还有不喜欢水的乌龟? “少爷,今晚恐怕只有在此露宿了,过了这条青水河,再翻过那座青木山,就出了这安平镇的地界了,这块旁边是没有什么住户的。”古长命所在的小镇名“安平”,寓意安宁平和,小镇这么多年倒也真是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纷扰,倒也符合这个名字。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自小生长的小镇了,要说没有什么感觉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说多么多么的留恋那也是不对的,古长命此刻心中相对来说还算平静,有着对故土微微的不舍,也有这对外界微微的向往。 “嗯,好,今晚就在此地歇息吧,我没有什么问题,夏夜露宿还会凉快些。”古长命笑着对老李说道。 “少爷,今晚就在这个老树下吧”,说着老李就指着距小河几十丈的一株几人粗古树,古长命也不知那是什么树,只不过那老树枝干未枯但却在这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有一天小路从河边通往老树哪里,不过现在已经被两旁的花草遮掩的若隐若现了。就在古长命思索之时,老李已经跑到老树那边,清理了丈许地,生了火。 古长命近前,这株古树比在河边看起来还要粗大,不知为何古树根部的一些树皮却被人刮去了。古长命坐在树下,却感有些阴寒,想来是入夜的原因吧,不过前面老李生的火堆传来暖意。 老李弄好火堆就对古长命说:“想来少爷走了一天也饿了,老奴去打点儿野味儿来,给少爷开开荤。”老李说完就脚轻轻一点窜入山林之中。古长命已经见过好几次老李的身手了,但古长命还是对老李的这样脚轻轻一点,就能越前数丈感到佩服。 古长命靠坐在树下,抬头看向夜空,夏夜繁星满天,弯月如钩,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索性没有强忍,靠着老树就睡过去了。 古长命发现自己成了自己所靠的那株老树,不过叶密枝繁,古长命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害怕恐惧,好像这就是自己,只是安静的以树之躯伫立在这山脚河畔。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古长命都已一颗树的身份在这青山绿水中度过,古长命都快忘了原来的自己,已经好似适应了这种身份,适应了一颗树的生活,古长命不知这样安然的过来几多岁月。直到那一天,一个闯到树下的断腿猎人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 古长命看着倒落在自己树脚下的年轻猎人,被咬断的腿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流出。古长命心生不忍,伸出了一根绿枝,滴了几滴绿色的灵液到了猎人口中,古长命自己也不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不知自己怎么懂得这样做。 猎人喝了自己的灵液,断腿的伤口以很快的速度痊愈了,自己的叶子也枯掉了四五片,不过这有什么呢,自己有满树的繁叶。猎人在自己面前不断磕头,笑着哭着嘴里说些什么,古长命也听不懂。古长命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愉悦。 之后,年轻的猎人经常过来找自己,坐在自己脚下,对自己说些什么,自己也经常用树枝叶帮猎人扇风挡雨。时间长了,自己好像慢慢能听懂猎人的话了,自己也明白了朋友这两个字的含义,猎人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古长命很喜欢“朋友”这个词,可能因为自己以前一直是支独木吧,古长命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好景不长,有次猎人来了不过却又带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人病的挺重,猎人请求自己帮忙,古长命很高兴的像上次救猎人那样救了那个人,他们都很高兴,古长命也很高兴,因为他喜欢这种感觉,他也想交新的朋友。自己不过只是枯死几片叶子嘛,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自己有满树繁叶。 第二天又来了几个人,古长命就又都治好了,那些人都很高兴地回去了。之后来了更多的人,他们敲锣打鼓的来了,在自己的树下盖了一座小庙,猎人对自己说这是感谢他,以后用香火供奉他。 自此以后每天都有人来祈求自己,自己也都一一满足了,起初都是病人祈求自己治病,到后来慢慢地就是身体无恙的人来祈求自己的灵液,有的是自己见过的人,有的是自己没见过的,不过自己都满足他们了,因为自己把他们当朋友。 慢慢地时间长了,来的人越来越多,自己树上的叶子也掉的越来越多了。猎人告诉自己让自己不要给他们灵液了,那些人都用他的灵液去换钱了,自己虽然不知钱是什么,但自己也发现那些人的眼神变了,眼神里充满了欲望,看的自己害怕。 于是自己不再给所有人灵液了,自己只给病人或受伤的人。本来自己以为这样应该会好了吧,可是没想到,带来的却是一场灾难。 刚开始那些没有求到灵液的人非常的愤怒,不满的离开了。古长命很是不解,这是为什么,自己不是他们的朋友吗? 到后来,古长命发现来求自己的伤者越来越多,而且给他们的灵液他们也不喝了而是带走,猎人告诉自己他们有的是被人故意打伤的,有的是自己故意打伤的,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古长命心想。猎人说人的贪欲是无穷的,让自己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要再给灵液了。 自己也同意了,自己想再回到以前只有自己与猎人的日子,没有祈求的声音,没有贪欲的目光。 可是真能回去吗?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回的去吗?当然回不去了! 当付出久了,就会被当成理所当然,当想停止时就会迎来恶语滔天。 一个没有威严的神灵还不如一个泼皮乞丐让人畏惧。 一个雷雨天,一道响雷劈中那老树,青叶尽落,只留下孤零几片挂在枝头。人们看到的是此树可能不详,所以被上天所惩,而没有想到就是这颗老树给了他们很多的救命青叶,人们当然更加不会想到这道天雷是老树因干预了他们的病痛生死才落下。人们担忧的是老树枝头仅剩下了几片青叶,而不是担忧老树是否能在天雷下存活,人们更加不知道他们眼中火热的那几片青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所留的一线生机。人们也不会知道老树所失去的是什么。人们只知道自己的香火供奉了老树,它就有责任保护他们。 所以当树下的人受伤再重时,老树也不再给予灵液,那么“神树”一称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遭天所惩,冷眼疾苦,顽石心肠,歹毒戏弄人的“妖树”,既然是妖树,那么怎么配有香庙得以食得人间香火呢?树下小庙自然是要拆毁的,但谁人去拆呢?万一这妖树有什么妖法呢? 无论是多么恶毒的言语人多了一起说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大家都这样说呀。 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个打虎之人,三人成虎,虎打不成反吃人,谁也不愿做那个提醒旧恩的烂好人,因为旧恩哪有新仇烈?除了猎人,而猎人一人之口怎能敌过悠悠之口,猎人一人之言怎能当下千百人的口诛笔伐,换来的不过是一场毒打和一个“受妖蛊惑”之名。 而猎人不就是那个最适合拆毁香庙之人吗?人们总是在得利之时忘记是谁带给你好处,在利益消失之时骂那个给你带来利益的人伪善,不能送佛到西。人们此刻想起来了是猎人给他们说的那株妖树,既然那座香庙是因猎人而建,那也就应该是猎人去将它拆毁。 而最后猎人顶不住村人乃至亲人的压力,失魂落魄的来到树前,将那座以往香火鼎盛的小庙砸了个粉碎,就连埋在地中的石底也挖出了用石锤砸了个粉碎。 身化老树的古长命见此,如碎心裂骨之痛,比之那道天雷下所受痛苦之多不少,古长命知道这不怪猎人,但他仍是有止不住的痛苦。 但接下来的事更是让他难以承受,和无法挽回。只见猎人砸毁破庙后,背对老树说了句:“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乡民。”,然后抽出了腰间柴刀先是一刀砍断了那条老树救好的腿,忍住疼痛又迅速削掉了面容,砍断了喉咙。 古长命用尽了仅剩的枝头的几枚青叶,也没能救活猎人。而失去了那几枚青叶,老树也就失去了最后生机。 古长命也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古长命脸上两行清泪,树前的火堆仍在噼里啪啦的烧响,夜还是那个夏夜,夜空的弯月仍旧明亮,繁星仍旧闪烁。 原来是场梦,梦里却如此长久,梦境却如此真实,古长命转过身去望着这颗老树,至于老树根脚处那么多树皮为何被人所刮,也不难猜测,乡民见到枝叶已落近,自然要试试这树皮有没有用,可是树灵已散,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古长命对着老树低语道:“这就是你所遭受的吗?” 再转过身来,却见老李已手提一只野兔站在树前。老李立刻单膝跪地自责道:“是老奴的疏忽,这条老树只剩了点儿残念,也没有煞气恶念,所以老奴未曾发现,以致少爷被他残念入体,摄身取境,经历了他当年所经历的,遭此大罪,是老奴的错。” “老李,我早说过,你不必跪我,赶快起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说着古长命扶起了老李。 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并不感觉受了多大得罪,只是这老树?他......” 还不等古长命说完,老李就直接说道:“少爷,老奴也没有办法,这老树早已灵散,回天乏术,刚刚的一点儿残念也消散了。如果他当年不救那猎人,不耗尽那几片灵叶,说不定在修行个几百年或许可以恢复,甚至更进一步,可是......”说道这里老李就没再说下去了。 “你知道?”古长命问道 “是的老奴回来后担心少爷,所以也进入了那残境之中,只不过少爷是以老树之身亲自参与其中,而老奴则是以一个旁观之人观看了整个事情。”老李回答道 “老李,你如实告诉我,老树的那缕残念,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而消散的?”古长命问这句话时,内心非常的自责。 “少爷千万不要自责,这缕残念的消散跟少爷完全无关,这缕残念本就要消失了,只不过刚好今夜遇到少爷罢了。”老李安慰道。 “不过有点儿古怪。”老人又添了句话。 “是什么古怪?”古长命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老奴有点儿奇怪,那老树死前应该充满怨念,留下的残念应是只凶煞滔天的恶灵,没想到只是缕毫无恶意的残念,还留存至今,老奴一时大意都没发现。”老李挠了挠头回答道。 “那是因为他死前没有一丝怨念,有的只是不解,不解为何会如此,为何那些人要如此对他?”古长命低沉的说道。 听完了这句话,老李也有点震撼,这种心性,老李也理解不了。不过老李也没多想,想也没用,此事已随时间所消散。老李看出了自家少爷的心情极为低落,以那老树之身亲自经历这件事,一时难以缓过来也是正常。老李也不知如何安慰自家少爷,只好岔开话题:“少爷,看老奴打的这只兔子多肥。”老李提了提打的那只肥兔,想着让古长命就此放下这件陈年旧事。 只是古长命没有就此放下此事,仍旧问道:“老李,这件是大概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老李只能老实回答:“依老奴推算,大约有三十多年了吧。” “那些人就是这条青木山外那个镇子的人吧。”古长命说道 “少爷难道想?”老李惊问道 “没错,我要替老树问问当年的那些人,问他们句为什么!”古长命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可是少爷如今那老树连那缕残念都已散去,问了又能如何呢?”老李不解地问。 “是的,但是这件事是确实发生过的,它不会因任何原因消散,我不仅是替老树问,我也是替自己问,是替当年那些乡民问,问他们自己的心!也是替道义问!”古长命说的有些激动。 末了古长命又补充道:“兄长说过,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说这句话时古长命感觉自己胸中好似充满了浩然气!不得不吐! 古长命与老李都没发现,他说这句话时,戴在胸前的那枚上面有“正心诚意”四字的铜钱一缕白光一闪而隐。 老李听到古长命所说的,心里不禁说了句这才是少爷所应有的心胸器格。嘴上说道:“得嘞,老奴陪您一起问,问他个人心澄净,问他个朗朗乾坤!” 是呀,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自己不是君子,但少爷必定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规矩” 一夜无言后的清晨林间还散发着露水打湿土地的泥土气息,古长命望着眼前清澈见底的青水河和横亘前路那郁郁青青的青木山,想到了一句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想来描绘青山绿水是非常合适的。 随便吃了一点儿干粮后就该启程了,收拾好行囊包裹,古长命朝着老树深深一拜,然后转身与老李踏上前路,走到河边,水不是很深,完全可以淌过去。 古长命脱了草鞋放在一边,也将手中的青龟放下。撸起袖子走到河中将将那已经东倒西歪的渡石一一扶正稳固,调整了距离,又在上面踏了踏,都确认稳固才罢。 老李背着包袱在河边安静的看着,没有上前搭手的意思,因为这些事儿少爷肯定做得比自己好的多,自己没必要去添乱。 古长命将河中的渡石都一一摆正后,走到河边蹬上草鞋,拿起小青龟放在肩头,接过老李手中的自己的包袱,挎在背上。踏着自己刚刚搭正的渡石过了这条青水河,老李跟在身后。 清晨的山间小道还有些湿气,有点儿薄雾缭绕,行走在其间别有一番滋味。青木山,一座不是太高的小山,满山上都长着青色树皮的树木,青树质密坚韧,属于良材,不过就是长不粗大,最大的也不过成人小腿粗。这青木山也是因此木而得名,青树的叶子细小修长,青绿粗糙,长满枝头,使得这个山远远望去如同一簇放大版的绿丛。 青木山分隔安平镇和良和镇,安平镇和良和镇都是赢王朝中芝麻绿豆大的小镇,一镇之中村落不多也少有联系,各村落也都基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干着靠天吃饭的营生。 青木山后的山脚处就是一个小村庄,以种地打猎为生。 青木山上的狭窄小道应是长年未有人经过,有些路段或是杂草丛生或是荆棘拦路。所以老李手持一把短刀在前开路,古长命拿着一支青绿色的行山杖跟随其后。 短刀是老李从他背后的黑布包裹里拿出来的,黑布漆黑如夜,包裹不大,里面的东西却能用应有尽有来形容,衣物,油盐酱醋,火石......只要需要用的,那个黑布包裹中好像都有,用老李的话说“这就是个行山踏水的百宝箱,只要是在县以上的城镇都很常见,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 老李走在前面手起刀落的开路,手中的那把短刀应该是有点儿讲究的物件儿。刀柄暗红,柄身上刻画有些纹路,应是增糙防滑之用,并不美观。刀身平直光亮,刀背较后约有半寸,此刀在老李手中刀刃还未触到荆棘枝桠,那些荆棘枝桠就已段落,断口光滑,然后老李用刀身轻轻一拍就拍到了小道两旁,只留下干净利索的小道。 老李解释说这柄短刀是虽是墨家之人锻造,但不过是个初锻就废的残次品,称不上什么利器,更跟神兵沾不上边,不过对付这些草木倒是绰绰有余了。而真正的神兵利器都是能开山断水,刃不崩卷的,甚至就算孩童手持也能发挥巨大威力。 “这种神兵还是少些好。”古长命轻声说道。 老李知道古长命什么意思于是说道:“老奴不这样想,兵器虽利,毕竟为人所用,就算没有这些神兵,这世上仍有很多人可以徒手开山断水,那又该如何呢?危险的不是利器,不是能力修为,重要的是人心。” “那如果那些大能之人,却行疯狂之举,任由己心信马由缰应如何?”古长命问道。 “所以这世上有万千规矩,也有各家圣人,谁若破坏规矩,自会有人让他悬崖勒马,哪能由他心猿意马?就像老奴此次前来接少爷回王城,为何只有老奴一人暗中前来?为何只能这般跋山涉水?除了怕被一些人伤害少爷,也是受这天下条条框框所束。又比如为何那老树做得虽是好事,没有害人之心,却有天雷落下?那也是因为规矩二字。也正是有了这规矩二字,这天下才能时天下。无论人族,妖族,海族,蛮族,都有各自的规矩。老奴看着天下谁人最大?没有!唯有规矩二字而已,谁也逃不出这两个字。而规矩是怎么来的,老奴就不知道了。”老李笑着回答。 “受教了”古长命对着老李说道。 “少爷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也是满口胡诹,说出了很多人所认为的罢了,至于老奴自己也不过是井底之蛙,那懂得天空广大,只是在自己的圈子里说点儿想法罢了。至于那些道理,各家圣人想了数百乃至千年也没有明确答案,争了数百数千年也没有争出对错,我那懂得,那也不是我该想的,是那些开宗立派的圣人去想的。”老李转身对古长命说道。 老李有补充道:“不过少爷可以想想,老奴是想不通的,也不想去想,少爷可以想想,现在想不通也没事儿,以后见多了,看多了,没准儿就想出答案了呢?这就叫,叫,叫见......” “见多识广?”古长命提醒道 “对,对,就是见多识广,少爷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不像老奴粗人一个。读书人好,读书人好哟,我赢王朝最看重读书人,也最敬重读书人......哎,扯远了,扯远了。不过少爷也不要嫌老奴啰嗦,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老李说道。 “嗯,我会尽量多读些书的。”古长命说道,古长命其实对读书没有多大热忱,不过想来也是,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 山虽不高,路却难行。走了很久却也只是刚到山腰。这条小道,大多是黑石硬碴,垫的脚痛,古长命从小就在满山跑,走得时间久了却也是有些受不住了。 拄着行山杖的那只手也磨的有些疼痛,老李看出了古长命有些累了,就提议坐下休息,刚好也快正午了,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 古长命没有拒绝,于是主仆二人挑了个阴凉的地儿坐下休息。这正午的山林却有些古怪,寂静无声,连个蝉鸣鸟叫都没有。 不过古长命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那“规矩”二字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修习之始” 就在古长命与老李坐下歇了一会,突然这盛夏正午山腰密林处起了浓雾,将二人一龟笼罩着。小青龟在古长命的腿上不停爬动,焦躁不安,古长命只好将小青龟拿在手上,看向老李。 老李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硬膜,笑着对古长命说道:“少爷勿慌,不过是些小精魅,这山林倒有点儿灵气,生出了一些小山魅,不碍事儿。”说着老李看向浓雾一处“只要他们胆敢冒犯少爷,老奴就将他们捉来抽筋拆骨,给少爷炖汤喝,虽然灵气少的可怜,但总比没有好。” 老李话音刚落,只见浓雾就立刻散的一干二净。不等古长命问起,老李就开口解释道:“刚刚就是几只树魅和石魅,山有灵而润其物。这青木山是有点儿灵气的,那几只精魅也刚生不久,也只能弄些浓雾然后偷偷吸食人身上的一点儿烟火气而已,多人虽有伤害却可以忽略不计。这几只精魅也是傻的可爱,大中午的弄什么浓雾,胆子也小,不过也幸亏他们胆小。” “真的不伤人吗?”古长命看着手中焦躁的青龟不太放心的问道。 “少爷宽心,这些精魅也就早上或晚上如有行人的话弄点儿浓雾,吸食点儿烟火气,平常也就吸食些飘上山来的炊烟。胆子跟您手中的那个小龟一样胆小,刚刚老奴稍稍地释放了点儿气息,就把他们吓得藏匿起来了,少爷要是感兴趣,老奴这就去给您抓两只来。”老李说的兴起就要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他们没有害人之心之心就不必去惊扰他们了。”古长命赶快制止了。 “他们不仅没什么害处,反而有反蕴山林的益处,可以增添山林灵秀之气。否则老奴刚才就将他们就地打杀。”老李笑着说道。 笑话,要不是担心少爷不喜,就是来几头山妖神怪也不够自己一拳打杀的,即使现在自己只是凡俗武夫之躯。自己身为王朝暗中最得力的几枚动针,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下的人自己都数不清,自己亲手打杀的山神地公也不在少数,就连山上神仙自己也搏杀过,要不是少爷在身边,那几只精魅自己肯定弹指杀了。 “老李,我问你个事儿,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啊。”古长命轻声说道。 “诶~,少爷跟老奴客气啥子?只要是少爷问,老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爷尽管问吧。”老李快速说道。 “嗯,老李,你修为有多高?”古长命问道,古长命之前在一些武侠志怪中读过,直接问别人武功高低不好。所以古长命虽然好奇,但一直忍到现在,不过如果老李不想说,自己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强问的。 “哈哈,老奴还以为什么事儿,这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不过老奴的的情况有点儿复杂。老奴可没有资格用修为二字,那是山上之人用的,老奴这应叫武力。老奴天赋不高,只能算作中人之资,不过幸得老奴为王朝做事,所以所学颇为繁杂,加之老奴还算刻苦,所以小有成就。如果把整个赢王朝比作这个青木山,那老奴的武力应该就在山腰下部,再加之一些秘术手段,应该能够达到山腰上部,至于山腰之上乃至山顶,老奴是此生无望了。不过那些人基本都在追求那虚无缥缈大道,轻易不会出手,加之老奴背后有王朝当作靠山,以前基本可以在王朝横行无忌了。”老李慢慢说道。 古长命听出了老李的话外之音,于是问道:“那现在?” “现在因为老奴来秘密地接少爷回王城,所以有些手段难以使用,所以顶多算是山腰底部的位置。”老李没有隐瞒地说给了古长命。 古长命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划分高低的呢?” “天下人族百家,各家都有各家的境界划分,不过大同小异,只是名称不同罢了。山上山下的划分也有不同,山上之人都是具有仙缘灵根之人,他们修成的就是法,而向我这般山下之人所修的为力,基本山下武夫是难以抗衡山上修士的,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少之又少,基本可以忽略。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修士的寿命远超于武夫,修士是与天争寿,武夫是卖命于天,气血枯尽也是命终之时。所以一般有天赋的都会成为修士,当然也有人法与力兼修,不过大多下场极为凄惨,法与力体内相争,最终缘断血枯而亡。 而划分境界名称总体为修士一类和武夫一类,天下所有人都能用这两类划分境界,不过百家又各自又有划分,有其特殊称谓,而帝王的境界自成一类,称谓区别于修士武夫,就像当年王上十五登基时显露的龙渊境,这就是帝王独特称法,这也相当于儒家的君子境,道家的源起境,佛家的金刚境,墨家的巨兼境,法家的法具境,农家的地气境......这一境用修士称法则为起灵境,就是说以上所有称谓都可以称为起灵境,而用武夫的称法则称不了,因为武夫与修士境界不对等,武夫总共就一至十境,就光按战力来算,起灵境大约相当与武夫七境顶峰。而老奴强盛时期也就只是七境巅峰,所以可想而知当年王上十五岁显露的龙渊境是如何震惊了天下,当及各地郡守纷纷臣服也是意料之中。” 就这样,老李安静的讲着,古长命耐心的听着。 老李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道:“既然少爷问到此事了,那老奴就再多说些,少爷的身份迟早大白于天下,这次回王城的路上注定充满了凶险,所以我准备教少爷习武,有些小事情我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因为我只要多出一次手就多一份风险。 少爷可能不知道,这人族天下有一座天机阁,专测天机,天机阁主天机子今年已经八百多岁了,像这种专泄露天机之人能有如此长寿就知道他何其可怕。就这老不死泄露了长少爷是老爷长子这一身份,也是他告诉长少爷那道士在西渊之中,长少爷也因此身陷西渊,生死不知。 并且这老不死也知道了少爷身份,王上花了巨大代价才换来了他的承诺,承诺一段时间不会泄露少爷身份。但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长。因为老爷身份来历一直是整个天下各族都想知道的秘密,所以一旦少爷是老爷二子这一身份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而少爷必须赶在泄露之前回到王城。而老奴我虽已脱胎换骨,但仍旧瞒不住那些顶端之人,所以老奴不能轻易出手,并且老奴来时就断了与王朝的一切联系,这一行只有老奴与少爷二人。因此少爷需要学些自保手段。” 看着老李神色凝重的讲述,古长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我,可以吗?” 老李见古长命不太自信,于是安慰道:“肯定可以,少爷不要妄自菲薄,少爷的修道资质老奴看不出来,老奴也交不了。不过,少爷的武道资质虽不是太好,但也属于中上,再加上老奴指导,肯定会一日千里,老奴还会教少爷一些秘术手段,只要不遇到太难境地,应有自保之力没有问题,前路漫漫,我们时间还长。不过老奴不会太深入使少爷成为武夫,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老奴还是希望少爷将来成为修士,所以老奴会以秘术为主,武道为辅。” 老李这样说,古长命起身对着老李鞠了一躬,老李坦然受之,但当古长命要行跪拜师礼时,老李无论如何也不接受。 古长命只能说道:“那以后只能劳烦您了。” “少爷您以后还是叫我老李,我听着舒坦!”老李笑道。 “老李” “哎~,老奴在!”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蹚泥步” 小青龟再也不能趴在古长命的肩头了,至少在行走途中不行,不然肯定会被颠下来,古长命将小青龟放在了包袱里。应为古长命开始修行了,老李首先让古长命练习腿功,教了古长命一种江湖武者步法“蹚泥步”。 两腿形似剪,行步如蹚泥。这种步法在行走途中依旧能练,不需要停下来花额外的时间练习,是一种基础步法,对蹆力增长有很大作用,老李说刚好走的是山林小道,更加适合练习这套步法。 掰步、扣步、仆步、半马步;起落摆扣,进退跟撤,开掰插闪等步型步法老李都给古长命一一演示了好几遍古长命才记住,然后在这嶙峋山道上行练了起来。古长命依旧在后面,老李悠闲的在前面开路,而古长命手中的那根行山杖古长命用顺手了舍不得扔,练步行走拿着也不便,于是老李就拿在了手中,一手持短刀,一手拄长杖。 “上腿带跨,小腿带脚踝”老李头也没回的一边开路一边提点。古长命刚开始走步完全不成样子,走两步摔一跤,东摇西晃,老李只当做没看见,只是在前方走着,只是偶尔说一两句,然后都任由古长命自己摸索。 头正身直,虚灵顶劲,以腰为轴,跨为先锋。 肩宜松,松则肩穴开,气贯全身。 前股领路,后股坐劲。 里足直出,外足微扣,足扣要小,足摆要大,足如趟泥,平起平走。 上腿带动跨部,小腿后膝带动踝部。 股道上提气通督脉,接至任脉,气如丹田,此所谓提肛实腹。 古长命在后边一边吃力的练,一边想着老李给自己讲得诀窍要领。老李没有给自己讲手上动作,说先把腿脚练好,古长命很是赞同。就以上的要诀古长命练起来都极为吃力痛苦,往往是顾脚不顾首,顾腿不顾股。 古长命从小兄长就教了一些医理,所以对于人体的经脉穴位都还算了解,不用老李再跟自己指识。不过自己现在连动作都还练不形似,对于那些什么气运丹田通督提脉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觉。而对于三空:“手心涵空,脚心涵空,胸心涵空”,三合:“意与气合,气上力合,力与意合”,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古长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坚韧沉稳,古长命没有着急,只是不断的重复练习,一点点的进步。古长命也知道自己天赋不高,老李说的自己还算中等资质多半也是安慰自己。但古长命没有气馁,因为兄长从小到大都告诉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自己没有那个天分,那就更多地努力便好。也正是这种心态,古长命练了两年的那个无用拳谱也乐在其中。 每次走步走到背后湿透,腿如灌铅时老李都会让古长命坐下“休息”会儿,而所谓的休息就是单腿立桩,两腿轮换。 老李从他的那个黑包裹中拿出一个黑桩,看起来像是铁制而成,让古长命单腿站在上面。那个黑桩只有古长命手腕粗细,古长命只能前脚掌翘立而上,不过古长命却一次也没有跌落,应为那黑桩好似如磁铁一般,见自己的脚稳稳的吸附在上面,脱离不得。 古长命只好调动全身每一寸肌肉筋骨去配合,保持稳定。不过就算如此消耗,但古长命只要一从黑桩下来,就又充满了活力,身体又变得轻盈了。使得古长命对这个黑桩赞叹不已。 所以古长命几乎完全没有他停下来的时间,不断地走步立桩所循环。古长命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他走步和立桩的时间都在逐步增加,只是每次增加的都很少罢了。 在古长命走步之时,老李是极少开口说话的,只是偶尔纠正一下古长命。老李说这是为了让古长命在走步之时不分心,做到心随步动,步与心通。 而在古长命立桩之时老李会给古长命讲解他走步过程中的错误,回答古长命的疑问。也会与他闲聊,讲一些武道常识,江湖趣事,古长命看的出老李对于世俗江湖的向往,想来他口中的大多江湖趣事也是他所听来的,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瘦高老人闯荡江湖的侠义之心。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高之处。 “少爷,想不想去山顶赏赏景儿?”老李突然回头问道。 古长命没有停止走步的动作,抬头望去,哪能望到山顶,眼前全被青树绿林所掩。于是说道:“想是想,只是这山高了林密,怕是无路可去,而且我们还要赶路,还是算了吧。” 古长命话音刚落,老李就笑着说:“既然少爷想看,这有何难,老奴带着少爷快去快回便是,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说着就单手放在古长命肩上,双脚轻轻一点,等古长命反应过来之时,二人已在树梢踏叶而行了。 古长命当即就有些惊恐,不过一会儿过后,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因为古长命虽在空中,脚下却是感觉踏实的。 这是古长命第一次在空中飞行,看着脚下的树木不断后移,古长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自己也能这般该多好。 老李好像看出了古长命的想法,笑着对古长命说:“少爷很快也能这样的,这只是最简单的轻功,是一些简单的江湖路数,不算的什么。而少爷您肯定会翱翔九天,翅展万里的。到时候老奴可要腆着脸求少爷也带老奴去看看天上风景儿。” 老李的话听得古长命有点儿不好意思,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笑着沉默以对。对于这些古长命从未想过,古长命也不了解,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对于天上的风景古长命更喜欢在那个小村中的小山坡上看着夕阳西下,老牛在一旁悠闲吃草,兄长在家中做着饭等着自己,再加上那道士,再加上老李也不错。 很快就到了山顶最高处,古长命望着远处的绵延山丘,看着山脚的方方水田,看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山道,看着满山的青木绿叶,顿感胸中舒畅。 “少爷,咋样,还不赖吧。”老李笑道。 “嗯,很好看”古长命高兴的称赞。 不过当目光落到另一边山脚处的村落时,古长命又回头望了望山下的那株光秃秃的老树,怅然若失。 老李自然看出了古长命心中所想,安慰道:“少爷,没事儿的,想来今晚就应该能到那个村庄了,老奴陪着少爷,陪少爷去问个为什么。” 然后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兴致赏景了,于是带着古长命又回到了山道上。 老李在前开路,古长命在后练着蹚泥步,步步向前。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怪灾,怪哉” 就这样翻过这座不大的青木山整整用了一天,古长命和老李走到山脚时天已经快黑了,望着山下的村子,老李让古长命停止了练步。这种形式的走路若是让村民看见,可能会被当作是傻子的,而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不太方便了。 山下的村子非常的安静,不见莺啼有吠蛙。就这昏暗的天色还是能依稀看清村子的大多房子都是木头建造而成,所用木材应该就是背靠的这座青木山上的青木,都是胳膊粗细的干燥青木竖着打桩式的打进地下,一个挨着一个,中间的小缝隙都用黄泥黏住,屋顶是用得青灰色的光滑石板覆盖。古长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屋子,这种青色的木房给人自然之感,好似与青山相融。 古长命与老李一同走进村子,经过了几家住户,发现门都是掩着的,而且屋内都无灯亮。古长命不想贸然前去敲门也许人家已歇息或是劳作未归。于是古长命跟老李继续朝村内前行,想找家屋中尚有灯火主人未眠的住户,但是又路过几户依旧是如此。古长命与老李只得继续寻找,又向前走了短路才远远望见了坡田陇上的一间木屋内亮着灯光,于是二人快步朝着木屋走去。 临近木屋,屋外的小平院中一堆纤细的干柴零散的堆放在一旁,竹制的鸡笼空荡荡的,猪圈也是圈门大开,其中并无牲畜。木门是紧闭的,但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小院里。 老李只好去敲门,敲了几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谁呀?”,老李答道:“我们是前面安平镇的,出门来访亲,路途中有了耽搁,天黑了所以想借贵舍歇息一晚。”等了一会,木门开了个小缝,里面的人透过门缝大量古长命与老李,应是看是一少年和一个老头,于是打开房门招呼二人进去。 屋内摆设很简单,一张木桌,几把锄头一把木犁放在角落,几只小板凳随便的散落在屋内。开门的是个肤色黝黑的老人,脸上横竖皱纹如沟壑般,老人应该有六十多岁了,背已有一些驼了老人招呼着古长命和老李坐下。古长命与老李也没有客气,各拿了一把板凳坐下。 “老人家,家里就您一个人吗?”古长命问道。 “还有个老伴儿,不过已经瘫了,在内屋床上呢。”说着老人看向了内屋。 “那您儿女呢?”古长命对着老人轻声说道。 “哎,本来还有个儿子,可是,哎,算了不说了,想来二位也饿了,老汉去给你们弄点儿饭菜。”老人声音略微有些低沉面色有些悲苦。 古长命突然后悔问这句话了,勾起了老人的悲伤。听到老人要去给自己和老李准备饭菜,古长命跟老李连忙拒绝,“不敢再劳烦老人家了,我们来时带的有干粮,老人家能让我们在此留宿就已经是对我们的大恩了。”古长命说道。 “老哥儿,我们坐下聊聊,不用去再麻烦弄饭菜了”老李也对老人说道。 老人听此,也没有再坚持,也找了古板凳坐下说:“也好,老头我也很久没有跟人聊过天儿了。” “要不我们出去聊吧,外面可能凉快些,而且今晚月亮不错。”古长命提议道。 老李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那老人也是赞同,于是古长命与老李拿上板凳走出了屋子,老人熄灭了油灯才跟随出来。老人心里还有点儿高兴,这样也能省下一些灯油,村里要用灯油只能到镇上去买,而且也不便宜,用好些粮食才能换那一小罐油,自然是要省着点用了。 老人想到这儿,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少年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提议去外面坐?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不过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少年可有点意思。 于是三人都在月色如水的院里坐下。“老哥儿,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会很久都没有跟人聊过天了?”老李对老人问道。 “你们来时想必已经看见了,这村中的到了晚上为何会少有灯火?这个村中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走不了的,不想离开故土的留了下来。”老人自问自答道。 “老人家,为什么会这样呢?”一般的农家住户都有安土重迁的情绪,轻易是不会离开祖祖辈辈所居住的地方的,而且此地背靠青山,涧多水丰,田地倒也肥沃,所以古长命对于此种状况很是惊讶。 古长命的反应在老人看来很正常,是的,能够生存下去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呢? “哎,说来话长,这一方水土早就这方养人了。”老人叹了口气说道。 “老哥儿,这话怎么说?”老李追问道。 老人没有卖关子,继续解释到:“想来你们入村时已经看见了,其实村里存外的地算是肥沃的,要养活这一村人还是可以的。可是大概从三十年前吧,村人们开始发现种下的谷物粮食一年收成不如一年。刚开始只是谷物瘪一点少一点,村人们都没放在心上,猜想可能是地力乏了,于是都焚烧秸秆洒在土里,弄些粪便浇在土里。可是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村人们也没当成什么大事儿,靠天吃饭嘛,饱两年,饥两年也都正常。 可是一连四五年都是这样,就不正常了,这是村人们才意识到坏事儿了。可是各种方法都试了,依然没有什么用,看着是沃土,可就是种不出多少粮食。但即使是这样村人们也没想过迁走,日子虽然苦一些,但还算能过。可是直至十几年前,村中的地突然竟是一点儿粮食都种不出来了。种子前埋在地底,第二天翻开土,却发现都腐烂了。至此,村人们不得不另觅他处了,村人们都走的走散的散,至今村子也没有多少人了。” “还有这等怪事儿?”古长命低语道。 “是怪啊,背后的青木山的青木一年比一年密,一年比一年绿,田里的野草一年比一年茂,可是只要是粮食,洒下去却颗粒无收。”老人又补充到。 不过老人又低头自语道:“怪事儿,怪事儿,也是报应吧,报应啊。”老人虽音若蚊蝇,但古长命与老李还是听了个满耳。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阴鸷老人” 老人在古长命和老李的疑惑的目光下慢慢道来:“小老儿接下来讲得事儿有点儿令人难以置信,小老儿不奢求小哥儿和老弟相信,二位全当作故事听就行,不过二位也别当小老儿我瞎编乱造,欺吓你们。” “老哥儿直接讲就是,老弟我见的怪事儿也不少,最是喜欢一些奇异之事。”老李劝慰道。 “是的,老人家只管讲,我们好好听着就是,不必顾忌什么。”古长命也跟着说道。 老人见古长命和老李都这样说了,老人也没在扭捏,开始娓娓道来。 “哎,这是报应啊,此事村人们都猜测跟三十年前的那株老树有关。” 老人讲到这里,古长命与老李互望了一眼,果然不出二人所料,老人要讲的应该就是那株老树了,不过两人不动声色,继续听着老人讲下去。 “三十年前,村里有个年轻的猎人有次入山打猎,被猎物咬伤了腿,拼死搏杀了猎物后,挣扎地走到一颗老树下倒下了。就在猎人绝望并且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奇迹还真掉落到这小子身上。哎,也是造化弄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哟。哎,若是这奇迹没有发生,那说不定,哎,哪有什么若是,都是命呀,都是命啊。”老人说着说着就从讲述变成了感叹哀叹。 “那株老树救了他,那古树能滴出一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灵液,那灵液滴在那小子口中,他那伤腿很快就完好如初了。当然啊,老汉我夸张了一下,活死人应该是不可能,不过包治百病还是差不远的。 起初,那小子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儿的。可是有一天,那小子的一个亲戚得了重病药石罔效。” “然后那猎人就说了那颗老树?说了那灵液?”老李插了句话。 “没错,那小子不忍心亲戚病亡,于是说出了他上次受伤被那老树救的事儿。说他跟那老树是朋友,或许可以救的了。当然他的家人亲戚是不相信的,笑话,难道还真有老树成精?就算真的有那也是妖物,不吃人就烧高香了,还会救人?但是那小子以自己性命发誓,再加上他的那个将死的亲戚也抱着救命稻草的心思,催促家人将他送去,家人无奈只好带他去试试。 然后,结果你们怕也能猜到,那猎人的亲戚自然是好了,可是终究还是闹得风风雨雨,那猎人私底下交代亲戚此事绝不可与人言语,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一个病的回天乏术之人,突然就好了,怎么瞒的住,最终还是说漏嘴了。 之后村里只要有大病小灾的都去老树哪儿求药,村人们还给那老树立了个小庙于树下,供他香火。起初,那老树也是非常愿意帮助村人的,可是时间久了,村人们将老树的给予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然后不管有病没病的人都去求灵液,有的人甚至干起了向外贩卖灵液的勾当,猎人也阻止过,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猎人说那灵液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并且对老树伤害挺大。可是在财迷心窍的村人面前,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人表面答应不再去了,可是背地里依旧,有的人直接当场就对那猎人骂了起来,说他吃里扒外,不就是掉几片叶子嘛,再说了那树又不是他家的,他凭什么管。 可能是猎人感觉劝阻无果,可能给老树说了不要再给任何人灵液了。之后老树就不再给予人灵液了,要是此事就此为止那也罢了。 可是偏有曲折离奇,在一个雷雨天,一道天雷从天而降,那道惊雷就算在山的这头都清晰可见,劈中了那老树,那老树的叶子又掉了很多,只有孤零零的几片挂在枝头。那道惊雷不仅劈了古树,也把村人们吓得不轻,在那雷电之下,整个村庄好像都要被雷电笼罩。自那天后,喝了老树灵液的病人身体慢慢地又回到了从前,有的人甚至死了,村人们再去求取灵液,老树自是不给。 而且村子里面开始有了一种说法,说那古树是妖树,故意骗取人们香火的,那道天雷就是老天爷的警告,如果人们再祭拜妖物的话肯定会被老天惩罚。于是往昔恩人变仇雠,那座香庙自然要拆除,就在人们争论谁去拆除香庙时,猎人却还在为古树说好话,自然那猎人就成为了众矢之的。村人们逼着猎人去拆香庙,猎人自是不依,可是当猎人的父母在猎人面前以死相逼时。猎人拿上了一把锤子,一把柴刀进山了。有些村人不放心,偷偷地跟着,远远地看着猎人将香庙砸毁。 也看见了猎人用刀砍断了腿,毁了面容,抹了脖子。也看见了那老树为了就猎人耗尽了枝头的几片叶子。村人们将猎人的尸体带回了村子,草草的葬了。好了,故事讲完了。”老人可能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口有些干了,咽了口唾沫。老人枯瘦的脖子上的喉结上下翻滚,月光映照下本来黝黑的脸却显得惨白,看的古长命打了个寒战。老人好像意识到自己吓着了古长命,于是嘴咧开一笑问道:“小哥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古长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也尴尬地对着老人笑了下,问道:“那那猎人的父母的?”逼死了自己的孩子,虽是无意,但是终究与自己有关加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猎人的父母必定不好过。 “嘿嘿,自然是不得好死喽,在那小子下葬那天就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喽,可能做了孤魂野鬼了。嘿嘿,嘿嘿”老人突然眼神阴鸷,僵硬的勾起嘴角,嘿嘿的笑着,古长命顿时毛骨悚然,全身汗毛倒数。背上背包里的青龟突然也钻了出来,趴在古长命的肩上。刚刚在屋中古长命想放包袱的时候,被老李阻止了,古长命当时还有点儿不解,现在看来怕是有古怪。 老人突然变得如此古怪,古长命感到背后阴风阵阵,但看向老李,老李眼神示意自己无事,古长命心里也安定了一点儿,故作镇定的坐着。 气氛突然有些诡异,古长命只好继续问道:“十几年前地里就种不出粮食了,那老人家您这些年吃什么?”话刚说完,古长命就有种预感,自己不该问这句话。 “嘿嘿,小哥儿,小老儿也问你一句?刚刚在屋内小哥儿是故意提议我们出来聊,好为小老儿省点儿灯油吗?嘿嘿”老人并未回答古长命,反而问了这个问题,喉咙中依旧发出古怪的笑声。 “老人家慧眼如炬,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也是因为外面两快。”古长命答道。 “嘿嘿,小哥儿心肠真好,那想必也不介意给小老儿省顿饭吧。嘿嘿”老人说了句莫名奇妙的话,古长命心想自己今晚自己拒绝了老人做饭呀。 “老婆子,嘿嘿,开饭了,饿坏了吧。嘿嘿”老人突然朝屋内喊道。 “哎,老哥稍等,老哥儿先不忙开饭,你刚刚讲得事儿有几处不对,先容老弟说了后再吃饭不迟”老李突然拉住老人的手说道。 “哦,老弟,你说,嘿嘿”老人依旧笑的非常阴森。 正文 “第三十章 阴物鬼修” 老李在老人阴笑的面容下也是微笑的望着老人,还拉着老人的手,看上去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老哥儿刚刚讲得此地虽土沃水丰却种不出粮食,可跟那老树没多大关系吧。”老李慢慢说道。 “哦,想必老弟是知道原因了,嘿,嘿嘿”老人还是阴森的笑脸。 “老弟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倒也知道那么一点儿,此地土里应是有了一种土鬼,土里尽是阴冥之气,自然种不出粮食了,老哥儿你说是吧。”老李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抹了下地上的泥尘土灰。 “嘿,小老儿哪儿有老弟见多识广,嘿嘿,不过小老儿相信老弟所言哟,嘿。”老人说话间依旧极其诡异的笑。 “老哥儿说的村人们都陆续迁走怕也不对吧,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当成粮食被人圈养了,而这圈养之人怕就是老哥儿呀。”老李说完,古长命突然感觉胸口闷得慌,像堵了颗石头一样。 而被老李握住手的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示意老李继续讲下去,表现的非常淡然。 “哦,还有刚刚在屋内点的灯油怕也并不是普通的松油或桐油,而是人脂吧,可怜我家少爷还担心费了你的灯油。”老李继续说道。古长命听后肚子里翻江倒海,感觉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而那老人还是一副不辩驳不解释的无所谓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加阴森。 “少爷?有意思啊,可真是有趣啊,穿布衣长靴的却叫着麻衣草鞋的少爷,有意思。”老人突然双眼直盯着古长命说道。 老李好像没有在乎老人的话,继续说道:“屋内的那位恐怕也不是什么瘫病在床,而是无法像老哥儿你一样尸气内敛,皮肉无腐吧。” “老弟好眼力呀,说的不错”老人终于正面地回应了老李的猜测,然后朝着屋内喊道:“老婆子,既然人家都点名说了,那你就出来吧,让这位老弟和小哥儿见见。”话音刚落,就见屋内窜出一个黑影站到老人后面。 古长命定睛看去,之间一个佝着要的劈头散发的婆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臭,身上很多处都挂着腐肉,有的地方甚至能见骨,猩红的眼睛,面部早已溃烂不识,嘴里好像还在撕咬着什么,仔细看去竟是一直人手,黑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到胸前,嘀嗒着滴落到地面。古长命终究还是受不住吐了出来。 “老哥儿,你还是将他遮掩一下吧,我家少爷有点儿受不住这肮脏尸腐之气。”老李见古长命吐了后朝着老人说道。 “好嘞,满足你这个愿望。嘎嘎”老人嘴吐出一缕黑气飘带那鬼物身上,刹时间那股腐臭就消失了,阴物身上的腐肉也有所愈合。 “少爷,站到老奴身后来。”老李对着古长命说道。 古长命用袖子擦了下嘴,发现双腿发软,但还是勉强站到了老李身后。就在古长命站在老李身后时,那老头突然发难,另一只手握拳向老李打来,拳上还附有缕缕黑气,同时身后那阴物也想老李扑去,老李直接起身躲过那拳,拉着老人的那条胳膊,直接将老人抡了起来撞开了那阴物,摔在了地上。 一脚踏在了那老头胸前,手用力一撕,竟生生将老头的一条胳膊扯了下来,丢在一边,又一脚将两人踢到一边去,整个过程如电光石火般迅速。 “老哥儿,怎么样,老弟我的可是你能当晚饭的?崩着牙了就不好了。”老李笑着对踢到一旁的老人笑道。 “哈,嘎嘎,越来越有趣了,一个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的老头就这么厉害,嘎嘎,要是将老弟你吃了下去,可要省我不少功夫哟。”之间那老人边笑着说边单手扶地,又站了起来,那只被老李撕掉扔在一旁的手臂竟然自行蠕动,又回到了断臂处自行结上了。老李也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盯着老人。老人背后的阴物也发出如婴儿啼哭之声,老人抚了抚那阴物杂乱的头发,轻声说道:“老婆子,没事儿的,很快你也能想我一样了啊。” 说完老人突然转身,一脸狞色,盯着古长命和老李,却没有再动手,好像在打量权衡什么。 “少爷莫怕,有老奴在,少爷大可放心。”老李没有看那老人和阴物而是转过身来安慰古长命,在看见古长命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才又转过身去。 “老哥儿,怎么?想再来试试?又不敢?哎,做人不行,做鬼怎么也这么怂,罢了,既然连鬼都不好好做,那我就让你鬼都做不了。”说罢,老李一步踏出,却瞬间到了老人和阴物那边,一拳朝着老人轰出,另一只手成爪状,朝着那阴物的头径直抓去。那老人直接口吐一口黑血凝在空中化作一个符隶挡在身前,转身踏空而行,老李一拳直接将那符隶轰碎,拳头虽然没有打在空中飞逃的老人身上,那老人身体却出现了一个拳洞。老人口中一股黑血喷出,仍旧头也不回的飞离。而老李的另一只手依然抓扣在那阴物的头顶,一拧一扯,直接将那阴物的头扯了下来,扔在一旁,那掉落头的嘴中还有凄厉的嚎叫,几息而止。 就算知道那是阴物,古长命仍是心有戚戚。 老李没有去追去那老人,而是转身看向古长命,面色凝重,低语道:“少爷可是心里怪罪老奴了,相信少爷看出来了,老奴是故意的,故意让少爷看见那肮脏的阴物,故意手法血腥了点。” “没有,你的想法我懂,不过你可以事先给我说一下的。”古长命对着老李说道,古长命知道老李已经很多次的暗示自己,自己以后肯定再也回不到那种安宁祥和的生活了,自己以后可能经常会见到血腥杀戮,所以自己要适应,今天这就是让自己适应的第一步。古长命心里没有任何责怪老李的意思,只是仍是有些不舒服,他不希望老李将他当作一个将来可能要面临什么的少爷而千方百计地去为自己做任何事,他希望的是自然,是他与老李关系的自然,老李为他或他为老李做什么的自然。 “少爷不怪老奴就好。”老李又换了笑脸说道。“少爷可知道老奴为什么没有追上去?”老李问道。 “有古怪,那老头前面的话与后面的实力不符,与他的行为也不符。”古长命回答道。 “是的,此事确实有些古怪,除了少爷说的,那老头后来口中吐的那道血符也大有古怪,那可是正宗仙家符隶,那阴秽鬼修又怎么会用呢?怎么能用?”老李肯定和补充道。 “少爷身上可带有什么正阳之物?”老李又问道。 “没有,我以前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身上包袱里就是些普通东西。”古长命不解答道。 “老奴看那阴物鬼修好像有点儿忌惮少爷,他虽掩饰的很好,但老奴还是感觉到了,而且他明明对少爷好下手却先对老奴发难,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少爷出手,我还以为少爷身上有什么正阳宝物呢,可能是老奴想多了。”老李解释道。 古长命突然想到自己除了包袱,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一枚青叶和铜钱呢,会不会是这?古长命旋即就否定了,这两样东西看着也听普通的,戴上也没什么感觉,应该不是,而且要是宝贝的话老李肯定能察觉到,所以就没在多想了。 “老李,拿那些村民呢?有没有活......”古长命问道 “没有,这么多年了,落在那鬼物手中,自然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是当成圈养的粮食,那也自然不会是当人养的。”古长命还没有说完老李就给出了答案,老李对这谈不上什么伤感,生死,老李见多了。 “老李,我想打会儿拳。”古长命突然说道要打拳。 “少爷打吧,老奴在这护着,想来那鬼修也不敢来了。”老李说道。 少年的心里有愤有怒,少年心情阴沉似夜。 于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打了一夜的拳。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许绝生” 老李在一旁看着古长命打了一夜的不算是拳的拳,没有阻止,直至天色发白古长命累得趴下,再也打不动一拳。 老李看着全身湿透的古长命心里有些可惜。老李倒是希望古长命可以再打一会儿,如果可以再打一会儿说不定有机会能有紫气迎身,虽说机会不大,但是自己可以使些手段,为少爷强行拿来一点儿机缘。 可是,少爷好似也并非是有气运加身,练了两年启蒙稚童的拳,却也只是形似罢了,毫无拳意呀。老李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气运天赋也不是绝对靠谱,历史证明了这点。再不济就算少爷真无丝毫气运天赋,也不是那些异类,也没什么,少爷只要有少爷的身份就足够了。 “少爷,不必过于忧心,好好歇息会儿。”老李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古长命说道。 古长命轻微的点了点头,古长命已经累得说话都有些费劲。 老李从包袱中拿出了一竹筒水放在古长命的旁边,然后走到古长命的后边,蹲了下来,望着东边微微冒出点头的红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古长命站了起来,拿起包袱。老李已早先起来,想要去扶古长命,没想到古长命自己就站起来了。练了这么就,满身劳累,在休息一段时间后最是难以起身,没想到古长命很利索的起来了。 “老李,我想去那猎人的坟头去拜祭一下,可以吗?”古长命起身后对老李说道。 “当然可以,老奴刚想说呢,那猎人的坟墓我们不得不去。”老李迅速答道。 “嗯,你知道在那儿吗?”古长命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继续问道。 “老奴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老李回答道。 “那走吧。”古长命示意老李前面带路。 “少爷,先不急,先等老奴破了此地阴障,现了实景。”说罢,老李从袖中抖落一张黄纸,又右手用拇指指甲轻挑了食指,就见食指有丝丝血渗出,老李左手拿黄纸右手用食指在上面划写些什么,就像镇上的算命先生写符一般,只不过一个用朱砂,一个用指血。 古长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老李也没解释什么。写罢,老李将符纸递给古长命,说道:“等下老奴破障时可能会有些阴煞之气冲撞,所以少爷拿好这张符纸,自会无碍。” 古长命接过符纸,拿在手中,之间符纸光滑如镜,上面也并不是什么符文,而是四个大字“收摄压镇”。 老李递过符纸从黑裹中拿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铜色小剑,竖直扔于空中,小剑急速向上空刺去又散出四道巨大剑影各朝东南西北四方掠去,而老李则向着后面那间木房走去,离房约有两丈,停步,出拳,然后古长命就感觉四方空中如同镜碎一般,周围黑气萦绕,不知何时老李手中多出了一个漆黑小塔,黑气尽数被摄入其内,古长命也看清了周围。 古长命与老李此时所站之地是几间木房之前,地面上铺满了枯也,还有几架枯骨,骨上片片枯叶。 “老奴现在有些手段难以施展,境界也压了不少,加之那鬼修有些手段,昨晚竟是连老奴都没察觉出来就走进了鬼障之中。老奴也不太懂这阵镇之法,昨夜也就只看出了那间木房是鬼眼,所以只能使些蛮力了。”说话间老李的小剑已从空中回到老李手上,老李连同小塔一起放进了背后的黑裹当中。 古长命看了看手中老李刚给的符纸,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跟老李给的时候一般。老李近前来,看了眼古长命手中如故的符纸,又望了眼古长命欲言又止。古长命将符纸递给老李,老李没有接。 “少爷带着吧,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旁门左道罢了,只可用一次。此次可能是少爷运气好,没有什么阴物惹身,少爷可不要以为老奴的符纸不灵,轻看了老奴呀。”老李玩笑道。 “自是不会。”古长命没有拒绝,将之放入自己的小包袱中用那个三铜板拳谱裹起来放在一起。 古长命望着地上的枯骨,想去拂去上面的枯叶,但被老李阻止了,“少爷不可,在此事了解前,老奴弄清那鬼修来龙去脉前,此地的东西都不可触碰。”老李如是说。 古长命听老李这样说就没在有所动作,跟着老李前往猎人的坟墓。一路上万物枯黄,尸骨遍地,或田间或陇上随处可见头骨,肢骨,胸骨散落。 猎人的坟在这个村子里显得有些突兀,虽是一个小土堆一般,但是上面杂草茂盛,小坟周围满是青绿,是这个小村唯一看起来正常的地方了。 “少爷现在知道老奴为何知道这猎人的坟了吧,因为猎人的坟定时没有阴煞之气侵扰之所。”老李对古长命说道。 古长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满坟的杂草。 “少爷若想除去那坟上杂草,可放心去弄,此地应该是这村子最为安全的地方了。”老李看出了古长命的想法,率先动手拔起了坟头的一株绿草。 “这是为何?”古长命简短的问道,也开始动手拔除杂草。 “少爷可还记得那老头儿昨晚说过他有个儿子?”老李问道。 古长命听到后除草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认真的除去坟头上的每一根杂草。 老李见少爷沉默不语,面色阴沉,也不再说话了。见此,少爷肯定是已经明白了。昨夜那老头口中的儿子就是猎人,以死相逼自己儿子去拆除香庙,最终却使自己儿子命殒树前,自己最终也成了鬼物。 这是他亲生儿子的坟自是没有阴煞之气,自己间接害死亲生儿子,自是无颜再来坟前祭奠,以至与坟头杂草丛生也无人照管。 这一切到底是何人做局,又是何人收官,自己与少爷是不巧撞入,还是为人所执?老李脑中不断的推演,手指不断的掐算。 等到坟头不剩一根杂草,古长命就要站在坟前拜祭,老李又说了一句话阻止古长命。 “少爷,不用了,这坟里无人。”老李说道,古长命听后愣了一下,然后依旧深深一拜。 老李见此,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古长命拜了之后,老李望着除去青草后已能清晰看见的那块坟前墨迹模糊的木质墓碑,对古长命说道:“少爷,老奴给你讲个故事,讲个欺师灭祖,血洗山门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叫许绝生。” 古长命盯着那块木碑,墨虽模糊,却仍能辨认,上面赫然写着“许绝生之墓”。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出了安平不平安” 也就是二十年前山上江湖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一个名叫绝断宗的末流小派的一名长老,不知为何被门下一名真传弟子一刀将头一分为二,像切西瓜一般,干净利落,神魂也被打散的一干二净,用的还是把毫无灵锐之气的普通柴刀。巧了,这个用柴刀轻易劈开师傅头颅且连神魂都没放过狠人,刚好也叫许绝生。 碰巧这名长老又是绝断宗的一位老祖的私生子,所以这事儿本来没有什么,按常理那弑师的逆徒定然是会被追回门内,千刀万剐也好,神魂点灯也罢,此事也就应该这样了解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老祖非但没有杀了这个杀子之仇,反倒不顾宗门礼法规矩,收了这个本应是徒孙的弑师之人为徒。本来此事到这儿也应该结束了,宗门老祖器量如海,怜惜人才,倒也能说的过去,大道之上收到一个契合己道的弟子,死个把儿子也不算什么。 可是有意思又讽刺的事儿发生了,五年过后,这个老祖也被人切西瓜了,神魂当然也没了,这个切脑袋如同切西瓜的人依旧是许绝生,用的还是那把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柴刀,人当场也没抓住,一时间这个末流小派绝断宗成了他们末流宗派圈子里的笑话。 然后死要面子活受罪嘛,举全宗之力追杀这个将自家长老和老祖切了西瓜的大逆之徒。结果可想而知,连自家老祖都被人一刀切了,他们这些小兵小卒自然是去一个死一个,直至掌门也去送了人头,绝断宗就郾息旗鼓了。笑话,死一个长老,死一个掌门,死一个老祖不过宗门损失巨大罢了,总比死的一个不剩好吧。死去的长老就不是长老了,掌门老祖也一样,不能为了所谓的复仇就陪上了整个宗门吧。 所以新上任的掌门在声势上比及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扬言要将那逆徒挫骨扬灰,抽魂炼魄如何如何。可是在行动上就极为巧妙,先是派些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在满山林里东逛西扯,“追杀”那欺师灭祖之人,“追杀”了段时间后当然是毛都找不到,于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说是那逆徒已经藏匿,难以找到。 然后举办了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还邀请了一些其他地位相当的门派观礼。祭祀上无非说些弟子无能,以后定当勤学苦练为之报仇之类的空话,祈求先祖之灵庇佑宗门之类的。不过先祖神魂都散了,那还有什么在天之灵,就算远一点儿的先祖还有灵,恐怕也早就气的散去了。 本来打着祭祀的幌子好结束这桩敢怒不敢打的破事儿,好让宗门依旧想以前一般做个逍遥的山上仙家。那想世间事哪有那般顺遂的并且还是怕什么来什么的雪上加霜,那个好好的祭祀典礼变成了一个屠宰场,不仅是绝断宗,就连观礼的那波人无一幸免,都被开了脑袋,切了西瓜。 滚滚鲜血从山顶一直流到了山脚,血腥味隔着好几里都能闻到。事后查看,手法还是一刀爆头,神魂全无,是谁做的就呼之欲出了。一时间,那些末流宗派各自人心惶惶。他们想的并不是报仇而是怎么就招惹了那个狠人,难道就因为自家去参观了个祭祀典礼吗?这也太霸道了吧! 这些宗派也就敢心里埋怨埋怨,甚至都不敢说几句硬气话,自家宗派中那些扬言要复仇的青年弟子狠话还没放几句,就被自家师长禁足了。 经过了这次,此事终于变成了一个大一点的事儿了,这件事儿竟然引起了郡守的注意,当然也可能是郡守不知在哪儿随耳听了这件事儿,一时兴起,随口说了句派个县尉去安抚下吧。 然后,这事儿就变成了一个的大事儿了,一郡之地就已是极为广阔,郡守又有点儿诸侯的意思了,势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山上的一流宗派了,郡守之下的县尉总管一县武力军力,势力也有二三流的程度了,去安抚这些不入流的宗派倒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那县尉倒也没有什么架子,竟是亲自登山了解此事来龙去脉,那些宗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只是一直说那许绝生如何如何残忍暴虐。 最终县尉下山派出数十名武县卫缴杀许绝生,这武县卫可以算得上是一县的顶尖战力了,轻易不出。在这数十名武县卫折损过半后,也终于成功绞杀了这许绝生,此事最终平复下去。 以上就是老李所讲的故事了,老李听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古怪了,那许绝生弑师的原因呢?他一个真传弟子就能犯下如此之事?那日理万机位尊权重的郡守怎么会这么巧合知晓此事?那武县卫绞杀许绝生这样的人未免有些简单了?那县尉但当的角色行事未免有些形式? 果然,老李又补充道:“这个结果仅是世人知道的结果,真实的结果是出手的是郡武卫而不是县武卫,许绝生也并没有被当场缴杀,而是被活捉,入了郡守的私狱。此事也只有上升到郡守,也才会引起我们这些动针的注意。” “那后来呢?”古长命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此事成了无头案。我通过一些渠道知道,好像有人将许绝生从郡守的私狱中提了出来,郡守什么话都没说,任何事也没做,任由那人将许绝生带走,能让一郡之首如此的人物,也自是我们难以接触的了。之后,上面命令我们不允许再插手。郡守又对外拟了那套说辞,此事也不了了之了。”老李回答到。 古长命有望了眼木质碑的许绝生那个名字,没有再问什么。 反而老李自顾说道:“那个许绝生与这个许绝生是同一个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如果说是完全没有联系,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少爷呀,看来我们才刚踏出安平镇就不平安了呀。”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灰星再现” “出了安平不平安吗?”站在小坟堆前的古长命低声冲服了句老李的这句话。 “老李,我们终究会平安的。”古长命突然转身对坐在地上的老李说到。 老李听到古长命的这句话哈哈一笑,“是嘞,少爷说的对,少爷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无疆的。” “是我们。”古长命纠正道。 “是,是,是我们,我们都会平安的,哈哈”老李说得很开心。 “嗯”古长命也笑了,心中的阴沉烦闷也减轻了许多。也坐在了地上,与老李并排。 “少爷,咱先呆在这个地方,那老鬼修肯定会再出来的,就算这里是他儿子的坟地,他也会找上门来的。”老李说的很肯定。 古长命侧头疑惑的看着他,老李又解释道:“要是寻常鬼物是万万不能到达这种地步的,那鬼物已经脱离了阴物的范畴,成了鬼修了,还有了契合肉身居所,不简单。所以老奴断定这鬼修背后有人在谋划什么,所以不管我们是无意撞上这事儿,还是有人设计,都绝对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的,破坏他的筹谋,所以想必我们出村是极为不易的。咱们先不急出村,这村子经过那鬼物几十年的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阴地了,强行出村可能会有些麻烦,所以我们就在此以逸待劳。只不过苦了少爷了,要在这露天荒郊呆着。” “没事儿,没有什么苦的,这不算什么苦,我从小......”说到这儿古长命的声音就弱了下去,没有再说了。 老李见此以为古长命想起了小时候的苦日子,其实不然,是古长命又想起了兄长。古长命从小就没觉得自己是过得苦日子,从小到大苦都是让兄长一个人吃了,自己在王师傅哪儿学手艺干得那点儿活那比得上兄长。本来兄长也应该享受一个孩子应该享受的童年时光,可是,可是兄长直接就到了那个为家劳心劳力的阶段。为了学习如何播种,如何挖渠,种子的横竖间距,掩土深浅,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可以一连好几天顶着烈日在田间看着老农们播种,然后回到家拿起比自己还要高的锄头亲自去自家地里。一天过后也没有种下多少,回到家还要用着已经磨破的手给三四岁的弟弟做饭;还要学着如何洗衣缝物,冬天的手往往会被冰冷水浸泡的红肿,所以古长命从小就很注意爱护自己的衣服...... 小的时候古长命看见别家的孩子在村里撵鸡追狗,爬树摸鱼,而兄长却是在没日没夜的干活,古长命就委屈的哇哇大哭,兄长就会走过来说天底下苦的人多了去了,既然我们撞上了,就没什么抱怨的,日子仍得过,苦日子也能过得好,什么是苦,你觉得你苦你就苦,你不觉得苦它就不苦。 所以古长命很少对人抱怨自己日子过得苦,兄长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苦过,只要是照顾好弟弟他就很开心,他说这是当哥哥的感觉。 看见古长命情绪又有点儿低落,老李连忙道:“少爷,别担心,顶多三日,顶多三日那鬼修就会动手,就算到时他不动手,老奴也有办法逼他动手,而只要他敢动手,嘿嘿,老奴自会收了他。” 听到老李这样说,古长命扭头看了看那个孤坟,又望向了老李。老李是明白人,顿时知道自己的话让古长命误解了,连忙解释道:“少爷放心,老奴自是不会用这猎人的坟做文章,逼那鬼修出来,老奴虽然上不得什么台面,但老奴还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对不起。”古长命认真的对着老李说道。 “少爷这是什么话,老奴知道,少爷没有直接地问老奴,那说明少爷也相信老奴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等老奴个解释,老奴还是很开心的。并且少爷永远不用对老奴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不管是因为什么。”老李连忙说到,以别人子女的坟来要挟人家,老李自问还做不出来,即使那不是人,是个鬼。 “不是的,我错了就是错了,对您说对不起是应该的。”古长命对着老李说道。 老李还想再说,古长命打断了他,古长命起身道:“老李,我想在走下蹚泥步,你看看。”,然后就开始绕着这个小坟堆走步,老李望着踏着蹚泥步的古长命,自己也没由的笑了,这个天赋不高,气运也普通,还有些古板的少爷还是挺讨喜的。 古长命走了段时间的蹚泥步,老李又拿出了黑桩让古长命立桩,古长命这次呆的时间挺长,下来之后,顿时感觉全身都重获新生,昨夜打了一夜的拳,刚刚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蹚泥步所带来的乏困疲累都消失了。 就在古长命想要继续练蹚泥步时,老李阻止了他。老李又教了古长命一种小密术,让古长命盘腿端坐,从包袱中拿出了一片小臂长巴掌宽的小木片,木片很光滑,上面什么也没有。 老李让古长命将木片拿在手上仔细看,古长命就一直盯着那木片看,盯了一会,古长命感觉自己眼睛都盯酸了,就在古长命感觉自己可能没有天赋太低,想要询问老李,突然那片上浮现了几个稀奇古怪的符号,古长命一个都不认识认识,古长命盯着这几个符号看,看一眼一种感觉。好像是这几个符文在不断地变化,上一眼跟下一眼的感觉完全不同,可是形状却没变。 古长命继续看着,看着看着古长命就发觉那些符号又有变化,变成了一个个微小小人儿,在木片上跳跃,古长命刚想用手指触碰一下,那些小人就又隐于木板化为符号了,古长命只好缩回了手指。又看了一会儿,那些符号又变成小人儿了,在木片儿上欢心雀跃,那些小人又的跺脚,有的拍手,有的将小手伸到木片儿里竟是又捞出来几个小人儿,过了一会,整个木板上就站满了小人。 古长命就一直看着这些小人儿在木板上蹦蹦跳跳,或坐或卧或立或蹲,有的甚至三五成群打打闹闹,着实活泼可爱,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玩儿累了都躺在木板上化为了满木片儿的符号。 古长命就继续盯着木片上的符号看,看着看着古长命就昏沉的睡了过去。 老李看着睡过去的古长命,想了一会儿,着实没有想到有人看着这个睡着的例子。苦笑了一下,就蹲守在古长命的身边。 昏睡过去的古长命又见到那块灰石星辰了,忽明忽灭。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少年的眼中装了漫天星辰” 古长命第一次看见这块灰石般的星辰时,兄长还在家中,老黑牛也还活着。 也就是那一夜自己开始对星空有了想法,当时自己在空中飘荡了许久,见到了许多熠熠生辉的大小星辰。但唯独是这颗快要熄灭的小灰石没有躲开自己,自己也对这颗灰石般的小星感到亲切,可是自己去触碰这颗微弱夜星时,自己却跌入了脚下无边黑暗,梦也醒了。 本来就以为单单的只是个怪梦,可是那年的除夕夜,也就是自己的生辰,自己却“看”见了这颗灰石在自己的脑中,而且有几次自己恍惚间在月夜看见月光朝自己的眼睛里钻,这让古长命觉得与自己梦中的这颗灰石有关。 此时的古长命又处于了一片黑暗当中,如同是悬在没有星月的夜空。这片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其他东西,只有古长命自己和悬在自己前面的这颗灰石。古长命猜测这可能也是一场梦吧,刚刚自己还在看那密术木片,突然就处于了这片黑暗之中。 古长命没有着急想要从这梦中醒来,他想看看会发生些什么,他想看看这个灰石究竟是个什么。古长命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这颗忽明忽灭的灰石,拳头大小的灰石表面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那些微弱光芒就是透过这些小孔而散发出来的。 古长命面对这个悬在自己面前的灰石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敢去触碰,古长命猜测若是自己再去触碰可能会跟上次一样,跌入这脚下的黑暗然后从梦中醒来吧。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古长命小心翼翼地说到:“我叫古长命。”,说完古长命就感觉自己有些可笑,怎么会对着一块儿石头说话呢,它又没有生命,就算有它也听不懂呀。果然,古长命说完之后,面前的灰石依旧还是那样不动地悬在空中,古长命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什么异样,虽说古长命本就没有报多大希望,可是内心仍旧有一丝丝的小失落。 就在古长命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灰石,想要从梦中醒来时,突然那灰石动了,直直朝着古长命的头砸去,从古长命的额中钻进头去。 古长命突然惊醒了,古长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没有什么伤痕,又摇晃了下脑袋,也没有任何感觉。 “少爷,做噩梦啦。”守在一旁的老李发现古长命惊醒了,于是说道。 “嗯,也没啥。”古长命回答道,古长命没有告诉老李那块黑石的事儿,不是古长命不相信老李,而是此事也太过离奇了,也许就只是个梦,在这个多事之秋自己实在不想让老李再为这事儿劳心了,还是以后有时间在问吧去。 古长命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已高悬,漫天繁星闪烁。“老李,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古长命有些诧异。 “少爷您肯定是累坏了,昨晚一夜没睡,又打了那么久的拳,所以身体乏了,一睡就睡到晚上了。”老李说道。 古长命感觉自己在梦中就一会儿啊,没想到醒来天都黑了。 “老李,你就在这儿一直守着我吗?你没睡一会儿吗?”古长命问道。 “老奴,老奴没事儿,以老奴的体魄其实睡不睡都可以,而且老奴怕鼾声重吵到少爷。”老李答道,其实到达老李这个境界睡眠已是可有可无之事,不过能睡一下自然是好的。 古长命想着老李已经数天都没有合眼了,于是对老李说到:“老李,你睡吧,没事儿,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想必你肯定也能醒的。” 是的,就算老李睡着了,对于老李这种人算是睡着也是长着眼睛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也是能及时醒来的。 “好嘞,那多谢少爷关心,老奴就睡会儿。”老李没有拒绝,笑着说道,然后就眯着眼睛睡去了。 古长命看着手中的木片,上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借着月光盯着也有些伤眼,于是古长命将木片揣进了怀里。古长命突然想打拳了,练了两年多的拳,感觉已经成了习惯,一时不打反倒有些自在。所以伴随着老李微微想起的鼾声,古长命起身开始打拳。一拳一收,一横一挡,一柔一刚,古长命都打得及其自然,极为畅快,两边下来古长命觉得满身轻松舒畅。 虽然是晚上,古长命却也没什么睡意了,打完了拳,又稍稍坐下休息了会儿,古长命就又起身走起了蹚泥步,月光散下将古长命走步的身影映在了地上,古长命一步一伐都牵动着身下影子的一举一动,所以古长命感觉好像有个人陪着自己练一般。不知不觉就绕着这个小坟堆走了上百多圈,土坟周边都是古长命走步留下的步印,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古长命觉得自己还应给有很长的路要走才能走好这蹚泥步,于是即便古长命现在衣服已经有些微微汗湿,双腿也渐变沉重,古长命也没有停下来,仍是一圈一圈的走着。直至衣服湿透,双腿也难再迈开,古长命才停了下来就地坐下歇息。本来古长命想在练习一下立桩,可是那个黑桩每次古长命用完老李就又放到了他的黑裹当中,古长命自是不好意思叫醒老李。 古长命闲坐无事就抬头看着星空,看着夜空的圆月皎洁和星光闪耀。夜里欣赏星空其实是兄长古从圣的喜好,古长命并不太喜欢,只是经常跟着兄长看罢了。不过古长命看着今夜的夜空极为顺眼,今夜的星光也是耀眼,所以并非是众星拱月,而是星月同辉。古长命感觉这样的星空才好,这样的夜空才值得欣赏。今夜依旧,没有月辉入眼,少年的眼里是漫天星辰。 少年望着漫天闪烁的星辰,觉得越发好看,少年觉得这漫天星辰也在望着自己。而那轮皎月依旧那般静悬空中,不过少年向来不喜。 少年的眼里装下了漫天星辰,少年眼中有亿万星辰闪烁。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凤鸣朝阳” 古长命打着拳,踏着步,望着天,啃着馍馍度过了这个繁星满天,皎月无瑕的夜晚。 一夜无事,老李到了清晨才睁开了睡眼,看着古长命迎着朝阳绕着坟堆走步,步伐已经比之昨天稳健了许多,虽谈不上什么行随意动,但也算是有了走步的样子。 古长命看见老李醒来了于是停了下来,走到老李身边坐下,将包袱中的水递给老李,老李随便漱了几口还给了古长命。然后老李从自己的黑包裹中取出了黑桩,递给古长命,于是古长命又开始迎着朝霞立桩。主仆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相处的久了,有时一切都很自然,不需要什么言语。 古长命单脚立在桩上,望着这个萧索荒寂的小村,看着远处矮矮的青山连绵,心中一片宁静。 朝霞还并不是多么刺眼,所以古长命望着天边的那轮红日,对照着旁边的霞云看他慢慢向上浮起。望着望着古长命越发觉得这轮红日光耀非常,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那些吸饱了霞光的云朵,鲜红鲜红的,在晨风轻轻吹送下,渐渐飘散了。古长命很少这般看着朝阳,所以见到这样的景象越发感觉美丽,古长命忘了周围的枯村青山,忘了背后的荒坟孤冢,忘了自己此时正单脚立桩,古长命的眼中只剩下那轮红日,脑子里也之有那轮红日。 古长命突然看见一只彩凤从那轮红日中显现出来,威严高贵,目散金光,“夫凤,鸿前,鳞后,蛇颈而鱼尾,龙纹而龟身,燕颌而鸡喙。”跟书本上说的一样。只见那只彩凤双翅散展,仰头朝天而鸣,古长命的耳中出现了萧笙钟鼓之音,中间唧唧之声尤为显声,箫笙钟鼓之音更像陪衬,这应该就是凤鸣之音吧,凤鸣唧唧,凰鸣足足,凤凰和鸣,其声锵锵,还是跟书中写的一样。突然,那彩凤扭头朝着古长命看了一眼,古长命霎时眼前一黑惊醒了过来,再看时眼前的红日依旧是那轮红日,彩凤已然无踪。 古长命从黑桩上下来,站在一旁的老李显得非常激动,对着古长命急促问道:“少爷,刚刚可是看见了什么?”,由不得老李不激动,刚刚少爷那个样子明显是陷入了某种玄妙的顿悟当中,说不定就是桩天大机缘。 古长命一五一十将刚刚自己所见所听将给了老李,慢慢的听到后面古长命就发现老李期待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僵硬失落,特别是古长命说了最后那个彩凤转头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从再也看不见那只彩凤了,老李的脸上的期待之色就完全消失了。 “少爷就这些?脑中有没什么符号字体出现?那只彩凤就单单地只是朝着少爷看了一眼?”老李看起来不甘心的问道。 “没有”古长命简洁的回答道。 老李听后顿时胸口的那口气就泄掉了,“可惜啊,可惜,老奴猜得没错的话,少爷看见的应该是凤鸣朝阳,这种异象是极为难得的,本以为少爷可能会大有收获,看来是老奴白高兴了。以前也有人见到凤鸣朝阳,有人从中的到了功法密术,从此一飞冲天,站到了山巅,也有人得以凤华入体,从此无障无碍,修为一日千里。不过少爷也别灰心,也有像少爷这般的,什么也没得到的。甚至有人看见凤凰和鸣,却也没有任何收获。”老李本来想再安慰下古长命的,不过看起来自家少爷好像对这次错过了巨大机缘没什么沮丧,想来应该是自家少爷还没踏入修行,不知其珍贵难得,所以才不太在意,老李也没多说什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古长命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就算知道自己没有得到老李口中所谓的天大机缘,古长命也没有觉得可惜,没有患得患失。 老李看着面对机缘如此淡然的古长命,自己心里左右不是滋味儿。其实刚刚老李没有说完,那些眼见机缘而不得的人最终成就都极为有限,难以达到很高的境界。天命予之,器格不受,说白了还是气运不丰,器格不足啊。 不过少爷如此心性,倒也难得,滚滚时间长河中有几多世人为了所谓机缘呕心泣血,万般谋划,落个他人嫁衣,身死道消的大有人在,的机缘而难予己身的也不少,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万千道中之人,而能够做到风轻云淡的又有几人? 而后主仆二人也就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古长命依旧练拳,踏步,立桩,赏星,观日,老李仍旧守在古长命身边,看着自家少爷,指导自家少爷踏那蹚泥步,立那黑独桩。 古长命自此喜欢上了早晨立桩时观看那红日从云霞里慢慢浮升,不过那彩凤是没有再见了。老李见此,就又教了古长命一门瞳术,名曰日炎轮,刚好需要对着晨日练习。说是小成之后就能夜视如昼,目尽千里。听说大成之后双目如日轮,腾江沸海。 不过也就是听说,老李从来都没有听说有人能至此,就算有人真的练成也非他能触及的。老李只有这小成之法,后续的也没有,其实这是山上修士之术,不是他们武夫所修,不过是用来增强目力罢了。 古长命自是没有任何挑拣,只要老李能够教他,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去学,至于有无用处,或是威力大小古长命重来不去考虑,因为他觉得这些不是他该去想的。 三天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古长命看过了第二夜那依旧月明星繁的夜空,看了第三天的晨日慢慢升起,已将小土坟周围的地都蹋的瓷实,压着黑桩的地方也下陷了寸许,终于快迎来了第三天的结束。 第三天傍晚起风了,夏日的风却有些烈,有些阴冷,呜呜的风声钻进耳朵,风吹的村中的枯叶漫天飞扬,浮悬的尘土使整个天空灰蒙蒙的,让人感觉有些压抑沉闷。 老李让古长命将他前几天所画的那张符隶拿出来揣在胸前,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就是老李说的那鬼修出手的最后期限。虽然有着老李护在身边,但古长命心里仍有些紧张。 “少爷,想必那鬼修今晚就可能要出手了。”老李说道。 其实不用老李提醒,古长命也能想到,就连古长命都闻出了风里的那股腐气,都能感到那风的刺骨的阴冷。 那轮太阳终究还是失去了它的炎烈,散发着衰竭的昏黄余光沉落于西边的小山,黑夜将临。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所为何?所求何?” 黑夜还是来了,今夜依旧是月洁星耀,老李双手拢在前面,挺拔的站在古长命的前面,阴风吹的老李的布衣猎猎作响,老李望着前方黑漆漆的村庄低声说了句:“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不过,那又如何?!” 古长命望着那不断向着自己与老李逼近的在黑夜中也能显黑的雾气,用手轻轻摸了摸胸前揣着的符隶,同时也碰到了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垂在胸前的铜钱与青叶。 那团雾气竟是在黑夜中也显的突兀,雾团中心还有血光隐现,在距离古长命和老李大约有十多丈时停了下来。 “老哥儿,来就来嘛,干嘛装神弄鬼,那不成你想吓死我呀,哈哈哈”老李对着那团雾气喊道。 老李话音落后,那团黑气开始朝着中心聚敛,最终露出了那个鬼修老人,全身血红披头散发,双眼猩红。 那个鬼修并没有看古长命和老李,而是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们身后的那座孤坟。猩红的眼中满满的悲怆,枯骨般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李对着那鬼修老人说道。 那老人听到老李的话,瞬间扭头狠狠地瞪着老李,“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好!”老人嘶吼着,同时身体周遭又有血色煞气凝散。 “为了他好?为了他好就是利用他?一步一步将他带入死亡?”老李又对着那鬼修老人喊道。 “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你胡说!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老人看起来已是有些癫狂,就要朝着古长命和老李这边扑来。 “你忘了!,我帮你想想!”老李音若宏钟,对着鬼修老者吼道,还真镇住了老者,老者停止了动作,双眼有些迷离,只是低头低声自语:“不是我,我没有,我是为他好,我没有,我是为他好......” “我帮你想想!”古长命发觉老李说话的语音都与往日有所不同,音若响雷,震神摄魄。 “你当初不知从何处知道了那青木山脚第老树聚灵的智,有望踏道而行,而当时的你还没有把握夺取一位山灵的机缘,于是你就开始了谋划。先是令自己的儿子受伤被那老树所救,使他们之间沾上因果,然后,你又以自己妻子也就是你儿子的亲娘病重诱使你儿子透露出那老树,之后,你又故意散播出那老树的消息,怂恿全村人去求取灵液以削弱老树。但是你没想到乡民们竟是给那老树立了香庙,这样即使老树自身受损但有人间香火护佑你也无从下手,所以你只能一边以邪术激起人们的贪欲,一边等待机会。正在你为如何拆毁香庙而绞尽脑汁时,机会来了,那老树因为贸然干预村民生死病痛而天雷加身。你就又使妖树之流言怂恿村民拆毁香庙,而且你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你儿子!你也不再满足于那颗老树的一点儿本源之精了,你还想使那老树产生极大怨念,你好吞噬增进修为。于是你已死想逼自己的儿子,你让他去拆毁香庙。本来,这一切计划的都很好,可是,你没想到的事,你儿子他自杀了,那老树也将本源给了你儿子但是并没有救活他,老树更是没有产生一点儿怨念的消散了,最终你什么都没得到。哦,不,村民们的欲望使你尝到了甜头,于是你开始对村民下手了,也是自己变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说我说得对吗?!!”老李对着那鬼修老者言辞狠厉的质问道。 那鬼修老者依旧双眼呆滞,低头不断的自语道:“不是我,我为了他好......”,脸上有懊悔之色,但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老李的话一般。 古长命也被老李刚刚的这段话震撼了,微微有点儿失神。但突然脑子里响起老李的声音“少爷,小心”,老李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古长命的脑中,没有通过耳朵。 古长命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听老李这样说,回过神来,伸手想要去掏出怀中的符隶,可是已经迟了,只见那那刚刚还有些呆滞无神的鬼修老者,突然发难,瞬息就到了老李身旁,手指如钩,一手抓向老李双眼,一把掏向老李胸口。而古长命背后突然出现了那天晚上被老李扭断脖子扔在一旁的老妪,向古长命扑来,脖子上的伤口清晰可见,只不过是头用针缝到了身体上。 只见老李向后退去,鬼修老者抓了个残影,鬼修老者见一击立刻转向朝后掠去,也因此躲过了老李递出的一拳。 而古长命这边老妪扑来却撞上了一个金色光罩上面,触之即发出了凄厉的嘶吼,然后远远逃去,跳跃到了鬼修老者的身边,只见那双手上的腐肉都已烫掉只留下殷红骨头,那老妪到了鬼修老者身边嘴里发出呜呜的凄咽声,鬼修老者直接掰下了自己一直食指丢入那老妪嘴中,老妪欢快的啃食起来,鬼修老者又长出了一根食指,不过这支食指与其他手指不同,殷红如血。 一边两人都没有再动手,就这样隔着十多丈对峙着,鬼修老者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呆滞,脸上满是阴毒恶笑,眼神中都透露着阴邪之气。 “好演技啊,老哥儿刚刚装的挺像。”老李对着鬼修老者讥笑道。 “嘿嘿,也没什么用嘛!还是老弟你棋高一招啊,嘿嘿”鬼修老者阴笑时还望了古长命一眼。 古长命摸着怀中微烫的符隶,心中松了口气,同时有点儿后怕,要是没有老李送的这张符隶,自己刚刚怕是已经遭了毒手。再次见到鬼物,古长命已经比上次好多了,虽说胸口仍是有点儿闷,但总体还算平静。 古长命望着眼前一脸阴邪的鬼修老者,虽说面容相同,但仍旧难以将之与前几天那天夜里的那个给自己和老李开门的那个憨厚农家老汉联系起来。 古长命仍旧想不通这前前后后的事到底是所为何?所求何?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拳” 古长命没有言语什么,只是看着老李与鬼修老者在其实上较量着,老李一脸肃正的盯着鬼修老者,鬼修老者还以一个狠戾阴鸷的眼神。二者相顾无言,也都没有动手,就这样安静地对峙了一会儿,还是鬼修老者打破了这个氛围。 “老弟,好心思啊,竟然凭着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当年的一些事儿,不过就算心思缜密,但也有些地方说的不对。不过老弟的成府谋略老哥我还是挺佩服的。”鬼修老者笑着说到。 老李听出了鬼修老者言外讽刺他老奸巨猾城府深厚之意,也对着鬼修老者说道:“哦,老弟我倒是没有老哥儿那般算计,自然会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哥儿指出。” 两人都皮笑肉不笑的互相讽刺试探着。 “嘿嘿,那老哥我就给你说说,好让你死的明白。”鬼修老者很平静温和的笑言,完全看不出说的是恶毒之言。 “哈哈,老弟我就喜欢老哥你这样临死前还大言不惭的人,老哥你说吧,就当老弟我再给你段活命时间,好好珍惜,哈哈”老李还以颜色。 “好啊,老弟刚刚说我是为了自己谋划,这可打错特错了,我完完全全是为了那个傻小子罢了,而其他的不过是顺手而为。”鬼修老者说着指了指老李和古长命身后的那堆孤坟。 “当我知道了青木山下的那株老树成灵聚智时并且身负道缘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就想着将之的气运机缘都移到我家那傻小子身上,可是那傻小子,哎…”鬼修老者慢慢讲道,古长命发现不论是鬼修老者还是老李都是全身紧绷,准备随时动手。 “那你儿子知道吗?他愿意你这样做吗?”古长命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他当然不知道,他就是个傻小子,跟我年轻时一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这个做父亲的才要替他好好谋划,为了他我这个当父亲的可是操碎了心,我是他父亲我自然知道什么是对他好,我想把最好的给他,你明白吗?”鬼修老者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说话间满是一个慈父口气。 “或许这些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与老树之间的情谊。”古长命反驳道。 “哈哈哈,情谊?你果真还是个孩子,情谊?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情谊可言?在得道精进面前,情谊不过是最虚伪的谎言罢了!如果不是我他这辈子都不会与那老树有任何交集,谈何情谊?!而且如果我儿对于那老树有天大诱惑时,我相信那老树会毫不犹豫下手,你明白吗?”鬼修老者听到“情谊”二字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言语也有些激动。 “那老树最后牺牲自己去就你儿子,又怎么解释?”古长命继续说到。 “那只不过是他不想便宜我罢了,而且他完全可以借此附灵于我儿之身,只不过他失败了罢了!”鬼修老者嘶吼道。 古长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自己以老树之身体会过当时的情景,而这鬼修老者又没体会过。而且这老者已经完全钻进了自己所设的牛角尖,就算他知道很可能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承认,这个鬼修老者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信的。 “而且,别说是一人一树了,就连从小一起长大或看着他长大的村人有是如何的?我从来没有给他们施过任何术法,我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的人性本恶,稍稍有点儿利益得失他们就将他们内心的阴暗邪恶全都暴露无遗了,说是我逼死了我儿,还不如说是他们这群表面相亲相爱内里恶毒贪欲的村人逼死了!是他们!是他们逼死我儿!所以我让他们不得好死!”鬼修老者越说越暴戾,神情越是阴毒。 此时天空中的那轮圆月已被乌云遮蔽,鬼修老者突然伸手一拍,将自己腰侧挂着的一个皮质布袋拍散,古长命虽然不想去想,可是那可能就是人皮所做,布袋中散出一些鸽子蛋大小的绿色团团,期间隐约传来着各种老幼妇孺的哀嚎之声,鬼修老者张嘴狠狠一吸竟将这些绿团悉数吞下。瞬间鬼修老者从枯瘦膨胀了好几倍,周身还有血色甲胄护住要害,然后鬼修老者把手伸进喉咙中,抽出了一根骨杖。 “嘿嘿,没有白费老夫时间,终于等到了这阴云遮月之时。”鬼修老者说着指着自己手中的骨杖,“这可是老夫耗费全村精壮之精魄,花了八年时间才炼制而成,你们能死在此杖之下也不冤了。” 然后对着满脸阴沉的老李说道:“你这身体魄气血实在强悍,不过可惜了只是个武夫,不是修士,不然老夫可能还要栽在你手里,食噬了你老夫就应该修为会暴涨很多,就再也不用困守在这山村了,哈哈”又对着古长命说道:“还有你,总感觉有点儿古怪,想来是身怀什么重宝吧,哈哈,看来老天对我还算不薄。哈哈哈” 就在鬼修老者得意之时,老李右脚轻轻一跺,就浮现了一个青色阵法将四人囊括其中。 “你什么时候布的阵?”说话间鬼修就将身旁的老妪丢出,只见老妪只是被弹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鬼修老者的深色又稍稍放松。 “就在你拖延云遮月和废话时布的,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拖延时间?不过放心,只是个避机阵,不伤人。”老李一脸杀气的看着鬼修老者。 “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用,笑死我了,你还以为你一个低等武夫能打过我?哈哈”鬼修老者戏虐道。 “说完了?说完给老夫死来!”说完古长命只见一道残影,之后就见老李已至鬼修老者面前,一拳,鬼修老者体表的血色甲胄就被打爆,连带的鬼修老者挡在胸前的骨杖都粉碎了,拳带的罡风竟将那旁边的老妪剐得成了一滩烂肉,骨头都碎了。 老李此时的气势无比强大,古长命难以形容,只感觉自己站在哪里显得极为渺小。然后老李好像收了不少威势,但依旧一脚将鬼修老者踩在脚下,鬼修老者又恢复了枯瘦身材。 “怎么?你不是好奇吗?老夫告诉你,这避机阵不是为了伤你,不是怕你逃,而是为了遮蔽我的气机。”老李低头头对着鬼修老者说道。 然后老李一脚踹开鬼修老者,还蹭了蹭鞋底。“踩你这种吸食老幼妇孺精魄的畜生,老夫嫌脏脚!”想来刚刚鬼修老者吸食的绿团就是了。 古长命是第一次从老李身上感受到了如此大的戾气。 然后,老李对着倒在一旁的鬼修老者说道:“给你三息,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咳咳,咳,怎么会......我说了你能放......”鬼修老者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李隔空一拳打成了粉末,从中逃窜出一个黑红阴灵也被老李摄在手心,老李低声道:“你还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老夫会的搜魂密术多不可数。” 然后老李转身对着古长命憨笑道:“少爷,老奴解决了。” 此时,天上阴云已散,明月既出,星辰璀璨。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搜魂境像” 一座青木小屋外,一个面容憨厚的黝黑汉子一脸着急的左右来回踱步,不时紧张地朝着屋内望去。 屋内一直传来老妇的催促声:“许娃媳妇儿,用力啊,用力,快生了,快生啦,用力啊!”,还有妇人的痛苦呻吟声,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 屋外的男人听到这婴啼只是,瞬间如释重负的笑了。就在男人准备冲进屋内时,突然天旋地转,下一瞬,男人已经空悬屋后小山之巅,周遭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男人虚踩浮云,满脸惊恐的望着他身边的以为老人。老人一席白衣,发须皆白,手持一柄青黑拂尘,满脸微笑的望着面前惊慌的男人。 “老神仙,老,老神仙,可是老神仙?”男人看着脚底的虚空,脑袋发晕,双腿发软,跪也不敢跪,站也站不住,只敢小心翼翼地双腿微曲保持不动,慌张地向着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问道。 白衣老者看出了男人的恐惧,手轻轻一挥,两人就落于山巅的顽石之上。那男人间脚才了实地,没有了刚刚的那般恐惧,但仍然有些慌张,男人立刻给那白衣老者跪下,男人想着今天可能是遇到了镇上说书先生嘴中的那种飞天遁地的老神仙了。 男人跪下时才发现那白衣老者仍旧是身体悬空,双脚离地约寸许,不沾一点凡尘,这更加使男人相信这老者是一位老神仙了。 那白衣老者望着跪在面前的男人慢慢说道:“我唤你来是因为我与你那刚刚出生的儿子有段机缘,所以有些事要交代于你。” 听见白衣老者这般说,男人才想起来自己婆娘刚刚生了,自己还没见到呢,不过听那嘹亮的啼哭声,应该是个带把儿的。汉子高兴地给白衣老者边磕头边说:“多谢老神仙能看中我儿,老神仙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男人是打心里高兴,自己儿子被老神仙看中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你只需要给你儿子起名叫许绝生就好。”白衣老者说道。 白衣老者话音刚落,又是一顿乾坤颠倒男人又回到了小屋前,耳中白衣老者的声音犹在“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这篇功法和丹药就赐于你。记住谁都不能说,包括许绝生。”说罢,男人脑中就多了一些东西,手里多了粒黑色药丸。 男人本来还想再问问,可是哪儿有白衣老人的踪影了,老神仙已经消失了。男人想来也是,老神仙嘛,就应该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 男人高兴地走进屋内,果真是个儿子,望着襁褓中的儿子,男人笑的异常开心。 男人按照白衣老者的交代,给儿子起名许绝生,虽然这个名字与农家孩子不太相符,但男人知道这是老神仙赐名,自己儿子有仙缘,男人连儿子小名都没起,从小就叫许绝生。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间,婴儿已是十岁孩童。许绝生从小并未有出奇之处,如其他农家孩童一般,那个白衣老者也再也没有出现。 变化最大的就是许绝生的父亲了,自从遇到白衣老者后,男人就对这神神鬼鬼之事极为感兴趣,男人经常去镇上听书,只要遇到讲得有关神仙鬼怪之事就会听得忘神。男人并不仅仅满足听书,男人开始去地摊淘一些孩童看的仙妖鬼怪之书或是一些志怪文录。可是男人并不识字,于是男人开始习字,男人倒也学的快,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已经基本能够完全读懂那些地摊上淘来的书了。 男人读书之后对着个世界的认识有了改变,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新的看法。 自从吃下了那枚黑红药丸之后,男人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彻底改变,男人始终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劲,气血充足,体格也更壮了。 而至于老人留在自己脑中的那片功法完全不需要男人自己理解,好像烙印在男人脑中,男人只需照着去做就可以了。经过了十年的修习,已经略有所成,只是这个憨厚的汉子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施展过,已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十年前的事情,男人依旧过着农家猎人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那是一个阴雷阵阵的雨天,男人山中打猎遇雨,只能找地方躲雨,瞧见了一处山洞,男人想都没想的进去了。进去之后男人才意识到不对,自己常年山中打猎,从未见此有过山洞。 男人站在洞口处已能避雨,但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洞内,男人突然内心有种火热,自己在书中看过有人就在机缘巧合下闯入古洞得仙人之传承,从此踏入仙途。在这种想法的撺掇下,男人迈开了脚步开始朝着乌黑的洞内走去。 山洞越走越窄小,里面嘶嘶地声音传来,男人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什么仙人洞府。可是好奇心仍然驱使着男人朝着洞内走去,男人越走越闻到一股腥臭味,男人强忍着呕吐之意仍旧向着里面走去。走着走着,漆黑的洞内隐约传来红光,男人越走越近,只见两个红灯笼般的一双大眼,眼下的蛇信子发出巨大的嘶嘶响声,嘴中发出恶心的腥臭。 这那是什么洞府,这明显是眼前的巨蟒用身体及毒液开的一条通道。男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可是显然巨蟒发现了他,巨蟒的哈喇子向他喷来,他躲过之后拔腿就跑,自己的这身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身后传来了巨蟒滑动的嗦嗦声,男人跑出洞口,那巨蟒也追出了半截身子。就在男人感觉在劫难逃时,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响声,男人又跑了段距离才回头看去,只见那巨蟒巨大的身体已倒塌在地。 巨蟒的身体中间还冒着焦烟,中间大块的肉已不见,看起来好像都要从中断掉。特别是蛇头下部的一个部位有一个大腿般粗的深口,期间还冒着雷芒。 雨已经停了,男人就一直在远处守着,过来半天,只见那巨蟒身体上的伤口处都已经趴满了蚊蝇,甚至有些野兽在咬着蛇肉,在蛇身上踩踏。 男人一直等到晚上才敢靠近,等到男人靠近后,那巨蟒一只大眼眼皮耷拉的望了眼男人,然后竟然身体不断收缩直至缩成了十多寸,拇指粗大小,只是蛇身中间和头下的伤依旧。 看着瘫软在地的小黑蛇,男人犹豫了一会,竟然将小蛇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男人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做,男人竟然感觉他从刚刚巨蟒的眼里看出了哀求,男人觉得这种感觉极为古怪。男人虽然以打猎为生,但祖祖辈辈相传,灵性高的动物不伤不害。 男人要救这条黑蛇。 看到此处,古长命说道:“他们父子竟遇到了如此相似之事。” “是呀,可是这也太巧了,而且相同之事未必有相同结局。”老李也说道。 以上之事都是老李对鬼修老者搜魂所现之境像。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念变” 男人将小黑蛇带回家中,小心照看,可是几天过后,无论他如何地看护,草药也用了一大堆,可是依旧没什么效果。 眼看着小黑蛇奄奄一息,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次他又开始给小黑蛇敷药,可是小黑蛇突然咬住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蛇牙流入小黑蛇的口中,也就是一会儿,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蛇就松了口。他望着手指上流出的红色血液就知道没有中毒,而在看向小黑蛇,顺从愧疚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读懂小黑蛇的眼神,他想应该是缘分吧。小黑蛇喝了他的一点儿鲜血后明显有了精神,他想,难道鲜血对于小黑蛇有用?于是,他立刻去弄了些鸡血过来,小黑蛇却不太理睬,也不喝。他明白了,应该只有他的鲜血才有用,这应该是跟自己这些年修习的那位老神仙所留之法或是跟自己吃下的黑红药丸有关。 之后每天他都会自主的割破手指,挤出几滴鲜血给小黑蛇,反正自己身体壮实,几滴鲜血而已,不碍事。看着日渐痊愈的小黑蛇他心里有点儿开心,有种遇到同道中人的意思,自己终于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这个小黑蛇应该是个妖吧。他偷偷的以血豢养这这条小黑蛇,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古长命看到此处,突然心里有些难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古长命非常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可是事实正如同古长命猜测的那样,甚至更加残酷。 之后在许绝生的父亲精心血饲之下,小黑蛇终于体表的伤都好了,小黑蛇没有离开,好了之后依旧跟着他。小黑蛇也成了许绝生父亲的伙伴,跟随许绝生的父亲一起进山打猎,陪他一起在山林中穿梭,回家之后就附绕在他的胳膊上藏在袖中。如果一切都如此照常,这样倒也还算不错。 可是过了段时间村中就传出丢失牲畜之事,起先只是一些鸡鸭,许绝生的父亲也没多想,偶尔都是家禽正常,可能是夜里野兽祸害了。可是这样的事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也牵扯到了猪羊这种重要牲口。许绝生的父亲开始怀疑小黑蛇了,毕竟这种事情确实是小黑蛇的嫌疑最大。 许绝生的父亲没有掩饰,在一天入山打猎时,就直接质问小黑蛇是否是他所为。他知道小黑蛇能够听懂他的话。看到小黑蛇摇头,许绝生的父亲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小黑蛇不会骗他,他相信他们之间是有情谊的,要是真的是小黑蛇做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知道小黑蛇经过上次的受伤,好像已经不能再变成巨蟒的形式了,其实现在的小黑蛇对他可能没有什么威胁,他也从未想过小黑蛇会害他。 小黑蛇摇头否定了是自己所为,然后将许绝生的父亲带到了一处山凹之中,许绝生的父亲在此生活这么多年,却从未来过此地。躲在山峦后的他,看见了山凹里一匹白狼旁边的一些鸡骨猪骨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他悄悄地拉弓对准那头白狼,一箭射中到那头白狼的头,却连丝狼毫都没有伤到。他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抓着小黑蛇掉头就跑,虚惊一场,那头白狼追至山凹边缘就停下了脚步,好像不愿出那山凹。他又在山凹边缘射了数箭,仍旧伤不了那白狼,那白狼也出不了那山凹。所以他推断那白狼只能晚上出来作恶,白天不知什么原因出不了山凹。 他没有跟白狼在这浪费时间,而是返回村子告诉了村民。又纠集了十数个壮青,带足了弓弩火油,又来到了这个山凹。 见到这个白狼,可是仍旧无论他们用猎弓射还是用火烧,都难以伤这白狼丝毫。 就在他们准备回村再做打算之时,异变突起,那白狼竟是直接越出了山凹,瞬间就咬掉了一个青壮的头,当鲜血喷洒在其他人的脸上时,人们终于体会到了恐惧,四散而逃,但是又是数息就又有两三个人被撕咬成断体残肢。 在这种危机时刻,许绝生的父亲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与白狼扭打在一起。白狼将他扑倒在地,也许是危急时刻激发了潜力,也许是十年的修习取得的成效,他双手将白狼的前肢死死钳制住,用头死死抵住白狼的下颚,让其他人赶快走,回村叫人,其他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许绝生的父亲就这样与白狼僵持着,一直到了傍晚,村中也没来人,他明白了,村人不会来了,甚至他们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家人,不告诉也好,免得他们前来白白送死,他突然很想自己的儿子许绝生,他还没看他步入仙途呢。他对村人谈不上怨恨,他们害怕是应该的,他们没来救自己也能理解毕竟面临死亡的威胁勇气也显得脆弱,他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就在他准备放弃抵抗时,那条小黑蛇突然从他的袖中迸射而出直接钻进了白狼的肚子里,白狼吃痛的翻滚,他就势滚到一旁。 此时,他笑了,他真的非常开心,他第一次觉得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他见那黑蛇在白狼的体内蹿走,直至从白狼的头里钻出,白狼一动不动了,想来死绝了。 满身是血的小黑蛇嘴里衔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小黑蛇没有到回他的身边,而是远远地望着他,然后一口吞了那珠子。 他从小黑蛇的眼中看到了贪婪和阴毒,他突然感觉小黑蛇好陌生,这种眼神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小黑蛇的眼中流露,而且还是对着自己。 一时间他突然想了很多,他也明白了许多,他想,如果还能活下来,他要为自己变得聪明些,情谊什么的都是笑话,无论是与人还是畜生。他要为自己而活,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望着小黑蛇,淡淡地说道:“想喝光我的血吗,那就过来吧” 正文 “第四十章 谢谢” 人在生死之际最为脆弱也最为强大。 脆弱的是情感灵魂,强大的为求生精神。 面对着村人的抛弃放弃,加之小黑蛇的冷血背叛,许绝生父亲的灵魂开始转变扭曲。面对这小黑蛇的虎视眈眈他并没有失去生还的希望,他在脑中快速寻找能够生存之法。 小黑蛇吞了从白狼身体中衔出的那颗珠子后,瞬间变得妖异,身体好像变大了一点,周身散发这绿色的光芒,双眼猩红诡异,在黑夜里显得突兀。 小黑蛇吞下血珠后没有立刻对着许绝生的父亲下手,而是在一旁不断地用蛇身拍打着地面,好似很是痛苦,像是在压制消化着那颗白狼珠子。小黑蛇的蛇身颤动的越发厉害小黑蛇看着许父的眼神就越加贪婪迫切,准确的说是看着许父手中流出的鲜血。 许父瘫坐在地上,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想着生存之计。这个畜生之所以以前没有动手怕还是与那白狼的血珠有关,它利用自己与白狼僵持不下时趁虚而入夺了那白狼体内的血色珠子吞食,而自己就是他接下来的目标了,自己的血液好似对他有极大的诱惑,特别是它吞下了那血珠之后,那畜生看自己的眼神更加的狂热。 自己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那老神仙在自己脑中留下的功法,还有这畜生吃了那血珠之后好像也受到了冲击,所以才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手。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小黑蛇终于动了,发难的很突然,不过许父也是时刻准备着。 小黑蛇如同一杆标枪直直地扎向许父的喉咙,许父直接用两只胳膊横挡在前,可是只是减缓了小黑蛇的速度罢了,两只个胳膊直接别扎穿,蛇头淋着鲜红的血液咬向许绝生父亲的喉咙。 眼见就要结束这场生死之争,小黑蛇却慌了,他看见许绝生的父亲嘴角上扬的阴笑,这是它从未见过的使它遍体生寒。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许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闪电般的速度侧低头直接咬在了小黑蛇的劲下曾经的伤处。 许父一口牙不知甭碎了多少,鲜血从口中不断流出,他感到幸运的是仍旧有两颗槽牙刺入了小黑蛇的皮下。 小黑蛇早许父的嘴中不断的挣扎,可是许父的嘴不仅没有松动,反而越来越紧,许父的牙齿越咬越深,就连蹦掉牙齿的地方上下牙龈也死死抵住它的皮肉。 小黑蛇真正的恐惧了,因为它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竟在不断地想着这个咬着自己人的身体里流失,本来一切都已计划好了,利用这个踏入修行拥有灵血之人帮助自己得到那头山妖狼的妖丹,再趁他力竭之时吸干他的灵血来炼化妖丹,这样自己不仅能够使自己在上次雷劫之中所受的天罚之伤完全痊愈,还能精进修为再上一层楼,为自己将来潜往北域妖族之地积累本钱。 一切本来都在向自己计划中的那般顺利进行,可是到了最紧要最简单的关节,这个与自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憨厚人类却展现了不符合他性格的狠辣,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待自己这个曾经的伙伴。 许父感受着嘴里腥甜的味道,感受着这个背叛自己的曾经是伙伴的畜生冰冷的身体和微微温暖的血液,他仿佛忘记了自己已经被洞穿的手臂和手掌的疼痛。他只有一个念头,死死的咬住这个畜生不放,他不是想喝自己的鲜血吗,那自己就要让他尝尝被人吸干血液的感觉。 感受着嘴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和躯干越来越干枯的小黑蛇,许父心里越发地感激十多年前的那位老神仙,脑中的嗜血术救了自己,让自己免过了被吸干血液的下场。 许绝生的父亲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直至小黑蛇已经完全枯干,没有意思鲜血,他才慢慢松口,轻轻地张开双臂将小黑蛇的尸体从自己的手臂中拉扯了出来,扔在地上。 他微微休息了一会儿,用膝盖轻轻压了压小黑蛇的尸体,如同烂泥般的尸体里掉出两个珠子,一颗绿色的,一颗是先前小黑蛇吞下去的白狼的那颗。 他忍着疼痛捡起了两颗珠子,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刚刚自己不仅吸了那畜生的血液灵气,还将毒素也系了过来。他内心里充满了不甘,难得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吗?就在他心里怒骂老天不公时,手中的两颗珠子竟然浸溶在手中的血液中消失不见。他突然全身感觉每一寸肉都在被撕裂,巨大的疼痛他再也难以承受,倒在了地上。 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在了家中,原来跑回去的青壮耐不住家人的逼问告诉了他们。最后还是自己的婆娘和儿子许绝生在夜里背回了自己。起初还以为自己死了,没有任何知觉气息,身体冰冷僵硬跟死人无二,可是最终却见自己的手动了一下。 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死了一次了吧。以前的那个憨厚老实的猎人永远的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位踏入仙途的修行者。 看到这里古长命心中有些唏嘘不已,难怪那个鬼修老者对于“情谊”二字如此怨恨。一场生死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儿子许绝生的人生轨迹。 “看来那个白衣修士就是整场事情的幕后黑手了,嗜血术是比较阴毒低等的功法了,给他吃的那颗丹药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血丹罢了。好几十年的谋划,算计了两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看来这个许绝生不简单啊。”说着老李看向那个名为许绝生的孤坟空冢。 “老李,这个许绝生是那个许绝生吗?”古长命问道。 “少爷,可能性不大,那个许绝生可是凭着一把柴刀屠了整个宗门。虽说,两人在时间上有些吻合,一个死去失踪,一个出现,他俩定然有联系,可是是一个人的机率并不大。”老李慢慢说道。 古长命听了后望着孤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看来此事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只是碰巧赶上了。那白衣修士此后再也没有出现,本已死去的许绝生也消失了。此地好像被遗忘了一样,只留下了以为死了儿子充满怨恨的鬼修和一村可怜人。”老李又说道。 “少爷,此地的事儿应该已经到此为止了,明天我们应该又要前行了。”说着,老李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阴灵,又见期间散出了许多绿团。 “老李,这......”古长命望着这些小绿团,连忙看向老李。 “少爷放心,幸亏他们刚被吞进去那鬼修就被我打爆了,所以他们才能得以留存下来,老奴已经给他们弄了道引灵灯,他们会顺着灯光前往冥界,不会成为孤魂野鬼。”老李知道自家少爷的想法,于是说道。 “老李,谢谢。”古长命低声对着老李说道。 “少爷不用替他们道谢,少爷又不欠他们什么,而且老奴不是说了嘛,少爷不用给老奴说谢谢”老李挠了挠头道。 古长命微微对着老李笑了笑,说道:“我是为自己跟你说谢谢。”还不等老李再说什么,古长命就又说道:“老李,我又想打拳了。”然后就在坟前练了起来。 一间阴森黑暗的地方,一个被八根附有雷电的铁链穿体锁住的汉子。微微睁了睁眼,嘴中喃喃了一句:“谢谢”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什么样的世界” 老树之下,古长命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古长命站在树下,轻轻摸着老树的枯皮。 古长命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说过要帮老树问问为什么,可是现今村人们也都化作了枯骨,自是没人可问,古长命也得不出答案,反而又增添了许多疑问。这些只能以后再慢慢寻找答案了,古长命心里有些无力。 古长命曾经已老树之身体会过老树的经历,古长命是由衷的佩服这株老树,经历了那么多,但他从始至终都那般善良,至死也无怨恨。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就这样静静地在树下待了一会儿,古长命就又与老李踏上了前路。在返回此地之前古长命和老李就将整个村子的枯骨安置掩埋了,埋在了这青山之下。 经过了数天的翻山趟水,古长命和老李终于走到了前往县城的宽道之上。古长命停止了蹚泥步的练习,因为宽道不似山间小路了无人迹,而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走其中。就短短的数里路,他们就遇到了好几波人,有往来购货的商队,有压镖的镖师,有访亲探友游山玩水的,也有像他们这般赶路的。 古长命此时已是一身青衫装扮,脚上的草鞋也换成了一双长筒布靴,背上也没有了包袱,只是手中的青龟依旧握在手中。换上了这身衣衫靴子古长命虽然感觉很是别扭,不太舒服,但老李说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古长命只好慢慢去适应。 途中若是有人搭话,或是去问路与人交谈,老李都说是陪自家少爷出来游学,古长命虽然感觉自己穿上了这身大家之衣,但仍旧不像是个少爷,所以一路上微微有些羞赫别扭。 天黑之前古长命总算和老李看见了县城的城墙,用一块块黑石所搭建的城墙显得肃穆巍峨,城门口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个三丈多高的石狮子显得更加宏重。望着有二三十丈高的黑城墙,古长命感觉有些震撼,城门上方有一块长四五丈宽两三丈的匾额,上书“青阳县”三个鎏金大字。 城门口身穿黑甲的士兵镇守,古长命跟着老李向城内走去,走到城门口正下方却看见有一道光束照在人们的身上,这道光是城门洞顶部镶嵌的一个巨大镜子发出的。 “少爷,这叫明族境,是辨明人族身份的东西,不是人族被这镜子所照,这镜子会有剧烈反应,两边的甲士就会出动。”说着老李望了望古长命手中的小青龟,只见小青龟缩在龟壳里面,没有露头。 没有什么波折,古长命和老李进到了城内,却因城门巨大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出城门范围,老李说这个城门才只是普通人出入的,修士武夫所过的城门比这大应该不下百倍,出入的也有更严格的规制。出城墙内门,天色已经变暗,可一眼望去,城内犹如白昼,灯火通明,无论较低的屋宇还是高耸的亭台楼阁上的彩灯都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使得夜晚的星空与之相比也显得逊色几分。 屋宇楼阁房檐上悬挂的灯笼内部外部都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画,有城镇的楼阁风景图,有风姿绰约的女子像,有柔美秀丽的青山绿水图,有险峻奔腾的壮阔山河画,有庄严肃穆的礼祀之图,有商贩市井琳琅画......被灯笼内的灯光照映下清晰可见。 “少爷,那些寻常照明之用都是耀光石所制的耀光珠,而有些则是用的夜明珠。”老李在一旁给古长命讲解着。 城中的道路都是十多丈宽,用青石铺就而成,道路两旁各式各样的屋宇,各式各样的行当。 “少爷,放入城门口的这片应该是街市了,也并非是城中所有地方都如此繁华,此处是因为处于城口,所以昼夜繁华。”老李边与古长命朝城内走边说。 稍稍地看了会儿城中的夜景,老李就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楼,要了个隔间,又点了些普通小菜,因为古长命不喝酒就要了点茶水。主仆二人就开始了这么多天第一次比较正式一点的晚饭,最中碟中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二人也吃了肚圆胃满。酒足饭饱之后二人都感觉有些乏了,于是要了一间普通客房,只要一间一则是古长命心疼那点儿银两,二则是老李不放心古长命一人,还有就是主仆二人都有些话要说。 躺在通铺上的主仆二人先是都沉默无言,可是两人都没有入睡。 “少爷,跟老奴相处的也有段时间了,少爷可是有什么要问老奴的?”还是老李先开了口。 “老李,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古长命并没有问一些老李想着会问的事儿,而是问了句这样的话。 老李心里微微有点暖,少爷看似不知所谓的问题实则说明了少爷是想跟自己坦率的聊聊,不带任何目的的聊聊。这说明,少爷一定程度上不再在心中防备自己,至少是对的防备减弱了许多。 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呢?自己该怎样讲呢?至少这个世界不是少爷看到的那样,也可能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希望它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