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罪寻仙》 正文 第1章 魔渊 “血天大圣以杀戮与血腥之力,在封仙榜下证道成魔,却无奈仙人修为也不可与天夺命,将他所爱之人的魂魄重聚而复生。得知此事,血天大圣立时陷入癫狂,他以血腥神威杀戮宇内,立下恐怖王朝统治的血腥纪元。那段时间,天下间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生灵损失惨重...” “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期待,他迫切的等待着这个故事的下文。 妇女宠溺一笑,伸手抚了抚陆尘的头发,继续开口。 “与那血天大圣同一时期的天选大圣林柯,在其后同样于封仙榜下证道,成了真正的仙人,有无上伟力。之后,为了天下苍生所安,天选大圣便在荒神境上空与血天大圣一场大战。那一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便是荒神境辽阔无边,也快要被这二人打穿。最后,天选大圣终于以无上的仙道伟力将其击败,拯救天下苍生于苦海。天选大圣自此再无敌手,他游历世间数年,抹去了血天大圣留在这世上的黑暗痕迹之后,便离开荒神境,寻找仙域而去,只留下一世伟名。” “仙域...” 少年脸上露出无尽的向往与希冀。 天下人修行,无外乎求仙问道,以达长生。断古前的历史已经不可考据,唯独留下这一则传说而已。也正是因为这一则传说,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踏上修行路,只为追求传说中的真仙永生。 “尘儿,故事你也听完了,继续去熬炼身子吧。下午的时候你父亲要和村里张猎户他们要去打猎,你不是早就想去了吗?若是你乖乖听话去修炼,我便叫你父亲带上你一起去。” “好,说话算数,我这就去修炼!” 少年闻言,当即眼睛一亮,转身跑到院子的空地上举起石墩,开始修炼。 这石墩有几十斤重,少年却不过十二岁罢了。他轻易将这石墩举起,拿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面上露出认真的神色。不多时,他额头上已经见汗,呼吸也变得紊乱,这才将石墩放下暂且休息片刻。 “血天大圣好厉害啊,不过他太坏,到处杀人,反而那个天选大圣好像更厉害一些。不过他们一个成了魔,一个成了仙人,快要将辽阔无边的荒神境都打穿...” 少年眼神明亮,对于故事中的两位大圣充满了向往。 “要是我也有这么厉害就好了,那这山中的老虎野狼就都不是对手,母亲和父亲他们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叹了一声,已经休息过来,继续举起石墩开始修炼,打熬自己的血气。 少年名叫陆尘,是这山中野村里的一寻常少年,生得浓眉星目,小脸带着些许肥嫩。不显得英俊,反而有些可爱。 妇女便是陆尘的母亲,名叫龚珍。 她见陆尘修炼得认真,面上满是慈祥与宠溺,又低下头去做着女红的事情。这山中野村并不富裕,吃食多来自村中男人打猎所得,而女人则是做些缝补刺绣的活计,送到山外的城里去卖钱买些柴米油盐之类。虽然生活略显拮据,却也不会艰难。 到了下午,陆尘才终于修炼结束。龚珍正为他父亲陆彦明整理衣裳,又取来了弓箭,放在一旁。 “尘儿也到了一定的年纪,终究要进入山中,为村里人打猎讨生活。这次你便带上尘儿一起去吧,要小心照顾他,免得出事。” “哦,这事啊,那便让他跟来就是。你尽管放心,尘儿跟着我出不了事的。他本就是咱们村的这些娃子里天赋最好的一个,如今年纪也差不多了,又有百斤之力,纵然入山也没什么。这小子若是好好训练,说不得日后猎杀虎狼都不是问题!” 说着,陆彦明抹了一把粗糙的脸上,哈哈大笑起来,颇为陆尘骄傲。 陆尘就在不远处偷听,见到父亲没有反对,当即凑了过来,乖乖的站在陆彦明身边,拉住他的衣角。 “爹,这次回来之后你可要教我射箭的本事!” “好,回来爹就教你射箭的本事,连刀法都教给你!” 陆彦明又大笑一声,粗糙的大手按在陆尘的脑袋上揉了几下,便拿起弓箭和放在院子门口的钢刀,两人一起出门去。他们在村口的地方与村里其他几人汇合,有人见到陆尘也随着一起出来,有些意外。 “彦明,你确定要带上你家娃子一起入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没法跟你家婆娘交代啊!” “那有什么,当年咱们第一次入山的时候,不也跟这娃子一般大,那时候咱们还没有他厉害呢。大不了咱们这次小心一点,不要太深入,让娃子见识见识,说不得以后咱们就多了个帮手。百斤力的娃子,你说呢?” 一群人放声大笑,终是同意了陆尘随他们一起进山。 这山中地势平缓,多野兽,虎豹豺狼都有,偶尔还会有修为低微的妖兽出没。树木高大葱郁,杂草丛生,却也有开一条小路方便行走。村里人大多来此打猎,极少有人会去到别的地方,地形摸得熟悉了,有什么野兽出没心里门儿清,也能更安全一些。 出门许久,他们在山中一处停了下来,却只是抓了几只野兔锦鸡罢了,再无其他收获。 “这样不行啊,太少了,回去都不够村里人吃的。而且这野兔皮毛也不值钱,收获太少了些。” 有人开口,皱着眉头看向后面几人手里提着的野兔锦鸡,连连摇头。 其他人同样不满这样的收获。 一村人足有百口,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若只是几只野兔锦鸡,不说卖钱,便是吃也不够。只是这一趟出门带着陆尘,他们又不愿意太过深入,免得遇见厉害的野兽,万一出意外就不好了。 “彦明,要不找个人把你家娃子带回去,咱们几个再深入一点?” 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男子开始提议。 他们最担忧的,还是陆尘。 “没关系,我有百斤之力,就是遇到豺狼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我绝对不会捣蛋,你们不要让我回去!” 陆尘听到要带自己回去,连忙摇头,几步便跑到了父亲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开始哀求起来。 陆彦明也有些犹豫。 陆尘虽有百斤之力,却毕竟没有任何经验。再向前,山路便不是那么好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婆娘的交代。只是再看那几只野兔,又看了看陆尘哀求的模样,他又开始犹豫起来是不是真的要将陆尘送回去。 “罢了,娃子终究要长大,继续深入两里吧。再不行,就让老张先送尘儿回去,顺便将那些野兔锦鸡什么的一起带回去,咱们也轻松一点!” 过了许久,陆彦明才终于决定下来,又嘱咐了几声,让陆尘千万要小心,这才继续向前。 陆尘欢呼一声,随着众人一起深入。 他个子小,腿也短,走出不久就落在了众人的后面。他第一次入山,不熟悉这里的路,勉强才能跟上,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咬牙坚持。但走出两里,仍旧未曾见到有什么野兽出没。 陆彦明摇头叹气,正要叫人带陆尘回去时,有人发现了一只獐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陆尘也将注意力转过去,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好不容易出现的猎物。 一旁的草丛忽的有些异动,距离陆尘不远,将他的目光引了过去。 “一只兔子!” 他低呼一声,回头却见到前面的大人都在小心的靠近那獐子,父亲更是已经弯弓搭箭,准备出手了。 陆尘不敢出声,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野兔。 “今天收获少,又因为我不能太过深入...一只野兔也好,起码多点肉吃,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他嘀咕一声,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野兔。待得距离足够,猛地便扑了出去。只是山中野物多警惕,跑得也快,陆尘只是扑了个空,那野兔已经晃着草丛跑远了。 陆尘咧嘴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胳膊,心有不甘,爬起来便追了出去,渐渐深入草丛山林中。不多时,他便将野兔追丢,回头看的时候也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四周都是粗壮的古树,杂草几乎到了胸前。 “糟了,爹和各位叔叔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 他找了许久,已经足有半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原本的那条小路,急得快哭出来,不断喊着父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山野之中难辨东西,越是走,越寻不到原本的方向,反而眼前的景象越发变得陌生,太阳也渐渐落下去,临近黑夜。 山野有雾,渐渐浓郁起来。 陆尘拨开乱草,脸上挂着泪痕,不慎被脚下的乱石绊了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额头胳膊都被磕破,血流如注。 夜色越发浓郁,远处偶尔有狼嚎之声传来,吓得陆尘直接哭了起来,却不敢再喊叫。 山雾浓郁,隐隐开始泛出血腥的气味。 陆尘留在地上的血迹渐渐没入土中,像是被吞噬一般。短暂的片刻后,乱草下的土地渐渐化出血红的颜色。肉眼所见,不知何时这大片的杂草同样化作血色,而后缓缓枯萎,连同吹来的山风都含上了浓郁的血腥气味。 只是吸一口,仿佛吞下大口的血水一般,令人恶心。 陆尘看清楚后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哭,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周围的山雾都已经化作血色,抬头再看,又哪有如盖的树冠,分明便是枯枝交错,隐隐之间露出天上一轮血红的月亮。 “这山中,有一片魔渊,那里面只有枯草与腐朽的古树。平日里想要寻它寻不到,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所在的位置。但若是有血迹落在这片魔土上,便会将魔渊开启。魔渊一旦开启,便会有一轮血月挂在当空,山雾染红,血雨腥风。从其中出来的人,都得了失心疯,过不多久便会口鼻溢血而死。那是一片凶土,有妖邪,万万不可接近,是禁忌之地...” 陆尘想起父亲曾经所说过的故事,心里更加恐惧。 滴答! 一点湿润落在他的脸上,惊得陆尘再也不敢乱动。那冰凉湿润的感觉缓缓滑下,过不多时,半空中有血雨洒落,只是片刻便将陆尘完全染成了血人一般。 哗啦啦的血雨下着,那一轮红月却仍旧清晰可见。 陆尘小脸苍白,身体都在颤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惧,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只是,越跑,地势越低,反而渐渐向着深处而去。 渐渐地,这周围忽然变得再无任何枯草与古树,一片荒凉,只有血红的碎石铺面了地面。不远处有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定睛看去,才见到那是一条流淌着血水的山涧,正从前方不到几十米的地方流过,里面漂着许多死人的骨头,沉沉浮浮,血水翻腾。 陆尘尖叫一声,转身又要逃走,却只是跑出两步便不敢再动。 那血色的长流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他面前,相距不过十米。血水中的骨头不断起伏,像是活了过来。空气中又有幽幽呜咽鬼嚎的声音传来,仿佛一首魔曲,充斥着莫名的诱惑。 他不敢乱动,身子不断的颤抖,小脸惨白如纸。 哗啦啦的血雨仍旧下着,那血红的山涧渐渐涨高,已经如同小河一般,缓缓的淹没到了陆尘脚下。 他见到白骨从身旁而过,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坐在河里,又忽觉有什么在触动他撑着身子的手臂。转头看去时,正见到一颗惨白的头骨咬住了他细弱的手臂。这头骨布满了裂缝,一双黑黢黢的眼眶被冲得转过来,在其中翻腾的血水映出些许的光芒,像是红色的鬼火跳动,正盯着他一般。 陆尘尖叫一声,连忙将那头骨丢了出去,起身就跑。 血水哗啦啦的流淌,无论怎么跑,仍旧在血水中。 渐渐的,血水淹没了他的膝盖,淹没了他的胸膛。一个浪头掀来,将他直接打得翻了过去,头撞在水底的石头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血雨仍旧下着,腥风也不停的吹拂,呜咽的嚎哭始终没有停息... 陆尘在血水中沉沉浮浮,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一片山谷之间,没入血红的迷雾中,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2章 断刀,古戒 陆尘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中浑浑噩噩,哪怕勉强坐起来,狠狠地晃几下脑袋,却仍旧分辨不清眼前所见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这一片白骨的世界,除了白骨,便只有鲜血。 荒凉... 陆尘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个世界,他已经彻底的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包括他的身下,正坐在这一片白骨的山上。好像那条血水冲出来的白骨都堆积在这里,起起伏伏,一望无尽。 这白骨之下,有血海在沉浮,吹来的腥风呛入喉咙,一阵腥甜的味道。 陆尘猛地咳了几下,吐出大口的血水,又觉得肚中饱胀难忍。他的小脸一片惨白,不敢多想,连忙四处望去想要寻找离开这里的路。 他听父亲说过,很多人都曾从魔渊中离开,哪怕得了失心疯也好,却总比留在这里强得多。 只是放眼望去,除了白骨与鲜血,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那一颗颗头颅,各种各样,千奇百怪,除了人类的头骨之外还有很多陆尘不曾见过的存在。它们有的额前生有眼眶,有的头颅长有犄角,有的巨大犹如山岳,有的连绵仿佛真龙... 真龙?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恐惧已经让他不敢继续向前走出去。 真龙,那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堪比真仙的存在。那巨大好似没有尽头的骷髅,已经彻底的腐朽,满布着交错的裂痕,像是触碰一下就会彻底崩溃一般。 “这...到底怎么出去啊...” 陆尘咬着牙,连连后退,直接哭了出来。 父亲曾经所说过的故事,他一直当作是传说,却没想到竟然真的碰见。这蔓延遍野的枯骨寻不到方向,唯有头上一轮血月从来不曾落下。白昼黑夜,亘古如此,连同时间都好像已经在这片世界消失,唯有无尽的血腥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遥远的天边,一点莫名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陆尘无意间瞟到,愣了一下,像是找到了生路一般拼命的跑过去。他一次次被那些散乱的枯骨绊倒,身上被骨刺划出伤痕,鲜血不断的落下,一次又一次痛呼,却不敢有丝毫停下。 这个没有尽头的世界,只有那一点红光的异样,兴许就是离开的路。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疯疯癫癫的样子,更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一路淌过血河,爬过骨山,终于来到了那红光所在的白骨山巅。 只是到了近前,陆尘才终于看得清楚,那是一柄满布着裂痕的断刀,正插在白骨之间。它通体乌黑,刀柄与刀刃之间几乎并无阻隔,刃势笔直细长,半途断裂,只有刀身一侧烙印着两个十分古老的字体,。 “昆...仑...” 陆尘不知自己如何认得这两个古字,他下意识念出,眼前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陷入一片混沌与迷蒙之中。 再度看清的时候,他仿佛一只蝼蚁,立于无垠的星空之中,脚下便是化作渺小的荒神境大陆。 轰! 一声巨响震动天惊地变,呼啸的狂风迎面而来。可怕的余波扩散出去,经过陆尘,视他如无物,径直穿过,却让周遭数颗巨大无比的星辰尽数化作齑粉消散。荒神境之上,那两道人影冲天而来,一人携带赤红血气,化出漫天血海异象,有无尽尸骨沉浮其中,滚滚炽热的气息要将天地都燃烧殆尽一般。 另一人一身清光,举手投足之间暗合大道神威,又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两人争斗,毁灭一方世界,便是将虚空都撕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铛! 一声脆响,持续了许久的战斗也终于有了结果。 那血红的人影被一掌拍中,连同手中的黑刀都断裂两半,从这漆黑的宇内坠落下去,落入荒神境的某处,再也没有了踪影。 光景破碎之前,陆尘见到了一双充满了疯狂的眸子,而其深处却又分明含着痛苦与悲伤... 只是再看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眼前仍旧是这一片骨山血海的模样。 陆尘身子一震,只觉得双腿发软,直接坐在地上。他大口的喘气,浓郁的血腥味道让他胃中翻滚也完全顾不上。他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身上的麻衣布衫也被冷汗浸湿,血迹渗透,看起来更显狼狈。 这断刀,忽的一颤,发出一声轻吟,嘹亮无比。 血红的气息自它断裂的刀身破空而起,将天穹撕破,映照血月。一缕血红的光芒笼罩下来,将它缓缓浮起,在半空中轻旋,颤出一道又一道嘹亮而悲戚的长吟。一股沧桑惨烈的气息席卷而出,掀动这片世界腥风乱舞,吹散如山白骨成灰消散。 那漆黑却泛着红光的断刀,忽的化出一团血雾将陆尘笼罩,有百鬼哭嚎之声作响。 恍惚中,一道人影出现在陆尘的眼前。 他看不这人影的模样,却能够见到这人将一柄细直的怪刀由腰间拔出,速度之快,便是轨迹也无法辨认。而后又有转变,刀势如一点寒芒刺透虚无,又指天立起,刀意横断苍穹... “杀伐一式,拔刀。杀伐二式,角击。杀伐三式,刺天...” 陆尘不知自己如何得知,他双眸渐渐失焦,缓缓念出。 恍然一震,陆尘终于清醒,再度回忆之时却发现自己脑海中便只有前面六式,之后的招式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套刀法只有九式。 后面三式... 陆尘皱着眉头,还未来的及多想,忽的遍体刺痛。 那断刀化作一道血光,在他的身上连连斩过,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血光迸溅,陆尘痛呼尖叫,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任凭血流如注,渐渐干涸,整个人都枯萎腐朽,几乎丧了性命。 翻腾的诡雾浓郁如血,沿着他身上的伤口没入其中。 一瞬间,尸山血海的场景再度浮现。那一道周身燃血的男子举刀立世,杀戮天下,周身陷入血红之中,有万千生灵惨嚎回荡。他心如磐石,冰冷无情,又举起刀,向着陆尘而来。 陆尘的瞳孔已经收缩到了极限,想要逃,却逃不了,便是喊都喊不出来。 那道血红的人影看不清模样,唯独一双充满了凶煞与疯狂的眸子无比清晰,恐怖,慑人! 魔! 陆尘清晰的见到这一刀将自己劈断,而后沉入枯骨与血海之间,成了其中的一员。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再也无法看清,唯独一片黑暗而已... 这把漆黑的断刀,满布着裂痕,缓缓落入他的手中。 血红的大月缓缓隐没,骨山血海也消失不见。这片山野再度恢复平静,明月高悬,山间有风,吹来些许清凉。 陆尘躺在这片山涧中,身体完全无恙,看不到任何伤口,却仿佛死掉一般,气息微弱到难以察觉。 而后,一点乌光亮起,由那断刀之下缓缓悬空浮起,悄无声息的套在陆尘右手的中指上,又化出一道莫名的气息没入陆尘眉心,便收敛自身,再无任何动静。 远处,依稀有人声响起,渐渐靠近。 “找到了,陆家走丢的娃子在这!” ......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陆尘挣扎着从梦中惊醒,身上、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连忙四周望去,却见到熟悉的场景。 屋中摆放杂乱,但他却仍旧一眼认出,这里便是自己的家里。 门外有人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陆尘也转头看去,正见到自己的母亲已经扑了过来,将他护在怀里,不断的啜泣,低声安慰,点点凉意将他的肩头都打湿大片。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呵护与爱惜,陆尘这才终于放松下来,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又要晕过去一般。 “娘...” 他勉强叫了一声,又拍了拍母亲的背后,让她安心。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想睡觉...” “好,好,你休息就好,千万不要逞强,娘这就去给你弄些吃的,你好好休息。” 龚珍连连点头,松开手,又扶着陆尘让他重新躺下。她见到陆尘闭上眼睛,气息也恢复了平静,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只是陆尘却并未睡着,他已经发觉自己脑海中多了些许异样。 “七宗罪传承之傲慢,修行之法如此...秘法名无双...” 脑海中多出的东西缓缓梳理得清楚,陆尘也终于明了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抬起手,正见到自己的右手上带着那枚近乎腐朽的古铜戒指。这戒指古朴无华,并无任何气息,却记载了七宗罪之一傲慢的修行之法与其中一道秘法。 “修行之法主炼体,勾动天地自然灵气进入体内,磨练血气进而...” 陆尘呢喃两声,忽觉头脑昏胀,一阵混沌。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傲慢修行之法。原本的法决,已经被另外一种无名的炼体法决取代,无口诀,无指引,但其深奥与强大,比起先前的法决更甚许多。 房中一侧,那柄被龚珍当作废物而丢在一旁的断刀缓缓收敛了其上并不明显的血光,重新归于平淡,再无任何气息显露。它好像只是一柄普通的断刀,漆黑而布满裂痕,如陆尘所见与先前那莫名血光仿佛从来与它无关。 正文 第3章 讨个公道 此经三年,再无风波。 这一日,陆尘正在村后修炼,以瀑布冲刷来淬炼自己的肉身。他得特殊炼体之法,以灵气纳入体内,外力打炼使其融入筋骨血肉,方得血气升腾凝聚精华,为精血固本,气神交融,成无双肉身。 此般修行之法,一如修行初步凡徒所炼,便是打熬肉身,使得肉身突破凡人极限,承载灵气而踏入灵子之境。而灵子境以灵气冲刷肉身,而后凝聚灵气于体内,轰击脐下三寸桎梏,开辟命渊,通达肉身内蕴,引导生气源源不绝,真正踏入修行之路。 然陆尘此般修炼之法,又并非相同,却是以肉身为主,灵气为辅,修的是血气与精血。灵子境之前无异,而灵子境跨入登台,却是以血气轰击命渊,并非灵气。但日后当如何修行,他尚未知晓。 脑海中关于此般修行之法,只到突破登台境界而已。再往后,便混沌一片,无论如何窥视也无法得知。 轰! 一声闷响自陆尘体内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他脐下三寸桎梏稳若磐石,纵然其血气无双也难以将其轰出丝毫裂痕。内视而去,所见仍旧不过一片荒芜黑地,有血气交织其上,凝聚而不断轰击,却仍旧难以破开桎梏所在,通达内蕴,引导生气出现。 “唉,这登台境也太难突破了...” 尝试许久,陆尘咳出一口浴血,终究是没有成功。 他迈入灵子境已经两年,一双肉掌可轻易劈开山石,体内血气如火,却始终无法将命渊开辟。这桎梏所在,是凡与仙的区分,亦是凡之极限。若能开辟,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之路,能有四百寿元,又可暂存灵气以控物攻伐。若是不能开辟,便一生为凡。若无开辟之法而强行开辟,只能毁去自身。 陆尘心中无奈,擦净了嘴角的血迹,几步便踏出瀑布深潭。他向往拥有控物攻伐的手段,若能有此力量,便是上山打猎都可变得轻松许多,亦无需与虎豹豺狼近身搏斗。 一年前,他的父亲便因与一头受伤的猛虎搏斗而断了条臂膀,再难上山。 “开辟命渊引发的内伤不算严重,只是桎梏仍旧稳如磐石,也不知这般方法是否真的能够将命渊开辟。修行法中只说以血气轰击便可,但村里的大人都说修行法决中各有开辟手段。也不知这怪异的修行法究竟是何人所创,竟然如此粗暴直接,万一开辟命渊时用力过了几分,说不得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陆尘摇头,又摸了摸小腹剧痛的位置,忍不住咧嘴。 但很快,他又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右手上的古铜戒指。 “这戒指虽然没有丝毫气息,但其中所记载的秘法无双倒是神奇,只可惜弊端太过严重,不能随意动用。若无那般弊端,这山上的妖兽也必然是我的猎物。” 陆尘自言自语一声,以自身血气将身上的水渍蒸干,而后将粗布的衣裳穿戴整齐,长发披散着便回去村里。 此间到村中不过里许,不多时,他便遥遥的见到村口有许多人围着,不知出了何事。 陆尘心中疑惑,几步便蹿了出去。 “张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他凑到近前,却无奈个子不够,仍旧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三年间,他修炼体魄,从凡徒境迈入灵子境,如今已达灵子境巅峰,比村里大人都强。也因修为如此,陆尘相比于同龄人更加强壮一些,个头也更高,便是脸上的肥嫩都不见,俊秀了许多。但如今陆尘也不过就十五岁而已,仍在发育中,相比大人而言还是显得有些瘦弱矮小。 村里老张回头见到是陆尘,也不瞒他,开口解释。 “是你家隔壁的刘叔,他被清水村的人打得重伤,说是因为在山里打猎时相互碰到,因为一头獐子的归属才会这样。你来的正好,赶紧进去看看老刘怎么样了!” 闻言,陆尘面上顿时一变。 他第一次进山后,有一整年的时间都没有再进山,皆是因龚珍不愿陆尘再犯险。待得他真正踏入灵子境后,已经比得上村里许多大人的力量,龚珍这才同意他进山打猎。而近两年来,陆尘实力越发厉害,成了村里最强的一人,压过周围几个村子,将山里打猎的领域扩张了许多。 平日里他便听到附近村子有人不满,但碍于他的实力,也没有人太过声张。却不成想,他这段时间忙于突破,未曾随众人进山,就遇到这种事情。 “好,我先看看刘叔情况如何!” 陆尘道了一声,将人群拨开挤了进去。 人群中间,一浑身血迹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地上,粗布麻衣上有许多刀口,脸上也有多处淤青肿胀,早已昏死过去。 这人便是刘叔,在他一旁,是与陆尘青梅竹马,被他视作亲妹一般的蛮儿。她模样俊俏可人,只比陆尘小一岁,哪怕穿着麻衣布衫也显得十分灵动。只是蛮儿此时却满眼泪光,小脸毫无血色,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陆尘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催动体内血气勾动灵气,助刘叔恢复。 蛮儿抬头看向陆尘,小嘴一撇,当即大哭起来。 “陆尘哥哥,我...我爹他...他...” “别慌,我先看看刘叔内伤如何。若是严重到我的手段也不成,还能护住他无恙,然后送到山外的城里,找大夫治疗。” 陆尘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而后静下心来催动血气。一股灼热的气息自他身上升腾起来,勾动蒙蒙清光笼罩在老刘的身上。也许是灵气起了效果,老刘猛地咳出一口淤血,渐渐醒转。 “是...尘儿啊...” 他咧嘴笑了一下,又见到蛮儿在一旁不住的啼哭,勉强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几声。 见到刘叔渐渐恢复,陆尘也松了一口气。 “内伤并不严重,倒是不用送到山外去。不过,刘叔的外伤有些麻烦,失血过多。我已经助他止血,还是送回去让他好好歇息,这段日子便多吃些肉汤之类,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他又检查了刘叔身上的刀伤,虽然严重却并不妨碍什么,最多留下些疤痕。 周围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懂修行之法,只会打熬身子,到了灵子境便是尽头,更不会寻常修士的诸多手段,便是有人躺在面前也毫无办法。而陆尘有传承学习,便成了附近几个村里唯一懂得这些手段的人。虽有人疑惑他如何学得这些东西,但村里人朴实,陆尘又知魔渊是禁忌,却不愿放弃那般神妙的修炼之法,便闭口不说,也就无人逼问,哪怕其父母双亲也不知晓。 倒因此般,陆尘说出的话众人都信。听到他断定老刘无碍,大家这才七手八脚的将他架起,送回家中。 蛮儿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尘儿,我也回去帮着蛮儿照顾一下你刘叔。他家就蛮儿一个女娃子,我不太放心。” 陆彦明从一旁走过来,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拍了拍陆尘的肩膀,面上露出赞许。 “遇事不慌,沉着冷静,这两年来你的成长也是极多。不过咱们打猎的领地确实太多了,周围的村子不满,也是正常。依我看,还是让出去一部分吧,留下足够养活村里人的地盘就够了。” “不必,他们不就是不服么,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服气的!” 陆尘摇了摇头,转身便进了村子。 陆彦明闻言,面上露出些许凝重。 这两年来,陆尘修为见涨,实力更强,便是性情也更傲了一些。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也是陆彦明最担心的地方。但他却不知,陆尘性傲,皆是因为那古铜戒指所记载的七宗罪傲慢传承。虽陆尘未曾得到傲慢传承的修炼之法,却修行了傲慢秘法“无双”,性情自然就受到影响。 不多时,陆尘便已经重新回来,手中提着那柄满是裂痕的断刀,肩头挎着角弓,背后有箭篓。 “你要去哪?” 正要进村里的陆彦明见到陆尘的样子,当即愣在原地。 “清水村的人伤的刘叔,自然是要去讨个公道回来。爹,您尽管放心,我的实力您也知道,出不了事的。您就回去照顾刘叔,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那獐子,我也会一并给您带回来,给刘叔熬肉汤喝。” 陆尘晃了晃手里的断刀,几步便冲了出去,根本不给陆彦明拦他的机会,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这孩子...” 陆彦明皱紧了眉头,心中越发觉得不妥。稍作犹豫,他还是追了出去,怕陆尘会闹出大事。 但他修为虽同在灵子境,但肉身却比不得陆尘,速度、力量,都弱了许多。待得他追到山上时,陆尘已经到了山的另一边,到了清水村前,抬手一弓,直接射烂了村寨围栏的大门。 轰隆一声,烟尘翻滚,不多时便有许多汉子提着刀剑冲了出来。 见到来人是陆尘,他们都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些许不自然。 “你们中是谁伤了我刘叔,赶紧滚出来受罚,再将那獐子也交出来。若是不愿,别怪我手里的弓箭不认人!” 陆尘沉着脸,又取了一枚箭矢搭在弓上,拉出一个可怕的弧度,而后咻的一声便松手射出。角弓震鸣,那铁木做的箭矢化作一道流光,猛地便将清水村望风用的木头哨岗射穿。 又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那不过两丈高的哨岗便直接塌了下去。 清水村的几人脸色一黑,有怒却又不敢多言。他们知道陆尘的实力如何,便是这几人都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而陆尘手中的弓箭若是射在人身上,说不得一条手臂都要被废掉,日后进山都不行。 当头的那汉子黑着脸,想要发怒,却最终化作无力的一叹。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叫了身后的人过来。 “去把那獐子拿出来,给他带回去便是。” 正文 第4章 杀人 “不行,我不同意!” 那汉子身后,有人站出来反对,面上满是愤懑。 “那獐子本就应该是我...” “闭嘴!” 汉子怒喝一声,抬手一巴掌打在那人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将人打得翻了出去。他胸膛猛地起伏几下,目光扫过另外几人,转身自己进了村子里面。不多时,他便扛着一头已经剥了皮的獐子出来,另一只手还拿着仍旧没有晾干的獐子皮。 他来到陆尘面前,抬手便将獐子和皮毛都丢在他面前。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将它给你,这此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算了?” 陆尘皱起眉头,瞥他一眼,冷笑出来。 “獐子本就是我们村应得的,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但我先前也说了,让伤我刘叔的人出来受罚,若是不出来,那结果你们自然知晓!” “你...” 汉子面上显露怒色,当即捏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出手。 “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你们无理在先,要强夺我们猎杀的獐子,也是你们中人先出手。我承认我这边的人出手重了些,但他们同样也有人受了重伤,仍旧在昏迷中,不比你们好多少。獐子我已经给你,算是道歉,但你这娃子若是无理取闹,我也绝不会答应!” 他声音落下,原本站在村口的几人都上前声援,手中刀剑寒光霍霍,有人几乎就要直接出手,却被大汉拦下。 陆尘面露不愉,他自然不信这汉子所说。 “是真是假,眼见为实。我只见到刘叔身受重伤,身上又有多处刀剑伤口,脸上也有淤肿,都是你们所为。你说刘叔他们先出手,又无证据,只说你们中亦有人受了重伤,却也没有将他抬出来给我看看,分明便是要蒙骗我而已。呵,今日你们若不给我个说法,我手里的刀,绝不留情!” 他上前一步,引动体内血气旺盛,顿时扑出犹如火炉一般的灼热气息,压得面前几人连连后退。 “你这娃子,太过分了!” “就是,分明是你们村里人的要抢夺猎物,又先出手,怎么反而成了我们的不是?!” “你这人厉害,但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 清水村里的人虽然惊怕,却仍旧不甘,连连声讨。 大汉忽的吼了一声,让所有人都闭嘴。他心中恼怒,嘴角抽了几下,牙齿咬得咯咯响,抬手将身后一人手中的钢刀夺了过来,上前两步站在陆尘面前。 “娃子,我知道你厉害,但这事本就是你们无理在先。早先的时候,你们扩张打猎区域也就罢了,但如今却更加猖狂,直接进了我们的区域要强夺猎物。我本不欲与你相争,已经让步,却不是怕了你。你若是继续这般无理取闹,我们清水村的男人也不是软蛋!” “你想动手?” 陆尘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他原本也不想真的出手,但这汉子却不愿交出伤人之人,更是如此狡辩,陆尘也没了耐心。他啐了一口,当即引动体内血气再度高涨,肉身堪比火炉炽盛,踏出一步便欺进汉子脚下空当,丢下角弓,抬手一拳轰出去,气势逼人。 汉子常入山中打猎,与野兽搏斗,经验自然丰富,虽然惊骇陆尘身上的气势,却也丝毫不乱,当即后撤一步躲开。他抬手横斩,逼得陆尘后退,又连连欺上,口中发出怒吼,钢刀斩出大片雪亮的寒光。 铛! 一声脆响,陆尘以手中断刀拦住汉子的攻势,借势旋身踹出一脚。大汉欲要以手臂阻拦,却比不得陆尘的力量,被这一脚猛地踹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再不交人,下一次你就是挨刀子了!” 陆尘冷喝一声,手中断刀凌空虚斩,发出刺耳的呼啸。 那汉子爬起身来,吐出嘴里的血迹,气得面色苍白。他低吼一声,又举着刀冲上来。 同为灵子境,陆尘实力却更强几分。他本为炼体,又不走寻常之法,力量与速度都有优势,抬手一掌后发先至,径直拍在刀身上,将那汉子打了一个趔趄。他心中有些怒气,当即发狠,另一手中断刀立时上撩,在汉子的肋下斩出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 鲜血喷洒,那汉子当即嘶吼一声,仿佛魂都丢了一般,倒在地上竟是疼得直接昏了过去。 断刀染血轻颤,那附着在刀身上的血迹缓缓消失,像是被此刀吸收一般。陆尘察觉异样,转头看去,只见刀身上那些裂痕已经化作血红的颜色,像是有鲜血在其中流淌一般。印在刀身上的古字“昆仑”渐渐亮起迷蒙红光,有神妙气息流转浮现。 这刀仍旧在轻颤,发出阵阵嘹亮的鸣声。陆尘忽觉掌心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刺破了掌心。而后,这断刀忽的亮起一片血光光芒,同时一股凶猛的煞气透过他的手臂,直冲脑海。 轰的一声,陆尘眼前所见,皆化血红流淌! “杀!杀!杀!” 不知何人的嘶吼声在脑海中响起,阴森恐怖,癫狂如魔,仿佛一团诡音般挥之不去,引诱他顺着这声音所言出手。 陆尘从不知道这刀染血后会有如此异状。 他深知此刀来历神秘,初时不敢妄动,后来却见它并无异样,几度尝试之后也无任何气息显露,而后便作修炼那莫名刀法用。往日上山,陆尘也只带父亲先前所用钢刀,这断刀便不曾用来做过任何事。今日将其带来,本欲是做威慑,未曾想过真的动手。 算起来,这刀在陆尘手中还是第一次见血。 见了血,便引出这刀中不善。 陆尘脑中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所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所见何物。抬眼看去,万物皆被蒙上了一层血红。他在其中奔跑,在其中挣扎,仿佛见到有万千恶鬼在面前咆哮,张牙舞爪,又咧开血盆大口要吃他一般。 他心中恐慌,拼命的尖叫,挥舞手中断刀要将那些魔鬼都杀掉,不让它们靠近自己... 陆彦明从远处追来,听到声音,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扫开灌木从林中走出,抬头时,瞳孔当即一缩。 陆尘正挥舞着手中的断刀,一身血气升腾如火,遍体染血。清水村人惨嚎不断,却无法逃过陆尘的速度。他抬起手中断刀,猛地斩下,轻易便将一人的手臂斩断,又横撩而出,抹过那人的脖子。 鲜血喷涌,染了陆尘一身,粗布麻衣都在滴血。 他状若疯癫,身上杀气腾腾,又踏步追上一人。那人还要反抗,只是刚刚举起手中钢刀,却见到血光闪过,径直斩过他的手腕,血光喷涌。陆尘低吼不似人声,手中断刀通体染血,震颤不止,兴奋的刀吟之声嘹亮而浑浊,而后狠狠地刺穿了那人的心脏。刀身一绞,气息迸发,便将那人的胸膛炸开一个透体的大洞。 “尘儿,住手!” 陆彦明看得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吼着冲了出去。 也许是因为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尘身子猛地一颤,手中断刀上的血光也猛地闪烁一下。他渐渐回头,陆彦明见到却猛地止住了脚步,瞳孔已经缩成针芒一般。 这孩子,又哪里像是一个人。那狰狞的表情,满脸的鲜血,赤红的眼眸,比起凶残的野兽更加可怕... “尘...尘儿...” 陆彦明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吞了一口唾沫,止住内心的惊惧,勉强迈出两步,双腿却有些发软,经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尘儿...尘儿,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 他咬着牙,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恐惧,不断地呼唤着如疯如魔的陆尘。 也许是呼唤真的有了些作用,陆尘的眼中露出些许的挣扎。 在他身后,侥幸躲过的一清水村汉子偷偷靠近过来,手里端着一块大石,面上也露出疯狂与狠辣。 陆彦明见到,拼命的摇头,却仍旧见到他将手中的石头举了起来,就要砸下。 “不...” 嗤! 陆彦明的声音戛然而至,像是噎在喉咙里一般。他清楚的见到陆尘手中的断刀自行飞出,径直擦过男人的脖颈。那一颗大好的头颅,当即飞了起来,从脖颈喷出的鲜血冲上十米高空,而后如血雨般落下。 断刀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血光,重新回到陆尘手中,其上光芒闪烁几下,渐渐隐没了所有气息。 陆尘也像是失去支撑一般,白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尘儿...尘儿!” 陆彦明面上一变,连忙冲过去将陆尘抱在怀里。察觉到陆尘只是气息有些萎靡,却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回头再看这幅场景,陆彦明只觉得一阵恶心,几乎要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清水村出来的人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只是村子里面尚且不知。陆彦明不敢在这里久待,想要将那断刀丢掉之后再带陆尘回去。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将断刀从陆尘的手中夺来。这刀,像是被钢钳钳住一般。 “这该死的破刀,到底是什么玩意!” 陆彦明心里着急,却仍旧无法将刀从陆尘手中抢夺过来。 不远处的村子里有些动静,亦有人影渐渐靠近村口。 他回头看一眼,无奈之下,只能一只手将陆尘扛起,连同断刀一起带着迅速离开,很快便消失在山林间。 只走出没多远,陆彦明便听到后方有尖叫的声音响起。他心中一沉,又咬了咬牙关,脚下的步子更快几分。 正文 第5章 背井离乡 “......诸位且听我一言,我儿如今尚未清醒,一切都因那莫名断刀而起,想来是他年幼无知,无意间得到的妖邪之物,因为受到蛊惑才会如此。但究竟如何,还得等我儿清醒后才知。你们暂且回去,日后,我陆彦明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陆尘醒来的时候,正听到外面有父亲说话的声音。 还有很多人声讨怒骂之声。 他晃了晃自己仍旧有些混沌的脑袋,又觉得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捂住额头。恍惚间,似是见到了自己持着断刀,将清水村众人斩过,血光与残肢断臂乱舞,那凄厉惨嚎之声回荡,似是魔音一般挥之不去。 陆尘口中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惊动了门外众人。 砰的一声,木门被推开,龚珍与陆彦明最先冲进来,还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跟在后面。 认识的人都是村里邻居,他们尚且还好,只是面上有些复杂。但那些不认识的人,想必来自清水村,也或其他村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满脸愤怒,口口声声将陆尘说成杀人魔鬼,要跟他讨个公道。 陆尘有些恍惚,也有些惊恐,仍旧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都闭嘴!” 陆彦明忽的怒喝一声,目光转了过去。他几步来到陆尘面前,伸手将那断刀从他手中夺过来,然后狠狠地丢在一旁。 陆尘愣了下,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尘儿,你老实跟我说,这刀,究竟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得来的?!” 陆彦明再没有了往日的豪爽与宠溺。他满脸愤怒与阴沉,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有些嘶哑。 陆尘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这断刀,随他从魔渊中而来... 但他从未告诉过别人。 当初有人将他从魔渊中带回来时,龚珍与陆彦明已经问过。但当时陆尘心有余悸,只能含糊几句,二人也就没有逼问。后来他越发清醒,也无异状,便无人怀疑。而陆尘渐渐明了自己所得乃是珍贵宝物,不忍放弃,又因魔渊乃是禁忌,不能乱说,每次有人问都是随意应付几句便过去。而这断刀在之后许久未曾见到异状,犹若寻常凡物。 时间长了,便是陆彦明与龚珍也不曾再问过这断刀究竟来历如何。却不想因为此刀,如今竟出了这些麻烦。 “我...我...” 他嘴角颤了几下,面上露出挣扎。 “尘儿!” 陆彦明忽的暴喝一声,伸手抓住陆尘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陆尘心中惧怕,他清楚的见到父亲气的面上胀、红,额头脖颈的青筋都已经暴起,表情狰狞可怕。 “是...是我从...从魔渊带出来的...” 说完,陆尘撇嘴大哭起来。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也终于看清脑海中那一片混沌中的景象,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那一具具尸体,一声声惨嚎,挥之不去... 陆彦明瞳孔收缩,身子一颤,周围人也都愣了下。 魔渊,是禁忌,是魔土。 “啊——!” 短暂的寂静之后,惊恐的尖叫声将其撕裂,一大群人连忙退出房间,逃也似的离开了陆家院子附近。 断刀,就在屋中,先前被陆彦明丢在一旁。它就躺在那里,没有丝毫气息,平静,自然,便如这村中随处可寻的刀剑一般普通。但它来自魔渊,仅仅如此,便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惧。 龚珍面上陡然惨白,一口气上不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陆尘见状,连哭也顾不得,连忙从陆彦明的手中挣扎出来,去将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查探情况。 “尘...尘儿...你,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陆彦明闭上眼睛,面上满是悲痛与挣扎。 “早先我便与你说过,那魔渊,万万不可接近,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妖邪魔物!是害人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了,当初你第一次进山时,我还道你走丢的附近根本没有任何沟涧险地,怎么就能忽然不见了。找到你时,你手里便拿着这断刀,但距离你走丢的地方却未免太远了一些。凭你当时的能力,本不应该能走那么远...只是你醒了之后什么也不说,我与你母亲也就没有逼你...” 他蹲下身来,痛苦的抱住脑袋,满是后悔。 陆尘又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血气沟通灵气,帮助母亲理顺闷住的一口气。 “可是...可是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 陆彦明嚎啕一声,终于承受不住,大哭出来。 陆尘抽了两下鼻子,咬着牙,以灵气为母亲理顺噎住的气息。 龚珍渐渐恢复清醒,睁开眼睛,仍旧有些虚弱无力。 “你...尘儿,你走...你赶紧走...” 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抓住陆尘的衣服,连连摇头。 “这村里,你待不下去的,清水村的人不会饶了你,其他村里的人听说之后,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赶紧走,今天,现在就走,我去给你收拾东西,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龚珍挣扎着爬起来,陆尘也阻拦不得。 她匆忙的将陆尘平日里穿的衣物都收拾起来,打成包裹,又取了一些肉干,统统塞入陆尘的手中。 “赶紧走,不...不行,不能走正门,从窗户出去,千万不要再回来了,大家会把你当成魔物,把你杀死的!快走啊!走啊!” 陆彦明也反应过来,抹了一把眼泪,却仍旧能够见到眼眶通红。 “这刀,你也拿走,千万不能留在村里再祸害别人。但你以后也一定不能再继续带着,在路上随便找个山沟将它丢掉。至于以后...你便自己找一座城呆着,若是安定下来,给你娘和我一个信,日后我们去找你。” 他将那断刀也拿了起来,慎而又慎的嘱咐。 但陆尘却连连摇头,任凭母亲如何推他也不愿意离开。 “他们将我当作魔物,但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会...” “我们没事,你尽管走就行。再不走,外面的人...” 龚珍还未说完,木门再一次被推开。 蛮儿一边哭着一边冲了进来,身上仍旧带伤的刘叔也跟着一起冲了进来。 “陆尘哥哥,他们说你是魔鬼,是妖邪,要烧死你,你赶紧跑啊!” 她进门就开始大喊,刘叔也满脸焦急。 几人回头,开了门之后,在房里也能听到外面有人正在声讨,俨然已经将陆尘当作魔鬼妖邪。透过房门,甚至能够看到已经有人开始架起柴堆,还有人取了刀剑正在向着这边过来。 龚珍与陆彦明面上一慌,转身就要将陆尘从窗户推出去。 “尘儿,你快走,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尘哥哥,你快走吧,村里的叔叔阿姨真的会烧死你的!” 蛮儿和刘叔也开始推他,让他从屋后的窗户赶紧离开。 “尘儿,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老陆和你娘不会出事,你刘叔用性命担保,绝不会有人伤害他们。你就赶紧走吧,千万别继续留在这了,就算你再厉害,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们会烧死你的!到时你让你爹你娘怎么办?!” “我...” 陆尘心头一阵,咬着牙,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又看了看刘叔与蛮儿。再抬头时,门外的人已经冲到了近前,就要进门来捉他出去烧死。 “快走!” 陆彦明也见到,面上当即一变,与刘叔一同出手将陆尘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待得门外有人冲进来时,两人又做出伸手抓空的样子,面上装作遗憾与愤怒的样子。 “人呢?!那个魔鬼去哪了?!” 有人嘶吼喊叫,手中刀剑明晃晃,亦有人提着火把就冲了进来。 “从窗户跑了,我们没抓到,赶紧追!不能放那个混账跑了!” 刘叔咬牙怒骂一声,拉上陆彦明率先冲出,带着众人向另一个方向去了。人走干净后,龚珍心里一阵难过,又痛哭出来,蛮儿也在一旁哭着安慰她。 窗外,陆尘被丢出去之后滚了几圈,满脸泪水沾了不少泥土。他起身回头看一眼屋里,这才咬着牙转身离开。 村里杂物多,陆尘将自己藏在村里的角落,见到刘叔与父亲将那群人带得走远了,这才连忙跑出来向着村后跑去,而后从外围木桩的围墙上翻过,进了山林,从里面绕到正路上。 沿着小路逃到山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头看去,远处的村里仍旧有大片的火光。便是周围的山林,都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其中闪烁,到处都是人。 陆尘看了一眼手里的断刀,狠狠地将它砸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因它而起! 陆尘想要直接将它丢掉,却又想起父亲的话,要带到无人的地方丢掉才行,免得再继续祸害别人。这条路是山里的几个村子出入贩卖皮毛货物常走的路,若是丢在这里,说不得还会被人捡去。 他嘴角一瞥,心里难过,想哭。 但现在根本容不得他在这里矫情。 陆尘抹了抹眼睛,将那断刀捡起来,回头再看一眼已经远了的村子。那星星点点的火把越发近了一些,甚至有人已经见到在山脊上的陆尘,一声招呼,大片的火光亮了起来,分明就在山腰不远的地方。 见状,陆尘猛地一惊,再也顾不上丢掉断刀的事,转身就逃。 若是被抓回去,肯定会被烧死,而父亲母亲也定然会十分难过。 陆尘不愿这样,只能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好在村里人实力都不强,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了陆尘。当他们追上来的时候,陆尘早已经消失在山的另一边,彻底没了踪影。 正文 第6章 观云楼 出山向北三百里,有城名月陵。 月陵城不大,却是陆尘唯一知道的城。山中村民靠打猎为生,剥皮拆骨,将毛皮骨骼晾干之后便会有人送到城里来卖,也或换些柴米油盐之类。这三年间,陆尘曾随父亲来过两次月陵城,算不上熟悉,却也有些见识。 他逃出山里,长途跋涉十日之久,这才终于到了月陵城。 缴纳了一定进城的费用,陆尘身上的钱财已经不多。母亲为他收拾衣物时太过匆忙,只来得及带上些许碎银,不说住宿,便是吃饭都已经不够。除此之外,断刀他也尚未丢掉。 自山中而来,他只认得大路,不敢乱走,生怕自己出山不多,会走丢了方向,便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丢下这妖邪的断刀。又怕祸害了别人,便一直带在身上。 断刀已经收敛了所有气息,与凡物无异,入城时还被守卫嘲笑了一番。 陆尘不敢在这里闹事,只能隐忍下来,待得入城后便将断刀藏入包裹,却又开始为吃饭发愁。 来的路上,他已经将母亲准备的肉干都吃完,如今已是两日多未曾进食,只在路边喝过一些河水。钱财更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街道宽广,两边多有商铺,偶尔传来饭食的香味让陆尘越发觉得肚中饥饿难忍。他在路边驻足片刻,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包子摊,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将自己身上仅存的一些碎银尽数掏出,买了三个肉包狼吞虎咽的吃完。 “小哥怎么如此狼狈,看你的样子,像是从山野出来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包子摊老板是个须发斑驳的老人,见到陆尘样子心中不忍,又给了他一个包子。 陆尘眼睛一亮,连连道谢,将那个包子也狼吞虎咽的塞入口中。 “月陵城东西南三面有山,经常能够见到一些村野村人来此地买卖货物。你这娃子,看起来到不像,该不会是无家可归吧?” 包子摊老板见到没有生意,便与陆尘说起话来。 “嗯...是。” 陆尘不敢将自己的来历说出,生怕这成立有人知道他的事情。若是不慎走漏了消息,说不得这月陵城都待不下去。 “看你年纪轻轻的样子,也有些可怜,我便给你说一条生路。” 老板笑了笑,顺着街道指向前方。 “你从这里向前走,见到最高的那座宫阙便是观云楼。这观云楼乃是此处大门派两仪门之下的一处酒楼,如今人手不够,正在招工,管吃又管住,给的钱也不少。而且这观云楼管事之人据说是两仪门中的一位外事长老,若是能够得她赏识,自然有你的好处,说不得还能进入两仪门当修士。” 陆尘闻言,心中一动。 他身上已经再无钱财,在这世上要活下去,钱财是必然少不了的。若是没钱,吃饭、睡觉都是难题。如这老板所说,若观云楼真的管吃管住,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好,谢谢老板,我这就去看看。” 陆尘道了一声谢,想要取一些物件做谢礼,手上的动作又很快凝在半空。 老板见到他尴尬的样子,当即摆手,呵呵笑了一声。 “谢就不必,何况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有什么追求,你若要在此处常呆,有机会便来照顾我的生意就是。” 陆尘心中感激,连忙应下,与老板道别,沿着这街道过去寻找观云楼所在。 走不多时,老板口中所说那观云楼的宫阙楼阁,便出现在眼前。 这宫阙朱漆碧瓦,富丽堂皇,楼阁亭台有水榭花开,一片珠光宝气。目力所及,宫阙楼阁间又有云雾缭绕,将半个观云楼遮掩。想必在其上观望,能够真的见到云海翻腾,是名观云楼。 “好厉害...” 陆尘惊得呆住,用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观云楼门前,极少有人进出,不用想也知道是其中价格昂贵,非一般人能够享受的起。只是观望片刻,陆尘又发现进出其中之人,多为真正的修士,乃至有气息浩瀚如渊一般的存在,如他这般,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老板说是在这里打工管吃又管住,该不会是吃仙珍喝玉液,住这云中宫阙吧?” 陆尘咧了咧嘴,心中生出向往,几个迈步便冲向门里。 门前有人守卫,见到陆尘这般麻衣布衫的小孩到了近前,又无多少修为,便直接将他拦了下来。 “你这孩子,穿成这个样子也敢进来?这里面消费可是高的很,你吃的起吗?” 那守卫笑着堵在陆尘面前,一旁有人进出,目光扫过陆尘时,都带着不屑。 “我不吃饭,只是听说你们这里在招工,我没有去处,想来试试。” 陆尘也不恼,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根本没有自傲的资本。傲慢传承中有言,傲者,当自强而傲。若修为不足,实力不够,便没有骄傲的理由,只能老老实实做人,否则说不得便会有人看不惯,一掌将其拍死。 守卫闻言,意外的打量了一下陆尘,这才见到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有多处破损,身上也并非很干净,很是狼狈。 “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管事。” 他点了点头,领着陆尘从一侧的偏门进入,并未经过大堂,反而穿过厨房门前,一路到了观云楼的后院才停下。但面前却是绿竹成荫,未有前路。 “管事大人,此人欲来观云楼打工。人已经领来,我便回去继续守门。” 那守卫冲着竹林后隐约露出一角的凉亭喊了一声,而后便径直退去。 陆尘茫然四望,垫着脚尖要看过去,却仍旧见到一片竹林,最多见到有红瓦亭台在那,见不到其中是否有人。 “灵子境修为,血气旺盛当是炼体。不错,重活累活想必都能做得。你且进来再看。” 一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同时一阵清风吹起。那竹林发出飒飒之声,而后破开一条小路,曲径通幽。 陆尘面上露出惊讶,尝试着迈出两步,见到并无异状,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待得走出竹林,才能见到四处开阔许多。芳草萋萋,水榭花开,不远处有一假山,山上便是先前所见一角的亭台水阁。其四周有白纱围笼,只能见到亭中有一坐一站两道人影。虽不能看得真切,却也能够认出坐在那里的是一女子,而其身后所站之人则是男子。 “衣物不整,一身血气,隐约残有凶煞气息。你这孩子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来我观云楼做工,所图为甚?!” 那男子似是转了一下,面向这边。陆尘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似是将自己看了个通透,所有秘密都会暴露出去一般。 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将自己右手上的戒指挡住,沉默不知如何应答。 那男子语气本就不善,如今见陆尘不答,心中生出些怒气,当即一声冷哼,犹如闷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五脏六腑巨颤不止。一口逆血涌上,陆尘拼命压住,这才没有吐出来,脸色却变得苍白许多。 “无妨。” 那女子柔柔开口,音色温和,落入陆尘耳中仿若有一阵清风通透身体内外,便是内腑的伤势都缓和许多,当即不再疼痛。 “他一身粗布麻衣,样貌最多不过二八,想来是附近山野村民家里的孩子。如你所说,此人身上存在血气,又残留凶煞气息。虽然不知为何,但煞气与他本身气息大相径庭,而血气兴许是遇过野兽匪徒所致,否则又怎会衣衫破烂?何况登云楼人手不足,便将其留下,又有何妨?” 陆尘还在好奇自己伤势如何痊愈,听到女子如此说,面上当即一喜。 “不妥!”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那男子又开口。 “青云山最近与我两仪门摩擦极多,这人来历不清,问也不答,说不得便是自青云山而来...” “他便是从青云山而来,我观云楼不过一凡间门店,所图为何?” 女子将他的话打断,也站起身来,在亭台中面向那男子。 “沈聪师兄,我受师门之名掌管观云楼,才是此间管事。如何做,也当是我来决定,你到此处便是客人,越俎代庖可不好。” 名为沈聪那人似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陆尘听得暗中咧嘴,却也已经明白。 这沈聪想来也是两仪门中人,不知为何来此,但那女子才是包子铺老板所说的管事。只是其声音清脆,宛若黄鹂,怎么听也不像是印象中年事已大的长老,反而如双十之龄一般。 “你若执意,便如此吧。” 沈聪又开口,隐隐叹了一声。 女子不与他多言,走出两步,素手掀开白纱,露出精致面容。 她一袭白裙拖地,又有黑纹点缀。云鬓轻挽,眸若双星,黛眉如画,精致而优雅。唇角一抹笑意温婉幽幽,只看一眼,便给人极大好感。 陆尘何曾见过这般女子,当即看得有些呆了。待得反应过来,面上不禁露出羞愧之色。 那女子也不恼,只温婉一笑招手叫他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陆尘...” 陆尘听话走过去,站在假山下,仰头看着这似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心中没了防备,如实回答。待得清醒时,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两声,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这女子几眼。 “陆尘?” 女子念了一声,微微点头。她只是翻手间,掌心已经多出一把银质的钥匙,而后被清光承托落下,悬在陆尘面前。 “由此向西,走南边小路。到了尽头,你可见到一处楼阁,其中三层四号,便是你手中这钥匙的房间,稍后我会差人送去与你合适的衣物。房中准备齐全,你且去整理一下,不必急于一时。明日上午九时,自会有人带你去熟悉工作,不要睡过了头。” 言罢,那女子留下似水一笑,便转身回去亭中。素手轻拂,有弦乐之音幽幽,胜却人间。 正文 第7章 有风来,女子多柔情 陆尘在原地出神了片刻,待得沈聪呵斥,这才恍然惊醒。 他不再停留,按照那女子所言去寻找住处。待得走过大片竹林,又过清泉石上,方才能够见到竹木建起来的楼阁。三层四号,便是陆尘手中钥匙对应的房间。 进了房中,陆尘便将自己的包裹丢在一旁,独自坐在床上,渐渐有些出神。过不片刻,他面上忽的泛起些许羞红,晃着脑袋清醒过来。 “仙子姐姐是仙子,不可以有非分之想,有错!该打!”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脑海中却仍旧萦绕着那女子温婉柔情的模样,唇角微微的勾起,更是有着牵魂夺魄的魅力。 但陆尘也认的清现实,这女子便是包子铺老板口中所说的管事,亦为两仪门的外事长老,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他有修行之法,哪怕如此,却也比不得此等人物。两人有云泥之别,更是两个世界的人,若非此间观云楼人手不够需要招工,而他又恰好来到此处,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这般仙子一样的人儿。 “只要能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 他咬着嘴角,又叹一声,这才起身开始收拾。 房中一切准备妥当,便是凡常人家该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连桌上都放了些新鲜的瓜果。那红彤彤不过拳头大小的果子摆了五个,上面还有些许水珠,分明便是摆上不久。 陆尘没吃过这些,拿起来嗅了嗅上面的香味,眼睛发亮,张口便咬下去。 果汁进入口腔,顺着喉咙流动,带着清凉的感觉一路延伸下去,便是体内的灵气都被勾动得活跃了许多。不多时一颗果子便已经吃完,陆尘不住地咂嘴,连同嘴角的汁液也用舌头舔入口中。 “这果子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竟然连体内的灵气都有增长。” 他赞叹一声,这才继续将自己的衣物放入柜中,又很快变得沮丧起来。 “这观云楼给下人吃的东西都这么好,我从未见过,那这观云楼背后的两仪门又会多厉害...如我这般人,怕是怎么修炼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仙子姐姐。她肯定天赋极强,日后也会变得更厉害,到时只怕我连远远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陆尘不断的碎碎念,将衣柜关上,又去了房中独立的浴室,将身上母亲残留的血迹与路上沾染的灰尘都洗掉。 其间,早有人来送过衣物,是青袍黑裤,还有一黑色腰带,便是内里的衣物都已经准备。 他生在山村,长在山村,只穿过麻衣破布,难得见一次新衣,也就直接穿上,颇为自得的看了几眼,十分欣喜。这一身青袍黑裤是观云楼小厮的穿着,但陆尘已经十分满意。 看得腻了,他才翻身上床,脑中又浮现出那女子的模样。 “还不知道仙子姐姐叫什么名字,但想来应该极好,毕竟她真的与仙子一般美丽...不行,若我只满足当一个下人,日后肯定与仙子姐姐越来越远,想看都看不到了。” 他嘀咕一声,忽的翻身起来,将先前收拾衣物时丢在一旁的断刀捡起。 这断刀是陆尘从魔渊中得到,来历诡异。那一片尸山血海中,那一幅幅虚幻诡异的场景,那在荒神境上空打斗的两位绝顶强者,只是战斗的余波便能将四方星辰都震成齑粉消散...这断刀,便是其中一人所持之物,只是后来被人打断,落入荒神境,这才被他得到。 但那两人究竟是谁,陆尘怎么想也想不到。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血天大圣手里的刀吧...怎么可能。” 刚说完,他已经被自己逗笑。 血天大圣曾经踏出荒神境,在宇宙中杀了个天翻地覆,立下黑暗无比的血腥纪元,是一尊亘古无敌的强者。若说无敌却也不对,与血天大圣同时代的天选大圣才是更强,于封仙榜下证道成仙,而后将血天大圣击败,终结了血腥纪元,他才是真正的无敌。 “若是我也有那么厉害该多好,哪怕是如血天大圣那般...不不不,我不做坏事,只是如果有那样的实力,肯定能得到仙子姐姐的喜欢了。” 陆尘满心向往,又很快认清了现实,摇着头将脑海里的妄念都甩开,翻来覆去的看这柄断刀。 他知道自己所得到的修炼之法来自这断刀,只因当初由凡徒境突破灵子境时,这刀上血光一闪,陆尘脑海中关于灵子境的修行之法才变得清晰。此刀神秘,纵然七宗罪傲慢传承也比不上,连修炼之法都被强行代替,只留下一道秘法传承下来。 但如今,他已经困在瓶颈许久。按照断刀所记载修行之法,要再度突破,只需以血气轰击脐下三寸桎梏便可。但常人修行,有灵决,记载有开辟命渊之法,各种手段,而非如此蛮横。 若有开辟之法,也能安全许多,毕竟桎梏本为凡人之极限,也是身体的一部分。若是一个不慎,突破不成,反而有丧命的危险。 “想那么多也没用,再试试吧,要不就只能做一辈子下人,仙子姐姐也会再也见不到。傲慢传承有言,傲者,当自强而傲。我若连实力都没有,不说见仙子姐姐,便是有人看我不顺眼了,要一掌拍死我...” 如此想着,陆尘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翻身便上了床。 他将断刀藏在枕头下的被褥下面,免得暴露,而后才盘坐下来。内视间,可见到如荒芜黑土般的桎梏。血气缠绕上方,交织升腾如火,待得蓄足了力量,当即猛地轰撞上去,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响动,在体内不断回荡。 陆尘嘴角猛地抽了一下,轰击桎梏带来的疼痛不弱,便如一记闷锤落在胸口般。他能咬住牙不发出声音,已经是极大的韧性。 轰隆隆的声音接连响起,自午间一直到了临近傍晚,这才终于止息。 内视再看,荒芜黑土般的桎梏上仍旧没有任何痕迹,血气萦绕其上,已经消耗极多,再难组织起有规模的轰击。 “好难,这桎梏还是连一道裂缝都没有,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没有修炼的天赋吗?” 陆尘睁开眼睛,咳出一口淤血吐在地上,脸色也显得无比苍白。 他气息萎靡,挣扎着下床将血迹清理干净,而后便承受不住,回到床上去躺着。 过不久,外面渐渐响起声音,观云楼里做工的人大多数也都回来了。只是他们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大抵又有不少人会来观云楼,他们也没有休息的时间。只是片刻,这楼阁中便重新安静下来。 陆尘听到声音,本欲找人问些事情,只是还未来得及下床,人已经走干净。 “好忙啊...连饭都不吃吗?” 他心中疑惑,嘀咕了一声,只能重新上床。先前突破将他血气都耗尽,身子疲惫,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一侧,房间窗户中,一缕清风携带幽幽清香而来。 熟睡中的陆尘抽了几下鼻子,嘴角不自觉的咧开笑一下。过不久,他却忽觉眼前光线稍暗,当即皱下眉头翻身而起,抬手一拳便轰了出去。 这一路走来,由山间到月陵城三百里,其间多野兽抢匪。陆尘吃过亏,便养成了警惕的习惯,否则说不得何时睡着之后便丧了性命,今日到了此处稍安,却还没有来得及改正。 只是他看清来人时,连忙收住拳头,却一个踉跄从床上摔了下去,哀嚎一声。 那女子也不恼,抬手一阵清风将他扶起。 陆尘这才挠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愧疚的样子。 “仙子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仙子姐姐?” 女子愣了一下,当即摇头一笑。 “我名凌采薇,你年龄确实幼于我,便叫我采薇姐姐也或管事姐姐都可,不要叫仙子姐姐了。” “好,我知道了,仙子姐姐。” 陆尘见到凌采薇未曾恼怒,站在那里傻笑起来。 凌采薇无奈的白他一眼,有万般风情,又让陆尘看得呆在原地。 “我来寻你,是有事忘了告诉你。” 见到陆尘的模样,凌采薇又是摇了摇头。她亦看出陆尘来自山里,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看到自己会有这般模样倒也不怪。 “先前是饭时,我经过伙房却未曾见你,这才想起是忘了与你说吃饭的时间。先前见你睡得沉,应当是来月陵的路上劳累了些,便等了你片刻。但此间饭食已过,你也不能饿着肚子,就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去吃些东西。” “哦,好!” 闻言,陆尘面上当即大喜,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将头发匆忙的束了起来,这才在凌采薇面前站直了身子。 “都收拾好了。” “你呀...” 凌采薇扑哧一笑,素手探出,将陆尘匆忙束起的头发松开,帮他重新整理。 陆尘张了张嘴,面上当即红了起来。他心中触动,能见到藕白的双臂就在两侧,幽幽清香萦绕在鼻间,如罂粟般诱人。 这女子,当真不是仙子,否则又怎会如此平易近人。就如她此时眸光明媚,嘴角浅笑似白花绽放,但纵然不是仙子,却也是胜过仙子的人儿,哪怕仙子都比不了。 “好了,你放轻松一些,不必如此拘谨。” 陆尘正恍惚,听到凌采薇说话这才醒过来,低着头不敢言语,心跳如鹿撞,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间。 自后方所见,凌采薇仍旧一系黑纹白裙,身姿婀娜,体态丰盈,充斥着诱人的魅力。只看两眼,陆尘便觉得有些不妥,又重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发现一般。过不久,他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先前你熟睡时,我见你面色苍白,手掌又捂着小腹,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正文 第8章 仙珍玉液 凌采薇忽然开口,微微转头。 陆尘心头忽然跳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待得分辨清楚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是我尝试突破,正在开辟命渊。” 他低着头,满脸胀、红,不敢对上凌采薇的视线。 “突破?” 凌采薇驻足立在原地,转身看向陆尘,径直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惊讶。她上下打量了陆尘片刻,又探出素手抓住陆尘的手腕。触感之中,当温滑如脂,让陆尘的心跳再度加快了几分,连她侵入体内的灵气也顾不得,仍由其探查。 只片刻,凌采薇便收回手指,面上露出异色。 “如此炼体之法,我从未见过,只是灵子境便可使血气旺盛到如此地步,想来你所修之法不凡。只是我观你桎梏所在,虽有血气盘踞,却并无任何章法,莫非你不知开辟手段,只以蛮力轰击不成?” “正是...” 陆尘心里正失落,听到询问便老实说了出来。 “我学的那个修炼法中,只说以蛮力轰击便可,并无任何开辟手段。其中所言,哪怕初始并无效果,但桎梏便如其名,难以破开。若非已开辟命渊裂缝,大可不必担忧,只需尽力轰击。” “但如此之法却算不得手段。” 凌采薇轻轻摇头,转身继续走。 “灵子境乃是凡之极限,桎梏便是仙与凡的区别,自当稳固如山。若说桎梏难以破开,倒是不错,但如这般蛮力轰撞,却终究是最最下成。天下修行之法千千万,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开辟命渊之法也有千千万。我身为两仪门之人,自然知晓门中修行灵决,其中所记载开辟命渊之法玄妙,是极上乘。但你并非我两仪门之人,我也不便告知于你。” 闻言,陆尘心中原本升起的些许期望顿时落空,又不免有些失落。 凌采薇将他的样子看在眼中,只一笑,有风情万种。她眸光闪烁莫名,并未让陆尘见到。 “再过两月,便是我两仪门对外招收弟子的时间。我方才查探,已知你天赋不错,虽算不得上乘,却也不差。你若是愿意入我两仪门中,便能得到修行灵决,纵然你有意修行原本所学灵决也可,只是开辟命渊之法却可解你如今困境。” “我...能进两仪门?” 陆尘愣了一下。 “天下万般皆凡徒,若非废体,又如何不能修行。既然能够修行,又如何不能入我两仪门?” 凌采薇反问一声,笑靥如花。 “何况你有些天赋,虽不知心性如何,但我所见只有纯良。只是我身为两仪门下弟子,却不得越俎代庖,不能直接将灵决传授于你。你若真有心要踏入修行路,便在此呆上两月,待得两仪门来收徒时,我帮你说两句好话。你到时便争气一些,想要入门,并非难事。” “真的?!” 陆尘眼眸发亮,连连道谢。 两人本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相见算不得缘分,只是意外。他本几乎死心,毕竟天赋有限,此般修行之法又太过蛮横,纵然开辟命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成,也或一生都无法开辟命渊,真正踏上修行路。但此般凌采薇却告知其天赋虽不算上乘,却也是修行的料子,又能进入两仪门这般仙人所在的地方,便是意外变成了真正的缘分。 他心中澎湃,似有万丈豪情,却又化作春风暖水,面上忽的红了起来。 凌采薇知道陆尘心中所想,面上并未显露什么,领着他出了楼阁。 “你出自附近山野,却能得到修行之法,定是有气运傍身。虽说天赋不算上乘,却也说不得日后飞黄腾达。例如当年的血天大圣,便是废体修行,堪称天下无双,便是天选大圣也比不得。若你真有此般气运,待日后所见更广,不要忘了姐姐才好,至于你如今心意...不过一时所念,又如何可知日后不变?” “我...” 陆尘听出了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经被看穿,当即一慌,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绝不会忘了姐姐的,便是日后如何,也绝对不变...” 他说着,声音已经小了下去。只是一时冲动,待得反应过来,却已经将话说完,无法收回。 凌采薇只是微微摇头,一笑置之,领着陆尘入了观云楼。 陆尘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偷瞄着,见到凌采薇面上并无任何波澜,这才放下心里的惊慌。只是念头一转,他又有些沮丧。凌采薇如此波澜不惊,便是本未将他放在心里,说出血天大圣一事不过安慰。 若非有足够的资本与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心意如何,决意如何,纵然许下任何海誓山盟也不过尔尔笑谈。 “我一定会站在与仙子姐姐等同的位置,然后再告诉她我心的心意!” 他暗自下定决心,抬头时,才见到自己随着凌采薇到了观云楼的顶层。 四方开阔,有青山绿水长流,水晶珠帘逶迤,又有亭台水榭漫望天外。目力所及之处云雾翻腾,远方红日如血,映下余晖万丈。此间所处,竟如自然之色,人间仙境,而不似宫阙之中。 陆尘看得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他见到远处山崖边有一凉亭,正对黄昏日落,其中有人对云海畅饮,一旁又有女子垂纱抚琴。幽幽之声回荡,便是此处也可听闻。 “不要傻看,走吧。” 凌采薇见陆尘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又叫醒他,这才一起上山去。 脚下踏着仙雾袅袅,似如仙境,纵然陆尘已经远远望过,却仍旧忍不住生出好奇,又起了玩心。他抬脚踏着云雾,又捧入掌心些许嗅了一口,能感到通体的舒泰。 “这是...化成雾态的灵气!” 他感受过,忍不住惊呼一声。 “此处乃是我观云楼顶层,仿造自然青山之景,耗费财力极多。你所见白雾,便是以灵精催发而成雾态的灵气,再如山上红花绿树,也多为灵药奇草,纵然脚下所踏之山,也是黑灵岩所筑。此间不寻常,若非有大人物到访,便不会开放。” 凌采薇说过,又抬手指了三处。 “纵然有大人物来此,开放顶层,也不过只招待三席。席间吃的便是奇珍异宝,喝的是琼浆玉液,价值有一方灵精起步,最高十方,纵然许多大人物也消费不起。而我虽是此间管事,有资格来此开席,却也不能少一分灵精,寻常根本吃不起。今日有人请客,准备许久,你也走了大运。宴席之所以珍贵,便因其能增长修为血气,对你有极大好处,寻常可是有钱也吃不到。” 陆尘面上露出疑惑,并不知晓她口中灵精是何物。 待得凌采薇解释,陆尘才终于明白。 灵精,乃是天地自然灵气所凝聚固态之物,其中灵气纯粹充盈,可辅以修炼,比起寻常吸收灵气要强许多,亦多为修士手中钱财。灵精珍稀,一方百分,一分百厘,一厘便是长宽一厘米大小。 陆尘心中记下。 日后若进入两仪门,灵精便是傍身之物,金银只是凡俗。 待得上了山巅,两人行至那崖边亭前,方才见到是一面如冠玉的男子正坐于其中畅饮。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当得上俊美潇洒。只是此人起身迎来时,目光所见陆尘跟随,眸中便露出几分排斥与恼怒,上前的动作也停在半空。 “采薇,你带这人来此作甚?” 听到声音,陆尘心中便已经明了,这人便是早先未曾见面的沈聪。 “我先前忘了与他说明饭时,误了时间,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便一起带来了。” 凌采薇随意道了一声,伸手拉住陆尘,直接越过沈聪在亭中坐下。 陆尘面上露出羞红,低着头,待得凌采薇松手这才偷偷瞄她一眼,却见其眉目间犹若寒霜,不露分毫先前的温婉。那双美眸中的冷漠与疏远,任何人都能看得清楚,想来是因不喜这沈聪,却不知为何要来此赴约。 那沈聪冷哼一声,眉头微蹙,并未再说什么,转身来到凌采薇面前坐下。 他保持着自己的涵养,不断找些话题来说,但凌采薇的反应始终冷淡。 陆尘早已见到这桌上摆满了各种不曾见过的仙珍,说也说不上名字。只是此间是凌采薇与沈聪之席,凌采薇始终未曾动筷,陆尘也不敢乱动,毕竟沈聪并不喜他。 “你随意便是,此间是我观云楼,有我在此,不必拘谨。” 凌采薇望向远处云海许久,随意应付沈聪一声,转头见到自己碗中已经被沈聪夹满了菜品,又转头见到陆尘始终安分坐着,未曾动过,便直接将面前的玉碗推到他面前。 陆尘愣了下,沈聪也愣住。 “你吃便是,难得来一次顶层,这些菜品我二人也吃不完,若是丢掉就可惜了。” 凌采薇又补了一句,取了筷子放在他面前。 陆尘愣愣的点头,嗅到面前的香味,肚中越发感到饥饿。一旁又有凌采薇出言,如此便直接拿筷子吃了起来。他生在乡野,又何曾吃过这些,几口便觉如仙珍玉液,一发不可收拾,再也顾不得沈聪越发阴沉的脸色,兀自出手夹菜。 待得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他抬头见到沈聪双眼喷火的盯着他,而面前的菜肴已经一片狼藉。 沈聪这般眼神,也让陆尘心中不满,压抑许久的傲性当即涌了上来。错已错,又何必就此住手?一念至此,便没有了顾忌,风卷残云般将许多盘子都端到面前,大肆吃喝。更觉体内血气如火高涨,当真有提升修为的奇效。 陆尘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一旁凌采薇笑出声来,也起了兴致,当即取过另一副筷子为他夹菜,呛住噎住也会端来水酒喂他。她将沈聪完全晾在一旁,又像是在故意气他,银铃般的笑声比起先前不知欢快多少。 正文 第9章 撩人 一顿仙珍玉液,吃得好不快活。 只消片刻,这一桌菜肴已经只剩狼藉。陆尘没了顾忌,便放开吃喝,只是吃得多了,难以化解其中药力,便撑的直接仰面躺下去。他体内血气翻腾如火,控制不住,连同周遭温度都高了些许。 凌采薇笑得花枝乱颤,素手拢下一抹清光,助陆尘消化体内过剩的药力。 此间顶层有十种宴席,但无论何种,都有药力藏于菜肴之中。此间只是一方灵精的宴席,其中药力最弱,却也不是陆尘一人能够承受。若无凌采薇相助,怕是要饱胀许久,若血气激荡控制不住,说不得会露出其他不堪模样。 “吃饱了?” 沈聪阴沉沉的问了一声。 已经无力为继的陆尘下意识应了一声,待得反应过来,这才想起自己如此放肆,说不得会招来麻烦。腹中药食已由凌采薇化解,他便连忙坐了起来,将自己的姿态摆正。 沈聪冷哼一声,嘀咕一声“乡村野夫”,懒得与他计较。 声音虽弱,但陆尘也能听到,面上当即露出些许不悦,眉头微皱,却也并未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相距甚远,不得随意放肆。 “纵然乡村野夫,也比目中无人要好。” 凌采薇随意道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玉液琼酒,而后示意一下,便仰头饮尽。 待得酒杯落下,她也已经起身,面上平静。 “日落已去,时候不早,便就此散了吧,我也要回去歇息。” 说罢,她便示意陆尘,而后两人径直转身离去。 沈聪在后方仍旧坐着,转头望向凌采薇离开时婀娜的背影,眸中满是淫光。待得两人不见,这才回头,又见桌面一片狼藉,便是酒水都已被陆尘喝得干净,当即咬牙,露出怒色。 他心中气愤,又想起凌采薇对他的态度,越发恼恨,当即一掌落在桌面上。这琼玉雕出的桌子立时四分五裂,发出轰隆一声,惊得一旁弹琴的女子尖叫一声。 “长相不错,今夜去我房里!” 沈聪大袖将那女子面前纱帘扫开,见其模样,面上露出不堪。他脚下踏步,不顾女子惊得尖叫连连,探手化出清光将其拘禁,而后大笑离去。 待得与凌采薇分别,回到竹楼,已是夜里。 陆尘吃得饱胀,纵然有凌采薇助他化解药力,体内气血仍旧翻腾不休。分别时,凌采薇已经嘱咐他,回去之后便尽快尝试突破,说不得借此机会可一举成功,真正踏入修行之路。 他心中感激,先前未曾想过,如今得其提醒,方才醒悟,便与周围人打招呼都顾不上,直接进了屋里,盘腿坐于床上。 内视而去,桎梏如荒芜黑土,不见生机,而其上血气翻腾交织,如烈火熊熊,比起以往都要更加旺盛许多。陆尘心中惊喜,方才明晓仙珍玉液之珍贵,药力之强盛,当即便运起血气如虹,骤然轰撞而去。 桎梏震颤,剧痛袭体,陆尘也免不得闷哼一声。 只是待得血气散去,所见处,仍旧如先前一般,便是一道裂痕都未曾出现。他心中郁闷,又聚拢血气,咬牙撞击几次,如闷雷滚滚,却见不到分毫成效。那桎梏稳如磐石,坚韧难破,一片荒芜漆黑。莫说裂缝,便是一粒尘土也不曾扬起。 “难道仙子姐姐看错了,其实我没有修炼的天赋?” 陆尘睁开眼睛,捂着小腹倒在床上。 他已疼得脸色苍白,额头上也有细密汗珠,气血升腾抚慰片刻,方才恢复如常。 “不对,仙子姐姐是何等人物,应该不会看错,果真是方法有问题么...” 陆尘嘀咕一声,又坐起来。 内视间,桎梏上有血气旺盛充盈,仍旧未见分毫衰弱。先前一顿仙珍玉液药力强盛,虽有凌采薇助他已化开,但其却未能完全吸收,药力大多沉淀。此般耗费血气,便将药力引动,此间血气正如火炽盛,交织翻腾间,便是夹杂其中的灵气也被排斥出去。 “灵气?” 陆尘见得清晰,当即愣住。 此般修行法,便是将灵气炼入筋骨血肉之间,旺盛血气,凝聚血精。只是先前陆尘未曾注意,现下才终于明了是本当炼化的灵气未曾尽数耗尽,反而杂糅其间,引得血气不纯,难化精髓,这才使得力有不足,无法开辟命渊。 一念通透,陆尘心中沉稳,便不再强行突破,只求凝缩血气以达纯粹。 待得月上半梢,万籁俱寂,陆尘方才睁开眼睛。 “精血!” 他眸中闪烁欣喜的光芒,待得心情平复,这才重新沉淀心神。 桎梏之上,浩渺空间,血气萦绕不休,于中心一滴灿灿精血为本,神妙奇特。此间血气虽少,却已凝聚精血,是人之根本,唯有一滴。但若将其化开,血气之旺盛便是先前陆尘一身血气澎湃也无法与之相比。 此间血气更盛,纯粹通透,陆尘也动了心思,便将精血调动起来,化出纯粹血气,进而凶猛轰击。 一声闷雷般的响动,陆尘身子猛颤一下,仿若胸膛受了一记闷锤。 虽剧痛无比,但陆尘仍旧咬牙坚持,苍白的脸上有痛楚,也有惊喜。 他清晰见到脐下三寸的桎梏已经显出一道裂痕,若就此轰击,说不得今夜便可将命渊开辟,引导体内生气不绝,踏入登台境。 陆尘沉于修炼突破中,却未见窗外远处的竹木枝头上有人影悄然落下,正远远观望。月下黑,风高云寂,难见其面容。待得云过月明,那一袭黑纹白裙便十分清明。 凌采薇遥遥看着,嘴角含笑。 “果真如血天大圣一般,修纯粹血气,凝练精血,以达无双肉身。只是天下人尽知血天大圣修精血以固本,血气旺盛可透体而出,却从无一人能知他如何修行,便是当初知晓之人也已故去。这陈恸想来有大气运,竟能得到血天大圣的修炼手段...” 她自语几声,眸中精光闪烁。不多时,忽见陆尘自床上翻身倒下,咳出一口浴血,肉身血气不受控制般升腾而出,便是生命气息都变得更加强盛许多。 “命渊开辟,登台境。” 凌采薇浅笑一声,转身便离去。 房中,陆尘擦净嘴角血迹,这才抬头,眼角只撇到一抹黑影散去,却未看得真切。待得转头去寻时,那黑影已经不再,陆尘也就没有纠结,忍着小腹剧痛将衣裳褪去,翻身上床。 “开辟命渊便是由凡入仙,踏入修行路。外人都说修行路难,求长生是逆天之举。要我说,还是这开辟命渊最难,真的疼得让人死去活来...” 他哀嚎一声,见到地面上血迹,虽觉不妥,却也没有力气再去清理,只能摇头翻身过去,不多时便睡着。 一夜平静,待得翌日正午,阳光自窗扇透过,照得陆尘睡不踏实,这才醒过来。 “你倒是能睡。” 凌采薇坐在床边,手里正摆弄一根玉箫,见到陆尘醒来方才轻笑一声。 听到声音,陆尘稍愣片刻,这才猛地尖叫一声,抓起睡熟时踢到一旁的被子便将自己捂住,只怯怯的露出一个脑袋,满脸羞红。 “仙子姐姐,你...你怎么...” 他昨夜将衣物褪去,便是不留分毫,习惯如此。 凌采薇就在床边,想来已经全部看去,也让从未经过人事的陆尘承受不住,话还未说完整,便将脑袋整个埋入被子里面。 “精神不错。” 凌采薇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又伸手将陆尘身上被子拉开,取来另一身衣物放在侧旁。 “今日你要做工,纵然昨夜突破疲倦,待得疼痛平复,应当完全恢复才是。你在这里不是白吃白喝,何况命渊开辟,生气源源不绝,血气应当更加旺盛才是。” 她一边说着,又瞄了一眼。 “而且看起来确实很旺盛。” 陆尘羞得满脸通红,顾不得许多,连忙将一旁衣物都取来,盖住身子。 见他这般模样,凌采薇笑意更甚,便是眉眼间都多了些妩媚。 “姐姐又不是外人,你便尽管穿戴就是。待得整理之后,我领你去大堂指点你如何做工。” “那...那你回过头去...我...” 陆尘结结巴巴开口,面上一片血红。 “好,应你便是。” 凌采薇扑哧一笑,便真的起身去了角落。她听到背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待得陆尘回应,这才转过身来,眸中明亮。 “好好打扮一番,倒是俊俏少年。” 这一身衣物并非先前,而是一袭青纹白袍,云纹束腰。陆尘原本长得便不错,有剑眉星目,只皮肤稍黑,却也称得上仪表堂堂。只是以往他穿着朴素,辨不真切。有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稍加打扮,虽不是俊美男子,却也气宇轩昂。 但凌采薇所言,却有些过了。 陆尘闻言,只顾傻笑,又想起先前之事,面上再度羞红。 他不敢抬头,又见素手伸来,白皙如玉,为他整理胸前衣襟,心跳当即更快几分。 凌采薇巧笑嫣然,眸光明媚,手指滑过其胸前,勾动心扉,撩人意乱。 “如此甚好,那青衫布衣日后便不要穿了,我已为你安排了新的活计。今日,便先带你先去熟悉此间各种,待得晚些看过之后,我再教你应当如何做事。” 正文 第10章 白纱生涟漪 凌采薇似是有意如此,手指轻拂而过,带一抹香意袭人,而后走过。 “是...好...” 陆尘匆忙点头,心间更是混乱。抬头但见她眸中些许媚意,唇角浅笑如春波粼粼,便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似是魂魄要被勾走一般。 “那便走吧。” 凌采薇美眸轻荡,翩然而去,陆尘便不由得跟上。 此间正午,登云楼中正繁忙。说是繁忙,不过人手太少罢了,实则此间并无多少人,一眼看去便可见一片空旷。登云楼不是寻常酒家,若非修士,又有足够灵精,便在此间消费不得。而其中所呈菜品亦是精致,有店家小二穿梭其中,不断招呼客人落座,又闻得声声。 两人行过此处,不少人面露恭敬,与凌采薇道好,又冲着陆尘送去疑惑的目光。凌采薇举止优雅,侃侃而谈,轻松而且随意,只一笑便略过。有些自视甚高之人欲要一亲芳泽,却也未能得逞。 陆尘将一切都看入眼中,却不敢多言,只心中烦闷。 人间多美妙,红尘俗世,纵然修士也免不得七情六欲。人之修行,修的是道,修的是天地自然灵气,而非佛性,自然贪恋其中,世间常情。 待得一切摆脱,凌采薇这才与陆尘离开大堂,而后到别处见过各种活计。听其解说,陆尘便已明了。若是先前,他所穿之衣,所做之事便不过与店家小二一般,无非粗活累活,也或收拾打点,招待客人,更需笑脸相迎,点头哈腰。陆尘先前不知,但如今再看,却只是皱眉。 若要他的性子来做这些事情,可是未免有些委屈,说不得哪日便承受不住,反而会得罪客人,砸了观云楼的招牌不说,还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小二之事,你做不来。” 待得重回后院,凌采薇方才开口说起其他。 “昨日你所见那人,便是两仪门的圣子沈聪,称得上惊才艳艳,是两仪门中男弟子天赋最强的一人,亦是未来的两仪门门主。你此前不知,却也知他修为极强,并非现在的你可以对抗。但他讽刺于你,而你亦偶尔露出不耐与反感,是心性偏傲使然。” 陆尘闻言,心中微惊。 他见识窄,阅历少,虽不知圣子到底是何等人物,但听解释,也已明了。只未来便是两仪门这般庞然大物之主的存在,到底该当有何等英姿,陆尘却有些疑惑。 那沈聪他了解不多,但也看出是心胸狭隘之人,只小事便讽他是乡村野夫。若此人未来执掌两仪门... “那他日后会不会报复我?” 陆尘心里有些担忧。 “他若要报复,现在便可,又何须日后?” 凌采薇摇头一笑,领着陆尘上了假山,进入凉亭。 这凉亭于假山之上,内有石质桌凳,摆放瓜果,一旁又有精致琴筝。此间四方有白纱围笼,下方则是潭水幽幽,有未曾见过的灵鱼游动。抬眼望去,院中景色便一览无余,是一妙处。 凌采薇在桌旁坐下,让陆尘也不必拘谨,落座其身旁。 “这沈聪于两仪门中,便是门主之下第一人,手中权利极大,更得门中大力栽培,修为自然非比寻常。他若是真要报复你,不说以后,便是现在,也绝非你能够抵抗。就如昨夜,你正睡熟时,他已经去了楼阁找你,若非被我及时发现,你今日又如何能够安然自若?” “这...” 陆尘瞪大眼睛,面上露出后怕。 “你无需如此,有我在,自然不会允许他伤你。” 凌采薇面上笑意温婉,微微摇头。 “他沈聪是圣子,我亦是圣女,便如地位而言,并无上下之分。何况我天赋修为都更强一些,他实力便不及我。我若要护你,他又如何能够得逞?” “圣女?” 陆尘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凌采薇。 他已经知晓圣子,却仍旧不明圣女究竟是何等地位人物。但同样称圣,便是不凡,如凌采薇所言,就地位而言无上下之分,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仙子姐姐是圣女?那...那...” 转念再想,陆尘却又有些慌神。 原本差距便极大,如今再看,又何止云泥之别,根本难以言述。乡村野夫,两仪圣女,这难以逾越的鸿沟,如何说,也无希望。 “切莫妄自菲薄。” 凌采薇安慰一笑,身子微倾,更靠近了几分。 幽幽之香萦于鼻间,低头便见女子香肩润滑,更有雪腻起伏于眼前展露,只差些许便可一览无余。 陆尘有些承受不住,连忙将头转过。 凌采薇面上笑意更盛,手指勾过陆尘下巴,让他将头转了过来。她明眸善睐,巧笑嫣然,口中呼出如兰似麝般香气,丝丝勾魂之意乱人心魄,撩人之意蠢蠢欲动。 “我先前观你修行之法,非同寻常,想来是有过不凡机遇。只是你处世甚少,所知亦不多,这才未通其中道理,不免走了弯路。但此般灵决珍稀,若能通晓,兴许我两仪门中修行之法也不可相比。你有此般宝物,日后再得入我两仪门学习,未来必是不可限量,纵然取代圣子,又如何没有可能?” “我...取代圣子...” 陆尘张了张嘴,眼睛瞪大,脑中有些恍惚。 他心中已彻底混乱,目光亦是定住,面上木讷,堪堪应答。 “圣子亦是门中弟子筛选而出,是天赋最强,亦实力最强,若有更强者,便可将其取代。如此时两仪门中,许多弟子都盯着圣子之位。但修行同等灵决,若天赋差了,便没有机会。但你却不同,那般奇特修行之法,便是你的机会。你可知,圣女,日后便是圣子的女人...” 凌采薇媚意更足,也越发靠近几分。 陆尘几乎辨不清耳中所闻,只见一片雪白滑腻,又分明听得她最后一句,当即心猿意马,呼吸也粗重许多。 女子媚笑一声,忽的手指将他下巴勾起。 陆尘只见她眸中似情迷意乱,更是一突。 “我已与你说过许多,你可否告知于我,那修炼之法,从何而来?” “是...是...一柄断刀...” 他张了张嘴,心如鹿撞,只能断断续续回应。 凌采薇心中微动,再度欺进几分。两人之遥不过寸许,几近贴上。 “是...何种断刀?” “我...我不知道,是从魔渊中得来的,那是妖邪之物。” 陆尘下意识回应,又忽的一愣,脑海中便浮现那日清水村几人惨死模样,耳边也似有凄厉嚎声回荡。他当即便打了个冷颤,眼神中迷乱顿去,变得清明。 他连忙转头,面上变得苍白。 “仙子姐姐,你就不要问了。那刀...刀,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真的妖邪!它曾经控制我杀了好几个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杀人!” 说着,陆尘几乎哭了出来,又似是找到了可倾诉的对象,便将一切都原本说出。 杀人,昏迷,父母悲痛欲绝,又不得不远走他乡... 凌采薇间陆尘低着头,泪珠滴滴落下,眉头轻蹙。 “竟是如此妖邪之物?” 她惊叹一声,眸中闪烁些许不明光芒,而后完全隐没,又展怀揽住陆尘,让他靠在自己胸前,轻声安慰。 杀人,算不得什么。 只是陆尘第一次杀人,何况本无深仇大恨,一切都因那断刀妖邪。但杀人者终究是他,心中自责与懊悔日夜折磨,多日来得不到舒缓,只能压抑心底。如今得此释放,便越发不可收拾,哭得更凶了一些,便连枕旁旖旎都注意不到。 凌采薇心中复杂,却并非为陈恸之事,而是那断刀。 她心中已经明了许多,只是本为打探虚实,如今却得知断刀性妖...末了,唯有一叹,眉宇间也有烦愁。 再见陆尘模样,只得柔声安慰,为其开解。 “杀人便杀人,日后你若修为精深,要行遍天下,手中所杀之人必然更多。人之因果如此,有人便有恩怨,有恩怨便会杀人。你且多想其中恩仇,不要多想其他,莫要成了心魔。” “是...” 陆尘心情渐渐平复,便回应一声。 但他仍旧念着父母心伤之事,便如钢铁男儿般的父亲,那一日也抱头痛哭。场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也越发难过一些。 “何须如此,何必如此。” 凌采薇摇头轻念,素手将陆尘面庞托了起来。 她明眸含忧,楚楚动人。 “你原本心善,只因无意过失,便无需将自己陷入其中。过错在那断刀,而非你。不若想想日后夺来圣子之位,飞黄腾达,纵然你父母此前心伤,也因你之强可享一世清福。但有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若此般手软心善,又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天下取得一席之地,为父母得来福报?” “一将功成...万骨枯...” 陆尘的嘴唇颤了两下,瞳孔也缩紧。 此话,当真无情! “是,其中所言,你可真的明白?此话无情,却分明是对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最完美的诠释。修道之路,追求长生是梦,终究不过强权富贵,欲利熏心。天下人尔虑我诈,为求道,无所不用其极。你所见尚浅,又如何得知此般,不过年幼不明罢了。待得日后所见更广,杀人,不过常事。” 凌采薇眸光越发幽幽,素指拂过其面庞,轻叹一声。 “心弱了,纵然意气风发,不过尔尔。长生是梦,却有天下人前仆后继,只为心中所欲,心中所求。你若不堪,万般如何,不过云烟过眼,所欲所求,终为他人所得...” 陆尘瞳孔微颤,却未来得及多言,便见面前女子又近几分,将口中话语都堵回去。他心中狂跳,只觉唇间温润,又见眸波流转,其中几缕忧伤,几缕感怀,又有温情抚慰,情意绵绵似水柔情。 有风来,白纱生涟漪,心荡波澜起。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 正文 第11章 登楼 房中,陆尘恍然惊醒,立下心志。 他不知自己在那之后又经历了什么,只觉恍惚间如梦似幻,似是黄粱一梦,又似醉里秋波,心怀荡漾。待得醒来,已经晚间,如何走回都已忘记,如梦醒时分,方才惊觉,顿有万般豪情生。 “我要入两仪门!我要做圣子!” 立于此间,但见一拢月辉。 明月上枝梢,夜风微凉,吹过窗前霜寒清光,吹起他长发飘荡。 一双眸光精亮,何其澎湃,待得断刀入手,挥斩有声,于房中舞起,卷出寒光带血。这断刀性妖,诡异莫测,入得陆尘手中,却如臂使指,无分毫不适,亦有些许心中所感,似能通灵,眼前所见便如刀之所过。 待得心念想通,刀势便更盛几分。 远处,丛林间没入一道身影,悄然不见。 自此而后,陆尘便每日学习琴箫乐法,是凌采薇安排他所做活计。只说待他学成,便可入得观云楼会客。然此般非一朝一夕之功,而其间又多旖旎,学不成却总出神。明言学习琴箫乐法,实则多为打情骂俏。 待得晚间,一人回房,往往出神片刻方才想起修炼一事。 人言道:温柔乡,男儿冢。 陆尘整日荒废,虽有意发奋图强,却不得已迷恋风情俗世,便忘却其他。初时还道要躲着两仪门圣子沈聪,不过几日他便离开,越发放肆。 此间后院,有假山翠竹,便随意寻得一处,都是隐秘之地。偶然间风情忘我,便未归去。待夜深人静,方得雨露初尝。此间寂寥,幽幽荡漾,不过丹山念夜鸾求凤,天台路通,巫山簇峰... 两月匆匆过。 陆尘整日留恋此间,忘却万般,待得凌采薇提醒方才念起,再过两日便为两仪门对外收徒之时。此间两月,他早已开辟命渊,生气勃勃。又有血气凝聚精华,吞吐打磨,使命渊之浩大,非比寻常,却仍旧未到极限。 此般修炼法神秘莫测,便是荒废修炼,也难以度量。 他肉身玲珑,血气升腾,如炽盛炉火熊熊。莫看百废在外,实则内敛其中,虽登台境不得如寻常修士控物杀敌,却也有失有得,拳掌之力便如御元境炼体之人也无可比之。只叹若非怠慢,此间命渊必然更广,说不得御元境也可踏入。 观云楼中,再有客临。 两仪门来人便在此常驻,早来两日,不过稍加休整。 陆尘得知,便随凌采薇前去见礼,才知来人是两仪门中长老。此人为一老妪,只穿寻常布衫,满面黑斑。初见时稍感阴森可怖,待得相处片刻,方知此人性情随和,而并非面上一般险恶。 “此子不错,一身血气如火炽盛,不知修的是哪般灵决?” 老妪名雅寒,称呼雅寒婆婆。她笑着将陆尘拉到近前,上下打量,赞叹有声。 陆尘稍感不安,却也有一答一,不敢放肆。待得老妪查过体质,便点头首肯,应许陆尘不必参加测试,算是直接通过。一侧有凌采薇出言相助,自然未有意外。 此时未到公开收徒之日,三人便随意一些,一起入登云楼中宴席一桌,而后各自散去。老妪叹声说长途跋涉,身子劳累,拒绝两人送她的好意,自行去早已安排好的房中休息。入门事了,又无意外,陆尘心中喜悦,随着凌采薇去了她的房中。只消片刻,便到床上。 半晌过,床榻凌乱,凌采薇臻首靠在陆尘肩膀,霞飞双颊。 “此间两日你便在我这里,待得入了两仪门,便不可放肆。门中有规矩,你也需得遵守,莫要性傲惹是生非。那沈聪如今不过四御一重天,而其天赋惊艳,不会止步不前,你且再看。届时莫要如先前两月荒废修行,若早日夺来圣子之位,也可免得再出其他变故。” “是,我自然明白。” 陆尘点头应下,面上满是笑意。 此间两月,他亦成长许多,见识观云楼中强者无数,眼界更广,亦知自己修为尚弱,便如登台境所言,只得登台入室,拿得出手而已。待得入了两仪门中,争斗更甚,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他也不过其中之一。若非有那神秘炼体之法,凭他天赋,不过芸芸众生之一,又哪能得此良缘。 心中感叹极多,但见怀中玉体横陈,又不过娇、啼婉转,声声动人。 日后,两仪门对外宣布招收弟子,观云楼人潮涌动,如过江之鲫,此间人皆慕名而来,欲求入得门下。抬眼望去,只鱼龙混杂,济济一堂,陆尘心中惊叹不已。若非有金玉良缘,他也不过此中一人,亦或妄自菲薄,不敢来此,度过平凡一生。 只看片刻,他便回去房中,继续修炼。 两仪门招收弟子,只半月时间。凌采薇身为两仪门圣女,亦要从旁协助,他便无事可做,只能如此。 体内血气旺盛,凝聚内敛,而化精血。 血本源于先天之精,生来注定,是精血同源。此般修炼法,便修血气方刚,凝而化精,引体内精气神源源不断,越发强盛。桎梏上,命渊中,血气交织如海,翻腾似火,凝练化作灿灿本源。吞吐打磨间,命渊越广,而生气蓬勃,修为便越发精深。 “人言道器,实则便是手中兵刃。道器千般万般,各有不同,是为道痕烙印其上,施展间触动道痕而有无上神威。若炼道器,需得不凡之物,使其存于命渊,以血气灵气锤炼打磨,生气温养,而成道器。亦或成型道器,存于命渊,生气温养,而图掌控...” 陆尘呼出一口浊气,张开双眸,隐有精光一闪而没。 他将那断刀翻出,脑中回想修炼法中提到锤炼温养道器一事,有些想法,却又有些犹豫。 这断刀来自魔渊,并非凡物,其上虽无道痕可见,却也神秘莫测。这断刀原本的主人便以此为道器,并非如常人般施展奥妙莫测,只凭刀法刀意,便杀戮天下。 陆尘有意如此,却不敢直接将此断刀纳入命渊。这断刀由凌采薇看过,其上凶煞是寻常邪异之物无法相比,斩杀性命何止万千,纵然凌采薇有四御三重天之境,也无法将此刀掌控,即便拿入手中都不堪承受,只能惊而将其丢掉,面色一片惨白。 此刀害人,只陆尘入手间却感温润,并无凶煞袭体。 凌采薇猜测断刀有灵,已经认定主人,便是他人无法掌控,只他一人才可。否则此般异样,无法说通。 “我记得,这刀似乎咬过我的手...” 陆尘摊开手心,却并未见到有任何伤疤留下。他回想那日在清水村前,只一阵恍惚,又见村民惨死哀嚎,当即不敢再想。 “罢了,不过冒险而已。此刀若真不害我,那便日后作为手中道器。若真要害我,小心一些,及时将它取出便是。” 心中定下,陆尘便将这断刀收入命渊,藏于血气生气之间。 断刀通体乌黑,有红色妖光隐现,横亘命渊之中,而后便沉到底端。生气温养,血气锤炼,断刀轻颤几下,其上裂痕流淌血红光华,悄然间竟是恢复些许,裂痕有消失之象。陆尘看得心中惊异,又将断刀取出,拿于手间细细观看,方才见到其上已有一道细微裂痕恢复些许。 “此刀,果然神奇!” 他轻叹一声,心中大喜,亦未觉得身体有何异样,便放心将断刀存于命渊之中,由生气温养,血气锤炼。 断刀性妖,入得陆尘体内却始终安分。凌采薇所猜兴许不错,这刀有些灵性,纵然已断,却也非比寻常,懂得识人辨势,不消片刻片自主引动生气围笼其上,亦引动血气捶打,修复自身裂痕。 无需陆尘操控,实在神妙。 他心中惊喜,任由其去,而后便翻身下床出门去,嘴角也不自觉挂上笑意。 行到观云楼间,可见人头攒动,声音嘈杂,许多都是已经淘汰之人,仍旧盘踞此处不愿离开,亦有不少人稍作休整,再度尝试登楼而上。 入两仪门,需得经过测试才可。这登楼,便是其一。 观云楼七层,上得五层之上,才可得入门资格。此间登楼有莫名压力,检测天赋。若天赋不佳,便登不上去。 便如第一层,已淘汰四成,而后更甚。 陆尘看得摇头,心中也起了兴致,便踏步而上。 他一袭青纹白袍,金纹束腰,踏上楼梯时便感到些许压力,却也无妨,只蹭蹭几步便上了二层,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满脸艳羡。而后二层再上,压力骤增,陆尘也有些讶异,再无先前轻松,只能一步一阶梯,又片刻便越过受阻此间众人,上得三楼。 至此,人便更少。 陆尘欲要上五层寻凌采薇与雅寒婆婆,便未做休整,又踏步而上,方觉此间压力巨大,已是步履维艰。 待得四层,陆尘已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再看五层楼梯,人迹罕至,此间也不过了了数人,大多受困难上。抬头再看,正见一人迈过最后一级阶梯,便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汗如雨下,却只休息片刻又欢呼雀跃,而后见凌采薇自楼梯口一晃而过,引他去见雅寒婆婆。 陆尘眸中明亮,便不作休整,踏步上得梯间,忽觉压力骇人,身子猛地一个踉跄,似有万钧重担压迫,哪怕一步也难。 他面上赤红,低吼一声,血气立时升腾,方觉压力稍减,又迈一步,却沉重无比,难以为继。 先前只一眼,凌采薇已见到陆尘。待得她引那人见过雅寒婆婆,便转而回到此处,素手一挥,彩光迷蒙,笼罩在陆尘身上的压力便直接消散。他只觉身子一轻,稍感愕然,抬头见到凌采薇顾盼留情,再顾不得许多,几步跃上,惊呆了一旁众人。 正文 第12章 一切,命中注定 到了五层,周遭不过三人通过而已,其中便有先前那人。他们就在不远处,正聆听雅寒婆婆教诲。陆尘看得有人在,便没有过分,却也暗自与凌采薇做些小动作。纵然来到一侧静立,也不安分。 陆尘的出现,引来三人有些异样的目光,却也未敢多看,只心中起伏。 他们经历许多艰难,才从一层上得五层,六层便再无能力挑战,而陆尘却分明得到优待。他虽一身血气如火,气息却不过登台而已。如此年龄只如此修为,算不得天赋上乘,绝非两仪门中弟子。但他立于一侧,地位不同,身份便有待揣测,而那般小动作,若非瞎子,又如何看不真切? 凌采薇是两仪门圣女,并非何等秘密,许多人都知她不过为历练才来到观云楼做管事。而陆尘名声不显,莫说两仪门圣子,便作寻常弟子都难。此番之下,有何隐秘,当得起揣度。 “咳...” 雅寒婆婆忽的轻咳一声,也瞪他一眼,这才让不安分的陆尘稍微收敛。 “今日想来便只此三人,时候已经不早,让楼下诸人散去吧。待得明日午时,重归原位,继续登楼。而你三人,便随老身前去后院,暂且住下。待半月期满,你们再随老身前去两仪门所在。” 三人应是,跟随雅寒婆婆一起离开。 而陆尘也与凌采薇一同下楼通知,待得人群散去,这才转身去到后院一处角落。此间四下无人,陆尘又不安分起来,却被凌采薇抓住手掌,将其制止。 “今日之事,你已见到,雅寒婆婆看得明白,心中更是知晓。只婆婆心善,年事亦高,不会多舌,但另外三人却未必如此。日后若在人前,莫要如今日过分,否则一旦传了出去,对你我都无好处。毕竟你并非圣子,而我却是圣女,纵然有实却也无名。” 闻言,陆尘面上一愣,露出些许失落。 凌采薇看得清楚,嗔他一眼,便只能松手任由施为,当作安慰。 “我,我之所言,也是为你好...日后莫要,莫要如此。你修为尚浅,若是被,被沈聪知晓,必然出事。纵然是我,也逃不了重罚,你可真的记住了?” “记住了,人前不再如此,人后才可。” 陆尘笑着应了一声,待得半晌,方才住手。 凌采薇面上羞红,又说他几句,这才理清衣物,上了假山凉亭。 “你那断刀并非善物,却也是难得的宝物,其中之神妙不比寻常,千万收好,莫要给别人见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得。待得回到两仪门中,我便为你寻刀。日后修炼有何需要也可来找我,我尽力助你,莫要懈怠。早日夺来圣子之位,你我之事,也可早日定下,不必如此躲藏。” “你放心,我定然会夺来圣子之位,娶你过门。” 陆尘大笑一声,心中自有豪情万丈。 凌采薇只摇头一笑,又与陆尘说了些话,待得雅寒婆婆找来,要为那三人安排住处,这才应了一声而后离去。 陆尘一时无事,便转身出了观云楼。 他身份不比寻常,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日间无事也喜出门游荡。最常去的,还是包子铺老板那里。毕竟算起来,这包子铺的老板算是他的一大贵人,若非老人指点,也没有如今的陆尘。 行到此处,那老人正在招呼客人,陆尘便没有打扰。待得人去,方才行来。 “小兄弟可是又得闲,来此逛逛?” 老人姓姒,极少见,这两月来已与陆尘熟络,见他到此,便放下手中活计,开口说起话来。 “是得闲,却又不是得闲,有些事情要与您说。” 陆尘面带笑意,自然在一旁坐下。 老人闻言有些意外,也在一旁木凳坐下,问起陆尘所为何事。 “再过段时间,我便不能来了。” 陆尘面上稍黯,又叹一声,自怀中摸出身上所剩金银,是凌采薇给他,数量不少,如今一同塞到老人手中。 “不能来了?莫不是要去那两仪门,也或青云山?可这又是何意?” 老人手中捧着那些金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过寻常老人罢了,蒸些包子糊口,何曾见过如此钱财,当即便有些慌神,要将这些还给陆尘。但姒老不过寻常老人,又如何能够强硬得过陆尘?陆尘不收,老人便只能拿着,面上稍有不安。 “我要去两仪门中,做两仪门弟子,日后还要做圣子!” 陆尘笑了一声,也无避讳,直接开口。 “日后还能否回这月陵城尚且不知,您老于我有恩,我却暂且做不了什么。这些金银,便算是部分回报,却也不能完全报答。日后您老若有何处需要陆尘,便只管到两仪门所在去寻我,力所能及,一定相帮。” “你啊...” 姒老摇头一叹,哭笑不得,听闻他这番话后,便只能收下。 “你这孩子还年轻,又有大机缘,日后说不得真的会有登天之时。小老儿只是寻常百姓,也未曾助你什么,不过一番指点而已,何得如此馈赠。” “指点虽寻常,却改了陆尘一生所遇。” 陆尘摇头,便直接起身,欲要离开。 他心中早已打定注意,如今便只想早日去那两仪门中见识一番,而后发奋修炼,以得来圣子之位。待得身居圣子之位,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亦能光明正大与凌采薇一起,到时再回此间看望老人亦可。 “改变一生,小老儿何德何能...” 老人又叹一声,起身便拉住陆尘双手,面上露出不舍。 “既然你要走,我便不再留你。天高海阔,自有你鱼跃龙翔之处。只老儿得你馈赠,心中惭愧,便多说几句,你且听且思。” “您便指教就是,我听着,也定然记住。” 陆尘笑了一声,只当聆听教诲。 “我并非修士,一生不得入修士之途,寻求大道长生,并无什么指教于你。但老儿年长,经历颇多,只留几句嘱咐,不过些许感怀。” 老人摇头,拉着陆尘重新坐下。 “人生在世不称意,遗憾颇多,要学着接受,才能安然度过。心强,才经得各般起伏,如此人生,才能丰富。也或有一时不如意,又或一时迷茫,认清本心便好,须知老天从不负人。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陆尘听得疑惑,心中并未明了。 此番话是老人一生感悟,若说陆尘这般年龄听过便懂,不过天方夜谭。他经历不多,阅历亦少,只能暂时记住,待得日后再想。 “你可记住了?” 老人深深看他一眼,似是放心不下。 “记住了。” 陆尘点头,便又复述一遍。 老人听完点头,又微微摇头,只说他现下不懂,日后便明白。说到深处,老人又自语几句陆尘听不懂的话,许久才心情平复,笑呵呵递上一个肉包,与陆尘说起其他。 半晌后,陆尘与老人道别,而后回去观云楼。 待他离去,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的清明起来,原本佝偻的脊背也挺得笔直。他将那些金银取出,掂量片刻,忽的转头看向铺间一角,将手中金银示意一下。 “你也想要?” “你话太多了些。” 角落间,忽的响起声音阴森可怕。而后见一片乌光迷蒙,进而扩散,将此中一切都笼罩。 老人面上不变,只是耸肩,便将金银塞入怀中。而后他自顾将周遭杂乱都收拾起来,又转身去店面中和上面粉,开始揉捏起来。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那乌光中再度响起如先前一般的声音,只是多了几分恼意。 “不打算干什么。” 老人随意回应,手上动作也暂且停下。 “你自行离开,就不怕陆尘发觉,对你生疑?” “我若是被他发现,那才是笑话。” 声音又响起,始终躲在乌光的迷蒙之中,看不清模样。而此间一片黑暗,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却仿若未曾发现异样,纵然经过,也目不斜视,当作一切都未见到,亦未听到。 老人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那声音所言。 过得片刻,那声音又响起。 “你日后不要多事,待得他寻来找你,也不要再说多余的废话。赌约便是赌约,你们已经输了两场,理当承下。若从中作梗,赌约便就此作废,只是你要考虑其他几个会不会答应。” “好,我不在作梗就是。” 他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又笑一下,重新开始揉捏面团。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老人面上笑意收敛,瞥那黑光深处一眼,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已答应你日后不再做多余的事情,你若无其他事情可说,便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做生意。” 那声音沉默片刻,而后一声冷哼,这才将一身乌光收敛,悄然消失。只片刻,包子铺前便有人停下,招呼店里老人要买包子。 老人当即应了一声,丢下手里活计,早已恢复佝偻苍老模样,笑呵呵的迎接客人。先前之事,似是不曾发生过一般,街上人不知,老人也不说,这天下,便无人知晓,陆尘自然也不知晓。 他回到观云楼,便直接回去房中修炼。但见房中静谧,偶然黑芒一现,落在陆尘身上,而后隐没。他只专心修炼,吸引灵气入体,淬入筋骨血肉之间,引导体内血气升腾,提升修为。 那乌光去而复回之事,陆尘是丝毫不知。 正文 第13章 两仪门主 且看,且行,十五日匆匆而过。 待得行出月陵城,回首再望,一片苍莽。此间两月半去,似如昨日,黄花依旧,纵然陆尘心中亦颇多感慨,却无法言明。他只看片刻,又转而看身侧佳人,但见明媚依旧,更多几分妩媚,越发心中向往,也生出豪情万丈。 “待此间再行,已不会影响城中百姓。” 雅寒婆婆道了一声,叫来众人。 她翻手现出一青白玉台,其上纹痕交织,大道渺渺难堪其中真谛,只一眼便觉深奥莫测。 “这是传送玉台,其上烙印道痕,以灵精催动,可穿梭虚空,瞬息便行出千里。此间距离两仪门甚远,需得数次发动,消耗灵精许多。其中感觉稍异,你也莫要妄动,免得出了意外。” 凌采薇来到陆尘身侧,为他解答疑惑。 后者微微点头,心中赞叹连连。此番世间多有神妙,他却只接触冰山一角,未知许多。待得日后所见更多,必然越发神奇。而后又听雅寒婆婆叮嘱一声,方才静守心神。 只见灵光氤氲,雅寒婆婆手中已经多出拳头大小的一块通透灵精。此物润白无暇,却有彩光纷呈,实在神妙。她手中化出灵气催动,青白玉台当即显出复杂纹痕于虚空交织,只瞬间,便撕裂一道漆黑缝隙,立于虚无之处,看得众人惊异。 此间人大多来自乡村,亦或小城,何曾见过如此之物,当即赞叹连连。 雅寒婆婆目光扫过,方才引领众人踏入其中。 凌采薇也拉起陆尘,待得最后才迈步踏入。 眼前光怪陆离,虚无错乱,有异样感受临身,却只瞬间,便已平静,眼前再看已是另一幅场景。 “竟如此神奇,只恍惚一瞬,便已经行出千里?” 陆尘面上露出讶异,他先前还道兴许于虚空中行走许久才可,还能见到许多神妙,却不想眼前一晃,便已经踏出虚空。眼前山水相依,分明不是月陵城之地,已然到了山中。 “神奇虽是神奇,却也并非神奇。荒神境辽阔无边,便是一个东盛,寻常人走一生也无法踏出。如此辽阔,若无传送玉台,只双腿前行,纵然御空飞行又能行出多远?天地苍茫,若要离开东盛而去他域,难道真要走上百千年才行?日后若要出门,若非近些,大多以此代步,多见则少怪。” 凌采薇掩唇轻笑,见到雅寒婆婆再度催动传送玉台,便拉着陆尘紧随而上。 接连数次踏出虚空,雅寒婆婆面上也现出疲倦,而其手中玉台便在最后一次撕裂虚空后径直爆碎,沦为一堆废石,再无任何作用。 传送玉台亦有次数限制,本体材料若稍次几分,便承受不住灵气激发道痕显威,理所应当。 待得最后一次踏出,眼前光景变化,便是陆尘亦惊呆原地。 眼前能见一片山川秀丽,其上云雾缭绕,有彩霞辉映,化出龙凤呈祥,缠绕在山巅之上。山势起伏连绵,风景如画,而其深处有一剑峰刺天而起,巍峨壮阔。其上宫阙玉宇,亭台楼阁,是霞光万道,又有气机沉浮,若接引群星,又化阴阳缭绕,玄而又玄! 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惊呼。 “上山。” 雅寒婆婆微微摇头,见不过此间众人不堪模样,便当即挥袖掀起一阵清风卷云,托起众人向那山中剑锋而去。 凌采薇亦拉上陆尘一起,随在众人身后。 待得落定,眼前所见云海翻腾,一片巍峨壮阔尽收眼底,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大气。 “门主,月陵城中收徒之事已了,其间五层者二十三人,六层者四人,顶层者一人...” 雅寒婆婆已经去了宫阙大殿中汇报,隐有声音传来,而后声音渐弱,便听得不再真切,难以辨明。 陆尘方才醒悟,转头再看,这山巅已有何止百人,与他尽是相仿年龄,最高者未过二十,是两仪门收徒限制。此间众人正安静等待,不敢造次。而四周亦有两仪门中弟子着黑白长袍,迎接新人,不远处更有几位老者密切观望,眼神精灿,气息如海似渊,让人心惊。 “那几位是我两仪门中诸位峰主,待得四方新入门弟子到齐,便会各自进行挑选,经历第二道选拔。” 凌采薇知道陆尘不懂,便在一旁解释。 “但你不同。我已与雅寒婆婆说过,如之前一般,无需经过这些,直接进入主峰,随门主修行,便在此处。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领取弟子的衣物,再选一住处,待得此间事了,我再带你去见过门主。” “好。” 陆尘眼眸发亮,随着凌采薇一同离开。 远处有峰主见到这边异动,又见是凌采薇携一弟子而去,便未作理会,也呵斥众人莫要四顾。 剑锋名曰两仪,便是此间主峰,亦有两仪门中最强传承。陆尘问了许多,凌采薇也一一作答,方知入门弟子来到两仪门所在,却也并未算是入门弟子,需得再过一道登山考验才行。 两仪门山峰众多,传承亦多,各有长短之分,便是选择合适最好。待得众多弟子选定,而后随各位峰主离开,进行登山选拔。唯有登上山顶之人,才算是通过考核,成两仪门真正弟子。若失败,也可尝试他处,但只有三次机会。若三次皆败,便沦为外门,待得来年才能继续尝试。 “两仪峰便是常人所说两仪山,修行如门主一般灵决道法。两仪门传承五万载,历代门主亦或圣子,尽是出自两仪山,未曾落在他峰,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你入得两仪山,虽未必要学习其中之法,但也要了解,否则待三年一考核,若是不过,我也救不了你。” “三年一考核?那有何难!” 陆尘大笑一声,心中生出许多傲气。 先前所见,待入门弟子何止百人,却最多不过登台境而已,又多寻常修士。他有奇特修炼法,一身血气旺盛,登台境已堪比御元炼体强者,自然少了几分压力与恐慌,而多了几分自信与傲满。 “莫要骄傲,莫要懈怠,你的目标可是圣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凌采薇巧笑嫣然,引他到山后弟子住处,寻了一间无人之处便进去,将先前取来的弟子衣物丢在一旁。 此中一切安排妥当,便是床铺都已铺好。凌采薇腰肢轻扭,拢裙落座床边,揽过陆尘于床榻之上,俯身而卧。她明眸善睐,横生百媚,当是勾魂夺魄之资,诱人意动之情。 “你若不成圣子,那今日便是最后一次,待得门主隐退,圣子接任,我便成了他人之妻。小男人,莫要辜负我一片情痴深重...” 陆尘心中惊然,面上亦露出些许凝重。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定会夺来圣子之位,而后光明正大与你在一起。” “如此便好。” 她只媚笑一声,撩人夺魄。 又是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日落渐西,门中嘈杂已过,凌采薇这才引陆尘离开房中,再归宫阙大殿之处。此间众人早已散去,肉眼所及,仍旧能够见得四面山上有人影斑驳,试炼还未过去。而两仪山腰上亦是如此,彩光迷蒙之间,有人面上苍白,步履维艰,仍旧未曾放弃,却无一人能够行得山巅。 时间有限,只日落便停。三次机会,三天时间,若错过机会,便只能落于外门,再等来年之际。 “此间众人,似是无人能入两仪山,便应当只你一例。” 凌采薇看过,只笑一声,并不在意。 “两仪山如此难上,若不算我,岂不年年无人可上?” 陆尘虽凌采薇向大殿走去,不由一问。 “自然不是,只今年除你之外,未有天赋亦或机遇足够之人。要登两仪山,天赋是一判定,而机缘却最重。此间两仪门,一山便是一传承,有人天赋不佳,却登山时便得两仪传承认可,而后直冲山巅,过得历练。但日落已西,不足半个时辰便到时间,却仍旧未有人获得认可,想来今年是无人可上得此间。” 说着,两人已经进入大殿。 此间空旷,唯有一人盘坐其间。此人长发披散,半黑半白,分明清晰,纵然双眸亦如此,似是两仪蕴于其中,能化出天地玄妙。 陆尘只看一眼,便沉浸其中,恍惚可见日月同天,玄奥隐现,化荒芜之处生天地万物。但见一方明光骤起,血意淋漓,冥冥似有一刀劈斩虚无,将此般虚幻破碎,陆尘方才惊醒。只醒来时,已大汗淋漓,面上苍白,气喘如牛,一身血气翻腾难平,命渊中断刀方才重归寂寥。 “不错。” 那男子淡笑一声,微微点头。 陆尘又看他一眼,这才能够见得真容。那双眼眸实则并非黑白之色,实为正常,不过先前有所试探,方才如此。此人面白如玉,声音又浑厚沧桑,当是驻颜老妖,看不出年龄。 陆尘心中怪异,未敢表露什么。此人身份不言而喻,便当即低头拱手,极其敬重。 两仪门主满面笑意,赞叹点头。 “本座先前试你,你却只消片刻便能破开虚幻,是心性极佳。虽天赋算不得上乘,却有血气旺盛如火,是炼体的苗子。先前雅寒婆婆与我说起,我还不信,毕竟天下芸芸众生,行炼体路者少,而有所为者更少。你入本座门下,反倒有些委屈了。” 正文 第14章 新任圣子 “不敢。” 陆尘再度低头,心中惶恐。 两仪门主淡然一笑,起身而立,来到近前。他一双眸子再化黑白之色,有玄妙气息显露。待得上下打量片刻,方才点头收敛。 “如此奇异修行之法,想来你确实有大机缘,纵然要上两仪山,有此气运相伴,也必然能得传承,直接免去倒也无妨。你若有意学我两仪之法,我便传授于你,若无意,仍旧修行你所得之法亦可。如何选择,本座不勉强,皆由你自行选择。” “我自然愿意学习玄妙两仪之法!” 陆尘抬头,眸中明亮。 他先前便听凌采薇说过,两仪之法玄妙,更堪许多造化道法,纵然不学,若能借鉴几分,也于自己有莫大好处。 两仪门主当即点头,挥手一拢黑白之气玄妙,没入陆尘眉心。 只片刻,陆尘便能看清脑海中所得玄妙两仪法,是有太极生两仪,进而化万物之神奇。以此演化天下万般,臻至大成,能堪破虚妄苍莽,化出天下万般道法。 “两仪法乃亘古传承,初代门主亦是在此间堪得此法。只是历代以来,除却初代门主,却再为有人能将两仪法完全堪破,纵然是我亦未能臻至大成,无法演化天下大术,反倒使得两仪门没落。你有大机缘,说不得日后便可堪破玄妙,再复两仪门繁盛之姿。” “门主谬赞,陆尘,实在惶恐。” 陆尘喘息片刻,方才觉得心中稍安,又闻两仪门主如此,面上显露惊慌。 “无妨,天下人各有造化,你有圣子之资,未来如何,命途如何,难言难说。” 两仪门主只微微摇头,便拂袖转身而去。 待得他离去,凌采薇这才与陆尘离开,于殿前只说些许,而后分开。凌采薇是两仪门圣女,亦是两仪山上弟子,日后还有再见。只其身份使然,自然不与寻常弟子居住一处,而陆尘心中虽有遗憾,却也唯有接受,独自回去房中。 圣子之资... 陆尘想起两仪门主称赞,忍不住傻笑片刻,方才想起自己还要修行,便当即盘坐下来,运转修行法,锤炼血气精纯,凝化精血,引体内血气炽盛如火,肉身如炉。 命渊广阔,生气不绝,血气滚滚流动如江河湖泊,待得红日落下,方才出门虽众多弟子一起吃过晚饭。席间未见凌采薇,陆尘心中有些失落,又念起身份使然,便不理会其他同门师兄,只草草吃过之后又回到房中,继续修炼。 夜过,明光渐生,陆尘心中欲要发奋,早日夺来圣子之位,便勤奋许多,清晨间已起床出门,行到后山开始修炼。 炼体,运转修行法锤炼血气是一法,但淬炼肉身才更快。 修行法中有讲,外力压迫自身,使得肉身承受重担,而举步维艰,方能引血气升腾,淬灵气入筋骨血肉。此般一念,陆尘便于山间寻一大石,如往常在村中所行之法,绕山而奔。其一身血气澎湃,亦惊得许多早间勤奋弟子看来,议论声不断。 他昨日便已出现,有人见他面生,欲要上前打招呼,只陆尘却未理会一人,实在高傲。不过登台而已,却有如此心性,许多弟子已不喜他,却也懒得理会。 待得早午间过,陆尘又是修炼,此间凌采薇来过,已为他寻来新刀。 此刀长有两尺六寸,刀身笔直而纤细,一面有刃,入手轻盈,是百炼精钢所铸,劈斩间飒飒有声。陆尘心喜,却未能如愿与凌采薇再有亲昵,此间乃是两仪山,容不得他们放肆,便只能按捺心中所欲,更加发奋练刀。 只此间,却有人看入眼中,又惊异陆尘身份。 但陆尘只一心修行,却不曾理会他人,招来许多人反感。 两日后,便是此年收徒时候已过。两仪山上除陆尘之外,又多一人。 见到他时,陆尘觉得陌生,又细细想过才知此人并非先前在山巅众人之一,有人在一旁议论,方才知他是今日才到。此人面如冠玉,凤眸剑眉,年龄与陆尘相仿,倨傲之气却更甚。他一路自山下而来,步伐轻盈,踏歌而行,竟是随意便上得山巅,而后彩光纷呈,降下两仪玄妙之气,笼罩其身,而后便静立原地,身上气息接连突破,又有阴云自天外而来,落下九道雷罚。 待得一切平复,此间已遍地焦黑,余威难散。而其眸光若虹,身姿洒然,头发也未散乱。他身若晶莹白玉,眉间烙下黑白火印,一身气息玄妙,难堪其真姿。 此般神奇,纵然当年沈聪上山也未曾出现。 陆尘听得周围众人惊叹连连,两仪门主亦现身相见,其眸中明亮,担得上火热形容。而后两人便去殿中,陆尘看不到之后如何。只不消片刻,凌采薇有施然而来,未与他打招呼,便直接入了殿中。 若是先前,陆尘尚不在意,但凌采薇也进入其中,便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就在不远处等候。 待得许久,他分明见到凌采薇与那人并肩而出,面上笑意亲昵,让陆尘心中恼怒,亦有些惶恐。他心中气恨,欲要上前,却未抬步,便见到沈聪自远处而来,落于两人身前,面上一片阴郁。 “沈聪,你来此作甚?” 凌采薇只看他一眼,面上颇多冷淡。 “如何?自然是看看新入门的弟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门主直接剥夺我圣子之位,转授于他!” 沈聪面上恼怒,又见那人面上倨傲笑意讽刺,身上便立时荡起黑白两仪之气,演化太极原图于周身,而后径直碾压过去。如闷雷之声回荡,那太极原图所过之处,携带玄妙气机,又有大道震响,气势迫人。 然凌采薇却横跨一步,拦在那人身前,抬手间亦化出两仪之气,同般道法对碰。轰然碰撞间,玄妙之法争锋,竟是如两大磨盘互相碾压。 只待片刻,两仪碰撞便有了结果。沈聪修为不比凌采薇,后力难以为继,其手中阴阳原图颤几下便直接破碎,被磨灭干净,而后凌采薇又拍一掌,化出阴阳原图,轰然撞在其胸前。周遭围观众人都听沈聪惨嚎一声,见他胸前凹陷下去,而后吐血倒飞,远远砸在地上,口中溢出血沫,当即便晕了过去。 两仪门中都说圣女实力更强,却不想两人差距竟如此之大。 先前还说凌采薇修为是四御三重天,如今再看,却已是四御巅峰。其进步之神速,演化道法间,更是强出圣子沈聪太多。 “只一招便败,修为又弱许多,如何当得起这圣子之位?” 那男子嘴角含笑,踏步而来,追上沈聪落地之处,将他抓起。 众人还不知此人要如何做,但见他抬手几个耳光落在沈聪脸庞,啪啪作响,只片刻便将其脸都打肿。疼痛之下,沈聪恍然醒来,口中低吼一声,欲要反抗,却忽见此人抬手化出阴阳原图,如先前两人所施展道法一般,而后径直拍在其胸膛。 他胸膛原本便已骨断多处,如今再承一击,当即吐血而飞,遥遥落到两仪山下,掉入下方大湖中。 众人心惊,却未敢多言,亦无人去救前任圣子,只噤若寒蝉。 这人修为,上山时不过四御一重天,如今再看,却已是四御三重天。一次雷劫,连破两层小境界,而先前其手中所化,分明是两仪道法,比起凌采薇手中所化更玄妙几分。如此想来,纵然先前凌采薇不出手,沈聪也绝非此人对手。 如此天资,如此天赋,沈聪与之相比,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尘也吞了一口唾沫,原本踏出去的脚掌默默地收了回来。 纵然沈聪都不是此人对手,而他却连沈聪这一关都未能过去,又如何能够有本事站在这人面前。 “我名陈道才!” 那人忽然开口,将陆尘也唤回现实中。 抬头看去,陈道才立于场中,傲然绝姿,一身气息升腾,化出玄妙两仪之象于身后盘踞,其间有龙纹凤刻。只片刻再变,显出真龙鬼凰,一黑一白翔于天穹,恐怖的威压顷刻笼罩整座山巅! 陈道才放声大笑,纵身跃起,踏龙凤而凌视天下万般。 “今日,便是两仪门新任圣子,尔等凡子,跪伏!” 他声音落下,龙吟凤鸣响彻山穹! 威压越发恐怖,惊得人心惶惶,而后缓缓压迫下来。其大笑震颤四方,卷风起云涌。此间弟子皆骇然,亦有不少人心中恐慌难言,承受不住此般威势,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伏在地,纵然咬牙梗脖,也难以重新站起。 陈道才笑声越发张狂,恃才傲物,身上缠绕两仪玄妙之气,犹若神尊。 人群之间,越多人承受不住,此般压力便是来自两仪传承本源压迫。但凡修行两仪之人,修行越深,便越难承受,便是凌采薇也施然伏身,面上未曾见过任何勉强,甚至隐含恭敬。 陆尘看如眼中,心中巨颤,有怒火升腾。 他欲要发狂,却毫无抵抗之力,待得双膝微曲,面上已变血红之色,有青筋暴起。再看四周,唯少数人仍旧坚持,不愿屈服。 只此人得两仪最本源传承,亦得两仪山认可,其力其势,又如何是此间弟子能够承受。噗通之声接连响起,又有许多人都已跪伏而下。再看时,已唯有陆尘仍旧立于原地。他一身血气高涨,双眸泛出血红光芒,忽的迈出一步,踏震山岳。 陆尘口中咬牙崩血,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跪伏。 命渊间断刀轻颤,血光流淌,而后化出血光入其周身血气。煞气冲脑,一声咆哮,陆尘如癫狂之兽仰天嘶吼,化出锋锐撕破万般,又有周身血红之火沸腾,血腥杀戮之气弥漫整个山巅! 正文 第15章 碰撞 此般异状,惊得众人骇然。 陆尘立于人间,周身燃血红之火沸腾,越发可怕的气息如疯如魔,狂涌而出,亦有刀吟之声阵阵,于肉身中迸发锋锐之气,将陈道才所渡雷劫余威都尽数撕破,也将他笼罩山巅的威势斩出巨大裂缝。 许多人都忽觉身上一松,却又心中一寒。 此般煞气太过骇人,似是一尊亘古魔神立于此间。他仰天长嘶,声如怒兽咆哮,一身血火翻腾不止,将整座山巅都烧得炽热难耐。 凌采薇抬头看向陆尘,面上露出惊骇,欲出声阻拦,却只听一声咆哮更甚之前,将两仪山都震颤。他一步踏出,煞气冲天化刀芒而出,搅动风云变幻,而后直接斩向立于半空的陈道才,血光映天红。 后者面上露出凝重,抬手间挥出两仪黑白之气,进而演化龙凤之姿迎上。龙吟凤鸣间,那刀芒裂空而去,呼啸刺耳,如撕纸一般轻易便斩过黑龙白凤,而后继续向陈道才落下。 他心中巨颤,舌绽春雷,双手挥出道法万千,以阴阳两仪演化神钟罩体。阴阳二气玄妙,颤出钟波阵阵,又化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欲要阻拦煞气凝刀。但此般煞气却并非陆尘煞气,而是那断刀煞气。断刀妖邪,不知斩过多少生灵性命,亦有无上存在亡命其下,所炼煞气自然非比寻常。 刀芒轻颤,势如破竹般将钟波撕裂,而后临近,只一触便将阴阳神钟破碎,要斩陈道才性命。 黑白阴阳演化,自大殿而来,顷刻便到近前。 然此间阴阳却并未阻拦,只身影万化,将陈道才救出煞气凝刀之下。那刀芒斩空,落在远处无人的山上。肉眼可见血光一线,无声无息,有裂口平整出现,而后那百丈之峰便化作两半倾倒。 一阵轰隆巨响,震动整个两仪门,引来众人惊呼。 远处,两仪门主面上亦浮现惊骇,转头再看陆尘,他却已经遍体染血倒在地上,气息萎靡,仿若死人一般。 断刀煞气太强,一旦爆发,绝非此般肉身能够承受。而其为对抗陈道才威压,亦施展无双秘法,这才落得此般。 秘法名无双,是傲者当天下无双。傲者不堪折辱,纵然绝境亦拼杀生路,引体内精、气、神尽数迸发,挖掘生灵不该动用的禁忌之力。此般之法,为一瞬无双,纵然撕天裂地也绝非不可! 天下万般生灵,尽是生物。既是生物,便有求生之本能。即便内心深处如何强迫自己卯足全力,本能亦不会允许超越自身界限,而刻意存留维持生命的部分力量。所谓绝境中爆发,无非是求生之本能为生而放弃存留维持生命的力量,以寿命作为交换。修行秘法无双,唯意志力可行,摆脱本能束缚,将所有力量瞬间抽取,一滴不剩,惊世一现而亘古留名! 只此间力量,一旦施展便耗尽全身,损寿亦损身。 “昏过去了...” 两仪门主松了一口气,拎着面上苍白的陈道才落下山巅。 待得他驱散众人,便探手罩下一拢清光,以灵气为陆尘完全干涸的肉身疗伤。无双施展,肉身耗尽,精气神都荡然无存,需得调养许久才能恢复。而此间陆尘,便如废人一般。 秘法无双惊艳天下,而其弊端亦惊世骇俗。 “今日之事,严令门中所见弟子不得议论,更不得传出。陆尘身上的秘密,只此间几人知晓便可。人多口杂,若是传出去,你们二人应该懂得会引来什么后果。” 许久,两仪门主这才收手而立,面上严肃。 陈道才与凌采薇点头应是,再看陆尘时,目光都有些异样。 “那断刀实在妖邪,具体如何现在仍旧不知。但其中煞气先前只显露冰山一角,已并非我所能敌,亦不敢敌。陆尘如何,以后再看,只道才日后不可再激陆尘,否则那断刀一旦暴起,便有杀身之祸。如今你是两仪圣子,以后也是,若损失了,未免太过可惜,也辜负了本尊昔年指导。” “是,弟子知错。” 陈道才眸中现出凌厉,又缓缓收敛,点头应下。 “如此便好。采薇,你送陆尘回去,待他醒转便将其安抚,免得出了意外。关于那断刀之事,本尊还要做许多准备,现下不得妄动。” 凌采薇施然一礼,而后便带陆尘离开,去他房中。 待陆尘醒转,已是夜间,其身子仍旧虚弱不堪,一身血气枯败,肉身似朽,连起身的力量都没有。无双弊端严重,也是他第一次感受,毕竟往日从不曾用过秘法无双,亦从未领悟。只断刀性妖亦神秘,将其引动,才终于第一次施展成功。 “你未免太冲动了些。” 凌采薇见到陆尘醒来后不言不语,面上亦颇多冷漠,只无奈摇头,而后俯身上前,靠近几分。 她明眸楚楚,面上亦露出些许悲意。 “陈道才天赋卓绝,是千年难见,更能引动两仪山释放本源,是如两仪门立派祖师般的人物,有大圣之资。而其实力之强,悟性之高,只初得两仪法便能与我相较。这陈道才,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自然会得师尊看重,如今更是废掉沈聪,将他立为新任圣子。对你而言,他的威胁比沈聪更甚。而其性情之傲,容不得他人挑衅抵抗,我便只能假意与其交好,免得给你带来祸端。” 凌采薇说着,幽幽一叹,更添几分难言的哀忧。 陆尘听得心中压抑沉重,只咬住牙关,却并未说话。 “你若不信,那也无妨,我便只道曾经风花雪月一场。但日后你万万不可再与其相争,莫非有足够实力,只会给自己招来折辱不堪。而你身上断刀来历非凡,万一被其发现,亦可能带来杀身之祸,而今收敛锋芒才是应当。你亦无需自视甚低,何况有大气运傍身,纵然天赋弱些,但心念强大,总有机会。言尽于此,你便尽早休息,待得明日我再为你带些丹药疗伤...” 她说着,又是一叹,而后起身,拖一袭黑纹白裙染上如霜月光。眼角一抹湿光忽现,陆尘分明见到,心中微颤。待她转身,只稍犹豫,便开口将其叫住。 “我知道,日后...便如你所言就是,韬光养晦,不与其争锋。” 陆尘说完,面上稍有不甘。 他心中是惶惶不安,更有许多担忧。 陈道才的出现,仿佛一记重锤,将他所勾织的美好梦境直接敲碎。如此惊才艳艳之资,更堪两仪门主重视,称其乃未来大圣,能振兴两仪门,再复当年繁荣鼎盛。 相较之下,他不过一运道好些的乡野村夫,自然差了许多。 “如此,便好。” 凌采薇转身,已擦净眼角湿润,又看一眼窗外远处,见四周有两仪山弟子出没,便只能摇头。 “你施展无双秘法,血气枯寂,便早些休息。明日,我会为你送来疗伤丹药,待得血气恢复之前,便不要妄自修炼,免得损耗自身潜力寿命,伤了根基。” 她凑到近前,在陆尘唇上蜻蜓点水一下,只留一抹幽香而去。 陆尘失神许久,待得反应过来,又咬住唇角,面上露出复杂之情。 凌采薇所言不多,却也暂且打消了陆尘心中冲动,却使得其执念更甚。圣子之位遥遥,不知能否再行,但他亦不甘如此放弃。那陈道才有大圣之资又如何,惊才艳艳而早夭,自古有此。纵然真为大圣,不过日后之事。何况他可成大圣,难道自己便不行?若无心念强大,天资惊世也终究不过尔尔。 天赋弱了,便勤奋补足。若自己也放弃,就此认命,一生便不过如此。 “大圣...我有断刀,亦有无双,如何成不了大圣?!” 陆尘恢复自信,当即大笑一声,又有傲气十足。 他有心修炼,却难堪此般血气枯寂,只能等待身体恢复才能继续。 翌日,不过清晨,凌采薇便已送来两枚生血丹,又说了些其他事情,而后离开。这生血丹可助人血气恢复,并非珍贵,却于陆尘而言十分有用。其修为不深,血气虽盛过如今境界,却也并非极强,只服下一颗便立竿见影,恢复大半。 “待药力完全化开,明日再服用一颗,血气定然能够恢复。” 陆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眸中闪过精光。 “自明日恢复起,便开始增强修炼力度,也为一月后弟子大会的争夺添些本钱。那修炼法中有言,灵药奇草才是最能增强血气的宝物。而弟子大会,便是我如今唯一能够追上陈道才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弟子大会,便是先前凌采薇所说之事。 每年两仪门招弟子入门,待得事了后一月,便会开启,只新入门的弟子有资格进入大会所在古墟。那古墟是一片古老的废墟,曾经有大势力在此,只后来却因一些原因被彻底覆灭,留下一片废墟。而那废墟下有古老灵脉存在,其间灵气旺盛,非比寻常。若非那古墟中会有不详发生,必然引来许多门派争夺。 只是不详为何,纵然凌采薇也不知。她只说当初自己参加弟子大会时,被嘱咐不得靠近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只在外围进行便可,其间危险不过一些妖兽。而所谓大会,本质是寻觅灵药奇草,或其他宝物。得到后可自行使用,也可交与门中换取丹药、道器,亦或灵精,各自选择,两仪门不会干涉。 而最终收获如何,不过各看本事。 正文 第16章 弟子大会 一月匆匆,两仪门弟子大会,悄然而至。 两仪山弟子仅两人,陆尘与陈道才,再次见面亦有水火不容之势,只此间有长老看守,便未再有争斗。陈道才为两仪门新任圣子,面上多倨傲,见到陆尘一声冷哼,想来因一月前之事仍旧有所介怀。若非两仪门主之令,恐其会再度出手,镇压陆尘。 而陆尘也不理他,只一言不发,由此间长老带领,离开两仪门去往古墟。 古墟所在,西方六百里,其占地方圆两百里,有古木参天,一派原始景象。而此次大会亦被叮嘱不得入深处百里之内,恐有不详发生。一旦遭遇,纵然长老也无能为力。非是大吉,而是大祸。 “老夫再提醒你们一次,万万不可深入内围百里之内。不详有妖,纵然门主亲自到此,若遇大害,也无能为力。” 那长老转头看向陆尘与陈道才,面上严肃。 “以往有弟子不听嘱咐,为求机遇而深入其中。虽深处亦有大机缘,但若遇妖邪之事,则唯有脓血一滩,无有幸免。此间灵药奇草无数,若有大运,亦能见到古之圣者道器残骸。无论何种,入手便是宝物,若是愿意交换丹药、道器,亦或灵精,都可来找老夫,老夫也定然会公正判定,不贪妄你们一分一毫。” “是。” 两人点头,又见到其他方向有人来此。 其中不出两仪门之人,却又有其他门派弟子来此。此古墟所在,并非一家所有,周遭三方门派皆有弟子大会。一眼所见,不下百人,皆是新入门弟子,满是年轻面孔。 “也不知此次弟子大会,又有多少人丧命此间。记得需得谨慎,毕竟外围也并非毫无危险,若遇强大妖兽,不敌则退,万万不可求宝而害自身性命。此间一月,而后于此间重聚,若不能回来,便作死亡处置,由门中弟子间除名,切记。” 长老话音落下,陆尘与陈道才便冷视一眼,而后各自离开。 陆尘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出发,身上血气高涨,只顷刻间便已经消失在那长老视线中。而后不久,四方弟子皆出,各位长老亦选择出发。 古墟所在,有灵药奇草无数,都是珍宝。若非弟子大会,纵然长老也不可随意来此,是因两仪门在内的四方门派互相制约,亦为此间珍稀不会过度采摘而荒芜。如此机会,四方长老自然不会放弃,弟子大会亦是四方门派争夺一战,无胜负之分,却有较量之意。 这些陆尘先前已经听说,只行出不久,便见到一长老人物自他头上飞过,掀起呼啸之音,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很快消失在远处。 陆尘脚步微顿,眉头轻皱,又转了个方向寻觅而去。 只不久,于一片山石古林间,陆尘便见到一通体玉白之花,当即心喜,几个纵越便来到此间,将其抓入手中。 “是白玉兰花,运气倒是不错,只初来便寻到如此灵药奇草。如此开门大吉,也不知此间三日能寻到多少宝物。” 他笑了一声,也没有顾忌,直接便将白玉兰花塞入口中吞服下去。 灵药奇草得天地生养,吸纳日月精华,又有充沛灵气培育,是自然之瑰宝。修炼法中有言,灵药奇草蕴含庞大生命精华,吞服入腹,可抵多日修行,能旺盛血气,亦能弥补修行法弊端。至于其中所言弊端是什么,陆尘尚且不知,但既然说是弊端,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能够弥补自然是好事。 嘶... 一声轻响自不远处响起,陆尘心中微惊,抬头便见到一五彩巨蟒盘踞树干之上,口大如盆,一双三角眸子正冰冷的望着他。 “斑斓蟒,有剧毒!” 他面上一变,离开的脚步也停下,不能妄动。 此间一月,凌采薇曾数次来访,告知他许多事情。于古墟中,有珍宝无数,亦有妖兽许多。而一些珍稀宝物所在之处必然有强大妖兽守护,此斑斓蟒,想必便在此处守护某种宝物,但显然并非白玉兰花。 只白玉兰花,还不值得此般妖兽守护。 “也不知这地方究竟还有什么宝物,竟然会有如此剧毒之物守护...” 陆尘眉头微皱,盯着斑斓蟒尝试后退。 他方才吞服白玉兰花,体内血气旺盛如火,此间吸收炼化,身上气息便越发强盛。那斑斓蟒眸中冰寒,蛇身扭曲,更向前几分,口中信子吞吐不定,着实吓人。 只退出两步,陆尘体内血气被触动,更盛几分。 斑斓蟒蛇头轻抬,兴许是认定陆尘身上血气高涨,有足够威胁,便率先出手。它身形化作一道彩光自古树上扑下,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片污秽彩雾。陆尘见状,头皮一麻,再顾不得许多,连忙退开。 那彩雾落空,只所过之处,便连土石都染上污秽颜色,而后腐蚀冒泡,剧毒无比。 待得落定,陆尘面上惊变,亦明白此般毒雾不能沾染分毫,否则轻易便会丢掉性命。此时他正一身血气高涨,如火炽盛,亦见斑斓蟒不依不饶,又再度张开血口冲来,便当即横踏一步,自命渊间取出凌采薇所曾钢刀,矮身躲过,同时踏步欺前,反手将刀握住,猛地刺向斑斓蟒身上。 此巨蟒一身细密鳞片,光滑坚硬,刀身划过其上只带起一片火花,却未能留下丝毫痕迹。 斑斓蟒落地,嘶吼一声,扭转身子再度冲来,口中吐出毒雾,化作大片袭来。 “该死!” 陆尘面上惊变,不敢硬抗,只能再度纵跃躲闪。而他却并未如此便逃,落地后便脚下连踏,身形化作箭矢般冲向巨蟒,手中钢刀掀起一抹寒光,自其腰间而出,只惊鸿一现,出刀轨迹都无法琢磨。 铛的一声,火光四溅,亦有咔嚓碎裂之声。 斑斓蟒身侧被斩一刀,鳞片碎裂,彩色毒血喷涌,惊得陆尘连忙后退,不敢继续逼近。再看手中钢刀,已被腐蚀许多,不堪再用。 “此等妖物,绝非你这入门弟子可敌,还是交于老夫来吧。” 陆尘方才后退,远处有声音传来。待得话声落定,一白袍老人已经到了近前,抬手化出一片清光,将斑斓蟒笼罩,而后手中翻出一枚金质如意,迎风便涨,化作大杵一般猛地砸落而下。 斑斓蟒嘶吼不已,一身鳞甲又坚硬无比,却被如意轻松砸烂脑袋,污血喷溅,染在金如意之上,使得此物宝气蒙污,不再璀璨。 “好毒的妖物!” 老人惊叹一声,将金如意招到近前,又翻看几分,便直接舍弃,丢在一旁。 “你还是去别处寻找机缘,也或后退几分。此间已出如此毒物,有些不善,莫要害了自己性命才是。” 他又看一眼陆尘,摇头一笑,而后迈步深入林中。 不多时,陆尘便听到老人一声惊呼,是采到珍稀奇药蛇枯藤。但他并未回来,只是更加深入林中,待得片刻,似是见到此间再无他物,便直接御虹飞去。 “老不死的东西...” 陆尘面上难看,却又毫无办法。 这斑斓蟒实力虽强,却也并非真的强过陆尘,只其一身毒血难以处理罢了。但若是无这长老来此,陆尘亦有信心将斑斓蟒耗死,而那蛇枯藤,也必然是他囊中之物。 只如今已无法挽回,陆尘也唯有一叹,却心中越发火热,丢下被腐朽的钢刀,转身去了他处寻找机缘。 入此间不过片刻光景,已经见到白玉兰花与蛇枯藤此种珍稀,这古墟有多少机缘,可见一斑。而白玉兰花在灵药奇草中算是寻常,却已经让他一身血气如火沸腾,以修炼法炼化吸收,也耗去整个时辰才终于平复,血气有长足进步,可见其药力之强盛。 若那蛇枯藤也入他手中,说不得今日便可突破到御元境界。 “可惜了...” 走过许久,陆尘又入手两份灵药奇草,都是寻常可见之物,比不得那失之交臂的蛇枯藤。但有收获总强过无收获,只陆尘却并未满足。 又行不久,前方有人影晃动,待得近些方才见到是两仪门其他山上弟子,只他们却都躲在一片废墟之间,正望着远处。 陆尘心中不解,还道是这些人发现了何种宝物,便将一身血气收敛,而后悄悄绕过一侧,渐渐靠近。此间废墟极多,遍地宫阙残骸,他便将自己躲在一片倾塌围墙之后,再抬头看向远处,方才见到那些人非是发现何种宝物,而是远处有一金翅神鸟与一人立古猿对峙。二者一身气息升腾,实力强悍,但听一声刺耳长鸣,那金翅神鸟便猛地划过金光扑出,与古猿战在一起。 轰然震颤之声不绝,十里废墟卷黑风。那金光扑闪之间,暗合大道神妙。古猿力能拔山倒,硕大拳头落在空处,轰入地面,当即便裂开沟壑无数。 咆哮与嘶鸣交织,电光与狂风起舞,二者战斗之势,只余波扩散,便使得周遭大片宫阙废墟化作齑粉溃散。 陆尘看得心惊,心中亦有些疑惑。 此战惊人,是两尊雄霸一方之主碰撞,但其本应各有领地,却又为何在此碰撞? “那金翅神鸟应当是金翼鸢,古猿到不曾听说过,但这两个家伙斗在一起,却绝非好事。今日似是有些怪异,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会生出这般波澜。” 陆尘摇头,未见到有什么宝物在此。他又看一眼远处正偷偷观望的几人,而后便不再停留,选了一个方向离去。 正文 第17章 可怜人 只行出不远,陆尘又驻足停下。 他见到远处光景,面上急变,而后转身踏上远处高崖,将自身藏于巨石之后,这才望向下方百兽如潮奔涌。若闷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各种妖兽嘶吼震天,亡命般飞逃,天上亦有各种怪鸟异禽飞过。 陆尘所在之处,并非极其隐蔽,亦有不少妖兽发现其行踪。只妖兽只顾逃命,纵然发现,也并无哪只妖兽上来找他。 待得渐渐平静,陆尘这才满脸疑惑的自巨石后方走出,目光望向深处,有些不明所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如此数量的妖兽争相逃命,其中甚至还有堪比金翅鸢的存在...” 他心中不明,亦有些惶恐。 如金翅鸢一般的存在都在逃命,兴许是那些长老口中所说的不详之事突发。只陆尘并不知晓所谓不详究竟为何,便只能揣测几分,却毕竟未曾见过,亦不知应当如何才是。 如此异状,让人心中疑虑不善。 “到此算来,不过行了二十余里,所过之处相对整个古墟而言太过渺小了些...如今我才得这些东西,若不继续深入,日后便没有机会再来古墟...” 陆尘心中纠结,举棋不定。 他欲要继续向前寻找机缘,毕竟外围珍宝太少,如今所见也最多不过一蛇枯藤,还未能如愿夺来。其他所得之物,不过泛泛,比那白玉兰花也不强多少,纵然想要突破御元境都难,更无法相比陈道才四御境。 只犹豫片刻,陆尘便决定下来,继续深入,却比先前更加谨慎一些。 此间怪异,他却不愿放弃。古墟之行,为弟子大会,便只有一次机会,若此般所得甚少,与陈道才拉开差距,日后再想追上便更加艰难。他本天赋无法相比,只运道稍好,而对方又得两仪本源传承之法,手中可演化天下道法万千。 而陆尘手中,也就只有秘法无双与刀法。钢刀已废,断刀不能随意拿出,秘法无双又弊端害人。有得有失,福祸相伴,也将陆尘战力极大程度的制约。 实力,修为...陆尘心中不甘,便越发冒险。 他又行进二十里,却未见任何异样,也收获数株灵药奇草。夜色渐浓,古墟有白雾升起,目力所及不过方圆两百米之内,再远便陷入一片迷蒙之中,看不清楚,辨不真切。 如此,陆尘便不再冒险,寻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将得到的灵药奇草塞入口中,运转修行法将其炼化。他体内血气升腾,如火炉炽盛,将周遭都烧得温度高了些许。待得一夜过,陆尘体内血气已经更加旺盛,命渊亦开辟广阔许多,数株灵药奇草耗尽,不留分毫。 “吃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药力会存留下来多少,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突破御元境了。” 陆尘吐出一口浊气,自修炼中醒来,目光精灿。 此间已深入古墟五十里,再有五十里,便到了外围尽头。内围有不详,不能进入,但此间范围极大,可寻之处不少,昨日亦有许多妖兽被惊得远远逃离,便少了许多麻烦。 陆尘未见有何不妥,也更加放肆,引动体内血气旺盛,速度更提几分,将附近可寻之处尽数踏遍。 又待五日,陆尘已经来到内围边缘,未敢真的深入其中,便在此地停下。这五日间,他手中灵药奇草已有十余株,又有许多已经吞服入腹,血气愈发旺盛。 “又开始有起雾了...” 他看一眼四周,眉头轻皱,又转而望向内围深处。 此间望去,古墟深处一片驳杂,是遍地嶙峋间古木参天,废墟沟壑有野草疯长,亦有许多难言的阴沉交织其中,莫名给人带来些许心悸与压抑。 温度渐凉,日落西山,此间暮色更浓几分。 “罢了,今日就在这里暂且停留,待得明日离开,去他处寻找。” 陆尘打了个冷颤,又后退几分,寻了个沟壑躲藏其中,而后直接将手中灵药奇草吞服入腹。 寻常人不敢如此直接使用,是因灵药奇草药力强猛,常人肉身难以化开,大多炼制丹药而后服用。若非修为深厚,鲁莽服用只会因肉身承受不住而崩溃,反伤性命。但陆尘有奇异修行法,以此炼化,非但不会承受不住,反而会尽数炼化提升血气,凝练血精。 天下修士难以计量,也就只有陆尘在这般境界能够如此吞服灵药奇草。 “也不知这修行法到底是何人所创,竟然会有如此莫测之力,能够将药力尽数化解。” 陆尘叹一声,又随意吞下一株灵药。 他体内血气如火,修行法运转起来,药力化开,血气当即喷涌。于命渊之间,生气勃勃而出,演化体内精血旺盛,又化血气长河铺筑桎梏之上,于此间化出血海瀑布。生气交织血气,光彩氤氲,玄妙难测,有轰隆奔腾之声传出,血海流淌,盘踞命渊之中。 陆尘心中微惊,连忙屏息静气,而后沉心修炼之中。 此间轰鸣之音震颤四方,他一身血气如火升腾,只片刻,便内蕴通达,成就御元境界,是水到渠成般轻易。 断刀轻颤,血色光华一闪而没。陆尘脑中修行法亦清明几分,可见御元境修行之奇妙,是修行血海升腾,铺满桎梏,而要突破则需得以血气如海,翻腾间贯通四肢桎梏才可。 人体有桎梏,打破而入新境界 “竟是要如此修行,却不知要铺满桎梏,需得多少血气才行。” 陆尘突破成功,心中亦喜,便觉得体内残留药力也被一同化解,当即便没有顾忌,将剩下灵药奇草尽数塞入口中,体内血气又旺盛几分,隐约可见成河之势。 此番突破已至夜半,月华霜露,幽幽难明。 隐约间,似有呜咽之音传来,似如鬼哭,又如狼嚎。 陆尘心中正一片轻松,忽闻如此,汗毛立时炸起。 此地算不得外围,却也算不得内围,是内外围分隔之处。那声音飘渺而来,似远似近,其中之悲,其中之伤,轻易可分辨出来。也或是先前突破异动吸引,那呜咽之声忽的近了一些,立时有狂风袭来,吹过沟壑上方,飞沙漫天。 陆尘头皮正麻,不敢乱动,将自己更藏的深了一些。 那诡异呜咽声却似随风而来,不断靠近,只瞬间又忽的更近几分,正在耳边响起。 陆尘心中惊慌,几乎尖叫出来,只能连忙捂住,不敢发声,亦不敢回头。他面上一片惨白,额头上亦渗出冷汗,生怕回头便见到什么不详之物正盯着自己,只待自己回头便被取走性命。 只是片刻,耳边呜咽停止,四周再归寂静。 但此间却似有些许异样,便是古墟白雾都散去,头上圆月高挂,投下一片霜白明辉。 陆尘捂着嘴巴,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更快几分。 月光下,他清楚见到自己面前石壁上便有一高大的身躯投下斑驳的影子,印在其上。此人模样如何不清,但其却分明趴在沟壑上都低头看着自己,未有丝毫声音气息显露,也不知究竟是活人死人,亦或如何不祥之物。 他心中惶恐,惴惴不安,许久不见动静,只能鼓足了勇气回头看去。 脖子似是有些僵硬,纵然回头也无比艰难。只待得完全转过,已过许久,而一张苍老有满是污秽与伤疤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正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贴近陆尘面前。二人相距不过寸许,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时扑出的热气与一身腥臭味道。 陆尘身子一紧,再控制不住尖叫一声,又顾不得许多,翻手取出断刀便斩过一道血华。 只铛的一声,那老人两根手指便轻易夹住断刀,未有任何气息显露。断刀古朴无华,其上血光收敛,亦是没有丝毫气息显露,犹若凡物。 陆尘当即瞳孔一缩,欲要将刀抽回,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撼动分毫。这刀像是长在老人两指之间,又似是被钢钳钳住,纵然他运转体内血气,用出全力,也不能将刀拔出一分。 然而老人却并不理他,将目光放在断刀上,面上竟是露出些许缅怀与悲意。他满是血丝的眸中显出水光,忽的一叹,随意松开双指,任由陆尘将刀收回。 “你...你到底是谁?!” 陆尘一个踉跄摔在沟壑中,抬头再看时,那老人又低头死死盯着他。 这人就蹲在沟壑边上,他一身破烂的黑色麻衣,手腕脚腕上有断了半截的铁链与漆黑镣铐,头发干枯油腻,满脸污渍与伤疤。有些伤口还未愈合,破烂的皮肉翻出脓血流淌。 “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陆尘吞了一口唾沫,心中愈发惶恐。 “死人,亦是活人。” 他隔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抬手间便有玄妙气息笼罩而来,将陆尘拘禁,而后自沟壑中带出,放在一旁,将其放开。 这老人目光深邃,上下打量许久,忽的笑了出来,似是嘲讽,亦似悲痛,声如鬼厉慑人。 “我沉睡一断古,终究还是等来了你。他们,也不曾放过你...” “什么?” 陆尘皱眉,不明所以。 只老人并不多说,于胸前破烂的麻衣间翻出一坨满是血污的绷带,然后丢到陆尘面前。 “带上。” 他只道了一声。 陆尘心中惊恐,不知这老人究竟什么身份,是善是恶,也不知这满是血污的绷带究竟是什么东西,便在原地犹豫不决,不敢冒险。 但老人似乎并无什么耐心,又抬手拘禁陆尘,而后将那满是血雾的绷带缠绕在他双手上。顿时,一股莫名压力笼罩其身,便是周身血气都难以翻腾,似是背负一座大山般难以承受。陆尘面上露出惶恐,待得身上拘禁消失,便猛地扑到在地上。只他又忽见老人抬手一指点在其眉心,而后便有光华一闪,脑中自然多了些莫名的信息。 “一生于棋盘之上,纵来生亦不得跳脱,不得真果!可怜人,可怜人啊,哈哈哈哈!” 老人嘴角咧开笑意慑人,又化作大笑,悲怆而且沧桑,犹似疯癫。 陆尘抬头再看,却见一滴泪珠方才落下,砸在面前地面上溅开,只老人却已经彻底没了踪影。那笑声渐渐远去,忽而一转,似哭似笑,引八方风来,席卷两百里,天昏地暗! 正文 第18章 古钟震天下(求收藏求推荐) 一夜不平,风嚎如鬼哭。 待得夜过日升,古墟方才恢复平静。只不久,又有妖兽自古墟深处亡命逃出,是因那不知身份的老鬼走过,方才如此。 只此间,陆尘却仍旧在与那诡异的绷带做争斗。 绷带染满血污,陈旧且布满破损,缠于双手之上,便身有千钧重担,难以抵抗。此般玄妙之力,只得引血气时刻旺盛才能勉强承担,而非肉身之力能抗。其中神奇,难言难明,肉眼可见其破损之处有道道玄妙痕迹烙印其中,难辨其中真理。 锁神法。 传承自断古之前,来历不可考据。 陆尘脑海中多出的信息便是关于锁神法,而此绷带便由锁神法而来,能压人气血以达修炼之效,是难得的炼体宝物。只此般神物,却并非陆尘能够掌控,若无足够气血之力,便无法将其取下,只能被动承受。 那老鬼究竟是什么人,仍旧无法得知,但其随意便授于断古前神妙之法,亦有如此宝物,实在让人难以揣测。但这般宝物,寻常人却消受不得。 “该死的老鬼,干嘛非得将这东西给我...” 陆尘挣扎起身,却只与先前相比行出百米而已,再无力为继。 他翻身躺在地上,却仍旧能够感受到来自锁神绷带的重压,一身血气亦不敢有片刻收敛,否则必然承受不住而肉身崩溃。如此消耗,若无承担之法,只能损耗自身。若以此为修炼,虽说效果骇人,却也承担了太大的风险。 这一夜,陆尘都不敢睡去,纵然疲倦也好,劳累也罢,始终保持着一身血气高涨,否则说不得便会被这锁神之法压死。 “还说我是可怜人,我又怎么会是可怜人!日后我还要击败陈道才,做两仪圣子,与采薇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后笑傲天下,做一世风流快活人物,可怜便根本与我不沾分毫。” 陆尘响起那老鬼所言怪异,忍不住冷笑一声,心中傲气仍旧未有收敛。 他只休息片刻,又咬牙站了起来,继续向着外围而去。 此间是内外围分阁之处,却遇到那般诡异的人物。若再向其中深入,说不得会有什么诡异之事。陆尘也不敢继续停留,却怎奈何无法取下这锁神法炼制的绷带,只能勉强挣扎。 不多时,他又停下休息,已是面上苍白,一身冷汗,血气也隐有枯败之像。只锁神法却似是有灵,其中玄妙莫测,重压也轻了些许,只适当其一身血气极限,而未有超出。 “该死...” 陆尘早已知晓这些,却不能明白其中道理。但见绷带破损间有道痕闪烁光华,身上重担又轻许多,只仍旧在其血气极限,不得丝毫轻松。 走走停停,行出不过一里,又见天色昏黄。 古墟常有雾起,只今夜却未曾见到。此间深处,渐渐响起奔腾之声,有无数妖兽自远处而来,路过一侧不远处,争相逃命远去。其中嘶吼咆哮,比起先前所见两次更甚许多,而其中乃至有气息浩瀚如渊般的存在也在逃命。 陆尘面上露出怪异,他已经猜到是那老鬼所过之处,便会有妖兽逃亡。也不知那老鬼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那些难言修为境界的妖兽都如此恐慌。 轰! 古墟震动,一声震响传来,与先前不过隔了片刻。 大地动摇,天穹破碎,化出万丈彩光升腾。回头所见,古墟深处有灵气冲天,化出百里玄光笼罩一方,而后缓缓落下,如梦似幻般奇异,隐隐有大道颂鸣之音传来,似是天公降世,而化神妙万般。 陆尘面上露出惊骇,亦见到远处有许多长老级人物出现,却只停留在内围边缘,未敢深入,而其中亦有当初送他与陈道才一起来到此处的两仪门长老。 轰! 又是一声巨响,黑风卷地,掀起万钧大石化作齑粉消散。肉眼可见的涟漪自古墟深处传递出来,又有一声钟响,震荡万里之遥。 陆尘心中惊恐,连忙翻身,将自己躲在沟壑之间。 那余波扩散,大地顿时少去一层。抬头再看,此间古墟已再非古墟,只一片荒芜,肉眼所及尽头都是一片粉尘,纵然灵药奇草也无法抵挡,尽数消湮,唯有深处亦彩光迷蒙,难见真容。而原本立于内围边缘的众多长老,亦是吐血倒地。再细看,才发现已经少了几人,竟是尸骨都没有留下。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尘面上一阵苍白,从粉尘之间勉强爬起。锁神法绷带仍旧难以除掉,压制依旧,他纵然想逃,也逃不掉多远。 那些长老早已尽数离开,不敢在此间继续停留下去。只陆尘先前埋入齑粉之中,却无人见到,亦无人带他离开。古墟有怪异发生,毁灭何止两百里,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尚且不知,但陆尘却是哭的心也有了。 “那该死的老鬼,真要害死我了...” 他看一眼双手上满是血污的绷带,面上一阵苦涩,只能运起血气勉强撑起身子,踉跄向着远方逃去。 后方又是一声钟响,却并无先前那般余波扩散。回头再看,古墟深处有辉煌彩光直刺苍穹而起,演化诸天万法,而大道之音更甚,如鸿蒙真仙莅临,又似玄妙演化而有千佛诵经。 幽幽钟声长吟不绝,万载霭霭似共鸣相应。 陆尘只听得阵阵钟声回响,似暗合大道至理。只闻得片刻,便连心跳也随着这般钟声频率一般。他体内枯寂的血气渐渐升腾,重复旺盛,耳边回荡之声更是莫测。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隐约可辨其中尔尔,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再难清楚其中更多。 只此几句,入陆尘耳中却入天书,无法明晓。他此间只叹这洪音神妙,纵然身上锁神法束缚也弱了许多。此间不可再留,陆尘亦明白古墟内围恐怕有变,便立时转身离去。 然未行多远,身后有风袭来。 陆尘回头看去,却只见一满是油污伤疤的大手向他抓来,尚且来不及惊叫,已经被拘禁原地。再看时,正是夜里那老鬼。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中仍旧满是血丝,抬手便带着他向内围而去。 耳边有疾风呼扯,眼前光景急变,只顷刻便落定。陆尘眼前恍惚,这才终于见到古墟中心不过一座高山,而山上有一古刹,刹中有一七级罗刹塔,塔顶一古钟正摇晃作响,声音幽幽传出,震动世间。 老鬼又一步跨出,而后将陆尘丢下,就在这罗刹塔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开我!” 陆尘心中惊慌,怕此间真有不详,却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此般禁制。 这老鬼修为惊人,亦能随意送出断古前早已失落的秘法。其身份究竟如何,陆尘根本不敢细细思考,只如今身陷古墟内围,又有此地怪异。那钟声始终不绝,化出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引大道靡靡之声震响,仿若闷雷震世,穿梭亘古而来。 眼前光景虚幻,再看时,那老鬼步步生莲而去,踏下万般玄妙登罗刹塔而上。他来到那洪钟前,抬手握拳,又撞得声波阵阵。 陆尘看得不明所以,但见处,整座古刹却渐渐化出金色星芒飘散。它们像是已经等候了许久,如今方才完成使命,便化归本源,融于天道,再不存于世间。而此间万物,唯有这一座七级罗刹塔与古钟不散,亦显化金光璀璨,而星光如同大道飞来,烙印其上。 金字飘渺难觅根本,却又缓缓浮现,。 “人间善恶不辩,我当一刀断天,匆匆人世四百年,哪得闲看凭栏?只苦海无涯,叹回头无岸...” “修道难堪天命,悟法需是真经,喜乐悲欢缘无定,一笑苦海平。袈裟亦无清静,不过一场伶仃,看得万丈红尘过,世间本狰狞。” 只两首诗,亦有玄妙其中。 它们像是穿越万古而来,穿越时间与空间而来,映入陆尘眼帘。 他看不懂,亦看不穿,只能感其中之悲,会其中之难。只再看,烙印此般之人初时不辩善恶,有一刀断天之豪情,却又如何匆匆四百年,而叹回头无岸? 命渊间,断刀轻颤。 它于陆尘体内长吟,声悲意怯,似是与钟声和鸣,又或叹诗中所言。三分悲凉,三分沧桑,而有四分不甘。 如何?不过如此。 “世间本狰狞...” 陆尘心中有难言之伤,呢喃一声,说不出为何难过,只觉凄凉。 那老鬼又敲一声钟鸣。 洪钟厚重,青铜所铸,烙印万般纹痕其上。此一声钟鸣,震荡万古而空,便是这天下都要感悲。 那金字化出神光,遍地金莲开仙池,而后扭转浮现,隐隐化出一页金书。其上字体古老,难明其意,又有大道之音浩荡,庄严而靡靡,难寻根本源头,是万法所过。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只听如此,陆尘便觉脑中昏胀,不堪再承受。然大道之音不绝,化出万般金光演化世间万法,而后没入其眉心间,金书亦落入其命渊。而后他眼前一黑,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老鬼立于罗刹之顶,面上神色越发难言,又一拳撞响古钟。只此一下,古钟轰然荡起无尽彩霞,洪音震震,响彻乾坤十万里,震动春秋万古间。而后骤然崩摧,裂作无数碎块落下。 只洪钟破碎,却钟声不绝。那老鬼忽的笑了出来,也哭了出来,他如疯如魔,仰天咆哮,荡起雄浑气息直冲霄汉,搅动天下大乱!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域震荡风雷激!乱世过,乱世临,古钟震天下,万般缘法起!啊——!” 正文 第19章 葬仙山 这老鬼似是疯魔,又如癫狂,仰天乱舞。 他一身气息翻腾不休,震荡天地惊变。无垠苍穹浩荡难堪其深处,而此间金光闪耀,彩光纷呈,化龙凤则破开虚妄,搅动万里风云,引而上应天宿,有无尽星斗浮现,神妙莫测。 断刀于陆尘命渊间鸣颤不知,阵阵长吟悲戚,自其肉身破开一道血红之光破出苍穹。其威震世,染半边血天。 只此一切,陆尘却并不知。 他沉浸于虚无之中,所见之处只一片黑暗。眼前金光浮现,那一页金书再度现身其面前,其上金字辉耀,又有万古神音破历史长河而来,于其脑海中震荡。只此间百字余,却有大道靡靡浮现,演化诛天万发于其间不灭,是万物之初始。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陆尘立于此间,眸中渐渐呆滞。 他口中无意吐露,似听得大道之音而复诵。 “天下万物之始,始于道所生之一,一生二为阴阳,二生三元,三元演化万物,故道为天下万物之母。道是一,此一由自然无名之始而来。有之始者,太极之初也。太极有始之初,名虽未立,理则已具。天地以此为始,万物由此得生...” 恍恍不觉此间经年,待得其清醒而来,只茫然,又忽觉头痛欲裂。 一页金书轻震,而后溃散,金字亦闪烁万千光华,悬浮而出,照亮此间虚无空洞。肉眼所见之处,有血河流淌,亦有生气勃勃迸发。于此,是命渊所在。 陆尘瞪大眼睛,却见得金字飘散,而后印在命渊之上,烙下一个个拳头大的字体。此般字体古老而难辨其中道理,他亦记不得先前所闻所想所念,只冥冥看穿命渊上古老字体正演化万般道法,亦有血红光华流淌而过,而后将此间命渊开辟,越发巨大广阔。 生气喷涌不休,亦有血气滚滚化作长河流淌,盘踞命渊之中。 他头疼更甚几分... “啊——!” 陆尘猛地醒转过来,一身血气如火炉炽盛,于体内化出血光如虹。只此一瞬,其肉身越发通透玲珑,有天下万般灵气引来,注入其中,没入其筋骨血肉。而此玲珑宝体当得上活灵精,又堪比灵药奇草。然之片刻,灵气又散,是洗刷体内所有驳杂污秽。 筋骨咔嚓作响,陆尘亦感觉肉身有万千蚂蚁食咬一般痛痒,却被老鬼束缚在原地,连挣扎也不能。他肉身渐渐伸长,待八尺有余,方才停止。原本稍有瘦弱,而此亦显些许精壮。只此二八之龄,面上稚气全消,并非俊美如妖,却也仪表堂堂。 轰! 一声爆响,陆尘体内血气更盛几分,亦有断刀迸发刀气收敛而归,将老鬼留在他身上的束缚都斩得破碎。 陆尘只觉双腿一软,疼痛尽去,脑中昏眩再难堪得先前浩瀚道法,而后直接倒在地上。 他仰面所见,那老鬼身上荡起神光冲云霄,直入天穹两万里。此间万般,似有千佛诵经,引遍地金莲仙池,亦有道法茫茫,演化三千。 那老鬼忽的一声大笑,嘶声高歌: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哈哈哈哈!” 陆尘只觉得此声震耳,亦无法理解其中道理。 人间常说有三道,无出人、仙、鬼三法。陆尘知道这些,却不知道而后是何意。但见那老鬼双手虚空乱抓,竟是有无尽道痕抓入手中,又似演化天穹星宿,将万般星辰日月都纳入掌心。 此间玄妙莫测,令人震撼。 然片刻,天地巨颤,亦有万般灵力汇聚而来。 那无尽道痕骤然迸发千里神光,将此间天地撕出一道巨大裂缝。老鬼狂笑不止,又转身而来,将陆尘抓入手中,携他一起冲入裂缝。 陆尘欲要挣扎,却终究无法摆脱。 入那裂缝中,他便再无办法,只能认命。眼前所见有光景变换,只不多时,于一片阴煞之处落足,所见极尽都是荒芜。此间茫茫毫无生机,又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诡风呼嚎如刀,待得心神定下,陆尘便感受到此间有莫大威胁。 然老鬼却仿若出入无人之境,将陆尘夹在腋下,一路大笑而去,口中亦高歌不止。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他一唱结束,又复一遍。 其声震陷苍穹,其气浩荡万里,是此间百鬼呼嚎而其,有万千虚幻浮现。肉眼所及处,皆是鬼气森森,竟真如老鬼口中所唱,召来酆都万鬼出没。只酆都一说,不过人死如阴界暂且停留之处,是传说,是虚幻,比起仙人更加难以寻觅。 有人传说,断古前血天大圣救心上人不成,怒欲狂,而以手中一刀破穿阴阳两界阻隔,杀过人仙鬼三道,搅动天地阴阳逆乱,便曾经杀过酆都。是真是假无法言说,若天选大圣还在,兴许能够道出一二。然此般世间已无真仙,唯有飘渺而已,又如何可知这世上真的有酆都。 行出许久,下了山岭,又行极远。而身后有万鬼跟随,嘶吼不断,将陆尘吓得面上苍白,心中亦无比惊恐。 所见所闻,不过鬼哭狼嚎,又有阴森气息流转,似是不详缠绕。 而不久前,他见到山岭前有一破旧石碑,像是经历无数岁月,早已满布裂痕。而其上,有大字刻印,其间煞气森寒,有血光流淌,震慑此间万鬼。亦有无双刀意迸发,凌厉万分,可斩天下万般。 “血鬼岭”。 只三字,镇万千鬼怪于此间。 老鬼朗声高歌,惊起蛰伏鬼怪出没。它们飘然晃荡,无脚悬浮,但见老鬼一身神光,口中高歌亦有道法玄妙,让此间鬼祟无法靠近。污秽之气流转,是阴森诡迷,待得老鬼行来,尽数破开。 待得虚妄不再,面前显出一高山拔地而起,其上无草无木,只有嶙峋怪石,似如狰狞恶兽仰天咆哮。陆尘抬头所见,竟是有一黑月入得此兽口中,是吞天食地之处,亦是大凶所在。 他面上更加苍白,再无丝毫血色。 那山下,又一尊石碑歪斜,满是裂痕,亦有缺损,几乎倾倒。 “葬仙山,亘古之凶。” 其上黑字流淌莫名气机,有无尽凶险藏于其中。只看一眼,忽觉天地震动,抬头所见,那如兽凶山亦活了过来,似要腾跃扑下,将他吃下。 陆尘呆了一呆,而后神经紧绷,尖叫连连,转身便逃。只片刻,有长歌演化万法神光破空而来,撕裂面前虚妄迷蒙,竟是将那凶山镇压。再看时,眼前不过仍旧如先前一般,凶山食黑月,吞天亦吞地,是亘古之凶,而他亦仍旧老鬼腋下。 只再看,那七字渐渐消湮,而后化出金光灿灿,浮现神妙古字。 “无欲永恒,怎奈狰狞,刀破山河踏罪行。此生痴情,两坟一冢,仙路染血万古空...——林柯留字,评血天” 他看得清楚,也不知自己如何认得这些古字,但心中震动却远比面上显露更甚。 林柯,便是断古前最后一仙人,与封仙榜烙印名讳,证道成仙,亦是拯救宇内四方而破血腥纪元之人。传说中,他与血天大圣同出一处,生而天资绝世,不似血天一生废体。而两人却恩怨纠葛极多,是一生挚友,一生大敌。只血天走了错路,杀穿阴阳两界,染一身因果,天下万般容不得此人存在,而其亦成魔仙。林柯便无奈一场血战将其斩灭,重现天地正道。 然此处,却见林柯评血天。 “此生痴情,两坟一冢?” 陆尘心中不明,只眼角所见,那倾斜碑后忽有一血眼鬼魔出没。它面目狰狞,一身煞气,瞪了陆尘一眼,其中杀意凛然,森然可怕。 此物不似生灵,嘶吼无声,回身一掌便轰在石碑上。石碑震动,又现一道裂痕,更倾斜几分。 老鬼于此间停留许久,口中高歌不断,却面上显露忧伤感怀。 那血眼鬼魔将他惊醒,而其口中高歌更甚。他麻衣破烂,忽的迈步而出,脚下踏玄妙道痕显化万千璀璨涟漪,而后口中高歌化作一缕金光,如利箭而出,将此间森然气机都轰成粉碎。 天地间一声凄厉长嚎,那血眼鬼魔半身残破,血眼中亦浮现些许惊恐,而后身形化作烟雾,没入石碑之下。 “既已死,又自言看破,却为何要留下如此执念心魔?人故去,人再来,缘法起落,是不该再现世间...” 老鬼叹了一声,面上亦有悲戚。他又上前两步,蒲扇般的大手轻然落在石碑上。但见金光浮现,大道靡靡,万千道痕由虚空浮现,而后笼罩下一片彩光迷蒙。这石碑早已近乎断裂,如今老鬼一掌,却是将其修复,亦有万千痕迹融于此间,将其重新摆正,亦将那血眼鬼魔又镇压下去。 身后,万鬼立时嚎哭,而后尽皆散去,再不敢跟随。 “老鬼,你到底带我来了什么地方?咱们赶紧回去好不好?” 陆尘心中再也承受不住,又响起先前那血眼鬼魔看他的一眼,其中杀意凛然,似是有弥天大恨。他心性尚幼,不堪如此,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然老鬼却只看他一眼,并不说话,几步踏出便登山而去,将陆尘吓得哭声立止,彻底慌神,开始死命挣扎。 “你这老鬼真的疯了?!这是葬仙山,是堪比北荒吞天古洞的可怕凶地!这事就连我这乡村野夫都知道,你怎么还要进来?!王八蛋,混蛋,你要是活腻了想死那就去死,别拉着我一起啊!” 正文 第20章 一念长跪,亘古不休 只陆尘如何怒骂,老鬼面上也毫无波澜。 他口中高歌已止,脚下缩地成寸,只几步便来到山顶。 葬仙山,是断古前而成的凶地,无人知晓此地究竟如何出现,又为何总有莫名杀机缠绕。但凡生灵来此,必然遇万鬼纠缠,有莫名不详杀人。便连大圣亦曾葬身此处,只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此间究竟有何,又是否真如其名,葬有仙人,天下无人可知。但如今所见处,山巅光景清明,又不过一片荒芜。四处有黑石狰狞怪异,似群魔乱舞,而寸草不生。 陆尘面上一片死灰,心中亦无比绝望,便连安然离开的念想都断了。 他能感受这山上有杀人气机存在,虽不可捉摸,却十分清晰,缠绕不休。黑风吹来,有莫名血腥入得鼻间。但看前方,怪石之间,似有乱石堆起,亦有墓碑倾倒。 老鬼携着陆尘,又近几分。 杀人气机更盛一些,陆尘只觉得一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只四顾而去,却见不到任何怪异,但森然冷意却直接没入骨髓,让人灵魂都要冻住,血气也无法翻腾。 到了近前,老鬼忽的将陆尘丢下。 他痛呼一声,却已经没有了骂人的心思。此间是葬仙山,纵然逃脱亦不能,只能恼恨的瞪了老鬼一眼,又转头看向面前这大片乱石。 乱石高不过三尺,皆是此间碎裂黑石而成,似是矮坟两座。坟前,有木碑插入山中,纵然不知经历多少岁月,却仍旧未见腐朽。而其上,血字狰狞,仍旧有华光流淌,鲜活无比,却又透出悲凉与绝伤。 “吾妻,赢氏归处” “吾愧,妖氏归处” 两座矮坟,两座木碑,只十二字,却有绝望透笔锋而出,虽血光流淌,入得心间,有死气萦绕。 陆尘不由皱眉,忽觉心中有难言之痛,挥之不去。只此十二字,再看时,似能见到两明艳绝代女子为一人成伤。她们风华不再,红颜逝去,化归天地间黄土一抔,枯骨一具。又有恍惚,再见一人纵横世间。他一身傲骨嶙峋,杀过天下万般,敢与天斗! 只走过一生,落幕凄凉,他孤身来到一处焦土。此间两坟,便一跪不起,泪洒长空。 他一身伤,一心伤,一神伤。 只待年华逝去,苍老如朽,一身傲骨尽收,徒一声长叹,极尽悲怆。 此经何年,沧海成桑田,故处焦土成山,然他仍旧不肯起身。 常有大雨磅礴,洗净苍生。只他有多少悲痛,便有多少无奈,有多少愤恨,便有多少伤怀。然天地怒之不休,常落惊雷,又起黑风,便得此身随风而去,仍留一念于此长跪,亘古不休... 恍惚间,又有歌起。 “修道难堪天命,悟法需是真经,喜乐悲欢缘无定,一笑苦海平。袈裟亦无清静,不过一场伶仃,看得万丈红尘过,世间本狰狞...” 老鬼仰天一叹,将陆尘惊醒。 他方才心伤,醒时正跪两坟前,泪流满面。似如那人般,一身伤,一心伤,一神伤,亘古而来,落于他身,他心,他身。 “林柯来过,叹他一生痴情一生苦,送他最后一程。却不想,亘古匆匆过,他之一念,仍旧不愿起身。” 老鬼声音哽咽,眸中浮现伤怀。 “是...血天大圣?” 陆尘擦去面上泪痕,仰头问了一声。 老鬼默然点头,转身抓了两块黑石上前,手指一捻,便化粉尘落下。两坟各一,是添一抔土,却被黑风吹散,未曾如愿。 陆尘又抽了抽鼻子,仍觉得心中难过。他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如此,但见此间两坟,却似又经历一场人生。回头再看,一切却不过虚妄,想不起来,已随风逝去。历史长河幽幽,从不曾停止,它洗刷天下万般苦痛,亦带走天下万般昌盛。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因果如此,循环如此,天下万般不出其中。 只陆尘却想不通,想不透,待得起身,又觉似有杀机一现,是一双充斥怨恨愤怒的眼睛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面上露出惊恐,亦渗出冷汗,起一身鸡皮疙瘩,却未曾见到何物出没。 陆尘四顾许久,仍旧未能如愿见到什么。只脑海闪过一念,又响起那血眼鬼魔看他的一眼,其中便如先前杀机一般森然可怕。只老鬼口中所说,那血眼鬼魔是“他”所留执念心魔。 他? “血天大圣所留的执念心魔?但这执念心魔却又为何对我如此怨恨?” 陆尘摇头不解。 只今日许多,他都不明所以。这老鬼究竟为何带他来此,陆尘也同样不知。然先前所见,是血天大圣之伤穿越亘古而来,却落他心神之上。跪地也好,流泪也罢,为何都是自己? “看也看过,伤也伤过,便走吧。” 老鬼立在原地许久,忽的道了一声,而后便抓起陆尘转身离开。 他几步便下了葬仙山,又回头再看,仍旧不过一凶兽模样吞食黑月。此间黑月似不起不落,只限于此,不得跳脱。亦如血天大圣一念长跪,纵然万古,仍旧不休。 “你若有心,日后再来此地,便也添上一掊土。纵然不能,也无妨...” 老鬼道一声,又叹一声,面上颇多伤感。而后他双手于凭空抓出道痕流转,将面前虚无撕出一道巨大裂缝。 然他并未迈步进入其中,只抓起陆尘,将他丢了进去。 道痕隐没,裂缝愈合。 老鬼只一人留在此处,又转身去了山下石碑所在,靠在那碑下坐着,渐渐出神。 ...... 浪潮扑面,金沙细软。 陆尘坐在岸边,面上满是呆愣。 那老鬼有大本事,能以双手于虚无抓出传送道痕,撕裂空间。只到此已有半个时辰,陆尘却仍旧想不通自己究竟到了何处。肉眼所及,海天一线,而身后有万木争容,难觅路途人迹,亦有兽吼鸟鸣,藏有凶悍气息。 “该死的老鬼...” 他肚中响了一下,方才觉得腹中饥饿,又骂一声。 只身后古林有妖兽出没,而手上亦有锁神法绷带缠绕。一身血气受到压制,行动都难,更不要说觅食,亦或穿越丛林寻觅人迹。若真要进去,恐怕用不久便会遇到凶悍之兽,反而自己成了食物。 “该不会要饿死在这个地方吧...” 陆尘满脸哭丧,又看一眼手上满是血污的绷带,腹中再响一声。 常人若不吃不喝,只得三天便亡。修士纵然不同,却也有极限,若非有辟谷本事,便离不开食物。先前他便被锁神法困住,日夜行进不足两里,而此番折腾,又是一日。 两日水米未尽,纵然有些灵药奇草也好,却无奈早已被陆尘吃得干净。如今他一身上下,不过一柄断刀,一古铜戒指,那页金书也早已化作数百大字烙印命渊之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此间葬仙山一行,未有任何收获,不过听那老鬼高歌不断,又莫名一跪。陆尘心中不解,亦觉得其中有妖,不愿多想,如今只想如何才能回去两仪门,亦或找些食物填下肚子。 托着疲累的身躯,陆尘又行出许久。他步履沉重,留下一串脚印,身上血气也渐渐干枯,难以升腾。 “真是善恶有报,兴许就是因为我杀了清水村的人,便糟了报应才遇见那老鬼,走了一趟葬仙山,又被丢到这种地方...” 陆尘口中碎碎念,不停地抱怨。 他看到手上绷带,心中更是恼怒,便直接探手撕去,想要将其毁坏。只毁坏不得,却轻易便解了下来。陆尘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将这锁神绷带解开,当即愣在原地。 压力骤去,血气升腾,纵然已经枯朽,却也比起先前更甚许多。而身体只轻盈,更是难以想象,似是一跃便可上得天穹摘星斗。 陆尘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面上当即大喜,眼眸晶亮,只几步踏出便行了百米,耳边风声呼啸,光影亦快得乱了视线。待得停住,他又不住的腾跃挪转,感受体内血气深厚。 待得终于平静些许,他又仰天大笑而声郎朗,似有万丈豪情压抑不住,亦有心身畅爽难抒放。 锁神法,是断古前传承,而此绷带便以锁神法为原本而炼成。若要解开,需得血气高涨而命渊浩大。那一页金书化出金字,烙印陆尘脐下三寸桎梏命渊,又开辟几分,方才使得他有能力自行解开。 如此言来,便入那葬仙山所在之前便可摆脱,只陆尘却并无察觉。若非心中有怨,恐真要被锁在此地,成了亘古以来第一个饿死的修士,贻笑大方。 “不过这东西倒是好玩意,日后修行,还真的要靠它许多。” 陆尘心中畅快,便是再看这满是血污又破旧不堪的绷带都顺眼几分。他将此物收入命渊,而后便转身进了丛林。 只不多时,便见到树上有野果,而此间亦有些许寻常野兽出没。他心中欣喜,摘了许多野果存入命渊,又追得一头花豹,这才回到海边沙滩。但见水中有游鱼出没,陆尘又丢下花豹野果,褪去一身衣物入海,寻了许多水底之物方才罢休。 然寻得许多,却无生火之法,陆尘只能以野果充饥,又舍不得猎来的许多野味,便一同带上沿海边寻离去之路。 他心中再无担忧,步伐便轻快许多,口中轻哼出声,亦欢快十足。只如此哼唱而来,却有些怪异,与老鬼那般肃穆郑重完全不同,变了些味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正文 第21章 明月长生殿 一路高歌行进,三日后,陆尘才终于见到有人烟存在。 海边渔村,一派朴素寻常,常有渔民出没,只身着斗笠蓑衣,撑船海上,撒网捕鱼。只此间却与陆尘想象中稍有不同,肉眼所及之处,渔村虽然平常,却有许多修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其中,更有许多难堪修为境界的强者出没,让人生疑。 陆尘不明所以,见到如此,也不由得小心谨慎一些。只是他出门本为弟子大会,身上并未带有任何金银细软,谁知遇到那老鬼走了一趟葬仙山,又来到了这般地方。 行在路上,纵然想吃喝住宿都难。 “让开!都让开!” 陆尘还在观望四周,亦想要打探一下这渔村究竟为何会有如此数量的修士出没,却忽闻远处有喝声驱赶众人。 他还未摸清此间究竟如何,便不敢随意与此般人物冲突,让到一边。 街道宽广,许多修士都闻得喝声,亦有人知道此般张狂之人来历,面上露出骇然,而后拉着身边朋友尽数后退。 只片刻,陆尘便见到有如牛般大小的异兽悬地三寸而来。此兽身有豹纹,头有牛角,通体金光迷蒙如同火烧,神骏威武。待听得周围人说,陆尘才知此兽名为金狡,传承有一丝上古之兽的血脉,成年便可力撼大能,非是寻常存在。 人群议论不休,更让开许多。 而金狡之后,拉有一铜古马车,亦是悬地三寸而起。此物通体青黑,有异木围笼,窗上一帘白纱,但见其中有人端坐,却看不清模样。待得过后,又有金甲骑士统一骑乘青鳞异兽如马,步步踏空而行,同时一股威严肃杀气息而来,让人心惊。 陆尘看得心头狂跳,却未能见到许多,此一行人便走得远了。 “是古世家公孙家之人,没想到这次竟是将如此人物都惹来了,只可惜未能看到来人究竟是谁。” 陆尘听到一旁有人惊叹,当即转头跟上。 “这位大哥,你先前所说那些启程异兽之人是古世家的人物?他们到底为何来此?” 闻言,那人回头看向陆尘。 但见陆尘不过御元境修为,那人微微摇头,面上露出怪笑。 “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却实在招人笑话。你若是不知公孙家之人为何来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凭你这修为,唉...” “我是真的不知。” 陆尘挠了挠头,面上露出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说。 “我...是在外游历,不小心触动了道痕,落在这附近,今日才寻到此处人烟,却真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又看陆尘一眼,有些意外。但陆尘面上尴尬一眼可见,分明便是说谎,那人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摇头笑笑便不再理会,转身与朋友一起离开。 陆尘见此,无奈摇头。 他口中所言,实则并非完全虚假,不过有些不同与含糊罢了。说是游历,如弟子大会那般也能算是历练,倒并无太大出入。而触动道痕一说,实则不过那老鬼所为,但也可笼统以如此说法。只他并不擅长说谎,亦未曾有过太多阅历,便将内心不安显露出来。 只此次算作经验,陆尘又转身去询问他人。 待得片刻后,他才终于知道此间为何会出现如此数量的修士。是因先前一月,由此向东,入海三百里处有异象升起。具体如何尚且不知,只知此间附近是妖兽鹏族所在,而那异象亦是被鹏族之人发现。只此间渔村亦能见到,而鹏族疏忽,这才使得消息走漏,引来许多修士。 但想来此间已经有许多大势力得到了真实的消息,也知那异象下究竟是何物出没。只这些大势力闭口不言,虽众多修士都得到消息,却也并无几人真的知晓到底所谓何事。 “只说有异象,却不知道是什么异象,引发异象的又是什么东西...” 陆尘听过之后,道谢离开,独自一行行在街上。 他心中仍旧有些疑惑,也知此处乃是东盛东端,距离两仪门所在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若想要回去,传送之法必然少不了。但他没有本事如老鬼一般,随手于虚空一抓,便有万千道痕演化,撕裂虚无而传送到远方。 想要回去,也不知需得何年何月才行。 一念至此,陆尘又忍不住骂了几声,响起凌采薇还在两仪门中等他回去,却不想出了这些事情。那古墟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只有一尊七级罗刹塔尚存,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若是长久不会去,恐怕两仪门真的要当他死在那场余波之下。 “采薇,你可千万别真当我死了啊...门主师尊,你也要多多坚持,千万别将门主之位传出去,否则采薇就真的要嫁给那陈道才了...” 陆尘满脸哭丧,行到渔村外的海边找了个地方暂且休息。 日头渐落,夜色昏黄。 遥遥天边,隐约可见一片彩光纷呈。日间阳光炽盛,只肉眼难以见到,但到了夜晚,那彩光便显得更加真切一些,能够看得清晰。 “唉,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 陆尘看了许久,一仰头便躺在岸边礁石上。 他对那异象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这异象之下又有什么宝物。此间已经来了太多的大人物,更有古世家公孙家之人出现,纵然他有意要争夺些许,也不过天方夜谭。而陆尘亦只一心想要回去两仪门所在,但其间只差距,便是走上百年也未必能成。 “要命...” 陆尘又叹一声,面上满是气恼。他随手抓来身旁一块顽石,运起全身血气,而后将其掷出,有风声呼啸刺耳,是为发泄。 那石块遥遥飞出,落在海面上,遥遥一声传来,已经沉入大海。 夜间湿凉,有海风吹来咸腥,吹动陆尘一头长发飘荡。他身无分文,亦舞出安身,只能在此勉强过夜,一如先前几日般。 待得清晨,远处幻彩被日光敛下,再看只有些许迷蒙可见。那异象之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到底因为什么才会生出如此异象,都难以得知。那些大势力之人不愿多说,如陆尘这般人物也无法得知。 他在村中闲逛许久,又见得有大人物来此。 只陆尘却对这些并无兴致,他只想尽快找个办法回到东盛北处,免得两仪门真将他当作已死之人,从门中除名。只此间虽有办法却无法实施,便如昨日所见,金狡拉战车之人,身后亦有骑士跟随,是公孙家之人。此般大人物会到这种地方,自然借助了传送之法。 只无亲无故,又怎会将助他离开? 陆尘心中无奈,只抬眼却见远处一酒馆之前有金甲骑士列队守护,想来是公孙家大人物在此中休息。 他面上露出疑惑,还道此般人物不会出没寻常之地,纵然吃喝也绝非如此渔村酒馆便能满足。却不想只今日便在此间遇到,但他身上并无金银,也无法入得酒馆尝试接近。 不多时,远处又行来几人。 当头一人身着金纹黑杉,龙行虎步,剑眉入鬓,身后背负一七尺大剑,堪比人高。只此人目光凌厉,似察觉陆尘视线,便转头看来。 仅一眼,陆尘便觉得似是有剑芒自那人眼中射来,顿觉眸中脑中一阵刺痛,禁不住连忙转头,不敢再看,心中亦有些惶恐。 那人冷哼一声,转身便进入酒馆之中。 “仗势欺人,不就是实力强点么,竟然如此张狂!” 陆尘回过神来,面上隐隐发白,不由暗骂。但他知这人自己得罪不起,便转身绕过一条小巷,到了别处再看。 只不久,他又无奈出了渔村,去得远处丛林间寻觅一些野果,方才解决食物的问题。 而后一连数日,渔村中常有人来,原本不大的村子更显拥挤。而陆尘也不再进村,如他这般修为低微之人大多都被赶了出来。有人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此间渔村已经被诸多大势力占据,而一些消息也渐渐放出。 明月长生殿。 那异象升起之处,曾有一名为明月长生殿的宫阙现世,传说是断古前一位大圣的故居,亦有人说那是真仙遗留之物。但究竟如何,没有人说的清,毕竟血天大圣杀过天上地下,又杀过阴阳两界,让许多传承都断绝,亦使得许多记载都遗失。 而后天选大圣为天下苍生,又抹去了血天大圣留在此处的许多痕迹。纵然并未完全抹去,却也让更多东西就此失传。血腥纪元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时代,出现过什么,消失过什么,如今已再难知晓。而世人所知,不过血天与天选两位大圣于封仙榜下一成魔,一成仙,留下两人些许传说,便再无其他。 明月长生殿来历神秘,诸多记载被毁去,却也有部分遗落下来。 其中最诱人处,便是明月长生诀。若能得之,修炼成功,便可如仙人般长生不死。有人疑此为真仙遗留秘法灵决,亦或天选大圣所留。但这些信息是否真实,却无人可知。 明月长生殿非比寻常,又有如此传说,自然非是寻常之处。明月长生决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天下人修行所求不过长生。纵然不过传说,纵然希望渺茫,却仍旧值得天下人前仆后继而来,为此冒险! 正文 第22章 井底蛙 陆尘听得众人如此说法,心中长叹。 人之欲,无穷无尽。若无修行,便想修行,若得修行,便望长生。但此般天下,欲望才是推动世间一切前行的根本。若天下人都无欲无求,那此天下也不过尔尔。 只他并无兴趣,仍旧在考虑应当如何回去两仪门。 村民口中所说,此间四周荒凉,方圆万里之内,也就只此一处人烟。纵然有其他村落,却也不过千里之内,并非任何宗门在此附近。想要离开,若非传送之法,便并无他法可行,否则说不得困死荒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陆尘心中不解,又看向远处驻扎村外的诸多修士,其中亦不乏有与他一般年轻而修为浅陋人物。只他们却有宗门在身后,以门中强者催动传送玉台而来。他早已动过心思,要借这些人离开,却接连碰壁。 来此之人,只为明月长生殿而来,并非收徒。而陆尘亦涉世不深,总被人猜疑出许多,反而引得许多人警惕。 来此间已有半月,只陆尘却每日以野果为食,身上更多了些狼狈,是有偏激之人猜疑陆尘,欲要将其拿下所致。为此,陆尘只能叫苦不迭,已不敢再随意接近任何人,只能藏身野林之中,在寻其他离开的机会。 这一日,天边晚霞如火,烧透千里红云,蔚为壮观。 待得夜间,又有电闪雷鸣,乌云压境,一片沉闷。 陆尘躲在野林中,遥遥观望,但见那海天昏暗之处有彩光纷呈,忽的化出万千龙凤裂空而去,搅动四方风起云涌。乌云汇聚,雷光闪烁,狂风如岚而起,呼嚎若鬼哭。 渔村中万千人都在等待,似是今日便到了明月长生殿现世之时。 那异象出现已有月半,待得今日方才有此天变出现。 万里狂风卷起达浪滔天,乌云倒悬如漏斗,垂下三道龙吸水盘旋。雷光交织间,天地一片苍莽,惊得众人连连惊呼。 陆尘亦看得震惊万分。 大雨磅礴而至,天地一片昏蒙,似是末日临近,又恍惚回到混沌所在。然只一夜不停,待得翌日仍旧如此。而后一连三日,狂风不知,大雨不停,海浪翻腾之间将那渔村都彻底淹没。 待得第三日,东南方向有金光遥遥而来,落定可见是一金发男子。他着一身金袍,身姿伟岸,有桀骜之气迸发。身上气息燃起金色火焰,恐怕压力让许多人不敢高声。而后不久,金狡再现,亦有鸾凤和鸣,但见剑意冲霄,有三人自远处而来,与那男子汇聚一处,遥遥观望远方天地间唯一所在。 明月长生殿将现,异象纷呈。 然此间狂风暴雨又连续两日,方才止休。那异象所在,仍旧不过龙凤遨游,破开漫天阴沉,垂落彩光如虹。 “难道明月长生殿现实不过虚假,实则是未到时候?” 有人开口疑惑,所见之处不过乌云滚滚,压抑莫名,却风平浪静,再无任何特殊。 纵然那立于虚空之处几人,亦面上露出疑惑。只他们又等待许久,似是真的确定明月长生殿不过蒙骗众人,只现异象而并不出世,这才渐渐离开。 这几日,陆尘只在野林间淋了个一身狼藉。 他只盼明月长生殿尽快现实,引得此处众人尽数而去,他也好再找机会离开。此间许多人都将他当作怪人片刻,要追杀捉拿,苦不堪言。然如今再见,明月长生殿却未曾现实,更有许多人已经准备离开,陆尘也起了心思,选定一方要追随他们一起离开。 只陆尘刚刚靠近,就被发现,而后将他驱逐。除此之外,亦有许多势力都看来,面上露出嘲讽,乃至有人出手,逼得他只能再次抬走。 “混蛋!真是一群混蛋!小气鬼!” 陆尘咬牙暗骂,又转头看向远处,已经见到有许多人都催动传送玉台,将虚空撕出裂缝,接连离开。 但他也只能看着,却根本没办法找机会追进去,一起离开。纵然真的追进去,落地之后,说不得还会遇到追杀,有丧命的危机。 “不过就是顺道带上我而已,有不会到耗费一些灵精,真是小气!” 陆尘眼红这些人,心中更是气恼,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又猛地投掷出去。只眼前一晃,他却见到自己掷出的石块似是有些不同,更恍惚觉得那石块入手温滑,并非寻常顽石。 但见彩光一线,遥遥而去,于半空中化出一道彩光没入远方。 只片刻,远处那异象轰然搅动起来,有浩渺神音传来,彩光高涨而化漫天龙凤鲜活,高亢长吟之音不绝,刺耳凤唳亦直冲霄汉。于此间,天上星宿沉落,破碎乌云,而海下有明月高升。神妙气息悄然席卷而出,卷起彩云朵朵,迸发霞光万丈,亦有一道青虹自远方而来,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陆尘一旁不远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然恍惚间,四方海面有云雾起,袅袅而来,笼罩一方,隐有仙鹤翱翔,亦有麒麟踏水,万化玄妙。 海面明月高悬,星宿漫天,映下幻彩迷蒙,犹如仙境。 此间异事,早已惊动四方,便连许多已撕裂虚空之人都禁不住停下,任由那裂缝再无支撑,而后愈合。 远处有神光暴起,只片刻,先前所见金狡已破空而来,其上盘坐一眉清目秀男子,看模样不过二十有三四。他一袭白袍飒飒,眸光如电,只看陆尘一眼便不再理会,而后将目光转向远处彩光之处。 而其后,亦有许多强者接连出现。 除却一些不名一文之人,但凡站在前方者,皆十分神俊。 那青衣黑裤,身负七尺大剑之人,步步踏来有威严凛冽气息压迫。先前金发男子亦大笑震天,起风卷长云,似如雷鸣。还有未曾见过之人兀自踏空,面上带温和笑意,如书生般随性洒脱。 凤鸣唳,鸾鸟翔空。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空中一女子罗裙点青纹,三千青丝迎风起,眉目如画,又掩一白纱罩面,似如仙子临尘,是先前未曾见到真切之人。 陆尘看得心中生怯,禁不住后退几步。 只他所在位置与众人有异,只此一个小动作,便引得许多人都看来。便如先前所说公孙家之人,更是直接,驾驭金狡来到近前。 那金狡面目威严骇人,一身金黑斑驳毛发之间有如火气息升腾。只靠近几分,便能感觉到炽热气息,是此异兽一身血气高涨,便连周遭温度都升了些许。 “这位兄弟,可是你引出此般虹桥而来?” 男子仍旧盘坐金狡背上,他微微俯身,面上笑意温和。 陆尘张了张嘴,却未能吐出一个字。他知道这一切都因自己泄愤的一块石头才会如此,但如今所见局面,却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众人都看来,面上有些怪异。 他们在此盘踞多日,尝试许多方法,却仍旧一无所获。而一不过御元境修为少年,纵然一身血气高涨,稍有不凡,却也绝无可能有引动异象的本事。 倘若是真,说不得有大气运傍身,亦或有些许不凡。 只一念间,许多人看向陆尘的目光便已经有些不同。 “我...我不知道...” 陆尘被看得心中发毛,只能将先前发生之事说了出来,却下意识隐瞒了些。 “你说,只投出去一块石头?” 乘坐金狡男子面上露出意外,而后皱眉深思,又看陆尘许久。只片刻,似是认定陆尘没有说谎,他又回头看过去,与那几人目光相交,而后摇头。 “罢了,不过一块凡石而已,兴许之事巧合。” 他只一叹,便不再理会陆尘,而后转身回到那几人身边。只待片刻,那男子便乘金狡踏青虹而去,而与他相识的几人,亦接连追上,唯独身负大剑那人最后才上,却不过上了几步,又忽的转身看过众人。 此人眸中杀气未有丝毫收敛,看得众人心惊。 而他亦有心看陆尘一眼,面上浮现冷笑,眸中满是戏谑。 “小子,先前不过巧合,你可不要想多,这明月长生殿虽不是险地,却也不是善处,并非如你这种人物能够进入其中的。便是在此间众人,都无几人有资格进入其中。” 他一番话,说的众人面上都露出恼怒。 只此人却一身桀骜不驯,俯视一般立于虹桥之上。 “若你们不甘,我便告诉你们实话。这明月长生殿中传说的长生法,不过世人杜撰,而非真实。你们来此,不过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明月长生决而已。呵,笑话!一群井底蛙之辈,连此处究竟为何地也不知,就要去明月长生殿,倒不如赶紧回家吃奶去!” 他一声大笑,也不理众人面上如何羞恼,转身便走。只于虹桥上踏出几步,笑声渐渐收敛,而其身形亦没入云雾深处。 只此人所说这些,也让众人开始疑虑。 明月长生殿并无明月长生决,便于他们而言少了太多的诱惑。此般之地虽是神妙,却是血腥纪元一断古之后第一次现世,其中有何种宝物,有何种机缘,又有何种危险,都一概不知。若真无明月长生决,去与不去,是否值得冒险,便有待考量了。 正文 第23章 明月邀杯,醉却人间芳菲 这明月长生殿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又是否真的有明月长生决,陆尘都没有心情理会。自那明月长生殿异象再起时,他的耳边就只是回荡着阵阵大道玄妙之音,似是有熟悉的经文在耳边不断回荡。 命渊间,那烙印其中的数百金字争相辉映,爆发金光万道,将他的肉身内里尽数染成纯粹的金色。血气流淌,生气蓬勃,冥冥之间似是指引着陆尘的前进方向。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大道轰鸣,震颤心神。 陆尘眼前的世界还在不断的演化,翻腾。他抬头看去,似是能够见到仙云彩雾间有一座恢宏宫阙悄然浮现。那宫阙九座三列排开,坐落云海之上,雕梁绣柱,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飞阁流丹。陆尘此生所见,未曾能有与之相较。 它只静静的悬立在那,披着天地光华,让世间万物失色。又有仙子起舞其间,一身黑露霓裳,身姿曼妙,勾人蠢蠢欲动。 陆尘心中空灵,亦不能知自己身处何方。 他顺从内心的指引,一步步踏上虹桥,一步步踏过虹桥。行过脚下万水,行过仙雾彩云,但见鹤鸣雀唳处卷起波涛如画,又见万里晴空有星光迷蒙。它们缓缓落下,笼罩宫阙大殿,迸发玄妙深奥之大道痕迹。 然陆尘步步而去,却有众人心惊。 他们眼前所见,陆尘脚下青虹步步而逝,追在他的脚下似是不再允许任何人通过。有人心中不甘,几步跨出便跃上虹桥,欲以踏空而去。然此间,却无人能够再到虹桥之上,皆受莫名之力压迫而跌落水底,唯此一人缓步而去。 那彩光纷呈之间,轰得一声震动,裂开万千辉霞。 众人所见,再度惊呼,分明能够看到那其中一黑露霓裳的女子正缓缓苏醒,立于中央大殿之上,明眸楚楚而翘首以盼。其中目光温婉流转,亦有深情难掩。 她开口,却并无任何声音传来,但见其面上极尽温柔与思念摇人心旌,动人心怀。 陆尘亦似能够见到,他微微抬头,在虹桥上驻足。命渊中大道之音轰鸣,金字起舞绽放越发璀璨光华,层层烙印之间,命渊亦在不断开辟,乃至更广,而引动体内生机勃勃。此间有彩光凝来,演化花开柳绿,似若梦境。 他眸中显出些许挣扎,只波动几分,便恍然醒来。 但见眼前如梦似幻。 他又回头,见到虹桥已至脚下,当即吓得面上一片惨白。 “要命!” 陆尘又骂一声,将这些怪异算在老鬼的头上,抬腿就跑。 只片刻,虹桥到了尽头,登上大殿,才见此殿碧瓦朱甍,画栋朱帘,有金碧辉映。推开大门,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寂静,仿佛时间长河永恒定格于此,仍可见昔曰荣华繁盛。 陆尘面上泛白,喘了几口才终于缓和。抬头四周望去,又觉得此间熟悉。只回头无路,他犹豫许久才举步踏上台阶,来到殿宇之中。 此间无他物,唯几张桌案而已,只先前进来几人,正端坐此间,听到声音方才回头。 那公孙家男子面上露出和善笑意,乘青鸾女子亦点头示意,唯独金发男子与身负大剑的桀骜之人露出不屑,只嗤笑一声,便回过头去。 “又有人来了,欢迎。” 书生男子起身而来,朗笑一声,而后引陆尘在一侧桌案前坐下。 此间六人,只桌案九数,仍旧未满。 “兴许此次明月长生殿只此六人,青虹已去,想来再无人能够进入此间。” 公孙家男子举目四望,话音才落,身后却有轰然一声震响。 众人回头,但见远方一道乌光自天穹外横亘而来,直射此间,将万般虚幻彩光都破碎。待得落定,才见此人形容枯瘦又太过苍白,不带丝毫人气。他面上冷硬,一身黑衣,剑眉横目,眼睛缓缓扫过殿中几人,面上看不出表情,而后自行寻了一个桌案坐下。 “我还道怎的此间少了炼狱之人,却未曾想韩兄弟竟以如此方式破入明月长生殿,实在让我等惊了几分。” 公孙家男子摇头一笑,却又听得那身负大剑男子冷哼一声,面上颇多不善。 那书生似是知晓此中缘由,打了个圆场,又转头看向陆尘。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陆尘。” 陆尘老实的回应一声,面上亦露出怯意。 此间除他之外的六人想来互相认识,身后势力也必然不凡。如今唯一可知的只最后进来那一身黑衣如病鬼的男子,说是炼狱中人。但炼狱究竟是何等势力,陆尘并不知晓,但能够引得公孙家之人如此奉承,又有本事破开明月长生殿限制,必然绝非寻常。 也就只他一人,身后不过两仪门此等寻常门派,却两仪门也未必知道这世上还有他。 “没听过,也不知是哪里的鼠辈,运气倒是不错,竟能真的有资格踏上虹桥而来。” 那身负大剑的男子嗤笑一声,又出言讥讽,眼神中厌恶与不屑可见一斑。 “人自有命,纵此间不过尔尔,却说不得日后飞黄腾达。” 那书生开口为陆尘说话,也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与胸前拍打。折扇上有山清水秀图,而反面则是铁钩银划四个大字,却并非陆尘所能识得。 “在下秦少峰,然外人只道我秦书生,阁下如何称呼,随意便是。” 秦书生笑意温和,又转向其他几人,接连介绍。 待得他说明,陆尘才知晓。 公孙家男子单字一“凉”,为公孙家圣子。唯一的女子名栾清儿,乃是妖族人,天赋神体,明艳四方,只此间她面上有一白纱掩去真容,未能得见。金发男子名鹏飞,亦为妖族人,本体乃金翅大鹏,亦是惊才艳艳之资。身负大剑男子名任逍遥,如陆尘一般是炼体强者,如今不过涅槃二重天修为,却曾以身后大剑将一登龙境强者立劈两半,强悍可怕。 然秦书生正欲介绍那炼狱之人时,他却忽然转头看向陆尘,兀自开口。 “韩无道,炼狱天子,这是我的令牌,需要时可找我。” 他挥手,一道漆黑的木牌便直接落在陆尘面前。 陆尘面上露出惊愕,亦不懂韩无道此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秦书生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韩兄向来如此直接,你也不必介怀。炼狱本是一杀手组织,门下众多杀手分天、地、人三子。然杀手众多,天子却不过十人,韩兄便是其中之一。莫看韩兄修为不过四御巅峰,但他要杀人,在座几位,却无人敢说能留下性命。” 闻言,陆尘面上顿时露出惊容。 先前所说,那鹏飞乃金翅大鹏一族之人,天赋绝艳,是此间最强之人,修为在涅槃巅峰,而其余几人,却也只弱一筹,都在涅槃三重天亦或二重天境界。然韩无道只四御巅峰,与此间人差了一个大境界,却担得起如此称赞... 韩无道忽的冷笑一声,眸中满是寒意,转向任逍遥。 “我方才所见,此人于你不善,说不得此间明月长生殿中便会对你出手。你若心中担忧,便可直接雇我杀了他,以绝后患。” “韩兄言过。” 秦书生见到任逍遥拍案而起,面上苦笑,连忙开口,拦住两人之间的火气。 “你二人恩怨如何,我等自然知晓。只明月长生殿今日方才现世,是难得机遇,若有任何恩怨,放在以后再说如何?” 听得此言,任逍遥面上冰寒,又冷哼一声,重新坐下。 韩无道也不再言语,只将目光放在眼前桌案上。 只陆尘却不得其中道理,亦不知这二人究竟有何恩怨,只方才见面便有如此火气。 似是见得陆尘疑惑,而秦书生也是多嘴之人,扇面一遮唇间,束音成线,传入其耳中。 “炼狱有规定,只出手一次,成则成,不成则不成,而不成亦有重罚。韩兄是炼狱之人,接任务而杀人,自出道以来便从未失手。只前些日子韩兄接到任务,要杀任家之人,却被任兄拦下,以失败告终。你且看任兄左臂,仍旧有些不灵活,是伤势未愈所致,而韩兄身上亦有些许内伤,所以面上苍白。” 陆尘面上露出惊讶,下意识转头看向任逍遥。 后者早已注意到这边异样,见到陆尘望来,眸中当即一寒,露出锋锐杀意,直刺地陆尘眼睛疼痛,亦心中惶惶,连忙低头。 “呵,势大欺人。” 韩无道冷笑一声,又抬头看向陆尘。 “任逍遥欺你修为浅陋,你便如此忍了?往日要我杀人,需得一方灵精起步,今日我心情不错,便给你免单。你只需说要雇我杀他,今日,此间,便是他葬身之地!” “韩无道,你莫要太过分!” 任逍遥一掌落在桌案,身上剑意升腾,竟是搅得此间殿中掀起凌厉狂澜,风如刀割。 其余众人不由摇头,只两人面上冰冷,气息冲撞之下,空中便有许多闷雷般的响动传出。一片光彩纠葛,剑意与杀气的撕扯,让人心惊。 陆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见到两人又要打起来,心中慌乱。而秦书生也知是自己多言所致,便起身打了圆场。只此间,殿中一片彩光迷蒙,而七人面前桌案上便多了一玲珑玉杯。其中酒水剔透,泛着冽洌清光。 而那彩光迷蒙幻化,于众人之间缓缓凝聚。 “明月邀杯,醉却人间芳菲。” 只此两行十字,凝聚片刻,而后消散。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面前桌案上唯一玉杯。 只彩光散去,馥郁酒香浓郁勾人,顷刻便染得众人面上泛红,似不胜酒力。 正文 第24章 回头无岸 此间殿中异象一出,韩无道于任逍遥二人便只能暂且罢休,将此间冲突留到日后解决。然再看桌案上那玲珑玉杯,只其中酒水清澈凛冽,芳香馥郁,并无其他。 先前两行字不过显出片刻,而后消散,却不知究竟应当如何。 “明月邀杯,醉却人间芳菲...” 公孙凉面上露出疑惑,将那酒杯端起,细细打量。 这就被通体晶莹,玲珑玉透,其上刻有龙凤呈祥,却再无其他神妙。而其中酒水亦看不出何种不同,只似寻常。 “这酒...莫不是千年醉?” 秦书生合上折扇,深深吸了一口酒香,面上当即显出一抹醉红。 “好酒!” 他眼眸明亮,赞了一声,面上露出沉醉的样子。 秦书生好酒,此间几人也就陆尘不知。而此人好酒,亦浸淫酒道多年,但听他言此酒名为千年醉,虽从不曾听说过却也相信,而面上都露出意外与好奇,等待秦书生解答。 许久,秦书生方才自酒香中回过神来,面上沉醉当即化作狂热。 “人言天下酒有万千,是以千年醉为尊。只此一杯,便芳香浓郁,实在神妙。据说此酒入喉温良而润滑,后如火烧,饮过而口齿留芳百年,又一醉千年。然此般说法太过虚幻,若真说口齿留芳百年,除非自此后不饮不食,才能可能。但纵流芳百年,若时间长了,自己也尝不到,不过虚假。而一醉千年...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莫非真的要醉倒千年?” 栾清儿开口,声若空谷幽泉,明眸动人。 秦书生唇角一勾,眉宇间竟露出些许妩媚。 “自然并非醉倒千年,而是饮过之后可梦一世轮回,有机会领悟大道!” 此言一处,众人皆惊。 便是陆尘面上也露出无比的惊讶。 饮过之后可梦一世轮回?轮回乃天道运转,是此般世上最难言明的道理。人都说有轮回转世,然从未曾见过真有人堪破世上轮回。然此间,却说这千年醉可梦一世轮回,实属无稽之谈! “我亦是第一次见到千年醉,今日也第一次饮千年醉。是否真的能够梦到一世轮回不好说,兴许不过梦中再过一世。但无论一世轮回也好,再活一世也罢,也或尽是杜撰,但必然于我等修为有莫大好处!” 秦书生啧啧赞叹,眸中火热愈发炽盛。 “竟有如此神妙之效!” 众人皆叹,再看那玲珑杯中酒水,眼神中都多了几分火热,纵然陆尘亦不能免俗。 “先前所言,明月邀杯,醉却人间芳菲,想来便是要我们喝下这杯酒,才算第一道历练。若此间能过,才算真的有资格入明月长生殿。而在座诸位都知,明月长生殿乃断古前三圣地之一,其中有玄妙莫测,纵然天选大圣与血天大圣亦来过此间悟道。只其中究竟有何,记载全无,但想来绝非寻常。如此,诸位便饮了这杯酒,且看有谁能醉却人间芳菲!” 秦书生举杯而起,面上早已难耐。 其他众人亦起身举杯,连同陆尘也连忙起身,一饮而尽。 此酒润滑,入口清凉而后如火蔓延胃中。待得酒力尽入体内,忽的散开作万千霞光,染得众人肉身玲珑通透,便是体内百态都一览无余。 然此间几人却都面上酡红,皆如不堪酒力,接连仰倒。 只片刻,便有四仰八叉七人躺在此间。肉身玲珑也好,内蕴全露也好,都无人知晓。 陆尘亦觉得脑中昏沉,入得一梦。 待醒来时,却见到一片山川锦绣之地。抬眼望去,山势如龙起伏,又有长河飞瀑悬挂,荡起水汽如雾飘荡,恍若仙境。霞光万道,月辉茫茫,抬头便见遥遥天边有一宫阙悬浮。 那宫阙蔚为华丽,有女自其中起舞,青纹白裙,面上一白狐面具,看不清容貌,但见霓裳如虹卷仙雾腾腾,似天上仙子落得凡间。她素手轻揽,此间风来,吹起陆尘身形飘幻。再见时,已入得此间宫阙,那女子便在面前,却未曾再度起舞,反而立于一亭前,望明月高悬,白狐面具斜带发间,面上有凄凄思念,憔悴许多。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幽幽道来,唇角一抹温情流转。顾盼流转,有幽幽之心,念念之情。只末了,一声长叹。 陆尘在一旁看着,未曾觉得惊艳,亦不曾痴迷,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而心中升起许多难言之情。诉不清,道不明,似是堵在胸口的哽咽,无法说,不可说。 风起,云涌。 他还要上前与那女子问一声,却再看时,只见得四周一片荒凉,有人影晃动,看不真切。然此间唯一女子于风中飘然而来,她三千青丝扬起,面上白纱亦飞,彩霞霓裳面如霜.. 陆尘瞳孔当即一缩,亦心中轰然一震。 这女子也似相识,入得眼帘,撕心之伤袭来,让他不堪承受。 然见她如九天仙子落凡,一抹嫣红迸溅,再回首,明眸暗殇。 然此一眼,天地共震。 待得云起云落而过,四方所见,阴森可怖,抬头便见石匾书“阴界”二字。他心中怅惘,似有万千悲伤与不甘,回头却未有退路,只能无奈前行。待得行过黄泉流淌,跨过奈何桥上,看过人间起落繁华...三生石前,那女子翘首以盼,要望穿千年。 她执一彼岸沙华,亭亭玉立,素手轻撵,道了些什么,便笑了出来,又哭了起来... 那花化开漫天星光,轻笼而来。 陆尘越发觉得悲伤,亦有惶恐难消。他也不知为何,自己总不愿就此离去,纵然留在阴界也好,做一孤魂野鬼也罢,却不愿看着眼前女子随风消散,唯留笑靥如花... 她散了,这一切都散了。 风起三千愁,花开如血,染清霜... 陆尘抽了抽鼻子,心中忽觉万般不舍,亦眼前迷蒙,眼角湿润。他咬着牙关,心中不知为何悲伤。那不过初见的女子,又如何让自己像是丢了魂一样? 只眼前星沙迷蒙,而化出那白狐面具的女子在怀中虚弱的呢喃。她嘴角溢出黑血,面上多柔情,多痴恋,亦有难掩的痛苦。那秋波水眸中有多少不舍与不愿,像是要刺穿人的心魄。 陆尘瞪大眼睛,却忽的感觉自己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泪如雨落,痛入心扉。那一抹血光由自己手中而起,刺入她心府所在。血光喷涌,染他一身,心脏像是在瞬间被撕裂一般,那般疼痛,堪与谁说... 但见眼前血雾漫漫,恍惚独行。 无助,孤独,痛苦... 他忽的大笑,又开始大哭,挥起手中染血之刀斩破无尽的虚妄,再不愿承受这般撕心裂肺之痛,状若疯癫。 大道轰响,那金字再度浮现,万丈璀璨将一切化作支离破碎! 风起如刀,只片刻,将他扯得粉碎... “啊——!” 陆尘猛地坐了起来,面上惨白,心中亦狂跳不止。他伸手抹了一把,才觉面上满是泪痕。一旁秦书生与公孙凉都被他惊得面上一呆,纵然不远处栾清儿与韩无道亦转头看来。 “也不知到底梦到了什么,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 任逍遥自来看不起他人,讽刺出声,面上亦颇多不屑。 然陆尘却并不理他,只脑中回想先前所见,心中仍旧仿佛被狠狠揪住。那般无助,痛苦,孤独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承受一次。 “莫说其他,只此间已过,我等都可入得其中。” 栾清儿道了一声,目光有意扫过陆尘,眉目间流出些许异样。 他醒得最晚,面上悲切人人可见。若说泪流千行也不过,似是情深,又似意重,待得大哭大笑,让人心中莫名觉得有难言之痛。 “既然过了此间,那便走吧。” 公孙凉拍了拍陆尘肩膀,面上带着些许复杂。 “先前所见不过虚妄,莫要入得心中不忘,徒留悲伤。” 他安慰一声,起身随另外四人离开。 秦书生扶着陆尘站了起来,面上亦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醒来不过片刻,却也见得陆尘又笑又哭,状若疯癫,似是经大起大落而再难堪得折磨。一声长吼,悲入心间。 “公孙兄说的不错,不过虚妄,莫入心中,徒留悲伤。” 他又叹一声,连连摇头。 陆尘这才反应过来,却不知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却见到手中多了一青色玉牌,其上刻异兽三千,细小如沙,难辨真形。然此些不过尔尔,陆尘心中放不下的,却是先前所见。 那带一白狐面具的女子柔肠千转,又怎得为自己所杀? 那风起白纱而惊鸿一现的女子,又为何在三生石旁望穿千年? 待得终了,又为何血雾漫天,愁痛更甚,要将心胆都扯成粉碎? “我...到底怎么了?” 他回头见到秦书生面上有异样,抹去面上泪痕,问了一声。 “你...不知道?” 秦书生拉着陆尘起身,眉头不展。 他面上有许多复杂与意外,却见到后者面上当真一片迷茫,似是真的不知。陆尘如何,秦书生早已看得清楚,是毫无心机之人,见他如此便是真的不知。 只此些说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说了些话...” 秦书生手里仍旧拿着那折扇,在手中拍两下,面上越发怪异复杂。 “你说...无妨天下苦寒,无妨众生背反,我只盼得故人归,回头无岸...如何?以我魔心覆苍天,以我魔道灭世间,以我魔血证此道,以我魔魂逆坤乾...” 正文 第25章 异象生 “以我魔魂逆坤乾...” 陆尘面上露出疑惑,他从不记得自己在梦中说过这些话。 但秦书生却分明不像说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隐瞒自己。但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尘也想不明白。 踏出此间宫殿,跨过一步台阶,陆尘与秦书生的眉头都是一皱。 此间有莫名伟力笼罩,压迫人修为血气,纵然陆尘也能清晰感受。只踏出、台阶,算是真正入了明月长生殿,但修为血气却完全被压制在登台境,无法提升。抬头再看,眼前一片广阔,有层台楼阁林立,比起先前所见不知更加玄妙壮阔多少。 但见头上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辉万道,一切都似染一层寒霜。 “此地...果然不凡。” 秦书生面上凝重,只四周望去,却只能见到一片狼藉。 而快他们一步的公孙凉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此间九座三列宫殿,也不知他们究竟去了何处。只看四周,却能见到许多战斗痕迹,是断古前来人所留。 陆尘四周望去,面上亦露出惊奇。 明月长生殿悬于半空之上,立于明月之下,四面有云海波涛滚滚,肉眼可见霞光万丈,隐隐化出龙吟凤唳,畅游天外,实在神妙无比。 “看此间样子,应该再无任何东西能够留下。断古前的明月长生殿有圣地之称,其中有机缘无数,亦有传说中的明月长生决。只传承无数年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洗劫一空,纵然记载明月长生决的石碑也被人斩去。” 秦书生来到宫阙中央的广场,而陆尘亦跟随在他身后。 此间长宽各有百丈,白砖玉瓦,四方雕栏,只原本应当有不少神妙之物在此,然如今所见不过一片荒凉。如秦书生所说,当中本应有一块石碑,如今却唯能见到底座,石碑却不知去了何方。 “为求长生,欲望无尽,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天下修士不过尔尔。” 秦书生连连感叹。 四周再看,各方阶梯之上宫阙悬立,而原本应当雕梁画栋,只如今唯有一片破败。若是明月长生殿仍旧完好,当真堪称夺天造化之奇工。 陆尘亦感叹不绝,而此间神妙,却并非他原本所欲。纵然有何种机缘,有秦书生,公孙凉这些人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他只惊叹这般神奇宫殿如何建立,心中好奇,便顺着阶梯一路向上,不多时便来到此间最高一处楼阁。 入得门中,陆尘便见到公孙凉与栾清儿正在此间。 “难道真的只是死物?” 两人正出神,呢喃出声。 陆尘眼神扫过四周,只此间楼阁中,唯有一尊灰白石树而再无他物。石树枝桠错乱,毫无生机。但看其上,可见许多痕迹分布,不过都是些刀剑掌印,想来应是有许多人曾经试图堪破此灰白石树神妙。 待得靠近一些,脚步声也将公孙凉二人惊醒。 他们友好点头,并无倨傲之相。 石树灰白,高不过三丈,无任何出彩之处,倒如寻常人学习雕刻用来练手所制。然明月长生殿乃断古前之圣地,其中理当不会有寻常之物。只无数年来,到过此地之人许多,都知石树绝对不凡,却无人能够破解其中神妙,亦无法将其斩断,故而遗留至此。 “就是普通的石树,看不出有任何不同。” 公孙凉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摇头。 他看过石树上的刀剑掌印,其中虽有大道痕迹残留,气息沧桑,却并不能从其中窥探什么。 “明月长生殿亘古而存,而其中之神妙该被发掘的也已被发掘,留下之物若非寻常,便是有大神妙,寻常难以堪破。虽说如此,可亘古以来天赋绝艳者无数,这石树却仍旧遗留在此,是我等无法窥探之玄妙。” 公孙凉又叹一声,似是已经放弃。 栾清儿眉眼间亦露出些许失望。 明月长生殿显露异象,于他们而言本是一场造化。却不想来到此地,见到的只是一片荒凉。 “人心贪婪,若非明月长生殿牢不可破,恐怕此间已只留废墟一片。” 她也出声长叹,微微摇头,而后便要转身离开。 “陆兄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公孙凉转头看向陆尘,正见他围着石树打转,面上表情稍有怪异。 闻言,正欲转身离去的栾清儿也回头看来,面上露出疑惑好奇。 然陆尘却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面上愈发古怪。他探手拂在石树枝干上,能够听到些许呢喃之声。待得沉心静气,那声音便更加玄妙清晰了一些。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陆尘皱眉,面上颇多古怪。 他听得清楚,似是有人真的在耳边诵念深奥经文。然再看公孙凉与栾清儿,却分明不知所以。陆尘心中明了,只自己才能听到。然这般经文却颇为晦涩,是他听而不明其意。 命渊震颤,其间金字绽放光芒。 大道之音靡靡,轰然震响。 明月长生殿忽的一震,而此间石树亦绽放万千清光。大道之音靡靡作响,演化诸天万法。有明月高悬,沉落此间。但见四方清空而无物,唯天地日月星辰可见。长河渺渺,霄汉茫茫,目力所及之处有真龙神凰起舞,腾于星河之上。 大道轰鸣,断刀轻颤,而那金字亦悬浮飘渺而现。 陆尘瞳孔收缩,惊呼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闻见识,看天地乾坤初生,看日月星辰流转。辉光万丈,而眼前诸天演化,终不过一轮明月高悬。 但见其归处,碧海升腾。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似历史长河冰封而永恒... 陆尘听得大道靡靡之声,却不甚理解其奥妙。 然明月长生殿震动,亦有莫名伟力流转。此中众人,能够听得有大道轰响,却不能听得清楚。而顶层楼阁中,公孙凉与栾清儿正满面惊骇后退,他们清晰见到那灰白石树震落一身灰尘,而后化玲珑剔透模样,似是琉璃翡翠雕刻而成,晶莹万分,化神光茫茫。其上痕迹驳杂,却有一道痕迹流转血光浮现,亦有一掌痕绽放金光万道! 脚步声传来,秦书生几人亦见得此间异象,连忙赶来,却见到陆尘肉身绽金红斑驳神光,亦有明月浮现,垂下千丝万缕玄妙气息笼罩,似是将陆尘与那玉树合作一体。 此间星辉流转,明月永恒,万般入得此间皆不过尔尔。 只大道轰鸣不绝,而陆尘却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叹,松手,面上更多了些古怪。 光芒消逝,明月长生殿亦重归寂静,只原本古朴无华的石树却如琉璃般晶莹剔透,有光华万丈,引得明月悬挂枝桠。但见处,生机喷薄而出,而化彩光万丈笼罩整个明月长生殿。 此中震荡,众人惊骇,回头可见九座三列宫阙移位,而演无中生有,自仙雾间化青山绿水浩然,琼楼碧阁坐落。 此间天地演变,已成另一番景象。 “陆兄弟,你...” 秦书生张了张嘴,目光转来,面上满是震惊。 “是明月长生决。” 陆尘见到几人面上神色,知道自己隐瞒不过,只能点头。只他心中仍未从先前所闻所见中回过神来,便低下头,继续沉思。 然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任逍遥与鹏飞最是冲动,几个踏步便上来抓陆尘。此二人原本修为高深,又有大势力传承道法,纵然修为受到压迫,却仍旧无比惊人。眼前所见,不过虚影一晃,尤其鹏飞乃金翅大鹏一族,有急速天赋,但见金光一闪,便已经来到陆尘面前。 他一头金发狂舞,身上气息如惊涛骇浪,身姿伟岸,探出大手如罩下一方天地,带来莫测的威压。 “鹏兄,莫要如此!” 秦书生惊骇一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然此间玉树辉光一荡,化出一道血光射出,速度更快,只瞬间便落在鹏飞身上。一声闷响,鲜血飞溅,鹏飞只惨嚎一声,身体便猛地被轰了出去,远远的砸在墙壁上,乃至半个身子陷入其中。待得看清,才见鹏飞肉身已经裂开,伤势极重,只呻吟一声便昏了过去。 此间明月长生殿仍旧有大道之音回荡,但见墙壁轻颤几分,鹏飞便被丢了出来,而墙上的裂痕与破碎也恢复如常。 众人看得心惊,而后追来的任逍遥更是惊怕。他心中恐惧,到了陆尘面前才堪堪止步,而一手已经抬起,却再难落下。 身侧玉树上辉光流淌,并未出手,却有莫名气息缠绕此间,让任逍遥面上发白,背后冒汗。 “你...干嘛?” 陆尘回神,见到这幅场景着实吓了一下,愣愣的看着就在面前的任逍遥,下意识问了一声。 “我...不干嘛...” 他嘴角抽了抽,又见到玉树辉光流淌,连忙收手后退。而其目光扫过那渐渐收敛辉光的玉树,更多了几分莫名的心悸。 这玉树,似是通灵一般。 只任逍遥的模样,却并未让秦书生四人觉得好笑,只心中更沉几分。鹏飞有涅槃三重天修为,却不想竟然被一莫名玉树伤成这般模样,而其上甚至并无更多气息。若是真的传出去,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陆尘仍旧懵懂,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忽的听见呻吟,陆尘才见到一身染血的鹏飞已经缓缓苏醒,然其模样狼狈,却并非如先前一般英武威严。 “你们怎么了?” 陆尘转头看向秦书生三人,却见到对面几人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 他满脸疑惑,又见到任逍遥的眼神,这才转头看向身侧的玲珑玉树。然他愣了愣,面上忽的一变,连忙跳开,像是见了鬼一般。 “这...这树怎么变成这样了?!” 正文 第26章 玲珑宝树(求推荐,求收藏) “你真不知道?” 秦书生看了陆尘一眼,见到他似是真不明了,这才与身旁几人对视一眼,面上颇多怪异。 然陆尘确实不知这玉树何时化作如此模样,他先前于恍惚间畅游天外,见天地璀璨,听大道回响,却一心都在其中。外人不知,但陆尘却心中明白,是烙印命渊间金字与断刀作祟。 那金字原本是古墟中七级罗刹塔中得来一页金书所化,而断刀却不知来历。然此间再看,陆尘却分明感觉到此树上有几道痕迹十分显眼。其中一道流淌血光痕迹最深,想来便是那断刀先前主人所斩,其中仍旧残留凛冽杀意与森寒煞气,让人看之而心惊。 另一道,则是一深厚掌印。 这掌印比不得道痕深刻,却流淌大道金光。只其中玄妙如何,陆尘也看不明白。 这金书来历奇妙,而那七级罗刹塔也并非凡物。只陆尘心中迷茫,却不知断刀与金书究竟是何人所留,而自己所习得传承又来自何方。但见两道痕迹交相辉映,血红斑驳,是有完全玄妙交织,隐隐争斗不休。纵然千古已过,残留其中的两道气息仍旧未曾分出真正的胜负。 “陆兄弟,你可是真的得到了明月长生决?” 秦书生壮着胆子上前两步,眼神亦不自觉的盯着那玉树,生怕它再起异状。 此间之事,众人已经看得明了,是陆尘得到其中造化,亦得到玉树庇护。而玉树扎根在此,连接整个明月长生殿,说不得会有何种莫测之力,亦或成为这明月长生殿之主。 那莫名伟力压迫众人修为,是任何人都不得反抗之力。若陆尘真有能力控制明月长生殿,说不得真能借此之力而杀人。 “应该是明月长生决。” 陆尘点头,他已经见到脑海中多出的信息。 闻言,秦书生眼睛一亮,后方几人呼吸亦粗重些许。 他们身份非凡,所知甚多,故任逍遥先前才说其中并无明月长生诀,是因记载明月长生决的石碑早已被人夺去。只传言说,修明月长生决可如仙人般永恒不死,是天下修士求仙之根本。若能的明月长生决,纵然不成仙,亦能长生。 “但不是你们说的明月长生决。” 陆尘又摇头,皱眉开口。 “这明月长生决虽然有延命的功效,却并无长生的伟力。而其本是一玄奥修炼之法,其中记载道法亦十分神妙。” 说着,陆尘抬手推出一轮明月,笼下清辉如霜,而其中有玄妙莫测之深奥大理,威力骇人。 然这般,却如一盆冷水对着众人当头浇下。 “只能延命,而并非长生?” 秦书生张了张嘴,面上露出些许失落。 他看得出陆尘是涉世未深之人,纵然说话,也能轻易辨别出来。但陆尘面上却十分自然,看不出有任何说谎的痕迹,而他皱眉沉思却不过为其中道法演化而思索。 长生? “长生是梦,是天下修士所求之梦...” 他叹了一声,苦笑连连。 “亘古以来,所知真仙也不过三人而已。此间荒神境诞生一荒神,是天地第一真仙,而后有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二人成仙。然之前之后,却再不曾听说有真仙诞生。若要长生,果然需得等待九万纪元一现的封仙榜么...” “那天下英杰...纵然有仙人之资,却也只能叹生错了时代么。” 栾清儿目光凄迷,缓缓垂下眼帘幽幽一叹。 “若不能长生,又如何能够等待成仙?若不能成仙,又如何能够长生...天公有法,却也绝了天下修士之路。若生错时代,便一生悲苦...” 公孙凉亦轻叹。 几人对视,面上颇多难言。 只陆尘却并不明了,他收手而立,面上疑惑。 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二人乃是于封仙榜下证道成仙,然陆尘不知封仙榜九万纪元才能一现。但如今再听得此言,他心中却颇多疑惑。 “难道没有封仙榜,就无法成仙吗?” “这...” 此言一出,却无人能够回答。 秦书生喜好游历天下,见多识广,面上当即露出沉思。待得许久,他才微微摇头,面上郑重。 “古人言,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其一,是万法万物都留一线生机。封仙榜是成仙路之生机,却并非只有此一法才能成仙。便如说,血天大圣本为灵气废体,是肉身如筛,无法存留灵气于体内,却于修行路另辟蹊径,以特殊之法炼体证道,踏苍天于脚下,纵然仙人之资的天选大圣亦稍有不及。只断古前诸事,留下痕迹太少,许多事情都难以再觅原本。然如血天大圣那般,想来纵然无封仙榜,也定然有另外之法证道成仙。” “那不就是了,又不是一定不能成仙。” 陆尘笑了下,转头看向这玉树,抽了抽鼻子。 他先前所见所闻,是只有自己知道。而天地乾坤于无中而生,生而化清浊之气,进而演化万物。纵然无中尚可如此,又如何不能自有中而演化再归虚无? 是仙人虚无缥缈,人迹遍布天下,当如有而演化归无。 “天下有为法,殊途同归。” 陆尘轻叹一声,心中早已定下,而后来到那玉树前伸手拍了拍它的枝干。玉树似是有所感应,其上宝光流淌,亦能见到血光与金光纠缠不休。 神光笼罩,幻彩迷梦,玲珑宝树忽的绽放些许光辉,缠绕陆尘身上。 此间异象,又引得众人看来。 “玲珑宝树...原来如此,难怪要蒙尘。但你本为天地生养,却不想成了这两道气息的战场。今日我有能力助你化开,自然会助你,你教我便是...” 许久,陆尘的声音亦从其中传来,而不久后异象便散去。 但见他抬手轻拂树身,那血光与金光便莫名消散。玲珑宝树有灵,轻轻摇曳起来,而后枝桠尖端忽的出现如玉般乳液,滴落在陆尘眉心。而此间光晕于顷刻之间流转,亦有万千光彩纷呈。 天地灵力盘旋急转,化作一道漩涡以陆尘为中心盘旋。 但闻得轰隆雷鸣般震响,陆尘一身血气愈发高涨,而其体内有大河奔腾之声回荡不休,引得众人惊异莫名。 待许久,灵气方才落定,而玲珑宝树摇曳,一点绿意自其上绽放。 枯木逢春犹再发。 通体碧绿的叶片自枝桠上脱离,而后缓缓落于陆尘手中。他面上露出些许失神,而后化作惊喜之色,禁不住笑了起来。 “陆兄弟,你这是...” 秦书生几人自然见到,心中疑惑,却也知道此物绝对不凡。然公孙凉与栾清儿只叹缘法自然,天命如此,只任逍遥与勉强爬起来的鹏飞眼中喷吐火热的嫉妒与愤恨。但玲珑宝树在此,他们也不敢真的出手抢夺。 “是明月长生殿的令牌。” 陆尘心中喜悦,炫耀般在几人面前晃了晃那一片如碧玉雕刻般的绿叶。 其上绿意莹莹,亦有充盈生气于其中。 只光华一现,陆尘身上气息便恢复如常。虽修为仍旧停留御元境界,却比先前更强盛几分,血气如火炽盛,宝体亦更加珍稀。 “有了这东西,我就能控制明月长生殿了,而且其中还有很多神妙,能够让我从非常遥远的地方直接开辟虚空穿梭回到这里。不过可惜了,只能使用三次,一旦用了三次,这令牌就会破碎,而且明月长生殿也就不再是我的东西了。” 他面上露出遗憾,连连咂舌。 “三次...” 秦书生瞪了一下眼睛,嘴角亦抽了几下。 “从任何地方都能回到这里吗?” “玲珑宝树是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陆尘微微摇头,但面上仍旧欣喜。 “那岂不是多了三次保命的机会?!” 秦书生倒吸一口凉气,又转头看向玲珑宝树,眼神间露出忌惮。 这宝树,果然通灵! “算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宝树说这里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在我当主人期间可以随便使用。不过也有很多东西太过珍贵,不能毫无节制,否则它会把令牌收回。” 陆尘又丢下一个消息,完全没有隐瞒的打算。 闻言,几人越发嫉妒起来。 任逍遥跨出一步,一手已经握住肩头大剑剑柄,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抢夺,只忌惮玲珑宝树,仍旧在克制。 然此间玲珑宝树却好的荡起一片辉光,飘然而去。后者大惊,连忙抽身后退,手中大剑亦带起寒光出鞘。 “陆尘,你要做什么?!” 空气中听得撕裂的风声,而任逍遥口中一声暴喝,面上露出怒色,认定是陆尘控制玲珑宝树出手。 他挥舞大剑,道道寒光迸发,搅得此间狂风凛凛,剑意呼啸。 此间众人后退,免得被波及。然那辉光却犹若无物,任凭剑势斩落,却未能触碰其分毫,而后如轻纱一般将任逍遥笼罩。只瞬间,却听不到丝毫声响,辉光散去,任逍遥也没了踪迹。 “不是我...是宝树将他丢出去了,它说这人对我有杀意,心性亦恶,明月长生殿容不得这种人在。” 陆尘愣了一愣,忽的转头看向玲珑宝树,方才明了,解释一声。 只顿片刻,他又转头看向秦书生几人,眼神躲闪,面上有些尴尬。 “宝树说...你们谁都不要打这令牌的主意,否则它会将你们一个接一个的丢出去,而且任何人胆敢过分...便彻底抹去...” 正文 第27章 秦书生的此生不负 陆尘面上露出尴尬,不敢对上面前几人的眼睛。 他知道这些话未免太过分了一些,但毕竟是玲珑宝树让他传达的,他也不敢违背。明月长生殿虽然暂时奉陆尘为主人,可真正的主人仍旧是玲珑宝树,若非陆尘为它抹去了身上亘古不散的两道气息,也得不到如此的优待。 以玲珑宝树的超然,自然不会在意几人身份如何。 “那个...现在我是明月长生殿的主人,你们要是有意游览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陆尘挠了挠头发,以此化解尴尬。 玲珑宝树不在乎眼前的几人,但不代表陆尘不怕。 秦书生,公孙凉,栾清儿,韩无道,还有一侧仍旧摇摇晃晃的鹏飞。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庞然大物存在,而且其本身的实力也绝非陆尘能够抵抗。说到底,陆尘也不过一乡村野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与这样的人物有所交集。 但命运多奇妙,总是在人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安排很多莫名的事情。 “那就...看看吧...” 秦书生回过神来,面上也有些尴尬。 公孙凉三人也反应过来,表情略有古怪,却也点头。 明月长生殿的神奇与未解,只今日方才现世。然此间再看,先前那九座三列的宫阙不过掩人耳目的虚幻,现在的模样才是真正的明月长生殿。古往今来无数年,也不知是否有人曾经真的见过此中奇妙。 “走了狗屎运的废物...” 鹏飞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出言讥讽,面上满是愤恨与嫉妒。 “凭你这般凡夫俗子,如何能够掌握如此至宝!看你如今这幅懦弱的样子,又如何配得上这明月长生殿的主人身份?玲珑宝树,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竟然选择这种人做明月长生殿的主人,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他身上燃烧金色火焰,肉身裂痕竟是渐渐消失。金发飞舞,而其一身气息也越发强盛。虽修为仍旧限于登台境,却让人无比心惊。 轰! 鹏飞一步踏下,此间宫阙顿时剧烈抖动一分。他面上颇多不甘,一身金火沸腾,杀意盈然,搅动四方气机交葛。 嗡—— 玲珑宝树轻颤一下,荡漾神光迷蒙。有大道之音回响,难辨其中真理,虚无空中亦有万千道痕演化,而后众人便清楚见到那玲珑宝树的一根枝桠忽的伸长,转瞬便来到鹏飞面前,凌空抽下。 枝桠散发宝气氤氲,不带丝毫风声,然其所过之处,却有一道漆黑的裂缝。 “这...只随意一击,竟然将空间也撕裂出虚无?!” 公孙凉惊呼一声,面上亦露出不敢置信。 然再看玲珑宝树,其一身光晕璀璨,枝桠轻晃便演化诸天万道。自古以来,有无数人在玲珑宝树上留下许多痕迹,只此刻再看,却再无任何伤痕。其本身气息之可怕,悄无声息间,便要将鹏飞置于死地。 但见那枝桠抽来,鹏飞面上亦露出惊骇。 金翅大鹏一族有天赋神速,是天下万般无法与之相比。但见金光一闪,鹏飞已经旋身绕过枝桠。而其一身金光如火,面上显露森然杀意。 他所向之处,分明便是陆尘所在。 先前陆尘来到明月长生殿,而此间几人,便唯有任逍遥与鹏飞心性傲慢,并不愿意见到陆尘与他们一般进入明月长生殿。只秦书生在其中圆场,若非如此,此时陆尘便已经被逐出明月长生殿外。 而此间,鹏飞见陆尘得到明月长生殿最大机缘,心中更是恼怒不甘。 他有金翅大鹏神速,纵然玲珑宝树也难以追上。陆尘所见,唯有一道金光射来,而后一只大手如爪般自金光中探出,要直接抓走他手中树叶令牌。 “啊!” 陆尘只来得及惊叫一声,那金光已经到了近前,亦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如火般炽盛的气息。然此间一阵哗啦乱响,许多玉枝已经来到陆尘面前,交织缠绕,而后化作盾牌一般代他承受了一掌。 但听此间一声轰鸣,金光与氤氲宝光交织,而后又听得一声惨嚎,有血光喷溅。 鹏飞身形倒飞而出,整条手臂都已经碎成血雾,回头又见玉枝拦路。 玲珑宝气之下,万法不侵,纵然鹏飞身上有血气金火,也难以抵抗玲珑宝树的威力。他只得嘶吼一声,身上再爆一团血雾,而肉身绽放金光万道,隐隐间可见一金翅鹏鸟虚影浮现。 天赋神速被鹏飞施展到极限,于倒飞中猛地止住退势,而后脚下连踏,转身便向着殿外冲去。 玲珑宝树本不欲此间染血,便任由鹏飞离去。而枝桠轻晃,又有宝气玲珑带起一阵清风,鹏飞身上爆散血雾便被吹得一干二净,此间殿堂亦未曾沾染分毫污秽。 事情发生得快,亦去得快。 鹏飞是一桀骜之人,冲动,却并不傻。他只一试,不过是见陆尘阅历浅显,仍旧不知自己究竟得到何种宝物,亦不知如何运用。然玲珑宝树在此,无论如何也难以得手,如此他便直接离开。而此间明月长生殿都在玲珑宝树控制之下,他也不敢继续久留,便直接破空而去。 待得枝桠轻晃收回,陆尘仍旧满脸呆滞。 “陆兄弟,回神。” 秦书生见他模样,忍不住摇头一笑。 一侧公孙凉与栾清儿不由笑出声来,纵然韩无道也摇头一叹,面上不由浮现些许笑意,又很快收敛,再复先前一般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这...” 陆尘张了张嘴,方才反应过来。 “他要杀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眼红你能得到明月长生殿这般宝物罢了。” 秦书生解释一句,又瞥一眼已经收敛宝气,看上去不过一寻常白玉雕刻而成的玲珑宝树,心中亦多几分惊叹。 “在这明月长生殿中,只要有玲珑宝树在,纵然何等强者也难以伤你分毫。你手中绿叶是此间令牌,亦能从任何地方遁入明月长生殿中,是等同多了三条性命。虽明月长生殿不能真正成为你手中宝物,但有如此好处,也不枉此番。” 他连连咂舌,面上写满了羡慕。 公孙凉三人亦点头,心中更多了几分计较,面上便显出越发亲和的笑意,尝试靠近几分与陆尘说话。 待得见到玲珑宝树并无任何反应,几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是以肯定玲珑宝树凭杀气辨人。若对陆尘无害,玲珑宝树自然不会出手,若如先前任逍遥与鹏飞一般,说不得便会被玲珑宝树丢出明月长生殿。 “陆兄弟,你先前不是说带我们游览这明月长生殿么,不若此刻便去,也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一番这断古前的圣地究竟是如何面貌,亦或有些什么神奇之处。” 秦书生面上带着笑意,似是关系极好一般,揽住陆尘肩膀。 他生得面容清秀,待靠近,更能嗅到些许幽香萦绕。这般香意虽淡,却仍旧被陆尘清晰察觉,面上便露出几分古怪。然陆尘却未发现,栾清儿几人面上同样古怪,而公孙凉甚至面上直接沉了下来,却未敢显露什么,又很快恢复平淡。 只秦书生却似乎看不到一般,又转头过来,面上似有些难言。 他斟酌许久,方才弱着底气开口: “陆兄弟,这明月长生殿中,是否还有那千年醉?” 陆尘正有些不自在,却忽听他口中所言,有些哭笑不得。 “自然有,而且不少。”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玲珑宝树。 只玲珑宝树却已经重归平静,见不到分毫气息显露。然陆尘面上却带着些惊讶,而后便点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哝几声,又闭口不言,只面上好奇惊讶更多几分。 秦书生几人何等见识,自然知道陆尘是与玲珑宝树以心神交流,便不再出声打扰。 然陆尘却是第一次知道此般神妙,待得渐渐平静,方才点头。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索取无度,尽量控制。如此,那我便自行做主了。” 他又出声,面上带着笑意,而后便转向几人。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不过那千年醉虽然还有不少,却是无数年来难得存下的宝物,不能全部都拿出来。而且千年醉也就第一次喝有些作用,之后便不过寻常好酒。我做主请你们两坛,还有些其他好酒,足够让几位尽性。” “如此甚好!” 秦书生眼眸一亮,啪的一下将手中折扇打开,笑声郎朗。 明月长生殿,亘古一圣地,自然壮丽万分。其通体白玉透彻,有万亩广阔。是亭台楼阁,玉砌雕阑,瑶宇琼室,万顷琉璃争相辉映。而此间亦有巍峨青山,娟娟绿水,银河落瀑,溅起流虹万道,生白云紫烟。万般美景与宫阙浑然,梦中仙境亦不过如此。 待得行过一遍,众人惊叹连连。 明月长生殿,无愧圣地之称,其中之豪华实在罕见,纵然见惯了世面的秦书生公孙凉等人都露出艳羡的神情。 此间,殿中青山空谷,楼台之上,是得飞瀑流转,有酒香绵延。 陆尘并不吝啬,亦有意结交面前几人。无论秦书生,公孙凉,或是栾清儿,韩无道,都是人中龙凤,背后有大势力骇人。若能得此些人照拂,于陆尘而言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然只两坛千年醉,秦书生已经眸中火热。 “此般好酒,天下难寻,莫说两坛,便只一口也好,纵死亦得其所!” 他惊叹一声,嗅了几口酒香,面上已经酡红,竟显露些许媚意。只秦书生片刻便回神,抢也似的将一坛酒抱入怀中,面上真诚。 “陆兄弟仗义,你只说这一坛酒都给我,而日后但凭一句话,我秦书生此生不负!” 正文 第28章 一梦了无痕(求收藏求推荐) “你若如此喜欢,纵然给你一坛又如何。” 陆尘摇头失笑,他见到秦书生面上火热,自然已经看出此人是极其好酒之人。而明月长生殿中何止千年醉一种美酒,天下间难寻的好酒有数,却都能在此间寻到,而且数量不少。 “日后若是有机会,你便帮我一把就好,无需说此生不负这般...总感觉,有些怪异。” 他轻叹一声,也不在意秦书生是否听到了自己之后的话,又转而取出了其他几种好酒。 千年醉是一,透瓶香是一,亦有天香玉露,一梦春秋等天下知名的好酒。此般酒并非寻常,虽功效比不得千年醉,却也足够几人心生向往。而明月长生殿亘古长存,又有琼果灵物许多,亦成了陆尘手中之物,用以款待。 只此间推杯交盏许久,又有明月高悬笼清辉,海上波澜生涟漪之美景,便越发开怀。到最后,只陆尘一人还清醒,再看其他几人,都已经抱着坛子睡得如死猪一般。纵然生性冰冷气息锋锐的韩无道也在梦呓,是喝得开怀。而酒非寻常酒,亦能见有大道彩光流转几人身上。 陆尘今日才第一次饮酒,却意外的能喝,到此刻仍旧残留几分清醒。 他看过众人模样,摇头一笑,兀自拎着酒坛出去。 明月长生殿有九座宫阙,除却炼丹炼器之处,亦有非比寻常之地。而此间一殿名曰长生殿,其中有长生台,台上有华清池,其中仙水灵乳,浸泡其中有洗髓伐骨之功效,亦有大道碎片流转其中,肉眼可见彩光迷蒙,荡起神妙无数。 陆尘先前与几人便来过此间,惊叹连连。 他只觉脑中昏胀,便来到华清池来醒酒。何况先前波澜太多,让他一身狼藉,总要清洗一番才能睡得舒服。 褪去衣物,入得华清池中,其中彩光粼粼而起万千涟漪,水中亦有合适温度。陆尘仰面躺在池旁,然脑中昏沉却只得到些许缓解,仍旧觉得眼前天地倒悬一般。 “喝酒...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他自语一笑,又翻身趴在池旁,眼前一片迷蒙,却忽见其中有人影步来。 此人他从未曾见过,着一身黑露霓裳,三千青丝垂落,款款而来。待得到了近前,却仍旧看不清面上容貌,似是有一层迷雾遮掩。然陆尘却未觉得奇怪,只道自己喝多了酒,便产生幻觉,面上亦带着些许痴迷。只恍惚间,那看不清的容貌渐渐清晰,却仍旧难以分辨,看不真切,到了陆尘眼中便成了另一幅景象。 “采薇...仙子姐姐...” 他痴痴的笑了一声,但见罗带轻解,温香入怀。 此间云鬓半斜,羞展凤眼娇睐... 然云雨初歇,陆尘便清醒几分,这才见到面前人儿并非幻想中一般。柳眉凤眸,朱唇皓齿,妩媚婉柔间又有几分冷冽,是比凌采薇更美的天上仙子。然只一分冷冽,却让陆尘打了个寒颤,酒意尽退,复得清明。 只抬头,他才见到自己不过伏在池边睡了过去,一切有如梦境。 陆尘摇头轻晃,更得几分清明,心中越发觉得怪异。 那黑露霓裳的女子,似是先前曾经见过。待得思索片刻,才方觉是踏虹桥而入明月长生殿时所见的虚幻。然最后一眼看得清晰,那女子妩媚婉柔又冰冷,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并非凌采薇一般。 两者之间,差了许多。 “难道是这明月长生殿中也有仙子?” 他哂笑一声,将自己整个埋入池中。仙水灵乳起波光,但见一轮明月,投下清辉,映出人影而来。 秦书生是酒中之人,亦有些许酒量,只昏睡片刻便醒了过来。他脑中混账,也不知如何来得长生殿。只看清时,他才摇摇晃晃的笑一下,而后走进来。只此间陆尘却正埋入水中,有粼光波澜,看不到其中有人。秦书生又痴笑一声,径直解开身上衣袍。 然此间,他面上却隐有变化,不再复先前模样,是生得柳眉凤眸,朱唇皓齿,竟与先前那虚幻一般的仙子有十分相似,只少了几分妩媚,亦无冷冽。待得衣衫尽退,方才见胸前有绷带束缚,是表面看如男儿一般。 然她正迈步入水,只哗啦一声,陆尘自水中抬头,又见到那女子站在面前,不着寸缕。 秦书生亦愣在原地。 她脑中昏胀,正浑噩不轻,只摇头又是一笑,落落大方般入得水中,似是将面前一切当作虚幻。 “你...你...” 陆尘张了张嘴,仍旧愣在原地。他埋入水中,更清醒几分,抬头却见到先前那女子又出现面前,心中正疑惑,却又见这女子毫不避讳,便如先前一般,酒醉而露出些许媚态。虽不比先前,却也勾人心旌摇曳。 他正疑惑,却见到女子藕臂轻展,将他揽入怀中。 “陆兄弟,你也来洗澡啊...” 她张口吐出幽兰香气,更凑近几分,只将此般当作酒醉梦境。 然此间温香如玉,陆尘又热血方刚。方才一番梦境不甚真实,又得此间女子勾魂。他按捺许久,终究是低吼一声,再顾不得许多,大手揽过无骨般娇躯,放肆开怀。又此间,挡不住蜂颠蝶狂,黄花嫩蕊堪怜爱;柳眉儿颦,蜂腰儿摆,哪禁得雨骤云驰、浪涌风裁... 月上半梢,云雾起轻岚。 明月殿,长生宫,只得轻柔意婉转,绵绵花蕊开... 另间,玲珑宝树荡宝气氤氲,殿外有女子婷婷而来。 她一身黑露霓裳,面上尽是冷冽,只身形却有些虚幻,能见其身后楼台。然再看,女子生得与秦书生原本面貌一般,却有多了几分威严。只行到玲珑宝树前,她面上才露出一抹幽怀,似留恋,似情深,最终尽数化一声悲叹。 “如此,已经够了...” 女子轻轻开口,走到玲珑宝树下,倚靠而望远处春波流转。 “如此,真的够了吗?” 玲珑宝树下又走出一身影,却更加虚幻。他面上容貌看不清晰,只一身血染白袍,斑驳而伤,亦有凛冽煞气染得此间冰冷几分。待得站定,他一双血红眸子望穿天际般,却收敛几分凛冽,更多几分伤怀。 女子转头看来,面上露出些许复杂。 “如何不够?我不过于世上残留的一道气息,若无你,便再难见他一面。只如今再看,万般缘起缘落,却一切命中注定。” “是我的错...” 男子叹一声,回头看来,血红的眸中满是深沉。 “我若不杀你,便不会留你一道气息。若杀你,便不该心软留一道气息。只如今再叹又如何,一切仍旧在天命正轨之上。” “不怪你,只怪我想他念他从未放下。若今日我未诱他来此间,这一切,便不会发生。可叹命运轮回,纵然千万年经营,却终究不过回归原本。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躲也躲不过...天意,难违。” 女子垂下眼帘,两行清泪滑落。 玲珑宝树轻晃,荡起氤氲宝气如雾飘渺。它掩盖了虚幻,掩盖了真实,亦将女子化归风中飘散。只此一缕气息,存在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如今千万年愿落,也该归去她应当归去的地方。 男子低头,送她最后一程。 再回头,房间华清池中万籁俱寂,其中两人都已沉沉睡去。 他轻叹一声,挥手化出一道血光,笼罩那二人身上。只血华闪烁,秦书生仍旧是秦书生,陆尘仍旧是陆尘。一切,都似是未曾发生,秦书生也被他送去殿中酒桌旁,只陆尘躺在池中仍旧睡着。 “一切,便当作一场梦境吧...” 他低叹一声,立于此间,眼神像是望穿了亘古。 然乌光闪烁,由陆尘身上而起,来到男子面前。 “纵然轮回,你也不曾放过我...”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回头看向那乌光飘荡。 “放过你?笑话!莫说你,但凡与你有关之人,我都不会放过。百世千世,亘古愁绝,我要你在痛苦与轮回中沉沦,要你在死亡与希望中挣扎,要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为当初的行为而付出惨痛代价!” 那声音沉默许久,方才开口,似疯似狂,充斥无尽杀意与仇恨。 男子又沉默,不再言语。 “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命运。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纵然有林柯助你又如何?就如你要杀他,却又助他。呵,妄言逆天以摆脱,逆天是笑话,摆脱也是笑话!” 乌光中传来刺耳的笑声,它疯狂,狠辣,而后便不再理会男子如何,转瞬遁去,只留下如疯魔般的笑声久久不散。 待得许久,玲珑宝树又荡起一片氤氲宝气,将男子缓缓吞没。 这一切,都似是梦境一场,亦不会有人知晓。 而唯有一道目光,染遍天下血,难以散去。 幽幽一叹,又是一轮回,人命难言。 一场梦,了无痕,待得日升月落,天地再焕新彩。 陆尘于池中觉阳光刺眼,方才幽幽醒转。只他面上一愣,四周再看,却不过独身一人。 “梦啊...但那个仙子一般的人儿,到底是谁?” 他仍旧记得一夜风情万种,却终究不过一场梦境。末了,摇头一笑,重新穿上衣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似从未发生。 只华清池中,一缕嫣红被水波荡开... 正文 第29章 何等难言 待得回到殿中,公孙凉几人已经清醒。 只秦书生仍旧坐在一旁,面上神情颇为怪异。见到陆尘回来,他抬头看一眼,面上忽的红了起来,目光稍有躲闪,始终一言不发。 见到秦书生样子,只公孙凉心中疑惑,上前低声询问。然秦书生却不愿多说,公孙凉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他去。而后几人又在此间各自游览些许,亦得到陆尘馈赠,取了一些灵药奇草而后离开。 然行走间,秦书生腿脚却似有些不便,让几人面上生疑。 公孙凉心思缜密,又看了一眼陆尘。只陆尘面上同样不解,最终只能皱眉疑惑,却不得其理。 “陆兄弟,送到此间便罢了,且留步。” 秦书生如今不知为何话少,又不敢看陆尘,公孙凉便代替众人开口。他一拱手,只面上却有些怪异,稍加思索便拉着陆尘到了一旁几人听不到说话的地方,这才问出心中疑虑。 “陆兄弟,你可知秦书生今日为何此般?” 他知陆尘涉世不深,更不会隐瞒,便直接开口询问。 “昨夜喝得多了,是否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陆尘疑惑,挠着头发不知所以。只片刻,他又想到那一梦无痕,面上浮现些许羞愧。只秦书生是男子,他便不当同一事,又微微摇头。 只此般落入公孙凉眼中,他心里却咯噔一下,似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妙。 “没有发生什么吧,我只记得自己去了华清池想要洗澡,然后就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或者两个梦。但秦书生如何,我却真的不知道,他不是一直与你们在一起么?” 陆尘晃了晃头,将脑中的旖旎丢开,又念起不能对不住凌采薇,这才恢复自然。 “你昨夜,真的一直在华清池中?” 公孙凉皱眉,心中疑虑却是更多几分。 “罢了,也许是我想多了,秦书生大概是酒醉之后仍未能缓和过来,毕竟昨夜真的喝了很多。” 他叹一声,却仍旧心中颇多疑虑。 只陆尘不明所以,虽觉得公孙凉眸中异样,却并不能理解。然他现在才想起什么,面上露出些许难言。 公孙凉眉头当即一皱。 “那个...公孙兄,你们离开的时候,可否顺便送我一程?” 陆尘干咳一声,面上露出些许尴尬。 “明月长生殿虽然有很多宝物,但并没有能够离开的道痕存在,亦不曾有传送玉台与灵精。所以,我想你们要是离开,是不是有谁可以顺便带上我。我身上的传送玉台...坏了。” 他从来都不擅长说谎。 见到陆尘面上模样,公孙凉不禁失笑摇头。虽陆尘说谎之事一眼便能看穿,但公孙凉却并不在意,只和颜一笑。 “修行者,当有侠义之心,何况陆兄弟昨夜款待,我等亦不胜感激。若有此困难,便带你一程又如何?你且说去哪,若顺路,便将你带上,纵然不顺路,也不过是传送玉台与灵精的事情罢了。” “两仪门,在东盛北部。” 陆尘眼神一亮,连忙道谢。 “两仪门...是有这么一个没落的门派,恰好我与秦书生都要回去东盛北部,你便随我们一起就是。” 公孙凉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只看陆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外。 回到众人身边时,栾清儿与韩无道已经各自准备了传送玉台,只待与陆尘告别便直接离开。而公孙凉亦与秦书生解释过,便带上陆尘一起踏入虚空裂缝。 眼前光景变幻,落地时,已离开东盛东端。 而此间,山川秀丽,有湖泊如玉,佳木葱茏,奇石罗列。湖上龙般凤阁,传来妙乐阵阵,婉转幽幽,让人沉醉,似如九天仙乐,动人神思,荡人心旌。抬头再看,更有宏伟宫阙悬立天上,雕梁画栋,琼楼玉瓦,巍峨壮阔而着实骇人。 陆尘看得呆住,待得反应过来,连连惊叹。 “此处便是我公孙家所在,陆尘兄弟若不着急,便在此做客两日,让我以表地主之谊。” 公孙凉早已恢复正常,面上露出和善笑意,开口邀请。 陆尘看得心中向往,却又念起两仪门尚且不知他生死如何,又怕凌采薇念他身死,每日以泪洗面,便不愿在此久留。 “还是先回去两仪门吧。这几日出了很多事,若再不回去,怕是真的被当作死人一般自门中除名。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来看公孙兄便是。” 他摇头,拒绝了公孙凉的好意。 后者亦点头,看出陆尘心中着急回去,便随手翻出一传送玉台,而后又取了一些灵精相赠。 “自此间向北,以此玉台传送六次左右便可抵达两仪门附近。日后若陆兄弟要来,便直接倒此即可,我自会嘱咐下人将你作座上宾,好生款待。” 公孙凉笑一下,却忽觉秦书生在身后拉他一角,便转过头去。 只秦书生面上通红,似是羞于启齿,唇角开合间束音成线,只公孙凉一人可听得。待片刻,公孙凉面上有哭笑不得,只能再转向陆尘,面上亦露出些许羞愧。 “陆兄弟,那千年醉...” “哦,对了。” 陆尘得到传送玉台,正心中喜悦,不停翻看,听到公孙凉提到方才想起,翻手间便由命渊中取出三坛千年醉,极其大方。 “秦书生是好酒之人,我便多赠他一坛,只是有些对不住公孙兄了。若下次再来此间,必然再送上一些好东西,以弥补此次差别相待。” “无妨,我二人是一家人,不分什么。” 公孙凉朗笑一声,坦然接受,只一番话却让陆尘疑惑不解。 待得陆尘询问出声,公孙凉才恍然。 陆尘入世极少,眼界亦窄,自然不知天下大事如何,最多不过两仪门中小事。是以公孙凉解释,他才终于知道,公孙家与秦家乃世交,两家联姻自古如此。乃至到了如今,秦家与公孙家共住一处,只名义上有些区分,却实则不过一家而已。 而秦书生随公孙凉来此,亦是这般原因。 “原来如此,那想来二位应当是表兄弟的关系?” 陆尘笑了下,面上露出好奇。 “兄弟...算是吧,却也不算是表兄弟,当如亲兄弟一般。” 公孙凉看似忍着笑,伸手揽过一言不发的秦书生肩膀,又忽的嘴角抽一下,引来陆尘疑惑。 “公孙兄,你这是...” “没什么,陆兄弟不是要赶路么?如此便尽快去吧,晚一分,说不得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也是,那如此便告辞,亦谢过公孙兄馈赠。” 陆尘心中一惊,想来也是,当即便以血气催动灵精化开,勾动传送玉台上玄妙道痕,向北方而去。 待他踏入虚空裂缝中,公孙凉面上笑意这才收敛,嘴角接连抽搐。 “放手!” 他回身自秦书生手中逃开,又不断的揉着自己肋下嫩肉,面上满是痛苦。 “你这妮子,最近下手可是越来越狠了!” 公孙凉无奈摇头,面上神色很快又变得阴沉。 “你...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哥...” 此间并无他人,秦书生也不再掩饰。但见她面上动了几分,便化作原本柳眉凤眸的女子模样,喉结也消失不见,却比正常而言多了几分媚态,是成熟女子才有,只说起这些却满面羞红,不堪再言。 “我也不知昨夜为何会去了华清池,但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爹爹!” 秦书生面上浮现几分羞红,强忍痛楚,上前来拉住公孙凉的手臂。 “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哥,一定要站在小妹这边,千万不能告诉爹爹,否则陆兄弟真的会遇到大麻烦的!” “竟然...” 公孙凉面上当即一沉,隐有杀机迸发。 他心中早有猜测,只未曾证实,亦不愿诬陷他人。只如今秦书生自己言出,自然不是虚假,而公孙凉亦在恼恨自己太过优柔寡断,竟是真的放下心中怀疑,甚至送陆尘离开。 然秦书生却似是真的因此而生情,也或认定过失完全在自己,而并非陆尘,因而万般苦求。见她面上样子,公孙凉纵然如何恼怒,也渐渐冷静下来,是受不住自己妹妹的样子,只能勉强赢下来。 “纵然你求我不说,但爹又岂是寻常人,你破身之事,便如我都能看穿,又何况是爹?虽然此事过失在你,是酒后...但此事必然瞒不了太久,那陆尘也一定会被找出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你得帮我,也帮他!” 秦书生贝齿咬住唇角,面上露出难言之色。 “我帮你?帮他?怎么帮?任逍遥,鹏飞,韩无道,他们可都是知道你身份的,而且任逍遥与鹏飞因那玲珑宝树之事与陆尘结怨,又与我公孙家有许多争斗。若你此事被人知道,传入他们耳中,这些人肯定会借此以打压我公孙家,爹又如何能够受得下这般气?大动干戈倒难说,但那陆尘肯定会遭难,毕竟他身后不过两仪门罢了。” 公孙凉连连摇头,面上露出凝重。 “何况陆尘仍旧不知你真实身份,不过将你当作男儿身,而昨夜一切亦当作梦一场。然陆尘有明月长生殿的令牌,于何处都能遁入其中,保自身性命无恙。然你却无意被他夺了贞洁,倒不如先考虑自己日后应当如何承受爹的怒火。就算此事爹不计较了,难道你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不名一文的小人物?” “我不管,爹要是罚我,我就离家出走,大不了去明月长生殿找他!” 秦书生一撇嘴角,面上颇多不满。 公孙凉闻言一滞,心中无奈,亦在不断思考解决之法。 许久,他才摇头,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堪,是眼前之事太过难解了些。 “暂且只能想办法将你破身之事隐瞒下来,但肯定不长久。不过陆尘能得明月长生殿这般神物,纵然现下不显山露水,却也绝非寻常人,是有大气运傍身。若他日后真能成为人杰,站在年轻一辈之上,才能算配得上你。而若他真的做到,我也不会反对,想来爹也会应许。” 稍顿片刻,公孙凉面上又露出怪异,斟酌之后方才开口。 “有件事,我觉得需要与你说清楚。我知你将自身贞洁看得极重,而与陆尘之事也并非有意,甚至可以说是因你自身过失而连累了他,是心中有愧而生情以报。但陆兄弟如此急切要回两仪门,应当不是真的担心被误认自己身死。昨夜喝酒时,他曾数次提起两仪门圣女凌采薇的名字,想来...” 公孙凉终究一叹,而秦书生神情稍黯,并未多说。 此般心事,何等难言。 正文 第30章 苏城 独自穿梭虚空,陆尘还是第一次,难免在方向上出现些许偏差。先前公孙凉只说由此向北穿梭六次,便可抵达两仪门附近。然陆尘第六次自虚无通道中踏出时,却只见到了一片荒凉。 此间并无人烟,兴许已经在两仪门附近。 他入得两仪门只一月,从未出过门,对两仪门周遭不熟悉,也不知自己究竟落在何处。但公孙凉说只六次便可,再穿梭,说不得便会真的远了,陆尘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认得此间方位,若是再动用一次传送玉台,说不得真的就要走丢。 自此继续向北,行了一日多,待得临近夜晚,才终于见到一座古老大城横亘前方,宛如卧龙。 入得其中,陆尘将手中剩余不多的灵精换了一些金银细软,又顺便打探消息,方才知道此城名为苏城,由此间苏家得名。而两仪门距离此间算不得远,却也不近。若只徒步,需得五日才可。 传送玉台刻有道痕,是以道痕之力撕裂虚空进行穿梭。不同玉台,道痕不一,其传送距离亦不同。陆尘并不知手中玉台一次能够穿梭多远,但他亦打探到此苏城距离公孙家有几十万里之遥,是寻常人用尽半生才能走到。然凭此传送玉台,只六次便可达到如此距离,可见其本身绝非寻常,至少一次可达十万里。 陆尘算过之后,连连咂舌。 传送玉台算不得什么宝物,然传送十万里的玉台,却也并非寻常。公孙凉只随手相赠,并未露出任何心痛之色,足以见到公孙家这般古家族究竟如何势大,又有多少底蕴藏于其中。 于城中走了一圈,寻了住处,陆尘这才安定下来。 弟子大会一行,是陆尘不曾预料到的结果。先遇老鬼,又被带去葬仙山,而后被丢在东盛东端的海边,逢明月长生殿出世。然结果而言,确是极好,且不说烙印他命渊间的数百金字,便是由老鬼口中所得的高歌之词便十分神奇,能够震慑葬仙山下万鬼,虽不曾见过其真正能力,但绝非寻常。 只陆尘仍旧无法领会其中道理,是太过玄妙。 而明月长生殿自然不必多说,亘古一圣地,如今却成了他身后之物。绿叶伴身,如碧玉雕琢,通透无暇,以此可由任何境地入得明月长生殿,而殿中有玲珑宝树坐镇,是等同多了三条性命。 何况,明月长生殿最珍贵之处,乃其中堪称海量的天材地宝。尽管其中只仙珍奇药,并无极致珍稀之物与锤炼道器之神料,却也足以惹得天下人眼红。 “财不外露,不过明月长生殿之事却有太多人知道。公孙兄和秦书生应当不会多说,栾清儿和韩无道也不是多嘴之人,就怕任家逍遥与鹏族鹏飞多舌。尤其鹏飞,那日更直接出手欲要抢夺这翠叶令牌。” 于房中,陆尘正捏着翠叶令牌翻来覆去的查看。其上有神妙道痕交织,理当是穿梭虚空之法,然太过复杂与神妙,看之而不解其晦奥。 “待得回到门中,也怕有人觊觎,尤其是那陈道才。”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口中呢喃自语。 又看了片刻,陆尘才将翠叶令牌收入命渊间。 “还是只告诉采薇一人就好了,门主也应当是大度之人,不会因此般宝物而对我出手,也理当为我保密。” 陆尘笑一下,又念起不多日便能重新回去两仪门,再见心中人,便越发激动,是得半夜才终于沉沉入睡。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一夜,苏城并非十分安定。 只待得夜深人静,城中一角忽的火光映天,而后有人影错乱奔行在宽阔的街道上,引来喊杀声一片。是以闹了整夜,待得月落西山,方才渐渐安定。只此般不平却与陆尘所在之地相去甚远,他未曾察觉,亦不曾醒来。 待得翌日,只清晨,他便退了房间出城而去。 只到得城门处,却被人拦下,要搜查身上所携带之物,纵然修士,也不会放过。 拦在门前几人统一着灰色长袍,是下人腐蚀,而不远处的茶馆中便有一青袍男子密切观望,目光扫过任何欲要出城之人,其中之凌厉,如剑芒般刺人。 陆尘心中不解,不欲生事,便任由搜查,毕竟身上所携带之物不过寻常金银,而重要之物都收入命渊中。眼前几人不过寻常凡人,无法堪破命渊,自然也就无法发现他命渊中几件宝物。 只搜了片刻,那几人面上仍旧留有警惕。 一侧茶馆中的男子这才起身而来,行至陆尘面前,先一礼,而后收敛凌厉露出亲和笑意。 “这位兄台,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他面如冠玉,风姿洒然,有深沉气息隐没体内,修为难以揣度。 陆尘面上露出疑惑,但见此人并无敌意,也就不曾与他难堪。 “无妨,只我有事要赶路,可否让我离开?” “这...抱歉。” 男子轻轻摇头,面上露出些许尴尬,而后引陆尘来到一侧茶馆中落座,方才说起缘由。 只再看,已有三人坐于此间,只面上神色难看。 “在下苏文,乃是这城中苏家之人,拦下兄台也实属无奈,只兄台若愿意配合在下,不许耗费多久,兄台便可自行离开。” 苏文面上含笑,看似亲善,却有神光内敛眸中。 陆尘眉头轻皱,心中疑惑万分。 “配合?怎么配合?” “在下观兄台应当为修士,一身血气如火,实在让人惊叹。而昨夜之事,不知兄台可否已经知晓一二?” 苏文并未直说,反而绕起弯子。 只陆尘昨夜半宿未睡,又半宿沉眠,并不知这苏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惹得此间苏家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如此作为而不顾颜面。转头再看,便如商队也被拦下搜查,并未放过任何角落。 苏城位于此间,是过往商客必走之地。而此间苏家,便等同苏城之主,不容小觑,靠经商而名闻东盛北部,手中掌握之经济与资源,纵然许多传承无数年的大势力也有不如。 这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昨夜?不知。” 陆尘摇头,面上带着疑惑。 苏文看他许久,眸中内敛的凌厉方才收敛几分。 “我苏家,想来兄台应当知晓,是以经商而闻名。虽我苏家不曾出过大圣人物,传承亦比不得许多势力,却掌握庞大资源于手中,是天下人不能小瞧。只昨夜间,我苏家宝库重地,却遇到贼人光顾,丢了一宗重宝,价值百万方灵精。” “百万?!” 陆尘愣了一下,而后惊呼出声。 他眼界自来极窄,手中灵精最多时,便前几日公孙凉赠他灵精时,却也不到一方。而如今听得百万方灵精价值,自然难掩面上惊骇,心中亦不免嘀咕,究竟是何种宝物竟然值得百万方灵精。 “确实是百万方,而且还只是最保守的预估。” 苏文看了陆尘一眼,面上露出些许异样,似是觉得将陆尘这般未曾见过世面的人物也拦下,让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然族中吩咐如此,他也不敢大意。毕竟那贼人不比寻常,能够越过苏家一族看守重地的守卫而将宝物盗走,乃至放火烧毁许多楼阁。有人猜测,此贼人当有收敛气息之法,而追杀之时,却又莫名不见,亦可能拥有变换面容样貌的本事。 且不说重宝如何,只如此之事,却等同在苏家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苏家被盗必然瞒不住,若再无法将那贼人揪出来,苏家信誉便会受到极大打击。 “宝物虽贵重,然百万方灵精的损失,我苏家却也担得起,纵然再多几倍也无妨。只此物却是一位前辈托我苏家于灵宝阁售卖之物,若是不能追回,便等同打了我苏家的脸面。莫说在下,便是族中长辈亦不肯。正因如此,方才会有封城一事。” 苏文轻叹一声,面上亦露出苦笑。 “我本观兄台应当并非那贼人,只长辈下了死令,若是凡人,必定搜遍全身上下,所携带之物尽数检查后才能离开,而修士亦要查探命渊所存之物。只苏城古老而庞大,自许久之前便是东盛北部行商之人必经之处,我苏家也不会真的将所有人都拦下,毕竟那般只会招来怨恨。但我苏家亦有难处,还望体谅几分。” “要查命渊?” 陆尘愣了下,神色间有着明显的抗拒。 他命渊中并无太多宝物,却各个不凡。且不说翠叶令牌与那满是血污的绷带,便是断刀就并非可随意展露人前之物。而凌采薇亦多次嘱咐,断刀一事,万万不可再告知另外之人,否则说不得引来杀身之祸。 但凡凌采薇嘱咐,陆尘都谨记于心,从不曾逾越冒犯。 见到陆尘面上设色,苏文只是心中轻叹,亦有些尴尬与无奈。 天下修士,必有命渊,而若将命渊显露人前,是如将一身秘密都坦然想告,但凡修士都不会愿意,哪怕其中并无何等珍贵宝物亦如此。毕竟命渊是修士之根本,重中之重。且不说秘密,但凭显露人前而可能遇心怀不轨之人出手,毁命渊而丧命,便值得万般警惕。 “兄台,还望体谅几分,我苏家掌握东盛北部资源命脉,见过天下万般宝物,纵然兄台命渊中存在何等珍奇,在下绝不会露出半点贪婪。而我苏家行商为本,自重信誉,也绝不会出手。只族中长辈严令如此,在下亦反抗不得,只能如此。若兄台愿意配合,是再好不过,而后亦有两方灵精送上,以表歉意。若不配合...” 只说到如此,苏文便不曾继续说下去。 茶馆的的角落阴影中,有两位老人缓缓抬头,身上荡起厚重气息,如渊似海,危险慑人。 正文 第31章 血染半边天! “你威胁我?!” 陆尘面上当即沉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两位老人,又看到四周面色难看的几位修士,方才知晓为何这些人只在此中坐着,而未曾离开。想来也是被苏文威胁,又无力反抗,因而只能受困此间。 “并非威胁,只是商量。” 苏文微微摇头,神色间亦带着些许无奈。 “是族中长辈如此要求,在下作为晚辈,便只能听从吩咐。那件遭窃的重宝算不得什么,但贼人是肯定要揪出来的。否则此事于我苏家而言,实在无法忍受。若兄台不愿意配合,那在下便唯有得罪了。” 他只一挥手,角落中的两位老人便上前一人,抬手笼下一抹清光。 此般手法并非独特,不过拘人之法。陆尘已经遇到多次,便如那老鬼就曾经数次将他拘禁。而这两位老人显然手法不比老鬼,纵然受到拘禁,陆尘仍旧能够开口。 “苏家势大,便如此欺人么?!” 陆尘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虽此人手法算不得高明,却仍非陆尘能够抵抗。他一身血气如火高涨,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此间禁制,只能坐在原地动弹不得,眸中满是怒意。 “兄台还请见谅,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只稍后回去我苏家中查探无果,自会送兄台离开。届时,在下必亲自送上四方灵精,以表歉意。而若日后兄台来我苏家珍宝阁,也定会将兄台奉为座上宾。” 苏文出手大方,将先前馈赠之数翻了一倍。 然这般赔偿却并无意义,至少在陆尘看来并无任何意义。若自身秘密尽数泄露,说不得真的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只如今受到拘禁,却连翠叶令牌也无法取出,更不能以此开辟虚空隧道,前往明月长生殿躲避。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毕竟只有三次,只一时犹豫,落得如此境地。 “算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吧...” 陆尘挣扎许久,终究是放弃。 他只期望命渊被探查时,其中宝物不会引来苏家觊觎。而那翠叶令牌非比寻常,苏家虽然势大,亦有独特眼光,却也未必能够真的认出翠叶令牌来历。若能蒙混过去自然极好,若蒙混不过去... 陆尘心中思绪如潮,只得又是一叹。 过不久,此间茶馆中又多了几人,而只有一人堪堪登台境,命渊中亦无任何宝物,又恐苏家势大,便任由查探。待得查探之后,苏文倒也真的将那人放走,并奉上两方灵精,是说到做到。 只查探命渊,苏家却有独特手段,无需将其中之物取出,反而掌下光华一闪,命渊中一切便可窥得,便是周遭人亦能看得清晰。 而苏文温和有礼,并无盛气凌人之姿,亦不曾食言,陆尘心思也动了起来。 若真的进入苏家再查,说不得翠叶令牌会被人认出,到时纵然想要逃走也难。而若只在此间,唯有那两位老人罢了,纵然真的遇到麻烦,也总比进入苏家重围要好得多。 然此间片刻,又有两人不愿进入苏家,便叫来苏文随意查探。 又是两抹光华闪烁,那二人命渊间宝物便一览无余,亦不曾见到失窃之物。苏文面上不动,又各自奉上两方灵精,而后转头看向其他几人。 “各位,在下只查探我苏家遭窃之物,而并无于诸位敌对之心。此前三人,想来诸位已经见到,在下亦说到做到,若查探无果,必然奉上两方灵精。以我苏家名誉起誓,亦以我苏文道心起誓,纵然查探出何种宝物,绝不出手抢夺,亦不会出手伤害诸位性命。而若诸位有急事要离开,不愿意在此耽搁,此间便可查探,而后离开。” 他低头拱手,是以表些许歉意。 “去别的地方行吗?” 陆尘看他一眼,问了一声。 闻言,苏文稍有些意外,又回头看了一眼角落中的二老。待得那两位老人点头,苏文这才回应。 “可以,只是需得有一位长老跟随。” “行。” 陆尘看了那角落一眼,直接点头。 “找个隐蔽些的地方。” “自然。” 苏文点头,叫来一位苏家长老为陆尘解去了身上禁制,而后三人一同来到远离酒馆的角落。此间三面围墙,是城中一隅,寻常不会有人来。而陆尘又仔细看过周围,仍旧有些不放心。 那老人不满冷哼,挥手间落下一片朦胧光彩,将此间笼罩。 “现下纵然有人经过,也不会被看到。如此,你可放心?” 陆尘面上露出些许惊讶,只打量片刻,方才点头。 “好,那便查探吧。” “多有得罪。” 苏文含笑点头,抬手间,掌心迸发些许神光,只片刻,其手掌便化作玉石般晶莹剔透,与先前有所不同。 陆尘看得皱眉,还未能出声阻止,苏文却已经将大手覆盖在他脐下三寸命渊所在。只瞬间,大道轰然震响,是有万千莫名道痕流转,靡靡之音若闷雷惊世,亦有如渊似海般磅礴气息自陆尘体内迸发。 然此间,陆尘却只见到命渊中数百金字映出璀璨金光,似是被苏文之法触动。 但见金光冲霄,大道神音轰然震响,似是勾通天穹地灵,有骇人威势迸发。 “退!” 那苏家长老惊觉不安,连忙出手抓住苏文迅速后退。 只此瞬间,陆尘体内气息猛地一荡,化出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所过之处皆化虚幻,亦将触及之物都湮灭成齑粉消散。 “这...” 苏文与苏家长老落在远处,抬头再看,面上都猛地一变。 是陆尘所在之处,已化出巨大深坑,方圆有百米之巨,堪称恐怖。 “那大道神音,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家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仍旧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城并非寻常之地,是常有争斗于城内发生,多是因宝物而起。故而此城中,有苏家布下强大阵法守护,寻常人难以破开分毫。然此间,陆尘体内却回荡大道神音,化开百米之巨的深坑,而四周亦有缺失的阵纹闪烁,是将那百米之内的一切都抹去。 难以置信。 陆尘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回神时,已见到附近变作如此模样。 有风声而来,苏家长老与苏文落在他身前,面上神色复杂。 “兄台,刚才那是...” 苏文吞了一口唾沫,又四周望去。站在此间,越发觉得恐怖,入眼所见之处,深坑断面之平整,匪夷所思,是一切都消散而不存一物。 “我也不知道,是烙印在我命渊上的金字自己做的,和我没关系!” 陆尘连连摇头,生怕被当作故意出手,而引来苏家长老镇压。 只苏文与苏家长老却更多几分忌惮,亦有许多猜疑。如先前之力,纵然苏家长老也无法抵抗。若先前选择出手阻挡而并非后退,说不得如今苏家就真的少了一位长老。 “这...孙长老,您看如何是好?” 苏文转头看向身旁长老,面上颇多复杂。 孙长老亦摇头,不知应当如何才能避免烙印陆尘命渊上金字被触动。而如此之法,亦为他生平所见,毕竟烙印金字于一人命渊中,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由此,孙长老看向陆尘时目光闪烁,不知心中所思如何。 “要不就别查了,我是真的有事要赶路。” 陆尘尝试着问了一声,却被孙长老果断否决。 “那窃宝的贼人不同凡响,纵然你说有金字烙印命渊之上,是先前三少爷以秘法查探时将其引动,方才会有如此一事。但此般终究是你的说辞,我等未曾见到。若你真是那贼人,说不得便故意如此而虚张声势,要震慑我等。” 孙长老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陆尘。 “还未请教大名。” “两仪门,陆尘。” 陆尘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得罪此般人物,如实回答。 “陆尘?” 苏文愣了一下,而后又看陆尘面容,面上露出些许疑惑。纵然孙长老亦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眼神中却带上些许阴沉。 “你就是两仪门正在寻找的陆尘?” 看了许久,苏文似是终于确定,却又有些拿捏不准。 “虽然与两仪门所言模样稍有不同,却眉眼之间有八九分相似,想来应当是有所奇遇方才导致面貌改变了些许,而且似乎也长高了一些...” “也有可能是那贼人冒充,毕竟他到过我苏家重地,或许侥幸得知两仪门所寻之人,方才幻化面貌成陆尘模样。只他未曾真正见过陆尘,故而有些不同!” 陆尘还未来的及惊讶,孙长老又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他面上怀疑更重,围着陆尘连连打量。转了几圈,他才终于停住脚步。 “你若并非那贼人,便自行展开命渊,让我等查探其中。虽如此有些不妥,却也理当不会再引起先前之事,是可行之法。” “行,但是有条件!” 陆尘果断点头,而后转向苏文。 “你得告诉我,两仪门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在寻我。若我并非那贼人,你们还得将我送去两仪门。若你们答应,我就将命渊展开给你们看。” “自然可以。” 苏文当即点头,并未有任何犹豫。 陆尘眼睛一亮,心中亦欣喜万分。自此间前往两仪门,需得走五日路程,而他不认得路,又生怕会走错。若是有苏家相助,倒是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纵然在此间继续逗留两三日,也并无不可。 “那边查吧。” 说着,陆尘已经沉定心神,将命渊斩开,任由孙长老以双手附在脐下三寸处进行查探。 只片刻,孙长老忽的瞪大眼睛,面上露出难言惊骇。 “退!” 他暴喝一声,不由分说的便抓起苏文,飞身而退。 而此瞬间,陆尘面上一呆,一阵嘹亮刀吟便自其体内传出,化血光锋锐无匹,将他一身染成血红之色。森寒煞气萦绕,只顷刻便充斥整座苏城,惊动阵法迸出万千彩光,演化诸般玄妙。然阵法玄妙,却如纸糊般不堪一击,被煞气轻易撕成支离破碎。 但见血光无可阻拦,化一记刀芒,直冲霄汉,血染半边天! 正文 第32章 大雨滂沱,洗一城血红 风起,云涌,刀吟震震,上穷碧落下黄泉,杀意惊天。 此间苏城,有血腥煞气充斥每一个角落,于空气中飘起淡薄血雾。有风凛冽,只吸一口,仿佛吞下大口血水一般,令人欲呕。然此间却无人在意,只恐惧颤抖,仿佛重新见到了传说中的血腥纪元降临世间。 那沉睡在古老时代下的恐惧,在今天终于苏醒,在人心间蔓延。 陆尘立于原地,面上仍旧呆滞。他只能见到命渊间断刀狂颤不止,似是暴怒而起,迸发杀意凛凛,直指苍穹。 此刀漆黑,满布裂痕,纵然已经过去许久,却未曾见到有多少裂痕真正修复愈合。而此间,却有鲜活血光于其上流淌,沉寂了许久的气息仿若洪荒猛兽一般苏醒咆哮,要斩破天地万物。而其之狂暴,欲要让人心胆破碎,纵然陆尘也不敢触动它分毫。 这断刀,自来妖邪。 陆尘不敢妄动,亦不能行动。断刀势强,有杀天之狂,于命渊中震颤不止,又有金字绽放鸿蒙金光。但闻得大道之音靡靡,如闷雷惊世,而后迸发璀璨神辉于其体内而出。 只此瞬间,整座苏城化作金红斑驳模样,亦有神圣与血腥争锋。 气机互相消湮,断刀也终于缓缓沉寂,收敛一身血腥煞气。而命渊间烙印其上的数百金字也终于重新归于平静,只余些许金光流淌。 陆尘意识回到脑海中,只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便倒在地上。他面容苍白,布满冷汗,气息起伏难以平静,是先前被那断刀的煞气压迫,让他连呼吸都不能。如今断刀与金字终于安定下来,陆尘也可以松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他咬牙坐起身来,仍旧心有余悸,又放心不下,静心查探了一番命渊中的模样,却见到原本平整的命渊上竟多出了无数刀痕,是先前断刀迸发气息而斩出。 见状,陆尘心中一阵后怕。 若这般刀气稍有偏差,将桎梏完全斩破,深入命渊,必然会斩他本源。若真如此,且不说修为尽废如何,便是性命也难保。 只抬头再看,苏城更多狼藉,目光所到之处皆有被切成粉碎的阵法道痕碎片,正缓缓消散。而地面墙壁亦布满错乱驳杂的痕迹,皆是那断刀气机迸发所斩出。若非有阵法稍作阻拦,想来此间苏城已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有风来,吹起血腥一片。 陆尘心中恐慌,抬头便见到远处天边有许多人影凭空而立。只他们都是一身染血,乃至有人面目全非,再无力维持,自半空中栽落。 乒! 一声清脆响起,不远处的楼阁上,孙长老掌心一枚古镜彻底崩裂成碎片,而其身上亦有无数痕迹崩裂喷血。他面色惨白,又咳出一口鲜血,而后半跪在地,气喘连连,模样凄惨。只被他护在身后的苏文安然无恙,却也吓得面上一片惨白,毫无人色。 血腥,正在流淌... 陆尘心中惊恐,方才明白过来,是断刀惹了大麻烦。 他想要逃,却逃不掉,远处有强者而来,只身上气息压迫,便让陆尘动弹不得。 待得临近,陆尘才终于看清此人模样,是眉眼间与苏文有七分相似,只唇上留有胡须,而更显威严许多。然再看,这人身上衣袍有颇多裂痕,其中有华光流露,当是一件宝物,却也已经被斩成了这般模样。 “你...”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 “你究竟是何人?” “我...” 陆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亦不敢回答。 这人气息太盛,又有逼人的威严。如此重压下,让陆尘连开口说话的胆量都没有。只此间,命渊中断刀隐没的血光再现,是方才未完全沉寂,察觉到陆尘境地而又再度爆发! 但见血光冲霄而起,刀吟嘹亮,竟是直接于陆尘身上迸发血光弥漫,凝练刀芒,骤然斩向面前之人。 他心中大骇,亦不敢大意,抬手间翻出一柄玉尺,凌空抽来,与那刀芒骤然碰撞。但见光华万千,玲珑玉尺只坚持瞬间便被斩破,而后刀芒一往无前,是要将其头颅都斩下。 中年男子受到牵连,面上陡然苍白,而后一口逆血喷出。只刀芒不停,有森然杀机。 他瞳孔收缩几分,喉咙间发出嘶吼,神情狰狞,迸发一身浩瀚气息,抬手握出万千道痕交织,而又取出一铜炉悬于面前。其上燃火,道痕流转,却只听一声脆响,那铜炉亦裂开无数痕迹,而后骤然破碎。 然此间,陆尘命渊中金字再颤,化出万千金丝交织缠绕,压迫断刀气势收敛。那刀芒悬于半空,已经抵在他喉咙之前,却再也难进分毫,只隐隐颤抖,似是不甘。 男子面上惊惧莫名,待得反应过来,面上一狠,抬手一拳荡起玄妙万般,体内震荡大道之音,轰然落在刀芒之上。只听一声轰响,刀芒顷刻破碎,化作万千碎片崩散。而男子当即惨嚎一声,肉身被破碎的刀芒近乎切碎,手臂亦寸寸破烂,血光喷涌,倒飞而出! “爹!” 苏文方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连忙自楼阁上飞身而下,将那男子接住。只去势太甚,苏文也无法抵抗,被撞的喷出一口鲜血,一同倒射砸入楼房间,掀起烟尘滚滚。 陆尘也咳出一口鲜血,肉身隐现裂痕,是不堪承受断刀如此气息。刀芒破碎,再无支撑,他也无力为继,噗通一声便趴了下去。 城中角落,一道乌光自其中飞出,而后来到此间上方。 这人着一袭黑衫,面上亦带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然他模样也不甚凄惨,黑衫满布裂痕,有鲜血喷涌,气息亦十分低迷,是因断刀爆发而落得如此惨状。 “做的不错,竟然将苏城阵法尽数撕裂,还把苏千烈那混蛋斩成了这幅模样。作为回报,我便劝你一句,那刀还是尽快丢掉为好。凭你的境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此刀反噬,否则说不得会沉沦其中,变成一杀人狂魔。” 他大笑一声,声音沙哑,辨不出男女,而后身上荡起乌光飘散,脚下缩地成寸。只一步落下,他身形已经到了城外。再一步,便消失在陆尘视野之中。 陆尘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什么。又想起先前刀势迸发的可怕,不禁身子一颤,触动肉身伤势,闷哼一声。 “是那贼人,追!” 只轰隆一声,那烟尘间无数碎石爆开,苏千烈自其中跨出,一声怒喝,远处人影顿时飞来,也顾不得自己伤势如何,留下一串血珠洒落,便追出城去。 然此一声怒吼,却又触动他体内伤势。 苏千烈低头咳出几口鲜血,又抬头看向陆尘,面上露出难掩的恐惧与复杂。 “爹,您的手...手...” 苏文亦自废墟中爬出,见到苏千烈模样,瞳孔当即一缩。 “无妨。” 他看了一眼手臂,是先前轰破刀芒那一拳所致,已经完全化作血肉模糊的样子,森白骨骼露在外面,其上满是断裂痕迹。只此间道痕流转,亦有灵气汹涌,他面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手臂血肉却不过片刻便已完全恢复。 “文儿,你去统计城内伤亡如何。如有必要,便将我苏家库房开启,取灵药奇草救人。” 闻言,苏文连忙点头,又惊惧的看了一眼陆尘,这才踉跄着离开,去寻来帮手一起统计城内伤亡。 待得手臂完全恢复,苏千烈才呼出一口浊气,抬步走向陆尘,面上严肃,眸中寒光流转,是要杀人一般。 陆尘见他走来,想要后退,逃走,却根本提不起分毫力气,爬也爬不起来。 待得苏千烈走到近前,他将双手负于身后,表情沉重却再也不敢显露任何气息压迫。他猜得到先前有刀芒针对他一人,便是因其一身气息太过强盛而压迫面前之人,方才使得对方心中恐惧,引得那刀将他当作敌人,迸发杀意。 “年轻人,那刀,你是由何处所得?” “我...我...” 陆尘轻颤几下,一身血痕,却不知自己究竟应当如何回答。也或他知道如何回答,却难以说出。 断刀气机杀人,煞气慑魂,纵然此刻陆尘也在恐惧颤抖。 人的神经终归有着极限,接连的刺激,总会让脆弱的地方轻易崩断。只此刻,陆尘体内命渊中金字才终于渐渐收敛所有光芒,而那断刀亦完全恢复沉寂,如同凡物一般。 那莫名可怕的杀意消失不见,陆尘身体也终于一松,当即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见状,苏千烈面上露出些许凝重。 那刀气息太盛,陆尘又不过御元境修为,纵然修非凡炼体之法,却也不能承受。而如此之刀,甚为妖邪,纵然认定陆尘为主人,却也并非他随意便可驾驭。若此刀完全爆发,或许还未杀敌,陆尘便会承受不住,成其刃下亡魂。 “此刀...为杀人而生,为杀人而成。以天下万般鲜血为灵,以杀戮之煞为魂,以亡命怨恨为魄...它,竟然真的又现世了。只,为何要现世...” 苏千烈仰头长叹,亦咬紧牙关。他面上复杂,又似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浓郁的恐惧。 陆尘就躺在这里,那柄刀也在他的身上,然苏千烈却不敢轻举妄动。先前那刀芒为何会忽然停住,又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脆弱,他至今仍旧不知,唯有一声侥幸以作解释。而如今若要随意触动,说不得会再引刀芒迸发。幸运并非常在,也许下一次便真的会丧命于此。 风来,云涌,闷雷阵阵,有大雨将至,洗一城血红。 不多时,苏文便重新回到此处,亦有几位长老跟随其身后而来,面上表情有说不出的怪异。 “如何?” 苏千烈并不回头,只仰头看着天边乌云压城而来,开口问了一声。 闻言,苏文面上表情更加复杂。 “城中十万人...伤十万,未有死亡。” 轰! 一声惊雷撕裂长空,大雨滂沱,顷刻而至。 正文 第33章 故名昆仑,今名杀生 窗外的雨,哗啦啦的落着,豆大的玉珠砸在地上,碎裂,荡起涟漪。 那一抹又一抹红色被不断的冲刷,水汽弥漫,给这个饱受摧残而且遍体鳞伤的大城以最温柔的抚慰。 雨过天晴,仍有不堪。 哗—— 竹枝的笤帚扫过地面,血迹混杂在积水中,被扫开大片。尽管空气中充满了雨后的清凉,却仍旧有难以除去的腥气。那一股股血水,顺着地面的伤痕与沟壑流淌,让苏文看得直皱眉。 一城十万伤。 “那刀,实在太过妖邪了一些...” 他将笤帚丢在一旁,重新回到房中,在床边坐下。 床上,正躺着身上缠满了绷带的陆尘。 “也不知道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将他带了回来。那刀应当早已认定他为主人,但凭他现在的实力,却根本无法掌控如此妖邪的魔刀...” 苏文又叹了一声,听到门外有响动,转头正见到苏家下人送来给陆尘的汤药。 “交给我吧。” 他笑了一下将药碗接过,而后用汤匙一点一点的喂到陆尘口中。 “咳...” 还在昏迷中的陆尘忽的咳了一下,将喂到口中的药汤都吐了出来。沉重的眼皮轻轻颤一下,缓缓张开,眸中仍旧充斥着深深的恐惧与茫然的呆滞。 苏文看他一眼,摇头一叹,将药碗放在一旁。 “啊——!” 陆尘的眼神渐渐聚焦,猛地坐起来尖叫一声。他的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那可怕的一幕,断刀,金字,交相辉映,金红斑驳之间,似是一城十万人都尽数被斩灭一般,何等可怕... 那凛然的煞气,刺骨的杀气,仿佛一尊真正的恶魔盘踞在他命渊中,正用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然后,借助他的手... “别叫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天了,也没有死人。” 苏文捂住耳朵,不得已苦笑。 听闻苏文所说,陆尘愣了一下,又忽的感觉到有遍体的疼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痛苦的海洋像是要将他淹没一般,不断的颤抖。 他渐渐回忆起来,那断刀的煞气与杀意苏醒,像是洪荒猛兽一般从其体内破开,直刺霄汉。那般可怕的气息,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亦是他的神经无法承担。如今再度回想起来,仍旧忍不住恐惧颤抖,像是魂魄都被吓得四散分逃。 “躺下吧,爹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苏文见到陆尘模样,知道他是心有余悸,只能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下来,又扶着陆尘重新躺下。 “这...这里是...” 陆尘面上苍白而毫无血色,到此刻方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转头看向房中,见到是一派古色古香的陈置,床边有蓝色七叶花散发淡淡幽香,能够安定人的心神。 “这里是我苏家,你尽管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先把药吃了再说。” 苏文叹了一口气,并未再说许多,只是重新将药碗端了起来,送到陆尘嘴边。 他下意识要拒绝,却只稍有犹豫,便接过喝了起来。药汤入口苦涩,划过喉咙却有温和药力化开,于体内流转,舒缓他这幅被断刀复苏的气息冲撞得破败的身子。 待得一碗药喝净,陆尘的气息也平复了许多,面上隐隐显出些许红润,而并非先前的苍白。 其间,苏文也已经说过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听到一城十万人只伤而未死,陆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再造下如此杀业。 “你醒了。” 苏千烈自门外踏步走进来,径直来到床边,在苏文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来。 “你...你是...” 陆尘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想起先前便是这人有一身如渊似海般气息,第二次引动了断刀的爆发。却也是他,一拳轰破了刀芒,纵然手臂被破碎的刀芒斩成破烂不堪,却也能够短时间便彻底恢复。 苏千烈。 苏家如今的家主! 陆尘吞了一口唾沫,心中有些忌惮与恐惧,眼神亦躲闪开来,不敢对上那双深沉的眸子。 “我叫苏千烈,是苏家家主,也是文儿的父亲。” 苏千烈笑了一下,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善。 “我已经听孙长老说过此事的缘由,其实,错都在我苏家,而并非是你。如果不是孙长老一定要破开那血雾,去查探藏于其中的宝物,事情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亦不会让你承受那般恐惧。” 说着,他摇头一叹,眉宇间露出些许沉重。 “不...” 陆尘张了张嘴,有些诚惶诚恐。 难以想象,苏家这样一个可以横行天下的势力之主,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与他道歉,甚至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而并无任何倨傲。 这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又如何会对自己这般? 陆尘咬住唇角,已经猜到是因为那断刀,却又猜不到接下来会如何。他沉定心神,见到断刀仍旧在命渊深处,引四方血气生气锤炼自身,恢复裂痕。尽管恢复的速度很慢,至今也未能见到任何好转,但其上有华光流动,分明比初得时多了几分莫名神韵于其中。 “那刀,你是从何处得来?” 苏千烈开口,将陆尘拉回到现实中。 “刀...” 陆尘知道瞒不住,却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切入正题。 “你可知那刀的来历?” 苏千烈又问一声,表情严肃。 这刀的来历? 陆尘自然不知,只能摇头。 “果然...” 苏千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面上满是沉重。他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只不多时,又有一抹深深的恐惧自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他身子轻轻一颤,看得陆尘与苏文都莫名不解。 许久,苏千烈才苦笑一声,连连摇头。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转头看向陆尘,面上颇为凝重。 “这刀...名杀生。” “杀生?” 陆尘愣了一下,他分明记得断刀刀身上刻有“昆仑”两个古字,还以为这便是刀的名字,却不想苏千烈竟然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杀生... 他心中只觉得莫名一寒。 这刀,当如其名。 “此刀,长有一米,通体漆黑,刀身烙印两个古字,根据典籍中记载,应当是‘昆仑’二字。其本身漆黑,却流动血光,蕴含无上杀意与送葬天下之煞气。不过,它应当已经断了,也不知你得到的是刀尖,还是刀柄?” 陆尘瞳孔缩了一下,稍作犹豫,只能老实回答。 “是...刀柄。” 苏千烈点头,又是一叹,起身在房中踱步。 许久,他才又是一叹,继续开口。 “这刀,原本属于血天大圣。” 闻言,陆尘表情立时愣住。苏文面上露出惊骇,忍不住惊呼一声。 “此刀,确实属于血天大圣,而且本名昆仑。只它在血天大圣手中,于其彻底成魔时,改名杀生。其意,是要杀戮天下生灵,杀破阴阳以为故人陪葬。” 说着,苏千烈面上露出深沉的沧桑与苦涩。 “原本的昆仑刀,是一件真真正正的大圣道器,虽染过不知多少鲜血,却从来不会枉杀无辜生灵。纵观典籍记载而平心相论,血天大圣未成魔前,本当是一名传千古的人物,其手中之刀纵然染血,却也不过爱恨情仇而起,并非其本意。若要评价此人,一个狠字稍有不妥,但一个情字,却能贯穿其一生。” “情?” 陆尘呢喃一声,心中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不错,情。” 苏千烈点头。 “血天大圣于敌人狠,于自己更狠。他独自开创了亘古长绝的炼体之法,为追求更高的修为与实力,无数次出入险境,置自身性命于不顾,当得起一个狠字。然支撑他做出这一切的,却源于一个情字。赢家,这个已经从历史的长河中被抹去的古家族,其圣女便是血天大圣穷尽一生所爱之人。而后又有狐族之女追他一生,为他而死。” “赢...狐族,妖...” 陆尘愣了一下,忽的响起葬仙山上那两座乱石的矮坟。 那两个墓碑... “典籍中记载,血天大圣是为了救回这二人性命,才会舍生忘死的追求仙道,故而一情字便可概括其一生。只叹,这二人皆为魂消而身死,纵然仙人也无法救回,所以血天大圣得知此般,心魔爆发而走了错路,踏入魔道,杀戮天下,亦将手中所执之刀改名杀生。然真正算起来,血天大圣却又并非恶人...不说其他,单说断古前的那个时代,曾有乱古魔族出世,祸乱世间,是天选大圣亦无法与之为敌。而如今人人深恶痛绝的血天大圣却举刀立世,斩灭魔族,拯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若非疯魔所致,他之名,当传千古...” 末了,苏千烈又叹一声。 “可悲,可叹...世间起起落落,万般缘法难测,一个本当为苍生敬仰之人,一个以废体修炼成仙之人,一个只身斩破亘古而重复天下昌盛之人...他一生桀骜,举世无双,却在最后一刻,踏入魔途,立下万古痛绝的血腥纪元,是将过往的一切毁于一旦。” 言罢,苏千烈转头看向陆尘,面上神色复杂难言。 许久,待得陆尘消化掉这些信息后,他才继续开口。 “如今,血天大圣的刀出现在你身上,却永远不可能回去原本的昆仑圣刀,而是以杀生为名,再现世间。此般吉凶,难料...” “我...” 陆尘有些恍惚,心中更有万千难言。 刀名...杀生。 魔刀,性妖,于血天大圣手中要斩天下生灵... 但这些,陆尘不知为何都不在意,只觉得莫名难过。 葬仙山,两坟前,那个朦胧的身影,曾经傲视群雄,一刀破魔族而救苍生,一刀破衰落而起盛世。他傲骨嶙峋,生而无双,一个情字支撑他一生信念以求得真仙。 怎奈何... “看得万丈红尘过,世间本狰狞...” 正文 第34章 世间本狰狞! “世间本狰狞...” 苏千烈闻得陆尘口中所言,又呢喃一声,心中有感慨万千,却不知如何诉说。 末了,一声长叹,愁肠千转成伤。 “好一句世间本狰狞。” 他苦笑一声,重新落座床边,粗糙的手指敲打着床案,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陆尘回过神来,却又有些紧张。 血天大圣是亘古一狠人,尽管曾拯救苍生于魔族危难之中,却也以手中之刀立下血腥纪元,将过往的一切都毁于一旦,成了遗臭千古的的恶人。曾经的昆仑圣刀,如今的杀生魔刀,再度出世,谁又能料到未来将会如何? 此刀性妖,其本身更占有无数罪孽,说不得哪天煞气入得他魂魄脑中,又是一疯魔的血天大圣,陷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陆尘将自己放在苏千烈的角度去考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说为天下如何,但说自保,便唯有现在便将他除去以防万一才是最佳选择。 “你不必如此,我对你没有恶意。” 苏千烈注意到了陆尘神色间变化,笑着开口。 “那断刀认定你为主,纵然性妖,亦有圣器之灵,但终究不过一件道器。道器不分好坏,只在于使用的人如何。若你真为心性险恶之辈,我便不会救你,而会想方设法将你手中断刀夺来,将其镇压,使此刀再也不入世间。” “你...不杀我?” 陆尘愣了一下。 苏千烈点头肯定。 “我并无任何欺骗你的必要,也无心利用你如何。断刀本为圣器,其中有灵,既然它认定你为主,你便有资格成为他的主人,而外人不可。一切自有缘法,你只需认清本心便可,不必为此而诚惶诚恐。” “认清本心?” 陆尘呢喃一声,却不知应当如何才能认清自己的本心。 “一切自有定数,一切自有缘法。杀生魔刀认定你为主人,便是上天注定,说不得是要借你之手,来灭除这魔刀妖性,重复其昆仑圣刀的美名。虽福祸难料,然断刀在你手中,便是属于你的宝物。便如先前断刀妖性受激而迸发,却只伤人,并未杀人,是因你不愿杀人所至。若无你潜意识的压制,这一城十万人,有死,无生。” 苏千烈笑一下,拍了拍陆尘肩头。 “你便安心就是,魔刀之事,我会尽可能不让其传出去,免得有包藏祸心之人觊觎,而使得魔刀落入心性险恶之辈手中。我等修行而求仙,当有侠义之心。但为图真道,却也有许多人沉沦利欲。魔刀,需得好好珍藏,莫要再告知他人。须知人心隔肚皮,总有人会为了宝物与奇遇而不惜代价,乃至自尊。” 陆尘张了张嘴,心中稍有些复杂。 他不知苏千烈是否可信,但如今也唯有相信一途可行。毕竟如苏千烈这般人物,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欺骗他,而他也没有任何值得利用的地方... 利用? 陆尘忽的瞪大眼睛,又很快将面上的神色收敛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千烈,却见到他正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有警惕自然最好,但不要因此而误解他人。你涉世不深,需得知晓很多东西都能从表情神态看出。方才,我见你神色异动,便知你对我抱有警惕,是担心我惧怕断刀威势而不敢出手,利用你来压制断刀以图日后准备齐全出手。” 他摇头一叹,面上有说不出的复杂。 “这些,你尽管不用担心。若我真有此心,凭我苏家的本事,在你昏迷这三日间,便足以将一切都准备好而强夺断刀。然那般杀性极重的宝物,纵然你送给我,我也是不敢要的。此物,着实烫手...” 闻言,陆尘面上顿时露出愧色。 “抱歉。” 他低声道歉,亦考虑明白,苏千烈是真的可以相信之人。 “这断刀之事,可否还有他人知晓?” 苏千烈又问了一声,平静的看着陆尘。 “这...” 陆尘低头,咬着嘴角,面上露出些许犹豫,并未直接相告。 如今,除了苏家几人,这世上便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断刀之事。 山中家人,还有...凌采薇。 前者自然是不必担心,他们不过乡野村民,根本认不出断刀是何种宝物。 而凌采薇...陆尘心中不愿意怀疑她对自己有异心,毕竟那个女子曾经数次与他巫山云雨,是有真情实意。无论如何,陆尘也不会相信凌采薇会为图谋断刀而与他如此。宝物虽是至宝,但终究不过一难以掌控的魔刀。若只为此便付出那般,未免太过荒唐了一些。 “两仪门圣女,凌采薇。” 苏千烈忽的开口,语气平静。 陆尘愣了下,猛地抬头看向苏千烈,瞪大了眼睛,不知他为何能够猜到凌采薇。 “我苏家经商而起,各种道器,灵药,奇草,都有经营,而在消息的方面亦有经营,十分灵通。” 苏千烈见到陆尘模样,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仪门圣女名凌采薇,天赋不错,幼时入门,得两仪山认可而传承两仪道法。一年前,她便前往月陵城担任观云楼外事长老一职,到一月多前,方才卸任,而你便是那时随凌采薇回到两仪门。在此之前,凌采薇一直为花苞之身,却回到两仪门时已成女子。若我所猜不错,当是献身于你。” 陆尘眼睛瞪得更大。 “此女表面温婉善良,待人以礼,赢得赞誉极多。然其暗中却行过诸多不堪之事,亦曾数次残忍杀害无辜之人。只此一切却并不为外人所知,而其本性也从不曾泄露分毫,是心机城府极深之人。” 苏千烈看了陆尘一眼,微微摇头。 “你...怕是早已泄露了身上秘密,为凌采薇所察觉。而其唯恐断刀性妖无法掌控,故而以舍身诱你加入两仪门,换来准备时间。断刀一事,想来两仪门主也已经知晓,不久前他便遣人来我苏家珍宝阁购置了一些封印压制用的宝物,想来便为此事。若得一日两仪门动手,恐你性命...” “不可能!” 陆尘忽的吼了一声,打断苏千烈的话,面上通红,是愤怒所至。 他额头青筋都已经暴起,一身血气如火翻腾,死死地盯着苏千烈,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这番话。 然苏千烈却始终平静,只又叹一声,说出更多两仪门隐秘之事。 陆尘听得惶惶不安,却仍旧连连摇头,将自己缩在角落,面上满是愤怒与惊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骗我,都是假的!” “你已经陷得极深,我说什么,恐怕你都不会信的。然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若我说的错了,你尽管来打我骂我便是。若无错...” 苏千烈眉头微皱,却并未愤怒。只话说到一般,又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面上复杂。 “你修为浅显,先前断刀两次爆发,是你肉身无法承受而身受重伤。再有两日,你的身体便可调养恢复。到时,我送你回去。至于我所说真假,你可以亲自试验。” 他忧心的看了一眼陆尘,并未继续多说,转身叫上苏文一起出门。 这父子二人在门前说了些什么,并未收敛声音,但陆尘却脑中完全混乱,根本没有听进任何。 陆尘,始终不愿意相信苏千烈所说的话,亦不断的告诉自己,凌采薇绝对是真心真意,而并非为断刀才会献身。毕竟女子贞洁何等重要,若只为宝物便如此... 然,苏千烈却如此的肯定,亦拿出了许多证据来证明苏家的消息究竟如何可靠而真实。 凌采薇竟是蛇蝎女子? 他不信,无论如何也不信! 但内心的深处,却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苏千烈,没有说谎... “啊——!” 一声嘶吼自房中响起。 苏千烈父子二人回头看去,正见到陆尘抱着脑袋在床上痛苦的翻滚,如疯似魔。 “爹,那凌采薇,真的为了血天大圣遗留的断刀...就将自己的贞洁都舍弃了?” 苏文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父亲所说的一切。 “前段时间凌采薇还亲自前来苏城,拖我苏家寻找陆尘的消息,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乃至拿出了原本价格十倍的灵精作为报酬。其情深意切,轻易便可看出,如今您却说...” “人心隔肚皮。” 苏千烈摇头,面上亦有许多复杂。 “一万人,便有一万种心性与想法,谁又能真正猜得透他人心中所想?这凌采薇本是一蛇蝎女子,暗中亦做过许多深通恶绝之事,却从来未曾泄露分毫。其心机城府之深,难以揣测,曾经便为一件宝物,而枉杀一家老小十余口性命,手段心性极其狠毒。如这般人,又有何事做不出来?陆尘自乡野中来,入世不深,无论见识也或阅历,都十分浅显。凌采薇之事,便如你也不能相信,亦不曾猜到。若她要骗你,你也会着道,何况陆尘?” “这...” 苏文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日后行事,需得谨慎。对人言而留三分,不可倾覆一片心,为父便只能告诉你这些。而若要识得人心,还需得自己去见识。” 言罢,苏千烈又转头看向房中仍旧在嘶吼着不信的陆尘,眼眸深处带着颇多忧虑与迟疑。 他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是正确的。 这一切,或许应当瞒下,静待日后发展? 然如今已经尽数言过,纵然还有挽回的余地,但苏千烈仍旧犹豫不决。 “若他能够经得住此般打击,必然会成长极多,于他有莫大好处。若经不住,只怕那断刀煞气会趁虚而入,影响其心性...然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那,万一陆尘真的被煞气影响了心性...该当如何?” “杀。” 苏千烈没有任何犹豫,却又有极多的复杂。 末了,他忽的笑一声,带着浓郁的讽刺意味。或是在讽刺陆尘,或是在讽刺凌采薇,也或讽刺世事弄人。 “世间,本狰狞!” 正文 第35章 天命老人 两日后,苏城。 一道巨大的裂缝突兀的撕裂虚空,横亘苏城之上。只此间风雷涌动,万千莫名气机沉浮。但见晴天白日转瞬化作茫茫黑夜,天地间星斗沉浮,亦有明月高悬,是日月同天之象。 那身形伟岸的白袍老者自其中缓步而出,抬头望向不久前才糟了劫难的城市。他白色的长眉微皱,满布裂痕伤疤的手指掐起手决,口中亦默念许多晦涩经文。只片刻,他眼中忽的闪过一抹血红,其身子猛地一颤,面上变作苍白的颜色,额头亦布满了冷汗。 “好生凶煞!” 他惊叹一声,伸手将罩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同样苍白的长发,仰头望向天穹。 万千星斗闪烁熠熠之辉,有无尽神妙蕴于其中,难言,难测。 老人眉头拧成一团,许久,才又是一叹,转头看向远处行空而来的群人。 “恭迎天命老人到访。” 苏文上前恭敬迎接,面上不敢有丝毫不妥。而其身后几位苏家长老亦恭敬低头,乃至有人眸中火热,似若遇到极度尊崇之人。 “嗯,不错。” 天命老人目光落在苏文身上,含笑点头,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只此一言,似是没有由来一般,但苏文却忽的抬头,面上露出惊喜。 “苏家主可是在城中?” 天命老人又道了一声。 “父亲已经恭候多时,具体如何,还请前辈移步苏家阁中再说。” 苏文压抑内心惊喜,引天命老人去往苏家所在。 雕梁画栋,碧水星阁,是此间如帝王宫阙般华丽。苏家所在,乃城中北角一隅,不为中心,却仍是整个苏城的中心。它壮观,威严,有莫名气机笼罩。只此间再看,其上却多碎裂痕迹,正有工人在四处修复,亦有万千华光流淌,维护楼阁之安定。 天命老人在门前驻足,观望了片刻,眉宇间忧虑更多了几分。 待得行至其中,入得殿堂,但听一声朗笑,苏千烈踏步而来,恭敬迎上。 “恭迎前辈到访,未能亲自迎接,实在羞愧。” 苏千烈亦抱手低头,将自身姿态放低,不敢有丝毫不妥。 “无妨。” 天命老人微微摇头,随苏千烈入得殿中。此间早已准备宴席款待,又有歌舞助兴,规格已是苏家最高。 但见此中有雾霭袅袅,歌舞女子身着华丽宫裙,管弦丝乐幽幽,若清泉石上。待得二人落座,苏千烈亦先举杯,姿态极低,似是唯恐惊了面前的老人,便连说话的语气也下意识放得更低。 “无需此般,你便直接说究竟何事。” 天命老人饮了一口琼酿灵酒,待得放下,面上却有化不开的忧虑。他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闪烁,只抬头望去,便能贯穿春秋一度。 闻言,苏千烈也知天命老人不喜这些凡尘俗物,便将歌女都打发离开,亦将苏文之外的几位长老挥退。 殿中,只余三人。 “前辈有天命神算,纵然在下不说,想来前辈也已知晓许多。” “和血天大圣有关。” 天命老人收回目光,面上沉重又多了几分。 “正是。” 苏千烈点头,将前因后果尽数言出。 纵然天命老人有神算,却也并非随意便可动用。于天命阁中有言,旺窥天命,是犯天地因果之报应。如自古以来的天命阁主人,从未有人安得好死,晚年尽数有不详之事。乃至上一代天命阁主人,死时有万千黑蛇而来,将其肉身食咬得干干净净,连枯骨亦未曾留下。然那些黑蛇究竟自何处而来,纵然天命阁能推演天命,也无法得知。 如今,天命阁主人便是此天命老人,年逾六千,已步入万年。他一生窥天命极多,究竟落得如何下场,仍旧难知。 “如此...竟是杀生魔刀再现世间...” 天命老人听过,枯老的大手抚着白须,眼眸中闪烁着莫名光彩。 “数月前,老夫观天象有异,是血雾笼群星,推测出有大凶之事将临,却不知是否与血天大圣所执魔刀现世有关。只血天大圣非寻常人可测,纵然我天命阁有天命神算,也无法窥探其一二...” “这...” 苏千烈愣了下,是没想到天命老人竟也无法以天命神算推演。 “幸与不幸,难言,难说...天地将有大变,亦是老夫无法窥视。天命神算有极致,也或老夫修为不堪其中之理。” 天命老人抚着长须,沉思许久,方才起身。 “走吧,先去看看那少年如何,再做定论。” “请。” 苏千烈与苏文引路,只不多时便来到陆尘所在房间。 入得门中,但见陆尘正失神坐在床边,一旁有侍女为其解开身上绷带。这两日间有苏家提供药汤作调养,陆尘的伤势恢复也极快,内伤外伤已尽数恢复。 只他心中却有伤,是因两日前苏千烈一席话所致。 他仍旧不愿意相信,那个如仙子一般的人儿竟是为得血天大圣的魔刀才会对他如此。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凶煞...” 天命老人眸中显化万千神妙,似是无尽星空蕴于其中,有深沉晦涩之玄奥流转。只他立足看了片刻,眉头却又一次拧在一起。 “看不透。” 他微微摇头,在一旁坐下。 侍女已经将陆尘身上绷带尽数拆卸下来,而后躬身告退。 陆尘也自心绪间清醒过来,抬头见到苏千烈时,面上有许多复杂,而后才注意到一旁的天命老人。只他从未见过这般人物,亦不曾听说,便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前辈,当真无法看透吗?” 苏千烈不死心的又问一声。 然天命老人只是摇头,顿了片刻,眸中又显露玄妙。 他身上荡起深沉似海般的气息,化出一方黑夜笼来,又有万千星斗沉浮其中,而后尽数没入天命老人一双精灿的眼眸中。此间有神秘气机流转,飘忽不定,而天命老人一双眼眸似是能够看穿亘古长河,神光闪烁,一眼永恒,让陆尘心里有些发毛,亦不知所谓。 许久,天命老人眉头忽的一皱,身子狂颤,口中亦发出一声闷哼,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只此间,他眼中有血迹流出,面上亦无比苍白。 此般异样,让苏千烈父子二人都惊了一下,连忙上前。 “怎么了?” 陆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方才只觉得身边有莫名的压抑,而后命渊间断刀忽的一震,那莫名的压抑便尽数溃散,天命老人亦如同受了重击一般,变成现在的模样。但究竟如何,陆尘根本无从知晓。 天命老人喘了几口粗气,眼角有两行鲜血滑下。 他气息起伏波动,有微微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而后将面上血迹擦拭干净,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看向陆尘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沉重。 只天命老人一双眼眸却变得浑浊不堪,其中亦有血丝缠绕,略显狰狞。 “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污秽的漆黑与血液的深红斑驳在一起,形成罪恶的气机笼罩了他的命相本源。其中之凶险,难以揣度,但究竟如何老夫并不能知晓,似是有人刻意将他的命相本源遮掩...而这人,绝对不凡!” 他说完,又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黑血。 “这...” 苏千烈面上露出些许凝重,没想到天命老人竟会说出这番。 “断古后,又一盛世,将有大圣接连出世。然盛极必衰,天下必有劫难。此般因果究竟是福是祸,我等便只能观望而任由其发展,纵然窥天命亦阻拦不得。” 天命老人又道一声,抬头看向陆尘。 “此少年心性纯良,毫无城府,命格却有如此污秽罪恶气机笼罩遮掩,是大凶,亦或大吉,难以揣测。老夫看不透,亦不知应当如何才能引其向吉。天命难言,天命难测...” 他微微摇头,又起身而来,行到陆尘面前。 这老人有颇多神秘,陆尘仍旧未知他究竟是何人。但见老人行来,表情严肃,他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不知这老人究竟要做什么。 只天命老人到了近前,却不过探手点出一束玄妙神光,没入陆尘眉心。 陆尘面上愣住,忽觉脑中轰然一震,便当即白眼一翻,一声不吭便直接仰面昏了过去。 见状,苏千烈与苏文有些不明所以,却未敢上前阻拦。然天命老人却一言不发,又取出一通白玉盘,其上刻有万千道痕,似如星空之图,而后缓缓压在陆尘脐下三寸命渊处。 但见白光流转,而老人面上亦露出些许不正常的红润。有煞气自陆尘命渊间显露,杀意波荡,与白光不断撕扯,似是挣扎。而天命老人又探手引星辰之光而落,压迫无尽煞气重新归于命渊之中。 天地有浩荡神音流转,大道神妙,那通白玉盘缓缓压迫下去,没入陆尘命渊中,将所有煞气杀气都完全镇压,而不得有丝毫气息浮现。 做完这一切,气机散去,老人脚下一个踉跄,面上更白了几分。 苏千烈父子二人连忙上前扶住天命老人,而他却只摆手,呼吸吐纳几次便恢复了些许气力,足以站定。 他转头看向仰面倒下的陆尘,面上复杂与担忧,仍旧未减分毫。 “老夫以天命道法,掩盖其部分记忆,亦以天命玉施展瞒天之法镇压杀生魔刀,将其封锁,不露分毫。此少年脑中记忆尽去,是当断刀丢失,亦不曾记得与你苏家相关之事。那两仪门并非寻常,若长留其中,于他日后有极大不善,不可久留。然此般,或许他有杀身之祸。苏家主,你便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护其周全便可...天地将变,盛极必衰,此少年,也不知是否便为那一线生机,也或天地因他而变...莫非大吉,便是大凶!” 正文 第36章 重回两仪门 “莫非大吉,便是大凶...” 苏千烈面上露出复杂。 他深知杀生魔刀事关重大,纵然苏家超然万般之上,却也不敢独自做主。然此刀之事,不可宣扬,故而才请来天命老人以天命神算堪其命相,而后判断应当如何。只他却没想到,竟会听到天地将变之事。而陆尘,竟成为天命老人寄托厚望之人。 只此厚望,却并非寻常。 “若他不堪,便如你先前所说...” 天命老人呼出一口浊气,面上显露深深的疲倦。 断刀性妖,饮众生之血而凶,虽天命老人修为难以揣度,但若想要将其镇压,仍旧无比困难。只天命神算之法玄妙莫测,可借星辰伟力,是以能够暂且将断刀镇压,然天命老人却也再无他力。 “您的意思是...” 苏千烈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些许疑惑。 “若他被魔刀煞气坏了心性,杀。” 天命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中再度显露精光。 “只但愿不会如此,否则这天下,又有谁能够成为那一线生机...” 然此间,天命老人眉头亦死死的缩紧。他有言未说,是清晰的感觉到陆尘脑中有一片记忆被朦胧的血雾笼罩,看不真切,辨不清晰,纵然天命神算之法也不能窥探其中分毫。 而那段记忆,便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生。 “奇也,怪也...” ...... 白云悠悠舒青天,入眼尽苍莽。 陆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茫然了许久才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他晃着脑袋,不断的回想自己究竟如何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然脑中一阵刺痛,让他不禁又一声低吼,似是有万千光影在记忆中崩坏而后交织,又渐渐重组。 许久,陆尘才终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亦将一切都分辨得清晰。 “难道是穿梭虚空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陆尘又晃了晃脑袋,茫然四顾,方才见到不远处一片山川秀丽,有万千彩霞辉映,莫名气机笼罩四方,纵然在此间亦能感受到其中神妙玄奥的晦涩至理。 两仪门! 他愣了下,而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心中更有万千惊喜。 “我还道说不得方向会有些偏差,却没想到竟然真的直接到了两仪门。” 陆尘翻身爬起,也顾不得其他许多,连忙跑去。 只不多时,他便来到山门,亦有守门弟子认出陆尘模样,送他前往两仪山。 此间他失踪的几日来,门中上下都已知晓陆尘此人,是因凌采薇嘱咐所致,为免陆尘回到门中,而被守门弟子堵在门外,无法进来。尽管因此导致门中非议颇多,而凌采薇却并不在意,两仪门主亦默认许可,纵然圣子陈道才也不曾多说一句。 原本籍籍无名的陆尘,如今却已经成了两仪门中的风云人物,而其中更多则是他与凌采薇之间关系的风波。 究竟如何,无人敢多言,但猜测总是免不了,便如送陆尘回来的师兄,面上总是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欲言,又止,似是在忌惮什么。而其一路与陆尘回到两仪山,始终是未能问出心中疑惑,直接告辞离开。 陆尘亦谢过,只回头便见到远处有人影步来。 待得临近,方才见到是凌采薇与两仪门主,是因陆尘未曾掩饰自己气息,只到此间,便已经被发现。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如此不让人省心?” 凌采薇落地便上前拉住陆尘手臂,又将他上下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见到其身上只有些许杂乱与狼藉,而并无任何伤势,方才松一口气。 两仪门主亦踱步上前,只他眉头轻皱,眸中渐渐化作黑白两色,身上亦有莫名气息浮现。陆尘正要与凌采薇说话,却忽的感觉身上有莫名森然笼罩,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方才见到是两仪门主所致。 陆尘并不知晓两仪门主为何如此,亦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便只能任由其观察,而不敢再有丝毫妄动。 然不久,两仪门主眉头拧得更深,面上亦浮现些许阴沉。 “无事就好。” 他收敛黑白双眸道法,只随意道了一声,便连陆尘这几日去了哪里都没有询问。 “采薇,你随本座来,本座有事与你说。” 言罢,两仪门主径直转身离开,眸中闪烁一瞬凌厉,而后举步踏出,身形很快便进入远处的大殿。 陆尘心中不解,转头看向凌采薇,却见她面上亦有许多疑惑。 “你先回去休息,稍后我再去找你。” 两仪门主有令,凌采薇也不能违背,便只能安慰陆尘一声,蜻蜓点水般在其面庞轻轻一吻,而后留下一阵香风离去。 陆尘心神一荡,有些不舍凌采薇的离开,却又念起她说稍后再来,便忍不住心中澎湃万千。他抚摸自己面上残留的余香,又傻傻一笑,这才转身向着自己弟子房中走去,一路上哼着那老鬼曾经高歌的妙词,意味莫名。 两仪殿中,凌采薇恭敬立于一旁,却不知为何门主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那断刀...陆尘可能已经丢了。” 他抬头看向凌采薇,面上阴沉如水,亦有黑白光芒如火般在其眼眸中跳动,是内心深处的愤怒所致。 闻言,凌采薇愣了一下。 “不可能,我让他一定要好好保存,千万不能丢了的!” 她惊呼一声,难以相信门主所言。 “是与不是,现在还难言,但有极大可能已经丢了。” 两仪门主胸膛起伏,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他初到我两仪门时,身上有难以掩饰的凶煞之气,是那断刀气息锋锐,纵然其肉身血气也无法束缚所致。然方才本座看他时,却分明感受不到他身上那种原本应当存在的锋锐煞气...若非断刀在他命渊间被镇压,便是已经被丢掉。” 他捏紧拳头,额头亦有青筋暴起,一番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 “但凭他的修为和本事,又怎么可能将断刀镇压?若非有奇遇,便绝无可能...你去问他这几日到底去了何处,又到底见了什么人,那断刀...究竟去了何处。” “是。” 凌采薇张了张嘴,面上神情复杂,微微低头,心中有万千思绪交织。 她也无法相信陆尘竟然真的会将那断刀丢掉。虽当初还在观云楼时,陆尘曾经提起过,但却被凌采薇开口拦下,亦曾让他好好保存。而陆尘早已沉沦其中,她口中所言便是金科玉律,从来都不会违背。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不也是为了那柄刀么... 待得来到陆尘房前,凌采薇方才回神,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此间。 她心中有多少复杂,亦在考虑若陆尘真的将那断刀丢掉了,自己又应当如何是好。 难道,曾经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 凌采薇咬住唇角,面上露出些许阴狠之色,却又听到房中有脚步声靠近门前,连忙整理自己面上表情,等待陆尘开门。 吱呀一声,门后便露出陆尘满带笑意的面庞。 “我已经听到声音了,你怎么不直接进来?” 他探头看了一眼四周,见到并无弟子出没,便直接探手揽住凌采薇纤腰,将她拉入房中,又脚尖一勾将门带上。 入得房中,陆尘心中感情如潮爆发,直接将头埋在其胸前,口中不断诉说这几日来对她如何思念,大手亦不断上下摸索,让凌采薇面上浮现些许羞红,不得已将他制止。 两人分开,凌采薇心绪早已恢复平静。她面上露出温柔,素手整理着陆尘身上破烂的衣袍。 “你去古墟参加弟子大会,后来究竟去了何处,怎么今日再看,却似是更长高了几分?” 她抬头看向陆尘,稍有些许困惑。二人原本身高不过相仿,然如今陆尘却分明高出凌采薇半头,面上稚气亦完全消失,比起先前成熟了不少,更像一个男人而并非男孩。 听到凌采薇提起这些,陆尘挠了挠头发,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拉着身旁女子在床边坐下,又整理了许久的思绪,方才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老鬼?” 凌采薇听到陆尘所说,黛眉轻蹙。 “古墟自古以来便只是一片废墟,而其原本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循。只无数年来,其深处常有妖邪之事发生,匪夷所思,如今其中更是发生异变,整片古墟彻底消失,只留一座七级浮屠塔看不出虚实,纵然门主师尊也不能探查其中分毫。如你所说不假,那老鬼应当长久住在古墟深处,而那七级浮屠塔与他也定然有莫大关联...” 说着,她摇了摇头,心中更有万千不解。 “挥手间握住万千道痕,随意便开辟虚空通道...这等本事,闻所未闻。” “那老鬼确实很怪异,而且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带着我去了葬仙山。那里有不知多少厉鬼冤魂,整日呜咽怪叫,还有一血眼鬼魔...” 陆尘似是讲故事一般,滔滔不绝的继续说下去。 葬仙山之行,明月长生殿之事,尽数道来。 凌采薇听得惊呼连连,心中更多几分难言的复杂。 眼前之人,似是真的得天道眷顾,有非凡气运加身,如此经历若为外人道来,又如何能够相信。凌采薇也是不信的,但陆尘将那翠叶令牌取出时,其上华光流淌,莹莹绿意有蓬勃生机蕴藏其中,能勾动天地间大道流转,映的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绿色的海洋,由不得她心中不信。 然此间,陆尘却捏着翠叶令牌愣在原地,面上亦露出些许惊慌。 “怎么了?” 凌采薇的目光自翠叶令牌上挪开,眼神中的火热亦收敛下去,却见到陆尘模样,心中不解。 只陆尘却并未回答,只表情上的惊慌越发明显,亦有冷汗自额头渗出。 许久,他才终于抬头,面上隐隐发白,只对上凌采薇的目光便下意识躲闪过去。 后者心中微沉,是已经有所猜测,又追问一声,陆尘方才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那柄断刀...没...没了...” 正文 第37章 蛇蝎 “没了?” 凌采薇瞪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话。 “就是...没了,不知道去哪了...” 陆尘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他在命渊中不断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断刀的丝毫踪迹。 他仍旧清晰记得凌采薇曾经嘱咐过,这柄断刀绝对不能随意丢掉,其本身便是非凡的宝物,纵然妖邪,却也是难得的机遇。而如今再看,命渊间满是沟壑,似是被那断刀所伤,然断刀却已经渺无踪影,不知去了何方。 哪怕如何回想,也想不出断刀究竟消失去了哪里,又是何时消失。 “是...是...” 他张了张嘴,眼眶忽的红了起来。 “我穿梭虚空的时候出了问题,应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丢了...” 凌采薇红唇微张,彻底愣在原地。 穿梭虚空很容易出现问题,若是道痕有丝毫错误,便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虽凌采薇并不知晓陆尘是如何穿梭虚空,但这种事情也并非没有可能发生。 她反应过来,忽的上前抓住陆尘肩膀,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肉里。 “你说...穿梭虚空的时候,出了问题?” “是...我也不知道,就是穿梭虚空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昏了过去。在那之前,断刀明明还在的,应...应该是那个时候...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传送玉台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陆尘咬着唇角,已经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凌采薇只觉得脑中轰然一震,仿若天旋地转。她瞪大眼睛,瞳孔收缩如针芒一般,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面上亦露出近乎疯狂一般的神色。只稍愣片刻,她猛地将陆尘按倒在床上,抬手化出一片朦胧光晕落在他脐下三寸命渊之上。 只片刻,凌采薇已经探查明了。 那断刀,确实没了。 陆尘哭了出来,他见到凌采薇模样心中更是委屈又懊恼,却仍旧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凌采薇将手缓缓收回,又沉默着将陆尘重新拉起来。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但这种阴沉压抑的气氛却让陆尘越发的心慌。 忽的,凌采薇抬头,面上阴沉与狠辣何等可怕,近乎狰狞。 她抬手,一巴掌落在陆尘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陆尘直接打飞,从床上翻了下去落在地上。他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清晰的多出了一个五指的血红掌印。 “你知不知道那断刀究竟有多么重要?!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千万不能将那断刀丢掉,为什么你如此不小心?!不会穿梭虚空就不要穿梭,你这废物真的将自己当作天才了不成?!” 凌采薇尖叫着嘶吼出来,面上一片苍白,神色间带着疯狂。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凌采薇,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那断刀,可是血天大圣的道器...” 她咬着银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双手亦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有血迹顺着指缝流淌。 “废物...” 陆尘张了张嘴,瞳孔又是一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并不知晓那断刀的来历,但凌采薇知道。 血天大圣的道器? 陆尘心中微震,却更有无比的恐惧。血天大圣的道器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如那等的宝物,是天下人都会疯狂争夺的存在。 凌采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尘激灵灵的一颤,连连摇头,不愿意相信自己猜到的一切。 “你这个废物...那断刀在你命渊间温养,你都能将它丢掉...” 凌采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缓缓起身,仍旧垂着头,又缓缓来到他的面前。那双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你...你...” 陆尘瞳孔剧烈的收缩,面上已经一片惨白。 他清楚的见到了凌采薇眼神中的厌恶与愤怒,还有深深的阴森与浓郁的杀机。她狰狞,恐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要开始疯狂的杀戮一般,在其身上缠绕的莫名气息,也变得如此可怕。 黑白两仪之气缓缓升腾,纠结缠绕,将陆尘拘禁,动弹不得。 “为了那断刀,我付出这么多,你却将它丢了?呵,废物,你拿什么来赔偿我的损失...” 她开口,又哪有以往的温柔,声音冷得似如九天飞雪,透入骨髓。 “明月长生殿的令牌吗?哼,连你也不是那明月长生殿的主人,纵然将令牌给了我,又能如何?一旦我横渡虚空而去,恐怕落地的时候就会被玲珑宝树彻底抹杀吧...” “不...不会...” 陆尘连连摇头,面上一片苍白。 他无法相信自己现在正在遭遇的一切,亦不敢相信曾经温柔善良的仙子姐姐竟会是这个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一场意外而起的阴谋。 情也好,爱也罢,不过是为了那断刀... 人心,始终隔着肚皮。 人性,始终难以判明。 “仙子姐姐,采薇,你...你不能这样,不会的,你不会的...” 陆尘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却仍旧不愿意相信这样残酷的事实。他勉强笑了起来,面上满含着渴望,眼神中亦在祈求。他何等的希望凌采薇忽然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然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玩笑而已。 但,这森然的杀机,却骗不了人。 凌采薇缓缓抬头,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夺人心魄的妩媚笑意。 “那我,是不是应该这样?” 她笑得温柔,妩媚,缓缓凑到近前,香舌舔舐陆尘脖颈,口中呼出的热气像是要将人融化一般。 然而,陆尘却仍旧在颤抖,在恐惧。 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比起毒蛇更加的阴冷。 她将陆尘缓缓的放下,藕臂纠缠上来,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身躯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摩擦,如以往一般的撩人心魄,动人心旌。只是这样的妖艳之下,却是多么彻骨凛然的杀意... 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匕首,缓缓抵在陆尘的后心。 她轻吻着,游离着,堵住了陆尘的嘴巴。那一份柔软与缠绵之下,匕首,却在身后缓缓的刺破了他的皮肤。 陆尘瞳孔猛地一颤,已经感受到了那份刺入皮肉的冰冷。他想逃,却逃不了。两仪黑白之气如同锁链,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纵然手指都无法动弹。 前方香气如兰,醉人心扉,身后匕首冰寒,杀机慑人。 凌采薇口中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是在享受一般,眼神中的杀意与森冷也渐渐的隐没收敛下去,藏在深处,露出何等妩媚的样子。只是那匕首又推进了几分,有血珠顺着刀刃流淌。 一声轻吟,她笑着与陆尘分开,匕首,又刺入几分,而后扭动。但见寒光一闪,陆尘背后大块的血肉瞬间被剜下,乃至露出正在跳动的心脏。 “啊——!” 他惨嚎一声,剧痛像是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没。 “你怎么了?” 凌采薇唇角笑意更甚,也更加的妩媚。 她另一只手在陆尘身上不断摸索,像是勾人的妖精,而身后的匕首,却已经贴在那不断跳动的心脏上,锋锐的刀刃轻轻划过,努力的保持着何时的角度与力度,而不会伤害到这颗鲜活的心脏。 这种折磨,让他不得已在死亡的边缘游走,畅快淋漓。 陆尘颤抖着,恐惧着,几乎要疯掉一般,拼命的嘶吼着。 他一身血气高涨,努力的想要挣脱束缚,想要逃走,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两仪黑白之气坚韧不可摧毁,两人修为差距亦无比巨大,如他这般,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一声轻笑,仿佛梦里最诱人的妙音,她又凑了上来,尽心尽力的摇曳着他的心旌。 那冰冷的匕首,染满了鲜血,还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轻轻滑动着。 游走在杀机的边缘,陆尘已经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恐惧。 他不断的挣扎,大叫,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像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彻底的崩塌,最后的反抗不过是源于对生存的本能渴望。尽管如此,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承受着水与火的交织,承受着这可怕的一切。她像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妖魔,是真正的蛇蝎。 那曾经的一切,不过云烟破碎,所有的信念,都渐渐崩塌。 陆尘挣扎了许久,已经彻底的绝望,也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匕首划过而留下的寒意,亦能感受到来自凌采薇隐藏在妩媚与柔情之下的疯狂与仇恨。 一柄断刀而已... 那,只是一柄刀罢了... 陆尘彻底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 “这样,很没意思。” 凌采薇忽然开口,将手从他的身下收了回来。 她的温柔与妩媚都消失不见,变得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又无情。 “凭你这种废物,纵然杀掉都会脏了我的手,又如何能够赔偿我的损失?呵,自大的东西,低等的垃圾!” 这个女人,她又笑了起来,疯狂,狠辣。 “我今天非但不会杀你,反而会放过你,并且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成为我脚下的狗。以后,我便每天吃你一斤肉,喝你一斤血,践踏你的身子,摧毁你的尊严,而且还会给你最好的宝丹灵药,免得你死得太早,让我不足以尽性...” 她大笑,疯狂的大笑,如此恶毒! 陆尘死灰般的眼睛又颤了颤,充满了恐惧。 他知道,这个女人,真的可以说到做到。她的疯狂与狠辣,让人难以想象。曾经温柔与善良,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一旦这些彻底破碎了,露出的,是何等残酷的本质。 世间本狰狞... 原来如此,世间,本狰狞! 陆尘已经哭不出来,更笑不出来。那干涸的泪痕,跳动的心脏,流淌的鲜血,都在无声的控诉着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青青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有可,最毒...妇人心! “蛇蝎...” 正文 第38章 奴魂玉 两仪山外,苍穹之上,有气机沉浮,万千星斗摇曳。 两仪门主双手推出三千星河流转,演化两仪黑白之色,勾动天地道痕恢宏,有靡靡之音回荡。 苏千烈面上冰冷,身前一金黄宝塔绽放璀璨神光,如一轮大日般照耀一方。两者碰撞,四方风起,破碎万里云烟,但见苏千烈双手于虚无之间勾动道痕流转演化道法推出,面前金黄宝塔忽的一震,有神妙气息浮现,遇三千星河如龙汇聚翻滚,又是一次碰撞。 轰! 这一方天地,都要塌陷一般。 “苏家主,本座实在不明白,凭你苏家之主的身份,又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自山野而来的平凡少年?” 两仪门主身形后退几分,双手虚按,有黑白两仪之气流转,演化十万星辰沉浮身旁。莫名气机流转,大道靡靡之音震响,这一方世界都被掌控其双手之中。 苏千烈眉头拧紧,面上亦露出些许凝重。 他早已听天命老人说过两仪门不比寻常势力,却未曾想过两仪门主竟会如此难缠。他一身气息隐晦深邃,竟是与两仪山隐隐关联,能以黑白两仪演化天下万千道法,层出不穷。 纵然他手中掌控许多至宝,却也不能将其如何。 苏家是大势力,却以经商为主,纵然苏家能有与古家族相提并论的本事,但修为与战力之上,却也只堪堪与两仪门这等小势力相仿。然若只寻常小势力,又如何能够与苏家相比? 两仪道法,变化万千,神妙莫测。 纵然苏千烈修行深奥法决,却也无法将两仪门主如何。 “若我说看重了那少年的天赋与心性,欲要将他收入我苏家门下你可相信?你口中言他不过寻常少年,想来于两仪门而言也不过寻常之辈,又为何要如此看重而不愿放手?” 苏千烈双手负于身后,亦后退几分,金黄宝塔悬浮身前,如璀璨大日一般荡漾万千光华。 二者气机于虚空之间碰撞,席卷狂风波澜万丈。 黑白长发随风飘荡,衣袍猎猎作响,两仪门主眯起眼睛,双眸已经化作黑白二色。 “他修行有我两仪门传承秘法,自然不能随意交给他人。若是我两仪门秘法流传出去,又如何是好?” “你两仪门秘法有禁制,又如何能够传得出来?” 苏千烈接连反问,面上冰冷。 他早已发现陆尘体内有不寻常的禁制,想来便是防止两仪道法泄露出去。然那禁制何等阴毒,若是有人窥探,疑惑陆尘自行泄露,便会让他尸骨无存,是苏千烈的本事也无法解除。 “苏家主,你又何必如此。” 两仪门主摇头一笑,身后两仪黑白之气演化黑龙白凤遨游四方,推动十万星辰盘绕此间。大道沉浮之下,无尽道痕流转浮现。 威势莫测! 苏千烈面上严肃,又取出一漆黑的破碗。 这破碗悬浮在他头顶,垂下千丝万缕的彩光将其笼罩,隔绝外在气息侵袭。而面前金黄宝塔更绽无尽光芒,演化一道通天长河横亘面前,与那黑龙白凤推动三千星辰之法接连碰撞,相互湮灭。只此间风岚如刀,吹得两人衣袍猎猎。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没了,又为何仍旧不肯放手?” 他面上露出些许凝重,与两仪门主一起停手。 然停手之后,虚无之间又有一声爆响,卷起狂澜万丈,灵光彩霞翻腾不休。 “是么...” 两仪门主挥手打散袭来的狂风,双眸中黑白之色猛地跳了几下。 “看来,苏家主已经知晓杀生魔刀之事。然杀生魔刀已经丢失,苏家族又何苦再来与本座争夺?莫非苏家主知晓那杀生魔刀究竟去了何方,才会前来讨要那少年?” “自然不知。” 苏千烈摇头,面上不露分毫。 “只我辈修行之人,当有侠义之心,是看不惯你两仪门所行之事罢了。我本无欲与两仪门起争斗,只想要将一不该承担如此的少年带走罢了。然未曾想到,你两仪门主竟能沟通两仪山而循自然大道,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你的灵觉。” “过奖。” 两仪门主面上露出些许笑意,眼眸中神光跳动越发剧烈。 “只苏家主莫要妄言,侠义之心,不过说说罢了。你说那少年不该承担如此,便要将其带回,也就只能拿去骗一骗不谙世事的之人。本座可是十分好奇,为何苏家主竟会为一无关少年而如此大动干戈,乃至不惜与本座动手。想来,他身上当是还有什么未知的秘密吧!” “秘密?” 苏千烈看他一眼,莫名一笑。 “杀生魔刀已经丢了,又哪还有秘密可言。两仪门中,由你门主而起,门下圣子圣女而止,设计阴谋而玩弄人心,你门下圣女更是近乎将那少年心脏剜去,实在太过让人心悸。我苏家有训,上善叶渊心,止川测动性。又言与人为和,方起百利。故而,在下知而不能无知,自然要出手挽回。” “呵...” 两仪门主微微摇头,笑意平和,却又何等讽刺。 苏千烈笑意收敛,眸中显出冰冷。 “想来两仪门主是不打算放人了?” “难道苏家主还能从我两仪门抢走此人不成?” 两仪门主似是不愿多言,亦不曾松口。 二人在此间对峙,凭空又有一道气机碰撞,演化万千道痕交织纠缠,将一方天地震动。而后见两团神光升起,万般玄妙对碰,似是要将这苍穹打得塌陷一般。 许久,苏千烈忽的心中一动,摇头一叹,抬手一掌拍出巨大手印,而后借势后退,终究是选择了放弃。 他不言语,自然离去,两仪门主双手退出阴阳原图将手印磨灭,也未曾纠缠不休,任凭苏千烈转身离开。 他立于原地,眸中跳动黑白火焰,露出沉思之色。苏千烈话中滴水不漏,亦不曾暴露任何痕迹,只言为善而出手,但如此说法,两仪门主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纵然苏家自来行善,但如此,却未免太过了一些。 “莫非,是那明月长生殿?” 两仪门主沉吟许久,想不出任何除明月长生殿之外的理由能够让苏千烈如此。而他最终忽然选择放弃离开,没有任何征兆,也让两仪门主想不通究竟为何。 “陆尘,身上应当还有秘密...” 他呢喃一声,拂袖而去,只顷刻便回到两仪山上。 两仪殿中,凌采薇早已等候多时。 “如何?” 两仪门主龙行虎步,一身气息仍旧沸腾不休。 “断刀确实丢了,那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也只有他一人才能使用。” 凌采薇知道两仪门主偷听到了很多,便直接明说,翻手间又取出一通体玉白的灵药。 这灵药现身只片刻,整个两仪殿中已经有浓郁灵气流转,近乎化作雾气一般,亦能嗅到浓郁药香流转。 “明月长生殿中有万年份的灵药奇草极多,亦有许多罕见之物。如这般灵药,在明月长生殿中亦不过寻常,只可惜并无极致珍稀。而能够通过那令牌取出来的,都已经取出存入宝库,数量不少。只他并非明月长生殿之主,权利有限,明月长生殿无数珍宝不能尽数取出,而我也担心会引来玲珑宝树。那等天生地养的宝物,恐有莫名手段。” “不错。” 两仪门主微微点头,面上露出些许沉思。 “苏千烈那老东西,想来应该便是因此而出手抢人...” “苏千烈?苏家家主?” 凌采薇面上露出些许意外。 此前二人的战斗在苍穹之上,纵然两仪门主勾动两仪山而气机相连,却也并未惊动任何一人。若非此间两仪门主提起,凌采薇也不会知道先前竟发生了一场门主级别的大战。 “不错。” 两仪门主微微点头。 “苏千烈知道的事情不少,而他亦言出断刀丢失一事,想来是真的因陆尘穿梭虚空出现失误,而导致了断刀自命渊间冲出。恐怕,那断刀已经掉落虚无,不知去了何方...” 他叹息一声,面上露出些许遗憾。 “罢了,能够自明月长生殿得到一些东西,至少不枉此番周折。那些宝物,之后本座自会分你部分,毕竟你为那断刀一事,将自身贞洁都奉出。那陆尘现在如何了,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被我打晕之后丢在了我的房中,至于如何处置...自然是养着他。” 凌采薇眸中闪烁寒光,面上露出阴沉与狠辣。 “他修炼了血天大圣无双的炼体之法,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极好的打手。何况,传言血天大圣肉身玲珑如宝,便如一活着的灵精,人形的丹药,我还要每日吃他肉,饮他血,以助我修行。” 她贝齿紧咬,语气亦越发阴毒。 “而人言修道属逆天之行,危险重重,非轻易便可成功。日后,他便是我身边的狗,亦是我的护道者,想来能够给予我很多帮助,亦能在我需要之时,替我去死。” “如此...” 两仪门主思索片刻,笑着点头,是认可了凌采薇的方式。 他反手取出一菱形的蓝玉,通体晶莹而不过指甲大小,有玄妙气息蕴藏其中,亦能见到有污秽漆黑之气出没流转。 “这奴魂玉,是本座于一处遗迹中寻到的宝物,能锁人心神而使其对你言听计从,无法反抗,亦无法对你不利。然奴魂玉之神妙,是奴人心神,却能保留其原本思想。对你而言,应当再合适不过。毕竟你大概会很喜欢看他挣扎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凌采薇闻言,面上当即露出惊喜与火热。 两仪门主阴森一笑,只抬手间,这奴魂玉已经飘落在凌采薇掌心。 “奴魂玉使用之法再简单不过,只需将其种在他人眉心便可。日后,这修炼了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的陆尘,便是你身边的一条...狗!” 正文 第39章 此经何年,生不如狗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光暗对立。光明的背后,也永远都是黑暗... 那一点晶莹的蓝光,带着些许的污秽颜色,渐渐落下,缓缓落定。 从今天起,它,和他,便再也分不开。 “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只能做什么...哈哈哈哈,修炼了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的狗,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天下人求道而为长生,将成仙的路堵得拥挤不堪。若手中无利刃,又如何能够挣脱而出,如何能够开辟一条成仙大道?废物,不,陆狗儿,你说...为什么?” ... “想逃?没有我的命令,你又如何能够逃的掉?!呵,明月长生殿的令牌么,很厉害啊,能够从任何境地下穿梭虚空回到明月长生殿中。只可惜,没有我的命令,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求你...” “求我?哈,你的高傲呢?你的尊严呢?你不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跪下么?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狼狈的跪在我面前,用如此卑微的模样祈求我的原谅?” “我...求你,放了我...” “放了你?笑话!为了那杀生魔刀,我到底付出了多少,你又能够拿什么来补偿我?!就凭你这一句话?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 “陆狗儿,你看,这血蝙蝠是不是很精致?这可是我特意寻门主师尊求来的吸血红玉,然后又将它锤炼成了我手中的道器。以后,无论剜肉还是放血,它都可以轻易做到,而且比以前方便了很多。你看,这红色的光彩,多么动人!” “疼...不要...求你,不要...” “哈哈哈哈,哭吧,使劲哭吧!你这废物,渣滓,这才不过刚刚开始!” ... “陆狗儿,我又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 “为何不说话?是不喜欢吗?这面具可是我用珍稀的乌云黑铁给你炼成的,又特意请了工匠在上面雕刻。你看,这狗脸的模样,是不是和你惨嚎的时候一样狰狞而且可怕?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害怕?我不过就是将它烧得红了一些,方便给你带上。迫不及待了吧,现在,它属于你了。” “啊——!” ... “陈道才,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的狗儿调教得怎么样了。呵,真是讽刺,堂堂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的传人,竟然会落魄到如此地步。不过...真是让人痛快,就好像将血天大圣踩在脚底下一般,让人何等的畅快与骄傲!” “他是我的狗儿,不是你的。” “那又何妨,你的,不就是我的么?” “你还是如以往一般的放肆,难道就不怕师尊知道你整日来我这里,连修炼都耽搁了么?” “两仪之法本是阴阳交泰,你我一起修炼,又谈什么耽搁?” “哼...狗儿,去铺床。” ... “传闻血天大圣肉身玲珑如宝,是一活着的灵精,行走的奇药。可你修炼如此之久,为何一身血肉却如此无用?废物,垃圾,还不快滚去修炼!” “是...” “怎么,还在想着要如何逃走?没用的,无论你如何努力都只是白费,奴魂玉的力量会永生永世的伴随着你,让你在我脚底下做一辈子的狗,一辈子的奴隶!” “采薇,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可怜的狗儿,你竟然还在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难道非要我告诉你,曾经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我在骗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杀生魔刀!只可惜,你却将那断刀丢了...为了那断刀,我将自己的贞洁也献出,可你却只给我这样的回报。那陈道才将我视如敝屣,甚至为了交好外人,竟让我去服侍那些混蛋!你可知他是如何看我?!你可知视而不见的门主师尊又是如何看我?!就因为你将那断刀丢了,我就成了他们眼中人尽可夫的红尘女子!你又拿什么来赔偿我?!” “啊——!” ... “陆狗儿,这是你的刀,记得好好修炼。日后,你可是要替我挡难的人。凭你现在的修为,若真的出了事,根本什么也做不了,那我养你这废物又有何用?!” “是。” “呵,怎么,不想逃了?尝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有结果,只换来一身的伤痛,是不是很绝望?看看你的眼神,简直卑贱到了骨子里。可悲的狗儿,你这一生,也就只配跪在我的面前,用最卑微的样子来祈求我对你的怜悯!”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好结果?难道我现在很好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好?!陈道才那个混蛋,混蛋!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不...是让他和你一样,一样成为我脚底下的一条狗,然后狠狠的折磨他,将他丢在兽圈里与迎合那些发情的母兽!” “......” “你那是什么眼神...闭上你的狗眼,滚过来!” ... “真是废物,不过对付一头御元境的蛮兽罢了,竟然将自己弄成这个可怜的样子。赶紧收拾收拾,下一场斗兽继续上。记着,千万不能死了,你可是我未来的护道者,要替我挡难的人。” “是。” “不要有任何留手,也不要妄图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还记得你曾跟我说起过的大山里的那个村子吗?一个叫陆彦明的男人,还有一个叫龚珍的女人,他们的命,我随时都可以拿走。” “你...凌采薇,你不得好死!” “我是否不得好死,用不着你来多说废话!斗兽马上开始,还不赶紧滚下场!” ... “今天那个冲撞了我的家伙,你可还记得?” “是。” “去杀了他一家老小,一个都不许放过!” “你...他不过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你又何苦如此?!” “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儿,竟然也敢违背我的命令了?我要你去杀,你就去,不要问这么多,也不要说这么多。你应该知道多嘴的下场,我不希望再见到这种事发生第二次!,现在,立刻滚去执行命令!” “...是。” ... “为什么还没突破?我喂给你的灵药奇草都喂给狗了吗?!不,不对,确实是喂给了狗。呵,废物就是废物,无论多少灵药奇草都不管用,修为就一直停留在这个境界,你简直太没用了...” “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杀了我?到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难道你的春秋大梦还没有醒吗?滚过来,用最卑微的样子趴在我的面前好好伺候我。你现在,也就只有这样一点作用了。” “......” “呵,你的眼神真是让人怜悯,愤怒,屈辱,却又无可奈何,还有深深藏起来的杀意...滚!你这垃圾,竟然也敢对我产生杀意!记住,我是你的主人,若以后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将你的双眼都挖出来泡酒!” “是。” ... “陆狗儿,你可真是一个废物,就算这样都不能让你的修为有丝毫进步,我还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垃圾。这么多的宝丹灵药都被你当糖一样吃了,除了身上血气更盛一些,就真的没有一点作用吗?凭你这个样子,以后又怎么为我挡难?!” “是。” “废物,除了这一句,你还会什么?!” “是。” “你...好,我再给你两月时间,若是不能突破,我就将你丢到斗兽场里去喂那些蛮兽!现在滚,滚去修炼!” ... “陆狗儿,你真是没有让我失望,这两月来我又给你喂了多少宝丹灵药?你竟然真的仍旧没有突破。御元境很有意思吗?你一直停留在这个境界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 “废物!滚!” “是。” “等等,你...呵,你是将那些宝丹灵药都炼化却没有吸收吧?到了现在还跟我玩这样的把戏。陆狗儿,以前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曾经的你那么淳朴而且天真,怎么现在也学会耍这些把戏了?” “......” “不说话?又跟我装哑巴?你浪费了我如此多的宝丹灵药,到底怎样才能补偿我?对了,陆彦明,龚珍,还有那一个村子里上下百十口人...” “你...” “回心转意了?那就拿着我赏赐给你的宝丹灵药滚去修炼,若还像以往般,那一村上下百十口性命,我会让你亲手将他们送往阴界!” “是。” ... “陆狗儿,你说,为什么用了这么多宝物,你却仍旧停留在御元境巅峰,一直没有突破?难道修行血天大圣的炼体之法,桎梏就真的那么难以破除吗?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村子里的人,不想让他们成为你的累赘了?” “我...” “废物,果然就是废物,纵然得到了血天大圣的修炼之法,也改变不了你身为废物的事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应该明白,我的耐心很有限,所以你最好不要继续让我失望。还有,这炼血蛊是我为你特意弄来的炼体宝物,张嘴!” “啊——!”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炼血蛊淬炼肉身,是吞噬血肉而后炼成精华吐出以达到炼体目的的。它会将你的内脏,肉身,血液,一点一点的吞噬,然后再缓慢的吐出,直到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吞噬过一遍才能停止。很痛,对不对?但是你可要坚持住,千万不能死了,否则...去往阴界的路上,你绝对不会孤单的。” “我,我要杀了你!啊——!” “哈哈哈哈...” ... “陆狗儿,去雅寒婆婆那里取两块传送玉台,去月陵城。” “...是。” 正文 第40章 两个肉包 月陵城,一如既往的繁华。 自上次离开,已过两年,如今再回此间,一切,都似乎未曾变过。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人还是那样的人,但有些,却再也回不去了。 凌采薇行在前面,陆尘只能落后半步跟在身后,始终不敢逾越分毫。以前,他不懂这些,但这两年来,所经历的这些黑暗与痛苦,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也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一个身为狗应该知道的东西。 人来人往依旧繁华,行人总是会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男人,他始终低着头,面上带着一漆黑的狗脸面具,只露出下巴。那双灰暗的眼睛没有任何光彩,身上亦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生气,像是一具会行走的尸体般,机械的跟在那个光彩夺目的女子身后。 “今日,暂且回观云楼休息一夜,明日便去山里。”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丝毫波动。 所有残酷,都被她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在外人眼中,她仍旧是那个温婉善良的两仪门圣女,却几乎无人知晓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肮脏与污秽。 陆尘知道。 很可怕... “是。” 他只能点头答应,纵然心中如何愤怒,仇恨,却始终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在那狗脸的黑铁面具之下,眉心处,一点蓝光整日整夜闪烁,几乎未曾有过片刻平息,是陆尘心中无时无刻不想要出手杀了这个将他由云端拉入地狱的女人。但他不能出手,奴魂玉也不会允许他出手,他注定只能默默地跟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做一条狗。 “狗一样的男人。” 他听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但,又能如何? 不过只是痛苦的承受而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光明的背后隐藏着黑暗,善良的反面是慑人的肮脏。就像面前这个总是带着伪善面具的女人,她的内在,多么的令人作呕。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天下又何止她一人如此,这个世界从来无比残酷。 人,生而苟且,却人人都期望不止苟且而奋力去追求未来。有的人成功了,踏上云端,俯视苍生。有的人失败了,跌落黑暗,困锁其中。陆尘就是后者,至少,他现在是失败的,而且看不到有丝毫的光明出现,每日不过重复绝望与痛苦,让黑暗,渐渐将他淹没。 善,恶,自来对立。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善良,却也从不缺少罪恶。独善不能长存,独恶不能永恒,总要有罪恶才能衬托出善良的伟大。可罪恶就在面前,善良又在何方? 现实总会狠狠地给人一巴掌,然后吐一口浓痰,再多踹两脚。 又有人说,现实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 但,现实的生活本就是一场恶战,从不辜负也好,给巴掌也罢,最终都要单枪匹马练就自身胆量,有谁能够例外? “小哥,吃包子吗?” 那个须发斑驳的老人,手里正捧着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站在一旁。 他驻足,回头,又见到了这个姓姒的老人。 和两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一身朴素的衣着,只又多了几个补丁。也是他,两年前告诉陆尘,观云楼正在招工,让他去试一试,也好讨个生计。 本只想讨个生计,老天却喜欢捉弄人。 “拿两个吧。” 陆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要了两个,心中亦十分复杂。他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都怪不了这老人,因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没有任何修为,只能依靠卖包子讨生计。 天意弄人,并非是他要弄人。 “谢谢小哥。” 老人笑着鞠躬点头,熟练的转身装了两个滚烫的肉包递到陆尘面前。他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纯粹,干净,比起那隐藏在暗处的肮脏强出不知多少倍。 陆尘沉默着收下了这两个肉包,又翻手取出一厘灵精,递了出去。 “不要不要,灵精太过贵重,而且两年前你已经给了小老儿许多金银,能值不少包子。今天这两个肉包,便当作谢礼,送给小哥了。” 老人连连摆手,又转身回去了包子铺里面。 陆尘愣了下,张了张嘴,却不知这老人是如何认出自己。两年时间,他的变化何其之大,若是寻常人,又如何能够一眼就认出已经变成这般模样的他? 然老人却始终不过平常,就如曾经一般,站在包子铺后面,笑着摆手。 他还没有看出自己如今的境地吧... 陆尘咬住唇角,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说不出,道不明。 “走了。” 凌采薇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没有理会那老人如何。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一寻常老人罢了,只为了生计才会招揽客人,至于他为何能够认出陆尘,想来不过是因为声音罢了。 毕竟两年前的那段时间,陆尘经常来这里买包子吃。 “是。” 陆尘应了一声,将包子塞入口中。 仍旧和两年前一样的味道。 他大口的吞咽,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却在狗脸面具的遮掩下看不出分毫。待得回到观云楼,这里的管事已经换成两仪门中另一人,对凌采薇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妥。 凌采薇曾经在这里的房间,依旧保留着,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曾经的美好,也都在这里。若过往的一切都不曾破碎,也许陆尘会十分欣慰再临故地,而不是如今天一般机械的遵从凌采薇的命令。 “我出去办点事情,你就在这里等我。没有我的命令,哪也不许去。” 床榻摇曳停止,凌采薇抹了一把香汗,直接将陆尘推开。 房外已是夜间,她究竟要去做什么,陆尘并不知道,也没有权利知道。只凌采薇吩咐他等在这里,就必须等在这里。 “好。” 陆尘为凌采薇重新穿上衣物,这是她吩咐的事情。而后,她便不再理会面如死人般的陆尘,径直转身出了房门,不知去了何处。 夜深,月明,星稀。 陆尘坐在门槛上,遥遥的望着远方的黑暗,出神到了半夜。 许久,一许流星划过苍穹,留下昙花一现的绚烂。 他惊醒过来,又低下头,垂下的眼帘掩盖了灰暗的眸子。那其中早已没有了丝毫光彩,就像是这两年来的生活,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光明与希望,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沦。 “时间,差不多了。” 那姒姓的老人站在不远处的竹林中,遥遥的看着坐在门槛上的陆尘,眼眸中荡漾着些许莫名的白色光芒。 他声音将将落下,陆尘身上亦开始浮现乳白色的光芒。 温暖,舒适。 陆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觉得自己在恍惚间似是泡入温泉中一般,遍体流淌着难以言喻的舒适感。那白光,像是一阵春风,抚平着他的伤口与疼痛,亦将他这两年间的罪恶洗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眼的烟云般,悄无声息的破碎。 乒! 一声脆响,陆尘眼睛忽的瞪大,他清楚的见到了眼前有蓝色的光点闪烁,然后缓缓落下。 奴魂玉... 没有任何波折,没有任何意外,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破碎,落下。那奴役着灵魂的污秽与罪恶,也迅速的消失,一阵许久未曾体会过的轻松重新充斥这肉身乃至灵魂,眼前所见的世界都似是在焕发崭新的光彩。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奴魂玉的破碎,意味着什么,陆尘很清楚。 终于... 路途再远,终有尽头。 痛苦再深,终会结束。 自由,多么奢侈而又简单的事情,却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宝贵。 “碎了...真的,碎了...” 陆尘抬手,接住了那破碎的奴魂玉,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然而,这碎片,何等的真实。 蓝色的玉石,奴役了他整整两年。 如今,就这么碎了... “为什么?” 陆尘抬头望向四周,却没有见到任何异样。 此间,万籁俱寂,唯有他身上的白光轻轻飘荡,游离,虚无缥缈又带着何等平静祥和的气息。这道白光,将他过往的一切都湮灭,又将他的伤口都抚平。只片刻,白光飘散,那难言的舒适也悄然而去,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气息冲上脑海。 他挣扎了一下,却仍旧抵抗不过,终究是沉沉的倒了下去。 一道乌光,自他的身上射出,来到那姒姓老人面前。 “你说过,不会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沙哑,阴厉,这个声音仍旧如以往般可怕而低沉。 “这种事情,算多余吗?” 姒姓老人看了那乌光一眼,摇头一笑。 “纵然今日我不出手,你也早晚会让他从那女子的掌控之下逃离。而我,不过是让这一切早些发生罢了,就如当初你让我引他去见那女子。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而我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推得太快了些吗?!” 乌光中的声音嘶吼一声,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怒意。 “他承受的痛苦足够多了,没有必须再继续承受下去,更没有必要让他手刃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样只会让他再无法承受,乃至发生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老人面上颇多不忍,又很快尽数收敛。 “我引那女子离开,只不过心理上的一些影响罢了,用不多时她便会回来。你还是赶紧回去,让他重新醒来而后离开为好,否则按照那女子的心性,一旦发现奴魂玉碎了,定然会直接杀他。” “你总是这个样子,不过是看不惯他继续受苦罢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成为原罪之一!” 乌光中传来低沉的笑声,而后留下一声冷哼,重新回到陆尘身上。 老人立在原地许久,面上露出颇多复杂。末了,只沉重一叹。 “能安排的,已经安排了,日后的一切你都再难掌控。我是否为原罪,未来又当如何...一切,自有天数。” 正文 第41章 物是,人非 乌光闪烁,白光隐没,所有的一切都再度归于平静。 那姒姓的老人悄然消失,不知去了何方,似是从未出现一般。这观云楼的后院,仍旧如同以往般平静寂寥,只有风吹竹林发出的飒飒之声。 陆尘还在地上躺着,忽的轻颤一下,已经醒了过来。 他缓缓起身,有些迷茫的看向四周,又很快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忽然昏迷过去,只能猜测因这奴魂玉的碎裂让他灵魂出现波动才会如此。然念头一转,陆尘又开始激动起来。 两年囚锁,两年黑暗... 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这生不如狗的日子,终于彻底的过去。 然,他心中又很快生出惶恐... 这两年来,他的手上,到底染了多少罪孽,到底染了多少鲜血。 陆尘已经记不得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凌采薇的命令,因为奴魂玉的关系,哪怕他万般不愿也不能违背,只能将她口中所说之人一个接一个的杀掉。 罪恶满身... “我...真的该死...” 他咬住牙关,心中悲苦又何等难言。 而凌采薇外出不知为何,但其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一旦被她发现奴魂玉已经碎掉,之后的结果将会如此,陆尘能够想得到。 若非死,便是重新被奴役。 “若是死,倒也能够弥补我曾经的过错,但若是...” 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取出了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 若在被奴役,不过是如以往般的生活,卑微不如狗,亦会继续手染罪孽。逃,才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他心念一动,手中翠叶令牌顿时绽放万千光芒,亦裂开一道碎痕。而绿波幽幽荡起涟漪,将此间染得通明,万事万物在其光芒照耀下,都似乎衍出勃勃生机。其中有伟力莫测,忽的在面前撕裂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黑雷交织,狂风流转,深沉的压力瞬间将整个月陵城都笼罩。 远处有声音传来,是观云楼中管事已被惊动。 一声低喝响起,待得陆尘看过去时,他身形已经落在远处一楼阁之上,面上骇然还未收住,便已经出手向着陆尘而来。 一柄飞剑,冷芒一线! 陆尘嘴角咧开一道凄然的笑意,却并未踏入虚空裂缝,反而展开胸怀去承受飞剑。然此间有风狂吼,仿若一记闷锤般砸在陆尘的身上,将他直接轰入虚空裂缝中。 飞剑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只留下一片破布。 虚无的黑暗像是择人而嗜的猛兽,陆尘的身形亦在其中缓缓消失。他面上一片惨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立于虚空之上的老人。那须发斑驳的模样,如两年前一般... “年轻人,还记得两年前小老儿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抬手间,莫名气机已经引动虚空的裂缝缓缓愈合。 “活下去,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陆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切的发生。虚空裂缝渐渐愈合,缓缓恢复,最后一眼所见是那白光飘散,而后一切都化归虚无。 光景虚幻飘散,明月长生殿上方,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撕裂,将陆尘狼狈的身形自其中吐出。 噗通一声落地,他一口逆血喷了出去,将白玉的地砖都染红。 玲珑宝树轻轻摇曳,荡起彩雾迷蒙,将陆尘笼罩,为他修复身上的伤势。 血雾飘散,是明月长生殿不然纤尘,自然不会允许有血迹残留。然陆尘却仍旧倒在地上,始终未曾起身。他还在想着最后一眼见到的一切,那姒姓的老人,究竟又是什么来历,为何分明感受不到其身上存在丝毫修士气息,却能够踏空而立。 那一阵将他轰入虚空裂缝的狂风,也自然是那老人手笔。 “原来,是他...” 陆尘呢喃一声,眼中有莫名光芒跳动。 “两年前的话?” “人生在世不称意,遗憾颇多,要学着接受,才能安然度过。心强,才经得各般起伏,如此人生,才能丰富。也或有一时不如意,又或一时迷茫,认清本心便好,须知老天从不负人。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那个老人曾经说过的话,陆尘仍旧能够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只两年前初闻,他却并不能理解其中意思。如今再看,却似那时便已看穿如今。 这一切,就像是他在暗中推动一般... 陆尘心中复杂,不知他究竟为何要如此。 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万般苦楚与愤恨,又如何能够释放? “也或一时不如意,又或一时迷茫,认清本心便好...呵,难道认清本心,便能将过去的一切都当作不知吗?” 他惨笑一声,将自己蜷缩起来,死死地咬住牙关,纵然口中溢出鲜血亦不曾自觉。 无助,迷茫,痛苦... 他本无欲如何,却无奈世事弄人。 再回想当初,只出山时,他并无任何目标,不过是简单的为了活下去... 如今,纵然活下去,都没有了意义...染满了罪孽与肮脏的身子,纵然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一具难看皮囊而已。 他仍旧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再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去做任何事情。自责与愤恨,不断的侵袭困扰着他的内心。在痛苦的深渊挣扎,仿佛没有尽头,曾经的一切都像是挥之不去的魔鬼,仍旧污秽着他的灵魂。 曾经的罪恶,曾经的痛苦,如何能够简单的遗忘... 若说认清本心便可,然本心究竟如何? 人,又为什么活着? 陆尘从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此刻却深陷其中。 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日升,月落,一日过,又一日过...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不断的思考,却始终找不到自己能够活下去的答案,亦无法拨开肮脏与黑暗看清本心。这个世界不堪的一面曾赤裸裸的出现在他面前,亦将他的双手都染上罪孽。 原本的无欲无求,后来的豪情万丈,如今的消沉低落... 有起有落是人生,而人生,却总是这么痛苦吗? 陆尘不知自己究竟应当如何,茫然而无知,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终于,他有了答案... 如此罪恶,倒不如一死了之更加痛快,也免得遭受内心的折磨。 “再走一遍,放纵一回,便就此罢了。” 他爬了起来,却不过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浩大的明月长生殿中,想要寻找一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他见到了玲珑宝树,摇曳生辉,像是最温柔的春风想要抚慰他心中的伤痕。然而,他却未曾接受,不过摇头苦笑了之,又转身离开,见到了那一日与秦书生公孙凉几人把酒言欢的大殿。 独上高楼,凭栏而望,那一日欢声笑语何等自在。 只那个时候,他仍旧未曾见过这个世界的黑暗。 秦书生的亲切真诚,公孙凉的从容冷静,栾清儿的温婉流长,韩无道的冷漠刚直...他们畅谈古今,毫无心机,只为那一刻的潇洒自在而忘却人世纷杂。 这个世界,原本有着无数美妙... 而黑暗,却为何如此可怕,能够将美好的一切都淹没! “啊——!” 他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折磨,仰天一声嘶吼,将自己的绝望,愤怒,不甘,痛苦,尽数凭这一声长吼倾泻而出。 只是这明月长生殿,太过广阔了些,也让他更加孤独而无助,纵然喊出去的声音都无法回荡,只渐渐消散,而后一切都如以往般平静寂寥。 他缓缓跪下,抱着栏杆嘶声痛哭。 哭得累了,乏了,便这样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又去了华清池,望着那彩雾霭霭的灵池出神许久,却最终不过留下一声苦笑,而后离开。 梦境终归梦境,如何美好,也比不得现实。 明月长生殿有酒,他还能取出。 一日醉,一夜醉,醉了一天又一天,浑浑噩噩。只醉了,才能笑得出来,于梦里看花,于梦里留长。醒来后,仍旧不过漫无目的的游荡,醉在哪里,便在哪里睡下... 那一日,风轻云淡,十万里晴空无波澜。 他来到明月长生殿前,垂着头,喝着酒,只是觉得放纵得够了... 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抬头时,能见到远处有金沙细软,礁石嶙峋。那一袭白袍而立,望着海天一线,眸中荡漾幽幽的男子,正摇头一叹。他知道明月长生殿就在面前,然那一日后,外人便再不能见到那辉霞万道的宫阙玉宇。它隐入了一方虚无,明明就在那里,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 何等遥远... “秦书生...” 陆尘愣了下,原本死寂的眸中复苏些许神采。 他不知秦书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露出这般神情。那目光的深处,荡漾的光芒,像是思念,又像悲伤。 他在思念谁,又在为何而悲伤... 陆尘反应过来,面上露出些许复杂。 秦书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见一见他,哪怕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哪怕秦书生亦有可能是为了宝物才会接近他。但,黑暗已经如此,又如何会怕再多一分痛苦?不过雪上加霜罢了,无妨。 辉霞万丈,撕裂苍穹。 但见云雾升腾,虹桥垂落,陆尘站在明月长生殿前,遥遥的望着那满面震惊的男子。他如两年前一般,几乎未曾有过任何变化,明明是个男儿,却生得如女人般清秀,纵然惊讶,也带着几分阴柔的问道。 “你是...陆尘?!” 秦书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的陆尘,几乎认不出他。 曾经那个毫无心机,纯粹清澈的少年,为何,他的眼神会变得如此深沉而灰暗,又为何会带上一个如此讽刺的狗脸面具?这幅模样何等萧索而又沧桑,像是有着一身的伤痕,还在不断流血。 只两年罢了,变化,却未免太大。 正文 第42章 曾经少年 “你...怎的变成如此模样?” 秦书生上了虹桥,来到明月长生殿,亦更近一些的见到了如今的陆尘。 他心中有激动,却有更多的复杂。 那双死灰的眸子中,再没有任何光彩,仿佛已经对这个世界都再无任何眷恋。其中深深的沧桑,悲痛,还有无尽的黑暗,只看一眼,都让人感到心在颤抖。 “如此模样?” 陆尘看着他,眼眸中未有任何波澜,只伸手摸了摸面上的黑铁面具。 这狗脸的面具,何等讽刺。 “很难看吧,这个面具。” “这...” 秦书生张了张嘴,却不知应当如何说。 陆尘的模样与他想象中太过不同,而他亦未曾想过陆尘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那狗脸的面具,分明是烧得滚烫然后烙在他的脸上,而非如寻常面具一般有绳扣缠绕。若是将这面具揭下,又该是怎样的可怕与狰狞。 未见的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书生猜不出,也不敢猜,心中不断抽搐。他想要询问,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进去吧,我请你喝酒。” 沉默许久,陆尘终于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气氛,转身便向着明月长生殿深处而去。 秦书生回神,只能沉默着跟上。 他看得出陆尘经历了许多难言的境遇,否则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模样。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一片死寂,若是不小心触及那不堪的地方,又会发生什么,秦书生不敢去想。 楼台宫阙,一如既往。 明月长生殿的景色如人间仙境,此中二人仍旧如两年前的那日一般饮酒,仍旧是同一个位置。经年今日,太多不同,人是同样的人,却又不同。 “这两年...” 秦书生只饮了一杯,便未曾继续斟满。他手中把玩着酒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然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应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心中的痛惜,面上的复杂,如何能够言出。 “两年...” 陆尘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苦涩而且难看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像是一个看客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坦然告知,而未有任何隐瞒。 断刀事起,那女子的黑暗与罪恶,每日每夜的痛苦与折磨... 点点滴滴,他口中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柄又一柄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来。 秦书生瞳孔缩紧,不敢相信这两年来陆尘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他如人偶般只能听从那女子的任何吩咐,无论多么过分的要求,因那奴魂玉存在,所以不得不遵从。尊严?高傲?所有的一切都被踩在脚下,而后碾成粉碎,卑贱到不如一条狗。 折磨,痛苦... 然如今陆尘一一道来,语气也好,表情也好,却未曾有过任何波澜。他的所有表现都那么的平静,仿佛真的与他无关一般。但那双眼眸何等的灰暗,又何等的深沉与绝望。 他的一切都被践踏,被摧毁,乃至将原本应该有的自我都丢失。 “凌采薇...” 秦书生听完,已经咬牙切齿,心中更有无尽怒火欲要焚天般升腾。而其眸中神光森寒,一身气息沸腾不休,亦将手中酒杯都捏成粉碎。 他忽的起身,杀机凛然。 “我去代你杀了她!此般蛇蝎之人,留之不过枉害更多性命!” “秦书生!” 陆尘忽的叫住了他。 后者转头看来,却见到陆尘微微摇头。 “你能这般,已经足够了,我很开心。” “你...” 秦书生愣在原地,又见到陆尘眸中灰暗,心中顿觉一痛,只能无声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明月长生殿的东西,我能取出来的,大部分都已经给了两仪门,还能取出的东西不多。一会,我便将所有能够取出来的,都送给你,算是最后能做的一些事情。” 陆尘的波澜不过一瞬,如今又重新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平静。 “你...要做什么?” 秦书生闻言,忽的有些慌乱。 他抬头看向陆尘,但后者却仍旧如先前一般,毫无波澜。 “不做什么。” 这样的回答,何等敷衍。 “你要求死?” 秦书生咬牙,已经猜到。 而陆尘,却只是沉默。 “你真的要求死?!为什么?” 秦书生不能理解陆尘究竟为何会有了求死之心,他瞪大眼睛,连连质问,然陆尘却始终沉默。 “你...她如此对你,甚至用你父母的性命以作威胁,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便算了?” 秦书生猛地抓住陆尘的衣领,将他拉到近前,表情狰狞。 “她确实摧垮了你的意志,也摧垮了你的尊严,但仅仅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你彻底的对这个世界都失去信心了吗?你已经历了这么多,亦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那个女人,难道还不能明白你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就是她最想看到的吗?!” “我...” 陆尘被秦书生的模样吓到了,他面上露出惊恐,想要反驳什么,却被秦书生打断。 “闭嘴,听我说!” 他几乎是吼出来一般,却又很快低下头,亦不知为何会开始低啜,声音带着哭腔。 “你是杀了很多无辜之人,杀了很多罪不该死之人,如果你是真的想要杀掉这些人,那你就去死,我绝对不会拦你。但事实上,这些都并非你所愿,不是吗?手染罪孽也好,杀戮无辜也罢...还是说,连你的内心和灵魂都已经染满了这样的罪孽?!但你要清楚,死,根本不能赎清你的过错,那不过是你的逃避罢了,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懦弱找到的借口而已!” 陆尘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你就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的心性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吗?你的父母,你的亲人,她又怎么会放过!” 秦书生又嘶吼一声,手指捏紧了陆尘的衣领,指节都已经发白。 陆尘脑中轰然一震,面上更是一片惨白。 他瞪大眼睛,方才惊醒一般,原本死灰的眸中终于出现些许波动。 “父母...爹,娘...他们...” 秦书生终于抬头,他满脸泪痕,仍旧在不住的抽泣,却深深的望着面前这个终于醒悟的傻子。 他看了许久,终于松开陆尘的衣领,亦擦去面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的样子与声音更加温柔。 “人存在于这个世上,便有着存在的理由,你又为何一定要用死亡来躲避这一切。从来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也从来没有人能够毫无波澜的度过一生。死亡何等可怕,你却连死的勇气都有,又为何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世上,从来都不只有光明。但若连承担黑暗的力量都没有,又如何能够迎来光明...无论曾经的一切如何不堪,在这个世上,也总会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你你,接受你的一切...” “我...” 陆尘张了张嘴,黑铁面具下的眼睛不断颤抖。 他终于醒悟,一撇嘴,哭了出来。 秦书生笑了一下,他将陆尘抱在怀里,任他拼命的嚎哭,嘶声裂肺,却不曾有过任何安慰。因为秦书生很清楚,现在的陆尘需要释放,需要通过一场甘畅淋漓的大哭将过往的一切都抛去。而他同样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只需要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自己便是那个能够接受他过往一切的人就好。 无论那份曾经多么的黑暗,多么的不堪,哪怕他的双手染了无数的罪孽... 至少,这个原本纯粹干净的灵魂,仍旧没有被污秽。 许久,陆尘终于哭得累了,睡着了,秦书生就这样抱着他,未曾动过分毫。 夜色微凉,月光轻拢,染一地霜白。 秦书生低下头,手指轻抚过那漆黑的狗脸面具,面上露出深深的痛恨。 “凌采薇...” 他的声音阴森,低沉,有着万千杀机隐藏其中。 风来,稍寒,陆尘在他的怀里下意识的缩了下,也让秦书生连忙收敛自己身上不受控制而逸散的气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睡着的样子,仍旧如曾经那个不谙世事,又无比纯粹干净的少年一般。只明日醒来,却大概再也不复如此。曾经的他已经逝去,被踩踏得粉碎,日后的他将会如何,任谁都无法得知。 是将万般看破,自此不问事实,隐入山中;是陷入复仇的深渊,如疯如魔;亦或勇敢的承担面对过往的一切,仍旧少年... 许久,秦书生只能幽幽一叹,无可奈何。 海边,重建的渔村上空,漆黑的虚空裂缝悄然撕裂而出,一道道人影自其中步出,未有丝毫收敛的气息将整个渔村笼罩,杀机凛然,惊得人心惶惶不安,却未有人敢触犯分毫。 待得最后一人踏出,虚空裂缝消失。 她微微抬头,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凌采薇! 抬头所见,远处那悬于仙雾彩霞中的宫阙何等壮观且壮观,一眼便能看到其中所有一切,是陆尘没有重新将明月长生殿重新隐没于虚无中,使得任何人都能见到。 她眸中化出黑白两色,身上亦荡起莫名气机,似是能够看穿那万千彩霞笼罩的虚妄。 只片刻,她唇角的笑意缓缓收敛,眸中亦显出森然与恶毒。 “丑陋的狗儿,竟然趴在别的女人怀里摇尾乞怜...呵,待我将奴魂玉重新种在你的眉心,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正文 第43章 一刀,两断 梦里有花开,梦里有月明。 一曲高歌婉转留长,花开又落。 那一度春秋的恍惚,曾经的过往,尘封的一切,在这明月清辉下缓缓呈现。落地,寻觅,苏城,断刀起风岚,惹下一城伤,十万血流如长河,人心如何测... 那老人,一指神光,一拢白芒... 是了,原本,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 陆尘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伤,是深沉的光芒在其中闪烁。那个原本干净清澈的眸子,终究是染上了些许污秽,变得深邃。所有的梦想,一朝破碎。这个现实的世界给了他沉痛的打击,也终究让他成长。恨吗?不恨。生在世间当学会成长,学会面对,学会适应这个世界,除非,他能改变这个世界。 现实往往会给人一巴掌,然后成长了,承受了,才能长大。 自此,不复少年。 他一声轻叹,摇头,缓缓推开了那双一直护着他的手臂,然后笑了一下。 “谢谢,我没事了。” 秦书生一直在看他,对上那双终究是变得更深沉,更成熟一些的眼眸,终究是放下了心底的担忧。他也笑了,微微点头,并没有更多的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日后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亦许你此生不负。” 陆尘挠了挠头,恍惚间是如当初一般干净而清澈。 “学我吗?” 秦书生打了一下陆尘肩膀,拉着他起身,转头望向立在明月长生殿的人群。 那一张张罪恶的脸面,那一副副冰冷的笑容。 凌采薇,又见到她了。 他们被明月长生殿的彩光拒绝在外,然那一道黑白的长梭正在不断的冲撞,划过一道又一道流光,一下又一下,将这彩光撞得不断颤抖,不断逸散,变得越发黯淡。大概再需不多的时间,这层庇护便会被撞破。 玲珑宝树轻轻摇曳,化出一道玄妙的神光流转出去。原本黯淡的彩光再度恢复原本的浓郁与厚实,任凭那黑白长梭如何撞击,也不能再撼动分毫。 陆尘沉默着上前,对上凌采薇的眼眸。 他清楚的见到了凌采薇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只这里却听不到。 “我帮你,杀了她!” 秦书生跟在陆尘身旁,他亦看着立在明月长生殿外的凌采薇,面上带着恨怒,有凛然杀机浮现。 “不用。” 陆尘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他微微摇头,脚下迈步上前。 他手掌一翻,那柄断刀,带着慑人的杀意,狰狞浮现。 漆黑的刀身仍旧有许多的裂痕,一道道血光仿佛活了过来,在其上不断流淌。入得陆尘手中,它轻颤不止,迸发凛然冲天的杀意,乌黑的刀身随着陆尘的前行留下一条血红的光尾,如血雾般飘摇。 凌采薇在远处看得愣住,面上满是惊讶。她无法相信为何原本应该已经掉入虚无之中的断刀为何又再度出现,然,这就是事实。一直隐藏在陆尘命渊间的断刀,从不曾丢失,不过是天命老人以瞒天之法瞒过了所有人。纵然陆尘,也无法窥得断刀仍在。 如今,该过去的终究过去,该回来的终究回来。 杀生魔刀,仍在陆尘手中,正肆意的挥洒着凛然的杀机。 “玲珑,让他们进来。” 他停住脚步,已经到了殿前广场,口中呢喃一声。 玲珑宝树轻轻摇曳,传递着不喜而抗拒的感情。 “让他们进来。” 陆尘又道了一声,声音很轻,毫无波澜,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 安静了许久,玲珑宝树终究是轻晃枝桠,万千玄妙于此间流转,那始终笼罩着明月长生殿的彩光轻轻一震,而后再无波澜。但见黑白长梭又猛地撞来,却是直接穿过而再无任何阻碍。 “陆狗儿!” 凌采薇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一声尖锐的嘶吼,率身后众人猛地俯冲下来,落在明月长生殿的广场上,站在陆尘面前。 “好啊,真是好啊,我真的是低估了你的气运,掉入虚无而失踪的东西都能被你重新得到。呵,这样也好,终究苍天不负我,也没有辜负我花费极多代价请门主师尊刻印的传送玉台。” 凌采薇目光始终盯着那轻颤不止的断刀,眸中火热。 “陆狗儿,立刻滚过来跪在我面前,将那断刀双手奉上。否则,这奴魂玉再度植入你眉心的时候,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她表情急促,似是已经急不可耐,更将断刀视若掌中之物。 陆尘瞳孔颤了颤,面上亦有些发白,是心中仍旧残留着恐惧。 他回头看了眼秦书生,又转过来,却只盯着她,仍旧一言不发。 曾经痛苦,曾经无助,哪怕已成过往,仍旧留伤。 渐渐的,他眼神重归平静,毫无波澜,深邃如渊般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任何感情。过去,他无依无靠,唯有承受。如今,他有断刀,身后有人,倒下,也会有人接住,所以,无惧。 许久,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神轻轻一动,却露出了何等的厌恶。 这个曾经在他眼中天仙一般的人儿,如今看来,却是那么的丑陋,肮脏,而且可怕。 “不听话吗?还是说,在你心中,我仍旧太过仁慈了些?” 凌采薇见到陆尘的眼神,面上火热慢慢化作阴沉,声音亦森寒无比。 “我早就说过,不许再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否则我一定会将你的眼睛挖出来泡酒!” “那你,便来挖就是。” 陆尘终于开口。 他抬起脚步,缓缓上前,手中断刀长吟之声更加兴奋与嘹亮,一道道冲天的杀机凛然爆发,卷动九天云起云落,血光的光华肆意流弹,将整个明月长生殿都染成了鲜血般的红色。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狂风而来。 “你...” 感受到那断刀中的杀意,凌采薇面上凝固了片刻,心中亦升起些许惊慌。 “主人,那断刀虽是血天大圣手中之器,但如今也不过是残缺的大圣道器罢了,纵然杀机如何可怕,却也绝无可能再有如当初的杀生魔刀一般的力量。何况这条狗也不过只有御元境的修为,凭他,又如何能够斩出哪怕一刀?” 凌采薇身后有人上前,他心中虽有惊恐,却仍旧如此安慰凌采薇,亦安慰自己,面上冷笑不断。 陆尘认得他,是凌采薇身边的一条狗。而这样的狗,有超过二十之数。他们同样可悲,有着深深的奴性,是心甘情愿的做凌采薇身边的一条狗,亦曾整日欺辱他,以此为乐。 “主人,我代你去将这断刀取来!” 他大笑一声,几个踏步便上前。 凌采薇没有阻止,哪怕这人修为不过四御一重天,而她亦知晓陆尘斩过的四御强者不在少数,却仍旧任由他去送死。 不过试探罢了,又不过一条狗罢了。 死,便死了,不值得心疼。 断刀狂颤不止,待得那人临近,却忽的收敛了一身杀机。所有的气息都戛然而止般凝固在空气中,所有的一切都收敛入刀锋,血红的光华流动片刻而后隐没,再不曾显露分毫气息。 陆尘的眼神,终于动了。 俯身,欺步,只轻轻侧身便躲过了那人的一掌。 血光流淌,于不存在的虚无之鞘中拔出,仿若血红的昙花一现般妖艳。 是断刀所授,断古前血天大圣纵横天下的刀法。 杀伐第一式,拔刀! 鲜血喷涌,断臂冲天。 陆尘眼眸中毫无波澜,手腕轻转,腰杆腿胯扭过,断刀当即斜斩而下。只此间一声惨嚎,仿若灵魂都被斩碎一般。 他嘶吼着,后退着,满脸惊恐,自左肩而至右肋下一道笔直的血线凶猛的喷出大量鲜血,这一刀近乎将其整个身子都切成两半。而陆尘却仍未打算放过他,脚下又欺进一步,不顾鲜血喷了自己满身,断刀再度斩出。 妖艳如画! 一条又一条血红的细线交错显现,不过瞬间,便已经落定。 那嘶吼的声音再也无法响起,像是凝固在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无法吐出。 啪! 一块落下,带着鲜血发出声响。又一块落下,而后接连落下,他整个身体化作七零八落彻底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起身,亦不能猖狂。鲜血流淌,将一片白砖染红,远方楼阁中的玲珑宝树轻轻摇曳,传递来些许不满的情绪,却只能化出一阵清风,将那残忍而又狰狞的场景化归虚无。 消失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唯有陆尘一身血光淋漓。 断刀又开始轻颤,发出饱饮鲜血之后而畅快淋漓的长吟。血红的风,血红的云,血红的一切缠绕着森然杀机缓缓流淌。 凌采薇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你...怎么可能!” 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杀生魔刀,这把亘古妖邪的魔刀,竟在陆尘手中如此顺从,明明本就复苏,却仍旧按照陆尘心意将一身气息都收敛而化归凡物。一连数刀,未曾耗费他分毫血气。 如此魔刀,纵然两断却仍旧灵性十足,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而此刻,这把刀又被他举了起来。 那双深沉而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流淌的血光,那狂躁如火焰般沸腾而起万般波澜的血气,那嘶吼咆哮如刀般锐利的血风... 断刀狂颤,刀吟嘹亮,猛地化出血意光芒直冲霄汉! 那其中携带的暴戾,那其中隐藏的杀机,似是要将苍穹上隐没的满天星斗都斩落一般! 凌采薇怕了,开始颤抖,想要后退。 陆尘,真的能够斩出这一刀,也有足够的能力斩出这一刀。 兴许这一刀之后他就再无力如何,但哪怕只有一刀,也足够了。 刺耳的刀吟如此嘹亮,席卷的血红摄人心魄。 这空间的一切,都放入陷入鲜血的海洋中。有风来,吹起血红的涟漪飘荡。忽而天地惊变,有乌云压境,将这天地间的血红更染一层深沉的黑暗。刺眼的雷电撕裂苍穹,轰然震响惊动三千世界。此间,刀势撩动万千气机沉浮,杀意弥漫之下,只为杀生...无道,无天! 他抬头,眼眸中回荡着的,是痛苦,是冷漠,是怀念,是无情,是无尽的复杂与难言的莫名。 “唯一刀,活也好,死也罢。自此,一刀两断。” 正文 第44章 三长老 “一刀,两断。” 陆尘的声音无比沙哑,是万千复杂在心中纠缠不休。 然此刻,所有一切都被压下,心念肉身,唯此一刀。 刀势冲天,搅动云翻雾涌,那一道血红的光华有通天之势,可斩落三千星辰。雷光浮现,于翻腾的云雾间激荡,但见一方乌云破开,是狂雷如龙般俯冲下来,缠绕那血红的光华缓缓落下,携带天威大势压迫苍生,要以此一刀斩灭世间。 雷光嶙峋,映得凌采薇面上一片惨白。 “那断刀...复苏了!” 有人颤抖着嚎了一声,恐惧像是瘟疫般蔓延。 逃? 他们确实想逃,但在这可怕的威压之下,他们却连逃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万钧雷龙缠绕着血光冲天,随陆尘手中断刀之势缓缓落下。 这一道血光,要破灭人间! 轰! 虚空碎裂,一道骇人的气息骤然降临在这一方世界。那一轮如同大日般的光芒笼罩四方,引动万千气机沉浮。待得片刻,只听闻那光芒中传来一声低吼,而其中亦化出黑龙白凰缠绕,长吟高亢,尖唳刺耳,携带着那如同大日一般的璀璨光芒骤然迎上斩落的血光。 碰撞时,时间,空间,都仿佛就此凝固。 声音完全消散,万般都成过往,于碰撞之间此中有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席卷,天地一片白茫茫。这大地,无声无息的开裂,消失,化作齑粉,又化作虚无。 苍穹之下,厚土不堪,所有一切都在湮灭,消散。 玲珑宝树摇曳生辉,化出流光遥遥而来,将那两道人影轻轻护住。 咔...轰! 终于,声音遥遥传来,那血红的光华终究是裂开无数痕迹,而后彻底破碎,化作无数晶莹纷纷落下,仿若一只只破碎的血红蝴蝶飘零无依。 那白光也一同破碎,露出一面黑龙白凰缠绕四周的大镜,其上有黑白两仪之气流转,亦有万千光华连连闪烁。而其后方,那张陆尘同样不会忘记的脸上满带着狰狞与苍白。 陈道才! 他又低吼一声,催动体内残存不多的力量以双手拍在其上。 那阴阳镜忽的一颤,镜面射出一束黑白光芒,直冲陆尘而去。 然此间,陆尘却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缺。断刀虽然残破,却也是半个大圣道器,纵然有其本身迸发力量相助,以斩出一刀,却仍旧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断刀再归凡物一般,毫无生息,陆尘亦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黑白光束激射而来。 其所过之处,将空气都焚成虚无。 他缓缓闭上眼睛,倒是并无担心。明月长生殿有玲珑宝树坐镇在此,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击杀。 恍惚间,人影冲来,秦书生已经来到那黑白光束之下,是要为陆尘挡下这一击。 “你...” 陆尘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在黑白光束的照射下,似乎能够见到他的肉身都要被焚烧成虚无。 然此间,又一道人影射来,比那黑白光束更快。 “唉...” 他一声轻叹,沧桑又无奈,只瞬间便到了前方。 这人白发如霜,被狂风吹起飘散晃荡,一袭素袍,身形佝偻而矮小,却有着一身澎湃如虹的气息。他翻手化出一漆黑大印,迎着那黑白光束而去,只听轰然一声,竟势如破竹般将那黑白光束击成了粉碎! “圣人道器何等威力,施展亦需耗费极多的体力。凭你修为,也就只此两击。但这阴阳龙凤镜本乃两仪门镇派至宝,两仪门主既然给了你,那就说明他对你极其看重。老夫不欲生事,而你也无力为继,不能再做如何。如此,便自行退去吧。” 那老人挥袖,将漆黑大印收回。 他声音中正平和,似有慈悲之心。 陈道才面上惨白,表情阴沉,瞳孔亦收缩如针芒。 圣人道器确有大威力,虽他不能催动几分,却并非随意便可拦下。然这忽然现身的老人却如此随意便将黑白光束破碎,而后亦不曾有分毫气息起伏,是轻松无比。 他眯起眼睛,眉头微皱,心中已知晓今日之事难为,便只能后退。 然再看,此间除了凌采薇,其他众人都已在先前的碰撞中化成飞灰,彻底消失。纵然凌采薇也颇为狼狈,衣衫破碎,春意半露,面前那黑白长梭亦满布裂痕,彻底沦为一件废物。 “走。” 陈道才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陆尘与正将他扶起来的秦书生,面上写满了阴狠与不甘,但那老人在此,他纵然如何也无法如愿,就只能拉起凌采薇后退离开。 只不久,远处可见一道虚空裂缝出现,而后那两人的气息便彻底消失。 “怎么样,你没事吧?” 秦书生将陆尘扶起,又看了一眼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深处闪烁着浓郁的杀机。 陆尘微微摇头,又抓住了秦书生衣角,面上露出些许愠怒。 “我自然没事,但你却为何要去前面?!” 他是愤怒,又有深深的后怕。 “若你真的为我而死,该让我如何是好?” “一时冲动,没控制住罢了。” 秦书生开了个玩笑,见到陆尘身上仍旧有彩光流淌,是玲珑宝树正为他恢复体内伤势。 断刀凶猛而妖邪,以陆尘的本事,当是无法动用才对。然断刀有灵,自行复苏,借力于陆尘而斩出一刀。虽斩出,却也不过勉强施为,是将他内蕴都伤到。若非玲珑宝树有大神通,恐怕陆尘真的会因承受不住而妄送性命。 “你...此间明月长生殿有玲珑坐镇,我自然不怕什么,那陈道才也绝对伤不了我。但你却又如何能够上前?!那陈道才绝非善人,若他真的将你如何,又该怎么办?!” 陆尘当了真,不曾想过秦书生只是开玩笑,亦或真的生怕他因自己而送掉性命,面上一片严肃,甚至开口训斥。 秦书生只能点头,便连目光都不敢对上。 只回头间,正见到那老人缓步而来,停在他们面前。 “陆尘谢过前辈出手相救之恩。” 陆尘亦见到老者,只能暂且作罢。而先前若非此人出手相救,否则说不得秦书生真会有丧命之危,便诚恳道谢,只余怒未消,又瞪了秦书生一眼。 秦书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亦是能够真心相待之人。陆尘心中将他看得极重,而这老人出手救了秦书生,他自然心中感激万分,表现恭敬。 “无妨。” 老人微微摇头,转头看向秦书生。 “你跟我来。” “是。” 秦书生稍作犹豫,又看了眼陆尘,似是放心不下。 “你去吧。” 陆尘看得出秦书生与这老人相识,只微微摇头,任由他随着老人离开。而他本身得玲珑宝树救治,虽仍旧虚弱无比,却也能够独自站稳,并不需要如何担心。 “你自己尽快调养,也让玲珑宝树给你取些丹药服用,免得留下后患。” 秦书生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声,得到陆尘回应,这才转身追上老人的身形。待得二人走出极远,回头看时,见陆尘已原地盘坐,引玲珑宝树万千辉光笼罩,修复体内伤势,这才驻足。 老人抬头看向秦书生,面上严肃一变,苦笑出声。 “你是知道老夫就在附近,方才如此?” “是...” 秦书生表情一滞,露出些许尴尬,只能承认。 闻言,老人并不意外,只能摇头一叹。 “但你仍旧太过冲动了些,那阴阳龙凤镜乃是圣人道器,虽两仪圣子发出一击用来对抗杀生魔刀一斩,已再无多少气力,但之后那随意一击也绝非你能承受。若老夫赶不及,你真的出了事,又让老夫怎么与家主交代,又让那陆尘如何对得起自己。” “三长老...” 秦书生讪讪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尘,见他一心沉浸恢复之中,这才放心的露出些许小女儿般的姿态。他上前拉住三长老的袖子,是撒娇一般,不断恳求原谅。 “圣女,你用这般男儿的模样对老夫撒娇,老夫实在有些承受不来。” 三长老连连摇头,亦将秦书生甩开,面上神情颇为怪异。 “嘿嘿,三长老,我知道您最疼我了,一定不会计较先前之事的对吧?您就当做什么都没有见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仍旧在暗中护着我就好。” 秦书生倒并未觉得如何,又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凑上前来,仍旧不放过三长老。 后者却面上微滞,而后一叹,又摇头。 “两年前你与家主大吵一架,自家族中逃出时,家主就已经知晓,却并未阻拦,是不愿让你因此而对家主产生隔阂,也是家主对你太过爱护,方才让老夫一路跟随,暗中保护。但家主亦有言,若你真的做了什么冲动之事,将自身安危置于脑后,便不再允许你留在外面,必须带回家族之中。先前那半柄杀生魔刀杀意冲天,而后与圣人道器碰撞,又有无尽波澜生出,以家主的本事自然察觉,想来会以观天湖看过此间。” 闻言,秦书生面上笑意顿时凝住。 他瞪大眼睛,似是方才醒悟。 “观天湖,以家主的本事催动,能观天下各处事物。你先前所做之事,自然瞒不过家主。如今,老夫是不得已必须履行家主吩咐,将你带回了。” “三长老,你不能这样!” 秦书生惊叫一声,转身就逃。 然三长老却无奈苦笑,只探手,便有清光将其笼罩,拘禁回身旁。 “老夫亦不愿如此。男女情长乃你二人之事,老夫与家主也并非迂腐之人,纵然陆尘如今仍旧不堪,却也未必日后一直如此,毕竟他有杀生魔刀在身,亦修行有血天大圣炼体之法,前途难测。但你为他,却置自身性命于不顾,便是犯了家主的忌讳。你也不要反抗,亦反抗不得。今日,便随老夫回去吧。” 正文 第45章 去而复返 两仪山,两仪殿,黑白神妙沉浮,两仪万化,生无尽大道。 两仪门主立于此间,仿佛一方天地都化入其周身气息之间,是勾动两仪山气机相连。而其面前,阴阳龙凤镜悬浮半空,其上缠绕黑龙白凤,隐隐有玄妙大道之音震响,与两仪门主身上玄妙交相辉映,勾动万千黑白之气流转不休。 许久,两仪门主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黑白两色的眼眸,一身气息归于平静。 他抬头,看向那阴阳龙凤镜,面上露出些许凝重。 “杀生魔刀,煞气极重,却不想只是勉强催动一刀,便让阴阳龙凤镜都染了污秽。如今虽已尽去,却也仍旧伤到本源,需得以两仪山底蕴温养,才能将其缓缓修复。此后许久,这阴阳龙凤镜,都不可再动。” “是。” 陈道才与凌采薇点头应是,面上露出些许羞愧。 “好了,你们不必如此,那杀生魔刀再现是本座亦不曾想过之事。如今看来,那陆尘当真是有大气运傍身之人。然你们口中所说,那杀生魔刀竟是自主复苏,实在是闻所未闻...” “那杀生魔刀,确实是自主复苏,否则单凭陆尘如今的修为,不可能催动半件断裂的大圣道器复苏而斩出那惊天一刀,乃至其中煞气将阴阳龙凤镜的本源也伤到。” 陈道才说着,又看了一眼凌采薇,面上露出冷笑。 “门主师尊未曾怪罪你将陆尘弄丢,甚至将可破天下万般禁制的阴阳梭都给了你,助你去抓回陆尘,你却反而弄成这个样子。” “你废话太多了些!” 凌采薇冷哼一声,心中仍旧有气。 “废话?呵,奴魂玉能够限制人之意识魂魄,如何能够轻易便破碎?你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凭陆尘那点本事,又如何能够破碎奴魂玉?定然是月陵城中有人助他,也或有其他原因,否则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摆脱奴魂玉的控制。” 陈道才嗤笑一声,面上满是讥讽。 “然月陵城自来平凡,亦临近大山,从不曾出过何等强者。若我所料不错,那杀生魔刀他应当从未丢过,只不知以何等方式藏了起来,或许就在月陵城中。你这次带他回去月陵城,便等同助他取回了杀生魔刀,而他更以杀生魔刀之气机将奴魂玉破碎。若非我察觉不对,向门主师尊讨来阴阳龙凤镜赶去相助,如今你就真的要为自己的过错而亡了。” “你...” 凌采薇欲要开口反驳,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可以开口的理由。 她面上气得发白,却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胸脯起伏不定,眸中亦闪烁寒光连连。 “好了,事到如今再评论究竟过错在谁已是无用,还是尽快想办法将陆尘重新抓回来,夺来断刀。只现在他逃到明月长生殿,破尽万法的阴阳梭也已经废掉,纵然想要进入明月长生殿都难,何况其中还有玲珑宝树那等神物坐镇。” 两仪门主气息平和,眸中黑白之色亦消散,正皱眉思索。 “玲珑宝树?” 陈道才与凌采薇转头看来,面上露出疑惑。 “天生地养,玲珑宝树,活了不知多少年,通灵却未化形的存在。” 两仪门主微微点头。 “你二人少问外界之事,自然不知。当初明月长生殿现世不久后,任家与金翅大鹏一族便有人放出消息,将明月长生殿已被陆尘夺走之事宣告天下,是要引起风波,以突破翠叶令牌。然波澜只将将出现,公孙家,妖族,还有炼狱同样放出消息,是明月长生殿归属陆尘,却不过暂借,其中坐镇主人仍旧是天生地养的玲珑宝树。若非陆尘,外人随意进入,只会被玲珑宝树抹杀,纵然手持翠叶令牌也不可,方才使得波澜初生便就此消散。” 他抬头,目光看向远方,眉头缩紧。 “若陆尘真的躲在明月长生殿不出来,纵然本座亲自前去,也不能将其如何。毕竟那玲珑宝树生养无数年,纵然未成仙,也必然为绝世之流。若非大圣,如何能够撄其锋芒。” “躲在明月长生殿不出来?这倒未必。” 凌采薇忽的冷笑出声,面上亦浮现阴险狠毒之色。 “他父母仍在山中,无法知晓外界一切。这陆狗儿原本性情淳朴,必然尊亲极深,若以此...” ...... “家中长辈有令,我也是不得不回去。” 秦书生看着陆尘,面上露出些许不舍与复杂,却又无可奈何。 三长老就跟在他身旁,是随时准备阻止他逃走。修为差距太大,纵然秦书生有意如何,也不可能逃得过三长老的手段。至此,秦书生已经彻底认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留在此处。 “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寻短见。” “你放心便是,我已经想通,只最多再出去一次,将爹娘都接来,而后大不了一辈子躲在明月长生殿中。两仪门纵然如何,也绝不会是玲珑的对手,足以护得我与爹娘无恙。” 陆尘体内伤势已恢复大半,虽气息仍有虚浮,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然秦书生却仍旧满心担忧,他思虑极多,亦能猜到之后可能如何。 “但两仪门知道你来历背景,说不得...一切,小心为上,若不能敌,千万要以护住自身性命为上。不死才有未来,坚持下去,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尘呢喃一声,又摇头苦笑。 “万般如何,再看就是。” 秦书生闻言,眸中忧虑更多几分。他深知陆尘是无有与人争斗之心,而其心中恐怕早有猜测,只不愿接受面对,故而总是逃避,以此来安慰自己。 许久,他只能摇头一叹,又闻得三长老催促,千言万语只能咽回肚中。 “你若有任何困难,便来公孙家找我,我必倾尽所能为你解决麻烦。你要记住,天下万般,缘起缘落,却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哪怕经历何等困境,何等低谷,性命才是一切的根本。若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支撑你活下去的是复仇,也总好过一死万事休。” “好,我记住了。” 陆尘点头,却更像是在躲避这样的话题。 “该走了。” 三长老又开口催促一声。 秦书生心中有万般不舍,亦有万般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点头,随三长老离开。 然他一步一回头,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两仪门之人,自门主而至圣子圣女,皆心性狠辣。而这两年时间,陆尘亦算是完全浪费,将自己的修为停留在御元境,只血气提升几分罢了,却仍旧太过低微。 凭这般实力,想要做什么,都太艰难了些。 “唉...” 最终,秦书生只有深深一叹。 “各人自有各人缘法,那两仪门之人,为寻仙问道求长生而不择手段,行尽了伤天害理之事,早晚会有报应。说不得,陆尘此般经历便是上天给予他的考验,要促他成长,借他手来给两仪门降下灾厄。” 三长老摇头一叹,已经取出传送玉台。 他抬手间已将灵精化开,道痕流转于虚空中撕裂通道。 “不思议业力,虽远必相牵。果报成熟时,求避终难免。两仪门,断古后一大派,如今却如气数已尽。纵然陆尘并非上天为其降下灾厄之人,也必然会有果报降临两仪门。然此般如何,却并非你我之事,亦难插手其中。一切,唯有再看。” 三长老回头看了眼站在明月长生殿上,那一衣衫破烂,带狗脸面具遥遥相望的身影。他有万千伤,有心神伤,是现实起落之下给予的最深刻的痕迹。 哪怕如三长老见惯风雨,亦不免叹息一声。 “走吧。” 他又开口催促仍旧回头观望而有万般不舍的秦书生。 “是。” 幽幽一叹,情难诉怀。 这一叹,含着多少不愿,含着多少忧心,然也不过随风而散。转身踏入其中,再难归来,说不得便是一生两世,天涯相断。 那漆黑的裂缝,终究是缓缓消失。 他在此间停留两年,等了两年,却只相逢一日便不得不离开。万般因果于其中,是他,或者她,又有什么意义。不过风花雪月一场梦,如今,他仍旧不知是她。 曾经如何,现在如何,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风,吹起海浪滔滔,一切都再归平静。 陆尘站在这明月长生殿前,遥遥望着远方海天一线。如今只他一人,眸中担忧与焦虑便再也藏不住。手中有传送玉台,是秦书生先前所留,助他能够离开此地,回到东盛北部。然玲珑宝树摇曳生辉,却将明月长生殿重新笼罩,亦将陆尘笼罩。 只凭他如今这般仍旧破烂的身子,莫说争斗,便是穿梭虚空都未必不会出事。 玲珑有灵,亦见过此前万般,不许陆尘如此去送死。 “玲珑...” 陆尘转头看向遥遥宫阙之上的楼阁,那玲珑宝树仍旧立在原处,其上辉霞闪烁流淌,化作春风般安抚着他内心的焦躁。 风,忽的更急了些。 那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狰狞浮现,自其中踏出之人,是去而复返。 凌采薇,陈道才! 正文 第46章 追杀 明月长生殿先前便重新隐入虚无,外界不可见,然其中却能看到一切。 虚空之路横断,裂缝愈合,凌采薇与陈道才身上伤势尚未恢复,便迫不及待回到此处。然抬头看去,却只能见到青天白日,明月长生殿并非他们所在之处能够见到。 “陆狗儿,我知道你在这里,还不赶紧出来!” 凌采薇冷笑连连,声音遥遥传了出去。 陆尘在其中,却只能见到,不能听到。 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安,却仍旧决定要见一见凌采薇。是残留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奴性使然,也或仍旧信仰这个世界原本美好,残留了一份念想。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想着再见一见,也必须见一见。 “玲珑...” 玲珑宝树枝桠摇曳,有彩霞纷呈,仙雾流淌,明月长生殿恍而浮现,亦将所有限制都破开。 见状,凌采薇嘴角冷笑更甚。 他们上前几分,却并未进入明月长生殿中,是担心那玲珑宝树忽然出手,将他二人立毙此间。 “陆狗儿,怎么此地就只你一人了,先前那两人呢?” 凌采薇目光扫过周遭,却未曾见到秦书生与三长老。 “走了。” 陆尘如实回答,抬头看向这二人。 是只看着凌采薇。 “你又来,要做什么?” 又见到她,那份森然,那份冰冷,那份厌恶与嘲弄,都在她眸中浮现。 秦书生回去了,那老人也不在,断刀...已经耗尽了灵性,他身边可以仰仗的东西都离开了。空落落,孤独,无依无靠。 陆尘瞳孔忽的颤了一下。 他后悔了,也许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若是不见...也许会有些遗憾。 “做什么?” 凌采薇眯起眼睛,嘴角笑意越发恶毒冰冷。 “自然是让你滚过来,然后跪在我面前,将那断刀双手奉上!” 闻言,陆尘微微抬头,心中忽的生出些许不安的预感。 “怎么?我的陆狗儿竟然变得不听话了?” 凌采薇冷笑一声,又上前几分。 “还是说,你已经不在乎山里那些人的性命了?” “你...” 陆尘瞳孔猛地一缩。 他早该想到的,也或早就已想到,只从未承认,是逃避,也是对这个世界保留的,残存的一些美好幻想。但现实本就残酷,他已经有过深刻的了解才是,只不愿承认,不愿接受。 然,这一切终究还是都被打破了,被这个女人,亲手打破,支离破碎。 十八年茫然不知前路,一朝看破现实残酷。 “哪怕支撑你活下去的是复仇,也好过一死万事休...” 他低头,是对着这现实低头,有何等痛楚难言。 凌采薇面上冷笑更甚。 “还不赶紧将那断刀双手奉上,若我开心了,说不定就会饶过那些垃圾的性命。” “凌采薇,你为何一定要如此恶毒...” 陆尘苦叹一声,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然凌采薇眸中光芒却变得更加明亮,她似是很愿意看到陆尘这幅模样。愤怒也好,绝望也罢,都是最能让她开心的事情。 “为何?没有为何,只是理所当然罢了!” 笑声,何等刺耳。 凌采薇肆意的笑着,亦在不断的嘲讽,将陆尘当作最卑微的存在,用最恶毒与残忍的话语不断踩踏他的尊严与内心。 那些言语,如刀锋般锐利。 “陆狗儿,还不赶紧滚过来,按我说的去做!别忘了,那些人的性命...就在你一念间。” 凌采薇见到陆尘颤抖,见到他越发绝望,那沉寂的气息中,饱含着深沉的痛苦与悲伤。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已被踩踏得粉碎,所有的一切都濒临崩溃,再也支撑不住。 闻言,陆尘身子猛地一颤。 他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低着头,缓缓踏出一步,何等艰难。然除了这般,他却别无选择。 父母性命就在他们的掌控中,若不听从... 那柄断刀,再度出现,却沉寂犹如凡物,未曾显露丝毫气息,被他捧在手中,一步又一步踏来。 凌采薇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后直接落在陆尘面前。 陈道才立在原处,又四周观望,似是想要寻到那玲珑宝树究竟在何处。然此间风平浪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并未有任何威胁与杀机,亦无法寻觅到玲珑宝树的踪迹。他皱着眉头,犹豫许久,终究是选择跟上,却落在凌采薇身后,仍旧保持着警惕。 “对,就这样,乖乖的将我需要的东西奉上来。可怜的狗儿,你看,我又为你准备了惊喜,是很棒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凌采薇翻手取出奴魂玉,声音都在颤抖。 “断刀凶煞,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陈道才见到凌采薇模样,眸中露出些许厌恶,又很快收敛,开口道了一声。 然凌采薇却顾不得许多,她只盯着一步步走来的陆尘,眸中满是迫切与病态的狰狞。 辉霞笼罩,彩雾迷蒙,玲珑宝树忽的在远处轻轻摇曳起来。 低着头的陆尘忽然愣住,他身子轻颤一下,眸中灰暗尽去,显露些许神光。他张着嘴,却并没有说出任何话,亦将所有的激动都压抑下来。 只片刻,陆尘忽的抬头,面上满是杀意与凶狠。他手腕轻转,已经握住了刀柄。原本犹若凡物的断刀亦在此刻迸发可怕气机,那些碎裂的痕迹中,有鲜活的血光流淌,刀吟嘹亮! 煞气,杀机,何等凛冽! 那一道血光凌厉万分,如昙花一现般绚烂。 陈道才面上一变,反应也极快,仓促间化出阴阳原图抬手推出,与血光碰撞。 然只瞬间,那阴阳原图瞬间被切成两半,森然的血光仍旧一往无前,要将面前的两人都斩断! “退!” 陈道才面上露出惊恐,拉住凌采薇迅速后退。 刀锋,擦着凌采薇的腰间而过,凛冽的杀机森寒入骨,将她吓得近乎魂飞魄散。 这一刀,决断了所有念想,亦是陆尘如今心中潜藏的杀意完全迸发。 但他知道机会只此一次,如今没能掌握,便再不能如何。 断刀气息再度收敛,重归凡物一般。而其本身断裂,纵然以勉强提起的灵性迸发刀中威势,却也不过一瞬。只一斩,便已经耗尽了其中残存的灵性,无力为继。 “凌采薇,若我爹娘出事,我必与你不死不休!” 陆尘咬牙,眸中泛着如野兽般的凶狠,言语间杀机凛然。 他抽身退回明月长生殿中,躲在玲珑宝树庇护之下,却并未就此停留,抬手便取出传送玉台于此间撕裂虚空之路,快步踏入其中,消失了身形。 明月长生殿轰然震响,亦缓缓消失。 凌采薇方才反应过来,猛地挣脱陈道才抓着她的手,面容狰狞。 “我就说先去将那群垃圾抓住,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偏偏你说什么要顾忌声明如何!现在好了,他逃了,肯定是去救那山里的垃圾了!若那些垃圾真的被他救走,我们又该拿什么来威胁他?!你又该当何罪?!” 她近乎疯狂,歇斯底里般的咆哮着质问。 陈道才面上满含阴沉,当即瞥她一眼,寒光闪烁。 杀意... 凌采薇愣了下,分明见到了陈道才眼神中显露的杀意,是真的想要为此而杀了她。一瞬间,仿若冷水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通透,纵然到了嘴边的话也下意识咽了回去。 若陈道才真要杀她,轻而易举,纵然两仪门主也不会说什么。 “废话说完了?” 陈道才冷哼一声,不再离他,双手挥舞演化两仪之气。待得黑白落定,此间虚空忽的震动,是又一条虚空之路横渡而来,在其面前撕裂虚空裂缝。 两仪门主,携带着一身浩瀚气息而至。 落定时,他双眸已经化出黑白两色,能够见到虚空中仍旧残留些许波动,心中顿时明了。 “你二人退开,本座以两仪之法推演虚空波动,判断那陆尘落地之处。不要妄动传送玉台,否则干扰了虚空波动,纵然本座也无法得知陆尘去向。” 两仪门主有大神通,双眸黑白之色明暗闪烁,已经看穿了虚空中残留的波动。 一侧,凌采薇不敢置信的看着现身在此的两仪门主,又转头看向陈道才,方才明了这二人早已经有了先见,却唯独瞒着她。然想明白又如何,两仪门主如此,纵然她如何不甘愤怒也只能承受。 就如陆尘一般,只能承受而已,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片刻,两仪门主眸中光暗平静。他翻手取出一传送玉台,催化灵精,将面前虚空撕裂,开辟虚空之路。 “走。” 大袖一挥,两仪门主已经收起玉台,率先步入其中。 陈道才又看了一眼凌采薇,忽的冷笑一声。 “先前之事我不想多说,但日后若还敢如此,我定会取你性命。另外,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也劝你最好收敛一些,否则...哼!” 闻言,凌采薇面上忽的一白。 她自然知道陈道才说的是什么,心中顿时有些慌乱。然陈道才却不愿继续多说,探手将其拿住,不顾她如何挣扎,而后直接踏入虚空裂缝。 风寒如溯,心寒亦如此。 陆尘自虚空裂缝中踏出,抬眼所见,却不过一片荒凉。 他皱眉,又咳出一口鲜血,却顾不得擦净,面上满是焦急,却不知自己究竟落在了何处。 终究,还是行走得太少了些,方向有偏差,但究竟偏了多少都无法得知。而虚空之路有凶险,行走其中亦有庞大压力,让他原本有伤的身子更承受不住。伤上加伤,越发严重,然陆尘却不敢有片刻停留,是担心凌采薇与陈道才先他一步去往山中。 然他还未等到气息平复,虚空忽的一阵波动,漆黑的裂缝自不远处狰狞浮现。 两仪之法能推测虚空之路落定处,虽有些许误差,但距离并不远。 陆尘愣了下,见到自那其中踏出的三人,瞳孔顿时一缩,心中更有些慌乱。他不知这些人如何追得上自己,又为何知晓自己落地之处,但如今却容不得多想,甚至连等待气息平复的时间都没有。 灵精化开,传送玉台撕裂虚空,只瞬间便完成,而陆尘亦没有任何犹豫便踏入其中。 两仪门主率先踏出虚空裂缝,亦见到远处缓缓愈合的虚空裂缝。 他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双眸再化黑白之色。 “本座倒要看你究竟能逃多远!” 正文 第47章 如今世道 轰! 虚空之路横渡长空而去,狰狞裂缝缓缓愈合。 那一道黑白的巨大的掌印拍在了空处,但纵然席卷出去的气息,也绝非已经踏入虚空之路的陆尘能够承受。而虚空之路开辟,是道痕流转,指引方向。这一掌,擦伤了陆尘,亦将道痕打得错乱,晃荡不休,于无尽虚空之中开始颤抖。 一道道来自虚无的气机流转,横冲直撞,似要将他的身子都撕成粉碎般充满了凶险。 陆尘一身染血,哀嚎不断,却无力抵抗,只能任凭这虚无的气机将他冲撞,将他撕扯。短短的片刻,却如十载春秋般漫长,待得终于自其中被吐出,那破碎的道痕也终于支撑不住。 可怕的风浪席卷而出,又在陆尘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洒长空。 砰! 落地的时候,陆尘又嘶吼一声,却不敢有任何停留。他抬头四顾,见到自己似是落在一处城中,正在一条无人的小巷。此地究竟为何处已经顾不得,他挣扎起身,转身向着深处的角落而去,寻了许多堆积在此处的废旧破烂将自己盖住。 传送玉台,已经彻底毁了。 陆尘也不知自己究竟传送了多少次,灵精都近乎消耗干净。而先前这次开辟虚空之路,那裂缝出现时,手中的传送玉台也彻底爆开,再无法继续承担道痕之力。 若仍旧被追上... 他手中还有曾经公孙凉赠送的传送玉台,然剩余的灵精,却已不能支撑传送玉台的消耗。若两仪门主真的再度推演出他的踪迹,也就唯有使用翠叶令牌,重新回去明月长生殿了。 血流如注,染红了大片。 陆尘咬着牙承受,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但他伤势太重了些,失血也太严重了些,脑中的昏沉如潮水般涌来,唯一支撑他不会昏迷过去的,就只有求生与不甘的意志罢了。 但,终究还是无力承受。 他脑中越发昏胀,视线也变得模糊,隐约间,似是有脚步的声音缓缓靠近,还有说话的声音。究竟是谁,陆尘已经无法看到,他终究是再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这条小巷中,那血迹蔓延的尽头,杂乱的废弃物忽的倒了下来,发出一阵乱响,亦露出陆尘遍体染血的模样。 “啊!” 意识朦胧间,陆尘只听到一声惊叫,而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与深沉之中,彻底昏了过去。 ...... “门主师尊,怎么样了?” 陈道才问了一声,面上露出些许疑惑。 两仪门主眸中显化黑白两色,一身气机沉浮不定,是在感受此间虚空残留的波动,推演陆尘落地之处。然已经过去许久,两仪门主仍旧未有丝毫动作,面上亦显露无比凝重。 凌采薇在一旁只看着,未曾再发出一言。 又过许久,两仪门主眉头拧紧,终究是无奈一叹。 “本座出手仓促了,没想到竟扰乱了虚空道痕,让残留此处的波动也变得杂乱无章。如今,也就只能推演出一个方向,但究竟落在何处,却无法得知。” “这...” 陈道才愣了下,亦不曾想过会出现这种事情。 “怪本座太急了些,已没有耐心与他如此消耗下去。” 两仪门主又叹一声,面上露出些许自责与懊恼。 “由此向东北方向而去,但具体在何处,却只能慢慢寻找了。也或虚空道痕出现错乱,在虚空之路上,已经将陆尘绞杀而丧命虚无之中...现在,也就只有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了,但是否能够找到,仍旧难说。” 他沉着脸,有悔亦有怒,却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便只能祈求陆尘不会被绞杀在虚空之路上。否则,那断刀一旦失去主人,必然遗落,若是真的落入虚无,会不会再出世,又究竟会落在何方,都难以知晓。 “是。” 陈道才面上露出些许异样,又很快收敛,只能低头应是。 凌采薇亦有些怪异,却也只能恭敬低头。 “走吧。” 两仪门主看了身旁二人一眼,将他们面上神色都收入眼中。这二人面上神色的复杂,他又如何不知其内心如何想法。然只又叹一声,并未多言,大袖一卷便带着二人随他一同想远方踏去。 如今,是纵然横渡虚空也不可,若不小心越过了陆尘所在,那就真的茫茫人海,无处可寻了。 ...... 痛苦,黑暗,那一道又一道血痕,一声又一声辱骂,卑微不如狗,便连苟且都变得那么艰难。那一切的一切,仿佛梦魇般无法摆脱,从过去到现在,从不曾放过。 “爷爷,大哥哥又在做噩梦了。” 这是一道干净而且清澈的声音。 “唉,这孩子,也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说出这些胡话。可怜,也许又是那些修士吧,否则寻常人又怎么会给自己带上一个狗脸的面具。来,让爷爷看看他的烧退了没。” 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而后,一点冰凉又粗糙的触感出现在他的脖颈。 陆尘猛地醒了过来,下意识运起一身血气,抓住了那只贴着自己脖颈的手。 他睁开眼睛,凶狠的盯着面前惊愕的爷孙两人,充满了警惕。然而,陆尘看清楚的时候,却忽的彻底愣住,因这爷孙两人的脸上,是分明可见的错愕与恐惧。 老人一头黑白斑驳的枯发,十分杂乱,身上也只穿着破旧的麻衣布衫,打满了补丁,身形佝偻,面上黝黑,显然生活并不如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白嫩可爱,尽管面上有些脏痕,却仍旧掩盖不住她的灵气。只她现在却被吓得面色惨白,大眼睛中满是恐惧,正拉着老人衣角,不断颤抖。 “你...你是...修士...” 老人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带狗脸面具的年轻人。 陆尘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对不起。” 他道了一声,却见到面前的老人连忙护着女孩后退,警惕与恐惧之间又多了几分深藏的厌恶。就连那个小女孩,也畏畏缩缩的躲在老人怀中,抬头看他的眼神中分明充斥着痛恨。 “你们...” 陆尘不知为何这老人与女孩如何怕他恨他,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然只瞬间,他又想起了老人先前颤抖的话语。 修士么... 他低头苦笑一声,这才见到自己身上缠满了纱布,十分厚实,近乎将他包成了一个粽子。 “谢谢。” 陆尘知道是这一老一少救了自己,只他们先前并不知晓自己是修士。若知道,想来是不会救自己的。但纵然如此,他仍旧感激面前的老人与女孩,若不是他们,恐怕自己真的就要在那条小巷中变成一具无人搭理的尸体。 “你...求您,求您不要伤害我们,我们真的只是无意,求求您...” 老人哆哆嗦嗦的道了一声,是怕极了修士。 他将女孩护在身后,警惕却又恐惧的看着陆尘。 “修士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我们就这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老头子我死不足惜,但念尘还小,如果老头子死了,这孩子...这孩子也会饿死的...” 老人说着,忽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他眼眶通红,声音都带着哽咽,便连小女孩也连忙跪下,求他放过老人。 陆尘被这两人的举动吓得愣住,待得反应过来,这才连忙下床要扶起老人。然身上伤势沉重,如此动作又触动伤口裂开,陆尘忽的闷哼一声,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身上的纱布亦显出血迹。 老人与女孩见状,面上都是一慌,连忙起身上前将陆尘扶了起来。 “你们不用如此,我并无恶意。” 陆尘倒吸了几口凉气,方才在床边坐稳,却忽的见到老人又要跪下去,连忙伸手将他拉住。 只此间,陆尘又禁不住闷哼一声,吓得老人再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护着那女孩在一旁畏畏缩缩的站着。 “你们...” 陆尘见到老人模样,不禁摇头。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先前抓您也是无意为之。您老人家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你们。” “你...真的不会伤害我们?” 那女孩微微抬头,又小心的看了一眼陆尘。 她的小脸仍旧有些泛白,眼眶也微微泛红,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让人怜惜。 陆尘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一些,是生怕再吓到了这个可爱的女孩。 “当然,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是背信忘义之人,又怎么会要伤害你们。” “你...” 女孩看着陆尘,似是有些相信了他的话,眼睛中的恐惧与警惕都少了很多。她抬头看向老人,似乎是想要询问老人的意思。 只老人却仍旧有些犹豫,是依然没有放下警惕,搂着女孩将她深深的护住,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是不愿意相信陆尘的话。 见状,陆尘心中默默一叹亦有些不知为何而来的悲意。 这一老一少,不过寻常凡人,并非修士,而他们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会如此的恐惧修士...修士修天地自然灵气,修大道以成仙,是逆天而行,是与天相悖,故而修士尽是有大魄力者。却又为何,会被普通人如此恐惧? 这世道,怎会如此... 正文 第48章 你午饭吃的大粪不成? 日头偏西,临近黄昏,大日如血般殷红,缓缓沉落西山。 这间不大的房子,不过十平左右,狭窄,光线灰暗。除一张床与一张木桌之外,就再没有更多的家具,空处则是堆满了各种工具,让不大的空间变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些工具有很多都已经腐朽,但老人却始终舍不得丢掉,修修补补还在继续使用。 一家上下,只老少两人,靠砍柴做木工来维持生活,十分拮据。 “这...难道你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陆尘解释了许多,老人与女孩也终于相信了他不是恶人。 而后从老人的口中,陆尘也终于得知自己已经昏迷整整两天。是那名叫念尘的女孩听到撕裂虚空的动静,这才去了那条小巷,也发现了昏迷在角落里的他。如果不是这个女孩,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成为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昏迷前听到的惊叫,就是那个女孩。 她费尽千辛万苦将陆尘带回此处时,他的身子已经近乎无法支撑下去。老人心善,不忍看着他就此丧命,方才将仅存不多的钱都拿了出来,为他买药,买纱布,却也不够,又变卖了很多东西方才足够。 然本就拮据的生活,也因陆尘的关系,让他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剩下。 “小哥儿,你和老头子见过的那些修士不一样,心善,也不会欺人,我便跟你说实话。” 老人叹了一口气,面上满是苦涩。 他将念尘拉到身边,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在救你之前,老头我也犹豫了很久,毕竟我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救了你,就没了饭吃。我一个糟老头,就算饿个两三天也不成问题,但念尘还是个孩子,身子又弱,真的不能不吃饭啊。小哥儿,老头子我求您大发慈悲,就念在我二人救了你的份上,帮帮我们,至少给这孩子一顿饱饭吃。老头我,感激不尽!” 正说着,老人又开始哽咽起来,眼角两行浊泪落下,转身又要跪在他面前。 陆尘一惊,强忍着内腑的疼痛下床将老人扶起。 “老人家,您可千万别这样,陆尘承受不起!” 他身上有伤,但毕竟也是炼体的修士,如老人这般凡人根本抵抗不了,是跪也跪不下去。 “爷爷!” 念尘叫了一声,面上一慌,连忙上前拉住老人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泪花。 “爷爷,念尘不饿,真的不饿。爷爷,您不要再为难大哥哥了,他是好人,而且身上又有伤,我...我们不能这样!” 闻言,陆尘心中猛地一震,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他身上,还有些灵精。 灵精值钱,非寻常的金银细软可比,纵然只有一厘,却也足够让寻常家庭生活许久都不必担忧。但他身上灵精本就稀少,还要催动传送玉台回去山里,若再拿出来一些... 陆尘心中原本犹豫,如今却也只能一叹。 “老人家,我这里就只有这些灵精了,您对此处比较熟悉,就拿去换点钱买些吃的吧。” 他苦笑一声,是不忍继续见到老人与念幽这般模样,终究还是将身上所剩不多的灵精都拿了出来。 这些灵精,就只有不到一分罢了,纵然留着也无法催动传送玉台。虽然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灵精以横渡虚空赶回山里,但由此处回去,却还不知有多远的距离。这一点灵精,纵然留着,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陆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见状,老人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从陆尘的手中接过了那通体晶莹的灵精,激动地近乎哭出来。 念尘也瞪大了眼睛,是第一次见到灵精,面上露出好奇。 “谢谢小哥儿!谢谢小哥儿!” 老人反应过来,又要跪下,口中连连道谢,却被陆尘拉了起来。 “老人家,我行动不便,您还是赶紧去换了钱买些吃的回来。念尘已经饿了两天,她这个年纪,确实不能饿坏了身子。” 陆尘苦笑不已,不愿继续看着老人如此感恩戴德的模样,便只能催他。 闻言,老人连忙抹了一下眼泪,连连应是,又嘱咐了下念尘照顾好陆尘,便赶紧出门去了。 只是念尘却笑不出来,待得老人离开她又上前,拉着陆尘的衣角,精雕玉琢般的小脸上带着些许不安。 “大哥哥,你不是还要赶着回家么?真的用不到那些灵精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陆尘愣了下,有些不解为何念尘会知道这些。 “我...你之前发烧,说了些梦话。当时爷爷不在,他去给你买药了,所以没有听到...” 念尘低下头,咬了下唇角。 “你一直都在喊爹娘,还让一个叫凌采薇的人不要杀他们,又说自己会尽快横渡虚空回去的,让他们等你...” 说着,她又抬头,抓着陆尘衣角的手更捏得紧了一些,大眼睛里满是担心。 “念尘知道横渡虚空需要很多灵精。大哥哥,你把你所有的灵精都给了我们,那你怎么办?大哥哥的爹娘不还在等着大哥哥回去救他们吗?万一...万一...” “我...” 陆尘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说个谎,来安慰这个懂事的小女孩。 只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不忍欺骗这个女孩,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想说。她的眼睛如此干净,纯粹,没有丝毫的污秽与杂质,不染纤尘,陆尘真的不愿用任何方式去欺骗这样一个没有沾染丝毫罪孽与凡俗的孩子。 犹豫了许久,陆尘只能微微摇头。 “没关系,大哥哥再想办法弄一些灵精就是。以大哥哥的本事,很快就可以得到很多灵精,然后回家去救出大哥哥的爹娘。” 他蹲下身来,又不免触动了伤势,却并未露出分毫,装作没事的样子。 “念尘,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就当是为了不让爷爷担心,所以不要告诉他,好吗?大哥哥真的没关系,等大哥哥的伤势好一些,就想办法去多弄一些灵精,也会让念尘的生活变得好起来的。” “可是...” 念尘张了张嘴,是仍旧有些担心。 “相信大哥哥,大哥哥绝对不骗你,我们拉钩!” 陆尘笑了下,声音和眼神也更加的温柔了些。他伸出手,见到念尘仍旧在犹豫,便直接拉过她的小手与自己勾在一起。 终于,念尘低低的应了一声,嘴角的笑容乖巧而且甜美。 她的笑,像是能够融化这世上所有的冰冷,这个温柔的女孩,总让人忍不住心生万般疼惜。陆尘缓缓伸手,动作轻柔,将她脸上的灰尘擦去。她像是瓷娃娃一样可爱漂亮,明明从未曾见过,但陆尘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亲近与熟悉。 感受到陆尘的善意与温柔,念尘笑得更开心了一些,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彩,比起宝石更加动人。 “大哥哥,你爹娘一定会...” 砰! “老头,今天的柴怎么还没有送过去?不想要钱了是不是?!” 陆尘与念尘都回头看去,正见到破旧的木门被粗暴的砸开,一个穿着下人服侍的男子大喇喇的走进来。这人表情嚣张跋扈,明明只是个下人,却似乎高高在上一般。 见到屋里的场景,这男子分明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些许怪异。 “奇了怪了,怎么这老不死的家里又多了个一身药味的残废?小丫头,你爷爷那个老东西呢?今天可是已经过了送柴的时间了,怎么还没见到那老东西的影子?” “我...爷爷他...” 念尘看清楚来人,面上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瘦弱的身子也在不自觉的颤抖。 陆尘察觉到了念尘心中的恐惧,眼神微沉,亦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闻言,那人面上露出厌恶与不满,又瞥了一眼站在念尘面前的陆尘,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只愣了片刻,那人面上表情忽然变得怪异,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这一家也真是够奇怪的,一个老不死的东西,一个屁大点的小丫头,如今又多了个带着狗脸面具的废人。唉,啧啧,真是可怜你们一家老小,都这么惨。” 他咂着舌头,表情猛地一变,一掌拍在一旁的木桌上,将那本就腐朽的木桌直接砸烂。 “我告诉你们,如果再不把该送的柴送到府里,老子今天就送你们一家老小到阴界走上一遭!小丫头,跟你那老不死的爷爷说一声,老子耐心有限,就只给他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如果老子还见不到柴,你就让那老不死的赶紧准备后事吧!” “张口一个老不死,闭口一个老东西,还妄言自称老子,你午饭吃的是大粪不成?!” 陆尘再也听不下去,眼神中跳动着冰冷的寒光。 他原本不欲生事,毕竟此处人生地不熟,甚至还不知这人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只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但这人却字字如刀,实在太过分了些,纵然陆尘原本不想生事,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然只片刻,他心中亦想通为何先前老人与念尘知道他是修士后,会如此恐惧害怕,想来便是这人与他身后势力所为。如此欺人,也难怪会让他们如此害怕修士。 老人心善,念尘也是好孩子,纵然无法修行又如何? 难道不能修行,便只能任人欺辱吗? 陆尘心中怒火高涨,一身血气亦升腾起来,如火炽盛。 “不过登台境的下人而已,说白了也就是一条狗腿,竟然也敢如此嚣张跋扈,真不知你家主人是怎么教的你!” “大哥哥!” 念尘面上忽的一白,连忙拉住陆尘,焦急万分,担心出事。 那下人也愣住,是没想到这带着狗脸面具的人竟敢开口骂他。待得反应过来,这人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并未因陆尘修为比他更高而有所忌惮,反而仍旧张狂,满脸狠辣,两步冲到近前,抬手就向着陆尘脸上打来。 “你这一身伤的废物,当真是不知好歹,口无遮拦!今天老子就待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正文 第49章 包子和玉果 陆尘眸中神光跳动,已经起了森然杀机。 他能够允许自己被辱骂,能够允许自己被欺辱,但若涉及到了爹娘双亲,绝不会轻易罢休。 那一掌已经临到近前,陆尘亦看得清晰,不过如此。毕竟两人之间修为差距不小,而如此近战下,更是陆尘的强项。他提起一身血气如火沸腾,抬手后发而先至,却在临近那人胸膛的时候忽的凝滞在空中。 他眼眸中闪过些许犹豫与挣扎,但只此间犹豫片刻,那人的一掌已经落在他的脸上。 铛! 沉重的黑铁面具发出沉闷的声音,亦让陆尘感受到了这一掌的威力。纵然对方实力不强,但他毕竟身上有伤,抵抗不住,当即头一仰便摔倒下去,口中亦发出闷哼。 “垃圾!废物!你还想还手不成?知不知道老子背后是谁?啊?!” 那人面上有些发白,似是有些后怕。但陆尘毕竟将攻势收回,在他看来,反而成了惧怕,便更加凶狠起来。 他一掌将陆尘打倒在地仍旧不算完,又冲上来补了几脚,口中骂骂咧咧,嚣张狂妄到了几点,是仗着背后的势力如此欺人。然陆尘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再反抗,只抱着头躺在地上,尽管眸中不断跳动森冷的光芒,却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言不发。 哪怕如此,那人仍旧未曾打算放过陆尘。 他见到陆尘眼中的森冷,眼神一戾,却忽的笑了出来。 “你这一身伤的废物,怎么着,还想起身打老子不成?告诉你,老子身后是任家!堂堂古家族任家!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很嚣张么?起来啊,打老子啊!” 闻言,陆尘眼神轻轻一动,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抱着头,任凭这人如何打骂也不换手。 “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念尘求求你,不要再打大哥哥了,我们今天一定会把柴给你们送过去的,求求你别打了!” 念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忙上前趴在陆尘身上将他护住,大眼睛里噙满了雷光,将脸上的灰痕都哭花。 见状,那奴仆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丫头,你说不打就不打了?给我滚一边去!要是把你踹出个好歹来,还让老子染了一身的晦气!” 这人毫不怜惜,一伸手就拎起了念尘的衣领,要将她丢出去。 只此刻,陆尘眼神忽然变得阴狠,却仍旧在控制着自己。他不愿看到小念尘受伤,又有顾虑不能还手,便翻身一把将人从那奴仆手里抢了过来,护在身下仍旧趴在地上,任凭那奴仆随意施为。 他愤怒,亦有恨,却始终未曾反抗。 陆尘是有一身伤痛,但这奴仆不过登台境的修为,修为浅薄,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只陆尘心中有虑,想的多了些,不愿出手,也不能出手。 那奴仆见状,冷笑几声,又踹了两下。 “呸,踹你简直污了老子的脚!小丫头,等你爷爷回来告诉他,如果两个时辰之内老子还见不到柴,你们一家就赶紧找人给你们收尸吧!” 他又啐一口,这才哼着曲,一脸得意的转身离开。 那破旧的房门,被他砰的一声关上,原本就已经腐烂大半的门再撑不住,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彻底破碎。 “呜...” 小念尘从陆尘怀里爬出来,见到他的模样,两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努力的将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陆尘扶起来,让他重新坐在床上,又见到那些原本干净的纱布多了许多脚印,甚至有伤口裂开,还在渗着血迹,哭得更厉害了些。 陆尘只微微摇头,拍了拍念尘的小脑袋,并未多说。 他呼出一口浊气,努力的翻身上了床,却又禁不住触动被撕裂的伤势,口中发出闷哼。 “大哥哥...” 念尘的小脸已经哭成花猫一样,还在不住的抹着眼泪。 “放心吧,我没事。” 陆尘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仍旧笑着安慰念尘。 但话音将落,陆尘嘴角一抽,忽的翻身趴在床边,吐出大口的鲜血。 “啊!” 念尘被吓到了,小脸上一片惨白。 她眼睛里满是慌乱,这才想起来要去拿药,连忙转身去了房间的角落翻翻找找,而后抱着一个破烂的药箱回到床边。 “大哥哥,你别动,我给你换药止血。” 念尘咬着嘴角,见到陆尘身上纱布有血迹在缓缓溢出,扩散,面上越发焦急。然她刚伸手,却被陆尘拦了下来。 “没关系,只是先前被打了几下,将体内的淤血震散,方才吐出来罢了。我自己恢复就好,用不到这些药。”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些,也更有力一些,不断安抚着慌乱的念尘。 直到念尘真的相信了他,陆尘这才闭上眼睛,将心神都沉浸在命渊中。那数百个金字烙印在命渊上,明暗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却将他整个命渊都染成了一片璀璨晃眼的金色。 血气与生气起伏交织流转,偶尔触动这些金字,金色的光芒便更亮一些。 陆尘知道这些金字来历非凡,但是否真的有用,仍旧无法确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他念头轻动,引导血气与生气触动这些金字,又不断默诵而领悟其中道理。只心念初起,金字闪耀万千金光迸发,将他整个肉身内外都染成璀璨的金色。但见神妙浮现,金意粼粼,所过之处,演化道痕浮动,不断的修复着他肉身的伤势。 小念尘在一旁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盯着身上化作金色,犹如金铸一般的陆尘,大眼睛露出浓郁的惊讶与好奇。 然外界一切,都似乎与陆尘再无关系。 他不断复诵经文,而后体内四方有大道靡靡之音响起,于五脏六腑回荡,隐约可辨声音本源在命渊中,是那烙印其上的金字不断颤抖而发出轰然声响。陆尘心中惊然,亦觉得神妙无比,不断以这些金字绽放的光芒修复自己的肉身。但凡金光所过,所有伤势顿如冰雪消融,迅速恢复。 然伤势击中,过了许久,陆尘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大哥哥!” 念尘始终在旁边等着,见到陆尘身上金色褪去,终于醒来,连忙叫了一声。 “放心,我没事。” 陆尘笑了下,他确实已经没事了。 那些金字来历非凡,更有无穷伟力。只复诵间,引动命渊中金字颤抖回荡大道之音。而那些金光亦无比神妙,已经将他体内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纵然还有些极重的伤势未能愈合,却也并不碍事。 他坐了起来,为了证明自己身体确实没事,单手一撑床板,身形直接翻过念尘头顶,稳稳地落在地上。 只手指一滑,身上染血的纱布顿时松开,从身上滑落下去。 “大哥哥...” 念尘忽的小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陆尘愣了下,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原本只有纱布,原本的衣物却不知道都被老人放在那里。 他也有些尴尬,是心情不错无意间忽略了这些。 “大哥哥,你...你的衣裳坏了,念尘还没有补好。那床头的柜子里,有爷爷的衣裳。” 念尘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伸手指了一下床头那个破旧的柜子,却没敢抬头。 陆尘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这才连忙去那破旧的柜子里翻出来一身勉强能穿的衣裳。老人并不高壮,比他身材要瘦弱不少,故而这些衣裳也难免有些不合身,如此穿着亦显得怪异,施展不开。 但也并非不能接受,何况有的穿总比没得穿好。 他穿戴整齐后叫了一声,念尘先是小心翼翼的偷瞄一眼,这才松一口气笑了出来,而后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用双手捧着举到他面前, 见状,陆尘忽的愣了一下。 包子。 “爷爷用大哥哥给的灵精换了好多钱,买了好多个肉包子回来。念尘好饿,等不到大哥哥醒过来,就只能...只能拉着爷爷一起吃了。我...我本来想给大哥哥多留几个的,但念尘好饿,不小心吃的太多了,就剩这一个...不过爷爷说他送完柴回来的时候,会给大哥哥多买一些包子的!大哥哥,你不要怪念尘和爷爷好不好...” 她抬起头,两只手捧着那个已经凉了的包子,眼睛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只她眼神偶尔扫过那包子,分明还带着些许渴望。 大概,是没有吃饱吧... 好多个? 陆尘心中轻轻颤了一下,无奈摇头,蹲下身来揉了揉念尘的头发。 “大哥哥当然不怪念尘,这么大的包子,一个就能让大哥哥吃饱了。对了,念尘想不想看戏法?大哥哥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戏法?” 陆尘原本想要拒绝,却见到念尘的模样,又不忍拒绝。只他心头一动,忽的笑了笑,在念尘好奇的注视下,手掌一翻,翠叶令牌已经出现在他掌心。绿色的光芒流转,充斥着勃勃生机,将这不大的房间染成了绿色的海洋,光芒飘动之间,似是真的陷入水波中一般。 明月长生殿,藏有许多的灵药奇草,然灵药奇草却并非只限于药草。 他心念一动,翠叶令牌光芒更盛,但见其上道痕一晃而逝,其掌心间已经多了三颗通红的玉果。其上光晕流转,通体晶莹剔透,似是珠宝一般闪烁着亮眼的光华。浓郁的清香袭面而来,将整个房间都充斥。药力有挥散,化出淡淡的白雾流转此间,是灵力药力凝实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念尘瞪大了眼睛,红润的小嘴张开,发出惊呼。 陆尘笑了笑,直接将三颗玉果都塞到念尘怀里。 “大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正文 第50章 活在炼狱人间 “好吃的?” 念尘面上露出疑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怀里的三枚玉果。浓郁的芳香,只嗅一口就能感到通体舒泰,浓郁的灵气与药力化作白雾般流转其上,神妙万般,是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东西绝非凡物。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拒绝,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移不开目光。 陆尘见状,忽的笑了笑。 “乖乖吃完,好孩子不能挑食。” “念尘不挑食的...” 念尘闻言,瘪着嘴咕哝一声,又禁不住笑了出来。她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却十分懂事而且聪慧,已经猜到陆尘是为让她接受才会这么说。 她甜甜的笑着,忽然凑上来在陆尘的面具上亲了一下,小脸变得通红。 “谢谢大哥哥。” 陆尘愣了下,心中微荡,似是真的要被这单纯而清澈的样子融化。 他伸手,又揉了揉小念尘的头发,催促她赶紧吃。 念尘乖乖的应一声,这才拿了一个玉果咬下去。馥郁清香的果汁顿时炸开,溅了她一脸,眼睛也眯了下,发出满足的声音,又将手里的玉果送到陆尘面前。 “好甜,而且还有暖暖的感觉。大哥哥,你也吃!” “你吃,大哥哥有的是。” 陆尘微微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翠叶令牌 见状,念尘也不再犹豫,狼吞虎咽一般的将两枚玉果都吃下肚中。然最后一枚玉果,她却只看着,并没有继续吃下去。 “怎么不吃了?” 陆尘见她模样,心中不解,便问了一声。 “念尘吃饱了,这个果子,留着给爷爷吃。” 念尘抿了抿唇角,将玉果塞到自己的怀里,又将那个包子送到陆尘面前。 “大哥哥,你的包子。” 陆尘张了张嘴,无奈一笑,只能将那包子接过来。 “小念尘,你不用等爷爷,这三枚果子都是小念尘的。” 说着,陆尘指尖一挑,那果子顿时从她衣襟里跳了出来,被他接住。 “而且大哥哥这里还有很多果子,爷爷也救了大哥哥,大哥哥自然不会忘了爷爷。” “真的吗?” 念尘大眼睛亮了一下,得到陆尘的肯定后,这才放心的将那果子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下去。 陆尘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带着深沉。他能做的,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三枚玉果都进了念尘的肚子,吃过之后,她忽的揉了揉眼睛,只呢喃一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陆尘面上平静,并不意外,只伸手接住倒下的念尘,而后便将她放在床上。 念尘身子娇弱,又两天未曾吃过任何东西,忽然吃得太饱对她身体会有很大损害。这玉果本就是一种灵药,能温养人的身子,亦有安神的作用,最适合念尘现在这种情况,也是陆尘询问过玲珑宝树后,从许多灵药奇草中选出来的。 看着躺在床上安睡的念尘,陆尘却忽的咬紧牙关,眸中亦有寒光闪烁。 任家... “没想到,竟会落在任家的地盘。” 他给念尘盖好了被子,转身走出房间。 此处,属于城外村,四周房屋都十分破落而且密集,人们的生活并不如意。而远处,便有一座横亘如卧龙般的城墙,将内部的繁华与外部的衰败完全隔绝,从此处能够清楚的看到城中有宫阙楼阁悬浮空中,一派辉煌的景象,与这城外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城内,是修士。 城外,是凡人。 如此的区分... 陆尘眯起眼睛,心中有万千思绪,是想不通为何修士就一定能够生活舒适,而凡人就一定要被欺辱打压?天下生灵尽凡徒,是说但凡有灵之物,都是凡徒境,淬炼肉身可成灵子,开辟命渊可入登台,才算真正的修士。然寻常人,苦命之家,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累,又如何能够淬炼肉身成灵子?没有适当的修炼法,又如何能够进入登台,成为修士? 天赋,与生俱来,无法改变,但若非废体,都能成为修士,不过修炼快慢罢了。但更多人是因无法得到修炼机会,故而无法成为修士。 难道苦命之家,就该一辈子为了生存而费尽心力吗? 他们没有合适的修炼法,亦无法得到合适的修炼法,便只能做一辈子的凡徒,最多不过灵子。然灵子又如何,还不是这天下最低层的存在。若无依无靠,便要每日承受欺压,不敢反抗,只为了活着便耗尽所有力量。 修士又如何,难道有机会成为修士,就可以随意欺辱那些没有机会的人? 陆尘想不明白,亦不知这世道为何如此。 天下势力千千万,无法以数计,修行法亦有千千万,却都敝帚自珍。便如两仪门的两仪法,哪怕陆尘得到,也不能传授他人。为何?是因两仪门不许两仪法传播出去。若被两仪门得知外人修行了两仪法,必然要将其诛杀。 “若我将两仪法宣告天下,难不成两仪门还能杀尽天下生灵?” 陆尘心中发狠,想要直接将两仪法吼出去,给更多人修行的机会。然只心念一起,他心中便忽的生出没由来的悸动,有某种莫名的威胁出现。若真的强行吼出去,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禁制!” 陆尘张了张嘴,心中已经明了,又无可奈何。 末了,只轻叹一声,苦笑不已。 “小哥儿,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吗?” 老人自不远处的街角转过来,见到陆尘站在房前,愣了下,这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见状,陆尘面上一变,连忙上前将老人扶住。 此间已是夜里,光线昏暗,凑近了才能见到老人又何止腿脚出了毛病,便连眼角嘴角都带有许多淤青。伸手扶住他时,老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是身上到处都布满了伤痕。 “老人家,您...” 陆尘不敢再随意触碰老人,只能调动体内血气,尽量温柔的帮助老人化开体内伤势处的浴血。 “念尘是不是已经睡了?”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声。 “是,小念尘已经睡熟了。” 陆尘点头,更催动体内血气,助老人恢复。 闻言,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并未进门,只在门前的石墩上坐下,忍着痛活动自己的肩膀。 “老人家,您这是...” 陆尘面上担忧,同时心念通过翠叶令牌询问玲珑宝树,得到回应之后,这才自明月长生殿取出一枚翠绿的圆形叶片。 “老人家,您先把这个吃了,能助您疗伤。” “不了,我老头贱命一条,吃这些灵药奇草也是浪费。” 老人笑呵呵推开,只连连摇头。 但陆尘执着,不愿收回,老人拗不过,这才勉强接受,将那圆形叶片吃了下去。但见神光流转,老人面上的淤青都迅速消散,精神也恢复熠烁。 “好厉害的灵药奇草!但这东西,值不少钱吧?给我这糟老头吃了,实在有些可惜啊...” 老人面露惊奇,却又很快苦笑一声,心疼这灵药。 “东西再好,若不用也是废物,又如何说得上可惜。” 陆尘安慰一声,又询问起老人如何才变成这般模样。 他沉默片刻,面上满是苦涩,叹了几声才说起原因。但此事,说来却不过如此,只因柴送的晚了些,耽误了人家烧火起灶,并非大事。何况只耽搁十几分钟罢了,却是一群人拳打脚踢以作惩罚。 这种惩罚,未免太过了些。 “我经常送柴的,是任家之下的一个分支家族,而先前打你之人,便是那任家分支家族的下人。你为我与念尘考虑,是怕给我二人惹祸,便只挨打却不还手,老头子感激不尽。城外村有百多户人家,都在做着与我差不多的事,无论是谁,只要出了些许差错,就会遭到拳打脚踢。但我们都习惯了,不打紧,你又何必受这些苦。” 老人说完,又安慰陆尘一声,却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陆尘自然看到,只有心无力,做不了什么。 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能改变如此局面。任家何其强大,纵然旁系血脉,也非他力所能敌,而此间又不过天下大势的一处缩影。哪怕他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任家,又如何能够拯救天下万般? 他不是天选大圣,不是真仙,不是救世主,也没有能力。 不忍,不愿,不过心中愤怒,又无可奈何。 “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伙,若非身后有任家修士撑腰,他们也就不过如此!只任家修士却又为何视而不见?!修士修行天地灵气,修行天道以求仙,有厉害的手段。不造福一方也就罢了,却为何要纵容下人欺压贫苦?!” 陆尘咬着牙,是感同身受。 他生在山中,其中亦如此般。只他运气好些,得到修行法,本想让爹娘过上更好的生活便罢了,却无奈出山,经历许多波折,乃至如今牵连爹娘身陷险境。 强者欺压弱者,如他所经历一般,亦如此般,权势者欺压穷苦人家。 老人转头看向陆尘,看着那狗脸面具,许久才收回。 “那些下人欺辱我们,是心性险恶所致,不提也罢。而修士...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在意我们这等小人物。你还年轻,见的不多,自然理解不通。修士修行天地灵气,修行天道以求仙,所为的,不就是长生么。但求仙以长生,何其艰难,天下又有多少修士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他们又真的愿意走上求仙这条修罗道吗?一旦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终能够成仙而长生者,又有几人?修行,追求更强的修为,追求宝物,追求机缘,有人是为了权利霸欲,但更多人则是不得已,是为不受欺压而生活得更好。” 说着,他摇头一叹。 “所以他们将自己的脑袋提在手中,每日行在死亡的边缘,时刻小心、谨慎、努力,以求更好的生存下去。这些压力,让他们近乎疯狂。偶尔会遭遇更强者的掠夺、排斥、欺压,心中有怒而不甘,便只能掠夺弱者,欺压弱者,而弱者则欺压更弱者,哪怕只为了发泄...你且看世间百态,有能力有野心求仙求长生者,哪个不在努力?没有能力求仙求长生,却有能力享受者,那个不是纸醉金迷?没有能力享受者,哪个不在苦苦挣扎乃至不择手段,只为更好的生存下去?” 言罢,老人忽的笑一声,何其讽刺,何其苦涩。 “人间起伏,生灵百态。对于太多人而言,活着,就像一场炼狱...看开,便罢。” 正文 第51章 吃人的世界 老人进屋了,还留下了几个用油纸包着的肉包,是担心他醒来没有饭吃,回来的路上刻意绕路去买的。 还带着些许热度。 陆尘抿着嘴,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世间本狰狞,人间本炼狱。作为这世上的生灵活在世上,又该如何是好...万般生灵求仙问道,正如老人所说,又有几人是真正的想要求仙问道?不过是在这无比现实而残酷的世界里狼狈不堪,逼不得已才会如此。 哪怕只想要单纯的活着,已如此艰难。 “唉...” 陆尘叹了一声,将包子塞入口中,望着这一片沉寂的城外村,又望着那城墙围起来的灯火辉煌,心中有百感交织。 强者欺弱者,究竟是对是错? 然这世上,原本没有对与错,善与恶,只因有了生灵,有了智慧,有了私欲,才会渐渐衍生出所谓的对错善恶。但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善恶又有着怎样的界限...谁能说得清楚。天下万般,求仙问道也好,夺宝杀人也罢,乃至欺辱他人寻乐,都是为了满足自己。 都是为一己私欲。 也或,为了生活? 大概,走偏了吧... 他渐渐出神,想不通,想不透。人活在世间不容易,不如意,有怨,有怒,有不甘,难道这便是他们不择手段的理由?难道这便是他们欺压他人的理由? 红日跳出东山,第一缕晨辉照耀大地,陆尘方才惊醒,才知自己就这么痴痴的坐了一夜。他抖掉身上的露水,听到房里有动静,回头看的时候,正见到老人正拎着柴刀与箩筐走出来,是要去砍柴了。 不仅是老人一家,这城外村,有太多人不得已起早贪黑的忙碌,只为了能有一口饭吃。 念尘也已睡醒,跟在老人身后一起出来,见到陆尘时,她的大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大哥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山上吗?” 她凑到陆尘身前,拉着他的衣角,精雕玉琢的小脸上洋溢着神采。 陆尘抿住唇角,见到念尘眼神中的期待,不忍拒绝,却又犹豫。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得去趟城里,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这样啊...” 念尘眨了眨眼睛,面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正常,仰着头认真的叮嘱。 “大哥哥,念尘知道你要去换灵精,也知道你着急,但整个洛城都是任家在管理的。大哥哥,不论多么着急,都不可以做坏事哦。” “我不会做坏事的。” 陆尘笑了下,蹲下身来揉了揉小念尘的头发。 他知道,念尘是担心自己才会说出这些话。 远处,有周围做着同样事情的邻居开始催促老人与念尘赶紧出发。他们经常一起上山,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映,能免掉很多的麻烦。 “你们不用担心我,快去吧。” 陆尘亦听到喊声,又揉了揉小念尘的头发。 “唔...头发都乱了,大哥哥坏心眼!” 念尘晃了晃小脑袋,冲着陆尘娇哼一声,这才跟在老人的身后一起出发。只走出去没多远,小念尘又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摆手作告别,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陆尘也摆手,目送他们离开。 待得看不到念尘的身影,陆尘这才转身去了城中。 洛城繁华,比之来时所见的城外村有云泥之别。一座城墙,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很安逸。 安逸... 未必安逸吧,只是表面的光鲜亮丽。 这来来往往的修士,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拥有安逸的生活?他们也是为了活着,为了避免受到欺压,所以选择踏上修行之路,而并非放弃机会当一世凡徒。这条充满了凶险与危机的修罗道,哪怕已经枯骨成路,血染其上,却仍旧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踏入其中。 只因,不愿受到欺压,不愿活得狼狈。 所以...他们又会做过什么? 这一幅幅华丽的皮囊背后,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本质。 行在街道上,能够听到耳边的高谈论阔,能够听到远处的嬉笑打骂,能够听到商铺里讨价还价,能够听到低声的耳鬓厮磨...这一切,终究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欲。 活着,单纯的活着,也或活得更好,这是两个概念。 如老人和念尘那般,不过为了单纯的活着,努力想要活得更好。而踏上修行这条修罗道的人,应该只极少是为了活着,大多都是想要活得更好。 一切,源自欲念... 天下修行之人万万千,理由万万千,又如何只为活着。老人看过世间波澜,却终究不过凡徒。他,还是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 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现实,无法改变。只要有人活着,只要还有感情,本身的欲念就不会消失,或是为权,或是为利,或是为欲,他们才会前仆后继的踏上这条修罗道...哪怕天下人尽皆放弃修行路,也终究会踏上另外一条充满了你死我活的道路。 如今的路,也或未知的路,哪条不是修罗道?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估价卖宝。” 陆尘放下心中思虑,转身走进了一家收售宝物的商铺,吆喝一声。 他原本有心要避开任家,毕竟任家势大,若真的盯上了他手中宝物,以势欺人,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但如今看来,整个洛城所有一切都在任家掌控中,别无选择。 “管事?敢问阁下是打算售卖何种宝物?” 店里的伙计愣了下,犹豫不决的小心询问。 陆尘看他一眼,知道规矩,翻手便将一通红的玉果放在桌面上。馥郁芳香的气息很快流转出去,将此间店里许多人的目光都饮了过来。 “血...血源果,而且,至少千年药龄!” 那伙计瞪大了眼睛,怪嚎一声,连忙去叫了店里的管事亲自接待。 一刻钟后,陆尘终于拿到了足够数量的灵精,心满意足的走出店门。一千五百年药龄的血源果,已非寻常灵药奇草可比,而陆尘又只需要灵精。如此一枚果子,近乎将这家店铺所有的灵精储量耗尽。 在之前,陆尘对宝物的价格并没有太多的观念,但今日看过,却着实惊了一把。 算起来,昨夜小念尘可是等同吃了六百方灵精。 沉甸甸的两百方灵精存在陆尘命渊中,自主挥散的灵气将他整个命渊都充斥,染上朦胧宝光,亦给他带来相当舒适的感觉。灵精长存命渊中,对本身的修炼也有好处,是陆尘第一次知道。 只是需要的数量太过庞大了些。 走出不久,陆尘便忽的转身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此处地面潮湿,角落里堆着许多没用的废物,刺鼻的霉味让人很不舒服。 陆尘眼帘微垂,低着头,停住了脚步,未曾转身。 “出来吧。” 他忽的道了一声。 身后,这小巷的入口处,一直跟随其后的几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些许意外与狠色,终究是走了出来。 “喂,戴狗脸面具的那小子。” 有人冷笑一声。 “一千五百年的血源果,或者两百方灵精,自己选一个交出来。老子今天心情不错,不愿见血,更不愿枉害性命。你乖乖交出来,老子任你离开。” 陆尘仍旧背对着这几人,眼神中闪烁着些许莫名的悸动,并未答话。 “喂,小子,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那人见到陆尘模样,面上凶狠更盛几分。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陆尘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 “灵精,或者血源果,别逼老子杀人!” 闻言,陆尘微微抬头,看向面前这人。 很强壮的大汉,光头,大耳,面相凶煞,左眼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他身上缠绕的气息隐隐泛煞,就如那断刀一般的煞气,却弱了太多太多。 “你,为什么杀人?” 陆尘忽的问了一声,也让这人愣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朋友,都不禁发出嘲弄的笑声。 “杀人,当然是为了夺宝,灵精也好,血源果也好,老子不挑,是好东西就足够了。你是不是还要问为什么夺宝,但...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陆尘仍旧盯着他,没有回答。 这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亦皱起眉头,面上渐渐阴沉下来。 他不喜欢陆尘的眼神,低迷,沉重,却又平静,仿佛一潭死水般没有任何波澜。不像是活人的眼睛,反而更像一个死人。 “小子,你应该明白,弱者是不配拥有这些的,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利。我夺宝是为修行进境,也或财富,女人,但这些都不重要,而你,只能听从!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吃你,没有别的话好讲。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就是规则!” 砰! 大汉说着,忽的松手,又一拳头砸在陆尘的小腹上。沉重的力道,让陆尘几乎将昨夜的包子都吐出来。 他胃里一阵翻滚,痛苦不堪,禁不住半跪在地。 毕竟是四御境修士的一拳,而且还是炼体的修士。 “今天老子发善心,不想杀人,也不会杀你,所以以后我们也许还有相见的一日。” 大汉抓住陆尘的头发,将他脑袋抓了起来,凶狠的对上陆尘的眼眸。 “这个世界本就这么残酷,今日我夺了你的东西,也许明日就会有人来夺我的东西,乃至性命,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早点认清现实吧,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什么失望,不甘,都是最没用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有实力吃人的基础上。像你这种年轻人老子见得多了,他们每一个都想着执剑天下,行侠仗义...呸!这种人不是死得早,就是沦为茫茫众生中的一个,与大多数人做着同样的事!天真的人,活,不,长!” 他咧嘴笑了起来,笑声无比刺耳,又如此的悲哀与真实。 陆尘瞳孔轻轻一颤,张了张嘴,忽的沉寂下来。 许久,他才终于站起来,眼神再无波澜,却唇角一勾,忽的笑了下。 “谢谢,你可以走了。我不杀你,以后你也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正文 第52章 万般生灵,本罪有九 血液的腥味,混杂着腐烂的霉味,令人作呕。 陆尘将手中的钢刀一甩,其上沾染的血珠在地上洒下一条刺眼的红线。 这把刀,是凌采薇曾经给他的,染过很多鲜血。曾经是逼不得已,如今,却是陆尘第一次凭本意杀人。 “喂...小子...” 大汉捂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道近乎将其开膛破肚的伤口。他一身鲜血,面色惨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此狼狈的趴在一片血泊之中,却仍旧在笑着。 陆尘微微回头,已经将钢刀收入命渊。 “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大汉问了一声。 陆尘低下头,想了片刻。 “初时只为了让爹娘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现在...” 他咬住唇角,又缓缓摇头,面上露出迷茫。 “大概,是为了活下去吧。” “嘿...” 大汉笑了一声,忽的面色一变,吐出大口的鲜血。 “我给你留活路了,但你并不珍惜。” 陆尘重新抬头,转身来到大汉面前,居高临下般俯视的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着一只将死的蝼蚁,不过如此。 大汉翻了个身,让自己躺在地上,又笑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开口,声音虚弱而又沙哑。 “这种眼神...很不错,你应该能活下去的...作为修士,哪能不手染罪孽。不要太天真,也不要以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它,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残酷...呵呵,说的多了,你大概,已经见识过了,不过是仍旧不愿承认罢了...你之前问我,为何杀人。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强大自己,就会有别人强大自己,将你作为踏脚石...并非每个人,都是善人,所以你必须不择手段,才行...活下去是个不错的理由,总比一些人,为了权势利欲要好得多...” 他笑得悲哀,凄凉。 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为了活着,我放弃尊严,得到修行法,成了一名修士,又想要挽回曾经放弃的尊严...我付出了太多,乃至放弃原本的一切,不择手段来强大自己,只为能够活出一个人样,能够站得笔直...但,终究还是如此...我还没活够啊...没...” 他始终看着陆尘,满脸泪痕,终究还是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陆尘始终沉默着,沉默着送走了他最后一程。 这个人,也是逼不得已才踏上修行路的么... 也许,老人说的没错,他并非将一切都看得太过简单,而是已经看穿了一切。太多人都是逼不得已走上修行路,他们本意是为了活着,为了能够更好的活着。却因为这个世道,不得已抛弃了原本的自我,迷失了本心,变成了不择手段之人,变成了险恶之辈。 “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陆尘蹲下身,让他瞑目,而后转身离开。 心中难言,如何诉说,无法诉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简单又直接,何况在他手中死掉的人已经不知多少。对杀人,陆尘早已经麻木,不过如此。但那大汉最后所言,却让他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原本,只是为了活着,却为了活着抛弃尊严,又为了尊严抛弃一切。终究,还是踏上这样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大概,他原本也讨厌这条路上的人,却最终活成了与他们一般的模样。 天下人,并非都是善人,更有恶人。 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恶人拥有足够的权势,力量,所以逼得更多人不得不如此。这大汉,就是其中之一,那条烙印在左眼上的疤痕,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弱肉强食,只四字,却将这个世界的本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走一路,看一路,一边走一边流血,却用外在的华丽将一切都掩饰下去。那光鲜的背后,不只是肮脏,还有悲哀。 这世上,终究是大部分人只求安稳的活着。然安稳,却只属于少数人。所以,更多人都是用狼狈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挣扎求存,用光鲜亮丽的外表将本质隐藏。善恶如何?对错如何?谁也说不清,谁也道不明。 “世事如何,与我何关,还是尽快回去山里吧。” 陆尘停住脚步,四周望去,才发觉自己想得太多,想得出神,不知走到何处,但这条路却绝非出城的路。 走了错路... “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陆尘咬住唇角,又叹一声,感慨不已。 他转身回去,寻找出城的路。 只走出不远,陆尘又忽的停住脚步。他低头,将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的古铜戒指上。 这枚戒指,是他自魔渊中带出来的,其中记载有一宗秘法,一宗修炼法。只修炼法却被断刀记载之法取代,秘法太过艰难,陆尘至今也没有修炼成功。距离当初,已经过了许久,而这戒指却再未曾显露任何气息,却仿佛长在手指上,无法取下。 他近乎忘了这枚戒指。 但先前,戒指却忽的震了一下。 并非错觉。 陆尘心中疑惑,尝试着后退一步。只此一步距离,他分明见到古铜戒指上忽的亮起朦胧乌光,又开始轻轻颤抖,似是感应到了附近的什么才会如此。 他转头看去,四周人来人往,却未曾有人注意过这闪烁着乌光的戒指,哪怕明明有人能够清楚的见到,也当作见不到一般。 “怪事。” 陆尘嘀咕一声,忽觉手指一痛,一道乌光忽的自古铜戒指中激射而来,没入其眉心消失。 只此间,陆尘脑海中已经多了一些莫名的信息。 他愣在原地,双眼无神,过许久才终于重新聚焦。 “七宗罪,七件传承,善恶罪,两件传承...万般生灵,本罪有九,傲慢,贪婪,嫉妒,懒惰,暴食,愤怒,色欲,善,恶。九罪九传承,天孕地生。杀之,夺之,九罪加身,问仙得道是永生!” 陆尘理清脑海中的信息,不多,却足以让人震惊。 永生? 是否真的永生,陆尘不知道,亦不曾求过永生。但世间之人求仙问道,所为便是永生。但他可以确定,哪怕不过虚假,哪怕不过欺骗,但其中提到,必然有人相信。杀之,夺之,九罪加身是永生...这是阴谋,也是阳谋,更是刻意的掀起波澜。 这古铜戒指,是傲慢之罪传承,带上,便摘不下来。 要夺之,必要杀之。 陆尘忽的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四周,亦前进几步,让古铜戒指重新恢复平静,脱离感应的范围。 古铜戒指会忽的传出这般信息,必然是附近便有另外的九罪之一传承存在。他不欲长生,亦不欲问仙得道,但他人却未必如此。何况,九罪传承真真切切的提到了永生。 这足以让很多修士疯狂,足以让很多修士为之奉献一切。 只为永生! “走!” 陆尘心中拿定了主意,转身便要离开。 然此间,却忽的有庞大威压将整条街道的一切都笼罩。来来往往的行人尽为修士,却也惊得面上急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陆尘知道,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如附近许多人下意识的反应一般,调动体内力量对抗这般威压,转身进了一条小巷,躲进角落后收敛气息,遥遥观望。 远处的楼阁上,两道身形破开砖瓦而出,落在楼顶。 这两道身形,一人背负七尺大剑,白袍洒然,面如刀削,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傲气,正是与陆尘曾在明月长生殿出世间见过的任逍遥。而另一人同样身着白袍,却面如冠玉,凤眸狭长,颇有些阴厉与狠辣。他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则摆弄着右耳的一枚古铜耳钉。 那枚耳钉通体漆黑,古朴而自然,并不显眼,亦不曾显露任何气息,仿若凡物。 街道上有人惊呼出声,陆尘才知任逍遥身旁那人名为任天行,亦为任家圣子。 这二人正站在那楼阁之上,四处观望,眼神皆如鹰隼般锐利,未曾放过街道上所见的任何一人,似是在寻找什么。 陆尘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些,不敢显露分毫,生怕被这二人发现。 而那古铜的耳钉,陆尘亦明了,想来便是九罪传承之一,却不知究竟是哪一罪。 “大意了,古铜戒指会生出感应,那对方应该也会出现感应才是。不过九罪传承,天下也就只此九件,大概他先前也如我一般愣住,否则早该现身才是。但他们,应当是信了那长生的鬼话,若真被发现我在此处...” 陆尘咬牙,不敢再露头,只能等待着这两人失去耐心,也或去其他地方寻找。 他将一身气息完全收敛,便连呼吸心跳都压抑到极限。 许久,远处忽的响起风声而来,速度极快,是任逍遥与任天行终于确定那耳钉感应到的九罪已经离开此处,而各自分开向着其他方向追去。正此间,那任天行自陆尘头顶一掠而过,惊得陆尘一个激灵,但古铜戒指与任古铜耳钉却并未再生出任何感应。 待得任天行远去,陆尘这才终于抬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知为何古铜戒指与古铜耳钉再未曾生出任何感应,只能当作是自己已知晓对方身份,便不会因此再有异象。这两样东西,内藏灵韵,也就只能如此解释,否则说不通其中道理。 “还是尽快离开...那任天行是何等心性尚且不知,但任逍遥若真的知道我在此处,说不得会为当初明月长生殿一事而出手报复。” 正文 第53章 洛城事变,蛮兽秦方 今日之事,注定颇多波折。 陆尘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太过猝不及防。 洛城属任家掌控,于此间,任家有着绝对的权势。任天行身为任家圣子,权利自然极高,只需一声令下,便将整座城都封锁起来,亦开启城内阵法,化出肉眼不见的壁障将城内笼罩。 由此,城内任何人都不得随意离开。 陆尘便在人群中。 来的路上,为了避免自己模样特殊引起注意,陆尘又刻意去买了一顶斗笠将自己面容罩住,双手亦收入袖中,免得古铜戒指暴露。 也许这些古铜之物真的有灵,能让他人不会注意到它们,哪怕出现任何异象,周围人也会视而不见,仿若无法见到一般。但陆尘很清楚,这种效果对类似他这种的传承者没用,一旦见到古铜之物,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是否为九罪传承之一。 陆尘有这个能力,那任天行,自然也有。 他就堵在城门前,目光如鹰隼般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任何一人。而城门下,已经有不少原本打算出城的修士被拦了下来,强行搜身,乃至探查命渊。 和苏家不同,任家,更少了许多顾忌。 陆尘心中警惕,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若任天行真是铁了心要将他揪出来,纵然躲得过三更,也躲不到五更。整个洛城都在任家的掌控之中,何况那任天行有着任家圣子的身份,已经开启阵法将城中所有人软禁,无一人可离开。而以任家的实力与底蕴,也完全不必担心得罪何人。 古家族,意味着传承古老的家族,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 随意寻了一处酒馆暂且安身,叫了些酒肉后,陆尘便在角落里坐下。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见到城门位置,便于时刻观望。 酒馆里声音嘈杂,不少人都在议论猜测任家此次所行究竟为何。然这些人并不知具体情况,说起来也是五花八门,天马行空,对陆尘而言并无任何帮助。 不多时,街道上忽然变得混乱,行人尽数避让躲在两侧,在街道中间留出一条宽阔的通路。 陆尘的目光亦被吸引过来。 一匹高头麟马自远处而来,其脚下离地三寸悬浮,一身乌黑鳞片泛着类似金属的光泽。它雄赳气昂,背上驮着一粗眉横目的男子。此人身着乌甲软铠,长发披散,肩扛一丈长方天画戟,长杆刻龙纹,戟刃雪白锃亮,气息厚重,亦十分狂野。就如他面上神情一般,倨傲,张狂,似是将天下众生都不放在眼中,有如一人形猛兽。 这人气息强盛,一身血气如龙,令人心悸。纵然其并未刻意显露,却逼得众人无法靠近。 因他出现,这街道周遭的温度都变得更高一些。 此般修为,实在骇人至极。 “好强的炼体修士!” 陆尘眸中微凛,拿捏不定此人究竟有何身份。 如今任家圣子任天行下令禁封洛城,使得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纵然任家旁系血脉也不敢如此招摇。而此人却视若无物,如此扛着一方天画戟招摇过市,看样子,似是要直接出城去。 待得片刻,这人渐渐走远,是真的冲着那城门去,引来一片小声的议论。 陆尘听得清晰,才知此人名秦方,是与公孙家世代交好,乃至如今共居一处的秦家圣子。而其性情狂野,不受拘束,不问礼法,最好打斗美酒,故而人称蛮兽,是如蛮兽般好战,凶猛,强势。 然他为何现身此地无人可知。 如此等人物,当是无论到何处都会被众人关注,只此间,却无人知晓他究竟何时来到洛城,又为何事。 一路行进,到了城门下,那秦方仍旧未曾下马,是如俯视一般与任天行说话。 此间距离城门太远,陆尘无法听到那二人说了什么。但由此处可见,那秦方面上倨傲,眸光狂野,手中方天画戟带着沉重压力忽的挥舞一圈,戟刃擦着任天行鼻间而过,惊得他连连后退。 秦方大笑一声,似是挑衅一般。 任天行面上神色越发难看,似是在努力遏制心中怒气。 两人又说了片刻,忽的,遥遥传来一声狂野的大笑。 “任家圣子?你任家圣子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又为何要给你面子?!” 陆尘闻言,心中颇觉有些怪异。 明月长生殿间所见,他还道这些古家族大势力之间关系纵然不合,却也不会放在明面上,除却韩无道那个直性子外,其他人多少面上都会给予些许尊重。如秦方这般当面侮辱,乃至大声呼和,似是要让天下皆知他看不起任家圣子一般,确有刻意挑衅之嫌。 轰! 气息流转,至此刻方才传来。 厚重的气息激荡狂风席卷,此间街道,众人皆面上骇然,忙不迭施展各自手段来抵抗。然这气息却太过狂野与厚重了些,隐隐间似有龙吟象吼之声回荡,将众人都冲荡得狼狈不堪。 秦方仰天大笑,手掌一拍马背冲天而起。他一身血气如游龙翻海,手中方天画戟高举于头顶之上,荡起大片乌光粼粼,有雷霆气势,又若洪荒之兽,猛地便砸在这洛城上空肉眼不见的壁障上。但见戟刃之下有光芒闪耀,只听咔嚓一声,这天空都似是裂开无数痕迹,而后轰然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狂流席卷,可怕的气浪将周遭房屋楼阁都掀飞。 “哈哈哈哈!” 秦方一声大笑,自长空落下,手中大戟挥舞,掀起狂风阵阵,亦有乌光流转。 “秦方,你太过分了!” 任天行面上森寒,再也无法忍受。 “过分?我秦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你任天行拦得住我不成?” 秦方不屑,手中大戟猛地砸落,威势骇人。 轰! 又是一声爆响,风岚如刀起烟尘,于其中,金光粼粼撕破长空,若一道璀璨飞瀑自九天落下,威势骇人。任天行自烟尘中冲出,踏空而行,面上一片森冷。他双手舞动,身后金色长河演化天幕笼罩一方,而后其上泛起道道涟漪,自其中缓缓渗出各种道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金钟玉塔,方鼎厚印,无所不有,是森罗万象于其中显化,有万般神妙。 陆尘瞳孔猛地一颤,亦察觉到古铜戒指忽的传来些许莫名的震动。 他另一只手捂住古铜戒指,亦起身离开酒馆,躲在更远处观望。 那金色天幕,想来便是九罪传承之一的秘法传承,只如此神妙之法,却是从未听闻。 “这就是你得来的那名为天藏的秘法?呵...” 秦方冷笑一声,扛着大戟落于麟马背上,面上露出不屑冷笑。 他眸光晶亮,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嘴角,眉宇间满是狂野,一身气息高涨,有着无穷战意。 “秦方,我本不欲与你为敌,但你却未免太过分了,只一言不合便仗着手中圣道之器打破我洛城阵法。今日若不留下个合理的说法,我任家绝不轻饶于你!” 任天行凤眸微迷,面上阴沉,已经起了杀意。 “合理的说法?老子手中大戟就是最合理的说法!” 秦方又一声狂笑,手中大戟一沉,催动麟马便踏空而去。 但见乌光流转,金光迸溅,有无尽道器自那悬空的璀璨长河中冲出,在任天行手中化出道法万千,晃人眼目。轰然碰撞中,秦方笑声不绝,仍旧狂野无比,手中大戟连连舞动,大开大合间,轻易便将许多道器砸成粉碎,是一力降十会之法。 狂风席卷蔓延,更多人接连后退,面上震撼。 双方都不过年轻一辈,却有如此伟力,几个碰撞间,荡起的余波轻易便将存在了无数年的洛城城墙毁去。尤其那蛮兽秦方,当真如蛮兽一般,凭手中大戟纵横捭阖,面对无尽道器威压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逼得任天行险象环生。 众人惊呼不断,陆尘亦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 这二人,年龄只长他几岁罢了,却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尤其那秦家圣子秦方与他同为炼体修士,实力却是云泥之别。他肩背魁梧,手臂有力,蕴藏无穷伟力于其中。一身血气如大河奔腾,方天画戟挥斩出乌光沉重,似是能够将一方天地都打得塌陷般可怕。 相比之下,任天行却稍有不堪。纵然其手中道器无数,毁掉也不心疼,仿佛源源不绝般,却终究比不过秦方带来的压力迫人。 “九龙图?” 陆尘听得周围有人言,是秦家修行九龙图之法,一身血气凶猛有真龙之力,一龙纹,一世界,待得九龙成,只手摘星辰也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然断古后大世之下,除却秦家之祖曾修成九龙之力,而后再无人能成。这秦方有涅槃四重天修为,年龄亦不过双十,却已修成三龙,天资堪称可怕,纵然比不得秦家之祖九龙大圣年轻时的风采,却也不差多少。 此人,证道可成大圣! 众人议论最多,便是如此。 任家圣子手段颇多,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在秦方面前,任天行却不过勉强应对,手中道器毁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然此间,却有人发现怪异,是任天行无论毁去多少道器,一身气息却从未曾有过分毫衰减。 他的力量,似是无有穷尽之日。 秦方是一身血气如火炽盛,狂野强盛而不衰。然任天行勉强应对,自初始便险象环生,是败像连连而至今未曾真败,反而与秦方斗得不分上下,令人难以理解。 陆尘也自然注意到。 他心中疑惑,只能归咎于九罪传承各有神妙。便如他手中傲慢传承,记载秘法名无双,是傲者而自强,纵死不容败,乃至消耗寿命换取力量,可怕至极。 天下秘法无数,陆尘却从未曾听说有耗损寿元换取力量之法,最多不过损耗精血罢了。 九罪传承,着实莫测。 正文 第54章 袭杀 轰! 大戟生乌光如龙腾,轰然砸下,轻易便将一尊漆黑大印砸成粉碎。秦方口中发出高亢长吟,声如滚滚惊雷震世,而其一身血气翻腾如长河,破体显化,衍三条血红真龙盘绕身周。 他身上乌甲软铠被气息冲得破碎,赤膊印三龙交织,栩栩如生,显化可怕气机,有道痕流转浮现,是龙气越发纯粹鲜活,仿若真龙出世,吟声贯九霄而起,可震落星辰。 “任天行,你且看我此招!” 秦方一声大笑,越发张狂,催动胯下麟马发出嘶鸣,四蹄踏云而去,化作乌光流转,与数百道器之间凶猛冲撞,势如破竹般将无数道器光芒撕成粉碎。但见方天画戟挥舞,气机缠绕化真龙猛地冲撞出去,将万般神光破碎,气势凶狂无双! 任天行看得心胆欲裂,招来更多道器护于身前,乃至将身后金色天幕一手勾动,如遮天之布笼罩身前,掀起万千气机沉浮。 然秦方去势若雷霆凶猛,手中大戟升腾龙气,猛地一绞,便将面前阻拦的道器尽数破开。他催动麟马奔腾,方天画戟大开大合间,猛地砸在那金色天幕上。 但听一声爆响,轰然碰撞间,有万千光华流转,乌光粼粼翻腾不休,将金色天幕撕扯粉碎。 这天幕,是如破布一般脆弱不堪。 龙吟震耳,只大戟斩落,却再无法压下。 天幕破碎,似是被风吹散,也或被火燃尽,悄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天行面上一片苍白,口中喷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比之先前气息悠长而不曾有过分毫衰减之象,是大相径庭。 然其面前,那一柄七尺大剑流动寒光如水,竟是将秦方这一戟的力量完全承受下来。剑刃背后,露出任逍遥那刀削般的面庞。他眸光森寒锐利,有剑气蕴藏其中,似能杀人。 “任逍遥!” 秦方不惊反笑,并未疑惑任逍遥究竟何时来到此处,甚至为任天行挡下了这一戟。 此人,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任天行确实有过人之处,而其手中名为天藏的秘法更是匪夷所思。然其本身根基虚浮,悟性亦算不得出彩,无论何处都比不得眼前这任逍遥。只为何任逍遥不为圣子,却偏偏是这任天行,那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是因那天藏秘法,故而任天行才为圣子。 只天葬秘法虽神妙莫测,却也有极大弊端,这在秦方眼中算不得秘密,是当初任天行张狂无度,与人争斗而被发觉传出。 天藏之法,化金色天幕,犹如万兵冢,有无尽道器藏于其中,亦可作为灵力源泉不灭不朽,故而称呼天藏,是天地之宝藏。然天藏弊端,却是那金色天幕太过脆弱,如寻常布匹一般轻易便可撕破,而其中所藏道器尽数破损,亦不为任天行炼化,纵然有无穷威力也难以完全施展。 此般秘法何等神奇,但弊端太甚,金色天幕一旦扯破必然伤及本身。 且是重伤。 得之,无用,若鸡肋,只寻常人不知。 然任家究竟如何考虑,亦或任天行与任逍遥二人如何考虑,外人无法得知。只任家圣子确为任天行,而并非任逍遥,但于外人看来,任逍遥才担得起圣子称呼。 轰! 大戟高举,又一次砸落。 而七尺大剑不曾有过分毫退却,纵然任逍遥修为与秦方差了两个小境界,却也完全不落下风。两人皆为炼体修士,战法亦大开大合,接连碰撞之间,掀起风岚如刀,与大地留下道道沟壑,逼得众人再度后退,惊呼不止。 天穹似是破碎,那肉眼难见的壁障早已裂开无数痕迹,清晰可辨有分明的光芒流转,正在缓缓修复。然此间战斗,余波扩散,却将那本就裂开的壁障再度撕裂,无数裂痕如蛛网分布,已经摇摇欲坠。 陆尘在远处看得心惊,却也知这是自己机会。 若壁障破碎,他便有机会直接离开洛城,甚至就此横渡虚空而去亦可。任家势大,然此间争斗许久也未曾见任家老辈人物现身,想来只暗中关注,却不好插手年轻一辈之事。 而任天行与任逍遥封城事急,想来也未曾将九罪传承之事告知家中长辈。若借此机会离开,必然能成! 只他目光转向已经退出战圈,躲在城墙废墟附近的任天行时,却又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先前那大汉曾言,这个吃人的世界,你不吃别人,别人也会来吃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道理陆尘亦曾真切感受。 机会。 纵然他不愿争斗,不愿求仙问长生,但任天行却未必不会。任天行果断封城,不顾得罪他人而如此行事,乃至与秦方生出火气而争斗,皆因要寻找此处另一件九罪传承。 那件九罪传承,便在陆尘手中。 杀之,得之... 必然要杀,才能得之。 陆尘咬牙,他很清楚,任天行绝对不会放弃他手中九罪传承。哪怕他如何不愿生事,任天行也不会放过他,必然会来杀他。 “天真的人,活不长...” 那个大汉刺耳的笑声,悲哀而又真实,仿佛仍旧回荡在耳边。 陆尘心中渐渐沉了下来,他眸中闪烁杀机,已经盯住了任天行。 “与其等你来杀我,倒不如今日便借机出手,将你这后患解决!” 他心中发狠,身形潜入另一条街道,仗着四周狼藉的废墟躲避身形,亦将气息完全收敛,免得暴露。 任逍遥与秦方仍旧大战,难分难舍,有气息如狂龙野蛮,压迫而来,让陆尘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尽管如此,他仍旧在努力靠近,只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任天行身后的废墟之间,躲在残垣断壁之后。 陆尘小心观望,见到任天行只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任逍遥与秦方的战斗中,而并非发觉他的存在,心中顿时升起无限杀机。 此人,为求生,寻九罪,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陆尘心中如此安慰自己,越发心安理得。他原本不喜如此,不愿如此,但天下修士又有何人本愿如此?这世上生灵,大部分都活成了自己原本讨厌的模样,陆尘也不免坠入其中。 寻仙求长生这条修罗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潮拥挤,逼不得已。 陆尘努力保持着冷静,忽的听闻一声龙吟嘹亮,又有剑吟清澈,互相碰撞之间,有狂流席卷而来。大片烟尘翻腾,废墟间乱石爆碎,而远处任天行亦禁不住抬手遮挡,闭上了眼睛。 杀! 断刀入手,凛冽杀机狂涌,猛地将此间风岚撕出一条通路。 陆尘脚下连踏,身形如箭矢般猛地射出。 前方,任天行原本正担忧战势如何,却忽的感受到森然杀机临身,汗毛当即立了起来。 此般杀机何等可怕,于他眼前,似是能够见到血海翻腾,万千枯骨漂浮,是铡刀当头而无法反抗之威。然此间,他耳垂上的古铜耳钉忽的显化乌光流转,有玄妙气机荡漾,将临身的杀机都撕扯粉碎,亦助任天行破碎虚妄。 他心中骇然,却反应极快,转身间已将体内灵力完全调动起来,演化破损的金色天幕垂落身后,泛无数涟漪而吐出道器万千。 陆尘看得清楚,知是那古铜之物助任天行恢复了行动能力,心中愤恨怒骂,却无可奈何。若非如此,此一击必然得手。 只如今大势已去,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手中断刀高举,有凛然杀意冲天,演化血色光芒将此间无尽气机尽数破碎,惊得远处任逍遥与秦方都不得已止住攻势,转头看来。然二人所见,却唯有一片血光流动,仿若血海翻腾,于其中有血红的刀芒直冲霄汉,要斩落九天星辰。 “死!” 陆尘眼神冰寒,毫不留情,手中断刀当空而斩。 天下地上,唯此一刀。 杀机凛然,煞气翻腾,万千气机尽数破碎。 此刀,不求道,亦无道,是无天,只为斩灭天下生灵,亦可斩灭大道三千! “不!” 任天行瞳孔收缩如针芒,拼命催动道器阻拦。然刀芒无双,还未临近,只凭杀机与煞气的撕扯纠缠,便轻易将无数道器化作齑粉消散。 纵然陆尘修为浅薄,断刀亦不过只有半件,而且破损。但其本身毕竟为大圣道器,亦自主复苏,亦内蕴之灵助陆尘如此一刀。寻常道器无法可敌,万众苍生不过尔尔,尽皆飞灰。 远处,任逍遥身形如急电般猛冲落下,险而又险挡在任天行身前,手掌一翻便取出一根枯枝。枯枝腐朽,似轻易可折,而其顶端生三叶,翠光流转间有蓬勃生机。 他面上一片肃穆,不敢有分毫大意,手中枯枝凌空一刷,但见万丈神光化星河而落,与那血红刀芒轰然碰撞。 气机流转,神妙万千。 只僵持片刻,刀芒便将星河斩破,却也黯淡许多。 陆尘一身血气近乎耗得一干二净,他眼角崩血,是拼到了极限,而手中断刀轻颤,刀吟阵阵迸发骇人煞气,牵动刀芒仍旧落下。 只一刷,任逍遥面上也变得一片惨白。 这三叶枯枝非比寻常,消耗亦无比可怕,纵然任逍遥这般修为也只堪一击而已。他眼见刀光落下,煞气更盛,眸中显出惊慌与挣扎,却不过一瞬便重新坚定下来,而后将枯枝的三叶之一塞入口中,就要咬碎吞咽下去。 “不要浪费此般神物,老夫助你!” 正文 第55章 一言抵万语 那苍老的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待得落定,却已到了近前。 他身形晃动,抬手便自任逍遥手中夺来三叶枯枝。其一身气息何等厚重,只轻轻一刷,神光化九天长河自苍穹而落,恍若星光瀑布流转此间,轻易便将刀芒冲破,化作粉碎。 那长河撕裂刀芒,去势不减,仍旧冲着陆尘而来。 浩瀚气机沉浮此间,亦有无穷伟力压迫极深。陆尘瞪大眼睛,却已经再无力提起手中断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星光的长河带着莫大的威胁冲撞而来,无法反抗。 断刀轻颤,刀吟阵阵,是其中灵性仍未完全耗尽。 凛冽的煞气,森然的杀机,于此间缠绕不休,卷起万般风岚如大河奔腾。血红的光芒在断刀裂痕间流转,鲜活而迸发生机勃勃,是此大圣道器完全复苏过来。它榨干了残存不多的灵性,疯狂颤抖,刺耳的刀吟直冲霄汉,要震落星辰。 陆尘心中知晓断刀有心护他,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分毫力气。 那星光长河气机太过强盛,压迫他无力抗拒。然此间,断刀血光流转,忽的如炸开一般绽放血花飘散,将此间气机扯成粉碎。可怕的煞气与杀意凝结刀芒,轰得刺穿长空而去,与那星光长河碰撞。 然断刀内蕴灵性已经极弱,又无陆尘之力引动,只坚持片刻,便彻底崩碎。 陆尘瞳孔轻颤,咬紧牙关,拼命想要由这枯败的身体中榨出些许力气。 秘法无双,抽取生灵用以维持性命的力量于瞬间爆发,是施展生灵体内不该动用的禁忌之力。 那隐隐间的触动,让陆尘近乎疯狂。 轰! “昂——!” 如龙狂吼,三千世界沉浮,那血红的狂龙忽然自天上而来,搅动十万道痕流转,将陆尘完全护住。与此同时,其面前忽的落下一道凶猛的气息,尚未看清模样,唯见浩瀚乌光冲天而起,化作真龙般猛地冲了出去,与那长河碰撞之间,掀起万丈风岚,刺破苍穹云卷,可见漫天星辰。 轰! 又是一声爆响,乌黑狂龙与星光长河尽数消湮,炸开狂流席卷。 三条血龙盘旋交织,游动起伏,将袭来气机尽数撕扯成粉碎,有无比狂野的力量蕴藏其中。 陆尘看得面上一怔,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此般变故,只因如此,他心头那隐隐间的触动亦完全消散。 “任家老头,以大欺小可不好!” 秦方的身形自天空上激射而来,似是坠落的星斗般猛地砸在废墟之间,掀起的狂风与那狂野的气息将残垣断壁都吹散作齑粉崩溃,而其脚下亦显出一巨大深坑,有无数裂痕蔓延出去。 他缓缓抬头,嘴角笑意狂野,眸中有高昂战意显露。 此人自来无视法度规则,一生唯好战,纵然面对任家长老也如此张狂。 他伸手,将先前掷来而插入地面的大戟拿住,其上仍旧有乌光流淌,浩瀚气机沉浮,便是此物先前化出乌黑狂龙与星光长河野蛮碰撞,而未落下风。 风卷尘散,任家长老一袭白袍现身,手中执有三叶枯枝而立,面上阴沉。 “秦方,我等皆知你好战而威猛,不欲与你生事,你也莫要欺人太甚。老夫可以不计较你在洛城大闹之事,若你愿到我任家作客,亦欢迎之至。然此贼人偷袭我任家圣子,是犯了我任家忌讳,你若偏袒护他,莫怪老夫不客气!” 任家长老冷哼一声,上前两步,目光死死盯着陆尘手中断刀。 闻言,秦方忽的放声大笑。 “你这是何意?!” 任家长老眯起眼睛,将目光转向秦方,其中有杀机显露。 “老不死的东西,天下谁不知你任家圣子不堪造化,不过掩人耳目的虚晃一招罢了。若说圣子,当是任逍遥才对。如任天行这般废物,杀便杀了,又有何心疼?你且说,真正被当作圣子的,难道不是任逍遥?” 秦方手中大戟一沉,有乌光迸溅,凶悍气息若蛮兽复苏。 闻言,任家长老神情顿时一冷。 “秦方,你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任家圣子究竟是何人,也轮不到外人来说。待老夫拿下此贼人,你愿战何等境界强者,老夫都可替家主答应,为你寻来对手,你看如何?” “如何?笑话!” 秦方冷笑一声,挥手招来麟马落在身旁。 他伸手轻拂麟马脖颈,面上满带张狂笑意,是正欲说话,而任家长老亦在等待秦方回答。然此间,秦方却忽的一掌拍在麟马身旁,直接翻身而上,策动麟马转身便化作一道乌光射出。 只瞬间,秦方又抓起陆尘横放马背,但见乌光激荡,只瞬间,便已经出了洛城,消失在天边。 任家长老一愣,没想到这秦方竟会忽的抓走陆尘,亦不曾想到不过寻常可见的麟马竟能有如此速度。只反应过来,纵然追也已经来不及,是这麟马速度实在快得过分了些。 “任家老头,我秦方好战,却不傻,你这老儿已经跨入圣道,傻子才跟你打。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腿脚未必利索,也不要想着追了,还是早点回家养老去吧!” 遥遥一声大笑而来,那秦方竟是忽的勒马驻足天边,一身狂龙气转,放肆挑衅。 “你...秦方!” 任家长老嘴角一抽,只徒留一声怒吼,又闻得远处有张狂大笑而来。肉眼所见之处,一道虚空裂痕忽的出现,而秦方与陆尘身形亦进入其中,消失不见。 见状,远处围观众人无不惊掉了一地眼珠。 素来闻言秦家圣子何等野蛮好战,却不想其本身亦是如此狂妄而有心机,将任家长老都摆了一道。 只如今事过再想,那袭杀任天行之人手中断刀,却又并非凡物。 断刀而已,却有如此可怕煞气与杀机,刀吟阵阵蕴藏无穷生机,是如大圣道器一般的存在。 “杀生...那刀,是杀生魔刀!” 有人惊呼出声,已经猜到了断刀来历,顿时掀起一阵喧哗。 任家长老方才回头,面上杀机森然,冰冷目光扫过吵闹的众人,有浩瀚气息压迫而去。感受此般压迫,所有声音尽数收敛,不敢再议论分毫,生怕任家长老为图杀生魔刀消息不会走漏,而将此间众人尽数格杀。 人人噤若寒蝉,是尽都知晓,任家之人真能做出这般事情。 “封城,此间之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任家长老眯起眼睛,冷哼一声,而后携着面色苍白的任逍遥与任天行转身离去。 远处有任家修士得令,转身面向此间众人,面上冰冷,有杀机沉浮。 只不多时,任家强者现身,将洛城阵法修复,笼罩城中一切,将整座洛城都封锁起来。若无任家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而后不久,又有诸多任家修士现身出城,寻秦方与陆尘而去。 风波扩散,一日传遍十万里,是任家要在整个东盛通缉戴狗脸面具之人。其中消息亦提到秦方,却并未多言,是顾忌秦家与公孙家势大,终归要为其保留一些颜面。 只此间,一山峦起伏之地,距离洛城三万里。 上空,有虚空之路横亘而来,在此间撕裂虚空,显露其中。 秦方策动麟马自其中奔出,而后落入山峦树丛之间。 “到了此处,那任家老头应该追不上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未曾有人追寻虚空波动而来,这才完全放心。 陆尘仍旧心中冰冷,亦苦叹连连,早已放弃了反抗之心。这秦方能凭借手中大戟与任家长老对抗,其本身修为深厚是一方面,任家长老出手仓促是另一方面,而这大戟本身也是一方面。但,无论如何,秦方的实力都并非他能抵抗。 只他心中思虑万千,秦方却忽的一口逆血喷了出来,面上亦变得惨白。 “下来吧,已经安全了。” 秦方又咳两下,这才勉强压制体内伤痛,翻身下了麟马。 他面上惨白,气息虚浮,下马之后便靠在树下再也不愿起身。 “你...” 陆尘愣住,然麟马却似是脾气不善,一回头便咬住陆尘衣角,直接将他拉了下来,随意丢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体内亦有伤势,是催动断刀太过勉强而如此。 断刀铛啷一声掉在地上,其上有血光流动,渐渐消敛,再归凡物一般平静而无任何气息。 陆尘咬着牙翻身坐起,拼命压制体内伤势,又伸手将断刀收入命渊,这才看向秦方。 然后者却只盯着他,面上神情复杂,眼眸深处亦有许多莫名的光芒闪烁。过许久,秦方才忽的苦笑一声,暗自嘀咕一句什么,却并未让陆尘听到。 “唉,那老头终归是长老...我知道你心中有不解,先调养伤势再说。” 他抛出一枚通体玉白的丹药,自己也服下一枚,而后便瞑目疗伤。但见其一身血气如龙狂涌,浩瀚而野蛮,是将好战的野性刻入骨子里。这般气息冲荡之下,陆尘只能后退几分,是有些承受不住。 只到了远处,陆尘面上又露出复杂。 手中这丹药通体玉白,亦有庞大药力蕴藏其中,是不得多得的宝物。然秦方却如此随意便丢给他一枚,是未曾将其当作敌人或俘虏,反而如朋友一般,让陆尘心中莫名不解。只这丹药,他却仍旧在犹豫是否服下。 这人,不曾对断刀有过任何觊觎,寻常平淡,甚至先前断刀落地,他目光都不曾转动分毫。 似乎在他眼中,陆尘本身的吸引力,要强过那断刀。 但人心如何,无法看破,这丹药又是否真的是疗伤丹药而未掺有其他,那就无法得知了。 犹豫许久,陆尘仍旧是摇了摇头,没有将丹药服下。 似是察觉到陆尘动静,秦方忽的睁开眼睛,颇为好笑的看他一眼。 “是秦书生让我来帮你的。” 正文 第56章 抽刀,断过往 丹药入口即化,有清凉气息蔓延四肢百骸,消湮疼痛。只片刻,陆尘一身气息便恢复悠长,而其体内因强行施展断刀而带来的伤势亦近乎完全愈合。几个呼吸间,陆尘重新睁开眼眸,有精光闪烁。 秦方早已调理好自身,如今见到陆尘醒来,面上当即露出些许笑意。 “你这狗脸面具这么难看,还带着它作甚?何况曾经的事都已过去,留着这东西,反而容易成了心魔。倒不如我帮你摘下来,纵然面容被烫成如何模样,我也有法助你恢复。” 闻言,陆尘愣了下,却并未立即答话。 他伸手,抚摸着狗脸面具,入手的冰凉与粗糙,确实并非什么好看的东西。只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想法,又为何一定要带着这狗脸面具。是因担心容貌尽毁而难以入眼,也或因过往之事仍旧难以放下,难以说清,难以说明。 许久,陆尘苦笑一叹,微微摇头。 “不了,就留着吧。” “你这人...” 秦方笑容收敛,又眯起眼睛,忽的冷哼一声。 “秦书生好说歹说,才借得家族观天湖查探你现况如何,对你是有着极重的关心,便连我与凉哥都不曾得到如此对待。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对一个蛇蝎女子念念不忘,便连这狗脸面具也不舍得丢掉。那两年时间,只怕你已经被训出了奴性。” 他话语刻薄,有着深深的不屑与嘲讽。 陆尘听得心中不悦,却也不愿辩解。 奴性? 奴性是没有的,只究竟是否念念不忘,也或是恨得深切,那就不得而知了。只如何明清本心,陆尘仍旧不知,也不懂。 “怎么不说话?” 秦方瞥他一眼,面上冰冷。 “秦书生为你做了这么多,乃至不惜跪地苦苦哀求方才得到家主允许,使用观天湖。你却将他视若无物,又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片...苦心?!” “我...” 陆尘张了张嘴,眸光颤抖。 只最终,陆尘也没能说出什么。他咬着唇角,沉默以对。 他知秦书生对自己放心不下,却不知秦书生竟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乃至跪地哀求。然无论如何,陆尘心中总有一道坎无法迈过,是过往的黑暗与痛苦仍旧困锁内心,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 曾经所言一刀两断,但,那一刀,只断了表面,却又如何断得了内心。 “你这人,真的是...” 秦方见到陆尘模样,心中恼怒,却又不知用何种词汇才能说他。 “我也不知自己究竟什么想法。” 陆尘低下头,眼帘微垂,闪烁着深沉与悲切。 “是因恨才留着这狗脸面具,也或因对过往仍旧抱有些许希冀,渴望她回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明明凌采薇已经做的那么过分,我却仍旧不愿将这狗脸面具摘下来...” 他咬着牙关,身子也在颤抖。 闻言,秦方面上当即显露怒色。 他忽的起身,抬手便抓住立在一旁的大戟,狂野而暴躁的气息掀动狂风凛凛,雪白的戟刃指着愕然抬头的陆尘眉心。 “我看你是心里留了魔障,迷途不反,仍旧天真的以为凌采薇那般蛇蝎女子会重新回到你身边。呵,她是会回来,但绝对不会如你想象中的那般,而是如曾经的两年一样,将你当作奴仆,当作身边的一条狗。你的奴性,也许你自己没有察觉,却早已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甚至还有仍未摆脱的天真!呵,秦书生为你做的这些,当真不值!” 秦方眼神狠厉,一身血气如龙。 “我将修为压制在御元境,你与我一战,生死勿论!你若真想活着,那就至少将自己的脊背挺直,而不是苟且卑微!拿出你的刀,来与我一战,你若不敢,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 陆尘瞳孔颤抖,未曾想到秦方竟会如此果决。 从他的眼神中,陆尘分明能够看到深深的杀意,是真的要杀了他。 如果不反抗,必然会死... 但,秦方这般人物,纵然将自身修为压制在御元境,也绝非如今的他能够对抗。差距太大了,根本无法弥补,两人本是云泥之别,纵然同一境界,又如何能够对抗。 难道,真的要借断刀反抗? 但断刀如何可怕,更非如今的他能够控制,万一真的无意将其斩杀,那秦书生... 陆尘心中惶恐,又不敢随意出手,只能连连后退。 见到陆尘模样,秦方嘴角一抽,面上怒色更甚。他口中一声爆吼,一身气息已经压制在在御元境,却仍旧带着如蛮兽般狂野的气息。大戟荡起乌光流转,隐约有龙吟之声若闷雷滚滚而来,其脚下踏步欺上,手中兵刃携万钧巨力而至! 陆尘瞳孔猛地一缩,狼狈的翻滚出去,勉强躲过。 大戟砸在空处,地面轰然爆开一个巨大的深坑。乌光流转之间,秦方又一次冲上前来,大开大合的戟法舞动狂龙咆哮,威势骇人。 气息压迫之下,陆尘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翻身而起,脚下挪动,接连后退躲避。然秦方何等霸道狂野,手中大戟忽的一变,再无任何章法,只有狂野的力量蕴藏其中。一戟砸落,土石乱飞,乌光流转之间,掀动狂风将周遭搅得狼藉不堪。 “将你的刀取出来,与我一战!” 秦方怒吼一声,眸中满是森然杀意。 陆尘看得清楚,心中更惧,只能接连后退,在乌光流转之间,毫无反抗之力。 “你敢寻死,却为何不敢活着?!你敢偷袭任天行,却为何不敢与我一战?!” 秦方步步逼近,气势逼人,狂野无比。 他口中不断发问,若蛮兽嘶吼一般,震得陆尘心头直颤。 “将你的刀取出来,否则,今日必死!” 秦方咬牙,心中也越发狂躁,是看不起陆尘这般束手束脚的模样。 他知其心中有顾虑,担心断刀妖邪,控制不住而真的将自己斩灭。然生在这世上,该当认清一切才对,修行这条修罗道,只有你死,我活,弱肉,强食。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亦为这个世界的本质。 “废物,垃圾,凭你这般懦弱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又究竟为了什么?!” “凭你这般蝼蚁,若非那断刀,又如何能够入得了那凌采薇的眼睛!” “卑微,懦弱,连你自己都如此认定,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救你!” 砰! 大戟沉重,猛地砸在躲闪不及的陆尘胸膛,沉重的力量掀起乌光如龙,猛地将他狠狠地砸出去,接连撞断了数颗古树,方才堪堪止住。 陆尘身形落地,张口喷出大量鲜血,连胸膛都已经凹陷下去,是肋骨断了不知多少。只他抬头时,却见到秦方已经执着大戟来到面前,雪白的戟刃流淌乌光荡漾,正指着他的眉心。 那双眼眸,充斥着凛然杀意。 “懦夫,凭你这般,终究认不清自己本心,亦无法面对曾经的黑暗与痛苦。连活着的勇气都需要别人给你,而自己却毫无追求,活着,比起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的存在,就只有作为如狗般的奴隶的价值。过去很痛苦吗?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有过比你更加惨痛的经历,却仍旧坚持着活下去,哪怕是复仇。” 秦方冷哼一声,面上森然,戟刃更近了分毫,抵在陆尘的狗脸面具上。 那冰寒与锋锐,似是能够透过面具,刺得陆尘眉心生疼。 “凭你这般,哪怕连累爹娘惨死,也就只能抱着自己的奴性,怯懦,天真,和不甘,仍旧跪在凌采薇的面前像狗一样舔着她的脚。曾经口口声声说着已经看破,说着一刀两断,但你真的做到一刀两断了吗?你不过是在欺骗自己,不过是在逃避而不敢面对!你的奴性,怯懦,和天真,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闻言,陆尘身子猛地一颤。 秦方眯起眼睛,捏紧了手中大戟,眸中寒光跳动。 雪白的戟刃,终究是缓缓举了起来。 他一身杀气凛然,忽的将手中大戟力劈而下。 铛! 金铁交鸣,火花迸溅。 那柄漆黑的断刀,终究是出现在陆尘手中。其上流淌着血光,发出阵阵嘹亮的长吟,忽的卷起寒光闪烁,血意漫天。 陆尘缓缓站起身来,口中仍旧在喷血。 抬头时,他眸中闪烁着的,是些许笑意。 “这面具,还是留着吧。” 闻言,秦方眯起眼睛。 “为何?” “脸被烫伤了,太丑,至少可以遮掩一番。” 陆尘又咳出一口鲜血,却仍旧笑着。 他的笑,平静,自然。 秦方也笑了,手中大戟猛地一沉,但见乌光与血光交织,卷起狂流呼啸。是漆黑与深红的交错,荡起万千气机沉浮。 刀光,戟影,交错呈现,但见此中有火花迸溅,人影更迭。 “好!再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轰! 大笑张狂,乌光如狂龙呼啸而来,大戟挥舞掀起骇人威势,所过之处,山石破碎,古木崩溃,将这重峦叠嶂都震得颤抖不止。然其中,偶尔可见血光一线,有煞气内敛,杀意呼啸,是断刀掀起此间森寒气机缭绕,风如刀割,可斩破万千。 “三百回合战不了,一击,分个胜负吧!” 陆尘大笑一声,手中断刀高举,化血光冲天,威势凛然。 这一刀,斩下去,断的不是眼前任何,而是过往一切。 那黑暗与痛苦的长河中,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抽刀,断! 正文 第57章 仙苗 黑衣如墨点金纹,断发,洒然,身形高伟而睥睨,只那狗脸面具却讽刺极深。 “这一身衣裳适合你。” 秦方看得陆尘自林中走出,笑了一声。 他先前只穿老人的粗布麻衣,并不合身,断刀开合间轻易便撕破,而且染满了血污。秦方身上有给陆尘穿的衣裳,只吞吞吐吐说是秦书生让他带的,陆尘也未曾怀疑,服过丹药恢复伤势后便直接换上。 断发,是明志。 断了曾经过往,再续长发就是。 “这狗脸面具你真的不打算摘下来?若你担心面容被烫坏,我自有方法助你恢复原本模样。” 秦方又问一声。 “不了。” 陆尘摇头,仍是拒绝。 “这东西,还不到摘下的时候。倘若某天我真的将过往一切都破碎,将心魔都除去,才是摘它的时候。” 他摸着那狗脸面具,眼神深沉,闪烁寒光。 “如今,还是尽快回去山里,我担心两仪门找不到我,会威胁到我爹娘的安危。” “月陵城,我可不知道怎么走。” 秦方微微摇头。 “秦书生借观天湖时,两仪门主正带着凌采薇与陈道才回去,而你已经还在洛城外的村中。他担心你与任家有冲突,便求我来助你一把。不过秦书生观你在前,观两仪门主在后,那阴阳人有点本事,察觉到了窥探,只挥袖便轻易将窥探之法打碎。” 他面上微沉,心中亦开始计较起来。 “想来,那阴阳人是没了耐心,也或知道寻不到你,故而回去。只他回去,只怕...” “我知道。” 陆尘咬住唇角,眸光森寒。 “若我爹娘出了事,我必与两仪门不死不休!” “好,这番有骨气的模样才能让人看得上你!管他两仪门如何,若惹到了头上,杀就是。有恩当报恩,有仇当报仇!” 秦方一声大笑,召来麟马停在身前。 “咱们现在就走?” “先回一趟城外村。” 陆尘微微摇头,忽的道了一声。 “你是放不下那老人和小孩吧,秦书生催动观天湖时,我与凉哥就在一旁,看到了。那个小女孩,有些出尘的气质。” 秦方挑了下眉毛,并未拒绝。 “不过你要想好,任家可是盯住了你手中的断刀,那任天行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说起来,莫非你与任天行有仇不成?先前为何要以断刀出手,非得杀他?” “有仇...也没仇。” 陆尘摇了摇头,目光稍有些复杂。 “先上路,我慢慢与你说。” “行。” 传送玉台催动起来,虚空之路横亘而去,只片刻,便落在城外村中。然此间,如兵荒马乱,是许多任家修士出没踏空而去,要寻陆尘与秦方踪迹。只他们也未曾想到,本该早已离开的陆尘与秦方却又回到此处,虽未进城,却也不远。 此间临近黄昏,大日如血,火烧赤天。 二人隐秘前行,只不多时,便来到老人与念尘所在之处。 只此间,老人与念尘并不在,但上山砍柴,这个时间应当早已回来才是,何况砍来的柴就堆在门口,却唯独不见人。陆尘与秦方正疑惑,忽的听闻远处有喝骂声传来,还有女孩哭喊的声音。 “糟了!” 陆尘之所以回来,便是放心不下老人与念尘,而此时听闻女孩哭声更心中一慌,直接冲了出去,秦方也拦不及。 村口处,人人自危,躲在一旁,有三五任家修士围成一圈,正对倒在地上的老人拳打脚踢,大声喝骂,逼问着陆尘消息。然老人却闭口不言,只字不提,任凭如何打骂就只抱着头躺在那里。一旁有村民拉住念尘,不让她上前,哭得梨花带雨,却也并未说过陆尘之事。 “混账!” 陆尘瞳孔一颤,口中喝骂一声,怒发冲冠,脚下踏出几步便到了近前。 任家修士反应未及,但见陆尘手中已多了一柄钢刀,是凌采薇送他用以杀人的那柄。寒光突起,血花飞溅,接连两声惨嚎,是一刀横斩而过,将两名背对他的修士斩断了脖颈。只陆尘红了眼,仍不罢休,脚下一踏欺进老人身前,立于其他三名修士之间,手中钢刀上撩,一道笔直的血线当即炸开,惨嚎刺耳! 众人反应过来,惊呼连连。 “就是他,那个戴狗脸面具的人,就是他!” 有村民喊了一声,让陆尘心中微沉,更有狂怒翻腾。 他清楚见到,出声的便是今早催促老人与念尘尽快上山砍柴那人。这人今早见过他与老人和念尘在一起,想来任家修士来问他下落,这人便将自己所见尽数告知。 图钱财?图权贵? 人心不古,贪婪是原罪! “杀!” 陆尘眸中寒光跳动,身形一转,手中钢刀再起寒光一线! 任家修士只剩两人,亦反应过来,抽身后退。钢刀擦着那人鼻尖而过,只寒风在其面上留下一道血线,并未得手。 “你这狗脸修士,竟敢回来?!” 那人惊呼一声,亦觉得面上火辣疼痛,心中有怒,抬手翻出一枚青山大印而来,掀起威势压人,要将陆尘与老人尽数镇压此间。 然后方忽的有人暴喝,是秦方策马而来。他狂笑如雷,身形似箭矢般迅疾,手中大戟荡起乌光翻腾,化作狂龙咆哮。只一戟,那青山大印当即爆碎,发出轰然一声。然其身形不止,猛地冲到那人近前,雪白戟刃横斩而过,大好的头颅当即冲上半空,碗口大的脖颈有鲜血冲起三丈高!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仅存的任家修士面上亦惊恐骇然。 他知自己不敌秦方,心中生出退意,当即转身就逃。 然他双腿却又如何比得过麟马四蹄连踏,只冲出不远便被秦方追上,同样斩掉了头颅。 “你。” 陆尘将老人扶起,转头看向先前说话的村民,眼神冰寒。 他见老人一身伤痕,身上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心中更努。若非这人告状,老人与念尘都理当无事才对。然人心难测,始终隔着肚皮,这城外村淳朴善良之人不少,却也不乏利欲熏心之辈。 闻言,那人哆哆嗦嗦一颤,猛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不断求饶。 “别理他了,这边动静已经有人注意到。将这老小二人带上,咱们赶紧走。若被缠住,想走也难了!” 秦方回到近前,不顾其他村民如何,抬手便将念尘抓了起来,而后催动传送玉台,策马踏入其中。 陆尘心中不甘,却也知如今由不得他任性,便只能抓着老人踏入虚空裂痕。只片刻,裂痕消失,而后又不久,远处有滚雷之声由远及今,是任家长辈踏空而来,速度极快。 只他到了此间,陆尘与秦方早已离开。虚空波动只存在片刻,如今已完全消失,纵然如何,也是无法追上。 洛城北,三万里。 山清水秀之地,有虚空之路横亘而来,撕出裂缝于此间。 “接连三次横渡虚空,亦有我施展手段扰乱波动,任家有什么本事也无法追上来的。” 秦方道了一声,将念尘自马背上抱了下来。 陆尘跟在其后,正以自身血气助老人化开身上浴血。 见状,秦方又取了一枚丹药为老人服下,缓解伤势。 “你这孩子,怎么...唉...” 老人喷出一口淤血,气息终于通顺,能说得出话来。只一旁念尘看得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来扑在老人怀里,精雕玉琢的小脸满是泪痕。 “我若不回去,您和念尘该怎么办。” 陆尘微微摇头,目光又转向秦方。 他原本未曾想过会发生此事,只如今老人与念尘显然无法再回去洛城,否则必然还会遇到任家修士欺辱喝问,性命难保。然老人与念尘该如何安顿,却让陆尘犯了难。 这二人并非修士,断然不能与他一道而行。 何况陆尘如今也有麻烦,跟在他身边,反而容易出事。 “小姑娘,你可否愿意加入我秦家,做一名修士?” 秦方忽的凑了上来,蹲在小念尘面前,面上满是诚恳。 见状,陆尘与老人都是一愣,愕然转头看向秦方。 小念尘也自老人怀里抬起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似是有些不能理解为何秦方有此一言。 “这...她有修行的天赋?” 陆尘反应快些,开口问了一声。 老人也惊醒,他怪异的看了眼秦方,又看了看怀中的念尘,却是将其护得更紧了些,生怕秦方不是好人。 秦方见状苦笑,只能转向陆尘,开口解释。 “又何止有修行的天赋,这小姑娘,简直是一颗炼体的仙苗!”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躲在老人怀中的念尘。 “这是难得的炼体体质,只究竟如何,还无法说清,但绝非寻常!我眼力有限,只能看出个大概,还得我秦家长辈看过之后才能有定论。若这小姑娘愿意,今日我便代我老子做主,让你爷孙二人加入我秦家。且不说其他,至少吃喝不愁,而且有我在,绝无人敢欺辱你二人!” 闻言,陆尘更加意外。 他伸手拍了拍念尘的脑袋,让她抬起头来,站在自己面前。 老人相信陆尘,只稍作犹豫,便松开了护在怀中的念尘。后者大眼睛扑闪两下,满是疑惑,却也乖乖来到陆尘身边。 然陆尘上上下下将其看过一遍,也未能发现有何不凡之处,又冲着秦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见状,秦方眼睛一瞪,立时急了起来。 “你相信我的眼力,绝对没错,这女孩体质不凡,真真是炼体的仙苗!你若不信,我以自身道心起誓,这女孩若愿意入我秦家,无论其体质究竟如何,有我秦方一日,便一日护其周全!若有违背,我必道心生魔障,疯癫而死!” 正文 第58章 拉勾勾 “你不必如此。” 陆尘摇了摇头,又转而看向念尘与老人。 无论念尘还是老人,都不过寻常,并无任何修为,亦不为修士。穿梭虚空时,还得陆尘与秦方护住才行,否则难免出现意外。若秦方所言为真,陆尘到并不介意让念尘与老人进入秦家,毕竟秦方敢以道心起誓,护得二人周全,总比跟在他身边受苦,也或随意寻个落脚处勉强求生强。 只此事,还得念尘答应才行。 “小念尘,你愿意跟这位大哥哥一起去秦家,做一名修士吗?” 陆尘让自己的声音与眼神更加温柔些,生怕惊到刚刚遭遇那些事情的念尘。 闻言,念尘面上露出些许犹豫,又转头看向老人。 “做吧,没什么不好的。” 老人微微摇头,笑了一声。 他看得开,亦相信陆尘不会害了自己二人。 “爷爷年纪大了,已是半身入土,没多久好活的,更照顾不了你太久。真要说起来,这位小哥儿若真的愿意好好照顾你,自然是极好的选择。何况,成了修士,也就再无人能欺负你,也可以天天吃好吃的,穿新衣服,不用受苦。” “爷爷...” 念尘小嘴一撇,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光。 老人轻叹一声,将念尘揽过,抱在怀里任由她哭。 “去吧,做一个修士,不求长生也不求仙,只安稳的活下去便好。以后,若爷爷不在世上,你就要独自一人了。那时,你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与挫折,但一定要记得,好好活下去,就当作爷爷对你的最后一点盼望,好吗?” 陆尘在一旁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好像老人在交代后事一般。他与秦方对视一眼,转身走到远处,让这爷孙二人好好说话。 只不久,老人便领着念尘回来,二人面上都有些许泪痕。 “小哥儿,日后,我便将念尘交到你手里了。我一糟老头不求什么,只望日后不在了,你也能好好对待念尘,她可是个好孩子。” 老人将念尘推到秦方面前,又转向陆尘。 “孩子,我知你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但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迎来曙光。就像我爷孙二人,今日,不也是盼来了希望么。以后念尘会生活得更好,我老头也能安享晚年,不用奔波劳累。一切都会好的,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作为修士,哪怕修为如何,只有内心强大了,才是真正的强大。你已经不小了,学着面对,学着接受,也要相信这老天,不会辜负任何善良努力的人。” 他拍了拍陆尘肩膀,又叹一声。 “是,我知道了。” 陆尘微微点头,心中更有颇多感慨。 只顿了片刻,老人又忽的拉着陆尘与秦方到了远处,只留下念尘睁大眼睛在原地等待。 陆尘与秦方不知老人究竟所为何事,还道他是仍旧放心不下。 “老人家,您尽管放心,我以道心起誓,先前之言,并无半句谎话!否则...” “不必如此。” 老人摇头,制止了秦方的誓言。 然他面上却又颇多复杂,看了看陆尘,看了看秦方,而后再看一眼远处的念尘,这才深深一叹。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 老人皱着眉头,浑浊的眸光微微闪烁。 “小哥儿,你先前说念尘是炼体的体质,可是已经看出了什么不凡?” “这...” 秦方愣了下,却没想到老人说的是这个。 “老人家,您莫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小念尘绝对有炼体的体质,是天生的仙苗,而并非我为了让你们随我去秦家安顿而说的谎话。只我确实无法看出具体,这是实话,怪我眼力不够,只能看出朦朦胧胧的些许。一切,还得我秦家长辈看了才能知晓。” “莫非...您知道什么特殊之事?” 陆尘心中微动,问了一声。 老人轻轻点头,面上更多复杂。 “念尘,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多了...” 他顿了片刻,又回头看了眼乖乖站在原地未动的念尘,眉头紧锁。 “按道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长得很快,不说一天一个样,但两年时间,肯定会有很大变化。你们看念尘现在模样,是六七岁的年龄,就跟我两年前捡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 陆尘与秦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远处的念尘。 只念尘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三人都看着自己,还在遥遥的挥手示意。 “这孩子,我问过她很多事情。” 老人又开口。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念尘,要找她的爹爹,而且说找了很久很久,不知找了多少年,仍旧没有找到...听她话里的意思,这孩子,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很长时间了,但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闻言,陆尘与秦方更是愣在原地。 小念尘... 已经活了不知多久,乃至她自己都已经忘记。 这小小的外表下,莫非藏着一个老怪物不成? “但这孩子没有恶心,心性单纯而且善良。我猜她活了很久,但她却始终是这样的心性,不曾长大,亦不曾蒙灰。我告诉你们这些,也是希望日后你们发觉,不会对她抱有另类的看法。这孩子,是个好孩子。” 老人轻叹一声,拉住秦方的手。 “小哥儿,我将所有的话都告诉你了,你若不信,也可去城外村询问,大家都知道这事。如此,你若仍旧愿意收留我爷孙二人,我二人自然感激不尽。若不愿,我老头也不会怪罪任何,只求你能将念尘当作寻常孩子看待,而不是如其他人一般,将她当作异类。” “异类...那是他们不懂。” 秦方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念尘长不大,想来是体质问题。天下生灵多奇妙,神秘莫测无数,我等修士观天道而探究自然至理,亦有无数不明不解。长不大确实非同寻常,但自然之神妙,我等又如何能够完全窥破?长不大便长不大,不妨碍什么。何况我以道心起誓过,决不食言,若有谁敢将念尘当作异类,我第一个不答应!”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老人连连拍着秦方的手,面上老泪纵横。若非秦方拉着,老人就要跪在地上。 过许久,老人才终于收拾好情绪,随陆尘与秦方重新回到念尘身边。 “如此,我便只能先回去一趟秦家,之后再赶去与你汇合。” 秦方看着陆尘,又看了看身旁的老人与念尘。 “他二人身子弱,不能承受接连的奔波,还是尽快安顿下来得好。你先回去山里找你爹娘,但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能贸然行事,等我到了之后再作打算。” “...好。” 陆尘咬住唇角,终究是点头。 陆尘与秦方心中都已有了猜测,也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却并未明说。一旁老人与念尘也担忧的看着陆尘。他二人虽不知具体如何,但陆尘的模样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大哥哥。” 念尘忽的叫了一声。 陆尘亦转头看来,就如以往般,努力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温柔些,蹲在她面前。 “大哥哥,你爹爹和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念尘伸手抚摸着陆尘的狗脸面具,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但无论发生了什么,大哥哥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莽撞。万一出了事,念尘会很难受,而且还会哭很久很久的...大哥哥,你答应念尘好不好,我们拉勾勾!” 闻言,陆尘瞳孔忽的轻颤一下。 他看着念尘葱白的手指就在自己面前,心中更忍不住生出万千复杂的情绪。天真而清澈的孩子,她就像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不染纤尘,又仿佛一缕春风,能够抚慰人心深处的伤痕。 “好,拉勾勾。” 陆尘张了张嘴,忽的笑了,伸出手,与她葱白的小指勾在一起。 大手与小手相连,念尘也终于笑了,眼睛都眯成月牙一般。 “大哥哥,念尘一定会好好修炼,变得特别厉害,然后保护大哥哥!” “好,以后念尘保护大哥哥!” 陆尘心中微荡,又忽的升起些许不舍。 但,又不得不舍。 他起身,呼出一口浊气,像是要将心中的万千难言都吐出去。 “走了。” 秦方上前,拍了拍陆尘肩膀。 “月陵城南三百里。” 陆尘整理好了情绪,亦告知秦方大山的位置,而后便目送一行三人进入虚空裂缝,踏上离开的路。 念尘还在回头看着,不断摆手。 “大哥哥,我们拉了勾勾,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她又喊了一声。 “拉了勾,当然算数!” 陆尘努力让自己笑了起来,同样挥手。 虚空裂缝,终究是完全恢复,小念尘的身形也在其中消失不见,随着秦方一起去了秦家所在。如此一别,日后还能否相见,便是未知... 陆尘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出神许久,他才忽的苦笑一声。 “纵然我想要说话算数,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想要逼我不算数...小念尘,但愿你以后能够在秦方的庇护下好好生活吧,秦书生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尘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 然再度睁开时,他眸中却有道道寒光闪烁。 “两仪门...若我爹娘出事,我必杀举刀将你杀破,为爹娘复仇!” 正文 第59章 十里血流,少年起杀心 一路辗转十万里,日落西沉,陆尘方才踏出虚空之路,回到月陵城。 此间,距他与秦方分开已有三日。 东盛北部何其广阔,若无传送玉台,常人一生也难将其走过。数次驻足打探之下,陆尘才终于寻得方向,来到此间。然月陵城却并非陆尘所欲之处,只为由此向南三百里的大山所在。 他只将将落地,便马不停蹄的赶向大山。 路途遥远,却又不能以传送玉台横渡虚空,是其并不知如何掌控传送玉台传送距离,只能凭其传送最远极限。若在他人手中,万里传送玉台,万里之内何处都可去得。 然陆尘却并无他法,只能以双脚代替。 一路行进,日落黄昏,方才见到群山起伏。 踏过山麋,行过山路,陆尘身形如猿猴般在丛林间迅速掠过。只不多时,日头还未完全落下,便已经到了记忆中的村子不远处。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立春。 近乡,终究是情怯... 陆尘忽的止住脚步,遥遥望着透过茂密的枝叶依稀可见的村子,他眸中荡起颇多复杂。 那日由此离开,此过经年,却不曾想会遭遇如此多的波折。那日爹娘哭嚎之音似是仍旧回荡耳边,恍惚间更能见到他们焦急的模样,催促着他赶紧离开。如今,再度回到村中,他却已经不再是他,这村子...又是否还是当年的村子? “原本,爹说让我安定下来之后,便给他们个信,让他们来找我...只如今,我却仍旧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也不知爹娘如今到底怎样了...” 他苦叹一声,然心中更担忧的,却并非如此。 两仪门。 两仪门主已经带着凌采薇与陈道才回到两仪山,不再费心找他。然这三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亦不可能如此简单就放过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陆尘咬牙,脚下发力,身形立时激射而出。 村子,安静得有些异常。 陆尘行到村口,站在篱笆外,心中已经升起些许不安的预感。曾经的这个时候,当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间,晚饭后的闲聊,男人间的调侃,孩童的嬉戏耍闹,绝对不可能如此安静。 “两!仪!门!” 他眸光轻颤,大步上前,猛地冲入村中。 眼前所见,一村上下百十口人,男女老少,尽数成了尸体,散乱的丢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那乌黑的血迹,从这里流出,染遍了村里每一寸土地,便连村后的山溪都变作化不开的红色。 他们死在这里,已经不知多久,尸身僵硬,苍蝇乱飞,有浓浓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山风起,吹不散此间惨淡。 陆尘瞳孔已经缩成了针芒一般。 他惊恐的望着眼前景象,身子都在颤抖。 一步,又一步,缓缓上前,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他只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堆积如小山般的尸体,就这么被随意的丢在这里。脚下的土地都因干涸的鲜血变作黑色,又有多少化不开的怨气始终缠绕此间。 嗡—— 命渊间,断刀轻颤,亦有悲戚。 这一切,皆因断刀而起。 或许它也知道,却无法诉说,只能通过阵阵沉闷的刀吟来传达自己悲痛哀伤的情绪。 它斩过无数生灵,其下亡魂不知几许。然如今,却因这一村上下百十口人而迸发悲吟。浓烈的煞气滚滚流动,阴沉,森冷,缠绕着整个村庄,亦将不知在此处盘踞了多久的怨气撕成粉碎。 血红的光芒温和而又柔软,不比曾经的刚猛与凶煞。它缓缓升腾,自陆尘身上而起,笼罩在这小山一般的尸体上。 流淌,仿若鲜红的血河... 轰! 一声轻颤,陆尘眼前场景忽的一变,是凌采薇与陈道才自长空落下,踏入这片与世无争的土地。他们面上冷漠,并未以道法杀人,反而各自执着刀剑,在人群间冲杀。鲜血将他们淋成了血人,却仍旧不愿住手,反而越发肆意狰狞。 惨嚎的声音,惊恐的面庞... 那一副又一副熟悉的模样在眼前不断的晃动,交织,但陆尘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看着而已。有雪亮的刀剑刺入他们的身体,带着狂涌的鲜血拔出,混杂着那两人丧心病狂的冷笑声。 “不...不要...不!” 陆尘嘶吼着,拼命的挥舞双手,拼命的想要阻止。 这些,是断刀自眼前的尸体上残存的怨煞得知,演化在陆尘面前。然这一切,却也不过如那日光景重现罢了,无论陆尘如何努力,抓到的,就只是丝丝缕缕飘散的血红雾气。 待得一切都破碎,待得一切都过去,陆尘跪在这铺满了血迹的地面上,痛苦的嚎哭出来。 他明白,明白自己方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但他仍旧忍不住为此而疯狂。一切都已经发生,再也无法挽回,就像面前的尸体一般,身死魂消,再也无法复生。 “爹...娘...” 陆尘忽的呆了下,颤抖着抬头。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看过了每个人被残忍杀害的场景,却唯独没有自己的爹娘。 蛮儿... 陆尘瞳孔渐渐收缩,他清楚想起来了,先前所见的光景中,有隔壁刘叔死前所见。那陈道才,一手拎着哭喊挣扎的蛮儿,一手持着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入刘叔的心口。在其身后,还有爹娘被凌采薇踏住的身影。 鲜血喷涌中,血红的颜色覆盖了一切,但蛮儿... 没死。 “爹...娘...蛮儿...” 陆尘心中慌乱,再顾不得许多,亦不理会这些堆积在一起的尸体究竟多么的恶心。他猛地扑了上去,在尸体中不断翻找,将这些尸体翻得乱了也顾不得,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爹娘与蛮儿的尸体。 他染了满手的血污,身上亦满是腐臭的味道,又猛地转身冲进家里。 然眼前所见,却不过一片杂乱。 正对房门,那面倒塌了大半的墙上,有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狰狞的写着四个大字。 “断刀,换人!” 陆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低下头,心中亦冷静几分,却更有怒火要翻天一般。 不过一件道器,不过就是宝物,为此,这些人,竟会将自己化作蛮兽一般凶残! 轰! 可怕的气浪席卷出去,将此间所有的一切尽数破碎。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直接倒塌,翻起的灰尘亦含着血液的腥味。 断刀,在他命渊间狂颤不止,迸发杀意冲天。 落日嫣红,悄然落西山。 半边天赤红如火烧,半边天灰沉闪星芒。 只此间,血意染赤霄,杀机卷风嚎! 一日。 两日。 第三日,秦方才终于寻到月陵城,而后向南三百里,横渡虚空。他心中担忧,亦十分迫切,但见山野之上有虚空裂痕狰狞出现,秦方身形已经急冲冲的自其中踏出。 他立于虚空,目光一扫,已经见到远处一藏于山林中的村落。而其中,正有如山的尸体堆积,血染十里,风如鬼嚎。 只如今,那村子中已满是坑洼起伏,陆尘正跪在地上,亦自己一双肉掌不断将染血的土地挖开,挖出一个又一个矮坟。他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满布伤痕,却仍旧不肯停下,一下又一下的挖着。 秦方吞了口唾沫,看得愣在原地。 纵然陆尘跪在那里,一身气息沉寂,却有可怕的杀意与深沉的疯狂蕴藏,更有隐隐刀吟之声回荡。血红盘旋,如长龙横亘此间,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亦不能靠近。 然秦方愣神间,陆尘已经起身,转头遥遥望来。 他一双眸子灰暗深沉,有无数血丝分布,狰狞而可怕,如鬼怪血眼一般慑人。 断刀,出现在他手中,只轻颤一下,此间血红煞气尽数消散。 而后,断刀插入一旁地面,陆尘亦重新跪下,一下又一下的挖着坟坑。 秦方心中微颤,却仍旧选择上前。 他努力让自己不会发出更多的声音,免得惊动了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疯子。 是的,疯子。 陆尘如今的模样,就像一个疯子。 他一身金纹黑袍染满了黑血碎肉,有尸体腐烂的气息挥之不去。绿头苍蝇飞在他的身边,停在他的身上,也不理不问,一双肉掌每一次落下,都会挖起带着鲜血的泥土。 指甲,已经挖掉了,皮肉都磨烂了,甚至能够见到他十指露出惨白的骨骼,带着磨损的痕迹。 如此,却仍旧不停,仍旧在挖。 一村上下百余口人,如今也不过只挖了半数。若就此下去,只怕他这一双手都要彻底废掉。 “陆尘...” 秦方来到他身后,叫了一声。 “嗯。” 他回了一声,低沉而且沙哑,却平静得可怕。 “你...” 秦方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他转头四周看去,却只能见到一片凄惨。那些尸体堆在不远处,已经近乎腐烂,更有刺鼻的臭味让人难以忍受。 陆尘忽的起身,去了那尸堆旁,自其中抱起一具近乎彻底腐烂的尸体回来,将他埋入坑中。 “你爹娘...他们...” 秦方也没了往常的狂野与放肆,小心翼翼的询问。 “被凌采薇和陈道才抓走了,让我用断刀去换。” 陆尘仍旧用那低沉沙哑,却又无比平静的声音回答。 言罢,他手中推土的动作忽的一顿,而后缓缓抬头,颤抖的眸子满含凶残的杀意与深沉的疯狂。 “引任家,上两仪!” 正文 第60章 送刀上山 陆尘心中早有打算,亦早已想过应当如何应对。 两仪门,再如何也是一有着古老传承的门派,绝非一人之力可敌,纵然加上秦方也不行。 何况,他们手中,拿捏着陆彦明夫妇的性命。 陆尘不敢冒险,便唯有此般。 任家贪图他手中断刀,而他又曾试图袭杀任天行这个任家圣子。以任家行事风格,断然不可能轻易罢休,便如当今东盛北部风起云涌,有任家通缉令大肆宣扬,满世界追杀一戴狗脸面具的年轻修士。 引任家,上两仪! 陆尘眸中闪烁着疯狂与狠辣,又低下头去继续挖着坟坑。 三日后,山麋。 巨大的虚空裂缝狰狞撕裂,陆尘亦不再回头,只身踏入其中。 秦方只在后方看着,面上写满了担忧。他是不赞成陆尘的做法,但其心意已决,纵然如何劝说也无用。最终,秦方只能点头同意,亦在陆尘离开后横渡虚空而去,散播消息。 戴狗脸面具的修士,为两仪门中之人。 有人曾见亦戴狗脸面具的修士回到两仪门。 只两则消息,如暗流般悄然传播。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只不多时便顺利传入任家修士耳中。 风,将起。 雨,将来。 两仪门,有山川秀丽,起伏如卧龙将腾。其上云雾缭绕,有彩霞辉映,化出龙凤呈祥,缠绕在山巅之上。山势起伏连绵,风景如画,而其深处有一剑峰刺天而起,巍峨壮阔。其上宫阙玉宇,亭台楼阁,是霞光万道,有气机沉浮,若接引群星,又化阴阳缭绕,玄而又玄。 此间景色,陆尘已经看得腻了。 第一次,他作为入门修士而来,看得目瞪口呆,心旌荡漾,有万丈豪情藏于心中,要做两仪圣子。 后来,他只卑躬屈膝,每日望着此间县雾缭绕而出神。仙境藏山野,魔鬼藏人心。那时眼中,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灰暗。 如今再看,这仙境般的山野间,又有多少纷争与脏脏... 仙境? 天下人说求仙求长生,然仙人,岂非遗世而独立,不染纤尘的存在? 求仙?笑话! 他深深吸一口气,手掌一翻,断刀当即落入手中。 此刀,当杀生! 嗡——! 似是能够感受陆尘心中情感,断刀现身时,猛地一颤,有嘹亮而刺耳的刀吟之声划破长空,卷起血红长河流淌。但见煞气化鬼龙盘绕,十万杀机沉浮,刀芒冲霄汉,肆意挥洒似要斩落星辰,又要斩灭世间万般起伏! 它的灵性恢复许多,能够再度助陆尘一臂之力。 “两仪门...” 陆尘忽的笑了下,举步踏出。 两仪山,层峦叠嶂下,有山路直通其中。 山门巍峨壮观,白石雕筑,其上有石匾书“两仪门”黑白三字。 云雾缭绕至此间,山野淙淙,有守门弟子立于此间,百无聊赖的靠着山门而坐。 血光自远处而来,初始还在远方,下一刻,却到了近前。 陆尘踏着断刀的血腥煞气而来,在其中缩地成寸,是断刀知他心中迫切而相助。十步落下,陆尘已经到了山门前,凛冽杀机搅动寒风如刀,刺得那三五守门弟子面上惨白。 “你...陆尘!” 两仪门弟子尽数认得陆尘,见他那狗脸面具,当即恍然。 “你还敢来?!” 有胆气盛者叫了一声,亦见得陆尘一身杀机凛然模样,立时选择出手。 只他身上气息将动,陆尘眸子一转,有血红光芒一闪而没。但见血光轻晃,若昙花盛放而顷刻凋零,那人身上自眉心而至身下,已多出一道笔直血线。 他再难发出任何声音,亦能够发出声音。 噗通! 两声。 一旁弟子看得那人分作两半,面上当即惨白而毫无人色。然陆尘此行,本为救人,亦为杀人。他眸子一动,脚下踏步欺进,手中断刀挽出一朵血红的妖艳之花,有生机消散,煞气冲霄,将这山门都斩成两段,轰然倒塌。烟尘弥漫间,血红流淌,到了他的脚下。 踏步,离开,鲜血的脚印烙下五步,方才消失。 两仪山,两仪殿。 凌采薇与陈道才恭敬站在两仪门主身后,不敢多言。 只两仪门主面上平静,一双眼眸化作黑白二色,似是能够看穿遥远的空间。他那双诡异的眸中,清晰的映出陆尘杀破山门而来,正一步步靠近此间,手中断刀挥舞,将所见之人尽数斩杀。 “此人,杀性十足。” 两仪门主轻笑一声,大袖一挥,有黑白两仪之气汹涌而出,遥遥向着行在山间的陆尘而去。 黑白两仪之气如匹练,亦如囚锁,轻易便将陆尘捆住,将他带来两仪殿中。 陆尘亦不曾反抗,任由施为。 待得到了此间,陆尘一身染血,煞气冲天,眸中冰寒而森然,缓缓扫过面前三人,冷笑一声。 “你们要刀,我给你们送来了。” “甚好。” 两仪门主点头,并未因陆尘杀戮许多门中弟子而觉得心痛。于两仪门而言,值得珍稀看重的弟子也就只陈道才与凌采薇二人而已,其他弟子,不过为了传承,死又何妨。 纵然再多,也不心疼。 不过是汇聚起来作势罢了,其中又无能将此间传承发扬光大之人,留着,也无用。 “人面,兽心。” 陆尘冷哼,看得到两仪门主面上淡然,是真的毫不心疼那些被杀弟子。 “人面兽心又如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纵然兽面兽心亦无不可。” 两仪门主轻笑一声,抬手间,有黑白两仪之气缠绕而来,自陆尘手中将断刀取出。 杀机卷风嚎! 断刀,生性妖邪,不入他人之手。 陈道才与凌采薇眸光微颤,死死地盯着那迸发血光淋漓的断刀,面上满是骇然。 血红的光芒如海浪般荡漾,粼粼波光流转,万千杀机沉浮。刀吟阵阵,嘹亮刺耳,更是可怕煞气凝聚刀芒,骤然将那黑白两仪之气绞成粉碎,而后兀自悬浮与两仪门主面前,有慑人的气息缠绕,更化出血红鬼龙盘绕其上,是灵性尽数爆发。 两仪门主面上微沉,又扫一眼不动声色的陆尘,忽的轻笑出声。 “杀生魔刀,纵然断裂亦有如此灵性,不愧是血天大圣手中道器。” 他低喝一声,眸中黑白二色旋转,化太极原图模样。 其一双肉掌龙章而来,掌心有烙印复杂道痕的白玉迸发光芒。但见黑白两仪之气流转,似游龙,若翔凤,有大道气机浮现,更有万千道痕交织勾勒。 断刀狂颤不止,刀吟更甚,杀机凛然。 它忽的沸腾起来,有刀芒血红,斩过两仪之气,将一切都绞成粉碎。 然此间,两仪门主面上忽的涨红,一身浩瀚气息浮现。但见黑白二色忽的充斥一方天地,将此间完全笼罩,其中演化三千星辰,立于虚空之上,各居一位,有气机相连,化道痕万千。 两仪门主踏前一步,双手抱于胸前,化出黑白石碑丢出。 断刀迸发血光凛然,与黑白之中斩灭许多星辰。然此间,两仪门主双手虚空一抓,有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是黑白两仪之气化作阴阳锁链射出,将断刀拘禁一瞬。只此瞬间,断刀吟声更加刺耳,却见那黑白石碑骤然砸落,垂下千丝万缕两仪之气,将断刀完全拘禁其中,无法挣脱。 血光冲撞,化鬼龙厉凤咆哮,却也只是将黑白两仪之气撞的扭曲,并不能挣脱。 然断刀亦凶狠,猛地立起,轰然撕破两仪之气阻隔,一刀斩在黑白石碑底座上。 只听一声轰响,石碑狂颤,其上亦浮现些许裂痕。 “镇!” 两仪门主舌战春雷,张口喷出一团血雾,落在那黑白石碑上。 但见血雾朦胧,黑白石碑轻轻一颤,与垂下的两仪之气中更多了神妙与莫测,如山岳般将断刀压迫其下,轰然砸在地面上。 血光消散,黑白褪去。 只此间,唯有那黑白石碑如小山般镇压断刀于其下,而断刀气息再难迸发分毫。 陆尘始终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知道,两仪门有胆量让他携断刀上山,就是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镇压断刀邪性。何况,断刀本是一半大圣道器,本身亦有许多裂痕,灵性衰减到了极限,以他之力,只一刀,便会将其中灵性损耗殆尽,需得温养许久才能重新现出灵性以助他。 几番碰撞间,断刀中灵性已经耗尽,到了穷途末路,被镇压是理所应当。 “呼——” 两仪门主呼出一口浊气,面上亦有些发白。 他盯着那满布裂痕的黑白石碑,已恢复正常的双眸中闪烁些许惊悸,是被断刀威力吓到。那一刀,是差点将这黑白石碑斩破,若非他果断,以精血祭炼,说不得真要被断刀逃脱出去。 若真的被那断刀大肆斩出一刀,这两仪山,都恐难保。 “断刀你收了,我爹娘呢?” 陆尘转头看来,缓缓开口。 “你放心,我辈修道之人,言而有信。” 两仪门主轻笑一声,一挥手,陈道才与凌采薇当即转身去了后殿,将昏迷的陆彦明与龚珍带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上。 见状,陆尘瞳孔一颤,猛地就要冲上去,却被两仪门主挥袖扫出一道黑白之气,将他打退。 “不要冲动,他们没事。” 两仪门主瞥一眼砸在远处,嘴角溢血的陆尘,跺出两步来到那二人身前,面上含着儒雅的笑意。 “他们是你的爹娘,本座自然会好生对待,每日给他们喝的是玉液,吃的是灵珍,你又何须担忧。若不信,我便将他们吃得东西给你看一眼...” 正文 第61章 寻仙问道,笑话! 两仪门主面上笑意变得怪异起来,他大手自袖中伸出,拇指食指捏着一枚通体猩红,状如蚕蛹的东西。 陆尘见到,瞳孔当即一缩。 “这个东西,你应该知道吧。” 两仪门主蹲下身来,将手中猩红的蚕蛹塞入陆彦明口中,而后灵气一震,便将蚕蛹送入陆彦明腹中。 只瞬间,陆彦明面上涌上浓郁的红色,表情亦变得狰狞可怕,仿佛在经历着何种巨大的痛苦,哪怕在昏迷中仍旧不断挣扎,却终究无力可为。而其胸膛,那血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不断游动,最终来到心口所在,而后缓缓隐没。 这东西,陆尘当然知道。 凌采薇曾经数次将此物摆在他面前,用以威胁。 噬心蛊。 能吞噬人心的恶毒蛊虫! “你...” 陆尘瞪大眼睛,挣扎着爬起来,却又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两仪门主只随手一挥,却也绝非陆尘的修为能够抵抗,是五脏六腑俱损,能够站起来,已经是极大的毅力。 “这噬心蛊,他已经吃了四枚,你娘亲吃了三枚。” 两仪门主呵呵一笑,起身回到殿中蒲团上,盘腿坐下。 “如此珍稀之物,本座手中也不多,却将大半都给你的爹娘吃下去了。你说,本座是否对他们极好?” “你不得好死!” 陆尘双眸浮现血丝,一身血气升腾,猛地便冲了上来。 他手掌一翻,钢刀已经入了手中,抬手便斩出一道笔直的寒光,手中动作亦快到难以看清。然修为差距太大,两仪门主只笑着摇头,轻轻点出一指,有黑白之气射出,径直将陆尘手中钢刀击成四段落地,亦将其身形再度击飞出去。 噗通一声落地,陆尘张口喷出大量鲜血,胸膛已经多了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你只知道噬心蛊,却并不了解。” 两仪门主老神在在,面上轻松而随意。 “噬心蛊服用后,会于人心脏中扎根,而并不会直接伤人性命。若无本座命令,这噬心蛊,对你爹娘一点害处都没有,甚至还会让你爹娘的身子变得更加强壮,是有提升血气的作用,能助你爹娘突破桎梏而成为修士。” 他看着缓缓爬起的陆尘,面上带着看似亲善的笑容。 “所以,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留在两仪门,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本座也就不会让他们受伤。若你愿意,本座还会给他们二人各自挑选一件合适的传承,让他们成为修士,拥有更多的寿元。” “呸!” 陆尘一口带血的唾沫吐了出去,却只能凶狠的盯着两仪门主,不敢再有妄动。 这个人,手中掌握着自己爹娘的性命。 两仪门主嘴角笑意更甚。 “看来,你是不愿让这二人留在我两仪门了。也罢,反正他二人天赋并不如何,留着也无用,就送出去吧。不过你应该清楚,无论这二人到了何处,只需本座心念一动,那噬心蛊...呵呵,你自己去吧,本座在此处等你。” 闻言,陆尘嘴角抽了两下,却只一言不发的上前,将仍旧处于昏迷中的陆彦明与龚珍扶起,而后直接转身离去。 他眼眸中跳动着森然的光芒,有升腾的怒火在心中咆哮。但噬心蛊怪异,并非他的力量能够解除。如今,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方身上,毕竟秦方乃秦家圣子,见识颇多,纵然他不成,也可拜托其依靠秦家与公孙家的力量,为爹娘解去噬心蛊的威胁。 但,陆尘还是要回来的。 解除噬心蛊需要时间,这一点他很清楚,故而在噬心蛊解除之前,不能有任何意外,所以他必须回到此处。 然噬心蛊一旦接触,两仪门主也必定察觉。 他自身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陆尘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只期望尽快带着自己爹娘离开,将他们交给秦方。 出了两仪门,行至山峦下,陆尘在一处隐秘之地见到了等候许久的秦方。 “两仪门主真的让你自己出来了?” 见到陆尘扶着陆彦明与龚珍现身,秦方面上露出些许意外。 他还以为至少会见到两仪门主,也或陈道才和凌采薇中的一人,却不曾想陆尘竟真能安然无恙的独自下山。 “我得回去。” 陆尘微微摇头,将怀中的爹娘交到秦方手中。 闻言,秦方面上露出些许意外。只他手掌接触二人,面上忽的一变,又探手在陆彦明心口,掌心有乌光流转。不消片刻,陆彦明心口便显化四点血红的光芒透过皮肉浮现,秦方表情则猛地沉了下来。 “噬心蛊!” “你有办法解决吗?” 陆尘咬着唇角,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秦方身上。 然后者却不答,面上凝重万分,掌心乌光更强盛许多。他尝试片刻,然噬心蛊扎根心脏,难以取出,蛮横之下反而见到血光更甚,是噬心蛊起了反抗之力,吓得他不得不停手,免得出事。 “是两仪门主亲自种下的噬心蛊,凭我的实力,还不能取出...” 他犹豫了片刻,又抬头看向陆尘,面上复杂。 “不过,我没办法,但我秦家长辈却绝对可以。纵然不可,还有公孙家,哪怕公孙家也无人可解,我亦会为你找到能够解除噬心蛊之人。但噬心蛊的存在,却与两仪门主气机相连,若噬心蛊被接触,他必然会第一时间知晓。届时,你...” “我没事。” 陆尘微微摇头,亦松了口气。 “我爹娘,就拜托你了。” 说着,陆尘深深鞠躬,看得秦方心中颇为难受,似是心口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吐不出,咽不下。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陆尘已经下定了决心,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将自己爹娘的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是哪怕噬心蛊解除,自己有可能因此而面临险境,却也绝无任何犹豫。 许久,陆尘才终于抬头,眼眶已经隐隐泛红。 “任家不知何时能到,我只能尽可能关注任家动静。若能够在任家攻上两仪门时,让我族中长辈为二老解除噬心蛊,说不得你还有一线生机。只如此机会,太过渺茫,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谢谢。” 陆尘微微点头,接受了秦方好意。 他手掌一番,碧光摇曳,那翠叶令牌已经出现在陆尘手中。其上纹络斑驳复杂,有一道裂痕于其上,是已经施展过一次。 “这翠叶令牌,能够沟通明月长生殿...我已与玲珑说过,若我身死,这东西,便属于你了。其中还能取出的东西不多,但有此令牌,自任何一处,都可遁入明月长生殿,如今还有两次机会,等同两条性命。纵然有人追去,玲珑也会护你无恙。我身上并无其他宝物,唯一能够送你的,便只有这个了。” “很神奇的东西,秦书生说起过,但我不要。” 秦方皱眉,断然拒绝。 “若我能够在任家之人上两仪山时,托族中长辈解除噬心蛊,这东西便是你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生路。你若将它给了我,若真有机会,你又如何逃脱?” “生机茫然,何况凌采薇手中仍有奴魂玉,说不得还会给我种下。若真如此,纵然有机会,我也无法逃脱。这翠叶令牌留在我手中,不过暴遣天物罢了。” 陆尘摇头,强硬的将翠叶令牌塞入秦方手中。 “何况我手中有传送玉台,若有机会,两仪门主必被任家修士纠缠,自顾不暇。届时,我便借传送玉台离开便是。” 闻言,秦方手中捏着翠叶令牌,面上复杂更甚。 他知道,陆尘不过在安慰他罢了。 绿光荡漾,有神妙气机隐藏其中,其身似翠玉雕刻,却又勃勃生机。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修士都会为宝物与前路而舍弃一切。他们仍旧有着自己的底线,有着自己的道义,并未将其抛弃。 “若你能够逃脱,不要四处乱闯,直接去我秦家,便是公孙家所在之处。纵然任家也或两仪门有人追来,我要护你,谁也不能将你如何!别忘了,你和小念尘曾经拉过勾的,她也在等待着与你重逢之日。” 陆尘笑了下,轻轻点头,又留恋的看一眼仍旧昏迷的陆彦明与龚珍,却并未将二人叫醒,转身离去。 他重新回去了两仪门。 望着陆尘离开的背影,秦方咬着牙关,有心想帮,却无可奈何。两仪门主手中捏着陆尘爹娘的性命,这就是他最大的手段,若不能解除噬心蛊,一切,都是枉然。 “但愿不会出事,否则她该怎么办...” 秦方呼出一口浊气,是想要将胸口的烦闷与焦躁都吐出去。 他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翠叶令牌,其上光晕流转,唯一道裂痕显得十分刺眼。 这翠叶令牌,曾经救过一次陆尘的性命。 日后,它是否还能救其性命? “两仪门...呵,这世上,如此多人为了宝物与机缘而残害他人,乃至丢掉了本心。如此修行,如此世道...寻仙问道,笑话!” 秦方冷哼一声,有无能为力的愤恨。 一切,就是如此,现实的残酷从来不会留有任何情面,如此直接而且赤裸裸的呈现。活在这样的世界,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人能够违背。 许久,秦方才深深一叹,将翠叶令牌收入命渊中,取出传送玉台,带着陆彦明夫妇二人踏入其中,就此离开。 正文 第62章 病态 黑暗与罪恶,这条长流永恒不休。 抽刀,断水,水更流... 这黑暗的河水,终究是重新恢复了流淌。它在高吟,在浅唱,在诉讼着人性的肮脏与可怕。那是一首魔曲,淹没了一切...有多少人在其中苦苦挣扎,抱着最后一点光辉,在这黑暗中摇曳,像是将熄的烛火,不堪重负。 陆尘,终究还是重新站在这黑暗的边缘。 “滚过来!” 凌采薇盘坐在床榻上,面上满带倨傲,手中一柄锋利的匕首轻轻剔着指甲。她面容冰冷,眸中跳动着深沉的罪恶与病态的疯狂。 陆尘就站在一旁,只看她一眼,却并未听从。 她手中还有奴魂玉,却并未再给陆尘种下。也许是因这奴魂玉太过珍稀,而她手中也就只这一枚,又或是因两仪门主手中掌控着陆彦明夫妇二人的性命,故而没有必要再给他种下奴魂玉。 “听不见吗?” 凌采薇眯起眼睛,眸中寒光闪烁。 “我爹娘的性命,在门主手中,而不是你。” 陆尘又看她一眼,而后重新垂下眼帘,对凌采薇的喝骂与责令闻而不见,始终站在原地,再无任何回应。 这样的陆尘,让凌采薇恼怒。 她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陆尘的衣领,将他猛地提起,而后狠狠的砸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陆尘禁不住闷哼一声,触动了体内伤势,口角溢出血丝。 “门主师尊已经将你给了我,你就仍旧是我身边的一条狗!” 凌采薇声音森然,表情亦变得狰狞。她上前两步,跨坐在陆尘胸膛,又伸手将他衣领揪了起来,让其靠近自己面前。 她的疯狂,她的病态,让人心悸。 “陆狗儿,你真是变了,以前你可是很乖巧很听话的。莫不是因我没有给你种下奴魂玉,你就不愿意听话了?我告诉你,你爹娘的性命掌握在门主师尊的手中,与掌握在我手中并无不同。只需我去寻门主师尊说一声,你爹娘...呵,你,还不肯听话吗?” “......” 陆尘看她一眼,眸中闪烁最深刻的痛恨,却无可奈何。 他闭上眼睛,似是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纵然不愿接受,也必须接受,因为这就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凌采薇忽的笑了起来,温柔,却又疯狂。 “以后,你可不许再从我身边逃走了...” 她还在笑,笑得刺耳,笑得慑人,身子都在颤抖,那病态的模样,让人恐惧。 这个女人,真的已经疯了。 陆尘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亦知晓她经历了什么。 但,过错究竟在谁? 陆尘不知道,也说不清。 当初,是凌采薇为了断刀而抛弃一切,以贞洁作赌注,将他骗来两仪门。但之后的一切,谁又能猜得到,谁又能预知。一个为了宝物与机缘而奉献了一切的女子,终究一无所获,也因此而沦为现实的奴隶,被黑暗的锁链捆绑,无法逃离。 她同样在这个黑暗的长河中沉浮,却陷得最深。 疯狂也好,罪恶也罢,一切,不过自食苦果。哪怕如今断刀失而复得,终究达成了她的目的。但,丢掉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回来。 陆尘看着她,像是在怜悯一般。 凌采薇讨厌这样的眼神。 但她却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她。 两年时间,不长,却也不短,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你在可怜我?” 她盯着陆尘的眼睛,面上仍旧是病态的温柔。 那柄匕首,缓缓摩擦过那冰冷的狗脸面具,带着慑人的寒意。 这个女人,这幅皮囊,掩藏着的疯癫与狠辣,终究还是会显露出来。那柄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的,缓慢的,刺入陆尘的肩膀。血红的颜色,缓缓扩散。锋锐,刺穿了皮肉,刺穿了筋骨,刺了个前后通透。 陆尘咬着牙,仍旧未发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很疼吧...但你可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要比这个,多出了百倍,千倍!” 凌采薇忽的嘶吼出来,匕首猛地下拉,血光喷溅,近乎将陆尘整个手臂都斩下来。 “啊——!” 痛苦的嘶吼,还有那疯狂的笑声。 一枚丹药,被她塞入陆尘口中。 肩头的伤势缓缓恢复,愈合,然而,她又将那柄染血的匕首刺入伤口... 门外,陈道才站在那里,眉头轻蹙,面上带着阴沉与厌恶。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他冷哼一声,又忽的转头看向身后。见到来人,陈道才连忙拱手相迎,面上亦满是恭谨。 “门主师尊。” “嗯。” 两仪门主行到近前,亦听闻凌采薇房中痛苦的嚎声与那疯狂的笑声,眉头亦不由蹙起。他眸中缓缓显化黑吧两色,能够看穿房门,见到其中景象,而后轻轻摇头。 “采薇的心性已经彻底扭曲了...道才,也是你做得太过了些。” “是。” 陈道才低头,却并无任何愧色。 “罢了,采薇之事...随缘吧。如今杀生魔刀已经镇压,只需将其妖性驯化,便可为你所用。有杀生魔刀在手,亦有绝佳鼎炉助你修炼,这天下,便再无能与你相比之人,是必成大圣,可堪真仙。我两仪门,兴盛在即,纵然古世家也必将臣服我两仪门脚下!” 两仪门主双眸恢复寻常。 他唇间含笑,带着陈道才转身离去。 “日后,天下大势将在你我手中。你且好好修行,他事,莫要上心。” “是,弟子必然努力修行,助我两仪门,大盛天下!” ...... “大盛天下?” 凌采薇仍旧跨坐在陆尘身上,手中匕首已经收了起来。 她清楚的听到门外二人对话,却仍旧做出没有发觉的样子。 这个女人,有着自己的心机与城府,亦陷入深深的疯狂与仇恨中。陆尘能够清楚的见到她面上的狰狞与仇恨,还是深深的复杂与犹豫。 两仪门主的那番话,无疑将她所有期盼与希冀都打碎,将她无情的丢入黑暗中,不再理会,任凭其自行挣扎。 “狗儿。” 凌采薇忽的叫了一声,面上重新恢复平静。她俯身靠近,翻手又取出一枚丹药,强硬的塞入陆尘口中。 “乖乖炼化,伤势恢复之后,我带你去做件好事。” “......” 陆尘没有询问她口中所谓的好事是什么,亦不愿询问。 这个疯狂的女人,又能做什么好事。看她表情就知道,是绝非字面的意思。但他确实需要恢复,身上伤口太多,流淌的鲜血近乎将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染红。若没有这枚丹药,说不得,真会就此丧命。 他还有着些许希望,是任家前来两仪门时,仍旧有机会逃离此间。 秦方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将噬心蛊解除,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放心的抓住任家上得两仪门时唯一的机会。 光晕流转,血气升腾。 凌采薇手中有着不少奇妙丹药,但这些,皆由明月长生殿而来,是原本属于陆尘的东西。然如今再论这些以并无太大用处,陆尘亦没有能力将那些珍贵之物取回。 丢掉便丢掉了,陆尘已经看开,算作对曾经那一份美好的报答就是。 片刻,其一身血气重新恢复旺盛,而其一身伤势亦完全愈合。 “恢复了?” 凌采薇始终坐在一旁床榻上,见到陆尘醒来,冷冰冰的看他一眼。 “是。” 他低低的应一声,亦起身,自顾将一身破烂又染血的衣袍换下,并不在意凌采薇就在一旁始终看着。 只陆尘将褪去衣物,凌采薇忽的抬手化出黑白两仪之气将陆尘拘禁到面前,翻身将其压下。 “狗儿,我带你去做好事,你可得记得报答我。” 她看着陆尘,手指抚过其身上,面上有温柔的情深,却又何等的可怕与狰狞,让人承受不来。 陆尘只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亦闭上眼睛,当作听不到,看不到。 “我会给你好处,给你很多的好处,也可以不怪罪你将我所有的狗儿都杀了。所以,以后就不要离开了,也不要逃了。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陈道才那个混蛋,还有门主师尊,他们彻底抛弃了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只有你...我给你好处,给你很多的好处,千万不要走...” 凌采薇笑着,却又如手足无措般,身子颤抖,仿佛在恐惧什么。 她眸中满是异样的希冀,又很快俯下身子,尽可能做出取悦的模样,亦在疯狂的扯着自己的衣裙。 陆尘不知她经历了怎样的心里变化,又究竟想了些什么。然这一切,却让他没由来的感到恐惧。 “我不会再给你种下奴魂玉,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伤害你,你父母,也会没事的...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我就只有你这一条狗儿了,什么都没了...” 她仍旧在低声的说着。 恐惧... 她在恐惧什么? 陆尘不知道,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也在恐惧,恐惧面前这个疯狂而且病态的女人。 先前门外陈道才与两仪门主的对话,陆尘亦听到。他们并无任何掩饰,也许原本就打算让凌采薇听到。也许对他们而言,这颗棋子,已经再无任何作用,纵然丢掉也就丢掉,并无任何可惜。 他们,是故意的。 陆尘缓缓睁开眼睛,嗤笑一声。 凌采薇动作一滞。 她缓缓抬头,看着陆尘,面上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而阴沉。 “你...笑什么...” 正文 第63章 两仪山中 “不笑什么。” 陆尘看她一眼,伸手将其推开。 突然的失落,让凌采薇愣在远处。她怔怔的看着已经取出衣物穿戴上的陆尘,连连摇头,似是不能相信,亦猛地扑了上来。她抱住陆尘腰杆,抬着头,面上有笑,有乱,有不解,有慌张。 “你...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应该喜欢我这样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 陆尘手中的动作顿了下,轻轻一叹,又一次挣脱凌采薇,将衣物穿戴整齐。 他垂着眼帘,立身在一旁。 “你,比我更可怜。与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想让我陪你一生,倒不如找到一个自己能够坚强下去的理由。复仇也好,求仙也罢,总比如此疯癫一世强得多。” 陆尘又看她一眼,眸中波澜不生,却又何等的讽刺。 这种平静,比起任何锐利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也更加刺激凌采薇病态的内心。 她忽然吼了出来,如疯如魔,言辞亦十分混乱,陆尘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这个疯狂的女人,大概道心都已经生了魔障而不自知,只那一个瞬间,就是先前,两仪门主那“随缘”二字,将她勉强构筑的防御彻底摧垮。 被黑暗淹没的人,何等可怕。 许久,凌采薇才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她一言不发,将身上的衣裙整理好,拉着陆尘便出了门,下了山。 两仪山高有万仞,云雾缭绕,仿若仙境。然这仙境的背后,云雾最盛之处,于半山腰,有一深邃的山洞。其中潮湿难忍,亦有滑手的苔藓生长四周,光线昏暗,更有浓郁的腐臭味自深处传来。 阴风呼嚎如鬼哭,此中,绝非善地。 凌采薇带着陆尘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 陆尘四周看过,问了一声。 他在两仪门许久,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 “水牢。” 凌采薇面上漠然,只顾拉着陆尘前进,却也在解释。 “这里,是关押不守规矩的两仪门弟子的地方。就如那些试图将门中传承散播出去的弟子,一旦发现,便会将其关押在水牢中,让其受尽折磨而亡。”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尘四周看过,眸中满是谨慎。 此地,太过可怕了些,寒风的阴冷能够侵入骨髓,纵然有如火的血气也无法抵抗分毫。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是真的冷。 “好事。” 凌采薇回头看了陆尘一眼,忽的驻足,翻手取出一件兽皮的大衣盖在他身上。这兽皮的大衣有道痕烙印,能隔绝此间冷风。 如此举动,让陆尘彻底愣住。 “是很好的事情,对你有极大的好处。以后我还会给你更多的好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所以,以后不要再离开我...” 她笑着,又靠了上来,双眸有凄迷如薄雾,红润的双唇吻了上去。 陆尘想要后退,想要躲开,却终究被凌采薇拉住,放肆的纠缠。 片刻,她才终于媚笑一声,重新拉着陆尘向深处而去。 这个女人... 陆尘眯起眼睛,心中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是厌恶,也或排斥。 如今的她,与曾经所有的表现都不一样,是内心的深处已经彻底的变作病态,亦对陆尘亦生出了些许不知所谓的情愫。 这种病态的感官,让她彻底的迷失,毕竟她对陆尘应当最为憎恨才是。曾经为了那柄断刀,凌采薇不惜献出自身贞洁,只为将断刀夺取。如此,是为两仪门,也或为自己,这一点陆尘并不知晓。然断刀“丢失”,所有一切的狰狞都浮现。凌采薇对陆尘恨意如狂,日夜将其折磨。曾经的付出,成了心魔,在她日夜折磨陆尘时,这份心魔,也在折磨着她。 贞洁,对女子而言何等重要。 陈道才与两仪门主的态度也变了,甚至将其视若敝履,哪怕如今断刀再度回到两仪门,亦被镇压,成为两仪门之物,这二人也不曾如以往般视她为圣女。 曾经的圣女,如今的棋子。 而这颗棋子,因那“随缘”二字,被彻底的抛弃。 凌采薇,这个可悲的女人,当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她身边的狗也都死了,在明月长生殿前,被陆尘一刀斩尽,未有一人得以活命。 如今,她确实一无所有,彻底成了被人抛弃的敝履。 “当初,是门主师尊让我用尽一切办法留下你。” 凌采薇在前面走着,忽然开口,陆尘看不到她面上神情如何。 “我知你身怀杀生魔刀时,第一时间便通知了门主师尊。门主师尊告诉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留下,而为了避免令你生疑,亦选择冒险让你等待对外招收弟子之时才让你入门。但门主师尊亦承诺我,无论付出多少,必然视我如故,亦会为我说话,并给我更多的补偿以弥补损失。因此,我才会放弃贞洁,将你所有心意都留下。” 闻言,陆尘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那陈道才,是十几年前就被两仪山选中的真正圣子人物。只这十几年来,陈道才并未入门,是门主师尊唯恐其天赋受到他人觊觎,故而一直将其留在外面,隐秘修行,那沈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直到两年前你入两仪门时,陈道才已经有了足够成就,亦可承受两仪山本源传承,门主师尊这才让他真正现身。” 说着,凌采薇忽的停住脚步,转身看来。 “除此之外,两仪门有阴阳龙凤镜这件圣人道器,你已经知晓。然两仪门从来都不止如此,除那阴阳龙凤镜之外,还有一件半圣道器,就是这两仪山。” “两仪山是半圣道器?!” 陆尘愣在原地。 “是,而且此事整个天下间也就三人知晓,如今,你是第四人。” 凌采薇轻轻颔首。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必。” 陆尘反应过来,微微摇头。 “是么...” 凌采薇低下头,面上闪过一瞬的失落。 陆尘看得清楚,心中更加复杂,是想苦笑一声,却又更欲一叹。 凌采薇真的病了,而且极重,已显露些疯魔的迹象,总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她会如此,是为将他留在身边,乃至不惜将整个两仪门所有秘密都说出来,只为让他留下不会离开。 被曾寄予了极大希望的人抛弃,她大概真的崩溃了。 而她曾恨极了的陆尘,如今反而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继续走吧,很快就到了。” 凌采薇重新笑了出来,拉着陆尘继续前进。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但在这里面的人,你一定会想要见一见的。或者,你想救她离开,又或让她的内丹为你所用,都可以,哪怕受到门主师尊责罚,我也会给你。” “你...” 陆尘满心疑惑,不明所以。 他不知,这两仪山上究竟还有何人是自己想要一见的。 但凌采薇却不再多说,只拉着他前进。 转过许多复杂的岔口,眼前终于豁然开朗,是将两仪山掏空了部分山腹而成的牢狱。光线昏暗,一步落下却踏入寒水池中,冷气森森,亦有许多肉眼可见的漆黑雾气缭绕此间,仿佛鬼气一般慑人。 于其深处,有铁链纵横交织,满布锈痕,纠结缠绕之下,悬挂着一个有一个漆黑的铁笼。那些铁笼悬空,就在这寒池的上空,阴森冷雾环绕之下,表面凝结了许多漆黑的冰棱。而那铁笼中,又有不知多少枯骨仍旧保持着缩成一团的模样,皮肉都已经彻底消失,只有惨白的骨骼罩着破损的烂衣。 “这些尸骨...” 陆尘吞了口唾沫,难以想象,这些人究竟在此地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多数是其他门派的探子,想要来盗取两仪门内的各种传承。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是犯了门中规矩的弟子,都被废掉修为,所在这黑铁笼中,活活冻死。” 凌采薇面上不动,似是已经习惯,然陆尘却吓得后退一步。 如此行径,太过残忍了些。 “去最深处。” 凌采薇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面上亦装出些许不忍的模样,只演技太过拙劣,一眼便能看出。 然其本身不知,拉起陆尘踏过寒水,继续深入。 又拐过一处深邃的山洞,有阶梯向着深处而去。踏过阶梯,尽头,有莹莹白光闪烁,亦有些许淡淡清香飘荡此间。 “到了,就是这里。” 凌采薇道了一声,手腕轻颤,其上一枚玉镯忽的迸发朦胧彩光,将此间一切都笼罩,而后缓缓消失作不见。 “我在此地设下了禁制,其中一切气息与声音都无法传递出去。走吧。” 她顺口解释一声,又拉起陆尘继续下去。 到了尽头,可见其中是一片并不大的空间,于其中摆满了各种灵药奇草与纯粹通透的纯净灵精,乃至有四枚人头大小的神精绽放各般彩光交织相映。辉芒四溢,流转其中,灵气浓郁已化作雾气,将此间完全充斥。 陆尘瞳孔缩起,是深深的被震撼到。 如此深邃的地方,竟然会堆着如此多的宝物,而其亦心中算过,是此间深度近乎来到两仪山山腹最底部。 那光彩间有朦胧人影,看不清晰,陆尘心中亦有疑惑。 凌采薇说他一定会愿意见到此人,但究竟是谁,如今仍旧无法得知,需得破开灵气化作的浓雾,更靠近一些,才能真正知晓。 正文 第64章 蛮儿(求收藏求推荐) “这里...” 陆尘正讶异,凌采薇却已经拉着他更近了许多。 破开朦胧灵雾,光彩纷呈间,那人影似是被两人带起的声音惊动,像是慌慌张张的后退,躲在了角落里,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陆尘心中越发困惑,不知此地究竟还有何人是自己肯定想要一见的。而且凌采薇先前提到了内丹,那所谓的内丹又究竟是何物,陆尘并无任何了解,尚且是第一次听说。 “出来吧,你躲不了的。” 凌采薇皱眉,忽的道了一声,抬手化出两亿黑白之气,将此间灵雾尽数扫开。 眼前一切都在慢慢变得清晰,那藏在深处的人影更缩紧了些,似是在恐惧,不愿面对任何人。 待得轮廓渐渐清晰,灵雾亦完全消散,陆尘终于看清了那人,当即瞪大眼睛。 “蛮儿!” 曾经娇俏可人的蛮儿,如今却衣衫破烂,亦满身血污,是自山村中被虏来便未曾为其打理而直接丢在此处。她原本一双大眼睛满是灵动,如今却含着深深的恐惧,亦在瑟瑟发抖,将自己蜷缩在这空间的角落里,楚楚可怜。 也不知蛮儿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陆尘猛地转头看向凌采薇,眸中跳动着汹涌的怒火。 “是陈道才将她带来的。” 凌采薇低下头,似是在愧疚一般,低声解释。 “这个女孩,是天生的鼎炉,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最好的大补之药。那日...那日我与陈道才奉命去山中,捉拿你的父母,方才见到这个女孩。陈道才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孩的体质,直接将其拿下,带回了此处。这里的灵药奇草与灵精神精,都是为这个女孩准备的。只要附近的灵气足够浓郁,她肉身便能自动吸收灵气进入体内,于桎梏下凝聚内丹。” “体质?她是什么体质?” 陆尘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愤怒,眸中却满是阴沉。 “就是...她不能开辟命渊,却可以将灵气透过命渊,于桎梏下凝练最精纯的灵气丹药。如此程度的灵气环境下,大概需要两年,内丹便可完全成型,届时,便算是鼎炉成熟。陈道才就是这个打算,要将其养在这个地方,等待内丹成熟,而后...取丹,助其突破。” “取丹?那蛮儿会如何?” 陆尘嘴角猛地抽了一下,已是猜到些许,却仍旧需要确认。 “会死。” 凌采薇头颅低得更深,不敢对上陆尘目光。 “内丹凝结于桎梏之下,要取丹,必然要破碎桎梏。但,她的体质不能开辟命渊,否则生气非但不会旺盛喷薄,反而会完全泄露,导致...导致寿命极度缩减。一旦开辟了命渊,她的寿命,也就只不到半年。” “你...” 陆尘怒目圆睁,近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抬手就要打出去。 然最终,他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理会凌采薇如何,转而来到蛮儿身前。 只如今的陆尘,却已经并非曾经的陆尘,纵然蛮儿也无法将其认出。那狗脸的面具,除却讽刺,亦带着十分的狰狞,将蛮儿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都缩在角落中,怕是有个地缝就要钻进去。 “蛮儿...蛮儿,是我,我是陆尘啊。” 陆尘看得心中一痛,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些,生怕吓到了这个经历太多不堪的女孩。 闻言,蛮儿小心翼翼的抬头,又见到那狗脸面具,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眸中亦闪过深深的恐惧。 这可怜的女孩,真的是被吓坏了。 她究竟见过什么,经历了什么,陆尘无法得知,但想来与陈道才和两仪门主脱不了干系。见到蛮儿如此模样,陆尘心中有万丈怒火要焚天一般,却只能将所有一切都努力压下。至少,现在不能爆发,否则这个女孩的内心肯定会再度受伤。 “蛮儿,真的是我,我是陆尘。” 他努力的笑着,让自己更加的温柔,声音也放得很轻。 “你...你...” 蛮儿瞪大眼睛,仍旧满是恐惧,畏畏缩缩的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是仍旧不肯相信眼前这个戴狗脸面具的修士就是曾经的陆尘。 她也无法相信,曾经的陆尘,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与那个恶魔一般的女子走在一起。 “真的是我,蛮儿,你相信我。” 陆尘伸出手去,想要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 然他的动作,却又将蛮儿吓到,发出呀的一声,起身就要逃走。 见状,凌采薇娥眉一蹙,抬手化两仪之气如锁链般冲出,径直将欲要逃走的蛮儿束缚,任凭其如何挣扎,也无法脱离这黑白两仪之气的锁链。 “你轻点!” 陆尘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顾不得许多,猛喝一声。 凌采薇身子一颤,面上亦露出些许委屈的模样,却也乖乖按照陆尘所说,尽量温柔的将蛮儿送回其面前。 他伸手接住那娇柔的身形,亦在不断温柔开口安慰,不断诉说着当初在山村中的一点一滴,是只有真正的陆尘与蛮儿才会知道的事情。山林间的嬉戏,山村后的打闹,相邻的两家总是在各个方面互相帮助,你来我往间早已亲如一家人。 这个被他当作妹妹一般对待的女孩,终于不再挣扎,不再恐惧。她瞪大了眼睛不断打量着面前这个戴着狗脸面具的修士,眸中现出些许光彩。 一旁,凌采薇抿着红唇,面上颇为幽怨,又有许多嫉恨。 谁也不知如今的她究竟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也许是真的已经将陆尘当作自己最后的精神寄托,也或有着痛改前非而重新做人的意愿。但至少在此刻而言,这个女人还未做出任何伤害陆尘与蛮儿的事情。但其眸中光芒闪烁,分明有着妒火在熊熊燃烧。 “陆尘哥哥...你真的是陆尘哥哥!” 蛮儿终于相信了陆尘的话,她唇角一撇,猛地扑进陆尘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水打湿了陆尘胸前的衣襟,直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悲切。 陆尘心中亦有些复杂,只能将怀中的蛮儿抱紧,不断的安抚着她受伤的内心。 原本平静的山村生活,以她的年纪,也不需要考虑其他,每日只要开开心心,活得自在就好。然而一切都来的那么突兀,猝不及防,将她曾经美好的一切都破碎,让她经历原本不该经历的痛苦。 陆尘亦在不断自责,却并未说出。 他生怕现在将一切都说出,会让这个已经濒临崩溃却重新找到寄托的女孩会承受不住。 “够了!” 凌采薇忽的一声冷喝,面上亦满带狰狞。 她凤眸圆睁,贝齿咬紧,是胸口有万千妒火猛烈翻腾,亦抬手向着躲在陆尘怀中的蛮儿抓来。 这个女人,将陆尘视作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亦为了将陆尘留下而愿意做出任何事情。但眼前局面的发展,却是她意料不到,也是她最不愿见到。占有欲,不断冲击着她的灵魂与心智,愤怒会让人疯狂。 “滚!” 陆尘眸中猛地一狠,抬手翻出钢刀,猛地斩出。 寒光一线,凌采薇面上亦猛地一变,连忙后退,只掌心却仍旧多了一道伤口。 鲜血飘洒,一声尖叫刺耳无比。待得落定,这个女人盯着自己掌心,身子都在颤抖。有嫣红的血迹顺着她的手臂流淌,滴落,那真切的痛感让她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你...你为了她...斩我?” 凌采薇缓缓抬头,红唇轻颤,亦瞪大了眼眸。 然陆尘却只冷哼一声,并未理她,却在不断安抚又受到了惊吓的蛮儿。而他手中钢刀,仍旧指着凌采薇。 “你...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你不应该拿刀指向我的!” 凌采薇摇头,面上勉强露出难看的笑容。 “狗儿,你不能这样...你把刀放下,也把那个女孩放下,行吗?你是我的,我可以为你做很多的事情,甚至这个女孩我也可以将她给你。但...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抱着她,这不对,这样不行...” 她上前两步,却忽的见到陆尘转头看来,当即愣在原地。 那双眸中,满含着森然与狰狞。 “凌采薇,我不管你现在究竟变成了怎样的一个疯子。但,若你敢伤害蛮儿一根头发,我,绝无可能再原谅你!” 闻言,凌采薇身子猛地一僵,面上神情亦彻底僵住。 她瞳孔缩了又缩,又勉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 “好,好,我听你的,我不会伤害她,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 陆尘双眸微眯,只冷哼一声,见到凌采薇确实不再有任何妄动,这才将手中钢刀收了起来。 “对不起。” 他忽的道了一声。 先前那一刀,不该斩出去的,直接躲过便好了。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疯了,迷失了自我,将他完全当作自己的精神寄托,亦有着无穷的占有欲,故而见到先前局面才会因妒发狂。陆尘此时才想的明白,亦知晓此刻不能太过刺激这个女人。他仍旧处在危险之地,原本生路便十分渺茫,如今又出现蛮儿这个只能算是拖累的存在,逃生的希望更小了很多。 毕竟蛮儿作为鼎炉,陈道才与两仪门主必然十分关注。想要带她离开,何等困难。 而如今的凌采薇,才是他最大的臂助,亦是放大生路的唯一可能。 正文 第65章 秦家父子 离开水牢,陆尘眸中始终阴沉。 他由蛮儿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便如其数次尝试逃离却仍旧被陈道才抓回,并施以严惩。如此一个娇弱的女孩,如何能够承受一个修士的拳打脚踢?!若非此间灵气旺盛,而其本身体质特殊,能够自发吸引灵气进入体内,恐怕此时已被折磨致死。 然现在,却并非将她带离之时。 任家还未上两仪门,纵然有凌采薇做掩护,却也无法将其带离水牢。 何况,凌采薇也并非善人。她原本是打算破坏陈道才的机遇,将蛮儿这个绝佳的鼎炉送给陆尘,亦或以其他手段将其破坏。这是凌采薇的报复,也是为了留下陆尘而付出的,所谓的好处。 然陆尘却拒绝了,他不会拿蛮儿的性命开玩笑。 若强取内丹,蛮儿最多只能剩下半年寿命。 鼎炉这般说法,自古以来便存在。蛮儿体质虽然特殊,然传统之法却仍旧可行,未必会损害其自身寿元,是阴阳合修之法,只需得辅以特殊的法决才行。凌采薇手中有一算不得珍稀的阴阳合修之法,然此法决,御鼎炉而修行时,是只对阳气所在有好处,却会损害阴气所在,便是蛮儿自身。 若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会让蛮儿承受不住,乃至直接丧命。 而这般阴阳合欢之法,效果亦并不明显。 天下有专修此般法决之人,是如红尘谷那般势力,便拥有阴阳合修的顶级法决,于修炼双方皆有益而并无损害,是最佳的阴阳合修法决。只这般法决,却并不外传,也就唯红尘谷才有。 陆尘自然拒绝。 他不愿伤害蛮儿分毫,更不愿将这个被他视如亲妹的女孩当作修炼的鼎炉。人,当是人,而非鼎炉,亦不为工具。 凌采薇只跟在陆尘身后,面上满是失落。 待得回到房中,陆尘也不愿再多发一言。 他以断刀换回了父母的性命,还以为一切就如此结束,而后因凌采薇心性的变化,并未给他种下奴魂玉,故而有了极大的生路可寻。然如今,却又多了蛮儿这样一个变数。 若留下蛮儿不理不问,只自己离开,陆尘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毕竟蛮儿落得如今惨境,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有办法送她离开吗?” 许久,陆尘才终于摇头一叹,是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够救蛮儿离开,只能询问凌采薇。 陈道才与两仪门主对蛮儿十分看重,是因蛮儿的鼎炉体质能够凝练内丹,是等同能够修炼吸收的圣精。 寻常灵精,由灵气凝聚而成,拥有极其庞大而纯净的灵气,可辅助修炼,亦可作为货币,是修士最根本的宝物。所谓神精,乃是灵精异变而成,拥有着比寻常灵精更加纯粹而庞大的灵气,其本身作用亦更强,也更加珍稀。 圣精,则是神精九次蜕变而成的圣物,已脱离了寻常灵精神精的范畴。此物灵气极度凝实,纵然如何修行催化,也不能自其中强取分毫灵气。而其本身蕴藏灵气之可怕,只可说骇人听闻,是整个天下也难觅分毫的存在。此般圣物,亦为锤炼大圣道器的一种圣料,但凡有出现,必然引来天下修士抢夺。 有传说,圣精此般锤炼大圣道器的圣料,其中会蕴藏大道至理,以此锤炼成道器温养,可证道成就大圣,乃至成仙。 然这些是真是假,无法判断,毕竟断古后至如今,并未有真正证道成仙的存在。而同样蕴含大道碎片,能够修炼以吸收其中庞大灵气的圣精,便是蛮儿体内会形成的内丹。 如此之物,珍贵至极。 如蛮儿这般鼎炉体质,亦是万万人中也寻不到一个的存在。 谁也不曾想过,一个平凡的山村中,竟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孩。 “我...没办法。” 凌采薇摇头,面上露出些许难色。 “陈道才极其看重那个女孩,每日清晨与黄昏都会去那水牢中走一趟。” “每日两次?为何?” 陆尘愣了下,心中不解。 凌采薇咬住唇角,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陆尘一眼,似乎在担心什么。 “说!” 陆尘心里有些不安,他忽的起身,眸中亦露出阴沉与怒色。 “你...你别生气,也别走,我说。” 凌采薇顿时慌神,连忙上前拉住陆尘手臂,却被他甩开。 纵然如此,凌采薇仍旧贴在近前,眸光楚楚。 “是陈道才要驯化那个女孩,让她彻底断了逃走的心而安分留在此处,也是免得她因承受不住终日囚锁而自杀。” “驯化...” 陆尘瞳孔一缩,忽的想起蛮儿身上破烂的衣衫与满身的血污。先前他还道是因蛮儿几次尝试逃离而被惩戒才至,却未曾想过,竟是陈道才每日两次以狠毒手段要将其驯化。 蛮儿未曾说过这些,想来也是怕他担心。 陆尘闭上眼睛,努力遏制心头怒火,却仍旧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陈道才拼个你死我活。然他却仍旧保持着理智,没有冲动,亦知晓现下必须将一切都考虑周全,才能想办法救得蛮儿逃离如今险恶之境。 唯有等待任家上得两仪门,那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凌采薇,否则,这个女人必然会阻拦他救蛮儿离开。凌采薇不在乎蛮儿如何,逃也好,死也罢,但陆尘自身,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 陆尘很清楚这一点,亦不愿再与之多说,转身便在房间的角落中盘坐下来,不断考虑着之后该当如何。 凌采薇见状,红唇微抿,却也未曾上前打扰。 她就坐在床榻边上,一直盯着陆尘,好像一眼见不到就会被他逃走一般。 然陆尘正考虑之后如何逃离,却忽的想起些许曾经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蛮儿长在山中,却并非生于山中,而刘叔亦是由山外而来,是在他不到两岁时带着蛮儿来到村里,就此安居。这些,还是陆尘无意间听到陆彦明喝醉之后吐露,然之后如何询问,陆彦明也不曾再说过其他。 但这些,并不影响什么,至少在曾经的陆尘看来并无什么特殊。 只如今再看,却颇有些奇怪了。 蛮儿是天生的鼎炉体质,这般体质,万万人中难觅其一,却偏偏生在蛮儿身上,而其不过山野中长大的女娃罢了。刘叔,也不过寻常人,从未修行,亦不可能是修为被废而变作废人,是因他曾经探查过刘叔身体,其命渊并无任何开辟过的痕迹。 如此说来,便只有蛮儿从未露面的娘亲... 陆尘晃了晃脑袋,将其中不该有的其他念头尽数抛去。 “怎么了?” 凌采薇始终盯着陆尘,见他模样,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 对于凌采薇,陆尘始终保持着冷漠,并不愿意再如以往般。毕竟她手中染了太多不该染的鲜血,有着太多的罪孽。纵然陆尘可以坦然面对曾经的黑暗与痛苦,却仍旧无法放下心中对这份肮脏的芥蒂。 见状,凌采薇张了张嘴,探出的手也凝在半空。 她勉强笑了笑,只能回去床边坐着。 陆尘亦不理会凌采薇如何,只继续思考应该如何在任家来到两仪门时逃离此般险境。 ...... 三千殿宇沉浮,交错而立,有万千辉霞升腾,灵雾飘渺,当如人间仙阁,天上宫阙,不该立于凡尘。 此间,一处偏殿中,秦方正满面担忧的等在一旁。 在其面前,有一粗眉横目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双手舞动间,有浩瀚气息迫人。而其一身血气如火炽盛,化七只狂龙盘旋,将周遭都烫的如陷火炉一般。而其身前,正是面色泛白的陆彦明与龚珍二人,仍旧在昏迷中,未曾醒来。 许久,中年男子才终于收敛一身血气,负手而来。 “爹,如何?” 秦方连忙上前,面上满含急切。 此人名秦天,是秦方父亲,亦为秦家家主,长相与秦方有七分相似,尤其粗眉横目,近乎一个模子刻出。 “难。” 他道了一声,微微摇头,粗眉亦拧在一起。 “这噬心蛊并非寻常之蛊,是完全扎根在此二人心脏之中,若为父强行将噬心蛊炼化,自然可以。但此二人并非修士,只怕他们承受不住,会因此而丧命。” 闻言,秦方眼睛一瞪,立时急了起来。 “莫慌。” 未等秦方开口,秦天又摇头一笑,将其安抚下来。 “为父并不精通蛊毒医术,自然做不来,你是心急是找错了人。” “那...我该找谁?” 秦方愣了下,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秦天眉头一挑,忽的无奈摇头笑了出来。 “你啊,倒是一点也不随你娘,当真是与为父当初年轻时候一般模样,整日只知打架,不学无术。” “你这老头,别咬文嚼字了,赶紧说!人命关天,我可是答应了陆尘要救他爹娘的!而且任家已经准备出发上两仪门,若不能赶上,真有可能会出大事的!” 秦方面上神色难看,是真的心中焦急,有些恼怒。 “嘿,臭小子,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说谁是老头呢?!你可看清楚了,为父须发不白,皱纹不多,就是显得沧桑成熟了些。但我这般气质,其他人想学还学不来呢!赶紧给老子道歉,否则老子就不告诉你谁能轻易便解了这噬心蛊!” 秦天忽的瞪眼,先前那般强装起来的书生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对于自己这父亲究竟是何种脾气,秦方自然知晓,只能干瞪眼,却最终认了输。 “是,您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赶紧告诉我吧,我真的着急救人呢!” “这才像话。” 秦天冷哼一声,又装模作样的摆弄出文人模样,有高人风范。 “东盛中部有一大城,名曰玄黄。那城外百里处有一酒家,大旗写‘三碗’二字。而此酒家中有一老丈,是你那凉哥的一位老祖。此人修为不高,却精通蛊毒医术,天下无其不可解之...喂,小子,你听我说完,别跑!” 正文 第66章 任家嚣张 两日后,不速之客终于到了。 面目刚硬的任逍遥,双眸狭长的任天行,以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此三人踏空而来,一身气息升腾,有龙吟虎啸伴身,震动十方风起云涌,将此间灵雾搅得翻腾不休。但见那老者眯起眼睛,双掌虚空一划,有道痕流转出现,引大道轰鸣,气机沉浮,是近乎要直接将两仪山都拔起。 如此蛮横之法,实在嚣张跋扈! 然两仪山并非寻常山岳,是其本身乃一半圣道器,有气机缭绕。 那老人出手不善,两仪山亦被惊动,是无数年来终于再度显露些许狰狞,迸发黑白两仪光芒冲天而起,化一柄阴阳利剑,当空向那老人斩去。 “哦?” 见两仪之气流转,感受两仪山变化,老人面上露出些许讶异,是不曾想过这巍峨的两仪山也是一件道器。然其惊而不慌,只冷哼一声,随手挥出一道清气,化一巨大晶莹的掌印,仿若玉石雕刻而成,猛地与那阴阳利剑碰撞,发出轰鸣一声。 有狂流席卷出去,可摧山崩石,却只让老人衣角轻轻晃动几分。 “太上长老,这两仪山...” 任天行面上惊愕,开口问了一声。 “半圣道器。” 任家太上长老眯起眼睛,不断打量着面前这高有万仞的两仪山,眸中精光闪烁。 “奇也怪也...如两仪门这般小势力门中竟也会有这般镇派之宝。看来,这世上卧虎藏龙者不少,也不知这两仪门曾经究竟出过什么人物,竟会将整座山都炼成道器。” 其话语将将落下,两仪殿中忽的迸发黑白二气。 此般气息狂涌如龙,掀起山岚万丈,只顷刻便来到此三人面前,化出两仪门主的模样。他双眸已经化出黑白二色,周身亦有黑白两仪之气如匹练缠绕,脚下踏着阴阳原图,面上满是戒备,不敢有任何大意。 “我两仪门与任家应该并无任何交集,不知任家的几位到我两仪门,又直接出手要镇压我门两仪山,所欲为何?” 他眯起眼睛,开口道了一声,亦暗中沟通两仪山气机与之相连,随时准备出手。 任家行事自来嚣张狂妄,从不理会他人感受,是将天下人都视如蚍蜉,不入眼中。然其跋扈,却无人能如何,毕竟任家传承无数年,是自断古前便存在的古家族,天下间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无几。若无当初天选大圣挥手抹去这世上太多不该存在的痕迹,如今的任家,必然更加强大。 “自然有事。” 任家太上长老笑了下,双手负于身后,面上满是倨傲。然其目光扫过周遭,面上笑容却忽的收敛,又冷哼一声。 “你两仪门就是如此待客之道吗?” 如此目中无人,心意随性,是傲到了极点。然两仪门主却不敢如何,有怒不能说,只一身气息更加躁动了些,又很快平复下来。这任家太上长老倨傲不假,然其却有傲的本事和资格,纵然两仪门主也不能说什么。 真灵境强者,与其一般修为。 任家随便一太上长老便有这般实力,而其本人并无太大名声,想来在任家地位算不得很高,否则两仪门主又怎会不知其名讳如何?但如此,却也有真灵境实力,是两仪门主有心反抗,却也不敢。 任家圣子在此,真假两圣子都在,所为之事,必然不小。若一旦惹恼了任家,而后再来的人必然并非如此地位甚低之人,而是任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若那般... 如此想来,两仪门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他两仪门自来低调,至少表面如此,亦从不曾与任家这般大势力有何种瓜葛。如今任家上门,所为之事,自然不必多说。 断刀! “请。” 两仪门主几个呼吸间便调整好心态,至少表面功夫做足,领着任家三人落下两仪山,进入两仪殿中。 远处,陆尘与凌采薇身形一闪而没。 自任家人初到之时,陆尘便已经发觉,却未曾想过任家如此托大,只遣来三人。太上长老,圣子,任逍遥...这与陆尘想象中有些太过不同。他还道任家嚣张跋扈,行事无所顾忌,来的人会更多,乃至一言不发直接大打出手,要人也或要断刀。 一言不发便直接出手是有,却也不过下马威罢了。 如今几人一同进入两仪殿中,究竟说了什么,又会做什么,却不在陆尘能够观察的范围之内。 “狗儿,你要做什么?” 凌采薇心中已经起了疑惑,见到陆尘直奔水牢方向,忽的闪身到其面前,拦住其去路。 这女人是疯了,也病了,却并不傻。 “你想逃?那任家是你引来的?” 她蛾眉轻蹙,面上神色极其难看。 “不是。” 陆尘看她一眼,自然不能承认。 凌采薇有四御境巅峰修为,是他不能力敌的强者。若真的被其知晓一切,必然能够猜到许多,乃至将其生路断绝都说不定。 然陆尘如此说法,凌采薇却是不信,仍旧拦在其面前,面上满是警惕。 “你骗我,那任家之人,绝对是你引来的!” 她贝齿紧咬,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又忽的一变,有些慌张,猛地扑上来将陆尘抱住,生怕一松手便会被他逃掉。 “你...你是想趁乱,救那个女孩一起离开?!” “只救她一人离开而已。” 陆尘推开凌采薇,心中有些慌乱,却并未显露出来。 “我父母性命还在两仪门主手中,若我也逃了,我父母又该如何?任家会寻到两仪门来,我能够猜到一些,亦大概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并非我将其引来。但如今任家欲要生事,对我而言却是个极好的机会,能够救蛮儿离开。但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走的。毕竟,我父母...” “这...是,抱歉,我...” 凌采薇愣了下,方才想起陆彦明夫妇二人之事,面上当即露出愧色。 “你想救那个女孩离开,我帮你。” 她咬住唇角,转身便拉着陆尘向水牢而去。 只不多时,二人便到了水牢附近,然凌采薇却忽的就此止步,并未直接进入水牢,反而素手一拢,化出一道清光将他二人笼罩。有玄妙波动流转,只陆尘并不知此般禁制究竟有何作用。 正此间,那水牢中有声音传来,亦将陆尘目光引去。 转头所见,是陈道才面上阴沉,自其中踏出,而后又挥手在水牢洞口洒下一片两仪黑白之气,不许任何人进入水牢。而后,陈道才又骂了一声,这才抬脚踏上两仪山巅,想来是两仪门主已经通知了他任家到来之事。 然陆尘与凌采薇二人就在不远处,是因那禁制,并未被陈道才发现。 又待片刻,确定陈道才不会回来之后,凌采薇这才撤去禁制,拉着陆尘到了水牢面前。 两仪道法演化万千,陈道才浸淫其中极深,有着莫测的手段。眼前所见禁制,也并非寻常,其中有许多玄妙与隐晦之处,不能随意破开,否则必然惊动他人。然凌采薇本身天赋亦不比寻常,是对两仪道法有着极深的领悟,而其面上一片肃穆,挥手化两仪之气流转,盘旋三周,催动六法,方才将这禁制不留痕迹的化开。 “走!” 凌采薇又四周看了一眼,而后拉着陆尘直接进入其中。 穿过水牢所在,下了阶梯,再度见到蛮儿时,陆尘瞳孔忽的一缩,身子都在因愤怒而颤抖。 先前陈道才便在此处,是如凌采薇所说,要驯化蛮儿,让其安然留在此间,培养内丹,以便日后对其有所帮助。而其手段也十分寻常,便是如驯兽一般的打骂,是驯养恐惧与奴性,残忍而狠辣。 便如此刻,蛮儿正躺在许多灵药奇草与灵精神精上,一身染血,气息奄奄,几乎就要断了最后一口气。 然此间有灵气充盈,亦有珍贵的灵药奇草,能够温养蛮儿肉身。而其口中,亦在无意识的咀嚼着一株通体玉白的奇草,以其中药力恢复伤势。 “蛮儿!” 陆尘几步便冲了过去,将其彻底瘫软下来的身子扶起。 然蛮儿却连回应的力量都没有,却仍旧保留着些许意识。也许她知道这个将自己抱起来的人就是陆尘,也或是感受到了些许温暖,眼角忽的有泪水滑落,只面上却仍旧僵硬,眸中亦毫无神采。 这一身的伤势,换做常人,恐怕就要丧了性命。 “她伤势太重,如果没有足够的灵气环境,而直接带她离开,说不得可能会死。” 凌采薇眉头轻蹙,是不愿见到陆尘这般抱着别的女孩。但她知道陆尘对蛮儿何等看重,只能立于一旁,将内心不满压抑下来,尽可能的讨好。 闻言,陆尘心中有怒火欲要翻天,却并未冲动。 “无妨,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他将蛮儿的身子放下,又在附近翻找着一些适合蛮儿现况的灵药奇草,而后以自身血气助其化开药力。 蛮儿体质确实特殊,能够自主吸引灵气与药力进入体内,速度极快,是将肉眼可见的灵雾化作漩涡般以其所在为中心旋转,有纯净的光华绽放,在凝聚内丹的同时,亦在恢复蛮儿的伤势。 然此间,陆尘翻找何时的灵药奇草时,却在角落见到了许多不明其意的刻痕。这刻痕复杂扭曲,交织有晦涩难明之意,而其痕迹之间亦有神光流转,是如某种道痕一般。然其中神妙,却难以看懂。 “这是什么?” 正文 第67章 阴阳龙凤镜 复杂的纹络交织,勾勒如一复杂的阵法,在这不大的山洞底部刻画而成。 陆尘又连续翻开附近许多位置的灵药奇草与灵精神精,方才发现这些纹络将整个地面都铺满,而其复杂程度亦令人惊讶,是仿若勾画出一片星河大域,有万千隐晦的黑白光芒在其中流转,却不曾显露任何气息。 凌采薇也被吸引过来,眸中露出些许困惑。 只片刻,她面上忽的一变,眉头亦拧在一起。 “是锁灵阵...不对,还有两仪拘天阵!” “这是什么东西?” 陆尘对此并不了解,面上满是疑惑。 凌采薇面上神色并不好看,贝齿咬住唇角,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抚过那并不深的勾勒痕迹,指尖有黑白光芒飘散。 “锁灵阵,是将灵气困锁在一片空间中的道痕阵法,算不得什么神妙之物,是十分常见的道痕阵法之一。不过在这锁灵阵之间,还有我两仪门独有的两仪拘天阵...” “两仪拘天阵?拘天?” 陆尘愣了下,眸中光芒忽的一沉。 “是,两仪拘天阵,而且还是修改过的。按照这个道痕的勾勒轨迹与其中气机来看,应该是刻意的针对某个人,将其拘禁其中而不能离开,是将整个阵法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被困锁的那人身上...” 说着,凌采薇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这洞穴中间的蛮儿,面上满是复杂。 “这道痕阵法,是只针对那个女孩一人,所以我们出入此间才不会遭遇任何阻碍。但如果带着她,是肯定不能离开此处的,便连横渡虚空都不行。想要带其离开,必须先将阵法破坏。但这阵法一旦遭到攻击,必然会被布阵之人发觉。” 她又转头看向陆尘,面上有些难色。 “这阵法,并不是那么简单便能破开的。一个如此复杂而又极度浓缩的阵法,本身防御性极强,又只压迫一个无力反抗之人,想要破开,更是难上加难。何况,此地就在两仪山山腹中,门主师尊若被惊动,随时都可以两仪山气机将此间镇压...这个女孩,想要将她带走,太难。” 闻言,陆尘眸中光芒越发阴沉。 他心中知晓两仪门主与陈道才对蛮儿十分看重,却也没有想过他们竟会做到如此地步。这锁灵阵与两仪拘天阵并非随意便可勾勒而成,而此间灵精神精亦本为镇压此道痕阵法,是已经做足了准备,有所防备。 意外,实在太多了些。 然机会只此一次,无论如何,也需得冒险一试。 “那两仪长梭...” “已经坏掉了。” 凌采薇轻轻摇头,否定了陆尘的想法。 “那日在明月长生殿时,你斩出的一刀,已将那两仪长梭内蕴的道痕完全斩破,纵然门主师尊也不能将其恢复。所以,在那之后,两仪长梭已如同凡物,而被门主师尊丢掉。”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陆尘心中焦躁,忽的又听到蛮儿咳了一声,连忙回去照顾她。 凌采薇看得心中不满,却也很快便将面上神情收敛,亦来到陆尘身旁,随手取了一株灵药再度塞入蛮儿口中,助其恢复体内伤势。 “有...但可能太小。” 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蛮儿,又抬头看向陆尘。 “阴阳龙凤镜是圣人道器,有极大的威力,若能够将其取来,轻易便可将此间阵法瞬间摧毁。这阴阳龙凤镜如今就在两仪山中温养,是上一次在明月长生殿时,陈道才以其对抗你的一刀,使其内蕴被煞气污秽,故而才会如此。但阴阳龙凤镜与门主师尊气机相连,而其本身究竟藏在这两仪山的何处,除却门主师尊外,无人可知。” 陆尘咬住牙关,心中更有许多懊恼。 他也不曾想过会有如今之事。 然后悔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两仪长梭已经毁掉,阴阳龙凤镜也并非随意便可取来,只能另想他法。 道痕阵法复杂而强大,纵然凌采薇也难将其摧毁,更不要说陆尘。若他还有断刀在手,确实能够轻易将阵法破开,然想这些都是无用,现实之中不会如任何虚幻与美好。它只有残酷,真实,以此而不断磨砺着天下苍生。 “陆尘...哥哥...” 蛮儿忽的咳了两下,吐出大口的淤血,气息也畅通许多,是体内伤势恢复了不少,能够开口。 陆尘连忙将其抱住,亦将手掌贴在其后背,以自身血气为其化开体内药力。 “我...都听到了...” 她勉强笑了笑,面上惨白而毫无血色,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只能无力的拉着陆尘衣襟,努力让自己更贴近其胸膛几分。 “你不要在为我为难了,我没事...爹爹已经死了,全村人都死了,就只有陆尘哥哥你还活着...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为我冒险,那个人不会杀了蛮儿的。陆尘哥哥,你就时常来看看蛮儿就好...” “不要说了,你先疗伤。” 陆尘摇头,制止了蛮儿,而后自凌采薇手中接过另一株灵药,将其完全化开作药液,灌入蛮儿口中。 他心中焦躁,仍旧在不断考虑着解决之法。 阴阳龙凤镜与断刀是指望不了的,凌采薇亦没有本事破开阵法。如今,也就只有唯一的方法,便是蛮横的将阵法破开。然他手中宝物并不多,断刀已被两仪门主镇压,翠叶令牌给了秦方,仅剩的,也就一柄凌采薇当初给他的钢刀,还有那团染血的破旧绷带。 然绷带是由锁神法炼制而来,只为修炼,并无任何作攻伐的能力。但此物,却是陆尘手中唯一算得上道器的存在。 “你先出去帮我看看情况,如果...” 轰! 一声爆响自遥遥之处传来,整座两仪山亦在颤抖,是有万千气机显化,而呈现两仪黑白之色交织升腾。 万千大道衍生,三千星辰浮现! 于此间,山壁上,缓缓浮现一道又一道扭曲的大道纹痕,化出黑白二色交织勾勒,将肉眼所及之处尽数充斥。气息流转,同样有黑白阴阳,是化作雾气般流转,有十万凶兽自其中作仰天咆哮之资,凶猛冲出,化归本源阴阳道图,将整个两仪山承托。 凌采薇面上一变,眉头锁紧。 “门主师尊叫我,需得尽快过去,但我会在洞口留下禁制来隔绝外在气息,免得伤到你二人。若门主师尊催动了两仪山,你就赶紧出去,千万不要停留此处,否则会有极大危险!” 她急急的道了一声,手腕上玉镯再度化出清光在洞口笼罩,随即直接冲了出去。 陆尘并未阻拦,只冷眼看着。 他知道,两仪门主终究是出手了,再顾不得许多。 任家之人也许可以不在乎他们口中戴狗脸面具之人,两仪门主亦可将其交出。然那断刀,两仪门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只断刀又是任家所欲之物,亦不可能轻易罢休。 冲突,在所难免。 轰! 又是一声震动,此间黑白气息更甚,隐约化出黑龙白凰遨游,此间所见大道纹痕更闪耀出璀璨光芒,有深沉而晦涩的气机流转浮现。但见那神光流转,黑龙白凰忽的一震,凝滞在半空,似是大道纹痕的气韵流转受到阻碍一般,隐隐有些溃散之意。 见状,陆尘面上也是一愣。 他心中不明这两仪山究竟为何会有这种大道纹痕出现错乱的情况,毕竟这种情况,是最低级的道器才会可能出现的失误。修士修炼而求仙,修的是大道,将道痕烙印道器之内,才算真正的道器。 有人初次烙印道痕于道器中,手法粗糙,而其本身对大道纹痕亦并未通透,道痕烙印有失误,所炼道器才会如此。 半圣道器,再如何,也不该出现这般失误。大道纹痕烙印若出现错误,是否能够烙印成功且不说,纵然烙印成功,一旦施展起来,也会出现各种不堪的情况。伤及自身事小,若道器因其中道痕有错误而发生其他怪异,才是真正的大事。 说不好便会反噬使用之人性命,也或彻底炸开,将使用之人都波及。 “怪事...” 陆尘还在疑惑,却忽的见到四周黑白光芒更盛许多。 那一道道复杂的道痕交织,其中有鲜活的光芒流转,仿佛活物一般神妙。而其光芒所化,又凝聚黑龙白凰浮现,却又如先前一般,凝滞片刻而后消散。 遥遥的天际之外,有万千玄妙气机浮现,是勾动十方大道沉浮,亦掀起万丈波澜于天地间震动。滚滚犹若雷鸣之声传来,有接连的轰然之声回荡,亦有大道颂鸣之音回响。 气息蔓延席卷,可怕的威压忽的笼罩而来,纵然陆尘在两仪山腹中也能感受清晰,是仿若蝼蚁面对一顶天立地的巨人般,纵然仰望也不能观其真容。 这气息的深沉与浩瀚,让人震惊,亦让陆尘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 “好强...” 他咬牙承受,亦调动一身血气升腾,将蛮儿完全护在身下,免得其承受不住这般威压压迫。 然此间,又有连续的轰鸣震动之声回荡,似是要打穿一片天地。 黑白光芒骤然强盛,两仪山亦震动连连。 自陆尘面前,黑白两仪光芒忽的流转浮现,话阴阳原图烙印在面前墙壁上。气机浮现,黑白流转,陆尘愕然的看着那面有阴阳两色,黑龙白凰缠绕的镜子缓缓自山壁中浮出。 其上有两仪气息流转如龙凤环身,只轻轻一颤,便化出无比深沉的气息流转。那镜面中黑白二气缠绕,是能演化天下万法,有无尽神妙。 阴阳龙凤镜! 正文 第68章 狗咬狗 陆尘瞳孔已经缩成针芒一般,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两仪门有两件镇派之宝,一是蕴藏两仪道法传承的两仪山,为外人不可知,天下间也就只寥寥数人才知此山乃一件巨大的半圣道器。而另一件,便是如今正在陆尘面前的阴阳龙凤镜。 此镜曾在明月长生殿的对碰中,被断刀煞气污了内蕴。纵然两仪门主以两仪道法将其内蕴污秽除去,却仍旧留下了极大的损伤。故而一直藏在两仪山中,借此间无尽道韵温养而助其恢复。 然其所在之处,纵然陈道才与凌采薇也不知。 如今,这阴阳龙凤镜就这么忽然且突兀的出现在陆尘面前,是任谁都无法想到的事情。 片刻的惊愕后,是惊喜。 “苍天从不负人!” 陆尘猛地冲了上去,抬手便将要阴阳龙凤镜抓入手中。 然此间,那阴阳龙凤镜忽的一震,气机与两仪山相连,有神妙流转。其上黑龙白凰雕刻仿佛活了过来,荡起两仪玄妙无尽,迸发龙吟凤唳之声回荡。而那黑龙白凰亦卷动黑白两仪气息,将这山洞化作无垠星河一般广阔。 三千星辰起落有数,是两仪大道蕴藏其中。 目力所及之处,道痕勾勒以贯穿三千星辰流转,演化诸天万物,有无尽道法由此而生,无尽神妙藏于其中。 道之道,可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尘看得震惊,看那有黑白光芒流转的道痕贯通三千星辰,仿若走过三千大千世界,有无尽玄妙横生交织,化出万法归一。但见黑白流转,再归黑龙白凰,是黑龙白睛而白凰黑睛,盘旋以首尾相交,化归阴阳原图,勾勒混沌初始,归葬其中。 天下万般,皆有此生。 “昂——!” “唳——!” 龙吟神凰鸣,三千道法生! 轰! 黑白冲撞,化神妙荡漾,天下万般尽在此间悄无声息的破去。 锁灵阵也好,两仪拘天阵也罢,它们阻碍了两仪山道痕流转,便需得彻底破除,是万法万物都不能阻拦。恍然间,若冰雪消融,那烙印在地面的痕迹缓缓消失,重新归于平整。 乒的一声,似是某种看不到的东西忽的破碎,而此间灵气亦在此刻猛地汹涌起来,翻滚着席卷出去。 “破了...” 陆尘仍旧愣在原地,却忽的见到眼前黑白光芒一闪,那阴阳龙凤镜已经彻底消失在面前,冲出了两仪山前去助两仪门主一臂之力。 到此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心中亦无比惊喜,连忙将蛮儿身形抱起,直接冲出两仪山。 只片刻,到了外界,陆尘才发觉两仪山已经悬地三尺而漂浮,是整座山岳都脱离了大地。俯视下去,地面有巨大的陷坑不知深有几丈,肉眼不能见其底端。而两仪山正缓缓旋转,荡起三千黑气,三千白气交织流转,十方黑龙白凰盘旋其上,迸发阵阵大道轰鸣之音,有无尽神妙,似是将此间隔绝出一个充斥着两仪黑白的世界。 灵雾飘荡间,仰头所见,是青天白日下有浩瀚星河横亘其上。光芒闪烁间,黑白龙凰交织,而两道人影在其中接连碰撞。 两仪门主双手推出道法演化星辰,大如山岳,有移山填海的莫测威力。而任家太上长老亦手段高深,他双掌凌空虚按,面前一璀璨金钟轻轻一颤,有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荡漾出去。星辰与波纹的碰撞,又是轰的一声,席卷狂流翻腾,气机沉浮,是要将天地都打穿一般。 此二人乃圣道强者,自然非同凡响。碰撞间,气机沉浮,两仪门主一双眸子早已化作黑白两色,有阴阳原图在其中转动。而其眸光精灿,忽的射出两道阴阳之气,手掌一抬,亦接连点出阴阳之气化作蛮兽奔腾而去。 任家太上长老一身白袍洒然,只冷笑一声,并未见其有何动作,身前金钟便轻轻一颤,有神音浩荡,震出涟漪扩散,将那黑白之气与所化蛮兽尽数打散。待得黑白散尽,任家太上长老口中忽的一声低喝,面前金钟便直接冲了出去,荡起涟漪卷万千波澜,是要直接将两仪门主镇压。 然两仪门主早有准备,是翻手间便取出了先前消失的阴阳龙凤镜,以一身气机化阴阳之色将其催动。只此间,两仪门主面上忽的一变,手中动作亦慢了分毫,却也极快恢复。他口中低喝一声,一身气机凶猛翻腾,注入手中阴阳龙凤镜中,但见镜面中光芒流转,有黑龙白凰自其中冲出,又化阴阳二气作天地万物以攻伐。 三千道法演化万物,两仪门主脚下一踏,两仪之气化阴阳双剑猛地射出,却被任家长老一刀晶莹手印将其打破。 气机纠葛,翻腾起伏。 而另一处,是四人纠缠不休。 任家任逍遥招式大开大合,血气如龙,只凭手中一柄七尺大剑可斩破万般道法,撕裂阴阳原图,有璀璨神光笼罩自身,而化出血气长河,演化一方异象升腾,能够焚烧万般。 陈道才双眸如两仪门主般化作阴阳黑白二色,有阴阳原图在其眸中旋转。他身形踏空而立,若一书生飘然,衣袍飒飒,双手于虚无中拂出道痕流转,化阴阳二色气流盘旋,仿若神鞭能够打碎山岳。 然此般道法,却终究敌不过任逍遥手中七尺大剑。但见寒光漫天,气势若猛兽可怕,飒踏冲出,手中大剑开合之下,轻轻一绞便将黑白之气化成粉碎。此人凶悍,比起秦方也不差分毫,口中长啸犹若滚滚惊雷,几个踏步便追上了后退的陈道才。 大剑斩出,有寒光似是将苍穹都斩裂。 然此间黑白流转,化出十万又三千黑白长剑射出,搅动一方天地气机紊乱,而其身形亦借势后退。 待得落定,陈道才周身有阴阳黑白火焰燃烧,气机深沉,双手于面前交织,勾勒大道纹痕,将两仪之气演化一通天大棒猛地砸下。而其上,有雕龙刻凤,栩栩如生,仿若鲜活之物绽放神光粼粼。 只任逍遥仍旧无惧,脚下踏步而缩地成寸,只两步便到了近前。其手中七尺大剑仿若燃火,有玲珑宝气浮现,猛地挥斩而出,掀动风岚如刀呼啸,寒光冲天。 碰撞下,寒光轻易撕裂通天大棒,势如破竹而去。 陈道才修为要比任逍遥低了一重境界,是只涅槃一重天。然其一身阴阳火焰仍旧浩瀚,忽的咆哮而出,仿若狂龙吐息,将那寒光瞬间焚成虚无,亦逼得任逍遥只能后退。 然任逍遥性情何等高傲,只两步踏定,再度冲出,大剑之上宝光粼粼,荡起刺耳剑吟之声,化剑芒通天而起,与阴阳火焰正面碰撞。 只此间,有天幕浩瀚,金光粼粼。 任天行一声暴喝,璀璨光芒自九天垂落,横跨长空而来,落于其身后,使其仿若披一金色战衣,有无尽神妙气息流转。但见金色天幕荡起涟漪波澜,自其中吐出无尽道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金钟玉塔,方鼎厚印...万般道器嶙峋各异,有无尽斑驳气息交织一方,占据天地化归手中。 而其面前,凌采薇脚下踏阴阳原图,一手阴极黑气缠绕,一手阳极白气流转。但见阴阳和合,化三千道法而出。接连碰撞间,光辉刺目,然其身形柔弱却分毫不退,只一踏步,身形化出阴阳线如游鱼而过,只瞬间便来到任天行面前。 道器翻腾,金钟罩体。 两仪自然,一法化三千。 轰然碰撞间,二人各自后退几分,皆是面上一红,又强行压下胸口逆血,拼了个不分上下。 然此间,凌采薇眼角所见,却忽的发现陆尘抱着蛮儿,就在两仪山下正仰头望来。 她还未想清楚为何陆尘如何能够将蛮儿带出,任天行口中忽的一声低喝,身后金色天幕又浮现道器接连射来,化铺天盖地之势,逼得她不得不全心应战。然此间,任天行表情变作狰狞狠辣,一身气机完全调动,那金色天幕更是荡起波澜壮阔仿若惊涛骇浪。 可怕的气机忽然降临此间,将已经收回目光的陆尘也吸引过去。 那天幕如金色长河横亘苍穹之上,但见波澜翻腾,金光汹涌。自其中,有巨大如山岳的漆黑大印缓慢而艰难的吐出。那大印承载山河大势,引万般神妙流转,通体斑驳而布满裂痕,只初现其形,便带来厚重威压,将两仪门中十万古木都压得低头。 陆尘面上一变,亦感觉到无比可怕的压力自半空袭来。 “这家伙,究竟召了什么可怕的道器出来...” 他双膝发软,近乎直接跪在地上,是肩头有山岳般的沉重,压得他只能躬身而无法直立。 凌采薇面上严肃无比,亦能感受到可怕的压力。她双手交织黑白阴阳原图,身形一转,阴阳原图骤然化作遮天之势,搅动黑白之气犹如磨盘般勾勒成型,而后轰然撞去,将那还未完全吐出的山河大印完全抵住,不许任天行将其召出。然只片刻,那阴阳磨盘便出现裂痕,是难以阻拦。 毕竟凌采薇修为弱于任天行许多,能战至如此地步,已十分可怕,而其中亦有任天行根基虚浮的原因。但凌采薇的强大与其惊艳的天赋,却不容否定。 只此瞬间,气机忽的一松,陆尘亦反应迅速,抬手便取出传送玉台,将手中灵精化开,催动其上传动道痕将面前虚空撕裂。 他未曾多做任何事,亦不曾有过其他犹豫。这六人战斗,陆尘都看入眼中,尤其两仪门主那一瞬的凝滞,更是无比清楚。他心中已经明了,是机会只此一次,陆尘亦不愿放弃,便直接抱着蛮儿大步踏入其中,再不回头。 正文 第69章 再临古墟 虚空裂缝悄然消失,而凌采薇亦将一切都看入眼中。 她瞳孔猛地收缩,无法相信陆尘竟真的会带着蛮儿一起离开,而并无任何留恋,那些话,也只是骗她。只此间,任天行身后金幕遮天,那山河大印更显出巍峨壮阔,有厚重气息压迫而来。 然凌采薇却再无任何战下去的心思,亦无比焦急,想要循着陆尘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山河大印气势磅礴,有威压若山岳沉重,逼得凌采薇无法离开。她心中恼怒,当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双手推演阴阳原图作七级浮屠塔模样凝于身前。此物艰难凝成,只其体形虚幻如若不真实,与黑白阴阳间有血色流转。 纵然虚幻,却有无穷威力。 凌采薇口中一声低喝,双手推出阴阳二气,将这七级浮屠塔猛地挥了出去,与那还未完全吐出的山河大印轰然撞在一起。气机迸发,大道纹痕破裂,那山河大印猛地一颤,竟是抵挡不住而倒退几分,有大半都重新陷入金色天幕之中,荡起涟漪无数。 但如此碰撞,那七级浮屠塔亦彻底溃散,化作阴阳二气崩碎,绽放光芒万道。 凌采薇与任天行面上都是一红,双双喷血后退。 气机放松,厚重威压消散,凌采薇再也顾不得许多,抬手取出传送玉台,以两仪道法推演虚空波动,而后凭空撕裂虚空之路,身形冲入其中。 “别跑!” 任天行面上阴沉,不愿如此放过凌采薇。他挥手收起金色天幕,几个踏步落下,在虚空裂缝彻底闭合之前,亦身形追入其中。 光景变换,有虚空裂痕凭空出现,陆尘已抱着蛮儿自其中踏出,方才松了一口气。 然未有多久,远处亦浮现虚空裂缝狰狞无比,是凌采薇与任天行接连碰撞,而自其中双双坠出。 见状,陆尘瞳孔一缩,忽的见到凌采薇抬手化阴阳两只凶兽模样猛地撞出,将任天行逼退,而后直接转身冲来。她面上狰狞,有无比的恼怒与疯狂,一双喷火的眸子始终盯着陆尘,不愿将他放过。 “该死...” 此间变故,是陆尘未曾想过。任天行乃任家圣子,纵然根基虚浮,似是依靠灵精与灵药奇草将其修为强行提升,然其本身亦拥有九罪传承之一,当有极强战力,理应能够牵制凌采薇才是。 只凌采薇实力却出乎陆尘意料,而其疯狂亦让陆尘惊讶。 气机翻腾,两亿黑白缠绕。 凌采薇还未到近前,便抬手挥出两仪气息化锁链缠绕而来。 陆尘不敢被其拿住,否则必然再无逃离机会。他身形后退,亦将浑身血气完全提了起来,几步踏出,身形若惊雷般掀起滚滚风啸之声,将那黑白锁链落在身后,向着远处冲去。 然后方,凌采薇速度更快,其身形若游鱼般划过阴阳道痕,只瞬间便追到身后。但其后方,亦有任天行追来,他也见到陆尘模样,认出是那日在洛城以断刀暗中袭杀他身后之人。 滚滚狂风呼嚎,任天行口中一声暴喝,双手化出一巨大晶莹掌印,凌空拍下,就要直接将陆尘毙命于此。 黑白气息翻腾,有三千气机沉浮。凌采薇面上冰寒,脚下连连踏出阴阳原图,于间不容发之际来到陆尘上方,双手凌空轻拂,流转两仪道法,与那晶莹掌印猛地碰撞,荡起狂流汹涌,直接将陆尘吹得飞了出去,远远砸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你拦我作甚!” 任天行瞪大眼睛,是想不通为何凌采薇满面狰狞的追杀陆尘,却又为何救他。 “你要杀他,我自然拦你!” 凌采薇冷哼一声,转头又见到陆尘吐血,面上当即一慌。 她不愿与任天行继续纠缠,身形一晃便来到陆尘身前,将其扶住,亦取出丹药为其服下。 任天行在远处见到,面上当即一愣,随即阴沉下来。 他将凌采薇与陆尘当作一路人,是串通一气在戏耍他,便不顾那二人在远处说了些什么,忽的身形一旋,于身后化出金色天幕横亘长空而来,吐出九百形状各异的道器,席卷大道气息狂涌而去。 “你跟我回去好吗?我让这个女孩离...” 凌采薇话还未说完,忽的风口一紧,不得已只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起身以双手演化两仪大道与九百道器碰撞。 接连轰响之间,风嚎如鬼哭,卷起漫天烟尘粼粼。 陆尘不理凌采薇究竟如何,只脚下一踏,抱着蛮儿借此间狂风又猛地奔逃出去。只行出不远,他便再度取出传送玉台,撕裂虚空而去。 九百碰撞绽放万丈光澜,而凌采薇与任天行亦发觉陆尘在此横渡虚空而去,是瞬间便各自收起攻势,先后追入虚空之路。只凌采薇是出于占有欲,要将陆尘留下,而任天行则为报复,要将那日在洛城的一刀之恨重新还给陆尘,将他斩杀。 此二人于虚空之路亦不停手,眼看前方陆尘近乎逃了出去,四掌一碰便分开,有气机搅得此间道痕扭曲,近乎将虚空之路震得崩溃。 陆尘心中骇然,肉身亦在承受虚空压力而近乎崩溃。然此间,虚空之路行到尽头,终究是安然脱离。而其身后两人亦各有手段,轻易便摆脱虚空威胁,踏出虚空之路。 风起波澜,吹起白尘漫天,遮蔽视线。 光晕流转,有大道之音靡靡,绽放金光通天。道法万千,仙池金莲,十万金光闪烁作莹莹之姿,飘然于此间烟尘之中。肉眼所见,有一方清明之地,而那七级浮屠塔则荡起神妙无尽,化出金色的古刹坐落此间,似有千佛诵经,万道长吟。 古墟,浮屠塔! 虚空之路被凌采薇与任天行碰撞气息搅动,道痕扭曲,将方向都彻底改变。原本向南的虚空之路,如今于半途扭曲而来到西方的古墟所在,是任谁也没有想到之事。 曾经弟子大会出现诡异,将此间万般嶙峋尽数化作齑粉消散。如今两年已过,却仍旧有无数惨白的粉尘停留此间。而今风起,陆尘再度回到故地,那七级浮屠塔也似是察觉陆尘到来,如那日一般荡起金光涟漪。唯一不同则是那日有古刹化作金色光点飘散,而如今有金色光点转化古刹再度现世。 古之宝刹,是佛陀修行之处。 诸子百家盛行的东盛为何会有古刹存在,无人可知,是断古前便有古墟在此。而其中深处,亦从来无人能够进入。若非那日弟子大会出了老鬼这一变故,将此间一切化作乌有,亦不会有人知晓此间竟有一七级浮屠塔坐落。而如今,便连本该消失的古刹也再度浮现。 陆尘身形正于其中,行在古刹之间,慌忙逃窜。 然古刹虚幻,凌采薇与任天行能够清楚的见到陆尘身形,只稍愣片刻便双双追了下来,不去考虑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只二人所欲不同,又接连出手将对方牵制,与此间金莲仙池之中,搅动波澜起伏。 陆尘不理会这两人究竟要如何,只一心想要将其摆脱。 那日有七级浮屠塔显化怪异,是此间古刹所有气机的中心,会因他而显化莫名。陆尘知晓自己纵然再度踏入虚空之路,凌采薇与任天行也会追来,此二人对碰亦会使得道痕扭曲,将虚空之路震出波澜。若万一不慎到了何处险境,亦或虚空之路崩塌,必然有着极大凶险。 如今,陆尘只能将所有希望放在那七级浮屠塔上。 只片刻,陆尘便行过古刹,来到浮屠塔下。然抬头所见,曾经立于浮屠塔顶的斑驳古钟却已经不在,纵然碎块都未曾留下。 这两年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到过这七级浮屠塔前。浮屠塔沉重无比,立于此间,无人能够撼动,而其上古钟究竟去了何处,陆尘亦不知晓。 那日老鬼一拳轰破了古钟,只留下碎块,陆尘未曾见到。而此两年间有许多人到此,亦曾为那古钟碎块起过许多争斗,最终将所有碎块各自取走,只留这等同无用却内藏无尽玄妙的七级浮屠塔仍旧立于此间。 “浮屠塔,你若是真有灵,就助我将那二人镇压片刻,至少能够让我安然踏上虚空之路也好!” 陆尘顾不得许多,急急的冲着这浮屠塔道了一声。然回头所见,凌采薇与任天行已经追到身后近前,两人又是四掌对碰,有道痕破碎,掀起气机无数,狂风如刀,吹的陆尘只能躲在浮屠塔后,亦避免怀中蛮儿承受不住。 只他有心借浮屠塔镇压二人,但浮屠塔却始终平静。 其身有金光飘渺,显化金色光点流转,若莹莹之虫飞舞。然浮屠塔气机深沉而晦涩,却始终未做任何事情,并不听从陆尘请求,只显化此间古刹坐落,似遗世而独立,不问凡尘。 大道之音靡靡,似远似近,飘忽不定。 陆尘心中气急,又忽的想起命渊间烙印金字便是由此塔中得到,便催动体内血气拂过金字荡起金光粼粼。只此间,他眼神忽的一滞,似魂魄出窍,而其一身如镀纯金,显化百丈金身于天地间挺立,是气机勾动七级浮屠塔而显化。然此金身虚影,却并非陆尘模样,反而光头大肚,如传说中的佛陀一般,慈眉善目。其虚幻的眸中有三千大千世界演化,无欲无求,一眼过凡尘。 气机波动,有金光贯霄汉,浩荡两万山水关。 万般生衍,万般破灭... 生死一春秋,荒处挽风留。 正文 第70章 有公子一人,踏歌来 气机勾动大道流转,风停,云静,有无尽神妙于此间生灭。 荒芜的大地有生机勃勃喷发,惨白的粉尘凝滞在空中不起不落。绿意绽放一点玉润,顶着些许晶莹的水珠自地下破土而生。只一瞬恍惚,放眼所及之处遍地染春晖。 金光拂过,荡漾仿若一片金色的海洋。 与其中,凌采薇与任天行再无法动弹分毫,仿若被金光凝固在空中。这二人瞳孔收缩,有深深的震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束缚。只此间,陆尘身上所化百丈佛陀金身缓缓抬头,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它抬手,点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流转,将此间的一切都恢复正常,却唯独金光中的凌采薇与任天行仍旧无法动弹。 风再起,云再流,吹起惨白的粉尘飘散。 入眼之处,有覆盖方圆两百里的绿意开始疯长,只顷刻便化作野草遍地,巨木参天之姿。古刹流转金光,缓缓沉寂,化作原本该有的古朴模样,于莫名的虚无之间,有晨钟暮鼓之声回荡,有郎朗诵经之声流转,有木鱼清脆之声绕梁。虚幻的人影行走于古刹回廊中,是念佛的僧人,匆匆的过客,而后一道血红的神光忽的自长空之外轰然落下,将此间一切都化作废墟。 生灵尽灭,唯有一扫地的枯瘦老僧立于此间。 他仰头望去,许久,摇头一叹,手中持着已经破败的扫把缓缓来到七级浮屠塔前。但闻钟声响起,一金身佛陀自其中显化,那老僧便虔诚的跪拜下去,再不起身。风起,吹动金光,就此飘散。 一晃许多年,此间废墟中有人来。 他一身白袍染血,眸光如刀,两步踏下便自天边到了近前。 此人仰头,望着那斑驳古钟,怔怔出神。过许久,他才低头,又看向此间七级浮屠塔前那几乎不可见的一处凹陷,是老僧跪了不知多久留下的痕迹。矮身,轻拂,无喜无悲;起身,上前,姿态张狂。他手指绽放金光染血,烙印大道痕迹,书写古老字体。 “人间善恶不辩,我当一刀断天!匆匆人世四百年,哪得闲看凭栏?只苦海无涯,叹回头无岸...” 末了,此人褪去染血的一身白袍,换上漆黑的长衫,转身离去,留一声长啸震动山河破碎,留下无尽煞气沉浮,搅动气机破碎,撕破古木野草,将一切都化作沧桑与狰狞。 风起,金光飘散,万般演化,有匆匆岁月流过。 又一人,踏空而来,只挥袖便轻易扫去此间不散的煞气,而后才到了七级浮屠塔前。他立于此间,仰头所望,能见金光浮动,再化那佛陀金身立于天地之间。而其身前,那老僧的身影亦化作虚幻浮现。 此人看了许久,唇角忽的勾起笑意,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渡化老僧留于此间执念。而后上前,手指亦绽放金光,却未曾染血,书写大道古经烙印其上。然字体流转,气机浮动,那一个又一个金字飘散又凝实,化作一首诗词没入七级浮屠塔中。 “修道难堪天命,悟法需是真经,喜乐悲欢缘无定,一笑苦海平。袈裟亦无清静,不过一场伶仃,看得万丈红尘过,世间本狰狞。” 他仰头,一笑,将佛陀化归虚无,而后一跃来到七级浮屠塔顶,抬手握拳,撞古钟荡出浑厚之音,遥遥传递出去。 风起烟尘,湮灭万般。 七级浮屠塔亘古长存,于烟尘中有人追寻痕迹到此。他一身污秽脏乱,疯癫如魔,每日每夜不过出神也或嚎哭,疯癫如魔人,停留此间,有春秋无度,最终抬手催起如今无人可再撼动的浮屠塔将自身镇压。 此间过往,不知流年几许,有多少人曾经到过此地,却终究徒留一声长叹,转身离开。 那许多人中,凌采薇与任天行清楚的见到一人血气蛮横,化九尊狂龙缠绕周身,可将万千大道都毁灭。 秦家,九龙大圣。 他在此间自言自语了些什么,似是想要留下曾经到过的痕迹,却最终失败而不得不就此离去。 烟尘吹散,那百丈佛陀金身再度浮现,仍旧慈眉善目,缓缓收回那一指金光。 时间,仿佛在回溯。 金光消敛,重新没入陆尘体内,而其眼眸亦恢复神采,有复杂与莫名的伤痛交织,似是同样能够见到先前的一切。两万里金光消散,原本可见的古木参天亦再归虚无,仍是先前模样,有沧桑之气扑面而来。 粉尘起落,不过荒芜一片。 他抬头所见,凌采薇与任天行正出神,当即反应过来,再顾不得许多,抬手取出传送玉台,撕裂虚空之路就此离开。 气机波动,惊醒了沉思中的凌采薇与任天行。他二人面上一变,连忙追入虚空之路。 只先前所见,却让二人心中复杂难言,亦知晓是所有一切皆因陆尘而起。他身上还有许多秘密未曾显露,只怕其本身亦并不知晓。 如此异变,让任天行再没有了出手的打算,只想要追上陆尘,将其拿下。 那七级浮屠塔牵扯着许多秘密,而任天行生在任家,亦为任家表面的圣子,自然知晓许多外人不明之事。先前有两人于七级浮屠塔烙印金字,纵然其面容并不真切,但任天行仍旧认出。 那一身白袍染血者,便是血天大圣。 而后来者,则是天选大圣。 已被抹去了所有痕迹的断古前,这两位曾留下不同传奇的人物,生在同一时代的争锋,是真正的传奇。他们破去衰败而起盛世,又破去盛世而成一断古...血天大圣留下了炼体的兴盛之路,天选大圣留下了修行者的侠义本心。而这两位早已离开的传奇,又与陆尘有着怎样的关系... 想不通。 凌采薇并不在意这些,她只盯着前方奔逃的陆尘,心中有执念,要将他带回去。血天大圣也好,天选大圣也罢,与她并无任何关系。她在意的,就只陆尘而已,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入眼中。 一人逃,两人追,再未生出任何波澜。 陆尘亦不敢有分毫大意,是自虚空之路踏出,便瞬间再度开启虚空裂缝,踏入其中。 一路南行,跨越山河匆匆。 接连六次横渡虚空之后,陆尘面上终于露出了慌张。 秦方说过,若逃到公孙家与秦家所在,他自可保其安然无恙。然他对掌控虚空之路并不精通,是此间六次落下,已经到了公孙家与秦家所在附近,遥遥能够见到有三千殿宇悬浮空中,辉霞纷呈。然此间距离,却仍旧不短,只以双腿奔行,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到其近前。 若换做他人,再度撕裂虚空掌控横渡距离便可,但陆尘却并不知应该如何才行。 再次横渡虚空,只会到极远之处。 身后,凌采薇与任天行双双冲出虚空之路,已经追了上来。 陆尘已经再无思考时间,只能亡命般奔逃。而其亦调动一身血气狂涌翻腾,双眸隐现血丝,身形迅速向着远处而去,带起风声如滚滚惊雷。 然相比之下,凌采薇与任天行速度却更快许多。 那任天行眸光冷冽,脚下缩地成寸,只两步便落在陆尘身前,拦住其去路。而凌采薇则身形化出阴阳曲线,转瞬便到了其身后三丈处。 “狗儿,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那个女孩我送她离开,只要你愿意,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要走,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很多的东西!不要逃了,行吗?跟我回去吧,我真的就只有你了...” 凌采薇急急开口,又上前几分。 只任天行却忽的冷哼一声,一言不发,抬手便化出一晶莹大手凌空抓来,要直接将陆尘镇压,便连同虚弱的蛮儿也一起囊括其中。 见状,陆尘瞳孔收缩,正欲取出钢刀反抗,却忽的见到眼前有身形一晃,凌采薇便已经到了近前。她素指于虚空勾勒黑白两仪道痕,演化一株参天古木疯长,与那晶莹大手轰然碰撞,双双破灭。 然凌采薇毕竟修为更弱,虽挡住任天行一击,却也面上忽的惨白,连连后退,口角溢出血迹。 “凌采薇,你还要阻拦我!” 任天行面上难看,狭长的眸中有狠厉的寒光闪过,而其身后骤然化出遮天金幕,吐出道器无数,汹涌而来。 他仰仗金幕有无穷之力,一身气息亦不曾有过分毫衰减,气势更盛。然凌采薇却并无这般本事,先前几番争斗,已将她一身气力耗去大半,只能勉强抵抗几分,而后便拉起陆尘后退,躲过许多道器的镇压。 “任天行,你若敢伤他分毫,我必然取你性命!” 凌采薇尖叫一声,满面狰狞。她一身黑纹白裙起落间,忽的取出一黑白长剑荡起两仪之气缠绕其上。剑身轻颤,凌空飞舞,转而化作一黑一白两柄剑刃缠绕她与陆尘身旁,衍生阴阳原图将周身笼罩,接连抗住数件道器轰击。 然任天行气势不落,手势一变,身后天幕更吐出道器无数,有斑驳的气息纠结缠绕。 “取我性命?呵,笑话!但我要的是你身后那狗脸面具的修士,你若阻我,我便先杀你,再将他镇压!” 他大笑一声,眸中满是森寒,催动无数道器轰然砸落。 凌采薇面上一变,只能尽力催动黑白两仪剑刃防御,却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毕竟二人修为差距不小,而任天行又有那金色天幕做后盾,一身灵力无穷尽之时,可肆意挥洒。 远处,忽的有光影一晃,化蒙蒙白光飘然而来,似缓实急,于间不容发之际来到凌采薇与陆尘身前,将那许多道器轻易便挡了下来。 有公子一人,悠然,一袭白袍绣青松,洒然吟歌踏清风。 朗朗之音,遥遥而来。 “我是寻常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云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函阳。” 正文 第71章 谁可伤他?! 朦朦清光,卷长风,舒流云,一曲高歌肆轻狂。 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有一身书生气,踏潇洒而来。待声音落下,便到了近前,手中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一面书他口中先前所吟长歌,一面画青山巍峨,绿水长流。他施施然站在陆尘与凌采薇身前,面上含笑,仰头看着任天行。 “公孙兄?!” 陆尘面上露出惊讶,而凌采薇亦面露错愕之色。 金色光幕璀璨,是秘法天藏,荡漾如金海起波涛。而其下,任天行面上并不好看,亦无比警惕。 “公孙凉,你也要拦我?” “自然要拦你。” 公孙凉唇角笑意温润,一身气息中正而浩然,若云卷云舒般自在。 他的出现,是纵然陆尘也未曾想到。此行来到公孙家与秦家所在附近,陆尘原本心中还道大概会是秦方携带滚滚长雷狂吼而来,却不知为何,来的人不是那蛮兽秦方,反而是公孙凉。 凌采薇与任天行面上颇多古怪,想不通为何公孙凉竟会在此刻出现。 陆尘一路来到此处,落地时,任天行心中便有了些许不安的感觉,毕竟那日在洛城,正是秦方不知出于何意将陆尘带走。他原本还道大概是秦方要抢夺断刀,然后来却听闻陆尘安然无恙的回到两仪门,这才与门中太上长老一起杀来。一为报那一刀仇,二为寻探断刀所在。 先前由两仪门主口中得知,断刀,大概就是两仪门,而并未被秦方夺走,故而两方才会大打出手。然如今,陆尘有着选定的目标而来到此间,乃至落地后再不曾继续横渡虚空,反而向着公孙家与秦家所在仓惶奔逃,更确定了任天行心中想法。 陆尘,与秦家有些关系。 然公孙家秦家,却总是公孙家在前,而秦家在后,是此两家联盟,公孙家为主,而秦家为辅。秦家,本就并非善主,若牵扯到公孙家,事情则会变得更加麻烦。 任天行最不愿见到如今局面,却仍旧是见到了。 公孙凉的出现,让他已经明白,今日之事,难为。 “公孙兄,在下实在想不通为何你会为了这一寻常修士而特意出现。莫说那所谓的侠义之心,不过只是笑话罢了,在下也自然不会信这般说辞。但你若今日能给出一个足以让在下信服的理由,我便不再追求他曾经过错,又能如何。” 任天行平复下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恼怒,亦将态度放得恭谨一些。 然公孙凉却只笑着摇头,并未说话,是仍旧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 轰! 天地间一声巨响,漆黑的虚空裂缝自不远处狰狞浮现,然其中之人还未踏出,却已有张狂笑声率先而来。 “理由?何须理由!我秦方要护的人,你们哪个敢动!” 声若滚滚雷鸣惊动,自秦方自虚空之路中策马而来。其胯下麟马雄赳气昂,威武不凡,而秦方跨坐其上,一身锁子黑甲,手中大戟扛在肩头,只将将现身,便有澎湃的血气长流引乌黑的三条狂龙搅动四方。但见风云涌动,尘沙漫天,秦方双眸绽出火光,笑声狂傲,若俯视般居空看来。 闻言,任天行面上更沉几分。 “秦方...” 那日洛城之事,亦有秦方的原因在内。 若非此人张狂无度,在洛城中不问缘由便嚣张出手,要引任逍遥与之甘畅一战,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真要说起来,他与秦方之间也有着不小的仇恨。自然,不过是任天行一意如此,秦方却是从未曾将其放入眼中。 秘法天藏又如何,一个不过用灵药奇草强行堆起来的药罐子罢了,也就只堪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任家圣子,任天行。 秦方看他一眼,亦冷笑一声,又转而看向凌采薇,眯起眼睛。 “你就是凌采薇?” “是。” 凌采薇不敢大意,双眸满是警惕,亦将陆尘完全护在身后。她不理会面前三人究竟有何因果交错,只想着如何能将陆尘带回去而已。 这个病态的女人,已彻底变成另外一人。 “长得还不错,只可惜心肠太毒了些。” 秦方冷哼一声,见到凌采薇动作,眸中闪过些许意外。 “世间缘起缘落,万般莫测,然此人生一世,不如意有十之八九。二位,我兄弟二人受人之托要保陆尘,是已经答应下来不好反悔。如此,便请回吧,以和为贵。” 公孙凉笑意温润,面上笑意始终如此。 然这云淡风轻之下,却藏着太多自傲与自信。如此,又如何?公孙凉与秦方有足够的实力说出这番话,亦有足够把握能够保下陆尘无恙。面前之敌,不过一根基虚浮的任天行,一身乏力竭的凌采薇,仅此而已。 此言一出,是任天行与凌采薇面上都猛地沉了下来。 任天行一言不发,只狭长的眸中有许多寒光闪烁。凌采薇只护着陆尘,警惕无比。 “怎么,我凉哥已经说了以和为贵,你二人莫非不愿,非要打一场才行?” 秦方冷笑一声,目光始终盯着凌采薇。 他对凌采薇没有丝毫好感,不过红粉骷髅,是内里糟粕,只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 “再给你们三息时间,若不走,便永远都不要走了!” “任家圣子真真假假,没意思。” 公孙凉亦开口,是盯着立于半空之上的任天行。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秦方与公孙凉的威逼,让任天行与凌采薇面上更加难看。这兄弟二人不愿出手引起争端,却并非不敢出手。他二人要护陆尘,是铁板钉钉之事,不容分毫退让。 “一...” “二...” 秦方眸中闪过寒光,扛在肩头的大戟轻轻一颤,忽的迸发乌光粼粼,化作三条狂龙流转。他一身锁子黑甲被气息搅动,碰撞之间发出些许声响,是有厚重与狂野气息显露。 “三!” 此人性情从来狂野,亦不会在乎许多。 三息已过,秦方悍然出手。 那大戟搅动风云,化乌光如狂龙,猛地自长空斩下,其威势可撼动山岳,似要斩山断水一般,有无穷威力。 公孙凉摇头一叹,手中折扇轻轻一挥,有清光流转化山水大势自苍穹垂下,要将任天行直接镇压。然其稍有留手,而并未如秦方一般赶尽杀绝。 风起萧萧,沙尘漫天。 陆尘亦抓住时机,猛地自凌采薇手中挣脱,一拳自内部而将那黑白双剑轰破,迅速飞逃出去。凌采薇稍愣片刻,听得黑白双剑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时才反应过来。她面上陡然变作惨白,乃至一时间愣在原地,目光追着陆尘身形一路远去,连同上空秦方已经斩来完全忘记。 然此间,又有虚空裂缝狰狞浮现,是黑白两仪之气自其中迸发,化阴阳原图遮天蔽日,有磅礴威压自苍穹之上笼罩而来,化出一巨大的阴阳磨盘,有凛然杀机。 秦方瞳孔收缩,亦感受到威胁气息,手中大戟轰然一绞,变了去向,掀起乌黑的狂龙与那阴阳磨盘轰然对碰,迸发气机万道,双双炸裂。三千罡芒直冲霄汉,风哮如兽吼,似鬼哭,但见其中更有阴阳锁链刺穿灵雾而来,仿若游蛇,变幻莫测,逼得秦方不得不连连后退。 然只退出两步,他口中忽的暴喝一声,手中大戟作横扫千军之势,悍然将那阴阳锁链砸成粉碎。 再看时,两仪圣子陈道才已踏出虚空裂缝,一手拢下阴阳黑白气息,正在凌采薇身旁助其恢复。 “秦方我来对付,你去追陆尘。还有,那个女孩不能丢!若只陆尘被你抓回来,你应该知道后果。” 陈道才冷哼一声,挥手撤去阴阳黑白气息,任凭凌采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追着陆尘逃离的方向而去。 秦方有意要阻拦,却忽的又见陈道才双手推出阴阳二气,化一尊黑白斑驳的宝塔镇压而来,气机莫名,有庞大压力。如此道法之神妙,秦方不得已只能停步,挥舞大戟来对抗那黑白宝塔。轰然碰撞之间,狂流翻腾,席卷漫天烟尘。 只一旁,凌采薇方才冲出不远,忽有清光飘然而来,似缓实急,轻易便将其笼罩,拘禁在原地动弹不得。 公孙凉面上笑意不变,手中折扇轻轻拍打胸前,仍是云淡风轻一般。 “凉兄,如此镇压我任家圣子,可是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莫非,公孙家与秦家势大,是想要开战了?” 任逍遥是先前跟随陈道才身后而来,此间正立于长空之上,身后虚空裂缝缓缓愈合,归于平静。他手中提着七尺大剑,一身血气翻腾,双眸冰寒如剑刃般锐利,转而盯着公孙凉。 而公孙凉身前,那青山长河之象,已压迫金色天幕彻底扭曲成一团,其中正包裹着任天行身躯,躲藏其中。青山长河恍若另一片天地,有道痕流转其中,挥洒朦胧宝光,是以一方天地大势将任天行镇压其中,无法逃脱。 凭任天行的本事,连挣扎都做不到。 “在下,亦不愿如此。” 公孙凉看了一眼任逍遥,唇角笑意仍旧不变。只此间,远处那隐约可见的三千宫阙悬浮之地,有金光骤然射来。 临到不远处,方可看得清晰,是身有豹纹,头有牛角,通体金光迷蒙如同火烧,面目神骏威武,便是当初陆尘与公孙凉初次相逢时,其所乘之兽,名金狡。然金狡却并未到近前,只追上逃到远处的陆尘,而将其与蛮儿一同负于背上,转而踏空,径直回去了公孙家秦家所在。 见状,原本还在挣扎的凌采薇面上忽的一白,瞳孔亦缩成针芒,愣在原地。待其反应过来,便越发疯狂的挣扎,想要破开清光拘禁,去追回陆尘。 任逍遥眉头也轻轻一皱,连同正与秦方打得不可开交的陈道才面上也猛地沉了下来。 公孙凉唇角笑意缓缓扩大,似是早已算过一切。 他目光缓缓扫过周遭,见到金幕包裹的任天行,见到疯狂挣扎的凌采薇,见到眉头轻蹙的任逍遥,见到与秦方暂止干戈的陈道才。 公子如玉,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我兄弟二人在此,若要护得陆尘无恙...” 秦方猛地踏前一步,一身血气如龙,战意凛然,横目瞪如铜铃,狂野如蛮兽。 “谁可伤他?!” 正文 第72章 幸也不幸(求收藏求推荐) “人言公孙家圣子名单字凉,是凉心凉性可谋御天下事...” 任逍遥看着公孙凉,面上依旧冷硬。 “如你这般多智近妖的人物,且不说修为如何,是单凭料事于先机,便于此般天下无不可行之事。你我二人交情甚浅,故而我过去未曾见过你这般本事,却不想,第一次见识却在这种情况下。但你究竟如何算得如此,可否解惑?” “过奖。” 公孙凉微微颔首,手中折扇亦啪的一声合起。 “任家此行所欲,不过断刀。而你任家上下自来傲慢张狂,是不将天下人放入眼中,更不会将两仪门这等小势力放入眼中。故而,纵然要强夺断刀,也不会去很多人。任天行生性阴狠,为报洛城一刀之仇,必然会去。而你任逍遥本为炼体强者,那断刀,更是你所欲之物,亦必然会去。如此,已二人,再有一任家太上长老,便差不多了,最多再随行一寻常长老而已。” 他踱步上前,面上含笑,眸中闪烁光彩,慑人心魄。 “两仪门中上下所为,同样为断刀,乃至为此而让凌采薇牺牲自我,引诱陆尘上钩,进入两仪门中。而后出现许多变故,亦有两仪门为图断刀,残杀陆尘村中上下百余口人,心性狠辣。然在下推测,断刀到手,凌采薇便成了弃子,观其心性所定,必然恨极生情,欲要将陆尘霸占在身旁以作最后的精神寄托。此疯女,当是陆尘唯一生路。而你两家为断刀之事,必然大打出手,是太上长老对两仪门主,你任逍遥对陈道才这一卧龙之辈,任天行此般根基虚浮者对凌采薇。若此间陆尘借乱逃脱,凌采薇必定发狂追来,任天行紧随其后...” 说着,公孙凉忽的以手中折扇敲了敲额头,将眼睛眯起。 “任家有表面圣子任天行,不能出事,故而你任逍遥必会推演虚空波动,跟随其后追来。两仪圣子陈道才亦不会轻易罢手,当追你而来。陆尘一路行至此间,当是先有凌采薇与任天行现身,而后是你任逍遥,最后则为陈道才。可惜,在下仍旧错了一步。然若我所料不错,其中变故,当是陆尘怀中那气息奄奄的女孩...呵,好一个罕见的鼎炉体质。” 他抬头,目光却转向陈道才,面上笑意变作深沉。 只此一番推论,让除却秦方外的众人都惊得愣在原地。那任逍遥当先反应过来,原本冷硬的面上露出钦佩之色,亦将手中七尺大剑收了起来,鼓掌赞叹。 “好一个公孙公子,好一个多智近妖,佩服!” 他眸光闪烁,顿了片刻,方才踏步来到近前,抬手以五指将那青山绿水之象撕裂,救得任天行脱离镇压。只任天行先前被镇压其中,并不知外界之事,正欲出手,却被任天行一声喝令止住,而不敢妄动。 “在下一生自傲,从未佩服他人。公孙凉,你是第一个。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任天行又看一眼公孙凉,忽的冷笑一声,将“指教”二字加重了语气,而后便拉起任天行便直接催动传送玉台,就此离开。 气机消湮,然公孙凉并未理会任家二人究竟如何,只始终将目光放在陈道才的身上。 “陈道才,你可真是一个让我都看不透的人。天赋,机缘,心性...” 公孙凉眯起眼睛,眸中有寒光闪烁。 然陈道才却并未多说任何,只冷哼一声,是明了如今之事不可再为。陆尘与蛮儿已被公孙凉身旁奇兽带走,进入公孙家秦家之地,彻底断绝了任何意外与可能。 纵然两仪门主在此,也不能攻入公孙家秦家所在,除非两仪门想要就此由这世上除名。 “放了她,我们自会离开。” 陈道才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自然。” 公孙凉只应一声,随手一挥,那笼罩着凌采薇的清光便就此消散。然陈道才有意离开,凌采薇却如同疯了一般,猛地便冲出去,是真的要凭其微末的本事直接杀入公孙家秦家,将陆尘带来。 然此间,陈道才却忽的挥手化出两仪黑白匹练,径直将如疯如魔的凌采薇拘禁到身旁,任凭其如何嘶吼喊叫,都不能挣脱。 “见笑了。” 陈道才眉头微蹙,眸中亦露出厌恶与不耐,一记手刀斩在凌采薇脖颈上,将其打昏过去。 对此,公孙凉并无任何意外。 凌采薇如何心性,已被他猜的一清二楚,是做出任何事情都在其推断之中,并无任何意外。 “两仪圣子陈道才...我很期待你日后的表现。两仪门,这个没落了太久的门派,终于也不甘寂寞了。” 他轻笑一声,而后便招呼秦方转身离去。 原处,陈道才面上微沉,盯着渐行渐远的公孙凉背影,眸中闪烁寒光交织。他牙齿咬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终究无可奈何,只能如任家二人一般,以传送玉台开辟虚空之路,横渡离去。 追杀波澜,就此止休,然两仪门中断刀之争究竟如何,却仍旧未有一个定数。 断刀归属如何,公孙凉并无任何兴趣。 此物乃血天大圣手中之刀,纵然断裂,亦有无穷威力,而其本身在陆尘手中便已数次绽放光辉,更由洛城一事,为天下皆知。纵然任家不愿消息流传出去,却也不能限制如此多人的口舌,避免不得。 风雨欲来,身怀断刀者,则为众矢之的。 天下多少修士沉沦七情六欲之中而不可自拔,为断刀,必然起风雨,且是腥风血雨。然此,又能如何,不过一叹罢了。 “天选大圣曾挥手抹去诸多不该存于世间的痕迹,造就一断古,唯留一言道:修行者,当有侠义之心,忠肝赤胆,是天道所欲;而不善者,是天道所弃。断古后有大世起,只因天选大圣一言,出过多少侠义之辈以成大圣。然如今,却有太多人忘了这些,反而迷了本心,不堪造化。” 公孙凉轻叹一声,与秦方一道踏入三千宫阙之中。 对此,秦方只撇嘴,说不出一二。 “我就一浑人,也别跟我说什么侠义之心,那些东西我理解不了。我只道生为男人,就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便好,随心所欲又有何不可?” 闻言,公孙凉不禁摇头一笑。 “你说的,与我说的,并非一回事。” 秦方好随心所欲,然其心性不恶,随心所欲不过其活过一世的态度罢了。此人不为世间污秽所污,有好战之血,亦有生而如此的丹心,公孙凉又如何不知。 如此,便未再多说。 如此,便好。 只行了片刻,入得三千宫阙之一,遥遥可见一片琼楼玉宇,山水相依。而其中,陆尘正以一身血气,助蛮儿体内伤势恢复,一侧的金狡则自顾卧在草地上休息。 “陆兄弟,好久不见。” 公孙凉与秦方踏空而来,行到近前,直接取出一枚丹药递了过去。 “给她服下吧,对这般皮肉伤势有极大的好处。” “多谢!” 陆尘并未犹豫,亦不曾矫情,径直接了过来,喂入蛮儿口中。 而其面上惨白,一身染血,先前又承受许多波折,额头满是冷汗。丹药入口,化清气流转,只片刻,蛮儿神色便恢复正常,起伏不定的气息亦归于平静。 “陆尘哥哥...” 她张嘴叫了一声,又见到立于一侧的公孙凉与秦方,面上露出些许疑惑,而后又很快慌张起来。 然陆尘正欲说些什么时,公孙凉却忽的上前一步,开口将其打断。 “我二人与陆兄弟乃旧识,此处便是我家,你安心就是。但你身上伤势太重,不好继续劳累,还是好生修养为上。金狡...” 公孙凉叫了一声,那卧在一侧的金狡亦听话上前。 “送姑娘去楼阁中休息,好生照料。若她伤了一根毫发,唯你是问!” “吼...” 那金狡低头吼了一声,似是答应下来,而后便咬住神色慌张的蛮儿衣领,将其放在背后,驮着她去了后方的楼阁之中。 陆尘心中有疑惑,却并未阻拦,安抚过蛮儿之后,又目送金狡带她进入楼阁,而后才转头看向公孙凉,眸中露出询问的神色。 “这姑娘...还是尽快送她离开为上。最好,今夜便走。” 公孙凉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闻言,不止陆尘,秦方也是一愣。 “凉哥,这姑娘一身伤势如此严重,先前又经历那般波折,如何能够再承受奔波?何况她就在此处又如何,难不成任家和两仪门的那些家伙,还真的敢杀入此间?” “自然不是。” 公孙凉摇头,眸中闪过隐晦的精光。 “这姑娘,若我未曾看错,应该是一罕见的鼎炉体质,能吸收灵气凝练可催化的圣精,便是内丹...陆兄弟,这姑娘,于你如何?” “她是我在山村中邻家的女儿,与我一起长大,视如亲妹。” 陆尘早已知晓蛮儿体质,如今公孙凉再度提起,他心中亦多了些警惕。 “公孙兄,你所担心的,可是蛮儿体质的问题?” “是...” 公孙凉点头,而一侧秦方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二人。 “内丹?她是那种能凝练内丹的体质?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 公孙凉苦笑一声,对秦方此般有些无可奈何。这蛮人,脑中就只有打架修炼,其他方面则差了太多。便如他先前带来的念尘,便是非比寻常的体质。而那般体质有明显不同,若有些眼力者轻易便可看出,但偏偏秦方就未曾认出,也因此而被秦家老辈人物嘲笑许久。 “这般体制,万万人中难觅其一,是天大的幸运,也是天大的不幸。说幸运,便是若其以独特之法修行,进展之迅速,非天下人所能及,纵然何等体质也需得甘拜下风。然不幸...陆兄弟,你应该已经知晓才是,那陈道才,便是贪图其体质凝练而成的内丹,故而才会追来。” 正文 第73章 陆念尘 公孙凉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如蛮儿一般的体质,是天下万千修士所觊觎的存在,而其本身一旦培养成型,便如一活着的圣精。 纵然只可取内丹一次,却也足以让许多人为此疯狂。 “凉哥,你担心的莫非是...” 秦方浓眉锁紧,面上亦露出些许凝重之色。 “我公孙家与秦家所在,有许多眼力卓绝的人物,一旦被他们见到那位姑娘的体质,难免不会有人心生贪婪。我兄弟二人不会贪图如何,但人心隔肚皮,是表面难以看清。而我公孙家与秦家之人有十分庞杂,便如我也不能将所有人都尽数掌握。若一旦有人起了贪心,必然是极大的麻烦。” 公孙凉亦在不断的思考应该如何行事。 蛮儿这个意外的存在,是将许多事情的麻烦性瞬间扩大了无数倍。若只陆尘在此,并无妨碍,毕竟他身上再无任何宝物,是唯一的断刀已经被两仪门夺走。那翠叶令牌,如今仍旧在秦方手中,并未交与任何人,而若无陆尘嘱托,有玲珑宝树坐镇的明月长生殿也并非任何人都能觊觎。 然如今,蛮儿却成了陆尘不能停留此处的麻烦。 “你说的不就是公孙墨语那个蛇蝎老太婆么,还有我秦家的三祖秦克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个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会得到该有的报应!” 秦方冷哼一声,直接点名道姓的说出公孙凉所担忧的人物,而并无任何忌讳。 对此,公孙凉并未说些什么,亦未曾责怪秦方辱骂两位长辈。这二人究竟如何,公孙凉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他对整个公孙家与秦家上下大部分事情都了如指掌,纵然并未掌握所有人的信息,却也不差多少。 而公孙墨语与秦克雄二人暗地里做过何事,公孙凉心中亦十分清楚。 “这二人,会觊觎蛮儿的体质?” 陆尘眸中露出警惕之色,目光亦扫过周遭。 “两位老祖所居之处在中心范围,先前金狡带你与那位姑娘进入此间宫阙,他们应当并未被发现才是。但你与那位姑娘并非我公孙家秦家之人,必然会有人前来查看。若不尽早离去,那位姑娘的体质必然会暴露出去。若被那两位老祖知道,按其心性,必然会选择出手。” 公孙凉感叹一声,连连摇头。 “能否瞒过,如今还是未知数,毕竟先前你来到此处时以撕裂虚空产生了许多波动,不知是否已经有人注意到,所以还是尽快让你与那位姑娘一起离开为上。今夜子时,我便将一切都安排好,让你与那位姑娘离去。” 言罢,公孙凉便告辞,而后转身离去,要安排陆尘与蛮儿离开的事情。在那之前,蛮儿一身的伤势也需要恢复,否则接连经受波折,说不得会留下难以愈合的暗伤。 不消片刻,便有公孙凉信得过的药师前来此处,进入那楼阁为蛮儿诊断伤势,亦配出了合适的药方助蛮儿尽快恢复。至少,让其能够恢复到可自由行动的程度,不会因舟车劳顿而承受不住。 公孙凉已经有了打算,是附近之处不能再轻易横渡虚空。横渡虚空时,传送玉台撕裂虚空,产生的波动未免太强,一旦被人发现,传入那两位老祖耳中,说不得会由此而直接追去。如今之法,当是悄无声息的离开,瞒过此间所有人,待得到了远处再行横渡虚空。 对此,陆尘并无异议。 公孙凉有多智近妖的称号,考虑周全,而其亦无害人之心,陆尘便放心将一切都交给他。 “秦方,我爹娘如今在何处?” 待得公孙凉与那药师离开,陆尘这才问起了陆彦明二人的事情。 闻言,秦方当即一笑。 “你尽管放心就是,我秦方言而有信,自然不会害了你的爹娘。不过他们如今不在此处,而是在玄黄城城外的一家酒馆里...” 待得听过前后因由,陆尘也终于明了。 那公孙家老祖是一响当当的人物,当初仰仗一手医毒之术,横行天下,杀过不知多少恶人,救过不知多少生灵。只其年岁已大,对万事万物都看得开了,便自行寻到那玄黄城的城外,开了一家酒馆,平日便做些小生意,亦顺便救死扶伤,有侠义医心,不会枉害他人性命。陆彦明二人就在那里,只如今噬心蛊解除,身体虚弱,不易劳顿,故而才会留在那里修养。 而有那般人物坐镇,陆彦明二人安危自然不必担忧。 “如此...简直无以为报。” 陆尘放心下来,是救治父母的大恩,极其看重,当即便要跪谢,却被秦方拉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说跪就跪,你这人真是要气死我!” 秦方瞪着眼睛,面上隐有怒色。 “男儿生在人世,是只跪父母,便连天地自然都不入眼中,又如何能随意跪下?!你若真的要谢我,日后便活得有骨气些,别动不动就要跪下,老子看不上眼!” “秦兄教训的是,陆尘记住了。” 陆尘张了张嘴,终究是笑了出来。 见其模样,秦方面上凶狠也收了起来。只其手掌一翻,那先前陆尘交给他的翠叶令牌便被他取出,而后直接塞到陆尘手中。 “这东西你拿好,别说废话,我带你去见见小念尘,她对你可是思念得紧。” 秦方大笑一声,让身旁麟马就在此间休息,而后便不由分说的拉着陆尘离开此间宫阙,去了另外一处。 只片刻,两人身形落下,已经到了另外一处宫阙所在。此间与先前宫阙并无太大区别,只其位置却更靠近中心区域,亦有青山绿水悬空而立。肉眼所见,青山之处有飞瀑悬挂,灵雾袅袅间有仙鹤长吟,是仿若人间仙境般的景色,亦有莫名气机笼罩,化出彩光迷蒙,将整片宫阙所在都笼罩起来。 若非秦方手中有令牌,他二人也不能随意进入其中。 “小念尘的体质有些特殊,不过我家中的老祖并未跟我多说什么,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小念尘的体质绝非寻常,而且我爹也直接发话,若小念尘真的愿意加入我秦家,便连绝不外传的九龙图都可传授给她。” 秦方领着陆尘走过通幽曲径,遥遥可见一片琼楼玉宇坐落深处,有霞光迷蒙,着实不凡。 “九龙图?就是你修炼的那个?” 陆尘眸中露出些许意外,不曾想过秦方的父亲竟会如此看重念尘。 “自然,而且我爹对念尘比对我都好,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亲闺女了。” 说起这些,秦方面上露出些许不满,却也并未真的计较,只摇头一笑。 “小念尘初到此间时,我爹说,只要念尘愿意加入我秦家,改姓秦,便将她视作我秦家圣女一般来培养,收她做女儿。但小念尘却对这件事比较执着,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只说自己还要寻找父亲,不肯改姓秦。对此,我爹也十分无奈。但之后他便与几位老祖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可以不让念尘改姓,而将其收做义女,仍旧将其当作圣女培养,拥有等同圣女的身份,却无需履行圣女的职责。” 秦方感叹一声,又不免苦笑。 “小念尘很懂事,而且单纯善良,所以我爹他们也就没有更多的要求,也没有必要,乃至将九龙图也直接传授给小念尘,还是我爹与几位老祖一同指导。这九龙图可是我秦家祖上九龙大圣开创的修炼之术,就只我秦家直系血脉才有资格修炼,旁系血脉都不能窥探分毫。而且当年我将将开始修炼时,我爹就只随意找了一位直系长老指点我,根本就是不理不问。如今与念尘的待遇相比,我真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这...” 陆尘闻言,是有些哭笑不得。 小念尘体质特殊,却不知其究竟有何种体质,乃至秦家家主与几位老祖都放下身段,亲自指导。但这并非坏事,有阅历颇深的前辈指点,小念尘便可少走许多弯路,而其能够得到这般对待,陆尘也能完全放心。 “但有件事,我觉得得告诉你。” 秦方忽的开口,面上神色颇为怪异。 陆尘亦转头看来。 “念尘,原本姓陆,和你一个姓氏,全名陆念尘。而你,叫陆尘...” 秦方忽的驻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陆尘。 “你说,小念尘是不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女儿?” “女儿?” 陆尘愣了下,目光同样变得有些怪异。 “我如今也就只十八岁而已,念尘却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纵然看她表面的样子,也有六七岁。难道你怀疑我十一二岁便当爹了不成?” “这倒也是...” 秦方撇了撇嘴,却仍旧感觉有些怪异。 “大概是巧合吧。” 他摇头,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尽数抛了出去。 又行片刻,出了山林,可见一片宽阔的平地有草木丰盈,自然怡人,宫阙玉宇更是华丽而恢宏。于殿前,小念尘着一袭黑色劲装,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面上认真,不敢有丝毫松懈。而其面前,有一老人周身气息荡漾,化出六条狂龙掀动气机万千,举手投足间有莫名伟力蕴藏其中,是轻易便可开山裂石,仿若一拳能够打碎虚空。 只见到此人,秦方面上却忽的一沉。 “三祖。” 正文 第74章 宠溺 秦家三祖,须发皆白却面容稚嫩,看起来颇有几分怪异。然其一身血气如火炽盛,化出狂龙流转,有无穷威力蕴藏其中,拳法招式之间有音爆之声,掀起狂风滚滚。 陆尘眯起眼睛,与秦方立足原处,遥遥观望。 这老人气息深邃,其体内血气仿若一无尽的海洋,探寻不到深处,是有着极其深厚的修为。而此间他所施展,便是九龙图之根本,以拳脚之功化一身血气作狂龙纹痕烙印身体表面,催动时可激发狂龙纹痕中蕴藏的威力,使得肉身几度超越极限,神妙万般。 如此修炼之法神妙莫测,似是比陆尘所修炼之法更加晦涩难懂。 然相比之下,陆尘所修之法却能够将一身气血尽数凝练精华,是将肉身开发至极限以求突破。九龙图虽然玄妙,却更加复杂,相比之下,陆尘所修之法反而有些大道至简的韵味,却也并非任何人都可修炼。 若无断刀,万事皆休。 “谁?!” 那秦家三祖忽的低喝一声,抬手化出一条狂龙直冲而来,掀起狂风若惊涛骇浪。还未到近前,便已有压人的气息,让陆尘与秦方心跳都停顿一瞬。 “三祖,是我!” 秦方咬牙,荡起一身血气,猛地跨前一步,挡在陆尘面前。 闻言,秦家三祖表情微沉,白眉轻蹙,终究是将发出的力道完全收了回去,并未给二人造成任何伤害。然其招式收敛,面上却更多几分冰冷,目光盯住了站在秦方身后的陆尘,眸中有寒光闪烁。 “秦方,老夫正指导念尘修炼九龙图,你却在这个时候带外人在远处观看,是已经忘了家中的规矩吗?还是说,你有心要将九龙图传出去?!” “老头,我敬你是长辈,不愿与你再生争执,但你也别想给我扣上这样一顶大帽子!” 秦方面上猛地一沉,便连称呼都变得无法无天。 “陆尘是我秦家贵客,这件事我爹已经知晓,亦曾放下话来,但凡我秦家所在,无他不可进入之处。你可别忘了,念尘可是陆尘找来的,若无陆尘,我秦家也不会得到念尘这样一个宝体,是他对我秦家有大恩。再者说了,只凭我秦家的九龙图,人家未必能够看得上!” “放肆!” 秦家三祖忽的怒喝一声,眸中竟是真的显露杀机。 “放肆?” 秦方凛然不惧,更上前一步,手中一翻,那厚重的大戟便落入手中。 “老不死的,你可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你...” 秦家三祖怒目圆睁,却终究未敢真的出手。 只此间,念尘也见到了站在秦方身后的陆尘,面上当即一喜,顾不得理会秦家三祖如何恼怒,直接将其绕过,向着陆尘跑了过来。到近前,念尘面上满含欣喜,径直扑入陆尘怀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陆尘亦未曾拒绝,又宠溺的揉了揉念尘长发,低声询问起她在此间生活如何。 这般场景,让秦家三祖看得嘴角猛地抽了一下。 念尘对陆尘的喜爱让人意外,而陆尘对念尘也是极度的宠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很喜欢与念尘呆在一起,尤其见到念尘开心的笑起来时,心中更多了几分柔软。 “三祖,今天的修炼就如此吧。” 遥遥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但见上空有彩光波动,一身躯伟岸的男子已踏空而来。 此人模样生得无比粗犷,尤其眉目之间的狂野,与秦方如一个模子中刻出。而见到来人,秦家三祖面上当即一阵变换,最终只能点头。 “是,家主。” 他为秦家太上长老,是秦天长辈。然秦家一切,仍旧是家主最大,纵然他为长辈也需得听令行事。如今秦天已惊动而来,纵然秦家三祖有如何想法,也断然不能如何,只得转身离去。 陆尘亦转头看来,是安抚下欢喜雀跃的念尘后,领着她随秦方一起上前。 “臭老头,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 秦方嘀咕一声,又见到秦天眼睛一瞪,当即撇嘴,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没大没小,当真丢了为父的脸面!” 他教训一声,又转而看向陆尘,粗犷的面上带起颇为和善的笑意。 “你便是方儿口中所说的陆尘吧,早已有所听闻,只今日方才得见,有失远迎。” “不敢。” 陆尘愣了下,眸中亦露出怪异之色。 秦天与秦方一般,都是粗眉横目,生得模样狂野。然这一番话却十分得体,使得秦天身上多了几分儒雅之气,与他模样实在大相径庭,着实怪异。再看秦方,正憋着笑不敢出声,身子却在颤抖,显然是憋得难受。 “今日之事稍有不妥,让贵客看了笑话。只我秦家壮大,便有许多不同的声音,纵然管理也无法面面俱到,还望谅解。为表歉意,今日入夜之时,本家主便在秦殿设下宴席,还望贤侄能赏下脸面,我等把酒言欢,将那些不愉之事尽数忘去,可好?” 秦天又瞪了秦方一眼,满是威胁。 只瞬间,他又换了一副表情,笑意可掬,变脸之快让陆尘有些反应不及。 “得了吧老爹,你就别咬文嚼字了,听着难受。不就是设宴么,待得入夜时,我便与陆尘直接去就是。你若没有其他事情要说,就赶紧走吧。” 秦方无奈摇头,是真的看不惯自己老爹这幅模样。 闻言,陆尘也大概明了,只有些不知如何说才是。 “臭小子,你再插嘴试试?!” 秦天虎目圆瞪,先前装出的那份儒雅顷刻间消失不见,是当真与秦方一般性子,一身狂野气息。 “又吓唬我,当心我去告诉娘亲,让她治你!” 秦方也不甘示弱,同样瞪起眼睛。 这父子两人的模样,在外人看来着实有些可笑。只陆尘还好,强行忍下,但小念尘却并无任何顾忌,咯咯的笑了出来。 秦天对小念尘是真有万分的喜爱,见到她笑得开心,当即蹲下身来,也不理会面色难看的秦方,面上堆满了宠溺,变着花样般自命渊中取出一件又一件蕴藏庞大气息的道器,竟如同玩具一般随意丢给念尘玩耍。 这般手笔,直接将陆尘惊得愣在原地。 “我老爹就这幅德行。” 秦方撇了撇嘴,开口解释。 “这臭老头一直想要个闺女,但我娘生我的时候出了点麻烦,如今已再不能生育。为了满足这老家伙的愿望,我娘都允许他纳小妾了,但他就是不肯。这不,白送上门的闺女,自然要好生对待,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这个亲生的都没这般待遇!” “你怨气不小。” 陆尘笑了出来,见到秦天根本不理他二人,只顾着逗弄小念尘,让她开心,亦不由摇头。 “这也不错,至少念尘在这里不会再被欺负。” “欺负谁?!老子看谁敢欺负我家小念尘?!哪个不长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秦方还未开口,秦天却忽的站了起来,虎目瞪着陆尘。 与先前的儒雅与和善相比,如今的秦天仿佛被激怒的狂狮,是着实将念尘看得有些过重了。 然陆尘还未反应过来,却忽的感受到一双大手如钢钳一般死死地钳住他两边肩头。其十指如勾,仿佛要直接嵌入他的肉中,将他肩骨都捏碎。而秦天一身血气翻腾,显化狂龙隐隐浮现,将一身衣袍都吹得猎猎作响。 “坏蛋,不许你欺负大哥哥!” 念尘见状,当即将手中道器丢在一旁,猛地扑了过来抱住陆尘腰间。 一旁秦方还要出声,秦天却又忽的收敛一身气息,亦将陆尘松开,面上重新堆满了笑容,连连开口道歉。直至念尘真的信了他的话,这才又翻手取出一枚不过巴掌大小的镜子,塞到其手中,仿佛讨好一般。 那镜子,是圣道强者锤炼的道器,而其中蕴藏气息之庞大,着实有些骇人。 只此,陆尘方才反应过来,亦禁不住咧嘴,是肩膀被捏得疼痛不堪。 “以后可千万别说欺负小念尘这种话。” 秦方拉着陆尘走的远了一些,小声在其耳边嘱咐。 “现在在我老爹看来,是天大地大,念尘最大。就说以前念尘在洛城城外村的时候,任家经常有修士欺负她家一老一少。我老爹知道这些后,差点就发狂直接杀去洛城,要跟任家讨个说法,还好最后被几位老祖拦了下来,否则是真会出大事也说不定。” “这...莫非他老人家真的这么喜欢女儿?” 陆尘张了张嘴,心中完全理解不了秦天的想法。 秦方亦是如此,只能连连摇头。 “何止喜欢,只恐念尘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老爹也会上天去给她摘下来。不止我老爹,包括我娘在内,也将念尘当作亲生骨肉一般对待,每日送来各种珍稀的灵药奇草,连我与秦书生都不在意了。” “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吧。” 陆尘猜测如此,然秦方却仍旧摇头。 “你不知道,念尘来了这里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关于她爷爷的安居之处,说起来太麻烦,但最终结果是好的。这中间念尘的表现,才是我老爹和娘亲如此溺爱她的原因所在。不过这样你也可以完全放心了,就算我秦家真的遭逢大难,纵然我出事,小念尘都不会出事的。” 闻言,陆尘越发无语。 看着远处秦天堆笑的样子,真的是将念尘捧上了天,任谁见到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满脸巴结讨好一般的雄伟男儿竟会是秦家家主。 但秦方说的不错,小念尘能够得到如此对待,确实无需任何担心。 只再看秦方,其面上却颇多羡慕与幽怨,是从未曾想过如今局面。然如今纵是后悔,也为时已晚。 正文 第75章 大宴 殿宇三千,大道恢宏,有气机纠葛之中,幻化十万道痕流转上空,各色纷呈,若极光绚烂。 黄昏日落,暮色染大地,一行四人踏过长虹,飘然而来。 陆尘一身金纹黑衣,狗脸面具于日晖下越发显得斑驳。只其这一身黑衣已经换过,是那日秦方所赠有多件。先前那件破损许多,此间要入秦殿大宴,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而其身旁,是秦方一手拉住他手臂,携其一同踏空而来。而如今秦方亦换上一身黑袍,而并非先前的锁子黑甲,是少了几分狂野的英武,多了几分壮硕。 另一侧,有小念尘踏空而行,一手揽着仍旧只穿粗布麻衣的老人,跟随一旁。 小念尘天赋惊人,入修行一道不过短短时间,却已经开辟命渊,进入御元境,可踏空而行。此般修炼速度,是天下人望而不可及,然究竟如何,陆尘却并未询问。 修行一道,御元境便可踏空,是一身灵力勾动生气破开肉身壁障,可掌控道器以作攻伐,亦可悬天而立。然寻常人御元境可踏空,陆尘却不能。 但凡对血天大圣有些了解之人都明了,其本身修行手段与常人有异,不能以寻常判定。然众人知晓有异,却不知是凝一身血气而化精血,直至充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将一身精华尽数内藏体内,不断凝练,而后才破开肉身壁障,掌道器,踏云行空。此般修行虽与常人相比多了些短处,然其内蕴之澎湃,并非寻常修士可比。 有得必有失,天下无万全之法。 不消片刻,一行四人便来到秦殿所在。 遥遥望去,可见琼楼玉宇错落,而其殿堂宏大,有沧桑气息扑面而来,是肉眼可见的古老与岁月沉淀留下的厚重。此般大殿之上,棱檐飞角,有异兽雕刻而成以镇邪,门前两尊石兽栩栩如生,隐含慑人的煞气。待得进入其中,可见灯火通明,有柱式盘龙绕凤,金银镶嵌,突显奢华与大气。 “老爹,我们到了!” 秦方遥遥喊了一声,行过百米,方才来到殿中。 一眼望去,此殿大气着实骇人,亦使得陆尘与老人稍有些不安拘谨,是从未曾见过这般规模。 然陆尘见识比老人更多,只片刻便恢复了心态,坦然自若。而老人纵然与念尘居住那殿宇中好些日子,却近乎足不出户,最多在殿宇所在青山绿水处游览闲逛,又何曾见过如此阵势,面上仍有慌乱,不敢多言。 于前方,秦方端坐主位,正起身相迎,而两侧有宴席各作两列排开,已有不少人物落座席间。 靠近主位的几席,皆为鹤发童颜的老人,先前所见秦家三祖秦克雄便赫然正在其中。而后便是三席空位于左侧,右侧则是几位从不曾见过的年轻人物,想来便是秦家后辈。而其中,亦有一席空缺,是老人之下第一席,为圣子秦方的位置。 “请。” 秦天最好这些门门道道的事情,但秦方却嗤之以鼻,不愿理会。只陆尘三人落座左侧三席,而后秦方便径直去了右边,将自己那席位一手拖起,转身到了左侧与陆尘三人坐在一处。 秦方性子如何,众人皆知,只摇头一笑。然秦天脸上却猛地黑了下来,虎目瞪着秦方。 然后者却当作看不到,落座之后,便小声与陆尘说笑,不理其他。 对此,秦天也无可奈何,是知道秦方断然不会听他吩咐,按照主客尊卑落座,只能放弃,重新回到主位席间。 只秦天身旁,另有一席位仍旧空缺,却不知是何人还未到。 “怎么不见秦书生?他不也是你秦家后辈之人么?” 陆尘目光扫过前方秦家年轻一辈几人,未能见到秦书生,心中疑惑,低声询问身旁秦方。 后者闻言,面上露出些许尴尬,却又很快掩饰下去。 “他...最近出门了,不在这里,所以来不了。” “如此。” 陆尘点头,信了秦天的话。 只二人话语刚落,殿外又有修士仆人而来,是于大殿右侧又摆放一席空位。此间所见,纵然秦天面上也露出错愕,而后便见到有一中年美妇自殿外款款而来。其身姿婀娜,有雍容华贵气息,容貌俊丽,不见岁月刻痕,一袭霓彩华裳,踏云雾袅袅,着实惊艳。 其身旁,秦书生容貌俊秀,唇角含笑,手中一折扇轻挥,眸若星辰闪耀,亦大踏步跟随而来。 “夫人到了。” 秦天道了一声,又意外的看了眼秦书生,眸中含着些许无奈之意。 而秦方却只尴尬咳了一声。 “我还真不知道秦书生今日已经回来,这不,我老爹都不知道,席位还是娘亲吩咐的。” “巧了。” 陆尘笑一下,与正转头看来的秦书生对上眼神,微微点头示意。 后者面上笑容更甚几分,只其目光扫过席位所在,又蹙起秀眉。而后忽的拉住身旁美妇,低声说了些什么,但见那美妇面上露出宠溺模样,素手揉了揉秦书生长发,点头应下。 如此,秦书生便直接轻挥手中折扇,有清光飘然而出,将那右侧的空席卷起,落在左侧秦方陆尘一旁,小念尘与老人之前,而后径直走了过来,洒然落座。 “先前之事,多谢。” 陆尘低低道了一声,言辞不明。 然秦书生却如何不知,是唇红齿白勾勒明媚笑意,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你我之间又何须道谢,何况对兄长而言也并非大事,反而正如了他的愿。如今接触几番之后,你也应当知晓,我这兄长满脑子只有打架争斗,那日洛城中,能与任逍遥一战,也是他求了好久的事情。” “咳...” 秦方闻言,当即干咳一声,面上露出些许尴尬。 只其模样,却让陆尘与秦书生都笑了起来。 待得三人又说了些话,小念尘亦凑到前面来,坐在陆尘席位上,咯咯的笑声若银铃般动人,引得周遭人尽数看来。而先前那美妇也落座,待得秦天介绍,陆尘才知此人便是秦家主母,名公孙妙璇。 都说秦家与公孙家常有联姻,乃至如今两家共居一处,却不想,这秦家家主的夫人便是公孙家之女。秦家中,有如此高位乃公孙家之人,由此可见秦家与公孙家当真是不分你我,其中关系甚密是外人无法理解。 “该到的都到了,诸位来共饮此杯。一则,庆我秦方收下念尘这个义女,二则,为陆尘贤侄接风洗尘。干!” “干!” 秦家多炼体修士,大多为人豪气,纵然有些许不同声音,却也无人于此间违逆。 众人举杯,杯中有透红仙酒清澈,酒香撩人。 陆尘看得心中惊叹,饮下后便感觉有如火似水般的酒力在体内扩散,能畅通四肢百骸,其中神妙着实惊人。只低头又见到小念尘也举了酒杯,将其中仙酿一饮而尽,面上当即浮现诱人的红润,可人的小脸蛋变成了熟透的苹果,是年龄太小不胜酒力。 “小孩子不该喝这么多的。” 陆尘摇头,将已经有些头脑晕眩的念尘抱在怀里,以自身血气助其化开酒力。只其确实喝多,口中还在嘀咕着什么,引来秦天常怀大笑。 “陆尘侄儿不必如此,便由小念尘去吧。” 他笑声朗朗,眸中满是宠溺。 “这酒并非寻常酒水,纵然醉了,对她身子也有极大好处。若不堪,便就此睡下,毕竟年龄修为都弱了些,承受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不会伤她,自然最好。” 陆尘应了一声,只拉着念尘不让她借酒力乱跑。不多时,小念尘便趴在陆尘怀中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嘴角流出晶莹,将陆尘衣袍都浸湿。 此间众人畅谈所言,而其中又不免提到念尘。 听得其中所言,陆尘方才明了。念尘体质名八荒圣体,是绝佳的炼体体质,且不说修炼速度如何,单凭其体质大成,可毫无阻碍的突破至圣道五重天道君境界,便是天下万般体质都无法与之相比。而其修行,一身血气如龙,待得修为足够,开天裂地亦不在话下,可横行无忌,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竟有这般体质?” 陆尘心中诧异,又看了眼怀中精雕玉琢的小念尘,着实有些无法相信。便连见多识广的秦方也投去惊羡的目光,是没有想过小念尘竟会为这般体质。 “自然有,只此般八荒圣体极难见到。” 秦书生道了一声,又说起这八荒圣体其他事情,是古往今来炼体体质最强的一种,开辟命渊有生气作金光,待得大成当有八荒之力,只手可摘日月星辰,无比强大。相比之下,秦方这九冥真龙体便落了下成。 然相比之下,秦方的体质亦不算极差,是修炼九龙图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十分契合,相比秦家老祖九龙大圣的体质也不遑多让。然那九龙大圣究竟是何等体质,秦书生却并未说过,陆尘也就并不知晓。 只说片刻,陆尘三人又说起其他事情,是谈天论地好不自在,只小念尘醉酒乱言,被老人抱到了后面,独自照顾。 毕竟老人并非修士,此间环境如此,他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不了话。 “如此难看的狗脸面具,还就在对面,看着真是扫兴。” “不止他一人,还有那连修士也不是的老家伙,真不知家主为何要请这种人物一起入宴。呵,真把自己当成念尘的爷爷了。” 只两句,声音极低,然此间却有太多人都能听到。尤其陆尘,口中还未说完的话立时止住,目光扫过前方席间说话的二人,眸中当即露出森然寒光。 正文 第76章 尔虑我诈!要战,只杯酒便可 此间众人,除却年轻一代,皆为老辈人物,是秦家太上长老,老祖级别的存在。他们修为深厚,耳力自然不凡,而那两句也并未有任何收敛,是陆尘几人都能听到,这些老辈人物又如何不能听清。 只老辈人物有六,四人皱眉,两人淡然。 秦家三祖秦克雄便是面色不变的两人之一。 “说话这两个,一个是三祖的后辈,一个是五祖的后辈。” 秦书生以扇半遮面,低低道了一声。 闻言,陆尘当即眯起眼睛,心中亦明了。 秦家三祖为人如何陆尘不知,但其却绝非友善之辈,自先前公孙凉与秦方二人所言中便能听出一二。只如今前方这两个秦家后辈子弟开口,必然与秦家三祖与秦家五祖脱不了干系。只究竟是为了针对他陆尘,还是真的看不惯老人在此间,那就不得而知了。 席间一时安静下来,秦天与公孙妙璇亦转头看来而并未开口,想要知道陆尘究竟如何处理这般情况。 “天下生灵当平等以对,纵然修士又如何,若不成仙,终究逃不脱轮回。呵,修道,修仙,修天地自然之法,不过延命罢了,早死晚死的区别,又如何该以此区别对待?” 陆尘转头看向秦方,举杯示意。 后者本欲发怒,却忽的见到陆尘这般,当即一愣,只能配合着举杯共同饮下。 “区别自然极大,是修士修天地自然,纵然不成仙,却也是凡人中的仙人。即是仙人,又如何能与凡人一概而论?!” 对面那两人之一冷笑开口。 此人面容平凡,一袭青色长袍,神态自若间却满是倨傲。 “他名秦杨,是三祖后辈,四御一重天修为。” 秦书生再度开口,束音成线。 “仙人?” 陆尘不动声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却忽的重重落在面前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求仙者也自称仙人,无脸无面,不过是有些本事的凡人罢了。可叹,求道者杀戮争夺,心性罪恶,而危机四伏,更有锋芒毕露者年纪轻轻便早夭,是活得比凡人还短,脊梁比凡人还弯。呵...” 一番话过,对面两人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纵是秦天与公孙妙璇面上也露出异色,而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眸中含着赞许的笑意。 此般当为天下人所知,然总有人分辨不清,当真以为修道求仙便高人一等。孰不知其中险恶更甚,不比凡人操劳一生。纵然平平无奇,却也难能可贵。 如此,是陆尘所求而求不得,是有人看而看不清。 “好!” 秦方无所顾忌,性情狂野而豪迈,听得此言,当即大笑一声,赞声如雷,眼神瞟过对过面色难看的二人,满含耻笑。 只老人在后方却忽的拉了拉陆尘衣角,待得陆尘回头看去,其面上满是担忧,生怕陆尘因此而得罪了人,惹来不好的事情。 “老人家,我敬你一杯。” 秦书生亦见到此般,当即举杯饮尽,继而来到后方,与老人同坐一席之列。 见状,老人只能低叹一声,亦不敢违背,举杯相迎。 然此间,对过那名为秦杨之人忽的起身而立,面上满是阴沉。 “狗脸面具的那人,你是在咒我?!” 陆尘瞥他一眼,又微微摇头。 “拾取金银之人常见,拾取辱骂之人不多。这位兄台,你究竟是何等想法,在下实在理解不通。” “你...” 秦杨嘴角一抽,神色间更多了几分凶狠,体内血气亦狂躁不安,搅动周身有风声流转。 “家主,秦杨不愿承受此般侮辱,恳请准许秦杨与他一战!” 此人心性凶险,是原本便有如此打算,当即不再与陆尘多言,转而看向高坐主位的秦天。 只秦天还未发话,秦家三祖秦克雄却忽的站了起来。 “此子口舌伶俐,太过狠毒,老夫认为当可一战!” 闻言,秦天眉头顿时皱起,只其欲要开口阻拦,一侧公孙妙璇却忽的在暗中拉了他一下,并未让其开口,是仍旧继续观望。 然秦天被阻,秦方却不愿如此。 这秦杨是秦家三祖后辈,同样乃直系之人,亦修炼九龙图这般神妙炼体之法。其年长陆尘几岁,修为有四御一重天境界,比起陆尘强了不少,着实有些以大欺小的意味。 而秦家三祖显然也是针对陆尘,也或更有其他图谋。 只秦方却顾不得这些,闻言如此,当即拍案而起,只其却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面上森然。 “不要脸的东西,挑事的是你,说不过的也是你。你若真要战,老子来跟你战上一场!莫说以大欺小,老子干不出那般孬种之事,便以四御一重天境界将你这龟孙打得爹娘不认,爷爷不亲,跪在地上求老子饶你一命!” 一番话,何等恶毒。 那秦家三祖便是秦杨的爷爷,一句龟孙,是将其一同骂了进去。 只秦方乃秦天之子,有九冥真龙体这般修炼九龙图的极佳体质,亦为秦家圣子,至少在地位上比起太上长老丝毫不弱。秦家三祖有怒,却也不敢多言,是秦方这番话有过许多思虑之处。 那孬种二字,注定他不能出声。 而秦方身后,秦书生掩唇的折扇啪的合了起来,面上满是戏谑。 陆尘听得此般言辞,只思索片刻便明了,想来是秦书生暗中教秦方说了这些话。否则只凭秦方这般没脑的人物,怕是会直接出手,而不说这些他眼中的废话。 “你...我与你无仇无怨,又为何要与你打?” 秦杨面上难看,下意识后退半步,是心中惊恐秦方真的出手。 如秦方这等人物,是整个秦家年轻一辈无人可与之争锋,纵然算上公孙家,也就公孙凉这为公孙家圣子可与之对抗几分。然只论战力,纵是公孙凉也比不得这蛮兽一般的凶悍人物。 “没胆?没胆就乖乖闭上你的鸟嘴,再敢有一句废话,老子直接将你一身筋骨都废去!” 秦方嗤笑一声,又开口威胁,而后才终于坐下。 只此间有秦方搅事,秦书生暗中相助,纵然秦家三祖也不知应当如何。 “小辈人物之间当有些争斗才是。” 秦家五祖忽的开口,面上平静。 “不谈打生打死,是平辈相交又如何不可?此间乃我秦家之宴,我等皆不好歌舞升平,便有小辈人物相互指点一番,也是不错的助兴。若真要出事,有家主在此,还能真有麻烦不成?依老夫所见,倒不如让杨儿将一身修为压制到御元境,与陆尘贤侄切磋交流,也可互相长进。家主,您看如何?” “这...” 秦天眉头微皱,是拿捏不定该当如何。 他身为秦家家主,却是和儿子一番德行,表面的儒雅稳重都是装出来的,只大事上才能有些考虑。这般勾心斗角之事,秦天根本不懂如何应对,当即便转头看向身侧夫人。 “五祖所言,并无不妥。” 公孙妙璇知道秦天如何,也不曾回头,当即开口。 “只究竟如何,还得小辈自行定夺才是。毕竟我等虽为长辈,却也不好让晚辈如耍猴一般作戏。若强行如此而为外人所知,说不得便会留下笑柄,言我秦家长辈无长辈之风。陆尘,你看如何?” 她心思玲珑,只三言两语便将此事由长辈之间论到晚辈定夺,是将秦家五祖的心思尽数看穿,轻易化解,更有意言“猴戏”二字助陆尘一把。 此间一场宴席,原本只为庆祝秦天收了念尘这么一位天资绝然的义女,亦是有感谢陆尘坦然相送的恩情。只如今,却已经变了味道,是秦家两派人物因观念不同而起的争锋。 陆尘不喜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又看一眼那秦杨挑衅般的眼神,当即点头。 “只此一战便罢,省得麻烦。你二人一同来吧,亦无需压制修为,我一人战你二人便是。” 言罢,陆尘不顾秦方与秦书生惊愕而阻拦,已离席上前,来到场中。 只其如此应下,是秦天与公孙妙璇都未曾料到。然席间,有秦家三祖与秦家五祖面上露出冷笑,已经随了心意,之后便不再关注,是已经认定了局面将会如何。 如此托大,当真年少气盛。 秦天心中担忧,公孙妙璇亦黛眉轻蹙,是有些不喜陆尘如此。 他修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秦天夫妇二人也知,然秦杨有四御一重天境界,另一名为秦江之人则有四御二重天境界,皆比陆尘更强。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确实神奇,然九龙图也不差,自有玄妙于其中。若只秦杨一人便罢了,但陆尘所言却要以一敌二,纵然公孙妙璇心中也有些暗怒。 “陆兄弟,我来助你如何?” 秦书生起身,担忧陆尘不敌。 然陆尘却只摇头,翻手间已取出钢刀握入手中。 “你与秦方兄安心便是,只饮杯酒的时间,便可结束。” “呵,一杯酒的时间?是说你自己不行,只杯酒的时间便会落败吧!” 秦杨大笑一声,当即一步跨出,来到场中。 “我只一人对你,不必江兄出手,一杯酒的时间,便让你满地找牙!” 闻言,陆尘眸中却露出些许不满。 “若只你一人,败了另一人再上,便需要两杯酒的时间了。” “你...” 秦杨笑声顿时堵在喉咙中,心中恼怒万般,是陆尘真的将他看扁。然再看,陆尘却又不似开玩笑,其一身气息中正而毫无波澜,眸中深邃若幽潭般平静,未起分毫涟漪。 无声的自信,平静的狂言,坦然的不屑。 当真让人恼怒! 正文 第77章 只一刀斩龙! “陆尘贤侄,你当真只要杯酒的时间?” 秦天忽然发话,面上看不出有丝毫波澜。只其一双虎目中满含凝重,亦有些许不悦,是当真不喜陆尘如此狂妄。 “是。” 仍旧那般平静,陆尘眸中神色坦然,一身气息亦不曾见到分毫锐利。 然只一字,却如刀子般慑人,能伤人。 他的自信源于何处,无人可知,然陆尘这份气魄,便连秦家三祖与五祖都望了过来。然这二人面上却写满了戏谑,是等着看笑话而已,并非真的对陆尘如此态度有何见地。 秦家是古世家之一,拥有外人难以理解的底蕴。且不说其他,单说九龙图这一修行法,便是秦家古老的先祖九龙大圣开创的一宗神妙炼体之法,能修炼龙气蕴藏体内,淬炼肉身,化龙气做攻伐手段。待得九龙图有所成就,修行者肉身可有九龙十鹏之力,是当今至上炼体之法。 妖族有金翅大鹏传承古之鹏鸟一丝血脉,故而神体强悍,当称世间之最。妖族庞大,亦有蛮龙一族传有真龙血脉,可与金翅大鹏一族争锋。然人族之中,却唯独秦家有这份本事,是凭借肉身便可与天纵如此的妖族一战而不分上下,足以见得九龙图如何神妙。 然人族中,当以血天大圣炼体之法为最。只那般修行法不出世,不为外人所知,此天下只陆尘修行此般,却未成气候。 若多过几年,陆尘修为精深,真正能够展露血天大圣炼体之法的威势,再有此言,天下人也说不得什么。但如今,却未免太过托大,是众人认定其太过骄傲自满了些。 “罢了,你若愿战,那便战吧。” 秦天眉头锁紧,又看一眼身旁公孙妙璇,无奈摇头。 “年少气盛,多经历些挫折也好。” 后者叹息,不得已苦笑一声,任由陆尘去了。 闻言如此,秦方与秦书生当即有些慌乱,是不愿真的见到陆尘以一敌二。何况对方本就有不善之意,若任由他去,说不得秦杨与秦江二人会暗中下狠手,导致何等严重后果。 秦书生以扇遮面,束音成线传入秦天耳中,为陆尘说话。 然此间,陆尘却又抬头,目光扫过仍旧居于席间的秦江,仍旧平淡。 “你当真不愿入场?” 秦江一愣,随即嗤笑一声,面上满是讽刺。 “呵,对付你,又何须我入场?” “两仪门有一戴狗脸面具的修士,曾手中掌有血天大圣的杀生魔刀,想来亦曾得到过血天大圣的炼体之法。可惜,最终成了笑话...今日,我们倒要看看这血天大圣的修行之法又究竟有何等神妙,是否真的比我秦家九龙图更厉害一些?” 秦杨亦开口,眸中闪烁寒光。 闻言,陆尘心中当即一动。 秦方与暗中传音的秦书生也稍愣,随即面色变作难看,方才明白过来。 秦家三祖与五祖原本便是冲着陆尘而来,是他们已经知晓陆尘修炼血天大圣炼体之法。那洛城一事,如今已传播出去,为天下人所知。狗脸面具的修士,血天大圣传人,此般言论更是层出不穷,乃至有人早已动身寻找陆尘所在,要强夺断刀与炼体之法。 然炼体之法不可言说,断刀又被两仪门夺走,而后有任家上门,逼得绝大多数心有贪婪之人无法可行,此般风波方才渐渐平息。 只如今于秦家大宴中,秦家三祖与五祖究竟所为如何,是猜测断刀仍旧在陆尘身上以作试探,也或有其他想法,无法可知。 “你们想偷学我所修炼的法决?也或刀法?” 陆尘忽的转头看向坐于上位的秦家三祖与五祖,亦将眼眸眯起。 修行之法有具象显化,是何等修行之法必然有表象衍生。古往今来无数年,各般道法,各般修行之法,原本不多,是只无上强者才能推演大道,开创修行之法。然再观如今天下,道法也好,修行法也罢,又为何如此之多?便是因各般贪婪之人,无能无力修行珍稀之法,而观表象以推演创出。 只表象而起,再开创,摸索正确方向,需得多年沉淀才可。此法虽笨拙,却也是极其有用之法。 便如秦家九龙图,其表象便作九龙附身,气势磅礴而狂野,有龙气蕴藏体内以锤炼肉身而至无上蛮龙之身,施展之间可化狂龙咆哮,威势凛然。 如此般于天下间,轻易便可寻得数种相近之法,只有强有弱,是弱者不堪何等神妙,而强者近乎九龙图本法。 此般,大势所趋,无法阻拦。 “你修炼的法决?” 秦家三祖面上微沉,然秦家五祖却平静如常,亦缓缓开口。 “我秦家有九龙图这般无上之法,又何须贪图你这乡村野夫修炼的法决?至于你所修炼的刀法...不过如此罢了,入不得我等眼中。” “哦。” 陆尘微微点头,已恢复平静。 “那便学吧。” 只随意一言,却让秦家五祖面上也难看下来。 秦方与秦书生心中有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秦家势大,乃古家族之一,如今却有人贪图他人修炼法决与刀法,毫无大势力之气魄。只纵然如此,又能如何? 此间皆秦家之人,若不说,谁可知? 一小辈间的争锋罢了,便是传出去又如何? 秦天面上亦露出难看之色,只其一侧公孙妙璇无力感叹。秦家庞大如此,又如何能够管得到个人?如秦家三祖与五祖这般人物,实则更是他二人长辈,若真要管,反而出事。 如今,也只能如此。 “来吧。” 陆尘不愿继续多言,亦转头看向面前秦杨。 “你若留手以只图周旋,便后果自负。” 后者面上当即阴沉下来,是被陆尘猜中原本打算,故而如此,却并非恼怒陆尘张狂。 “我倒要看看能有何等后果!” 秦杨踏前一步,周身血气翻腾,化一尊狂龙盘绕,搅动气机狂野如浪潮扑打而去,是气势先发而逼人。 风岚吹动陆尘黑发,一身衣袍猎猎作响。 然其却不动声色,待见得秦杨躬身以作扑食之势,方才踏步,弓腰,钢刀反而入鞘于腰侧,合上了眼帘。 见得陆尘如此,秦杨嘴角猛地一抽。 “找死!” 一声怒喝,狂流搅风岚,秦杨身形若猛虎一般踏步欺上,有气势骇人。而其周身狂龙盘绕,随其身形一道冲来,轰然作咆哮之姿与其周身相合,只此一拳便有摧山之势。 风岚遒劲,有气势作重锤一般猛地压迫而来。 只纵然如此,陆尘却仍旧未动。 后方秦书生与秦方当即将心都提到喉咙中,面上亦露出紧张之色,近乎按捺不住冲上前去。便连作看客的秦天夫妇二人亦不禁皱起眉头,而之下席间有太上长老面露凝重之色。 “血天大圣刀法无双,只作杀伐。老三,你可要...” 然其话音未完,陆尘忽的睁开双眼,眸中冷光比之刀剑更加锐利。 眼前,那有狂龙咆哮而纠缠之上的拳头已经到了近前。是间不容发之际,引动一身血气狂涌如潮,杀机弥漫。而只顷刻,侧身,踏步,弓腰,出刀,一气呵成,无丝毫停顿。 这一侧,只毫厘差距擦着拳峰而过。一踏步,欺入秦方脚下空档。一弓腰,作身姿前倾而发力。一出刀,若昙花一现有寒光乍起。 那太上长老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面上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嗤! 一声轻响,血光迸溅,刀已入鞘。 有身姿笔挺而立,血气归隐,波澜不惊。 “啊——!” 惨嚎声何等刺耳,是那乌黑的狂龙只顷刻便彻底崩碎。而秦杨身形亦猛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他原本席位上,牵连出一片狼藉,血洒满地。 落定,可见其胸膛有笔直的刀痕由腰肋而至肩头,深可露骨,近乎将其整个身子斩作两段,是内腑如何都清晰可见。鲜血喷洒,染红大片,秦家三祖与秦家五祖方才惊醒,连忙冲上前来,畏服丹药又施展神妙手段助其恢复。若不然,这一刀,足可要了他的性命。 “孽障!” 秦家三祖面上抽了两下,猛地起身转而面向陆尘,虎目圆睁,一身血气如龙咆哮,搅动此间气机沉浮,三千大道交织而有龙吟虎啸之声。 “不过切磋,却下如此重手,心性之险恶,当诛!” 只一句话,便将陆尘划入死罪。 然此间,秦方与秦书生却忽的离席,到了陆尘前方,挡在其与秦家三祖之间,面上震惊早已变作冰寒。 “秦杨不过自找苦吃,何况先前我陆兄弟已经说了,只饮杯酒的时间便有胜负。尔等不听,亦太过自负,从不曾将我陆兄弟放入眼中。然我陆兄弟心善,亦言明若有留手,后果自负。怎么,如今这后果出来了,你们却不能接受了?” 秦书生嗤笑一声,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其上一面书诗词,一面画山水,正是先前公孙凉手中所执折扇。 见得这折扇在秦书生手中,秦家三祖面上当即一沉,是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秦家年轻一辈有蛮兽秦方,称狂野无双。公孙家年轻一辈有公孙凉,多智近妖。然相比之下,秦方纵然蛮横狂野,有战力绝然,却是公孙家圣子公孙凉更加让人惊怕。秦方会斩人于当面,然公孙凉却杀人于无形,哪怕老辈人物也对其颇多忌惮。 若被公孙凉盯上,是莫非无敌之人,皆不堪凶险。 而公孙凉为公孙家圣子,其手中折扇在秦书生手中,秦书生真实身份... 公孙家,也在观望此次秦家大宴! 秦家三祖面上接连变换,终究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携秦杨就此离去而不再多言,亦不能多言。 正文 第78章 策马拉战车,拦路者如何? 秦家五祖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眼面上惨白的秦江,心中已经知晓今日之事不可为。一则陆尘出手狠辣,是如先前那太上长老所言,其修行血天大圣刀法,只为杀伐,已将秦江吓破了胆,定然无力再战。二则暗中公孙家亦在关注此次秦家大宴,是哪怕公孙家主未曾亲自观望,却必然有公孙凉这多智近妖的人物为陆尘而来。 若纠缠不休,后果如何,无法设想。 秦书生面上冰冷,眸中更有杀机显露,而其身旁有秦方一身血气如龙,早已取出那圣人道器的大戟扛在肩上,随时准备出手而不计后果如何。 这两人,非是他一太上长老可硬憾的人物,是于秦家与公孙家而言,太上长老比不得这二人地位。 “罢了。” 秦家五祖又叹一声,叫上秦江便转身离去。 此间一场宴席,染血而告终。 秦家三祖与五祖所图众人已经知晓,然陆尘表现亦使人惊讶。只此间并无几人可知陆尘为何如此果决而凌厉,只秦书生与秦方才知晓。 那两年生不如狗的经历,他手中染了多少鲜血...凌采薇心性如蛇蝎恶毒,要让陆尘做护道者,助她修行而挡灾,便整日将他丢入斗兽场那般生死之地,是人与兽斗,不死不休。 能够活下来,必然不凡。 刀法,便是由此间锤炼而出。 “走吧。” 陆尘将刀收回命渊中,已不愿继续停留此处,转身便走。 一刀斩人,同样勾起了他那些不堪的回忆,是所有兴致都就此而散。低沉的言词中,有着多少无奈,有着多少消沉,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明白。 秦方亦收起大戟,与秦书生一道跟随陆尘身后离开。 而席间,老人却有些茫然无措,是不知应该离开,还是继续停留此处。 “散了吧,没兴致了。” 秦天与公孙妙璇对视一眼,眉宇有化不开的愁苦,亦无继续大宴的兴致。然其愁苦,却不为陆尘如此伤人,而是秦家三祖与五祖之事。这二人贪婪枉法,不理秦家祖训,不问古人遗言,只自私行事,更为此而作恶毒之心,是秦天不愿见到,又无能为力。 “如此,该如何是好?” 待得此间年轻一辈与老人一同离开之后,秦天方才苦笑开口。 而席间,四位太上长老仍旧未曾离开。 “老三和老五心性如何,我等皆知,是其不曾真正做过如何我等不可容忍之事,我等才不予理会。却不想,如今老三和老五却变本加厉,乃至为难一少年人...血天大圣修炼之法确实神妙,刀法更是无双,会引人贪婪再正常不过。然他二人却未免做的太过了些,之后,亦必然对那少年出手。” 有太上长老开口,同样锁紧了眉头。 “不顾秦家声誉,不问祖宗礼法,治罪便是!” “不可,老三与老五胆敢如此,乃至在家主面前亦毫无收敛,是必然有人为其撑腰。而这人...” “莫非...是他?” 言至于此,再无人开口。 秦天又看一眼身旁公孙妙璇,后者面上更是凝重万分。 “太上大长老寿元将近,早已闭关多年,但最近未曾听闻太上大长老有何等异样。然如今老三与老五如此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兴许...” 公孙妙璇亦不曾继续说下去。 沉思片刻,终究还是摇头。 “此事我也说不好,是若真有太上大长老参与此中,凭我等根本无法如何。如今我秦家有三祖与五祖接连发难,陆尘必然不会久留,而其先前带来的那位姑娘...想来诸位都已知晓。有圣女托付,凉儿必然不会允许陆尘出事,想来今夜便会离开。几位老祖,还请你们暂时拖住三祖与五祖,另外,还要分担一部分注意力在公孙家墨语老祖身上。待得陆尘离开之后,我等再询问凉儿此事应当怎样解决。如何?” “凭公孙圣子的本事,应当可以解决。老夫赞成!” “附议。” ...... 一路而来,是秦书生揽着陆尘肩膀,而秦方领着老人与醉酒不醒的念尘,共同回到宫阙之中。待得将老人与念尘安置下来,三人又回去蛮儿所在宫阙,此间已有公孙凉等候多时。 “秦殿所生之事,我已知晓。” 公孙凉上前几分,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秦家三祖与五祖胆敢如此张狂行事,是秦家主在现场也没有任何收敛,其二人背后必然有撑腰之辈。而为其二人撑腰者,必然不同寻常,是连秦家主也不惧怕的人物。” 其所言,与秦殿中几位老辈人物推测一致。 待得说完,秦书生与秦方面上都不好看,只陆尘却不懂那所谓的太上大长老又为何不会惧怕秦天地位。 “陆兄弟有所不知,我秦家这般古家族,又如何能够简单。” 秦方苦笑一声,为陆尘解惑。 “太上大长老虽同为太上长老,然其地位却与其他几位太上长老有些不同。太上大长老辈分之高,是所有太上长老都得恭敬面对的存在,修为有圣人境界,活了将近八千年,真正的老古董。他若发话,若非我爷爷出面,谁也不能违抗,纵然我老爹也得听命行事。” “八千年?!” 陆尘惊得愣在原地,无法想象一个活了将近八千年的人物到底该有怎样的阅历与深厚的修为。 公孙凉亦点头。 “如今秦家之中,有太上大长老与秦老家主两位古董级别的人物,皆因寿元将近,闭关不出,以求再度突破,臻至大圣境界而有万载寿元。然如今,秦老家主应当仍旧闭关,但太上大长老却未必如此...想来,秦家太上大长老寿元将近,是已知突破无望,故而打算再度入世寻求机缘。此事,恐怕秦老家主也并不知晓,也是最麻烦的地方。” 他眸中闪烁深沉,自秦书生手中接过折扇,面上凝重。 “秦家太上大长老必然已经知晓陆兄弟与蛮儿姑娘之事,无论血天大圣炼体之法,也或蛮儿姑娘鼎炉体质,皆称得上机缘。想来太上大长老已经盯住你二人,只他唯恐出手会惊动秦老家主,故而不能妄动,需得仍旧停留闭关之处无法离开。然秦家三祖与五祖却也并非容易摆脱之辈,是必然有祸乱生出,乃至牵扯出我公孙家某些人物。除此之外,还有任家,两仪门这等狼子野心之徒...” 言罢,公孙凉苦笑一叹,是此般复杂之事让他也为难。 秦书生与秦方更不能说出一二,他们没有公孙凉的本事。 陆尘抿着唇角,心中有万千复杂。 “听天由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未必无法可寻。” 他道了一声,是不愿因自己之事而为难公孙凉。 “如今当谨慎行事,其他暂且不多言,是需得尽快离开此处为上。待得陆兄弟将你父母接上,却无论去何处都难免会被人寻到。唯今之法,是得借断刀而起波澜,以故弄玄虚,而逼得任家与两仪门无法寻你。但秦家太上大长老这边,现下如何处理,还无法确定下来。” 公孙凉摇头,仍旧在苦思解决之法。 “陆兄弟,你可否告知我关于那断刀更多的事情?” “自然。” ...... 夜色将半,月黑风高。 三千宫阙错落起伏,有万千玄妙痕迹流转。而其下,山水相依,灵雾袅袅,有古木虬结仿若原始。于其中,秦方眸中精光闪烁,仰头望天。只片刻,待得云遮月黑,猛地策动麟马冲出,而其后拉着一辆古战车,其上是陆尘与面上仍旧有些苍白的蛮儿。 麟马非比寻常,脚力亦无比出色,是秦方最喜的坐骑。如今充当拉车之兽,更是抵得上九尊异兽共行而不落下风。 古战车有阵纹流转,光芒晦暗,不为外人所见,只顷刻便出了此间山水之处,向着远方行出。 “凭秦方麟马,三个时辰便可行出万里,是夜过而晨曦有紫气东来,亦为天地灵气最为活跃之时。万里之外,横渡虚空,波动于天地自然灵气之间传来,便由灵气活跃而化解许多,哪怕秦家三祖与五祖也无法轻易知晓而追去。然此行,却必然暴露,追踪之人也必为死士...” 陆尘仍旧记得公孙凉所言,秦方亦如此。 二人皆谨慎无比。 然此间却忽的听闻殿宇之下的山林间有咆哮之声响起,回头所见,是秦家一炼体修士策动胯下异兽凌空追来。 只公孙凉料敌先机,早已埋伏此间,只其方才有所动作,公孙凉便现身而出,一言不发便以折扇挥出山水大势,阻拦其去路。然那追踪人物是应了秦家三祖与五祖的死令,纵然何人也不能拦他,当即便有轰然之音响起,席卷狂流卷风岚而来,已经发生碰撞。 “凉哥说对了,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是当真无法无天了!” 秦方收回目光,心中有怒火升腾,却顾忌大势而不能转身回去一战,烦闷无比,只能继续策动麟马加速离开。 然此间,又一咆哮之声响起,于那山水之间另一处传来。 回头所见,是有秦家炼体修士跨坐异兽之上,催动一身血气沸腾,踏空而行卷动狂风呼嚎。只气势方起,却有秦书生便踏空而来,拦住此人去路,而其周身有清光流转,逼得那人只能停住脚步。 然秦书生却并未直接出手,而一双眸子却遥遥望向陆尘三人离开的方向。 许久,他才幽幽一叹,方才回身,眸中悸动尽数收敛,化作冰冷,盯着面前满脸阴沉的秦家修士。 “秦家五祖的死士,你应当认得我。” “公孙圣女殿下,我等如何不知。” 秦书生唇角缓缓勾起,眸中却更加冷冽。 “杀了我,你便可以追去。但,你敢吗?” 正文 第79章 寒光突起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完美,总有意外与瑕疵伴随。” 公孙凉经常会说这样一句话,是对他自己的肯定,也是对他自己的否定。 风高吹云涌,月露半弯,洒下一片清辉。 秦方策动麟马奔腾,其后拉着那通体漆黑仿若金属浇筑的古战车,留下一片烟尘弥漫。麟马长嘶,只顷刻便行出三百里之遥,然后方,却有一道身形驾驭虎头鹿身的异兽踏空而行,速度丝毫不慢,甚至在不断的靠近。两者相距不过百里,肉眼可及之处。 这人,是公孙墨语身旁的侍卫,亦为死士。 公孙凉算到过这些,却无能为力,毕竟他只一人,算上秦书生也就两人。秦家三祖这等人物,年老而成精,同样拥有极高的智慧,早已推算出公孙凉会猜到许多。 故而只派遣三名死士,再多就会引来他人的警觉。而后又安排三人自不同的方向追杀现身,是有两人分别被公孙凉与秦书生拦住,而这人,便再也无人能够将其拦住。 尔虑我诈,公孙凉早已推算出这些。 如今可行之计,唯有拼命逃窜而已,至少在公孙凉的安排之下,现在唯有拼命赶路一条计策。 麟马长嘶,四蹄奔腾,烟尘滚滚之下,夜过大半。 明月拢清霜,一追一逃,只顷刻而过,有狂风掀动滚滚雷鸣之音爆响,是那策动异兽的死士再无任何收敛,更策动异兽拼命追赶。但见其身周有清光笼罩,异兽四蹄踏下有道痕瞬间浮现,有近乎缩地成寸般的速度,更靠近几分。 然这人一言不发,身着钨铁黑甲,面上亦罩着黑布,没有将面容显露出来。 死士培养不易,能减少损失,必然要减少损失。 “混蛋,跟狗皮膏药一样!” 秦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距离更近,面上当即难看下来。 他有心要下马转身与之一战,然如今局势却容不得他任性,何况凭其修为也必然不敌,是需得先将陆尘保护住,而至万里处横渡虚空离开。如今距离,仍旧有些太近,若被秦家三祖那等人物察觉,必然顷刻间便能追上来,推演虚空波动而探寻陆尘落地之处,危险太大。 “凉哥说的那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他啐了一口,面上有颇多愤恨。 “不知。” 陆尘亦转头看了眼那一言不发便一路追杀而来的死士,眸中闪烁深沉光芒。一侧蛮儿面上满含担忧,是仍旧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在经历些什么,更不知这所有一切大概都是因她而起。 大多数人原本无辜,哪怕连累了别人仍旧不知。 很多人都在做着这样的事,陆尘也是,秦方同样,便连秦书生与公孙凉都曾经做过这种事。就如公孙凉常言,万事万物总有意外与瑕疵,是天下间并无真正完美的东西。 完美,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霄汉迢迢,追星赶月八千里,天边渐白。 轰! 一声爆响,清光笼罩,化一尊巨大而洁白的玉手猛地自长空落下。 秦方面上一沉,回头可见是那死士已经追到身后不过三里处,果断出手要将陆尘与蛮儿一同拿下。 只此间,秦方再也顾不得许多,双掌一拍麟马背上翻身跃起,手中已经拿住那通体漆黑而双刃雪白的大戟。其体内有血气狂涌,奔腾催动九龙图化三尊乌黑的狂龙咆哮而出。一戟斩出,鬼风呼嚎,是三条狂龙交绕而出,形态狰狞有摧山之势! 那死士眸中有寒光闪烁,却终究将拍出的大手收回了几分劲力,是唯恐秦方不敌,而因此身受重伤。 秦方是秦家圣子,秦天必然不会任由其在外遇险。若秦方真的遭遇何等险境,说不得秦天便会自何处出现,一旦如此,是于死士本意不符,反而将其所处境地变作凶险。 狂龙与玉手的碰撞,掀起风岚万丈。 死士纵然留手,却也并非秦方可以力敌。只如狂流的灵雾散去,秦方已口中喷血而退,翻身重新落在麟马背上,再度将其策动,加速行进。 然死士速度更快一些。 月落西山,日升东方。 晨曦一片白亮之下,那死士忽的丢下异兽,凌空追来。而其脚下踏步,缩地成寸,只瞬息便来到麟马前方。其眸中满含冷芒,双手推出清光化一片遮天之幕,飘然笼罩而来,有莫测气机蕴藏其中。 但见道痕交织,幻化生灭之象,那遮天之幕顷刻便到了近前。 “该死...” 秦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却仍旧不停,双腿一夹马腹,麟马长嘶,速度更快几分。而起手中大戟高举,有狂龙盘绕。而此间,陆尘亦将蛮儿安置在古战车深处,两步跨出便来到与秦方等同的位置,眸中闪烁寒光如刀。 大戟搅动风如狂流,钢刀起一抹寒光。 只此间碰撞,是二人皆吐血倒退,只差分毫便会落下战车。 而麟马亦逼不得已停下脚步,仰天嘶鸣。 “秦圣子,我不欲杀人,只将贵客带回去而已,你又何苦如此。” 那死士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而难听。 闻言,秦方又咳出一口鲜血,面上隐现苍白之色,是五脏六腑皆因先前碰撞而受损。然其满面笑容狰狞,猛地翻身便落地在麟马前方,手中大戟扛在肩头,气息狂野若蛮兽。 “我便如此,你可敢与我生死一战?!” 闻言,那死士当即皱眉。 他不敢。 秦方能出此言,是必定保留后手。他不擅长心机盘算,只一言,便将自己所藏都暴露出来。然如此又如何,那死士是真的不敢出手与秦方死战,而其本身亦无欲与秦方死战。 “如此,便得罪了。” 那死士道了一声,脚下踏出两步,只恍然间身形便到了近前。 四眸相对,秦方瞳孔一缩,还未能反应过来这死士是如何能够瞬间便跨过如此距离,而其已抬手,要斩在秦方脖颈上让其昏迷。然此间,后方有陆尘猛地冲来,钢刀起一抹寒光,自秦方腋下而出,将欲要出手的死士逼得后退半步,而秦方亦在此间反应过来。 “好胆!” 他心中恼怒,手中大戟猛地搅动三龙咆哮,当空携万钧之力斩下。 然死士修为更甚,双手交错化出两尊玉盘,一尊抵住大戟斩落,一尊格挡钢刀刺心,眸中并无任何勉力之色,轻松无比。 “自然好胆,是你二人终究太过年轻,修为差了些。” 他缓缓抬头,道了一声,而后双手凌空一捏,两尊玉盘当即爆开,有灵雾弥漫。但见道痕勾勒显化,气机沉浮,陆尘脚下后退两步方才站定,而抬头便见到一只大手已经当空探来,化出一拢清光罩下,垂落千丝万缕的神妙光彩。 拘禁之法落定,陆尘便再也动弹不得。 而另一方,秦方后退几分,手中大戟猛地一拄地面,借势翻身再度上前,落地而弓腰踏步,大戟便做横扫千军之势猛地砸向其手掌所在。狂龙咆哮,血气翻腾,可闻得轰然之声搅动气机万般,有乌光粼粼。而其一身黑袍猛地炸裂,显露赤膊。三条狂龙烙印随肌肉蠕动,仿若活了过来。有体内血气催动,原本作乌黑之色的狂龙亦渐渐化作血红模样,吞吐煞气于口中,悍然化作真龙一般,咆哮而出。 “斩!” 轰! 一声爆响,清气破碎,死士亦不得不抽身后退几分。 大戟擦着陆尘上空而过,只此间,后者却忽的抬手抓住长杆,随大戟盘绕一周,而后如箭矢一般猛地射出。其体内血气亦翻腾狂涌而出,钢刀作双手握于腰侧,身周有血龙吞吐煞气相随,急追死士而去。 只此间,死士周身荡漾清光笼罩,双手于胸前环抱,化出一山岳大印猛地掷出,蕴含磅礴威压。 然狂龙怒吼,有摧山之势,轰然碰撞下化出精光长明。 于其中,陆尘身形踏步急冲而来,撕破气机沉浮。其眸中杀意凛然,腰侧钢刀作一笔直寒光猛地刺出。 “我无欲伤人,何需如此。” 死士眉头一皱,单手于虚空握出清光化一团明月悍然砸下,但听咔嚓一声脆响,断刀不堪此般,当即碎作七零八落,四射而出。 东方日出,落下第一缕清光。 人影晃动,一点寒芒忽于死士身后浮现,杀机初现。 嗤! 远方一声轻响,有凛然杀意翻腾而来,只顷刻便到了近前。 死士瞳孔骤然一缩,神经亦亦瞬间便完全绷紧。他身形堪堪扭动,却仍旧见得背后血光喷溅,而有肉眼可见的气弧形成又瞬间炸裂,是一枚短刀不过三寸大小,突兀的消失在眼前。 反应已经不及,更无法应对。 轰! 血花炸开,惨嚎嘶声裂肺,有断臂已经炸碎大半而残留些许冲天而起。 “死吧。” 声调低沉而阴冷,但见那晨曦投下的影子中,有一修长男子突兀现身。其唇角含浅笑一抹,而掌心有三尺短锋撩起寒光一线,动作优雅,仿若起舞般轻灵飘忽。 然寒光只一线,喷洒鲜血却有万道。 “啊——!” 死士惨嚎一声,是其身后亦有身形浮现,手中匕首做寒星轻易刺穿其周身清光笼罩,嵌入脖颈之中,猛地剜出颈骨两块,鲜血淋漓,森白可怕。 此人眸中冰寒,脚下轻点地面,再有力道迸发,是另一手撩起寒光,径直刺入其后心。然如此仍旧未罢,其面前之人旋身而掌心三尺短锋飘然而过,似缓实急,烙印血线于死士喉咙上缓缓浮现,喷血作五步之距。 呜咽一声,生息渐渐溃散。 正文 第80章 黑玫瑰 一切变故都来的太过突兀,谁都不曾想到。 来者二人修为算不得极强,一为涅槃一重天,一为涅槃三重天,是连秦方修为也比不得。然这二人出手狠辣果断,隐匿气息到了近前也无人可知,是当真深谙刺杀之道。 “炼...狱...” 死士倒地,口中溢血,只双眸仍旧瞪大,死不瞑目。 陆尘与秦方亦在此刻方才看清来人,却仍旧愣在原地。 炼狱之人,袭杀手段着实有些骇人。 果断,狠辣,尤其死士面前那身形修长之人,是杀人仿若起舞般轻灵。而此间,那人手指轻抬,留下一片黑色的玫瑰花瓣,有染血的清香缭绕,莫名怪异。然其唇角浅笑却从不曾变过,一如之前。 另一人,是韩无道。 “稍晚了一些。” 他开口道了一声,收起双手短刀,上前几步。 “黑玫瑰总喜欢准备很多东西,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杀人,自然不能太过仓促。” 黑玫瑰开口,只凭声音辨不出男女。而其转身,面上有一黑色刻画玫瑰的面具,遮住半张脸,是眉宇间颇具几分女子般的柔弱,而又无女子身形。他眸中光彩荡漾涟漪动人,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竟是对那尸体满含病态的深情。 “如死亡这般美妙的事情,若是仓促,未免有些太对不起它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变态。” 见到陆尘与秦方眸中异色,韩无道又开口解释了一声。 “不过实力很强,炼狱的天子杀手第一人染血玫瑰,就是他。” “是他?” 秦方惊呼一声,再看向那又转身回去做着类似祷告一般行为的黑玫瑰,面上露出深深的忌惮。 如秦方这等没头没脑而只一腔热血的人都会产生忌惮的情绪,陆尘心中更加有些意外。然想起先前此人轻易便潜到死士面前而对方仍旧不知,手中三尺寒锋更是斩过其胸膛而后者却毫无抵抗之力。如此手段,当真让人有些惊悸。 “你看那伤口...” 秦方忽的拉了一下陆尘,后者方才将目光转了过去。 然眼前所见,却让陆尘又愣了一下。 那死士胸膛上有深可露骨的伤势,更有细密不过皮肉之伤,然互相交织下就如以鲜血刻画的血红花朵一般。但先前所见,这人却分明只斩出一刀才是,又如何能够留下这样的伤口? “这个人,相当可怕,据说死在他手中的登龙强者已经有十位数。今日,又该添上一人。” 秦方吞了一口唾沫,是未曾想过公孙凉竟能够请动这般人物。 “登龙强者?” 陆尘眸中露出错愕之色,方才反应过来。 “不错,否则也不是天子第一人,谁都无法超越。” 韩无道应了一声。 然看其模样,却分明有些不服。 “一个变态,杀人总喜欢多此一举,却是天子第一人。” “正是因为我喜欢多此一举,所以才是天子第一人,而你不是。” 黑玫瑰方才做完最后的礼弥,起身而来,面上始终含着浅浅的笑意。然其手段,却何等慑人心魄。 闻言如此,韩无道面上当即沉了下来,不愿再多说一句。 对此,黑玫瑰似是已经完全习惯,只耸了耸肩,便转头看向陆尘。其眸中有光芒闪烁,仿若含情脉脉一般,亦耸起肩膀,食指点在唇上,笑意更甚几分。 然他模样,却让陆尘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些许惊悸。纵然一侧秦方都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的盯着这被韩无道称作变态的人物。 “你...很不错。” 黑玫瑰始终看着陆尘,只身形一晃,便轻易来到其面前,而陆尘与秦方都未能看清他究竟怎样做到如此速度。 修长的手指勾住陆尘下巴,如此完美的手掌,却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我喜欢你的眼睛,深沉,阴郁,是经历了现实的洗礼而褪去曾经的单纯与清澈,为这世间最真实的污秽所污。但我更喜欢你的面具,讽刺而且丑陋,它是这个世界留给你最深刻的伤痕,简直是最缺憾的完美。” 他笑了起来,笑得诡异,森然。 陆尘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但这人只是靠近,便能感受到其周身气息的冰冷,是杀戮太多而留下的煞气。 秦方嘴角抽了一下,面上更是露出恼怒之色,手中大戟猛地斩了出去。 黑玫瑰眼眸微眯,后退半步,雪白的戟刃擦着他鼻间而过,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然此间,黑玫瑰身形一晃,已经到了秦方背后,似情人般手臂越过其肩膀,修长的手指轻拂其胸膛。然秦方面上却猛地一变,不敢有分毫妄动,只因那三尺寒锋正抵在他的喉咙上,只需轻轻一抹,便可将他的人头斩落。 “秦家圣子,你打招呼的方式太粗鲁了些,我很不喜欢。” 他将头颅枕在秦方另一边的肩膀上,笑意仍旧如先前一般,青丝垂落,若无知之人大概只当是情人间的温存。只其手中三尺寒锋轻轻的撩拨着秦方喉咙,寒意慑人,是这份温存下充满了杀机。 “够了,任务已经结束,回去了。” 韩无道冷眼看着这一切,是见到黑玫瑰又要发疯,方才开口冷喝一声。 闻言,后者眉头当即一挑,眸中露出些许无奈与扫兴。 三尺寒锋离开秦方的喉咙,而黑玫瑰身形则同时出现在了韩无道身旁。然他笑意仍旧如先前一般,眸中满含情意绵绵,却是盯着陆尘。 “我对你很有兴趣,等我处理了另一个麻烦的任务,会去找你的。” 言罢,韩无道与黑玫瑰便径直消失在原地,是如何离开的都无法知晓。 “凉哥怎么就请了这样一个变态过来...” 秦方收起大戟,亦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杀人玫瑰,炼狱天子第一人,早已盛名在外,却无人知晓其真正姓名为何,只黑玫瑰这个代号可知,而其面容如何亦无人可窥探分毫。那雕刻玫瑰的面具,不过掩饰罢了,纵然露出的半张脸也不过假象而已。下一次再见,也许黑玫瑰就换了一张脸,是面对面也无法认出。 “他总是喜欢在杀人之后留下一片黑玫瑰的花瓣,而且还有与黑玫瑰完全不符的诡异清香,无人知晓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秦方盘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摸着脖颈,是仍旧感觉似乎有寒意残留。 “杀人从不曾失手,暗杀之术更是登峰造极,便连杀手最薄弱的正面战斗都能以暗杀的手。而他最变态的地方,就是总喜欢在被杀之人的胸膛留下一朵玫瑰般的伤痕,而且一定要正面留下,不会杀人之后再刻画。不过说真的,在黑玫瑰这个家伙宣扬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玫瑰花这种植物的存在。” “玫瑰?” 陆尘亦摇头,表示从不曾知晓这种存在。 “你之后可要小心一些,黑玫瑰这个人喜怒无常,心性怪异,无人可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杀人全凭喜好,是纵然没有炼狱任务在身,亦会出手。如今他已经盯上了你,究竟为何还不知道,但这人肯定没有好的心思...” 秦方站起身来,面上满是怪异。 “不过,我也没办法拦住他,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他这样一个杀手又不会与我真正的正面战斗。这天下间,至少在年轻一辈中,还真没有人敢说谁能完全不在意黑玫瑰的刺杀。但有一点,就是遇到这个家伙,未必没有生路,便如曾经有人委托黑玫瑰刺杀凉哥,但他最终却直接出现在凉哥面前,放弃了任务。” “放弃任务?难道炼狱这个势力允许它手中的杀手如此随性吗?” 陆尘愣了下,有些理解不了。 “炼狱管不了黑玫瑰。” 秦方苦笑一声。 “这家伙,是整个天下都无人知晓他究竟什么来历,更不知道其面容究竟如何。据说,在十年前是仍旧年幼的黑玫瑰自己找上了炼狱,要求加入其中。而他凭借自己的刺杀本事,只短短一年便成为了天子第一人,一直到如今。黑玫瑰这个人可以说是声名狼藉,因他任务完成率还不到一半,是出手必死。但他若不愿出手,谁也不能强迫他。若将他惹恼了,甚至连委托之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死亡名单之一。” “这...” 陆尘瞪大眼睛,是从未曾想过炼狱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人。 “得了,路上再跟你说,现在还有些时间,抓紧赶路。” 秦方摇了摇头,叫了陆尘一起重新上得战车,而后策马狂奔。 这一路,秦方又说了许多关于黑玫瑰的事情,但总结下来却十分简单,就只变态二字。炼狱算是惹上了麻烦,只因这黑玫瑰无视杀手规则而肆意妄为,给炼狱的名声也抹了黑。然如今,这个麻烦却也并非炼狱能够摆脱,是舍不得如此出色的杀手,亦有寻不得黑玫瑰此人真容与所在的原因。 若寻不到猎物,黑玫瑰又怎么会成为炼狱的猎物,哪怕布下天罗地网,也需得有猎物才行。 如炼狱这般不比寻常势力的组织,其内部脉络究竟如何,外人也就知晓一二罢了。 不多时,远处有虚空裂痕狰狞浮现,搅动气机澎湃。 然此间旭日东升,有紫气东来,是天地间灵气最为活跃之时。气机传递,万里之遥处已再难感受清晰,而后更有秦方可以扰乱虚空中残留的波动,是再不需担心有人暗中推演其落地之处。 只秦方转身策马离开后不久,那道身形忽的自凭空中缓缓浮现。 他面上满含扭曲的笑意,眸中光芒似情意绵绵,更有寒光流转。 “终于,找到你了...” 正文 第81章 医毒先生 玄黄城外,百里之处,有酒家名三碗,是三碗酒过必然醉倒,不可再行路。如何不可再行路?只因玄黄城外五百里内,匪盗猖獗,最好劫杀过往行商,所至之处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杀光,抢光,纵火烧尸而不留痕迹,故而称得一烧两光光,亦为此间行脚商对匪盗的厌恶。 然匪盗猖獗,却唯独三碗酒家仍旧立于此间,是任何匪盗都不敢冒犯。而其方圆十里之内,亦为不可动武之处,为玄黄城内外人尽皆知。然究竟为何,却并无几人能够说得上一二,只但凡有违背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三碗酒家,十里净土,亦为过往行商歇脚之地。是十里之外,生死无论,十里之内,不容溅血。但凡入得三碗酒家方圆十里,纵然匪盗一路跟随就在其旁,也不敢轻易动手。 除非想死。 虚空有路,横渡而来,于凭空撕裂,搅动气机万千。 陆尘怀中抱着蛮儿,自其中安然踏出。环顾四周,只可见一片苍莽黄土,唯枯草摇曳,生机凋零。然此间,唯有一破落酒家,是近乎腐朽的木头随意搭建而成,能够清晰看出有风霜痕迹烙印之上,似是不堪狂风摧残,一触便倒。 酒家前有旗杆,上挂酒旗摇曳,书龙飞凤舞“三碗”二字,笔走龙蛇间似有何等玄妙之意,然常人难以看透。 陆尘也看不透。 只此间,酒家内行出一须发斑驳而体形枯瘦的老人,其眼窝深陷,面如病鬼,脊背佝偻,一双若干枝般的大手,指甲染满了黑色,只一眼看去,此般模样着实有些吓人。 其周身气息隐晦,然隐晦之下,却藏着何等的深沉。 “陆尘?” 老人道了一声,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进来吧,你爹娘已经等你很久了。” “是,前辈。” 陆尘自然知晓老人身份,秦方早已说过。 此人名公孙北青,是两千年前便名响南北的绝顶人物。此般绝顶,却并非是修为何等深厚,而真要说起来,此人天赋着实极差,是于平凡修士也未必能够强出多少。然其之所以名响南北,是因一手医毒之术,冠绝天下而无人能与之并肩,故而亦有谓,名医毒先生。 陆彦明与龚珍身中噬心蛊,便是由医毒先生公孙北青轻易摘取,于陆尘而言,有着极大的恩情。 入得酒馆之中,光线黯淡,陈设朴素,不过如寻常酒家一般,乱石的地面,陈旧的方桌长凳,深处角落有腐朽的柜台,而后有破烂的酒柜,陈列数坛美酒于其中.酒香透出酒坛,充盈整个酒家。 只嗅得一口,便通体舒泰。 “好酒。” 陆尘双眸明亮,赞了一声。 “你懂酒?” 医毒先生回头看了一眼,面上仍旧带着平静而淡然的笑意。 此人修行医毒之法,眉宇泛有黑气,是一身骨肉血液尽数含有剧毒,故而容貌看起来也有些阴森诡异。纵然笑着,看起来也有些阴森吓人,若非秦方先前便刻意叮嘱过此事,否则陆尘与蛮儿也说不得会被医毒先生此般模样吓到不敢靠近。 “懂...是不敢自称的。” 陆尘哂笑一声,略有些尴尬。 “我听秦方说您老人家不仅通晓医毒之术,更是酒道中人,浸淫其中不知多少年。相比之下,小子这点微末见识自然不敢称懂酒。但小子这里也有些好酒,想来前辈会十分喜爱,便作为前辈救了家父家母的报答,稍后便送到前辈手中。” “好酒...呵,你这娃子能有什么好酒。” 医毒先生摇头一笑,却是并未当真。 他在此处算是隐居,不问世事,不过于玄黄城外这般纷乱之地守护一片净土罢了,也为过往行脚商人留下一片可以暂且放松休息的地方。往日其行遍天下,曾以毒术害过不少性命,纵然其中大多皆为该死之人,却也有不少是无辜丧命。更有一事,是医毒先生曾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发狂,纵毒雾满城,枉害一城上下数十万条性命。 也因那般事情,医毒先生自此不再入世,而停留此间,做些善事以弥补过失。 若说其为恶人,自然不是,毕竟他老人家一生拯救不知多少性命。然真要言说,此人却又并非善人,那一城上下数十万条性命尽数丧生,其中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谁也说不清楚。 如此圣贤之辈,如此险恶之徒,经年如此,不知曾有多少人来此寻医毒先生欲要复仇。然最终,却并无几人真正出手。 仇家满天下,而医毒先生却仍旧停留此处,活得安稳,划定方圆十里净土不染杀生罪孽。 陆尘心中思量,又见到蛮儿抬头看来,是面上同样有些古怪。 “这位老伯,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但好像并不是什么恶人。” 蛮儿靠近陆尘耳边,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声。 医毒先生自然能够听到,却并未有任何表露,让陆尘猛地揪紧的心脏也终于放松下来。 “不要多言。” 他摇头,叮嘱一声。 蛮儿吐了下舌头,嘻嘻一笑,与陆尘一道随着老人行到后院。 后院不过十米长宽,摆满了酿酒的工具。而其中,陆彦明与龚珍正笑着说些什么,又代替老人酿酒,是尽可能报答其救命之恩。听得此间声响,两人亦抬头,是率先恭敬的叫了一声前辈,而后才看向跟在医毒先生后的陆尘与蛮儿两人。 蛮儿,他们自然认得出来。 但陆尘,却认不出。 只觉得有些熟悉。 短短两年时间,陆尘的变化终究是太大,个子长高了,气质也变了,尤其那狗脸面具,将其面容遮住,是谁也不能知道他现在究竟一副什么模样。 但那双眼眸中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你...你是...尘儿!” 龚珍渐渐瞪大眼睛,认出了陆尘。 陆彦明也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如今的陆尘竟会变成这幅模样。 那狗脸面具下,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又该是怎样的难看... “你们一家人算是团聚了,就好好说些话吧。那女娃子跟我来,你体内伤势太重,若再不医治,说不得会留下严重的暗伤,再无法痊愈。” 蛮儿乖巧,亦知道此间应该留给陆尘与陆彦明夫妇二人,当即便应了一声,随着医毒先生进入一侧屋中。 只不多时,院子里传来低低的哭泣之声,亦有些许说话的声音传来。 陆尘不断的安抚着父母的情绪,亦将离开山村后的一切都缓缓道来。很多事情,是瞒不过去的,纵然想要瞒过也会被问到。这狗脸面具,实在太过丑陋与讽刺,而其更是直接烙在陆尘脸上,陆彦明与龚珍又如何不会注意到? 许久,院中只留下龚珍不断啜泣的声音,更有陆彦明长吁短叹。 “老伯,您不是说为我医伤吗?怎么什么都不做?” 蛮儿听得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方才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医毒先生。 后者一只枯瘦的大手正搭在她手腕上,面上颇有些凝重,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伤...不好医啊。” 许久,医毒先生才终于松手,面上亦露出些许怪异之色。 蛮儿眸中露出疑惑,心中有万般不解。 “女娃子,你母亲是何人?” 医毒先生手指敲着满是沟壑的桌面,许久才终于问了一声。 “母亲?” 闻言,蛮儿稍愣片刻,而后眸中露出些许黯然,只又很快便彻底压了下去,重新挂上开朗的笑容。 “我是我爹爹一手带大,娘亲...我从来没见过,也不曾听爹爹提起过。老伯,我的伤和我娘有什么关系吗?” “有些关系。” 医毒先生点了点头,面上凝重与复杂更甚几分。 只他言至于此,便不再深入,似是不想让蛮儿知道。 “你这伤,已经太久,凭老夫手中的灵药奇草,并不能将其医好。此事不可着急,日后再说吧,咱们先出去看看。” 又过许久,医毒先生才终于开口,而后便起身出了门去。 蛮儿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却也并未在意,跟着医毒先生便出了门去。 院子里,陆彦明夫妇二人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只龚珍眼角仍旧挂着泪痕。见到医毒先生行来,夫妇二人当即起身,不敢有丝毫怠慢。 “无妨,你二人体内种了太多噬心蛊,解除虽然简单,但毕竟对你二人精气有伤,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感到虚弱乏力。这般礼数忽略也罢,老夫也不喜这些。陆尘,你便于你爹娘说说,日后不必如此。” 医毒先生笑着扶起二人,又转向陆尘,面上颇有些无奈。 闻言,陆尘也只能苦笑一声,是已自二人口中知晓他们对医毒先生心存敬畏,何况其又拯救他二人性命,乃至间接救了陆尘一命。会如此,自然在情理之中。 但医毒先生若不喜这些,那便无需也罢。 “是,前辈,小子之后自然会于爹娘说清。” 他心中亦感激,又想起先前所言,便径直催动翠叶令牌,由明月长生殿中取出两坛千年醉与两坛百花香,当作谢礼。 千年醉也好,百花香也罢,皆是酒中极品。如医毒先生这般好酒之人,自然懂得其中妙处,是只嗅得一口酒香便能猜出一二,面上当即露出惊异之色,是愕然陆尘竟有如此好酒。 他有心拒绝,却又不舍,而更有陆尘坚决相赠。 几番推脱之下,医毒先生也终于露出真心的笑意,将其手下,只眸中神色却颇为复杂。 “此酒,受之有愧啊...” 正文 第82章 蛮儿的身世 “受之有愧?” 陆尘愣了下,不知为何医毒先生会有此言。 然后者却并未多说,只道了一声要为蛮儿配药,便直接转身去了另一间房屋,亦关上了破旧的木门,不能见到他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 只此间,陆彦明与龚珍二人又上前,面上颇为复杂,却仍旧勉强撑着难看的笑容,对蛮儿嘘寒问暖,有将其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感觉。 先前院中说话,陆尘无奈将一切都道出,是山村遭遇那般不堪之事,其中根本原因在陆尘身上。如今,一村上下百余口性命,就只陆彦明夫妇二人与蛮儿侥幸活了下来。纵然事情已经过去,但于陆彦明龚珍而言,却是真心有愧于蛮儿。 毕竟,原本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对此,陆尘也说不得什么,只蛮儿仍旧有些反应未及,稍有不安的接受着二人的好意。她是天真,不谙世事,但并不代表她真的傻,由面前二人模样便能猜出很多东西。 只蛮儿却从未曾说过,亦将内心的一切都掩饰的很好。 “爹,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陆尘看了许久,待得陆彦明与龚珍情绪稍平,方才开口。 闻言,陆彦明面上稍愣,随即露出些许恍然的神色,亦并未拒绝,随着陆尘一起出了院子方才止步。 “你要问的,可是蛮儿的来历?” “是。” 陆尘点头,眸中亦露出些许困惑。 “爹,先前我与您说过蛮儿的情况,但这般体质却着实有些怪异,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在我们那种平凡无奇的山村间竟会出现如蛮儿一般的体质。而且,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刘叔与蛮儿原本并非我们那里的人,是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刘叔才带着蛮儿来到山村的。” “确实是这样。” 陆彦明点头,并未否定。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不得已苦笑一叹。 “你也长大了,更成为了修士,许多事情,你确实有资格知晓。” 陆尘愣了下,而后便听得陆彦明解释,方才明了。 刘叔与蛮儿,确实并非山村中人,但其究竟来自何方,却无人知晓。只当年,刘叔带着不到一岁的蛮儿来到此间时,其一身伤势近乎丧命,而蛮儿面上亦带着些许黑气,是身中剧毒,差点就此双双离世。若非当初陆彦明与其他村民相救,便不会有刘叔与蛮儿的存在。 但蛮儿的母亲究竟拥有何等身份,却无从得知。唯一知晓的,便是蛮儿的母亲本为修士,而且早已身死。这些,还是当初救治刘叔时,他发烧说胡话才为众人所知。 “知道这些的,并没有多少人,而后来无论我们如何询问,老刘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只祈求我们收留还不到一岁的蛮儿。但最终,老刘和蛮儿都留了下来。但那段时间蛮儿身上的毒却始终是个问题,最终无奈之下,只能草草的畏服了许多自山中采来的灵药,勉强将她体内的剧毒压制下来。一直到后来,蛮儿体内的剧毒都未曾复发,大家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若非今日提起,我也想不起来。” 陆彦明眉头锁紧,面上亦露出几分凝重。 “如你所说,蛮儿体质不比寻常,能够凝练那所谓的内丹...这种事情,想来与她的娘亲脱不了干系,毕竟老刘确实是如我们一般的平凡人,并不曾修练过。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想要再寻找蛮儿娘亲的来历,着实有些难了,而且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必要继续纠结,毕竟她的娘亲早已身死。相比之下,我反而更担心蛮儿体内当初被我们强行压制下去的剧毒。虽说已经十多年安然无恙的过去,但毕竟没有解决...” “那毒,很麻烦。” 陆尘还未开口,却不知医毒先生何时出现。 他脊背佝偻,正立于不远处,好似原本就站在那里。他挥手制止了欲要行礼的陆彦,而后才上前两步,来到两人近前。 “而且那毒,是因老夫而起。” “因...前辈?” 陆尘愣了下,与陆彦明对视一眼。 “是。” 医毒先生苦笑一声,面上露出深深的自责与懊悔。 “这事,说来话长,实则也并非老夫所愿,只恨当初老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做出那般惨绝人寰的事情。” 闻言如此,陆尘心中微动,忽的想到秦方与他提过的,当初医毒先生因未明的原因而毒害一城性命之事。 若就医毒先生平生而言,称得上惨绝人寰的,也就只那件事了。 “前辈,您所说之事...”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秦家圣子若与你提起老夫,必然会提起那件事。” 医毒先生看了陆尘一眼,又苦叹一声。 “当初,老夫有一弟子,继承老夫医毒双术,出类拔萃,是老夫最为疼爱之人,比之后辈更甚几分。然世事无情,可叹老夫一生沉迷医毒之术,又好酒道,便不问其他,故而辨不清人心,瞎了眼睛,未曾想过平日间在我面前乖巧的徒弟,竟是一蛇蝎之人...” 过往曾经,历历在目。 听得医毒先生所言,陆尘与陆彦明父子二人方才知晓,原本这一切,皆因医毒先生那徒弟而起。 东盛有诸子百家林立,更有红尘谷那般阴阳合修门派强盛。然红尘谷特殊,其内唯有女弟子,是修行红尘决此般阴阳合修顶级之法,行走世俗红尘,与诸多门派皆有极深的渊源。 然特殊之处,是其中弟子有清心之意,自来不动真情。 二十年前,红尘谷当代圣女入世修行,因其生得容貌俊丽,艳名冠绝天下,更有无上鼎炉之体可由红尘决发挥到极致,吸引诸多年轻一代子弟心神向往,是但凡男儿便无不心生情意。 医毒先生弟子自然也在其中,然谁知,那红尘谷圣女入世之后,行走天下而尚未真正入得红尘,便率先动了凡心,甘愿自此做一平凡之人而下嫁一凡夫俗子,就此隐姓埋名而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凡夫俗子,便是陆尘口中刘叔。 因此事,当初修士一界起了极大波澜,是未曾有人一亲芳泽便再无任何机会。然红尘谷对此持默许态度,是自古以来便不少有这般事情发生,而红尘谷也从未不许。一切缘法自有定数,那是红尘谷圣女的福运,也是其最根本的不幸。福运自然不必多说,然不行却是因动了真情,若再运红尘决便必死无疑。 红尘谷,自来如此。 许多人只能选择放弃,然终究有人不愿,不甘,是只抱着哪怕一亲芳泽也好的心态,四处追寻隐世不出的红尘谷圣女二人下落。 医毒先生那弟子,便是其中之一,只他碍于医毒先生,不能行动。 十七年前,医毒先生携弟子行天下而途经易华城,是其弟子无意间发现红尘谷圣女正与其丈夫隐居在此,故而才发生之后的事情。 究竟如何,医毒先生并未直说,但想来也并非好事。 而最终,其弟子被红尘谷圣女催动红尘决展露修为,立毙当场,医毒先生救之不及,仇恨熏心,发狂而毒害一城性命,将命数已尽的红尘谷圣女手刃。只那日毒雾漫天,刘叔侥幸有红尘谷圣女临死相助,得以横渡虚空而逃脱,但蛮儿却不慎吸入剧毒,无法挽回。 然横渡虚空有波澜生出,道痕扭曲,而自此,这二人便就此没了影踪。 如今想来,那日刘叔进入山村,一身重伤近乎致命,想来也是因肉体凡胎横渡虚空所致。而蛮儿体内剧毒,亦得到了解释。 “老夫后来找上红尘谷讨要说法,方才知晓,红尘谷一直有人暗中关注其圣女如今生活如何。只关注,却不理会。亦是那般,老夫才知晓是我那徒儿心怀不轨...他,确实该死。但老夫,却为此错杀了一城数十万无辜...” 医毒先生苦叹连连,是恨不能挽回过往。 “自那之后,老夫曾行遍整个东盛,想要寻到红尘谷上一代圣女的丈夫与遗子,却始终未能找到。而那日毒雾满城,一个普通人,一个婴孩,纵然侥幸没有中毒,又如何能够在这个世上活得下去...如此,老夫便只能放弃,在这玄黄城之外经营酒馆。一方面,是做些好事来弥补当初过失,一方面,也是抱着些许的期盼,说不得那父女二人真能活下来,途经此处,也好让老夫当面道歉...” “这...” 陆尘与陆彦明听完,心中皆复杂无比。 谁也不曾想到,竟会发生这般弄人之事。 然这一切,却也怪不得医毒先生,虽其本身确有过失,但毕竟他原本无意那般。只叹,易华城上下数十万条性命,无辜丧生,乃至如今东盛仍旧留有一座名为易华城的死城。 “那女娃子,名叫蛮儿?” “是。” 陆尘点头。 “蛮儿...” 医毒先生又呢喃一声,渐渐出神,面上神情变换,何等复杂。 陆尘与陆彦明也未曾打扰他,是生怕惊动了这位自责而懊悔的老人。 过许久,他才面上一黯,苦笑一声。 “当初的红尘谷圣女,临死前曾叫出过这个名字...母女二人,体质都一模一样...如今蛮儿体内的剧毒,已经深入骨髓,虽当初有许多灵药奇草碰巧形成压制之法,但压制,却不能解决。如今剧毒已经潜藏十数年,先前老夫为她诊断,是体内剧毒已临近极限,最多再有几年,便会触底反弹。届时,老夫也回天乏术...” “那该当如何是好?” 陆尘瞪大眼睛,陆彦明也有些慌张,是不愿让那苦命的蛮儿再遭受那般不堪。 “过些日子,你们便离开吧...” 医毒先生看了面前二人一眼,面上稍有凝重,最终又看向陆尘。 “老夫停留此间太久,手中珍稀的灵药奇草早已耗了干净。要为蛮儿解决体内剧毒,是绝非寻常灵药便可解决。这几日,老夫要准备一下,而后便带蛮儿一起离开,行遍天下为其寻找灵药解毒。此外...老夫可书信一封,让你父母在公孙家落脚,但你...” 正文 第83章 来自黑玫瑰的消息 是夜,月沉如水,清霜满地。 最近一段时间,是行脚商来往零落之时,至少这两天并无人到此。 很安静。 房顶,陆尘正盘坐其上,仰头而目光始终望着遥遥夜穹之上的圆月,怔怔出神。 白天的事情,暂且算是落下了帷幕。 蛮儿的身世已经十分清晰,但谁也未曾想到,她的母亲竟会是上一代红尘谷的圣女。而且无比讽刺的,是蛮儿与刘叔出现在大山中的理由如此现实,而且让人轻易便能接受。 纵然医毒先生并未说明他的弟子究竟做了何事,但又如何猜不到。 所贪婪的,恐怕不止美色。毕竟红尘决此般修行法决,一旦动了真情,便再不能运转,当如凡人一般。而强行运转以恢复原本修为的代价,则是生命。 当一个涉险贪婪原罪的人知晓这些,心中所贪婪的,也就不止于原本。 美色,不过风花雪月一场梦罢了。 内丹,活着的圣精。 医毒先生为了弥补曾经的过失,再有几天,就要带着蛮儿离开。自然,他会率先寻求蛮儿的同意,理当不会不同意。而那之后,这酒家,也就会消失了。父母的去处已经有了安排,公孙家,至少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极好的去处,有医毒先生的亲笔书信与公孙凉坐镇,衣食无忧是可以满足的。 但他,却不能去。 秦家三祖,五祖,还有公孙墨语。 只三人,便让他不能去往公孙家,否则等同羊入虎口。 而且说不得还会连累父母也遭遇劫难。 若他不去,至少在公孙凉的照顾下,他们可以安然生活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纵然有人打扰,有医毒先生的亲笔书信,想来公孙家也会有人照拂几分,而不会任凭那三人随意出手。 秦家也会出手相助,至少秦书生肯定会。 “在想什么?” 正出神间,一双白皙若女人一般的手臂忽的自他身后而来,揽住其胸膛,更有淡香萦绕鼻间,与那飘落的黑色花瓣本该带有的香味完全不同。 这个熟悉的声音,不必多说,陆尘也知道是谁。 他的出现,并不值得意外。 黑玫瑰。 他像是情人一般,靠近陆尘背后,有丰盈柔软的感觉贴了上来,下巴抵在其肩膀。待陆尘回头看去,是仍旧如上一次见面般带着那雕刻了玫瑰纹络的黑色面具,只遮住半边脸。然露出的半边,却和上次不太一样,是更加偏向女性一些,甚至略施淡妆,好似刻意装饰过自己一般。 “那个麻烦的任务,解决了?” 陆尘问了一声。 “自然没有,我放弃了,毕竟任家圣子有两个,任务描述也太不准确。我可不是韩无道那个莽夫,接了任务便不问三七二十一便去刺杀任逍遥。我是一个很严谨的人。” 黑玫瑰的声音仍旧如之前一般,辨不清男女。 他松开交织的手臂,而后转身来到陆尘面前。与上次不同,这个人大概真的将自己当成女人,至少今天是这样,亦打扮成女人模样,穿着黑色的长裙,素手撩起裙角,仿佛在展示一般摆弄着自己的风情。 另外,还有隆起的胸脯与消失的喉结,让人意外。 “这身衣裙,很适合我吧。” “是。” 陆尘打量了片刻,而后配合的点头。 黑玫瑰的身材十分修长,只说身高便如陆尘一般,甚至更高一些。骨架也如女人一般细窄,露出的半张脸很精致。如果他真的是女人,至少在面容体态来说无可挑剔。 可惜谁也不知他真身究竟如何。 “我是女人。” 黑玫瑰笑了下,声音也变作纤细,温柔,而后翩翩行了一礼,口中吟诵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歌谣,在这破烂的瓦片上飘然起舞。 裙角飘飞,道痕勾勒作黑色花瓣飘落,美艳不可方物。 陆尘眸中露出些许意外,未曾想过这人竟会忽的在自己面前袒露这样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也或她。 如今终于可以确定。 “炼狱的人,不跟老夫打声招呼就踩坏了老夫的砖瓦,是否有些不妥?” 屋檐下,医毒先生正负手而立,抬头望来。 他眸中有精光闪烁,如病鬼般的面上隐约含着些许不善之意。 “无意叨扰前辈,还请勿怪。” 黑玫瑰转身看来,施施然再行一礼,是双手捏起裙角而屈膝的礼数,不曾见过。 医毒先生同样皱起眉头。 “杀人玫瑰,竟然也会如此尊重老夫。不知,老夫是否应该感到庆幸?” 他冷哼一声,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便跃上屋檐。 “如果你想做什么,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最好。今日在这里的人,你一个也杀不了。天下人都称赞你暗杀之术举世无双,但你毕竟只是小辈。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晚辈自然知晓。” 黑玫瑰笑了下,亦转身看来,坦然而并未有意对医毒先生隐藏自己性别。 “而且晚辈亦不打算做什么,不过是来说些事情。” “事情?” 医毒先生皱眉,亦眯起眼睛,是并不信任这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杀人玫瑰。 “傍晚时,有人到我炼狱购买了一条消息。” 黑玫瑰并不在意医毒先生如何,是翩然若蝴蝶一般来到陆尘身侧。而其一条手臂揽过陆尘肩膀,身形微倾,双唇凑到陆尘耳边,口中吞吐香气如兰,鼻息的热气扑打在其脸旁。 对此,陆尘并无意反抗,亦反抗不得。 哪怕医毒先生就在一旁,但黑玫瑰杀人,却未必是他能够拦住。 何况,陆尘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黑玫瑰的杀意。 “三个时辰前,任家长老寻到我炼狱之人,购买了你与蛮儿的下落。如今,那些人已经知晓你二人就在医毒先生这里。明日,最迟后日,便会来找你们了。” 闻言,陆尘瞳孔猛地一缩。 医毒先生何等修为,纵然黑玫瑰声若蝇蚊,却同样听得清楚。 这个女人娇笑了一声,后退几分,站在屋檐的边缘,笑靥如花。 “另外,我还会附赠给你一条消息。断刀如今仍旧在两仪门,但两仪门和任家已经联手,是担心断刀之事宣扬出去,引天下人觊觎,而只其中一家无能将其护住。但明面宣扬所言,是断刀已被任家夺走。” 道痕勾勒,作黑色的花瓣飘然落下。 风起,搅动黑色的狂流将其身形席卷,有香意扑鼻而来。 只花瓣飘散,黑玫瑰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医毒先生未曾阻拦黑玫瑰的离去,是仍旧盯着那散落的黑色花瓣,面上满是凝重。 “今日凌晨,第一次见。” 陆尘微微摇头,是同样不知黑玫瑰做的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医毒先生也想不通。 “这人心性怪异,喜怒无常,杀人亦全凭喜好。是善是恶,难分难辩,但其声明从来不好。日后,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妙,否则说不得什么时候她便会化作致命的獠牙,反而伤你。” “我也不愿与她接触。” 陆尘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闻言,医毒先生面上一滞,是想起黑玫瑰那般神妙的潜藏之术,纵然如他的修为,也只能看出些许痕迹罢了。换做陆尘,怕是何时被此人潜到面前也无法得知。 如此般,只能无奈一叹。 “罢了,但至少先前看来,她于你并无恶心,乃至将真身都告诉你,亦是在表达善意。而如她所言不假,老夫这三碗酒家,很快就会遇到大麻烦了。蛮儿如今体内伤势严重,再扛不得横渡虚空的劳顿。避,是无法可避的,唯有一战了。” “您是公孙家长老,难道任家还能真的出手害您不成?” 陆尘语气中带着些许怪异。 然医毒先生却只摇头,是面上凝重与担忧未曾有分毫褪减。 “任家自来嚣张无度,更无比贪婪,藐视人情法度。如今那杀生断刀已在任家与两仪门手中,而此次,所为必然是蛮儿而并非你,毕竟如今的你于任家与两仪门而言,再无任何用处,杀你已没有必要。” 顿了片刻,医毒先生才再度开口。 “炼狱作为以暗杀盛名的势力,自然有其本身的规定,是不能泄露雇主身份做基本准则。想来任家也未曾想到会有黑玫瑰这个例外搅局,但他们不傻,必然会遮掩身份而对老夫出手。以老夫所料,明日,他们大概就会到了,毕竟以任家的见识,很容易便可将蛮儿的身份猜出来,而他们同样知晓老夫与红尘谷圣女一家的恩怨纠葛,故而绝对不会拖延太久。” “不能通知公孙家那边吗?我的灵精先前便已经耗尽,若前辈手中还有灵精,我可横渡虚空去找公孙兄,让他叫人来帮忙。” 陆尘亦想通此间关键,有些担忧。 “你看老夫这般清贫模样,又如何能有灵精?何况,这玄黄城也并非大城,是为不能修行的凡徒灵子行商而建的城市,纵然搜刮全城,也并无多少灵精可用。” 医毒先生苦笑一声。 “自老夫上次过失之后,便宣言与公孙家再无瓜葛,是当初老夫不愿因自己过失而连累公孙家名声染污。纵然家主仍旧希望老夫回去,但老夫却未曾留下任何与公孙家联系的东西。唯一能让公孙家知晓老夫近况如何的,也就只灵魂玉牌了。” “灵魂玉牌?” 陆尘愣了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存留老夫一道气息的玉牌,陈列在公孙家祠堂中。一旦老夫重伤,那玉牌便会裂开,若老夫身死,玉牌便会崩坏。如此,公孙家才能知晓老夫现下如何,又是否尚存于世。但纵然公孙家见到玉牌异样,却也来不及的。” 正文 第84章 玄黄城中 黑玫瑰的消息很及时,至少能够让医毒先生与陆尘提前做些准备。 这酒馆,并不安全。 但只一夜时间,却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灵精已经消耗干净,横渡虚空无法做到,也就意味着无法通知公孙家与秦家派来援兵。另一方面,陆彦明夫妇二人与蛮儿,也无法逃出太远。而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三人就近送到一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至少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会让他们太过暴露。 玄黄城,是一个不错的落脚处。 如今这个时间,来往的行脚商并不多,但玄黄城内却也有许多人居住。大隐于众人之间,是如今唯一可行的方法。 只相对而言能够让来犯之人多些顾忌。 陆尘与医毒先生并无其他选择,是连夜将三人送到玄黄城去,暂且安置在一家客栈中。然究竟发生了何事,陆尘却并未多说,只尽可能安抚三人情绪,而后便转身离开,不放心医毒先生一人留在三碗酒家中。 然他修为有限,又被医毒先生赶了出去,不许再靠近。 三碗酒家方圆十里为净土,如今却成了一片死地,是生灵万物都不能存活其中而有肉眼可见有毒雾漫天。漆黑的尘雾凝而不散,充斥着猛烈的毒性,纵然只沾染分毫,也能将人彻底化作一滩脓血。 就医毒先生的本事而言,这般毒雾,算是极下成的手段。 只其停留此处太久,身上所存的灵药奇草与各般毒物皆已所剩不多,如今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此般而已。对此,医毒先生也无可奈何,是已经认命,乃至嘱咐陆尘将蛮儿照顾好,三年之内,需得想办法将其体内压抑的剧毒化解,有嘱托遗言的倾向。 对此,陆尘只能答应下来,仅此而已。 他修为终究太弱了些,纵然这一切都可预见,却无能为力。 是日,正午,玄黄城外十里之处,有丘壑起伏,而陆尘正盘坐此间,瞑目修行,同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九十里外,虚空波动初现而撕裂狰狞裂缝凭空出现,有人影自其中踏出,是一身黑衣而面上罩有黑布,将面容隐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此人之后,更有如他一般穿着的人物接连而出,足有十数人。气息显露,威压凛然,其众人踏风立于虚空之上,俯视着三碗酒家所在之处。 陆尘在远处看得清楚,亦将自身隐藏起来,遥遥观望。 毒雾,缓缓翻腾。 三碗酒家方圆十里号称玄黄城外唯一净土,是自来不染纷争。然如今,那漆黑的尘雾凝于此间而不消散,有着猛烈毒性蕴藏其中,是有着万般凶险,非寻常人可以涉足。 那群黑衣人,眸中神光微沉,是未曾想到会见到这番景象。 “医毒先生的毒,号称杀人于无形,但如今看来也是用尽了,竟拿出此般明显的毒雾以应敌。” 当先一人只片刻便恢复过来,眸中闪烁寒光,声音遥遥穿透毒雾而去。 然此间,医毒先生却并不愿与之多言,是未曾现身,而有毒雾猛地剧烈翻腾化出九数毒龙凶猛而出,搅动气机沉浮,更有凛然杀意于其中。但见道痕勾勒显化,毒龙狂涌带动黑雾遮天蔽日,如浪潮般猛地扑打而去,是率先出手。 先前开口之人冷哼一声,周身气机荡漾,一身血气搅动此身气势能够摧山填海,抬手便化出一巨大掌印于凭空凝成。道痕生灭,血气翻腾,轰然碰撞间有狂流骤然席卷而出,搅动十方风云变换。 “你们去找人,医毒先生我来对付。” 他又道一声,而后身形便化作血色长虹猛地冲出,轻易便将数条毒龙撕扯成粉碎,更是毫无顾忌的冲入毒雾之中。 有轰然碰撞之声传来,大地震动,天穹变色,只瞬息便有神光将毒雾破开,汹涌气机掀动十里大地尽数破碎,而有两道身形猛地自其中冲出,跃上半空。陆尘所见,是有气弧破碎而荡漾气机翻腾,若滚滚惊雷闷响,更能见到凶猛毒雾作遮天之势,掩一方天穹。 而其他黑衣人只看片刻,便四散冲出,寻人而去。 玄黄城这边,有三人冲来。 陆尘看得清楚,亦知晓此间不能继续逗留,便转身率先回到玄黄城。 远处战斗掀动风岚如刀,玄黄城内亦被惊动。入得其中,可见街道上人头攒动,更有接连的惊呼之声响起,是有人认出其中一人乃三碗酒家的老朽。 不多时,有人影落在城墙之上,俯视一城百姓。 陆尘回头所见如此,眸中有寒光闪烁,却也知自己并非此三人对手,只能弓腰于人群中接连变换身形,而不断隐藏自身所在,向着远处而去。 然行到客栈所在,陆尘却见到陆彦明正站在客栈门前,遥遥望着远处的战斗,眸中满含愕然与惊骇。而其见到陆尘,是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并已经上前抓住其肩头,面上满含惊慌。 “那...那人是...” 他已经猜出,也明白过来。 “先躲起来,之后再说。” 陆尘回头所见,是那三人已经冲入城内,四处寻找他几人下落,便不再耽搁,翻手将陆彦明抓住便冲入客栈之中。 待得回到房间,蛮儿与龚珍亦急急的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尘不愿明说,但显然面前三人皆已猜到些许,无奈之下,陆尘便只能将事情因果说了出来,却并未明言是因蛮儿而起,只言是他与医毒先生过往仇敌联合追了上来,唯有暂避锋芒而医毒先生应战。 “爹娘,蛮儿,你们放心就是,医毒先生可是圣道强者,本事极其厉害,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的。” 末了,如此安慰一声。 龚珍与蛮儿呆呆点头,是勉强信了陆尘的话,只仍旧有些担忧。 但陆彦明先前却分明见到有人冲入玄黄城中,四处寻找,是有着刻意的目的。他心中明了,却并未拆穿,只拉着陆尘到了房间门前走廊中,眉宇间满含化不开的愁怨。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医毒前辈他...他...” “爹...” 陆尘叫了一声,亦咬住唇角,微微摇头。 “爹,您就在这里藏着就是,我有事需得出去一趟,您一定要照顾好娘和蛮儿,千万不能出去。若是被人发现...” 最终,一声轻叹,而其亦不等陆彦明应下便转身就走。 陆尘是担心此间并不隐秘而被人发现,如今之法,唯有一人外出而将那三人注意力吸引离开。如此犯险,却无可奈何,而此间除他之外,再无人可以做到。 医毒先生是否能够保住性命还是两说,但任家大概也是有些忌惮,也或不愿因此而损失太多,故而除却与医毒先生纠缠的那人之外,其他几人皆为四御巅峰也或涅槃境修士。 冲入玄黄城内的三人,两个四御巅峰,一个涅槃一重天。 先前陆尘便已经注意到。 还有机会。 “可惜,我的刀已经断了。” 出了客栈,陆尘已经能够遥遥见到那三人于城中不断寻找,是毫无顾忌而四处破坏,只求最快速度找到目标而并不在意是否因此伤害了无辜。人群慌乱,人命如草芥,是于修士而言,这般只为寻常行脚商人而建立的城市并无任何值得可惜的地方。 至少,这些任家修士如此认为。 陆尘眸中有怒火翻腾,未曾想过任家竟会如此凶残行事。他两步踏出,身形猛地一跃,脚下轻点,只瞬息便来到一处楼阁顶端,而催动一身血气如火翻腾,更有凛然杀机直冲那三人而去。 轰! 一人抬手摧垮一家客栈,烟尘弥漫之下,终于注意到了陆尘所在。 另外二人亦转头看向陆尘,轻易便将其认出。 狗脸面具的修士,便是陆尘。 “出城一战!” 陆尘道了一声,脚下连踏,身形起落之间便直接向着城外冲出,是不愿在此战斗而波及无辜性命。 然那三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有寒意与不屑。 待得陆尘回头看去,是只见到一四御境巅峰修为之人急追而来,两步踏出便已经到了身后不远处。除他之外的二人并未理会陆尘如何,是仍旧在大肆破败玄黄城内建筑,四处寻人。 人群哭喊之声遥遥而来,轰然倒塌的废墟之下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就此丧生。 “混蛋...” 陆尘咬牙,身形一翻便就此停住。 “不跑了?” 追来的黑衣人眸中露出冷笑,双手抱于胸前,戏谑一般俯视着立于楼阁之上的陆尘,从未曾将其当作真正的对手。 何况,他们本意也并非陆尘。 “只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想不死,最好将那两人一起叫上。” 陆尘深吸一口气,眼角见到那二人速度极快,抬手间化出道痕流转而轻易便将大片建筑摧毁。倒塌的废墟掀起烟尘弥漫,再有片刻,便会靠近爹娘与蛮儿所在的位置。 然黑衣人闻言如此,却忽的嗤笑一声,口中发出啧啧轻叹。 “呵,那鼎炉之体,还有你爹娘,就在这城中吧,而且看起来似乎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了。陆尘,你还是太年轻,哪怕比当初更成熟了许多,却仍旧太过稚嫩了些。这些小心思,太容易看穿了。” 陆尘瞳孔当即一缩。 “你是两仪门的人!” 正文 第85章 罪恶 知他当初如何者,也就只两仪门而已。 而且,眼前之人大抵是两仪山传承弟子。 任家与两仪门早已暗中联合,而天下也就只少许人才知晓此事。然陆尘却未曾想过,今日任家来寻蛮儿,杀医毒先生,竟会有两仪门弟子也参与其中。 医毒先生,好歹也是公孙家之人,属太上长老一辈的人物。 若说任家势大,不惧公孙家如何,倒也说得过去,是最多不过开战罢了。但两仪门这等小势力竟然也敢参与其中,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陆尘如何也想不通两仪门主凭何会有如此胆量。 “两仪门?两仪门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嗤笑一声,仍旧在否定陆尘的猜测。 然陆尘却不愿在这里与他纠缠,只眸中精光一闪,一脚踏落将瓦片崩碎,双手连番挥出而将破碎的瓦片当作暗器一般射出。 呼啸之音刺耳无比,黑衣人抬手化出黑白之气,正是两仪山传承的两仪之法,轻易便将瓦片搅碎。只齑粉散去,陆尘却早已不在原地,身形几个纵跃起落间已向着另外两人冲去。 这二人手段狠辣,并不顾忌是否会残害无辜生命,不断摧毁一栋又一栋建筑。烟尘弥漫之间,可见道痕勾勒显化,是踏入四御境之后便可以双手舞动天地自然之道法,有无穷威力。 只此间,这二人已临近陆彦明龚珍与蛮儿躲避的客栈,只再有片刻,便会寻到他们三人所在。 陆尘自然不许这种事情发生。 纵然手中无刀,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几步落下,滚滚血气如火炽盛,而陆尘身形已经道了那二人面前。只其脚下不停,轰然一踏,身形便猛地跃上半空,凭一身血气凶猛翻腾而接连踏风以求短暂滞空,而后抬手便悍然轰出一拳,气势逼人。 “滚!” 那涅槃境强者见状,冷喝一声,双手拍出一片白光仿若匹练,与陆尘肉拳碰撞。但听得此间一声爆响,陆尘亦闷哼一声,身形自半空骤然砸落而下,陷入大片废墟之中。 烟尘散去,陆尘正擦着嘴角血迹,双眸若虎狼一般凶狠,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二人。 不能踏空,是他最大的弊端。 “有刀就好了。”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暴喝一声,身形猛地冲上半空,是到得近前强行扭动身躯,而堪堪躲过那人挥出的匹练。其腰胯带动,猛地发力,仿若弹簧一般由半空中猛地一翻,抬手便抓住那涅槃境强者手臂,借力翻身落在这人背后。 手臂自其腋下而上,挽住其脖颈,而双腿亦盘住其腰间。 “孽障!找死!” 此人恼怒,未曾想过陆尘会有如此手段。 然手臂被束缚,是陆尘的一身血气翻腾,力道之大近乎要将他手臂都扭断。而其双腿盘于腰间,双脚也勾在一起,有蛮横之力将他行动完全限制,动弹不得。 而身旁一侧,另一人眸中冰冷,抬手便取出一玉如意猛地砸来,荡漾绿光粼粼,气机莫名。 陆尘看得清楚,神经亦完全绷紧。 待得那玉如意搅动气机临近,其身形猛地翻转,是将那涅槃境强者当作玩物一般摆弄,轻易便翻身躲在其身后。 见状,出手之人眸中一寒,却也只能将玉如意止住。 “死!” 然此般,涅槃境强者却也恢复行动之力,其双手凌空虚按,有磅礴气息若山岳一般猛地撞在陆尘背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而陆尘亦口中喷血,手掌一松便自半空砸落下去。 只先前追陆尘而去的那人亦追了上来,几步踏出,身形便到了下方。 他眸中含着戏谑,双手舞动两仪黑白之气若锁链一般猛地纠缠而来,轻易便缠住陆尘脖颈,将其整个人吊在半空。 “我杀了他!” 涅槃境之人仍旧为先前之事而恼怒,径直自半空冲下,而其双手推出一团白光作七七四十九柄长剑,凌空呼啸而来,有气劲刺耳之声。 “别,一会还有好戏呢。” 那人道了一声,忽的催动黑白之气轻易便将那些白剑挡住。 “好戏?” “那鼎炉之体,还有他父母,应该都在此处。” 他回头看来,眸中满含戏谑,是见到陆尘不断挣扎的样子,更显露恶毒光芒。 “我知道你恼怒他先前那般对你,但报仇,一瞬间的爽快哪有慢慢欣赏来的舒服?” “也是。” 涅槃境之人轻哼一声,双眸微微眯起,算是认同。 另一人也自长空落下,目光扫过连声音也发不出的陆尘,眉头微皱。 只此间,远处客栈中,陆彦明忽的拿着一条木凳冲了出来,是其先前便在其中偷偷观望,见到陆尘被捉住,便再也顾不得许多,现身而出。 “你们放开我儿子!” 他喊了一声,面上满是慌张与强撑起来的凶狠。 见状,这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出来。 陆尘亦见到,心中当即一慌,更加死命的催动体内血气,不断挣扎。然其脖颈被黑白锁链捆绑,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想让父亲赶紧离开,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父子之情,真是感人。” 涅槃境强者嗤笑一声,两步踏出而身形一晃,当即便直接冲了出去。 陆彦明不过一灵子境之人,连修士也算不上,又如何能够看得清此人行踪。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手臂一痛,那长木凳便掉在地上,手臂亦被扭到背后,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啊——!” 陆尘瞳孔一缩,心中越发惶恐与着急,挣扎的力量亦更强了几分。 但修为的差距太大,无法弥补。 秘法,无双。 陆尘想到了它,是拼命的催动如其中所言生灵体内禁忌的力量,却始终无法成功。所谓禁忌的力量,是人之本能下保留的维持生命的力量,而生灵的本能则为最大的限制与门槛。若无法踏过,无法突破,便无法将这份力量引动出来。 而同时,其体内血气亦不断拂动烙印命渊之上的金字。然金字闪烁蒙蒙金光,却始终未有任何气息显露。 这金字存在的理由,便是镇压杀生魔刀的邪性。 杀生魔刀不在,又如何能够催动? 何况,陆尘亦并未领会其中之意,是空有各般手段在身却无法施展。 轰! 天际传来一声爆响,此间众人皆回头看去,可见三千气机沉浮之下,毒雾破碎,清光黯淡,有两人遥遥对峙而拼了个不分上下。医毒先生停留此间许久,却不曾荒废修为,是原本便精深的实力比之当初更加可怕。 然另一人却也分毫不差,只大概任家未曾想过医毒先生会将修为臻至如此境界,故而只派了这样一人前来。 “去里面将人带出来。” 立于陆彦明身后之人收回目光,亦道了一声,而其手中更是发力。 但听咔嚓一声,陆彦明手臂已经彻底扭曲,而其松手之后,这条唯一的手臂便再无力抬起,只能摇晃着垂在身侧。然其手段凶狠,见到另一黑衣人进入客栈之后,忽的冷笑一声,接连踹出两脚,将陆彦明双腿也废掉。 “啊——!” 一声惨嚎,无比刺耳。 陆尘看得睚眦欲裂,越发拼命的挣扎,面上因胀而红,双眸布满血丝,含着无比的痛恨与疯狂的杀意。 然那涅槃境之人却只冷笑,一脚踏在倒地的陆彦明身上,眸中满含戏谑的盯着被另一人送到近前的陆尘。 客栈里有嘈杂的声音,只片刻,先前进入其中之人便一手抓着龚珍,一手抓着蛮儿自其中踏出。 “鼎炉之体确实在这里。这个女人,应该是陆尘的母亲。” 他道了一声,随手一丢,便将面色苍白的龚珍扔到陆彦明面前。 而其见到陆彦明惨状,更见到被吊在面前的陆尘,恐惧与慌乱之下,当即便惊呼一声,近乎直接昏了过去。只其反应过来,面上已经满是泪痕,勉强撑起颤抖的身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着她口中所谓的仙人放过他们。 陆尘想要嘶吼,想要杀人,却做不到。 陆彦明也不愿见到龚珍如此,但他被踏住胸口,气息不顺,同样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饶恕?呵,可笑。” 涅槃境之人闻言,当即冷哼一声,脚下再度发力。 咔嚓! 骨裂的脆响如此刺耳,陆彦明身子不自然的弓起,口中亦喷出鲜血与内脏的碎块,生息近乎直接被这一脚彻底踏碎。哪怕仍旧缓了过来,却也已经丢掉了半条命。 然此间,那人又忽的踢出一脚,径直落在不断求饶的龚珍胸口,将其远远踹飞出去。落地之后,龚珍同样口中喷血,近乎丢了半条命,再难开口。 而其仍旧不愿罢休,是踹出的一脚再度落于陆彦明胸口。只听闷响一声,有惨白的骨刺刺穿皮肉,狰狞显露。陆彦明亦再度喷血,却连嚎叫都做不到,面上一片死灰。 那个人,还在大笑。 修为的差距,实力的差距。 人性,究竟可以罪恶到何等的地步... 陆尘瞳孔已经缩成针芒一般,心中更是痛苦无比,泪洒满面。 他不再挣扎,似是已经认命,只不甘看到自己父母继续遭受此般对待,而投去祈求的目光。 见状,手中仍旧拿住不断哭喊的蛮儿那人眸中露出些许不忍。 “要杀人,就直接杀了,何必如此。我们时间不多,医毒先生也必然有灵魂玉牌在公孙家...还是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完成任务为上。若失手,回去之后会有何等重罚,你应该清楚。” “你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涅槃境之人闻言,顿时转头看向先前开口之人,眸中迸发杀意凛然,更有周身气机荡漾,是真的对其起了杀意。 感受到其杀机显露,那人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只能低头收回目光。 “不敢。” 正文 第86章 天地间第一缕魔气 人性,究竟可以罪恶到何种地步... 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有两样东西,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太阳,会刺痛人的眼睛,人心,会刺痛人的灵魂。 陆尘已经近乎绝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可奈何。那被人践踏在脚下的父亲,倒地不起而一身骨骼尽碎的母亲,不断哭喊近乎要昏厥过去的蛮儿...他们的内心,又是何等的恐惧与绝望,又是何等的痛苦与不堪。 黑暗,罪恶,肮脏... 人的神经有着承受的极限,当它绷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就会断裂。 他的眸中,已经彻底灰暗下来,是绝望,痛苦,与深深的无奈。 第一次,陆尘意识到了所谓的实力,究竟多么重要。 天地惊变,乌云压城而掀动滚滚雷鸣,有滂沱大雨顷刻而至。 轰! 一声爆响自远处传来。 血洒长空,是医毒先生在怒吼,翻腾一身气息搅动此间气机作污秽的紫色,有天地间最晦暗深沉的大道在吟诵。那血光溅落之下,是其已经彻底疯狂,而以肉身献祭作毒龙直冲霄汉,洒下漫天的血雨。 灵魂在嘶吼,人性在咆哮。 这场血雨,将会杀害多少性命,无人可知。 那个老人见到了所有的一切,见到了人性的罪恶,见到了痛苦的深渊。所以,他想要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抹灭,是为了不让其珍视的人再承受痛苦,哪怕亲手将其解脱。 这世上,将会再次出现一座死城。 “这老不死的东西,真的发狂了!” 涅槃境之人眉头紧皱,亦见到了远处那可怕的毒龙翻腾,是恐怕其对手也难以存活下来。 “尽快动手吧,咱们也赶紧离开这里。这雨,可有些不善。” 两仪门之人回过头来,脚下重重一踏,有两仪之气作阴阳原图腾空而起,将洒落的血雨尽数挡下。然血雨剧毒,是能够将道法演化也腐蚀,能够听到嗤嗤的声音,亦有白烟不断升腾而起。 另外二人亦各自施展手段,暂且对抗。 “除了那鼎炉之体,其他的全都杀了,尽快离开。” 两仪门那人又道了一声。 客栈前的黑衣人闻言,眉头微皱,眸中露出些许无奈与怜悯,却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低着头,眸光颤抖,唯有低低一叹,仅此而已。 他还存留了些许人性。 但另外的两人,却没有。 那柄锋利的长剑,闪过一抹寒光,轻易便刺穿了心脏。 陆彦明最后一口气息终于咽下,不必再承受这般不堪的折磨。然他最后的力量散去,头颅歪下,灰暗的眸子仍旧看着被吊在半空的陆尘,已经见不到有任何情绪在其中,却在气息咽尽的时候,流淌出血红的泪痕。 同样灰暗而绝望的眸子,颤抖着,痛苦着,是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陆尘的痛苦无法言明,面上更是苍白无比。 而同一柄剑,又刺入了另一颗心脏。 他们的生机终于消散,亦终于得到了解脱。 闭上的眼睛,不忍心再看,亦是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在血天大圣的故事中,有阴界的存在,是生灵逝去而魂归之处。阴界有六道轮回,天道,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道,恶鬼道,地狱道,是有阴界阎王判定灵魂生前善恶罪孽,而定轮回所入。 他们,没做过什么恶事,应当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到你了。” 涅槃境之人走到近前,身上荡漾白光浮动。 医毒先生所化血雨剧毒,落在那白光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腐蚀的白烟,腥臭的味道... 因这场雨,整个玄黄城都无法逃过灾难,连同那些建筑,废墟,也在被腐蚀。人们痛苦的惨嚎着,拼命的逃亡着...那倒地的两具尸骨,也渐渐的在消失。也许这场雨停了之后,整个玄黄城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就此抹灭,只能存留在记载了历史的典籍中。 那两双灰暗的眸子,最后留下的深切,也渐渐消失。 蛮儿哭喊的声音就在近旁,却那么遥远... “我的剑很快,不会太过痛苦的。” 这个恶毒的声音,却那么近。 陆尘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是愤怒,也或仇恨。 黑暗的来临,阻拦不得,如同日升月落,是自然规则,无法逃脱,无法避免。除非,拥有着能够改天换地的实力,否则任何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虚妄。 实力... 在这个世界上,实力,究竟有多么重要。 不为追求长生,不为追求真仙,哪怕只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也要拥有足够的实力。 从来没有过的渴望,对实力的渴望。 如果有了足够的实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咬紧了牙关,嘴角溢出血丝。 但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无法挽回。 一个善与恶始终对立的世界,不仅仅存在着纯挚的善意,更存在着肮脏的恶意。他们的凶残,比起故事中的魔族更甚,像是最真实的魔鬼,是这个世界罪恶的显化。 避免不得,因它始终存在。 唯有鲜血,可洗刷罪恶,肃清所有的肮脏... 阴界的阎王没有收走这些魔鬼的灵魂,那便,亲手送他们去... “喂,这家伙不太对劲。” 两仪门那人忽的道了一声,目光落在陆尘身上,满含凝重。 莫名的恐惧没由来的在心中升起,然其究竟来自何方,无法可知。 涅槃境之人也转头看来,眉头锁紧,亦察觉到了此间莫名的压力。然他只晃了晃脑袋便冷静下来,只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便送入那心脏所在。 “陆尘哥哥!” 轰! 傲慢有秘法,名无双。 是生灵不该动用的禁忌力量,是维持生命的力量。它的强大,毋庸置疑! 血红的火焰自陆尘身上凶猛的燃烧起来,像是跳动的鲜血在欢呼雀跃,在肆意的高唱着脱离了本能束缚的圣歌。那锋利的长剑,悄无声息的融化,变作通红的铁水落在地上。那黑白的锁链,也在融化,化作一团又一团飘散的雾气,缓缓消失。 那支撑在半空抵挡血雨的阴阳原图本就腐烂而破碎不堪,火苗跳动,高涨,只火舌轻轻舔舐,便将其烧了个通透。 恐惧的情绪,在三人心中生出,蔓延,再难压抑下去。 他缓缓睁开双眸,那双满布着血丝的眼眸,漆黑的瞳孔,含着多么无情的杀意与冰冷。红光流转,两行血泪清晰的流过他的眼角,流过充满了讽刺的狗脸面具,滑落到下巴,滴落。 滴答! 瓢泼的血雨中,这个声音,却那么的清晰。 天际有乌云垂落,远处的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只留下两道已经彻底破烂的身躯遥遥坠落。 轰! 他们落在那满是沟壑的大地上,也在这血雨中不断的腐蚀,渐渐消失。 踏! 陆尘的身形坠落在地面上,双脚踏在满含剧毒的血水中,然其身上那赤红如血的火焰燃烧,却将一切都能灼烧至虚无一般。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那些血雨洒落,却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长空有高歌而来,似大道在悲吟。 他低着头,缓慢而沉重的踏出一步,又一步,凛然而沸腾的气息之下,那双灰暗的眸子出奇的平静。 两仪门之人和涅槃境之人下意识的后退几分,让开了道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尘一步步自他们面前走过,想要出手却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这么看着,连体内的气息都无法调动起来。 他们看着,看着陆尘缓缓跪在地上,将已经腐烂许多的陆彦明与龚珍抱起,而后送到一旁的客栈之下。 血光一闪,另一人手中拿住的蛮儿突兀的消失。 “这...” 那人愣了下,回头的时候才见到陆尘不知何时已将蛮儿救走,将她缓慢而轻柔的放在那两具尸首的旁边。 那双灰暗的眸子,终于露出了些许属于人性的光彩。 变得温柔,又满含痛苦,而后双膝一曲,深深的跪了下去,对着面前的父母重重叩首。 “陆尘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呜...” 蛮儿慌了,挣扎着爬到近前,努力的将陆尘扶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然陆尘却一言不发,只唇角勉强勾起些许僵硬的笑意,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蛮儿的脑袋。血红的火焰流转,将蛮儿,还有已故的父母覆盖,却并未伤其分毫,是可免得他们再遭受这血雨的剧毒腐蚀。 远处有破空之音响起,接连数道人影自远处激射而来。而其众人周身亦存在各自手段所化道法,抵抗此间血雨剧毒。 然医毒先生以全身血液所化毒雨,是何等可怕。 他们所演化的道法,皆已经支离破碎,撑不多时便会彻底腐蚀殆尽。 “鼎炉之体?你们在做什么?!长老已经死了,医毒那个老头也必死无疑,公孙家肯定已被惊动。咱们的时间不多,尽快将这人解决了,然后横渡虚空离开。否则一旦公孙家反应过来,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有人道了一声,眸中冰冷,满含杀意。 他两步便踏到近前,抬手催动白光作一晶莹大手凌空抓来。 然此间,血光一闪而过,那仍旧未到近前的大手,却不知如何已经彻底破碎。 那人愣了下,忽觉眼前人影轻晃,一双被血丝充斥而满含冰冷与无情的眸子便出现在他面前。那眸中闪烁的红光,还有夹杂其中的些许黑气,如此慑人,仿佛能够直刺人的灵魂一般可怕。 血光,一线隐没。 嗤! 那颗大好的头颅,仍旧带着犹疑与惊骇,冲天而起,那些复杂的表情就此而永远的凝固在他脸上。那仍旧立在原处的身子,脖颈碗口大的伤,有鲜血喷出三丈高。 然,这只是开始。 轰隆! 雷光撕裂天际下的乌云,撕裂黑暗,映照在大地上,反射血红的光华。 惨嚎的声音,在雷声轰鸣中被淹没。 远处,黑色的花瓣飘零,被风吹起,露出那修长而傲人的身姿。她颤抖的眸中,映出的是何等可怕的场景。 “成疯成魔,天地间第一缕魔气,原是由此而来么...” 正文 第87章 公孙家主 血雨滂沱。 阴沉沉的乌云遮蔽日落月升,天地始终一片灰蒙蒙。 偶有雷光撕裂长空,那一瞬的天苍地白,掩不住百里血红。 有虚空之路横亘而来,撕出裂痕,而有磅礴威压顷刻笼罩整片大地。人影自虚空之路踏来,其身形伟岸,面目威严,周身气机起伏间有努力遏制的杀意。他一双深沉的眸子扫过周遭,瞳孔忽的一缩,是清楚的见到那已经被腐蚀大半的玄黄城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而其身后,更有数道人影接连踏出,追随在其身后。 他们同样见到此间场景,是仿若看到了血腥的炼狱一般。 轰! 雷光乍起,天地一片苍白而经久不熄,映出血光染红了千里黑云。 那苍白的光芒映出明暗斑驳的身影,立于废墟之间,其右手穿透了那一身黑衣之人的胸膛,手中正握着一颗仍旧在跳动的心脏。充满了讽刺的狗脸面具间,那双深沉的眼眸中,血光与黑气的交织,跳动着冰冷与无情,让人心悸。 噗! 一声轻响,仍旧跳动的心脏被轻易捏碎,亦有血红的火焰咆哮着席卷出去,将这人彻底的炸成漫天的碎肉。一颗头颅,被完好的保存下来,飞上高空,待得落地时,他面上狰狞而扭曲的恐惧表情正对着远处的人群。 “呕...” 有人终于承受不住,转身干呕起来。 不只此般可怕,是四周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便连当先的中年男子,面上亦露出深深的惊惧,是未曾想过竟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晚了...” 陆尘的声音沙哑而难听,缓缓转头看来,看着人群中他最熟悉的两张面孔。 秦书生,公孙凉。 “你们,来晚了...” 他又道了一声,身上那赤红如血的火焰终于再难支撑,渐渐息敛,而其也经受不住秘法的弊端,径直昏迷过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血雨,渐渐恢复正常。 哗啦啦的雨声充斥着这片空间,嘈杂,急促,仿佛在控诉着此处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有多么可怕。 秦书生咬牙,猛地冲了出去,只瞬间便来到陆尘身边,抬手化出一片清光迷蒙而将其笼罩,免得这狼藉不堪的废墟间有剧毒的血水害他性命。而一旁,亦有两具已腐烂大半的尸骨倒在那里,更有面色苍白的蛮儿早已昏迷,被另一个黑衣人护在身后。 “你们...是公孙家的人?” 那黑衣人开口问了一声,身子还在颤抖。 “是。” 秦书生缓缓抬头,目光看向这黑衣人,眸中深沉的杀意与怒火似要翻天一般,却仍旧保持着冷静,没有直接出手。然这份平静的狰狞,却更加可怕。 但见到这样的目光,那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他苦笑一声,伸手将面上的黑布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而后,那人转身将蛮儿抱起,一步一踉跄的走到近前,将蛮儿也交到了秦书生怀中。只他双腿仍旧发软,勉强撑起来的力量也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便坐在地上,又开始颤抖。 “我...是两仪门的人,还有任家。医毒先生的死,是任家长老干的。” 颤抖而又沙哑的声音,简单的说明了真相。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吸入这满含血腥又冰冷的空气,而后缓缓吐出,却颤抖得更加剧烈,睁开的眸中闪烁着深切的恐惧与绝望。 那是近乎崩溃的情绪。 “杀了我吧...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好。” 秦书生面上始终冰冷而未有任何变化,亦如他所愿,一指点出清光如虹,射穿了其眉心所在。 然他倒下的瞬间,咽气的最后一刻,却笑了出来,因解脱而轻松。 公孙凉身形也落了下来,来到秦书生身后。 “那两人...看衣着,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吧。另外,墨语老祖此次亦跟随前来,你我二人便轮流照顾,无论何时都不要离开,免得出事。至于蛮儿姑娘...应当是被吓到了,她大概会更早一些苏醒,好好安抚。” “我知道。” 秦书生低低的应了一声,将陆尘与蛮儿都抱在怀中,径直转身离去。 公孙凉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他目光扫过周遭场景,忽的颤了一下,面色亦有些发白,是强忍着胃中的不适,转身踏空回到那中年人身边。 “那陆尘...情况如何?” 后者稍作犹豫,仍旧问了一声。 “血红的火焰,禁忌的力量,若我所猜不错,陆尘施展的,应当是典籍记载中提到的,血天大圣仗之成名的秘法‘无双’。但就情况而言,陆尘应该只是第一次动用,故而才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是积蓄的力量初次爆发而最为强大。但这种秘法弊端十分严重,是损耗寿元,对生灵的内蕴本源更有极大伤害...她那里有丹药,应该不会很麻烦。” “如此便好。” 中年人微微点头,而后便将目光转向远处。 那里,有先前去探查的公孙家的长老,正抱着一具破烂的尸体遥遥而来。 “爹,任家这次着实有些过分了...” 公孙凉亦转头看去,面上微沉。 “也怪我,未曾想到任家竟能得到消息,追到陆尘与蛮儿姑娘的所在。八祖与蛮儿姑娘母亲的事情...我本意为好,却不想,因此而害了八祖。” “无妨。” 公孙家主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些许黯然。 “八祖心中有愧于蛮儿姑娘一家人,是他原本有机会可就此离开,却并未离开,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临死前,能够找到曾经有愧之人的后人,并为之而付出生命,也算是了了八祖的心愿。好好将其安葬吧,纵然他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但其本身并非恶人。” 顿了片刻,远处那人已抱着医毒先生的尸体而来,是其怀中有清光迷蒙,避免沾染医毒先生满含剧毒的尸体。 只到近前,公孙家主才发现医毒先生仍旧吊着最后一口气,却已经命火将熄,而再也无力回天。 见此,公孙凉与公孙家主都默叹一声,知其是心中仍有执念。 “蛮...蛮儿,如何了...” 他虚弱的声音,还得靠近一些才能听到。 “八爷爷。” 公孙家主上前几分,面上带着些许难言的苦涩,亦有强撑起来的难看笑容。 “她没事,但陆尘陷入疯魔,将来袭之人尽数诛杀,手段残忍,将她吓得昏了过去。之后孙儿自会将其好生照料,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好...好...” 医毒先生勉强笑了下,终于是放心下来。 他先前有意亲自灭杀此间无数,连同蛮儿亦在其中,是不愿其落入险恶之人手中,继续经受痛苦与折磨。如今结果,正好,至少医毒先生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去。 这最后一口气,只因蛮儿吊着。 得知蛮儿无恙,医毒先生便再也支撑不住。 “你...来...” 他挣扎着道了一声,公孙家主亦连忙更靠近几分。 医毒先生已再难撑下去,却仍旧有不放心之事。他双眸凸出,满是血丝而显得狰狞无比,努力的吊住自己最后一口气。 “老七...小心...” 如此道完,医毒先生最后一口气终究是散去。 公孙家主如何不明白。 公孙家七祖,公孙墨语。 其蛇蝎心性众人皆知,是其表面未曾做过有害公孙家名誉之事,故而公孙家主便不曾对其如何。然如今,医毒先生最不放心的便是公孙墨语,是同样知晓其心性如何,唯恐其对蛮儿不利。 医毒先生此言,只公孙家主与抱着他的那位长老听到。 那长老摇头一叹,亦抬头看向公孙家主。 “家主,八叔的担心...该如何处理?” 然公孙家主却并未直接开口,而其眸中有寒光闪烁,是转头看向缓步而来的公孙凉。 “你说,该当如何?” 虽并未听到医毒先生临终遗言,但公孙凉何等智慧,自然猜出。 是设身处地下,同样会有此担心。 “杀。” 他面上冰冷,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在左手,眸中跳动寒光闪烁。 “为善者,不该心慈手软,否则只会纵容罪恶蔓延,而一旦某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纵然懊悔,也无法弥补。八祖心善,为曾经过错而以晚年所有时间来弥补,足以为我等敬而尊之。善者有为则敬而尊,恶者有为则灭而杀。心性险恶之辈,于我公孙家而言,留之,用,不抵害。” “用,不抵害...” 公孙家主眯起眼睛,只稍作片刻思量,便转身面向身后人群。 而其所看之人,便是其中一手中拄着龙头拐杖的臃肿老妪。此人面向阴冷,偶尔瞥向下方场景的眸中更有寒光闪烁,是不知在思量什么。感受到公孙家主的目光望来,老妪面上当即一沉,是已有些许察觉,下意识后退几分。 众人亦转身看来,目光在公孙家主与老妪之间转动,皆已猜出许多。 于此间之人,皆为公孙家长老也或老祖一辈人物,又如何辨不清公孙家主眸中所含杀意。 “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妪便是公孙墨语,她谨慎后退,却忽的见到四周人影晃动,已有公孙家老祖级人物拦住其后路,面上皆有冰冷之色。 “七祖,您可知八祖生前遗言为何?” 公孙家主上前几步,威严的面目之间蕴藏森然杀机。 “八弟只与你说过,老身又如何可知?!” “呵...” 正文 第88章 解毒的可能 一晃三日过。 公孙家,三千殿宇间,有莫名气机沉浮起落,朦胧光彩之下道痕生灭,演化无尽玄妙之意。 此间有殿名竹清,是秦书生所居之处。 殿宇恢宏,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有诗情画意,立于百丈竹林之中。此间青山相依,绿水围笼,是自然之风情多曼妙,风起飒飒如丝乐。于其间,有一人着黑袍而立绿潭石上,出神的望着眼前一切。其身上沾满了露水,一夜如此,不曾有过任何动作。 许久,竹林中有脚步声响起,是秦书生缓步踏来。 “陆兄弟...” 至其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陆尘身子一颤,方才惊醒,回头时已将身上露水抖了干净,只那双深沉的眸子中却犹如死水一般平静。 深邃,无情无欲,无物无我。 谁也不知此次变故究竟给陆尘带来了怎样的伤害,是再度重归当初的绝望,而有寻死之心,也或就此消沉度日,不问世事。只如今,还无法看出。 两日昏迷,到昨夜方才清醒。 秦书生手中有丹药,于其昏迷时,便已服下,将秘法无双施展后引起的血气匮乏与虚弱尽数弥补。然弥补又能如何,只肉身的伤势痊愈,却总有些地方的伤是丹药也无能为力。 “你...之后打算如何?” 秦书生斟酌许久,方才继续开口询问,眉宇间有解不开的担忧。 “三日前,公孙家七祖公孙墨语已经伏诛,是公孙家主亲自动手而完成了八祖医毒先生的遗言,不许任何人再伤害蛮儿姑娘。她若留在此处,你尽可放心,而其体内被压制的剧毒,公孙家主也已探明,正为其寻找解毒的方法。蛮儿姑娘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那剧毒,凭我公孙家与秦家的本事,应当能够解决。但秦家那边却有些麻烦,若非秦老家主出面,必然还有祸事生出,届时...” “我会离开。” 陆尘打断了秦书生的话。 闻言如此,秦书生并无任何意外,只能默默一叹。 陆尘又转过身去,面对着绿潭乱石,眸中是化不开的死寂。 “蛮儿,我也会带走。” “这...” 秦书生愣了下。 “秦家太上大长老寿元将近,若非秦老家主出关,任何人都不能限制其手段。他若要突破以增加寿元,一则寻我修炼之法参考以顿悟,二则夺蛮儿性命相修的内丹。公孙家纵然如何庇护蛮儿,若非如秦家太上大长老那般人物,又如何能够拦得住。” 陆尘的声音始终平静,未有任何波澜。 如此,是秦书生也无法反驳,只能点头承认。 秦家太上大长老,是秦家太上长老也需得恭敬面对的人物,是真正的老不死,老古董,活了将近八千年。且不说其修为通天亦或如何,单凭其身份地位,便并非寻常人可以违抗。 若非秦家老家主,又有谁能管制这样一个人物? 然秦家老家主寿元同样将近,是其修为与秦家太上大长老等同,而更小两辈。然其年轻时气盛好斗,留下暗伤,寿元缩减,否则又何须闭死关而不问世事。若如公孙家老家主一般,只求闭关突破而随时可以出关,也不必让秦家事态严峻到如此地步。 “明日,我便带蛮儿离开。” 陆尘又道了一声,而后便不再言语,转身回去。 他行过秦书生身侧,眸子却始终看着地面,未曾动过分毫。 擦肩而过,似是越行越远,而再无任何可交集之处。 秦书生心中忽的生出这般感觉,身子更是一颤,猛地回头望去。然陆尘却已经走远,没入竹林之中,是未曾有过任何留恋。 看了许久,秦书生才苦笑一声。 “他又不知我是女儿身,那夜之事...” 殿宇楼阁中,陆尘盘坐于此而瞑目闭息,周身气血翻腾凝聚化精血以壮大,是修炼法之神妙非常人能够理解。 内视间,命渊中血气如虹,精血灿灿,更有数百金字绽放金光流转,将此间所有都染上灿烂的颜色。只精血凝练而作血气长河铺满命渊,却始终无法突破,而陆尘亦不知应当如何突破。 御元境后,是四御境。 人之体内有壁障,命渊是一,四御是二。 四御修手脚四肢,是血气澎湃却有壁障阻拦,难以汹涌而贯通四肢,故修行至此,需得再度破开桎梏,以求血气通达四肢进而才能贯穿百骸。然如今,断刀不在,是之后的修炼法亦随之彻底丢失,只能推测如先前一般,蛮横撞击桎梏而贯通四肢,继续修炼。 突破,仍旧极难。 而且四肢不同其他,是寻常修士达到此般境界,可双手挥舞道痕以演化道法作攻伐之术。血气贯通其中,却极难凝练精血,而比之先前修行而更加困难。 如何修行? 陆尘也不知,唯能一叹,睁目,心有不甘。 实力究竟何等重要,陆尘已经想得明白,是生在这个世界上,若无足够实力,则必然沦为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处置。 “断刀...得取回来!” 陆尘深吸一口气,却也知只凭如今的自己尚且不能做到。 然没有断刀,修行便没有了前路。 如此一个死循环。 想了许久,仍旧没有任何结果,最终陆尘只能起身离开楼阁,行至此间山野之中。 蛮儿一直都在公孙家主那边,是仍旧没有结果。 一日过,夜来,风轻云淡。 卧楼阁而望星汉迢迢,凭栏一叹,是秦书生神伤而不能言明。低一层,陆尘手中提一坛酒,默默地喝着,等待公孙家主将蛮儿送回来。 此前三日,一直如此。 蛮儿在第一天便醒了过来,是秦书生安抚许久才终于渐渐接受了那般可怕的现实。而其体内压抑的剧毒,亦被公孙家主发现,故而每日白间便带其离开,想方设法为其解毒,而夜间便送回来,让其休息。 只如今三日已过,公孙家主却始终未曾找到解决之法。 不多时,远处有清光蒙蒙,是一身形伟岸的男子踏长空而来。而其身旁,蛮儿低头跟随,面上略有些发白,想来是白日间驱毒而伤了身子,故而如此。 此间懂得医毒之术者,无。 公孙家主亦只能凭其修为深厚而尝试驱毒,却始终没有成功。 此般剧毒,其本身便性烈而凶猛,如跗骨之蛆,难以驱除。而如今剧毒深藏蛮儿体内十数年,早已根深蒂固,是纵然如公孙家主这般,也难以做到将剧毒逼出。 距离尚远,公孙家主停住脚步,目光扫过抬头望来的陆尘与秦书生,面上不动分毫。而后其转身与蛮儿说了些什么,待得后者应下,便抬手挥出一道清光将蛮儿身形裹住,遥遥送到殿宇之前。 “陆尘哥哥...” 蛮儿挥手与公孙家主道别,而后才转身抬头看向立于楼阁中的陆尘,怯怯的叫了一声。 她仍旧无法忘去那日所见的可怕,便连如今再见到曾经亲近的人,也生出了几分惧意。 “上来。” 陆尘只轻轻道了一声。 楼阁更上方,秦书生默默一叹,却并未言语,转身便回到楼阁之中。 待得蛮儿上得此间,来到近前,陆尘才终于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而看向面前有些拘谨的蛮儿。她是真切的见过那般人间炼狱而心中留下阴霾,哪怕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却仍旧无法解开那份心结。 陆尘,亦有些无奈。 那日,他是真的疯了... 后悔也不足以挽回。 “你体内的毒,如何了?” 他问了一声,努力将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蛮儿闻言,微微低头,稍犹豫了片刻方才摇头。 “公孙伯伯说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只能尽量尝试将我体内的毒逼出来,但成功的可能性太小。若再有两日还无法解决,便亲自带我去百毒谷找一个叫鬼婆婆的人为我解毒。” “鬼婆婆?” 陆尘愣了下,想不通为何有此人可解毒,公孙家主却不直接带她去那百毒谷寻觅解决之法。 只此间,楼阁中有脚步声传来,是秦书生自上方而来。 “百毒谷的鬼婆婆,此人心性太过怪异。” 他轻叹一声,行到近前方才止步。 “此人医毒之术是于天下间也只弱于八祖分毫,而其一身毒功更是八祖所修之法也比之不上。然此人心性怪异,是有条件为救人性命,便需得一命相还。她轻易便可答应救人之事,但救人之前,却必须为她杀一人才行。然此人怪异却并非如此,是曾有一位来自北荒的圣主寻到鬼婆婆救人,而其开口要杀之人,却是一位古世家的家主。” “若我去,也要杀一位家主才行吗?” 陆尘问了一声。 “不知。” 秦书生微微摇头,而其目光始终看着陆尘,面上满含复杂。 稍顿片刻,他终究是收敛了目光中的不舍与担忧,轻轻一叹,开口道来: “你若要带蛮儿姑娘离开,凭你本事,必然无法为其解毒。如今公孙家主也不能做到,是仍旧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决。一则鬼婆婆,其医毒之术是八祖之下第一人,若无其他隐世不出者,便是如此,而其本事,应当可为蛮儿姑娘解决剧毒麻烦。二则古药,是天生地养之灵药奇草,生长无数年而通灵,有近乎起死还生的神效。然古药珍稀,不弱圣精,是大圣强者也会追求的存在,天下难寻。如此,若要解决蛮儿姑娘体内剧毒,还得鬼婆婆才行。” 正文 第89章 英雄也恋温柔乡 “百毒谷,鬼婆婆...” 陆尘道了一声,微微点头。 “总得一试。” 他自秦书生那里得来百毒谷所在,亦询问过蛮儿是否愿意随他离开。而此间究竟,是不能再隐瞒,纵然蛮儿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的根本缘由在她,但要离开,就需要将这一切都说出。 蛮儿有资格知道这一切,包括其身世。 医毒先生之死,陆彦明夫妇二人遭受牵连,公孙家秦家不可停留缘故...一切,皆因蛮儿本身体质所在。其中虽有陆尘原因于其中,然最大的根本,却仍旧是蛮儿。 听过之后,蛮儿只低着头,自己回去了暂住的房间。 对此,陆尘与秦书生都颇为无奈,是只能让蛮儿自行去接受这一切。外人如何说道,也不过就是那般,而最终是否要跟随陆尘一起离开,仍旧需得蛮儿自己决定。 此夜,注定难眠。 离开宫阙三千,踏足青山绿水。 山有名曰公陵,是公孙家之人墓园所在。于其山脚下,是陵墓外围所在之处有两座新铸的坟冢。坟前前有墓碑,是秦家八祖公孙北青之墓,陆彦明夫妇二人之墓。 秦书生执意将陆尘父母合葬此处,便是公孙家主也只能无奈点头。 毕竟,此处不算公孙家墓园范围内。 “八祖生前曾与公孙家断绝关系,是致死仍旧未曾再回公孙家,故而入不得公孙家墓园。你父母...我与公孙家主说过,便合葬在此处,至少他们可以在此间安息而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 秦书生立于一旁,缓缓开口。 陆尘正跪在两座坟前,闻言微微点头,又深深叩首。 他一言不发,亦不知应当说些什么才是。然其决定明日就要离开,是之后也许都未必能够回来。如此一跪三叩首,是感父母养育之恩,感医毒先生大义献身。 如此,一夜。 清晨时,露水染满了秦书生身上,有晨曦洒落,一片晶莹。 他像是木桩一般立在这里,始终陪着跪在地上的陆尘。远处,有清光迷蒙落下,是公孙凉携蛮儿一道踏来。气息波动,秦书生亦察觉,方才抖去身上露珠,转头看来。 “陆尘哥哥...” 落地,蛮儿叫了一声。 始终低头的陆尘被惊醒,方才抬头看来。 “我跟你走。” 蛮儿又道了一声。 她眼眶仍旧泛红,已经肿起,想来这一夜她的内心也并不好过。然事已至此,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接受才行。经历如此多的波折,蛮儿也终于渐渐长大,学会了承担与面对,而并非逃避。 在这个方面,她做的比陆尘更好。 “好。” 陆尘低低应了一声,起身,后退几步。 蛮儿亦上前,跪地三叩首,是与医毒先生与陆彦明夫妇道别。 “陆兄弟,我知你此行欲要前往百毒谷,然百毒谷的鬼婆婆为人却颇为怪异,总会提出一些无礼的要求。但其本身毕竟乃圣道强者,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否则你与蛮儿姑娘必定会有麻烦。” 公孙凉严肃叮嘱。 “好。” 陆尘微微点头,只其面上毫无波澜,是否听入心中便无法知晓了。 见状,公孙凉眉头微皱,却也无可奈何。他转头看向秦书生,是能够清楚见到其面上担忧。 “我陪他们去!” 有大喝声传来,遥遥望去,是秦方策动麟马踏空而来。行到此间上空,而其径直翻身下马,由半空坠下,轰然落地。 “我跟我老爹那个王八蛋说了好几次,不行就将老爷子叫出来,让他好生治治太上大长老那个混账,但不管怎么说那老东西就是不听,不愿惊动老爷子,我呸!” 秦方自来如此,便连自己父亲也张口就骂。 “陆兄弟要走,蛮儿姑娘也要离开,但任家与两仪门那些不得好死的家伙肯定还会找麻烦,我便随行护他们周全!” “你又得来了什么手段?” 公孙凉苦笑一声,并未纠正秦方言辞不当,只问了一声。 闻言,秦方面上凶狠一滞,讪讪一笑。 “果然瞒不过凉哥...嘿,我身上有那老王八注入了一缕气息的魂石,一旦显化,凭他的本事至少也能发挥出道君境的实力。若任家和两仪门不派出太厉害的人物,自然可以解决。当然,我本身的实力也足够,大不了就是将那些王八蛋尽数灭杀就是。” “你啊...” 公孙凉微微摇头,知道秦方手段自然不止于此,是由他先前犹豫的样子便能看出。但秦方究竟从秦家主那里偷来了什么宝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凭秦家主的本事,又如何能够不知? 大概是默许吧。 公孙家主也不可能不知道此间之事,只其未曾现身,亦是同样态度。 “你本意虽好,但不能去。” 思索之后,公孙凉忽的开口,微微摇头。 闻言,秦方当即一愣,而后面露怒色,亦顾不得许多而开口质问究竟为何。 “鬼婆婆心性怪异,容不得他人顶撞。如你这般性子若是去了,万一惹恼了鬼婆婆,反而只会给陆兄弟与蛮儿姑娘带来麻烦。如此理由,你可接受?” 公孙凉看着秦方,面上一片平淡而坦然。 如此理由,秦方有心反驳,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够反驳的理由。而一旁,秦书生亦上前将秦方拉走,是到了远处方才开口。只看二人面色,大概秦书生同样不愿秦方这般性子的人物随同,否则只会添麻烦而已。 许久,秦方才终于无奈点头应下,随秦书生一同回到此处。 “不去了。” 秦方满脸不愿,却终究无可奈何。 “你不去是好事。” 公孙凉摇头,又刻意的打击秦方一句。而后者闻言如此,面上更是消沉,只能悻悻低头站在一旁,初到时的蛮横与狂野皆是不见了踪影。 对此,无人理会。 “时候不早,要走便尽快吧。你二人径直在此处横渡虚空便可,我自会搅乱虚空残留的波动,让人无法推演你二人落定之处。” 公孙凉抬头看了眼时辰,催促一声。 “好。” 陆尘点头,接过公孙凉所赠传送玉台与灵精,于此间告别之后,便再无任何留念的径直离开。 踏入虚空之路,由此而去,是否能够再度回来,便成了未知之数。 秦书生痴痴望着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秦方也在一旁看得出神,面上颇多无奈与不舍,是比秦书生更加明显。 公孙凉注意到,心中意外,却并未直接明说。 然此间,是虚空裂痕闭合,忽的有一片黑色的花瓣自其中飘然落出,让正欲动手搅乱虚空中残留波动的公孙凉愣了一下。 秦书生与秦方始终望着,亦见到那黑色的花瓣。 “乱!” 事有变故,然公孙凉却只瞬间便恢复镇定,抬手挥出挥出数道清光搅动此间气机扭曲起伏,而扰乱虚空残留波动。待得一切落定,他才上前将那漆黑的花瓣捡了起来,置于掌心。 “这是...花瓣?” 秦书生上前,眉头轻皱,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是。” 公孙凉与秦方对视一眼,同样将眉头拧起,又抬头望向那虚空裂痕消失的方向,眸中皆有几分怪异。 秦书生不认识这花瓣,但他二人认识。 是谁跟在陆尘几人身后一同进入了虚空之路,公孙凉与秦方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也就只有那人,才能如此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眼前经过而让其毫无察觉。 黑玫瑰! 公孙凉与黑玫瑰有些交情,却并无太多了解。黑玫瑰此人来历神秘,而其本身心性更是怪异。先前之事,公孙凉也不过是出于稳妥考虑,才会将黑玫瑰一同叫来,阻击追杀之人。而那般事后,秦方亦曾与公孙凉言明黑玫瑰与陆尘之事,如今看来,这人确实是盯上了陆尘。 “修炼法?刀法?还是其他...” 他呢喃一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而黑玫瑰的存在,更让他的计算出现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 “这人真是难以揣测...” “怎么?” 秦书生问了一声,他与黑玫瑰未曾有过任何接触,自然不知。 “有人跟在陆兄弟他们后面一起进入了虚空之路...但也不必担心,此人与我有些交情,并无恶意。有他在,反而多了几分保险。” 公孙凉不留痕迹的瞒下心中担忧,虚虚实实,秦书生也未曾看出什么。 秦方亦不曾开口明说,只装作无事,而后三人便就此离去。 只秦方却与公孙凉于其所居之殿中相会,是面上皆隐含担忧。 “你曾与我所说之事,可是真实?黑玫瑰真的与陆兄弟说过那番话?” “我不会说假话,这你还不清楚么。” 秦方摇了摇头,面上满含怪异。 “那黑玫瑰确实是一个怪人,也不知他究竟看中了陆尘身上哪一点,竟然也有脸皮说出那种恶心人的话。如果这人是个女的还好,若他是个男的...” 说着,他嘴角猛地抽了一下。 公孙凉好笑的摇了摇头,而后沉思片刻,却忽的笑了出来。 “黑玫瑰要杀人,直接便杀了,不会太过麻烦。而凭其手段,又怎会留下这样一片花瓣?只他是在刻意告知我们,若担心,可联系炼狱购买消息。但此人倒是大胆,能够真的说出那样一番话。可真要说起来,他却比你强得多,至少相中了便是相中了,直接而且果断。那蛮儿姑娘年龄还小,尚且带着几分稚嫩,若再过两年成熟一些,也是绝世的美人。而其本身来历不凡,秦伯伯想来也不会拒绝你二人之事。但在那之前,你可得先去讨好陆兄弟这位蛮儿的哥哥才行。” 闻言,秦方当即愣在原地,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公孙凉。 只对方面上笑意却足以说明一切,是早便看穿,至此方才言明。 “你...” 秦方张了张嘴,那写满了粗犷与狂野的脸上腾的便红了起来。 正文 第90章 百里红枫 东盛北部,何其广阔。 遥遥之处可见山峦起伏,百里红枫如火。 凉风微拂,驱赶烈日带来的燥热。 此间离开公孙家秦家已有五日,风起卷云流,青天白日下,有身影自远处缓步而来。 “陆尘哥哥,我走不动了。” 蛮儿道了一声,一身风尘,面容疲倦。 而其身旁,陆尘仍旧在缓步走着,似是并未听到蛮儿的抱怨。那双阴沉而灰暗的眸子如死水一般,再没有任何涟漪与神光。像是枯行的尸体,丢失了灵魂,只余如此一副丑陋的皮囊。 “陆尘哥哥,蛮儿好累,休息一下好不好!” 蛮儿又喊了一声,原本便虚弱的身子早已近乎极限,唇角亦干得裂开。 她始终都在坚持着不会拖累陆尘的脚步。 但蛮儿毕竟并非修士,而陆尘又总是出神,不知脑中想着什么,只自顾自的一直前行。此间已经行了太远,走了太久,蛮儿的身体终究是无法继续扛下去,只能如此。 听到声音,陆尘死寂的眸中方才浮现些许波动,亦注意到了蛮儿面上的苍白与疲倦。 “休息一下吧。” 他道了一声,又四处望去,却并未见到有任何水源存在。 “你在这里等我。” 丢下这样一句话后,陆尘便径直踏步离去,为蛮儿寻找水源。 修士与凡人的差别,太过巨大。 蛮儿想要将陆尘喊回来,但喉咙干渴,亦有些沙哑,是没办法再喊出太大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尘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远处。此间一片广阔,平原万里,遥遥可见百里之外山峦有红枫如火。烈日之下,微风送爽,却终究抵不过气温的炎热。 “好累...” 她扁了扁嘴,面上露出些许委屈与苦涩,却又很快收敛起来,变得坚定。 陆尘去寻找水源,只片刻便赶了回来。 蛮儿亦在此间休息,恢复了些许力气。 “陆尘哥哥,我们还得多久才能走到那边的山上?” 满足的痛饮过后,蛮儿才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亦仰面倒在地上,是身子的疲倦让她再也无法支撑,只想要好好的休息。 “快了。” 仍旧是这样的回答。 这两个字,陆尘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就像蛮儿已经问了很多次一样。 如此距离,横渡虚空会直接越过,只能以双腿奔行。 “休息一下,我背你走。” 陆尘又道了一声,亦在其身旁坐下,双眸出神的望着远处那百里山峦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 蛮儿没有再开口,她知道陆尘的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是仍旧为其父母的惨死而自责与懊悔。那一日所发生的事,终究成了他的心结,便如这几日他偶尔口中呢喃出声,恼恨自己为何要在父母死了之后才能领悟秘法无双。若能早一些,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人的脆弱,往往都是在无意识中显露。 “陆尘哥哥,我休息好了,咱们继续走吧。” 只片刻,蛮儿便重新振作起来,面上挂着仍旧如当初一般的笑容。 活泼,亮丽,蛮儿仍旧是蛮儿,一如当初的蛮儿。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里,当作过往,亦用自己的内心去真诚的面对。哪怕如何痛苦,哪怕如何可怕,也从不曾逃避。 陆尘转头看来,眸中神光微微黯淡,又是一叹。 不止如此一次,总是会有这么一叹。 “我终究是比不上你。” 他低低的道了一声,蛮儿只当未曾听到,亦接受了陆尘的好意,趴在他的背上由其背着前行。 百毒谷所在,有百里红枫林。 便是遥遥所见之处。 “我还记得爹爹在我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说是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星星,然后一直在天上默默的注视着他们放心不下的人。他们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自己放不下的人在做什么,也会因此而开心,也或难过。” 蛮儿将臻首靠在陆尘肩头,小声的说着。 “爹爹,还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娘亲,还有陆叔叔和伯母,也一定变成了星星,正在天上看着我们。但是,陆叔叔和伯母一定不会开心,而是会难过,会流泪。流下的泪,就变成了雨。所以,那天的玄黄城,才会下那么大的雨,他们一定哭得很伤心。”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微弱一些。 陆尘始终在听着。 他咬住嘴角,低低的应了一声。 “所以,陆尘哥哥,你也应该像蛮儿一样坚强,去勇敢的面对所有的一切。否则,陆叔叔和伯母还会哭的,而且也会哭得很伤心,很难过。他们肯定是希望你能活得更加开心一些,高兴一些,哪怕会有很多的痛苦与阻拦,但如果能够坚强一些,就肯定可以克服的。曾经的事情,他们不会怪你,只会放心不下...陆尘哥哥,你就不要再让陆叔叔和伯母担心了好不好?蛮儿...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还没有说完,蛮儿便已经睡了过去。 她已经太累了。 这个女孩,以肉体凡胎承受横渡虚空的压力,又坚持着走了太久,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陆尘的脚步微微停顿片刻,又转头看了一眼正靠在他肩头熟睡的蛮儿。就如曾经一般,玩得累了,总是他这样将她背回去,在路上的时候就会睡着。这张更加娇俏的容颜,仍旧那么熟悉,睡得那么安稳,但真正睡着之后,她的身子却也在颤抖。 很清楚便能感受到那份被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不堪,但至少表面上,蛮儿仍旧坚强的笑着,也在尽可能的安慰他。 烈日炎炎,微风送来些许凉意。 一口混杂在风中的灼热气息吸入胸腔,又缓缓吐出。 陆尘勉强笑了笑,仍旧有些僵硬。 但至少,那双始终平静寂寥的眸子中仍旧带着些许柔光。 “蛮儿...无论鬼婆婆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做到,你也绝对会没事的!” 他低低的道了一声,含着躲着温柔与坚决,而后重新踏步向着远处的百里红枫处赶去。 “好一个情深意切,真是感人。” 那道声音,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陆尘身后,不过咫尺之遥罢了,亦有漆黑的花瓣随风而来,飘落在陆尘身前。 只其仍旧未曾停下。 “有事?” 陆尘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与冷漠。 对待黑玫瑰,并不需要浪费他仅存不多的感情。 “啧,差别对待。” 黑玫瑰身形飘然而来,仍旧着一袭黑裙,面上亦带着那雕刻了玫瑰纹络的面具。她脚下轻点,若柔美的蝴蝶,轻易便跟上陆尘脚步,与他并肩同行。 “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事吗?” 闻言,陆尘回头看去,眸中露出些许异样。 这个人,算是于他有恩。 若无黑玫瑰提前带来消息,那日,恐怕他与医毒先生都不会有任何准备,而恐怕他与蛮儿也无法侥幸活下来。 “随意。” 如此,陆尘只摇头一叹,并未拒绝这个女人的同行。 “蛮儿姑娘确实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而且又是鼎炉之体,还有一个那样美艳的母亲。再有一两年,这个女孩,肯定会出落得更加水灵吧。果然是她对你而言更有吸引力。” 黑玫瑰戏谑的笑着。 陆尘眸中露出些许排斥,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亦回过头去。 “我只当她是妹妹。” “好,妹妹。” 黑玫瑰做出坦然接受的样子微微点头,而后同样将目光转向前方,望着那如火的枫林在风中摇曳荡漾,面上渐渐严肃下来,并无再开玩笑的意思。 “任家与两仪门,又去炼狱购买你二人的消息了。但这次他们没有得逞,或者说,公孙家家主和公孙凉的手段确实过人。在任家与两仪门有所行动前,公孙家便抛出了两方神精的价格,让炼狱封闭你二人的任何行踪消息。如此价格,炼狱自然动心,便答应了下来。” 顿了片刻,她又忽的笑了出来,只其转而看来的眸中却闪过些许疑惑。 “任家和两仪门并未就此放弃,而后又寻到苏家。你应当知道苏家,这个靠经商而强大起来的家族,同样也有着寻常势力无法相比的情报网。但结果很有意思,是苏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同样拒绝了贩卖有关你和蛮儿的任何消息。” “苏家主,人不错。” 陆尘一直听着,方才道了一声。 闻言,黑玫瑰微微点头,并不意外。 “你与苏家有交情,虽然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如果不是,苏家如此做法便有些太不寻常了。毕竟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于苏家而言并不正常。” “你就只为说这些?” 陆尘转头看来,眯起眼睛而有些许怀疑。 “为了让你暂且放心罢了,至少凭任家与两仪门的本事,短时间内不会找到你的。” 黑玫瑰并不在意陆尘的态度如何,一如既往的随性。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和你背上的蛮儿姑娘有些关系。” 闻言,陆尘脚下当即一顿,身形猛地停了下来,眸中露出警惕与疑惑。 黑玫瑰反应亦极快,只飘然一旋便止住了脚步,而后忽的侵上近前,素指勾起陆尘下巴,眸中满含戏谑的笑意。 “百毒谷的鬼婆婆与医毒先生曾有些恩怨纠葛,这件事,便连公孙家都无人知晓。所以,你最好不要提起医毒先生的事情,说不得还能蒙混过关。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鬼婆婆与医毒先生十分熟悉,说不得便会从蛮儿体内潜藏的剧毒中发现什么。届时...” 言罢,她唇角笑意越发明显,而后只留下飘落的花瓣与淡淡的清香,身形只一晃便完全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正文 第91章 鬼婆婆 黑玫瑰又一次带来了消息。 但她目的为何,却不得而知。 陆尘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为了什么,毕竟这样做,对她而言只是麻烦罢了,并无任何好处。这天下,又有谁会愿意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人?便连苏家苏千烈那般行事,也是有目的所在,是不愿见到因杀生魔刀而再起纷争。 秦家,公孙家,亦是有其本身的目的而在,也就只秦书生与公孙凉会为了互相的情谊而出手相助。 秦方都不会,他只因答应了秦书生,方才如此。 “怪人...” 陆尘想不通,便没有再去想。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弱不可言,是在这片大地上最底层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自由,没有任何尊严,毕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若无实力的基础,纵然黑玫瑰真的想要做什么,陆尘也毫无反抗之力,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咬着牙关,继续前进。 蛮儿在黑玫瑰离开的时候便已醒了过来,也许是因蛮儿苏醒,黑玫瑰才会离开。她不愿让自己的存在被蛮儿得知,如此又是为什么,同样不得而知。 这个女人,未免太过神秘了些。 百里红枫如火,风起天阑,落叶铺满大地。 行至此间山中,便连周遭的温度都下降许多,变得怡人。 蛮儿的气息也更加顺畅一些,至少于她而言,此间环境比起外面要更加舒适,也让她疲倦而劳累的身子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休息与恢复。 秦书生说过,百毒谷,便在这百里红枫林中。 百毒谷此名有出处,只秦书生却未曾提起,陆尘也就不知道。然百毒谷却并非何等险恶之地,是其山野迷踪,沟壑万道,只地势稍有不平,然入眼所见却可称美不胜收,是清风卷红叶,绵绵似火烧。 “好美的地方啊!” 蛮儿开口赞叹,伸手抓住一片飘落的枫叶,面上露出开怀的笑意。 满足,于蛮儿而言,如此简单。 陆尘低低回应一声,眸中露出些许关怀与温柔,是他心中仅存的柔软被这样的笑意触动,终究不再是那副死人一般的平静。 行过许久,入得枫林深处,可见山势巍峨,坐落两旁,而之间唯一道丈宽的入口,红枫作守卫立于两旁,枝桠错落,枫叶赤红,如火如盖。 陆尘背着蛮儿来到此处,见到右侧的枫木枝干上刻着“百毒谷”三个大字,而两木之间更有一层迷蒙的红色雾气笼罩,如薄膜一般柔软,风过而起涟漪。 “百毒谷...” 他道了一声,正欲上前,却忽的听到耳边有低语响起,当即止住脚步。 黑玫瑰仍旧在身旁。 但转头看去,却并不能见到其身形所在。蛮儿亦未曾发觉,只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不知为何陆尘在此间停了下来。 “这薄雾,有毒。” 陆尘解释一声,是听得黑玫瑰提醒才知。 鬼婆婆与医毒先生一般精通医毒之术,留下这样一片薄雾于此间,自然是一层防备。理应如此,而陆尘亦该当提前想到才是,只他脑中所思却并未在此间,而黑玫瑰的话亦将他心绪完全拉回,方才将自身的警惕提了起来。 薄雾拦路,需得通报才行。 “前辈,陆尘造访,还望指引通路。” 陆尘喊了一声,等候许久,却始终未曾听到回应。 他眸中露出些许疑惑,亦再度吸气,朗声高喊。 “前辈,陆尘造访,求医问药,还望指引通路!” 声音遥遥传递出去,于山谷间回荡。 风起,红叶飘落,若一场火红的大雨。那山谷中,薄雾后,人影渐渐行来,只挥手便将此间笼罩雾气消散。至此,陆尘才能看清来人模样,是身形矮小而臃肿,脊背佝偻,白发如霜,肥胖而苍老的脸上满带黑斑,模样着实有些吓人。而其只着粗布麻衣,双眸泛着毒蛇一般的寒光,立于两株红枫树下,正望着此间。 “陆尘?未曾听过。” 鬼婆婆道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其背上的蛮儿,眉头轻蹙。 “红尘谷的人?” 她一眼便看出了些许苗头,只仍旧有些不确定。 毕竟,蛮儿虽有鼎炉体质,却并未修行红尘谷法决,只一普通凡人,并非修士。 “红尘谷上代圣女后人,并非红尘谷之人。” 陆尘将蛮儿放在地上,上前两步,恭敬回应。 “小子陆尘,前来求药,是希望前辈能够施以援手,解决蛮儿体内潜藏剧毒隐患。” “呵...先看过,若我老婆子能治,再说之后的事情。” 闻言,鬼婆婆摇头一笑,上前来到蛮儿身旁,只探手便轻易抓住其手腕。然片刻后,鬼婆婆面上笑意忽的消散,神情微沉,双眸亦迸发冷光而死死盯着蛮儿,周身气机有杀意暗藏。 “公孙北青此人,与你有何关系?!” “前辈...” 感受到此间杀意凛然,陆尘心中一惊,连忙侧身来到鬼婆婆面前,亦将蛮儿护在身后。 只其周身气机搅动,是蛮儿这般凡人无法抵抗,不过瞬息便已面上惨白,气息不顺,是差点因此背过气去。若非陆尘催动体内血气为其抵抗,用不多时,蛮儿便会承受不住而昏厥过去。 “前辈,您身在百毒谷不问世事,还请收敛周身气机,待小子于您解释!” 仓促之下,陆尘只能简练道出蛮儿来历,亦将医毒先生于蛮儿重逢之事隐瞒下来,而言道是有行脚药师看出蛮儿体内潜藏剧毒,指引他来此求医问道。 黑玫瑰先前便提醒过,鬼婆婆与医毒先生有些化不开的恩怨。 只能如此。 然此事先前未曾告知蛮儿,是其面上露出些许疑惑而转头看来。虽并未言明,陆尘亦未曾看到,却言罢时亦终于想到此般,心中当即猛地一沉,知道事情坏了。 “呵,可笑之事。” 鬼婆婆看了陆尘一眼,收敛周身气机,而其眸中满含嘲讽,亦有冰冷森然之意蕴藏。 “公孙北青不长眼,收了个恶毒的弟子,是可笑。你这山野娃子想要骗我老太婆,也可笑。不治,滚!” 言到最终,鬼婆婆一声暴喝,周身气机爆发,掀动狂风如惊涛骇浪般猛地咆哮而出。陆尘瞳孔微缩,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仿若中了一记闷锤般沉重,有莫大的力道于其中。 而其身形径直倒飞出去,远远砸在地上。 大片红叶飘飞,翻身坐起时口中亦不断咳血。 “陆尘哥哥!” 蛮儿面上猛地一变,是先前鬼婆婆周身气息并未将其牵连,故而无事。 只她尖叫一声,连忙回身将陆尘扶起,眼眶已满含泪光。而其见到陆尘伤势严重,是胸口亦塌陷下去,肋骨不知在那一瞬断了多少,更有怒意与委屈在心中生出。 “你这人,为什么要打我陆尘哥哥?!就是他因为骗了你,你就下这么重的手,未免太过分了吧?!” 她咬着牙,起身而来,径直到了鬼婆婆的身前。 后者闻言如此,是转身回去的脚步忽的停在原地。 转身时,那满带黑斑的脸上森然可怖,眸中闪烁杀意凛然。 陆尘有心阻止,然他体内伤势确实太重,是那一记气息冲撞,不仅断了数根肋骨,更震得其五脏六腑都错位。如今,纵然动弹分毫都不能,更无法开口。 “女娃子,我老太婆这里可不是让你随意放肆的地方。还是说,你已经活腻了,想死了不成?” 鬼婆婆森然开口,周身气机起伏,眸若毒蛇冰冷。 只蛮儿却仍旧未曾惧怕,仍旧立在其身前而不肯后退半分。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泪痕,满是倔强。 “死又怎么样,反正我娘亲早就死了,爹爹也已经死了,便连有心救我的医毒前辈也已经死了!如今这世上,就只有陆尘哥哥还活着,但对陆尘哥哥而言,我却只是一个累赘。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反而还能让陆尘哥哥更加轻松...啊!” 蛮儿话还未说完,便再也说不下去。 鬼婆婆面上神情凝滞,是反应过来,忽的上前便抓住了蛮儿的手臂,力量之大近乎将其手臂都捏断。 她瞪大眼睛,嘴角亦在抽搐,满是不敢置信。而其眸中亦泛着慑人的寒光,并未想过是否将蛮儿伤到。 “女娃子,你刚才说...公孙竹清那个老王八...他死了?” “疼...” 蛮儿面上满是痛苦,是手臂已经被鬼婆婆捏得变形,精致而满是污尘的小脸一片苍白,额头亦有冷汗渗出。 她不过是寻常凡人罢了,便连灵子境也不是,又如何能够扛得住鬼婆婆的手劲。只鬼婆婆却仍旧未曾注意到,其面上反而越发狰狞,手中力道亦更大几分,不断怒吼着让蛮儿回答。然此般,蛮儿又如何能够开口,只挣扎着痛哭,而有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见此,陆尘咬着牙关,瞳孔亦缩成针芒一般。 他周身气息沸腾,已动了心思要催动秘法无双,容不得鬼婆婆如此折磨蛮儿。 幽幽一叹,花瓣飘零。 “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说不得你该要恨我了。” 黑玫瑰戏谑着笑了一声,现身于陆尘身后,只轻轻一指点在陆尘肩头,而其体内原本躁动起来的气息顿时平静下去。 陆尘仍旧未曾明晓黑玫瑰为何如此,却见到鬼婆娘已经丢开蛮儿,转身看来,双眸如毒蛇般森然而狰狞。 “炼狱的女娃子,你说,那公孙北青,真的...死了?” “死了。” 黑玫瑰微微点头,唇角含着淡然的笑意。 “而且死得很惨,是被任家一位长老所杀。至于具体的情况...前辈,这里似乎并不是待客的地方吧,进去再说,如何?” 正文 第92章 现实总爱开玩笑 真正的百毒谷,不过十里左右,于这百里红枫中心深处。而其内部亦如外界一般,是同样枫林飒飒,飘落满地红叶。有赤日辉光洒落,好似火焰于整个山谷中燃烧一般。 更深处,背靠山林处,有破落的木屋坐落此间,而周遭种满了各般灵药奇草,更有毒蛭怪虫饲养于一旁枫林之间。医毒理互通,便如医毒先生一般,是鬼婆婆也同样精通医术双术而各有极深造诣。而如秦书生所言,鬼婆婆一身毒功乃至更在医毒先生之上。 “如此...” 屋中,鬼婆婆听过黑玫瑰阐述事情经过,面上神色复杂变换,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如此呆呆的坐了许久,是再未曾理会过其他。 陆尘向着黑玫瑰投去疑惑的眼神,而其却当作未曾见到,只在桌下拉过陆尘手掌,于其掌心书字。 “稍后再说。” 只四字,陆尘已经明了。 但此般所见,是陆尘心中亦清楚许多。先前黑玫瑰所言,是医毒先生与鬼婆婆曾有过许多未曾化解的恩怨,然如今想来,其言辞含糊,并未明说究竟如何。恩怨之说,是恩与怨,究竟取何意便需得知晓其中具体才能分辨。 人之常情,自然领会为怨。 陆尘亦如此,方才先前说谎而意图瞒过。只面前鬼婆婆模样,却分明并非真正怨恨。 有怨亦有恩,但如今看来,却是怨少恩多,是恩怨。 这个女人是刻意在戏弄他。 如此想来,陆尘面上眸中露出些许不满,却终究没有继续纠结这些。 “罢了,死,便死了。” 许久,鬼婆婆才苦笑一声,亦为面前几人皆斟满茶水。 “那老东西死了,可是葬在公孙家公陵山下?” “是。” 陆尘如实回答,亦低头而双手接过茶杯,尽量恭敬行事。 “不必如此,放松些吧。先前之事,也是我老太婆过于唐突莽撞...一个人呆的久了,难免性情会有些怪异。这位姑娘,老太婆给你道歉。” “不不不,不用...” 蛮儿面上露出慌乱之色,亦转身躲开鬼婆婆躬身方向。 只其双臂先前被鬼婆婆捏得骨裂,只如此活动,又不免触及伤势,面上当即一白,低呼一声。 见状,鬼婆婆方才想起,而上前抬手化出紫光流转。只其手掌轻拂而过,蛮儿臂骨裂痕便完全恢复,至少于蛮儿而言,是再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如此活动几分,其面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开口道谢。 “无妨,毕竟是我老太婆所为。” 鬼婆婆摇头,重新回到座位上,又怔怔出神。 陆尘与蛮儿对视一眼,是心中越发奇怪鬼婆婆与医毒先生究竟有何恩怨。先前与百毒谷前,鬼婆婆怒而不愿出手医治,是因医毒先生而起。如今,其又怔怔出神,是面上神情变换莫测,眸中有恨而更有温柔,何其复杂同样因医毒先生才会如此。 又过许久,鬼婆婆方才反应过来,见到陆尘于蛮儿疑惑,却只摇头,并未解释。 “你们...若愿意留在这里,便留下吧。若不愿留下,便走吧。这毒,凭我老太婆的本事,治不了。” 只留下如此一言,鬼婆婆便转身就要离去。 陆尘闻言愣了片刻,待得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住其去路,心中惊急。 “前辈,我知道您这里的规矩。虽我现下修为浅陋,但前辈您有任何吩咐,我都绝对可以做到。以道心起誓,无论如何,一定完成前辈吩咐,哪怕难以完成,哪怕修为不足,但总有一天,我绝对会完成前辈的吩咐!前辈,求求您救救蛮儿!” “你啊...” 鬼婆婆眉头微皱,却并未因此而恼怒,只摇头一叹。 “这天下人,都将我这老太婆看的太厉害了。公孙竹清那老王八怒极之下所施展毒法,是有圣道道痕于其中,而此毒本身便极其猛烈而顽固,也因此而更为厉害。我老太婆虽也救人,却更擅长的却是害人。这毒,我看不懂,也解决不了...你若执意,便暂且停留此间,我为这姑娘想想办法。但是否能成,无法确定。” “这...” 闻言,陆尘当即愣在原地。 “你也是有故事的人。” 鬼婆婆抬头看向陆尘的狗脸面具,又忽的笑了出来。 “也是一个可怜人...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天下人的幸福与快乐何其简单而且相似,但你我这般的可怜人,却又有各自不同的可怜之处。呵...那姑娘体内剧毒,我老太婆也就只能尽力而为,但你也不要抱有太多希望,毕竟那只会让你在见识到现实的残酷之后更加无法承受。” 说着,鬼婆婆呵呵一笑,满带黑斑的脸上更含着深深的苦涩。 她拍了拍陆尘肩膀,绕过其身旁,径直推门离开。 蛮儿与黑玫瑰仍旧在桌前,是二人面上亦带着意外与惊愕。如此变故,谁也未曾想到,毕竟天下人都言鬼婆婆只稍弱医毒先生分毫罢了,然此二人,实则并无太大差距。 如今,鬼婆婆却明言自己也无法解决... 那这世上,还有谁能解决此般剧毒? “陆尘哥哥...” 蛮儿反应过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亦上前想要安慰陆尘。然到近前,见到陆尘眸中神色,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抿着唇角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如此,倒是麻烦了。” 黑玫瑰开口道了一声,眉头亦微微蹙起。 “若连鬼婆婆也不能解决蛮儿体内剧毒,那这世上...虽不能说无人可解,毕竟有些不知名的人物却有着极大本事,隐于坊市。但要找到这样的人,却未免太难了些。就算我炼狱触动全部暗探,再加上苏家,也近乎没有可能找到这种人物。” “那...如何是好?” 陆尘抬头看来,漆黑的眸子不断颤抖,咬紧了牙关,心中何等不甘。 黑玫瑰也难得认真的想了许久,却仍旧摇头。 “不知,为今之计,也就只能暂作停留,让鬼婆婆尝试一番。” 闻言,陆尘咬住唇角,亦低下头去。他双手捏紧,指甲嵌入肉中而有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却仍旧未曾发觉。 不甘,痛苦,无奈... 现实的打击,未免来的太快。 “陆尘哥哥...” 蛮儿又叫了一声,眸中满含担忧,亦勉强撑起笑容开口安慰。 “陆尘哥哥,我没事的,而且婆婆不也说了么,会尽可能帮我想办法解决的。我们便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得什么时候鬼婆婆就真的能够找到解决之法,给我们带来奇迹呢!陆尘哥哥,你要开心一点,也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毕竟陆叔叔和伯母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如果不开心了,他们也不会开心的...” 然无论蛮儿如何劝说,陆尘始终未有任何反应。他只低着头,忽的转身出了房门。待得片刻,遥遥有怒吼的声音传来,震动山林飒飒,是陆尘想要借此而将一腔愤恨与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然如此,又如何?不过自我慰藉罢了。 “我去看看他,你就在这里等着。” 黑玫瑰道了一声,径直起身出门追陆尘而去。 行过红枫林,走到谷中深处,有铺满落叶的百丈湖泊。于之前,陆尘正立于此间,周身气息仍旧起伏不定而无法平静。 “喂,这就绝望了?” 黑玫瑰挑了下秀眉,身形婀娜,款款而来。 陆尘并未回头,亦不曾见到黑玫瑰可以摆弄的风情。他只遥遥望着面前铺满了落叶的湖泊,眸中满含深沉的愤恨与不甘。 “现实总是这样出人意料,真实,而且无情。如果你不能学着去接受,那就不能得到现实带给你的回报。” 黑玫瑰来到近前,只陆尘仍旧未曾理会。 她撇了撇嘴,心中将自己显露的风情当作喂了狗。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比如...鬼婆婆和医毒先生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这可是连公孙家都无人知道的事情。” “......” 陆尘仍旧沉默,亦不曾有过丝毫回应。 黑玫瑰秀美轻蹙,又挑了下,而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鬼婆婆原本是万毒门的圣女,和医毒先生是同一代人物。万毒门你可能不知道,它是东盛南域的一处大势力,其门中上下皆修毒法,而因毒法如此,故而生性险恶阴毒,纵然身为一大势力,却仍旧不为天下人所待见。” 黑玫瑰转头看向陆尘,等待着他的任何反应。 然最终,陆尘眸中仍旧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黑玫瑰亦有些失望。 “我还想着你能有些惊讶呢,这样太没意思了。罢了,直接告诉你就是,简单来说就是当年的鬼婆婆遇到了曾经的医毒先生,为其生情,乃至不惜叛出万毒门也要追随其脚步。但万毒门声名狼藉,鬼婆婆当年也做过许多惨绝人寰的事情,所以医毒先生本人肯定不会愿意的。追求无果,也因此,失去所有一切的鬼婆婆心灰意冷,而后来到此处隐居,便就此有了百毒谷的存在。不过,鬼婆婆此人虽然险恶,却情深意重,想来也是从未曾放下过医毒先生,纵然一直在因医毒先生而与公孙家为敌,却不曾再做过何等恶事。” “哦。” 陆尘只淡淡回应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鬼婆婆究竟经历如何,与他并无关系,他所在意的只是如何才能解决蛮儿体内潜藏的剧毒。若不能解决,其他的一切,纵然知道了又有何用?鬼婆婆也是可怜人,那又如何... 谁又不是可怜人呢! 正文 第93章 相思病,情苦痛 木屋破落,于其中,有阵阵痛呼声传来。 至此间已有十数日,鬼婆婆亦自医毒先生的死中恢复过来,不止一次叫了蛮儿随她去尝试驱毒。然至今为止,纵然鬼婆婆这般通晓医道毒理之人,仍旧未能明白蛮儿体内潜藏剧毒本身毒理究竟如何,是观之不透而始终无法真正用药。 若要解毒,可有三种方式。 一则,修为精深,以玄妙道法道痕而将剧毒蛮横击碎逼出。二则,是查明以通晓其中毒理而配置解药。三则,毒性相冲,以毒攻毒,然其必然要如第二种方法一般,通晓其中毒理而寻到毒性相克之物。然第三种办法危险极大,若稍有不慎,后果亦最为严重。 如今而言,鬼婆婆是无法明晓蛮儿体内剧毒毒理如何,是潜藏时间太久,而当初蛮儿吃下的灵药奇草中亦有些许不妥存在,以导致剧毒性异变而不复曾经,故而鬼婆婆也无法将剧毒毒理解析以配药。 是纵然医毒先生在世,也未必能够轻易将如此剧毒化解。 陆尘早先便听过鬼婆婆说起这些,然如今再看,三种方法却皆不可行。毒性异变,鬼婆婆也难以明了其中毒理究竟如何,而如此常年压迫,是其毒性抑制到了极点,比之先前更强,故而才有触底反弹的可能。另一方面,便连公孙家主也不能以自身修为逼出此毒,是莫非有更强之人出现,否则凭鬼婆婆也无法做到。 更强之人... 公孙家主何等修为,凭他便无法解决,而天下又有何人能够解决? 公孙老家主,也或秦家老家主,秦家太上大长老此等老古董级别的人物或许可以。但如此辈人物,又如何会轻易出手? 只怕公孙家主也未必敢以此而惊动公孙老家主。 无法,无奈,唯有将希望寄托于鬼婆婆身上。 “喂,别等了,大概这次又得到半夜。” 黑玫瑰靠在一旁的枫树下,百无聊赖,皱眉道了一声。 然陆尘却只当作未曾听到,仍旧盘坐于木屋之前,瞑目等候而顺便修炼。他还在摸索如何才能跨过如今难关,而正确的进入四御境。 “都已经半月了,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黑玫瑰嘀咕一声,是陆尘根本不理她,只能抓着枫叶把玩。 过片刻,木屋的门缓缓打开,而鬼婆婆亦自其中蹒跚走出。其脚步虚晃,面上亦有些惨白,是仿若耗尽了力气一般,十分虚弱。 听到声音,陆尘当即睁开眼睛望去,而一旁的黑玫瑰亦转头望来,只其眸中带着些许惊愕与疑惑,是不解为何鬼婆婆要尝试以自身修为将剧毒逼出,毕竟先前陆尘便已说过,公孙家主也无力可为。 见到两人目光,鬼婆婆微微摇头,轻轻一叹。 “难...” 闻言,陆尘眸中升起的些许希冀再度息敛下去,恢复平日间的暗淡无光。这样的打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如今便连陆尘都已渐渐麻木,而对此再难抱有什么希望。 “至如今,我老太婆是真的没有什么手段可以继续施展了。” 鬼婆婆走到近前,在陆尘对面勉强撑着身子坐了下来,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是着实有些累到了。 “老王八当初含怒出手,所施展毒法必然极其厉害,而这剧毒又于蛮儿体内潜藏十数年,早已根深蒂固。当初,你那山村中人为了救她,服下太多灵药奇草,而药性相生相克,故而使得毒性异变。凭我本事,不足以再救她。为今之计,只有三法...” “两法?” 陆尘愣了下,是未曾想到鬼婆婆竟然还有方法。 后者微微点头,却又苦笑一声,抬头看来时,其眸中含着深深的无奈。 “一则,寻到某种特殊的修炼法,而修行以勾动大道将其体内剧毒化解。然此般修炼法,太过难寻,是需得沟通天地自然之本源大道才行,并非只神妙与强大便有用。二则,古药,这东西我不多说,你应当知道如何。三则...我老太婆的来历,你们也应当知道。所谓医道毒理互通,兴许万毒门中会有人能够解决这般剧毒。但万毒门...你们还是不要报希望了,我与公孙家,皆是万毒门厌弃之辈,而万毒门之人行事自来险恶,但凡与我和公孙家有关系之人,皆被他们当作敌人,绝无可能出手救人。” 闻言,陆尘眸中光芒闪烁,终究是低下头去。 能够沟通天地自然之本源大道的修炼法,何其难寻,是其本身便无比强大,而如此修炼法是否存在都是一个问题。纵然存在,如这般修炼法也必然为大势力所掌握,而为不传外人之谜,又如何能够让蛮儿修行。 古药... 万毒门。 亦不可。 毕竟万毒门并非如鬼婆婆一般不问世事,医毒先生与红尘谷之事,天下皆知,而如万毒门此般势力亦没有可能仍旧不知。一旦蛮儿体质暴露,必然牵扯出其身份,继而便可猜到蛮儿与医毒先生,鬼婆婆和公孙家脱不了干系。 便如陆尘,是其戴狗脸面具而容貌特殊,而他与两仪门和任家之事亦早便宣扬出去。但凡消息灵通一些,就能知晓他与公孙家有着极深的关系。 万毒门之行,万万不可,若真的去了,反而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如此,便无他法了吗?” 陆尘不死心,又问了一声。 然鬼婆婆却只摇头,轻轻一叹,撑着虚弱的身子转身离去。 木门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蛮儿身着鬼婆婆给她的粗布麻衣,俏生生的立于门前。陆尘亦抬头看去,是其面上稍有苍白,却依然掩盖不住其本身的俏丽与灵动。她自然听到了鬼婆婆先前所言,却仍旧笑得明媚大方,而未能见到丝毫失落,甚至连担心都看不出分毫。 但那日前来百毒谷时,蛮儿因疲倦而熟睡之后的颤抖,陆尘却仍旧记得清晰。 恐慌,无助,害怕... 她只是将那一些都藏在内心的深处而未曾有丝毫表现出来,坚强的让自己笑着,安慰着陆尘。 但如此... 却更让陆尘不甘。 “陆尘哥哥,咱们去那湖边好不好?鬼婆婆答应将她的小船借给我了,咱们去划船吧!黑玫瑰姐姐也一起去嘛,好不好?” “...好。” 陆尘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黑玫瑰并未开口,却也跟在二人身后一起去了那不过百丈大小的湖泊。 枫叶如火,铺满了大片的湖面,湖水清澈,倒映蓝天。一叶轻舟行湖上,荡起涟漪无数。自然,安逸,有欢快的笑声于此间回荡,更有微微清风拂温柔似水。 陆尘摇船而动,黑玫瑰与蛮儿坐于船头,素手轻拂湖面划过涟漪,拾枫叶沾水。 蛮儿一直在笑着,她早已与黑玫瑰互相熟络,靠着其肩头而十分亲昵。对于蛮儿,黑玫瑰也似是尽可能的收敛自己的任性。其眸中温柔,笑意,亦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加自然。 她们像是这里的风景,而这一瞬间应当永恒。 但... 两年,最多三年。 鬼婆婆给出了这样一个期限。 若蛮儿体内的剧毒不能化解,最多三年,剧毒便会触底反弹,而一旦爆发,瞬间就会要了蛮儿的性命。 远处,湖泊旁,鬼婆婆不知何时也来到此间,怔怔出神的望着远处三人行舟其上。 “老王八,当年你还不知我身份的时候,也曾与我这样行船湖上...我后悔了,后悔做了那么多恶事,让你知道我身份之后,毅然弃我而去。你真的绝情,却没错,错的是我...” 她眸中满含苦涩,低着头,深深一叹。 许久,鬼婆婆才嗤笑一声,满含讽刺,是对自己的讽刺。 “你与我,都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到如今,纵然后悔也已经晚了。你的过错...便由我来为你弥补吧。” 言语轻歇,转身离去。 正于湖中船上和蛮儿一起嬉闹的黑玫瑰忽的转头看了一眼鬼婆娘离开的方向,秀美轻蹙,又挑了一下,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与思索。只片刻,她忽的拍了拍蛮儿肩膀,又与陆尘说了一声,身形便径直消失在远处,只留下大片黑色的花瓣与她身上始终萦绕的淡淡清香。 蛮儿异常的喜欢黑玫瑰留下的花瓣,小心翼翼的捡起,默默地看着。 “怎么了?” 陆尘问了一声。 但蛮儿只摇头,并未多说,将花瓣收起之后便如先前一般嬉闹。 素手撩起湖水扑打过来,如黄鹂般清脆的笑声依然欢快。 百毒谷,谷口,有红枫木立于两旁,枝桠交错而成通道,总有落不尽的枫叶如火般轻轻摇曳。 鬼婆婆自其中缓缓踏来,却于此间忽的停住脚步。 左侧的枫木下,黑玫瑰正依靠树下望来,面上平静,眸中却满含凝重。 “你要去万毒门?” “是。” 鬼婆婆并未否定。 “是打算为医毒先生而了却其此生之憾?” “是。” 鬼婆婆仍旧点头。 “万毒门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你若是去了,说不得非但完成不了医毒先生的遗愿,反而会将自己也搭进去。不,是肯定会将自己搭进去。” “无妨。” 鬼婆婆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他一生都有负于我,但...害了相思病,惹了情苦伤,无药可医。何况,这也是为我当初的错误而应该付出如此代价。世上的可怜人已经太多,能救,则救。而如我这般苟且存世,也再无任何意义。若我死,能救得了一条性命,大概到了阴界的时候,那老王八便能因此而接受我也说不定呢。” 正文 第94章 不若一亲芳泽,可好? “阴界?” 黑玫瑰挑了下秀美,亦笑了出来。 “你在阴界不会碰到他的,就算碰到,他也不会再认出你来。” “好像你知道阴界是什么模样一般。” 鬼婆婆摇头轻叹,并未当真,只随意笑笑。 她不愿在此久留,是怕蛮儿知道她要去万毒门而将其拦住。那个善良的小姑娘,肯定不会愿意她以身犯险。但既然决定如此,便不会再改变,何况如此惶惶度日,于鬼婆婆本身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活了太久了,孤独太久了,也差不多到了该死的时候了。你告诉陆尘,让他在此等候五天。若五天内,无人前来百毒谷,便尽快离开吧。” 言罢,鬼婆婆便不再停留,脚步仍旧蹒跚,一步一晃,缓缓远去。 望着鬼婆婆离开的背影,黑玫瑰嗤笑一声,眸中写满了讽刺与不屑。 “我当然知道阴界什么模样,毕竟,我可是从那里回来的...” ...... 一日过,毫无消息。 二日,三日过,仍旧没有任何人寻来百毒谷。 第四日,有人曾到百毒谷求医问药,然鬼婆婆毕竟早已离开,黑玫瑰便暂且充当主人,拒绝了那人的请求。 五日... 仍旧无人前来为蛮儿解毒。 鬼婆婆此行,终究没有瞒过陆尘与蛮儿,黑玫瑰亦未曾答应鬼婆婆不说。然二人知道时,却已经晚了,只能于此间默默等候。只如今五日已经过去,除却那求医问药之人,便再无他人到此。 百毒谷与世隔绝,并不能知晓鬼婆婆究竟如何。 第六日,黑玫瑰应蛮儿请求,暂且离开回到炼狱去打探消息。 而这几日,蛮儿再无心思游玩戏水,只每日等候在木屋中,期盼着鬼婆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此处。又一日过,黑玫瑰再度现身此间,亦带来了鬼婆婆的消息。 万毒门下背叛者孟听白,上上代圣女,处以万毒噬体极刑,身死。 万毒噬体究竟是怎样的刑罚,陆尘与蛮儿并不知晓,但其后缀有“极刑”二字,便足以说明一切。 鬼婆婆终究是失败了,未能如愿,反而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死前,又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又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可怕...但她,亦算是如愿,能够去阴界看看那里的模样,兴许还能遇到尚未转世轮回的医毒先生也说不定。 至少陆尘和蛮儿如此认为。 百丈湖泊前,一座衣冠冢,立木碑,书“前人孟听白衣冠冢”血字,是蛮儿咬破指尖亲手写下。 鬼婆婆,毕竟于她有恩,纵然终究未能达成,但其所行,却也足以得到蛮儿与陆尘的敬重。 赤日当头,转瞬黑夜。 黑玫瑰周身气机起伏,黑裙摇曳,挥手甩动道痕万千而引来乌云蔽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声如恢宏雷霆,震动大道靡靡,清光搅动四方风起,黑云卷动,大片的雪花飘落,寒雾迷蒙。这百里红枫林,迎来了许久不曾见一次的大雪,送鬼婆婆这一生可怜的亡魂前往阴冥之界而往生。 陆尘立于一侧,遥遥望着踏空而行的黑玫瑰,眸中带着些许怪异。 巴掌大的雪花飘落,只不多时,便将周遭一切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中。 黑玫瑰终于念完了口中经文,回身落地。 蛮儿仍旧跪在鬼婆婆衣冠冢前,诚心祈祷,望来生的鬼婆婆能够得到圆满与幸福,而不再如今生一般孤苦一人。 “你念的,是什么。” 陆尘转头看向蛮儿,问了一声。 闻言,黑玫瑰唇角当即勾起些许笑意,露出妩媚的样子。 她仍旧喜欢在陆尘面前摆弄自己的风情,然这些,陆尘却只当作看不到。 “你有兴趣?” 她转身来到陆尘面前,挡住其视线,素质勾起陆尘下巴,面容亦凑到近前。 那充斥着妩媚与戏谑的眸中,含着脉脉情深。 “说便说,放手。” 陆尘看她一眼,后退半步,摆脱了黑玫瑰的手指。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是这种动作,如当初凌采薇对他所做一般。下意识的排斥与厌恶,再度见到熟悉的动作,让陆尘总是会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 对此,黑玫瑰并不知晓。 她耸了耸肩,并未继续卖关子,转身来到陆尘身侧而一同看向虔诚祈祷的蛮儿。 “一个死掉的道士传于我的往生咒,能引灵魂到此安息,而有黑白无常前来为其领路。那牛鼻子生前据说十分厉害,但究竟是什么人物我却不太清楚,毕竟是生前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回头时,黑玫瑰正见到陆尘看来,眸中满是怪异。 “我是从阴界来了。” 她笑着道了一声。 对此,陆尘只当作玩笑话。 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当真。 “我真是从阴界来的,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些关于阴界的传说中,很多都是真的。比如生死簿,阎罗王,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还有奈何桥,黄泉路...这些都是真的。” “哦。” 陆尘只淡淡应了一声,重新回头看向祈祷的蛮儿。 一旁,黑玫瑰无奈耸肩。 “这年头,说实话总是有人不信,反而只相信那些虚妄,将其当作真实。人心不古啊,可惜,可叹。” “这并不好笑。” 陆尘又看她一眼,眸中露出些许排斥。 黑玫瑰讪讪一笑,是随了陆尘的意愿而不再说这些。 只当作是笑话罢了,毕竟入得阴界的灵魂,又怎么可能重新回到阳界。何况,阴界是否存在都无法证实,只关于血天大圣的传说中曾提到阴界存在。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其中又有多少杜撰的水分,无法得知。 守灵,需得七日。 大雪,飘了六日。 黑玫瑰坦然承认这场大雪是她召来的,而其理由亦简单无比,是只觉得这种氛围应当有大雪纷飞才能适合。寒雾弥漫,蛮儿身上亦笼罩着淡淡光芒,同样是黑玫瑰手段,免得蛮儿身子虚弱而承受不住此间寒冷。 如此大雪,百里红枫尽染苍白。 百里苍白之处,雪雾朦胧之中,鬼婆婆留下的怪虫毒蛭死了不知多少。 “那些东西留着无用,反而说不得以后会有人来到此间,因那些怪虫毒蛭而死。我也是做好事,积阴德,毕竟到了阴界之后,这些东西都要记在生死簿中,作为判断轮回转世可入哪条道的依据。” “哦。” 陆尘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去。 这些怪虫毒蛭,死了便死了,陆尘并不关心。但这几日,黑玫瑰总喜欢提到阴界之事,说的像是真的一般。 陆尘早已听得腻了。 “明日,蛮儿坚持的守灵也就结束了,到时候准备去哪?” 回到木屋,黑玫瑰笑着靠在墙角下,望着落座木桌后方的陆尘。 “不知。” 他微微摇头,仍旧未曾考虑过接下来应当如何。 鬼婆婆已经死了,万毒门去不得,如今之法,是只有两条路可走。 寻觅鬼婆婆口中那特殊修炼法以将蛮儿体内剧毒化解,也或寻觅古药。然这两种存在,却是一种更比一种难寻。但无论如何选择,都需得离开此间,踏遍天下才行。 但蛮儿的身子... 两年,最多三年。 只如此短的时间,若只行路,便连东盛北部都走不出去,又如何能够寻到修炼法与古药? 希望太过渺茫。 “东盛东部,有一小派,名天玄宗。” 黑玫瑰忽然开口。 “天玄宗传承古老,比起两仪门亦丝毫不弱,是可能于断古前便存在的门派。只如今天玄宗没落,虽仍旧存有底蕴,却再无人可以动用,故而便如此衰落下来。” 陆尘抬头看来,眸中闪烁不解。 天玄宗,一个如两仪门般的小门派,纵然传承古老,又能如何? “你可知这天玄宗,究竟为何而衰落至此?” “你说过了。” 陆尘冷冷道了一声,不喜黑玫瑰如此卖关子。 对此,她也早已习惯,并不在意。而其身形一晃,飘然便落在陆尘身后,双臂轻揽其胸膛,毫无顾忌的趴在其背上,臻首亦靠近陆尘面庞,低声耳语,口中吞吐香意如兰。 “天玄宗底蕴,有一传承名自然之道,是天玄宗当初仰仗以此而兴盛的根本原因。然这自然之道究竟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自断古后天玄宗便没落到如今苟延残喘的地步,只凭其他传承根本不足以再度跻身大势力之列。这自然之道,你可带蛮儿去试上一试。正巧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天玄宗对外招收弟子的时候,时间很充裕。” “你怎么知道这些?” 陆尘歪头,伸手推开仍旧在不断靠近而试图做些什么的黑玫瑰。 “不解风情的家伙。” 她抱怨一声,亦有些不满,眸中满含幽怨。 “我可是付出了一块极好的神精,才让韩无道答应替我为你找来的资料,你却这么对我...那自然之道虽然没落,但据记载,这自然之道便是沟通天地自然之大道的无上传承,神妙万般,很有可能便是鬼婆婆口中所说那般神妙修炼法。只可惜天玄宗无人能够领会其中道理,传承,便就此断了。” 黑玫瑰轻哼一声,神色又忽的一变,做出撩人的模样。她凑到陆尘近前,笑意如狐媚一般,眸中满含情意绵绵。 “我如此尽心尽力,你当如何报答?不若...让我一亲芳泽,可好?” 正文 第95章 邀客 “不好。” 陆尘果断的拒绝了黑玫瑰的要求。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黑玫瑰撇嘴,而后又嘀咕了一声,然她究竟说了些什么,陆尘却并未听清。 鹅毛大雪仍旧在飞,这场雪,将会持续整整七天。 黑玫瑰认为这种情况下更适合这种环境,而她口中,也总会哼唱一些陆尘从未听过的歌谣。对于这些,陆尘未曾询问过,亦该毫无兴趣,只觉得曲调与这个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夜来,霜雪满地。 衣冠冢前,蛮儿仍旧跪在那里,面上已经有些苍白。整整六日跪于此间,毕竟其并非修士,身体的虚弱让她承受不住。陆尘亦不止一次想要阻止蛮儿如此行为,但终究拗不过她的性子。至如今,也就只剩一日,至少对于蛮儿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大雪飘飞,寒光乍起。 黑玫瑰给了陆尘一柄新的刀,通体漆黑,黑纹火岩淬炼而成的道器。然这般道器,却算不得极好,是于苏家那般行商家族中随意便可购得。但对于现在的陆尘而言,却聊胜于无,比其寻常的钢刀要好很多。 嗤! 寒光突起,斩出森冷一线。 一片雪花骤然化作两半,被刀势带起的疾风吹散。 见状,陆尘眸中露出些许不满。 这一刀,当雪花断裂两半而无恙才是,但刀风太过猛烈了些。 寻不到突破的方法,只能练刀,毕竟刀法也是传承自血天大圣,有名杀伐九式。此刀法只九式而已,却招招致命,是为杀而生的刀法。曾经还在两仪门时,两年间,凌采薇不止一次带陆尘前往斗兽场那般只论生死的地方,而陆尘亦是凭借这般刀法才能活下来。 两年的锻炼,算不得炉火纯青,至少有模有样。 而于天下所言,其刀法精湛,亦算得上出类拔萃,是顶尖之流。 修士,修天地自然之大道,除却炼体修士外,并无多少人会在意近战手段如何,更不会有多少人去锤炼自身近战手段臻至大成。便如秦方,其戟法大开大合而毫无章法,是只为将自身力量与所悟大道施展出来,而并未追求戟法如何精湛。 秦家炼体,一家上下尽是如此,也是这天下绝大部分炼体修士的做法。 “刀法已经很不错了,这样练下去还有突破的余地吗?” 黑玫瑰在一旁问了一声,是百无聊赖,只能在此观望。 然陆尘却并未理她,只仍旧锤炼杀伐九式刀法。 一式,拔刀,寒光突起而斜撩寒光一线,是速度与凌厉的极度诠释,当急若雷霆,无声无息而求突袭暗杀。然陆尘仍旧不满意,是其刀法于那传承中所见而言,差距太大。 速度太慢,凌厉程度亦弱了太多。 一次又一次,枯燥,而且乏味。 只锤炼此一式,却也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极多的领会。 嗤! 寒光又呈一线,若昙花顷刻绚烂而衰败,出刀,收刀,只一瞬完成。 然一刀后,陆尘动作却凝在原地,脑中不断回想这一刀刀势所在,又该当如何才能更加完美,臻至迅捷如雷而无声无息境界。 轰! 滚滚长流突兀的破空而来,惊醒了沉思的陆尘,亦惊动了靠在一旁树下把玩枫叶的黑玫瑰。蛮儿也转头望去,可见有乌黑的颜色遮天蔽日般汹涌猛烈,作惊涛骇浪之势扑打下来,似是滔滔大河翻腾洪水,要将这百里枫林尽数湮灭。 “是万毒门的人!” 黑玫瑰转头看去,眯起眼睛,眸中荡起些许金光而望向远方。 “长老级别的家伙!” “退!” 陆尘只低喝一声,再也顾不得蛮儿执着,将其拉住便向着远处奔腾而去。脚下踏雪而若腾飞,只顷刻,便越过结冰的湖面,登上山脉,跨过肉眼所及之处,遥遥消失在山野另一边。 黑玫瑰速度更快,轻易便跟上陆尘脚步。 然回头看去,那翻腾的黑浪汹涌咆哮,已经淹没大半枫林,有轰隆若滚滚闷雷之声传来。至此可清晰见到,这黑浪不过浓郁黑雾,而其所过之处,枫木枯萎,红叶泛黄而凋零,生机湮灭,是其手段狠辣要将整个百里枫林尽数抹去。 “万毒门的人,怎么会来毁灭这百里枫林?” 陆尘咬着牙问了一声,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黑玫瑰收回目光,眸中亦闪过凝重。 “鬼婆婆此次回去万毒门,便是为了给蛮儿寻觅解毒之法。只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任何消息。但于万毒门而言,鬼婆婆毕竟是叛变者,容之不得,而其留下的痕迹也必然会被万毒门抹灭,是万毒门自来行事如此,狠辣而果决。” 顿了片刻,其眉宇微沉,眸中更有冷光闪烁。 “何况鬼婆婆此行是为求解毒之法,亦说不得会暴露些许关于我等几人的消息。能让鬼婆婆冒险回到万毒门的人物,必然于其而言非常重要,万毒门亦能猜到,而必定前来寻找究竟是谁能够让鬼婆婆如此犯险...我早便说要过尽快离开,你们偏偏不听,这老东西的实力,我也不能对付。” 闻言,陆尘牙关咬紧,却终究未开口反驳。 尽快离开。 鬼婆婆临走之际,留下这样四字,是早已想到可能会出现如今的情况,亦为保住陆尘几人性命,而未曾留下其他遗言。然如今再想这些,却已晚了,回头所见,是那一身黑紫长袍的万毒门长老早已发现他一行三人,正踏空追来。 凌空,双手虚按。 道痕交织,凝聚一黑紫手印遥遥抓来,足有十丈大小,蕴藏剧毒。 “走!” 黑玫瑰亦见到,感受到其中压力,瞳孔微缩,再顾不得许多而伸手拉住陆尘手臂,携其踏空急速而行。 黑玫瑰速度本就极快,只三两步落下,缩地成寸,大片的山势已落于身后遥遥之处,那巨大的黑紫手印亦握在空处,发出轰的一声,空气炸裂,席卷狂风凛然。 万毒门长老修为,何等恐怖,是陆尘与黑玫瑰联手亦无法应对。 然黑玫瑰毕竟杀手出身,速度极快,而其周身荡漾乌光粼粼,早已施展炼狱秘法而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几步落下,距离拉开,陆尘也再无任何犹豫,径直取出传送玉台,亦将灵精化开,撕裂虚空之路遥遥而去。 待得裂缝愈合,那万毒门长老方才寻到此间。 其眸光若毒蛭般险恶,只冷哼一声,推演虚空残留波动,急追而去。 万毒门所为,究竟为了什么,又如何非要如此,谁也不知。然万毒门之人心性险恶,门规森严,是背叛者有莫大的罪名,不可饶恕。但凡与之相关,亦会牵连其中。如今万毒门有长老寻来,自是因此,而其如跗骨之蛆,摆脱不得,黑玫瑰早已心中怒火翻腾。 若非陆尘拉着,她便要暗中潜伏起来,至少要在万毒门长老身上留下一道深可露骨的痕迹。 但如此,太过冒险。 一连四次横渡虚空,陆尘手中传送玉台终究承受不住而炸裂,再无法横渡虚空。黑玫瑰出行自来不会携带传送玉台与灵精,是炼狱有特殊横渡虚空之法,可凭手中令牌前往东盛任何一处据点。然其特殊,却只黑玫瑰一人可行,陆尘与蛮儿无法随其一同离开。 踏出虚空之路,行过百里之遥。 黑玫瑰带着陆尘与蛮儿深入一片山林之中,然回头所见,是那万毒门长老仍旧追来,目光若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此间一切。 三人潜藏,收敛气息,仍旧未敢有丝毫妄动。 “狗皮膏药...” 黑玫瑰杀意收敛,然一侧陆尘却仍旧能够感到身旁气息不断带来针刺般的痛觉,是其杀意仿若凝实,森冷可怕。 只此间,陆尘却顾不得这些。 万毒门长老似是并无任何耐心,三两眼寻不到目标所在之处,周身气机当即翻腾起来。而其双手凌空虚按,有磅礴威压顷刻间笼罩整个山脉。但见其大袖中有黑雾席卷而出,翻腾如烈炎熊熊,迅速扩散,似星火燎原。而黑雾所过之处,大地焦黑,生机不存,古木野草尽数消失于无物,便连山石亦不曾放过。 见状,陆尘与黑玫瑰眸中当即沉了下来。 蛮儿面上一片惨白,惊慌失措。 “万毒门果然狠辣,为了找人竟然不惜将这大片的山林都毁去。” 黑玫瑰冷哼一声,眸中有金光闪烁。 然只片刻,她面上当即一白。 “老不死的东西...快走,这玩意不是毒雾,是毒虫!” 闻言,陆尘与蛮儿面上当即露出惊骇之色。然此间,黑玫瑰气息稍微显露,顿时被那万毒门长老察觉。他大袖挥舞,漫天的毒虫作黑雾一般翻腾而来,瞬间便将其周遭一切都啃食得一干二净,身形暴露无遗。 其踏空而来,然陆尘三人周遭仍旧盘踞毒虫飞舞,拦住所有方向去路。 这些毒虫,生得如蚂蚁般大小却有翅膀,上下翻腾不休。 凭陆尘与黑玫瑰眼力更能看到,毒虫口中有锋利尖齿,任何东西都能被它们啃食干净,便连灵气亦可作为食物。若非那万毒门长老下令,恐怕他们三人早已成为这些毒虫口中食物。 “孟听白所为之人,便是你们?” 行到近前,万毒门长老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其中三人,眸中森然如毒蛇。 而其见到陆尘与黑玫瑰模样,更是眯起眼睛,忽的冷笑一声。 “血天大圣传人陆尘,炼狱天子第一人黑玫瑰,还有红尘谷上代圣女一般的鼎炉之体...呵,有意思,没想到你们竟会走在一起。门主有令,遣老夫前来邀请你三人随老夫走一趟万毒门,作客!” 正文 第96章 黑玫瑰的刀法 “门主有令,遣老夫前来邀请你三人随老夫走一趟万毒门,作客!” 万毒门长老笑意如旧,然其眸中有寒光闪烁,一身气机缠绕起伏,始终压迫着面前三人,绝无好心。 任谁都能看得清楚。 蛮儿更是面上吓得惨白,躲在陆尘身后不敢露头。她原本便在鬼婆婆衣冠冢前跪了六日,双腿都要肿起来,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如今接连横渡虚空,又承受如此气息压迫,当即便有些承受不住。 陆尘伸手,挡在其面前,而一身血气翻腾亦抵挡住这万毒门长老可怕的威势。只此人毕竟乃大势力长老,修为说不得通天,却也可轻易移山倒海,是此间三人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便连黑玫瑰也不成,凭其一身暗杀手段,正面对抗如此强者,却无所遁藏,将其所有本事完全限制下来。 “作客?” 黑玫瑰冷笑一声,亦上前两步,眸中满含戏谑。 “作客我不信,若说你们有何等图谋才对吧!” “说是作客,自然是作客。只这客,你们作也得作,不作,也得作。” 万毒门长老亦冷笑,只大手一挥,其周遭毒虫顿时嗡的一声飞舞起来,将三人各自分开,仿若气机囚禁一般让三人皆动弹不得。 蛮儿恐惧尖叫,陆尘亦怒目圆睁,催动一身血气欲要挣扎。然血气催动,却有毒虫猛地自其口中冲入体内,是原本已经沸腾起来的血气尽数消湮下去,再无法催动分毫。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感受着那沉于自身命渊之上的毒虫。不过一只罢了,却能够搅动体内气机扭曲,血气沉寂而仿若与他再无关系一般。 “万毒门可是想要与我炼狱为敌?!” 黑玫瑰亦有些慌乱,是终于拿出了炼狱作威慑手段。 闻言,那已转身准备就此带人离开的万毒门长老顿时一滞,亦缓缓回头看来,眸中闪烁寒光与复杂。 若黑玫瑰不说,抓便抓了,毕竟黑玫瑰此人自来古怪,便是炼狱亦不能限制她分毫,是任何险恶境地都有本事逃脱。而其掌握暗杀手段,亦无比强大,比之炼狱这样一个大势力所拥有传承更强出许多。 这是炼狱坦然承认的事实。 炼狱未曾对黑玫瑰出手,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如今,黑玫瑰将炼狱抬出来作威胁手段,是其必然有把握安然离开,哪怕体内有毒虫限制也不能将其如何。炼狱手段极多,哪怕如万毒门长老这般人物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够抓住炼狱强者,更何况黑玫瑰是天子第一人。纵然小辈,却不可小觑。 “炼狱的杀人玫瑰,竟然也会用炼狱也威胁人了?” 万毒门长老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一旁陆尘与蛮儿,缓缓眯起眼睛。 “是为了这两人吧。” “为了谁并不重要,但你应该清楚,我作为炼狱天子第一人,在炼狱中究竟拥有怎样的权利。呵,若你万毒门真的打算与我炼狱作对...那便做好每日活在恐惧中的准备吧!” 黑玫瑰一身杀机凛然,是纵然修为被封,亦十分可怕。 万毒门长老开始犹豫起来。 炼狱天子第一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权利,他很清楚,是凭黑玫瑰一言便可召动炼狱绝大部分杀手为其现身,诛杀敌人。不止天地人三子,更有长老级别的人物亦可被天子第一人召来。 天地人三子,终究是小辈,但若是炼狱长老出手... 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老夫做不了主,是门主吩咐要将你三人带去作客。究竟如何,老夫还得听从门主吩咐。” 许久,万毒门长老才眯起眼睛,道了一声。 而其沉思片刻,又忽的召来毒虫将几人送至地面。 “你们便在此间等候,老夫暂且回去万毒门请示。如何处置,听门主安排。而你等亦不要妄想逃脱,否则老夫这食灵虫嘴下可不会留情,亦不会在乎你究竟是不是炼狱天子第一人。” “好,那我便等你就是。” 黑玫瑰轻笑一声,并无任何紧迫感,反而轻松自在,只眸中有杀机隐藏。 “但我劝你最好快去快回,否则耽搁了时间,再回来时,便只能见到满地虫尸了。而且,说不得还会有其他惊喜...” 闻言,万毒门长老面上当即一沉。 他自然知晓黑玫瑰何等人物,那标志性的玫瑰纹络更不会错。而这人心性诡异却果决狠辣,手段层出不穷,是当真有可能做到如她所言一般,只留下满地虫尸。 这食灵虫,可是万毒门长老精心培育而成,自然容不得太大损失,否则多年心血,功亏一篑。 “老夫另有手段。” 只冷哼一声,万毒门长老踏步上前,径直到了黑玫瑰身旁。 他一手翻出漆黑绳索,其上有莫名道痕交织,更有剧毒于其中。另一手同样翻转,取出一枚通体漆黑乃至在不断蠕动,仿若鬼虫一般的丹药。 “这坏血蛊,你便老实吃下去吧。” 万毒门长老冷笑一声,一手催动漆黑绳索晃动起来,将黑玫瑰彻底捆绑住,便连一旁陆尘与蛮儿同样未能幸免。而其另一手忽的抬起,推出气机翻腾,强迫黑玫瑰将口张开,而那所谓的坏血蛊便直接丢入其口中。 咕咚一声,黑玫瑰反抗不得,只能吞下。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等在这里。” 万毒门长老面含讽刺笑意,挥手间,大片毒虫便没入其袖口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这老东西,倒是真的贯彻了万毒门的作风。” 黑玫瑰轻哼一声,眸中不善。 然万毒门长老却不愿继续与之纠缠,亦十分自信黑色绳索与那坏血蛊足以限制黑玫瑰,转身便要就此离去。 只此间,乌光荡漾,气机流转,有杀意凛然于瞬间爆发。 另一侧,陆尘眸中充血,一声暴喝,周身顿时燃烧血红火焰,是如黑玫瑰一般,近乎同时催动自身秘法。寒光突起,有三尺寒锋于黑玫瑰手中转动,但听得嗤嗤一阵轻响,那漆黑的绳索轻易便被寒光绞成粉碎。 而其身形极快,是万毒门长老转身前的瞬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虚幻的影子仍旧停留原地,本体却早已潜入其于月光投下的影中。 呼啸劲风突兀而来,陆尘身形若蛮龙带起绚烂火尾,只万毒门长老转身之时,便已经高高跃起,落至其面前,当头一柄漆黑的刀锋作反握之势,而腰胯发力以身形翻转,猛地斩出寒光携劲风而来。 “放肆!” 万毒门长老瞳孔收缩,未曾想到陆尘速度如此之快。 然其反应迅速,周身有气机荡漾,猛地吹动狂风如闷锤般猛地冲撞出去,与当头落下的黑刀碰撞,发出轰的一声爆响。 气机搅动狂流席卷,大地卷动尘土翻腾。 陆尘身形遥遥砸飞出去,只落地瞬间以手臂撑起身体,翻转而平稳落地,抬头时可见其口角有血丝流淌,又将食灵虫尸体也吐出。只做完这一切,身形毫无停滞,脚下一踏便如利箭般射来。黑刀收入右间腰侧,双手正握,大跨步之下有一身翻腾血气轰然爆发,燃赤火于刀锋之上,寒光熠烁。 “血天大圣的秘法?!” 万毒门长老认出陆尘身上燃烧赤火,却只冷笑一声。 修为差距太大,纵然有血天大圣仗以成名的秘法又能如何?云泥之别,无法弥补的差距! 他跨前一步,杀机凛然。 陆尘已迅猛而来,腰间寒星一线。 而万毒门长老大袖轻挥,有漆黑如潮水般的食灵虫猛地冲出,更有毒雾席卷做一巨大掌印猛地拍下,再无任何留手,而要直接将陆尘置于死地。 轰! 爆响,震动四野! 只此间,月华染清霜,万毒门长老晃动的影子之间,忽的有身形浮现。 正于其双臂之间,怀抱之中。 万毒门长老面上猛地一变,是先前只将全部注意力极重在陆尘身上,而并未发现仍旧立于原处的黑玫瑰不过一道虚影罢了。何况,黑玫瑰吞服坏血蛊,亦是万毒门长老想而当然,并不认为她还会犯险出手而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然此间反应,却已不及。 黑玫瑰何其果决狠辣,手中有三尺寒锋轻旋,于瞬间便在万毒门长老胸前溅起大片血花散落,染她满脸血红。 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黑玫瑰面上露出炽热而病态的笑容。 “你这老东西的毒血,味道真是极差!” 于眸中绽放冷光,身形乍起,只见得寒光一线,突兀的由下方而至万毒门长老下颌,径直穿透骨骼空处,将其脑袋刺了个通透。有寒锋染红白而自头顶百汇之处透出,于月华清霜下闪烁寒光粼粼。 万毒门长老仍旧未曾死透,而其却无法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噗通一声倒地后仍旧抬手,颤抖着指向黑玫瑰,想不通为何坏血蛊毫无作用。 “万毒门长老?你的毒,也就如此罢了,还不如我曾经吃过的那些毒草。” 黑玫瑰耸着肩膀,双手抱于胸前,面上满是充斥着交织魅惑与残忍的笑意。她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流过的毒血,毫不在意其中是否充斥剧毒,反而露出享受般的模样。 “你的血,真的很臭,这幅身子也极差,否则必然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可是好久都没有留下如此完美的痕迹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说着,她笑意更甚,一指点出漆黑的花瓣,缓缓飘落。 噗! 万毒门长老瞪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口中勉强发出艰难的残喘。 花瓣缓缓落定,于其胸膛,有灿烂的血红玫瑰轰然炸开,灿烂辉煌,映出黑玫瑰笑意森然狰狞,又似脉脉情长。 她,是魔鬼! “简直...太完美了!啊...” 正文 第97章 潜藏暗查,斗耐性 噗通! 手臂垂落,再无任何生息。 寒锋贯穿头颅,若非万毒门长老修为极深,当即便可丧命。然苟延残喘,却不过是经历了更甚的恐惧。他亲眼见到自身胸膛炸开的灿烂血花,于辉煌的绽放中结束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是来自黑玫瑰的惊喜于残忍。 嗡——! 食灵虫失去主人,乱飞逃离,再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攻伐手段,只转眼便消失在山野丛林之中。 脚步声踏来,沉重而缓慢。 黑玫瑰转头看去,正见到陆尘一身染血,赤红火焰亦跳动无力,是先前万毒门长老手段而将其变作如此模样。若非黑玫瑰及时现身,打乱万毒门长老周身气机,先前那一掌与纠缠不休的食灵虫,便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然此间,陆尘一双黑眸却在不断颤抖,瞳孔缩如针芒,有寒光跳动不休。 “杀伐第三式,刺天...你,从何处学来?!” 闻言,黑玫瑰当即愣住,便是面上那仿若刻意做出的兴奋与病态都彻底消失。她眸中有光芒闪烁,却始终没有回答,是未曾想过陆尘竟会如此敏锐,不过一招的瞬间罢了,竟已认出其来历。 只陆尘仍旧盯着她,眸中闪烁寒光。 “你,从何处学来?!” 他又问了一声,亦逼近一步。 黑玫瑰张了张嘴,忽的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不过是看你先前练刀,那个时候偷学的罢了。” 这幅轻松的模样之下,却并不轻松。 黑玫瑰也有些紧张,只双手负于身后,十指不自觉的摆弄交叉。自来毫无顾忌的杀人玫瑰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不正常。然这一切,却都在背后,陆尘并未看到,亦唯有相信才行。 而其手段狠辣果决,亦熟练无比,只能解释作她天赋异禀,在一旁观看便已彻底熟透。 如此,陆尘便轻易放弃。 否则又能如何? 血天大圣的刀法,只杀生魔刀中才有传承,而这整个天下间,也就只陆尘得到如此传承。其形如此,其意却并非如此,是黑玫瑰手段动作比起陆尘更加熟练,却仍旧未曾深谙其中道理,亦并无任何道理,不过形式上的相同罢了。 若黑玫瑰真的得到杀伐九式传承,凭她悟性与本事,必然不会仅仅如此而已。 转身,回头,他不再纠结,而是安抚受惊的蛮儿。 黑玫瑰在后面撇嘴,又很快收敛起来,原本紧张的心态亦完全放松,重新恢复了正常。素指轻弹,留下一片黑色的玫瑰花瓣,便如曾经一般,在自己所杀之人的身旁留下这样的标识。 也许用不多时,炼狱天子第一人黑玫瑰的战绩中,便会再添上辉煌的一笔,为天下人所知。 “还是尽快离开吧,而且血天大圣的秘法弊端你也应该知道。这老头绝对有灵魂玉牌在万毒门,若他身死之事被万毒门得知,后面来的人物必然更强。” 黑玫瑰上前,开口道了一声。 陆尘身上血红火焰已经渐渐息敛,只勉强跳动,是再无法维持下去。而其本身亦早便想过,抬头将目光锁定在远处的一座矮山,灌木之后,由此可见一深邃山洞隐藏在巨石背后,足够隐蔽。 黑玫瑰亦抬头看去。 “不错的地方。” 她赞了一声,将身上血红火焰终于熄灭的陆尘提在手中,而另一手将蛮儿夹在腋下,几步踏出,身形便悄然没入山洞之中。 万毒门长老催动食灵虫害过此间山脉自然,留大片荒芜,然此间而后,却仍旧一片葱郁。凉风轻拂,草木飒飒,身形躲藏此间,亦不太可能被人发觉,毕竟常人皆为战斗之后便就此远离,极少有人会仍旧停留原处躲藏。人之心理如此,是陆尘的选择与黑玫瑰心中想法不谋而合。 洞中深邃,气味潮湿,然此间三人亦并不在意许多。 陆尘施展秘法无双,耗尽体内最后一分力量,而秘法无双结束只片刻便彻底昏迷过去。 蛮儿一直负责照顾陆尘,黑玫瑰留下一道禁制遮掩二人气息后,便离开山洞,又以大石将洞口完全遮蔽,方才使身形隐入草木暗影之处,随时观望周遭情况。 不到半天,有人横渡虚空而来,是与那已死的万毒门长老一般,身着黑紫长袍。而其面容惨白枯瘦,犹如病鬼,是万毒门之人修行毒法,大多遭受毒气反噬以至容貌不堪入目。 黑玫瑰早便见到,未曾有任何动作,亦不曾暴露分毫。 那万毒门之人寻到尸体,本就不善的面上更是阴沉下来,极其难看。 “炼狱的杀人玫瑰...此事,竟然与他也牵扯上了关系...” 万毒门之人道了一声,亦眯起眼睛,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将一切都收入眼中,而清楚的分辨出此间模样是因食灵虫所至。而后,他忽的怪笑一声,翻手取出一通体玉白的短笛吹响。然此般声响却与寻常短笛并非一般,反而十分尖锐刺耳,遥遥扩散出去。 只不多时,四周有嗡声响起,是先前溃散的食灵虫再度聚集,上下翻腾而来,却是围绕在那万毒门之人身周,认定了新的主人。 “解决干净。” 那人忽的道了一声。 黑玫瑰眸中微沉,是清楚见到那仿若黑潮般的食灵虫猛地俯冲下去,将原本的主人啃食得干干净净,便连一丝血气都没有留下,将其所有痕迹就此彻底湮灭在这个世界上。 她瞳孔收缩,面上亦露出冰冷之色。 万毒门之人心狠手辣,然谁也未曾想过,同门之辈,竟会做出如此事情。 然其做完这些,却仿若无事,转身便催动传送玉台而撕裂虚空之路,踏入其中。 黑玫瑰仍旧未动,是纵然那虚空裂痕彻底消失,也未曾现身。 半个时辰后,此间凭空荡起一阵波动,有人影忽的自凭空中浮现。而其周身有白色玉虫附着,是散开之后,方才能够看得清其身形所在。如此怪虫,凭黑玫瑰见识也认不出,亦可由此而至万毒门究竟拥有怎样的本事。 怪虫毒蛭,天下有万般,是精者自精,不精者而惊。 “怪事...莫非,真的无人不成?” 那人面上露出些许怪异,而后又翻手取出一枚玉瓶。 瓶口打开,其中有一不过拇指大小的黑甲虫缓缓爬出,振翅而飞。而其于此间绕了许久,亦经过黑玫瑰上方,将其惊得一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毕竟先前击杀万毒门长老实属侥幸,若非其与陆尘暗中沟通而出手,必然无法得逞。若如今再被发现,当真会死人才能逃脱。 又过许久,那黑甲虫,终究是回到了万毒门之人手中。 “看来确实已经走远了...黑玫瑰,呵,没想到孟听白所为之人,竟会是你。看来,炼狱是已经动手要抢夺他手中传承暗杀之术了...此事,还得回报给门主才行,说不得我等也能分上一杯羹。” 那人冷笑一声,将黑甲虫收起,又自语一声,而后便转身催动传送玉台,横渡虚空离开。 是否真的离开,黑玫瑰心中已有定数,并未曾动弹分毫。 而其亦清楚听到那人自言自语。 炼狱要对她有所动作? 呵... 两个时辰后,于凭空之中再有波动,是那人仍旧如先前一般手段,以那怪异玉虫而将自身隐没于凭空之中。只此次,他眸光森然而望向四周,亦冷哼出声,再无任何动作,催动传送玉台转身离开。 又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一日过,又一日... 黑夜,月华流清霜,草虫鸣叫,蜘蛛结网。 黑玫瑰始终趴在原地,未曾动弹分毫,哪怕有草虫蚂蚁爬在她的身上,亦仿若毫无知觉。只她早已察觉蛮儿不止一次触动禁制,却始终未能如愿离开山洞,是禁制不仅将其中二人气息遮掩,亦限制他二人离开其中。 陆尘为修士,一两日不吃不喝并无大碍,然蛮儿终究是寻常凡人,两日未曾吃喝,而先前更经历那般磨难,恐怕已经到了极限。 按时间来说,陆尘也大概已经醒了。 为了蛮儿,恐怕他已不止一次长吼,然声音却无法传出。 黑玫瑰猜测分毫不错,是山洞中,蛮儿早已瘫软在洞口处,再无任何力量能够移动分毫。陆尘亦早便清醒,只秘法无双弊端太过严重,一日两日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恢复任何行动能力。 嗡—— 一声轻响,终究是有人率先按捺不住。 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张熟悉的面孔,再度出现于凭空之中。 “莫非...我真的猜错了?” 他呢喃自语,声音若不可闻,而其目光亦再度扫过周遭。然无论如何,此人也未曾有过任何发现,是当真杀人者早已远离一般,一片静谧,唯草虫蟋蟀鸣叫清亮而已。 月华投下此人影子落于黑玫瑰身前,有蛛网编织在其面上。 许久,这人才终于摇头一叹,转身横渡虚空而去。 是真的横渡虚空而离开,黑玫瑰心中有八分确定,至少此人耐性应当已耗完才是。而且,他也需得尽快回去万毒门禀报情况,不可能停留此间太久。停留两日,已有些超时。 “老东西,耐心倒是不错,竟然藏了两日才现身。只可惜要跟我斗,还是差了些。” 黑玫瑰眯起眼睛,起身挥手打掉面上蛛网,面上满含不耐与厌烦。 “这潜藏之术虽是极好,却总瞒不过这些最亲近天地自然的生灵。该死的虫子...” “虫子,确实该死。” 森然冰冷若鬼蛇的声音,如此突兀的在她身后响起。 一瞬间,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正文 第98章 成长为曾经不喜的模样 洞中,陆尘咬着牙挣扎着坐了起来,勉强让自己靠在石壁之下。然秘法无双弊端太强,是一旦发动,便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所有力量完全抽空。血气枯寂而衰败,再难提起分毫力量,而体内剧痛亦仿若有万千针扎,只移动如此距离便再无力为继。 “蛮儿...” 他虚弱的叫了一声,亦听到洞口处倒下的蛮儿有微弱的回应。 鬼婆婆衣冠冢前,蛮儿以如此柔弱的身躯跪了六日六夜,不曾休息,不曾挪动分毫,是其体力早已承受不住。而后又经历数次横渡虚空,凭蛮儿的本事,能够坚持下来已经极好,只如今又两日不吃不喝,只能生活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中,凭蛮儿已再无法承受下去。 她很坚强,但并非所有的事情只靠坚强便可达成。 陆尘不知蛮儿现在究竟如何,但想来不会极好,而其亦在努力想要恢复自己身体,哪怕只是些许体力,也好过如废人一般躺在这里。 但秘法无双弊端严重,其亦并未携带丹药之类,便连翠叶令牌都无法取出,是从不曾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变成如此模样。 “那个女人...到底跑哪去了...” 陆尘咬牙道了一声,却终究无可奈何。 黑玫瑰离开前,只说会在外面观察情况,等安全之后便会回到此间将他二人带走。然如今,已经两日过去,纵然陆尘再傻也应该知道绝对出了麻烦之事,毕竟黑玫瑰是足够信任的。 但他现在却只担心蛮儿情况,未曾想过其他。 轰! 一声可怕的震动轰然炸响,有三千气机流转,而化狂岚席卷。风嚎如鬼哭,大地开裂,这山脉连绵之处,有气机于瞬间要将其彻底化作平地一般。而山洞前巨石,亦被可怕的气机绞成粉碎,乃至将洞口的蛮儿也吹得飞入洞中,猛地砸了过来。 他方才反应过来,咬牙伸手,试图将蛮儿借助,却终究未能承受这般力量,而被狠狠的砸中。 一瞬间,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般剧痛,鲜血喷出,而其身体亦砸入石壁,留下一人形的痕迹。碎石滑落,陆尘死死抓住已经昏迷的蛮儿挣扎而出,却又有一阵可怕的爆响接连传来。大地震动,石壁开裂,这洞穴都要就此坍塌一般。 光华闪烁,黑玫瑰留下的禁制终究是被震得破碎。 而此时,陆尘亦能感受到外界有两道气机正在迅速远离,只短短瞬间便不知到了何处,彻底消失在远方。 “真出事了!” 陆尘终于意识到了麻烦,却无力可做任何事情。 他的身体太过破败,蛮儿亦被震得彻底昏迷过去,是他二人都无任何行动之力,只能仍旧停留原处。 天地恢复平静,只头顶有大片的裂痕狰狞满布,有碎石不断落下,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塌陷下来一般。 然如此,又能如何。 陆尘有心带蛮儿离开,亦在担心黑玫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如此等待而已。修炼以恢复血气,速度太慢,两日恢复不多,仍旧不足以取出翠叶令牌。 月落日升,又一整日过。 待得黑夜降临,山野静谧,终于有人寻到此处。 轰! 一声震响,陆尘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碎石塌落,整个山洞荡起烟尘滚滚,大片的石块猛地砸落下来。而陆尘也就只能俯身将蛮儿护住而已,任凭石块不断砸在他的身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压抑的痛呼。 寒光流转,顷刻而现。 那黑衣的人影转瞬便至,双手有短匕接连挥舞,轻易便将所有落石尽数斩成粉碎飘散。待得此间重新恢复平静,一只手掌忽的探来,将陆尘与蛮儿自碎石中拉出,丢在地上。 鲜血淋漓,汇一汪血泊。 陆尘剧烈的喘息着,勉强睁开眼睛可见到郎朗星空,有月辉垂落霜华。而身旁,那黑衣的影子再熟悉不过,却并非黑玫瑰,而是韩无道。 “咽下去,吸收炼化。” 他俯身下来,将一枚丹药喂入陆尘口中,而后又转头看向蛮儿,眉头轻蹙,稍作思索之后便径直催动灵气灌注其体内,是将蛮儿近乎消散的气息重新拉了回来,至少不再如先前一般濒临死亡境地。 体内有热流转动,身体上下有针刺般的痛楚渐渐消散,而枯败的血气亦渐渐恢复升腾,至少有行动的力量。 陆尘翻身坐起,又转头看向蛮儿。 后者猛地咳了一声,同样清醒过来。 韩无道精通疗伤救人之法,是炼狱杀手培养时必学的科目。 “体温异常,内腑空虚,这两日尽量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灵药奇草之类的不要随便吃,虚不受补,反而只会让她身体更不堪承受。” 他将蛮儿丢到陆尘身边,又低头看着他。 陆尘在确定蛮儿无事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亦抬头向韩无道道谢。然说完,陆尘稍作犹豫,又询问起黑玫瑰的下落。 “不知。” 韩无道只回应此二字,而后稍觉不妥,方才叹息一声,继续开口。 “白天的时候,黑玫瑰通过炼狱令牌给我传来消息,简单说明之后便要我来此地救你。而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联系到他,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是不是真的出事,我也不太清楚。” 顿了片刻,韩无道面上露出些许怪异,是仍旧盯着陆尘。 “你...和万毒门有什么恩怨?” “没有。” 陆尘微微摇头,心中更有些担忧。 万毒门前来查探的长老身死,而后其必然派出更强的长老才是。黑玫瑰在外面查探情况,想来是被发现,那接连的碰撞亦必然是黑玫瑰与万毒门长老才是。只其如今究竟如何,实属难说,是纵然知晓黑玫瑰精通无数暗杀手段,速度奇快,却也未必能够躲得过去。 毕竟,那是万毒门的长老,是圣道强者。 “也算有一些。” 陆尘忽的苦笑一声,将事情原本的经过尽数道出。 听过后,韩无道也皱起眉头,无法确定黑玫瑰是否真的出事。 “万毒门之人修行毒法,一身剧毒,更精通怪虫毒蛭之术,手段层出不穷。黑玫瑰我有些了解,却也并不了解,是他自身亦有使不完的手段。但凭黑玫瑰性格,若有半月时间不曾出现,便可确定其身死。但你要做好准备,毕竟那是长老级别的人物,甚至说不得是太上长老,毕竟万毒门行事自来阴险而狠辣,并不排除太上长老的可能。若真是太上长老,黑玫瑰则必死无疑。” 闻言,陆尘瞳孔忽的一缩。 “你之后,打算如何?” 韩无道问了一声。 陆尘张了张嘴,又低头看向蛮儿,微微摇头。 “不知,黑玫瑰说让我去天玄宗,但天玄宗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何况,没有传送玉台,如此遥远的距离,我又如何才能去的了。” 他一双眸子不断颤抖,仍旧未曾放下黑玫瑰的安危。 韩无道微微点头,挥手便丢下两块传送玉台与些许灵精。 “我就只这些,你暂且拿着用。天玄宗的位置在东盛东部西南侧的一处山脉中,这些灵精足以让你到达东盛东部,而后随意打听一番便可知晓。但传送玉台有极限,应当不足以让你抵达天玄宗所在。而后该如何前往,如何入门,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一月后,我会去找你,黑玫瑰是生是死到时必然有结果,你有权力知道。” 言罢,韩无道便径直转身离开,催动炼狱令牌前往不止何处。 陆尘还未曾道谢。 黑玫瑰究竟是生是死,现在又面临何等境况,仍旧无法得知。而陆尘也就只能等待罢了,他没有炼狱那般探查消息的本事。而如今,更有很多麻烦的事情未曾解决。 灵精不是麻烦,他手中还有不少,是上次在洛城中换来。 传送玉台是个麻烦。 蛮儿的身体也是麻烦。 但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并不安全,万毒门随时可能有人再度前来此间查探情况。 传送玉台荡漾光华,撕裂虚空之路而去。 陆尘将身上勉强恢复的血气催动起来,将仍旧有些精神恍惚的蛮儿护住,踏入其中。 至少需要找到一座城市,寻人救治蛮儿一身伤病,而他同样需要休息。一次横渡虚空,万里之遥,再度行进数百里方才见到城市,有了落脚之处。 陆尘很庆幸自己二次回到两仪门时没有被夺走灵精,否则如今还得需要经历许多周折才能完成。蛮儿得到救治,暂且安放在客栈中,而陆尘则托着疲惫的身躯,购买了大量的丹药与各种奇草,以便日后应对不时之需。而后又回到客栈,日夜照顾一身伤病的蛮儿,笑着安慰其内心的担忧。 往日,他从不会这样。 人总是在一步步成长,经受磨难,经受困苦,而变得深谙人情世故,披上伪装的皮囊。哪怕这些曾是陆尘所不喜,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若不能将其改变,就只能改变自己。哪怕不喜,哪怕不愿,但只为了活下去,便需要做出这样的改变。 困苦,折磨... 逆境中变得成熟,坚强,将苦与累咽下腹中,狼狈前行。 一日,又一日。 一晃五日过,黑玫瑰仍旧没有出现,而陆尘也不再等候,径直带着恢复了的蛮儿离开城市,踏上前往东盛东部,寻找天玄宗的路。 正文 第99章 天岚城,妖族奇宝斋 东盛东部,平原万里,丘陵起伏,放眼望去而有风起绿波,涟漪粼粼。 陆尘与蛮儿行于此间,无人说话,太过安静了些。 此间,距离那日所生之事已有半月,然黑玫瑰仍旧未曾出现。凭她的本事,若要寻找陆尘下落,再轻松不过,若真的无事,亦必然会再来寻他。然如今,半月已过,黑玫瑰却仍旧未有任何下落,而韩无道为了谨慎起见,决定用一月时间来确定黑玫瑰生死。 还有半月。 若这半月再无任何消息,大概黑玫瑰就真的死了。 万毒门... 陆尘缓缓抬头,眸中有杀意凛然,深藏其中,并未被蛮儿发觉。然看不到,却同样能够感受到那份凛然的气机始终缠绕在陆尘身周。蛮儿从来没有多说一句,只几日的消沉之后便如往常一般,每日嬉笑,做出无事的样子给陆尘看。 她只是将所有的伤痛都埋入心中,独自承受。 前方有大城如苍龙横卧,遥遥望去,可清晰见到其上布满风霜刻痕。 天岚城,东盛东部一大城,人流密集,亦为东盛东部大部分修士所居之处。虽此地比不得东盛圣城,却也不弱太多,至少算得上东盛东部的中心。 入得城中,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又可见街道宽阔而有无数商铺错落两旁。抬头可见遥遥有宫阙悬空而立,有气机荡漾,着实繁华而令人生畏,是东盛大部分势力皆在此间有商号分布。奇宝斋,仙人殿,风月阁,洞天神阙,妖王宫,此类诸多数不胜数,更有赌石坊各自分布,斗兽场层出不穷。 东盛东部,风云际会之处。 陆尘于东盛东部,也就只知道这一大城。 如今行入其中,眼前所见是仍旧让他看得呆住,一旁蛮儿同样惊得大呼小叫,是从来未曾见过如此繁华壮观的城市。 “这两人,该不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吧。” 有人嘲笑一声,亦有人认出了陆尘模样。 狗脸面具,实在太过招人眼,只陆尘并未刻意隐瞒自己身份,是生怕黑玫瑰无事四处找他而找不到,亦怕韩无道无法寻到他踪迹而不能带来消息。毕竟黑玫瑰之事,缘由在他二人身上,哪怕此行有些冒险,但陆尘却义无反顾。 血天大圣的传人。 有人这样称呼陆尘,然四周的目光却诸多讽刺与不屑。 断刀被夺一事,但凡关注陆尘之人尽都知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亦有人如此感叹,而后投来怜悯的目光。 但这些,陆尘并不在意。蛮儿的身份亦不曾泄露,只两仪门与任家知晓,公孙家与秦家不会泄密,是出于保护蛮儿的角度。两仪门与任家也不会泄密,是不愿有人与他们争夺。 无视周遭人的目光,亦无视了冷嘲热讽也或感慨怜悯,陆尘径直拉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蛮儿穿过人群,到了城中寻到一处客栈暂且住下。 天玄宗,距离此间还有不断的距离。 “你就在此处不要离开,免得出现意外,我去打探消息,顺便买些传送玉台。” 留下这样一番话后,陆尘便独自一人离开。 此间客栈背后是苏家,陆尘放心,亦大概知晓自己出现的事情已经被苏家得知。但苏家足以信任,故而陆尘亦可大胆将蛮儿留在此间,是知道苏家必然不会对其有任何想法乃至出手。 行过街道,路上可见有公孙家秦家设立赌石坊,是雕梁画栋的殿宇悬浮天上。更有炼狱联系点堂而皇之的坐落街道一旁,漆黑的牌匾有血红的“炼狱”二字。进进出出间,大多人都隐瞒下自己的身份,而唯有极少数才会张扬的出入其中。 炼狱接受任务的价格,不低。 陆尘于此间停留许久,甚至有心委托炼狱追杀万毒门之人,却终究按下心中杀意,转身离开。 公孙家秦家赌石坊,陆尘并未停留,而其亦知道凭公孙家秦家本事,纵然晚些,却也绝对已经知晓百毒谷之事。他如此现身,亦是告知公孙家秦家自身踪迹,或许会有人暗中前来保护他二人也说不定。 陆尘并不在意自身安危,只是担心蛮儿罢了。 行过许久,亦打探过消息,最终,陆尘脚步停在妖族于此间所立奇宝斋中。抬头可见有辉煌殿宇坐落云端,有五彩光辉闪耀,道痕生灭,而许多修士进进出出,踏空而行,是寻常人无法随意进入其中。 陆尘不会踏空。 在此间,便犯了难。 大势力于此间建立商号,大多会因展示本身实力强大,也或为了面子,而将商号建得辉煌异常。然此间,是绝大多数商号皆坐落云端之上,亦可避免修为不足者进入其中,也就炼狱无视如此,联络点破落而且阴森,并未彰显本身强大,反而有着该有的低调。 修为不足,便代表实力不足,亦代表灵精不足。 何况御元境便可踏空,是天下也就只陆尘如此一个特殊存在。 但小势力商号固然能进,却有信誉问题,另一方面,陆尘所需也未必能够在其中得到。 “血天大圣的传人...” 陆尘停留此间太久,有人在一旁认出了他的模样。 也因此,有更多人驻足此间,是不断打量这个早已名动整个东盛的人物究竟何等模样。然看过之后,却又更多人摇头不屑,是毕竟如今的陆尘已算不得血天大圣的传人。连断刀都保不住,又如何能称得上血天大圣的传人? 不屑者有之,嘲笑者有之,一片杂乱。 然陆尘却始终未曾理会,也没有必要理会。 又过片刻,此间躁动终于引来妖族奇宝斋中人望来,而后不久,便有一身形伟岸的男子踏空而来,径直落于陆尘面前。 此人生得面目英俊,青色长发,更有一袭青色长袍配上本身气质,显露些许妖异的气息。其本身便为妖,陆尘并非第一次见到妖族之人,却仍旧未曾发现其与人类有何等不同。 妖族,乃天地万物通灵而化人形修炼。 当初明月长生殿方才现实时,陆尘便见过栾清儿与鹏飞,皆为妖族之人。而眼前所见之人,却是让陆尘忽的响起栾清儿此人,是其二人眉宇间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没想到竟会是陆兄弟造访,当真是幸会。” 男子上前两步,笑容亲善。 “舍妹栾清儿曾与在下提过陆兄弟之事,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却是谁也未曾想到。不知,陆兄弟近来可好?” 闻言,陆尘方才醒悟。 他勉强勾起些许笑意,却显得有些僵硬。 “还好,却未曾想到阁下竟会是清儿姑娘兄长,幸会。” “哈哈,在下栾山明,客套话就不必了,陆兄弟造访,想来也是为宝物而来。请。” 栾山明道了一声,得到陆尘回应之后,方才大袖卷起青光而将陆尘承托起来,一道踏入半空秦宝斋中。 入得其中,只一层,便可见有缤纷宝光晃人眼晕,是陆尘亦在门口处看得愣住。各般道器,丹药,灵药奇草,令人目不暇接,却皆为珍稀之物。如此宝物,随意陈列在柜台之上,任由来往之人观看摸索,是仿若寻常集市一般,并未真的当作宝物对待。 “这一层,只是些寻常的东西,不知陆兄弟此次所需,究竟是何物?” 栾山明面上露出些许自得的笑意,双手负于身后,便连下巴都抬高几分。 须知,栾清儿不止一次提起陆尘,便不止一次提起明月长生殿。而明月长生殿中所藏各般珍稀宝物,是栾清儿这般见惯了各种珍稀的人物也赞叹不止。陆尘身为明月长生殿暂代主人,亦必定见惯了其中宝物,而如今能够让他愣住,栾山明自然会得意一番。 “并非何等珍稀,传送玉台罢了。” 陆尘反应过来,眸中闪烁着怪异。 闻言,栾山明恍然点头。 明月长生殿有丹药,灵药奇草,各般珍稀与道器材料无数,却并无灵精与传送玉台之流。陆尘需要传送玉台,便只能购买。 “好,陆兄弟且随我去贵宾室,此间太过杂乱,并非谈话的好地方。” 他点了点头,做出请的姿势而在前方引路。 绕过大堂,走过上得楼阁,是在诸多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下,陆尘随着栾山明径直去了寻常人难以入内的贵宾室所在。 栾山明并不担心陆尘身上没有足够灵精,毕竟有明月长生殿那般宝地坐镇,又如何会担心缺少灵精?便是其中随意一件宝物拿出来,都足以换来大量灵精,是一座绝对的宝库。只其并不知明月长生殿中宝物九成九之数皆已被两仪门夺走,而陆尘能够取出的,也至少少部分而已。 这宝库,近乎空了。 但购买传送玉台却足够。 入得贵宾室所在,有珠光宝气玲珑,雕梁画栋,飞龙绕柱,栩栩如生。四周陈列亦为各般珍稀之物,是寻常难见,价值不菲,便如陆尘一眼便可见到的,陈列于桌椅旁的黑纹玉蟾蜍,是绝对珍稀的材料,能够吞入灵气而凝练精华玉液挥发,等同宝丹奇药时刻充斥此间,更有淡淡馨香,称得上价值连城。 妖族手笔,未免太大了些。 正文 第100章 滚下来受死! 陆尘看得瞠目结舌,却也很快便恢复过来,随着栾山明一同落座。 “陆兄弟,不知你此次所需的传送玉台,是多少距离的?我这里的传送玉台规格不少,便是要前往中州,亦绝对无妨。” 栾山明笑意温和,只随意间便道出让陆尘无法想象的重宝。 横渡虚空而至中州? 东盛东部,和其广阔,更不要说整个东盛,便是寻常人走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离开。而由此间至中州,其距离更是无比遥远。况传送玉台便能达到,陆尘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 见到陆尘模样,栾山明知晓他是误会了,不由苦笑一声,开口解释。 “陆兄弟不要见怪,东盛太过广阔,纵然传送玉台烙印何等玄妙传送道痕,亦不能自此间直接到达中州。那等距离,莫非大圣强者不能完成,是需得几次横渡虚空才可。我妖族虽曾出现过大圣强者,但毕竟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也就最多有圣人炼制的传送玉台,需得五次横渡,才能达到。” “如此...” 陆尘微微点头,方才明了。 大圣强者何等实力,是整个荒神境也无其不可到达之处。然如今天下,却又如何有大圣强者,最多不过圣人罢了。是如妖族万般林立,公孙家秦家,任家那等庞大势力才有此般存在。 “我要去天玄宗,用不了太好的。另外,还请栾兄将天玄宗具体位置售卖于我,这东盛东部,我也算是初来乍到,位置越详细越好,多谢。” 陆尘道过,栾山明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天玄宗之事,我亦知晓,想来陆兄弟是为那早已失传的自然道法而去。但那自然道法却太过神秘莫测,是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曾试图要将此般彻底断绝的传承重新现世,却最终都失败了。陆兄弟有大气运傍身,说不得还真能做到。那自然道法,我也是神往已久...” “是为自然道法,却并非为我。” 陆尘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只说到此般便未曾继续下去。 蛮儿之事未曾大白于天下,并无多少人知晓其原本身份如何,更不知其便是拥有鼎炉之体的红尘谷圣女后人。除公孙家秦家,任家,两仪门,也就炼狱可能知晓蛮儿身份,却连苏家也未必知晓此事。 栾山明虽有疑惑,却也并未多问,是本着行商的原则而不做过多惹人心烦的事情。他命人取来了合适的传送玉台,而天玄宗的位置,则作为附赠未曾收取任何灵精。 离开奇宝斋,行于街道之间,陆尘心中仍在回想先前栾山明所说之事。 天玄宗传承古老而由断古前便存在,是栾山明可以确定的。 他亦曾去过天玄宗,寻觅那断绝了传承的自然道法。然枯坐许久,感悟许久,却仍旧未有任何收获,是无法自那传承自然之山上寻出道法的丝毫踪迹。 而于这天下,亦不知多少人曾前往天玄宗尝试,却至今也未曾有人真正成功。天玄宗有心将自然道法重新恢复,也或由任何人开启传承,而可告知他天玄宗如何才能领悟此般,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天玄宗为传承,天下人为道法,并无冲突。 故而,任何人都可通禀而入得天玄宗之内,尝试开启传承,只真正获得传承之后需得以道心起誓,不会外传,方才能够得到准许。 而其亦有言,是传承自然道法的山峰名为天青山,山上唯有一老人是天玄宗长老,除他之外,便再无任何弟子。而此人自幼便加入天玄宗,毅然决然选择天青山传承。只当初,天青山还有些人烟,但如今却一片荒芜,整座山峰亦徒留老人一个,再无他人。 偶尔会有人前往天青山,老人亦平静接待。 然栾山明却只言到如此,是对那老人再无任何了解。 那老人究竟为了什么而将一生都耗费在天青山上,又为了什么如此执着于天青山传承,谁也无法知晓。然可见处,是老人本身资质并非极佳,反而愚钝不堪,亦为天玄宗亦承认过的事实。 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可言之处。 “为了一件未必能够开启的传承,而耗尽了一生...此人,当是真正求仙问道者,不染尘世吧。” 陆尘如此猜测,却也只于心中说说,并未再想其他。 只其心中担忧,是天地自然之道法如此难以领悟而将其开启,也不知蛮儿是否真的有机会。她只两年,最多不到三年时间罢了,若不能在这些时间内领悟,后果自然不必多说。 如何才能? 不知,不明。 陆尘咬住唇角,眸中露出些许冷厉与坚决,已下定决心始终陪着蛮儿。无论蛮儿也好,他也罢,只需一人得到自然道法传承,便可开辟生路,而无需再为剧毒一事担忧。 轰! 一声爆响,自遥遥之处忽的响起。 天岚城是东盛东部风云际会之处,有无数修士聚集于此,偶尔会有争斗出现,再正常不过。然此间亦有规矩,不得随意于城内打斗,否则必然会被盘踞此间的大势力清除。但这般规矩只限于寻常修士,但凡有些实力者,也或身后有足够靠山,便可将其无视。 胆敢出手者,必定不凡! 陆尘亦抬头看去,可见烟尘滚滚弥漫。 他眯起眼睛,心中忽的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 那烟尘之下,正是苏家客栈所处方向。只此间距离太远,是否真为苏家客栈,仍旧无法得知。 但此般却容不得陆尘不去担忧。 蛮儿并非修士,亦毫无反抗之力,若真是于苏家客栈而有人发生冲突,说不得便会将其牵连进去。哪怕只是将客栈打得倒塌,砸落石块,也绝非蛮儿能够承受。 轰! 又是一声爆响,有血红的狂龙轰然冲天而起,将烟尘尽数席卷消散。 陆尘迈动的脚步猛地停住,瞳孔亦猛地收缩。他已经认出那立于半空中的人影,正是秦方。而于其对面,有七尺大剑寒光闪烁,大开大合间斩出道道森然弧光,要将三条盘踞的血红狂龙都斩尽一般,威势凛然。 秦方! 任逍遥! 蛮儿! 陆尘心中一慌,脚下速度更快,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跃而起,于此间楼阁坊市之上不断纵越起落,只几个跳动便回到苏家客栈所在之处。然抬头所见,整个客栈早已彻底崩塌,徒留一片废墟而有烟尘滚滚翻腾。于废墟一侧,苏家管事之人正护着并未受伤的蛮儿亡命飞逃,然其本身修为并非极强,秦方与任逍遥几个碰撞间有余波扩散,将他震得口中吐血。 “蛮儿!” 陆尘惊叫一声,身形猛地冲了出去,将二人皆拉住后退。 轰! 半空中又是一声碰撞,大戟荡乌光粼粼,七尺之剑斩寒芒如霜。可怕的气息自半空压迫下来,更有席卷的风岚搅动大地开裂,掀动废墟轰震,碎石乱飞,露出埋入其中的许多尸体与伤者。 秦方为何会出现,任逍遥又何时追来,陆尘皆不知。他亦想不了太多,迅速上前轰破乱石,而后拉着蛮儿与苏家管事不断后退,只片刻便到了远处。 “蛮儿,你怎么样?!” 陆尘给苏家管事服了一颗丹药,而后便不再理会,焦急的看向蛮儿。 后者面上一片惨白,仍旧有些懵懂,想来是此间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而其亦未曾想到。只陆尘又询问一声,蛮儿方才惊醒,她唇角一撇,哇的一声扑在陆尘怀中大哭起来,身子都在颤抖。 蛮儿被吓坏了,是任逍遥突然现身出手。而若非秦方及时赶到,说不得如今她便已经在去往任家的路上。 陆尘只能低声安慰,亦转头看向半空的战斗,眸中有寒光闪烁,杀意交织。 大戟挥动,狂风凛然。 秦方本就有蛮兽之称,是凶悍野蛮而从不曾有过任何顾忌与恐惧,是面对任何人都敢出手斗上一斗。 于此间,一声怒吼而有气机爆发,锁子黑甲破碎,有些许碎片残留在其腰间,随风荡漾而晃动森寒光芒。他一双臂膀厚实且强壮,肌肉虬结,挥动手中方天画戟作大开大合之势,搅动血红狂龙咆哮不止。 另一方,任逍遥同样蛮横,只其手段比起秦方更加内敛一些,却也同样野蛮而强势。大剑挥斩,寒光绞风嘶,血气如火沸腾,有滚滚雷鸣之声。道痕生灭,剑身撩过玄妙痕迹,留下残影无数而卷三千气机破碎。 乌黑卷血红,碰撞之下,火光迸溅! “任家的东西,你果真是不要脸,竟然出手偷袭一并非修士之人,真是将你任家修士的脸面都丢尽了!” 接连碰撞后,秦方退了几分而怒吼出声,双目圆睁,额头可见青筋暴起,是当真恼怒万分,而身周狂龙越发野蛮。其脚下踏出一步,凌空而立,有轰然之声爆响,而后虎背熊腰微俯,身形若扑食之兽,大戟垂落身后而有乌光凛然狂颤,迸发沉闷之声携乌光猛地升腾,搅碎风云。 任逍遥亦后退几分,只冷笑一声,剑身上有凌厉气息缠绕。 他面容倨傲,是将秦方也不放入眼中。 “你也无需用这些言语来激我,宝物,自是有能者居之。蛮兽秦方?呵,你便看我如此一剑,斩了你这兽头!” 轰! 气机破碎,十万风卷起沧澜! 观望者许多,有惊呼出声,亦有疑惑,是不明白先前任逍遥所说宝物究竟为何。然,陆尘却很清楚。 在任逍遥眼中,蛮儿只是一件宝物... 宝物? 有杀机缓缓浮现,风起寒意如雪霜。 他低着头,将茫然无知的蛮儿暂且交给一侧苏家管事,而后转身踏步,向着远处二人所在行去,平静得让人心悸。只其手掌一翻,黑刀现于手中,倒提以刀刃托于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再度碰撞,半空中的二人分开,皆是见到下方陆尘所在。 围观众人亦愕然看来。 他缓缓抬头,深沉眸中有杀机凛然,更有可怕气机于此间缓缓复苏。 血红的光芒,自他身周浮现,若水流般缠绕以化刀锋,指天而立,笼罩整座天岚城! 这是原本不该出现的气息,谁也不知为何它竟会如此出现,是如那断刀复苏般的气息。 命渊间有大字狂颤,迸发金光透体而出,与那血红的杀机混合,作金红斑驳之色,猛地冲霄而起,沸腾的杀意悍然如刀。 开口,声如鬼厉: “任逍遥,滚下来...受死!” 正文 第101章 心中的魔音 “斩你人头,祭奠圣道之路!” 任逍遥的声音还未消散,而其身形已经没入虚空裂缝中,消失不见。 秦方自然听到,面上当即布满阴沉与愤怒,恨不得直接推演虚空波动继续追杀出去,却终究被此间秦家老辈人物制止,免得再生事端。 这二人各自什么性情,但凡对其有所了解者皆很清楚。蛮兽秦方嚣张狂野,枉视礼法尊卑,自来不受拘束,好战而易怒。相比之下,任逍遥虽也是同类人物,却比起秦方多了几分内敛,亦多了几分深沉与冷静,稍有些城府与隐忍,却未免傲慢自负而使人无法接受。 秦方与任逍遥的相遇,必然不会太过和平。 “陆尘与那蛮儿姑娘去了苏家的奇书阁,咱们也过去吧。” 先前便赶来制止此间战斗的秦家长老无奈摇头,是秦方仍旧没有平定心中怒火而不断发泄。他手中大戟本为圣人道器,乃秦家老家主为秦方刻意锤炼而成,拥有无穷威力。纵然如今的秦方不能将这大戟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凭空挥舞,仍旧能够翻腾可怕气机沉浮。 一戟凭空斩落,乌光卷风哮,将苏家客栈的废墟再度荡起大片烟尘席卷,而有碎石乱飞,让周遭看戏的人群遭了秧。 “走!” 秦方只不满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而后便径直转身向着苏家奇书阁所在行去。 秦家长老苦笑一声,又于此间为众人赔个不是,方才追了上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此结束,是天岚城中,大概会因此而有不少风波衍生。圣子级别的战斗,任逍遥留下的怒言,不免会有暗藏祸心之人借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将矛盾激化乃至发展成愈演愈烈的形式。 日后任家与秦家如何反应,还得看两方究竟如何。 任家固然嚣张而无视法度,不会太过顾忌后果,然秦家一方却却有公孙家这个铁打的盟友存在存在。且不说公孙家主为人如何,是但凡有公孙凉在公孙家秦家一日,那些所谓的阴险手段便大多无用。 苏家奇书阁所在,于天岚城中心地带。 秦方来过天岚城许多次,自然认得路,到了此间连招呼也未曾打一声,径直破门而入,大呼小喝。而其后方,秦家长老已经阻拦不得,只能满脸无奈的跟了进来,面上亦有些难言的苦涩,再度开口表达歉意。 苏家有苏千烈早先便吩咐下来,是秦家公孙家也是朋友。而秦方如何性情,苏家长老又怎会不知。两位老人只对视轻叹一声,便由他去了。 陆尘与蛮儿正在此间休整。 苏家奇书阁藏书万卷,所涉及之类亦十分庞杂。小至读书识字,人文地理,大至圣道强者修行手札,各般珍稀典籍,堪称森罗万象于其中。而此时,陆尘便正抱着一本古籍在看,想要自其中找出有关自己先前听到的魔音的记载。 蛮儿看不懂这些,有苏家长老为其调养身子之后便安静的等候一旁。 秦方自然将此间安静完全打破。 “秦大哥。” 蛮儿开口叫了一声,面上亦露出些许笑意。 “先前之事,还未曾谢过秦大哥...” “别...别说这些,我可受不住这些谢啊恩啊什么的,你就叫我一声秦大哥就行了,其他的不必。” 秦方原本的张狂与野蛮在见到蛮儿的时候便消散得一干二净,面上神色亦有些许发红,连连摆手。他笑得憨厚,又有些发傻的样子,着实与平日间的秦方完全不同,而这般模样亦引得蛮儿笑出声来。 陆尘也转头看来,见到秦方模样稍有些意外。 他对秦方的了解毕竟要比蛮儿更多一些,而如秦家长老与苏家长老二人更是眸中满含怪异之色。 稍加思索便能够明白,只谁也未曾想到会是这般。 “先前之事,多谢。” 陆尘看了一眼俏生生立于身旁的蛮儿,眸中并未露出任何痕迹。 “若非你及时赶到,恐怕真就要出事了。但我也未曾想到任家会来的这么快,毕竟我二人今日才到天岚城而已,至现在为止而不足三个时辰...” “这些就不用说了。” 秦方微微摇头,转而看向陆尘时,面上却严肃下来,眸中更有隐晦的怒火跳动。 “但这次的事情,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如此随意便将蛮儿姑娘丢在苏家客栈中,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你的失职。蛮儿姑娘并非修士,而其本身...你应该很清楚,两仪门与任家究竟多么看重她,所以应当提前想到才是。而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第一次,我也不希望见到它再发生第二次。” 闻言,陆尘眸中露出苦涩,只能点头。 蛮儿面上亦露出些许黯淡,不愿看到这幅场景。 “秦大哥,今天这事,怪不得陆尘哥哥...” 她开口为其解释,却终究未曾继续说下去。 秦方说的不错,今日的事情,确实是陆尘的失职,而他亦应该提前想到这种可能才对。毕竟两仪门与任家的眼睛始终盯着他二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三思而后行才是。如今日一般疏忽大意,若无秦方,后果不堪设想。 蛮儿心中很清楚这些,只能咬着唇角,低下头,无力的争辩。 “罢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 秦方知道蛮儿欲要为陆尘开脱,也知道如今再说这些无用,便只能摇头一叹,暂且作罢。 “接下来,你们要如何?” “去天玄宗。” 陆尘并无任何隐瞒,亦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将所有一切原本道来。 秦方听过,面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是想来陆尘二人打算早被公孙凉猜到。而如今秦方能够及时出现在天岚城,亦为公孙凉所嘱咐,否则凭秦方的脑袋又如何能够想到陆尘堂而皇之的现身究竟为了什么。 “天玄宗这个门派,凉哥与我说过。” 他沉吟片刻,又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却最终摇了摇头。 “但具体怎么回事...凉哥当时说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我脑袋的容量可比不了他。” 如此理由,陆尘与蛮儿皆无法反驳。 一侧秦家长老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只能上前开口,是将其自身所了解的天玄宗信息完全道了出来。而其所言,与栾山明所言基本相同,并无太大出入,也就没有给陆尘带来更多的帮助。 “那自然道法究竟如何,蛮儿又是否有机会、有能力将其得到,仍旧是一个未知之数...秦兄,借一步说话。” 陆尘看了眼蛮儿,轻叹一声,领着秦方道了此间奇书阁深处。 确定蛮儿听不到他二人所言之后,陆尘才终于开口,眸中满含凝重。 “秦兄,我有一事相托,还请你能够答应下来。” “事?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秦方仍旧有些未消的恼怒,只撇了撇嘴。 若换做稍有些头脑之人,大概已经能够明白陆尘意思。但秦方毕竟是“蛮兽”,想法中除了修炼便是打架,并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而其本身亦承认自己脑容量实在有限。 对蛮儿之情,大概也是命运安排下的意外。 “蛮儿体内剧毒,只两年,最多三年便会彻底爆发。” 陆尘深吸一口气,将拳头也捏紧。 闻言,秦方粗眉当即一皱,猛地转头看向陆尘,眸中满含锐利。 气息压迫之下,陆尘呼吸都有些艰难,是秦方此人当真不懂得如何才能冷静,而太过冲动了些。 “自然道法,有极大可能化解蛮儿体内剧毒,但那自然道法失传多年,想要将已经失落的传承开启,亦并非简单之事。蛮儿是否有机会将其领悟,仍旧是未知的事情,而只两年而不到三年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一些。” “那怎么办?难道就只有这一种方法?!” 秦方瞪大眼睛,面上满是急躁,再顾不得许多,猛地伸手抓住陆尘肩膀。 他如何手劲,陆尘自然无法承受,是骨骼几乎被捏得碎裂,而他亦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只咬紧牙关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秦方亦见到陆尘眸中痛苦之色,方才反应过来,及时松手。 “并无太好的办法。” 陆尘仍旧咬着牙关,不断揉捏肩头,化解疼痛。 “万毒门绝无可能好心为蛮儿解决剧毒麻烦,亦不能让其知晓蛮儿本身体质如何。除却自然道法之外,唯一的可能便是古药。但古药如何珍稀难寻,你也是知道的,希望并不大。” “古药?!” 秦方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言出豪情壮语,却又很清楚,凭他,做不到。 古药何等珍稀,那是大圣强者也会追寻的宝物,想要寻到,何其困难。 陆尘微微点头,眸中的平静下荡漾着坚定之意。 “天玄宗是肯定要去的,那自然道法是否能成,需得尝试过后才能知道。但时间毕竟有限。而我所托之事,便是希望秦兄能够代我于天玄宗中照料蛮儿,如此才能让我放心离开,去寻找古药。虽我这般可能只是无用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如此,是为了我,为了蛮儿,更是为了你。” “我?” 秦方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当即嘴角一抽,面上亦变得通红。 “你...你也看出来了?!” 正文 第102章 陆尘所托 “斩你人头,祭奠圣道之路!” 任天行的声音还未消散,而其身形已经没入虚空裂缝中,消失不见。 秦方自然听到,面上当即布满阴沉与愤怒,恨不得直接推演虚空波动继续追杀出去,却终究被此间秦家老辈人物制止,免得再生事端。 这二人各自什么性情,但凡对其有所了解者皆很清楚。蛮兽秦方嚣张狂野,枉视礼法尊卑,自来不受拘束,好战而易怒。相比之下,任天行虽也是同类人物,却比起秦方多了几分内敛,亦多了几分深沉与冷静,稍有些城府与隐忍,却未免傲慢自负而使人无法接受。 秦方与任天行的相遇,必然不会太过和平。 “陆尘与那蛮儿姑娘去了苏家的奇书阁,咱们也过去吧。” 先前便赶来制止此间战斗的秦家长老无奈摇头,是秦方仍旧没有平定心中怒火而不断发泄。他手中大戟本为圣人道器,乃秦家老家主为秦方刻意锤炼而成,拥有无穷威力。纵然如今的秦方不能将这大戟力量完全发挥出来,但凭空挥舞,仍旧能够翻腾可怕气机沉浮。 一戟凭空斩落,乌光卷风哮,将苏家客栈的废墟再度荡起大片烟尘席卷,而有碎石乱飞,让周遭看戏的人群遭了秧。 “走!” 秦方只不满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而后便径直转身向着苏家奇书阁所在行去。 秦家长老苦笑一声,又于此间为众人赔个不是,方才追了上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此结束,是天岚城中,大概会因此而有不少风波衍生。圣子级别的战斗,任天行留下的怒言,不免会有暗藏祸心之人借机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将矛盾激化乃至发展成愈演愈烈的形式。 日后任家与秦家如何反应,还得看两方究竟如何。 任家固然嚣张而无视法度,不会太过顾忌后果,然秦家一方却却有公孙家这个铁打的盟友存在存在。且不说公孙家主为人如何,是但凡有公孙凉在公孙家秦家一日,那些所谓的阴险手段便大多无用。 苏家奇书阁所在,于天岚城中心地带。 秦方来过天岚城许多次,自然认得路,到了此间连招呼也未曾打一声,径直破门而入,大呼小喝。而其后方,秦家长老已经阻拦不得,只能满脸无奈的跟了进来,面上亦有些难言的苦涩,再度开口表达歉意。 苏家有苏千烈早先便吩咐下来,是秦家公孙家也是朋友。而秦方如何性情,苏家长老又怎会不知。两位老人只对视轻叹一声,便由他去了。 陆尘与蛮儿正在此间休整。 苏家奇书阁藏书万卷,所涉及之类亦十分庞杂。小至读书识字,人文地理,大至圣道强者修行手札,各般珍稀典籍,堪称森罗万象于其中。而此时,陆尘便正抱着一本古籍在看,想要自其中找出有关自己先前听到的魔音的记载。 蛮儿看不懂这些,有苏家长老为其调养身子之后便安静的等候一旁。 秦方自然将此间安静完全打破。 “秦大哥。” 蛮儿开口叫了一声,面上亦露出些许笑意。 “先前之事,还未曾谢过秦大哥...” “别...别说这些,我可受不住这些谢啊恩啊什么的,你就叫我一声秦大哥就行了,其他的不必。” 秦方原本的张狂与野蛮在见到蛮儿的时候便消散得一干二净,面上神色亦有些许发红,连连摆手。他笑得憨厚,又有些发傻的样子,着实与平日间的秦方完全不同,而这般模样亦引得蛮儿笑出声来。 陆尘也转头看来,见到秦方模样稍有些意外。 他对秦方的了解毕竟要比蛮儿更多一些,而如秦家长老与苏家长老二人更是眸中满含怪异之色。 稍加思索便能够明白,只谁也未曾想到会是这般。 “先前之事,多谢。” 陆尘看了一眼俏生生立于身旁的蛮儿,眸中并未露出任何痕迹。 “若非你及时赶到,恐怕真就要出事了。但我也未曾想到任家会来的这么快,毕竟我二人今日才到天岚城而已,至现在为止而不足三个时辰...” “这些就不用说了。” 秦方微微摇头,转而看向陆尘时,面上却严肃下来,眸中更有隐晦的怒火跳动。 “但这次的事情,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如此随意便将蛮儿姑娘丢在苏家客栈中,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你的失职。蛮儿姑娘并非修士,而其本身...你应该很清楚,两仪门与任家究竟多么看重她,所以应当提前想到才是。而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第一次,我也不希望见到它再发生第二次。” 闻言,陆尘眸中露出苦涩,只能点头。 蛮儿面上亦露出些许黯淡,不愿看到这幅场景。 “秦大哥,今天这事,怪不得陆尘哥哥...” 她开口为其解释,却终究未曾继续说下去。 秦方说的不错,今日的事情,确实是陆尘的失职,而他亦应该提前想到这种可能才对。毕竟两仪门与任家的眼睛始终盯着他二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三思而后行才是。如今日一般疏忽大意,若无秦方,后果不堪设想。 蛮儿心中很清楚这些,只能咬着唇角,低下头,无力的争辩。 “罢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 秦方知道蛮儿欲要为陆尘开脱,也知道如今再说这些无用,便只能摇头一叹,暂且作罢。 “接下来,你们要如何?” “去天玄宗。” 陆尘并无任何隐瞒,亦没有隐瞒的必要,如实将所有一切原本道来。 秦方听过,面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是想来陆尘二人打算早被公孙凉猜到。而如今秦方能够及时出现在天岚城,亦为公孙凉所嘱咐,否则凭秦方的脑袋又如何能够想到陆尘堂而皇之的现身究竟为了什么。 “天玄宗这个门派,凉哥与我说过。” 他沉吟片刻,又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却最终摇了摇头。 “但具体怎么回事...凉哥当时说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我脑袋的容量可比不了他。” 如此理由,陆尘与蛮儿皆无法反驳。 一侧秦家长老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只能上前开口,是将其自身所了解的天玄宗信息完全道了出来。而其所言,与栾山明所言基本相同,并无太大出入,也就没有给陆尘带来更多的帮助。 “那自然道法究竟如何,蛮儿又是否有机会、有能力将其得到,仍旧是一个未知之数...秦兄,借一步说话。” 陆尘看了眼蛮儿,轻叹一声,领着秦方道了此间奇书阁深处。 确定蛮儿听不到他二人所言之后,陆尘才终于开口,眸中满含凝重。 “秦兄,我有一事相托,还请你能够答应下来。” “事?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秦方仍旧有些未消的恼怒,只撇了撇嘴。 若换做稍有些头脑之人,大概已经能够明白陆尘意思。但秦方毕竟是“蛮兽”,想法中除了修炼便是打架,并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而其本身亦承认自己脑容量实在有限。 对蛮儿之情,大概也是命运安排下的意外。 “蛮儿体内剧毒,只两年,最多三年便会彻底爆发。” 陆尘深吸一口气,将拳头也捏紧。 闻言,秦方粗眉当即一皱,猛地转头看向陆尘,眸中满含锐利。 气息压迫之下,陆尘呼吸都有些艰难,是秦方此人当真不懂得如何才能冷静,而太过冲动了些。 “自然道法,有极大可能化解蛮儿体内剧毒,但那自然道法失传多年,想要将已经失落的传承开启,亦并非简单之事。蛮儿是否有机会将其领悟,仍旧是未知的事情,而只两年而不到三年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一些。” “那怎么办?难道就只有这一种方法?!” 秦方瞪大眼睛,面上满是急躁,再顾不得许多,猛地伸手抓住陆尘肩膀。 他如何手劲,陆尘自然无法承受,是骨骼几乎被捏得碎裂,而他亦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只咬紧牙关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秦方亦见到陆尘眸中痛苦之色,方才反应过来,及时松手。 “并无太好的办法。” 陆尘仍旧咬着牙关,不断揉捏肩头,化解疼痛。 “万毒门绝无可能好心为蛮儿解决剧毒麻烦,亦不能让其知晓蛮儿本身体质如何。除却自然道法之外,唯一的可能便是古药。但古药如何珍稀难寻,你也是知道的,希望并不大。” “古药?!” 秦方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言出豪情壮语,却又很清楚,凭他,做不到。 古药何等珍稀,那是大圣强者也会追寻的宝物,想要寻到,何其困难。 陆尘微微点头,眸中的平静下荡漾着坚定之意。 “天玄宗是肯定要去的,那自然道法是否能成,需得尝试过后才能知道。但时间毕竟有限。而我所托之事,便是希望秦兄能够代我于天玄宗中照料蛮儿,如此才能让我放心离开,去寻找古药。虽我这般可能只是无用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如此,是为了我,为了蛮儿,更是为了你。” “我?” 秦方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当即嘴角一抽,面上亦变得通红。 “你...你也看出来了?!” 正文 第103章 环山大河,白玉狮子 秦方对蛮儿的情意,但凡有些眼力之人,都能看出来。 于此间奇书阁中,也就只蛮儿一人不谙世事,不明情爱,身在其中而不知,只觉得秦方对她稍有亲近与宠溺,却也想不到会是如此。 相比之下,陆尘也好,两位长老也罢,还有远在公孙家的公孙凉,皆轻易便可看出秦方心中所想。只他究竟如何为看上蛮儿,又是什么时候忽然产生这样的情念,那边无法可知了。 一见钟情。 大概吧,毕竟缘起缘落自来出乎意料,谁也不能知道自己哪天就会碰到早已注定的缘分。 “你的心思,也就只蛮儿看不懂。” 陆尘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亦能够完全放心将蛮儿交给秦方。 秦方如何性情,只稍微接触便可以完全了解。虽此人平日间张狂无度,漠视礼法尊卑,却也是一个真性情之人。他是真正的男人,有着自己的尊严与骄傲,一旦答应下来任何事情,绝对会拼命的做到。另一方面,他身在性情之中,也必然会极其护短,而凭其本事,蛮儿跟在他身边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至少,陆尘没有本事对付任天行这种存在。 “我当蛮儿是妹妹,也自然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至少不要像我一样...” 陆尘道了一声,眸中稍黯,再说不下去。 他的经历,确实不堪多言。 秦方也知道。 “你要是愿意将蛮儿姑娘交给我,我以性命担保,绝对拼尽一切也会护她周全,更不会让她再去承受那些委屈欺凌!但你这边...其实也不必如此悲观,毕竟还有...” 他说着,忽的想起什么,猛地就此打住,再不多说。 陆尘有些疑惑,却也未曾多问。 “发誓的话倒不必,我相信你。” 他调整好心态,亦笑了出来。 “蛮儿跟着你,我很放心,至少比跟在我身边更安全一些。大概也是因此,公孙兄才会让你赶来天岚城,而不是他或秦书生。” “这样啊...我还以为凉哥是因为我打架厉害才让我来的...” 秦方咂了咂嘴,又很快严肃起来。 他紧紧盯着陆尘,面上颇多凝重,眸中更有神光接连闪烁。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一叹,又拍了拍陆尘肩膀,是将千言万语都放在这几个动作之中。 陆尘自然明白,也只摇头未言其他,而后便与秦方一同回去。 此间二人决定简单道来,却并未明说,只陆尘将自身情况坦言而出,作为理由仍旧留在苏家奇书阁中,想要找到自己内心深处那魔音的来历。但蛮儿不愿就此离去,亦不愿与陆尘分开,无论如何劝说,这个女孩也始终如此坚定而未曾有过任何动摇。 对此,陆尘与秦方也相当无奈,只能依先前所言,暂且停留此间几日。 有秦家长老与苏家长老坐镇,倒是无需担心太多。 十日过,陆尘近乎翻遍了苏家奇书阁中可能有用的典籍,却始终未曾找到自己内心深处那魔音的源头所在。古往今来无数年,似乎并无人有过如陆尘一般的经历,而与之相似的,也就只心魔一说。 心魔如何,典籍中有很多记载。 人有七情六欲,故而有红尘,红尘有起伏,故而有仇恨、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等不妥的情绪存在。而心魔,便是由此所化,它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从不曾真正消失,是可忽然生现、可隐匿不出、可成长壮大、可噬人害命,亦可历练人心。心魔所化多种多样,无法给予更具体的具象解答,然陆尘此般,却如大部分心魔一般,会有迷惑神智的魔音出现。 但陆尘很清楚,那大概不是心魔。 心魔是人心的意念,然陆尘感受得到,那魔音,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绝非意念! 究竟如何,无法可知。 而如今已经停留十日,未免有些太久,陆尘亦不打算继续在此间找下去,毕竟以如今局势看来,不过无用功罢了。 告别苏家长老与秦家长老,一行三人,就此便离开天岚城。 天玄宗,位于东盛东部偏南位置,陆尘早便自栾山明那里得来天玄宗具体所在,有秦方控制横渡虚空的距离,也自然不会跑偏。而于此间,陆尘亦从秦方口中得知如何控制横渡虚空的距离,纵然未曾尝试,但基本的手段做法却已经明了,日后再进行尝试亦并无不可。 何况,陆尘最需考虑的是怎样才能让蛮儿与秦方留在天玄宗,而自己离开去行遍天下,寻找古药。 “到了。” 陆尘正低头思索,忽的听闻秦方道了一声,方才抬头。 踏出虚空之路,眼前所见,一片葱郁茂密。 山峦起伏如卧龙之姿,绵延长河奔腾不休,将天玄宗所在围笼起来,只一方留有通路可进入其中。彩霞纷呈,光彩嶙峋,于山脉深处可见有三千星辰垂落十万星光如丝如缕,遥遥间仿若天地通路,又似九天飞瀑,神妙万般。 人言天玄宗传承古老,是自断古前便存在的强大门派。只断古后,那自然道法再无人可将其领悟而开启,致使原本强盛的一大派变作如何衰落模样。但纵然衰落,陆尘却仍旧见到人来人往,皆为天玄宗弟子,数量绝对不少。而其中更有许多人杰之辈出没,周身气息翻腾,挥手可荡星辰宝光游走身周。 “算算时间,这几日应该是天玄宗的弟子比武大会。” 秦方亦见到天玄宗内人影错乱,只念头稍转便想通。 “天玄宗这个门派和别的门派不太一样,拥有着十分古老的传承,而其本身信奉与执行亦传言说是来自断古前,故而才会有弟子比武大会这种事情。这些和我们没有关系,但可以去看看热闹。” “还是走正门吧,直接进去也不太好,毕竟我们也算有事相求。” 陆尘拉住了要冲直接冲出的秦方,便连他怀中蛮儿亦开口劝阻,秦方这才听话,转而随两人一同去了正门所在。 大河滚滚而奔腾,是于整个天玄宗所在绕了一圈,再度奔向来时的方向。河面有氤氲水汽流转,凝而不散,总会化出各般模样寻常的小兽于其中奔腾,是天玄宗内一大奇景。只如此怪事,令人不解,便连秦方也说不出这些存在究竟怎么回事。 河,不过寻常的河罢了,不存在灵气,亦并无任何非同寻常之处。 “怪事。” 陆尘眯着眼睛看向那大河之上的氤氲水汽,眸中满含不解。 蛮儿也看不懂,只觉得有趣,便行到了水边伸手去触碰那些凝成小兽的水汽。 触之即散。 “这大河已经流淌了不知多少年,从来没有干过,而且这些水汽也着实奇怪。不过这大河究竟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便是我老爹也完全看不懂这河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秦方始终将目光放在蛮儿身上,生怕出事。 “天玄宗内有很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就在那断了传承的自然道法中,只可惜这自然道法究竟怎么回事,连天玄宗本身亦不知晓。我老爹曾经说过,这大河,肯定是那自然道法化成的,但如何化成,怎么做到,凭我老爹的本事与见识也只能摇头叹气罢了,根本无法破解其中的神妙所在。” “自然道法,如此神奇。” 陆尘微微点头,心中却并未因此而轻松。 自然道法越是神奇,将其传承开启的可能便越低。凭蛮儿如此一个拥有鼎炉体质的普通人,又能有多大的可能得到这样一份传承? 不必多说,陆尘与秦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咦?” 二人正说着,蛮儿却忽的在河边停住脚步,又蹲下身来睁大眼睛细细的看着。她究竟发现了什么,陆尘与秦方都未曾理会,想来不过是些她觉得有趣的东西。毕竟这河存在无数年,其中纵然有些什么东西存在也并不值得意外。 一件小事而已,并无需在意。 待得蛮儿终于回过神来,只蹦蹦跳跳笑得开心,仍旧与那些水汽凝成的小兽戏耍。只兴许是错觉,那些小兽在蛮儿的手中,似乎变得更加鲜活了些。 又行片刻,此间三人才终于到了天玄宗门前。 山门三丈,白石雕筑,门前两旁有白玉狮子臻首,栩栩如生,只看一眼便有神妙气息射入眸中,直达内心。而眼前所见如天昏地暗,两尊白玉狮子亦忽的活了过来,咆哮一声震荡山河,掀其狂风凛然,气机沉浮,而化撕天巨兽般庞大,一爪踏来,能裂天地! “喂!” 秦方在一旁叫了声,陆尘方才惊醒,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然再看,那白玉狮子仍旧如先前一般,始终守在门前而并未有任何动作,不过两尊死物罢了。 “这白玉狮子也有些奇怪。” 陆尘道了声,仍旧心有余悸。 “是奇怪。” 秦方微微点头,又见到蛮儿好奇的样子,便不再卖关子而直接开口解释。 “这白玉狮子也有很多人看过,可以确定是自然道法锤炼而成的宝物,内蕴气息比起外面那大河更加明显,而其本身亦有些许攻击性,能够凭气息而侵入人的神智,幻化万般以达到震慑之效,只并无伤人之意。不过神奇的不止这些,而是这两尊白玉狮子好像连通整个大地,若无大圣强者,那这天下中,便无人能够将其抬起!这是我老爹说的。” 正文 第104章 天青山愚木 “秦家主也曾来过天玄宗?” 陆尘稍有些疑惑。 无论是那大河还是这白玉狮子,秦方提到最多的就是他的父亲秦天。若只说先前那环山大河也就罢了,毕竟如秦天那等身份地位之人,知晓这大河更多情况并不值得意外。 而秦方所言,面前这两尊白玉狮子却莫非大圣强者不能将其拿住,而且还是秦天所说,便着实有些意外了。 “自然来过,公孙叔叔也来过。” 秦天口中的公孙叔叔,大概就是公孙家主了。 “不止我爹和公孙叔叔,天下各般大势力皆有强者来此造访,想要寻求那自然道法中的根本神秘所在。毕竟断古前的天玄宗可是一超级大派,近乎等同立于东盛之巅,而其中原因便在那自然道法之中。天下无人不想得到这般修行道法,而来往之人,亦无不是绝顶的强者,其本身天赋、心性,亦绝对是人中龙凤。但无论如何,也无人能够真正发现自然道法玄妙,更不能将传承开启,所有人皆失望而归...” 说着,秦方面上露出深深的凝重。 话已至此,很多东西都算是摆在了明面上,而秦方与陆尘亦心照不宣。 如此多的强者,不说他人,便只说秦天与公孙家主。此二人能够胜任家主之位,便是上一代的两家圣子,无论修炼天赋也或自身悟性,便连虚无缥缈的机缘运道,都可说非同寻常。然此二人来访天玄宗,亦同样失望而归,足可见自然道法传承绝非寻常便可得到。 如此多人皆已失败,蛮儿,又有多少可能得到这自然道法? 零。 虽不至于真的为零,却无限接近,等同于零。 否则,陆尘也不会起了离开此间而行遍天下去寻找古药的打算。 “走吧,天玄宗自来不会有弟子看守山门,我们直接进去便可。” 秦方不再多言,而他亦曾经来过此间,轻车熟路,径直带着两人进入天玄宗内部。 山野藏麒麟,说的大概便是天玄宗。 但奈何这麒麟无法寻到,亦不会自己出现,是此麒麟并非为人,而是传承。 想要得到、寻到这麒麟,何其困难。 陆尘望过周遭,可见不少弟子来来往往,对于他一行三人亦并未太过注意。只陆尘面上狗脸面具稍有些显眼,故而有人停留片刻,却为了弟子大会也并不久留,匆匆离去。 “我们直接上天青山就是,不用理会其他。” 秦方不愿在此间停留,行过山野小路,一直到了天玄宗深处,方才见到一座矮山立于此间,并无任何玄妙气息显化,十分寻常。 山上有草木疯涨,看似许久未曾打理,便连上山的小路都已布满了野草,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小路入口的一旁,有石碑,上书“天青山”三字。 上得其中,没多久,一只野鸡忽的自草叶间扑腾而出,后方有野狗追逐,看得陆尘与蛮儿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这天青山就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遵循自然规律,不会刻意的去清理,故而使得此间一切都按照原本自然应该有的规则去发展。天玄宗有意如此,这山上的老人同样如此,说是这般可能更加贴近自然大道。若刻意去打理,反而落了下成。” 秦天说着,嘴角一撇,显然是对此并不相信。 陆尘与蛮儿只能点头,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理由。 天青山并不高,不到百丈,只片刻便上了山顶。 此间与山腰一般,草木疯涨,高可没膝。陆尘三人亦有些无奈,是到了山顶,小路便就此消失不见,完全隐没在杂草之中。而秦方亦开口说起这天青山之事,言道当年天青山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小路经常有人来回踏过,而并非如今所见模样。只太多人到此而一无所获,亦有人开始怀疑天玄宗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宗自然道法传承。至如今,天青山门可罗雀,只许多年才会有人前来碰碰运气罢了。 曾经无比繁盛的传承落得如今地步,只能说缘法自有天定。 行过草木匆匆,于山巅所在,可见遥遥处有一破落木屋,近乎完全腐朽而有鸟雀搭巢,无人理会。 于木屋前,腐朽的阶梯上,一老人正盘坐于此,只着一身灰色长袍,须发皆白,身形枯瘦,似寿元将近而半身入土。 陆尘看得清楚,亦能够感受到老人身上气息。 “这位前辈,怎么连圣道都未踏入?” “天青山只有一件传承,便是那自然道法,如今自然道法不出,天青山弟子自然并无修炼之法。这位老...前辈是天青山唯一的弟子,没有自然道法修炼,就只修炼最基本的法决。而其本身天赋极差,亦有些愚钝,所以...” 秦方没有说下去,是已经见到那老人张开双目,正遥遥望来。 他叹了一声,有自言了些什么,而后方才起身迎上,表现恭敬。 “前辈无需多礼,我也就是一后辈罢了,受不住前辈如此。” 有蛮儿在,秦方也收敛了些,更表现得与平日不太一样,将自己的姿态也放低,大概是想在蛮儿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陆尘转头望向四周,眸中闪烁疑惑。 这山,确实没有丝毫气息,亦不像拥有传承的样子,至少比起两仪门的任何一座山头而言都差了太多。 “两位,可是前来尝试开启传承的?” 老人缓缓开口,并未再强求礼数,只其目光却转向陆尘与蛮儿,心中已经想到许多。毕竟秦方曾经来过天青山,老人亦记得清楚,而如今秦方再临此处,必然不会是为自然道法传承。 那便只有这两人。 “是。” 陆尘并未隐瞒,坦然开口。 老人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只转身便回到木屋阶梯上重新盘坐下来,瞑目修炼感悟。 “他就这样,咱们也无需顾忌很多,这老...前辈性情比较出尘,平日就只修炼,不会过问我等如何。” 秦方领着陆尘二人来到木屋前的空地,又看了眼四周,随意便选定了一处地方。 “蛮儿姑娘要在此间停留许久,总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位置不错,我便出力为你们建个木屋。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先尝试感悟修炼就是,传承就在这山中,但具体怎样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还得去天玄宗的主峰上通报一声,免得之后被人当作不法之徒撵出去。” “好,那便麻烦了。” 陆尘客气一声,秦方也不在意,转身便踏空离开。 于此间,陆尘却犯了难。 秦方说那自然大道的传承便是这座山,然山中毫无气息可言,又如何能够感受得到所谓的传承究竟在何处?若无任何说法,就只如此枯燥盘坐,那也未免太过荒唐了些。便如那老人,枯坐如此,却至今也未曾堪破自然道法究竟如何。 但其毕竟于此间停留多年,说不得还是有些感悟的。 如此想着,陆尘便领着蛮儿到了老人面前。 “前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呵呵,担不上如此,老朽号愚木,你们便随意叫吧。” 老人睁开双眼,笑得亲切温和,但这名号却未免有些太过讽刺了些。 愚木。 也不知究竟是哪个人给他取了如此名号,也或是他自己认定了自身愚钝,故而如此。但这般名号,换做任何人也不会愿意承认。只如今陆尘听得,心中却忽的升起些许异样的感觉。 愚木这般名号,也或他的狗脸面具,皆无比讽刺。 但无论陆尘,也或面前老人,都不曾将其抛弃。 一声轻叹,陆尘只摇头,将自己与蛮儿介绍之后,便自行到了一旁。 “陆尘哥哥,这老爷爷好可怜啊。” 蛮儿又回头看了老人一眼,面上满是犹豫。 “他已经快要死了,却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想看的东西没有看,而且还有一份承诺到现在也没有完成...” “你...” 陆尘愣了下,不知为何蛮儿会有此言。 只如何询问,蛮儿也无法说出个一二,是只心中有这样的感觉。但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却完全不知。 对此,陆尘也无法解释。 “罢了,大概只是错觉,也可能是这山上的自然传承并非完全沉寂,而有我也无法察觉的气息泄露,才会如此。好好修炼吧,我先教你最基本的修炼方法,但之后能否以此而感受到这山上存在的传承,那就只有靠你自己努力了。” 蛮儿乖乖点头,亦听得无比认真,将陆尘的每句话都记到心里面。 不多时,秦方便已经回到此间,蛮儿亦开始尝试修炼。 “现在如何了?” 秦方看了眼蛮儿,又看了眼仍旧盘坐不曾动过的愚木老人,开口问了一声。 “只将基本的修炼法教给了蛮儿,但这山究竟有何等神妙,却仍旧无法探明。不过,蛮儿先前说了件事...” 陆尘未曾隐瞒,将蛮儿先前的异样尽数道来。 毕竟秦方见多识广,说不得能够有何种见地。 但最终,陆尘还是失望了,秦方并不能为此而想到什么,只能找到如陆尘所言一般的理由。毕竟若说蛮儿只初来乍到便真的感受到了自然道法传承的气息,亦有了些许收获方才有所察觉,未免太过天方夜谭了些。 只对视叹气时,陆尘却忽的愣住,又猛地转头看向老人,眸中有异样闪烁。 “秦兄,你说...会不会是这位前辈的缘故?” 正文 第105章 自然大道缺失 天青山,无瑰丽景致,无雄伟气势,无灵秀仙根。如此一个三无之地,看不到任何出彩,唯有疯长的杂草与茂密的灌木,偶尔会有野鸡野兔出没,更有鸟雀飞腾。若此间并非天玄宗内,大概也就只一片寻常可见的山林野地。 如不能亲自到此,谁也不会想到这传承了自然大道的天青山,竟会是如此景象。 于此间停留三日有余,而此间天色昏暗,日落西下,整个天青山都是一派暮气沉沉的样子。枯藤老树,摇晃枝桠,偶尔有风吹过带起一片飒飒之声。天青山顶峰,一如山野般杂草遍地,并无任何值得惊异,那一栋破旧的木屋,还有一位号愚木的老人,便是此间一切。 只如今,在那破旧的木屋一旁,另有一栋崭新的木屋。 这栋木屋,日后便是为蛮儿遮风挡雨的存在,秦方自然不敢大意,是倾尽了一切手段让这栋木屋看起来更加完美一些。尽管在很多细节的方面仍旧不敢恭维,但至少比起那破旧的木屋要好很多。 至于秦方,只言说好男儿自来不畏风雨,天当被,地当床,无需如何。 对此,蛮儿也只能掩嘴轻笑,俏生生谢过。 而这三日间,陆尘一直与愚木老人在一起,偶尔也会献殷勤,要帮老人将这近乎彻底腐朽的木屋翻新一遍,却最终遭到了婉言拒绝,是老人并不居住其中,只在这阶梯上盘坐修行,感悟自然,并无需如此。然除此之外,陆尘却想不到如何才能为老人多做一些事情。 三日前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老人盘坐此间不知多少年,纵然未曾开启自然大道,却也绝非寻常,而并不是如表面所见一般。但陆尘心思毕竟有限,绞尽脑汁也无法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若公孙兄在这里,大概三言两语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了。” 陆尘在远处摇头一叹,苦笑不已。 老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自来不会刻意的隐瞒什么。但有些事情,却是问也问不出的,愚木老人亦只说自己也未曾悟透自然大道。 “这老头,也未必就是一个奇人吧。他确实在这里盘坐了不知多少年,但自然大道何等存在,而且这老头有着实愚笨,想要悟通自然大道可是有些困难。陆尘,我看你也是病急乱投医,这老头不可能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秦方只摇头,觉得陆尘想法不切实际。 而这番话,也不知已经听了几次。 “我总觉得愚木前辈应该并非真的愚木,毕竟大智若愚,大器晚成。” 陆尘轻叹一声,这番话说出,却又想要将其收回。 有些不太现实了。 愚木老人的修为并未有任何刻意的隐藏,就这么直接的摆在面前。未曾踏入圣道,便连长老职位都担不得,又能有怎样的本领?自然大道贴近自然,亦可解释作与世无争。但愚木老人若真有本事,这天玄宗怎么会没有发现。 “也许真的是我想错了...蛮儿的感觉,大概真的只是错觉。” 陆尘轻叹一声,又转头看向盘坐在愚木老人身旁不远处的蛮儿,眸中含着担忧。 两天前,老人便将蛮儿叫了过去,随他一起修行。 蛮儿性情自来善良又开朗,大概也是得到了愚木老人的喜爱,故而才会如此。但愚木老人此般为何,却谁也不知道,只其并无任何恶意,陆尘与秦方也就任由其去了。而也正是因此,陆尘对愚木老人的怀疑才更深了些,只如今看来,一切不过多想罢了。 “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秦方不愿意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百无聊赖的拉着陆尘蹲在地上,说起其他事情。 闻言,陆尘稍作沉默,又抬头看向在远处瞑目盘坐的蛮儿,眸中露出些许担忧与复杂。 “尽快吧,但在那之前,还得让蛮儿接受我离开的事实才行。毕竟自从村子惨遭屠杀之后,蛮儿就只我一个算是亲人...大概我的离开,蛮儿不太能够接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然大道上...” 陆尘苦笑一声,已经说不下去。 将希望寄托在自然大道上是渺茫,寻找古药同样也是渺茫。 两件同样希望渺茫的事情,纵然加在一起,也并不会多出太大的希望。 “尽人事,听天命吧。” 陆尘只能如此一叹。 “我昨天已经给凉哥传了消息,公孙家不必多说,肯定会出动人手寻找的。不过我老爹那边情况比较复杂,毕竟现在家族内部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太上大长老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现在可是有着不少怀心思。” 秦方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如此。 然秦家如今的状况未免太过复杂了些,是谁也没有想到,秦家太上大长老并未真正现身,却已经开始做出危及整个秦家的事情。如今派系分立,明争暗斗,大概秦天那个不善勾心斗角的家主也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好在有公孙妙璇聪慧,主持大局,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这些,陆尘也并不想关心,但秦家太上大长老却将目光放在了他与蛮儿的身上。 “我这次离开,你也将我消息传回秦家吧,最好传给那个太上大长老一派的人。至少有我在外面游荡,他们应该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蛮儿身上。” “那你岂不是太过冒险了?!” 秦方眉头一皱。 “若我真的这么做,蛮儿姑娘绝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但秦家太上大长老一派的人若找到这里...” 陆尘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秦方是个倔脾气,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对此,陆尘也毫无办法,只能微微点头,但心中却已经有了定数,是未必就需要通过秦方才能让秦家知道。毕竟那个太上大长老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只需闹出些许事情,必然会被对方知晓。 蛮儿在这里,有秦方陪同也算安全,至少秦家人不敢将秦方如何。 “这几日,我便找机会与蛮儿说清楚,而后离开。但古药,究竟要去何处才能寻到...” 陆尘微微出神,眸中满是迷茫。 秦方也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毕竟古药并非寻常,是天地间最难得的宝物之一,比之圣精此类亦丝毫不差。如这般宝物,皆是可遇而不可求,若真的强求寻找,却是哪也找不到的。 “罢了,离开之后,再说吧。” 许久,陆尘才终于道了一声,自出神中清醒过来。 他起身去了愚木老人面前,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眼蛮儿,最终将目光放在老人身上。 “老朽,都听到了。” 愚木老人缓缓睁开双眸,浑浊而且黯淡,并不似修士,反而像是寻常老人。 “你要离开,便放心离开就是,这姑娘在老朽这里,老朽便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但古药,却恕老朽也无能为力。” “谢前辈。” 陆尘知道不必多说,而老人也并非真的愚钝不堪,是听得一切,便明白了一切。只老人先前并未表现出来,到如今方才明确了自己的意思。但他所言,在陆尘听来却着实有些其他的意味。 还未进入圣道的老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蛮儿? “前辈,您可曾真的领悟了自然大道?” 陆尘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询问。 任何的讨好都不过是花架子,大概老人也不喜,陆尘便直接问出。 出乎意料的,老人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并无隐瞒。 虽然不懂,但有点头的动作,便足以让陆尘惊喜万分。 “自然大道,便是自然。老朽愚钝不堪,也就只领会如此,故而看过这天青山一分神妙。但若说领悟了自然大道,却未免太过。自然大道似是缺失,看不真切,是否能够真的将其开启,仍旧是未知之数。只凭老朽本事,可助这姑娘压抑体内剧毒,却不能化解。大抵,十年吧。” “十年?!” 陆尘瞪大眼睛,惊呼一声。 两年多不到三年的寿命变作十年,也就更多了许多可能,更是为蛮儿增添了几分活命的机会。 “陆尘,感谢前辈大恩!” 陆尘要跪下,却被老人挥手托起,只摇头一笑,便重新瞑目,继续感悟修炼。 而如此,陆尘也就更放心许多,然愚木老人所言,是这天青山自然大道缺失,却又让陆尘心中疑惑无比。 愚木老人应当真的是大智若愚,否则又怎能看出这天青山的自然大道缺失?而这所谓的缺失,大概也就是自然传承彻底断绝的根本原因所在。毕竟一断古,抹去的东西太多,想来是自然大道这般极尽神妙的道法首当其冲才会如此。 若真的缺失,那便再无可能恢复么... 可惜了如此神妙的道法。 陆尘心中轻叹,又见到蛮儿睁开眼睛望来,大眼睛里满是可怜。 “陆尘哥哥,我饿了...” “饿了不是问题,我刚去山林里打了几只野兔!” 秦方朗笑一声,自远处而来,而其扛在肩头的大戟上正挑着三只肥硕的野兔,大步跨来。 见状,陆尘又转头看向愚木老人。后者只张开双眸扫一眼,而后摇头一笑,并未在意如何,重新瞑目感悟修炼,陆尘这才终于放心。然天青山平平无奇,却也不染凡俗,若就在此处,对老人也是一种不敬。 “咱们去山下吧,不要给这里染了污秽。” 正文 第106章 大道若缺 有陆尘开口,蛮儿自当听从,秦方也因蛮儿并未开口反驳。 一行三人到了山下,火堆升起,野兔架上,不多时便传来阵阵肉香。那兔肉被烤的金黄锃亮,油脂滴落在火堆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诱人的味道让早已饥肠辘辘的蛮儿一直在吞咽口水,面上满是急切。 陆尘与秦方只笑笑,确定烤得透了,方才撕下一条兔腿递给蛮儿。 “小心点别烫着。” 于秦方而言,蛮儿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自然精心照料。陆尘亦知晓秦方心中情感,便并未多做什么,是有心让蛮儿与秦方亲近几分。毕竟秦方原本身份便不必寻常,又是人中龙凤,而如他这般人物也必然性情纯真。若蛮儿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陆尘也能更加放心一些。 蛮儿甜甜的应了声,方才小口的吃了起来,面上满是油水泛着光泽。 “天玄宗一百单八峰,有传承一百单八样,是山峰上下皆为圣洁之地。呵,如今却有凡火升起,俗肉飘臭,看过我天玄宗一百单八峰,也就只你天青山独此一份。真是,可悲可叹!” 有天玄宗弟子经过,不屑冷笑而讥讽,面上满是傲气,是用鼻孔看人般将头颅昂高。 陆尘只看他一眼,并未搭理。 秦方也有心在蛮儿面前表现得和善一些,便转过身去,不予理会。 “俗肉飘臭,凡火升腾,天青山是真的没落到了极致。” 那人见到三人并不理他,又冷笑一声。 陆尘又看他一眼,心中微动,大概是天青山的没落,也让天玄宗内部便看不起它。兴许天玄宗内部宗主长老之流并非如此,但这些弟子却未必能够见识大局,毕竟他们阅历有限,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在意一个连弟子都没有天青山。而那所谓的自然大道传承,也只当作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天玄宗的环山大河,也或那山门前的白玉狮子,早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只这些弟子如此。 “可悲。” 陆尘轻轻道了一声,便不愿继续理他。 蛮儿面上同样露出些许不悦,毕竟愚木老人就只一人在山上,孤苦无依,形单影只,而其亦看出愚木老人寿元无多,仍有遗憾,是起了许多同情心。如今有天玄宗弟子如此讽刺天青山,蛮儿自然不会开心。 但她毕竟并非修士,也并未开口,免得给陆尘和秦方找麻烦。 只陆尘那轻轻的两字却已经被听到,而那转身欲要就此离开的天玄宗弟子亦停住脚步,面上阴沉的看来。 “可悲?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无知之辈,竟然还贪图天青山那所谓的自然大道。呵,说你天真无知都是好话,但说白了,你也就是一蠢货,跟山上那愚木一个德行。真正可悲的,是你才对!” “愚木前辈是你的长辈,你家里人,没教你怎么说话吗?!” 陆尘眸中光芒当即一沉,心中亦有些恼怒。 “教我说话?怎么说,你倒是来教教我啊。” 那天玄宗弟子嗤笑一声,手掌一翻,已经多出一条赤红的长鞭握在手中。凌空一抽,发出啪的脆响,更有气机破碎,显然是件不凡的道器。 如此嚣张,又有这般道器,这人的背后大概也是有长老级别的存在为其撑腰。 只陆尘却不在乎许多,猛地起身就要真的出手教训这人。他修为差些,但眼前之人也不过四御境罢了。于陆尘而言,败死在他手中的四御境已经不知多少,并不值得一提。 然此间,秦方却忽的转身拉住了陆尘。 他先前一直不愿开口,亦不愿看到这人,一方面为了在蛮儿面前留下好的印象,一方面也是遏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出手。但陆尘已经如此,他便再看不下去,当即转身将陆尘拉到身后,冷笑着站在那人面前。 “不若我来教你说话,怎样?” 他掰响自己的指节,面上满是威胁。 陆尘名声不响,而对杀生魔刀并不关注的人便不会知道陆尘的存在。但秦方却不一样,他毕竟为秦家圣子,模样早便为天下人所知。如今见到秦方正脸,感受到其一身如龙血气,那天玄宗弟子面上当即一白,嗫嗫嚅嚅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便连手中的赤红长鞭都收了起来,连连道歉。 “滚!” 秦方并不打算出手,只威胁罢了,毕竟蛮儿一直在旁边看着。 闻言,那天玄宗弟子如蒙大赦,当即便转身没命般的逃走,生怕秦方突然改变主意。毕竟秦方凶名在外,是狂野蛮横,从来不会在乎所谓的法度礼数。而凭其身份,纵然将他打个半死,秦方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现实。 欺软怕硬而已,也不过就是一小小的插曲。 吃过之后,一行四人重新回到山青山上,蛮儿亦在愚木老人身旁盘坐下来,入定修行并尝试感悟自然大道,而陆尘亦在尝试能否感受到这天青山的任何气机。秦方对此没有兴趣,只挥舞着大戟在山林间自行修炼,有气机升腾破碎,道痕交织,狂野蛮横的气息仿若凶兽出没一般。 一日过,又一日过。 陆尘接连盘坐两天,仍旧是未曾有过任何发现。 他有些无奈,却也知道不能强求,毕竟自然大道并非寻常。若真的那么简单便可明悟,愚木老人也不会耗尽一生,枯坐至此。 “如何了?” 秦方修炼回到此处,见到陆尘醒来,便凑上前说话。 对此,陆尘只能摇头。 “感受不到天青山的任何气息。” “那很正常,我当初在这里坐了一个月也没有任何收获,后来就自己回去了。” 秦方笑了下,将大戟收回命渊,亦毫无顾忌的坐在地上。 “这几日,天玄宗的弟子大会应该到了最后的阶段,还算有些看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去看看?这天玄宗有一百单八传承,除却天青山无人参与之外,其他各峰都有十数人参加。一直淘汰到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厉害人物,手段层出不穷,何况修行之路本就是大道互通,若能借鉴几分,也是件好事。” “不去,没兴趣。” 陆尘微微摇头。 “有那时间,我倒不如修炼刀法,毕竟如我这般的炼体修士不多,而真正浸淫拳脚之道的也近乎不可见到。” “也是,你有机会走血天大圣的路子,别人可没有这么幸运。你不去那就在这里吧,我去看看,晚上结束的时候再回来。” 秦方叹了一声,心中亦有些羡慕,却也很快便抛开,起身去了比武大会的所在之处。 而陆尘只转头看向愚木老人与蛮儿。 这两人盘坐木屋下,始终未曾动过分毫。愚木老人便罢了,其本身已经枯坐不知多少年,习惯如此,蛮儿却还是第一次修炼。这几日磨砺下来,蛮儿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修为的气息。然其体质特殊,不能破开桎梏而开辟命渊,究竟应当如何修炼,仍旧是个未知数。 但如此修炼速度,旁人无法可及。 蛮儿的体质注定如此,是修炼速度堪称万般体质当中的首位,只短短三五天便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却并不值得意外。若蛮儿真有机会能够得到自然大道,跨过无法开辟命渊的坎,她的未来,必然不可限量,是陆尘也需得仰望的存在。 秦方,公孙凉这般圣子人物,也比不得蛮儿。 “但这自然大道,究竟是什么...” 陆尘回过神来,又开始思索自然大道的事情。 他枯坐两日,未曾有过任何发现,是其本身天赋亦并非极佳。若无杀生断刀,陆尘这一生也就如此。然血天大圣的修炼法并非寻常,与天赋无关,而其本身便是灵气废体,是注定不能修行的体质。但其却于万般阻碍下另辟蹊径,走出这样一条无关天赋的道路,其悟性之高,着实可怕。 陆尘的悟性不错,但天赋并不如何。 自然大道,大概注定与他无缘。 如此,便行过山林,四处查探。他有心想要将这座山中隐藏的秘密挖掘出来,而手段则并非只枯坐感悟一条路罢了,毕竟万般道法总有具象显化,若能够发现,对领悟其中道理也有好处。 天青山高不过百丈,是一座矮山,比不得周遭那些更高的山峰。无景致,无气势,无仙根,平平无奇而不过寻常山野般普通。 “愚木前辈说自然大道有缺失...” 陆尘立于山下,仰头望着这山峰,眸中满含怪异。 从此间而望去,是整座山仿若并不完整,便如那缺失了的自然大道般,同样缺失了顶端的一层。 然如此看,却也不能看出什么,陆尘也只能回到山巅木屋所在。 愚木老人感受到气息,微微睁开眼睛,正见到沉思着呢喃而来的陆尘。 “自然大道缺失,这天青山也似缺失,莫不是大盈若冲,大道若缺?” 话音落,有轰然之声,若闷雷惊世,升腾仙乐阵阵,彩霞纷呈。 只陆尘愣了下,脚下猛地一晃,摔在地上,愕然盯着前方。 他清晰见到对面愚木老人一双眸子光华四溢,身上绽放万千神芒而与震动的天青山对应,有万千气机浮现,而浮现一片虚空于天青山巅,笼罩一方,极度安谧。抬头可见星月霭霭,雾气迷蒙,低头有花开花落,一眼芳华。 老人缓缓起身,而其身旁,蛮儿仍旧盘坐却浮于虚空,周身作玲珑通透,似是翡翠琉璃,九天仙童般不可方物。她不入凡尘,不染污浊,清净于世,融归自然,而有气机流转,飘然升空冲霄汉,引星月落,引道法生,作草木旺盛冲天,生机勃勃,玉霞流转,盎然一方。 三千玉树遮霄汉,十万大道明自然。 这天地,都变了。 正文 第107章 天地自然之大道 星河璀璨,万埃辰光。 这一片虚幻的星空之下,三千玉树荡无尽气机,有万千辉霞呈现,无尽神光朦胧。星夜迷踪,不见玄妙何等,却有宫阙显现,化九座平台,其上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云霞缭绕,作四方神兽镇天地万物。 浩瀚,庞大,深沉,自然... 如此气息,令人震惊。 陆尘已经看得彻底呆住,而于那蓬勃生机之间,愚木老人与蛮儿身形皆化作琉璃般闪耀。星光洒落,光彩夺目,是整个人仿若雕刻而成,自九天而来,落入凡尘方才能够一见其真容如何。而此间三千玉树更疯长,刺入苍穹,撑起一片广阔的星空,十万大道轰鸣震响,作仙乐阵阵,朦胧不清。 谁也无法言明所见、所闻如何,是万般一切皆如自然,身形、心神沉浸其中,只觉得仿若行山水,踏春秋般轻松写意,无关大道如何。 “大曲若直,大智若愚,大盈若冲,大巧若拙,大行不悖,大音希声,大道若缺...” 愚木老人忽的道了一声,更有意看了眼陆尘,而后便领着仍旧盘膝悬于其身后的蛮儿,一同踏步而去。 步步落下,遍地青莲显化,作九级天台,登入宫阙。 这天青山上,极度的虚空,深笃的静谧,似一方世界在此间演化,莫名的道与理不断交织,任谁也无法感受清晰,看得明白。 陆尘方才反应过来,呢喃重复着愚木老人的话。 大道自然神妙至理不断震响,朦朦胧胧,无法辨的清晰。然愚木老人所言,却是极度贴近自然大道至理,也是他能够留给陆尘唯一的东西。此行所去,究竟如何,谁也无法知晓,也就老人与蛮儿才能知道,却也无法言明。 如此念着,想着,看着,便出了神。 整个天玄宗都被震动。 环山大河闪烁朦胧清光,水汽翻腾作云雾遮蔽天地一方,而于其中显化各般自然小兽鲜活奔腾,仿若真实。山门前有白玉狮子镇守,神光刺眼而化真实模样,有高百丈,威严强大,一声咆哮能够破碎山河,演万般玄妙于其中。 陆尘站在天青山上,动也不动,眸子由深沉到浅薄,由枯寂到灿烂,由空洞到光明,似是经历了一番死生的轮回,将自己也化入自然中演变。 天地间,有莫名的轨迹浮现,流转,交织汇聚成复杂玄奥的规则与秩序。 神秘的纹络图案显现,演化天地万物。 天青山便是传承,它返璞归真,演化道与理,整座山峰为一部神妙的经书,需得与之相应心通才能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神妙大道。 但陆尘并非愚木老人,也并非蛮儿。他不懂为何蛮儿也能够得到天青山自然大道的传承,然此间,他也是跟着沾光,这大道之音靡靡下,又有愚木老人提点,纵然不多,只几句罢了,却也让其受用无穷。 融入,契合,自然大道的传承在眼前显化,是草木繁盛凋零一春秋。 “大曲若直,大智若愚,大盈若冲,大巧若拙,大行不悖,大音希声,大道若缺...” 陆尘又念了一遍,能够听得清楚有天青山自然大道根本心法修行法的传承在回响,是极尽自然之法。而其中神妙,为陆尘平生所见之极致,纵然九龙图深奥也不能与之相比,比起血天大圣修行法也不差太多。简单,又复杂,是天地万物归一道的本事,非任何人得到便能修炼,是其中道理无法通明。 天青山的心法修行法不同其他,亦为断古前天玄宗昌盛的根本所在。 是先有天青山,才有天玄宗。 只这般修行法,陆尘却并不能听得很懂,只片刻便反应过来,尝试将这自然大道与刀法相结合,印证,有了不少启发,才终于明白为何杀伐九式不过九式,简单而平凡,腐朽为神奇。 自然大道,是最贴近自然的道法,契合天地本源。 万般招式又能如何,根本之意相同,若复杂了,便走错了,反而落了下成。 “也不知这自然大道究竟何人所创,不留一字,不存一言,以整座山峰为经书本体,万古传承而不绝。” 陆尘轻叹一声,自领悟中醒来。 他又转头看向四方,见到整个天玄宗都在回荡仙乐阵阵,彩雾朦胧,又低头见到藏身一方天地之中,却并无各般神奇,只古意盎然的天青山。它像是穿越了时空,归回到断古前,如荒山野岭,一片枯寂,又有自然气息流转,而有草木新生又凋零,历经春秋。 “纵然天玄宗并非天玄宗,大概这传承也不会断绝...整个天玄宗所在都是自然道法的传承,然这天青山却又独自一体,看似平平无奇,却当真是如自然道法所言一般,大道若缺。” 陆尘又赞叹一声,抬头看向那九座宫阙。 于其中,可依稀见到愚木老人与蛮儿行于殿间,聆听大道,通体仍旧如翡翠琉璃,不惹尘埃。 天玄宗上下早便被惊动,只无人能够靠近此间。 比武大会自然是比不了此间大事,周遭许多山峰上皆有强者眺望。 陆尘将一切都收入眼中,是那些观望众人间,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愤恨者有之,贪婪者有之...人心如何,此刻便可看得清晰无二。这许多的强者,在人前模样何等超然,至少表面而言并无任何不妥,但如今他们所显露出的,却是何等的难看。 真心为自然大道再现而高兴者,又能有几人? 太少了。 陆尘心中默默一叹,又重新沉浸此间气机之中。 万物枯萎,草木凋零,化成泥土,回归本根,由动而静,返回本性,似是有永恒的法则在演变。从初生而至归根,历经生机勃勃,极度鼎盛,再到繁华落尽,极致宁静,而言尘归尘,土归土,于这一方天地间有无尽道纹生灭显化,交织无尽道理。 沉浸其中,感受其中,他像是一朵流动的云,似一道轻拂的风,身心空灵,亲近自然。 眸中有生机显露,璀璨光明,又归于死寂,平静而无波澜。 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尽的轮回中演化,是自然的道理。 再看此间,天还是那天,地还是那地,山还是那山,人还是那人。 所有的一切都仿若不曾变过,所有的一切都似是不曾发生。愚木老人仍旧盘坐在那腐朽破烂的木屋阶梯上,蛮儿也始终盘坐在愚木老人身旁。先前所见的一切,如梦如幻如泡影,而有大道靡靡之音消散,万般皆恢复以往。 愚木老人缓缓睁开双眸,终于醒来。他唇角勾起一道淡然的笑意,亦变得空灵,出尘,像是立于云端,观望时空的长河,染历史的尘埃。 许久,也或片刻,仍旧无人动过,而云雾散尽,愚木老人又重新归于平凡。 他静静的望着陆尘,陆尘也望着他。许久,老人忽的笑了下,缓缓摇头。 “血天大圣的传承丢便丢了,万般缘法起落,自有定数。” 陆尘当即愣了下,是未曾想到如愚木老人这般不理俗世凡尘的人物竟然能够知晓这些。只转念一想也便能够明白,自然道法神妙莫测,而愚木老人不问俗世,但血天大圣却是知道的。 那般独特的修炼法,亦有断刀残留煞气于他体内,足以分辨出来。 陆尘应了声,眼神却颇为怪异。 愚木老人如今的修为却着实让人有些看不透,气息沉浮间,神妙莫测,是仿若融入此间自然一般。然再看,却又不过一寻常老人,便连修士都不像。而其究竟如何看出,却也只能推测为自然道法所致。 这般道法究竟有着怎样的神妙,实在难以捉摸,怕是也就愚木老人自己知晓。 于此间,蛮儿也清醒过来,只她仍旧未曾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眼睛扑闪两下,满是疑惑。 见状,陆尘心中当即一沉。 “无妨。” 愚木老人再度开口,将目光转向身旁的蛮儿。 “这位姑娘虽然未曾得到自然道法传承,但毕竟与我一同得到了传承洗礼,体内压抑的剧毒已经除去了部分。老朽没有太大本事,但这毒,却于老夫而言并非难事,只需要的时间长些罢了。你若放心,便让她留在老朽这里,待得三五年时间,便可彻底清除。” 闻言,陆尘眸中当即一亮。 “谢过前辈!” 愚木老人不喜尊卑礼数,陆尘便没有再做,只天玄宗另外一百单七峰皆有人来,连比武大会也顾不得。 天玄宗失落了许久的自然道法再度开启传承,而且还是那被当作愚木一般的老人将其开启。有谓大智若愚,然其究竟如何才能做到此般,却无人可知。只有人不善,妄图驱赶陆尘与蛮儿时,愚木老人却忽的站了出来,将他二人护住。 “若无这两位小友,老朽便不能开启传承大道。你们若不接待,老朽便接待,他二人是我天青山的贵客。” 陆尘并不明白愚木老人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但其面上平静而自然,却有着毋庸置疑的态度,哪怕天玄宗宗主也不能如何。争辩不得,最终不过一声苦叹,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也不得已只能收敛内心的想法。 然只片刻,远处峰上亦有天玄宗弟子赶来,汇聚山下,是各峰长老早先便下令如此。 自然道法何等传承,是人人都会贪图,上至长老,下至弟子,无一不是如此。而如今天青山没落,除却愚木老人外便再无任何弟子,这些人便早已起了心思。大概之后的天青山,也将是一派鼎盛的模样。 正文 第108章 愚木不愚 “你二人,随我一同下山。” 愚木老人打发了此间各般长老,淡然开口,周身有气机笼罩,晦涩莫名而并不显化,却有着极其深奥的玄妙。 陆尘看得心中惊讶,亦回头见到秦方已经追了过来。 愚木老人未曾拒绝,将秦方也带上。 “血天大圣的修炼法果然不凡,周身凝聚精血,铺筑命渊之上而作血海长河,更有金光闪烁,犹若雷霆交织。” 他忽然转头看向陆尘,满面平静,传音而来。 然此话听入陆尘耳中,却是若石破天惊般骇人。 血天大圣修行法特殊,此事人人皆知,却究竟如何修行,并无人能够看穿看透,如秦天也或公孙家主那般人物,也并不能理解血天大圣修行法究竟该当如何。只此般却并非陆尘最忌讳之处,而是其本身拥有宝物并非只断刀一件。那烙印命渊间的金字,能够压制杀生魔刀的煞气,也绝非寻常,纵然陆尘并不知晓这金字究竟拥有怎样的玄妙,但必然是一宗宝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人比陆尘更懂这个道理。 “老朽并无恶意。” 愚木老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方才,你也沉浸自然大道的感悟之中,是如与天青山传承合一,与老朽一般,故而才能看穿。” 他解释一声,收回目光。 “老朽,自会保密。” “保密?保什么密?” 秦方听得愣住,他先前还在欣喜自然大道真的已经开启,蛮儿便有了得救的机会。而如今愚木老人与陆尘说的这些,却是他根本听不懂。毕竟陆尘身上的秘密,秦方自认为知道的差不多了,却未曾想过竟然还会有秘密存在。 只陆尘并未多言,愚木老人也不开口,秦方自然没有再问,他只关心蛮儿如何。然得知一切后,稍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太过沮丧。 毕竟原本的目的等同于达到了,至少蛮儿体内的剧毒不再是一个时刻需要提心吊胆的麻烦。 “我先前在环山的大河里见到的,有些奇怪的字迹符号,是那些水汽凝成的小兽组成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到,然后就问了愚木爷爷,之后...之后就这样了,但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蛮儿顺口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道了出来,姣好的面上仍旧挂着许多疑惑。 闻言如此,愚木老人微微点头,并未否认。 “这姑娘,确实于老朽有恩。” 然陆尘与秦方对视一眼,却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只有蛮儿才能看到。 “自然大道,贴近自然,是纯粹而不染尘埃。这位姑娘心性干净而纯良,也就只她一人才能见到那些小兽组成的古字。也或说,是心性越发纯净之人,便越能看得清楚。反之,心里想的东西越多,心思越不纯净,便无法看到。天下修士皆入红尘,无法脱俗,便是老朽也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而那古字,也是天青山缺失的传承部分,得之,方才能够领会其中神妙。一切,终究是缘法所定。” 经得愚木老人解释,陆尘与秦方才终于明了。 如此,也只能赞叹一声,又能言何? 红尘滚滚,功名利禄,若明镜蒙尘,便不能通透。 如此,不入自然。 “终究是厉害人物,根骨不佳也罢,悟性愚钝也罢,终究是有着出彩之处。不像我...” 陆尘忽的苦笑一声,眸中光彩黯淡。 蛮儿有明镜纯心,愚木大智若愚,秦方有九冥真龙体这般修行九龙图极其合适的体质。也就只他,并无任何出彩,并无任何锋芒,若非无意间得到血天大圣传承,也不过就一茫茫众生之一,淹没在时间的大浪中。 然得到血天大圣的传承,也并非好事。 若无那般,如今,也不会如此... “何必妄自菲薄。” 愚木老人微微一笑,自然听到陆尘暗叹。 “坚定修行便可,寻得自身价值,寻得自身坚持,一路走下去,苍天从不负人。便如老朽,是真的愚钝,又如何担得上大智若愚?纵然有自然大道传承,却也不过寻常众生之一罢了。然老朽始终坚持,方才有所成就。” “坚持...” 陆尘咬着唇角。 他心中早便有了坚持,只为蛮儿之事忘却了。 如今再想起,眸中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愚木老人未曾回头,也不应当见到,却忽的微微摇头,面上笑意同样收敛下来,眸光深沉。此间已经行到天青山山腰处,是几人速度并不快,一边感受此间自然,一边下山办事。 而此刻,却忽的停了下来。 “平凡,难能可贵。如今你并不了解,日后经历更多,也许便会明白。有些事情,有些感悟,需得真切体会过才能明白,而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平凡中有不凡,我等皆为茫茫众生,生老病死,轮回一度。恩怨自有天定,相逢自有缘生。血天传承也好,情仇爱恨也罢,若能够遵循自然,又何必强求那些不得?” 愚木老人看着陆尘与蛮儿。 “你二人,可愿加入天青山?” 陆尘听得愣住,亦不能明白老人说出这番话究竟是何意。然他最后这一问,却着实有些深意了。 “陆尘哥哥...” 蛮儿转头看来,面上露出询问。 陆尘没有直接回答,心中有犹豫万般。 愚木老人也并未着急,安静等待,未曾再做任何事情。 “加入吧,这位前辈如今修为深不可测,必然极其厉害。自然道法何等神妙,那可是天下人都欲求而不得的存在。有愚木前辈在你身后,任家,也或两仪门,便再无法将你如何了。” 秦方在后面拉住陆尘衣角,不动声色的从牙缝中挤出些许声音。 愚木老人只当听不到。 许久,陆尘眸中闪烁的光芒才终于定住,而其抬头看来,已经十分坚定。 “愚木前辈,还请将蛮儿收入天青山,在下感激不尽!” 闻言,愚木老人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已经了解。 “老朽,明白你的心思。你有执念如此,老朽便不多劝。然天青山自然之道,不容天地不当存之物,老朽本意为你化解,若你不愿,自不强求。一切,终究都是定数,过段日子,你便离开吧。” 陆尘愣了下,眸中含着些许怪异。 然愚木老人已经转身,继续踏定气机而引他三人继续向着山下而去。遥遥可见,山下已经人满为患,再不为先前门可罗雀的可怜模样。 秦方在后面嗤之以鼻,开口嘲讽,蛮儿还在疑惑为何陆尘不愿加入天青山,而只让她一人留在此处,更不明白愚木老人究竟为何要赶他离开。陆尘无奈,只能暂且扯谎,免得蛮儿担心。但究竟如何,他心中也不过只有些许猜测罢了,仍旧无法确定,还得日后与老人询问一番。 待得下了天青山,行到杂草横生的路口,愚木老人将一身气机尽数收敛。他并无出尘的气质,亦并无飘逸的神韵,仅仅如一普通的乡村老人,让许多弟子心中生出些许怀疑。 其他主峰的一些长老去而复返,是与门下一起一道前来,哪怕先前已经见过,却也表现恭敬,不敢有丝毫不妥。 这些老家伙,神目如电,却看不穿愚木老人如今修为如何,自然知晓其境界高深莫测。所谓无利不起早,这些人又如何不是此般? “我等皆为送徒而来,宗主有令,我等也不得不割爱如此。” 表面说的华丽,然陆尘扫过这些老人身旁弟子,是多多少少都与身旁长老有些容貌上的相似。大概是子孙后辈,也或有些关联,本意想来并非送徒,只为能够让自家后辈得到自然大道传承。 “原本,不必如此。” 愚木老人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心中亦明了。他并无得道高人的气质,却有着自己的愚木智慧,平静待人,温和待事,像是不惹凡尘的谪仙化身如此,淡然而祥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适合的道,才是最好的道。若强求天青山的道,结果未必能够极好。” “宗主亦言明,选徒而已,一切自愿。” 有长老开口,是料定了愚木老人的性情如何。 “我等真心愿加入天青山,还请愚木长老不要拒绝!” 许多弟子开始大喊起来,向前跪拜。 便连称呼都变了。 势比人强,自来如此。而且天青山的崛起已经注定,见风使舵这般简单的把戏,任谁都会。 陆尘与秦方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眸中隐含的不屑。毕竟今日前,天青山门可罗雀,乃至有人讥讽自然大道不过谎言。而如今,却有如此多人跪拜此间,甚至于其中,陆尘几人清楚见到了那言说“俗肉飘臭”的男子也在其中,满面虔诚,极尽恭敬,生怕愚木老人见不到他的真心一般。 高呼震耳,然愚木老人只微微点头。 “你们,便在山下体悟一月。若一月时间有所感悟,便可加入天青山。” 老人淡淡道了一声,转身便踏定气机,带着陆尘三人重新上山而去。 收徒也就过场罢了,愚木老人大概早就想到这般,领着陆尘三人一道下山,也只是为了让蛮儿日后留在此间,能够得到更多的尊崇与恭敬罢了。毕竟山下的弟子若真能上山,皆算作蛮儿的师弟师妹,需得以其为大师姐才行。 此般,也是精心考量过,陆尘明白,感激而未曾多言。 正文 第109章 真玄峰 此间数日,一晃而过。 天青山有自然大道传承开启,早便宣扬出去,而愚木老人感悟自然大道,成了断古后第一得此大道之人,自然为众人所知。曾经的愚木老人,如今的愚木长老过往无人过问,如今有太上长老亦造访此间,极尽恭敬,而并无任何身为老辈人物的架子,显然将愚木老人看得极重。 自然大道何等强大,愚木老人虽是晚年方才体悟,然入得自然大道九座宫阙中,聆听大道说法,经得道理洗刷,早已今非昔比。有人言,愚木老人未来可堪比断古前强者,拥有无尽潜力,是许多天玄宗强者前来拜访,才有了此般结论。 并非空穴来风。 谁也不会想到,往日门可罗雀的天青山如今竟会如此热闹。几日来,造访之人络绎不绝,愚木老人也都平静接待。不止天玄宗其他一百单七峰长老,峰主之流,乃至外宗之人亦会前来造访。 曾经不名一文的小势力,也因愚木老人而一跃成为风云际会之处。 打算入天玄宗作弟子之人,也更多了些。 当真是一个无比现实的世界。 又过几日,天青山上多了四五十名弟子,皆为盘坐天青山下而有所感悟之人。如今天青山传承已经恢复,不再缺失,有愚木老人四字“大道若缺”,方才有人能够体会其中真理。然这些人,却也得遵从蛮儿吩咐,是往日不过如此的女孩如今也成了天青山的大师姐,而其更得愚木老人亲自传法教授,以自然道法踏过不可开辟命渊的阻拦,踏入御元境,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如此修行速度,纵然秦方也赞不绝口,自叹不如。 人来人往间,有愚木老人吩咐,天青山也算和谐,至少不会有欺辱他人的事情。秦方仍旧停留此间,不愿离开,是不放心蛮儿在此,整日形影不离。也因此,蛮儿与秦方间的温度日益升高,大概未来已无需担忧。 陆尘自然看得一切,也放心如此,有意留下更多的时间让蛮儿与秦方相处,便整日不见踪影。 他也要探寻天玄宗传送大阵所在地,以便日后离开。 然离开之后究竟要去何处,仍旧没有确定。 先前他有心要行遍天下,为蛮儿寻找古药解决体内剧毒之事,但如今有愚木老人领悟自然大道,亦在教授蛮儿学习此般道法,反而无需古药。但天青山毕竟容他不得,终究需得离开才行。 陆尘与老人谈过,心中明了,只蛮儿秦方并不知晓。 他心中的诡音,便是不能停留此间的理由。 魔。 愚木老人只道了如此一字,陆尘亦清楚记得那是愚木老人面上的凝重,是陆尘追问不休,老人才终于无奈讲出了根本。 断古前有大世,大世有千古,一古名曰“乱”。 乱古如名,混乱不堪,大战能够搅动乾坤倒悬,阴阳逆转,是整个荒神境乃至荒神境之外都战火连天,生命如草芥。而如此争斗的根本原因,便在于魔。 乱古魔族。 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存留任何关于乱古魔族的记载,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断古抹去,若非自然大道传承,愚木老人也不会知晓这些。断古前有一大世,乱古魔族再现,杀破九天十地,要一统宇内八荒。战火蔓延下,有血天大圣举刀立世,杀出一片血腥纪元,覆灭魔族,斩灭魔后,才还了宇内八荒一片血红之下的清静。而若非血天大圣最后走了错路,结局,大概也不会如天下人所知那般。 但血天大圣为何最后会走了错路,天下人却不知,唯愚木老人由自然道法传承中知晓。 原因,便在魔。 所谓魔,究竟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然愚木老人却明言道,陆尘体内已经诞生一缕魔气,而这魔气究竟如何产生,却无法可知。谁也不清楚为何会有魔气存在于这个世界,乱古魔族又究竟自何处而来,都无法寻求本源。 但陆尘身上诞生的魔气,却并非一件好事。 将来,有着极大的可能,是陆尘会成为断古后的第一个魔族。 愚木老人如此定了结论,陆尘也只能接受,然他自己也不清楚那魔气究竟由何而来。 乱古魔族,便是魔,不入六道,超脱五行,虽为天下生灵之一,却终究不为天地容纳,不为自然接受。天青山是自然大道传承的根本所在,容不下魔气的存在。若长此停留,于陆尘而言,并非善事,若日后魔气加重,反而可能会引来天青山的抵触,甚至这传承之山真正出手将其灭杀。 天青山并非道器,但毕竟是自然大道传承本源,同样拥有着无穷的力量,只无人能够操控。 愚木老人先前询问陆尘是否愿意停留此间,有意助陆尘除去身上魔气。而那次谈过,陆尘也表示愿意接受老人相助。然无论如何,愚木老人也无法将陆尘身上魔气除去,是一缕魔气已经根深蒂固,成于内心,发于灵魂。若要除去,便等同灭杀陆尘灵魂。 身死,魂消,若真的存在阴界,便连六道轮回也不能进入。 无可奈何,只能放弃。 故而,需得远离。 今日,陆尘又一次远离天青山,在天玄宗内转了大半日,寻找传送大阵所在。然他途经许多山峰,却仍旧没有寻到传送大阵,不知其究竟在何方。 毕竟陆尘并非天玄宗之人,想要使用传送大阵,终究有些说不过去。 愚木老人也未曾开口相助,是知晓陆尘想法,任由其去。 回到天青山,秦方将将安顿下蛮儿回去修炼,见到归来的陆尘,笑着迎上。 “你这几日神出鬼没,该不会是想无声无息的离开吧?” “大概吧...” 陆尘只能如此回答,眸中稍黯。 他身上拥有魔气之事,除愚木老人与他外,便再无人知晓,至少陆尘是如此认为。秦方与蛮儿,陆尘不愿他们担心,便从未曾说过。但他能够停留此处的时间已经不长,尤其最近几日,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行在天玄宗内,总有莫名压力显化,不知来源何处,却有着莫大的威胁。 天青山,已经在警告他了。 最近一两日便需要离开,否则必然出事。 “不说了,走,陪我去喝酒,今日蛮儿修为又有了极大的突破,可是已经快要超过你了。嘿,日后你可得好好努力,虽然蛮儿体质特殊,修炼速度天下无人能及,但当哥哥的被妹妹超过,说出去终究有些没面子。” 秦方没有注意到陆尘异样,上前拦住他肩膀,一起去了山巅空地之处。 愚木老人从来不会理会他几人做些什么,只要不去欺辱他人,便无妨。 一顿吃喝过后,两人便一同下了山。天青山的小路已经清理出来,有弟子正在修筑阶梯,而四周的草木也在修剪之中。虽说自然大道贴近自然,但天青山如此草木纷杂模样也并不妥善,是愚木老人首肯之后,便有许多弟子自发如此。 他们心中想的什么,轻易便可猜到。 陆尘二人也不愿理会,又无事可做,便四处晃荡。 只不多时,二人便出了天玄宗,来到山门下。两尊白玉狮子仍旧如之前一般,然其本身却更多了几分灵韵,是本身模样更加自然,线条流畅,仿若真实,有着骇人的气势显露。 天玄宗有环山大河奔腾,水雾朦胧,作小兽模样,演化一方自然静谧。 “这天青山的传承复苏之后,白玉狮子和环山大河也变得不一样起来。但蛮儿说她看到那些水汽的小兽凝成了古字,我却怎么看也就水汽神妙一些,化出自然景色,是大道所致,根本分辨不出有什么古字。” “有。” 陆尘忽的道了一声,目光望着远处大河。 水汽翻腾,小兽奔走,划过的痕迹有淡淡光芒一闪即逝。待得一圈走过,确实是难以分辨其中含义的古字,陆尘也不认识。 “你能看到?” 秦方面上惊愕,吐着酒气,又揉了揉眼睛看过去,却仍旧见不到什么古字。 “大概是那日天青山传承复苏,我也在山上的缘故吧...这字,看得并非很清楚,分布在整个大河之上,此处看得并不完整。” 陆尘微微点头,又行进几分,后退几分,却仍旧无法纵观整条大河。 秦方却兴奋起来,毕竟古字难觅,是有着莫测的力量,便四周观望片刻,径直拉着陆尘回去天玄宗内,向着主峰而去。 断古前,天玄宗主峰为天青山,如今却并非如此。 山名真玄峰,天玄宗之名亦取自天青山于真玄峰各一字,想来断古前天玄宗大概并非此名。毕竟断古前,只天青山最为鼎盛,那时的真玄峰并未显露锋芒,也是被天青山压得无法显露。 而如今,真玄峰却成了主峰,纵然断绝了传承的天青山重新恢复,也已经改变不了这般现实。 如此可笑,是天玄宗之人随波逐流罢了。 但毕竟天青山已并非先前的天青山,秦方又有秦家圣子的身份,如天玄宗这般小势力又能如何?秦方无所顾忌,径直拉着陆尘踏上真玄峰,想要望尽整条大河,让陆尘记下古字,说不得日后便有大用,也可能给他带来一些好处。 上山时,有阻拦的弟子被他一掌拍开,不愿解释。蛮儿不在身边,压抑了多日的性情也彻底脱了拘束,借着酒劲而笑声狂妄,一如往常。 正文 第110章 九个古字 蛮儿不在身边,便没有人能够阻拦秦方,他也恢复了往日的性情。 血气如龙,贯通九霄,只一掌,那两名拦路的弟子便被其轻易拍飞出去,远远的砸在地上,吐血昏迷。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 陆尘有些无奈,却也无法反抗,只能任由秦方拉着一同上了真玄峰。 山高千仞,云雾缭绕,有玄而又玄之大道纹痕交织,相应成辉。肉眼可及之处,草木繁盛,白石台阶蜿蜒如蛇,直通山巅所在,是琼楼玉宇绽放万千神光,大道至理沉浮而有无尽神妙演化。 这真玄峰究竟如何,陆尘并不了解。 秦方也不了解。 然秦方有秦家圣子身份,自来无所顾忌,是行到何处皆随心所欲。这天下,除却蛮儿,谁也不能让他收敛,便连秦家之主秦天也不能要求他什么。然真的道来,秦天与秦方性情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只如今秦天担任秦家家主之位,方才有所收敛。若以老辈人来说,秦方便是年轻时的秦天。 这父子二人,让天下人都无奈。 一路上得山巅,有不少阻拦。只秦方多日来压抑自己性子,如今借酒劲发威,纵横捭阖,谁也不能拦他。不消片刻,二人便来到此间,不理身后追来的真玄峰弟子,四周望去,轻易便可将整个天玄宗景色收入眼中,亦可见到那环山大河水汽迷蒙。 “陆尘,你快看看那古字究竟是什么!” 秦方嘿的一笑,拉着陆尘来到山崖的一块巨石上,声音也压低。 然无需秦方多言,陆尘早便遥遥望去。 大河之水翻腾,自遥远之处而来,向遥远之处奔去,只途径此间,绕天玄宗一周而再归原本方向,尽头不可见到。此河,与自然道法自然脱不开关系,只其中究竟有何等神妙,却是谁也无法得知。 太古老了。 天玄宗这个门派,有着如秦家公孙家一般的名声,然论实力,却也只能排得上小势力罢了。而其声名之所以显赫,一是自然道法,二是古老传承的底蕴,毕竟能够自断古前便存在的势力,无一不是本身藏有无比的神妙。 那两仪门便有可能自断古前便存在,故而才有两仪道法演化万般,这天下许多大势力也不曾拥有如此神妙的传承。 “喂,怎么样了?” 秦方性子急,又问了一声,将陆尘自沉思中唤醒。 他微微点头,目光又扫过整条环山的大河,可见水汽朦胧,凝作小兽与自然万物于其中。升腾变化之间,有着莫名的神妙,而小兽奔走作古字流转,皆无比神妙,蕴藏天地自然根本的道与理,是陆尘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得明白。 “还是看不明白,但可以确定,只有九个字。好生深奥...” 陆尘轻叹一声。 水汽升腾,小兽奔走,九字蕴藏其中。 字体古老而神妙,有无尽玄奥无比隐晦。这九字究竟代表了什么,拥有着怎样的意义或威力,谁也无法清楚,大概连愚木老人也未曾能够明白其中道理究竟如何。陆尘亦有感觉,这九字绝非寻常,兴许与这自然大道的开创之人有所关系,也或就是那开创之人刻意留下的其他东西。 愚木老人曾说过,纵然天青山传承重新开启,却仍不完整。 而其中究竟缺失了什么,无人能够知晓。 “兴许自然大道缺失的部分,就在这河中,也或那白玉狮子,乃至整个天玄宗。” 陆尘忽的道了一声。 “缺失?自然大道的传承不是已经开启了么,怎么还会缺失?” 秦方不能理解,愚木老人亦不曾与他提起。 只陆尘微微摇头,并未多言,暗自将能够见到的九个古字尽数记在脑海。然如此,却也不过有形罢了,其中道理究竟如何,仍旧无法真正明了。 但纵然不过形式一般,大概也会拥有着莫测的伟力。 “怎么样,你可已经将那些古字都看清了?试试能不能写出来,给我瞧瞧。” 秦方见到陆尘收回目光,又瞑目许久才睁开,当即兴奋起来。 陆尘并非反对,蹲下来身来以指为笔,将那九个古字一笔一划写出。然手指切入石中,刻画痕迹,只寥寥几笔罢了,便忽的于其指下有莫名的压力阻拦,似是不愿这古字现世。而其先前写出的痕迹有莫名伟力孕生,只啪的一声,电弧闪烁,将那巨大的石头都轰然击破了大块,留下一片焦黑与乱溅的碎石。 如此变故,谁也未曾想到,后方那些真玄峰弟子也惊得后退,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看来这古字,真的来历非凡了。” 秦方很快便冷静下来,酒劲亦退去。 他蹲下身来,伸手抚摸着大石上焦黑的痕迹,眸中满是凝重。 “世上有圣文,乃真正的大圣强者才能写出,每个字都凝聚着十分庞大的道韵,具有神秘莫测的威力,等同每个笔画都如同道痕一般,互相交织印证,故而才为圣文古字。只其中道理究竟如何,莫非大圣强者不能理解。若只照搬写出,不能凝聚通晓其中道韵与大势,便会发生各种不可言明的事情...这电弧,大概便是古字内蕴道痕所致。” “还有这种说法?” 陆尘疑惑开口,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先前书写古字的手指,因那电弧跳跃太快,未能躲开,整根手指都已焦黑,皮开肉绽,有钻心的疼痛在不断的挑动着神经。 他倒吸一口凉气,运转血气恢复手指伤痕,也减弱疼痛的感觉。 然血气初升,天地间有莫名伟力忽的压迫而来,仿若一片天地化作万丈青山落于其肩头,庞大的压力之下,陆尘脚下踉跄,差点就此摔下悬崖。若非秦方反应极快,将他拉住,大概此时陆尘便已经到了山脚下,成了一滩烂泥。 变故来得快,去的也快。 “你怎么了,是不是书写古字让你血气透支了?” 秦方面上满是怪异,亦有些后怕。 但他不明白究竟为何,陆尘却很清楚。 那压力,来自天青山,也或来自整个天玄宗,包括这环山大河与山门前的白玉狮子。魔气蕴藏他体内,融入灵魂与筋骨血气之中,而先前催动血气提升,大概也将体内魔气催动起来,故而才有自然大道如此反应。好在只瞬间,而并非真的要将他灭杀。 警告,又一次的警告,警告他不许继续停留此间,却已经威胁到了性命。 需得尽快离开了。 “是...有些腿软,血气消耗太严重了。” 陆尘回过神来,见到秦方面上怀疑更重,只能点头。 闻言,秦方微微点头,并未多想,而凭他脑子也无法多想。 “古字可能是圣文,乃大圣才能真正通晓其中道理的存在,凭你我的本事,自然无法掌控这般。那电弧跳跃也好,血气消耗乃至亏损也罢,皆因你我不能理解其中道理。而若真的能够明了其中一二,也或百一,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说着,他又嘿的笑了出来。 “古字神妙,想来与自然大道脱不开关系。而其如此晦涩难懂,又乃大圣遗字,兴许比自然大道还要厉害几分。那愚木老头也从未提起,大概是知晓而不能见到,只蛮儿姑娘与你能够看清而已。若你二人不说,这天下,也就再无他人知晓。” 秦方转头看向陆尘,眸中晶亮。 “天玄宗可是断古前的一大派,最强的便是自然道法。而如今你从这环山大河中得到古字,是比自然道法更加难以明晓的存在,肯定更加厉害。这可有意思了,我先前还说自然大道未曾被其他势力之人学去,有些可惜,却不想这天玄宗内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份大礼,白白便宜了你。” “愚木前辈于我,于蛮儿有恩。若前辈真想知道,待得有朝一日,我能将这古字写出,也必然会交给前辈。” 陆尘微微摇头,并不赞同秦方所言。 秦方也只一时口快罢了,他同样感激愚木老人,毕竟蛮儿体内的剧毒,还得依靠愚木老人才行。有如此缘由,纵然陆尘不愿,大概秦方也会威逼陆尘交出,来满足愚木老人所愿。 然如此说这些还太早,毕竟陆尘与蛮儿修为太弱,亦未曾真正明悟大道。 御元境,不过起步罢了,是再度突破到四御境而贯通手脚四肢,双手挥舞大道流转,施展真正的道法。届时,才算真正踏上修行道途,如今也不过将将在这条路上迈步而已。 大道未曾明了,纵然手中有古字,又能如何? 空有宝藏而不能动用罢了。 秦方为此惋惜,但陆尘却已经习惯。他身上的宝藏并不少,那烙印命渊间的金字与立下一断古的天选大圣有关,曾经拥有的断刀乃血天大圣手中道器,手指的古铜戒指是九罪传承之一,翠叶令牌由明月长生殿而来,烙印无尽复杂的传送道痕。 这些,都是宝藏。 然无论丢失也或仍旧拥有,这些东西,却是陆尘能看到却不能摸到,能拥有却不能使用。坐拥宝库而不得其法,大概说的便是如今的陆尘。 “倒是看不出你有什么不甘与惋惜,想的挺开。” 秦方笑了下,又回头看了眼水汽朦胧的大河,啧啧一叹。 “各般神妙,各般宝物,有能者居之,有缘者得之。看来,我是真的没有这般福运。罢了,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我还得给蛮儿姑娘抓只野鸡煲汤呢。” 正文 第111章 大道化自然 “煲汤?” 陆尘愣了下,未曾想过秦方也会这些东西。 “你误会了,我肯定不会这些东西,是蛮儿姑娘让我抓的。她说这几日愚木老头指点她的修行比较辛苦,便让我去抓只野鸡,煲个汤给那老头尝尝。当然,你我也少不了的,毕竟咱们和蛮儿姑娘关系匪浅!” 秦方笑得暧昧。 这几日陆尘经常离开天青山,将时间与空间都留给秦方与蛮儿,看来也是有了些成效。大概蛮儿也渐渐接受了秦方,毕竟秦方这般直性子的人根本不懂拐弯抹角,兴许蛮儿自己也知道秦方对她的意思了。 “那就走吧。” 陆尘笑了下,微微点头。 秦方与蛮儿能够相处得更好,也是陆尘最愿意看到的。毕竟再有不久,就最近一两日,他便需要离开天玄宗,外出游历,但蛮儿却需要仍旧留在天青山上,由愚木老人出手相助化解其体内剧毒。 若能够留下来,陆尘自然愿意,但自然大道容不下他,不得不离开。 远处有人影落下,径直去了天青山,数量不少。 “又有人来了。” 秦方也见到,伸手推开拦在面前的真玄峰弟子,面上不悦。 陆尘只微微点头,并无任何表示。 自然大道重新开启了传承,是东盛一件大事,毕竟自然大道传言厉害,许多人都会前来一探究竟。有心者,贪婪致使。也不知自然大道传承重新开启是否是件好事,毕竟凭如今天玄宗的实力,并不能无敌天下,乃至在很多势力面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也就愚木老人承受自然大道洗礼,修为不可揣度,能够暂时护住天玄宗无恙。若非其坐镇,只怕如今天玄宗早已战火纷飞。 此间回去,再无阻碍。 真玄峰弟子不过寻常,并无出彩之辈,纵然秦方蛮横也不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肆虐上山,又安然无恙离开。 不多时,便回到天青山。 于山下,二人抬头便能见到许多强者立于虚空之上,皆为须发皆白的老辈人物,面上不善而有一身气息翻腾,庞大的压力只凝聚在天青山上,并未散发出去。如此手段是不显山不露水,却足够惊人,便连秦方面上都猛地一沉,已经认出了来人究竟是谁。 “任家!” 闻言,陆尘眸中当即一颤。 他最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 “公孙兄还未派人前来吗?” “不知道。” 秦方咬牙,微微摇头,又忽的想起什么,面上猛地一变,径直冲上山巅。 陆尘也紧跟而上。 任家来到此间,所为之事,必然不止自然大道传承,同样有蛮儿的原因在其中。多日前,任天行便寻到天岚城抓捕蛮儿,却有秦方及时出现而制止。但如今,任家却直接派出了如此多的长老级人物,皆为手眼通天之辈,有只手可拿星辰的修为,凭秦方也不能阻拦。 但愿愚木老人有足够能力,拦住这些心存不善之人。 轰! 天青山并不很高,只片刻便可上得山巅。然此间陆尘方才行到山腰,秦方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山巅亦有可怕的碰撞之声传来。 气机搅动,狂风凛冽,整个天青山都被打得陷落几分。 抬头遥遥望去,有无尽彩光冲天而起,化三千玉树遮蔽日月,无穷大势能够逆转阴阳。愚木老人身形立于三千玉树之上,周身气机沉浮,双手负于身后,面上仍旧毫无波澜,眸中却有一方天地演化。玉树遮天,大道轰鸣,十万道痕流转化自然万法,能破碎星辰。 而其面前,十数位任家长老凌空而立,面上阴沉难看,不断挥洒清光作各般道法,更有强大道器不断砸出。 有金色鼎炉滴溜溜旋转,吞吐火光,映照苍穹,一片赤红。 有漆黑大斧凌空斩落,乌光荡漾,气势磅礴,能撕裂长空。 有玲珑宝塔迎风见涨,化百丈大小,蕴藏无穷伟力,当头镇压。 面对万般,愚木老人眸中神光生灭幻化,只随手一挥,三千玉树冲天而起,轻易便将所有一切尽数破碎。枝桠交错,气机平和而自然,未曾有过任何慌乱的起伏,演化自然道法于虚空之上。 “任家,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愚木老人开口,声音平静,又轻叹一声。 此间战斗,早已惊动整个天玄门,然如今却只愚木老人一人迎敌,未曾见到天玄宗内任何人现身,便连宗主也不曾到此共同迎敌。 陆尘心思电转,咬牙冲了上去,来到山巅。 除却十多任家长老,任天行与任逍遥亦在其中。而此间,秦方手中大戟扛在肩头,一身血气如火如龙,咆哮不休,将蛮儿与众多天青山弟子护在身后,面上满是冷峻。 “不要脸的东西,为了自己的修行,就要枉害他人性命。呸,与你们这等败类齐名圣子,当真是我秦方最大的失败!” “最失败的难道不是你的脑子发育不全吗?” 任天行嗤笑一声,身后有遮天金幕,无尽道器自其中缓缓吐露分毫,荡漾气机凛然,杀意如潮。 任逍遥面上也颇多不屑讽刺,是当真看不起秦方。 而陆尘来到此处,身形无处隐蔽,任天行自然也清楚见到。他面上一寒,与身旁任天行道了一声,后者亦看陆尘一眼,而后冷笑,忽的一步踏出便来到秦方面前,手中七尺大剑撩起寒光,斩出蕴藏大道至理的痕迹。 另一边,任天行挥手搅动金幕,却是面向陆尘。 “狗脸面具的修士?陆尘?呵,今日,我便要报那一刀之仇!” 他面上阴沉,舌战春雷,身后金幕当即吐出无尽道器,疯狂砸来。 可怕的压力之下,陆尘眸中精光闪烁,有心反抗却不敌,只能躲避。断刀已经丢了,命渊间烙印金字不能动用,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并无对敌之法,也就唯秘法无双才能行。然任天行根基虚浮,却毕竟是任家圣子,拥有涅槃三重天修为。巨大的实力差距,并非无双便可轻易弥补。 逃。 一念起,陆尘便后退几分。 然此间,脚下有草木疯长,作晶莹玉润之色,演清气流转,只轻轻拂动,轻易便将万般道器尽数挥退。 陆尘看得心惊,知是愚木老人出手。只其一人独战任家十数名长老,却仍有闲暇助他一臂之力,其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当真无法言说。 先前初次见到愚木老人时,此人愚钝,根骨亦极差,连圣道都未曾踏入。而至如今,开启自然传承不过几日罢了,愚木老人却已有了如此修为,乃至面对任家十数名长老级人物仍旧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大器晚成,大道若缺,愚木老人如今修为如何,谁也无法看透。 任逍遥面上阴沉难看,亦未曾想到愚木老人会有这般本事。 “这老头,究竟什么来路?!” 他回头问了一声,然任天行却根本无暇回应。 秦方有蛮兽之称,手中方天画戟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却有无尽蛮力横生。一戟斩落,风哮如嘶,三龙翻腾搅万般气机都要破碎,凭任天行实力也只能堪堪抵挡。接连硬撼几次,连连后退,已经落了下风。 只论力道肉身,圣子之流,谁也无法与秦方相比。 任天行看得清楚,面上越发难看,又转头看向陆尘。 然陆尘此时正站在草木之间,清气流转,将其完全护住而万法不侵。不止陆尘,天青山上一众弟子,包括蛮儿,皆在其中安然无恙,谁也不能突破此间草木封锁,而伤害其中任何一人。 有弟子惊呼,赞叹愚木老人修为绝顶。 但愚木老人又如何会在意这些,他只望着面前任家十数名长老,白眉轻锁,又摇头一叹。 “任家诸位可否听老朽一言?万般缘法自有定数,又何须强抢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此,违逆大道啊...” “老头,你倒是看得极开,但你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又有谁知道?呵,说不得只是装模作样,另有企图。” 任家有长老上前,冷笑一声,面上又很快含满杀意。 “老夫劝你最好收手,说不得我等心情好了,便放你一马。若你仍旧执迷不悟,下次我任家再来,便不止我等几人,是诸位太上长老共同现身而将你整个天玄宗都夷为平地!” 闻言,愚木老人眉头皱得更深,又低低叹了一声。 “执迷不悟的,并非老朽,而是你们。” 言罢,他也知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便不再留手。 枯瘦苍老的手指轻轻点出,草木清光流转,作一巨大古藤,粗如山岭,有绿叶摇动,扎根虚空之中,绽放无尽光芒,轻易便将任家十数名长老手段尽数化解。 空中有滚滚若雷鸣之音回荡,那巨大的古藤在众人骇然的目光轻轻晃动,苍劲如虬龙,老皮若鳞甲,与一方天地都融为一体,拥有莫测伟力。磅礴气息显化,藤花绽放万朵,是道痕流转凝成,如一自然图卷。 “去吧。” 愚木老人轻道一声,自然清气顿时充盈而澎湃,古藤若龙蛇,天地晃动,气机滚滚不休,道痕生灭,万般演化其中。 那任家十数名长老面上当即一变,施展各般手段抵抗。然愚木老人不再留手,凭这些人又如何能够阻拦。清光挥洒,万法尽破,这任家十数名长老来不及躲避,一一被清光扫中,皆口中喷血,倒飞而出,无再战之力。 正文 第112章 气数命数 凭一己之力,打退任家十数名长老,愚木老人此般手段,着实令人惊讶。 天青山弟子开始欢呼,陆尘也瞪大了眼睛,方才回神。 至少,这是件好事。 自然大道传承重新开启,于整个东盛而言必然掀起极大的风波。断古前,天玄宗一家独大,拥有着无比的地位,便是因自然大道。如今天玄宗没落,自然大道传承将将开启,能够修成而拥有极强修为者不多,必然引来他人觊觎。 任家此次前来,所图一为自然大道,二为蛮儿,不达目的必然不会罢休。若只凭天玄宗之力,顾全自身都极难,更不要说守护自然大道传承与蛮儿。 愚木老人能有此修为,虽未必能够护天玄宗不灭,但至少可以护蛮儿无恙。 自然大道如何,陆尘并不在乎。 “看来,蛮儿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事了。” 陆尘自言一声,亦笑了出来。 他不知如今愚木老人修为如何,但眼前一幕,却给了他极大自信。任家十数名长老轻易便被打退,大概太上长老之流也不能生出何等风波。有愚木老人坐镇此间,至少于天玄宗内有一真正的强者。何况,秦方也并非好相与之人,他同样会停留此间,公孙家秦家亦必然会将目光转向天玄宗。 任家如何强大,也不能将公孙家秦家如何。 “你们,回去吧。” 愚木老人道了一声,又不免叹息。 任家十数名长老皆面上惨白,气息萎靡,是先前古藤一震而有清光,将他们打成这幅模样,根本无力反抗。任天行与任逍遥面上也阴晴不定,显然未曾想过愚木老人会有如此可怕的修为。如今事已难为,况任家此行来者,不能如何。 “走!” 任逍遥手中大剑荡起万千波澜,神光冲天,猛地将秦方逼退几分,而后转身便径直取出传送玉台,撕裂虚空离开。 任天行心有不甘,又恶狠狠的盯了陆尘一眼,方才与其他长老汇合,追着任天行而去。 古藤如龙蛇,扎根虚空,盘踞整个天玄宗之上。气机沉浮,三千玉树渐渐消散,愚木老人周身气机亦完全收敛而如寻常凡人一般,不曾显露分毫强大。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人,竟会有那般可怕的修为。 天青山弟子欢呼雀跃,蛮儿亦喜笑颜开。 秦方冷哼一声,收起大戟,转身回到蛮儿身旁,嘘寒问暖,生怕出事。 陆尘并未靠近,只轻轻一笑,眸中却满含凝重。 今日之事,来的极快却也去得极快。任家如此,算是一个警醒,而日后天玄宗必然风波不断。这天下,不止一个任家如此嚣张跋扈,也不止此一家有贪婪之心。日后的天玄宗将会如何,谁也无法言明,毕竟愚木老人只一人罢了,若天玄宗不能自强,愚木老人也未必能够挡得住所有来犯之人。秦家公孙家,也不能,亦没有必要始终护着天玄宗。 半空中,古藤飘散,气机消敛。 遥遥处有人影射来,为天玄宗其他一百单七峰之人。 先前一场大战不见他们如何,如今战罢,是愚木老人凭一己之力将任家来犯之人尽数打退,这些人方才露面。连天玄宗宗主亦是如此,到了面前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又满面愧疚,道了声“来晚”,当真是可笑至极。 陆尘看得到,秦方自然也看得到。 “可笑,一群虚伪的家伙,脸皮当真是比城墙都厚!” 秦方嗤笑一声,未曾收敛声音。 天玄宗众人自然闻得,却无人敢反驳,面上羞愧而红却只当作听不到。秦方是秦家圣子,身份释然,凭天玄宗谁也不能将其如何。再者,秦方与陆尘,与蛮儿关系匪浅,陆尘蛮儿与愚木老人同样有着极大的关系。若要问罪,也得看愚木老人是否同意才行。 如今天玄宗,宗主不过有名无实,大抵一切需得以愚木老人为首。 然老人性情出尘,不愿理会这些,亦不曾怪罪这些人虚情假意。他只随意摇头,应付几声,而后便重新回到那破旧木屋下,盘坐阶梯上,如往常般瞑目修行,似跳出凡尘,不问世事。 愚木老人如此,众人也只面面相觑,不多时便各自离开,不再停留。 秦方也喝退了周遭天青山弟子,与陆尘蛮儿一起来到愚木老人身旁。 “前辈,您叫我们所为何事?” 陆尘问了声,是愚木老人传音让他三人不要离开。 然后者却并未回应,陆尘三人疑惑,却并未催促,只安静立于一旁。待得许久,愚木老人才睁开双眸,一片浑浊。他将一口闷气缓缓吐出,面上忽的一白,闷哼出声,嘴角亦有血丝溢出,惊得陆尘三人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前辈,您这...” “无妨...” 愚木老人微微摇头,擦去嘴角血迹。然其一身气息萎靡,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自然大道神妙莫测,老朽第一次施展,稍有些发力过度,方才如此,只调养几日便可,无需太过紧张。” “可...” 陆尘张了张嘴,然见到老人面上神色,却未曾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与秦方蛮儿对视一眼,方才明白老人也许并未如先前所见一般强大,不过是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而将任家来犯之人吓退罢了。而如今想来倒也正常,毕竟愚木老人先前连圣道都未曾踏入,自然大道开启亦不过数日。纵然这传承如何神奇,也不该让愚木老人一步登天。 还需得慢慢修炼才行。 “近两日,该走的,便尽快走吧。”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便连模样也似是苍老了几分。 “任家若再来犯,必是太上长老之辈,非老朽可敌。天玄宗命数已尽,也就到此罢了...” “老头,你怎么说这些话?” 秦方眉头一挑,嘿的笑了出来。 “你若是怕任家来犯,直说就是,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凭公孙家秦家的本事,难道还怕了他任家不成?你就尽管说需要多少人,我回去传个信,纵然我秦家来不了多少人,公孙家也能有许多强者前来助阵。那任家,呵,算个什么东西!” “非也...” 愚木老人看了秦方一眼,摇头失笑。 “你公孙家秦家固然强大,却也只能护得天玄宗一时周全罢了,难道还能护得了一世?老朽感悟天地自然大道,掌控一方天地运转之数于心间,自然知晓天玄宗命数到了尽头。纵然强行续命,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终究摆脱不得。老朽叫你们来,也并非为此事,而是你三人,接下来该当如何?” 闻言,陆尘三人都是一愣。 但很快,他们又明白过来,心中皆有些复杂怪异。 愚木老人虽并未明说,然他这话却也已经将自身的意思表明。天玄宗走到了尽头,到了灭亡的边缘,凭老人的实力也就只能尽人事罢了。若真到了无力回天之际,大概愚木老人也会就此离去,毕竟天玄宗于他而言,并无太多感情。 该走,便走,无需如何留恋,不值,不必。 “前辈,您还要在这里多久?” 陆尘问了声,眸中复杂。 “不知。” 老人轻轻摇头。 “老朽并非天命阁之人,又如何能够知晓未来之事,不过感受些许天地自然气数运转罢了。兴许,明日便离开,也或后日,亦大概两年,三年...该走时,自然会走。” “这样...” 陆尘咬住唇角,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蛮儿。 她体内剧毒,还得愚木老人出手相助才行,毕竟凭蛮儿本身修为,并无可能化解如此根深蒂固的剧毒。而愚木老人已经言明,该离开时自然会离开,而并非强行为凭一己之力为天玄宗续命,那样太过冒险。 “蛮儿,还是留在前辈身边吧...” 陆尘有后话,却并未说出。 老人自然明白,微微点头。 “蛮儿,你看如何?” “我?” 见到愚木老人望向自己,蛮儿当即愣了下。 她眨了眨眼睛,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秦方与陆尘,然陆尘却只摇头一笑,并未回答,是让蛮儿自己决断。 “留下吧,毕竟你的毒,还得这老...前辈才能解开。” 秦方拉了下蛮儿,在其身后小声开口。 蛮儿自然知晓,但她并不傻,先前陆尘所言只谈到她一人而并未说自己,是已经有离开的打算。而其为何一定要离开,蛮儿想不明白,但其去意已决却可以感受得清楚。 她不过涉世未深罢了,心思却玲珑。 “那...我留下吧。” 闻言,陆尘当即笑了起来。 愚木老人深深看了蛮儿一眼,方才点头。 “若你自己愿意,最好不过。待得该走时,老朽自会带你们一道离开。” “如何不愿意?蛮儿姑娘体内的剧毒,还得仰仗前辈解决呢,若就此离开,那日后该如何是好?不过说什么天玄宗气数已尽这种话我却是不赞同的,毕竟气数这玩意着实有些太玄了,比起大道都更加难以揣测。依我所见,自然大道传承开启,天玄宗未来当是不可限量才对。若你担心害怕,我今日便回去找人来驻守此间。任家?来几个,咱就打回去几个,还怕了那些个鸟人不成?!” 秦方哈的笑了出来,豪情万丈。 然陆尘与愚木老人又如何不知秦方想的什么,是护天玄宗无意,在蛮儿面前表现是真。 只如此,又如何? 愚木老人轻叹一声,叫蛮儿自行回去修炼,秦方也直接横渡虚空离开,真的回去秦家叫援手前来。 陆尘还留在此处。 正文 第113章 东盛辽阔,却无去处 “前辈...” 待得此间波动消散,陆尘方才开口。 然愚木老人微微摇头,阻止了陆尘继续说下去。 “炼狱的客人,也出来吧。” 他缓缓开口,重新闭上双眸,调整自己气息,不再过问。 陆尘闻言一愣,而后便见到面前有景象微微扭曲,一黑衣男子缓缓现身此间。他原本便在这里,却始终未曾出现,陆尘也无丝毫察觉,蛮儿与秦方同样不知此处另有一人,足可见炼狱藏匿之术何等可怕。 “自然大道,可掌控一方天地,借自然之力为己所用,果然厉害!” 韩无道赞叹一声,倒也并未因被发觉而恼怒。 他只说完,又看向陆尘。 “黑玫瑰,还是没有消息。” 陆尘眸中光芒当即一沉,有寒光跳动。 “我炼狱之人皆有灵魂玉牌在本部,但黑玫瑰此人特殊,也不愿让自身灵魂气息为炼狱所知,故而未曾留下任何东西。几日前,炼狱便确定了黑玫瑰身死的消息,只我又找了些地方,仍旧未有发现,大概是真的死了。” 韩无道轻叹一声,亦有些惋惜。 炼狱天子,他为二子,黑玫瑰是一子,两人之间存在竞争,但更多的却是合作关系。毕竟炼狱接任务,自来不会在乎对方是谁,只拿钱,办事,仅此而已。炼狱天子也并无资格挑选任务,被派遣了,便需得完成。唯独黑玫瑰是个特例,也无人能够管束到她,但韩无道却有数次是得到黑玫瑰相助才能完成任务。 竞争只是次要,相互之间的合作才更加重要。 黑玫瑰若死了,于韩无道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那追杀黑玫瑰的,是万毒门的哪个长老...” 陆尘的话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眸中闪烁凶戾,红黑二色隐晦流转。 “不知。” 韩无道未曾发现陆尘异样,只微微摇头。 “万毒门上下,防御严密,而其门主心性更为凶险狠辣,凭我炼狱也不能渗透分毫。” 陆尘没有再开口,然其一身杀意沸腾不休,搅动寒风如刀吹拂,森然入骨。 毕竟,黑玫瑰是因他与蛮儿的牵连才会如此。 “消息已经带到,你若无他事,我便走了。” 韩无道看了陆尘一眼,感受其周身杀机缭绕,心中有凛然生出。 如此杀意,凭陆尘手中染血之数,本不该这般才是。若要解释,便只有杀生魔刀的原因。然谁也不能想到,杀生魔刀如此可怕,纵然已经丢失,却仍旧于陆尘体内残留可怕的杀意,乃至随其修炼而成了陆尘的东西,因情绪释放。 否则,陆尘杀生并非极多,又如何能有这般杀意? “有。” 他道了一声,眸中寒光闪烁。 “杀万毒门长老?” “是。” 陆尘点头,转身便挥手,将命渊间存储的所有灵精尽数取出。 “我的灵精全部在这里,雇佣炼狱,杀万毒门之人。” 闻言,韩无道眉头当即挑了一下。 “杀万毒门上下,还是只一人?” “上下。” “你倒是够狠,但这些灵精可不够。” 韩无道并为矫情,直接将所有灵精都收了起来。 “给你打个对折也不够。这些灵精,最多一名长老,加上圣子圣女,另外附赠十个弟子,如何?” “可以。” 陆尘没有犹豫,当即点头。 “好,这委托任务我代管事长老接了。但其实不用你说,最近炼狱也要对万毒门出手,毕竟我炼狱天子第一人被追杀而死,为了维护名誉,炼狱不可能置之不理。” 韩无道拉下面上罩着的黑布,露出一个僵硬而阴森的笑容。 “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来找你。至于那长老...我只能尽量找到杀黑玫瑰那人,但杀错了,你可别怪我。” “......” 陆尘没有回答,显然仍有执念。 对此,韩无道也无法。 万毒门之人修行毒法,心性险恶而狠辣,对待门下弟子亦无比残忍。莫说炼狱,便连苏家也无法真正渗透其中,只一些寻常弟子便可知晓的事情能够传出消息而已,然隐秘之事,却根本不能得知。 “如此,那我便回去了。前辈,告辞。” 韩无道对愚木老人也尽量尊重,不敢放肆。待得愚木老人点头,他才将身形隐没,悄无声息的离开。 来时无人知晓,走时也无人察觉。 然其现身只片刻罢了,陆尘周身气机却始终无法平静,更有隐隐压力凭空而来,让他近乎无法呼吸。血气翻腾于命渊中,未可见所谓魔气,却有自然大道开始排斥,不愿让这本不该存在的气息停留此间。 愚木老人轻轻一叹,伸手点出一指,有草木清气流转于陆尘身周。只瞬间,陆尘心中升起的杀意与躁动便平静下来,而自然大道传来的压力,也在此间消散。 陆尘瞳孔微缩,方才清醒,身子微颤几分。 他先前又听到了那心中的魔音。 只十分朦胧,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好似有另一个自己在不断尝试着击溃他的理智,凶残,恶毒,要代替他掌控这幅身躯。若非愚木老人出手,也不知得多久才能重新平静下来。 愚木老人面色亦有些凝重。 “你,何时离开?” “尽快吧,自然大道已经渐渐无法容忍我的存在了,我能感受到。” 陆尘深吸一口气,心中已平静下来。 老人轻轻点头,浑浊而深沉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年轻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便存在着将你体内魔气化解的可能。去寻找吧,也许某一天,你就能够找到,将心中的凶戾尽数化解,再归曾经的自己。” “是。” 陆尘轻轻点头,眸中却满是黯淡。 魔性,又如何容易驱除。 凶残,狠辣,对鲜血的渴望...那般深沉的指引,究竟体内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也或本性如此,无法明了。但这份情感始终潜藏,若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将会伤害到的,必然是身边最亲近之人。 会是谁? 蛮儿,秦书生,公孙凉,秦方... 陆尘心中知道,却无力如何。 “今日,便离开吧。” 愚木老人又开口,随即轻叹一声。 他能见到其眸中的复杂与不甘,是任何情绪的起伏之下,皆有可能引动潜藏的魔性。自然大道再一次有所反应,愚木老人自然察觉。 “今日?” 陆尘愣了下,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压力,只能咬牙点头。 “我本不愿蛮儿与秦方知晓这些,能离开,便直接离开吧。最近几日我便在寻找传送大阵,想要离开的远些,但一直没有找到。” “老朽知其在何处。” 愚木老人起身,周遭有气机沉浮,携陆尘一道踏空而去。 天玄宗广阔,山势起伏,有真玄峰之后一山谷,草木葱茏,玄妙横生。此间距离天青山并不遥远,只片刻,二人便来到此间,有长老看守,见到是愚木老人,当即恭敬问好,并无任何架子。 愚木老人也只随意应了一声,言明要借用传送打针,看守长老自然不会拒绝。 入得其中,可见道痕沉浮,交织作一大阵烙印地面之上,而有三十丈玉台埋藏地下,是自古老时期便留下的传送大阵,至今仍旧未曾破损。而此大阵,也是天玄宗传承自断古前的一证明,毕竟如今时手段,还未有人能够烙印如此阵法。 “灵精,老朽这里还有,却也不多,出不了东盛。东盛内,你要去何处?” 愚木老人看过周遭,微微点头,确定阵法无误而可用。 “去哪...” 陆尘愣了下,眸中露出复杂。 他也不知自己应当去哪才行。 先前只想离开,是自然大道不容他停留此间,然如今再言,却又着实迷茫。这东盛如此广阔,却并无容他之处。村子已经毁了,两仪门也并非去处,公孙家秦家亦不可。苏家虽能容他,但其毕竟只是行商大家,本身实力并非极强,若真的去了,反而说不得会给苏家招去祸事。 一时间,陆尘也说不出什么。 “唉...命里如此。” 愚木老人自然看透,苦笑一声。 “为魔者,犯天煞,纵然只初生些许气息,却也极恶。你若并无去处,老朽可指点你两处。” “哪两处?” 陆尘抬头,眸中露出疑惑。 “一则,炼狱。二则,天岚城。而相较天岚城,炼狱才是更好的去处。毕竟炼狱自来不会在意加入之人身份如何,只能杀人便可,而其亦有本事于任家追杀中护你无恙。何况先前那炼狱天子与你相识,兴许可在你入炼狱时,助一臂之力。然入炼狱,需得杀人,于你消除魔性不妥,反而助其成长。天岚城是东盛风云际会之处,机缘无数,而有诸多势力于其中,说不得便有消除魔性之法。然你面具太过扎眼,身份容易辨认,任家圣子有心杀你,安危便无法保证。” 愚木老人缓缓道来,眸光平静。 “如何选择,在你自己。” “炼狱,天岚城...” 陆尘咬住唇角,眸中露出犹豫之色。 诚如愚木老人所言,炼狱和天岚城,皆为如今可去之处,两地各有利害。如何选择,还得看如何取舍,是放弃安危而选择抹灭魔性的微渺可能,还是放弃可能追求自身安危与历练。 如此选择,着实有些难了。 正文 第114章 被抹去的痕迹 “傲念,贪念,怒念,欲念,恶念,罪念等万般不善之念,皆为魔性引动之根本。妄动此般,方得清平。” 愚木老人言罢,送陆尘离开。 横渡虚空而过,沧海桑田一眼,再度落地时,眼前便换了一副景象。 陆尘终究是决定回到天岚城。 他心中魔性如何强大可怕,没有人比其本身更清楚。那魔音升起之时,充斥着无尽的诱惑,令人沉沦,无法自拔。大概是陆尘心念定力不够,也或是那魔性真的无法抗拒。但无论何种说法,终归是要将其解决才行。 炼狱是一好的去处,但于他而言终究有些不妥。 若杀生多了,便会引动恶念。 究竟该如何将心中魔性除去,陆尘仍旧没有任何方向。 东盛有诸子百家,万般道理,万般思想,其中是否能有化开魔性的方法,无法知晓。陆尘此次再回天岚城,也是为此般,寻觅典籍而了解所谓魔为何物。而任家大敌,便唯有抛之脑后,毕竟天岚城乃东盛风云际会之处,诸子百家皆入驻此间,各种势力盘根交错,鱼龙混杂。然这般复杂的情况,也或是他能够摆脱任家的机会。 还有秦家太上大长老。 那未曾见面的敌人也不会轻易罢休。 如今蛮儿在天玄宗,有秦方相伴,愚木老人庇护,倒是无须担心如何。纵然有强者来犯,无力为敌,却足以逃脱。相较而言,陆尘本身则是进入更多人的视线中,也许多数人不会在意一个丢失了宝物的狼狈少年,但任天行还要报那一刀之仇,秦家太上大长老还要夺他修行法。 秦家太上大长老究竟有何等手段能够夺走修行法,仍旧未可知晓。 但于陆尘而言,必然是危机。 只想得再多也不能如何,天下事起起落落,万般因果,谁又能通晓日后将会如何?不过走一步看一步,计划赶不上变化,总得适时反应才能。 踏出虚空之路,抬眼可见,城墙如虬龙横卧,泛着金属光泽。此间落地处,乃天岚城外不过三五十里之处,只需不久便可进入其中。而虚空之路开辟,裂缝愈合,亦有波动传递,周遭不少人望来,能够见到陆尘。 “那血天大圣的传人又来了。” “不用理他。身上又没有什么好东西,难道凭你我还有本事夺他手中修炼法?” 有人嗤笑出声,毫无避讳。 陆尘只看那些人一眼,眸中有寒光闪烁,又很快压下,恢复平静,而后便不再理会,径直去了天岚城。 距离上一次离开天岚城也并无多久,如今再度回归此间,倒也并无任何故地重游的感慨。只陆尘努力保持自己心性平和,要做到波澜不惊,免得再度引魔性升起而无法控制。愚木老人曾推测,若魔性一次又一次升起,理当不断壮大。若次数多了,终究会无法控制,而彻底沦落成真正的魔,无法归复曾经的人性。 陆尘自然不愿让自己沉沦。 他无视周遭一切,进了天岚城,而后直接去了苏家奇书阁。 对于陆尘的再度到来,苏家长老也有些意外,却仍旧妥善接待。按照苏千烈吩咐,陆尘所有要求,尽可能满足,然其此般究竟为何,苏家长老却想不明白。毕竟如今的陆尘已经再无任何可利用之处,若说是他仍旧掌握血天大圣修炼法,未来不可限量,故而冒险,却未免风险太大。 毕竟他敌人太多,明面上便有任家两仪门,暗中却还不知有多少。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容下陆尘安然修行强大? “本不愿显露锋芒,无奈显露锋芒,锋芒如何不早折?” 苏家长老看着盘坐书架前的陆尘,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陆尘也听到,眸中稍黯,又很快恢复正常,继续翻找典籍。 他在寻找有关魔族的记载。 “断古前有千古时代,千古中有一名乱古,是域外魔族毫无征兆降临,为祸苍生,要一统宇内。血火纷飞的年代,生命如草芥的战争下,鲜红的颜色染遍了这世界的每一寸疆土。生灵万般,拼死而战,终究杀尽乱古魔族,恢复大世平定,而乱古终焉。” 书中有如此记载,但这些却并无太多作用。 又翻一页,另有记载。 “断古前最后一大世,亦因乱古魔族而起,是魔族藏身六凶地三圣地深处,韬光养晦,待得有朝一日再归大陆,杀尽天下。此间,有血天大圣异军突起,凭不能吸收灵气的废体而纯炼体成圣,一刀杀戮魔族万千,斩魔尊,灭魔后,染九天十地血红,杀出一场盛世不落...” 再后,便是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间恩怨纠葛的了了记载。 极少,而且其中亦提到血天大圣本身为魔,称人魔,并非真魔。 而看过此般,陆尘才知真正的魔族长相怪异,如双头六耳,八臂两身等,又有背生肉翅,满口獠牙,青面黑皮,铜铃血眼之流。这些,与人类有着太大差别,如怪物一般,才是真正的魔族。 而关于魔族更多的记载,却没有,能够了解的,只限于此。 “你看这些作甚?” 苏家长老又来看望陆尘。 “这八九日时间,你都在看这些东西吗?” 陆尘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仍旧在不断翻页。 然这典籍之后却再无任何有关魔族与血天大圣的记载,而其中真假如何,亦无法知晓。 “你只看这些,根本无法知晓清楚。里面记载真真假假,杜撰太多。” 苏家长老笑了下,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回来。 他手中抱着一古朴檀木盒,满是灰尘,不知放了多久未曾开启。陆尘也转头看去,可见檀木盒雕刻精致,大概是请了手法极好的工匠特意做成,里面珍藏的东西也必然不会很差。 “我苏家于此间的奇书阁,也就这东西最为宝贵。里面藏的典籍,可不是外人谁都能看的。不过家主有言在先,你若要看,便给你看吧。” “是,还请长老代我谢过苏家主。” 陆尘眸中微亮,接过檀木盒,扫净其上灰尘,方才掀开。 其中藏书十数卷,皆因古朴而泛黄,一些字迹更是模糊不堪。翻看一卷,字体有些古老,虽有些许今时字体的痕迹,但看起来却十分吃力。 苏家长老也不精通这些古字,微微摇头。 “断古前最后一世,所用字体与我等如今字体也有些差异,但凭形状笔画,还能分辨一二。你且慢慢看就是,不必着急,老夫亦不会让人来打扰你。” “多谢长老。” 陆尘微微点头,抱着檀木盒去了奇书阁深处。 字体确实古老,又有缺失,读起来十分困难而繁琐。诚如苏家长老所言,凭形状笔画,也能分辨一些,综合前后所言,倒也能够明了七七八八。 十数卷古书,用了半月多,方才看完。 有用消息,并无多少。 “啪!” 檀木盒重新盖上,陆尘心中亦有些无力。 天选大圣斩血天大圣,挥手抹去世上诸多不该存在的痕迹,造就一断古,是将太多的历史都就此湮灭。那时光的长河,出现了断层,而纵观十数卷古籍,其中有多卷书皆提到黑暗百年一事,却并无更多记录,是其中一切都不该存在一般。而那黑暗百年,便是与乱古魔族大战的百年。而关于血天大圣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 血天大圣所谓的人魔是什么,魔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又为何会出现这般种族。 它们如何来到这个世界,记载中的域外又是什么模样... 陆尘心中有着太多疑惑,却不能得到解答。 “如何了?” 苏家长老送来饭食,多问一句。 陆尘只能摇头。 “记载很多,但真正有用的却太少。而且古卷中有很多都是空白的纸页,根本无法知晓那些位置原本记载了什么。” “那是被天选大圣抹去的痕迹。” 苏家长老微微点头。 “一断古,将不该存在的记载与痕迹尽数抹去,是有关血天大圣和乱古魔族之事,亦有名为黑暗百年的历史,尽数消失。然天选大圣此般究竟为了什么,却无法知晓,于整个天下而言,这些也都是无法解开的谜团。” “断古后,曾有证道成大圣者,也不能解开吗?” 陆尘有些不甘。 “唉...” 苏家长老只一叹,并未多言,收起檀木盒转身离开。 他没有过问为何陆尘要查找这些事情,但想来也是为血天大圣一事。只如今再言,却未免晚了,若杀生魔刀还在,兴许可以自其中寻到些许痕迹。但没了杀生魔刀,便再无任何能够获知血天大圣之事的存在。如今,陆尘也就只能继续翻找典籍。 此间,已有近一月时间。 陆尘也难得出门一次,就在苏家奇书阁门前,晒晒太阳,见见光。 他正沉思,周遭又有人认出陆尘身份,开口讥讽。 这些话,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两次,陆尘也不愿意理会。只停留片刻,便重新回去,又来到那些古朴的书架前,不断的翻找着每一部典籍。 苏家奇书阁藏书万卷,如此看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完。但陆尘却并无他法,毕竟身份使然,不能随意行事,亦想不通究竟如何才能化解本身魔性。如此,只能翻遍典籍,寻找有关血天大圣所谓人魔的蛛丝马迹,至少可以确定那乱古魔族和他并非同样的魔。 他的魔,是心,是性,如血天大圣一般,而非种族。 正文 第115章 决心入炼狱 回到奇书阁中,苏家长老只示意一下,便任由其去。 这苏家奇书阁藏书万卷,近一月时间,陆尘已近乎翻了个遍。并非每卷典籍都要查看,是只有关血天大圣与魔族记载才会逐字研读。而除此之外,亦有许多诸如《奇闻轶事》,《山海玄经》,《神异文》此类古书曾细细翻阅。 然此般查找,却终究没有什么结果。 天选大圣抹去的痕迹太多,能够了解到的,也就血天大圣证道,非是成仙,而是成魔,记载中言道人魔。而乱古魔族与人魔并非同一种族,魔族其本身更似某种怪物,只拥有凶残性情,故而如魔。 魔族,魔,并非同种。 若要继续寻找,还得将方向放在血天大圣身上才是。 然血天大圣证道成魔后,一刀立世,杀破九天十地,阴阳两界,立下血腥王朝,蔓延恐慌。这是另一段黑暗的历史,也是天选大圣斩灭血天大圣,破开宇内桎梏寻觅仙域前挥手抹灭的重中之重。所有关于血天大圣的痕迹,几乎都不存在,仅有的几笔也只寥寥,并不能寻到更加详细的描述。 陆尘也很无奈。 他心中已经有了定数,大概自己现在的状况,便是入魔前兆。而任由魔性如此发展下去,说不得日后便是另一人魔,如血天大圣一般的人魔,非是魔族。 “大概就是因血天大圣的修行法,所以才会诞生魔气吧。” 陆尘如此猜测,又不死心的开始翻阅各种典籍。 不能寻到血天大圣更多记载,便寻大道至理,也许其中记载克制魔性之法。须知这天下,万般道法至理也并非完美无缺,纵然天地亦有缺憾,否则又怎么会有魔与魔族这般不如六道三界的存在? 若能寻到魔性缺憾,以大道化解,也是一极好的方法。 此间,又过数日。 昏暗的角落,人影晃动,缓缓自阴影中走出。 “万毒门一长老,圣子圣女,十名弟子,尽数斩杀,任务已经完成。” 韩无道落下面上黑巾,表情仍旧僵硬。他瞄了一眼陆尘手中圣道强者修行手札,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已经没有灵精能够查阅这些典籍才对。看来苏家对你当真是极好,连这种东西都能随便看。” “苏家主对我确实极好。” 陆尘微微点头,将手札合起。 苏家长老也察觉此间异样,前来查探情况,见到是韩无道,稍愣一下。 “炼狱天子?” “前辈。” 韩无道还算恭敬,虽只稍微点头,却也算不上太过狂妄。 “你们认识?” 苏家长老面上怪异,还不知陆尘与韩无道早便相识。如今见到两人如此和谐相处,着实有些惊讶。 “认识。” 陆尘回了一声,将手札重新放回书架。 “万毒门的事暂且放下吧,我另有事情要拜托你。” “可你身上没有灵精了。” 韩无道看了陆尘一眼,轻哼一声。 “虽你我相识,但折扣也就只有一次,多了我与炼狱长老也不好交代。不过...如你要杀任天行,我倒可以给你打个一折,纵然回去长老责罚,大不了我为你补上欠缺的灵精。” “不杀他。” 陆尘微微摇头,苦笑一声。 韩无道此人生性冷漠,却意外的执着。此间距离他上次袭杀任天行失败已经过去两年多,却仍旧没有放下,是性情也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灵精的问题你也不必担心,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我不缺灵精...” “也是。那你说,需要什么。” 韩无道想起明月长生殿一事,心中明了,并未说透,只微微点头。 “关于魔的记载,也或摒除魔性之法,你炼狱可能找到?” 陆尘眸中满含凝重。 “我能感觉到,最近魔性越来越强,无法控制。若是可以,越快越好。” “魔?” 韩无道挑了下眉毛,上下打量了陆尘片刻,又重新将目光对上陆尘双眸。 如此盯着看了片刻,韩无道嘴角忽的勾了一下,笑得僵硬难看,似是讽刺,也或是不屑。 “天选大圣抹去那么多痕迹,纵然我炼狱又如何能够留下什么关于魔的记载。不过你的事情,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呵,血天大圣的修行法,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炼的,若不能压抑心中产生的魔性,最终只能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所以才需要炼狱的帮助。这奇书阁的典籍我近乎翻了个遍,却也没有任何解决之法,连了解都不能。” 陆尘坦然点头,并未否定。 “那你可要失望了,如果苏家也没有这些记载,那我炼狱亦必然不会存在。不过,若你真有决心要除去心中魔性,我倒是可以免费给你两个建议。” 韩无道眸中有光芒闪烁,满含戏谑。 “一则,断古前有六凶地,三圣地,是至今仍旧存留,哪怕黑暗百年也不曾将其毁灭。而最为古老之处,亦是与血天大圣关系最深者,便有两处,分别为北荒吞天古洞与中州堕落王都。你若有本事进入其中,说不得真能找到血天大圣的痕迹,亦能了解更多,也许便有除去身上魔性的可能。” “二呢?” 陆尘自然知晓这些,却从未想过。 六凶地,三圣地,不过断古前的称呼罢了。如今再言,理当是九凶地才对,毕竟那所谓的圣地也并非真圣,而是圣在表面,凶在内里。 那些地方,莫非大圣强者,不得进入其中,否则有死无生。 “二则如何,还需我说?魔性根本原因在血天大圣修炼法,你应该已经明白。” “你要我废掉修为?” 陆尘眸中光芒顿时一沉。 “不然?若你有魄力从根本上解决,纵然日后沦落人魔,也不能如何作恶,于天下都有好处。” 韩无道性情如此,是以绝对的理智来考虑事情。 若换做他人,绝不会出此建议。 但韩无道说的不错,若废除修为,纵然魔性不除,沦为人魔,也不能为祸苍生,是人人都可轻易将其击毙。 如此,却于陆尘而言太过残忍了些。 “当然,第二个方法只一说罢了,我也不希望你会做出这个选择。秦书生如此重视你,公孙凉那个多智近妖的家伙也愿倾尽全力相帮,再有秦方,苏家,这些可都是我炼狱不愿得罪的家伙,我可不愿因你而惹上这些麻烦。” 韩无道将黑布重新拉上,又伸手抛出一枚漆黑的木牌。 “当然,东盛诸子百家,各有道法,或许其中便有某种神妙能够化解魔性。你若有需要,将血气注入其中,我自会寻你。不过,最近两月内不要找我,天子第一人已经死了,位置空缺,最近炼狱内争斗可是比较厉害,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言罢,韩无道便转身就要离开。 陆尘拿着那漆黑的木牌,眸中有光芒闪烁不定,犹豫不决。 光影闪烁,明暗交替,只韩无道还未曾将身形隐没,整个奇书阁轰得一震,有可怕气机压迫而来。 苏家长老面上猛地一沉,陆尘与韩无道也转头望向窗外,可见黑白气息流转,演化万般道法生灭。而于其后,更有金色光幕遮天蔽日,吞吐无尽道器显露峥嵘,气机压迫之下,奇书阁摇摇欲坠。 “两仪门,任天行!” 陆尘瞳孔微缩,暗自咬牙。 他来到天岚城近一月,只初到时现身过,而后便藏身此间,未曾再度露面。而这一月来,两仪门与任天行也不曾找来,大概是认为陆尘不过在天岚城虚晃一招罢了,是早已离开。 而先前,他曾出门片刻,也将自身暴露。 陆尘眸中犹豫尽去,变得坚定下来。 “韩无道,我若加入炼狱,需要什么条件?” “你?加入炼狱?” 韩无道原本打算就此离开而并不理会,却不想陆尘忽有此言。 他回头看来,只片刻便明了。 “是不愿因自己而让苏家陷入险境吧,想的倒是周全,我炼狱确实能够护你无恙,也不怕这两家联手。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想要活着加入炼狱,并非易事。而你本身存在魔性,杀生更多,则必然助长魔性强大。届时若发生什么,可无法保证。” “我考虑的很清楚,这天下,也就只炼狱能容我。” 陆尘点头。 轰! 奇书阁又是一震,有裂痕蔓延,落下碎片无数。 窗外可见金色光幕遮天蔽日,无尽道器吞吐不定,洒落辉光万千,有磅礴压力笼罩而来。黑白两仪之气流转若长龙,搅动气机破碎,化出巨大磨盘猛地碾压而来。 光华闪烁,神光冲天,奇书阁有阵法暗藏,终于被触动,将所有攻势堪堪抵下。 “狗儿,出来!” 是凌采薇的声音。 陆尘眸子一颤,有黑红斑驳气息一闪而没,又被他很快压抑下去。 “陆尘,你真的想清楚了?” 苏家长老也转头看来,眸中满是凝重。 “是。” 陆尘仍旧点头。 他的决绝,韩无道与苏家长老都已经看到,终究只能无奈一叹。 “那好,不过我可要说清楚,加入炼狱,需得经过生死淘汰。若不能活下来,便无法加入炼狱,这是炼狱自古以来的规矩。而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活下来的几率只有百一罢了。简单说就是一百个人,只一个能够活下来,成为炼狱杀手。而其他的,全部都得死。如此,你还要加入炼狱?” “是。” 陆尘仍旧点头。 韩无道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起来,不再是那般僵硬难看的笑容,至少更加自然一些。 “两年后,你能被评定在怎样的等级,我很期待。” 正文 第116章 古村 所谓生死淘汰是什么,所谓的两年又是怎样的期限,陆尘询问过,但韩无道并未多说。 “到时,你自然便明白。” 他只如此回答。 而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是因苏家长老就在一旁,无法明说,也或韩无道根本只想卖个关子,陆尘并不关心。 此间,苏家奇书阁已经撑不住。 凌采薇与任天行携手而来,有着共同的目标,却有着不同的目的。凌采薇要将陆尘拘束在自己身边,任天行要报当初那一刀之仇。纵然有些冲突,但并不妨碍他二人一同出手破开苏家奇书阁阵法庇护。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回荡,这宫阙宝楼,就要崩塌。 “走吧,外面这两个家伙还是不要见了。” 韩无道瞄了一眼窗外,发出一声冷笑。 “蠢货。” 他在说凌采薇,也或任天行,亦可能两人都是。这些都无所谓,毕竟在陆尘而言,无论凌采薇还是任天行,都是敌人。当然,凌采薇未必算得上敌人,其中恩怨纠葛太过繁复,无法多言。 但任天行却是死敌。 九罪传承,来历莫名,却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秘法无双也好,秘法天藏也罢,皆为寻常道法秘法不可触及的境界,珍贵无比。任天行之所以不愿意放弃陆尘,那一刀之仇大概只是幌子,是用来蒙蔽任天行与整个任家而撒的谎。 兴许他真正的目的,便是陆尘手中的傲慢传承。 任天行应当已经知晓才是。 寻常人不会注意到陆尘的古铜戒指,也不会注意到任天行的古铜耳钉。然拥有九罪传承之一的他们,却很轻易便能发现对方身上携带的九罪传承。毕竟古铜算不得宝物,亦不会有人用寻常古铜炼化成为道器,而其本身也并非颜色极佳的装饰。会佩戴古铜之物的,也就九罪传承者罢了。 陆尘知道任天行为九罪传承者,任天行也该知晓陆尘同样如此。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老夫便不再多说。” 苏家长老白眉紧缩,又看了眼窗外。 金色的大幕荡漾涟漪,呈遮天蔽日般浩大,其中吞吐无尽道器,施展神威。而金幕之下,有黑白两仪气息流转,化真龙神凰,悍然冲撞。这苏家奇书阁的阵法算是极其高明,至少寻常修士无法轻易将其破开。 然在凌采薇与任天行联手下,这阵法,已经开始破损,濒临崩溃。 “你们要走,那就尽快吧,这里老夫一人便可解决。但今日之事,老夫还得告知家主,此般,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老夫。毕竟,家主要求如此,老夫也不能违背。” 苏家长老轻叹一声,脚下一踏,有玄妙迸发。 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阵轻轻一颤,原本近乎彻底破碎的道痕纹络有清光交织,将其重新沟通粘合,恢复正常。 陆尘看得惊讶,韩无道也挑了下眉毛。 苏家是行商大家,而其中长老毕竟是长老,有着年轻一辈比不了的修为。 “那便走吧,前辈要做什么,无妨。” 韩无道恢复镇定,微微点头,双手结印而有玄奥气息浮现,将他与陆尘一同遮掩。于其中,陆尘不能察觉什么,但一旁的苏家长老却已经无法见到二人身形,便连他们是否离开都无法知晓。 气息都能够遮蔽。 “这是我炼狱独特的隐匿之法,若非实力极强,便无法看破。” 韩无道解释一声,转身便径直从大门离开。 陆尘有些犹豫,顿了片刻,方才决定相信韩无道,追着他一起自正门离开。 出得门外,抬头可见凌采薇与任天行凌空而立,周身气机荡漾,有着万般神妙缠绕。黑白两仪之气流转,是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法,可演世间三千道法,于掌心凝聚尺天寸地。 然凌采薇修为终究不足,不能做到那般,却也神妙无比。 任天行倒不过如此,根基虚浮,而其本身根骨资质亦并非极佳,是依靠丹药灵草之类堆出的药罐子。若无贪婪传承,大概他也不会拥有如今地位,兴许于任家而言,所谓的任家圣子也就是晃人视线的存在,毕竟任家真正称得上圣子名号的,也就只任天行罢了。 天幕纵然浩大,金光冲霄,又能如何? “别看了,尽快赶路。” 韩无道微微回头,叫上止步原地的陆尘。 “而且,这隐匿之法并非完美,只用不得太久便会显形而暴露。若你想要面对这两个难缠的家伙,那便直接出手就是,我也乐得看戏。” “走吧。” 陆尘不理韩无道的毒舌,亦收回目光,随其离开。 待得出了天岚城,韩无道稍犹豫片刻,方才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 “这次给你算是免费的,好在你上次给我的灵精还没有交付上去,否则便需要走着去最近的联络点了。” 似是有些不甘,也或有些不愿,但终究还是得如此。 韩无道有些意外的抠门。 陆尘看了他一眼,眸中怪异。 “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确实很穷。” 韩无道化开灵精,催动传送玉台,有虚空之路横亘而去,气机波动剧烈。 “炼狱杀手,天地人三子,只负责杀人罢了,而平日修炼所需的灵精丹药之流,炼狱只会限量供给。如果需求比较大,炼狱供给不能满足,那差的部分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例如完成任务,根据任务的难度会有不同的奖励分值,分值就可以换取灵精。至于所谓的分值...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之后同样也会知道。” “好。” 陆尘微微点头,算是明了。 炼狱的制度,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那所谓的分值又是什么,从来未曾听人说起过。然如今看来,这分值似乎是个好东西,应当类似炼狱中才有的钱币之类,能够换取各种物品。但究竟多少分值能够换取多少东西,又能够换到怎样的东西... 这些只是陆尘的猜测,真正如何,仍旧不知。 踏入虚空之路,横渡而去,明暗交错有光彩荏苒。落定时,眼前已变成另外一副场景。 枯藤,老树,昏鸦,矮桥,浊流,破屋,古村... 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似是并无昼夜之分,始终如此。 寒风吹过,一片萧瑟。 “这里才是正常委托任务联络点。” 任天行领着陆尘进入其中,绕过错落复杂的街道,几乎无法寻到正常可通的道路,杂乱无数。 “天岚城的那个炼狱联络点,不过明面上的幌子罢了,是为了接待那些没有足够资格知道这般联络点的人。至于为何要有两种联络点...他们修为太低,要杀的人自然较弱,报酬亦极少,如此,你可明白了?” “明白。” 陆尘微微点头,心中更不免感慨。 炼狱,也是如此现实。 但它的做法并无不妥,毕竟修士一界本就鱼龙混杂,各种人物层出不穷。有善者,有恶者,有好欺诈者,有坦然多智者...种种不同,构造了一个如此庞大复杂的修士界。若炼狱不将其区分开来,而任由其如此混杂,于炼狱而言,于待客而言,都并非好事。 等级,制度,区分。 “别想那么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韩无道又开口,已经看穿了陆尘心中所想。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我也未曾想过,炼狱这样的杀手势力,竟然也会在这方面区分对待自己的顾客。” “呵,本就该这样。” 韩无道嗤笑一声,带着陆尘来到一破旧的矮屋前。 矮屋由青石堆积而成,并非十分稳妥,甚至有些摇晃,似是风一吹便会倒塌。简单的茅草捆绑以盖住屋顶,腐朽的木门满是虫洞,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然韩无道却偏偏来到门前,伸手叩响了木门。 “进。” 屋内传来一苍老女子的声音。 “是。” 韩无道极其恭敬,哪怕隔着木门,亦鞠躬呈直角,不敢有丝毫不妥。 这屋里的人究竟是谁,陆尘还不知晓。 推开木门,有吱呀一声,显然木门已经扛不住太久,大概再有几次就要彻底破烂,无法再用。 陆尘跟着韩无道走进房中,可见周遭并无他物,唯一茅草的床铺也十分杂乱,有一黑衣老妪盘坐其上,身形枯瘦矮小,比起韩无道更甚几分。而屋中光线昏暗,若非她一双眸子异常明亮,陆尘也不会发现其中竟真的有人存在。 “这是谁。” 疑问的话,肯定的语气。 老妪缓缓抬头,眸中有寒意跳动,周身浮动杀机凛然,但其并非刻意如此。 “他要加入炼狱。” 韩无道简短解释。 闻言,老妪当即明了,又将陆尘上下看了一眼。而最终,她的目光停在陆尘那狗脸面具上,冰冷的眸中满含戏谑的笑意。 “血天大圣的传承者,竟然也会选择加入我炼狱。看来,你是真的无法自保,只能选择如此了。” 这老妪,很聪明。 陆尘坦然点头,并非否定。 “无道可曾劝过你?” “是。” 陆尘仍旧点头。 “你依然坚持?” “是。” 亘古不变的回答,亘古不变的眼神,那其中表现出的坚定,还有深藏的无奈,又如何能够逃得过老妪的眼睛。 她嘿的笑了一声,丑陋而难看。 “既然如此,那你便静候几日,待得人满了,老身亲自送你去死人岛。” 正文 第117章 死人岛的枯燥等待 将陆尘留在这里,韩无道便直接离开了。 那老妪大概是炼狱长老,但其究竟还有怎样的身份,不得而知。 陆尘曾经试图询问,但老妪却始终不愿回答一个字,只始终盘坐原地不动。而每至午夜子时,老妪便出门一次,前往古村前枯藤老树下查探一番。而她这般究竟为了什么,陆尘同样并不知晓。 昏暗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空气始终带着压抑的气氛。 这里的氛围,就如炼狱的名字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此,便只能修行,再无他事。 然陆尘命渊有血气浩荡,铺筑血红长河,浩荡而澎湃,却无法进一步突破。断刀丢失,之后的修行该当如何,便无法知晓。毕竟御元境之后便是四御境,通透手脚四肢而挥舞大道,是之后再行突破便需得感悟天地才行。 炼体亦是如此。 但血天大圣修行法于这世间任何一种修行之术都有极大不同,是纯粹修行血气而凝练精血,以求无双肉身。而四御境特殊,是修士迈向更高深境界的一个分水岭,若走了错路,再要重新走回去,便极难。 肯定不会只单纯的突破四肢桎梏,继续凝练精血。否则于四御境,血天大圣便弱了天下人许多。 “究竟...该如何才是...” 陆尘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明悟,只能尽力为之,亦不敢随意突破。 他有能力直接破开桎梏而进入四御境,却只怕走了错路,无法回头。 一晃半月过,乌云聚拢,有大雨将滂沱而至。 “今日,老身送你去死人岛。” 那老妪终于主动寻来,找到陆尘。 后者正在矮屋前盘坐修行,闻言如此,稍有意外。毕竟老妪先前便说,需得等到“人齐”,才会送他前去那所谓的死人岛。但这半月以来,老妪却并未做过什么,也不曾再有人来,那所谓的“人齐”究竟是什么,令人疑惑。 “联络点,不止这一处,消息已经传来,人齐了。” 老妪解释一声,而后便不再多言。 她手中翻出一漆黑的木牌,有磅礴灵气注入其中,当即于面前空间撕裂一道巨大的裂痕。 横渡虚空,有虚空之路蔓延出去,撕裂空间而有巨大裂缝。而横渡虚空距离如何,凭裂缝便能够分辨一二。眼前这裂缝之巨大,陆尘还是第一次见到,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只需进入其中便可,有任何疑惑,去了,自会有人解释。” 老妪冷冰冰的看了陆尘一眼,而后便收起木牌,转身重新回去屋中。 如此冷漠态度,也不怕陆尘临时反悔。 但凭炼狱行事风格,既然定了,便没有后退的余地。大概老妪还有什么手段,也或确定陆尘不会拒绝,故而才会如此。但其中可疑之处,却未免太多,然陆尘却不曾犹豫,只带着满心的困惑踏入其中。 光影交错,横渡虚空也需一定的时间。 陆尘不知道自己在这无垠的浩瀚中行了多久,诚如那老妪所言,至少需得半个时辰才行。这一趟横渡虚空,究竟行了多远的距离,着实无法揣度,而那所谓的死人岛也未曾听说过。 苏家奇书阁藏书万卷,陆尘亦翻过其中大部分,却从未见过有死人岛一说。 “炼狱,当真是神秘...” 陆尘轻叹一声,安心等待。 虚空之路横渡许久,待得终于能够见到尽头,踏出,迎面有清凉咸湿的冷风吹来。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狂风不止,乌云蔽空,抬头所见似如那古村一般,灰蒙蒙一片,压抑难忍。 某种莫名的气机笼罩之下,让人禁不住心寒。 “这就是死人岛?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啊。” “横渡虚空竟然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究竟在什么地方,竟会如此遥远?” 四周有人声不断传来,陆尘也转头看去。 所有的虚空裂缝都渐渐愈合,搅动的气机掀起狂风凛凛。而此间所处,正是一片苍凉的海滩,前方有山脉横卧,仿若人形扑倒,而头颅所在前方有湖泊,清水泛红光,如血泊一般,隐有压抑不详气机缭绕。山上古木虬结,仿若原始,乱石下有毒虫怪蛭,凶险暗藏。身后则为大浪滔天,风起海啸翻腾,礁石嶙峋而出没其中,白色的浪花堆积交叠,蔚为壮观。 然陆尘在意的并非此间景色如何。 一百人。 算上他,整整一百人,皆为年轻一代,年龄应当都不会超过二十,大多不过十三四的年纪,甚至更小,男女混杂。与其中,甚至许多人连修为都没有,面容稚嫩,毫无心机,也不知炼狱并非如此容易便可加入。 生死淘汰。 陆尘眯起眼睛,他还记得韩无道曾经说过,要加入炼狱,需得经过生死淘汰才行。而生死淘汰,存活率只百一。如今可见,此处有百人共同到此,而所谓生死淘汰的意义,也大概能够猜出。 这一百人,互相厮杀,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然后才能算是真正的加入炼狱。 但...真的如此吗?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陆尘看过周遭,已经十分清楚,这些人大多没有任何修为,也或处于修行之路刚刚起步的阶段,比他还要弱了很多。生死淘汰若真的只是互相厮杀,那如今局面便已经十分明朗,是陆尘必然为活下来的那个。 理应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他的存在于其他人而言,就是末日。 “喂,你们看那人的面具...” 有人注意到了站在边缘处始终不发一言的陆尘,那狗脸面具太过扎眼,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询问查探。然陆尘始终冷漠,未曾理会,不少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暗骂一声,便再无人尝试靠近。 互相之间熟络,互相之间关照,有人在活跃着此间气氛。 若放在寻常地方,这样的人物大概也算是头领一般。而显然,他现在也成了除却陆尘以外所有人的领袖,尽管只是有着这样的苗头,却足够让陆尘对他提起些许警惕之心。 御元境。 这人也是御元境的修为,一身布衣,看起来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却很快便与众人熟络,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 一个团体,就这么简单而且快速的形成。 也或两个。 九十九人,和陆尘一人的团体。 尽管那人也曾试图上前与陆尘搭话,希望能够与陆尘认识而互相帮助,但陆尘却始终未曾加以理会。如此,也有许多抱怨的声音,将陆尘当成异类。 但陆尘却清楚的见到那人眸中有寒光闪烁,十分隐晦。 城府相当深沉。 他大概也知晓一些炼狱入门之事,便如陆尘一般,知道这一百人中最终只一人能够存活下来。另外的九十八人,于隐晦之间已经成了他的手下人物,毕竟所有人都唯他是从,于团体之间三言两语,便将陆尘放在了对立面。 乃至有人试图上前找陆尘的麻烦,也是这人安排来的,大概是想要观察陆尘对此会有何种反应。 陆尘也自然不会让他失望,只一脚,便将那登台境的小修士踹飞,摔了个狗吃屎。 但也因此,埋怨的声音更大了些。 “先前不是说到了这死人岛,便会有人来接我们吗?怎么到了现在还没见到任何人?” 等候许久,有人开始不耐,叽叽喳喳的说着。 确实已经等了半天时间。 陆尘微微摇头,望向天空,却只能见到灰蒙蒙的一片。 就如在古村时一般,没有日升月落,也不能通过周围的一切来辨别时间。恍惚中,某些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似是在缓缓减弱,缓缓消退,让人变得更加压抑,甚至有疯狂的倾向。 越来越沉闷的氛围,压抑也更加明显。 陆尘眯起眼睛,转头看向聚集在一起的大团体。 他们已经说了太久的话,将能说的都已经说完,再无任何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时间的流逝察觉不到,连等候了多久都无法察觉,便有更多人开始焦躁起来,情绪也变得有些无法控制。 “该不会是接待我们的人睡着了吧?要不,咱们直接上山?” 有人开始提议,顿时得到大多数人赞同。 也有人反对,认为应该继续等候才是,毕竟前方山上毒虫怪蛭无数,凶险暗藏,说不得一步走错便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 争论,争吵,原本的团体很快便产生了裂痕。 另一个御元境修士也无法阻拦。 他名卢和,先前因互相认识而自我介绍过,陆尘也刻意记住了这个名字。 大概卢和也察觉到些许问题,眸中有深沉的光芒闪烁。而他也似感受到了陆尘的目光,便转头看来。 四目相接,陆尘能够看到他眸中的警惕与潜藏的杀意,卢和能够看到陆尘眸中的漠然与平静。 “真是...令人意外的测试。” 卢和开口,并未发出声音,只有口型罢了。 陆尘自然看得明白,却仍旧如先前一般,并未多做任何事情。他原地盘坐下来,径直进入修炼状态,而将周遭的一切完全无视。争论,争吵,团体,分裂...一个不过暂时凝聚起来的松散组织罢了,不足为虑。 正文 第118章 欢迎来到死人山 枯燥的等待,仿佛没有尽头。 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回荡,从未停止,这死人岛的风也没有一刻止息。冰冷的寒风,携带着海水的咸腥,吹起衣袍猎猎,浪花不断翻腾,扑打,一次又一次涌上细沙的岸边。 空气渐渐有些冷了。 终于,远处有人影踏空而来,也让原本争吵不休的两方人物暂时安静下来。 陆尘也抬头看去。 靠得近了些,才能看清来人面容阴狠,光头,有狰狞的刀疤近乎将他整个脑袋都分成两半,十分可怕。那一双若鹰隼般的眸子中,闪烁凌厉的光芒,落地,扫过周遭众人,只一声冷哼,身上有冰冷的气势压迫,让人无法喘息。 大能强者。 陆尘眯起眼睛,方才站起身来。 这人大概就是负责接待他们的人了,但看他的模样,却似乎并不容易相处。 “吵吵闹闹,不过半个时辰的等待而已,连这么一点时间的枯燥都无法承受,你们这群废物!渣滓!垃圾!” 一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喝骂。 无人敢开口反驳。 大能强者如此,纵然如何不堪入耳,他们也只能承受罢了。也许有人想要反驳,质疑等候的时间绝对不止半个时辰,但在他身上冰冷的杀气压迫之下,却连开口也做不到。 噗通! 一声闷响。 陆尘转头看去,才知是有人承受不住这般可怕的压迫,双腿发软而直接坐在地上。 “哼,我名鬼狼,以后便是你们的教头。日后称呼我的时候,要点头,恭敬,但凡有人敢放肆,我也绝不会有任何留情。你们应该很清楚,既然决定了加入炼狱,就必须要遵从炼狱的规矩。而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鬼狼眯起眼睛,也看了那软倒的人一眼,冷笑慑人。 “无论我要你们做任何什么,都必须遵从,若有人胆敢反抗,那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炼狱!死,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如果落在我的手中,那就并非很简单的事情。不信的话,你们尽管可以来试上一试,对于这种刺头的存在,我也会表示出十分的欢迎。” 说着,他将目光扫过面前众人。 冰冷,慑人,仿若潜藏的凶兽般可怕,有着深沉的暴戾蕴藏在他的眼神深处。 陆尘毫不怀疑,如果真的有人胆敢挑衅鬼狼的权威,那么他也会真的让那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炼狱。 杀机临身,众人噤若寒蝉。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明白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但愿日后你们也能如此听话。” 鬼狼笑了下,仍旧阴森可怖。 “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可以随意发问,我也会尽量解释。一炷香后,所有人闭嘴,跟我上山。现在,开始。” “......” 仍旧无人敢开口。 他们只战战兢兢的看着鬼狼,而其负手立于此间,周身仍旧有杀机凛然缠绕,惊得众人不敢如何。也许鬼狼是刻意为之,并不愿有人开口询问,浪费他的唾沫,故而才让眼前这些根本没有能力承受此番气势压迫的人只能闭嘴不言。 陆尘同样未曾问出心中疑惑。 他很清楚鬼狼的心思,而后者也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告知所有人,他懒得与垃圾说些什么。疑惑也好,不解也罢,在上山之后,终归会渐渐得到答案,而在这里解释也不过就是一些废话罢了。 至少在鬼狼看来,这些都是废话。 一炷香的时间,很难熬。 许多人面上渐渐变得惨白,毫无人色,是被这凛然的杀机压迫,承受不住。 一百人,也就陆尘与卢和能够稍好一些罢了。 待得时间缓缓流逝,仿若经历了百年般漫长,鬼狼才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抬头,扫过面前众人,面上也露出冰冷阴森的笑容,气机稍松。 “一炷香的时间过了,既然你们没有疑惑,那就上山。” 言罢,鬼狼便不再理会众人如何,径直转身而去。 陆尘很快便追了上去,后方众人稍有犹豫,也只能跟上。 这死人岛不知在何处,更不知距离东盛有多么遥远的距离。半个时辰的横渡虚空,究竟行出了多远的距离,根本无法揣度。而如今,纵然有人后悔,也已经没有了退路。无法辨认方位不说,要从这里游回去,只怕在半路上便会力竭,沉入无尽的汪洋大海,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跟在后方,卢和走在最前面。 而更前面,则是陆尘,稍落后鬼狼半步。 “你倒是挺懂规矩。” 走过海滩,鬼狼仍旧未停,迈步向着丛林之中走出,又回头看向陆尘。 “血天大圣的传人?呵,在两仪门当狗的日子,感觉如何?” “并不如何。” 陆尘看他一眼,并不意外这人知道他的身份。 大概鬼狼在炼狱中也是有着一定的地位,能够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担任死人岛的教头,负责迎接训练他们这群新人。 “你想加入炼狱,究竟为了什么,我很清楚。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想要加入炼狱,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你身上有血天大圣的修行法,也未必能够成为活下去的那个。” 鬼狼眸中闪烁怪异的光芒,忽的加快几步,而后停在前方。 陆尘疑惑,却也跟上。 然只走出两步,他却猛地愣在原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眸中满是意外与惊讶。 “修为,没了...只灵子境而已...” “这才只是开始。” 鬼狼笑了下。 “若本身修为不能进入圣道,便无法在这死人岛拥有任何修为。也许你是炼体修士,在肉身上比起寻常修士更强一些,但这并不能代表你就是最后那个活下来的人。韩无道,你应该认识的,他曾在此处经历了半年训练,只差一点便死在另一人手中。” 陆尘看了鬼狼一眼,并未说话。 他已经开始思考起来,却仍旧想不通所谓的生死淘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无法拥有任何修为,也就只能凭借肉身的力量来完成所有训练。尽管他身为炼体修士,肉身更强一些,却也无法与拥有修为时相提并论。相较之下,如今的陆尘,与那些没有修为的人相比,原本巨大的优势瞬间缩水成了十分微小的差距。而鬼狼所言也确实不错,纵然肉身稍强,却也未必就会是活下来的那个。 训练,也绝对不会非常简单。 大概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练死。 而韩无道也曾差点死在另一人手中...这又代表着什么。 “炼狱,还真狠啊。” 陆尘轻哼一声,不再有任何疑惑。 坠在后面的众人也终于赶上,真正的进入了这片密林。 然,有感觉的只少数人罢了,毕竟这百人中,已经开辟命渊而成为真正修士的,最多不会超过十指之数。尽管如此,慌乱也渐渐开始蔓延起来,只有众人领袖般的卢和能够做到平静,不会太过惊慌。 鬼狼未曾再解释什么,只冷笑一声,看遍众人丑态,而后继续上路。 丛林茂密,毒虫怪蛭无数。 “啊——!虫子,有毒虫!” 人群中,忽的有人惊叫,已经被毒虫咬到。 陆尘没有回头,而将警惕放在身周的任何一处。 他如今不过寻常凡人罢了,连同灵觉也无法蔓延到体外,更不能察觉身周究竟有着怎样的毒虫怪蛭存在。而人群的慌乱始终没有安静下来,惊恐的声音十分杂乱,能够听到被咬的那人究竟多么凄惨。 只片刻,便浑身溃烂而死,大概毒性会十分剧烈。 鬼狼也不曾理会,仍旧继续向前。 嗤! 寒光一线。 命渊中的刀还能取出,至少于陆尘而言是间好事。 而此刻,陆尘也终于见到咬人的毒虫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与其说是毒虫,却不如说是毒蜂,不过指甲大小罢了,通体墨紫,便连血液中也含有剧毒。 陆尘清楚的见到染了点血的刀锋上,有腐蚀的痕迹在蔓延。 黑纹火岩的刀都被腐蚀,这毒蜂,究竟是怎样的毒物,可见一斑。 “好毒的东西。” 他又抬头看向前方的鬼狼,其身周有杀机缭绕,毒蜂不敢靠近,只偷袭他们这一百新人而已。 为了避免被毒蜂叮到,许多人都不得不脱下身上衣袍挥打着自身周围,将毒蜂驱散。然这密林中,真正的毒物却不止毒蜂一种,是各种虫蛇千奇百怪,森罗万般,走不了多远便会有人发出惨嚎之声。 这一路,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这山并不高,山路也并非难走,不过百丈距离罢了,只片刻便上得山巅。 然如今上得山巅,原本的百人大队,却已经少了十数个。 都死在了上山的路上。 这才不过刚开始而已。 陆尘仍旧保持平静,四周观望,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山后有断崖,崖顶平坦,有一宽阔的空地,周遭满是各种不同的训练设置。而这些设置表面看似一般,却有着一种共同的特性。 杀人! 若一个不慎,也或有所失误,后果,便是死亡。 炼狱训练新人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过狠辣了。而且,大概这种训练还不是生死淘汰,否则不会只留下最后一个活人。 但韩无道还说过,两年后,他要看陆尘究竟能够得到怎样的评定... 鬼狼先前所说,训练只半年而已。 生死淘汰之后,大概还有什么更加可怖的存在吧。 鬼狼也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八十几人,面上笑容越发诡异阴森。 “很痛苦?很恐惧?但你们应该清楚,炼狱会无偿的提供各种杀人之术,所以不会需要废物。连上山都不能,终究只是垃圾罢了。呵,现在,欢迎各位来到完全贯彻丛林法则的...死人山!” 正文 第119章 凶残 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很简单的法则,却适用于每一个地方。 而死人山,更是将这条法则贯彻到了极点,只有能够适应这一切的人才能活下来。若不能适应,不能坚持,便唯有淘汰。而淘汰的下场,就是死亡。 一言出,森然入骨。 许多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陆尘看得很清楚,便连卢和眸中亦露出些许恐慌的情绪。但他表现很好,只片刻便将那些不安都隐藏下去,甚至还在小声的开口安抚着众人。 很简单,而且直接的拉拢。 尽管这种手段并非极其高明,却十分有用,至少那些原本慌张不安的人已经渐渐平复下心情,亦坚定的跟随在卢和的身后。而原本因为枯燥等待出现的裂缝,也在悄无声息间恢复了平整,也让这个团体仍旧保持着应该拥有的凝聚力,并非再如之前,似散沙一般。 陆尘看得明白,鬼狼又如何不知? 他只随意笑笑,像是讥讽,却并未直言,任由卢和随意行事。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这死人山上的渣滓,在你们能够得到我的承认之前,我也不会改变对你们的称呼。而现在,渣滓们,从这里向北边过去,有一栋楼房,那里就是你们以后居住的地方。现在,自己过去挑选房间,然后换上房间里准备好的衣物。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有人晚了...” 鬼狼冷笑一声,而后便不再理会,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似是在辨认时间。 众人还在原地,仍旧不知应当如何。 “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过片刻,鬼狼忽的道了一声。 闻言,陆尘当即一愣,方才反应过来。 大概他是将自己说话的时间都算了进去,但这又如何?毕竟鬼狼已经说过,在这里,他就是规矩,没有人可以违背。而违背的下场究竟是什么,陆尘不愿去体会,大概这里也并无任何人愿意去体会。 所以,陆尘第一个动了。 他按照鬼狼所言,向着北方尽快跑去,在下到半山的地方,能够见到一栋十分古老的楼房。破损的墙壁满是裂痕,有古藤攀爬其上,看起来颇有些阴森的感觉。窗户已经十分破烂,根本不能挡风,甚至还有腐臭的味道自其中传来。 令人恶心的生活环境。 后方有声音传来,卢和跑在众人前面,也见到了这破旧的楼房。 陆尘没有再犹豫,也很清楚自己没有犹豫的时间。 楼房只四层,而陆尘也很直接的选择了二层的一个房间,至少这个位置下楼比较方便,而且房间也算比较干净。至少比隔壁的房间好些,那里面,还有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许久未曾清理,腥臭冲天。 而其中为何会有这样一具尸体,无人可知。 “这...怎么会有尸体?!” 有人经过陆尘隔壁的房间,吓得面色惨白。 但他却没有更多的选择,楼房四层,八十个房间,尚且不够一人一间,有些人更晚一些,甚至不能得到房间里准备好的衣物。而他们的结果将会如何,谁也不能确定,但绝对不会很好。 陆尘不理会这些,他也在暗中计算着时间。 大概,还有不到半柱香。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黑色的劲装,一侧还有类似铁块般的物体。 陆尘没有考虑很多,将一身衣袍立刻脱了下来,也将那黑色的劲装抓起。出乎意料的,不过一身衣裳罢了,却意外的沉重,至少在百斤以上,而且看大小并不十分合身,应该可以勉强忍受。但这一身黑衣有许多口袋,按照大小来看,应该就是用来存放那些铁块般的东西,等同负重。 “真是...让人意外的准备。” 他咬住牙关,费劲的将黑衣穿上,也将那些铁块尽数装入口袋,而后便冲了出去,回到崖顶的空地。 一炷香的时间,还有四分之一。 鬼狼仍旧等候在原地,见到陆尘是第一个,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在依靠什么来分辨时间的流逝。过片刻,卢和也跑了过来,看起来十分勉强,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能承受这般负重。 炼体修士的优势已经显现出来,但陆尘却并没有感到任何轻松。 这一身黑衣,将他体内原本还能够催动些许的血气也完全压制下去,连灵子境也达不到,血气平静如初生婴儿般,哪怕精血都无法翻腾分毫。 如此手段,着实有些惊人。 “你们两个,速度倒是很快。” 鬼狼收回目光,又看向陆尘与卢和,面上露出些许笑容。 “很好,你们让我很满意,所以我可以很大方的赐予你们垃圾的称号,荣幸的接下吧。” “垃圾?我们这种速度,竟然还只是垃圾?” 卢和终于按捺不住,反驳了一句。 陆尘看他一眼,眸中仍旧平静,没有嘲笑,没有讽刺,也没有冰冷或者其他,只有平静而已,就像见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陆尘同样如此平静的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砰! 鲜血满地,卢和也终于为自己的口快而付出了代价。 他的肋骨已经不知断了多少,四肢扭曲,整个人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近乎就要被打得断气。但至少鬼狼下手还有些分寸,没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这种伤势,若只自行恢复,大概没有三五月是不能下床的。 鬼狼应当不会让他躺上三五月的时间,毕竟训练只半年罢了。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重新站在这里,承受接下来的训练。 “垃圾,至少要比渣滓强一些。” 踩着卢和的脑袋,鬼狼满脸嘲讽。 “明白了?” “明...明白...” 卢和努力的回应,尽管牙齿也被打掉了许多,却不敢再反抗。 后续赶上来的人见到卢和模样,皆吓得面无人色,却也未曾胆敢出言相助,只能乖乖的站在陆尘一旁,等候一炷香的时间结束。 而很快,这短暂的时间便流逝过去,仍旧有一半的人没有回来。 鬼狼也如此踩着卢和的脑袋,安静的等待。 后面,大群的人努力挣扎着跑来,气喘吁吁。尤其一些年轻的女孩,身子本就没有那么强壮,更是落在了最后。 但鬼狼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 在这里,时间的流逝并不能清晰的分辨出来,至少除了鬼狼,包括陆尘在内的一群人,谁也不知是否已经到了时间。而那些后来的人还在庆幸,哪怕见到了卢和凄惨的样子,却仍旧小声的与身旁人说话,甚至有人笑出声来,拍着胸脯言说自己赶上了时间。 “白痴...” 陆尘眯起眼睛,扫了身旁众人一眼,眸中却仍旧平静无比。 他不能分辨时间,却知道一炷香早就过去。 凭鬼狼的性格,断然不会这么简单便放过那些迟到的家伙。 而结果,也自然如陆尘预料中的一般,包括他与卢和在内的八十几人,有近一半的数量都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加上没有抢到房间的人,数量不少。而其中亦有不少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将那些类似铁块的东西揣入兜中,也都被尽数揪了出来。 “你没有说过,我们不知道那些黑岩铁要放在兜里面!” 有人反驳,却遭到了更加惨绝人寰的对待。 十三四岁的年纪,刚刚开始发育,却已经不能人道。 这就是反驳的下场,在这里当刺头,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惨嚎的声音不绝于耳,鬼狼的出手亦十分狠辣。 陆尘看得心中惊惧,连身子也在颤抖。然这般剧烈的情绪起伏下,他身上气息也渐渐开始不平静起来,有杀机缓缓浮现。 黑红斑驳的光芒于其眸中一闪而过,些许暴戾的气息流转,那心中的魔音也在渐渐响起。然陆尘反应极快,闭上眼睛,将所有一切都作视而不见,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至少,不能让魔性在这个时候爆发,否则后果必定比眼前所见更加惨痛。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一群渣滓而已,只需要听命行事就行了,不需要这么多废话!” 鬼狼一脚踹开面前的男孩,面上始终冰冷狠辣。 他的性情大概都是有些扭曲的。 多少人已经开始后悔,后悔为何选择加入炼狱。但如今,纵然后悔又能如何?不过是在沮丧与痛苦中不断挣扎,哪怕只是想要活下去就已经十分艰难,又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逃? 如何逃? 这死人岛不知在何方,四周皆为茫茫无尽的大海。若选错了方向,结果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而已,沦为海鱼的口粮而已。 “你们需要做的,就只有服从,听明白了吗,渣滓们?!” “是!” 得到回应,鬼狼却只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忽的抬步踏出,不顾满地的鲜血,径直上前。 脚步落定,溅起的血液混杂着泥土,染满了他的裤腿。 陆尘微微抬头,亦睁开双眸,看向来到面前的鬼狼。 “有事?” “你想杀我?” 鬼狼戏谑的看着陆尘,先前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他自然察觉。 “是,也不是。如果你允许我解释,我便解释。若你不许,我也就不会解释。” 陆尘看着鬼狼,已经将内心平复下来。 “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呵,解释来听听。” 鬼狼挑了下粗犷的眉毛,面上的伤疤如蜈蚣般扭曲,笑得瘆人。 陆尘心中已经有了些许不安的预感,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摇头一叹。 “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身上存在魔性,你应该能够明白怎么回事。魔性,是我身上隐藏的,比你的性格更为凶残的存在,一旦情绪起伏就会控制不住,故而才会如此。若这般解释不能让你满意,那我认了,打吧。” 正文 第120章 适应法则 “打吧...” 陆尘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 渣滓,垃圾,废物...这是死人山的三个等级,而他如今所处的位置,就是垃圾,至少要比周围的那些渣滓更强一些。但强一些又如何?不过仍旧是这死人山上最低等的存在,需要做的,就只有服从罢了,其他的一切都是妄谈。 鬼狼眯起眼睛,有些意外陆尘的反应。 周遭众人也都骇然看来,谁都不会想到,陆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魔性? 魔性是什么,没有人在意,而众人之所以如此看他,还是因陆尘如此坦然的承认了自己所行的不妥。 “呵,有意思的家伙...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鬼狼没有出手,反而笑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眸中有寒光不断跳动,像极了见到猎物的饿狼。 “如你一般的存在,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了。十几年前的黑玫瑰是一个这样的人,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而你,却仿佛另一个黑玫瑰般,真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性格,都这么的混蛋!” 鬼狼并未出手,转身回去原本的位置,也将脚下不断哀嚎的众人尽数踢开。 在这里,没有仁慈可言,有的只是残忍罢了。 而陆尘也始终看着鬼狼,他并不意外黑玫瑰也曾来过这里,毕竟想要加入炼狱,就需要经过这样的一场生死考验。若不能达标,便连加入炼狱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成为天子第一人。 但两年后,才会真正加入炼狱。 如今,不过只是淘汰那些没有资格的人罢了。 “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而接下来你们将要面对的,就是来自炼狱的生死淘汰。生,或者死,皆在你们自己,如果不能坚持下去,那最终的结果便已经注定,那就是尽数沦为这死人岛上的一抔黑土,最多让这里的风多些腥气而已。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们生存下来的几率究竟有多少,至少在炼狱的统计中,活着经过生死淘汰的人,只有百一罢了。” 鬼狼俯视一般的看着众人,当然也包括陆尘在内。 一言出,又是一阵喧哗。 显然这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所谓的生死淘汰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连陆尘也并不知道生死淘汰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他所知道的,就只有生死淘汰这个名字而已,还有百一的存活率。 “当然,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因为你们这一百人...不,八十三人,很有可能全部死在这里。百一的几率,不过是综合的统计罢了,偶尔也会有两人乃至三人能够活下去,但从来都没有超过三人的例子的存在。以前不会出现,这次,以后,也都不会出现。” 鬼狼又笑了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 一股没由来的寒气忽的蹿上背后,让许多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有陆尘还能冷静面对,他早便想到过这些。 “那...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有人战战兢兢开口,生怕自己声音太大惹怒了鬼狼。 “说。” 鬼狼似是变得和善了些,毕竟开口询问的,是仍旧能够站在这里的渣滓。 稍微高级一些的渣滓。 “生死淘汰...到底是什么?我们要做什么?”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 众人都竖起耳朵,这也同样是他们心中的疑问。包括倒在地上的卢和以及他人,同样挣扎着让自己更加清醒,免得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鬼狼习惯性的挑了下眉毛,微微点头,并未再吝啬自己的口水。 “很简单,只是寻常的训练罢了。而我也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们,作为一个杀手,最根本的就是杀人的招数,而杀人的招数亦有根本,便是身体的各项指标。速度,力量,反应力,控制力,这些都是杀人最根本的东西。炼狱之内,所有修士皆走炼体路线,而生死淘汰的训练,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拥有足够强大的速度,力量,反应力与控制力。这些,是重中之重。” 言罢,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放在陆尘身上,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修为并不重要,哪怕你是御元境,也或涅槃境,甚至登龙境,都无所谓,因为在这里,任何的修为都不过华丽的表面而已。炼狱的战绩你们应该很清楚,以弱胜强,不过家常便饭罢了,只因我炼狱的杀手对身体的控制力要求最为严格,其中又包括收敛气息的能力,控制心跳的能力,掌控血气的能力等等...若非达到指定的程度,便不能拥有成为炼狱杀手的资格。而没有得到这些资格的人,都是最下等的渣滓,而渣滓...嘿...” 后果如何,鬼狼并没有明说。 但纵然未曾明说,众人却也已经十分清楚。 死。 只有这样一个后果,非生即死。 “如今你们还有八十三人,也许明天就会更少几个,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应该要清楚,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将会是敌人,因为半年的训练并非固定时间。半年期限结束,也或你们这群人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就可以离开死人岛,去往下一个地方,进行另外一场别开生面的淘汰与战斗。” 鬼狼眯起眼睛,笑得诡异。 陆尘眸中神光当即一沉。 想要脱离这样的生死淘汰,只有两个办法。一,坚持到半年期限结束;二,这已经不到百人的队伍只留下最后一人。 接下来的训练将会如何,仍旧无法确定,但坚持半年肯定十分困难,否则也不会出现第二种结束训练的方式。但第二种结束训练的方式,却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也就是... 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将其他人尽数害死。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但我们...绝对不会...自相残杀...” 卢和咬着牙昂起头颅,满脸血迹,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然鬼狼却只道了一声“随你”,便不再理会。 这些人究竟会如何,他心中大概早就已经有了决断,亦必然不会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这种局面他已经见的太多,曾经有多少人口口声声不会如此,但最终如何?曾经说过的话,也只是放屁罢了。 人性从来都无比的真实,不过是平日间都被隐藏起来。 而一旦被逼到极限,这些隐藏起来的东西,也将会毫无保留的释放。 但卢和是明智的,也是高明的,他将自己暂且放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因那些原本因鬼狼而渐渐不安的人们找到了中心,至少有了明确的领袖人物。于他们心中,大概认为有卢和在,就不会发生那些自相残杀的事情。 一群天真的家伙。 陆尘看得明白,也只是暗暗不屑罢了。 人性的真实,陆尘亦曾亲自体会过,那些隐藏起来的东西究竟多么可怕,而一旦爆发又是如何的不可收拾,没有谁比他更为了解。 只是短暂的和平而已,鬼狼也不会让这个和平一直持续下去。 有朝一日,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阻止不了。 而卢和的高明也在那种时候就会体现出来,这些人,不会将卢和作为第一目标,而是身边的其他人。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卢和只需要充当领袖的角色来安抚人心便可,根本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危。 反之,陆尘则是那般局面下,最危险的一个。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把这些渣滓送回去,然后还能站着的人都回来,继续训练。” 鬼狼目光扫过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不屑嗤笑,而后又挥手丢出几枚玉瓶到陆尘的手中。 “恢复伤势的丹药暂且交给你保管,这是你们未来十天的量。如何分配,自己定夺,但最多五天,这些躺着的家伙必须回来训练,如果不能,我会将他们全部丢到海里喂鱼。” “为何给我?” 陆尘意外的看了鬼狼一眼,却仍旧将玉瓶尽数收入命渊,并未拒绝。 卢和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相当阴郁。 “因为你现在是这些渣滓中唯一的垃圾。垃圾,比渣滓更强一些。” 鬼狼的解释很简单。 陆尘也只能承认。 他确实是垃圾,至少于现在而言,他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利。 “你开心就好,反正我们只能服从而已。” 陆尘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称呼,也随手将趴在身旁的一人抓起,扛在肩头就向着楼房跑去。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陆尘仍旧记得这个时间的限制。鬼狼性情怪异,说不得已经开始计算时间,若仍旧拖延下去,没有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回来,说不得便会落得与这些人同样的下场。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人一个便向着楼房而去。 但身上的负重仍旧没有卸下,也没有任何修为可以动用,大多数人只能托着孱弱的身体,勉强将伤员拉起,缓慢而踉跄的赶路。 炼体修士终究还是有着些许的优势,当这些人才走了不过一半的路程,陆尘已经回到了崖顶的空地,如先前一般规规矩矩的站着,并无出手相助的打算,也没有为这些人服用丹药的想法。 毕竟是十天的分量,丹药也不多,之后说不得还能用得上。 至于那些人的死活... 呵,顾得上自己就好了。 曾经的陆尘是善人,但如今,却未必。 善良并不适合这里,残酷与狠辣才更适合。 “你很聪明,也很适应这里的法则。所以,你大概是能够活下去的,甚至比黑玫瑰和韩无道活得更好。” 鬼狼毫不吝啬的给予赞赏,面上刀疤都在扭曲,狰狞慑人。 正文 第121章 喂鱼,走桩 死人岛,是会死人的地方。 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过去,陆尘也稍微放松下来,询问着自己心中的各种疑惑。而鬼狼的心情看起来也似不错,至少没有吝啬自己的口水,将陆尘的疑惑一一解答。 当然,有些事情纵然问了,鬼狼也不会告诉陆尘。 例如,成为最后一个活着的人而离开死人岛,之后又将会经历什么。 鬼狼只回答关于死人岛的事情,其他的一切,皆不予任何解释。 “失败的下等渣滓没有知道那些的资格,而有资格的,之后去了也就自然知晓。现在知道那些,对你而言并无任何用处。” 他笑着,又抬头分辨了下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 陆尘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纵然这死人岛没有日升月落,也无法分辨时间,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不会很长就是。至此刻,也就只陆尘一人完成了任务,毕竟炼体修士的身体素质还算过得去,何况血天大圣的修炼法并非寻常,肉身比起同修为的炼体修士更强一些。 而那些寻常修士,更无法与之相比。 又过许久,完成任务的人越来越多,皆是满头大汗,已经十分疲倦。 身上的负重究竟有多少,陆尘也无法判断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但绝对不弱于三百斤。而此间众人,原本大多不过灵子境,连修士也算不上,纵然比起凡徒境稍强一些,却也极弱。 三百斤的负重,已经十分不堪。 何况,无论此间特殊,也或这一身黑色劲装,都能压制体内血气灵气翻腾,与那染血的绷带有着近乎相同的作用。只凭肉身的力量,除却陆尘,无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一群渣子。” 鬼狼不屑冷笑,看着面前终于集结完毕的众人,眸中满含凶光。 “一炷香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而你们之中,却只有一个人能够完成任务。说你们是渣滓都算好话,其实你们连渣滓都算不上!” 无人敢反驳,只能听着罢了。 一群年轻的面孔,大汗淋漓,惴惴不安,却无可奈何。 他们之间有太多不过一时脑热便选择了加入炼狱,真正有决心有毅力想要加入炼狱的,甚至不过五指之数。放弃的想法,犹如瘟疫蔓延,但这样的瘟疫却始终不能爆发。纵然爆发又如何?不过是让自己陷入更加无法承受的境地,痛苦,折磨,沉沦,而后变成这死人山的一抔黑土。 “渣滓们,很不服气?” 鬼狼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面前众人,依旧在冷笑。 他大概很将这些当作了享受,眸中有冷光不断闪烁,两步落下来到一人面前,抬腿便一脚踹在那人小腹,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面上猛地一变,整个人弓了起来,直接跪在地上。 “注意你的眼神,渣滓,如果惹恼了我,结果如何,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鬼狼冷哼一声,又是一脚将他踹开,远远的砸在后方的古树上,半个身子都嵌入其中。碎裂的木渣刺入皮肉,鲜血淋漓,哀嚎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再没有人敢用任何不善的眼神去看鬼狼。 “死人岛,死人山,我就是规矩,我就是天,就是你们的一切!” 他沉着脸,眸光凶狠,扫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渣滓们,你们今天刚到这里,我也难得大度一次,不再计较你们的事物。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这死人山上最低等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遵从我的命令行事.无论我的要求是什么,都要拼尽全力去做到,而我对你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就只有两个字——服从!若不能做到,嘿...当然,你们也可以完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送死,毕竟在这里,想死,也是一件很难的事。现在,如果有谁不能做到,可以站出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鬼狼面上神情变得温和了些,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的狰狞恐怖。 人群有些混乱。 眼前此人,究竟是怎样的性情,大家已经十分了解,而他口中所言究竟真假,谁也无法确定。 陆尘眯起眼睛,转头看向身边众人,竟真的有人打算冒险一试,站了出来。 终究还是太过天真。 鬼狼给的,不过是站出来的机会,却并未说后果如何。这个人大概很喜欢这种绕弯子的说法,只言语间便有着许多凶险,而这些凶险往往能给他带来出手的理由。 容不得分毫松懈。 砰! 陆尘心念还未落下,那站出来的男孩已经被鬼狼一脚踩在地上,稚嫩而且清秀的面孔都彻底扭曲,半张脸陷入泥土之中。鲜红的血迹,在泥土中不断渗透,蔓延,让这吹来的寒风都多了几分腥甜的味道。 “这里,不是过家家的地方,连准备都没有的人也肯定无法坚持下去。早死早超生,我大慈大悲,送你离开。” 鬼狼冷笑,松脚,弯腰,将他提起,而后头也不回的直接丢了出去。 那仍旧十分年轻的生命划过一道弧线,轻易便出了死人岛,远远的坠入无尽汪洋之中。海浪翻滚,从此间可清楚的看到,那人近乎没有任何反抗便被无情的浪头吞没。巨大足有数丈长的怪鱼猛地自海面下跃起,周身遍布漆黑鳞甲,口中利齿森然,狰狞凶恶。而如这般的怪鱼,数量绝对不少,整个海面都开始沸腾起来,隐约可见有更大的怪物在水中游荡。 那大片的深蓝,很快便被染红。 众人看得心惊胆颤,而鬼狼的目的大概也是如此。 陆尘并不意外,却也有些意外。 他能猜到死人岛绝不会轻易便可离开,却没有想过附近的海域中竟会存在这种可怕的凶物。若不能踏空而行,也或横渡虚空,一旦落入水中,后果便已经注定。 “现在,还有人要站出来吗?” 鬼狼问了一声。 显然,不会有人站出来了。 人生而苟且,有着本能的求生欲,哪怕知道未来将会面对的是各种无法想像的困难艰险,甚至随时可能丧命,却仍旧抱着侥幸的心里,不会触碰看得见的死亡。 晚死,总比早死强。 “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以后就不要让我再听到任何抱怨的声音。否则,你们的下场绝对会比刚才的小子更加凄惨。” 鬼狼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带着众人走向空地的一旁。 陆尘走在最前方。 他先前便打量过这些训练的场地,都是最基本、最简单,却又要人命的设置。 木桩练习腿脚定力,之下有深坑,坑中有尖锐竹刺,若一个不慎跌落下去,大概要落得千疮百孔的下场。林中有尖木,训练反应能力,如不察,大概连脑袋都会丢掉。绳索捆绑模样怪异的小兽,状如麟狗,满口利齿,口角有涎水流淌,凶神恶煞。林间深处有大坑,坑中有两百石柱,两两一对,石柱间有漆黑尖刺,能穿肠烂腹... 太多场地,太多设置,皆为训练基本功所用,却能杀人。 陆尘心中微沉,他清楚见到木桩下的深坑有有无数黑白斑驳的枯骨堆叠,白色是骨头,黑色则是干涸的血迹,数量着实可怕。而后方的林中也有破碎的骨渣,显然曾被无情的啃噬过,只留下些许痕迹。 训练要人性命,一声声惊呼也足以说明众人的惊恐。 “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训练走桩,两个时辰躲避尖木,两个时辰山野长跑,两个时辰平板支撑,两个时辰学习暗杀刺杀的基本功,最后两个时辰休息。你们,可有异议?” 鬼狼领着众人来到木桩前,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自然无人敢出言反对。 哪怕如此大量的训练就只两个时辰休息,却也无人胆敢抱怨一声。 先前那人的下场他们已经看得十分清楚,而鬼狼究竟还有多少折磨人的手段仍旧无法可知。但不论还有怎样的手段,绝无人愿意尝试。诚如鬼狼所言,他们在这里需要做的,就只有服从罢了。 “无人反对?呵,原本我还想着如果有人反对,就多给你们一些休息时间来着。但既然你们这么勤奋用功,那就还是两个时辰休息时间好了。” 鬼狼哈的笑了一声,显然只是在戏弄众人而已。 此言一出,许多人面上当即露出绝望的痛苦,大概心理也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却只隐忍不发,亦不能发作。他们唯有被动承受,去接受这样的戏弄与嘲笑。 但陆尘很清楚,鬼狼在做的,是要将这些人的心理都击溃。 在各种压力,磨练,打击下,能够抗住一切的,才能拥有加入炼狱的资格。 “暗杀刺杀的基本功,我会给你们安排绝对完美的课程。但在那之前,你们需要做的,就只是按照我的吩咐去训练。从现在开始计时,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所有人必须在木桩上不停走动,若谁敢停下来...呵,你们应该清楚后果如何。现在,全部滚上去!” 鬼狼一声厉喝,终究无人敢反对。 踏上木桩,并不稳定,甚至还有些摇晃。 陆尘心中微凛,又看向四周。 这些木桩大多经历许多年风吹雨打,已经腐朽,说不得什么时候踩在上面便会断裂,毕竟周围并非没有断裂的木桩。而木桩本身可踩之处也并非一般,大的直径五寸左右,数量极少,小的只两寸罢了,占了多数。 那些不过两寸的木桩,是否能够承受他们这些人负重后的重量,都是两说。 要不停走动? 如此多人? 脚下坑中这许多枯骨究竟如何而来,已经十分明朗。 正文 第122章 残忍的死法 四十多人踏在木桩上,不断走动,鬼狼就在一旁,自然无人敢懈怠。 坑深深几许,无法可知,然低头看去,却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森然的枯骨,有的甚至就被穿在竹刺上,连同骨骼都被刺得断开。显然,这些竹刺并非寻常的竹木,否则也不会将人刺穿成这幅模样。 连这怪异的劲装都能刺穿。 陆尘尝试着拉扯一下,看似普通的布料却异常的坚韧,大概寻常刀剑也不能将其如何。然再看,下方那些枯骨中,下方大队的枯骨也并非皆因竹刺而死,毕竟竹刺并非十分密集,而更多的大概都能反应及时,没有真的被穿成肉串。但这些人从木桩上掉落下去,又究竟为何而死,却是个谜团。 “这下面,还有什么?” 他抬头,看向站在坑旁的鬼狼。 然后者却只笑得诡异,并未回答,只是开口好心的叮嘱一声,让他们一定要小心不能掉下去,否则必然会变成如下面的那些家伙一般的存在。 “意思是,掉下去就必死无疑吗?” 陆尘冷哼一声,身形一转,绕过面前有些慌乱的一人而踏在另一根看似比较稳定的木桩上。但陆尘反应足够迅速,面前那人却着实有些愚笨,也许是从未经历过这些,更可能是因陆尘的突然出现而被吓到,脚下当即一软,整个人横着便栽倒下去。 嗤! 鲜血飞溅,那些黑色的竹刺染上血红的颜色,着实有些瘆人。 陆尘并无任何自责,这人只心神不宁罢了,也是被鬼狼一番话吓到,否则又怎么会因他突然出现而栽倒下去。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这里,只有活下去才是王道,其他的一切都不过虚妄。善良?怜悯?那些都是最没用的东西,需要将之完全摒弃才行,否则最终受到的伤害的,只能是自己罢了。有言道,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而在这死人岛死人山上,一切,也都遵循着如此的规则。 身边之人,皆为敌对,并不存在朋友。 咔嚓! 陆尘脚步扭转,踏在另一根木桩上。与此同时,一声轻响也让他心中猛地一沉。但很快,陆尘又发现声音并非从自己脚下的木桩传来,而是更下方。 低头看去,那些森然的枯骨间,一只只白色甲壳的蝎子自缝隙中不断涌出,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大片,似是被鲜血的腥味吸引,尽数涌向那先前被穿死之人的尸体。很快,鲜血便将它们这些蝎子尽数染成鲜红的颜色,于尸体之中进进出出,不过片刻,便只留下一具带血的骷髅罢了。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蝎子。 但究竟是什么,陆尘也不知道,他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这...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被吓得面上惨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便摔了下去。 走桩并非何种困难的事情,不过是锻炼腿脚的定力与落地的准度罢了。然单纯的训练是一回事,如今所面对的局面,又是另一回事。这木桩不过寻常的古木,已经腐朽,大大小小参差不齐,距离也并非固定,更有许多已经彻底腐烂断裂,本就极大的增加了难度。而如今,这些白色甲壳的蝎子出没,能食人血肉而不留分毫。 心中惊骇而恐惧,脚下便会出错,亦会影响大脑的判断,踩在不应该踩的木桩上。 似是为了印证陆尘想法,就在不远处的位置,已经有人不慎踩在细木上。人的重量便有百斤,黑色劲装,负重,加在一起便会更加沉重。若非对本身力道有着极好的掌控,这细木,又如何能够承受这般重量? 细木腐朽,断裂的声音十分沉闷。 惨嚎声更加刺耳。 但最为刺耳的,却是那些白色甲壳的蝎子啃食血肉的声音。 “救我...救我!” 他还在挣扎,不断的大叫,没有被稀松的竹刺穿死原本应该算是幸运,如今却算是极大的不幸。 谁也不会冒险救他。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无数的怪虫吞噬,淹没,而鲜血缓缓流淌,将那些枯骨再度染红。待得这些已经变作血红的蝎子分散时,留在原处的,也就只有一副令人恶心的骷髅罢了。 哭喊的声音低低回响,终于有人承受不住,站在木桩上不敢再动。 “谁允许你停下了?!” 鬼狼猛地转头看来,面上阴沉难看。 那哭喊的女孩被吓得一噎,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踏在另一根木桩上。 而同时,另一人也选择了这根木桩。 碰撞,必然会发生,而且也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身上的负重太过沉重,纵然活动都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更何况在这般情况下走桩。而与之争夺木杖的那人同样反应不及,脚下一滑,双双跌落下去,皆被竹刺穿肠破肚,凄惨而死。 如先前一般,那些染血的蝎子仿若有着无尽的食欲... 刺耳的声音不断回荡,许多人面上皆作一片惨白。 陆尘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并无任何关注的兴趣。他同样不愿见到这幅场面,有些许不忍,却更多的是感到恶心。然而,陆尘同样很清楚自己需要稳定心神,否则一个不慎便会落得与这些人同样的下场。 鬼狼不会仁慈的救他,只会冷眼旁观,就如先前一般。 众人愈发小心谨慎,哪怕恐惧,哪怕颤抖,却也在尽可能的让自己更加冷静。走桩的速度很慢,亦在刻意的避免与人相撞。否则后果将会如何,先前已经看得足够清楚。 凭他们现在的本事,纵然将人撞下去,自己的结果也必然不会很好。 但负重的作用,也在渐渐显现。 灵子境,凡徒境,大部分人进入死人山前都不过如此修为,算是拥有不错的身体素质。但血气被压制下来,便等同将他们大部分的力量限制。而负重如此,体力消耗也极其迅速、严重。只不多时,大概不足半个时辰,便有人支撑不住。 惨嚎的声音,方才结束没有多久,又开始响起。 陆尘身上也满是汗水,却仍旧咬牙坚持。 “还不错。” 鬼狼忽的道了一声,面上满是冷笑。 他抬头看天,一直在凭借什么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而走桩的众人亦有许多生出些许庆幸,大概以为时间临近结束,同样抬头试图如鬼狼一般分辨时间还有多少。 然心神分散,一步踏错,死的人,又多了几个。 “呵,一群白痴,说你们是渣滓都是夸赞,竟然这么简单就将自己害死。凭你们这样的渣滓,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炼狱的杀手。否则,你们也就只能败坏炼狱的名声而已!” 鬼狼收回目光,不屑冷笑。 森然的寒意,没由来的蹿上背后。 谁也不敢无视鬼狼的话,毕竟他在这里代表着绝对的权威,若无视,一旦耽误了什么,谁也不愿承受那般后果。而鬼狼偏偏如此阴险,通过各种手段来达到暗害的目的...阴险,大概已经不足以形容鬼狼,残忍,无情! “还有一个时辰,继续坚持。” 他又道了一声,好整以暇的原地盘坐下来,而且在不断开口指点着某些人应该转向什么位置。 难得他如此好心。 “陆尘,右边有个大的木桩。刘洋,左后可以走一步...” 显然,这家伙知道这里每个人的名字。 而陆尘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便相信了鬼狼。转过右方,确实有一大的木桩,然那名刘洋的人,也转身向着他的左后踏来,却是与陆尘是同样的目标。 “混蛋...” 陆尘心中微沉,已经明白鬼狼是刻意如此。 而眼角所见,鬼狼面上满是阴险的笑意,显然之前的好心不过为了这虚晃的一招罢了,也是在暗害他与那名为刘洋之人。至少,在这里表现还算不错的,也就只有陆尘与刘洋二人。 碰撞,在所难免。 负重倾斜,已经没有收回的余地。 刘洋显然也反应过来,面上一片惨白,却又很快露出狠辣的神色。 唯有一人落空身死,才能护得另一人性命。 但陆尘原本却只打算踩木桩边缘,借力而转身向另一根木桩。眼前所见,刘洋已经明显发力,狠狠的踩了下来,是要将他直接挤下木桩,保住自己性命。 人性险恶,皆为己。 “找死!” 陆尘心中恼怒,眸中亦有红黑斑驳之色一闪而过。他身形将将倾斜,却将踏出的一步凭空收回,任凭刘洋一步踏定木桩之上。然后者尚未来得及欣喜,陆尘收回的小腿猛地弹出,径直踹在刘洋脚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原本踩定的一脚已经完全滑开落空,而其整个人也倾斜着栽倒下去。 这木桩,终究被陆尘踏住。 他身形落稳,借势翻转,又一脚落在倾倒的刘洋小腹,而将其直接踹飞出去,远远的砸断数根无人的细木,连同竹刺也砸断许多,狼狈的摔在枯骨堆上,哀嚎不断。 那些不安分的蝎子,又一次出现。 惊恐的惨叫声伴随着啃食的声音,令人牙酸而警局。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陆尘的目光都完全变了味道。 而陆尘,却正转头看着深坑旁的鬼狼,眸中有红黑斑驳的气息流转,杀机凛然。 正文 第123章 极限 魔性潜藏在内心,灵魂,一旦被激发,便极难收敛。 如此刻陆尘,周身杀机凛然,有血红的颜色如雾气般缓缓飘荡出现。这原本不该属于陆尘的杀气,却如此的真实而冰冷,仿若缓缓苏醒的凶兽,正死死地盯紧令自己愤怒的猎物而将要扑食。 鬼狼眯起眼睛,眸中含着些许诧异。 大概他也未曾想过陆尘身上竟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意,仿若手中沾染了无数鲜血一般,却又未免太过锐利了些,仿若一柄出鞘的刀锋。 “谁让你停下的?” 鬼狼站起身来,面上的冷笑已经收住,变得阴沉。 他身上同样有可怕的杀机渐渐浮现,比起陆尘也丝毫不弱。而陆尘的杀机,毕竟来自断刀残留,已经消散了太多,鬼狼却是真的杀过不知多少人,双手满是罪恶,故而其杀机之可怕,比之陆尘还要更甚几分。 气息的碰撞,终究是陆尘落了下风。 “死...” 陆尘张了张嘴,忽的低吼一声,弓腰如兽,脚下猛地一踏,木桩都断裂。 而他眸中有黑红斑驳的光芒不断闪烁,气息疯狂躁动,仿若凶狠的野兽般悍扑出。一步凭空踏下,又踩碎一根木桩,陆尘的身形已经到了深坑的边缘,抬手便取出黑纹火岩的刀,凌空斩下一道森然的寒光,凌厉万分。 铛! 一声脆响,却是鬼狼探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弹,便将刀势偏离。 而他面容冰冷,脚下扭动,凭陆尘根本不能见到具体动作,只觉得胸口猛地一闷,有肋骨断裂的声音,而后身形便直接倒飞出去,远远的砸向深坑之中。鲜血在半空飘洒,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不断,大量的木桩都被陆尘撞得断裂,亦有许多人因此而受到牵连。 那些染血的蝎子,又一次如潮水般涌出。 它们无情,残忍,将落入深坑的血肉皆当作食物,无论死活,不会挑剔。 而陆尘还未落下,便有许多蝎子在下面等候。它们大多仍是白色的模样,却同样有许多染了一身的鲜血。带刺的尾巴竖起,双钳高举,猩红的眼眸泛着无情而暴虐的光芒。 轰! 一声闷响,陆尘身形直接砸入深坑的土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前方有惨嚎的声音不断响起,而陆尘也终于清醒过来。鬼狼的一脚极重,至少凭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而先前升起的魔性也被轻易踹散,已经恢复了足够的理智。 “该死...” 陆尘低吼一声,已经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低头看去,那些狰狞的蝎子正沿着深坑的边缘不断攀爬,一双双血红而暴虐的眼睛死死盯在他的身上。对血肉的渴求,让这些残忍的怪物变得疯狂。 数量,未免有些太多了。 远处被他牵连掉落深坑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幸免,皆在蝎子的浪潮中被无情淹没,连挣扎都无法做到,只能沦为这些怪物的口粮而已。 “胆敢反抗的,你还是第一个。” 鬼狼站在深坑的边缘,俯视般的看来。 他面容冷峻,并无任何怜悯与仁慈,反而无比的阴沉森寒。在这死人岛上,任何的怜悯与仁慈都不该存在,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与适者生存。若不适,便只能死,并无第二种可能。 陆尘也很清楚。 但现在他却顾不上鬼狼如何。 挣扎着将自己从泥土中拔出,手臂发力,脚下连踏,将已经追来的几只白甲蝎子踹开,而后翻身猛踏坑壁,身形冲出而抱住一根木桩,翻转落于其上。 “反应不错。” 鬼狼又赞叹一声,似乎并不打算追究陆尘先前的过失。 陆尘也抬头看着他,眸中冰冷,隐隐仍旧有黑红斑驳的气息闪烁,却又很快被他压制下来。胸口肋骨已经断了许多,疼痛无比致命,而负重之下,伤势的压力也会更强。若再来一次,是否还有机会能够重新回到木桩上便是二话。 他没有反抗鬼狼的能力。 “我可以不追究你在魔性控制下的任何行为,毕竟,你根本无法对我产生任何威胁。但你必须要学着控制自己的魔性,否则,它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鬼狼冷哼一声,重新盘腿坐下,冷漠而无情的望着这些站在木桩上的可怜人。 死亡,也许很简单,但真正有勇气面对死亡的,却并无多少。 陆尘是其中一个。 无论两仪门的经历,也或曾寻求过死亡的解脱,都让陆尘真切经历了人间炼狱。不过就是折磨罢了,坦然面对便是,毕竟他曾不知多少次游历在死亡的边缘,早已司空见惯。 一枚丹药吞服入腹,药力清凉流转,确实能够极快的恢复伤势。 “难得,竟会有这般的丹药。” 陆尘将玉瓶重新收起,稍有些意外。 “炼狱的丹药从来都不会很差,而我给出的时间限制,也并非没有道理。” 鬼狼理所当然。 他说的时间限制,大概是五天之内,要见到卢和那群人重新回到此间加入训练。但陆尘并未将丹药交出,那些人是否还有能力在五天之内重新加入,便是二话。 当然,这些人死了,也就意味着少了许多的对手。 也少了很多潜在的威胁。 陆尘不会大方挥霍自己的仁慈,那是最愚蠢的行为,否则最终只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伤害。尤其卢和此人,城府极深,亦在人群中有着绝对的地位,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若死了,反而是件好事。 又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 重新踩在地面上的美好,让人能够幸福的昏厥过去,至少许多人都有着此般感受。但原本四十几人的数量,如今也只剩下不到半数罢了,所有不能坚持承受下来的,皆沦为这深坑中的枯骨之一。回头看去,鲜血淋漓,仍旧恶心无比,也许再过段时间,等鲜血干涸,白骨风化,便会更多出一些黑白斑驳的污秽之物。 但鬼狼从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两个时辰走桩已过,还有两个时辰躲避尖木。 尖木有丈长,三尺宽,顶头尖锐,能将人的脑袋也削去。 “全部滚到圈内站好,谁若是敢踏出一步,今天的休息时间便直接取消。” 鬼狼冷笑催促,亦无人敢反抗。 躲避尖木有范围,不过十丈方圆,四周望去能够清楚的见到那些尖木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些莫名的白色物体,已经凝固。 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十分明显。 鲜血,和脑浆。 陆尘的呼吸仍旧有些沉重,体力无法及时恢复,而突如其来的,大量的尖木已经从四面八方不断射来,速度极快,带起呼啸的风声。 砰! 一声闷响,红白飞溅。 只将将开始罢了,或是因太过突兀,也或因体力不济。但无论如何,那人的脑袋确实已经没了,只留下一副渐渐僵硬的躯体仍旧立在远处。有尖木自一旁射来,留下残影一线,轻易便将其残留的躯体开膛破肚,场面着实令人恶心。 陆尘嘴角也抽了一下。 但容不得他感慨,尖木的数量不少,而且速度极快,若不能及时躲避,必然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惊呼声不断响起,人影绰绰,迅速躲避。 连开口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咬牙让自己坚持下去。 体力的消耗越发严重,便连陆尘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 横跨,欺前,翻身,弓腰,腾跃挪转... 想要躲避尖木,无论反应力还是身体的控制力都要求极高,而耐力也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先前才将将经历两个时辰的走桩,身上的负重也越发的难以忍受,不断有人成为这些尖木下的亡魂,大量的鲜血,已经将整个圈内的范围都染红。 鬼狼只在圈外冷漠的看着。 “小幅度的活动,才能让你们节省更多的体力。若只会奔跑,这两个时辰,你们当中绝不会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好好感受,分辨风的声音,凭感知自其中明了尖木的速度,大小,位置等,而后以最小的幅度去躲避。若你们能够做到,这训练,甚至会给你们带来休息的时间。” 他开口指点,毕竟训练本身的目的并非为了杀人。 陆尘听得清楚,却无法做到。 他尝试去做,但尖木太多,速度太快,交织的风声中亦混杂着周围人的尖叫声。这些杂乱的声音下,让他分辨尖木的来势更多了些阻碍,仍旧只能凭眼睛注意四面八方而已。 但如此,却未免太过消耗精力。 只半个时辰,原本便少了一半的人数,更是极度缩水。 陆尘咬着牙关,将将躲避一根尖木,又凌空翻身,下方有呼啸的风声瞬息便过,擦着其裤脚而过,留下一道撕裂的伤痕。 落地,踉跄,平躺再度躲过。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而鬼狼所言凭风声与感知进行判断躲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尖木大小不一,速度不一,数量如此众多,如何能够清晰的分辨清楚? 只半个时辰,已经死了太多人,飞溅的鲜血将陆尘身上也染红。他身形再度落地,气喘如牛,满身大汗,无论体力还是注意力都到了极限,紧绷的神经亦近乎就要断裂。眼前所见的事物开始扭曲,大脑混沌不堪,连那刺耳的风声都无法听得清楚。 体力,已经消耗到了尽头。 呼啸的风声,自身后而来,恍惚于凭空留下残影一线,转瞬即逝... 正文 第124章 麟狗 尖木有大小,大者长一丈,圆三尺,顶头尖锐而速度稍慢,风声沉闷。小者,不过拇指一般,速度极快而风声尖锐。 陆尘能够分辨出这些,却再无足够的精力与体力去躲避。 不止他一人,那些仍旧咬牙坚持的,也早已到了极限,只凭借本能在不断的躲闪,眸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偶尔的碰撞,会让死亡的数量加剧,更让许多人渐渐开始生出绝望的情绪。 这才不过第一天,才不过第二项训练。 除却那些被鬼狼打得不能训练之人外,剩下的人,已经死了大多数。 而这样的训练,要持续半年时间。 除非只留下最后一人,还有机会能够提前离开这死人岛。但那同样意味着更多人的死亡,除却唯一一个能够活下来的,其他人,都要成为这死人山上的一抔黑土。 绝望在蔓延,痛苦在沉沦... 陆尘也没有了足够能力再去躲避,他能够依稀听到身后有风声尖锐,呼啸而来。只瞬间,便已经到了身后,声音也越发的刺耳。 “小的...” 他知道这跟激射而来的尖木绝对不会很大,甚至很小,但这般嘶厉的风声却蕴藏着太强的力量,甚至能够轻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已经没有力量躲避了,身体太过沉重,便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嗤! 一声轻响,擦着他的耳边经过。 只瞬间,陆尘清楚的见到那尖木掠过的刹那,确实很小,带起的风岚也十分锐利,在他黑铁的面具上都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但至少,这根尖刺并未正中他的脑袋,性命暂且保下了。 而面前,又一根巨大的尖木呼啸而来。 最大的那种,攻击的范围也十分广阔。 陆尘拼命的挪动身子,却只走出两步便再也无力能够挪动,堪堪擦着尖木的边缘而过。风起劲装猎猎,身后一声闷响,显然是被尖木刺中,大概模样也会不堪入目,甚至能够听到有鲜血洒在地上的声音,似是入水般发出哗啦一声。 这片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满。 “到此为止。” 鬼狼忽的开口,而周围那些呼啸的尖木也瞬间止住。 陆尘清楚见到这地面有光芒一闪而没,似是一道极大的阵法,也是这阵法,为那些疯狂的尖木提供了杀人的能力。 “两个时辰,对现在的你们而言终究是太难了。一个时辰,能坚持到现在的,也已经很不错了。” 鬼狼缓步走来,将一个又一个理解的渣滓拎了出去。 经过陆尘身旁的时候,他仍旧呆呆的站在那里。 “还有力气走出去?” 鬼狼好心的问了一声。 “大概...吧...” 陆尘张了张嘴,艰难的挪动沉重的脚步,踉跄着走出这个躲避尖木的范围。好在鬼狼还有些许人性,否则如此继续下去,且不说其他人如何,便连陆尘也绝对无法存活下去。 尖木的数量未免太多,而负重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们终究只是新人,最大的限制仍旧是体力。 “休息一个时辰,而后是山野长跑,但愿你们能够坚持下来,毕竟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鬼狼将最后一个人随手丢在地上。 陆尘脑中仍旧混沌不清,却听到鬼狼的话,紧绷的神经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直接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并不担心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会有人出手,毕竟这里的几人,皆已经达到了真正的极限,便连抬手都不能,更不要说做些其他的事情。 短暂的一个时辰,飞速而过。 至少在感知中,休息的一个时辰,比起训练的一个时辰短了太多。 当陆尘被无情的巴掌打醒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纵然修为被压制,但盘踞在命渊中的血气长河却并非虚假。而这些,亦是陆尘比之他人的优势所在,至少体力的恢复速度更快一些。 再看他人,皆一副萎靡的样子,显然没有恢复多少力气。 “九个人...” 陆尘回过头来,苦笑一声。 短短半天时间而已,原本的四十多人,已经只剩下九人还在此间。 这炼狱的训练,死亡率未免太高了些。 但陆尘同样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因他们第一天体会这些,仍旧无法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训练。渐渐往后,死亡速度会越来越低,毕竟能够留下的,都是有着极大毅力之人,至少是能够承受这般训练的人物。 鬼狼,却不会让他们如此简单的便适应。 大概还有什么未出的手段等着他们,也会让他们出手自相残杀,只留下最后一个拥有资格加入炼狱的人。 “山野长跑,应该不需要我来解释了,就跟表面的意思一样,在这死人山上随便跑就行。当然,也不会这么简单,那些捆着麟狗的绳子,一人一条,绑在自己身上,快去!” 鬼狼冷喝一声,有杀机浮现。 谁也不敢反抗,哪怕麟狗凶残可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那捆绑它们的绳索捡起,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 陆尘也如此,却提前服用了一枚丹药。 虽是用以治疗伤势的丹药,但这东西对体力也有一定程度的恢复。 “兄弟,能不能将那丹药,给我一枚?” 有人开口祈求,已经猜到这些。 若凭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坚持两个时辰。这些麟狗一直都在休息,有着充足的体力,而且它们大概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否则如此弱小的灵智根本不可能抵得住兽心的恶欲,始终没有发起攻击。暂时不会,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的见到,这些麟狗的嘴角开始流出涎水,显然已经将他们当作自己的食物,有些迫不及待。 “互相帮助嘛,说不得之后,你也会有需要我帮你的地方。” 那人见到陆尘没有反应,又一次开口。 而陆尘也终于不耐,回应同样十分简单,只一脚便将其踹飞出去,远远的落在麟狗之间,将他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哀嚎,没命般的翻身便逃,裤子都湿了大片。 这些麟狗大概也经过许多训练,哪怕食物就在面前,却也没有直接下嘴。 “你...你...” 终于安全下来,那人反应过来,想要指责陆尘。 但陆尘只一个眼神,那人终究没有再开口说下去,而一旁有蠢蠢欲动之人也按捺住了心中的贪念与不敢。大概在他们眼中,陆尘已是如鬼狼一般可恨的人物,而更多人则是在暗中抱怨为何鬼狼要将丹药交给陆尘。 “若是卢和在这里,肯定不会这样...” 抱怨的声音很小,但陆尘同样听得清楚。 “五天后,你就会看到你口中的卢和被鬼狼丢出去喂鱼了。呵,蠢货!” 他毫不留情的打击,亦见到那人面上陡然变得煞白。 卢和如今的伤势,若没有丹药辅助,五天时间,绝无可能重新回到此间继续训练。而丹药掌握在陆尘手中,他也绝不会仁慈的救下自己的敌人。 “确实是蠢货,连这里的规则都未曾想明白的蠢货!” 鬼狼冷笑开口,不屑的看着那抱怨的人。 “你的天赋还算不错,但最好把那些天真的想法收起来。否则,纵然能够承受接下来的训练,你也绝对活不长久。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这群渣滓,在你们之中,真正能够明白所谓适者生存这个规则的人,就只有两个。一,是陆尘,二,则是你们口中的卢和。” 闻言,仍旧能够站在这里的人面上都是一变,除却陆尘之外。 鬼狼没有明说,但他却将卢和划分于陆尘一般,而其中究竟是怎样的意思,只要稍微有些脑子,便已经能够想的明白。但鬼狼如此,究竟是为了帮助陆尘,也或只是想要加剧这些人的矛盾,那便不得而知了。 但这个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心才是。 陆尘看着他,他也在看着陆尘。 “好好努力吧,垃圾,也许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成为我眼中的废物,至少比起垃圾更高一个档次。” “......” 陆尘没有回答,安静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又一次听到了心中的魔音,只能再一次勉强自己平静下来。魔性像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一旦爆发,说不得便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而如他现在胸膛的伤势,那些断裂的肋骨已经不再疼痛,却仍旧没有恢复,便是先前未能控制住魔性带来的后果。 若非丹药压制,这伤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山野长跑,想要通过,方式并非一种。” 鬼狼忽的提醒一声。 “现在,开始。” 嗷——! 众人还在愣神间,那些麟狗已经发狂般猛地冲了出来。绳子不过丈长,距离也实在太近,有人反应不及直接被麟狗扑到在地。这些不过寻常家狗大小的怪物有着不弱的力量,满口利齿更是比之刀剑还要锐利,轻易便将人的手臂都撕扯下来。 陆尘反应最快,已经跑了出去,只几步便没入山林之间,而那跟在他身后的麟狗也迅速追了出去,狂吠不止。 毒虫怪蛭被惊得飞腾起来,更有隐藏草木之间的蛇蟒冲出。 危险不止身后的麟狗,而训练,也绝不会轻易便可坚持下来。如今陆尘能做的,就只有亡命般飞逃,一步步跨越山林间的障碍,越过乱石。但哪怕攀上古木,也无法摆脱身后麟狗的纠缠。 这个子不大的家伙,能将大石都咬碎,又何况古木枝干? 正文 第125章 要害,从来都是致命 死人山,横十里,直一里,高百丈,草木葱茏,人头下有清湖泛粼粼红光,若血潭。 惨嚎声,犬吠声,响彻整个死人山。 有在楼阁中休息的伤员仍旧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偶尔有疯了般的嚎声从楼阁前方经过,而后便迅速远离。人声与犬吠声交织,十分噪耳,整个死人山都不得安宁。 死人头处,陆尘也在没命的飞奔。 身后的麟狗不过寻常家狗大小,通体有黑色鳞片如蛇龙,凶神恶煞,满嘴利齿能咬碎大石。也或连同钢铁都能咬断,而陆尘亦不知晓究竟什么才能让这狂躁的家伙无能为力,至少到此刻为止,没有什么是它不能咬烂的。 石头也好,古木也罢,尽数化作粉碎。 “该死的,这麟狗的牙口到底有多好!” 陆尘啐了一口,一步踏出,猛地跃起,两步便上了古树,立于枝杈间。而在下方,不到一丈的距离,那麟狗也被拴着,始终保持在这样的距离下。那满嘴的利齿轻易便将古木咬碎大块,破烂的木渣四溅,有涎水滴落,能将一切都腐蚀。若真的被这东西咬上一口,大概手脚都会被生生扯掉。 咔嚓! 又是一声,而陆尘亦清楚的感受到整棵古树都在晃动。 需得三人环抱的巨木,在麟狗的面前也不过如此。纵然这东西不会爬树,却十分擅长破坏。凭它锋利的利齿,大概没有什么能在它的口中坚持下来而安然脱离。 “混蛋...” 陆尘看得心惊胆颤,亦不敢被这麟狗追上。 古木渐渐无法承受,倾斜着压倒下去,而在落地的瞬间,陆尘猛地便一跃冲了出去。麟狗反应不及,被陆尘直接托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但这个声音,怎么听也不像皮肉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反而像是钢铁。 大概这麟狗的一身鳞片也是相当坚硬。 但至少这种情况下,陆尘可以稍微放缓一些速度,不必着急的逃命。 麟狗的智商并不高,只太过凶恶罢了。而如今陆尘将这麟狗当作负重一般托在身后,若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情况,倒是可以减少几分担忧,也能轻松一些。多了一只麟狗的负重,总好过亡命般的飞逃,两种体力的消耗毕竟有着极大差距。 一路自死人头而至胸腹所在的山巅空处,陆尘始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 他体内有血气于命渊间铺筑长河,纵然无法催动,却也是内蕴的力量。并不快的奔跑速度,于陆尘而言已经十分轻松,若非身上负重太多,甚至能够借机恢复不少体力。 “你这小子,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鬼狼仍在这里,清楚的见到了陆尘托着麟狗在一路跑来。 相比山野的复杂地形,平坦的地面也更加省力。 “麟狗的平衡力自来不错,虽然我不太清楚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它变成这幅德行,但这是你的本事。还有一个半时辰,慢慢坚持吧,不过周围尖叫的声音已经少了很多。” 他冷笑着望向远处,耳朵轻轻动了下,能听清周围的声音。 陆尘看他一眼,同样有闲暇注意其他地方。 但凭他的耳力,却也只能依稀的分辨出远方有嚎叫的声音而已,并不能听得十分真切。 “算上你,还剩六个人。” 鬼狼忽的道了一声。 闻言,陆尘心中当即一沉。 他有些担忧,是先前并未想过,而再度回到此处才注意到。 山野长跑将将开始的时候,便有一人已经被麟狗扑到,撕成了碎片,而那堆嫣红的鲜血与破烂的骨头仍旧在原处,就在不远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但本应该在那里的麟狗,却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丛林边缘还有仍旧呆在原地未曾动过的麟狗,并无任何一只染血。 那已经吃过的麟狗究竟去了哪里... “喂,如果继续下去,是不是很快我就要在九只麟狗的追杀下逃命?” 陆尘问了一声。 鬼狼坦然点头。 “如果其他人都死光了的话,会是这样。不过,难道我之前没说这事吗?” “没有...” 陆尘的声音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而既然鬼狼承认了,那也就说明他现在的情况不过一时如此罢了。自开始,便有一只麟狗摆脱了需要追杀的对象,而其必然可以随意追杀任何一人。所幸这些麟狗并未开化,若是真的有些智商,那这还在逃命的六人,包括陆尘在内,恐怕没有一个能够活下去。 毕竟麟狗是异兽,在肉身的方面,比起他们这些渣滓垃圾强出太多。 还有一个半时辰,很长的时间。 但陆尘暂时并未遭遇其他麟狗,可以轻松的应对。 一圈又一圈的跑着,而身后的麟狗也一直保持着被托在地上的模样,荡起大片的烟尘。寒风吹起,有血腥的味道渐渐弥漫而来。麟狗嘶吼的声音越发凶狠,是哪怕如此狼狈,却仍旧保持着自己凶恶的样子。 “还一个时辰。” 鬼狼仰头看向天空,通过某些存在来分辨时间。 “包括你在内,还有四个人活着,还不错。” 陆尘没有回答,只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力,毕竟他很清楚之后还要面对什么境况。仍旧没有麟狗寻到此间,对陆尘而言算是幸运,也或是他的决定比较明智。麟狗的智商极低,不会想到会有人重新回到山巅而始终呆在这里。 尽管这些麟狗几乎没有智商,也不会思考。 但终究,凭着对血腥味的本能,还是会有麟狗寻到此间。 最后半个时辰,陆尘将将经过一旁的灌木,自其中忽的一声狂吠,而有一道黑影猛地扑了出来。 陆尘一直在警惕身边,也适时的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一圈重新站起身来,继续奔逃。他不敢再有任何放松,毕竟身后的两只麟狗,一只仍旧在地上不断翻滚,被他拖拽着前进,另一只却染了满身的鲜血,疯狂的咆哮着。 四条腿的速度,确实极快。 好在之前比较轻松,至少双腿仍旧没有麻木,速度也可以保持在极限,不会被追上。但半个时辰,却未免有些太长了。 如此速度奔跑下去,能否坚持到最后,仍旧是个问题。 “在往日,新人第一天来到死人山,到了这个时候能够剩下三人已经很不错了,能够有五人仍旧存活,对我而言则是惊喜。现在算上你,还有四个,你会活下来我并不意外,但另外的三个,确实给了我不小的意外。当然,那些躺在楼房里的废物不能计算其中。” 鬼狼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尘,满脸戏谑。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但我可以好心的提醒你,东边,三百米的地方,还有一只麟狗正在四处寻找猎杀的对象。嗯...它已经听到了声音,正在向着这边过来。” 闻言,陆尘脚下当即一顿。 哗! 似是在印证鬼狼的话,于陆尘前方,那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只黑影猛地扑了出来。可以清楚的见到染血的利齿泛着森然的寒光,有腥臭的味道迎面而来,着实令人恶心。 身后也有犬吠声响起,在迅速的靠近。 陆尘瞳孔猥琐,心脏猛地提了起来。但他反应也极快,身形只轻轻一侧,堪堪躲过身后扑来的麟狗,而又借势躺在地上,躲过了面前扑来的麟狗。 惯性之下,那一直被托在身后的麟狗在地上滚了几圈,砰的一声撞在将将翻身起来的陆尘脚下。而陆尘也没有任何怜悯,当即将命渊中的黑刀取出,但见寒光一线,猛地便刺入那麟狗张开咬来的口中,而有刀尖自尾根吐出,是将其刺了个通透,血流如注。 来不及恶心,亦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陆尘将刀上断了气的麟狗一脚踹下,而后扭转腰杆,擦着扑来的麟狗下方躲过。 “喂,你说过想要通过这次训练的方式,不止一种,对吧?” 哗——! 询问的同时,黑刀已经刺出,在那扑来的麟狗胸腹划过一连串的火花。 这麟狗的鳞甲,有些过分的坚硬。 “当然,我并不会否定我说过的话,而且杀了它们,也确实是一种通过的方式。难道我没说过吗?” 鬼狼耸了耸肩,并不在意麟狗的死亡。 “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些麟狗和你们一般无二,至少在我的眼中都是垃圾、渣滓。这种东西,死多少我都不会心疼。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可以随便杀,若不能尽兴,那边的麟狗,我也可以让它们一起去找你。” 陆尘没有回答,也懒得回答。 他身形扭转,在两只麟狗的扑杀中不断躲避,手中黑刀锋锐无比,却始终无法给这两只麟狗带来任何伤害。 “眼睛,鼻子,嘴,尾根,都是要害...” 陆尘再度站定,眯起眼睛,将身上的绳索也解开。 这东西,有些拖累他的行动,而且已经没有必要。 “要害从来都是致命的,就如道法如何变换莫测,也有着其根本的道痕框架。道痕的框架寻常人无法堪破,但一旦能够堪破,便能够找到这框架的中心所在。以点可破面,只些许力量,便可将强大的道法破去。同样的道理,对付敌人也是这样。学会掌握这样的战斗方式可以让你在面对强者的时候也能以下克上,以弱胜强。” 鬼狼仍旧有着作为教头的义务,也并不吝啬难得的指导机会。 陆尘自然听入心中,但他口中所言却太过夸张。什么道痕的框架之流,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 黑玫瑰与韩无道都不曾做到这种事情,更何况他? 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弱点、要害,确实极其致命,而凭他现在的手段也只能尝试攻击麟狗的弱点。否则这一身漆黑的鳞甲,近乎没有破开的可能,哪怕黑刀如何锋利,也不能。 他肉身的力量,还是太弱了些。 正文 第126章 总有天真的傻子 “如果能够催动血气的话...” 陆尘咬着牙关,死死盯着面前作匍匐模样的两只麟狗,已将神经完全紧绷起来。 麟狗性情凶残,尽管已经在鬼狼手中被驯化,却也只听鬼狼一人的命令而已。而这种训练究竟存在了多久,根本无法知晓,麟狗又经历了多少次这般的训练猎杀,也无法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麟狗本身便是为了训练这些来到炼狱的新人,而它们的口中,也不知已吃掉多少新人。这样的经历,更培养了它们凶恶的性情,以及绝对的残忍,包括对战斗的本能,亦绝对远远超出寻常的麟狗。 至少这里的麟狗很清楚,应该用怎样的手段去对付人类,哪怕这些只是本能。 “吼...” 麟狗在低吼,在警惕。 它们并未开化,智商不高,却很清楚人类有多么的狡诈。这些都已经成了它们的本能,所以不会再轻举妄动。 陆尘也不会轻举妄动。 完成这次训练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种。坚持着逃亡两个时辰,直到结束,也或解决麟狗,或者,就这么一直对峙下去。 但麟狗显然不会如此安静的对峙,它们的凶残性情也不会允许它们如此。 一只麟狗狂吠一声,猛地扑了上来,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便向着陆尘的脑袋咬下。而这般,也是陆尘最愿意见到的,至少麟狗的一处弱点已经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凭他的经验,轻易便可躲过,而后寒光凸起,轻易便刺入那麟狗的口中,如先前一般,轻易便将其穿了个通透,自尾根吐出刀锋的尖端。 冲势,让陆尘仰面翻滚出去。 但那麟狗也确实已经死透,再无法形成威胁。 另一只麟狗也扑了上来,四蹄连踏,小巧的身形蕴藏着庞大的力量,还未等陆尘翻身而起,便已经猛地扑到近前,将陆尘死死地按在地面上。 “哦?” 鬼狼颇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而陆尘也并未真的沦为麟狗的口粮。 他以双手于间不容发之际抵住麟狗上下颚,口水顺着手腕流淌,带着腐蚀的剧毒,将陆尘整个手掌都变作溃烂的模样。十指连心,双手皮肉化开,有鲜血流淌,而陆尘却只能咬牙坚持罢了。 若真的被这麟狗咬下去,莫说两只手,恐怕整个脑袋都要被啃掉一半。 “混蛋...” 陆尘双臂不断颤抖,麟狗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而利齿嵌入手指,晃动之间刮掉大片的血肉,能够见到森森白骨。 鲜血流淌,混杂着麟狗的口水不断滴落,落在他的面具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面具只是黑铁,并非何等珍稀,自然无法抵抗麟狗口水的腐蚀性。 手臂的力量减弱,无法抵挡,而面前麟狗的血盆大口也已经近在咫尺,能够清晰的嗅到其中有恶心的臭味。 “滚!” 陆尘终于爆发了,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眸中有黑红斑驳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双臂猛地发力,比起极限更强的力量,直接将麟狗的脑袋丢向一旁,而后翻身一膝顶在倒地的麟狗腹侧。 一声闷响,麟狗当即哀嚎一声。 而陆尘亦不愿让麟狗翻身,便直接跨坐于其身上。 黑刀还在那只麟狗的口中,无法拔出,陆尘也就没有了足够杀伤性的武器。 但一双拳头,却毫不留情的连连落下,不断砸在麟狗的脑袋上。 砰砰的闷响不断回荡,鲜血四溅。 麟狗的黑甲异常坚硬,凭陆尘的拳头根本不能将其破开,反而伤到了他自己,一双拳头只片刻便满是伤痕。尽管如此,他却仍旧没有丝毫停顿,仿若丢失了痛觉,一拳又一拳不断砸落。可怕的力量沉重无比,每一拳都会带起沉闷的声音,地面已经裂开,而麟狗的脑袋也整个嵌入泥土之中,却仍旧能够发出呜咽的声音。 轰! 又是一拳落下,陆尘眸中的黑红光芒越发明显,甚至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杀机在他身周回荡,森冷而狰狞。 不远处的鬼狼眯起眼睛,稍有些意外的看着如疯如魔的陆尘。先前陆尘也曾受到魔性影响,却很快便被他制止,没能做出任何事情。而如今,陆尘显然又一次被心中的魔性蛊惑,方才变成如此凶恶的模样。而其这般不顾自身伤势,乃至指骨裂开都不予理会的样子,着实令人惊惧。 至少鬼狼从未见过如此凶残之人。 “血天大圣的修炼法...这魔性,当真有点意思。” 他笑了一声,亦起身上前。 麟狗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而陆尘却将双手抱拳,再度猛砸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麟狗的黑甲仍旧未见任何损伤,但头颅却明显的凹陷下去,有鲜血顺着鳞片的缝隙不断流淌,亦有白色的物体混杂在鲜血之中。这麟狗,明显是活不成了,但如此一拳却仍旧不算结束,又接连数次砸下,直到鬼狼来到近前,一脚将他踹开的时候,才终于止住。 远远的砸在地上,翻滚几圈,又撞在树下。 陆尘很快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眸中浮现些许挣扎的神色。 “垃圾,只区区魔性也能将你完全控制,你的意志终究还是太过脆弱了些。呵,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没有绝对强大的意志和执念可不行。你若是想要活着离开,那就必须要拥有这些,届时,大概这魔性也不能将你如何。” 鬼狼冷笑开口,又弯腰将那麟狗从深陷的泥土中拔了出来。 脑袋已经完全变形,甚至看不出原本应该什么模样。这可怜的麟狗,大概是炼狱以来,死得最惨的一个。 “啧,手段真是狠啊,比我都狠。” 鬼狼看了陆尘一眼,随意的将手中尸体丢到那些未曾动过的麟狗群中。一阵疯狂的吼叫,哪怕是同类,这些没有开化的异兽也绝不会有任何留情。陆尘无论如何也砸不碎鳞甲轻易便被撕开,鲜血流淌,内脏满地。只片刻,那尸体便连渣滓都没有剩下,只有一滩鲜血。 陆尘已经恢复冷静,气喘如牛,又服下一枚丹药,方才原地盘坐下来进行调息。 纵然无法催动血气,但要化开药力并非难事。 “先前的感受,如何?” “并不好。” 陆尘闭着眼睛回答。 他的心脏仍旧在极快的跳着,似是要跳出胸口一般。 那魔音,充斥着无比的诱惑性,能够让人在黑暗中彻底沉沦,在杀欲中将自身灭亡。没有知觉,没有痛觉,有的,只是无比的愤怒与狂躁,还有对鲜血深深的渴望,以及对死亡的猛烈追求。那黑暗中参杂的血红,于他而言,比起这世上任何的存在都更能让他疯狂。 潜藏在内心、灵魂深处的魔性,如此可怕。 “呵,也许你可以尝试着利用它,说不定会给你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好处。” 鬼狼挑了下粗犷的眉毛,大笑一声,转身回到原本的位置。 陆尘没有理会,只继续恢复自己的伤势,毕竟双手已经腐烂成相当不堪的模样,体力、精神,也消耗到极限。丹药的药力渐渐化开,能够感受到有清凉的气息渐渐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连同腐烂的双手,都传来些许麻痒的感觉。至少,麟狗留在伤口上的涎水不会影响这些烂肉的恢复,已经足够幸运。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再无波澜。 另外的三人重新回到此间,尽管模样狼狈,却并未被麟狗追上。而两个时辰结束的时候,那些疯狂的麟狗,也自然而然的停止了追逐。哪怕食物就在面前,又无比的渴望与嘴馋,却仍旧按捺着本能的贪婪,乖乖回到了应该属于它们的地方。 两男,一女。 两个少年皆为十三四岁的模样,是舞勺之年,比陆尘稍小,却显得十分精壮。显然,他们本身也有些实力,而且心性相当坚韧,所以才能坚持下来。另一个女孩,看起来与陆尘差不多的年纪,稍有些成熟,至少能够从身体的发育情况看得出来,长相也颇为清秀,至少有中上的水平,不算太过平凡。 陆尘将刀收起,回到此间,始终盯着那女孩在看。 她的情况比起陆尘与另外两人好不少,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只呼吸稍有些紊乱罢了,应该是最轻松的一个。 “竟然有四个人活了下来,不错,很好,你们都可以担得起垃圾的称呼。” 鬼狼满意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人,面上的笑容也变得不再那么冷冽。 另外的两人不值一提,不过是在中规中矩的奔跑逃命罢了,也许身手算得上敏捷,体力也相当不错,但终究不能让鬼狼完全认可。而真正解决了麟狗的,也就只陆尘与那女孩而已。 那女孩回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条空荡荡的绳子,至于那麟狗的尸体,早已不知被丢到何处。 “需不需要休息的时间?之后两个时辰训练并不容易,而再之后的暗杀训练却很简单,需要先给你们讲讲最基本的理论知识。” 鬼狼好心的问了一声,笑意亲切。 “需要。” 陆尘一旁的男孩当即开口。 大概是见到鬼狼不再如先前一般无情冷漠,心中也就生出些许侥幸吧。但这样的人,终究太过天真。鬼狼不过在履行自己身为教头的职责罢了,而这些,也不过简单一说。若当了真,那就要面对因天真带来的后果。 总会有人认不清自己所处局面,去做那个被人嗤笑的,天真的傻子。 砰! 一声闷响,陆尘甚至没有见到鬼狼究竟如何来到近前,而那说话的男孩也直接飞了出去,远远的砸断许多古木,深深的陷入山林深处,一路飞血。 “还需要吗?” 鬼狼面上的笑容并无任何变化,眸中却有寒光闪烁。 很显然,那人已经不能回答。 一股冷意没由来的升起,仿若能够透入骨髓,让人心生畏惧。 只陆尘与他身旁的女孩能够平静面对,亦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切。 “蠢货。” “白痴。” 正文 第127章 何等的恐惧 陆尘清楚的听到了耳边这个女孩的声音。 转头看去,她面上同样带着些许不屑,却隐藏得很好,只在眸中能够看出些许。虽然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自其中,却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至少这个女孩并非如其他人一般天真,亦能够完全明白鬼狼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有暗藏着怎样的凶险。所以,她不会去尝试触碰,也不会贸然犯险,只小心翼翼的将所有训练坚持下来,就如之前一般不明不显,亦未曾有人注意到这个女孩竟拥有着这般强大的实力。 大概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成了那个一步步活下来的人。 卢和有着同样深沉的城府,却表现得太过张扬,是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隐藏。然相比之下,这个女孩却用更加平凡的方式隐藏自己,似落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但至少陆尘已经注意到了,而且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 他并不介意最终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只需能够坚持半年便可。但陆尘不能保证其他人有着同样的想法,只咬牙坚持,而不会生出另外的想法。 所以,他必须保持警惕,尤其在面对这样的人物时。 “训练继续。” 鬼狼已经没有兴趣继续质问那天真的白痴,亦没有理会他的死活,只领着仅剩的三人去了丛林中的深坑所在。 这坑中,有两百石柱,两两成对,石柱之间有尖刺突出,能够穿肠烂腹。而坑边有宽大的锁链连通石柱所在,足够常人自其上经过。 “上去,平板支撑两个时辰。” 鬼狼瞄了身后三人一眼,一如既往的平淡。 而陆尘三人也不能违抗,只能按照吩咐上得石柱之间,小心翼翼的将腹部微微收起,免得被那尖刺伤到。 平板支撑而已,两个时辰,并非不能坚持。 身上的负重很明显的增加了许多压力,而腰部承受的力量亦变得更强了些。但引起陆尘注意的却并非这些,是下方见不到底端的深坑。 这坑,究竟有多深,根本无法看得清楚。视线所及之处不过十数丈罢了,再深处,则是一片漆黑。而其中究竟藏着什么可怕的凶险,根本无法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一旦落入其中,绝对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尖刺染污秽的黑色,很明显是血迹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 “我有疑问。” 另一个男孩开口,气息仍旧没有平静下来,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说。” 鬼狼盘坐在深坑边缘,好整以暇的看着支撑在前方的三人。 “平板支撑,不过是最简单最基础的训练罢了,而且但凡经历过些许锻炼的人,都能够轻易坚持两个时辰,根本没有训练的必要。身上的负重确实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但只凭此般,却不可能让这么多人死在这里。这深坑下面,究竟有什么?” 那男孩咬着牙询问,也许是猜到了什么,身子都在不自然的颤抖。 鬼狼转头看向他,原本面上平淡的笑容渐渐化作凝重与意外。 “第一个问题,因为腰部是人类行动的中枢,它于上半身与下半身之间承担最重要的作用。腰部的力量若是足够,你们可以在很多危机关头做出更多的躲避动作,也可以让你们的身子变得更加灵活。至于第二个问题...喂,小子,你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太一般...” “是,我有阴界眼,左眼。” 男孩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秘密。 “阴界眼?” 鬼狼挑了下眉毛,却又很快的笑了起来。 “那你真是来错地方了,凭你的眼睛若是去北荒的域外寻找机缘,应该能够得到很多的好处。啧,毕竟阴界眼能够看穿许多不详的气息,亦能够看穿表面的虚妄而直达本源。当然,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睛能够见到一个活人身上渐渐生出的死气而在一定程度上预知死亡。呵,大概你已经见到了这坑里的死气,也许同样见到了自己身上生出的死气。” “是...” 男孩咬着牙关,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 陆尘与另一个女孩也意外的转头看来,但这人的眼睛却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只比起寻常人更加深邃一些罢了,算不上异样。 阴界眼?北荒域外? 陆尘同样是第一次听说。 “这大坑的深处确实藏着一些东西,但时候还没到,而且只凭你们这种新人,根本不可能坚持两个时辰的。最后的半个时辰就足够了,所以,坦然的享受你这最后一个半时辰的性命吧。” 鬼狼戏谑的笑着,并未因男孩的阴界眼而有任何惜才的情绪。 大概在鬼狼而言,也或于炼狱而言,阴界眼并不能带来任何的好处,亦没有太大的作用。纵然阴界眼比较稀少,鬼狼也不会因此而给予任何方便。 言已至此,那男孩也只能咬牙继续承受。 大概他确实已经见到了自己身上渐渐冒出的死气,而且兴许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明显。死气越多,也就代表着他距离死亡越近,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亡渐渐靠近的感觉,想来不会很好。 阴界眼这种天赋,也不知是幸运,也或不幸。 陆尘与另一个女孩都不再给予任何关注,只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被腹下的尖刺伤到。 至于那先前被鬼狼踹飞的男孩,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大概鬼狼出手比较狠辣,而他也没有任何让陆尘三人去将人带回楼房的打算。大概那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鬼狼的手中,而他也在以此警告仍旧活下来的三人,最好不要抱着太过天真的想法。 大概这种死法算是比较仁慈,至少不会经历太多的痛苦就可以解脱。 时间流逝,汗水滴落的声音也越发密集。 而更多的声音,则是来自那拥有阴界眼的男孩。 “一个时辰了。” 鬼狼报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那男孩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整个身子都仿佛将将从水中拎出一般,将一身黑色劲装都完全湿透。身子的颤抖,神经的紧绷,也让他的体力消耗得更加严重,几次腰部都微微下沉,小腹亦触碰到了那锋锐的尖刺,留下了些许深沉的红色顺着尖刺流淌下去。 陆尘与女孩,只平静的坚持着。 “一个半时辰,到时候了。” 鬼狼忽的开口,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起身。 他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响尖锐的口哨,遥遥传递出去。 整个死人山都开始沸腾起来,包括这深不见底的巨坑。 陆尘猛地抬头,瞳孔亦收缩到了极限。他清楚的见到四周的丛林之中,有许多毒虫怪蛭不断出现,向着这个深坑缓慢的靠近。蜘蛛,蜈蚣,毒蜂,蛇蟒,各种模样怪异的虫子也或毒物如同密密麻麻的潮水一般,将地面都完全淹没,只能见到黑压压的大片。 而这深坑之中,亦有许多白色的东西正在缓缓攀爬上来。 白甲蝎子! 不止陆尘,另外的令人也清楚的见到了下方正不断爬上来的那些白色的、可怕的家伙。这些白甲蝎子中,还有不少仍旧是深沉的红色,分明是鲜血还未干涸。而它们究竟从何而来,也已经十分清楚。 这个深坑,与那满是白骨的木桩所在之处想通。 这些白甲蝎子,就是那将人活活啃食干净的家伙! “不许动,你们应该清楚,我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鬼狼面上满是漠然,声音仍旧平静无比。 但如何能够不动? 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哪怕陆尘也不能保证自己心态的平稳。那白甲蝎子将活人生生啃食干净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就在几个时辰前,分明才真切的见过。而如今,这些白甲蝎子正沿着石柱,沿着坑壁不断的靠近,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仿若黑白无常的锁链,已经捆在他们的身上。 “不...不要过来...不要...” 阴界眼的男孩忽的尖叫一声。 陆尘与女孩都看去,分明见到了那些白甲蝎子已经爬到了石柱的顶端,正沿着他支撑在两边石柱上的手脚向着身上缓缓的爬去。不止这些白甲蝎子,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毒虫,尽数沿着锁链来到他的面前。 蜘蛛,蜈蚣,毒蜂,蛇蟒... 这些能够带来人性深处最本能恐惧的存在,就在他的脸上,他的手上,他的脚上,他的全身不断的爬动,游走,若非真切的感受过,谁又能理解他究竟在经历着些什么? 而同时,陆尘与女孩所在的位置,也渐渐迎来了这些可怕的家伙。 痒,麻,以及些许微不足道的刺痛感,随着这些毒虫怪蛭的靠近而越发的明显,甚至有蚂蚁大小的虫子能够钻入人的鼻孔,耳朵... 沙沙的声音,是那些虫子在耳洞中行走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忍受的麻痒。 白甲蝎子的六足相当尖锐,走在身上仿若针扎。偶尔会有这些蝎子互相的碰撞,那蟹螯一般的钳子不断晃动,就在眼前,还有高高翘起的尾勾,流淌着剧毒的液体,十分明显。 只能死死的咬紧牙关承受罢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不...不要!不要!啊——!” 一声惨嚎,阴界眼的男孩终究再无法承受,疯一般的挣扎起来。但他的挣扎,却只能换来这些并无多少灵智的生物最本能的愤怒。 那声音,终究还是没了,染血的尖锐轻易透出身体的阻碍。 啃食的声音,何等刺耳... 正文 第128章 所谓准 沙沙...... 虫子在耳洞中爬走的声音如此清晰,比起那啃食的声音更加清楚。 陆尘将自己的眼睛闭上,嘴巴也不敢打开。这些毒虫怪蛭并不咬人,大概于死人山上的一切,都已经被鬼狼彻底驯服,至少在他的命令下,这些虫子并不会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但仅仅只是在身上攀爬,却已经足够可怕,何况这些生物并没有多少灵智。是否真的已经驯服,谁也不知。 蜘蛛,蜈蚣,毒蜂,蛇蟒,还有那白甲蝎子... 在人性的深处总会对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抱有最本能的恐惧,尤其在明知这些虫子具有可怕的威胁时,那人性深处本能的恐惧也会成为最难以逾越的宏关。抗拒,颤抖,一切都是本能,而这样的本能,会逼迫人做出反抗的举动。但如此刻的情况下,反抗究竟会有着怎样的后果,已经十分清楚。 纵然将身上所有毒虫怪蛭都震落,但它们已经被激怒,又如何能有善果? 唯有咬牙坚持才行。 紧闭的眼睛能够见到的不过是一片黑暗罢了,但身上的触觉却真实的存在。蛇蟒冰冷坚硬的鳞片,蜘蛛、蜈蚣,还有白甲蝎子尖锐的腹足,毒蜂挥动翅膀的嗡声,血蛭粘滑柔软的躯体... 大概这世上,没有任何折磨能够与此相比,这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 “杀手,最重要的就是一击必杀。” 鬼狼的声音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响起。 “而要做到一击必杀,潜藏,隐忍,则是十分必要的事情。你们会将自己躲避在丛林,荒野,水泽,也或各种不同的地形之中,谁也无法保证那些地形有着怎样的可怕存在。但既然隐藏起来,就必须要做到足够完美,若暴露,后果便是死亡,毕竟杀手正面对敌的本事并非极强,而正面对敌,也并非杀手。所以,你们未来将会经历更多可怕的事情,那些将会在你们身上不断攀爬的生物,也会具有足够的攻击性,至少比起这些已经被我驯服的垃圾更具威胁。” 陆尘很清楚这一点。 无需鬼狼多言,毕竟这训练的目的轻易可见。 但知道是一回事,是否能够坚持下来又是另一回事,而陆尘也终于明白为何这里会有那么多的尖刺染满了干涸的血迹,又为何那阴界眼的男孩会如此恐惧。大概他所见到的不止自己身上渐渐生出的死气,更能够依稀见到下方黑暗的深处隐藏的白甲蝎子。 还有这些可怕的虫子,仍旧不断的从四面而来。 黑压压的一片,仿若各色的潮水将大地淹没。但这些毒虫怪蛭却不会靠近鬼狼所在的位置,也就只他那里才是唯一的净土。 陆尘微微眯着眼睛,能够模糊的见到有虫子自眼前爬过,更多的虫子近乎将他整个身体都淹没。而他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生怕一个颤抖就会让这些没有多少灵智的家伙发怒。 “不错,很快就会结束了。” 鬼狼的声音再度响起。 而陆尘也终于明白了他先前所言,凭新人根本不可能坚持两个时辰的原因。不到半个时辰而已,陆尘的神经已经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各种触及的感觉更是让人欲要发狂。而这种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对体力的消耗也变得十分可怕,至少他现在已经临近极限,甚至数次生出想要放弃的念头。 若真的是两个时辰,无论多少新人都会死在这里。 仅剩的一点时间,却无比漫长。 比起百年千年还要煎熬。 当鬼狼终于再度吹响口哨的时候,那些黑压压的毒虫怪蛭尽数退去,陆尘也如将将从水中拎出一般,一身黑色劲装都完全湿透,整个人也已经彻底脱力,只能咬牙凭最后的一丝力量让自己翻身离开尖刺,撑着身子的手臂都在打晃。 至少,已经安全了。 一侧的不远处,那少女同样如此,面上一片惨白,身子也在止不住的颤抖。大概于她而言,这种训练更加的无法承受,毕竟在某些方面,男性的承受能力要比女性更强一些。 “给...给我一枚丹药...拜托...” 微弱的声音,祈求的目光。 陆尘意外的看她一眼,方才发现她的肩膀有着一道明显的血痕。大概是因先前颤抖的缘故,将某只并不理智的毒虫激怒,才会如此。 “以...以道心起誓,日后,绝不出手害你...而且,尽可能帮你...” 见到陆尘犹豫,少女也很清楚他心中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道心起誓,不能违背,否则道心生魔障,修行彻底废掉不说,亦可能变作疯魔,也或彻底沦为废人。谁也不会冒着道心生魔障的可怕后果去违背誓言,至少在修行之人而言,道心起誓,是最恶毒的束缚。 “但愿你能做到。” 陆尘没有继续犹豫,也能见到那女孩双唇显出淡淡的紫黑色。 显然,这些毒虫怪蛭每个都含有可怕的剧毒。 一枚丹药抛了出去,被女孩接住,很快便吞服下去。而这些丹药在这里算是保命的东西,能够治疗伤势,能够驱除剧毒,能够恢复体力,相当珍贵。但陆尘手中也所剩不多,毕竟丹药本身数量便极少。 只一枚丹药,能够换来这样一个人的帮助,也足够值得。 至少她的潜力和能力得到了陆尘的认可,也相信这枚丹药不会白白浪费。 “谢谢。” 女孩双唇上的暗色很快便消退下去,面上的苍白之下也渐渐浮现些许血色。丹药的作用立竿见影,但陆尘却舍不得吞服丹药以恢复体力,毕竟剩下的数量已经太少,而今天也只是第一天罢了。 日后需要它的时候,还会很多。 “我名穆双影,今日之誓,永不违逆。” 她笑了下,有些勉强,也有些虚弱。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也笑得出来,至少证明她的内心十分坚韧。 “但愿吧,毕竟现在还活着的,也就只你我两人罢了。当然,楼房里的那些渣滓不算。” 陆尘道了一声,已经休息足够,沿着锁链重新回到地面。 鬼狼也开始催促。 穆双影微微点头,来到陆尘身旁,又将凝重的目光转向鬼狼。 “呵,算是意外的惊喜么?” 鬼狼好笑的看着面前两人,眸中满含讽刺。 “会在这种情况下生出些许情愫,大概自炼狱以来,还是第一次。不过,你们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所谓的誓言,哪怕道心起誓,也并非没有办法让人违逆。可笑的情意,可笑的誓言,你们之后才会明白今天的举动究竟有多么可笑。” “我有话说。” 穆双影秀眉轻蹙,平静的看着鬼狼。 “讲。” 鬼狼并未拒绝,显然很有兴趣继续观赏这样的好戏,也想知道穆双影究竟会说些什么。 “第一,我对他并未有任何情愫,不过互相帮助罢了。” 穆双影轻哼一声,没有了继续隐藏下去的打算。毕竟这里就只有陆尘与鬼狼两人而已,其他人,都已经死绝,再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而且,也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陆尘能够看出她并非如先前表现般平凡。 “第二,誓言就是誓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无论日后将会面对怎样的情况,我都会对他抱有完全的信任,亦会尽可能出手相助。若他害我,那我便只能忍受而已,算我眼瞎,妄信恶人。” “哦?” 鬼狼显然有些意外。 他没有出手,也没有反驳,只静静的看着穆双影这个女孩。 眼神的坚定,始终没有任何动摇,比起顽石更加的强韧,亦有深深的自信。大概就如她所言一般,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违逆自己的誓言,这是她为人的准则。若一旦破了誓言,那就等同将自己也否定。 陆尘也看着她,未发一言。 “但愿之后会如你想象中的一般。” 许久,鬼狼才摇头一笑,并未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而之后的两个时辰,则是暗杀的基础训练。 并非何种困难的训练,至少不会死人,也算是这一整天下来最安稳的训练。 “想要成为杀手,体力,耐力,速度,力量,平衡力,隐忍力,藏匿气息的能力,对身体的控制力,诸如此类都是极其重要的因素。综合而言,便是肉身,只有肉身足够强大,大脑足够冷静,拥有着绝对的韧性,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但这些东西,都需要慢慢来,不能着急,平常的训练也会根据你们接下来的情况进行修改,今天只是为了淘汰罢了。” 鬼狼在两人面前缓缓踱步,而陆尘与穆双影正一下又一下的挥斩着手中的利刃。 陆尘手中的黑刀,以及穆双影手中的双匕。 “出手,只三点要素,快、准、狠,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要求。但同时,快,狠,已经无需我来多言,你们都能明白什么意思。至于准,在炼狱讲的则是出手必然向着要害而去。” 鬼狼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两人。 “眉心,下颌骨空处,心脏,脖颈,这些是足以致命的要害,若追求一击必杀,出手,就要针对这些位置。其次有眼睛,耳朵,手筋,脚筋,命中可带给对方巨大伤害。再有肺部,下阴,后菊。不要质疑这些要害,杀手,从来只讲结果,不讲过程与手段。而暗杀,也从来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正文 第129章 仙人横尸之地 “杀手最忌与对手缠斗,尤其对方实力修为更强时,应当一击不成则远遁千里,不能继续停留而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寻觅机会,如毒蛇,一发致命,这才是真正的杀手。” 鬼狼目光扫过面前两人。 这两个时辰的训练十分简单,不过是一些关于杀手的基本理论与知识罢了。而陆尘与穆双影需要做的,则是将这一切都记在心中,只需做着最基础的训练动作便可。尽管训练很简单,却很重要,因鬼狼所言一切,皆为杀手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内容。若不能将这些明了,便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而关于杀手的具体要求,实在太多,陆尘也第一次明白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竟会有如此多方面的要求。 脑子都有些不太够用。 “我不会问你们是不是已经记住,这并无任何意义,毕竟脑子是天生的,好不好用并不取决于你们。回去之后,床铺的枕头下面有手册,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写的很清楚。而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些内容,在之后,我随时都有可能提问。也许明天,也许后天,甚至一个月,乃至三个月后。若我提问的时候你们不能回答出来,也或回答错误,后果,就是将你们丢下海里去喂鱼,明白了?” “是。” 陆尘与穆双影自然点头。 “还有一个时辰的训练,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死人岛会下雨,你们也就直接回去楼房就行。记住,不许偷懒,这死人岛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鬼狼留下一声冷哼,而后径直转身离开,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尽管他已经离开,但陆尘和穆双影却仍旧认真的进行着最基本的训练。就如鬼狼临走所言,这死人岛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些话是否真实无法确定,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是真的,他们便不敢有任何违逆。 惹怒鬼狼的后果,并非谁都愿意品尝。 一个时辰后,灰沉沉的天空开始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 很细的雨丝,甚至根本不能将那些残留的血迹冲刷干净。而由鬼狼的话中可知,大概死人岛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如此刻般下雨。那些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重新流淌起来,却无法散去。 这场雨,反而让血腥的味道在水汽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回去吧,到时间了。” 穆双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秀眉轻蹙。 “鬼狼到底在凭借什么来分辨时间?” “不知道。” 陆尘也收起了黑刀,两人一同回去楼房,在二楼分别。 但很快,陆尘只回到房间不久,隔壁忽的传来尖锐的声音,似是惨嚎,却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掐断一般。 而后,一道人影,自窗外忽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里的楼房并不隔音,甚至房门也相当的破烂,连门栓都没有,只能起到掩饰隐私的作用。惨嚎的声音仍旧在走廊中回荡,也有不少人在高声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实在无法让人不去浮想。 陆尘没有理会,直接躺在了床上。 砰! 木门破旧,被粗鲁的推开而撞在墙上,穆双影正站在门口。 “我换到了你隔壁的房间,这样相对来说好一些,发生任何事情都能尽快让对方赶到。当然,如果你出事,我会尽快赶到,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对我如此,毕竟现在你我算是盟友的关系。” “哦...刚才那人,被你杀了?” 陆尘看了她一眼。 “我跟他好言好意商量过,但他不同意。” 穆双影的回答十分简练,而后便重新将那破旧的木门关上,回去了隔壁的房间。 能够清楚的听到木床发出吱呀一声,穆双影也在尽可能的珍惜这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房间的一切陈设都太过简陋,而且十分破旧,只陆尘的床榻还算稍好一些,至少不会因轻微的动作而发出那些难听的声音。 枕头下,能够明显感觉到有硬物。 陆尘将其取出,黑皮的封面,并不厚,但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与之前鬼狼所说的那些一般无二,甚至没有一个字的出入。 “那家伙...记得挺清楚。” 只随意翻了几页,而后便丢在一旁。 陆尘的记性还算不错,至少听过一遍也就大概记住,兴许其中会有一些词语有些出入,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鬼狼也并未要求精确到每个字,每个词。 但很快,陆尘只休息一个时辰罢了,便醒了过来,重新将那册子捡起,认认真真的翻看。 “那家伙,脑子大概是有些问题的。” 陆尘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努力的将册子中的每个字,每个词都记得清楚,以免出现任何的纰漏。虽不过一天的相处,但鬼狼的性格,却已经十分明显,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忽略一些比较重要的要求。 也是理所当然应该要做到的事情。 若不能完成,鬼狼便有了理由借此发难。 很快,隔壁的木床又发出吱呀一声,穆双影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谁也不能保证鬼狼什么时候会对他们进行提问,能避免,则避免,提前做好准备比承受那沉重的拳脚要强得多。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窗外的雨丝也渐渐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味道,走出楼房,却不能见到地面有任何的湿痕。 这场雨,下与不下,并无太大区别。 但血腥的味道却已经彻底弥漫开来,整个死人山都有些莫名的躁动,亦能转头见到死人头前的清湖泛起的血光更浓了一些。 “那湖,你去过吗?” 穆双影也意识到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在后方跟了上来。 “没有。” 陆尘微微摇头。 先前山野长跑的时候,他曾经过那泛着红光的清湖,却并未靠近,毕竟那时身后的麟狗追得正凶,容不得他去注意其他的东西。 “我去了。” 两人一同走在回去山顶空处的路上。 “那湖底,有着沉淀下去的鲜血,水和血之间有着十分明显的断层。但那些鲜血的下面究竟还有什么,我却没能见到,也根本不敢下去。只靠近,就让我感觉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冰冷,而且还有十分危险的感觉,根本无法探查。” 穆双影抬头看向陆尘,眸中有异样闪烁。 “我曾游历许多地方,包括北荒的吞天古洞,也曾远远观望过。那是一个很神奇,又很可怕的地方,而其中有许多凶险的地势能够轻易将圣道强者都湮灭,我亲眼见过一位大能强者被血潮吞没,就此彻底消失,连挣扎都做不到。为此,我刻意了解过玄法,算不上精通,但至少懂得一些皮毛。这死人山,藏着一些让我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然后?” 陆尘并未太过在意,也不能理解那所谓的玄法究竟是什么。 只当作听故事。 “死人岛的整体,仿若仙人横死而陈尸此间,头颅所在之下有清湖,如临死喋血。显然,这地方是一处十分可怕的凶地,但我却看不出此间有任何不详的气息笼罩。如果生有阴界眼的那人还在,大概能够看出一些什么,但凭我的道行,还不够。” 穆双影微微摇头。 “你说这些,等于没说,最多是那湖有些怪异罢了。” 陆尘嗤笑一声。 “不靠近就是,炼狱将生死淘汰设置在这个地方,为的只是淘汰那些不足以成为杀手的人,却并非单纯的为了杀人。纵然此地如何凶险,炼狱设下生死淘汰已经无数年,难道还能出事不成?” “这...” 穆双影张了张嘴,终究是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毕竟陆尘所言并无不妥,若要出事,早便出事了,又何须等到现在?再者言,炼狱这般传承古老的势力,其所掌握的底蕴与手段,并非他们这些外人能够理解。死人山地势或许确实比较可怕,但所谓的可怕,也只相对而言。 大概在穆双影眼中十分可怕,但在炼狱眼中,却不过如此罢了。 “但愿吧,可我总觉得那湖下的鲜血有些不妥,明明十分鲜活,却太过阴冷了些。” 穆双影轻叹一声,已经与陆尘重新回到空地,鬼狼早已等候多时。 只一个时辰的休息,另一个时辰,陆尘与穆双影都选择了背熟那本册子。也正因如此,休息的时间稍有些不足。但鬼狼有要求,他们也不敢违背,不能违背,只能托着疲倦的身子继续训练。 如前一天并无任何不同,只人数少了许多。 经历过,便渐渐可以习惯,而走桩亦可当作休息,毕竟到今天还能继续训练的也就两人,自然不会拥挤,再发生第一次的状况。躲避尖木也变得简单了些,尽管仍旧惊险不断,却也未曾出现伤亡。而麟狗凶残,也并非如何可怕,何况陆尘与穆双影皆有不弱的战斗经验,轻易便将两只麟狗解决,两个时辰,也足以恢复大量的体力。 最难承受的,仍旧是看似简单的平板支撑。那无法忍受的折磨,只半个时辰,却足以令人崩溃。好在他们终究是坚持过去,并未出事。 而鬼狼也显然十分满意,但面上的笑意却并不友善。 “还不错,至少比起昨天的情况强了很多。那么...现在该提问昨天跟你们说过的那些基本知识了。若回答错了一个字,就去当那些怪鱼的口粮吧...” 正文 第130章 最后的两人 陆尘和穆双影有着绝对的先见之明,也足够了解鬼狼的性情,将休息的时间也放弃不少,用来背诵整本手册。而对于提问的结果,鬼狼自然相当满意,毕竟这两人都未曾出现哪怕任何一个字的错误。 “这次的新人,觉悟不错。” 鬼狼难得诚恳的赞扬一次,而后便要求两人重复昨日此时的训练,又自顾离开。 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陆尘与穆双影也可稍稍放松,至少,今天的训练算是结束,他们也成功的坚持下来。尽管还有一个时辰的基础训练,但这样的训练毕竟并无威胁。 再有不多时,便可回去休息。 “这家伙,到底离开去哪了?” 穆双影转头看向身旁的陆尘,面上满含疑惑。 “昨天也是这样,最后两个时辰的训练,他就只在这里呆了一个时辰,而后便消失不见。” “你要跟去看看?” 陆尘瞥她一眼,毫无波澜。 他并不关心鬼狼究竟离开去做什么,而且也没有能力去关心。诚如穆双影的回答,“不去,不敢”,谁也不愿用自己的行动去挑衅鬼狼,至少他二人不会如此。至于楼房中的那些伤员,还有三天时间,他们就必须回到此间继续训练,否则将会被丢到海里去喂鱼。 届时,能有多少人能够回来训练还是无法确定的事情,但想来不会很多。 炼狱的生死淘汰,将不适者尽数抹杀,但这速度,却未免太快了些。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天空也再度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陆尘与穆双影同样结束了训练,回去房间休息。 一连两日,再无任何意外。 已经渐渐熟悉的训练让他们有了更多应对的经验,无论走桩,也或山野长跑,都可轻松应对。躲避尖木仍会有险境环生,而鬼狼所言,凭声音去辨别尖木速度、力道、大小等等,却极难做到。至少四天训练下来,陆尘与穆双影依旧只凭眼睛进行观察躲避,耳朵的作用并不十分明显。 平板支撑也很简单,只最后的半个时辰太过折磨。 丹药,也已经消耗过半。 各种毒虫怪蛭爬满全身,任谁都会恐惧,哪怕已经历数次,但陆尘月穆双影却依然无法适应。身体的颤抖,很容易便会将某些不理智的虫子激怒,而后便在他们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为了解毒,丹药是必须的,但现在也不过只四天罢了,丹药却仅剩五枚。 这些丹药,是十天的份量。 “丹药怕是会不够了。” 结束了最后两个时辰的训练,重新回到楼房,陆尘难得主动来到穆双影的房间。 毕竟丹药是个很大的问题,而平板支撑的训练却难免不会出现意外。那些毒虫怪蛭并未开化,只依靠本能行事。不会撕咬他们,也不过是因鬼狼将其驯服罢了。但驯服归驯服,这些灵智未开的家伙,终究还是太过依赖本能,一个稍有些不妥的颤动便有可能将其激怒。 毒,是剧毒,不能将其无视。 “还剩五枚,今天又给你浪费一枚。” 陆尘将玉瓶取出,自其中倒出最后的几枚丹药。 “距离下一次发放丹药,还有六天时间。按照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仍旧能够避免被那些毒虫怪蛭伤到,将丹药全部留给你。但,你最好尽快适应那些虫子爬满全身的感觉,否则剩下的丹药绝对不够。” “你在怪我每天都会被咬?” 穆双影面色并不好看,她的右臂,可以清楚的见到有一片黑紫的皮肤,几乎见不到伤口,但毒性却影响极大。哪怕已经服过丹药,却仍旧需要一些时间来解毒。 “女性的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你会害怕很正常,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陆尘摇头,将丹药重新收起。 “但我在阐述一个事实,丹药的数量已经不够,若你仍旧每天受伤,这丹药,可撑不住六天,而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出事。所以,保险起见,我还要给自己留下一枚丹药救命,而你,也要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恐惧,否则如此继续下去,绝对会有麻烦。” 闻言,穆双影面色方才好看一些。 陆尘说的这些确为事实,也是他们此刻所面对最严峻的问题。若丹药消耗一空,他二人又被那些毒虫怪蛭咬到,后果必然不堪设想。鬼狼也绝不会出手相助,更不能指望此人。他只在乎结果,谁死,谁活,于他而言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这算是怜香惜玉吗?” 穆双影很清楚都是自己的问题,但她也无计可施,只能作出轻松的样子。 “你吞服的丹药太多,死了,浪费。” 陆尘暗暗撇嘴,不顾穆双影难看的脸色,转身来到窗边。 三天前,那个被丢下去的人,尸体仍旧还在窗外的地面上,脖颈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近乎将整个脖子都切了下来。但房间里,却没有任何血迹,显然穆双影早早便打扫干净。 死人并不值得意外,但那尸体的伤口却太过干净利落。杀人,于穆双影而言大概不会出现任何心理压力,仿佛不过随手可为的事情。 可偏偏又如此害怕那些毒虫怪蛭,颤抖的幅度未免太大了些,每天都会被咬。 一个视杀人如家常便饭的人,会有如此表现,着实有些怪异。 而她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陆尘方才注意到这些。 “我回去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能给你的,最多再有四枚丹药而已。” 他出神片刻,不再去想,只暗暗提高了些许警惕。 这次没有任何准备便来到穆双影的房间,未免有些太过唐突了,也没有足够的警惕,算是大意。陆尘回到房间便开始自责起来,毕竟话不能全信,人心隔着肚皮,穆双影是否会如她的誓言一般,终究是无法确定的因素。 鬼狼的训练,不会一成不变。 若某一天,穆双影被逼到了极限,无法继续坚持下去,说不得便会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 警惕,一刻也不能放松!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又是新的一天。 死人岛没有日升月落,天地静谧,昏昏沉沉之下,甚至不能理解是否真的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但在鬼狼而言,这已是他们来到此间的第五天,而那些伤员也必须回到训练之中,否则便会被丢到海里喂鱼。 山顶空地,陆尘与穆双影早早便来到此间等候。 除他二人之外,亦有不少这几天未曾出现的身影踉跄前来。 他们的伤势并不轻松,亦没有得到陆尘的帮助,但为了保命,却必须咬牙坚持,毕竟鬼狼不会手下留情。 卢和的身影也在其中,至少表面看来他的状态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个,尽管手臂仍旧无法抬起。 但,时间已经到了,站在这里的人数,却远远不及全部的人数。 鬼狼也始终没有出现,大概已经去了楼房。 很快,一道又一道身影不断自丛林深处飞出,远远的落入海中。那原本便不平静的海面,忽的沸腾起来,仿佛烧开的水在翻滚。一只又一只身形庞大而通体漆黑的怪鱼自海面下冲出,有甚者直接跃上半空,将还未落水的人影直接吞入口中,而后坠入大海消失不见。 鲜血的颜色,在水中不断扩散,被海浪晃动,渐渐消失。 这些人终究不会留下太多痕迹,而鬼狼也从不会仁慈。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禁不住颤抖,也就陆尘与穆双影能够平静一些,但仍旧有些不安。 若之后稍有不慎,后果,亦如此般。 很快,鬼狼便重新回到此间,对先前所生只字未提,仿佛不过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他的平静,却让更多人恐惧,颤抖,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死人岛的无情与冷漠。 训练,一如既往。 而鬼狼的目的也已经十分明确,在该淘汰的人尽数淘汰之后,这些训练,也将会出现新的变化。但至少今天不会,因为还有很多渣滓没有来得及淘汰,他们侥幸得到了五天性命的延缓。 但这并不能拯救他们什么。 那些伤势仍旧没有恢复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木桩,被白甲蝎子啃食干净。如第一天般,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而有更多不堪者接连坠落,成为这无数枯骨中的一员。 有碰撞发生,陆尘与穆双影也不曾留情,轻易便将冲突之人踹下木桩。 在这里,残忍不过家常便饭,仁慈反而会害了自己。 两个时辰后,还能站在这里的,已经不足十指之数。 又两个时辰,只七人活着。 山野长跑,麟狗凶残,又死三人。 如此可怕的淘汰速度,如此真实的经历一场又一场恐惧,那些原本不能理解第一天为何会有漫山遍野惨嚎尖叫的人,也终于知晓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所在。但知晓,却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承受。 除却陆尘与穆双影仍旧面不改色,已经习惯外,卢和与另一人面上皆惨白而无人色,显然是被这可怕的训练吓到了。 训练,仍旧在继续。 一个半时辰后,那些令人发狂的毒虫怪蛭再一次出现。 而它们的出现,也预示着另外两个渣滓的末日。 当半个时辰的折磨终于结束,这死人山上,又多了两具不堪入目的枯骨。 “看来,最终也就你们两人了,但结果到底如何,呵...” 鬼狼挑着眉头,笑得瘆人。 正文 第131章 刚开始就中奖了 鬼狼的异样,让陆尘与穆双影有些不安。 该来的,终究会来,哪怕一切都不过猜测罢了,但他们有着足够的理由怀疑鬼狼将会改变训练的方式。一成不变的训练,最终的结果也就只渐渐适应罢了,甚至不会再出现淘汰死人的情况。至少,于陆尘两人而言,没有太大可能出现伤亡。 但,若不死人,生死淘汰也就丢失了原本的意义。 只经历过人间百苦,游走过死亡边缘,最终仍旧能够坚持下来的,才能成为炼狱的杀手。这无比苛刻的要求,也让炼狱这个并不庞大的组织拥有了绝对的实力,天地人三子,哪怕只人子,也有着足够恐怖的杀人手段。人子最弱,不过相对而言。 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向上比不足,向下比有余。 而天子,才是年轻一辈真正站在杀手巅峰的人物。 韩无道是,黑玫瑰更是。 他们也曾经历过这样可怕的淘汰,还有半年后将会经历的另一种“别开生面”的战斗。胜出,存活,才能成为真正的炼狱杀手。 但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陆尘与穆双影来到死人岛,才不过五天罢了。 之后的训练,仍旧是简单的基础动作,只鬼狼难得亲自出手指点了一些二人不足的地方,如发力的方式,出手的轨迹,诸如此类。而鬼狼的战斗经验显然并非陆尘与穆双影能够相比,哪怕一些简单而细微的改变,也足够让他们的战力飙升几个层次。 受益无穷。 “熟能生巧,一切强大的基础,都在于坚持不懈的努力与一遍又一遍的枯燥练习。自己训练吧,我还有其他事,到时间了便回去休息,和之前一样。” 鬼狼又一次转身离开。 陆尘与穆双影也懒得理会他究竟去了哪里。再者言,鬼狼的行踪并非他二人能够管得到。这死人岛上,没有鬼狼不可去之处,却有着他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触及的地方。 死人岛,若仙人横尸,心口有洞穴,若致命之伤,腰腹有山沟,如一刀所致。 这两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位置。 鬼狼未曾说过这些,但穆双影曾游历许多地方,乃至去过北荒凶地吞天古洞,见过各般凶险地势。在她所言,无论心口洞穴还是腰腹山沟,都绝非善地,哪怕这死人岛并无任何不详气机缠绕,但那种地方,也绝不能轻易踏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尘曾刻意经过,却未曾发现什么。 但穆双影提起这两处时,面上凝重无比,是万般确信其中有着无尽凶险。 并无涉险的必要,也就无需踏足,保守一些并非坏事,至少在很多情况下,保守行动反而能够留住身家性命,冒险激进才会让人后悔。 一个时辰的训练,很快便结束。 一日,又一日。 接连数天,训练的模式也未曾出现过任何改变,这与陆尘二人所猜不符。但鬼狼究竟在想什么,谁也无法知晓,何况这段时间仍旧活在死人岛的新人,也就只他们两人罢了,更多的时候鬼狼都在沉默着监督他们修炼,一言不发,也让他们更少了一些打听情况的机会。 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一成不变,也让陆尘与穆双影更加适应这样的训练,至少在丹药又消耗了两枚之后,便再不曾动用过这些珍稀的宝物。 穆双影已经足够克制自己对那些毒虫怪蛭的恐惧,尽管仍旧禁不住颤抖,但幅度小了很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而每天的训练,最后两个时辰,鬼狼所做也不过如之前一般,指点两人动作上的些许不足,而一个时辰后,便自顾离开。他究竟去做什么,谁也无法知晓,始终是个谜团。 第十日,训练结束。 回到房间里,穆双影也跟了进来,并未回去自己的房间。 “明天,大概训练的模式就会变了。” 她很直接的坐在陆尘的床边,靠着与躺在床上的陆尘相对的另一边,尽可能珍稀一切时间来恢复自己的体力。 “鬼狼那家伙,今天没有离开过,而我先前的猜测大概也可以证实了。那家伙,每天都提前离开一个时辰,绝对是去准备之后的训练,而今天却没有离开,显然已经准备妥当。最快明天,最迟三天,我们的训练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嗯...” 陆尘已经闭上眼睛,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也在尽可能的抓紧一切时间来恢复体力,毕竟每天训练如此劳累,就只两个时辰能够休息罢了。 “你说,他会将训练的模式改成什么样子?” 穆双影并未在意陆尘的冷漠,仍旧询问。 “不知道。” 陆尘的回答从来都很简练。 对此,穆双影早已习惯,毕竟一切都是未知数,纵然猜测也未必能够准确。 “鬼狼之前说过,我们的训练就只走桩,山野长跑,躲避尖木和平板支撑而已。抽点时间将你的刀锤炼得更利些吧,走桩如何改变我猜不到,但山野长跑...麟狗对你我已没有任何威胁,若训练模式要改变,麟狗肯定是要换掉的。到时会出现怎样的异兽,仍旧不好说,但肯定比麟狗更难对付。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有把握能够破开麟狗身上的片甲,那些东西实在太过坚硬了些。” “我也不能。” 陆尘睁开眼睛。 “照旧便是,无论何种异兽都有着共同的弱点,眼睛,嘴巴,下阴,后菊...除非不健全的东西,否则攻击这些地方都足以带去巨大的伤害。” “那可未必,有些生物可没有下阴和后菊,我见过的。” 穆双影笑了下,陆尘也只随意一听,重新闭上眼睛。 不多时,穆双影便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已再无继续猜下去的必要。 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天空仍旧阴沉,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早便散去。大概这个时间算是死人山的清晨,味道还算清新,至少不会让人太过难受,但沉闷却免不了,毕竟压抑的氛围始终笼罩着整个死人岛。 包括死人岛这个名字,也给人压抑的感觉。 来到山顶空地,鬼狼早早便在此间等候。 “上桩,训练。” 他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声,与之前并无二样。 陆尘与穆双影有些意外,他们都以为自今天开始,训练模式便会出现变化。但至少于此刻看来,似乎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仍旧是走桩的训练。但来到木桩所在之处,眼前所见,却明显多了许多不同。 木桩仍是木桩,依然腐朽难看,却变成了高低起伏的模样,而深坑边缘亦有些奇怪的痕迹交织成阵法模样,甚至还有灵精镶嵌其中。 这阵法,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凭他二人的眼力根本看不出。 “训练要求和之前一样,上去吧。” 鬼狼瞥了站在坑边的两人一眼,面上露出些许诡笑。 “这阵法,有什么用?” 上桩的同时,陆尘开口问了一声。 “亲自试过不就知道了。” 鬼狼看他一眼,并未动怒。 “身为杀手,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面对各种各样的变故,毕竟很多事情绝非提前便能掌控。而临场的反应能力,也是检验一个杀手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若连足够的反应能力都不具备,那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炼狱也不会需要这种半吊子的存在。” 陆尘并未继续询问,也没有必要。 鬼狼不会告诉他的。 但也并非没有任何消息,至少可以确定这些阵法并非摆设,而是真正会带来变故的存在,甚至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上得木桩,如先前一般并无任何异样。 陆尘与穆双影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眸中所含疑惑与凝重。但这阵法究竟能够给这样的训练带来怎样的变故,仍旧无法可知。如鬼狼所言,他们需要具备足够的应变能力,否则这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的训练将会变得十分致命。 “开始吧。” 深吸一口气,两人也都做好了准备。 “如你所愿。” 鬼狼微微点头,脚下轻轻一踏,有玄妙气机流转出现。 与此同时,那烙印在深坑边缘的阵法也终于缓缓亮了起来,勾勒许多神异道痕流转,化出一深色的大碗倒扣下来,将上方完全封闭。大地也开始震动起来,很快便停止,但下方那黑白斑驳的枯骨之间,已有许多白甲蝎子纷纷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大片,几乎将整个深坑都填满。 而后,陆尘与穆双影清楚的见到,这些白甲蝎子眼睛闪烁着凶残的红光,此起彼伏的嘶声显然十分暴躁。 比之先前的训练,这些白甲蝎子,更多了可怕的攻击性。 它们开始涌动起来,争先恐后的沿着木桩爬上,不断挥舞着蟹螯般的钳子,尾勾更是连身旁的同类也不放过。 陆尘与穆双影的瞳孔皆微缩几分,再不敢有任何停留,转身踏上另一根木桩。 哗啦! 一阵乱响,来的如此突兀与莫名。 陆尘也未曾想到竟会如此,而踩空的感觉那么明显,身体的重心都彻底倾斜,根本没有任何调整的机会。 木桩虽然腐朽,却从不会如此刻般忽的彻底溃烂,似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一般,也或其内里便是中空,只方才踏上还未能站稳,这木桩便直接散了。 下方,就是那些狰狞凶残的白甲蝎子。 若真的落下去,必死无疑! 鬼狼挑了下眉毛,嘴角笑意更甚,分明是幸灾乐祸。 “运气不错,只刚开始就中奖了,真让人意外。” 正文 第132章 五月余 “中奖了...” 陆尘清楚的听到鬼狼的声音,也终于明白这些阵法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 在踏上这木桩的一瞬,他清楚的见到坑边阵法有光芒轻轻震荡一瞬,而后脚下的木桩便彻底崩溃,散成了无数的木屑。如此变故,来的太过突兀,也让陆尘反应不及,但鬼狼很明显知道哪根木桩将会溃散,却只幸灾乐祸的看着,并未出言提醒。 尽管已经知晓,但要调整,却已经来不及。 身上的负重早便适应,但这并不代表陆尘能够将其无视。因负重的关系,他身体的重心已经彻底倾斜,哪怕想要调整也无处借力。若无负重,凭他肉身的力量也许可在无法借力之处堪堪扭转身躯而让自己抓住另一根木桩,摆脱这般凶险的境界,但正是因这些负重的关系,想要发力,将会十分困难。 至少现在的陆尘做不到。 “该死...” 陆尘咬牙,却根本无可奈何。 穆双影所在的位置并不近,也是为了避免两人互相碰撞,方才如此。但谁也不会想到,这木桩竟会直接溃散,哪怕穆双影想要施以援手,也绝对来不及。 只能凭自己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下落,而那些白甲蝎子也早便等候多时。它们血红的眼睛中闪烁着凶残与暴戾,高高举起蟹螯般的钳子与尾勾,发出嘶嘶的刺耳之声,争先恐后的来到陆尘下落的位置,等候着即将到来的食物。 落下,风声呼啸。 砰! 陆尘没有试图躲避,也无法躲避,而这些白甲蝎子在阵法影响下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阵法不仅会让木桩溃散,更激发了这些白甲蝎子的凶性,让它们变得更加凶残,可怕。 一脚落定,刻意之下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牙酸,不知踩死多少。 而白甲蝎子的反应也极快,迅速的涌了上来,仿若潮水般的白森森一片。 陆尘不敢大意,两步接连踏下,将已经爬上脚边的白甲蝎子尽数震落,而后一脚迅猛发力,不知踏碎多少枯骨,身形一跃便上得一旁木桩。至少这根木桩并未继续溃散,否则再度落下,说不得真会出事。 “你还好吧?!” 穆双影两步踏出,来到陆尘一旁的木桩上,并未遇到溃散的情况。 “还好...” 陆尘仍旧心有余悸,猛地喘了几口,方才取出一枚丹药吞下。 尽管落下只一瞬,而陆尘反应亦极快,未曾在坑底停留太久的时间,但他的双脚,乃至脚腕,却被许多白甲蝎子留下了不少伤口,鲜血淋漓,更有令人麻痹的毒素不断扩散。所幸还有剩余的丹药,否则双脚一旦失去只觉,等待陆尘的,便只有死亡。 “喂,训练还没结束呢。” 鬼狼开始催促,不许他们继续停留在同一根木桩上。 “未来十天的丹药,还没给我。” 陆尘踏出一步,并未再遭遇情况,方才松了口气,又抬头看向鬼狼。 闻言,后者稍愣,方才想起一般,而后随意便取出两枚玉瓶,各自抛给陆尘与穆双影。 “每人十枚,十天的量。毕竟是经过了初次淘汰的家伙,会给你们一些照顾的。” “呵,真是难得。” 陆尘毫不客气的收下,而他的身上,也已经有了十二枚丹药的储量。这代表着在未来的十天,他可以有十二次出现失误的情况,但也仅仅十二次罢了。若再多,那便十分危险。 何况不止他一人,还有在平板支撑训练中很容易出事的穆双影。 加起来也就二十二枚丹药,数量算得上多,但也算不上多。 毕竟训练究竟变成什么模样,仍旧无法确定,而眼前也不过第一项训练罢了。 木桩会溃散,白甲蝎子也过分的凶残。一步又一步落下,总会出现意外情况,而陆尘与穆双影也将警惕完全提起,不敢有分毫大意与轻松,在木桩溃散的瞬间便能察觉,进而极快的离开。尽管如此,却仍旧险象环生,毕竟踏碎的木桩越多,他们移动的空间也就越小。 乃至到最后,甚至逼不得已需得踏上最细的木桩,借力以落在更远处的木桩上。 两个时辰,艰难而过。 除却第一次陆尘的不幸,再无那般险境发生。 有了经验,足够了解,凭他二人的反应能力,也就有惊无险的度过。 但落地之后,他们却清楚的见到鬼狼自丛林中牵出两条身大如牛、貌如狼的异兽。它们模样凶残,满口利齿,四眼双耳,额生尖角,一身黑毛如钢针倒竖,咆哮似虎吼,可震动山林,显然并非好相与的角色。 速度,力量,反应力都相当可怕,是麟狗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较的存在。 只能逃跑,漫山遍野的四处躲避,狼狈不堪。 这异兽比起麟狗更加凶残,而若被它咬上一口,大概半个身子都会消失。但好在这些怪物并非如先前一般需得用绳索捆绑两头,否则凭陆尘与穆双影的速度,等同断了他们的后路。 两个时辰结束,二人也累到近乎虚脱。 “这东西...体力真是好的过分...” 穆双影抱怨一声,有心要服用丹药来恢复体力。然丹药数量稀少,还不知后面的训练将会如何,随意服用总会有些不舍。最终,两人都放弃了以丹药恢复体力的想法,这是救命用的东西,能省,则省,不可随意浪费。 躲避尖木并未有任何改变,毕竟于他两人而言,哪怕没有任何改变,也会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威胁。 安然度过,也算是勉强才行,毕竟之前体力消耗太甚。 平板支撑也并无太大变化,但那些毒虫怪蛭出现的时间却更早了些。爬满整个身子的异样感受,近在咫尺的威胁与漫长的折磨,终究让穆双影有些无法承受,而肩膀又被某条毒蛇咬了一下。 丹药,终究还得动用,毕竟需得保住性命才行。 待得结束,陆尘与穆双影已趴在地上再无力起身,而鬼狼也难得没有催促,只冷笑着盘坐二人面前,讲述着各种杀人的技巧。而在半个时辰后,陆尘与穆双影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在鬼狼的要求下进行实战的训练。 当然,并无任何规则,可直接出手将对方立毙此间。 但陆尘与穆双影很清楚鬼狼的想法,并未真的出手,只当作普通的实战训练,点到为止。这种状况也早便被鬼狼猜到,暗中撇嘴不屑,却也并未如何。毕竟两人都不傻,寻常的言语险境,根本不能如何。 一整天的训练下来,痛苦与可怕的程度,更高了几个档次。 难得的休息时间,二人再无更多的废话,回到房间便沉沉睡去。 一日,又一日。 十天一个轮回,每十天,训练的模式便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改变。木桩的数量越来越少,白甲蝎子间,更多了许多不同的毒虫怪蛭,甚至有诸如毒蜂此类会飞的威胁。山野长跑的异兽也在不断变化,一次又一次的提高难度,逃跑,躲避,也或将那异兽斩杀,一切都取决于陆尘与穆双影的判断。 躲避尖木,也更多了一道阵法,能够施加可怕的重担,让人的动作更加迟缓而压力更甚。平板支撑的训练是针对各人的忍耐性,毒虫怪蛭出现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更早,而承受那般可怕折磨的时间也在不断增加,乃至鬼狼渐渐放弃了对那些毒虫怪蛭的掌控,任由其具备原本该有的攻击性,给陆尘与穆双影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但终归并未出现死亡时间,却并不代表没有意外。 陆尘内心深处有魔性,难以掌控,爆发之下更会完全失去理智。 第一次承受两个时辰毒虫怪蛭爬满全身,穆双影身上已被咬了多次,而陆尘也终于爆发。不受控制的杀意化作血雾般流转,缠绕全身,将那些毒虫怪蛭震慑,吓死不知多少。而鬼狼也终于见识到陆尘的真正实力,是在疯狂之下完全依靠训练出的各种本能使然,速度极快而身形飘忽,攻杀手段亦狠辣无比。 但鬼狼毕竟为圣道强者,只一脚,便让陆尘重新恢复清醒。 如此意外,次数并不少。 而对此,鬼狼的评价也就只两字: “垃圾!” 在他看来,连自身意识都无法掌控的人就是垃圾,连废物都比不上。 而穆双影就是他口中的废物。 死人岛只有四个等级,渣滓,垃圾,废物,还有鬼狼所在的位置——人。无论渣滓也好,垃圾或废物也罢,这些在鬼狼眼中甚至连人都算不上。而究竟如何评定,鬼狼自己说了算,陆尘也就始终在垃圾的层次,比起穆双影的评定更弱一筹。 但这并不代表实力,只是鬼狼的认可程度。 一晃,五月余。 临近半年期限,陆尘与穆双影的身上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训练的效果十分显著,但最重要的,还是每天两个时辰的暗杀指导。 在鬼狼的传授下,陆尘与穆双影掌握了更多暗杀的技巧与能力,包括许多属于炼狱的本事,如近战的各种技巧,藏匿气息的本领,攻杀的手法,也或逃遁追击的秘法,可极大程度的爆发可怕速度。 杀人之术,已经具备,而面对各种训练也可轻易度过。 陆尘与穆双影的身上,也渐渐拥有了真正属于杀手的特质。 正文 第133章 死人湖的血潮 “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就能离开了,难以想象,我们竟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的时间,而且将所有的训练都承受下来了。” 穆双影把玩着匕首,脚下轻轻一晃,轻易便将身后射来的尖木躲闪过去,面上满含笑意,轻松无比。 训练,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那么艰难,至少凭陆尘与穆双影的本事,所有的训练都可以轻松应对。脚下的阵法仍旧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莫名的压力笼罩,让他们的动作也受到阻碍。尽管如此,急速射来的尖木也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伤害,只需轻轻晃动脚步,身形折转,便可擦着那些四面八方射来的尖木从容躲过。 陆尘同样如此。 鬼狼早便放心而不再监督两人的训练,好整以暇的靠在远处树下打盹。 他们不会懈怠训练,这一点无需质疑。 “你说,等我们离开这里,又会去哪?” 穆双影比较活泼,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兴致,总在不断的开口寻找话题,来化解训练中的烦闷。 “不知道。” 陆尘身形轻晃,躲过身后刺来的尖木。 “鬼狼这家伙也是固执,一点消息都不愿透露。不过大概他也是力穷智竭了,这些训练已经好久没有变过了。嘻,那种心跳的感觉,还真是有些怀念。” 穆双影身形扭转,脚下踏出三星步,轻易便连续躲过数根尖木。她手中的匕首挽出一个个刀花,能够见到木屑纷飞,是她闲来无事在尖木的侧面勾画着些什么。 陆尘能够看到,只是随意而作的山水痕迹,栩栩如生,倒是手巧。 但训练确实乏味,至少对他们而言已经再无任何威胁性可言,甚至连乐趣都没有。两个时辰一晃而过,之后的训练也同样并无任何威胁可言,哪怕毒虫怪蛭爬满全身,于他二人看来也不过如此,甚至穆双影仍旧能够笑得出来。 暗杀训练,也完全变作对战训练,鬼狼已经技穷。 他从不曾明言,但陆尘与穆双影的悟性确实极强,对于所学习的各种秘法也或杀人手段,很快便可完全领会其中精髓。若不论修为,只言暗杀手段与技巧,凭现在的陆尘与穆双影,比起鬼狼也丝毫不弱。 甚至在两人联手之下,鬼狼也不敢轻敌。 杀掉鬼狼,是陆尘与穆双影唯一追求而不达的事情。 “你们可随意尝试来暗杀我,如果能够到的话。” 这是鬼狼的原话。 为此,陆尘与穆双影不止一次尝试暗杀鬼狼,但差距仍旧有些太大,哪怕不论修为如何,只凭反应能力、力量、速度此类身体素质而言,陆尘与穆双影加在一起也绝非鬼狼对手。 最多有些麻烦罢了。 训练结束,又是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咱们去那死人湖看看吧?那下面沉寂的鲜血,我可是好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穆双影笑着提议。 死人湖,便是人头所在的清湖,会弥漫蒙蒙血光。那血光的来源,必然是湖底沉寂的鲜血,但那鲜血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却仍旧不知。除却死人湖,心脏山洞,腰腹断口,也是陆尘与穆双影从未真正去过的地方。 他们曾询问鬼狼这些地方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但鬼狼却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这三个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否则必死无疑。纵然我去了,也没有把握能够活着回来。” 鬼狼当时惊恐的表情,仍旧历历在目。 显然,他也曾试图探查这三个地方,却一无所获,甚至可能遇到了某种让他也十分恐惧的情况。而至今为止,死人湖,心脏山洞,腰腹断口,这三个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仍旧无法解开,那是连鬼狼都不敢随意探查的凶险之处,亦是整个死人山所有凶险暗藏之处。 “不去。” 陆尘很果断的摇头。 “太冒险,而且我答应了别人,不能死。” “答应了谁?” 穆双影的兴致被勾了起来,好奇的问着。 “秦书生,都这么叫他,原名应该是秦少峰。” “秦?” 闻言,穆双影稍愣片刻。 “据我所知,秦这个姓氏所的在家族,应该就只有东盛的那个公孙家秦家联盟的秦家吧。我对秦家并无太多了解,但据我所知,秦家应该没有秦书生这个人物,至少我不曾听说过。毕竟我的过去你知道不少,东盛我也曾呆过一段时间,只知秦家有秦方圣子如蛮龙,秦家圣女芳华绝代,却从未曾听过秦少峰也会秦书生这人。是旁系吗?” “不清楚。” 陆尘微微摇头。 他对秦书生的了解并非很多,只关系极好。那日在明月长生殿,若非秦书生,恐怕现在这世上已再无陆尘这号人物。 “算了,不问了,反正也没多少意思。秦少峰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个男人,我还道那个让你许下承诺的是个女人呢。啧,你们该不会...” 穆双影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 陆尘不愿理她。 这个女人有着极深的城府,却在某些时候未免太过活泼。尽管是开玩笑,但陆尘并不喜欢这些。 一路无言,回去房间休息。 至于死人湖之事,也就如此放下,毕竟那是鬼狼严肃叮嘱绝不能深入的地方,包括另外两处凶险之地也不可随意踏足。依照陆尘性情,断然不会前去冒险,也没有必要。秘密就是秘密,在陆尘看来就永远沉睡最好,若一旦将其完全挖掘出来,后果将会如何,谁也不能预见。 睡眠很浅,也是陆尘下意识的举动。他不能确定穆双影活泼的表面下是否藏着不善的心思,而且鬼狼也总会突如其来的进行某些特殊的问候。警惕,必须时刻抱有。 而只睡下不久,隔壁有木床发出吱呀一声。 陆尘并未在意,穆双影的床太过破旧,哪怕只细微的动作也会如此。 半个时辰后,陆尘忽的睁开眼睛,起身来到窗外。 弥天的血光,如此突兀的笼罩整个死人山,阴冷森暗的黑风静静吹拂,整个死人山都变得静谧下来。染血的雨丝不断划过眼前,往日的这个时候,那些毒虫怪蛭并不安分,总会发出一些尖锐刺耳的声音,也或晃动枝桠灌木,绝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而只过不久,陆尘便见到鬼狼的身形自远处而来,瞬息间便到了楼下。 “穆双影呢?!” 他沉着脸问了一声。 陆尘微微摇头。 “不知。” 能够清晰感受到,隔壁本该存在的气息已经不在,但究竟什么时候消失,陆尘却并未注意到。 轰! 突如其来的震动将整个死人山都惊动,弥天的血光仿若苏醒的蛮兽,将整个死人山都笼罩。 黑风更加狂猛一些,浪潮扑天,哪怕在此间亦能清楚见到那些翻腾的海浪究竟有多么的不安分,能拔起百丈之高。而原本应该存在海面下的怪鱼却并未出现,便如这漫山遍野的毒虫怪蛭,完全沉寂下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尘不知,但鬼狼面上却一片惨白,显然已经猜到。 顺着鬼狼的目光看去,能够清楚的见到血红的光柱通天而起,直入漫天阴沉的黑云,将半个天空都染成鲜血的颜色,冲入霄汉。 森然,冰冷,透入骨髓。 陆尘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眸子都在颤抖。 他忽的听得心中已经安分了许久的魔音,在不断的发出阵阵充斥着诱惑的诡声,想要让他陷入黑暗中沉沦,浸入鲜血中迷失。红黑斑驳的光芒于他眸中一闪而逝,用了许久才压抑下去,而陆尘身上也布满了冷汗,是这次的魔音来得太过突兀,让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亦未免太过猛烈。 勉强压下,至少不会失去理智,尽管那魔音仍旧在躁动不安。 而转头再看时,鬼狼却早已不知去向。 “那个混蛋女人,果然去了死人湖么...” 陆尘也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那血红通天的光柱,所在之处便是死人湖的位置。 他没有尝试前去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反而离开楼房,去到远处。 他不能确定死人湖究竟存在怎样的凶险,而关于各种凶地的传说,自穆双影口中已经得知太多。那些能够莫名杀人的地方,那些能够引动天地潮汐的诡异,若非玄法大家,根本不可能将其化解。 而死人湖,也或心脏山洞,腰腹断口,皆为这般凶险地势。 “不知死活!” 陆尘骂了一声,仍旧感觉不妥,径直去了山顶空地,至少这里能够清楚的见到整个死人岛所有一切,哪怕发生了什么,也能尽快反应过来。 远处,血潮涌动,于通天的光柱下有咆哮而起的血海欲作遮天之势! 陆尘瞳孔微缩,能够清楚的见到那血潮将触及到的一切都化作脓水消散。而山林之间,鬼狼正扛着已经昏迷的穆双影亡命飞逃,但速度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到极限,与身后的血潮不过几丈之遥。 凭鬼狼的速度,不该如此才对。 何况他身上正弥漫着淡淡的光芒,脚下踏出许多道痕交织生灭,是已经动用炼狱秘法来逃命。 而更近一些,陆尘也终于明白为何如此。 莫名的吸力还十分微弱,但陆尘的身形却已经禁不住向着前方靠去。 “该死!” 他心头微颤,再不敢于此间停留,猛地便向着山下飞奔而去。至少,那里并非血潮汹涌的方向,也许能够躲过一劫。 正文 第134章 黑色的心脏 死人岛有着巨大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鬼狼只说不知道,哪怕整个炼狱也无人知晓。而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这个秘密究竟如何,都必然与死人湖,心脏洞穴,腰腹断口有着极深的关系。 这是一处险地,炼狱已经十分确定,乃至可能是断古前强者陨落之处。 但它并不存在任何不详,至少在表面看来如此,但前提是不去触动那些可怕的地方。 死人湖为一,心脏洞穴为二,腰腹断口为三。 腰腹断口凶险最弱,炼狱亦有人曾深入其中查探情况。而能够见到的,便是汹涌的血色雾气与无尽凛冽的杀意,一旦深入其中,便会受到其中影响而心智丧失,沦为疯魔。 心脏洞穴比起腰腹断口凶险更甚一些,乃至比起死人湖也不弱多少。而其中,唯能见到无尽的血红,是深藏山中的可怕岩浆如血炽盛,沸腾不休,一旦触动其中气机,必会引动那些不甘沉寂的岩浆彻底爆发。而其中亦并非火热如此简单,更有着无尽凶险,能够将人吸入其中,化成飞灰。 死人湖究竟如何,始终无法探明。 唯可知晓一旦触动,将会有漫天血光,喷涌血潮,将万物吞没,哪怕圣道强者也不能幸免于难。 这是炼狱已经查明的情况,鬼狼也同样知晓,却对陆尘与穆双影隐瞒下来。 作为新人淘汰之处,炼狱亦有着许多私心,是期望某天会有精通玄法之人想要加入炼狱,来到此间,将一切凶险都查明并化解。但许多年来,炼狱的打算始终未能达成,而鬼狼于此间看守,亦不曾出过任何问题。 陆尘与穆双影太过乖巧听话,鬼狼也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但他却从未想过,穆双影想要加入炼狱之前,竟会是一个四处冒险的游者。而作为游者,好奇心当然居于首位。 陆尘曾询问过穆双影加入炼狱的理由,而她的理由,也过分的简单。 游历四方,需要消耗太多灵精与传送玉台,她承受不起,加入炼狱便可借助炼狱令牌前往分布天下各处的联络点,能够省下许多灵精与传送玉台,也可让她经历更多有趣的事情。 对此,陆尘并未表示过任何疑议,毕竟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愿望与理想。 但她的好奇心,却未免太重了些,是陆尘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会去触动死人湖的不详与凶险。毕竟鬼狼虽从未明说,却已经数次警告他们绝不可靠近这死人岛的三处禁地,否则有死无生。 哪怕如此,穆双影仍旧去了。 “这个女人,真是会找麻烦!” 陆尘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顶着那莫名的吸力不断狂奔,亦将炼狱秘法施展开来,速度提至这般境况下能够做到的极限,向着山下奔去。 好在距离还有很远,至少影响不会太过严重。 但鬼狼与穆双影的生死却无法得知,毕竟他二人距离血潮太近,是否已被吸入其中而化作脓血,仍旧无法可知。 陆尘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这些。 他与穆双影的关系算不上极好,最多是利益驱使下的互相帮助罢了。但更多的,却是陆尘在帮助穆双影,哪怕有魔性作为陆尘训练的阻碍,但在训练的任何方面,陆尘显然更加出色一些。 一路狂奔下了山顶,远远的离开,回头可见那血色的浪潮已经直通苍云深处,将半个天空都染成血红的颜色。稀稀拉拉的小雨仍旧不停,仿佛一道道鲜血的丝线划过天空。腥风吹起,令人作呕的味道又何止血腥的气息,更蕴藏着尸体腐烂般的味道,让陆尘的胃里不停翻滚。 “鬼狼也是太看重穆双影的天赋了,大概已经被牵连致死。” 陆尘咧了咧嘴,仍旧有些不舒服。 何况,他心中的魔音也始终未曾完全压下,仍旧若有若无的回荡。偶尔有黑红斑驳的光芒自他眸中闪过,一瞬的挣扎总是不断浮现。 不详,与魔性,大概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而魔性的升起,也大概是受死人湖爆发的影响。 “莫名其妙...” 陆尘想不通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事实便是如此,根本不必作其他猜测。 否则魔性的升起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继续转身向山下而去,这令人恶心的味道,缠绕不休的腥风,还有影响理智的魔性,都让陆尘难以承受,也不愿继续下去。尽快离开才是上上之选,而鬼狼与穆双影的死活,大概只能听天由命。 “也不知这血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陆尘一路沿着山路向下,亦在对抗那莫名的吸力。 至少不会太过危险,而显然血潮如何可怕,也不会蔓延到山下的位置,只在山顶肆虐。 这世上,总有些神秘之事作不出任何解释,只能赞叹天道莫测,神妙万般。各种各样的神秘,森罗万象的世界,总会让人大开眼界。而陆尘也显然见识到了从不曾想象到的场景,那通天的血潮能够将一切都淹没,哪怕强大无比圣道强者,也会在其中彻底灭亡,大概连一个浪花都翻不起。 山顶空地,在死人山肩头,一路向下,要经过胸膛。 心脏,便在胸膛。 但陆尘却忽略了这些,毕竟他现在所面对的情况并不美好,那始终不肯平息的魔音不断回荡,让陆尘十分难过。 向下,再向下,吸力越来越弱,反而魔性越来越强。 当陆尘终于意识到自己走了错路时,已经来不及反应。 那黑黢黢的洞口深处有火红的光芒时隐时现,不断吞吐着灼热的气息。而其前方十丈之内,并无任何草木,光秃秃的一片,哪怕无惧炽热环境的毒蝎鬼虫,也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心中的魔音,猛地涨高到一个十分可怕的程度。 而陆尘的双眸亦被那黑红斑驳的光芒充斥,交织闪烁不休。 于眼前,仍旧能够清晰的见到黑黢黢的洞口,还有其中闪烁的红光,明明知晓其中蕴藏着未知的可怕凶险,却同样能够感受到莫名的指引。想要让他靠近,深入其中,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还有那充斥着无比诱惑的声音。 “进去...” 他呢喃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行动起来,一步一步的靠近,缓缓的进入那洞穴之中。 扑面而来的灼热未能将他唤醒,一路向上,直通心脏所在之处。而洞穴亦并非很深,就如这死人山也并非如何广阔,不过如寻常山岭一般,于东盛内随处可见。只不多时,陆尘便深入其中,来到了洞穴的深处。 升腾的灼热能够将一切都融化,而陆尘一身黑衣也渐渐褶皱,弥漫出焦臭的味道。眉毛,头发,都已经干枯,又砰的一声燃烧成灰烬落下,便如他的皮肤,越发的干枯,赤红,有裂开的血痕狰狞分布,将他整个人都烤得近乎变成人干。 却仍旧未曾苏醒。 咚咚... 咚咚... 心脏的跳动,如此清晰。 而陆尘也终于察觉到心中魔音的异样,是并非如过往一般让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杀戮,反而只不断的诱惑他靠近面前的深渊,再靠近。 尽管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仍旧能够清楚的见到面前的一切。 脚下,再有两步便是断路,而下方则是翻腾不休的炽热岩浆,汩汩的气泡冒出,炸裂,升腾刺鼻的气味,有着剧烈的毒性。 看到,却不能阻止。 一步,又一步,来到断崖的边缘,有碎石滚落,掉入岩浆中彻底消失。 脚掌缓缓抬起,这一步若是落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咚咚... 咚咚... 越来越清楚了,那心跳的声音。 陆尘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眸中亦有挣扎显现。他很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境地,哪怕无法控制,却也必须要努力尝试。尽管仍旧没能成功,却也阻止了这一步落下,至少如此凝滞在断崖边缘不会让他陷入这无尽的火渊。 而那心跳的声音,也终于分辨的清楚。 并非来自自己,而是这赤红的岩浆之下。 包括这莫名的诱惑,同样来自岩浆之下。 汗水,渐渐冒出,又很快被蒸发。 这里的温度太高,而陆尘的身子也根本无法承受。灼热,干裂,还有渐渐空虚的身体与朦胧的意识,都在预示着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若继续呆下去,纵然不会掉落岩浆,也会被烤成真正人干。 而这般痛苦之下,陆尘的脚步,也再难与魔音僵持,缓缓落下。 啵! 一声轻响,有岩浆下的气泡升起炸裂,随即整个洞穴都开始震动起来。 岩浆,越发的不平静,开始出现不同寻常的沸腾,仿若烧开的滚水,溅起许多通红的颜色,甚至能够来到陆尘面前的位置。 而在这沸腾的岩浆之间,一颗通体漆黑的心脏,蕴藏着庞大的生机,缓缓浮现而出。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心脏而已,却仍旧在不断跳动,静谧无声,却与陆尘心中回荡的声音,完全契合。 也因它的出现,这里的岩浆尽数化作漆黑的颜色,却反而平静下来,安静的流淌,乃至此间的灼热也尽数化作森冷。 黑气流转,形成旋风,缠绕心脏之间。 陆尘的瞳孔已经缩成针芒,震惊的看着那道身影以心脏为基础,缓缓浮现... 正文 第135章 魔帝之心 陆尘瞪大了眼睛,仍旧未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黑风盘绕,渐渐成型,而那颗跳动的心脏却仍旧看得清楚。 似人却红眸,额生双角点白痕,黑底金纹长袍袒露胸膛,有无痕痕迹烙印而汇聚胸膛成残月模样,映淡淡血芒。 冷硬的面容,凶戾的气息。 他有着如人的外形,却绝非寻常人类。 陆尘可以看得很清楚,尽管面前的虚影仍旧有些透明,却可以分辨得出,这忽然出现的家伙,模样实在太过奇怪。无论容貌,气息,也或这森冷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他绝非普通生灵。 漆黑的光芒在这不大的空间缓缓流动,原本该有的灼热也变得森然冰冷。黑色的岩浆缓缓流淌,仿佛某种诡异的液体,而并非原本所见。 这洞穴的深处,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人类...” 沙哑,低沉,森然,冰冷。 陆尘找不到哪怕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听到的这个声音,若真要形容,那便是黑暗。也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他的声音。 那颗跳动的心脏,仍旧蕴藏着勃勃生机。 “唤醒我的,怎么会是人类...” 虚影缓缓开口,变得更加鲜活,又靠近了几分。 更像是那颗心脏在缓缓靠近,其中有着数不清的黑气在交织流转,出没其中,而某种莫名的压力更是让陆尘再也无能动弹分毫,只如此看着这模样怪异的存在缓缓靠近,又轻轻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魔气...” 他又开口。 但这虚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黑色的心脏,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都无法知晓。 “拥有魔气的人类...” 虚影,那僵硬的面容,忽的动了一下,似是在笑。 他伸出一只如利爪般的手,缓缓靠近,贴近陆尘的小腹,有莫名的气息流转,浮现。乌光轻晃,仿若匹练,一道又一道交织生灭。而后,在陆尘骇然到极点的目光中,他清楚的见到自己的腹部被缓缓剖开,却又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剖开,而是能够见到深藏其中的命渊所在。 浩瀚的血气长河铺筑,澎湃的气息仿若波涛汹涌。 金光与血光交织,那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在这乌黑的空间中闪烁辉映。 痛... 痛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 陆尘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也不能知晓这忽然出现的虚影究竟打算做什么,但他却分明的见到这个家伙将自己命渊都完全暴露出来。 那虚影的脸上,又露出了清晰可见的厌恶。 “血天的修炼法...”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带着憎恨与愤怒。 血红的眼眸轻轻转动,很明显的看了陆尘一眼。那诡异的笑容,狰狞的模样,令人惊惧。而后,陆尘清楚的见到虚影缓缓淡化,消散,化作浓郁的黑气重新收入那颗跳动的心脏之中。 黑色的心脏仍旧蕴藏着蓬勃的生机,那是比起圣道修士更强的活力。 无法想像,已经失去了肉身,失去了一切,仅唯独留下的心脏却也能拥有这般可怕的生命力。 但心中有着诸多疑惑,却不能开口,亦不能反抗。 那颗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而后缓缓的飘来,将铺筑命渊之上的血气长河破开,缓缓的深入其中。 陆尘的瞳孔又猛地缩了一下。 命渊,是每个修士的根本所在,而其深处更蕴藏着作为生灵的本源。这颗心脏究竟什么来历,陆尘无法知晓,但在那模样显然并非人类的虚影身上,却能够感受到可怕而森然的气息。那是仿若魔头一般的恐怖,好像这个世界所有污秽情绪的集合。尽管虚影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却终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平静。 哗! 碎石落下,身形踉跄的陆尘差点便跌落下方的深渊。 而一切都似恍惚,眼前所能见到的,仍旧是红得刺眼的岩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能够将人彻底焚烧,被剖开的腹部也完全恢复,似是不过虚幻。 “这...这...” 陆尘张了张嘴,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仍旧无法确定那颗心脏究竟代表着什么。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凶险,不能停留,而陆尘也被那灼热的气浪唤醒,再无任何过多的考虑,转身便亡命般逃了出去。 然只踏出几步,命渊间忽的传来一声巨响。 咚咚! 是那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在自己的体内,就在命渊之中。 他双腿一软,直接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着自山洞中跌出,远远的砸在丛林间的古木上,方才停住。 但剧烈的疼痛,还有那可怕的心跳声,从未停止。 心中的魔音不知何时消散,但命渊中,却多了一颗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心脏。 咚咚! 它又跳了一下,声音仿若惊雷般在陆尘的心中炸响,剧烈的疼痛似是要将他的命渊彻底破碎一般。内视而去,能够见到原本平静的血气长河都在沸腾翻滚,咆哮不休,三千风岚卷动海浪滔天,将整个命渊都祸害得一片狼藉。 而那颗心脏,正缓缓的沉落于血海之间,向着命渊的深处而去。 惊慌,恐惧。 却无能为力... 陆尘拼命的尝试着催动血气将其逼出,但这颗漆黑的心脏却蕴藏着太过庞大的生机与力量,无论血气长河如何涌动,都无法阻拦其分毫。而很快,它便沉落下去,彻底消失在血气长河之间,带着森然而低沉的冷笑声,缓缓进入命渊的深处。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彻底慌了。 但那笑声响起的一瞬间,陆尘也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魔气! 这颗心脏,蕴藏着何等可怕的魔气,哪怕不过显现一瞬,却足以让陆尘感受得清晰。若要形容,陆尘身上衍生的魔气不过一滴水罢了,但那心脏中的魔气,却仿若汪洋大海,浩瀚无尽! 如此可怕的差距,而究竟是怎样的生灵,才会具有如此可怕的魔气? 乱古...魔族! 陆尘仍旧记得自己翻阅典籍寻找解决魔气的方法时,其中偶有提及,却也不过只言片语,并无更多准确的描述。但无法否定的是,乱古魔族拥有着这世上最污秽、最邪恶的气息,便是那所谓的魔气。 但这颗心脏中蕴藏的魔气,却未免太强了些。 “这是...啊——!” 那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只片刻,却忽的有凄厉的惨嚎声响起。 陆尘心神一震,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内视而去。 血海翻腾,金光冲天,无尽的恢宏气息莹然而发,将血海都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于命渊中,拳头大小的金字争相闪烁,迸发浩大的神威。那是烙印在陆尘命渊中的金字,与天选大圣有着极深的关系,而在断刀丢失之后,这金字,也就彻底沉寂下去。 其中蕴藏的道理太过深奥,陆尘不能理解,也就无法触动。 但他从不会想到,金字,竟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属于它的威势! 恢弘大道流转,靡靡仙音回荡,那凄厉的惨嚎声仍旧刺耳,却很快便微弱下去。 陆尘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他只能见到那无尽的金光犹如沧海弥山,一次又一次的轰击着藏身命渊中的心脏。丝丝黑气不断升腾,破碎,消散,尽管心脏一直都在拼命的跳动,迸发可怕的力量以对抗金字的威力,却在攻势将将凝成的瞬间便被金光彻底的击溃。 无声无息,甚至不会给命渊带来任何伤害。 金字显化,大道糜音,无情镇压而下。 拳头大小的金字绽放迷蒙宏光,烙印一个又一个璀璨的痕迹于心脏之上,渐渐成形,蕴藏着天地大道至理。 镇压! 简简单单,甚至没有任何意外。 而陆尘也始终犹如看客一般呆呆的观望,并未有任何不适的感受,甚至不能察觉到心脏反抗时,力量冲撞带来的任何痛楚。先前的一切,仿若不过虚幻,而眼前却能真真实实的见到那颗充斥着无尽活力的心脏就在命渊之间,有数百金字烙印其四周,光芒交织,道痕流转,犹如囚牢,将其完全镇压,透不出丝毫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尘呢喃一声,又忽的察觉到那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一缕魔气,缓缓凝聚成型,再度显现那类人的虚影,却暗淡了太多,仿若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而他的出现,也让命渊间烙印的数百金字再度绽放已经平息的光芒。 “我九天魔帝,不该如此灭亡,等候千万年的复生机缘,亦不该如此破碎!天选...你该死!” 又是一声惨嚎,那心脏中残留的最后一缕气息也终于在金字之下彻底溃散。 而后,所有的一切都平息,仿若从不曾发生过什么。 “九天魔帝?” 陆尘的瞳孔缩了缩,又很快平静下来。 他沉默着看向深处命渊间的漆黑心脏,想要将其取出,丢掉。但金字流转道痕生灭,却并未顺从陆尘的意思而将其抛出,它们彻底平息,如之前一般沉寂,而那心脏太过强大,哪怕蕴藏其中的魔帝意念已经彻底溃散,却也并非陆尘的力量能够撼动。一次又一次尝试,金光如囚牢坚固,始终将那颗心脏镇压命渊深处,不予理会,而陆尘亦不能将其如何。 如此几次,陆尘终于开始慌了,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催动血气想要将其逼出,却始终无法动摇这沉寂的心脏。它如磐石,太过沉重,陆尘的力量又未免太弱... 那是魔心,魔帝之心!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陆尘并不知道,但它毕竟是魔帝的心脏,哪怕其中残留的魔帝意念已经彻底崩溃,却仍旧并非善物。若一直保留,又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无法可知。 必须,让它尽快离开命渊才行! 正文 第136章 魔帝陨落之处 死人岛已经重新恢复平静,可陆尘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但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将那颗魔帝之心取出,丢掉。蕴藏其中的魔帝意念早便彻底溃散,但其毕竟是魔帝之心,蕴藏着庞大的生机与力量,是等同大圣的存在,站在圣道巅峰的人物。 陆尘的力量太弱,哪怕血海如潮汹涌,但魔心如磐石,摧之不动。 一次又一次尝试,一次又一次奢求,却最终只能失望。 烙印命渊间的金字有大道至理,可将魔心镇压,但金字太过深奥,凭陆尘不能理解,亦不能将其催动。那魔心,确实被镇压,但镇压的位置却并非陆尘所愿,它就在命渊的深处,最中心的位置,只内视便可轻易见到那漆黑的心脏于命渊间不断跳动,迸发蓬勃生机。 这是宝物无疑,但陆尘却消受不起。 他的内心,灵魂,潜藏着可怕的魔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让他失去理智。而这颗心脏,若只是寻常大圣遗留也就罢了,陆尘大概还会感谢天赐机缘,但偏偏这颗强大的心脏却是属于乱古魔族,而且还是来自一尊魔帝。 乱古魔族拥有太强的魔气,而这样一颗心脏镇压于命渊之中,说不得便会让他心中魔性更易爆发,甚至可能发生一些无法想象的事。哪怕金字镇压,有金光生道痕流转,缠绕不休,犹如囚笼,不会泄露其分毫气息,但这魔心就在他的体内,容不得陆尘不去担忧。 可无数次尝试,却始终无法成功。 “难道...这东西真的就要一直在我命渊中呆着?!” 陆尘咬牙,亦捏紧了拳头,心中十万个不愿,却无可奈何。 他已经尝试了太多次,却根本不能将那魔心撼动分毫。莫说取出,凭陆尘之力,便连让其震动一下都不能,又如何能够将其丢掉? “这东西,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也不知谁才能帮我。” 苦叹一声,陆尘也终于暂时放弃。 他站起身来,向着四周望去。那沸腾的血潮早便平静下来,而先前覆盖整个死人岛的不详气机也彻底消散。抬头所见,天空仍旧阴沉而压抑,但那聚拢不散的乌云却似乎变得稀薄了些,至少不再如先前一般灰暗。 “也不知鬼狼和穆双影怎样了,该不会已经变成脓血了吧...” 呢喃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开,重新回去山顶空地。 陆尘不知道在自己进入山洞之后外界又发生了什么,那铺天盖地的血潮又究竟去了哪里。但至少现在的死人山已经恢复平静,如过去一般,甚至更能让人感到轻松一些,不会太过压抑。 这种感觉十分明显,毕竟他在这死人岛呆了五月多的时间,这岛上除却三处险地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太过熟悉。 山野之间,虫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那些先前沉寂悉悉索索声,也重新响起。 一路回到山顶,于空地之上,能够清楚的见到大片漆黑的血泊。 森然,冰冷,罪恶... 这种于陆尘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萦绕不散,盘踞空地上,仿若一尊魔头站在那里。而那漆黑的鲜血,大概便是魔血,在靠近的时候,陆尘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内心的躁动,是那魔性又在隐隐升腾。 “喂,你也活着啊...” 虚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而陆尘也将将感受到那近乎无法察觉的气息。 后退几分,转头看去,鬼狼正靠在一尊古木下,面色惨白,遍体染血,而他的左臂已经消失不见,肩膀的断口平整无比,仍有鲜血汩汩流淌。相比之下,趴在他身旁的穆双影情况要好很多,至少表面看来并无伤势,却仍旧昏迷不醒,也不知她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你的手呢?” 陆尘走了过去,已恢复平静。 “被那血潮吞了。” 鬼狼苦笑一声。 “当时我还想着把这累赘的家伙丢掉,不再理会她的死活,毕竟当时手臂都已经被吞了,而且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化成了脓血。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确定,反正那血潮突然就没了,我们两个也算是保住了一命。该死的幸运,大概要感谢老天的仁慈。” “突然没了?” 陆尘有些疑惑。 “对,半个时辰前,血潮突然就没了,但究竟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鬼狼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前方空地上留下的黑血。 “那些东西,就是血潮彻底消失后留下来的,原本应该是红色,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黑色。不过那东西确实是血,而且绝非寻常生灵的血,它散发的气息你也应该感受到了,是很污秽而且驳杂的气息。” “魔气。” 陆尘坦然告知,又转头看向那空地上留下的黑血。 他眯起眼睛,心中不断思索,一个大概的轮廓也渐渐浮现。 九天魔帝,大概就是陨落在这死人山的存在,而这死人山的形成也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心脏山洞,腰腹断口,兴许便是导致九天魔帝身死的致命伤,而那死人湖... 大抵是魔帝临死前留下的一口魔血。 这死人岛,死的并非人,而是魔! 陆尘不知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而魔帝这般存在,是等同大圣一般的人物,拥有着鬼神莫测的伟力,哪怕身死,残留的气机仍旧能够影响千古。也只有这般答案才能说得通,这整个死人岛,都是那魔帝身死留下的尸体所化! 心脏洞穴深处的岩浆化黑血,死人湖喷涌的血潮亦留下黑血。 乱古魔族的血,大概都是黑的,心脏也是。 “你知道些什么?” 鬼狼忽的开口,问了一声。 他清楚的见到陆尘眸中的复杂,而其中偶尔浮现的恐惧与无奈,亦能分辨出来。 “没想什么,只是在考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陆尘瞥他一眼,随意便应付过去,并未说实话。 魔帝之心,是至宝,绝非寻常,而陆尘有心将其丢掉,却也并非随意便能做到,需得极强之人相助才行。但鬼狼,却不过大能强者罢了,纵然在他眼中是无法力敌的存在,却也不足以撼动魔帝之心。 若真的说出,反而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无穷的祸患。 魔帝之心的存在,必须隐瞒下去才行。 “吃下去吧,至少可以止血。” 陆尘没有理会鬼狼怀疑的目光,将身上储量不少的丹药取出,自己服下一枚,又丢给鬼狼一枚。 吞服之后,药力化开,身体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穆双影如何?” 陆尘又问一声,将话题叉开。 “被死人湖的气息冲撞而昏迷,并无大碍,应该再有不久便能醒来。” 鬼狼没有继续纠结之前的问题,随手便将穆双影抓起,丢给了陆尘。 但陆尘并未伸手去接,任由她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把她带回楼房休息去,我也需要休息,之后的训练暂时停止,这里的一切都得跟上头说清楚才行。大概那些人明天就会到,在他们离开之前,你们不要踏出楼房一步。另外,穆双影触动死人湖的事情也不要说,我自会应付,否则你们两个小家伙可能性命不保。” 鬼狼叹了一声,面上露出深深的疲倦,确实有些累了。 “看来你也并非如表面一般凶恶。” 陆尘笑了下,伸手将穆双影的衣领提起,就这么拉着便回去了楼房。 三个时辰后,穆双影才终于醒了过来,但她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一片惨白。而在其昏迷的过程中,亦在不断挣扎,口中胡言乱语着些听不懂的话,似是与那九天魔帝有关。 她,究竟在那死人湖中见到了什么... 但无论陆尘如何旁敲侧击,穆双影也始终不曾吐露分毫,亦不愿再提起那死人湖中所见。大概那些东西,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每次言语间涉及到死人湖的时候,穆双影的心跳都会猛地加快,这很不正常。 “我知道你想打听我究竟见到了什么,但我劝你最好不要问了,知道那些,对你并无任何好处。而且,我也不想再说这件事...” 穆双影看着陆尘,眸中满含苦涩。 “另外,我为今天的事情道歉。” “但你并不应该跟我道歉。” 陆尘微微摇头。 “是鬼狼救了你,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坏,至少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并未选择逃跑而是前去救你。况且,为了救你,他还丢掉了一条手臂,尽管当时那家伙也想将你直接丢掉,自己逃命。” “他?” 穆双影愣了下,显然有些不能相信。 “是他,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个时候我已经跑得没影了,毕竟那种血潮并非我的力量能够应对。另外,之后的一段时间咱们都需要呆在这里不能出去,训练也暂时停止一段时间,炼狱会派人来查探死人湖的情况。难得的休息时间,拜你所赐。” 陆尘耸了耸肩,却似乎并不高兴。 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乐趣可言,训练,算是唯一能够打发时间的事。若连训练都没有,一天又一天,都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度过,毕竟死人岛气机环绕,将血气灵气尽数压抑下去,不能修炼。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另外,不要出门,也别说是自己引起的死人湖爆发,否则你跟我都得死在这里,那些真正属于炼狱的家伙可不会像鬼狼一样好心。” 说完,陆尘便转身离开,不再过问其他。 叮嘱已经足够,穆双影会懂得应该如何去做。 正文 第137章 离去前夕 翌日,大抵正午时间,死人岛难得有客人到来。 也或算不上客人,毕竟死人岛便是属于炼狱的地盘,而炼狱之人前来此间,也算不上作客。相对而言,陆尘与穆双影才算外人,毕竟他们还未曾真正加入炼狱。 人影斑驳,一晃而过,肉眼难及。 陆尘站在窗前,低头看想下方不断经过的一道又一道人影,但这些经过的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又是怎样的身份,一概不知。但很明显,这些人就是鬼狼口中那些来自炼狱的家伙,是为了查探死人湖具体情况才会出现此间。 大概之后的几天,都不会太过安生。 陆尘转头看向死人湖的方向,眸中有精光闪烁。 这些人必然对死人湖有着极深的了解,而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凶险,他们必然很清楚,而不会随意将其触动。但那些凶险是否仍旧存在,却值得怀疑,毕竟已经一天的时间,陆尘考虑了不少。 死人岛,死人山,死的是九天魔帝,并非常人。 如魔帝这般强者,哪怕身死,余留的气息仍可影响一处天地乃至万古不散。而这死人山的三处险地,也必然与九天魔帝脱不了干系,甚至在陆尘的猜测中,死人湖便是九天魔帝临死的一口魔血,心脏洞穴,腰腹断口则为其身陨重伤所在。也正是因此,这整个死人山大概都是九天魔帝的尸体所化。 魔本不详,会衍生这般可怕之处也足以说得过去。 而最可怕的,也或说这一切不详的根本,大概便是那仍旧跳动而蕴藏勃勃生机的心脏。 但如今,魔帝之心却已不在死人山中,反而来到了他的命渊,被金字完全镇压,不会逸散分毫气息。这死人山失去了心脏,最后残留的气机大概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而昨日自鬼狼口中,陆尘亦得知漫天血潮十分突兀的凭空消失,只留下一滩黑色的魔血。 就时间来说,与魔心被金字镇压的时间完全吻合。 如此境况,也让陆尘不得不将这死人山上的所有不详凶险与魔帝之心联系在一起。魔帝之心被镇压,血潮消散,便连整个死人岛的天空都变得通透了些,甚至那始终笼罩的厚重与压抑都都弱了不少。 魔心,大概便是这一切不详的根本。 而如今魔帝之心已被镇压,大概魔帝残留的气息也会彻底溃散。这凶险之地,未必仍旧凶险,却也绝不会太过寻常,毕竟魔帝的气机,不会如此轻易便消散一空,甚至可能仍旧存在很长时间。 至少死人湖与魔帝心脏应该不再那么危险,至少由表面可如此猜测。 但究竟怎样,陆尘却不愿深究,也同样不会将魔帝之心的存在说出去。 一连三日,整个死人岛都并不平静。 那些来自炼狱的家伙显然发现了什么,将整个死人岛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未有任何收获。但至少鬼狼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而这三天时间,陆尘与穆双影也相当平静,炼狱之人并未前来打扰。 五天后,这些人才终于离开。 而死人岛也难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训练却仍旧未曾恢复,鬼狼也不见了踪影,大概是随着炼狱的那些人一同离开。 “你在做什么?” 木门被推开,穆双影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至少已经完全恢复。 “修炼。” 陆尘睁开眼睛,亦将盘起的双腿放了下来。 五日时间,不能离开楼房,也并无他事可做,而死人岛并不存在任何灵气,亦有莫名压力未曾完全散去,连修炼也不能。但只寻常意义上的修炼不能而已,若要感悟大道,却不受此间气机干扰。 御元境后,便是四御,血气通达手脚四肢,可挥舞大道。而之后,再要突破,便是将对大道的领悟放在第一位,而并非淬炼血气也或吸收灵气。大道成,则水到渠成,大道不成,纵然如何努力也不过虚妄。 陆尘可观命渊间数百金字,领会其中道理,亦可钻研天玄宗得来的九个古字。 但无论金字,也或那九个古字,其中内蕴大道至理太过深奥,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将其领悟通透。而陆尘悟性自来不差,甚至算是极强,纵然根骨平凡,却也是天才之流。只如此大道至理,五日时间,却连门径都未曾窥到,陆尘也终于意识到凭现在的他还不足以直接领会这般道理的存在。 “修炼?是在悟道吧?!” 穆双影毫不客气的坐在陆尘身旁,靠着床尾伸了个懒腰。 “这几天都快憋死了,连门也不能出,真是无聊。” “还不是拜你所赐。” 陆尘没有继续悟道,放松下来与穆双影闲聊。 他确实想要尽快突破,领会更深的大道至理,拥有更强的实力,如此才能将那魔心彻底抛弃摒除。但修炼并非寻常,乃逆天之行,步步艰难,是急不来的事情,若太过追求进境而勉力为之,说不得还会留下大患。 “是是是,每次来找你都要说上一遍,我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成么...” 穆双影撇嘴,面上颇为沮丧。 “我也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啊,人家也只是太过好奇了些。” “好奇害死猫。” 陆尘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曾身为游者游历四方,会拥有极强的好奇心再正常不过。但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否则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甚至还会牵连身边之人。而且...” “又开始了!” 穆双影白他一眼,出声将其打断。 “我知道你对人世百态有着很多的了解,也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不堪的折磨,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对生而为人的道理有着许多明悟。但你这家伙年龄也不大吧,这么活着岂不是一点趣味都没有?说教,整天说教,你就不能聊点别的东西?” “别的?” 陆尘沉吟片刻,微微摇头。 “没什么其他好说的,毕竟我见识短浅,亦不曾游历四方,如你一般见多识广。” “你...” 穆双影嘴角一抽,又泄气般的叹了一声,微微摆手。 “罢了,跟你聊天解闷也只能让自己更郁闷,这种事我早就已经知道的。算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得了,如果你想来偷窥的话,随时欢迎。” “不去。” 陆尘收回目光,亦将双腿重新盘了起来,瞑目悟道。 对此,穆双影也只深深呼吸,压抑心中的烦闷与苦涩。在她看来,陆尘这种性格确实有些不近人情,甚至会让人产生与之疏远的想法。尤其那不咸不淡的样子,未免太过惹人讨厌。 但此间,除了陆尘,便无其他人在,连鬼狼都离开了死人岛。 一日,又一日。 接连十天过去,消失不见的鬼狼才终于回来,直接来到了陆尘的房间。而同时,他也带来了一个于陆尘两人而言比较不错的消息。 离开的时间,提前了。 “明天就会有船来接你们,具体来说,再过几个时辰,你们就该上船前往下一个训练淘汰的场所了。” 鬼狼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稍作犹豫,还是开口。 “死人岛的事情,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梦境,哪怕出去之后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不能保证炼狱的那些老顽固会不会对你们出手。另外,提前离开的原因也有些特殊,主要是这次加入炼狱的新人比较多,已经快到达到足够的数量。另外,死人岛本身也需将其上一切都肃清一遍,主要是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事故。” “难得,你竟然主动解释。” 陆尘看着面前的鬼狼,微微眯起眼睛。 “给我一个理由。” “怕你们心中会有疑虑。” 鬼狼笑了下,并未再如曾经那般凶神恶煞,反而看起来极好相处。 “死人岛的情况仍旧没有搞清楚,很多事情...你们无权知晓。在你们离开之后,大概这死人岛会有两月时间不会再有新人踏足,而这段时间也是炼狱对整个死人岛情况查明的期限。不过最后应该也就不了了之,毕竟炼狱里并无玄法大家,理解不了这种凶险不详的根本原因所在,更无法将其化解。” 顿了片刻,鬼狼又将目光转向穆双影,稍有些复杂。 “你...在死人湖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我...” 闻言,穆双影面上当即一白。 这件事已经等同穆双影的禁忌,每次提到,无论明暗,都会让她变得不太正常。心跳加速,面色发白,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却仍旧在她心中留下了可怕的阴影。 这也是陆尘好奇的事情。 但她张了张嘴,却最终咬住唇角,并未开口。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毕竟炼狱那边也不知道是你触动的死人湖,只当它忽然爆发,所以还在查探缘由究竟如何。另外,这件事你们两个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一定会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 “理由。” 陆尘盯着鬼狼,又一次开口。 “这死人山,死的并非人,而是魔。” 鬼狼并未继续隐瞒,也知隐瞒不下去。 毕竟那滩遗留空地上的魔血早便被陆尘见到,隐瞒已经没有意义。而正如鬼狼所猜测一般,陆尘与穆双影并未显露任何惊讶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件不凡的宝物,但究竟是什么,仍旧无法查明。我炼狱长老中有个老混蛋学了点不入流的玄法,能够看出有宝物存在,却不能得手。所以...你们应该明白了,炼狱不会让死人岛的事情宣扬出去,而将这里作为新人生死淘汰之处,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你们也该猜到。” 正文 第138章 大船 “呵,期望有精通玄法之人突然不想活了,选择加入炼狱,然后顺理成章的将其安排来到死人岛,将这里潜藏的宝物挖掘出来么?炼狱之人,还真是足够天真。” 陆尘撇嘴,露出不屑的笑容。 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警惕。 那所谓的宝物,大概指的便是魔帝之心,毕竟那是属于等同大圣的存在遗留之物,尽管其中蕴藏十分可怕的魔气,但如此圣心心头血也绝非寻常。若能除去其中魔气,只留圣道心血,必是修行的珍稀之物,举世难求。 “确实有些天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炼狱拉不下脸来去找那些域外的玄法传承家族。你们应该不太了解,但那里的人确实没几个好东西,且不说贪不贪的问题,光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便是我炼狱无法承受。” 鬼狼无奈摇头,亦禁不住笑了出来。 “罢了,跟你们说这些也无用,尽快回去收拾东西吧。一会船来了,我会叫你们的。” 言罢,鬼狼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陆尘于穆双影对视一眼,却并未各自去收拾东西。 他们并无行囊,也无任何牵挂,离开便可直接离开,无需收拾什么。鬼狼也是知道的,大概不过就那么一说,给他们一些放松的时间罢了。毕竟如此突然就要离开,心情上至少会有一些波澜才对。 鬼狼表面看似凶险狠辣,实则内心并非如此,否则也不会冒险去救穆双影。 大概他也需要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毕竟原本还要再呆半月的人很快就要离开,而且就只几个时辰,实在有些太过突然。 “这家伙,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穆双影的眸中含着笑意。 “鬼狼似乎真的不是什么坏家伙,还亏得先前你我都想杀了他。但现在看来,这人的性格还是挺可爱的,明明不舍,却偏偏不说。” “嗯。” 陆尘只平淡的回应,重新躺在床上。 “就只几个时辰,你还要睡觉?” 穆双影秀眉微皱,有些理解不了陆尘的平静。 “按照炼狱的行事风格,上船之后,大概下一轮的训练淘汰就算开始了。在那之前养足精神比较重要,毕竟我们并不知道上船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又会面对怎样的境况。” 陆尘的理智与冷静让穆双影惊讶,而细细考虑之后,她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另外,有时间就把自己身上剩下的丹药数量清点一遍,之后我们肯定会用到。这东西可是用来救命的,哪怕一枚丹药的差别,都足以改变很多局面。” “好好好,我照做就是。” 穆双影无奈撇嘴,却仍旧将自己身上剩余的丹药尽数拿出。 就在陆尘面前,并无任何保留,而她如此做法也是在展示自己的诚意,想要将两人间的关系延续到之后的训练淘汰之中。陆尘并未拒绝,同样将自己全部的丹药取了出来,坦诚布公。 “一共一百九十三枚,你拿九十七,我拿九十六,暂且如此。” 陆尘仔细清点过丹药数量,尽量做到公平的分配。 但实际上,陆尘身上省下的丹药更多一些,而如此公平分配,反而是穆双影占了极大的便宜。 “你竟然也会照顾别人了,还多给我一枚!” 穆双影笑着将丹药收了起来,揶揄一声。 然陆尘却始终平静,甚至并未有任何回应,反而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他总是这样,喜欢在任何事情发生之前便去考虑各种各样的可能,以此来避免发生太过出乎意料的情况。尽管很麻烦,但陆尘每次都在做,但准确率却令人发指。这五月以来,多次改变训练模式的情况下,陆尘已经很直接的展露了他料事先机的能力究竟如何。 尽管如此,但陆尘却一直在做,毕竟偶尔也真的能够猜到。 对此,穆双影总是暗中不屑,亦不过当作陆尘的习惯罢了,从未上心,但也不会打扰。无论她说什么,陆尘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至少在这个时间内如此。 而过许久,陆尘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结束了自己的思考。 “真不明白你究竟怎么养成的这种习惯。” 穆双影撇了撇嘴,表示理解不了。 “出乎意料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不能及时反应很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若能够提前预料一些,至少比措手不及要强得多,而且心里也算有个底,可以当作安慰。” 陆尘看她一眼,仍旧平淡。 “自鬼狼口中已经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以此能够推测不少的事情,尽管准确率无法保证...你要听吗?” “不听。” 穆双影果断摇头。 “你预料的那些事情,十有六七都是错的,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根本连边都靠不上。明明没有那种头脑,还偏偏要做这种靠头脑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总要有个学习体会的过程。” 陆尘转身收起丹药,亦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既然不想听,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之后的事情肯定会比较麻烦,而且绝非轻易便可应对。我劝你最好将自己激动的心情放松一些,你的心跳太快了,纵然不想听都能听得到。抱着这种心情去迎接之后的一切,结果肯定不会很好。” “知道了,啰嗦!” 穆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便离开了房间,按照陆尘所说回去休息。 雨丝,悄无声息的落下。 死人岛并无日升月落,只能依靠每天固定时间的细雨才能分辨出又是一天过去。尽管每天都有雨丝落下,但死人岛却从来不会太过潮湿,当然,也不会太过干燥。 如何在这里分辨时间,陆尘仍旧没有学会,穆双影也不知道,而他们也只能依靠这每天固定的细雨来得知又是新的一天。 悄无声息,两个时辰的雨丝,连地面都不会变得泥泞,不过是多些湿润的气息罢了。 不久,鬼狼重新回到此间,将陆尘与穆双影一起叫上,离开楼房。 五月以来,这还是陆尘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 曾有作为杀手的各种训练,涉及到躲藏与隐蔽,陆尘曾来到山腰更下方的位置。除却第一天,那便是最接近死人岛边缘的一次,却仍旧在山上,并未踏足这片金黄细软的沙地。 海风腥咸,却很清凉,而陆尘亦能感受到压抑了许久的血气都在沸腾。 难得不会再被抑制,如此畅快而毫无压力的感觉,阔别已久。 穆双影也笑了起来,她已经足够冷静,但心跳仍旧有些过快,显然并非真如表面所见般平淡。但她究竟如何,陆尘并不打算过问,只踏出抑制修为范围的一瞬间,这个女人身上瞬间显露的气息却给陆尘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绝非只显露的登台境而已。 但她真正的修为究竟在怎样的境界,还无法知晓。 而对此,陆尘并无意外。 想要游历四方,若无强大的实力又怎么能行。但究竟怎样的实力才能让她拥有游历的资本,陆尘并不知晓,若说登台境便可,那不过笑话。 至少也得四御境才行。 尽管已经看穿,但陆尘却并未明说,仍旧当作不知。穆双影究竟抱有怎样的想法他从来都无法看透,而能够见到的,也不过是她表现出的那些。真正的穆双影又是怎样的人物,从来都是个迷。 陆尘从不曾放下对她的警惕,也从未完全相信这人。 “船到了。” 只等候片刻,鬼狼忽的开口,面上神情亦有些复杂。 远处可见,一个渺小的黑点渐渐出现,而很快便到了近前。 这是一艘很大的商船,至少表面看来如此。它已经十分破旧,甚至有着漏水的嫌疑。而船板上亦摆着不少破旧的货箱,尽管其中并无任何货物,但用来作为欺骗的手段却再正常不过,也更让这艘大船看起来像是贫苦商人所用。 海风吹帆扬,有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尘眸中神光当即便沉了下去。 他清楚的嗅到了船上的血腥味,而且很新鲜,大概在不久前已经有人死在上面。 而很快,似是在印证陆尘的想法,一具破烂的尸体仍旧带着汩汩流淌的鲜血,被抛入海中。鲜血的味道很快便引来那些潜藏在海面下的凶兽,一阵沸腾。血迹扩散得更远了些,尸体也很快便被完全分食,连渣滓都没有留下。 偶尔的碰撞也会影响到大船的位置,轻轻摇晃之下,有人影自其中稳步踏出,站在船头俯视而来。那冰冷的目光,令人心寒。 大船,缓缓靠岸。 “上去吧,小心点。” 鬼狼轻轻道了一声。 陆尘与穆双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眸中的震惊与意外。 显然,陆尘之前并未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你的猜测又没中,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纯粹浪费时间。” 穆双影适时的打击一句,而后便作出轻松的样子,重新笑了起来。她转身向着岸边走去,只几步便一跃上了船板。然身在半空,这大船之上忽的有乌光一闪而没,身在半空的穆双影身形亦猛地凝滞,似是撞在了某种看不到的存在上,猛地便弹了回来,踉跄落地。 不止穆双影,陆尘眸中也露出惊愕与不解。 站在船头的人影忽的倾身,一脚踏在侧板上,那冰冷的目光更森然几分。 “没有能力突破禁制上船的,就自己滚去海里喂鱼吧,老子这里不需要那种最低等的渣滓!” 正文 第139章 杀伐第二式 陆尘方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凶残! 只见到第一眼,心中便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尤其那贯穿半张脸的蜈蚣疤痕,更让他的样子多了几分狰狞。若有若无的煞气萦绕,哪怕刻意收敛也不能将其完全压制,不知曾杀戮多少。显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但绝对是个可怕刽子手。 “想要上船,还有这种规矩吗?” 陆尘转头看向身旁的鬼狼。 “有。” 后者自然点头,面上亦有些凝重。 “而且这次船上的禁制,明显要比以前更强一些。究竟什么原因我不太清楚,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情况。至少于你们而言,想要破开这个禁制上船会比较困难。” 陆尘没有再开口,也未曾询问如果不能上船,后果将会如何。 也许鬼狼会坦然告知,但没有必要,反正不会很好就是。 “疼...” 穆双影放在爬了起来,她并未预料到上船还会有如此阻碍,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如此突兀的,仿佛硬生生撞在一块钢板上。何况先前一跃之力并不弱,小巧高挺的鼻子都已经通红,撞得不轻。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上不了船,就全部丢到海里喂鱼。” 那人又开口道了一声,面上满含冷笑。 “他叫凶狼,同样是代号。” 鬼狼眯起眼睛,似是有些不喜,却仍旧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并未如何。 “如果不想被丢到海里喂鱼,那就尽可能将全部的力量都施展出来吧。想要破开这个禁制无需任何技巧,所考验的,也只你们出手的凌厉程度而已。虽然有些麻烦,却算不上困难。” “哦。” 陆尘应了一声,翻手间已将黑刀取出,一步步来到船下。 而见到陆尘,凶狼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死人岛曾出现有两人存活的情况,尽管少见,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反而值得惊喜。 行出两步,来到岸边,距离前方的大船也不过三丈之遥。凭肉眼,并不能分辨这船上有任何禁制存在,但它的存在却十分真实,毕竟穆双影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而鬼狼亦说过这次的禁制比起以往都更加强一些。究竟为何,陆尘心中没底,却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只但愿那些猜测不会成真。 “还有四分钟。” 凶狼仍旧站在船头,一脚踏在侧板上,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下方。 穆双影也站了起来。 “我先来。” 她揉着鼻子,显然有些恼怒,毕竟凶狼的这些做法在她看来与挑衅无异,更像是戏弄一般。而不慎之下,若非身体素质足够,大概穆双影的鼻子都要撞塌,彻底毁容。没有哪个女孩不爱美,哪怕并未造成那般严重的后果,但这些却也足以让她无法承受,甚至暴怒。 两柄锋锐的匕首现于手中,通体银白,长一尺三寸,寒光奕奕,不知何种材料锤炼而成。 它们便是穆双影的道器,陆尘已经见过多次,亦曾询问它的来历。 但穆双影却从未明说,每次都不留痕迹的掩盖过去,大概这两柄匕首也并非她自己锤炼而成,毕竟其上蕴藏的气息,绝非寻常道器可比。 气息,缓缓沉寂。 这是出手前的预兆,也是死人岛五月多的时间训练出的成果。 穆双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而一身气息不曾泄露分毫,若非肉眼能见,只灵觉查探,便如死物一般。但这并不影响她出手的效率,甚至在这种情况下,更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忽的,一跃而起,身形翻转有两柄匕首交叉斩下,而先前内敛的气息亦瞬间爆发,无任何保留。银白匕首荡寒光粼粼,腰肢轻扭而有道道冷线消逝。 乒! 一声脆响,先前一闪而逝的乌光再度浮现,却并非就此隐没。凭空有火花四溅,更有隐隐间的震动传递到整艘大船。 轰! 迟到的声响在穆双影落水时终于爆发,船体巨震,掀动大浪滔天,而那闪烁不休的乌光也浮现许多裂痕,交错纵横,在短暂的片刻之后便彻底崩碎。显然,穆双影很轻易便做到了,至少现在的她已经有了登船的资格。 凶狼面上微微一动,露出些许诧异,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上船吧。” “我要等他一起,对你,我可不太放心。” 穆双影面上含着浅笑,眸中却有寒光闪烁。她拒绝了直接上船,收起匕首回到岸边。 看似轻松,但穆双影也确实将自己的警惕完全提起,而离开死人岛的兴奋也已经被这莫名的测试彻底打压下去。 对此,凶狼并未发怒,冷硬的面孔反而动了一下,露出些许诡异的笑容。 “你很聪明,也很适应。” 只如此,便不再多言,而那破碎的禁制再度重组,有乌光流转不休,亦有道痕缓缓浮现。显然,这次重组的禁制比起之前更强了几分,而究竟为何会如此,凭陆尘根本不能理解。 但穆双影却眯起了眼睛。 “很神奇的阵法,不但能够重组,甚至将我之前的力量都吸收而充盈其内蕴。坚固程度,至少强了四层...但愿你能破开吧,反正这样的强度,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可别被丢到海里喂鱼。” 最后两句,是跟陆尘说的。 她很清楚是自己的原因才让这禁制变得更加坚固,而陆尘虽在平日训练中的表现比她更强一些,但修为却太弱,只御元境罢了。这般禁制的强度,连穆双影都没有绝对的把握,陆尘想要破开便更难。 尽管如此,陆尘仍旧毫无波澜。 “还有三分钟。” 凶狼的声音适时响起,目光转向陆尘时,面上亦多了几分戏谑。 “炼狱的规则从来不是一成不变,至少这次登船的规则有了些许变化。越来越强的禁制,可让更少的人拥有登船的资格,更可以此来拒绝那些没有能力的渣滓。生死淘汰的场地不止一处,很不幸,你们在很靠后的位置,在你们之前这禁制已经碎了二十多次,所以它会变得很强。呵,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陆尘可以清楚的听到,却并未给予任何反应。 他不断的调整呼吸,让自己更加冷静,沉稳。 而那禁制闪烁的乌光很明显的厚重了些,也没有重新隐没下去。对于阵法,陆尘并无任何了解,但眼前所见的阵法却显然并非寻常便能破开。 一步踏定,弓腰,屈膝,如扑食饿虎。 黑刀于身侧,直指前方,有寒星闪烁,瞑目而更有慑人的气势在缓缓沉淀。 血天大圣有赖以成名的杀伐九式,陆尘已经尽数得到,尽管后三式仍旧无法看清,但只前六式却也足够。一式,名拔刀,偷袭暗杀之术,出刀迅猛而无声无息为大成,能斩人于无形,亦为陆尘最熟悉的一式。而六式中,有第二式名角击,可将周身全部力量集中一点,冲锋刺出,以点破面,毁天下万般。 大概在血天大圣施展出来,真的能够毁天下万般,但陆尘不行。 “还有两分钟。” 凶狼再度开口,亦将双眼眯起,死死盯着陆尘。 他能感受到一股不比寻常的锋利气息在他身上缓缓凝聚,沉淀,变得越发厚重,却又更加尖锐。 这种怪异的感觉,连鬼狼都能感受到。 而穆双影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尘摆出这种姿态。 气息,仍旧在沉淀。 厚积而薄发,修行一界有言如此,是沉淀许久而一朝得以释放,进境无比迅速。便如愚木老人,大智若愚,大道若缺,乃真正的厚积薄发。 而气势,亦可如此。 “还有一分钟。” 凶狼面上越发凝重,甚至能够感觉到陆尘身上渐渐多了某种莫名的气息。 这并非属于刀的气息,而是杀意,煞气,像是手染无数鲜血才能拥有的可怕凶戾。而这股气息,正在那漆黑的刀上缓缓凝聚,变得越发凝实。寒星闪烁,隐隐泛着些许红光,似是鲜血流淌其上。 忽的,陆尘睁开双眸,身形亦猛地冲出。 清光流转,炼狱秘法施展出来,速度已经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只瞬息便冲到船头所在。 黑刀有光华流转,闪烁靡靡血红,置于身侧而双手把握。凭空无处借力,却踏风如实,以此使腰背发力,凝聚双臂,贯通一线寒芒。 凶狼面上猛地沉了下来,他清楚的见到那一点寒星在他面前不断放大。 这一刀,向着他的眉心而来! 但凶狼未有任何反应,只沉脸看着。 咔! 一声脆响,黑刀与乌光碰撞,并无任何可怕的动静,也未如先前穆双影出手一般,将整艘大船都震动。但那乌光流转之下,却清晰的见到有许多细密裂痕蛛网般蔓延,而那黑刀的刀尖,距离凶狼的眉心也只毫厘罢了。 真真切切的刺了个通透! 这禁制,根本不能阻拦。 咔! 又是一声轻响,蛛网般的裂痕蔓延,而后轰的一声彻底爆碎。 “有意思了...” 鬼狼始终在原地看着,见到如此一幕,面上戏谑的笑意渐渐扩大。 穆双影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却也无法反驳见到的真实。 陆尘已经上了船,正蹲在船头侧板上,而其手中黑刀直指凶狼眉心,隐隐迸发的森然之意甚至刺破了他的皮肤,有一点血红顺着鼻梁一侧缓缓流淌下来。四眸相对,无言,却有莫名的气机交织,隐有凶险暗藏。 “上船吧。” 出乎意料的,凶狼并未露出任何愤怒的样子,反而忽的笑了起来,却异样的狰狞险恶,让人心底发寒。 “我很期待你之后的表现...血天传人!” 正文 第140章 有能者居之 陆尘眯起眼睛,并不意外凶狼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血天大圣的传人,其名陆尘,戴黑铁的狗脸面具,模样怪异,轻易便可认出。而陆尘这个名字,大概在他去往联络点见到那老妪时,便已为整个炼狱所知。这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亦不值得惊讶。 但凶狼的笑容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而陆尘心中所警惕,亦不止如此。 死人岛上的秘密,他已尽数知晓,乃至魔帝之心便在他命渊中被镇压。尽管鬼狼不曾知晓,亦从未告知炼狱死人湖被触动的根本缘由,但炼狱却有着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死人岛的宝物已落入他二人中的某人手上。毕竟之前炼狱来人,近乎将这死人岛翻了个底朝天,若说他们没有任何发现,谁也不会相信。 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仍旧不知。 收起黑刀,陆尘一跃下了侧板,踏在舢舨上。 “你也去吧。” 鬼狼道了一声,催促穆双影上船。 “这船只会停留五分钟,现在已经到时间了,再不上船,纵然你已经有了上船的资格,它也不会等你。后果,你应该知道的。” 闻言,穆双影红唇微撇,显然有些不满。 “知道了。” 她又嘀咕了些什么,而后才一跃上了大船,来到陆尘身侧。 船号鸣响,重新启程,向着未知的汪洋深处行去。而鬼狼亦始终在岸边遥遥望着,穆双影也大声的道别,甚至喊出“之后有机会再来看他”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离开便是离开,鬼狼再如何,也只能停留此间。而离开的新人也并无任何可能回到此间,毕竟这死人岛的具体位置都无法知晓,又如何能够回来。 渐渐远离,死人岛也消失在海面尽头。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如果你们想活下去的话。” 凶狼适时出现,冷着脸站在船舱门口。 “进来,我带你们去选择房间。” 说完,他便径直转身进了船舱。 陆尘与穆双影并未拒绝,跟随其身后一同进入门中。 然入眼之处,却未免太过狼藉,便连陈旧的楼梯都已经破烂大半,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彻底崩坏。四周望去,昏暗的光线下近乎不能看到任何存在,只隐约见到些许黑黢黢的东西,也是他们还未适应这样的环境。 待得片刻,眼前逐渐明朗,便能见到腐朽的木板满是破烂的痕迹,亦有不少血迹已经彻底干涸,黝黑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怕。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未曾清理的痕迹,例如碎肉,残肢断臂... 陆尘不能皱眉,毕竟黑铁面具是烙在他的脸上。但如果可以,他一定会皱眉。 这里的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混杂着腐烂与霉臭,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一脚落下,有清晰的水声,却莫名的粘稠。 哪怕未曾低头见到,却也足够分辨出来,这是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大概于不久前才刚刚出现。而陆尘亦想到先前自船上丢下的那具尸体,尽管当时未曾看得真切,但回想起来,却能够发现那尸体并非十分完整,反而异常的破烂。 入水之后,血迹也散得太快。 分明是大船靠岸前不久才刚死。 “选择房间,有什么要求?” 穆双影正靠近陆尘身旁要开口,却忽的被他打断。 黑暗中,那双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寒光,清晰可见。 “要求?你想多了,选择房间并无任何要求,但在你们选择房间之前,我可以允许你们先看看我的房间。它和其他房间一样,至少各种陈设一般无二。” 凶狼似是笑了下,但他走在前面,不能见到。 只言罢,他便停了下来,转身将进入船舱后的第一扇房门打开。 房间很明亮,至少表面看来并无任何不妥,甚至有些好的过分。古色古香的陈设,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都十分齐全,还有那趴在香檀木八仙桌的金铸蟾蜍在不断吞吐神妙烟雾,能够化出万般奇异模样,似乎蕴藏某种特殊的道韵。 若真如凶狼所言,这船舱大抵有二十个房间,全部一模一样。 且不说各种陈设如何,单凭那金铸蟾蜍便非同寻常,大概能够有助修行。 “如何?” “还不错。” 陆尘表现得足够冷静,但穆双影的眼睛却分明的亮了起来。 这份惊喜与惊讶并非虚假,但她却同样十分冷静,至少凭心跳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来。 “这船舱中共有二十一个房间,除了我这间,还有另外的二十间你们可以随意选择。当然,每个房间只能有一个人存在,这是唯一的规矩。如果你们不能得到房间,那就只能去船舱尾部的废物间暂住,那里可以住下十人左右,但环境...呵。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下一个训练场地,如何选择,你们自行决定。看中了哪个房间,直接敲门就行,里面的人不可拒绝挑战。规矩如此,有能者居之。” 凶狼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选择房间,确实没有任何要求,但是否能够得到房间,却需要凭借实力。 船舱内部的环境究竟如何,他们已经十分清楚,而那所谓的废物间,必然更加令人难以承受。大概蟑螂老鼠都不会愿意生活在这般环境中,更不要说正常人类。至少陆尘和穆双影不愿,亦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厌恶。 “另外,每扇房门上都有牌子,你们可以在上面见到对房间主人的评价,是先前生死淘汰之后,各位教头汇总来的。如果你们选定了房间,而且真的得到了房间,只需要住进去就好,牌子有阵法设置,会自行更换上面的信息。另外,枕头下面还有一本手册,其中写明了之后你们将要经历的一年半究竟有着怎样的规矩。我要说的就这些,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也不会对你们有任何要求,自行随意吧。” 言罢,凶狼便将两人赶了出去,亦重新关上房门,不再理会。 狼藉不堪的船舱满是腥臭的味道,比不了房间中充斥的檀香。而香味与腥臭的差别,亦让陆尘二人眸中露出相当的难忍。 他们只能遵从这里的规则。 身后,便是另一个房间,里面住的也是经历了生死淘汰的新人。 门上确实有木牌,其上有深红的颜色仿若鲜血,清楚的写着房间主人的教头给予的评价,以及其他信息。 “御元境,匕首,上乘,废物。” 只简单的四行字。 “御元境修为,道器是匕首,上乘...大概指的是天赋根骨吧,评价是废物。” 穆双影仰头看着,精致的面上露出些许意外。 “应该所有的生死淘汰之地评价都是同样的三个等级,渣滓,垃圾,废物,虽然不太好听,但很明显这个人是最高的等级。如果选他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尤其那个上乘,会让人比较在意...你呢,要选他吗?” 陆尘仍旧看着那木牌。 只片刻,他便上前,伸手敲响了这扇房门,并未再去寻找其他对手。 穆双影挑了一下秀眉,却无意外。陆尘的性格如何她很清楚,是不愿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得到如此评价,显然,后面的那些房间也不会太弱,而真正的弱者都在废物间中生活,甚至已经被丢到海里喂了那些可怕的怪鱼。 很快,房门便被拉开,自其中走出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 他眸中闪烁着相当锐利的寒光,亦有凛然杀意显露。 只将将见面,一言不发,匕首猛地带起一道冰冷弧线,径直斩向陆尘脖颈。 然陆尘也似是早便料到,当即后退半分,锋锐的匕首堪堪擦着皮肤而过。于此同时,黑刀也现身其手中。 “死!” 这人反应极快,一击落空,只瞬间便翻转匕首,欺身踏步欲要占据陆尘脚下空当,寒星闪烁,向着眉心而来。陆尘的回应亦十分简单,当即抬脚让出空当,手中黑刀蕴藏凛然杀机,作入鞘般置于腰间。 然,刀未出,体内血气翻腾,另一脚如急电般踹出,径直落在那人小腹。 一声闷哼,陆尘的速度是他根本不能应对,身形当即便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房间木墙上,却并未直接破墙而出。这木板墙壁意外的坚固,而其上大概也有道痕阵法加持,否则凭陆尘一脚的力量,足以让他葬身大海。 尽管并未如愿,但这人也显然没有了反抗之力。 “太弱。” 陆尘轻哼一声,手中黑刀猛地掷出,于凭空留下一道黑光,准确的刺透那人心脏所在,将其钉在地板上。 他只面上一抽,双眼突出,气息很快便彻底消散。 “这人真的得到了最高的评价?” 穆双影满面惊愕,亦有些反应不及。这场只将将开始便结束的争斗,根本没有任何意外,而房间原本的主人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陆尘没有回应,只沉默着上前将黑刀收回,亦将这毫无用处的尸体直接通过窗口丢了出去。他所掌握的毕竟是血天大圣的修炼法,身体的强度,血气的纯度,并非寻常人可比,无论力量也或速度,同境界之人不能对抗也是正常。何况,他的刀法亦来自血天大圣,只并未施展,亦无需如此。 而这一切,穆双影并不知晓,毕竟谁也不曾跟她提起。 木板上的血迹很快便消失,似是被某种莫名的存在吸收,大概也是道痕阵法的作用。陆尘并未在意,如此反而更好,省了打扫房间的麻烦。而他也如平常一般,径直躺在床上便瞑目休息,仿若杀人之事从未发生。 正文 第141章 来自废物间的威胁 规则,每个地方都不一样,但终归一样。 有能者居之,是新的规矩,然本质仍旧不过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诚如这个真实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带丝毫的虚假,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需要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付出足够代价的努力。 很显然,陆尘更加适应,也更加强大,所以这个房间自此以后便属于陆尘。而他是否能够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直到一月后到达目的地,仍旧是个未知数。毕竟这天下并非无人能出其二,数不尽的强者,算不明的未来,容不得分毫懈怠。 “真是...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穆双影咂着嘴,站在门前,而她亦清楚的见到木牌上的字迹渐渐活了过来,仿若流淌的鲜血一般,缓缓重组。 “御元境,唐刀,中乘,渣滓。” 又是四行字,简单得过分。 而出乎意料的,鬼狼对陆尘的评价仅仅不过渣滓罢了,甚至根骨天赋也只评为中乘而已。若只凭木牌来判断陆尘实力,显然并不准确,毕竟自木牌信息而言,先前这房间的主人明显完胜陆尘。但事实上,战斗不过一个照面便彻底结束了,而最终活下来的,却是评价更弱的陆尘。 穆双影秀眉轻蹙,又看了眼躺在床上,对此毫不关心的陆尘,眸中有深深的疑惑,不能理解为何陆尘只得到这般评价。 鬼狼的眼力究竟如何,自然无需多说,而他的评价也绝对中肯。 陆尘确实没有太好的根骨,只悟性出乎意料的强大,但综合而言,中乘的评价对他而言已是极高。另有第四行,三个等级中,渣滓这样一个处于中间的评价亦不算失误,毕竟陆尘不能掌控自身魔性,这在鬼狼看来是十分致命的问题,故而表现再好,也不过渣滓。 只凭信息而言,陆尘根本算不得出色。 “若之后再有人上船,肯定会将目标放在你的身上。” 穆双影没有询问什么,反而笑了起来,将眸中的疑惑尽数收敛。 陆尘并未回答,他无需多看,也能知晓木牌上的评价究竟如何。 中庸。 这样一个词放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除却悟性还算不错,其他一切都不值一提。根骨也好,天赋也罢,若无血天大圣的修炼法让他拥有更强的血气,若无血天大圣的刀法让他拥有更强的手段,大概这船上,真的可能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连废物间都没有资格进入。 陆尘很清楚这些,但仍旧理所当然。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从来无人否定。 “得了,你休息吧,也该到我去挑战了。嗯...还是你隔壁好了,大概每个房间的主人都会有差不多的评价,就只你特殊一些。” “你可以挑战我。” 陆尘终于给出了回应,亦睁开双眸转头看来。 闻言,穆双影当即摇头。 “那可不行,毕竟你我是盟友,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赢你。这天下之大,我所见识的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还没有潇洒够呢,送死可要不得。” 她留下一道爽朗的笑声,将门关上,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只不多时,隔壁便响起阵阵闷哼声,亦有碰撞的声音。显然,穆双影的战斗已经开始。而很快,大抵不过一分钟,也或两分钟,那些嘈杂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亦有重物入水之声自窗外传来。 究竟谁成了被淘汰的那人,又被丢到海里,陆尘并未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在未来的一月将会面对怎样的境地,必然有无数的挑战在等他,容不得分毫懈怠。 但将将翻身盘腿,房门便重新被打开。 穆双影巧笑嫣然,款步来到床边,径直靠在床尾的地方休闲下来。 “对手还不错,至少看起来应该比这个房间之前的主人要强点,废了不少功夫。” 她衣袖上有道裂痕,显然是之前的战斗所致。 “这船上所有木牌我都看过了,包括废物间,同样去看过一次。那里面的环境...啧,我甚至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它。而且吃的,喝的,该有的一切都没有,就只大片的狼藉。具体不跟你说,你大概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那废物间,绝对不容小觑。” 陆尘转头看来,眸中露出些许疑惑。 “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修为最强一人也不过初入四御罢了,这般修为七八天不吃不喝没问题,但十天却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而之后的行船还得一月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度过之后的这段时间?或者,之前的那段时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穆双影反问一声。 “丹药。” 陆尘理所当然的开口。 先前还在死人岛时,同样不存在任何吃食与淡水,他二人也就只能依靠丹药来解决问题。这丹药究竟如何炼成,大概是炼狱的秘密,但其本身作用却极多,可以解决很多必要的麻烦。 “他们可没有资格保留丹药。” 穆双影微微摇头,面上渐渐凝重下来。 “要进入废物间,有着十分苛刻的条件,是需得将身上剩下的丹药尽数上交才行,否则连进入废物间的资格都无法得到。这个条件,并不存在于普通的房间,就只住在废物间的人才得如此。而丹药上交,又无吃无喝...” 陆尘缓缓眯起眼睛,有些不愿去想,但能够以此得出的结果却只有一个。 除了吃人,再无任何其他可能。 “炼狱,还真是足够残忍。”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莫名的压力笼罩着内心。 陆尘终于真切的认识到了炼狱的手段。想要成为炼狱杀手,所经历的这些,实在太过让人难以接受,尤其那些实力并非极强的新人,只能在最底层经历各种非人的折磨,以此当作成为最后胜者的动力。 当然,也会有不少人无法承受,而结果无需多言。 适者生存,有能者居之... 如此的差别对待,带来的究竟是底层对高层渴望而产生的动力,还是低层无法触及上层的深深无奈与悲哀,仍旧无法可知。 但炼狱自来如此。 他们也不能改变什么。 “那些废物间的家伙,之后最好小心一些,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穆双影耸了耸肩,面上满含唏嘘。 “我突然有些后悔去看废物间的情况了,毕竟那场面...说实话,我仍旧有些承受不了那般可怕的场景,大概之后的几天都会不断的做噩梦。” 陆尘没有回答,只重新闭上眼睛。 他需要修炼,需要更快的进境,更强的实力。 自废物间所走出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人,根本无法预料。是一群若凶兽般毫无人性的存在,也或彻底绝望而心灰意冷的渣滓...炼狱如此刻意的差别对待,显然是并未将废物间的那些人完全放弃,目的如何,显而易见,之后也必然会有更多的变数。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适应,日后,必然会面临巨大凶险。 莫名的有些心慌。 而炼狱的手段,也着实有些吓人。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穆双影并未离去,反而继续开口。 “废物间的情况很复杂,就只十个人而已,但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尤其那个大概是首领的男人,在看到我时,目光中露出的分明是凶狠与怨毒,而且他身上还有着很浓重的煞气,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根本无法估量,而这些人为了活下去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同样不能得知。但很显然,在这艘船上,根本没有任何规矩,如果我们随意出门,在船舱也或甲板出现时,说不得便会遭遇一些特殊的情况,你应该能够想到。” “暗杀。” 陆尘声音略有些低沉。 “所以我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说不定一会推开门时,迎接我的便会是数不清的刀刃。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能在那么多人的暗杀中活下来,哪怕从这里回到我的房间不过三五步罢了。” 穆双影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头疼。 “为了将这些消息带给你,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你呢,有什么表示吗?” 她装模作样的瞄着面前的陆尘,甚至将鞋子也除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躺在他的身旁,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 陆尘很明白穆双影的目的,亦并未拒绝。 十个人的暗杀,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暗杀,陆尘也没有把握能够挖完全挡下,毕竟这些人不说穷凶极恶也相差不多。他们像是潜伏的毒蛇,凶猛的恶虎,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不再承受废物间的折磨,没有什么不能做到。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不必多说其他,但你要想清楚之后该如何。” 陆尘睁开双眼,看向对面的穆双影。 “如果有人挑战你的房间,你就必须出门,而那些废物间的家伙是否会在你出门的时候动手仍旧是个未知数。凶狼先前已经说明,房间的主人不能拒绝挑战,却并未说在你出门接受挑战时,其他人不能对你出手。” “但没有别的办法不是么,晚死总比早死强,也许不会有人挑战我也说不定呢?” 穆双影笑得随意,亦十分轻松。 她确实很轻松,甚至并未将其当作什么麻烦。 陆尘双眸微眯,深深的看了穆双影一眼,而后重新合上,继续修炼。 正文 第142章 请教 房间里有香檀木八仙桌,显然并非寻常之物,而原本的香檀木也不该有如此浓郁的味道。这种味道能够让人心神静谧,不会受到外物干扰,更有金铸蟾蜍匍匐其上,口中吞吐香烟迷蒙,勾勒图画,仿若道痕,有着万般神妙于其中,能见天地大道。 陆尘很快便注意到这些,而平日无事,便瞑目修行,体会所谓的大道。 这是难得的机会,至少凭他如今实力,并无可能得到这些宝物。 穆双影也就此再未离去,甚至霸占了陆尘的床,每日赖在床上安然熟睡,逼得陆尘只能靠在床边休息。 对此,他却无可奈何。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换来的并非何种旖旎,而是更深的警惕。 穆双影有着不弱的修为,却压制在登台境,究竟为何,陆尘从未询问。因他很清楚,纵然询问,得到的也不会是真正的答案,这个女人有着太过深沉的心机与城府,也是游历四方的经历使然。 就如陆尘,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出来,至少手中要捏着一张足够保住性命的底牌,否则在这利欲纵横的世上,很难存活下去。 一日,又一日。 枯燥的生活没有任何乐趣,除却修炼之外便再无他事可做。而陆尘也如往常一般,钻研命渊中烙印的数百金字经文,亦在思索自天玄宗得来的九个古字蕴藏的道理。有香檀木与金铸蟾蜍相助,陆尘内心可空明而无一物,能够更加深入的感受道理,但因要警惕同处一室的穆双影,终究会有些分神。 一连五六日,都未有任何进展。 无论金字经文也或奇妙古字,都蕴藏着太过庞大深奥的道理,哪怕此间有宝物辅佐,却也不能很快领悟。 而陆尘也清楚的感受到这些神妙的晦涩与复杂。 失去断刀,再无修行之法,要如何踏入四御境并非无迹可寻,只因四御境为手脚四肢,同样有桎梏存在。要突破如今境界,只需接连破开桎梏,使得血气通达,便可踏足更高的境界。而突破桎梏方法亦十分简单,是如当初开辟命渊一般,血气强行冲破便可。 然常人修行,四御境便是悟道而成,以天地大道破除桎梏,踏足其中,可挥舞大道痕迹,施展道法万般。若只以血气蛮横突破,无大道感悟,便等同比之寻常修士落了下成,显然血天大圣不会如此。 这般凝练精血的修行法究竟如何才能突破真正的四御境,仍旧毫无头绪。 他不能询问穆双影,毕竟此人心性如何,根本无法看透,而陆尘对其也并不放心。若鬼狼还在,兴许可以给出一些建议,但那只是假设。 这船上,也就只凶狼一人有着足够的见识与阅历,其口中所言亦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认可。 但凶狼此人,陆尘却并不了解,而其是否不会隐瞒,也仍旧不知。 多日行进,大船又一次靠岸,上船者就一人。 禁制理当更强一些,但此人究竟如何能够上船,又是否真有那般实力,却不得而知。 陆尘并未出门观望,也就并不知晓这些。而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是理所当然之事。然开门不过一刀便解决了战斗,新鲜的血迹洒落大片,让船舱的气味变得更加刺鼻了些。尸体被随意丢到船舱角落,再无人理会。 杀人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尤其陆尘已经杀过很多人,早便习惯。 哪怕这些人罪不至死,但很多情况下,杀人也并非需得如自己意愿。而见识了更多人性险恶的陆尘,对此也没有任何排斥,只需不要乱杀无辜便可,对于那些想要出手对付自己的人,尽管出手就是。 解决了挑战者,却并未就此关门。四周却并无任何人存在,至少陆尘没有察觉到丝毫气息。 “喂,外面没人,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他仍旧敞着门,对正躺在床上看手册的穆双影下了逐客令。 但后者却置若罔闻,纤细葱白的手指又翻了一页,饶有兴致的看着手册中关于之后一年半生存规则的介绍与建议。 陆尘又叫了一声,穆双影也只继续翻页。 “你当听不见吗?” 他眸中光芒渐渐阴沉下来,亦有些恼怒。 毕竟木板睡得并不舒服,而床,他却不敢随意上去。 “不是听不见,只是不放心,毕竟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暗中联合了别人要暗算我。” 穆双影终于给出了反应,笑靥如花。 “你对我的警惕我可是都看在眼里,是从未曾真正的相信过我。别着急否定,我每天都会在床上给你留下足够的位置,但你从未用过,除非是我样貌实在不堪入目,否则我找不到你不上来的其他理由。而在我看来,我的容貌虽然算不上顶尖,却也是上乘,至少不会让人心生厌恶。除非你对我抱有警惕,否则理当不会拒绝,毕竟是白送上门的女人。” 闻言,陆尘微微眯起眼睛,当即冷哼一声。 没有必要否定,也无需否定。 “你应该相信我的,毕竟我曾以道心起誓。当然,我也希望能够相信你,但现在却还不能。这样的状态如果持续下去,对我们之后的生存会产生很大的危机,这东西,你还没看过吧。” 穆双影晃了晃手册。 “之后的情况会很复杂,而足以完全信任的盟友亦必不可少,里面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些。虽然我不认为自己的头脑多么好用,但应该比你强些,这一点你也不能否认。所以,为了尽快让你我之间的关系达到足以将背后交给对方的程度,我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你却始终不领情。啧,真令人怀疑,尤其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秦书生...” 她的目光变得暧昧,亦有些莫名在闪烁。 陆尘始终盯着她,却并未开口。然此间,黑刀出命渊而反手置于背后,金铁交鸣之音迸响,有火花四溅。 一柄漆黑的匕首,缭绕着森然的杀机,却被黑刀以刀锋轻易抵住,正在后心之处。若有毫厘偏差,大概就要将他胸膛刺个前后通透。 “不想死,就滚。” 陆尘头也未回,却显然有些恼怒。 他身后那人并未多说,当即收势后退,气息亦彻底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你看,这不是有人么,而且还是来自废物间的家伙。” 穆双影耸了耸肩。 “这些家伙可不懂什么手下留情,毕竟废物间的情形...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免得让人难受。能够离开废物间,是那些家伙最渴望的事情,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否则一个不慎就会栽了跟头,甚至可能再也爬不起来。” “你的道理太多了。” 陆尘收起黑刀,又冷哼一声。 然穆双影却笑得更加明媚,甚至有些快意。 “还记得之前在死人岛的时候吗?那段时间我每次找你聊天解闷,你说的都是各种道理,难得今天被我抓住机会教训一次,怎么可能不报仇。另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了解一下这手册,然后接受我的好意,还是和之前一样,仍旧保持着互相警惕?” “床上的关系,并不值得信赖。” 陆尘只如此回答,而后便将门关上,去了外面。 穆双影愣了下,未曾料到陆尘会有如此回答。而其离开之后,她眸中有些许莫名光彩闪烁,别有深意,却最终只微微耸肩,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继续研究手册的内容。 出了房门,陆尘径直来到凶狼房间的门前。 但,已经站在此处,他却仍旧犹豫未曾直接敲门。 凶狼究竟如何性情,他并无丝毫了解,但炼狱之人都有着绝对的共性,那便是从不友善,至少表面都是如此。鬼狼心性并非极恶,却不会将自己的善意表现出来,以凶悍的外表和气势压迫每一个新人,让他们不敢反抗。 这是必然。 然而,陆尘还在纠结时,房门却直接打开。 “有事?” 凶狼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俯视般看着面前相对矮小瘦弱的陆尘。 “有。” 事已至此,反而给了陆尘足够的勇气,亦帮助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充斥着嘲讽意味的面具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不再有任何犹豫。 凶狼上下打量一番,忽的笑了起来,却莫名的有些怪异。 “看来鬼狼那家伙对你们确实不错,让你们有了直面教头的勇气,却也培养了你们的天真。” 说着,他面上笑意更甚,却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寒。 顿了片刻,凶狼面上笑容忽的一变,话锋亦急转。 “进来说吧,毕竟还未抵达目的地,很多要求也无需那么严格。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毕竟我并非无事可做。” “是。” 陆尘稍有些许放松,却也并未将警惕完全放下。 他随着凶狼脚步进入房中,将门关上,却仍旧站在门边。这个位置,可随时开门逃离,哪怕凶狼有丝毫异动,都能及时反应。 对此,凶狼也并未表示什么,反而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 “说吧,究竟什么事,如果我知道,而且又不违反规矩,会尽量告诉你。” 闻言,陆尘自然点头。 “不会违反规矩,而是请教一些与修炼有关的事。血天大圣,你了解多少...” 正文 第143章 新的规则 自凶狼房中离开,已是半个时辰后。 半个时辰的求教,并未获得任何有关血天大圣的消息,是哪怕炼狱都并无太多记载。凶狼有言,血天大圣乃断古前一真魔,由心而生魔气,踏足魔道,为天地所不容,为六道所不许,故而天选大圣证道成仙,破碎血腥纪元,才会将其遗留的痕迹尽数抹去,而不愿这天下再有任何魔道之人出现。 断刀,乃魔物。 那断刀原本是血天大圣手中道器,由其一身精悍血气锤炼而成,亦自修行初始便从未离身。而它也见证了血天大圣成长的所有历程,才自大圣道器以沉沦为魔物。它已经断裂,却仍旧留下些许灵性,这是最大的意外;陆尘能够得到它,同样只能说是意外。 大概天选大圣也不曾预见此般。 但血天大圣的修行法确实由此流传下来,被陆尘得到。 不得已,陆尘也只能将实话说出,言明没了断刀,后续修行法究竟该当如何便无法得知。虽不能信任凶狼,但炼狱之人从无口快者,这一点不容置疑。 “那就没办法了,我炼狱所知也不过血天大圣堕落为人魔,昆仑化杀生。其他详细的东西,在天选大圣寻觅仙域而去时便尽数化成白纸,再无任何记载。这天下间有无数血天大圣留下的痕迹,亦有不少天选大圣留下的痕迹,你若不能取回断刀,便只能去这些地方寻觅可能。毕竟天选大圣如何抹除痕迹,也无法面面俱到,真仙不能将万般都掌控手中,并非完美。” 凶狼只如此回答。 但最终还是需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血天大圣的痕迹被抹去了太多,而陆尘的打算也就落空。真正的四御究竟如何,凭凶狼也不能给出答案。 毕竟这修行法并非寻常,无口诀,无经文,只一法,大道至简,非常人所能及。 回到房间,陆尘眸中的失落清晰可见。 “你去做什么了?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穆双影将手册丢在一旁,笑着询问一声。 “没事。” 陆尘仍旧冷淡,而后便不再多言,盘腿于香檀木八仙桌前,目视金铸蟾蜍吞吐香烟流转,感悟其中所蕴大道。 这金铸蟾蜍并非寻常之物,熏香更有自西凉而来的悟道菩提子碾碎以参杂其中,燃烧有青烟袅袅,自然流转成道图神妙,非寻常宝物可比。而这海上一月,也是给新人突破修为的唯一机会,毕竟修为精进便意味着实力的进一步提升。而手册中有明确写道,而后一年半,不再压制修为。 死人岛的生死淘汰,淘汰的是根骨意志不强、不坚者,而之后再要淘汰,便是于各般环境下不能适应生存者。 炼狱从不留情,也不会需要低等的垃圾、渣滓,他们会有无数手段将所有新人筛选一遍,大抵会有数千人为一届。而最终留下的,却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炼狱势力遍及天下,却规模不大,然其之所以能够成为举世第一暗杀组织,原因便是如此。 一连数日过,大船一次又一次停靠岸边。 上船者,最多一人罢了,乃至有无法上船者。 而上船后,被挑战的,也往往都是陆尘,再无第二人选。毕竟房门上有木牌可说明一切,只他一人评价中庸,弱于另外十九人。但凡要选择,皆不作其他,毕竟来自教头的评价会十分客观,足以值得信赖。 然结果也并无太大变化,只第三次停靠岸边,上船者给陆尘带来些许麻烦,却也不过短短盏茶时间便结束战斗。船舱角落里已经堆了不少尸体,无人理会,有苍蝇肉蛆盘踞,刺鼻的味道更浓郁了些。 船行何处,无人可知。 凶狼也未必知晓,是船的行动皆由阵法控制,而其不过作接引罢了。 待得一月,大船最后一次停靠岸边,这船中剩余的众人也算成功抵达目的地,然结束,也是开始。 岛屿广阔,方圆三百里,丛林,沙地,山丘,平原,冰谷之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于中部可见高山耸入云端,不知如何,山势险峻若拔地而起,引来多人惊呼。而四周望去,所见处皆有神妙流转,道痕显化生灭之势,遮盖一方苍穹,作七彩神光缭绕,有莫名气机沉浮。 脚踏实地,体内血气微微躁动,并非没有禁制。 陆尘清楚的感受到此间比死人岛更强的压力,那份莫名的沉重,连手脚活动都显得不太自然,如躲避尖木训练时的阵法一般。而原本的负重便未曾除去,如今更多几分压力,暂时无妨,但时间长了,对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规则,条令,手册中已经明确,我不会多说第二遍。若你们未能得到手册,也或不曾看过,那便只能后悔,亦或想办法自他人口中得到之后一年半应该怎样度过。淘汰,自今日便算开始。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最终究竟有几人能够活下来,全凭本事。” 凶狼简而言之,未说其他,转身便径直离开,不见了踪影。 除却离开的凶狼,这岛上,该有三十人。 二十人有看过手册,亦知晓此间往后一年半应当如何,然废物间却并无手册存在。那一群模样凶狠,煞气翻腾的人聚在一起,有一面相阴柔的男子站在中间,显然便是废物间的首领。而他们每个人面上都满含疑惑,亦有深深的恨意与怨毒。 如饿狼般的眼神,皆盯住了另外二十人。 他们没有手册,而究竟该如何行动,又该有怎样的顾忌,便一无所知。唯一的办法,便是自这些拥有手册,知晓该如何行事的人手中得到准确消息,否则未来的一年半,他们将会举步维艰。 “走吧。” 陆尘只看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规则其实很简单,就只杀人,登山。 杀两人,便可获得登山资格,否则踏足山体,必然丧命。简而言之,这三十人中,最多不过十人可登上这岛屿中心那耸入云端的山峰,凶狼会在那里等候。而登得山巅,便可真正成为炼狱杀手,接受最后的培养与训练。而那培养与训练,又会如何残酷,却无法可知。 手册中有提及,古往今来,最多一次,也不过只六人活了下来。 于其中,更有四人结束训练后被评为炼狱天子等级,亦挑战天子成功,取而代之,使得炼狱鼎盛一时。 只天子四人,便让炼狱鼎盛。 足可见之后那所谓的培养训练绝非寻常。 “你有什么打算?” 穆双影跟在陆尘身后,亦将目光望向四周,始终警惕自己的身旁是否会忽的蹿出一人,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毕竟到如今还能活下来的,皆为强者,而弱者早已尽数淘汰。 “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半年内登山成功便可,无需着急。” 陆尘十分平静,亦有着强大的自信。而他自信的来源,便是血天大圣修炼法带来的强悍体魄,与断刀传承留下的杀伐九式。若只论刀法,陆尘自信哪怕凶狼也不能与其相比,而这岛上的另外二十八人,更不会被他放入眼中。 另一方面,岛上有万般地形错综复杂,有增长重压的道痕阵法,亦有无数灵药奇草,更蕴藏许多天材地宝。 若上山,便不能再下来。 “尽可能多的收集一些天材地宝,虽然手册只随意一提,寥寥数笔便一带而过,却应当别有深意。这些东西日后肯定用得到,而且必然会有大用。炼狱之人的行事风格你应该足够了解,这凶狼和鬼狼一样,总是喜欢将重要的东西当作无用,而将无用的东西加重描述。所以,描述字量越少的,便越发需要重视,至少这样并无坏处。” 陆尘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人群早已各自散开。 现在还未到出手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只将将开始便引动混乱。包括那些自废物间走出的狠人,他们一无所知,必然十分焦急,却也在按捺心中的冲动。 “你这么说是不错...” 穆双影面上露出些许沉思,目光却忽的盯住陆尘。 “但你怎么知道这些?如果我没记错,凶狼似乎从未与我们有过太多接触。哪怕登船时,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次,你出去了半个时辰...那段时间,你该不会是去找凶狼了吧?” 说着,她面上露出些许不解与警惕。 然除却此般解释,却再无任何其他可能。 “是,请教了些有关修炼的事情。” 陆尘亦未否定。 “虽然交谈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他在说,但一个人的习惯却很难改变,重要不重要的东西在话语中不断混淆,也就说明凶狼日常习惯将重要的事情一带而过。尽管他有可能是在刻意营造如此迷阵,但我的猜测,却并非没有道理。” “那还是谨慎点最好,麻烦就麻烦,总比丢了命强。” 穆双影微微点头。 “鬼狼也好,凶狼也罢,这些人已经见过太多新人,亦经历过各种局面,面对过各种人物,其中绝对不乏有智慧超绝者存在,而他们大概只一眼便能将我们看穿。究竟如何,只凭半个时辰的交谈与了解根本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手册我已经背下来了,如果你想不起来,可以随时问我,毕竟你的头脑不太好用,也免得出了差错,把我也牵连禁区。” 陆尘没有反驳,亦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的头脑确实不太好用,也没有将手册完全记住。 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而陆尘不愿在这个话题纠结太多,径直跨步进入前方的丛林。他在山野中长大,按照过往经验,越是丛林,生长的灵药奇草便越多,尽管大多寻常而平凡,但终归更加容易入手。相较而言,如冰谷此类极端地形环境,所藏灵药奇草也或天材地宝更加珍稀,却也更难寻觅。 数量为上,质量另求,如此才是稳妥。 正文 第144章 杀机暗藏 茂密的丛林,灵雾袅袅,沉重的压力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尘不得已选择止步,需要适时的休息才能让自己的体力保持在巅峰状态,应对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意外。然,距离众人分别,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而已。 穆双影始终跟在他的身后,四周观望,不会放过所经之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作为杀手,利用地形施展潜伏,进而达到一击必杀是最基本的能力。这岛上的每个人,包括那些经历了废物间残酷生存考验的人,都拥有这样的本事。尽管他们还不能算是炼狱的杀手,但一届新人,无数生死淘汰的考核点,最终却只他们三十人活了下来,通过第一轮的考核,每个人都和以前不再一样。 潜伏,暗杀,是最基本的手段,而且每个人都可以做的很出色。 他们不会正面迎击任何对手,而是如毒蛇般,隐藏在阴暗的角落,在最致命的时候给予痛击。 “你体力如何?需要休息吗?” 陆尘难得关心一次穆双影的状态。 “总得有人放哨警惕才行,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她只微微摇头,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放松。 “毕竟除了其他家伙,还有这岛上的原住民,它们同样很可怕。就如先前那头红毛野狼,不是差点便将你的胳膊都啃掉了么。” 言罢,嘶声刺耳,其脚下后撤半步,贴地而身形盘旋,银白匕首猛地斩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鲜血喷洒,落地站定,那五彩斑斓的毒蛇已彻底断作两节,却仍在不断的扭动,口中猩红的信子吞吐,森然而可怕。 穆双影不敢接触这蛇血,后退让开,毕竟它的颜色不太正常。 而陆尘的肩膀,黑衣已经扯破,露出其下狰狞的伤口,是利齿啃咬而留。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节省丹药,毕竟那红毛野狼并不懂得什么叫卫生,它的牙齿也不会太过干净,甚至可能吃过这种连血液都是彩色的毒蛇。如果真是这样,节省丹药的后果你会承受不起。尽管这种概率很小,而那野狼未必能够吃得了这种毒蛇。” 收起匕首,穆双影靠着陆尘身旁而立,仍旧未曾显露分毫疲态。 陆尘并未否定,哪怕他的体质因修行而非寻常凡人可比,但狼牙确实不太干净。这种环境下,一旦发生感染也或其他病情,很容易便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最直观的,可能整条手臂都会彻底废掉。 一枚丹药入腹,有清凉化开,肩头的伤势也舒服了许多。 “三百里的巨型岛屿,只三十人,密度有些太低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有穆双影警惕,他便可完全放心,不用在意来自暗处的威胁。 “我有些后悔先前没有直接出手了,凭那些人的实力,纵然你我要杀人也不过轻而易举,根本没有必要如此耽误下去。灵药奇草,完全可以杀人之后再去寻找,毕竟提前上山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而且手册中也未曾说过杀了人就必须上山。” “他们现在尚未走远,如果要追的话,方圆三十里内,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他人。” 穆双影看了陆尘一眼,眸中露出些许微妙的光芒。 “以前的你,应该不会去考虑这些吧。” 她在询问,却十分肯定。 陆尘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但现在却已不同。 “我很好奇你的故事。” 穆双影耸了耸肩。 “如果你愿意跟我说的话。” “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在玄黄城的时候就死了。” 陆尘冷哼一声,已经闭上眼睛,显然不愿继续聊下去。 还在船上时,他们经常聊到这个话题,但结果却永远都是陆尘的沉默。他不愿回忆自己的过去,像是逃避般,说着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大概真的死了,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穆双影微微摇头,又轻轻一叹。 “休息好了就走吧,按你说的,先去解决了登山的资格问题。” 闻言,起身,抬腿便走,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穆双影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待不多时,出了丛林,遥遥之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这细软的金沙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腥咸的海风也带来些许湿润的凉意。碧海蓝天,大抵如此。至少,这里的环境比起死人岛更加的舒适,尽管日光有些灼热。 “不错的地方,如果不是这些原住民,大概我会很愿意在这里隐世。” 穆双影找了个话题,但陆尘却仍旧没有回答。 每次都是这样,至少会有一整天的沉默。而在这期间,陆尘的眼神也始终灰暗。尽管穆双影很好奇他的过去究竟如何,却根本不能得到答案。 一路走过,沙滩有错落的脚印绵延到各个方向,但脚印的数量却明显不够三十之数,少了大抵一半左右。 “往哪走?” 穆双影将决定权交给了陆尘。 他一言不发,只目光扫过,便已经确定了方向,是向着前方继续行进。 这个方向有脚印,而且十分杂乱,但仔细分辨便可知是十人队伍一道离开。然十人的团队,数量未免太多,也就只废物间的那些人才会拥有如此庞大的数量。而在他们之中,那个长相阴柔的男子,给了穆双影极深的印象。只见到陆尘选择了这个方向,她脑中便想起了那日第一次见到废物间的情形。 嘴角残留的血迹与碎肉,仍旧新鲜,而那双如毒蛇般的眼神仿佛能够刺穿人心。 阴冷,狰狞,残忍,恶毒... 数不清的情绪交织其中,穆双影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拥有那般可怕的眼神。 “你确定要走这个方向?” 她将秀美蹙起,面上露出些许犹豫。 “其他脚印,最多不过两人队伍。” 陆尘难得给出了反应。 “你和我,一共要杀四个人,我不想在这个方面浪费时间。” 很简单,很直接的理由,而穆双影也只能接受。 她并不担心之后的战斗将会如何,十个人,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威胁,最多稍有些麻烦罢了。但那毕竟是个马蜂窝,一旦被某人逃走,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会面临无数暗杀,哪怕只逃走一个,也是很大的问题。除非他们能够将那十人都彻底解决,不出任何差错。 而这,也是穆双影最担心的问题。 “看在你不开心的份上,我勉强答应了。” 她嬉笑着,试图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但最终还是失败了,陆尘并未再给出任何反应,只沉默着向前。 沿着脚印,一路踏过山沟,进入丛林之中。泥泞的地面仍旧能够分辨出残留的痕迹,而作为杀手,想要寻到这样的痕迹再轻松不过。但相对而言,除去这些遗留的痕迹,也是成为杀手的必修课。但很显然,废物间的十人并未这么做,反而似是刻意留下这些痕迹,理由如何,不得而知。 没有谁是傻子,经历了作为杀手的训练,哪怕只能居于废物间,哪怕拥有十人的绝对人数优势,他们也不该这么大意才对。 “所以你觉得,这些人是暗中有所埋伏,还是演了一出空城计,以此来威慑那些对他们抱有想法的人?” 穆双影像个话痨,一边注意着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一边不断的寻找各种话题。 但除她的声音外,便只有两人细微的脚步声而已。 这丛林,太过安静了些,哪怕鸟鸣虫动都没有。 陆尘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天上,眸中露出些许异样的神光。 穆双影也适时的停了下来。 “从刚才开始,这里就显得有些太过安静了,像是进入了某个强大的野兽所占据的领地一般。” 她靠近陆尘身后,在其耳边低声开口。 “嗯。” 难得一次回应,而声音都将将落地,一道冰冷的寒光,便自茂密的枝叶间忽的射出。速度极快,风声亦十分尖锐,根本不能带来任何的威胁,至少对陆尘与穆双影而言并非无法反应。 这声音,太刺耳了些。 只微微仰头,便轻易躲过。 而枝叶飒飒,更多的寒光如线,尖锐的风声更加嘈杂。 黑刀入手,一斩,千击! 穆双影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尘缓缓落定的刀势。那一瞬斩出的寒光,仿若一张大网,不容分毫之差而将所有寒光尽数击落,然其究竟如何做到,凭穆双影也未能看清。至于那所谓的负重与压力,仿若从不存在一般。 而此间才能看清,那些寒光,分明便是一枚枚细小的钢针。 纵然被刺中,威力也不会很大,但钢针的颜色却分明有些不太正常,于斑驳的阳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泽。 “毒!” 穆双影回过神来,一眼便看穿。 “但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应该是留下的陷阱。” 她转头看向四周,耳朵也轻轻动了下。 “没有任何气息存在,而且钢针射来的方向也绝非十人便能做到,纵然高估几分,他们要移动也该带起更多晃动枝叶的声音。啧,这些废物间的家伙,真是容不得分毫小觑,这些东西鬼狼可从未教过我们。” “那个男的。” 陆尘并未收起黑刀,反而将一旁的枝桠斩断。 刀光闪烁,木屑纷飞,只片刻,手中木枝便有了刀鞘的雏形,而后以纤细柔韧的藤蔓做绳线捆绑缠绕,便算是完成。尽管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太过粗糙,但只作容纳刀身的存在却也足够。 “你说,那个长相阴柔的家伙?” 穆双影并未询问刀鞘的事,尽管无法理解。 陆尘缓缓点头,稍沉默片刻,眸中有寒光闪烁。 “这人,很危险。” 正文 第145章 怀疑,最强大的敌人 究竟如何,陆尘也说不出来,但他却有着明显的感觉。 废物间,如其名,原本只是用来堆放废物的地方,却并非人住之处。而船上多日,不止一月,这些人不得已苟且其中,并无吃食,亦无淡水,是抛弃了原本作为人类的良知才能生存下来。而他们的内心又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谁也无法说清。 不止那阴柔男子,废物间的所有人,都足够危险。 “那现在呢,还要继续追踪他们么?” 穆双影蹲下身来,就近查看那些被击落的毒针。 “涂在上面的剧毒不太寻常,而且只是很少的量,却能让泥土也腐蚀成黑色。如果这种东西真的触碰到皮肤,大概这毒针只刺中,也或划开皮肤,其中的剧毒便能置人于死地,甚至可能连服用丹药的时间都没有。” 陆尘瞄了一眼,却并未在意。 穆双影秀眉轻蹙,面上有些许凝重。 “大概这地方真的是某只剧毒之兽的领地,故而不见鸟鸣虫动。若真是这样,那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前面的那些人已经将那剧毒之兽解决,而且将其身上剧毒用某种办法提炼了出来。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毕竟这种毒太过猛烈,哪怕只是沾到丁点都可能会就此丧命。” 她很清楚陆尘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很难回头。 而陆尘也确实如她所了解的一般,只目光扫过周遭,便径直踏步追着脚印而去。对此,穆双影只能微微叹气,紧跟其上。 半个时辰后,脚印终于彻底消失。 仍旧在丛林中,而沿路至此,四周随处可见一些采摘祸害过的痕迹,显然废物间的那些人已经注意到周遭多灵药奇草与天材地宝,如蝗虫过境般不会留下分毫。那些挖掘的痕迹,采摘的痕迹,十分明显。 各般陷阱也相当之多。 偶尔一些隐藏落叶之下的毒针近乎无法看出,隐蔽程度着实非寻常人能够想到。而除此之外,亦有坑洞,吊网,乃至被吸引到附近的各种毒物作为手段,阻拦身后追踪之人。 这半个时辰,陆尘已不止一次走过死亡边缘,大抵是运气太差,也或警觉不够。 好在穆双影先前便有所提醒,让陆尘口中含着丹药随时准备吞下。便如第一次遇到隐藏落叶下的毒针,陆尘便并未注意而一脚踩下,涂抹其上的剧毒只瞬间便让他半个身子都彻底麻木。若非丹药吞服及时,大概会就此丧命也说不定。 “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而且脚印也没了。那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根本没有任何痕迹,就到这里为止。很显然,之前的脚印是他们刻意留下的。” 穆双影呼出一口浊气,面上隐隐有些发白。 她像是被各种陷阱的布置手段吓到了,这些东西,是在死人岛时从不曾接触过的。而作为一个杀手,布置陷阱此类并不在必学的分类之中。废物间有十人,究竟是谁拥有这般能力,通晓这般手段,如今仍旧无法得知。而追踪已经半个时辰,除却这些刻意留下的脚印,他们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痕迹。 而如今,脚印已经消失,甚至连这些人究竟去了哪个方向都无法判断出来。 “咱们对废物间的那些家伙估算出错了...” 穆双影确定了周围再无任何危险,终于放松些许,却也不敢随意妄动。 陆尘只沉默着观察四周,眸中满含警惕与怀疑。 “那些家伙,确实不容小觑,也许正面作战的能力并不出色...喂,你还记得作为杀手的基本要素吗?杀手,从来不会与敌人正面战斗,而先前在船上的时候,那种选择房间的争夺方式,除了能够考验作为一个杀手在开门瞬间的爆发力与反应力外,便再无任何作用。这很奇怪,你认为呢?” 闻言,陆尘探索的脚步稍愣。 他亦开始沉思。 穆双影显然说到了关键之处,然究竟为何,他却想不明白。但很显然,选择房间的争夺方式并不符合对一个杀手应该有的考验,而废物间的生存之战才更加考验杀手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包括他们未曾得知如何才能于此间生存下去,如何才能算是通过,都是对杀手最基本的考验。 情报的获取能力。 “很奇怪。” 陆尘终于点头,却忽的看向穆双影,眸中露出些许凝重与明显的敌意。 “你,曾去过废物间。” 他开始后退,同时也在警惕四周。 穆双影愣了下,没能明白陆尘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很快她便想通,面上神情亦沉了下来。 “你怀疑我?” “这半个时辰,无论你走在前面也或后面,从未踩中任何陷阱。相反,无论走在前方也或后方,遭遇陷阱的都是我。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与那些人串通,包括之前你所引起的话题,亦有足够的可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船上的一月,你对我已经了解了太多,所以,很多东西都可轻易的抓住关键所在。” 陆尘仍旧在后退,靠近一旁的古树,将自己的后背紧靠。 他不放心自己的身后,目光不断的扫过四周。 大概在其猜测中,穆双影真的已经串通了废物间的十人,达成了某种合作。诚如对废物间十人的考验,获取情报的能力,其中并不排除与知晓情报之人进行交易。互惠,互助,也不会触犯任何规则。 穆双影面色变得阴沉,甚至有些愤怒。 “我没有串通他们,无论你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反驳。我自认问心无愧,哪怕有些对不起你,却也绝非如你所说那般,将你算计其中。何况,将丹药纳入口中之法,也是我先提出,而若非如此,你现在已经丧命。如此,你也一定要认为我在说谎?” “难道不是?” 陆尘冷笑一声,刀鞘于腰侧,右手轻搭刀柄之上。 他将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口中丹药亦毫不犹豫的吞下,将体力恢复至巅峰。 “我猜不到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但今天的你表现得却太过奇怪,只凭如此含糊言辞,根本不能证明你的青白,也无法让我继续信任你。相反,我对你的怀疑,反而变得更多了些。” “信任?你从未信任过我才对吧。” 穆双影嗤笑一声,银牙紧咬,眸中亦有寒光闪烁,显然动了真怒。 “自死人岛上,你就从未真正的信任我,也从不曾放松过对我的警惕。死人岛,船上,乃至到如今,你始终如此,现在却说无法继续信任我?可笑!” 陆尘没有再回答,只眯起眼睛,而手掌握刀更紧了些。 短暂的沉默,穆双影气息终于渐渐平复,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曾以道心起誓,绝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纵然偶有背离,却也是无可奈何。你应该相信我,至少,现在的情况还不会让我生出彻底违背道心而与你同归于尽的想法。违背道心誓言,会有怎样的后果,作为修道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而我也绝不会轻易违背道心誓言。如果连这样也不能让我取得你的信任,那之后的半年,甚至一年半...” 她没有继续开口,但眸中无奈却显而易见。 若真的无法继续下去,这维系了半年的两人关系,便会就此断绝。 哪怕始终貌合神离,至少表面从不曾背离。 “我很清楚你的怀疑,也能明白你的理由,此外,也怪我未曾让你足够了解我。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弊端,也是你我是否能够互相信任的最强之敌。如果不能化解这份怀疑,之后,大概就只能分道扬镳。但你应该清楚这里的情况究竟如何,若身边没有足以完全信任的队友,你便连休息都不能完全放松,这会让你很快就达到极限,变得十分危险。我也会如此。” “嗯。” 陆尘目光扫过穆双影面上,只随意应了一声,又很快转向四周,眸中警惕分毫未少。 穆双影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却无可奈何,毕竟如今境况确实如此,也怪不得陆尘。哪怕换做他人,同样会怀疑,是这一切都看似太过巧合,好像真的她与废物间的十人沆瀣一气,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要将其暗算此间。 但事实如何,穆双影自己却很清楚。 “我隐藏了实力。” 犹豫片刻,她终于选择了妥协。 却只如此,再无后话。 陆尘眸中显露些许怪异,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只从未说透罢了。然如今穆双影却坦然告知,却并未说出理由如何,显然是不能说,也或有某种顾忌,自面上神情便能看出。 “那些陷阱我确实能够看得出来,但并未言明,也是为了隐藏原本实力。毕竟那般隐秘的陷阱,若我真是登台境便不能察觉,否则肯定会引起你的怀疑。因此,我便只能用其他方式避免让你因那些险境而出现任何意外,至少我可确定那些丹药能救你性命。它们算不得何种珍稀之物,却很针对性的能够化解许多剧毒。至于我隐瞒实力的理由...” 言至如此,微微摇头。 不可说。 他只无奈一叹,这便说明了一切,是陆尘信也好,不信也罢,只能解释到如此地步。再要逼问,后果便只能是分道扬镳而已。 “我早先便知道你隐藏了实力。” 陆尘咬着唇角,稍有些许犹豫,最终也只冷哼一声,身子稍放松些许,大概是勉强接受了穆双影的解释。 但他眸中警惕与敌意,却分毫未少。 “死在我刀下的四御境并不少,你,好自为之。” 正文 第146章 委屈的穆双影 这是来自陆尘的警告,很直接的警告。 他早便知晓穆双影隐藏了修为,甚至猜到其修为原本该有四御境才是。而显然,穆双影很配合的露出惊愕之色,那份难以言明的凝重更让她的样子看起来稍有些怪异与不安。但这些表情很快便收敛下去,重新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你有这般实力,那自然再好不过。” 穆双影作出轻松的样子,但眸中却有隐晦的狡黠一闪而过,并未被陆尘发觉。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陆尘终究还是欠缺了许多经验,至少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并不能做到如公孙凉一般,注意到每个细节的问题,从而将一切都掌握手中。 脚印已经丢失,再无其他痕迹,凭陆尘与穆双影的能力,也无法寻到废物间十人所去的方向。而由此,也只能将上山资格一事暂且放下。这丛林间有不少灵药奇草与天材地宝,尽管手册中只一带而过,然无论陆尘也或穆双影,都不认为这是可以忽略的事情。 兴许会在之后有极大的作用。 正如废物间十人一般,陆尘二人也只漫无目的的游荡,但凡见到灵药奇草也或天材地宝,尽数挖掘采摘,不留分毫。 然先前之事,却也让两人间的言语少了许多,是关系上的裂缝悄无声息便产生,而无法弥补。怀疑,自来都是大小团队是否能够稳定的最大敌人,一旦产生,便极难恢复。而如今的陆尘与穆双影便是如此,已经无法给予对方更多的信任,反而互相警惕,甚至抱有许多敌意。 而更多的缘由,则是来自陆尘。 一日过,又一日过。 匆匆一月很快便过去,而陆尘与穆双影手中已经得到的各种灵药器材也或天材地宝,数量绝对不少。然岛屿太过巨大,只三十人在岛上活动,想要寻到另一人便十分困难。至少这一月时间,陆尘与穆双影见过不少遗留的痕迹,却从未见到第三人存在。 如此,想要得到登山资格,也是件极难的事情。 在登岛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着暂时和平的状态,然这最容易把握的机会,也是最容易发生混乱的时期,如此安然度过,也必然会导致如今局面。而现下,脚步所及之处,必然要时刻警惕,毕竟这三百里的岛屿地形太过复杂,谁也不能保证暗中是否已经有人等候多时,只稍有些许放松便可能会遭遇致命威胁。 一月的时间,陆尘与穆双影的神经也疲惫到了极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穆双影面色难看,眼圈亦有些发黑。 两人之间不能互相信任,便连休息也不能放松警惕。如此的互相猜忌,如此的互相怀疑,这是穆双影先前最担心的事情,也是现下真实发生的问题。然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纵然如何懊悔也无用。 “怎么?” 陆尘停下脚步,转头看来。 他眼中满是血丝,显然这一月休息并不好。毕竟在陆尘而言,穆双影根本不能信任,是必须要始终警惕的存在。乃至此间,他看向穆双影的目光中仍旧满含敌意,是哪怕到了如此地步,也从不曾放松分毫。 “你我一直这样互相警惕,如此下去,根本无需他人出手,我们自己就会率先扛不住的。这一月来,你休息的时候都在暗中警惕我是否会对你出手,而我原本可以放松休息的,却也因你对我的怀疑,不得不始终防备。只一月时间,你我便已经如此,身体乃至心理的承受已经达到了极限。还有五月才是半年期满,纵然你我能够承受过去,但届时你我又是怎样一副场景,如何能够扛得住之后的训练?” 穆双影满含苦涩,又实在无奈。 但陆尘却并未回答,只沉默着看她。 这一切都是事实,陆尘找不到任何借口去否定,而如此一月,他亦数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如穆双影一般,到如今,实在承受不住才终于开口。纵然此刻穆双影不说,再不多时,他也会开口挑明。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至少需得果决一点才能解决如今的问题。 就此分道扬镳,也或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若真要分散,对二人来说有好有坏,至少不必如此警惕身边之人,亦可随意行事。而坏的方面,却是独自一人,需要面对来自周遭的潜在威胁,情况比起之前稍好,却也不会好很多,仍旧不能安稳休息。 而要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互相信任?我早先便以道心起誓,但你却连这般誓言都不相信。我始终不太明白,道心起誓如此不容分毫虚假的誓言,你为何完全不信,换做任何人都应该明白我的真心实意才对,偏偏你却这个样子。” 穆双影看着陆尘,面上满是愁闷。 然她又如何可知,陆尘对道心起誓从未有过任何了解,只听他人起誓,却不能知晓违背这般誓言的后果究竟如何。道心起誓,也许在九成修士而言都有着绝对的约束力,亦可于对方换来绝对的信任,但偏偏陆尘这样一个自大山中走出的孩子不能理解,也就无用。 至少在陆尘而言,不过一句话罢了。 “为何?” 他眸中露出些许怪异,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闻言,穆双影面上稍愣,有些不能理解陆尘所问。 “道心起誓,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如何不能违背?” 陆尘又问了一遍,更加详细了些。 他也很明白此刻的自己大概非常白痴,但不懂就是不懂,毕竟从未有人跟他说过道心起誓这个问题。另一方面,哪怕这是天下修士公知的基本道理,然那山中,除却陆尘之外,却再无哪怕一个真正的修士,自然无法得知这些。 “你...你不知道?” 穆双影张了张嘴,很明显的能够见到她唇角抽了一下。 “不知道。” 陆尘理所当然的点头。 “你这家伙...” 她快疯了,也是到现在才终于知道为何陆尘会对她始终抱有警惕。在寻常人而言,起誓不过一句话罢了,是可有可无,哪怕不去遵守也无妨的事情。而违背誓言,在许多人看来也不过如此,毕竟誓言不过一句话,说出去,便如泼出的水,不再过问也会渐渐消散。 “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家伙,竟然连道心起誓也不知道。” 穆双影摇头苦叹,拉着陆尘在一旁坐下。 而对此,陆尘也并未拒绝,他看得出来穆双影已经有些近乎疯狂。 显然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而如此一问,也让她彻底道了崩溃的边缘。 “我确实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在那里,除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修士。” 陆尘忍不住嘴快,分辩一声。 “闭嘴!” 穆双影咬牙切齿,猛地伸手将陆尘脑袋都按在地上,面上亦有着明显的愤怒,便连气息都不再平静。她确实已经彻底爆发,压抑了一月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之处,亦终于知晓这一切的源头并不在自己。 委屈,愤怒,也或其他,各种莫名的情绪交织,胸脯起伏不断。 “道心起誓,是天地大道公正下的誓言,会产生因果关系,但凡修士都不能违背!如此誓言,自然并非寻常誓言能够相比,若有任何违背,必然受天地大道降下诛罚,也或如誓言所提及一般,落得十分可怕的下场。无论如何强大,皆为天地大道之下,万般生灵皆在其中,除却能够跳出天道掌控之外,便不能无视道心誓言的后果!简而言之,就是一旦违背,誓言所提及的后果必然会实现!明白了?!记住了?!听清楚了?!” 她咆哮一般的叫着,鸟雀惊飞。 情绪一旦宣泄,便连平日的冷静都无法维持。而此时的穆双影也再不理会其他,只顾着让自己痛快。至于是否会惊动他人,是否会暴露自己,这一切都冰不重要,只要足够发泄就可以了。 而陆尘原本想要反抗,却也只挣扎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他自然听得出穆双影语气中的疯狂与愤怒,而其言明违背道心誓言的后果如何,也让他终于明白为何穆双影总会提到“同归于尽”一词。诚如她当初许下誓言,若真的于陆尘不利,大抵真的会就此而亡。 但很显然,穆双影并无自绝的想法,当初许下誓言,也因不得已才会如此,毕竟当时她身中剧毒,只陆尘手中才有丹药。而情急之下,在穆双影而言就道心誓言才能换取足够的信任。然她未曾想到的是,陆尘出手救她,并非因道心誓言,而是看重其能力,认为在之后的训练中能够真的起到作用,哪怕只作替死鬼也好。 “我错了...” 短暂的沉默后,有沉闷的声音自土壤中传来。 陆尘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终于明白道心起誓究竟有着怎样的约束。 “错哪了?” 穆双影仍旧不依不饶,死死按住陆尘的脑袋,银牙紧咬,眸中满含委屈与愤怒。 陆尘也很无奈,此事,绝对是他理亏。 “错...错在不该怀疑你,但我确实不知道心起誓后果究竟如何,还以为就是普通的誓言,不过丢出去的一句话罢了。那个...先让我起来说话行吗?这个样子,不太舒服...” 正文 第147章 九人,埋伏 “不太舒服...” 穆双影面上阴沉,又深呼吸几次,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松手。 然起身,却正对上她寒霜般的面色。陆尘自知理亏,也不多说,只沉默着坐在那里,等候穆双影的爆发与责问。 道心起誓,若违背,后果如何,天下修士大概也没有多少会不知,大抵百人中,九成九都很清楚,但偏偏陆尘就是那并不知晓的一个。自山中以来,便无人与他说过道心起誓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毕竟他所见,所交之人,皆为友而非师,自然不曾想过指点他这些如常识般的东西。 而如今,也正因此,本不该产生的裂缝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摩擦下不断变大,也使得他二人在这岛上过得并不愉快。原本凭他们实力,纵然不说为所欲为,却也完全不必落得此般境地,是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 这其中,固然有陆尘不知的缘由所在,而穆双影也有过错。 “算了,真是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穆双影渐渐平静下来,又看了陆尘一眼,那眸中的委屈与尴尬让她也不好发作。毕竟事已至此,再去评论究竟过错再谁也无意义,而如今能够重新修复两人间的关系,也算一个好的消息。 “我要好好休息,三个时辰就行,你负责警惕,有意见吗?” 她瞪着眼睛,仍旧有余怒未消。 “没有。” 陆尘自然摇头,不敢有任何违背。 他们确实需要足够的休息,毕竟这一月来,警惕外来威胁也就罢了,还要时刻警惕身边之人可能会突然出手,是神经的疲劳早已达到极限。若再不休息,大概之后面对任何情况都无法及时反应,毕竟修为不算超脱尘世的境界,终归是肉体凡胎,要食五谷杂粮,也需足够的缓解。 寻了一个好的去处,穆双影也并无娇贵气息,随意取了些杂草铺上便睡下去。三个时辰休息时间,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但陆尘却只能睁着眼睛警惕四周,避免发生任何意外。 这岛屿有三百里,除却凶狼,算上他二人,也不过三十人罢了。 如此大的范围中去寻觅其他人的踪迹,并不容易,更何况此间地形复杂,谁也不知他人究竟去了何处。是平原,是山丘,是丛林,是冰谷...半年期长,理所当然,是想要遭遇他人也并非随意可行。另一方面,这岛屿有繁盛的气机,更有浓郁的灵气,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而大量的灵药奇草亦可辅助修行。 这半年,是进步的时间,是胜利的争夺,是针对所有方面而进行的抉择。 若稍有不慎,便只能淘汰,而淘汰的下场便是身亡此间,大抵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岛屿上,有太多凶兽出没。 这些凶兽大概是炼狱刻意而为,哪怕某些凶兽身藏剧毒,凭死人岛上所得丹药也能解决。穆双影曾明言,这丹药,可针对性的解决许多剧毒,也由此可见那些丹药最根本的作用便在此间。 如今丹药消耗还不多,至少足够使用很长时间,避免许多麻烦。 三个时辰一晃而过,穆双影也似掐准了时间醒来。完全的沉睡能够带来足够的休息,而修士的体质也非凡人可比。只三个时辰,其面上疲劳便一扫而过,重新容光焕发,至少表面看来休息已经足够。 “你也去睡吧,今天咱们就交换着休息,什么也不做了。” 穆双影伸着懒腰,毫不在意自己破烂的衣衫下会露出怎样的景色。 而陆尘对这些也不在意,瞥一眼便收回目光,应了一声,转身去她先前所在之处躺下休息。 一整日,什么也没做,就只恢复先前一月留下的疲劳。 待得一切恢复,陆尘与穆双影之间关系也算恢复正常,至少如今不会再似先前般互相警惕,不容分毫携带。 一路寻觅,穿越丛林,越过山丘,却仍旧未见有其他人影存在。而期间所获,最多不过灵药奇草,此外便是各种人为留下的痕迹。 先前一月未曾见过任何人,而如今,人迹分散,更不易寻到。 “看火堆的样子,至少已经是半月前的了。” 穆双影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些他人生存过的痕迹。 “十二天前,这岛上下过一次雨,虽然不大,但这里留下的痕迹却因那场雨而变得有些散乱,草木灰也呈块状,显然曾经泡过水。时间太久,这痕迹没什么大用,毕竟其他人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久留,那会十分危险。” 搓了搓手指上的灰烬,穆双影禁不住叹息一声。 “已经月半了,到现在还未解决登山资格的问题,也不知是否已经有人得到了资格。” “不太可能。” 陆尘微微摇头。 “凭你我实力,在这里算是顶尖,而你修为更强,哪怕有人暗中潜伏观察,也应该会被发现。但到此刻为止,我们始终未曾发现一人,其他人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另外之人。现在才只开始一月半,哪怕有人想要出手,也不会太过偏激,必然会小心谨慎,不敢大意。” “那你的意思是...等待半年期限接近,才会有更多可能遇到他人?” 穆双影挑了下眉毛,有些好笑的看着陆尘。 “你的脑袋并不好用,说出的这些也没有任何依据,讲真的,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你的这些推论。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还是先寻找灵药奇草,再看什么时候能够遇到他人。总之,尽可能解决登山资格的问题,凭你我,除却那废物间的十人有些麻烦,若遇到他人,直接动手便可。” 陆尘并未答话,只白了她一眼。 推论的对错问题,已经成了穆双影反驳陆尘的习惯,每次有不同意见总会说出近乎相同的话。尽管如此,陆尘却无话可说,毕竟他的推论确实不太靠谱,十次大抵有六七次都是不着边。 “哪怕十次只对一次,也已经足够。” 他嘀咕一声。 “所以大多还是瞎猜?” 穆双影挑了下秀眉,笑了出来。 陆尘有些脸红,却看不出来,但眼神躲避却能轻易可见。 然穆双影正欲开口,陆尘眸中神光忽的一沉,迎着北边吹来的凉风猛地冲了出去。 血腥味! 很浓,而且很新鲜的血腥味! 穆双影稍慢,但很快便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身形轻晃,只瞬间便追上了先她一步冲出的陆尘。两人踏草而行,一路越过山丘,踏入密林,而后便放缓脚步,藏身茂密的灌木,于其中行进,不显分毫气息而小心靠近。 待得片刻,方才止步。 血腥味,便是由此间而来。 然四周却并无他人存在。 只一头剑齿的猛虎倒在地上,脖颈已经断了大半,几乎被直接斩下脑袋,汩汩的鲜血流淌大片,血腥味随风飘散,引来许多食肉的凶兽靠近。很快,啃食的声音便响起,稍有些刺耳,然除却这些,却再无任何其他。 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陆尘与穆双影仍旧未动,将自身气息压抑到极致,心跳也近乎完全停止。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哪怕有草虫爬满身上也不曾有过分毫妄动。待得两个时辰过去,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的一动,自其中走出一面相阴狠的少年。他手中提着染血的匕首,双眸警惕的望着四周。 “怪事,难道我的感觉出错了?” 他一变嘀咕着一边靠近那剑齿猛虎的尸体,手中匕首轻挥,脚下踏出迷踪七星步,将低声嘶吼以作威胁的几头凶兽瞬间斩杀,而后又看了眼四周,方才转身离去,只片刻便没了踪影。 “这人...” 穆双影稍放松些许,然只将将开口,陆尘身子却忽的一紧,猛地转身便将其抱住,两人一起翻滚出去。 灌木发出飒飒之声,有锋锐的钢针自远处猛地射来。而其落地之处,便在先前他们所在位置。 “终于有人上钩了。” 阴冷的笑声自四周传来,人数并不少。 而穆双影也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原本应当已经离开的少年也重新现身,就蹲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上,面上满含得逞的笑意。他手中把玩着锋锐的匕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陆尘与穆双影,仿若在看着坠入陷阱的羔羊一般。 而四周,有更多的人缓缓出现。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陆尘表现得很平静,也已经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 他拉着穆双影站起身来,又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与虫豸,并无任何慌张。 “这人我见过,是废物间的一个家伙。” 穆双影尴尬的笑了笑,将先前没有说完的话重新道出。而再看四周,算上那蹲在古木枝干上的少年,却只九人罢了,并非十人。 这些人中,陆尘没有太过熟悉的,只有些许印象,是除却那面相阴柔的男子外,其他人都在。 “少了一个,应该没死,是在暗中掌控全局。” 陆尘道了一声。 “嗯,那个家伙确实看起来不太像会亲自动手的人。” 穆双影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难得你脑袋活络一次,竟然能够猜到这般,真是让人惊讶。” “你...” 陆尘嘴角抽了下,有些恼怒。 然最为恼怒的却并非陆尘,而是那渐渐靠近的九人。他们面上冷笑褪去,换上明显的怒容,显然很不满陆尘二人太过无视他们的存在。毕竟九人对两人,无论数量也或其他,优势所在已经十分明显。 “女的留着,至于那男的,哼,直接杀了!” 蹲在古木枝杈上的少年沉着脸下令,随即脚下轻晃,身形消散。 再度出现时,他已经到了陆尘身后,匕首斩寒风如刀,杀机凛然! 正文 第148章 登山资格入手 黑刀入手,翻转,金铁交鸣,有火花迸溅。 那锋锐的匕首直指陆尘后心,然匕首与肉身之间,却有黑刀阻隔。一如往常,刀锋为盾,是容分毫偏差的挡下了这少年的一击。 他面上露出明显的惊愕,而陆尘却仍旧轻松。 这九人中,修为最强的一个也不过御元境罢了。 会选择加入炼狱的,莫非身后无势无力,没有靠山,只能依靠加入炼狱来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也或一步登天。这些人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好的机遇,本身能够有些修为已经十分了不起,能够踏入御元境也算天才。若除却这些,便只别有用心之人。而此类人大多身怀不凡,毕竟其本意并非加入炼狱,而是贪图其他。 陆尘是后者,穆双影也是后者,但面前的九人皆为前者。 后者别有用心。 如陆尘为寻求庇护,穆双影只言为节省灵精,然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但不可否定的是,陆尘与穆双影的实力,在这岛上,大概除凶狼之外,便再无对手。 “全杀吗?” 穆双影转头看来,象征性的询问一声。 嗤! 一声轻响,火光四溅。 陆尘的回答十分简单,只翻身,挥刀,手腕扭转而舞动刀光如墨。锐利的刀锋擦着匕首划过,至握柄而转动,轻易便将那少年手中匕首挑飞出去,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远处。 一步踏定,欺身上前,刀锋入鞘。 这刀鞘仍旧是当初他随手雕刻的刀鞘,十分简陋,甚至在多日的使用下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终究还是能用。而刀鞘本身便契合刀身,出鞘入鞘也并无丝毫滞涩。 少年面上露出明显的骇然,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陆尘的战斗经验不少,至少要比这少年更强许多。 只先前转身瞬间,挑飞匕首,脚下欺上,已踏入少年腿间空当。而如今想要后退,已经晚了,双腿被别住并无任何退后的可能。刀光崩起,寒光一线,弧如残月色如墨,若昙花一现。待得落定时,这乌光已经染了红艳,再度归入鞘中。 一脚将其踹开,陆尘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继续理会一个死人。 这少年速度、力量、爆发都算极强,若非招惹了他,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大概是能活下去的。 而另一边,穆双影早便动身,脚下踏出迷踪步法,仿若幻化三个身影穿梭人群之中。匕首也或短刀,铛啷之声不断响起,而鲜血喷洒亦十分刺眼。只片刻,她手中已经拿到两人性命,等同得到了登山的资格。然就此,依然未曾满足,是身形一矮一滑,轻易便躲过迎面斩来的两柄短刀,而后腰肢轻扭翻转,是回身间,手中银白匕首轻易便刺穿两人心脏。 大片的鲜血洒落,风过有腥气弥漫。 原本有九人,只瞬息,便只剩四人。 然陆尘瞳孔却忽的一颤,他能看出穆双影的身法十分熟悉,而手段亦并非陌生,然这般却并非鬼狼指导之法。是于其中,有着血天大圣的影子存在。然究竟如何,陆尘却并未直接询问,而是转头看向仅剩的四人。 他们仍旧未曾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眼前人影一个又一个的接连倒下,也让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谁才是猎物。 陆尘与穆双影也都转头看向他们,一个平静而毫无波澜,另一个面上满含戏谑笑意。 “落入陷阱的羔羊,究竟是谁呢?” 她素指抹过银白匕首上的血迹,缓缓滴落,血红刺目。 哪怕已经杀了四人,但穆双影身上仍旧不染分毫血迹。然陆尘却看得清楚,在抹去匕首上血迹的时候,她眸中有明显的狂热与异样的悸动,令人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但陆尘并未明说,大概她也不会愿意去说这些东西。 “剩下的,该给我了。” 他道了一声,将黑刀缓缓拔出。 这黑纹火岩的刀,还是黑玫瑰所赠。只如今刀在,黑玫瑰却不知去向,是生是死,仍旧没有确切的定数。 心中微沉,却又很快恢复。 陆尘重新抬头,看向面前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四人,眸中有狠辣一闪而过。 一步踏出,脚下晃动而施展炼狱秘法冲出。身影带起疾风呼啸,黑刀如墨,于五指间若穿花蝴蝶般轻灵,只光影交错,便见鲜血喷洒。而其脚下落定,已经站在四人身后,手中黑刀斜指地面,有血迹沾染其上,顺着刀锋缓缓划过,沿着刀尖慢慢滴落,落地,破碎。 他转头看了一眼,眸中有些许不满。 “还是太慢。” 落刀,血迹一线,缓缓入鞘。 而身后之人,已经彻底倒下,再无能翻起任何风浪。 “刀法很厉害嘛!” 穆双影明眸晶亮,笑着赞叹一声,大概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陆尘的刀法,毕竟先前不过一瞬便解决了麻烦。而如今日般迎面冲出,瞬斩四人,先前可从未有过。 然陆尘却只微微摇头。 “很差劲,连小成都算不上...至少,刀身不该染血才行。” 他看着手中的刀,眸中有些许遗憾与复杂,却最终只深深一叹。 穆双影愕然,亦有些不解。 “你这刀法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我应该没有见过才对。而且,现在世上修炼近战之法的人并不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够成为血天大圣。虽然血天大圣掀起了如今炼体大势,但终究...咦,你这刀法...” 她面上神情渐渐变得夸张起来。 “你这家伙,这刀法,该不会是血天大圣的...” “难道你不是?” 陆尘反问一声,心中仍旧回想着先前所见,是穆双影的身手确实与他有着近乎一般的影子。 “我可不一样。” 穆双影连连摇头。 “我只是在一处古迹中寻到了血天大圣修炼刀法的体悟,但残缺十分严重,就只三式罢了。人言血天大圣的刀法共有九式,是大道至简,能自其中演化万般复杂之法,被奉为攻伐无双之术。尽管我的身法与招式也是自其中演化而来,但终究算不得血天大圣传承。而你先前施展的刀法,却与我见过的那三式有着极大程度的相似,至少表面看来,八成是肯定有了。” 她面上神情越发夸张。 “甚至,有九成的相似度,而且你的招式确实是从杀伐第一式中演化而来,绝对是!” “装模作样!” 陆尘眯起眼睛,只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 尽管并未明说,但陆尘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毕竟穆双影的表现实在太过做作。而后者也只嬉笑一声,并未否定,显然她早就知晓陆尘身份,只当作从来不知,亦在许多痕迹上做的十分完美,让陆尘到如今才终于明白此事。 “别在意,毕竟你的样子太过不同寻常,我也只是听过传言而已。” 穆双影靠近几分,一手搭在陆尘肩膀。 “血天大圣的传人嘛,虽然断刀已经丢了,但毕竟刀法没丢,这可是攻伐无双之术,天下人欲求而求不来的招式。第一式拔刀,第二式角击,第三式刺天,第四式顺斩,第五式飞龙,第六式影刀,天下但凡对血天大圣有些了解的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却从来无人能够修炼成功,纵然有人施展出来也不过有形无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后三式,那可是血天大圣杀伐之术的精华,天下人皆不知后三式如何,若说有人知道,那便就只有你了。嘿,你可是捡到宝了,好好修炼的话,纵然没有断刀又能如何?说不得日后你便是另一个血天大圣,自行锤炼圣刀,杀破九天十地,尊无上之威!” 陆尘没有回答,也不屑回答。 杀伐九式固然强大,若没有血天大圣的修炼法配合也不能将其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另一方面,杀伐九式最看重对刀的感悟,而并非大道如何,是刀为道,道为刀,寻常人不能理解,自然有其形而无其意。而后三式...他确实知道,却不能看到,大抵因境界也或修为不够。 “走吧,现在问题已经解决,要么直接登山,要么继续寻觅灵药奇草。” 陆尘转过身去,目光却忽的瞟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眼穆双影。 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是两人已经合作太久,哪怕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然表面所见却无事,转身便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草木葱茏,腥气冲天。 这大片的鲜血引来更多的食肉凶兽,大抵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毕竟凶兽灵智不开,只遵循本能,并不挑剔食物的好坏,只填饱肚子便可。 一天,又一天,天空渐渐阴沉,看似有雨将至。 脚步声忽的自不远处的树后响起。 那面相阴柔的男子以阴沉的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周围再无任何危险,他才终于放心的凑到近前。 “难得养了这么多狗,那两个该死的家伙,竟将他们全部杀了...” 他面相阴柔,却终归是男性,但声音却让人异样的感到不太舒服。 地面上,满是碎肉与狼藉,那些凶兽并不通晓人性,也自然不会留情。残肢断臂,内脏污秽,白森森的骨渣满地都是,混杂在血迹之中,看起来着实有些恶心,亦让人无法承受。 腥臭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在这阴沉的环境与压抑的空气下盘踞而无法消散。 男子蹲下身去,在那些破烂不堪的尸体间不断翻找,自他们的命渊中取出各种灵药奇草,便连那些算不得宝物的道器都未曾放过。很快,他的身上便染满了鲜血,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更让人欲要作呕。 尽管如此,此人却并无任何顾忌,甚至每得到一样好的东西,还会发出不男不女的刺耳笑声。 正文 第149章 万毒门弟子,躁动的魔心 “说真的,这家伙真是一个变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变态。” 突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而早已潜伏许久的陆尘与穆双影也自一侧的草丛间爬了起来。 他们一直都在,只从未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曾暴露分毫。 废物间有十人,纵然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也绝不会是这个面相阴柔的男子消失。毕竟,这人可是首领,若其他人不在也或消失,陆尘与穆双影有着足够的理由怀疑是他们的内部出现了问题,甚至就此分散成两个乃至三个团队也未必可知。而如今,最不该消失的人却不在,他们自然会有所怀疑。 两天时间,这人确实有着足够的耐心,直到今日方才现身。 但很显然,陆尘与穆双影同样有着足够的耐心,真的将这只隐藏在暗中的耗子等了出来。 听到声音,这人面上病态的笑容顿时凝固,亦渐渐阴沉下来。他缓缓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陆尘两人,双眸如毒蛇般阴冷森然,令人不寒而栗。而在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捏住了几枚泛着绿色幽光的毒针,在两人仍旧自说自话时便突兀射出,没有任何商量的打算。 疾风如嘶,陆尘与穆双影固然如闲庭信步,却也时刻抱有警惕。 废物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穆双影已经告知陆尘,而那般生活环境下,必须要抛弃作为人的良知才能生存下来。这十人很成功,也确实抛弃了自己的良知,成为了凶狼想要的那种人。而能够站在所有人之上,甚至将整个废物间都统领其下的,就是眼前这长相阴柔的男子。 他绝非寻常人物,否则,在那种环境下,要么成为食物,要么成为下人,而不会是首领。 险而又险的避过,陆尘与穆双影的身形交错而过,瞬息便至。 他们的速度在这岛上也不见有分毫减弱,好像那莫名的压力对他们毫无作用。那长相阴柔的男子面上骇然,想要后退时,却发现穆双影已经站在那里,而面前则是陆尘。他手提黑刀,缓步而来,眸中有慑人的光彩仿若刀芒一般。 “你有什么想说的?” 穆双影玩味的看着此人,银白匕首剔着指甲,神态轻松。 她确实很轻松,面前之人不过四御一重天罢了,纵然论修为比起陆尘更高,但在这里,却并非修为强弱便是判断胜负的根本。一切,还是手段为上,修为不过实力的一部分,但绝非全部。 而且,死在陆尘手中的四御境也绝对不少,他从来不会说谎。 穆双影也着实看不上四御一重天的修为。 “你...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咬着牙关,声音亦有些尖细。 而靠得进了,陆尘才发现这人分明是男性的体态,却连喉结都没有,着实有些怪异。除此之外,那漆黑的指甲,惨白的面庞,深紫的唇色,亦着实有些不比寻常,大抵全身都是剧毒。 “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和你一样,这有什么奇怪的。” 穆双影好笑的摇了摇头,吹了吹指甲的粉屑,眸中有寒光闪烁。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我们需要的,还是就这样杀了吧,免得之后被他惦记上,还得整日提心吊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好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满身剧毒,当自己是万毒门出来的不成?真让人恶心!” 她眸中露出明显的厌恶,亦抬步上前,身形微俯而急冲,但见寒光一线,迎着男子的脖颈而去。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真的是万毒门的人!” 铛! 火花迸溅,黑刀恰到好处的落在男子脖颈,将穆双影手中银白匕首铛了下来。而穆双影显然不能理解究竟为何,向着陆尘投去疑惑的目光。 然后者并未多言,只手腕一荡,便将穆双影逼开。 噗通! 一声轻响,这人身子都在颤抖,而先前瞬间的感受亦大概将他的胆都吓破,只方才脱离险境,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似是脱力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有臊臭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他的裤子都已经湿了大片,而穆双影亦忍不住皱眉后退,连连抱怨。 “这种人竟然是废物间的首领,真是...” 话还未完,那坐在地上的男子忽的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三尺短刀。他速度极快,乃至陆尘也未能来得及反应,只瞬间便到了穆双影身侧,一手扭过其双臂,另一手持着刀刃贴紧其脖颈。刀刃有污秽的颜色,并不正常,显然喂了剧毒。 变故,未免来的太快。 而他面上的恐惧与苍白也消失不见,转而是夸张的大笑。 “天真的小子,真是太天真了,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所表现的一切。喂,你最好不要动,看清楚点小子,这短刀上可涂着十分猛烈的剧毒,是我将许多毒虫怪草混合而成的。凭你们手中的丹药,根本解不了它!” 怪异的语气,怪异的音色,怪异的声调。 这个人,真的介于男女之间,不分阴阳,乃至性情都变得如此古怪。 穆双影配合的露出恐惧之色,但眸中狡黠却一闪而没。 她不知为何陆尘会阻拦她杀人,然先前,却并非来不及反应。陆尘确实未能反应及时,但这并不代表穆双影不能,她的实力究竟如何,陆尘也不知晓。 但那人看不到,陆尘已经看到,原本的紧张也就悄无声息的放松下来。 “说够了?” 陆尘看着这人,看着他满脸得意而夸张的笑容,眸中满是厌恶。 “说够了的话,我有事要问你。” “问我?” 男子挑了下修长的眉毛,猩红的舌头探出,缓缓靠近穆双影的耳朵。显然,这个男人不太正常,至少在表面看来不太正常,却有着足够的心机与表现力,否则也不会被他得逞。 而陆尘有事要问,穆双影自然配合,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容忍这种变态的触犯。 银白匕首轻转,气息的瞬间爆发让她轻易便挣脱,而后便斩出一线寒光。 陆尘眸中露出些许惊愕,却并非为穆双影的暴起。 “啊——!” 一声凄惨的嘶吼,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响起。鲜血喷洒,舌头已经被割掉,剧烈的痛楚让他无法承受。然穆双影却也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她面罩寒霜,手中匕首毫不留情,但见光影纷飞,只瞬间便有四朵血花飞溅。 鬼狼有过教导,攻杀之术,并非一定要致人于死地,手筋脚筋亦为弱点,挑断可限制其行动。此般杀伐,可针对炼体之人,而若针对寻常修士,则攻其命渊,废其修为,方可制敌。 情境的变化未免太快,而男子亦不曾想过如此。 他原以为得手,却不曾想过穆双影会有这般实力。 于那爆发的瞬间,陆尘所讶异的,便是其修为至少也在四御巅峰,乃至更高。 “有什么事就问吧,他的舌头我没完全斩掉,至少凭四御境的修为,开口还是能够做到的。” 穆双影将肩头的黑衣扯掉,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并非她愿意如此,而是这人的血液中同样含有剧毒,只片刻的功夫,其肩头黑衣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好在未曾沾染皮肤,否则也会腐烂大片。 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愿意如此。 陆尘只看她一眼,微微撇嘴,方才上前。 男子倒在地上,不断蠕动着后退,这次是真的在恐惧,面色惨白也并非假装。他嘴角仍旧不断滴血,模样狼狈,手筋脚筋也被挑断,只能躺在地上。尽管如此,陆尘仍旧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毕竟他先前所言并非虚假,大概其真是万毒门之人。也就万毒门之人,血液中才会含有剧毒,哪怕受伤也或身死,也会给对方带去巨大的麻烦。 “还能开口?” 陆尘问了一声。 这人面上惊恐,想要点头,又似是摇头,仍旧不断蠕动着后退。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饶你一命。” 陆尘眸中显露不耐,手中黑刀猛地掷出,轻易便贯穿其肩头,将他钉在地上。 又是一声惨嚎,相当凄厉。 “其他的我便不多问,你既是万毒门只人,看年龄与修为应当只是寻常弟子,大概知道的也不多...你,可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嗯嗯...” 他含糊不清的回答,连连点头,面上满是痛楚。 “百毒谷之事,你可知晓?” “嗯嗯...” 闻声,陆尘眸中有黑红斑驳的寒光一闪而逝,亦有更加暴戾的气息缓缓浮现。显然,他的内心并非如表面所见一般平静,而穆双影也同样感受到这份可怕的凶戾,禁不住后退几分,眉头轻皱,面上亦有些凝重。 而这般气息下,那男子更是恐惧,张着嘴呜呀乱叫,却很难分辨究竟说了什么。 陆尘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是想起黑玫瑰为他而死于万毒门长老手中,心中愤怒与黯然便有些控制不住。几次深呼吸,将魔音缓缓压下,尽管未能完全恢复,但已经平静不少。 “第二次前去百毒谷查探情况的长老,是谁。” 他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但此番之下,原本压抑的气息又有些许显露。 “呜呜...” 男子能够开口,却不能说得很清楚,似是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而一旁的穆双影已经点头。 但陆尘却听不出来。 他眸中有血红与漆黑的颜色交织闪烁,光华慑人,甚至能够透出双眸凝作实质,一身血气亦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 凶残,暴戾,疯狂... 陆尘咬着牙关,但眸中色彩却越发的浓郁,而命渊中魔帝之心也在缓缓颤动,竟有丝丝缕缕的漆黑雾气渗出金字的封禁,缓缓逸散,化入血气的长河,奔走四肢百骸,侵入周身气机。 长发扬,黑衣猎,雷鸣滚滚演浩荡,红霓天降! 正文 第150章 魔化 雷鸣滚滚,大雨滂沱,血光弥天落! 酝酿了两天的大雨终于落下。 水汽很快便弥漫开来,有血红的雷光不断交织,跳跃的电弧蕴藏着暴戾,莫名的恐惧氛围将整个岛屿都笼罩。 压抑,阴沉,狂躁,凶戾...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笼罩了岛屿的恐惧中不断交替,仿若万般罪恶的根源便在此间,是所有一切的黑暗显化。而中心所在,陆尘周身有黑气荡漾,双眸血红,整个人都在与疯魔的挣扎中颤抖。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捂着脑袋死命的砸在地面上,然无论如何,那滚滚的魔气却仍旧没有丝毫收敛。 黑雾,渐渐淹没了大地。 万毒门之人早已吓破了胆,但他手脚尽废,亦有黑刀贯穿肩头而将其完全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这黑雾飘荡,很快便将他的身形淹没其中,而很快,有两点血红的光芒于其中闪烁晃动,一声嗤响,一声惨嚎,很快便彻底的安静下来。 穆双影早便后退远离,站在山丘上望着这大片的黑雾如波涛般涌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穆双影大概能够猜到,而她面上亦满是凝重。 这漆黑的雾气,是绝非陆尘所能够拥有的魔气,纵然其天赋绝佳,根骨上乘,也不该拥有这般强大的气息。也或言,纵然让他自娘胎中开始修行,如今也不该拥有这般可怕的实力。 然这黑雾之下,那血红的光芒,却轻轻的摇晃,向着她所在的位置缓缓靠近。 那大概就是属于魔的目光。 穆双影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心中生出的惊恐如潮水蔓延,是仿若被这世上最邪恶的生物盯住了一般,整个人都陷入冰冷的极地之中。只片刻,她身上黑衣便被冷汗打湿,而反应过来时,那血红的目光,正摇晃着缓缓步出黑雾。 黑色的魔雾自他身上缓缓飘散,而其一切也都可以看得清晰。黑底金纹的长袍而非先前的旧衣,长发垂落膝后,额生双角点白痕,透出了黑铁面具而尖锐生长。全身有乌黑的纹络复杂交织,汇聚于坦露的胸膛而成残月模样,有血意黯淡,一如那双黑眸闪烁的光芒一般。 魔痕。 天地之道,显化而有道痕,魔亦有道,显化而成魔痕。 对于魔族,也或如血天大圣那般的人魔,穆双影并无太多了解,只由曾经看过的典籍中可知这些烙印陆尘全身的黑色纹理便是魔痕,是等同将大道烙印在身上一般,一旦催动,将会显化无比可怕的力量。 魔族肉身强悍,力能抗山,是天下万族如何也不能比过。 魔痕天生,非他人能够觊觎。 穆双影不知道为何陆尘身上竟会显化魔痕,亦不能知晓他现在究竟是魔族还是人魔。本该是人魔,但那额头的金纹黑角,还有身上的魔痕,却又并非人魔。 “这...” 她瞳孔微缩,又后退了几分。 而陆尘却正缓缓步出那漆黑的魔雾,双眸有血光闪烁,又黑得深邃。一步,一晃,双膝微曲,整个人都如弓背的野兽般狰狞,随时都可出手扑杀猎物。 一步落下,衣袍猎猎,寒风如刀刺骨。 缓缓张口,有黑雾飘散。 他的样子已经不似人类,也并非纯粹的魔族,毕竟这个身子仍旧是人类,但也不是人类。是人非人,是魔非魔,如今的陆尘,谁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如此,便止步,未再前行。 他手中有黑刀拖地,风起,魔雾飘散,而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自远处一路划过。在这血线的尽头,那具尸体已作七零八落,场面残忍而血腥。然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能知晓,而穆双影亦没有理会那人的死活。 这幅装扮,原本不该属于陆尘。 但现在,它却就在陆尘的身上。 穆双影的身子都在颤抖,瞳孔收缩,脚步亦在不断后退。 她的恐惧,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烈。 “魔...九天...魔帝...” 颤抖的声音,如蚊鸣一般,哪怕已被惊动而踏空来到近前的凶狼也未曾听清。他身形伟岸,立于虚空之上,俯视着这缓缓退散的魔雾,而那丛林却已经完全枯朽,风吹便化灰烬飘散,留下大片的荒芜黑地。 他面色阴沉而难看,目光又扫过已经不堪入目的万毒门之人,面上越发凝重。 “这小子,竟然会魔化到这种程度?穆双影,那个死掉的家是谁?他做了什么?!” 凶狼认不出那七零八落的尸体,身形一晃便来到穆双影身旁。 “我...不知道,他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穆双影只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为何陆尘会变成这般模样,而其心中恐惧更如潮水翻腾,无法止住,姣好的面容亦惨白无人色,身子如筛糠般抖动。一步又一步,不断后退,想要躲避,似是真的见到了某种可怕的存在。 凶狼眼神中含着异样,但也并未纠结。 魔,原本早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如今的陆尘算是一个意外。血天大圣会变作人魔,也并非没有道理,是其本身修炼之法并非顺应天道,尽管于天下间无人知晓他究竟如何修行,然背道而驰,终究会引来大道责罚。 沦为人魔,便是后果。 咚咚! 心跳声,让凶狼欲要言出的话语尽数吞咽下去。 他面上急变,是在那心跳响起的瞬间便可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也被打乱了规律,顺着那心跳声一起跳动。 咚咚! 又是一声。 陆尘仍旧立在原地,而那声音,分明是自其体内发出。 眸色黑暗而深沉,却有血光闪烁。他仍旧在挣扎,挣扎着不要被这可怕的魔性吞噬了内心,然外人不知,他却很清楚这心跳的来源。 魔帝之心! 金字荡漾神光,有无尽璀璨华澜将其淹没,显化十万大道而欲将其封禁。然这魔帝之心却仍旧满含勃勃生机,拥有着澎湃的力量。它在跳动,一次又一次的跳动,不断尝试与陆尘的心跳契合,从而鼓动那已经渗透其四肢百骸乃至入了心神的魔气越发狂躁。一股股凶戾的气息不断升腾,将他的神智渐渐淹没... 陆尘早便担心会有此变故,却不想,如今不过一时心神失守,便真的被这魔心寻到了空子。 九天魔帝的意念早便被尽数抹除,然魔性仍旧残留这颗心脏之中。 黑暗,凶戾,是魔之本性。 若魔性不能除去,纵然九天魔帝不再,这魔心,仍旧是巨大的隐患。 咚咚! 咚咚! 一声又一声。 穆双影终于承受不住,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都彻底萎靡,倒在了地上。 这心跳的声音,伴随滚滚雷鸣,响彻整座岛屿。三百里之内,生灵退避,万般为蝼蚁,谁主沉浮?不过一颗早便没了根源的魔心。三百里之外,阴云压境,风雨显波澜。谁言浪不能扑天?是入得沉云之中,引雷霆十万! 魔,欲比天高! “啊——!” 魔雾再现,波澜万丈,作通天之势而遮星蔽月,直指霄汉,搅动云岚翻腾。 三百里惊悸无声,八百里浩荡无穷! 一双血光黑眸,显化实质而作红霓漫天,黑刀乱伐,有风岚长嘶。大地开裂,万般破碎,刀光粼粼而做黑红斑驳,狂斩一道笔直的沟壑,蔓延出了岛屿,将这海面都撕出断痕。 凶狼已经看得呆住。 轰! 血雷万道,撕裂苍穹,激起千层浪。 滚滚雷鸣在耳边炸响,凶狼方才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四周,双腿都在打颤,却根本不能如何。 “喂...” 穆双影叫了一声,内腑震动,伤势极重,已经十分虚弱。 “他就是魔化罢了,先前在死人岛,已经很多次,将他打趴下就好...如今不过魔性爆发,待得他这身子承受不住,实力必然大减。届时,你将他打得疼了,便该恢复正常。” “很多次?” 凶狼愣了下,显然未曾想过陆尘身上竟会有这等异样。 然穆双影所言并非实话,也绝非完全虚假。陆尘身上显化魔性确实不止一次,而每次,也都靠鬼狼将其打得疼了,不能承受,魔性自然便会褪去。而如今这般魔化,却是第一次,但陆尘身子确实较弱,承受不住这般可怕的气息,纵然如何,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尽管不过猜测,但毕竟事关陆尘生死。 若任由其一直如此疯魔下去,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 至于凶狼是否会有危险,穆双影并不关心。 除此之外,她亦别有用心。 勉强抬头而望去,那副装扮,那副模样,还有烙印胸口的参与魔痕。除却原本的面貌与形态,其他的一切,都与那九天魔帝太过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穆双影不知为何陆尘会化作九天魔帝的模样,但她眸中复杂,却轻易可见。 许久,一声轻叹。她只咬着唇角,似是犹豫不决。 凶狼也没有注意这些,又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的看着肆意挥舞刀气而破山断水的陆尘。那通天的黑雾如潮,搅动的风云变换,未免有些太过可怕。而这般气机的威压之下,纵然如他,也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御元境修士,如何会有这般气息? 若陆尘真有这般本事,如他圣道大能,也不敢忤逆。 但谁能知晓,陆尘一身魔气狂澜,却不过那九天魔帝之心的一丝魔气显露罢了... 正文 第151章 疯魔撼大能 刀气纵横,山河破碎,魔雾指天而通霄汉,主大道沉浮。 凶狼看得心惊胆颤,亦只能拎着穆双影更后退几分。 这三百里岛屿始终震动不休,那滚滚若雷鸣的心脏跳动也始终未曾消散。可怕的气机波澜万丈,万般神妙皆染了魔性,作凶戾疯狂之姿,湮灭十万生机。这一方大地,彻底毁了,枯萎与腐朽之下,是焦黑的土地,染了森然与狰狞而再无能恢复过往。 许久,刀气仍旧没有止休,然陆尘的身子却已经承受不住。 诚如穆双影推测,陆尘确实扛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贯通全身。 魔帝之心不过溢出丝毫魔气罢了,却有如此威能,让凶狼都不敢靠近。而如今,陆尘的承受也算达到了极限,终于那魔气渐渐弱了,也挥散得差不多了,然其一双眸子却仍旧荡漾血光流转,分明未曾自魔性中清醒过来。 “差不多了,赶紧制止他吧,否则任凭这样下去,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穆双影服过丹药,身体已经无碍,只内腑仍旧有些疼痛,不能妄动。 凶狼狐疑的看她一眼,然想到先前炼狱诸多长老为死人岛一聚,鬼狼曾言明陆尘有魔性暗藏,会因内心波澜而爆发,虽算不上麻烦,却也极其麻烦。如今想来,如穆双影所言,确实麻烦又算不得麻烦,毕竟先前的陆尘固然可怕,而如今力量散去,也就一有着不弱本事的疯魔罢了。 如蛮兽般,大抵灵智都被封藏。 “信你一次,若敢欺瞒于我,老子定要将你丢去海里喂鱼!” 凶狼咬着牙关,终于应了下来。 “喂鱼?你且去看,这海里还能有多少鱼?” 穆双影只摇头一笑,仰面躺在地上,随意道了一句,换来他一声冷哼。 待得凶狼离开,穆双影才抬头看了一眼,眸中有复杂闪烁,亦有幽幽轻叹。然她心中所想究竟为何,谁也无法得知,而其先前言出“九天魔帝”之事,也并无第二人听到。那日,她在死人湖中,究竟见到了什么,仍旧是个谜团,而其加入炼狱的真正目的,亦如谜团。 至少此间无人可知。 过片刻,远处有轰然一声,掀动魔雾滚滚,遮天蔽日! 穆双影勉强翻身而起,抬头看向远处,眸中有惊愕一闪而没。 她能清楚的见到陆尘手持黑刀,轻易便斩出乌光荡漾,能够将一切都破碎。黑袍点金纹,猎猎有声,嘶吼若虎啸,震彻山林。一步踏出显黑雾迷蒙,藏身其中,而后如蛮兽扑食般冲出,毫无章法。 那刀,比雷霆更加迅疾。 显然陆尘体内的魔气还未完全挥散一空,纵然凶狼有大能之力,却也不能将现在的陆尘如何。那刀,比起凶狼曾经所见的一切都更加锐利,将疾风斩断,有刀气纵横,尽管毫无章法,但陆尘身形迅疾,亦能够做出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 一拳落空,另一手握短匕上撩! 陆尘口中仍旧发出呜咽之声,身形在半空中扭转,是未曾借力却如踏足平地。他身形连翻几圈,落地匍匐,黑刀反握,猛地便如饿虎般扑了上来。衣袍撕破,化黑气飘散,而凶狼早便警惕,堪堪弯腰躲过。然面对相错而过,凶狼能够见到陆尘眸中红光凶戾。于此瞬间,他手中黑刀忽的翻转,腰杆发力,是在半空又一次改变了攻势。 如此突兀之法,纵然凶狼也未曾想过。 他面色急变,单手拍出灵气狂涌,现乌黑之色,将一方天地大势都蕴藏其中,有道痕凝聚生灭。 然刀斩落,其中蕴藏之力可开天裂地,纵然不曾具备任何玄奥,却只凭一力便可破天下万般。轰的一声碰撞,风岚如狂流席卷,飞沙走石间,凶狼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地面之中,而陆尘身形亦高高抛上半空。 刀吟嘹亮,斩黑影百丈! 自苍天而落,陆尘口中一声嘶吼,未曾掀动气机,却似是斩破了苍穹,留下一线黑天。 凶狼面色急变,来不及将自己拔出。 他双手结印,将手中短匕都抛弃,张口便吐出一杆黑云幡旗插在虚空之上。幡旗摇曳,荡漾乌光流转,化出长虹冲天直上,与那刀影猛地碰撞,又一次掀动波澜三千。而此般碰撞,有气机破碎,天地巨震,便连那滚滚厚重的乌云都震散了大片。 陆尘毕竟不过御元境的身子,承受不住,再度倒飞出去,远远的砸在海中,不知去向。 然凶狼却不敢有分毫放松,双掌一拍地面,身形便猛地冲起,将那黑云幡旗拿入手中,迎风长摇,挥出一道又一道乌光若匹练射出,向着那海面绞去。但见波澜翻腾,雷霆震落,忽的有黑红斑驳光芒破开海面束缚,冲入云霄,而陆尘身形亦猛地自其中射出,周身衣衫破烂,作黑气飘散,带起一道漆黑的长尾。 “吼——!” 他嘶吼如兽,手中黑刀已经握反,却仍旧死死拿住,将那乌光尽数砸散。 脚下落定海面,踏水行风,但见魔雾延伸而来,留下沧澜一线,更有大浪翻腾,破水疾驰。只瞬息,陆尘便回到此间,手中黑刀有魔雾附着,若黑炎燃烧,横斩作扫荡千军之势,立斩有劈山断浪之威! 凶狼面色凝重,不敢大意,而手中黑云幡旗亦不再摇晃,只一卷便将大旗缠绕黑杆之上,以双手持住,若枪矛一般。 他御风而动,只三两下便挑破各般刀芒。其一步踏前,落定,手中黑云幡旗猛刺而有道痕生灭其中,化一巨狼模样咆哮而出。但见乌光荡漾,黑刀狂斩,乌光作影达百丈,轰然将那巨狼撕成粉碎,道痕也尽数绞灭。 无势,无道,无物,无我。 魔之根本,当如此! 天,不能居于其上;地,不能埋藏其心;众生,不能逆反其意;仙神,不能触犯威严! 刀,魔。 万般皆有一刀破。 凶狼近乎打得红了眼,他从未曾想过,竟会有一天是自己被一个御元境的后辈逼到这种地步。 然,杀之不能,毁之不能。 炼狱有言,血天大圣传承者入门,自当护其无恙,是其之大用,不可弃。 凶狼束手束脚,便不可发挥全部的本事,毕竟陆尘不过御元境的身子,若稍有发力,便会将其肉身也毁去。肉身毁去,便真的死了,圣道之人也不能违背这般规则,是万众生灵皆入天道之中,不能跳脱其外。 若真的杀了他,炼狱必然责罚极重。 “该死的,老子上辈子真欠了你十万灵精也不多!” 凶狼啐了一口,手中黑云幡旗长指前方,有道痕生灭蕴藏其中,天地一方大势都入得尖刃。一击落,黑刀迎面碰撞,魔雾如黑炎燃烧,滚滚不休,碰撞而轰然席卷的气机将陆尘再度掀飞出去。 见状,凶狼一愣,旋即面露喜色。 “王八犊子,可算熬得你力量散尽了!” 他收起黑云幡旗,大笑一声,两步便追上倒飞的陆尘,抬手而有玄妙生出,将其拿入掌中,得意万般。 黑刀突起,乌光荡漾,但见血光一线,若急电奔腾,当即便在凶狼心口留下一道不深的痕迹。然鲜血流淌,凶狼不察而吃痛后退,手掌一松,陆尘便落在地面。他口中早便溢血,却仍旧疯魔,不管不顾,落地则匍匐如兽,瞬间便扑了上来,径直将凶狼按到在地,张嘴便冲着其脖颈咬了下去。 “啊——!” 凶狼惨嚎一声,未曾想过如此,猛地一掌拍在陆尘肩头。 有清晰的骨裂声响起,而陆尘也直接飞了出去,整个身子都砸入山丘之中,肉身隐现裂痕。蛛网般的沟壑蔓延,这不高的山丘,轰然倒塌,将陆尘也埋入其中。 远处,穆双影将一切都收入眼中,而凶狼那气急之下的一掌更没有丝毫收敛,是半途便间有鲜血洒落。显然,陆尘必然重伤,乃至这一掌下能否活命都是问题。她惊呼一声,顾不得内腑疼痛便冲了出去。 而凶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顾不得脖颈的伤口,连忙追到倒塌的山丘下,要将陆尘翻出。 然只将将翻开一块大石,有魔雾轰然迸发,将压着他的一切都炸开。而其立身于狼藉之间,遍体鲜血淋漓,似是自血池中捞出一般。 尽管如此,陆尘双眸仍旧泛着红光。 “你...” 凶狼张了张嘴,然话未出口,陆尘又扑了上来。 他如街头巷尾的疯汉一般,周身魔气已经近乎彻底溃散,肉身也不堪重负,却仍旧死命的上前。手爪,牙齿,额头双角...但凡能够用上的,皆不作他想,尽数施展出来,又死死抓着凶狼肩头便,张嘴便咬下去。 然凶狼只一手抵住,凭陆尘此间力量并不能如何。 穆双影也追了过来。 “他都变成这幅模样了,还是没有清醒,你之前果然在骗我吧?” 凶狼转头看来,目露寒光,有着不小的怒气。 她张了张嘴,亦有些惊愕,却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以前鬼狼出手,只一脚,也或一巴掌,陆尘就能清醒过来的,每次都是。如果不信的话,你完全可以去问鬼狼。至于他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恢复清醒,大概是伤得严重了,也或是血腥味...你应该知道的,无论魔族也或人魔,在记载中有言,他们这种存在受不住血腥味的刺激,很容易发疯发狂。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是真的魔化,又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刺激,能够清醒反而才值得怀疑吧!” 正文 第152章 金字显威,榨取魔帝之心 穆双影一席话,将自己的过错撇得一干二净,而凶狼也无话可说。 魔族,也或人魔,原本便是内心受凶戾影响而如此,是集天下罪恶于一身之物。这般存在好战,好杀,嗜血而凶残,亦轻易便会受到刺激而无法自控。然魔族与人魔也有些许差距,是人魔尚且有些作为人的良知,然魔族却只行丧尽天良之事。 但终归来说,不过一般无二。 “先想想办法怎么让他冷静下来吧,这样下去,他的身子肯定会承受不住。” 穆双影看他一眼,又轻哼一声,方才上前查探陆尘伤势。 然后者仍旧疯魔,哪怕被凶狼抓在手中,依然在狂吼乱叫,张牙舞爪的模样比起疯子亦无差别。而其伤势极重,整个身子都已经开裂,不断溢出鲜血,整个人都仿若将将自血池中捞出。然哪怕如此,陆尘却仍旧不觉的痛苦,双眸泛着血光流转,凶戾而狰狞。 此次疯魔,与先前并不相同。 穆双影秀眉轻蹙,面上亦有些凝重。 先前在死人岛时,陆尘也不止一次被魔性影响,乃至曾对鬼狼也出手。然无论变作如何,鬼狼只一脚,也或一巴掌,陆尘总能清醒过来。如此并非是鬼狼有何种手段,是陆尘魔性较浅,吃痛便清醒。而如今,显然与之前不能相比。 “如何?可有办法?” 凶狼面上满是不耐,陆尘在他手中太不安分,哪怕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伤害,然拳打脚踢之下,却也并不舒服。 “打昏吧,现在也就只能这样。” 穆双影微微摇头,亦不由轻叹一声。 “今天的他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若放在以前,这个情况他早该醒来了才是。但现在看来,似乎他的状态与先前不同...你若有办法寻到鬼狼,自他那里大概能够得到什么解决之法,我却想不出了。” 她耸了耸肩,上前两步,一掌切在陆尘脖颈。 只闷哼一声,原本还在挣扎的陆尘便径直晕了过去。而穆双影手法也控制极好,至少不会伤到他,又取出丹药助其吞服,化开,肉身的裂痕渐渐开始恢复,便连气息都慢慢平稳下来。 鬼狼挑了下眉毛,将陆尘随意丢在地上,又啐一口。 “真是麻烦的小子,老子上辈子何止欠了他十万灵精!” 陆尘气息已经平复,而魔气也渐渐消散,显然在昏迷中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如此,凶狼也不愿继续在此间逗留,更不愿见到陆尘的样子。他脖颈上的两排牙印还在流血,于一位大能强者而言,这样的伤口算是耻辱。 但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修士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他娘的晦气!” 凶狼又骂一声,方才捂着脖颈,转身踏空离开。 穆双影也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陆尘,眸中满是复杂与犹豫。而其周身衣袍已经破裂,正不断化作魔雾飘散,是这一切皆为魔雾所化。而原本的黑衣,早便被腐蚀干净,待得魔性尽去,这身黑底金纹的衣袍也就消散,便连身上的魔痕都消失不见,额上双角亦消失,面具无恙,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也因此,陆尘坦诚的露出了所有。 穆双影只面上稍红,又暗暗咬牙,转过头来,上下打量,面上复杂。 过许久,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亦不再犹豫,素手伸出覆盖陆尘命渊所在,掌心有清光流转。 然片刻,穆双影瞳孔忽的一缩,亦连忙收手后退。于陆尘命渊间,有金光流转迸发,透体而出,化数百金字流转而将其命渊尽数笼罩,杜绝了一切查探的可能。肉眼可见,金光朦胧,之下有璀璨血海奔腾,若汪洋大河般覆盖了整个命渊,根本无法见到其中真正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面上满是震惊。 这金字究竟有何来历,又究竟是何种意义,凭穆双影的见识与本领并不能参悟。而先前在死人岛时,陆尘曾整日悟道,悟的究竟是什么,她现在也终于知晓。 “这家伙,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穆双影面色恢复正常,又咬住唇角,反而轻松了些。 “罢了,如此也好,至少我也不必冒着违背道心誓言的风险对你做些什么...但愿如此吧,只望你与那九天魔帝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否则...” 她苦笑一声,将上衣脱掉盖在陆尘身上,只留一抹黑色的裹胸。 于这死人岛,无需介怀太多,何况并未露出如何,穆双影也并非不能接受。只陆尘一身黑衣尽数于那魔雾中消散,若没有遮掩便不太行,哪怕这岛上极难遇到他人,但整日晃着那醒目的东西也让她无法承受。 待得一切风平浪静,穆双影又看了眼四周,并未带着陆尘离开此间,只稍有些警惕罢了。 先前那般战斗,非寻常人能够理解,是等同大能强者的对碰。而这岛上,除却凶狼之外,其他人也不过登台也或御元,若真要来到此间,大概凭这里残留的气息便并非他们能够承受。而如今陆尘昏迷,自然要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才行。 此间,便正合适。 大雨依旧滂沱,清洗着各种痕迹。 这一战,究竟波及多少,谁也无法预料,而凶狼更没有兴趣理会这些,他仍旧有些闷气。这岛上所谓的原住民确为炼狱所留,用来增加新人生存的风险,当作考验。而如今,大概这些原住民也不剩下多少,至少这黑雾蔓延过的地方,不太可能还有生机存在。 望过周遭,大地焦黑,寸草不生。 魔气,当真太过可怕。 穆双影又装目光转向躺在身旁的陆尘,想起先前的一幕幕,身子又禁不住颤了一下。她晃了晃脑袋,将心中所念尽数抛出,不愿再去多想,以陆尘命渊金字与血海阻拦当作理由,安慰自己不要再去查探他命渊中究竟藏了什么。 这雨,一直都在下。 穆双影也在纠结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连三日,这雨都未停过,而陆尘也不曾醒来。 穆双影修为不浅,身子自然非寻常人可比,纵然先前淋了个通透,也并未如何。只第一日夜里,大雨未过,她便将那崩塌的山丘挖出了一个深坑,乱石堆于洞前,防止水流倒灌,而后便带着陆尘进去躲雨。 第四日,第五日... 待得六日,这雨总算渐渐过去,而穆双影也穿着一身尚未干透的黑衣重新回到洞中。她出去寻了些野果当作饭食,毕竟每日以丹药为食太过浪费,而后又取了些巴掌大的叶片以草藤串起,当作蔽体之物。 陆尘仍旧躺在洞中,始终未曾醒来。 他身上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表面看来已经无恙。然为何至今未醒,穆双影也不知晓,她只隐约察觉其身上偶有魔气显化,每日便不敢离开太久,免得出现什么意外来不及反应。 然她又如何知道,陆尘早便醒来,只始终无法动作罢了。 这几日穆双影做了什么,又在他身旁说了什么,陆尘都很清楚。而其无意间言出自身乃妖族的事实,也让陆尘震惊了许久。他并非未曾见过妖族,如栾清儿与栾山明兄妹,再有便是鹏族鹏飞,其样貌与人类并无太大差别,却也有着许多差别。然穆双影不说,却谁也不能看出她本是妖族之人。 而妖族与人族并非不合,却也总会有些摩擦,毕竟族类不同,难免如此。 穆双影来到炼狱的目的究竟如何,却未能得知。 而陆尘也无法去考虑更多,只将一心都沉浸在修炼之中。 他始终未曾醒来,便是因那烙印命渊间数百金字有了反应,似是察觉到魔帝之心溢出魔气而将陆尘害成如此模样,如震怒般,将其封禁更甚,乃至化出金光如虹,将这魔帝之心中所藏魔气搅碎湮灭。 陆尘自然乐得如此,而更重要的,则是金字湮灭魔气,连同魔帝之心中的心头血也淬炼出来,化作精灿模样脱离封禁而出,由金字将其催化散入陆尘体内。魔帝心头血,亦为精血,其中所蕴藏的庞大力量非寻常宝物能够相比,亦是将如此魔物彻底化作真正的宝物。 魔帝心头血淬炼肉身,而其周身偶有魔气显露,也是因此。 然金字显威,纵然有魔气逸散也不能将陆尘如何,是尽数被其湮灭。 而一日又一日,每日一滴,陆尘便安然享受这魔帝心头血的淬炼,意识苏醒然肉身未醒,便连淬炼时的痛苦都不曾感觉。只身体有些反应,将穆双影惊动了几次,然她也无法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猜测罢了。 金光浩荡,血气充盈,精血凝练之下,血气长河更甚以往。 短短半月余,陆尘体内血气便如汪洋大海,偶有魔帝心头血逸散而入得其中,更能掀起惊涛骇浪,催动精血翻转体内,是手脚桎梏无声无息间便薄弱了许多。待陆尘重新掌控肉身,只念头一动,便可轻易踏足四御之境。 然如此,淬炼仍旧未止。 那魔帝之心被榨取半月余,仍旧不曾枯寂腐朽,而榨出魔帝心头血已经十数滴,其生机也只萎靡些许罢了。凭此般,大抵得许久才能将其所藏精血完全取出,以魔帝之心而成就陆尘的无双肉身。 正文 第153章 登山 东流逝水,落叶纷纷。 这岛上,一朝春秋过,而经者已矣,不变者常在。 穆双影自外界觅食归来,怀中抱着许多晶莹的野果。此间之处,仍旧一片焦土,遍地荒芜,不见生机繁衍,但见草木凋零。而再远处,仍旧可见落木枯朽,野果垂挂,一派自然而生机逢时节凋零。 她靠着石壁坐下,将果子只随意擦擦便塞入口中。 这近四月以来,每日如此,始终如一,而陆尘也从不曾醒过一次。他的身子仍旧在偶尔抽动,穆双影已经看得习惯,这并不代表陆尘即将醒来。近四月,陆尘如此已不知几多,而穆双影也早便见惯,并不觉得如何。 这袭黑衣,已经破烂许多,她面上也多了些风霜留下的疲倦。 此处从不曾有人来,这片焦土残留的魔气也始终无法挥散。大抵因如此,寻常人便不敢靠近。而如今,已近半年,再有几日便是登山之时。若届时陆尘仍不曾苏醒,大概便要错过,而后果如何,穆双影还无法确定。毕竟凶狼并非鬼狼,若是鬼狼,还有些许商量的可能,但凶狼不会。 他的气息太过凶戾,手中染血也必然不少,非是善人。 “你这家伙,到底怎样才能醒来...” 她转头看着陆尘,轻叹一声,面上满是孤苦惆怅。 陆尘身上有气息荡漾,在很久之前便显化出体外,可见隐隐精灿光芒透出命渊闪烁,走遍四肢百骸,似是通透无暇般轻易可见。洞穴中,有轰隆若滚滚长河之音回荡,已经许久,从不曾止休,而这一切便来自陆尘体内沸腾的血气。 他的修为一直都在沉淀,越发厚重,却从不曾突破四御境。 尽管那层壁障已经十分纤薄,大概轻轻一碰便会破碎,却始终无法迈出如此一步。 “也不知你到底在做什么,再有四日,便到时间了。” 穆双影又道一声。 她不确定陆尘是不是能够听到,只能自说自话。 偶尔感到些许孤寂,也无人能够陪伴,就只如活死人般的陆尘在这里,却并无大用。一日又一日,如此而过,穆双影也每日叹息,偶尔外出许久才会回来,手中也提着些猎到的野味,将其一身毒物尽数剔除,煮食而当作唯一乐趣。 除此,便只有修炼。 秋风稍有寒凉,入得洞穴中,却很快便被暖化。 这洞穴比当初更深了些,也拐了个弯,生个火堆便不会冷。 噼啪的声音自火堆中响起,穆双影就抱着双腿坐在火旁,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么,也或未想什么。她每日都会如此,火光在她眸中映出熠熠光华,许久才回神,而后便靠着陆尘身旁休息,毕竟那荡漾的血气虽然有些噪耳,却比起火堆更加暖和些。 这岛上已经深秋,有些凉了。 又过一日,穆双影自洞外回来,带了些晾干的兽皮。她闲着无事,便将草藤作线,削了木针,缝了身还算过得去的兽皮衣。陆尘就躺在地上,任由摆布,而穆双影也看得习惯了,未有什么不堪,将其一身草叶遮蔽都丢掉,也将兽皮衣穿在他的身上。 “还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笑了声,又出洞取了些水来给陆尘打理面容。 待得洗净,看起来稍好一些,只长久未见阳光,肤色显得有些泛白罢了。长发散乱而过膝,太长,以匕首轻挥几下便割掉许多,只留三五寸,纵然有些杂乱,却也比先前稍好。 “啧,你这面容,若有天没了志气,当个赘婿也不错。” 穆双影调笑开口,然笑了片刻,又悄悄收敛。 她收起匕首,翻身靠在洞穴的一角,只怔怔出神望着躺在地上的陆尘,口中呢喃不知所谓,陆尘也无法听清她又说了什么。 待得入夜,微凉,又起火堆。 穆双影无事可做,便修炼,不过半个时辰又醒来,去倒腾火堆,看了片刻再回去修炼...这一夜,她都不太安分。 明日便是半年期限的最后,穆双影有些放心不下,是一早日头初现,便将陆尘扛起,带他一起向着岛中最高的山行去。这山无名,凶狼也懒得取名,就只叫无名山,一直如此。而山高万仞,直入云霄,自山下仰头却不能见到山巅所在,目力而至,皆为云岚。 她速度不慢,很快便上得山腰。 山如尖锥,下宽而顶窄,如一插天之柱,至此间便有寒风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也让穆双影不能如先前般轻松。 今日是半年期满,另几个方位,也有人在。 算上陆尘与穆双影,总共不过七人罢了,皆一早便来。 其他人,都死在了山下。 他们面色不善,有人亦不断望来,面上看似平静,眸中却有寒光闪烁,未安好心。然至此,也无人敢轻举妄动,但凡能够生存下来,亦取得登山资格的,便非寻常之辈,而如穆双影这般背着一人登山,速度比起他们也不慢,乃至更快,自然引来许多警惕。 然并非所有人都能按住性子。 穆双影也早便猜到今日不会太过平静,山下之争已经解决,然之后的淘汰才将将开始,而届时又会发生什么,仍旧无法确定,但多一人,便多了一分威胁。她身上背着陆尘,便等同比之他人更多一份累赘。而其所现一切,也给了他们许多压力。 于个人而言,强大的对手,越早淘汰便越是安全。 几人对视两眼,心中所想一般,便开始渐渐靠近。 这山太过险峻,若失手便会坠落下去。而此间山腰至山脚,高度慑人,若不慎踏空,大概便会摔成粉碎。 穆双影前后环顾,心中苦叹,却又不能将陆尘放下。 她自怀中取出先前便准备好的草藤,作绳索而将陆尘捆在身上,一手抓住山石免得跌落,另一手则取出银白匕首,周身有气机荡漾,再无分毫保留。 四御,巅峰! 仍旧未曾突破而至涅槃,便无法踏空。 四御修手脚四肢,其中四重天,一重天是一境界,而待得四肢修炼圆满,灵气也或血气贯穿通达,透体而出,才能踏空。凭如今穆双影修为,却只差分毫,仍旧不能。若真的落下去,十死无生。 而其境界之高,也让众人惊异,有两人稍作犹豫,未曾再靠近,然另有三人却只愕然片刻,仍旧不断靠近。 此三人,两男一女,眸中皆凶狠无比。 “一定要如此吗?” 穆双影面色严肃,不敢大意。 “如你这般修为,必然是我等大敌,如今有机会将你除去,难道还要放过不成?” 有人嗤笑一声,翻手取出短刀,小心靠近。 另两人并不答话,却也同样如此,各自取出刀刃,沿山石而来,同样不敢冒进。毕竟此间地势太过凶险,若一个不慎跌落下去,凭此间几人修为,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穆双影秀眉轻蹙,只咬着银牙,再无废话。 她目光扫过三人,又看了眼另外两人。他们也未曾继续向上,只停留原地,眸中有莫名闪烁,大概是想做黄雀在后,却又犹豫不决。 哗——! 山石滑落,穆双影周身气机沸腾,当先出手。 她不敢在这般地势被三人包围,便只能如此,脚下石块已经踏碎,而身形亦贴着山壁飞速冲出。前方两人惊愕,未曾想过穆双影竟敢如此,是但凡有丝毫不妥便会将自身置于险地。然如今穆双影已经到了近前,需得迎战,但见寒光一线,于此间谁都行动不便,而穆双影的一斩也被轻易挡下。 碎石顺着山壁落下,跌落深处不见踪影,大概已经摔得粉碎。 而穆双影一击不中,只能后退,两步再度踏碎山石而身形翻转,另一手也取出银白匕首猛地刺入山壁之中,将整个身子都趴了下去。借势,借力,身形一跃而起,比之冲来的两人更快而一跃上得更高之处。 她回头观望一眼,那三人已经落后十数丈之遥,另有观望的两人面露惊愕。 “待得之后再与你们算账!” 穆双影冷哼一声,周身气息仍旧不休。 两柄银白匕首交错刺入山壁,地势越发险峻,乃至山腰之上近乎完全垂直。而穆双影身形悬挂,速度更快,纵然体力有些不济,却也只咬牙坚持。若正常而言,大概她不会有太多难处,然多了陆尘这般重担,亦有岛上莫名重压成双,让她很快便达到极限。 寒风如刀,更冷了些,能刺入骨髓一般。 抬头所见,遥遥可见山巅之处,积雪飘白雾,寒可入肺腑。 几次双匕交替,再度攀登几分。 而下方,另五人也在不断追逐,是仍旧想要将穆双影在这山壁上便解决,却至今未能追上。然他们并无如陆尘这般累赘,速度纵然稍慢,却也未如穆双影般后力不济。一次又一次攀登,越发的靠近,那森然的笑声与互相的催促也清晰可闻。 “混蛋...” 穆双影咬着牙关,胸脯起伏不断,再上了几分。 寒意更甚,呼出的热气都化作冰雾飘散,一口冷气入腹,五脏六腑都要冻结。所幸有陆尘周身血气沸腾,热气蓬勃,让她手脚四肢未曾僵硬,否则这山巅,也未必能够上的去。 “之后,必然要你们将一切都还来!” 留下一声冷哼,穆双影不敢继续逗留,双匕交错而插入山壁,继续向上。 然上方却不见山壁,唯有冰雪沉积... 正文 第154章 白狐印 穆双影早便看清楚,却并无他法。 若就此退去,身后等同无路,那五人不会轻易便就此罢休。而一旦遇围,后果便一目了然。 这山高有万仞,若摔下去,大抵会尸骨无存。 她咬紧牙关,只能继续向上。银白匕首交错而插入山壁之中,跌落的石屑随风滑落,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这里的风,比起山腰处更烈,也更寒,如刀子般,哪怕背上有陆尘一身血气如火,却也不能真的将这些寒意尽数阻拦。 “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会不会被冻死...” 穆双影笑了下,却十分狼狈。 岛上有禁制,能够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仿若数百斤负重加之肉身各处。黑衣的负重早便卸去,然其本身也并不轻松,如今再有陆尘负于背上,穆双影承受的重压可想而知。然如此,她却从未将陆尘丢下,而此间亦不能丢下。 当初只为自救的一个道心誓言,大概她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登山,有如登天般困难。而浊气呼出,尚未成冰渣,便已被寒风吹散。这风太烈,张口便灌入腹中,五脏六腑都冻得僵硬,也将她吹得摇摇晃晃。本就悬在半空的身形孤独而无助,只能勉力抵抗。 然回头所见,另五人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们同样艰难无比,并不能再如先前般轻松。 这山太高,太险,穆双影整个身子都悬挂空中,两柄匕首交错,缓缓向上。 一次,又一次。 她的体力已近乎极限,亦早便展出了全部实力,然如此,却仍旧艰难无比。这山,快要到了尽头,再一匕首落定,却已经刺到凝积的冰雪。匕首锋利,这冰雪也不能承受,只稍发力便猛地滑了下,将她吓得惊呼一声,只凭一手的力量仍旧吊在半空。 那冰雪,实在太过不堪。 穆双影皱起秀眉,又抬头看去,眸中满含忧虑。 身后的人已快要追上来,她却只能于此间止步不前。若背上无陆尘存在,大概凭她一人的重量尚且能够承受,然两人加在一起,这凝积的冰雪便承受不住。纵然如此,穆双影仍旧未曾抛弃陆尘,她有道心誓言,算是约束,只将绑在身上的草藤更紧了几分,以匕首横过,身形晃荡,再度刺入冰雪之中。 哗——! 一阵乱响,大片的积冰带雪滑落,将她淋了个透骨寒。然冰雪滑落,也露出了下面的石壁。匕首再度插落,又向上几分。 寒风吹,有冰渣滑下,打在人的身上,似万千针扎。 登山,也实属不易。 而如此耽搁几分,身后五人已经追了上来。 “你背着他人,这山,你便上不去,又为何要如此执着?!” 那女子开口,轻叹一声,稍有些人性与良知,并未直接出手。 “不若就此退去,待得上了山,我等与凶狼说说,让他饶你二人一命便是。” “你以为能行?!” 穆双影稳住身形,半身翻转而脚踏山壁。她俯视着下方已经不过两三张之遥的几人,面罩寒霜,一身气息亦在沸腾。 “先前的生死淘汰,我等便都学了炼狱的秘法,若就此离去,还未有禁制加身,便等同将炼狱秘法泄露出去。炼狱可不是善地,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善人,怎么会好心让我二人说走便走!” “那便加了禁制就是,只为不将秘法传扬出去,这是规矩,莫非你不能接受?” 那女子又开口,仍旧在劝。 然穆双影却只摇头,并未继续回答。她翻身而倒立,一手撑住,另一手挥出银白光芒,轻易便将山壁留下几个坑洞,可用以攀附踏脚。待得身形翻转回来,她便能够立足此间,而空出一手用以对敌。 “你们真要在这里出手?” 穆双影看了几人面色,冷哼一声。 环境的恶劣,并非只针对一人。这山到了此间,已经完全垂直,穆双影行动不便,这五人同样如此。但凡有谁出现失误,落了下去,便等同没了性命。而以此,也算警告,穆双影并不愿在这里撕破脸皮,否则于谁都不利。 那五人对视几眼,面上也有挣扎。 他们同样明晓此间险恶。 然先前已经出手,便等同有了开始,而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他们忌惮穆双影修为实力,扛着一半死不死之人还能登得如此高度,是日后于他们而言必成大患。能除,则除,而先前出手,亦等同给了穆双影报复的理由。若她真的安然上山,日后又该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但穆双影会报复,这是必然。 “杀!” 有人面色冷硬,终究做出了决定。 而穆双影心中也陡然一沉。 实则此间并非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只她不愿为这几人许下道心誓言而不再出手。他们并非陆尘,也未曾拥有血天大圣的传承,反而是真心要加入炼狱,寻求机缘之人。这般人,在穆双影看来毫无价值,也自然不会做出何等誓言。 只如今,无可奈何,便唯有出手。 寒光突起,斩风雪一线! 这漫天的冰渣被寒风吹动,于其中,那人影猛地上跃而至身旁,手中冷芒并无任何保留。另一侧,亦有人影射来,他们将手抓在岩壁的凸起上,身形晃动,双脚交错而来。 下方亦有人急冲向上,但见碎石滑落,凶险暗藏。 穆双影不敢大意,却无可奈何。 这几人速度不慢,动作也足够干净利落,并无多余。如此,便只有向上才能躲过。然再上,便是凝积的冰雪,是否能够承受住她二人的重量仍旧另说,单凭此间危机,便没有翻身向上的时间。 然惊,却不乱。 她将手抓紧了掏出的空洞,身形贴紧了峭壁猛地旋身,在这凶险中游走于死亡的边缘。而身形翻转,手中带动寒光一线,但见血花飘洒,便有惨嚎,随之人影落下,沿着陡峭的山壁滑了下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几人看得心寒,手中动作却始终不停。 那女子先前好心开口,出手却也狠辣无比。她身形横挪,一步踏出,抢了穆双影掏出的空洞。而其身形正在翻转落下,丢了落脚处,身形便要失控。这寒风凛冽之间,另三人也急急靠近,乃至有人将手中刀刃直接丢出,要将穆双影立毙此间。 然那女子心狠,穆双影更狠。 先前仓促间掏出的空洞只一脚大小,若踩进去,便不容得他人。而穆双影也顾不得许多,翻身落定,一脚便踏在那女子的脚腕上,但听咔嚓一声脆响,两人的重量翻转,再有穆双影刻意为之,这女子脚腕便直接断了。而其也性韧,强忍疼痛猛地翻身而来,刀刃反握,直刺穆双影后心。 寒风破碎,刀锋幽冷。 穆双影只咬牙暗骂一声,脚下再度发力而身形翻转。那射来的刀刃钉在了山壁上,女子的攻势也落在空处,却撕裂了她肩后的黑衣,留下一道血痕,亦将草藤也划了个断口。如此,待得翻转落定,脚下便踏在了那刀刃上,暂可站定。见状,几人面色都是一变,而穆双影却毫不留情,只身形站稳,周身有气息狂涌如岚,灵光高涨。 她双手结印,有气机流转,亦有许多道痕生灭其中。 而此间,压力临身,穆双影手中化出一团幽幽火光作白狐大印,其上匍匐之狐栩栩如生,但见纹络交织,似有万般玄妙,而那炽热的气息更让人无法承受。此印落下,大片的冰雪都消融,森白的火光映出了一张张惊慌的面孔,随即轰然炸开一朵红白的烟花。 焦臭的味道,很快便被寒风吹散,狼藉的灰烬化出几个扭曲的黑影于峭壁之上,大概很快便会被冻结,冰封。 白狐印炽热,将大片的冰雪都融化,化开的水,顺着岩壁,又很快凝结。这里的温度,也渐渐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冰寒。 穆双影有四御巅峰修为,手中自然有道法。 若非为照顾陈恸,眼前这几人,根本不够她杀。然此间环境太过恶劣,将她逼到了这般地步,而此间终于放松,她面上也猛地一白,有逆血喷出,若非及时将匕首插入山壁,大概就要脱力而跌落底渊。哪怕如此,她也并不轻松,毕竟登山便费了太多体力,一场战斗转瞬落定,惊心动魄,好歹抓住机会施展了道法,但其身子也已经无法承受。 这压力,未免太大了些。 一口又一口浊气呼出,被寒风吹散。一口又一口冷气吸入,五脏六腑都要冻结。 她咬着牙关,扛起陆尘,方才取出丹药吞服下去。 然抬头再看,仍有三五十丈才能登顶。寒风吹冰渣,森冷入骨,如针刺。而穆双影也无法在这里休息,便只能咬着牙继续向上。 “凶狼上辈子欠了你十万灵精也不多,大概我也欠了你十万灵精...” 她心中苦涩,却也无可奈何,待得到了冰层,便只能将匕首收回,而以肉掌砸出坑洞以借力。只片刻,她一双手便冻得通红,僵硬,肿胀,亦有鲜血流淌,却只在双臂上便冻结,透红而晶莹。 寒风吹,如刀,冰渣落,如针。 抬头望有冰雾朦胧,尚有二三十丈才能登顶。然这风,太寒,这冰渣,太冷,让人睁不开眼睛,痛苦不堪。 正文 第155章 山巅 寒风呼啸,如鬼哭,似狼嚎,冰渣比针刀,打得人刺痛不堪。 登险山,如登天,穆双影也终于明白为何手册中建议半年期满再登山,是借机修炼而提升实力,免得活了下来,却承受不住这登山之苦,前功尽弃。然这半年,除却起始近两月,之后便都在照顾陆尘。更何况,她原本修为便在瓶颈,要突破,自然并非轻易便可。另则,有陆尘这般累赘,四御境巅峰的修为也不能承受。 大抵炼狱以来,还未有人背负他人上如此险山。 然穆双影却不能将他抛弃,也或不愿,理由如何已经无需介怀,只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再说那些也无用。 咔嚓! 一拳敲碎了冰层,勉强能够抓住,但双手已经冻得僵硬,纵然想要发力也难。这一步再上几分,冰层忽的裂开,哗的一声落下大片冰渣砸在她的脸上,身上。而突兀之下,她面上猛地一白,身子都吊在半空摇晃,另一手被尖锐的碎冰刺中,仍旧死死抓住冰层裂口。 鲜血喷溅,却感受不到痛楚。 彻底僵了。 穆双影咬紧了牙关,手指都嵌入冰层之中,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大片。 她确实累了,也到了极限。若先前没有勉强施展道法,大概还能坚持片刻。但现在,却真的不行了,哪怕眼前便是山巅,也没有了足够的力量继续攀登。 回头看去,陆尘仍旧在昏迷中,始终如常。 血气仍旧在他体内激荡不休,些许的暖热也堪堪化解了她的几分寒苦。然如此,却并无大用,若陆尘不能醒来,大概这剩下的几丈,便成了天蜇。 绝望... 穆双影笑得苦涩,咬着牙关,又紧了紧身上的草藤。 然她未曾见到,肩后的伤处,那草藤,被已经化作灰烬的女子切了个断口。风吹,又稍紧,只啪的一声便直接断开。 原本还欲继续向上的穆双影忽的一愣,而陆尘身形倒挂,猛地一道力量将她拉得后仰几分。手下的冰层破裂,而穆双影也只能看着,来不及反应。但听哗啦一声,这冰层,便彻底崩了,她与陆尘的身形也就如此直直的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若落下去,必死无疑。 穆双影反应极快,亦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她将银白匕首取了出来,猛地刺入冰层之中。一道刺眼的痕迹迅速划出,冰渣乱溅,落下极远的距离才终于堪堪停住。然原本不过几丈的高度,如今却又变成了三五十丈,回到了先前的起点。再看时,真的要绝望。 好在陆尘并未真的摔下去。 草藤断了一处,还有几处,只上半身松了些许。 他眼前已经发黑,将陆尘手臂抓住,勉强让他更贴近自己几分。然如此,却无手将断掉的草藤重新系住,而若不抓住陆尘手臂,凭剩余的草藤,却有着太大的风险,很有可能会将陆尘摔落下去。 如此...该如何? 穆双影恨不得骂人,却不知该骂谁。 吸入腹中的冷气让她快要失去知觉,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不堪,连同体温都下降到了十分低迷的程度。吸入的是冷气,呼出的也是冷气,风霜留下了许多痕迹在她姣好的容颜上,血晶满布,便如她的身子,已经十分不堪。 “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咬着牙关,近乎要哭出来。 深深喘息片刻,回头,那断掉的草藤被她捏住,而后直接塞入口中,咬紧牙关。几次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再抬头,向着那山巅所在继续爬去。顺着先前的痕迹,至少能够更加轻松一些,然只不久,她便如机械一般,手脚都不再灵便,下意识的不断交替动作罢了。 一次又一次,待得回到原本的位置,她整个人都成了冰雕般。 风雪依旧,雪雾朦胧。 缓缓抬头,已经十分僵硬,唇角也因草藤被勒的出现血痕。尽管如此,她仍旧死死咬住,一拳落下,冰层破裂,一步,艰难向上...这冰层,留下了一道血红的痕迹,却只需不久,它便会被冰雪覆盖。以前,是否有同样的痕迹在冰层之下,日后,是否还会有同样的痕迹再度出现,穆双影无从知晓。而此刻,这血红的痕迹,却太过刺眼。 寒风无情。 一步步,一点点。 努力着,挣扎着... 终于,近了,更近了... 她爬了上来,托着那刺眼的痕迹,爬上了山崖缓坡。然入手处,却都是积雪,又松,又软... 当穆双影终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这一抓,只抓到了大把的积雪,却根本不能借力。 哗——! “完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天地倒悬,而后便觉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失误,无法挽回,也不能挽回。她也真的已经达到极限,再无任何力量能够稳住身形,大概连命渊都冻住了,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 死亡的味道,如此冰冷,森寒。 啪! 一只手,适时的出现,将她抓住,而后随手丢在了雪地里。 凶狼始终盘坐在这里,整个人都被冰雪淹没。他一直都在等,等着上山之人的到来。而至如今,大抵子时过半,也将将过去了一日。凶狼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微微撇嘴,当作不知,终于起身晃掉了身上的积雪,将穆双影与陆尘都捡了起来,向着山顶深处走去。 这山顶,白雪皑皑。 山石错落而至雪堆高低起伏,于山后,临近悬崖,有巨石坐落,石下有几座木屋,被白雪掩盖,其中一座火光通明,亦是这险山之顶的唯一的温暖。凶狼拎着两人进入其中,又很快便出来,却只拎着穆双影一人。 行出不远,木屋一侧,有枯木林,小树枯朽而静寂,枝桠错落,积雪覆盖。于林中有一寒潭冰泉,小石围笼,潭水清冽,可见潭底铺满了各般灵药奇草,亦有许多神妙光彩流转其中,并非寻常。 噗通! 水花乱溅。 凶狼将穆双影丢了进去,再不理会,转身便回去木屋。 屋中简陋,并无太多陈设,却有火炉旺盛,暖光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通亮。而陆尘,便在角落里随意的趴着,是先前凶狼将其丢在这里。 “不知死活的东西。” 凶狼看了眼陆尘,冷笑一声。 “自炼狱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事情发生。竟背着别人上山,没死也算奇事了。” 陆尘能够听到,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他却只无可奈何。 如今上得山巅,算是通过了最后一道考验。而之后将会如何,凶狼不曾说过,陆尘也就无法知晓。待三日过,穆双影才自那寒潭冰泉中走出,一身寒意尽去,伤势痊愈,再无任何不妥,便连这山顶的冰寒都能更堪几分。 穆双影无恙,陆尘便放心,而凶狼也将两人撵了出去。 木屋还有几座,任凭挑选,穆双影也未矫情,随意选了旁边的一间便暂时住下,又折了些枯枝生火。而陆尘也被她带到此处,只其一身血气澎湃,却仍旧昏迷不醒。凶狼也看过,只道他在修炼,一身血气异样的凝实而精灿,却极难与他人相较如何。毕竟陆尘修行精血而于命渊铺筑长河,是血天大圣修炼法原本如此。然他人修行,哪怕炼体,也不曾有炼血而凝精,故而无有可比之处。 然真要比,大概这般血气炽盛,寻常人修达四御也不能行。 凶狼来了几次,查探陆尘情况,然其未醒的理由,却始终寻不到。 “这小子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不必操心,死不了。” 他看过多次,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再不理会。 而穆双影也开始了新的训练。 炼狱有杀伐之术,潜行之术,攻杀道法,诸如此类,数量繁多。而每日白间,穆双影便在屋外接受训练与指导,夜间,回到屋中,又将一日的修行与陆尘说道,哪怕她得不到任何回应。 学了什么,进境如何,又有着怎样的感悟,也或说说凶狼的坏话,只如此才能解闷罢了。 而山顶的训练也并非险苦,只登山这最后一关,淘汰的人太多。 所谓凶险,在山崖,不在山顶。 一晃两月过,凶狼亦难得再度来寻陆尘与穆双影二人。 “炼狱之法,绝不外传,是各般之术皆为隐秘。老子知道你和躺在地上那小子来炼狱并非真心要加入,但通过便是通过,该学的便得学。而炼狱本就松散,你们要做什么,我炼狱不会追究,也懒得追求,这便是炼狱最大的好处,想来你与这小子也知道。但纵然如此,却也得给你们种下禁制,免得将秘法外传,可有意见?” “没有。” 穆双影坦然接受。 禁制只让她不能外传秘法罢了,任何方式都不行,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作用。而这般禁制也十分常见,乃至普遍,大抵十万修士,九成九身上都会带有些许此类禁制。而种下如此禁制,避免秘法外传,也是天下公认,否则秘法肆意外传,便真的乱了套。 “这小子还什么都没学,便暂时无需禁制。过几天,我要离开一趟,大概一年期满时才能回来。之后一段时间,你便担任指导他秘法的任务,毕竟该学的你都已经学了,而且有了些许气候。另有一事,你要每日去那寒潭冰泉泡上两个时辰,让这小子醒了之后也去,对你们有好处。” 凶狼又道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开。 他要去哪,又为了什么,陆尘与穆双影不能知晓,也并不关心,毕竟凶狼并非鬼狼,不好相处,是表现凶狠而性情言语亦不讨人喜欢。至少他的离开,让穆双影很开心,便如这天夜间,她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凶狼坏话,还在怀念死人岛的日子。 正文 第156章 好久不见 一日又一日,匆匆而过。 这险山之顶亘古如一,只寒风呼嚎,雪花片片大如蒲扇,迷蒙的冰雾笼罩,看不清远处光景如何。天空始终阴沉,数十日也不能见到一次晴空。偶有赤阳烈日,也不能化开这冰雪厚重。 山顶并非平坦,起伏不定,亦有更高之处直冲霄汉。 几月过去,穆双影已将此间所有一切都摸得清楚,而库姆林之后,绕行许多,能见到有一更高之峰。峰上有雪树耸立,枝桠如盖,交错斑驳,其下虬根盘踞,若卧龙狰狞。而此间,穆双影便在这雪树下走动,寻到了这雪树扎根的乱石之右,临近断崖。此间有山洞,深邃而不知几许,她已经来过数次,却始终未能真的进入其深处,只隐约见过一道黑点在深处,看不真切。 只在洞口,便有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周遭十丈之内都覆盖,无冰雪沉积,干燥无比。 “这洞中,究竟藏着什么?” 穆双影站在洞口,禁不住皱眉。 这洞口中喷吐的热气未免太过厉害了些,让她也有些承受不住。 此山,并非善地,也是险地之一。只当初来到山下仰头而望时,穆双影便已经发现,然这山上究竟有何种凶险,却并不能知晓,唯独这古洞奇妙,大抵其中藏着什么秘密。而究竟如何,她却不能深入其中查探清楚。而凶狼放任穆双影与陆尘留在此处,自己离开,大概也是认定了他们并无能力进入其中。 穆双影想要查探清楚,却无可奈何。 “难道真的要我解开封禁才能进入其中?” 她又嘀咕一声。 此间只她一人,便没有顾忌,而凶狼不在,陆尘也仍旧昏迷不醒,纵然高喊也只她一人能够听到。风雪仍旧太甚,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得太远,穆双影就站在洞口犹豫了许久也未曾再进入其中。 已经去过很多次,有人为的阶梯一路向下,显然是炼狱的手笔。 “解除了封禁,殿下不在身边,又无法离开,若凶狼回来发现了这些,大概后果会有些受不住...” 穆双影轻叹一声,终究选择了回去。 她每日修炼已经十分枯燥,而这山顶也再无其他去处。风雪仍旧刺骨,只游荡片刻,便重新回去了木屋。陆尘依然躺在那里,火炉仍旧炽盛,而屋中的温度也足够宜人,至少让身子有些僵硬的穆双影能够缓和许多。 一枚丹药入腹,当作食物饮水。 这山顶一片荒凉,有草木,却并无其他,而这般极端的环境之下,寻常生物也不能在此间生存。没有乐趣,没有事做,穆双影只在屋中呆了片刻便出门去了枯木林中,于那寒潭冰泉中浸泡身子。凶狼离开时有言,每日泡上两个时辰,对身子有好处,而穆双影也很清楚这寒潭冰泉能够洗刷人体内的污秽杂质。 几月来每日如此,穆双影得了不少好处。 但那些自山下采到的灵药奇草却始终不知有何作用,穆双影也无法得知答案,便只能收着,以待日后离开此间,再去作些其他打算。 待得两个时辰,离开寒潭冰泉,穆双影只气息一放,便将周身的水汽蒸发,免得寒意入体,让身子也出了问题。只回去也无事,便在此间修行炼狱秘法,但见寒光交错,不知何时她手中已握住两柄匕首,脚下踏出迷踪乱步,只轻点便有身形错乱。而几步落下,脚印浅显,一套步法踏出,有一百单八步,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亦有乾坤八卦之形暗藏其中。 如此步法,乃炼狱顶级之法。 “形如鬼魅,无迹无踪,踏星转云斗;天罡引进,地煞引退,八卦暗合,阳爻合右数,阴爻合左数;一卦一相,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一念仙,一念鬼,一念佛,一念魔,携落出尘去,摒之踏虚来。” 口诵总纲,脚踏玄步。 这迷踪乱步神妙莫测,其中变化无常,凭穆双影也未能完全领会。而如今,她几步落下,身形迷幻,不见芳踪,却也小成都算不上。那日凶狼施展,身形化百八十之数,迷踪迷影,却也只道自己小成罢了。由其口中所知,炼狱以来,这迷踪乱步也就只炼狱首辈有人修得大成,天地万般,皆可去得,一念缩地成寸,不说踏足天下只尔尔,也相去不多。 如此之法,变化莫测,穆双影也就领会了一二。 “八卦有六十四数,一卦八相,一相六十四变,我至今也未完全悟透。而修此步法,却连小成也不是,另有七十二地煞,一煞七十二变数,完全修得才算小成。如此,更有三十六天罡数,要合八卦六十四,地煞七十二总变,才能大成。也不知凶狼所言是真是假,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修得大成?” 再有几步落下,穆双影额头已经见汗。 她嘀咕一声,觉得累了,便不再继续修炼。这迷踪乱步并非几日便可修成,欲求则不达,而其本身藏天罡地煞之星法,合八卦六十四数之道化,需得悟通,想透,才能真正修成。 只如此苦修,进境必然极慢。 待回到木屋,陆尘仍旧躺在那里。 穆双影不知多少次希望推开房门的时候这人已经坐在那里,而并非躺着,但终究都要失望。但失望多了,也就习惯了,只她又来到陆尘身旁,自言自语,也或与他说些什么。前前后后语不搭调,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若你能听到,大概是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吧...” 她苦笑一声,不再开口,又深深一叹。 但陆尘确实能够听到。 他并未苏醒是真,却也只表面罢了,而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纵然不能见到,但凭声音猜测,也算八九不离十。登山一事,让陆尘对她彻底改观,而之后的每日说话,便更多了些心思去听,待得日后能够真的醒来,再与她说话解闷。 命渊中,内视而去,那魔帝之心已经十分萎靡。 至今已有近一年时间,金字流转辉光如虹,不断交织于魔心之上,而有沉重压力于其上,榨取魔帝心头血来给陆尘淬炼肉身。每日一滴,如今,也得两百余,这魔心也快到了极限,已经干瘪下去,生机近乎无存。 神妙浩荡,金字显威,魔帝之心纵然强大,却也不能如何。 一滴金灿灿的心头血再度榨取而出,由金字化开,而破碎血雾入得血气长河之中。这滚滚浩荡之处,有金红光芒显现,万般莫测于其中,掀动大浪滔滔,滚滚不休,似雷鸣翻腾而震荡八方。他的血气,已纯粹到了极限,皆作精血,拥有无穷伟力,而御元突破四御之壁障,也早便被冲刷得纤薄,只需心念稍动,便可通达四肢,一路长驱直上,无有束缚。 然此般并非极好,是陆尘丢了断刀,便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修行。 突破自然轻松,然大道才是根本。若不能走上血天大圣修行的路途,这基础,便算废了,而他也需得在此之上自行寻觅他法才能取得进境。突破,自然不能,哪怕突破也不敢随意领会大道于心于念,否则一旦走了错路,便极难回头。 而陆尘也始终压抑着自己的修为。 一日,又一日。 接连五日过去,这随时可能消耗殆尽的魔帝之心仍旧未曾完全枯朽,而其中精血仍旧有着无穷之力。命渊间有浩荡气息,神妙斑驳,血气更盛几分,也将那壁障冲刷得如纸般不堪。若就此下去,大抵无需陆尘一念,便可自然突破,而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情况。 金光迷蒙,又过两日。 血气浩荡,滚滚不休,若长河奔腾,浩瀚无穷。 魔帝之心悬浮在他命渊之中,其周有金字盘绕,显化神妙如虹,交织不休。一滴精血,比起先前所见都更加浓郁,而凭金字也极难才将其化开。血雾飘荡,融入血气长河。而此间,那魔帝之心也终于达到了极限,在金光之中缓缓破碎,迸发乌光万道,映得整个命渊一片漆黑。 陆尘习惯了一成不变,而如今变化,也让他始料未及。 这魔帝之心,再无任何可利用之处,于那乌光之中有金字迸发神光,更有神妙流转此间。靡靡之音震响,大道至简,大音希声,只无声无息间,这魔帝之心便悄然溃散,化作齑粉而被金光尽数湮灭。 血气奔腾而浩荡,滚滚长流卷雷鸣! 熟悉的感觉,如此真实,而许久未曾动作的身子也有些僵硬。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而重新掌控这幅身子也着实有些陌生。那长河仍旧翻腾,雷鸣之音回荡整个山巅,便连屋外修炼的穆双影都被惊动。 然只片刻,陈恸一念,便压下了这翻腾的血气,而那纤薄如纸的壁障也不再去触碰。 咣——! 木门被猛地推开,穆双影面上写满了错愕,呆呆的看着已经坐起身来的陆尘。他的头发又长了,太久未曾见过日光也让肤色有些泛白,但那双精灿的眸子却比之以往更甚,乃至多了些亲善与暖意,而非冷漠疏远。 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抬手,仍旧有些不太适应,又忽的笑了下,明媚而开朗。 “好久不见。” 正文 第157章 陆尘的苏醒 “不见你个头啊!” 穆双影张了张嘴,终于笑了出来。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笑过,而究竟为何,她自己也不能了解。然这些都不重要,陆尘终于醒了,而且看起来比之先前更有了许多突破,尽管修为仍旧停滞御元境未曾踏出这临门一步,却也并非数月前的陆尘能够相比。 而究竟睡了多久,陆尘也已经记不清,七月,或八月余。 他每日每夜便只观望命渊中变化,魔帝之心不再,而其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淬炼他的肉身与血气。如今得以掌控,强大的力量也让他有些难以自持,只稍有动作便会将力量使得过头。尽管没有尝试,但陆尘很清楚,若不能很好的掌控现在的力量,是连正常生活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穆双影将木门关上,来到陆尘近前,面上满是激动。 “没有。” 他只微微摇头,又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带起的风声有些刺耳,运起的力量也未免强得过了头。而这些皆为魔帝之心带来,毕竟那是魔帝,等同大圣的存在,一整颗魔心的力量都用来给他淬炼肉身与血气,比之先前会有巨大的变化再正常不过。 还得许久才能适应这样的身体。 “你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什么,怎的就一直没有醒来,就只血气不断高涨?” 穆双影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陆尘仍旧是陆尘,面上便挂满了疑惑。 凶狼也检查过,只道陆尘在修炼,然他这般的修炼却着实有些怪异,凭凶狼的见识也不能理解。自然不能理解,毕竟陆尘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将这可怕的魔心为自己所用。而一整颗魔心的力量都被他吸收,尽管其中逸散了绝大多数的力量,但哪怕只一丝一毫,却也足够强大。 若非他的肉身太过弱小,大概也不会浪费到这种程度。 大抵十之一二都不足。 陆尘很清楚这些,亦能够感受到血气之外逸散的气息。然只能看着,却不能将其利用,纵然遗憾也不过感叹罢了。 “修炼而已,你知道我的身份,血天大圣的修炼法就是有些特殊。” 他随意找了个理由,不算假话,也确实在修炼。 穆双影面上满是狐疑。 “真假?那怎的修为还在御元境?” “断刀丢了,御元境与之后的修行法也都丢了,我现下也不知该如何才是。为今之法,也就压制着修为不去突破,免得走了错路,否则日后再取回修行法也未必能够回去正途。” 陆尘感叹一声,亦有些无奈。 断刀还在两仪门,被两仪门主镇压,而其中记载的修行法陆尘也就看到御元境罢了。如今血气长河已成,将整个命渊都铺筑,而四御境该如何,却仍旧不知。然寻常人只感悟大道于心念之间便可,大部分修行法亦如此,哪怕炼体之人,也不过通会道与理而交织,血气以催动。 血天大圣与常人不同,这便让陆尘犯了难。 “是了,你的断刀应该在两仪门也或任家手中,我听说过。” 穆双影好笑的看他一眼,又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也是运气太差...虽我不曾明了其中究竟如何,但大概的一些事也听人说过。人心不古,可悲可叹,而你也是运气太差,又是个傻小子,还把人家当成了仙子姐姐...” 说着,她又笑了出来,花枝乱颤。 陆尘只看她一眼,并未表现出什么,但想起那般过往,却也不胜唏嘘。毕竟那时年少,不通人心隔肚皮之说,便真的信了他人。而之后变化也太快,各般起伏波澜,让他也渐渐成熟到如今地步。 再回首,过往终究无法抹去,而那般苦痛亦不免让人黯然。 见到陆尘眸中神光稍弱,穆双影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题。她面上笑容僵住,又很快便当作无事,随意寻了个话题便与陆尘说了起来,也将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一一道来。 陆尘不曾明说自己听得清楚,只当作第一次知道,配合的给予各种反应,也给了穆双影极大的满足。 只登山一事,穆双影却一带而过,未曾细说。 但她不说,陆尘心中也明了。那日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与艰难,一切的一切,他都听在耳中,哪怕见不到,哪怕感受不到,但那各种各样交杂在一起的声音却分明的能够辨出穆双影的艰难。 “登山就这么便上来了?” 陆尘刻意的提了一句。 “当然,很简单便上来了,其他的那几人实在太弱,在山下时我们便遇到,然后被我利落的解决干净。虽然登山不算简单,却也不难,毕竟当时我还背着你。而到山顶的时候,若不是凶狼伸手拉了我一把,大概咱俩都要滑下去了。你出去就能看到,这四周山崖势缓,又满布积雪,换谁也不能凭自己上来。” 穆双影挑了下秀美,面上仍旧嬉笑。 “还有,现在凶狼不在,说是出去办事了,如今这山上也就你我两人。那些炼狱的秘法很多,而且都不弱,另有迷踪乱步神妙无穷,待你身子再缓缓我便都教给你。还有,你与我每日都要去那枯木林的寒潭冰泉泡上两个时辰,凶狼说是对身子有好处,我也感觉到能剔除体内杂质。今日我还未去,你跟我一起吧?!” “我...不太方便。” 陆尘张了张嘴,苦笑一声。 “这身子修行是在修行,只长久未动,也没有感觉,如今方才恢复便有些陌生了。你也看到,力量比先前强了不少,一个把控不慎便可能伤人。我还是先试着感受一番这身子如今的状态吧,待得习惯了,还得将许多训练重新做一遍,否则会比之前更弱些。” 闻言,穆双影面上稍愣。 她又上上下下的看过陆尘身子,仍旧穿着先前她所缝制的兽皮衣,而表面看来也并无太大变化,只相对许久之前而言,显得更加精壮了些。但陆尘所言如此,亦以行动证明,是走路都在摇摇晃晃,两步一摔,三步一倒,真的如将将学习走路的婴孩般,又引得她大笑不止。 “你这般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也算好事,毕竟身子的强度比之先前更厉害了许多,否则哪怕陌生,也不会到这种地步。也罢,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训练下基础的东西吧,我先去泡澡,待得回来再说其他事情。” 穆双影笑得够了,方才出门去。 只到了门外,回头时,见到陆尘模样又禁不住笑出声来,而后才关门离开。 对此,陆尘也无可奈何。 他的身子比之先前确实有了太大的变化,力量、速度、筋骨肌肉之流,都非淬炼前可比。而太久未曾活动,原本便会有些陌生,若真要如正常情况而言,便等同是忽的换了个身子。不能掌控,再所难免,如今连行动都困难,更何况战斗? 一日又一日,便只能慢慢适应。 而穆双影也显然比之先前更加活泼了些,每日都在想尽办法的指导陆尘该如何修炼,俨然将其当作了蹒跚学步的婴孩。笑声总是回荡在山巅之上,而层出不穷的训练方式也让陆尘开了许多眼界。 待得八九天过,正常的生活没有什么问题,只力量把控并非精确,也带来了许多难题。 待得月余,身子完全适应,然并非如此便可。炼体修士讲究掌控自身,而炼狱亦将这般要求放大到了极限,是要掌控身体的每一条肌肉,每一寸筋骨。如此,陆尘先前不能说达到,却也不远,只如今差了太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肌肉有柔软也或坚韧,每一条肌肉所能够爆发的力量也有不同。 筋骨血肉,五脏六腑... 对身体的完美掌控,才能让人在战斗中将身躯的力量发挥到极限。躲避,进攻,也或其他,完美掌控者总会更强一些。 如此,便忽略了对秘法的修炼,就只学了迷踪乱步。 “秘法再强也不过秘法罢了,比不得将自身的潜力挖掘到极限。” 穆双影曾如此说过,也是真心为了陆尘着想。 她有着许多独特的见地,各种训练之下,不仅让陆尘开了眼界,效果也相当显著。而只凭陆尘自己,大抵现在也未必能够正常生活,毕竟这幅身子的力量实在有些太强,而穆双影曾与之尝试,凭她四御巅峰的炼体修为,也只与陆尘抖了个平手。 只力量与速度罢了,并未涉及其他。 而这般,已经足够惊人。 “若要突破,至少也有四御三重天。” 陆尘估算过自己的情况,可接连突破,却不敢如此。 根基厚重而沉稳,是于修士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纵观这天下,大抵也无人能在根基的方面与陆尘相提并论。虽陆尘并未言明,但其必然有着异样的经历,穆双影能够猜到,却始终当作不知,只偶尔面上露出些许复杂犹豫,没能逃过陆尘的眼睛。 而她曾试图查探其命渊,陆尘也同样知晓。 默契的隐瞒,谁也未曾提起,仍旧如以往般的关系,至少现下可互相给予足够的信任,也无需在这里撕破脸皮。陆尘也好,穆双影也罢,这山顶终归就他二人,若真的撕破了脸皮,将一切都道出,并无好处,反而不妥。 这山巅修行,尚有半年余。 正文 第158章 古洞灼烫,刀藏山中 日复一日,修炼从来都是枯燥,而这条拥挤的修罗道上也从不会有任何仁慈,不许分毫懈怠。 山巅的修行,始终如一,而陆尘对如今这幅身子的掌控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巅峰。至少,如今的他再不会感到分毫陌生与不适,所有的一切都可轻易掌控,纵然还达不到炼狱要求的那般,却也不差太多。而凭如今的陆尘,若不计秘法修行的差距,便如穆双影全力施为也未必能够将其击败。 是血气之盛,非常人可比。 “怪胎!” 穆双影撇嘴抱怨,而原本修行境界差距极大,却不想除却秘法差距,其他方面都近乎相当,乃至陆尘血气比她更甚。道法有千变万化,然穆双影手中白狐印打落,陆尘也只一拳便能破开,虽烧得皮开肉绽,但麻烦并不大。 “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自寒潭冰泉踏出,两人皆蒸干了身上的水迹。 此间还有月余便结束了修炼,而陆尘一身秘法也只堪堪达到小成,迷踪乱步比起穆双影更弱了些许,只领会八卦六十四爻变化五十有六,并未完全通透。而穆双影却早便融会贯通,向着七十二地煞迈进。 “去哪?” 陆尘有些疑惑。 这山巅各处,他还未曾全部走过,自然不知。 “好地方!” 穆双影只嬉笑,拉着陆尘便向着枯木林后的更高处而去。 虽陆尘从不曾到过此间,却也遥遥能够见到冰雾迷蒙中,那参天古树如顶如盖,枝桠交错似网拦天,白雪堆压而如盈玉,着实壮观。待到得近前,更能感受人如蝼蚁,古木参天,更有一番神妙韵味流转其中,大抵这枯死的古树也是何等宝物,只凭他们的境界无法参透。 “这古树有什么不对吗?” 陆尘看了许久,也未曾发现什么好处。 枯枝便是枯枝,连叶片都没有,纵然其本身颇为奇异,然枯枝却折不断,陆尘已经试过,是比起金铁更为坚韧。如此得不到,便不算什么好的东西,只能看着罢了。要说拔掉整棵古木,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 “这树确实神妙,但不是我说的好地方,跟我来。” 穆双影嬉笑一声,领着陆尘绕过虬结盘绕的古根,攀过乱石,到了悬崖的边缘。而至此间,便能觉得些许燥热,是那古洞中有太过炽盛的气息,将这山巅所在都蒸的干燥无比。 而四周望去,也就乱石下方有火光喷吐而熠熠,自此间不能看得清楚。 “那是什么?” 陆尘不解,问了一声。 穆双影却不答,只拉着陆尘绕过乱石,来到洞口。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着实让人有些承受不住。陆尘还好,一身血气异样凝练厚重,又有魔帝之血淬炼肉身,通达四肢百骸,无惧如何。只穆双影面上却有些发红,显然被这洞口吞吐的火气蒸的不太舒服。 “你血气比我更盛,试试能不能深入进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宝物藏在其中。” 她揽住陆尘肩膀,面上满是诡笑。 “这险山也并非寻常之山,山顶常年飘雪,却有这么一处地方。凶狼那家伙从未告知你我,也任由咱们留在此间而自己离开,必然是确定了我们不能进入其中。但你血气如此澎湃,对这火热也更能承受,好歹试上一试。再有月余那家伙便该回来了,到时你我都没有机会。” “这...” 陆尘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他转头看向洞口,似是人为以乱石堆砌而成,其中火光流转,一片赤红,显然温度并非寻常。血气澎湃确实能够承受更强的火热,修为足够也可,然穆双影四御巅峰的修为也不能承受,陆尘真的有些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堪其中厉害。 “试一试,不行就退出来,日后再说。若真能下得去,说不得便是好的宝物。再者说了,我带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害你,只可能其中有机缘存在。若你真能得到,我也不抢,就随意给我些好处便是。” 穆双影又道一声。 “你想要什么好处?” 陆尘看她一眼,心中颇为怪异。 然后者却只嘻嘻一笑,微微摇头。 “若真能得到好处,我又不要什么,你就答应我件事便可。” “若不能得到呢?” 陆尘撇嘴,又转头看向这洞口。 红得未免有些太过刺眼,而陆尘也着实有些不安。这洞口所见,有着太多的人为痕迹,无需穆双影多说,此处必然为炼狱所致。然其中究竟藏着什么,谁也不能保证,而凶狼从未提起,大概也是觉得不便他们知晓。 “若不能得到...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好要求你什么,毕竟没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穆双影只随意道了一声,又看过四周,开始催促。 她真的想要陆尘进去试上一试,但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却不能猜透。陆尘也不知晓,然穆双影却开口以道心起誓,如先前所言一般,若能得到宝物,就只答应她件事便可,绝不害人。 “若能得到,要答应你什么事?” 陆尘又问一声,心中稍有些警惕。 他心中明白穆双影不会害人,但此间这般,却着实有些怪异了。 “我自然不会害你,你信我便是。何况你还未必能够得到,若现在说了,你又得不到,便浪费了口水。另则,我先前还有道心誓言,若真的害你,可是不得好死的下场!我还未活够呢。” 穆双影看着他,嬉笑一声。 陆尘心中狐疑,上前几分,心念转动,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此去,并无坏事,而若不行便退出来就是。而若真的能够得到宝物,也就只穆双影一人知晓。凶狼纵然回来,也未必能够发现,纵然日后发现之时,大概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如此般,也就答应穆双影件事,有道心誓言作束缚,总不能要同归于尽。 “我下去过几次,直走了百丈深,却仍旧没有见到尽头。里面火光太盛,看不清楚,但大概不会很深。” 穆双影笑得明媚,却总有些狐狸的模样,令人生疑。 陆尘白她一眼,而后便直接进了山洞。 只踏入时,他又稍犹豫片刻,毕竟黑刀不在手中。那日疯魔,与凶狼一战,黑刀便丢失在那崩塌的山丘中。穆双影曾找过许久,也未能见到,而如今他手中便再无利器。 没了刀,便将他的刀法也废去。 人言攻伐大势,草木为兵,陆尘却还未到这个境界。杀伐九式乃大道至简,其中蕴藏神妙无穷,领会越多,便越发觉得深奥。要臻至化境,还不知得多久才行。 “罢了,就只试上一试...” 陆尘暗叹一声,方才举步踏了进去。 入得洞口有黑石台,一侧有盘旋向下的阶梯,并非精致,却足够平稳,亦作乌黑模样。此路向下,山腹越宽,热浪扑面,光景扭曲,而望下去便可见到一片赤红滚滚,仿若无尽的火海在其中燃烧沸腾。行了许久,绕了许多,足有百丈深,却仍未见到尽头。而至此间,陆尘也觉得难忍,一身兽皮的衣裳都作焦黑,正散发着焦臭的味道,着实有些刺鼻。 再向下看去,隐约可见一黑点。 “真的有东西?!” 陆尘稍惊,又估算了些距离,稍有犹豫。 太深。 而至此间,火热已如此可怕,再向下该到何种地步便不能确定。那黑点所在,大抵还有数百丈,而如今只到此间兽皮衣裳便承受不住,若再下去,纵然身子能够抗住,大概兽皮也会烧成灰烬。 届时再出去,就要光溜溜的毫无遮掩。 “罢了,她冒险带我上山,便当作为她冒险一次。不过件事罢了,取了东西,答应她便是!” 咬咬牙关,陆尘只如此安慰自己,便继续向下。 原本的黑石也渐渐变得通红,脚掌踏在其上,只觉得灼痛。而又下得五十丈,那黑点却变得明显了些,显然之前估算的距离并不准确。至如今也能看得清楚,那黑点细长,并非何等怪异之物,而这般形状亦让陆尘觉得熟悉。 是刀! 细长唐刀,又非寻常一般,如陆尘过去所执刀型。 “怪了,怎的会如此?” 他心中疑惑,再算了算距离,大抵不过几十丈罢了。 然至此间,却极难向下,他一身兽皮衣裳彻底焦黑,灼烫而脆硬,只盖在身上。身子一晃,便有大片的灰烬落下。只需再有两步,这身上便再无任何遮掩。然如此却不妨事,毕竟陆尘很清楚,自己的样子早便被穆双影看得习惯,只热浪太甚,将他灼得皮开肉绽,眼睛都难以睁开。 “怎样了?可见到那黑点是什么?” 穆双影来到洞口的石台,向着下方观望,却只能见到一片火红,可见处都烧得扭曲,连陆尘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刀。” 陆尘回了一声,又向下几分。 穆双影大概愣在原地,她也未曾想过这古洞之中藏得竟是刀。 而又片刻,陆尘便不得不停下来,吞服丹药恢复身体伤势。这灼痛太过难忍,让他黑铁的面具都要融化,魔帝心头血淬炼的身子也到了极限,近乎烧起来一般。而此间深度,大概外界仍旧寒风如刀,山中却如此,着实有些怪异。 内热而外冷,这般极端环境下,甚至能够摸得到透过石壁而来的寒意。 “这山壁中也有东西。” 陆尘敲了敲一旁的山壁,声音不太正常。 而此间山腹宽度,大概距离山体表面也就两三丈罢了。如此厚度,如何能够撑的住山势不塌,陆尘并不理解,兴许与山壁中的东西有关。而再向下看去,能够隐约见到底部有蒙蒙赤虹作一线而直指向上,正于中心,只些许距离便隐没,高不过丈许。 然那赤虹所在,便有刀悬浮其中。 正文 第159章 凶煞 刀究竟如何,看不真切,而此间外界极寒,内里极热,如此之地冰火交融而存刀,必然有着其本身的道理。大抵在看不到的地方,也许就在这不过两三丈厚的山壁中,便有些奇妙的道痕烙印其中,而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又为了什么,便不得而知。 陆尘只继续向下。 他还能忍耐几分,而且下方所存之物乃刀,并非其他,也是陆尘最想得到的东西。 黑刀已经丢了,断刀也在两仪门,短期内无法取回。若手中无刀,便将他的本事砍去了半数还多,想要取回断刀也需得手中有刀才行。另则,未必要寻刀,也可自行锤炼,然他手中又无足够的道器材料,便是想要锤炼也不能。而血天大圣修行法可凝聚精血,尤其御元境,化精血作长河而铺筑命渊之上,滚滚长流,不止不熄,有着无尽浩瀚之力,要锤炼道器,再简单不过。 若寻常人,得四御境才行,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尘也无法。 这下方是刀,但哪怕只材料而已,也值得陆尘去冒险。 再向下几分,热浪扑面,将他肉身都烧得焦黑崩裂,鲜血流淌,又很快便干涸,凝成血痂贴在他的身上,只轻轻晃动便会破碎,再有鲜血迸出。而如此,陆尘只三两步便需得吞服丹药,否则后力不济,又受热毒之苦,便可能丧生此间。 再向下,如临天蜇。 而眼前景象也渐渐看得清晰,是无尽的火海流转不息,只于凭空熊熊,却不知燃烧何处,是扎根虚无。 无根之火,能焚万物! 陆尘看得心惊,亦能感受到更加灼热的火浪。 此间之火赤红颜色,太过可怕,又非真正的火,是如雾气般,莹莹流转,一片朦胧。而上方望来,只见火红刺目,却不能知晓其真正的模样,是到了此间才能看得清晰。 一口唾沫吞下,于这静谧之处,声音十分突兀。 也似被惊动,火雾流转,炽热难当,而陆尘黑灰下的身子也瞬间变得一片通红。他能感受到此间灼热猛地升了许多,似是能够将万物焚灭,要他粉身碎骨一般。而只片刻,陆尘已经承受不住,身体都变得焦黑,五内俱损,火毒炽盛,想要后退都没了力气。 先前便有丹药含在口中,如今勉强咽下,清气流转体内,稍好几分,却不过杯水车薪。 雾气,缓缓升腾。 不过一丝飘然而来,也似无意间到了此处,却让陆尘头皮都要炸开。 “啊——!” 他想要后退,却也只退了几分,那火雾仍旧到了近前。看似飘渺,如轻纱,似软风,却险恶非常,只稍稍触碰些许,陆尘便忽的惨嚎一声,将将恢复些许的身子顿时变得焦黑,而有许多裂痕出现,鲜血迸溅。 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而陆尘也径直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火雾,就在他的身上,侵入了体内。 只一丝罢了。 然其中所蕴藏的威能太过可怕,也难怪凶狼不曾在意他二人是否会寻到此间,将宝物带走。有这般火雾阻拦,莫说他二人只如今境界,便是如凶狼这般大能强者,也未必真的能够抗住。 命渊间,有金字震动。 那魔帝之心彻底破碎消散后,金字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再不曾显化何种神妙。而此间,于陆尘体内,火雾流转出现,将他五脏六腑都焚了个透彻,四处飘荡之间,便来到命渊。而金字也被惊动,猛地爆发金光流转,大道靡靡,大音希声,是数百金字流转显化而出,轻易便将那侵入陆尘体内的火雾震得粉碎。 金字显威,总会让人出乎意料。 陆尘面上早便没了人色,只烧得焦黑,便看不出来。一身兽皮衣裳也都没了,漆黑的痕迹附着在脑袋上,若还能出去洗净,大概也是光秃秃的一片。 身子已经如此,痛苦不堪,纵然金字化去了火雾,也仍旧没得活路。 “陆尘?!你怎么样?!陆尘?!” 穆双影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她已经喊了许久,自先前陆尘那声惨嚎响起便开始。然至此刻,却仍旧没有得到回应,而其身形也沿着阶梯迅速下落。然只到了半途,便再无法靠近,是火气太盛,而凭她的身体不能走到如陆尘这般深度。 焦急,也或自责,然如此都无用。 陆尘就在下方,听得清楚,却不能回应。 他的喉咙都被那一丝火雾烧穿,丹药的作用还在持续,却也不能很快便恢复。 然此间,金字震动,神光澎湃,竟是缓缓显化出命渊,而作数百拳头大小争相出现,于其中蕴藏大道神妙,在这巨大的空间中流转交织。但见金光闪耀,金字神妙,所至之处,那迷蒙的火雾便尽数消散,不能抵抗分毫。 金光浩荡,耀得整个古洞都作辉光精灿。 穆双影如何,陆尘不知道,但他确实傻在了原地。 能够清楚的见到,其命渊中烙印的数百金字已经不见,反而尽数来到了体外。此间究竟如何,陆尘根本不能理解,也不知为何这些金字一定要将这些火雾赶尽杀绝。然眼前所见,确实如此,那火雾也似有着些许灵性,作一缕虹光缓缓流转,却不能逃得很快,纵然如何也都被金字追上。但见金光一闪,那些火雾便彻底消散,不留分毫。 如此,温度便渐渐的降了下来。 体内丹药作用愈发显著,而陆尘也终于有了力气坐起。 脚步声很快便传来,穆双影也发现了异样,察觉到温度的缓和,方才急急的追了下来。而至此处,她还在上层,便已经见到陆尘浑身焦黑的模样,尽管那双眼睛仍旧晶亮,然模样却实在狼狈。 连黑铁的面具都融化了许多,变了模样,看不出原本的狗脸。 “你没事吧?这...这...” 穆双影来到近前,查探了陆尘伤势,虽有些严重却也不至于如何。而至此间,她才转头看向那数百金字流转,剿灭火雾,使得温度都渐渐淡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 陆尘嗓子恢复了些许,能够开口,却十分艰难而声音也沙哑。 “但终归是好事。” 穆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些金字,她自然认得,那是守护陆尘命渊间的数百金字。而前次她要查探陆尘命渊,也是这金字阻拦,让她未能得逞,否则如今两人该是什么模样,那便是另一种情况。 而心神回到此间,再看时,金字已经没了踪影,尽数化归陆尘命渊之中。 后者也只愣愣的看着自己脐下三寸所在,眸中满是怪异。 红光尽去,温度缓和,而此间也渐渐冷了下来。 陆尘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方才清醒过来。他转头看向下方的深处,那一束虹光之间,便有刀悬浮其中。先前看之不清,而如今一切变作寻常,岩壁地面都作焦黑,便能够看清那刀暗红颜色,刀柄上下,尖刺嶙峋,狰狞险恶。有血腥流光作匹练一般盘绕其间,出没其中,凶煞气息更越发慑人。 此刀,将苏醒,轻轻震动。 嗡——! 一声刀吟,嘹亮而直冲霄汉。 那血刀忽的迸发红光万丈,引动十万气机破碎,搅动风岚席卷,撕裂大地,也将这古洞的顶端都刺穿,又刺透了古树,冲入天外。于此同时,一股骇人的可怕威压猛地笼罩下来,是万般凶煞于其中,如绝世凶兽降临此间,万般生灵毙命其下。 刀吟阵阵,刺耳,能杀魂夺魄! 陆尘与穆双影皆被震得双耳失聪,却又仿佛能够在心中听到那可怕的刀吟。 两人都猛地摔了下去,面上狰狞不堪,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尘亦不好过,然命渊间金字却再无任何反应,只如先前般烙印命渊之上,有淡淡金光流转,却不曾显化。 刀吟始终不休,而那血刀也震得更加厉害。 大地开裂,山壁崩塌,神妙道痕被迫显化,却又被血光轻易便冲得破碎。 这刀,原本镇压于此,如今却终于得以解脱。沉寂了太久的凶性一朝爆发,引得乾坤惊颤,而这苍穹也染成了血红的颜色。山顶古木有神光流转,生机流转,有玄奥蕴藏,却也止不住这血光滔天,只片刻便被撕扯粉碎,连同古木本身也彻底化作齑粉消散。 整座险山都在震动,要彻底崩塌。 穆双影面色变得惨白,却动弹不得,这威压太过沉重,并非她的实力能够对抗。 而那血光,越发强盛。 苍穹之下,凶煞显赫,滚滚长流而荡血海升腾,搅动十方云岚寂灭,万般生灵落灭沉浮。齑粉飘荡,寒意透骨,那刀忽的浮了起来,作一抹长虹,冲得云霄之上,引动血光凝聚其中,染半天红霞,而化一通天刀芒可将一切都能斩灭! 碎石跌落,掩藏万般。抬头所见,血光慑天! 轰! 山,断! 崩裂的山石在血光中被绞灭,各般隐藏山壁中的道痕也彻底破碎,气机沉浮之下,陆尘与穆双影的身形随着崩塌的险山而落下,掩藏在乱石之中,不见了踪影。 三百里巨岛,已作两半,海水翻腾,有大浪滔天高,而血光之下,三千波澜湮灭,万般生灵尽毁。这岛,终究无法撑住,掀动波涛滚滚,击石而碎,又缓缓沉没,掀动长流汹涌。 苍穹之下,刀吟赫赫,血芒比天高! 正文 第160章 再见老鬼 三百里岛屿破碎,大浪滔滔,势比天更高! 那血红的刀光将这沧澜都斩断,万般于其下破碎,纵然苍穹,也不能掩盖其锋芒。 一朝得解脱,凶煞终起,威凛天下雄! 海浪翻腾,击石而碎,这三百里岛屿缓缓沉没,大抵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失去最后一抹痕迹。而于其中,陆尘与穆双影皆在沉落的大石之间挣扎,两人互相拉住,不断试图向着上方而去。然激荡的海浪威势太甚,更卷动乱石激涌,几次正中,穆双影便被砸得昏了过去,额头溢血,而陆尘也早便到了极限。 他扛不住。 这三百里岛屿沉没,掀起的大势让人难以抵抗,但见头顶海啸翻腾,血光粼粼,而身旁也不知有多少海兽都一起遭了秧。那一刀落下,究竟斩了多少生灵,让这一片海水都变得猩红。 刀吟,透海面而来。 滚滚翻腾的激浪之间,陆尘终于拉着穆双影逃出了海面之下。然此间再看,上方仍旧血光粼粼,映的半天血红,而下方不过一片狼藉。那岛屿陷落之处,更有吞没一切的漩涡能够搅碎万般。可怕的力量拉扯着他,而此间也无法逃离,只片刻便被卷到了漩涡的中心,再度沉了下去。 这下方,是那巨大的岛屿破碎之处,海面之下,翻腾弥漫,而陆尘勉强睁开眼睛,能够见到深邃的沟壑于这海下狰狞无比,若狰狞巨口,吞噬万物。 他不敢大意,只屏住呼吸拼命的上游,也将秘法无双都催动起来。 后果如何,已经无需介怀,至少也要有命上去才行。 赤红的火焰在陆尘身周燃起,澎湃的力量于体内激荡,将水流都破开。血气长流,滚滚不休,只脚下连踏几分,风浪翻腾,他身形便猛地冲了上去。只几番大石砸落,被陆尘以肉拳轰碎,几番挣扎之后,方才重新解脱。 这海面,终于渐渐平息。 而陆尘也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秘法无双的作用还未过去,但疲倦已经袭来。 陆尘咬着牙关,将水下的穆双影也捞了起来,带着她一起游向不远处浮起的古木,攀爬其上,方才能够喘口气,稍作休息。 然躺下而见,那暗红的血刀,仍旧倒悬于天穹之上,刀吟阵阵,刀芒闪烁,有万般凶戾作匹练流转其间,而如赤红如烈日般的血腥染遍四方。空气中渐渐弥漫了些许的腥气,已经平息下来的海面也重新开始了翻腾。 威压笼罩,海面下陷,滚滚不休。 风岚如刀,将他与穆双影所在的古木都吹得退了出去,随着海浪不断飘荡,也不知行了多远,渐渐平静,却仍旧能够见到远处红霞漫天,血光嶙峋,大抵要这苍穹都在颤抖,要这汪洋也被蒸干。可怕的气息仍旧缠绕不休,而陆尘也终于无法抵抗,身子一软,便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周最后一缕血火彻底消散,无力为继。 一柄刀,却引来这般变化。 只入得一古洞,又为何会如此? 陆尘躺在这里,转头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穆双影,心中苦涩一叹。 谁也不知会如此,便连穆双影也不知晓。她原本好意,却不想陆尘进入其中,竟将这绝世的凶刀放了出来。那三百里岛屿都毁了,险山也塌了,且不说这凶刀如何,单单炼狱日后将会如何追究便是个问题。纵然此间漂泊海上,得以幸存,大抵炼狱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炼狱的追杀究竟如何... 如公孙家秦家那般势力,若被炼狱盯上,大概也不会好过。 “唉...” 又一声轻叹,陆尘只勉强取出丹药吞服下去,渐渐有了些力量,便又取了枚丹药给穆双影服下。 她还未醒,面色也有些发白,周身满布血迹,顺着古木散入水中,飘荡不止。 而远处仍旧能够见到红光漫天。 之后该如何尚且不知,一望无际的沧澜大海,又何处才能落地? 陆尘心中有些焦虑不安,却又毫无办法。这古木只随着浪头飘荡,是越发的远离陆地,也或越发的靠近,都不能知晓。四周望去,终究不过波澜起伏,而究竟何处才能到尽头,也无法知晓。 凭丹药,还能活许久。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 他又转头看向血光的方向,那刀,仍旧如赤日一般,可怕的凶煞便连此间也能感受得清晰。这刀究竟什么来历还不能知晓,而陆尘见过许多典籍,也不曾见过有记载这般凶刀存于世上。 这刀原本的主人,又会是谁,该是个怎样的人物才能把控这般凶煞之物... 这世上,终究有着太多的谜团,令人无法明解。 飘荡,似永无尽头。 只不多时,穆双影便呻吟一声,幽幽醒转而来。 她额头还有伤痕,是先前在海面下被大石撞到,方才昏迷过去。而如今醒来,也有些恍惚,是呆呆的看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先前究竟怎么回事。她身体被撞到多次,骨头也断了不知多少,只软塌塌的趴在古木上,连说话都困难。勉强开口,又咳出一口鲜血,还得等丹药发挥作用才行。 “别多说,先将伤势养好才是。现下也只过去片刻,还不知那刀之后要如何。” 陆尘道了一声,身子也有些虚弱。 秘法无双的后果有丹药弥补,却也仍旧严重。 轰! 一声爆响,气机破碎,远处刀光之下,忽的有虚空裂痕狰狞浮现。十万道痕显化,峥嵘万般,也不知这虚空裂痕的起点在何方,竟会有如此浩大的威势。 只如此,便将陆尘与穆双影都惊动。 那奇妙的光彩流转于裂缝四周,而一人影自其中缓缓踏出。 于此间看得并不真切,然这人影出现,却轻易便将这漫天红光都挥去。他身形靠近血刀,也不知做了什么,那漫天的凶煞便尽数收敛入得刀中,而后一切都渐渐平息,似是所有一切都不曾发生一切。 陆尘看得惊愕,穆双影也愣在原地。 然此间,他们却忽的察觉一道目光自远处而来。 被发现了! 陆尘心中猛地一紧。 他看不到那人究竟是谁,但大抵与炼狱有着不浅的关系,否则凶刀现世,他也不会如此迅速便来到此间。而那人影也正转向这边,两步踏下,缩地成寸于身后,万般沧澜都破碎。 又一步,便到了近前。 而看得清楚后,陆尘却愣在原地,穆双影反而似是见了鬼般。 他蓬头垢面,满脸胡须,一身粗布麻衣早便破烂得不成样子,又黑得发亮,不知多久未曾打理。于这海面之上,万般气机都在他身周飘荡,似是天地间的唯一,有玄妙自然流转其周遭而不止不休。 穆双影会惊怕,自然正常,这幅模样也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而其周身散发的压力,也让人连喘息都不能。 “老鬼?怎的是你来了这里?!” 陆尘反应过来,惊叫一声。 他目光转动,又见到那暗红的血刀便提在他的手中。先前这刀有着万般威凛,而在其手中,却安分老实得像只猫,将所有的气息都隐没而内藏,不再显露分毫。纵然流光都不见,血煞也不显,如寻常之刀一般。 然看得清楚,陆尘又愣了下。 这刀,也不似刀。 刀只一刃,而老鬼手中提着的血刀,却有双刃。 形长而笔直,尖端成微勾,当真是刀的模样,只刀背不该有刃,这血刀却等同无有刀背。刀形奇异,刀柄上下有尖刺嶙峋,便连气息也十分霸道。握在老鬼手中,破有些格格不入,十分怪异。 “我离得不远,你怎在这里。” 老鬼回了一句,又问了一句。 陆尘也只撇嘴,并未回答,也不意外老鬼能够认出他的气息,而想起当初之事,仍旧有些不满。 而老鬼来到此间,凭其本事,也将这血刀完全压制下来,便无需担忧什么。他能凭空勾勒道痕撕裂虚空,让人横渡出去,陆尘早便见识过,尽管两仪门与苏家之中无人可解释这般手段如何,但他也不必担心继续在这无尽汪洋上漂流无依。 “你认得他?” 穆双影咬着牙关坐起来,靠近陆尘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认得,一个王八蛋。” 陆尘盯着老鬼。 “那些事说起来也都已经过去,再讨论如何也无必要。但他确实有本事,凭空勾勒道痕显化,撕裂虚空,铺筑虚空之路,都轻而易举。至少遇到他,我们便不必在这海上漂流了。” “这么厉害?!” 穆双影张了张嘴,眸中有着明显的惊愕,却又很快变作复杂,而后压了下去,只稍嗫嚅,有话未曾明说。 也似不敢在老鬼面前放肆。 “你,要这刀?” 老鬼看了许久,待得二人不再说话,他才问了一声。 闻言,陆尘反而愣在原地。 “这刀,是我以前的道器。” 老鬼又补充一句。 “你...你的?” 陆尘张大嘴巴。 “血天所铸,待其死后,我便将之抛却,留在炼狱而将其镇压,也自那之后不再修行,将自身也镇压。你寻到我,如今又将它也放出,是缘分。你若要,便给你。” 老鬼点头,简单解释一番,十分平静。 而穆双影也被惊得彻底呆住。 陆尘也许不知这究竟代表怎样的意义,但穆双影心中却再清楚不过,她见过的典籍比陆尘多了太多,许多隐秘的东西,在她而言也并非隐秘。另则,这老鬼所言,着实有些骇人了。 这刀,为血天所铸?那也便等同说此人与血天相识,是断古前的人物?! 徒手凭空勾勒道痕,撕裂虚空,铺筑虚空之路而横渡远方... 古往今来,能够施展这般手段者,于古老典籍中记载,只一者才行... 大圣! 正文 第161章 这世间仍有大圣 老鬼有着大圣的修为,然陆尘却并不知晓。 他对大圣的了解太少,而这世上也许久未再出过大圣强者,纵然古往今来有过不少那等存在,也都各自留下了不朽的传奇。但毕竟时间久了,许多东西便会失落,无法寻得。人常道这世上再无有大圣,可谁又知晓,这天地间仍有大圣。 苏家未曾出过大圣,了解较少,而两仪门的上代大圣,也不知是多少年月之前。 老鬼之事,只苏家与两仪门知晓,他们也未曾猜到老鬼便是大圣。 穆双影知道,已经猜了出来,而他手中的刀... 纵然未必是大圣道器,却也绝对相去不远! “这刀太过凶煞,又非杀生断刀那般,我控制不住,不要了。” 陆尘思忖许久,却是摇头拒绝。 穆双影听得,当即张大嘴巴,恨不得一巴掌将其拍飞出去。但毕竟陆尘不知这些,于他而言,这般理由也足够充足。这刀凶煞十足,只方才现世便将那三百里岛屿都斩得就此沉落,再不复曾经。如此凶煞之物,陆尘自认没有能力驾驭,也自然不敢驾驭。 强求不得,便无需强求。 “无妨。” 老鬼看着陆尘,仍旧平静。 “你如今尚且太弱,这刀,也非此间天下人能够驾驭。你且说要与不要,若要,我自会将其凶煞封禁,若不要,便就此沉落海底吧。” “要要要!要!” 穆双影见陆尘仍旧犹豫不决,便当先替他开口,满脸急促。 后者正愕然,那老鬼又转头看向穆双影,原本死寂的眸子忽的显出些许光彩,又很快便沉寂下去。他只始终盯着穆双影,不知想的什么,直到穆双影觉得有些发毛,稍缩了几分,躲在陆尘身后,老鬼方才收回目光。 “如此,竟又相遇了么...” 老鬼忽的轻叹一声。 陆尘与穆双影自然听不懂。 “这刀,便给你了。” 老鬼未曾多言,只抬手间这血刀上有光华一现,而后消散不见。至此,那刀一身锋锐凶煞气息便尽数藏入刀锋之中,不见分毫,色泽仍旧暗红,是比先前更暗一些,如凝固干涸的鲜血附着其上才会这般。 气息收敛,凶煞内蕴,这刀,如今凭陆尘便可掌控了。 他将刀随意的丢了出去,只砰的一声便落在古木上,轻易将其刺了个通透。若非刀柄有尖刺流转道痕,以神妙支住,大概这刀便要直接沉落海底。 其锋利程度,着实有些骇人。 并无气息显化,而本身如此罢了。 陆尘看得惊愕,伸手要将其拔出。而刀柄尖刺之间,入手粗糙,一拔之力却分毫未动。他稍有意外,又更多了几分力量,却仍旧未曾将这刀拔起来。 穆双影也瞪大了眼睛,着实有些意外,而老鬼却始终平静看着。 “此刀名星陨,乃一颗星辰锤炼而成,是血天无意间轰下来的。那时我手中尚无兵刃,也随他一道修行。如此,他便为我铸了这柄刀。刀长四尺,重十万又三千,凭你之力,需得催动全身精血才行。” 他缓缓开口,解释一声。 一颗星辰锤炼而成? 十万又三千的重量? 陆尘抬头看向老鬼,而他先前只轻易便提在手中,并不曾觉得如何,乃至连气息都无法察觉,是只凭肉身力量便如此。然这般重量,若是陆尘,如何能够轻易拿动? 他如老鬼所言,催动一身血气滚滚长流,却终究太弱了些。 秘法无双的弊端仍旧未曾过去。 老鬼也似察觉,伸手一指点出,有乌光流转,没入陆尘体内。而此间,他便觉得一身血气再度恢复原本炽盛模样,催动而如大河奔腾,滚滚不休,引血雷于命渊交织,比之先前更盛几分。 这一提,便提了起来。 却仍旧艰难无比。 陆尘咬着牙关,脖颈满是暴起的青筋,而这星陨刀也自古木中缓缓拔出。但见血光流转,刀身纤薄如蝉翼,可透过刀刃而见到背后景象,便连刀柄也如此,似血玉般无暇莹润。只这般模样,却重十万又三千,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这...这刀,我又如何能够用得了...” 只将刀拔出古木,陆尘便已经不堪,而其体内血气滚动有雷鸣,一旁穆双影也听得到。 老鬼只平静看着,又看了眼陆尘命渊所在,忽的眯了下眼睛,又恢复正常。 “断刀,被人夺去了?” 他问了一声。 “是...” 陆尘咬着牙回答,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星陨刀收入命渊。它太过沉重,凭陆尘的力量着实有些困难,是只凭血气提起,却根本不能将其催动。 “你可还要修行?” 老鬼视而不见,又问一声。 “自然...” 陆尘终于拿不住,这刀又重新落了下去,再将古木枝干上刺了个通透。刀柄尖刺有玄痕流转,是神妙藏于其中,方才没有将这古木砸断,否则凭它的重量,大概要就此沉入海底,将这古木也斩作两半。 老鬼只微微点头,忽的伸手拿出一方世界,将陆尘与穆双影二人所在都拘禁其中。身形翻转,手指凌空一滑,但见十万道痕显化,一条浩荡的虚空裂缝便出现面前。 他一步踏入,拿着陆尘与穆双影一同离开。 待得许久,此间再有波澜生出,而是虚空裂缝凭空显化,有接连数道人影自其中踏出。 凶狼,鬼狼,便连韩无道,都赫然于其中。 “这...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声色阴厉,显然已经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连气息都有些狂躁。 而此人发怒,周遭众人便不敢多言,只低下头,将一身气息都压抑到了极致,生怕触了此人霉头,引来不幸。 然如此,却也不能打消他的怒气,但见气机横生,搅动四方云岚破碎,便连这无尽汪洋都欲要倾覆一般。狂雷涌动,乌光肆意,海浪翻腾间有咆哮如虎啸四方! 他发泄许久,方才忽的想到什么,又连忙冲了出去。就在那沉落的岛屿上方,一双阴鸷的目光四下寻觅,却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痕迹。只片刻,他又猛地冲入海中,却又很快便上来。黑布笼罩的面孔上,仅露出的一双眸子更显阴沉。 “给你们一月时间,将陆尘找回来。若他出事,凶狼,你便第一个去阴界陪他!” 这人气息狂躁,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而人群中的凶狼身子也猛地一颤,亦后悔到了极点。 “是...” 只能应下罢了。 鬼狼见得他如此模样,只暗暗一叹,是先前相聚便说过此间。他曾特意提醒过凶狼,是否已经嘱咐陆尘二人不得靠近那古洞。当时凶狼只言未说,想要他们进入其中尝点苦头,为报复先前陆尘疯魔而在他脖颈咬的一口。然如今境况,分明是陆尘真的进了那古洞,也出了大事,如今不止星陨丢失,连血天传人的陆尘都没了踪影。 而这三百里岛屿都毁了,陆尘又能如何活命? 一月... 大抵等同缓刑罢了。 然那人离去,此间众人却也不敢大意,连喘息都顾不上,便匆忙沉入海中去寻找陆尘踪迹。只如今陆尘已被老鬼拿住而离开,他们纵然在此间寻上一整月,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到。 ...... 虚空之路无有尽头,而光景错落,陆尘与穆双影自然看得此间不知行了多远。 待得许久才落地,有阴气扑面,野鬼乱嚎,穆双影面色猛地白了几分,陆尘眸中也微沉。 “你这老鬼,怎的又带我来了这个地方?” 他转头看向四周,是再熟悉不过。 葬仙山。 然老鬼却不理他,只随手一挥,那被他一道带来的古木便彻底崩碎,而星陨也落入他的手中。神光流转,道痕交织,四周有万千野魂出没,见得是老鬼落地,又仓惶的退了出去,不再发出丝毫声音。 阴沉沉的环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随我修行一年。” 老鬼道了一声,又看向穆双影。 “血脉沉寂,已太过稀薄,又极其驳杂,想要唤醒,还得去趟别处才行。” 言罢,他又一挥袖,便卷起不知所谓的两人踏了出去。 一路所过,踏上血鬼岭,有百鬼出没,跟随其后。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高歌此般,金光作乱,搅得四方阴气破碎,污秽不存。 一遍落,又复一遍。 陆尘早便熟悉了这般高歌,只穆双影听得意外,也渐渐镇定下来,将其都记在心里。 老鬼是大圣,若他要不善,便无需如此。而此间葬仙山,穆双影自然听过,然老鬼在身旁便无需惊怕。如今心中镇定,她便好奇的四处打量,又拉着陆尘讨论那些游荡的鬼魄如何可怕,如何怪异。 这般适应的能力,陆尘自认远远及不上。 而若他也知晓老鬼乃大圣修为,兴许同样如此,毕竟大圣这般存在,非常人能够理解。这天下,有何处非老鬼不能去得?有何般,是老鬼不能化解?莫非断古前的乱世再临,老鬼便举世无敌,这些孤魂野魄吓人便罢了,难不成还能吓到老鬼? 走过血鬼岭,行至葬仙山,那石碑,一如往常。 而陆尘四周看去,这山下场景如故。他仍旧记得,上次来到此间,这石碑后,便有一血眼鬼魔始终盯着他,一双眸子满含怨恨与杀意。 再行得此间,陆尘便下意识看去,那石碑又歪斜了,于石碑之后,一血眼的影子又在如前次所见一般,不断的轰着石碑,想要脱离镇压。也似察觉到陆尘又至,它忽的抬眼看来,那双眸子亦如当初般,凶戾,怨恨,似有不共戴天之恨。 只对上一眼,陆尘便身子一僵,瞳孔亦缩,脚下都退了半步。 正文 第162章 如此修行 前次来到葬仙山,陆尘便见到了血眼鬼魔,虽不知为何,但此物对他却有着极大的仇怨,那双血眸中的杀机也清晰可见。只那次老鬼在身旁,随手便将血眼鬼魔重新镇压下去,就在这葬仙山的石碑下。而如今,却不想这鬼魔竟是又逃出了一缕气息,仍旧在试图挣扎而出。 老鬼也见到那血眼鬼魔,穆双影跟在他身后,面上满是错愕与惊怕。 “如此,又能如何?” 一声轻叹。 老鬼面上可隐见些许惆怅,他似是在缅怀什么,却谁也不知。只待片刻,他便探出一手,化出金光流转,而轻易便将那血眼鬼魔的气息打散。原本歪斜的石碑,也被他重新摆正。 若只如此,老鬼似是觉得不妥,也或这石碑经风霜雨打,已经腐朽,不能再完全镇压这血眼鬼魔,便又挥动道痕,化出许多锁链将那石碑捆绑而插入地面。自此,大概那血眼鬼魔便再也无法出来,而陆尘也由此松了口气。 他不知为何这血眼鬼魔对他有如此杀意,但毕竟是个祸害,能被镇压,自然极好。 “你得罪过这东西?” 穆双影不能明白,问了一声。 “我也不知。” 陆尘微微摇头。 “前次来到葬仙山,我便遇到了这血眼鬼魔。那日如今日般,也是化出一缕气息,正轰击这石碑,想要脱离镇压而出。然那日我只看它一眼,它便对我有极重的杀意,究竟为何,却不得而知。” “那便怪了...” 穆双影秀眉轻蹙,又上前几分,望向那石碑。 石碑如过往所见般,无太大不同,只更多几处裂痕。如今再见,其上八字“此生痴情,两坟一冢”,已极难分辨,而这些字便是林柯评血天所留。其意如何,陆尘已经知晓,只穆双影疑惑,却也能感受到其中苍凉。 这血眼鬼魔究竟如何来历,又为何会镇压此间,大概老鬼知晓,但他不说,陆尘便是问了也无用。 “走吧。” 老鬼呆呆的看了许久,又是一声轻叹,而后便卷起长风携陆尘与穆双影上了葬仙山。 此山凶险,然老鬼在身旁,便无需担忧。陆尘不知老鬼修为如何,但先前便来过,知这山上一切都与血天大圣有关,亦有些天选大圣林柯的痕迹。穆双影第一次来,颇为好奇,而此间不详气机皆被老鬼打碎,四处都可去得,至少于他们而言再无任何凶险暗藏。 先前老鬼便说过,这一年,随他修行。 穆双影大概是顺便带来。 陆尘只如此猜测,而老鬼也并无他话,叫了陆尘一起到山崖边上,便开始指导他杀伐九式的修炼。 穆双影无事,在一旁观望。 而杀伐九式陆尘早便明了,只后面三式不能看清。然如今老鬼再施展出来,动作简易而干练,并无丝毫多余,其中所藏韵味却显然不同,更多了几分凌厉,也或霸道,是一招一式之中蕴藏无尽神妙的变化。凭陆尘如今境界,能够看得出些许,却不能领会,是此般招式太过深奥。 他手中提刀,但见血光一闪,飘忽如鬼魅。风不嘶,尘不扬,而有道韵卷动气机破碎,半个天地都要就此陷落一般。陆尘还未反应过来,老鬼手中刀势一转,收于腰侧,踏步落定而凭空一刺,但见风岚暴起,血光一线而直入海天之际,云卷长流,有大浪滔滔作两边汹涌,是这无尽汪洋真的一刀斩断! 如此两式,一则拔刀,一则角击。 此乃杀伐前二式,陆尘也曾在穆双影面前施展过,只如今再看老鬼此般,差距当真是极大。 陆尘也惊得张大嘴巴。 “此二式,可看得清了?” 老鬼收刀而立,站在陆尘身旁。 “看...看清了,但不懂。” 陆尘眸中颇有些复杂。 “无妨,慢慢体会便是。我当初修炼杀伐九式,也非一蹴而就。前六式修得如此,用了六百年,第七式用了六百年,第八式用了一千两百年,第九式用了一生,至今也未能悟透。这天下有千古匆匆,也就只血天一人炼成第九式罢了。而如今这世上,就只你能练成了。” 老鬼说的含糊,陆尘也听不懂。 他不知为何就自己能够炼成。 然凭老鬼这般强者,前六式便用了六百年,即一式百年。百年才修得如此,陆尘便有了些沮丧。 自己要修成这般,还不知得多久。 “你且修炼吧。” 老鬼又看他一眼,将手中星陨刀抛了过来,插在地面上,而后便走向立身一旁的穆双影。他与穆双影说了些什么,可见后者面上错愕。然只片刻,她又点头,随着老鬼一同下了山,远远离开,不知去向。 陆尘没有理会这些,老鬼虽然古怪,却不会害人。否则凭他手段本事,大抵凭一口气息便可将他们处死此间,又何须这般复杂麻烦。 只再看面前星陨血刀,陆尘便犯了难。 老鬼只教他前两式,其中神妙便难以悟透,而此间也就只星陨血刀罢了。这刀太沉,是一万又两千,凭他的力量纵然拿起来都费劲,又如何能够凭它来施展刀法?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上前,双手握于刀柄,催动一身血气才能将刀提起。仅这般,陆尘便已经费尽了全力,却也只勉强提起,要挥刀都不可能。 “这老鬼也真是,只教我这些。看他大抵是断古前的人物,能与血天相识,也不告诉我之后的修炼该如何进行。他应该知道才对...” 陆尘喘了口粗气,将刀丢下,双臂已经发麻。 他修为止步此间,血气再强,也终归有着尽头。这星陨血刀太沉,也并非凭他力量便能施展。然老鬼却带着穆双影不知去了何处,他也没有办法,亦不愿就此浪费时间等候,便休息片刻又开始提刀。 至少先将这刀掌控了,才能修炼刀法。 而回头再看,这阴沉沉的天空仍旧残留的先前老鬼一刀的余势,苍云破碎之间,血光流转。那大浪滔滔至此间方才回流,而汹涌翻腾之际,有轰然如雷鸣滚动,卷浪入云霄! “老鬼还是厉害的,也不知修为究竟如何,竟能将这海天都斩成这幅模样。” 陆尘呼出一口浊气,又吸了口凉气,惊叹不已。 只他心中又复杂,若自己也有这般实力,便无惧天下,许多不该之事也就不会发生。然如今后悔也无用,他又伸手提刀,待得刀尖离地三寸便已无法更高。而其体内血气滚滚,精灿长流,四肢都在颤抖,百骸碰撞而有清晰之声。到此便罢,陆尘尽了全力也就这般,终究抵不住又丢了下去。 身上已经见汗,满是焦黑的身子也变得污秽不堪。 他看了眼身上,苦笑不已,却连衣物都没有。 老鬼大概也没有什么衣物,毕竟他那身粗布麻衣都破烂得不像样子,也黑的发亮,实在不堪入目。好在穆双影随老鬼离开,并不尴尬,只如今再看身上这些,却着实有些受不了。 葬仙山一片荒芜,只两座矮坟罢了,什么也没有。 “洗个澡都不能...” 陆尘走了一圈,终究又回到此间。 自此,老鬼与穆双影便再未回来过。 一日又一日过,陆尘便每日尝试提刀,累了倒头便睡,饿了吞服丹药,如此也算过得下去。只老鬼二人却不知去了何方,又在做什么,从此再未曾回来。陆尘不知,也猜不到,便安心修行。 这葬仙山自来不会有人,是凶煞不详害人性命,又无什么宝物,随处可见到百鬼游荡,夺人本源精气。自古老时期有人发现此间,曾起过一波风浪,而后便只于记载中存在。至如今,天下人都知海外有葬仙山这般险地,却从不会有人前来寻觅机缘,毕竟此地是真的不毛。 陆尘就孤独一人修行,力道越大,却也难以挥刀。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他早便忘了时间,每日枯燥的重复,只偶尔能够听到山下有凄厉嚎声,亦有轰撞之声,大抵是那石碑下的血眼鬼魔又不安分。只老鬼不在此间,山顶凶险气机被他打碎,山下却并非安然。陆尘不能下山,也不敢下山,否则大抵走不到半山便会尸骨无存。 那血眼鬼魔有些噪耳,却也只能听着罢了。 天际阴云垂落,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此之地待得久了,又只一人,陆尘觉得自己都快变得不太正常。只如今想来,那老鬼将自己镇压在古墟中不知多少年月,而之后便自己呆在这葬仙山,会变成今时模样,大抵便是此般缘由。 “莫不成日后离开此间,我也要变成小鬼?” 陆尘嘀咕一声,转头望向那日老鬼与穆双影离开的方向,却始终不能见到有人回来。 究竟过去了多久,他已经无法算清,只望了片刻,便收回目光,不再去想。他上前几步,将那星陨血刀捡了起来,仍旧有些吃力,待得负于背后,每一步落下都有深深的脚印。如此,便行走山巅各处,算作修行,便连那满是血污的绷带也取了出来,缠在手上。老鬼说就一年时间给他修行,大概之后便要将其丢出去。而届时又该去哪里,陆尘还未考虑,也不想考虑。 毕竟天下之大,无去处,无归处,也是可怜。 正文 第163章 两滴血脉精血 东盛以东,四万又九千,有神殿沉落,形如巨狐匍匐,卧九尾,周有神光荡漾,破开海水重压而存一方清静之地。 此间可见,海藻满布,遍体裂痕,是已经破碎不堪而近乎彻底崩碎。于其中,四处可见狼藉散落,残垣断壁,亦有古老而沧桑气息扑面而来。此间从无人能抵达,也无人能够想到海中会有神殿沉落,而其内蕴仍旧藏有许多厚重气息,威势磅礴,如苟活之灵残存。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穆双影狐疑的看着四周,心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她从未听说东盛以东还有这种地方,更不知这般如巨狐匍匐之殿又有什么来历。只如今来到此间,行于其上,穆双影心中便有些莫名的悸动,整个人的气息也颇有些不顺,似排斥,又似亲近,感受只复杂却无法言明。 老鬼在前面领路,并未开口。 他二人行至此间,用了三月时间。 海上所见一片广阔,却连方向都难以分辨,凭老鬼的本事也不能确定这巨狐般的神殿究竟在何等方位。如此便寻了三月,至今日才终于寻得,踏足此处。兴许是历经千古的时间流逝,这殿已经十分破落,便连其中内蕴的气息都近乎消散,再难发挥任何作用,也无丝毫神妙。 “仙狐殿。” 老鬼领着穆双影走到殿中,上了顶层,方才开口。 “断古前,血天身旁有一女名扈娘子,与你一般,是妖狐之人。而后有血天大圣杀戮宇内,开辟血腥王朝,灭尽乱古魔族,斩破魔帝阻拦。于那时,扈娘子便因乱古魔族而身死魂消,留下大圣道器仙狐殿坠落荒神境内,再无人能够寻到。断古前大乱落定,血天身死,我便游历四方,无意间寻得此处,见到了沉落的仙狐殿,便是这里了。” 他转头看向扈娘子,脚下也止步。 “扈娘子死时,尚未证道而成就大圣,这仙狐殿,也并非她所炼化,乃扈娘子祖上九尾大圣所留之物。至如今,已过千古,无迹可寻,然扈娘子却早便觉醒了大妖血脉,是九尾白狐之身。她死时,将一身血脉凝练,留下了两滴精血,一滴流落北荒境内,辗转许多,后被一寻常狐狸误食而成化妖族之人,继承大妖血脉存留至今。我游历四方时,寻到那狐狸,便将其血脉之力压抑下来,免得其承受不住。精血代代相传,改变体质。只后来血脉传承太过驳杂,在你之前百代便该出一九尾白狐,却也因血脉而被压下。如今,便到了你这里。” “我这里?九尾白狐?” 穆双影听得愣神,亦有些接受不了。 老鬼所言这些,大抵是断古前的秘辛,天下人谁也不能知晓究竟怎么回事,也不能理解他口中扈娘子究竟什么人物。然其所言却十分清晰,那扈娘子,是血天身旁之人,大妖九尾白狐后代,兴许是当时妖族殿下的身份。然其消亡,却有精血藏血脉流传下来。 一则,入得一寻常狐狸体内? “我的祖上,是一寻常狐狸?!” 穆双影反应过来,尖叫一声。 “是。” 老鬼平静回答。 “寻常狐狸得此血脉,自然承受不住,而我寻到它时,也是将死。大抵缘分如此,我便起了念头,将其血脉压下,而以血脉淬炼身子,改变后代百世,期望有朝一日能再有白狐现世。然事与愿违,血脉驳杂之下,那压抑的血脉,便就此沉睡而至如今,到了你的身上,也仍旧在沉睡,未曾苏醒。” 说着,他轻叹一声,又转身继续向着仙狐殿中走去。 穆双影也跟上,满面复杂,心中仍旧无法平静。 “此是一滴,另一滴,是扈娘子死后被血天带走,经历万般,最终随着血天一起去了葬仙山。那葬仙山并非何等隐秘之处,也不便存放,我便将其带走,丢在这仙狐殿中,等待九尾白狐现世,而助其再复曾经辉煌。如今,九尾白狐不现,你却来了我的面前,便只能以此精血而引动你体内血脉觉醒。” 老鬼言罢,已经到了前方殿中。 此间仍旧可见到当初辉煌时该如何模样,只如今却万物凋零,一切都变得散乱不堪,亦有些黯淡。还有些许神妙沉浸此间,然其却破碎不堪,依稀有玄机暗藏,是星月流转,亭台楼阁的另一方空间所在,只其中杯盘狼藉,不复以往。大抵当初扈娘子与血天在一起时,他们也曾在其中对酒当歌,花前月下罢... 穆双影看得有些黯然,却不知如何会生出此般情绪。 “你体内血脉驳杂,并非正统,然那九尾白狐的血脉也在渐渐苏醒,到了你这里,便显出些许扈娘子当初的天赋。只此般,仍旧不够。” 老鬼也看了那边一眼,轻叹一声。 “这里,是他们定下终生的地方,只时过境迁,物非人非...莫要看了,走吧。” 他领着穆双影深入几分,寻得一高台,其上雕刻万般玄妙道痕流转,是古老而又沧桑,非今时今日之人所能理解之法。 而之上,有圆润的血珠于神妙间飘荡,莹润剔透,似有一九尾的白狐虚影藏身其中,并不能看得真切。然只将将见到,穆双影便愣在原地,她呆呆的看着那边,眼眸神光也渐渐涣散。 “醒来。” 老鬼看她一眼,呼唤一声。 只一声,如雷震响,穆双影身子猛地一颤,眸中神光也重新聚拢。 “这...这是...” 她张了张嘴,面上满是震惊。 “扈娘子的另一滴血脉精血。” 老鬼上前几分,抬手便将那圆润的血珠招了过来,而后以单手捧着,其上仍旧缠绕玄妙,血气荡漾,却也不再平静,反而开始渐渐的晃动起来,似有九尾的白狐在其中正缓缓苏醒。而此间,也有沉重的威压自其中浮现,是如苍穹陷落般的重压。老鬼不觉得如何,然穆双影却已经喘不过气来,面上都憋得通红。 “它感受到了另一滴精血的存在,自然会有些躁动。” 他将目光自这精血上收回,又看向穆双影。 “你可敢言,无害陆尘?” “是...” 穆双影下意识便应了一声。 她早便有道心誓言作束缚,无需老鬼多言,也不会如此。而此间一问,也不过老鬼随意罢了,他一指点出,落在穆双影眉心,后者也无法反抗,只任凭老鬼在她眉心留下一白色的印记,形如三棱尖锥,却有许多复杂道痕于其中。 如此究竟如何,老鬼未曾言说,而穆双影也被压得无法喘息,连说话都不能。 她的身子渐渐弯下,咬着牙关也无法挺直。那压力越发的沉重,让她近乎跪伏下去,是血脉的压力,也是来自内心乃至灵魂的压力。 “待得这滴精血服下,你体内血脉便要清洗一遍。疼痛自然免不了,承受下去便可,不会害你性命,亦有着莫大的好处。日后你可走到何种地步,还得看自己,再复曾经的血脉也不过让你有了更高的起点罢了。大道之下不容私弊,且行,且看,且感悟,未必圣强之心才能证道,万般道法皆源一方,不外如是。” 老鬼蹲下身来,将掌心的血珠递到穆双影的面前。 后者早便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意识都有些模糊。而此刻却能清楚的见到那血珠缓缓的飘来,其中有九尾的白狐缓缓站起。九尾轻晃,天塌地陷,一声长吟,破碎山河。而只片刻,它便忽的转头看来,亦猛地扑了过来。 “啊——!” 一声尖叫,那血珠融入了穆双影的眉心,而于此瞬间,她身子猛地一颤便倒在地上,肉体崩裂,血染嶙峋。 老鬼在一旁看着,看了许久,又缓缓收回目光。 他始终无比平静,不再理会穆双影的惨嚎,转身去了那破开裂口的玄妙之中。似缅怀,也似感叹,而后便就此盘坐下来,又自命渊间取了一壶浊酒,望着那已经沉落了许多的星月,望着已经枯朽腐败的花草,一叹,一饮,而后又笑,又哭,如疯癫一般。 想外面,穆双影早便疼得近乎昏厥,银牙都快咬碎,身子已经裂开许多,不断有鲜血迸溅。而裂痕恢复,又裂开,鲜血喷出,又生出。 她的身子在不断的膨胀,收缩,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而可怖,偶尔可见白狐的影子在她身上显化,释放惊天的妖力震动海势翻腾,水卷长流。一声高亢的长吟,有白狐的影子完全凝实,而后一尾绽开,作九尾晃动,惊得天塌地陷,山河破碎。 老鬼只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仍旧带着泪痕,又笑了出来。 “妖修,妖修,天生妖修,修得妖形才是妖,可化兽形是精怪。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好似,他们都回来了...” 疯疯癫癫也罢,神神叨叨也是。 这老鬼,大抵真的有些不太正常,而穆双影却听不得这些,只在痛苦的狂流中被淹没。许久,也似一瞬,便就此忘却了一切,陷入一片沧桑与古老的海洋之中。 她看的到,看的到苍穹震落,山峦崩摧... 她看的到,九尾之狐啸四方,搏龙饮血... 她看得到,那女子,戴一白狐儿面具,游走四方,一生痴情一生苦,只为一人... 正文 第164章 她随风去,五域四海感同天地悲 仙狐殿自此再未平静过。 穆双影的身形就在那九尾的白狐之中,身上荡漾朦胧光华,已经不再如先前一般膨胀又收缩,似是一切都稳定下来。而如今,她究竟如何,也就只她一人知晓,但那洒落的许多鲜血就铺在地上,被这仙狐殿轻轻一震,便彻底的化去,不再存留分毫。 有血色的光华在这白狐的影子中浮现出来。 它似匹练,如长虹,流转出没于穆双影的体内。那些驳杂的血脉,一一摒弃,不留分毫。而大妖之血也在此间渐渐散发出可怕的威压,它游荡四方,将这九尾的白狐都染成斑驳猩红的颜色,又更加的凝实几分。它双眸迸发神光,似是真的活了过来,有莫名的威压笼罩此间。 这仙狐殿,已经沉寂了太久,其内蕴早便挥散得近乎干净,却于此间又忽的轻轻震动起来。 那染作血色的白狐微微仰头,原本平静的面上忽的出现些许波澜。它似拥有着自己的感情,怅然的望着仙狐殿的一切,又见到了那破碎的气机中,抬头望来的老鬼。而后,缓缓低头,匍匐在这里,与那老鬼对视,竖瞳的眸子露出了些许怀念与苦涩。 “你,后悔吗?” 老鬼忽的问了一声。 那染血的白狐轻轻摇头,似是真的有些扈娘子残留的意识于其中。老鬼如此一问,便如此一答,纵死未曾悔。 低下头,颇有些伤感。 “如此,该散,便散了吧,他已经不在了,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老鬼苦笑一声,将酒葫芦举起,咕咚咕咚的灌了许多,眼睛都红了起来。 染血的白狐低头,似是叹了一声,而后又转头望向四周。这曾经的仙狐殿,曾经的大圣道器,也会破落到这般地步,只余残垣断壁,而再无任何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淹没,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流逝下被抹去。曾经的大圣,终究也会烟消云散,哪怕真仙也不再如何。 “你为他奔走四方,惹万般过错,天下诸罚。又入得宇内八荒,望穿星岚盼回首一望。苦也,命也...到头来,却也只身死魂消,他才方觉过错。然,大错已成,为时已晚,你也无法见到。否则本该断古前便逝去,又如何会留至此间?” 老鬼喝得够了,开始胡言乱语。 他道出了太多断古前的往事,然此间,却也只他一人能够听到。白狐也能听到,却不予理会,它看过了四周,也再无留恋,便将身上的血红都凝聚起来,化入体内,结一血丹,其中有穆双影昏迷不醒。血华凝练,洗刷肉身,涤清血脉,再复一九尾大势。 轰! 仙狐殿忽的震动起来,荡起万般神光流转,十万破碎的道痕显化。它们争相流转,缓缓破碎,而化出万般玄妙辉光将白狐与穆双影都包裹其中。气机荡漾之下,那凝实的白狐影子,再度渐渐通透起来,而作虚无,可见一身血光如长河匹练般尽数盘绕穆双影身旁。于其肉身,有另一九尾的白狐虚影显化,继而盘踞于其肩头,双眸睁开,神妙藏于其中。 血纹交织,印于眉额,流转而清淡,终究作一白色的火焰痕迹将老鬼先前留下的痕迹抹除,而就此印下。 老鬼自然见到,却并未说些什么。 扈娘子比他更加的了解穆双影,那一滴精血始终在其体内,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经历,大抵扈娘子都能知晓。道心誓言下,无需这般束缚。 那血染的白狐,终究渐渐化作虚影,黯淡,却又抬头,遥遥望向远方。 昂——! 一声长吟,八方慑服! 荒神境有天下五域,东盛,西凉,南野,北荒,中州,又有四方海阔波澜升腾。狐吟,流转苍穹之下,大地之上,流转过千古的过往与时间的长河,再度于这个世界回荡。这一刻,有着太多人举头而望,听着耳边那满含不舍与沧桑的长吟,感受着那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十方云卷云舒,无雷光赫赫,无轰鸣震耳,大雨倾盆洒落,整个荒神境都要为其送行。 东盛有诸子百家,圣道昌隆,皆望向东盛以东,不知如何便泪流。 公孙家秦家,有人称鬼神惊的秦天,有人言补天手的公孙家主,皆怅然而不知何谓,亦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为之送向往生。 两仪门有古之传承,山峦长吟,迸发两仪黑白气息直指霄汉。它欢呼,雀跃,也似大仇得报。那已破损了许久的内蕴道痕,也终究散去了最后一缕阻拦,渐渐恢复往日的威严。 天玄宗,天青山。 愚木老人难得没有盘坐那腐朽的木屋之下,反而来到了天青山的一角,遥遥对着东方。他面上满含怅然,深深一叹,又见到身后行来的蛮儿与秦方。 “你二人,该走了。” 他道了一声。 “天玄宗因我二人有此大劫,若真的丢下天玄宗不管,你让我等日后怎么做人?” 秦方挑了下粗眉,冷哼一声。 忽的,又笑了下。 “若是我老爹在这,被他知道我弃天玄宗不顾而兀自逃命,非得给我屁股打开花不可。” 蛮儿并未开口,面上却也决然。 只愚木老人却沉默下来,又转头看向东方,一双眸子有玄妙幻化生灭,似是能够望穿山外山,海外海,能够见到那正缓缓消散的一切。那声长吟流转到了此间,愚木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又叹了一声。 “若不走,便不走吧,却也无需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自然道法受人觊觎,再入得尘世,便该有此一劫。只现下,却还无需说这些。” 稍顿片刻,愚木老人忽的原地盘坐下来。 “你二人,随老夫一起诵大道往生经,为那早该离去之人,送行。” “早该离去之人?” 秦方愣了愣,又抬头看向东方。 他听不到那声长吟。 蛮儿却未多言,也上前,盘坐愚木老人身前。她面上满是悲戚,也似能够感受到那份苦涩与愁痛。只她未说,也许自然大道所致,让其能够听到,能够感受,便随着愚木老人一起诵念。 秦方不觉明历,但见得蛮儿如此,便也上前,诚心诵念。 苏城有苏家,圣道不盛,天命坐镇。 “她终究是去了。” 天命老人仍旧如往日般,身形魁梧却气质出尘,周身群星流转,朦胧化神奇。他行到天命阁,凭栏而望,身后有苏千烈急急追来,面上颇为凝重。 “前辈,这...” “东流逝水,无可挽回,该去之人终究得去,纵然留执念不化,却也该化了。” 天命老人道了一声玄机。 他眸中神光生灭,能够看穿一切,天命之法算天象地势,大概能够知晓许多。扈娘子仅存的一缕执念,藏于精血之中,待得如今方才现世,却也到了消亡之日。天命老人能够算得出,扈娘子也并未遮掩,便看得出来。 一声轻叹。 那狐吟,随一缕清风而过。 “你与老夫,一道诵念往世经吧,让这早该追他而去之人,能够寻得到他。” 天命老人瞑目此间,口中神文诵念,追那狐吟而去。 苏千烈不敢违背,便跟随复诵。 北荒有妖族,一老妪也踏出闭关,满面萧瑟。 西凉王朝,佛门三千,有经文渡该渡之人,三世佛传承至此,送故人往故。 南野多山岭,战乱四起,却于今日难得平静下来,十万妖王不敢作乱。 中州皇朝,雄霸一方,十万万圣道之徒伏地恭送。 这一日,有太多人知晓,也或不知晓,送那该去之人归去,纵然古之大圣陨落,亦从未这般。那一声狐吟,随着长风而流转,再走一遍这天下,再看一遍行过的道路。沧桑,古老,深沉又低落。它有着一缕难言的感怀,所到何处,何处便有雨落,天也悲,地也伤,随那狐吟而迷乱一日大势。 它在流转,在行走,踏过了五域四海,来到葬仙山。 那暗红的血刀被丢在地上,陆尘忽的跪在那里,捂着心口,止不住的泪流。 此间的风,也变得有些急了。 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声狐吟。只听得,便觉的心中绞痛,连灵魂都在颤抖。便如这葬仙山,便如这血鬼岭,那血眼鬼魔也难得安静了一日,隐隐有抽噎声在石碑下回荡。而这本就阴沉的天空,也更压抑了些,细雨如丝如雾,却未能清洗得干净,只让一切都更加沉重。 那一只只漫无目的而游荡的鬼魄,那一缕缕早该消散又复存的魂息... 漫山遍野的影子,跳动的阴火,沉寂而阴冷的气息。 百万鬼嚎哭! 声悲意切,天道与同! 轰! 一声雷鸣,撕裂了苍穹,也将这黑沉而压抑的天际都留下一道亮眼的痕迹。 一缕清风流转而来,狐吟便在耳边。它轻轻落下,到了陆尘的肩头。那一丝温润的柔软,轻轻一拂,若情人的指尖流转温存,而后便就此离去。陆尘勉强抬头,已融化了许多面具上满是泪雨,悄然滑落。 那本该消散的影子,那一念长跪而亘古不朽的男人,又似是出现在那里。 那风,落入了他面前的一座矮坟,带着走过了天下的狐吟,终究在此间落下。 那身影,终究不再笔直,弯了下去,深深的叩在地上,身子也在颤抖。 他的傲骨,终于为之倾覆,他的头颅,终于为之低垂。 陆尘看得到,那戴着白狐儿面具的女子在矮坟前留下了影子。那温柔的目光,情意绵绵,透过面具也能看得到。她蹲下身来,将他扶起,相拥,消散... “是...原谅了他么...” 陆尘呆呆的看着,又抹了把面具上的湿痕。举目再望,这天地,也似是清亮了些。 正文 第165章 白狐儿面具 仙狐殿中,那白狐终究消散而归去,再无任何气息存留于这个世界的某一角落。只待得一切平静,却又有气机衍生。 穆双影身形包裹在那血红的内丹中,四周有血华交织流转,一股又一股神妙的气息交织不休。但见那通透的薄壳之间,穆双影身形缱绻其中,浩瀚的气息在她体内不断的沉淀,越发的厚重,而有驳杂的血脉仍旧在不断的被剥离。 她有些痛苦。 但剥离血脉,是必须的事情,也是扈娘子给予穆双影最后的机缘。她一身的血脉都将改变,而古祖寻常狐狸的血脉,同样也在发生改变。自此之后,她将不再如先前一般,大抵等同换了个人,却又仍旧是她。然断古前大妖血脉流传到今日,兴许会将整个妖族的境况都就此改变。 这些,老鬼并不在意,扈娘子也不去理会。 老鬼就只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如当初寻到了误食精血的狐狸,而为救其性命,便将血脉封锁,又将被血天带到了葬仙山的精血转到此间。扈娘子也只将九尾白狐的血脉流传下来。他二人该做的,就只是如此,之后又会如何,一切皆有天意。 气机衍生,道痕幻灭。 穆双影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而这内丹周遭的血气也渐渐消散不见。 许久,一切都缓缓沉寂。 仙狐殿始终在轻轻的震动,它将仅存的力量都显化出来,而至如今一丝不存,也就到了消亡的时刻。一点点的剥离,一点点的灭尽,那飘散的齑粉划过晶莹的光泽,沉落大海的深处,透出那蒙蒙的壁障,终究消失在无尽的汪洋之中。大抵随着浪花的飘荡,它会行遍四海八方,见到各般缘起缘落,却终究不会再复曾经。 老鬼所在的气机也彻底破碎。 一道又一道裂痕生出,星沉月落。这破败的故处,终究要随她一起离开。 老鬼自其中踏出,又回头看了许久,待得一切都终于沉寂下来,这仙狐殿,也完全化作了齑粉,彻底消散。 千古流转,时过境迁,这件存在了许久的大圣道器终究是湮灭了,不再存留分毫。而此间所余,也就只那血红的内丹,还有其中正在蜕变的人儿。血华之中,身躯如莹玉,三千青丝飘荡,渐渐在这血光中染上霜白。她变得更加娇美,也有了些许狐狸该有的妩媚。 她的模样有了不小的改变,不似从前,是柳眉凤眸,柔媚万千。有七分未变,却堪得绝世而倾城,如仙子临尘。 妖力再无法控制,忽的激荡出来。 凭空间,似有一声破裂。 轰! 气浪席卷,火光闪耀,将这血红的内丹也破碎! 穆双影的身上忽的燃烧起白色的狐火,烧净了黑衣,凝练作白璧无暇的仙裙遮掩酮体,而其周遭一切,便连那禁制破碎而涌来的海水都不能靠近。她的气息在疯涨,妖力荡漾之下,做白光如虹而直射苍穹之外,将这大海都破开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终于醒了过来,也不知已经多久,而老鬼也就站在不远处的水中,平静的看着。 那双眸子,不再如先前般,反而化作纯粹的银白之色,便如原本的三千青丝,也作银白洒落星辉。 水流激荡,忽的冲了过来,然妖气迸发,白火流转,作一仙狐的模样而荡起神光万丈。浪头汹涌,却不能如何,终究化出许多的水汽升腾消散。那一道白色的狐火,破开了海面,其身形也自其中显化,踏得海面之上。气机四荡,火光耀天,这阴沉沉的天空都出现一个倒灌的漩涡,是天道万般神妙都汇聚其周身之上。九尾的白狐虚影显化,作小巧的模样盘踞在她肩头之上,那灵动的眸子望过四周,又最终缓缓消散,作万千莹白的光点没入其体内。 缓缓抬头,一双银白的眸子作竖瞳模样,映出了先前的一切。 她见到狐吟走过四海八荒,缅怀过往;见到那白狐儿的面具之下,一张绝世的容颜悄然泪落;见到那傲然不屈的身影,终究在自己的懊悔与过错中,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还有那持着暗色血剑的男子,站在两座坟头前,与那傲然之人的影子缓缓重合,一跪亘古不休... “血天...” 穆双影轻轻开口,声色却不负以往,变得更加轻灵,也似那消散的女子一般温柔。 一声轻叹,藏着多少复杂,却无法言明。 “三世瞳。” 老鬼自海下踏水而来,到了近前,盯着穆双影的眸子看了许久。 然后者却只疑惑,眸中神光尽去,却仍旧是银白的模样,只不再竖瞳。 颇有些怪异,又通透无暇,仿若这世上最纯净的一切都凝聚其中。 “三世瞳。” 老鬼又道了一声。 “三世有言,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瞳乃三世精气所化,是九尾白狐才有的力量。当初扈娘子未能开启,终究是个遗憾,而若能够开启,大抵断古前的乱世也就不必如此。如今你将三世瞳也觉醒,是扈娘子最后的给予,只三世瞳可逆天夺命,不得肆意妄动。” “不懂。” 穆双影蹙了蹙秀眉,妖媚的面上颇有些疑惑。 她下意识的晃着身后的九条尾巴,而那绒绒的感觉让她忽的愣在原地。转头可见,有纯白而毫无杂色的九条尾巴便在她的身后,感觉如此清晰,晃动亦无丝毫滞涩,似原本便该如此一般。 “妖是天生,兽心人形又存异状,便是妖。妖之上,修得天地大道承认,道法归藏,方为精怪。如今你便是精怪,也是妖的一种,却凌驾妖之上。扈娘子也是精怪,却并非真正的精怪,只勉强罢了。她将一身力量都蕴藏那精血之中,尽数给了你,方才如此。” 老鬼看了那尾巴一眼。 “若不愿它们显化,只一念便可。” 穆双影不能明白精怪究竟是怎样的意思,但最后一句却能够明白。她瞑目而念及,然气息仍旧激荡,妖力翻腾,身后九尾明暗晃动几次后方才消失不见,只其模样便已经如此,尤其双眸与长发,无法回去原本的黑色。 银发而银眸,于妖族中,也并非太过突兀。 “还行。” 她拿住一缕长发在面前看着,有些无奈,最终也只能作罢。 “但你说的三世瞳,究竟什么意思。别说那些复杂的,听不懂。” “三世瞳,可观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是为三世瞳。” 老鬼仍旧平静,至少穆双影从未见他面上有丝毫变化。 “然过去,未来两世,却太过神妙,扈娘子不曾真的开启三世瞳,我便也不知晓究竟如何。观现在,便是看穿虚妄,在断古前的典籍中有所记载。只如今断古后数度大世,九尾白狐不现,自然也无三世瞳,便没了任何痕迹存留。你也不要去寻了,只慢慢感受,便可知晓。” 稍顿片刻,他又抬头,对上穆双影的一双银眸。 “三世瞳神妙万般,非道法,非秘法,自然而天成,是天地大道给予九尾白狐的恩赐。然如此,却也不能随意动用,只用以堪破虚妄便可。观过去未来有伤天和,也有伤自身。然究竟如何,我也并不知晓,你之后大抵会感受到。” 老鬼言罢,穆双影却只皱眉。 先前三世瞳开启,她便见到了自己昏迷时所发生的一切,亦能够见到那声狐吟行至四海五域,各般生灵为其送行。也见到了葬仙山的神妙一幕,是那傲然不屈的影子,与陆尘重合在一起。 “我有个疑问。” 她看着老鬼,面上渐渐凝重下来。 “葬仙山,葬着的可是扈娘子与血天大圣?” “是,也不是。” 老鬼并无隐瞒。 “葬仙山只两座矮坟,葬着扈娘子与赢家之女,而血天却连坟墓都无。若真要说,那山,便是他的坟,他的尸骨,早便化作齑粉,飘散在这荒神境的每个角落。兴许你脚下他所踏着的,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闻言,穆双影面上露出错愕,下意识后退半步。 只想起那一幕,却又着实有些怪异。 “陆尘,与血天大圣之间,除却那修炼法之外,还有什么关联?” 她咬住红唇,心中有些异样的感受。 三世瞳所见的一切,是过去,也是现在,更是未来。而究竟哪些是过去,哪些是现在,哪些是未来,穆双影却无法分得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陆尘与血天大圣的关系绝不止单纯的交织罢了。那断刀也好,修行法也罢,一切的一切,都绝非如此简单。 “你现下知道这些,还为时尚早。” 老鬼只摇头。 “他与血天,确实还有些关系,但这些,知道反而于你不利。若被他知晓,也大概会害了其性命。” 那个他,大概就是陆尘。 只老鬼如此说来,穆双影反而更加疑惑,但她也知晓面前这位自断古前便存在的前辈不会害她与陆尘。凭其口中称呼,血天大抵与他关系匪浅,只其中究竟还有怎样的因果,却无法知晓。 老鬼不说,谁也不能如何。 “回去吧。” 他道了一声,又抬头看向那倒灌的漩涡,只一挥袖,万般升腾的气机便彻底破碎,而一切都恢复平静。这雨,还在如丝如雾的下着,让一身气息渐渐平复的穆双影湿了白发,湿了白衣。 她低下头,不再询问,只其眸中变幻不定。过许久,穆双影才轻叹一声,有万般复杂藏于其中,而又抬手化白炽的火光流转,交织作一狐儿模样的面具,缓缓戴在面上,与那过往的白狐儿面具只稍有些许不同罢了。 为那已逝的人儿,留一抹痕迹。 这白狐儿面具之下,那绝世的容颜,也该如她般倾倒众生罢... 正文 第166章 断古前秘辛 踏风,踏水,袅袅而行。 穆双影的身形追在老鬼的身后,白璧仙裙飘然起落,若仙子临尘,那白狐儿面具也颇有几分妖媚,不比凡尘俗物。 “你的样子,与她有几分相像。” 老鬼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他会喜欢。” “他?” 穆双影白狐儿面具下挑了挑细眉,面上也露出些许疑惑。 无需看到,老鬼便能知晓。 “陆尘。” 他回头,望着前方。 “这幅打扮,自古以来也就只有那一人,但你的容貌虽与她有几分相似,却也不似。只如此便也足够,他该喜欢才是,大抵会将你当作仙女一般。” “我可不是仙女。” 穆双影有些好笑,却不想老鬼说的“他”竟会是陆尘。 然只笑了下,她又重新沉默下来,不免有些狐疑。老鬼如此一言,着实有些怪异,是她身上的装扮与先前见到的扈娘子近乎一般,但扈娘子毕竟乃断古前的人物,又怎的扯上了陆尘? 如此,却未说,老鬼也不会回答。 “他心中可是有一个仙子姐姐,但那并不是我,我也不屑是那般人物。” 穆双影笑了下,补充一句。 老鬼稍有些意外,却只点头,并未多言,又回头看了一眼便转了过去。他不再说话,也似觉得此间速度太慢,便径直挥手舞动大道纹痕,撕裂虚空之路,就此横渡而去。穆双影自然也跟上,待得落地,是已经到了葬仙山。 原本便在这练刀的陆尘被惊动,回头看了眼,便将那十万又三千的血刀扛在肩上,缓步而来。他一步一个深邃的脚印,而模样仍旧如先前般不堪,满身焦黑,但至少可作遮掩。 “不错。” 老鬼微微点头。 如今陆尘能够负刀而行动无碍,便已是有了极大的进步。这星陨刀并非谁都能驾驭,若凭老鬼的本事,自然轻松。然陆尘毕竟只御元境的修为,连四御都未曾踏入,不算真正的涉足天道之流,亦不曾有过任何感悟,是尚且有着极大的差距。 只突破并非难事,而不知如何修行才是问题。 “自然不错。” 陆尘稍有些自得,毕竟他能做到如今地步也是付出了许多。只见到老鬼身后跟随而来的穆双影,他又稍愣一下。 气质,装扮,都变了个人,尤其那银白的长发,垂落膝后,着实有些扎眼。 但妖气却骗不了人,那隐约的熟悉感,也让陆尘很快便认出她来。 “你这长发怎的变成这幅模样?白狐儿面具又是哪来的?” 他心中疑惑那面具,又觉得熟悉,似是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狐火所化。” 穆双影笑了下,并不意外陆尘能够认出她来。而其手指一点白狐儿面具的一侧,但见火光流转,随风而散,便露出她与先前有了许多不同的面容。精致是自然,又颇为狐媚,亦有些威仪的模样。柳眉之下,银色的凤眸有秋波暗含,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都称得绝世而倾城,却偏偏气质十分出尘,周身气息也温柔似水。 这般容貌,倾城倾国,是倾覆之倾。 红颜亦是祸水。 陆尘看得呆在原地,半天未曾缓过神来。 见到他这幅模样,穆双影禁不住笑得出声。她如往日般,上前几分,来到陆尘身旁,素手揽住其肩膀,颇为亲昵。 “怎样,这幅容貌可还入得了你的眼界?” “啊?这...这...” 陆尘张了张嘴,却未曾说出什么,又低下头,眸光慌乱,心乱如麻。想来若无这融化变形的黑铁面具,便能见到其脸红的模样了。 穆双影笑得越发放肆。 纵然这般,她身上的气质也不曾破去,仍旧那般的仙儿一般。只如此也让陆尘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稍适应些许,便重新转头看去。他将面前的穆双影上下打量,后者也并不吝啬,抬步后退几分,而后提起裙角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可还好?” “极好。” 陆尘自然点头。 “仙儿一样。” “那是自然。” 穆双影挑了下细眉,自得一声,却又明眸微沉,笑得有些黯然。 “这衣裙,还有那白狐儿的面具,都是那真正的仙子留下来的东西。然是也不是,毕竟只相似罢了,却并非真的为她所留。” “仙子?” 陆尘不解他们此行究竟去了何方,也不知为何穆双影身上会发生这般变化。而其身上的禁制大抵也破掉了,涅槃巅峰的修为,隐有妖气溢出体外。若她将周身气息都释放出来,大抵这妖气也能映的天穹变色。 只穆双影却似是不愿在这个话题纠缠,话锋一转,便问起他修行如何。 然陆尘却只叹气。 他的修行也就这般罢了,如今可勉强提刀挥斩,势大而力沉,却少了太多的轻灵与飘忽。那般杀伐九式,自然也施展不出,是这星陨刀太沉,凭他如今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掌握。 “老鬼,血天大圣的修炼法,到了四御境究竟该如何?” 陆尘言罢,又忽的转头看向身旁不言不语的老鬼。 “该如何,便如何。” 老鬼总喜欢这般的回答。 “当初,血天也是突破四御后才寻得自己该走的路途,你便就此突破也无妨。个人有个人的路,你与血天关系再深,也不过你是你,他是他。血天的路,未必就真的适合你,而在我看来,那条路,也不适合他...终究还得是继续摸索才行,这条道,还不完整,有些偏离。断刀丢了也罢,兴许并非坏事。至于修行该如何,自行体悟吧,外人帮不了你。” “断刀丢了还能道好不成?你这老鬼,是逼得我得去将断刀抢回来。” 陆尘有些埋怨。 然老鬼却不再理会,转身便去了两座矮坟那里,就靠在坟头下面,取出一壶浊酒,面上满是感怀,又似追忆什么。 他只顾喝酒。 “那断刀终究还得抢回来。” 穆双影将目光自老鬼那里收回。 “断刀可是血天大圣的道器,纵然断了,其灵性也是极强。这般宝物不能留在两仪门手中,否则日后万一被他们掌控了断刀,大抵那刀锋便会转头指向你。” “为何?” 陆尘不解。 “我看到了。” 穆双影想起三世瞳开启时见到的东西,那随风而去的狐吟,走过天下,也自然走过两仪门。而两仪门的变化她也自然收入眼中,是其与扈娘子间大概有些恩怨,否则也不会在扈娘子最后一缕气息消散之时,那内蕴破碎的两仪山才开始渐渐恢复,向着大圣道器重新迈进。 “具体如何,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要小心两仪门,那个门派在断古前大概与血天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但究竟如何,我却未曾见到。两仪山原本是大圣道器,如今却不过半圣罢了,是其内蕴有伤。而如今,两仪山的内蕴也渐渐开始恢复,许多失落的隐秘大抵也会浮出水面。届时,它可能会对你不利。” 陆尘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两仪门与血天间的恩怨是断古前的事,那两仪山是半圣道器的事,陆尘也早便知晓,却不想其本身竟是大圣道器,只内蕴有伤才至如此。若其真的与血天大圣有恩怨,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大圣道器何等强大,也就如血天大圣那般的存在才能伤它。 “北荒有道鸿沟。” 老鬼忽的在远处开口,面上有些感怀。 陆尘与穆双影也望去。 “北荒的那道鸿沟,东至海崖,西抵乱山角,将整个北荒一分为二。北荒人皆知那是大圣道器碰撞留下的痕迹,却不知,那道痕迹,便是两仪山与仙狐殿碰撞才生。而两仪山,也是那日被仙狐殿撞得内蕴破碎,沦落为半圣道器。如今仙狐殿没了,残留两仪山中,阻拦其自愈的气息也一同消散,如此才能渐渐恢复。” 闻言,穆双影当即瞪大眼睛。 而陆尘却仍旧不懂。 他们此行究竟去了何方,又到底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些陆尘并不十分关心。然这般所言,却似乎与他们此行有着许多的关系。穆双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知道,但陆尘却不知道,只听得恍惚,似是都在刻意的对他隐瞒一般。 “之后再跟你解释。” 穆双影反应过来,见到陆尘眸中莫名,摇头一叹。 然叹过,她面上又重新凝重下来。 若真的是仙狐殿将两仪山变作那般模样,大抵两仪山恢复后,对她也会有所动作。毕竟伤得两仪山至今才能恢复的是仙狐殿,而并非血天大圣,只两仪山与血天大圣之间也似有着许多的恩怨才对,毕竟仙狐殿是扈娘子手中道器,而扈娘子又是血天大圣身边之人。 “你与我大概要有着共同的敌人了。” 想通之后,穆双影不由苦笑一声。 “那两仪门,可不是善茬。” “这我知道。” 陆尘总算听得明白。 “断刀还在两仪门,纵是为了修行,我也得将断刀夺回来。何况那陈道才也想掳走蛮儿,又杀我一村上下百余口性命。我与两仪门,早便不死不休。还有任家,任天行与任逍遥二人,都该死!”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穆双影稍感意外,而那凛然的杀意,亦使人心惊。 毕竟自她了解陆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了,咱们去那边山崖,我将此行之事与你说说,另有些问题要问你。这老鬼...便让他在这吧,大抵他也不会在乎你的修行如何。如今我已不再隐瞒,你有什么不懂的,便直接问我就是,凭我的修为也足够教你许多东西了。” 穆双影笑了下,又伸手揽住陆尘脖颈,银眸皓齿,笑得明媚。 陆尘心头猛地一颤,眸光错乱,不知安放何处。 曾经的穆双影也就罢了,但如今的她却着实太过妖美,大抵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纵然古井无波的老僧都不能入定,只老鬼是个例外。 他斟酌许久,而穆双影自然明白,唇角笑意越甚,却忽的闻其开口所言: “你...你还是将那白狐儿面具带上吧,我...受不得如此...” 正文 第167章 终归是自己 风岚越寒,山水越阴。 这葬仙山并不是什么好的地方,在很多人看来都如此。陆尘在这里呆的久了,也觉得承受不住,便连往日间一向十分活泼的穆双影也似变了个人,大抵她接受了扈娘子的精血之后,连同性格也受到些许影响。 初始还不能清楚,但时间长了,她却变得越发寡淡。 冷清。 嗤! 薄如蝉翼的血刀撕裂疾风,但见一抹红光流过,声音稍有些刺耳。陆尘眸中露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星陨刀太过沉重,而如今他也只能勉强施为罢了。只这般刀势刀法,却连入门也算不上,毕竟刀的差距太大,而此间又无法炼出一柄合适的刀。 老鬼是大圣,穆双影已经告知陆尘。 而回头所见,那老鬼又哭又笑的瘫在两座坟头之间,对着坟前的空地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的身旁还有散乱的酒壶,是喝的多了便会如此,大抵两三日一次。陆尘已经看得习惯,穆双影也习惯,都不予理会,只其发泄久了,够了,便会平静下来,又指点陆尘的发力与身体的协调该如何。 至如今,再有几日便到了离开的时候。 而届时又要去哪,陆尘仍旧未曾想过。 大抵要回去天岚城,别的也无去处。天玄宗是不能回去的,愚木老人言天玄宗气数已尽,只不久便会有大的变故,兴许会就此消失。而这个变故,便来便是两仪门与任家,他们对蛮儿始终未曾放弃,为了一己私欲,纵然灭掉一个门派也不在话下,何况天玄宗并非难啃的骨头。 至少对两仪门与任家而言如此。 “也不知天玄宗是否出事...若真的出事,便去找蛮儿与秦方吧,也不知他们究竟会随着愚木老人去哪里。” 陆尘嘀咕一声,将刀收入刀鞘。 这刀鞘亦为老鬼所赠,究竟什么来历并未多言,但就刀鞘刀锋契合程度而言,大抵便是星陨刀原本的刀鞘。星陨是大圣道器,这刀鞘自然也不凡,只老鬼不愿多说,而刀鞘亦如星陨一般有着禁制,将其力量封锁,不能溢出分毫,是怕陆尘无法掌控。若日后修为足够,将其禁制解开,兴许又是一件不弱的道器。 “再有几日便离开,你要去哪?” 他将刀提在手中,来到呆呆坐在一旁的穆双影身边。 “怎么,你想跟我走?” 后者回过神来,笑了下,又上下打量一番陆尘的模样,细眉轻挑。 这葬仙山一片荒芜,而陆尘也从未能够将自己清理一番。今日模样,如曾经一般,满身焦黑勉强作遮掩,却着实有些不堪入目。只如今习惯了,穆双影也再未说过什么,陆尘也就从未想过给自己找些衣物也或其他。 毕竟也看不出什么,如此便罢了。 “我也不知你要去哪,怎么跟你走?” 陆尘笑了下,将垂到眼前的长发撇开。 他的头发在那险山古洞时便烧得干净,如今又长出来,也变得长了。 “我要去北荒,你跟我去吗?” 穆双影转头看来,素手撑着香腮,面上满含戏谑的笑意。只其眸中却又有些复杂,只瞬间便隐没下去,未曾被陆尘发现。 “北荒...” 陆尘张了张嘴,终究是微微摇头。 “不去,太远了,也从未曾想过要去北荒。” “是么...” 穆双影面上笑意稍有黯然,淡了下去,也回过头去,一双银白的眸子望着遥遥的天边所在。阴沉沉的乌云之下,海浪滔天,已经许多日子都如此,风也并非平静。大概在远处的地方有暴风雨出没,只并未波及此间罢了。 她又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安静之后,穆双影忽的轻叹一声,将双膝抱住,又转头看来。 “你不能跟我去北荒吗?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 “你想让我跟你去北荒?” 陆尘有些意外。 “是。” 穆双影坦然承认。 “你若愿便最好,若不愿...可还记得那险山古洞?便是你得到星陨的地方。在进入那里之前,你可是承诺过的,若在其中得到了东西,日后便要答应我件事。你若不愿,我便只能用了这个人情。毕竟,你真的得跟我去一趟...” “我也没有什么去处,而且我要找的人,也不知去向如何,便跟你走一趟也无妨。至于那承诺...不用也罢。但你却非得要我随同,是去做什么?” 陆尘点头,自然记得那件事。 如此,也算答应下来。 穆双影笑了起来,温柔似水,却又不似原本的她。 “那便极好。” 她没有回答要去做什么,只如此便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天边发呆。 陆尘见到无事,只无奈一叹,转身回去继续练刀。 自从得到了扈娘子的精血,她便一日日的安静下来。陆尘已经习惯,却也有些不习惯,毕竟当初的穆双影并非如此,前后的差别太大了些。而那日她与老鬼回到此间,之后便将一切都说明,陆尘已经知晓。但这般变化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大概穆双影也发现,出神便是为了此事。 大抵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是自己。 面容,性情,修为,血脉... 这些都已改变,自己是否还是自己,便有些迷茫了。 陆尘不能做什么,只每日练刀罢了。这种事情还得穆双影自己体悟,若能看破,便算不得什么,若不能看破,也就这么安静下去,终归没有什么坏处,否则老鬼早便出手解决了这般麻烦。 又过几日,老鬼也难得清醒一次,不再喝酒。 他一言不发,只看着面前的两人许久,才终于挥手舞动道痕流转,撕裂虚空之路而去。待得陆尘与穆双影踏入其中,离开了葬仙山,老鬼又如先前一般,每日靠在两座矮坟之间,喝酒喝得烂醉,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度日。这世事如何,与他无关,就只自己发泄便好了,其他都不予理会。 光景交错,虚空踏尽。 待得步出虚空之路,眼前所见又是熟悉。 至少于陆尘而言十分熟悉。 东盛东端,海边有波澜,大浪滔天。 狂风嘶吼卷四方云动,天际昏暗,雨势滂沱。这海边的渔村早便消失不见,是那日明月长生殿现世时便被海浪吞没,而远处依稀可见的神光仍在流转,然那般神妙却只在陆尘眼中能够见到。 穆双影见不到。 “又到了这里。” 陆尘撇嘴。 “上一次也是,将我丢在这里便不管不顾。” “那老鬼大概也不喜麻烦,随意如此罢了。” 穆双影笑了下,素指一点,有粼粼白火流转,而在她的手中化出白狐儿面具,戴在脸上。这幅容颜何等妖媚又出尘,却称得绝世而倾城。陆尘早便看得习惯许多,却仍旧忍不住惊艳,但若被别人看去,大抵又会生出许多波澜。只纵然白狐儿面具遮掩,其身躯亦变得傲人,白璧无瑕的仙裙罩体,能够见到些许玲珑的内蕴,引人遐想菲菲。 陆尘抽了下鼻子,稍有些苦恼。 “你以前的样子也就罢了,如今却怎么都看得出非比寻常。若与你走在一起,大抵会有不少的麻烦。” “你怕了?” 穆双影反问一声,白狐儿面具下亦露出绝世的笑容。 “怕。” 陆尘果断点头。 “此次要随你回去北荒,大抵要见到许多妖族之人。如你今日这般样貌,追求者必然无数。我不过一御元境的小修士罢了,又怎么比得上各种杰出人物。何况,北荒我也未曾去过,并不了解,可别是还未见到什么便已经被你的追求者宰了。” “你这话说的,到底是奉承还是暗讽?” 穆双影笑出声来,也难得如此放开了嬉笑。 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而陆尘却只耸肩。 “你愿意当作哪种便是哪种。不过,这样就好,你便是你,每日那么出神的想着那些可不好,那才不像你。” 闻言,穆双影忽的愣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却未曾反驳什么,只最终轻轻一笑,那双银白的美眸有秋波荡漾,媚态非常,又自然而清丽,如此复杂却和谐,可堪倾国也倾城。 然白狐儿面具遮掩,陆尘并不能看到。 “谢谢。” 她道了一声。 “不谢。” 陆尘也笑了出来。 “我请你去明月长生殿看看,那里现在是我的地方,而且还有不少的好东西。原本应该更多才是...总之,我得先去找点衣物才行,也许就未曾见过玲珑,来了这里,便要去打个招呼才好。” 他眸中稍有些黯淡,而穆双影也大概知晓为何。 这明月长生殿的宝物,大多数都留在了两仪门。当初陆尘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奴魂玉下,那时的他还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如今也不行。 断刀没了,突破也不得,便只停留御元境罢了。终有一日,还得将那断刀取回来,只如此又不免得上两仪门。而届时,大概也会遇到凌采薇... “明明身边有个绝世的美人,脑中却想着其他人,你这男人,可当真是有些花心。” 穆双影伸手打了下陆尘的肩膀,已经解开心结,又恢复了往日的她。 那戏谑的笑声,也让陆尘回过神来,只撇了撇嘴,便不再多言此间,领着穆双影去了明月长生殿。 神辉流转中,二人的身形渐行渐淡,直至消失不见。 正文 第168章 华清池中 明月长生殿如过往般,不曾有过任何变化,亭台楼阁有山水相依,一派自然之象。而于其中,最高的一殿,其中神辉流转,那玲珑宝树也依旧矗立于此。陆尘带着穆双影入得殿中,便又见到了它。 “许久不见,玲珑。” 他上前几分,能够见到玲珑宝树轻轻摇曳,有辉光流转,拂过陆尘的身旁。也似能够感受到陆尘离开此间之后的经历,玲珑宝树的光彩尽可能的温柔,也带来些许温润的祥和,抚慰他内心残留的伤痕。 穆双影看得意外,银白的眸中露出许多惊愕。 这玲珑宝树真的有灵,天生地养,是难得的瑰宝。只其实力太强,否则一旦宣扬出去,大抵不少人都会生出贪婪之心。然至此间,却仍旧无人能够知晓玲珑宝树拥有怎样的修为,而透过玲珑传递来的情绪,陆尘也得知了他不在此间时所发生的一切。 东盛以东,岛屿三千,鹏族于其中有一。 金翅大鹏是高傲的一族,他们传承了远古鹏鸟的一丝血脉,而拥有无双的肉身与速度,举世无大敌,故而如此。只他们却于陆尘不在的这段时间,曾数次前来明月长生殿寻觅机缘,大抵与鹏飞有关,而其本意兴许便是玲珑宝树。但明月长生殿不显人前,便是鹏族真正的强者也不能如何。 那神光飘荡,来到陆尘眉心,缓缓没入一分。 自其中,能够清楚的见到十方皆有鹏族强者立于虚空之上,都作金发模样,周身血气荡漾,绽放金色辉光,直指霄汉。可怕的气浪翻滚,将万般气机都破碎,他们一拳一掌,起波澜壮阔,皆轰在明月长生殿所立之处,却始终不能让明月长生殿现出。 除却陆尘允许,谁也不能进入此。 然光景变换,又不止鹏族,是任家也曾来过此间。 他们如鹏族强者一般,想要逼出明月长生殿的所在,而将其中的宝物尽数夺取。只无论他们如何,明月长生殿有着自己的规则,凭他们还无法改变。 毕竟并非大圣。 “任家,鹏族...” 陆尘自那虚幻的光景中清醒过来,眸中寒光闪烁。 “怎么?” 穆双影未曾见到,有些疑惑。 “任家与鹏族曾有人来到此间,想要将明月长生殿逼迫出来。他们所图的,大概是此间宝物,也或玲珑。” 陆尘捏紧了拳头。 “欺人太甚...” 闻言,穆双影细眉轻蹙,面上亦有些不悦。然这般在修士一界却太过常见,所有的厮杀争夺,恩怨情仇,原本便都是交织在各种珍稀之上。若没有这般珍稀,天下平等,自然一派平静祥和。但若真的那般,大概活在这世上也就没了什么意义,才是最可怕的境况。 然此般,穆双影却也只能叹一声,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去说。 “罢了,反正他们也不能将玲珑如何。” 陆尘咬着牙关,仍未平静。 辉光轻转,安抚着他心中的愤怒。 而自玲珑宝树周遭气息中,陆尘亦能够感受到那份平静与淡然。 天生地养,存世千古,玲珑宝树的实力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谁也无法知晓。老鬼有着大圣的修为,是断古前的人物,然明月长生殿的存在却比断古前更加久远,玲珑亦是如此。无数岁月的积累之下,玲珑的实力会何等的接近天道,乃至将这明月长生殿都立于另一方虚空之中,使其有着自己的规则,是显然已经超脱寻凡境界。兴许大圣到了这里,也未必能够将玲珑如何。 只陆尘一叹便罢,心中却依旧有着些许介怀。 总觉得不太舒服罢了。 “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陆尘上前几分,拍了拍玲珑宝树的枝干,苦笑一声,而后才转身领着穆双影去了别处。 这明月长生殿有这万般神妙暗藏,凭陆尘也不能完全知晓。如今再走一遍,恍惚间却如那日领着公孙凉秦书生等人一般,只身旁人却完全不同。行了许久,又走过许久,穆双影惊呼连连,显然不曾见过如明月长生殿这般神妙的地方。而陆尘却早便见过,十分平静。 “原本这里的宝物还得更多一些。” 他眸中神光轻晃,亦稍有黯淡。 穆双影自然知晓陆尘这话何意,是最近两仪门越发的强盛,而隐隐有要进军顶级门派的势头。且不说其门下弟子如何,便只近两年,两仪门主的修为接连突破,实力高涨,比之先前的进境速度不知强了多少。而这些,也都是陆尘带去的,只可惜那是敌人,而这明月长生殿中大部分的宝物也都成全了他们。 作为主人的陆尘,反而没有留下什么。 一些好酒,一些丹药,就此便罢了。 “有酒也不错,却不知有没有传说中的千年醉?” 穆双影将话题撇开,笑意盈盈。 “你要喝,便有。” 陆尘也笑了下,将那些都丢到脑后,只随意招手,面前光景一错,便有两坛千年醉来到面前。而稍顿片刻,陆尘又跟玲珑要了三坛千年醉,却是存入命渊。 “离开之前,先去趟天玄宗,再去趟公孙家秦家。此两处有人与我恩情极重,如今我也并无好的东西,就只能将这千年醉当作谢礼了。” “财大气粗,这千年醉莫说一坛,便只一杯也十分珍惜,价值连城,你却随随便便就送了三坛。” 穆双影好笑的看着陆尘。 “你以前该不会都是这样送的吧?” “这酒虽不多,却也不少,何况我也没有他人要送,而且就只第一次喝有用。如今在我看来,也不过好酒罢了。” 陆尘只微微摇头,便将面前的两坛千年醉起了封。 酒香四溢,只嗅得些许便觉四肢百骸都要通透一般,隐隐的酒力上头,让穆双影面上也渐渐浮现些许酡红。还未喝便已经如此,她一双眸子晶亮,香舌舔舐唇角,妖媚十足,显然已经按捺不住。 “尽管喝便是,我这里的千年醉很多,肯定足够你喝。” 陆尘笑了下,也无需酒杯,便径直将那一坛都丢到穆双影面前。 后者面上明显一愣。 “就这么喝?未免太过奢侈了些吧?” “喝吧,难得暂时忘却修炼的压力,也便难得放松。只你第一次喝,一口莫要太多,很快也便会醉了,要在睡梦中经历一世轮回。这些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才是。” 陆尘言罢,便径直将酒坛端了起来,大口痛饮。 他喜欢这般饮酒的方式。 只畅快便可。 人生而波澜起伏,十有八九不顺心,若连喝酒都不能喝得痛快,喝得舒服,也便没有了意义。酒是伤人身,千年醉也如此,但真的醉了,便可忘却一切,大哭也好,大笑也罢,兴许如那老鬼一般,又哭又笑。那不是疯了,是醉了,是将心中压抑的一切都借着酒力发泄出来,免得难受。 见陆尘如此,穆双影挑了下细眉,眸中露出些许复杂,却只瞬间便掩盖下去。她只抿一口千年醉,而后将酒坛放下,面上红润立刻浮现出来,很快就扑到在地,彻底陷入梦中。 她会见到什么,陆尘并不知晓,也无心去问,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那绝世倾城的容颜确有着致命的诱惑,尤其这般毫无防备的昏睡身旁,似是任由施为。然陆尘却并未如何,只心中悸动,提起酒坛便出了大殿,来到廊间,凭栏而望。一口千年醉,思故,思人,送过往归葬。 亦有些许缅怀。 那日在这里,他五人饮酒作乐,好不自在,而那时他也未曾想过会有之后的一切。世事变化太快,太多,出乎意料,身不由己。 如此又如何? 只能承受,承担,成长罢了... 一坛酒,很快便没了。 陆尘也有些醉了,便就这么靠着栏杆躺了下去,就如此睡在这里。他在梦中能够见到,见到又回去了那个山村,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祥和,父和母慈,好不自在。偶尔上得深山猎些野味,待回到村中,众人把酒言欢,孩童嬉笑打闹... 只这般便够了,也不奢望其他。 却终归回不去了。 许久,穆双影也终于醒来,默叹一声,为梦中所见而如此。然未见陆尘,她便提起那坛千年醉,踏出大殿,在栏杆下寻到了醉酒的陆尘,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连身子都未曾来得及清理,仍旧一片焦黑附着,看似比起野人更甚。 “你这人,真是...” 穆双影苦笑摇头,将千年醉收入命渊,扛起陆尘便去了华清池。 这一池清水不必寻常,似如灵气所化,不染纤尘。穆双影将陆尘直接丢了进去,身上的污秽很快便散了许多,在这清水中消失不见。只他仍旧未醒,口中还在嘀咕什么,眼角隐现泪痕。 穆双影还在池边,面上有些复杂,也有些犹豫。 过许久,她才似有了决意,素手轻揽,将一身白璧仙裙都褪去,娇躯莹润,凝脂为肤,体态玲珑。纤足缓缓入水,渐渐掩去曼妙风情。 “既不用那人情,便得给你其他回报。我身无他物,就只这幅身子...日后,怪也罢,恨也罢,你却终归不能如何,道心誓言便得让我身死魂消,也无需你再出手...” 她将未醒的陆尘揽入怀中,涤尽污浊,美眸幽幽。 “若无殇,妾一心只许你。纵厌也,弃也,亦自甘倾覆一生...” 华清池中,又是一梦,了了无痕。 正文 第169章 白衣,黑衣,平安符 醒来时,天色已暗,遥遥可见海天朦胧,一线难辨。 陆尘自池中爬了出来,稍有些疑惑,却也知道是穆双影带他来到这里,毕竟此间除却穆双影外,便就只玲珑宝树算是生灵。而玲珑又不会行动,始终镇守那大殿顶端,亦不会做这些无关之事,便只穆双影才行。 只她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 上了岸边,陆尘稍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在意。他只询问玲珑,便知晓穆双影仍旧在那殿中。只玲珑传递来的情绪稍有些怪异,不止穆双影所在,亦有着其他想要说的事情,然陆尘却并未注意。 他知穆双影在原本的殿中,便放下了担忧,只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梦里花开花落,万般变换莫测,却不知为何会有穆双影的身形出现。那云雨巫山,九尾交缠之事,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至如今也似能够听到欢声婉转就在耳边,而身子也莫名有些虚弱,连血气都变得萎靡。 狐狸天生媚态,夺人精气,大抵变作九尾白狐的穆双影也会这般。 “怎会梦到那些呢...” 陆尘晃了晃脑袋,将一切都抛开,只心中仍旧不禁有些怪异。 狐媚蚀骨,只一梦罢了,却连身子都有些发软。 “该不会是真的吧。” 他自嘲一声,又转头看向那大殿的方向,只由此处却不能见到什么,但陆尘却仍旧有些出神。如今的穆双影,真的是仙子般的人物,天上仅有,地上无双,当之祸水也不为过。这般女子,但凡男儿便都会有些想法,收敛不住,控制不得,陆尘也就深深吸了几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转身,径直去了最顶端的大殿,寻玲珑讨件衣裳。 洗干净了,没有污浊遍体,一切都袒露在外,终归有些不好。而若被那狐媚的模样吸引,稍有不堪,也说不得会被嘲笑许久。 “玲珑,这里可有衣裳?给我一件。” 他来到玲珑宝树下,径直道了一声。 此间并无他人在,也便无需只在心念中询问。 宝树摇曳,清辉洒落,并非是真正的衣裳,只神光流转而凝成白袍一身,为陆尘遮掩几分。如此,虽有些不适,却也足够,但凉风一吹,仍旧有些怪异的感觉,似是仍旧袒露一般。 “你有事说?” 陆尘还在尝试着习惯,又忽的转头看向玲珑宝树。 清光转动,作一缕轻虹,流转而至陆尘眉心。 这一日,华清池,梅开一度,九尾显化,并非虚假。而那女子银发银眸,婉转承欢,当真是她无疑。陆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是这一切都与他梦中一般无二。只光景再变,是穆双影将之丢入池中,在一旁犹豫不决的模样。她似是作了件极难的选择,方才褪去了白璧仙裙,献媚侍奉。玲珑所示,其口中言何,亦听得清楚。 “这什么意思?” 陆尘眯起眼睛,那光景也就此破碎。 玲珑宝树轻轻摇曳,枝桠交错,发出沙沙的声音。而陆尘眸中神光也变得复杂起来,终究只轻轻一叹,苦笑摇头。 “如此...只未曾想过,她竟会将身子补偿给我。大抵此行前去北荒会有些难为,却也未必就伤我性命。届时再看吧,若真的出事,便以翠叶令牌回到此间躲避便是。只她毕竟将身子都给了我,总得去看看,若能善了最好,若不能...不过又是一番过往再现罢了。” 陆尘没有继续纠结太多,毕竟此去北荒究竟为何,仍旧未曾清楚,穆双影也从未说过。只大概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于他而言如此。 待回到殿中,穆双影正凭栏而望,面上仍旧有些未消的红润,陆尘见得到却当作不知。 “你这一身衣袍哪里来的?先前走遍了明月长生殿,我可未曾见过。” 听到声音,她便回头,见到陆尘此时模样笑了下,媚意比之先前更甚几分。 “我还道你得光着身子回来。但这身衣袍,却很适合你。” “玲珑所赠,自然适合,只终究还得寻件真正的衣裳。这般...稍有些不妥。” 陆尘摇了摇头,仍旧不太舒服。 闻言,穆双影也大概明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真的花枝乱颤。 “你这人,不还是光着身子乱走。也罢,终归要如你所言,先去天玄宗与公孙家秦家一遭,路上给你买些合适的衣裳便是。如今,便先光着吧。”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陆尘稍有些郁闷,却也有些奇怪的感觉。 穆双影的动作有些扭曲,看似身子仍旧不适,却在极力的掩盖。修士修天地灵气,寻常的伤势极快便可愈合,只穆双影却并未如此,暗自承受。她这般所为如何,也让陆尘心中更加复杂,然其不愿明说,陆尘也就不会提起,免得尴尬相对,亦有些事不能现在便揭露,于谁都不好。 此夜休整,待得翌日,两人方才离开明月长生殿。 穆双影手中有传送玉台,亦有不少灵精,横渡虚空而去,只不久便到了天岚城。 她挥手而作火光交织成白狐儿面具,戴在脸上,掩去了媚倾众生的容貌,方才入得城中。此行许久,购置了不少衣物,是穆双影精心挑选,皆作白袍,又有饰配折扇之流,拿着如书生一般。其言道如此看着舒服些,只面具太丑,熔了许多,便连狗脸的模样都分辨不出,着实不堪入目。 这一身搭配固然极好,却因面具而穿在陆尘身上有些怪异。然穆双影却不理会,反而挑挑选选,只寻通白模样的衣袍,与她这一身白璧仙裙倒极其相配。 “走吧,已经买了不少,足够了。” 陆尘走的累了,也不知为何如此不济,只觉得当真有些麻烦。 然穆双影兴致不减,仍旧挑挑选选,随意应了陆尘一声,又选了六七身衣物,付了灵精,方才离开。 此行,再未有波澜。 于这东盛,陆尘的踪影已经消失太久,大抵许多人都不曾记得还有这号人物。而如今陆尘再度现身众人面前,标志性的狗脸面具也辨不出原本的样子,便无法被人认出。只少许人觉得熟悉,却不会在意,毕竟御元境的修士罢了,这天下有太多御元境,也就面具丑陋会引人注目。 然真正吸引人的,却是行在陆尘身旁,举止亲昵的穆双影。 她并不避讳周遭的目光,也比之先前更放肆了些,无授受不亲之念。 陆尘自然知其变化为何如此,便放任几分。只穆双影虽有白狐儿面具掩去了容貌,然体态玲珑,魅音摄魂,仍有不少人报以妒色望来。 “不必理会他们,一群癞蛤蟆罢了。” 穆双影嗤笑一声,素手微微揭开面具一角,露出个戏谑的笑容。 “他们是嫉妒你能有我这般美人相伴,自然会如此。” 陆尘没有回话,只面上微沉,拉着她便出了城去。若继续逗留此间,说不得真有麻烦,毕竟他修为看来不过御元境罢了,而穆双影又掩去了一身气息,谁也不能察觉。此间呆了许久,不少人都已蠢蠢欲动。 待得出城,身后仍旧有人坠在后方。 “啧,男人...” 穆双影戏谑一声,似是打算出手教训这些妄想之人。 “尽快离开吧,别闹事。走过天玄宗与公孙家秦家,还得去北荒。” 陆尘拉住她。 闻言,后者方才轻哼一声,算是罢休,而后取出灵精与传送玉台便就此离开,留下一众愕然的样子立于原地,尴尬不已。 此行所向,天玄宗坐落之处。 待得落地,所见仍旧如先前一般,那环山大河奔腾间有神妙流转,荡漾水汽朦胧,化万千小兽于其中奔走。只这些神妙近在眼前,却难以堪破,也就陆尘自此间得到九个古字。然这九个古字究竟有着怎样的玄奥却无法领会,亦不能知晓其来历如何。 踏过长河,行过山门,穆双影在那白玉狮子面前稍愣,是如当初陆尘来到此间一般,见到了其中神妙。 “奇怪,怎的感觉是一种攻伐之术?” 穆双影很快便清醒过来,又嘀咕一声。 只陆尘也不能理解究竟如何,只解释一番便不再理会,双双入得天玄宗内,径直去了天青山。 一切如旧,秦方与蛮儿也在山上,愚木老人亦不曾离开。 寒暄片刻,住得两日,终究得走。陆尘留下一坛千年醉,而后才与穆双影一道离开,去了公孙家秦家。 于此间,又见公孙凉与秦书生。 陆尘算着他二人的千年醉大抵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各自给了一坛,也是身上的酒都送的空了。只如此相逢,公孙凉似是知晓陆尘近几年去了何处,如今相见,也不免提起许多。秦书生就在一旁,只收起酒却并未多言,默默地看着,听着,一双眸子始终在他身上。待得陆尘准备离开,他才想起什么,匆匆回去,言道要拿些东西相送。 “待秦书生将东西给你,便尽快离开吧,这里于你而言可不是善地。” 公孙凉轻叹一声。 “秦家,最近越发的不安生了。” “连你公孙家都不能约束?” 陆尘稍有些疑惑。 “我两家一道而行,却也总有些区分。秦家之事,我公孙家也不好管,何况涉及到了秦家太上大长老这般人物,纵然我爹出面,也不能如何。” 公孙凉苦笑不已。 “而且那般人物,寻常的计谋也不能起到分毫作用。一力降十会,用在这里稍有些勉强,却也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闻言,陆尘稍稍点头,也只能一叹。 他又问起小念尘与老爷子的情况,得知一切尚好,便也放心了许多。 只片刻,秦书生便回来,手中捧着几身黑袍,绣金纹成松,颇为精致。而其中又有玉佩香囊,另有一似街头贩卖的平安符在其中。 “这些...我先前外出时见到,想来大抵于你合适,便买了下来。今日你到此间,多些衣物也总归是好的。这平安符,你也每日带着,是我经过佛门一寺庙时顺手求来,大抵能护你平安。” 秦书生神情有复杂一闪而没,又尽量笑得平静,将手中许多都送到陆尘面前,眸光凄凄摇晃,隐晦难明。 正文 第170章 至北荒 “多谢。” 陆尘稍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坦然将这些都收下。 白衣,黑衣,平安符... 前有穆双影精心挑选,今有秦书生细心准备而馈赠。自那山村覆灭之后,陆尘也未曾想过还会有这般情景。如此,唇角弧度便勾起了些许,一手抚摸过那些黑衣饰品,又将平安符取了出来,其他尽数收入命渊。 这平安符有红绳串着,便直接戴在脖颈。 秦书生自然看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缕神光自那平安符中隐晦显化,又很快便消失不见。而陆尘也未曾注意,只一旁穆双影在白狐儿面具下挑了挑细眉,眸中满是讶异。 她从不曾言语,公孙凉与秦书生也未过问其身份如何,只她自己始终盯着这边,自然发觉。 “炼狱之事,你可知晓?” 公孙凉见陆尘作罢,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炼狱?何事?” 陆尘并不知晓。 而公孙凉所言,是韩无道曾找到他,才知炼狱自陆尘消失之后,起了不少风波。如今陆尘此人还未能寻到,一月期限也早便过去,凶狼为炼狱一太上长老亲手斩了头颅。然至今,炼狱仍旧在寻他的下落,不止东盛,便连北荒,南野,三方海域无尽岛屿,都要被炼狱搅得天翻地覆。 “你与炼狱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何他们会如此在意你的安危?” 公孙凉面上狐疑。 “韩无道找我,也是为你之事,想让我也出力帮助炼狱找寻你的下落,而且给予的报酬十分丰厚,是真的让我都有些心动了。” “关系?我也不太清楚,我与炼狱的关系,你应该都知道的。” 陆尘微微摇头,心中也疑惑万般。 “这倒怪了...莫不是,你拿了炼狱什么宝物不成?” 公孙凉挑了下眉头,妄自猜测,是纵然多智近妖,也寻不到其中理由究竟如何。 “宝物...” 陆尘心中一念所及,越发觉得有些可能。便如那魔帝之心,也许炼狱仍旧不知,毕竟鬼狼从未说出什么,另则,是星陨血刀。 大抵于炼狱而言,星陨血刀也非凡物。然那般镇压乃老鬼所为才是... “大抵是老鬼吧?” 他转头看向一旁穆双影。 后者微微点头,早便想通。老鬼将星陨血刀镇压险山之中,炼狱看守,大抵两者之间关系甚密。只凭老鬼性情,自然不会通知炼狱陆尘便在他那里,也不会去说星陨血刀相赠陆尘之事。凭老鬼修为,炼狱自然不敢得罪,那星陨血刀也该好生看守才对。如今星陨血刀丢失,炼狱自然怀疑陆尘。 只其中并未提到穆双影,却有些怪了。 “老鬼?” 公孙凉不解。 “这事...说来有些麻烦。” 陆尘摇头一叹。 “你便说是一邋遢老头将我带走,星陨刀,也是那老头相赠于我,如此便足够,炼狱之人听得应该便能理解。而我之后要去北荒一趟,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另则,我还有一事相托,而这也算报酬了。” “你说便是,报酬倒无关紧要。” 公孙凉心思百转,只暗中记下了老鬼与邋遢老头这两则信息,日后再查。 “是万毒门。” 陆尘仍旧记得那事。 “黑玫瑰至今下落不明,想来已经身死魂消。她落得如今地步,也是因我而起,那万毒门追杀她的长老究竟是谁,我却还不知晓。但这仇,却终究得报才行!” 说着,他身上溢出许多杀机凛然,有血光自其眸中一闪而没。 公孙凉只微微点头。 “我早便猜到,你若无恙,必然会追查此事。只万毒门长老三百余,我还在查究竟是哪个。待得有了消息,必然会通知你。” 说着,他取出一枚玉佩,送到陆尘手中。 “这玉佩可传讯几次,有了消息,我便通过这玉佩告知于你。” “多谢。” 陆尘坦然收下,却不曾注意到穆双影异样。 此间又说了些话,待得半个时辰,方才离去,是公孙凉开始撵人。毕竟如今秦家并非安生,而陆尘现身此间终归有些不妥。 虚空裂缝狰狞,路途遥遥无尽。 周遭光景交织,变幻莫测,不知得多久才能落地。陆尘捏着挂在脖颈上的平安符,心中稍有些安慰,亦守不住嘴角笑意。 “你笑什么?” 穆双影在一旁看着,白狐儿面具斜戴,露出娇媚的容颜。 “没什么...只想着这世上还有人如此关心我的安危,感觉不错罢了。” 陆尘摇头,将那平安符放入衣襟内,又拍了拍,贴着身子存好,十分珍重。 闻言,穆双影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在公孙家秦家之时,她有三世瞳便已经看出秦书生模样并非真实,其原本应当并非男儿身。尤其那偶尔一现的目光,凄凄楚楚,幽幽深邃,若是男儿才有些怪了。当初在死人岛时,陆尘也提过秦书生此人,如今再看,穆双影也明白了一切,只当时她看穿却并未说穿,全部放在心里。 公孙凉多智近妖,掌天下大势于胸怀之中,若一个不甚露了些马脚,此人绝不会放过。 至如今,穆双影才算终于放松下来。 “你这人,真是糊涂。” 她笑了笑,明了一切,却不愿去说。 “难得有人这么关心你,这平安符,你也便放好就是,说不得真能救你性命。那其中,可藏着极其神妙的气息,我也只察觉些许,来历必然不凡。那秦书生说了谎,这可不是随意便可求得的宝物。她与你关系可真的是极好...” 这番话,带着些醋意。 只陆尘听不出。 “不凡?” 穆双影不答,又问了他与秦书生如何相识。 陆尘只一笑,并未纠结,也并未隐瞒,便将相逢之事尽数道来,眸中满含怀念之色。毕竟那时的他还不懂人心险恶,总是那么天真,才与秦书生几人结下了缘分。若那时的他是现在的他,大抵便不会如此,要失去这些个朋友。 穆双影只听得耳中,心里却不是滋味。 为何,她也不清楚,就只觉得相比那秦书生,自己在什么方面弱了几分。 “另有一事。” 穆双影将心中酸意放下。 “那万毒门长老,我知道是谁。” “你?” 陆尘愕然,有些不明。 “那日在险山外,遇到的那个万毒门弟子,你可还记得?” 穆双影好笑的看着他,想来是那日他陷入疯魔,将一切都忘了。 而其提起,陆尘只眸中疑惑,显然真的想不起来。 “便是废物间的首领,那个面向阴柔的家伙,他是万毒门弟子。那日我将他的舌头切了去,虽说的含糊,但大概也能听清。你当时陷入疯魔,不知也很正常,而其口中所言,那长老名黑毒。应该是这个名字,也或相近的名字,我听的是这样。” “黑毒长老...” 陆尘呢喃一声,眸中杀意显现。 这虚空之路上,血红的杀机纠缠不休,搅得周遭道痕都有些扭曲。 穆双影只随手一挥,神辉流转,便将其稳定下来。 “此间是在虚空之路,你若不想回去报仇,便直说就是,何必拉上我一起坠入这无尽的黑暗。” “我...” 陆尘愣了下,方才反映过来,将一身杀机收敛,眸中含着愧疚。 然穆双影却笑得出声,抬手揽住陆尘肩膀,凤眸如勾。 “你且放心就是,既已经知晓那人是谁,要报仇,便不过时间的问题。若你不行,待得北荒事了,我再随你回到东盛,助你一起将那仇人斩杀。” 言罢,她面上笑容稍有黯淡,却又很快便掩去。 “若你那时还愿意我跟着你,纵然圣道强敌,又如何...” “怎的就不愿?” 陆尘看她一眼,心中微震。 此行,大抵不会善了。 他心中明了,却不曾说出,穆双影也知道,却当陆尘仍旧不知。 “你真的愿意?” 穆双影深深看他一眼,眸中稍有些隐晦的难言。 “可敢道心起誓?” “又来...” 陆尘只撇嘴,装作不屑的模样。 “我至今也不信那所谓誓言,毕竟一句话罢了,纵然道心相附,又能如何?天道是存在,却终归看不见,摸不着,何况我也未曾真的踏足大道一界,纵然道心誓言,大抵也于我无用。” “你这人...” 穆双影撇了撇嘴,松了手,有些不满。 然这般话题便轻易揭了过去,他二人心中各自明白,却都不曾说出,免得一个不甚露出马脚,被对方察觉。如此互相有暗中警惕,也渐渐沉默下来,过许久才终于见到这虚空之路行到尽头,却不知已经多久时间。 待得落地,迎面的风沙让陆尘迷了眼睛,只能以手相遮,那破旧染血的绷带肆意飘荡。 “北荒自来如此。” 穆双影在一旁,早便将白狐儿面具重新戴正。 “此间荒凉,身处北端,才是北荒之名,便连绿洲都极其少见,又有匪寇猖獗,民不聊生。然宗门千千万,却只自顾罢了,谁也不去理会寻常人如何难过,只我妖族偶尔做些小事,拯救之人却连这北荒万万千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也并非没有好处,这般荒凉之地,盛产灵精,神精也有不少,若运道昌隆,说不得那可用以证道的圣精都能寻得。” 顿了片刻,待得陆尘适应过来,她才继续开口。 “尽快走吧,此间距我妖族所在,尚有极远的距离。我身上灵精也不多,还得去一趟附近的城池弄些灵精才行。否则凭双脚而行,纵是两三年也未必能到。” 正文 第171章 试探 北荒有城名大沽,占地百里,风沙掩盖,十里之外便不能见得真切。 入得此间,却仍旧人烟稀少,只三三两两罢了,能见到衣着服侍与东盛稍有不同。不少人仍旧穿着长袍,周身笼罩光彩迷蒙,匆匆而行。然更多人却一身裘衣,头戴白巾,将面上也裹住,只露一双眼睛,以此来抵抗风沙。 “北荒如名,大多荒凉,风起烟沙乱,时间久了便自然如此。另则,此间与东盛不同,昼夜温差极大,又难寻水源,白日间太热,厚实的衣物对脱水有些作用,夜里又能保温。你且看去,但凡圣道之下,大多都身着裘衣头巾,亦免得日晒伤人。那些能够穿着长袍的,若非修为极强,无惧这些,便是身份显赫,各种宝物防身。” 穆双影行在陆尘身旁,开口解释。 而陆尘也第一次听说北荒是如此境况。 就环境而言,还是东盛好些,北荒却太过恶劣。且不说风沙袭面如针扎,便是穆双影所言的水源难寻,便是极大的问题。如此间所见,这大沽城所在便并非绿洲,而是一片荒野,城外有千里戈壁,荒无人烟,也就此间能够见到些许。 水源是个麻烦,食物也相对而言比较珍贵。 身旁有酒楼,算得上豪华,然菜品却着实有些难言,不过风干的腌肉稍作处理罢了,连酒都是浊酒,大抵辛辣无比。一桌饭菜,连青绿都见不到分毫。 陆尘看了许久,只微微摇头,与穆双影继续向前。 他二人身上有丹药,比那干肉浊酒要好得多。 “北荒就是这样,环境使然。” 穆双影也感叹一声。 “这般环境下,也就肉食作风干之后才能存得长久些,否则早便腐烂。然酒肉却也是奢侈的东西,哪怕风干的腌肉也好,若神无灵精,可是吃不到的。大多人想要填饱肚子,也就一些干粮罢了,但那也已经极好。你在此间无法见到,若能遇上落魄的凡徒灵子,便能知晓他们只凭干草树皮充饥罢了。” “这北荒,竟是如此...” 陆尘吸了口气,却灌了满嘴的风沙。 这城中也不能避免。 穆双影自然见到,转身便在街旁的商摊上取了件白纱的斗笠,戴在陆尘头上。 付了灵精,转身便离开。 “北荒便是北处荒凉之地,自然如此,否则又怎的能叫北荒。” 穆双影苦笑一声,领着陆尘绕过几条街道。此间风沙稍缓,至少前后能够看得清楚,而远处有楼阁坐立,好不精致,神光笼罩之下,万般不侵,却在这荒凉的大沽城中稍显突兀。 “那里是我妖族的奇宝阁,在这荒凉的小城中,也就我妖族才会照顾几分。” 她道了一声,继续向前。 而至此间,人流稍多一些,却大多都是长袍而神光笼罩,以自身修为抵抗风沙侵袭,是如穆双影所言般,身份地位使然,也或修为强绝。 那些厚重的气机,能压得人无法呼吸。 陆尘眯起眼睛,看过许多,心中稍有些惊讶。这些人大多为妖族,从表面便可看的出来,毕竟寻常人不会有那些特异的模样。而穆双影也只稍微驻足,便继续深入,似对此间极其了解,带着陆尘径直上了二楼,转过走廊一角,入得一隐秘厅堂之中,无人阻拦。 房中,金樽清酒,玉盘珍馐,檀香燃烧有青烟袅袅,那身形富态的男子正瘫在兽皮的座椅上打着饱嗝。 一股寒意,骤然笼罩此间。 陆尘正看得心中不满,察觉此般,才转头看去,是穆双影有杀意凛然。 “你...你们是谁?!” 那胖子猛然惊醒,连忙站了起来,面上惊恐。 然穆双影却不答,只随手丢出一块黑玉的令牌到那胖子手中。后者接过,只看了一眼面上便陡然变得惨白,连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以双手将其高举,重新送到穆双影面前。 “明日便滚回妖族所在,自行领罚,之后重新遣人来此,可明白?” 她收回令牌,声色冰寒,大抵那娇媚的凤眸中也满是冷芒。 只白狐儿面具下,却不能见到。 胖子身躯一颤,将脑袋深深的扣在地上,道了一声是。 “滚!” “是...” 穆双影只一声,那胖子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而穆双影也似有着极大的权利,只将将坐下,便有妖族之人来此,将所有狼藉都收拾干净,只看向她的目光稍有些疑惑,大抵是认不出穆双影究竟是谁。然那令牌却不能说谎,而穆双影也有意释放自身妖气,可确定是妖族无疑,纵然不能明了那令牌为何在一陌生人手中,但这些下人也无权过问。 待得片刻,一切收拾的干净,穆双影周身寒意才终于弱了几分。 “我也未曾想过,竟会让你见到这样一幕。” 她苦笑一声。 “只我妖族所在区域太广,奇宝阁太多,这般小城平日也无人会来巡视,便让这管事变得如此放肆。” 稍顿片刻,她又转而向着陆尘。 “大多奇宝阁的管事并非如此,而北荒就此职位择人也十分严格。但这种事避免不得,而待他回去之后,查明其所做一切,是其所有欠下的债都会如数偿还。若还不了,便以命相抵。” “不必解释这些,我自然明白。” 陆尘笑了下,将头上斗笠也摘下,丢在一旁。 “天岚城也有妖族奇宝阁,我曾去过,那里的管事是栾山明,我与他也算有些交情。此人还算不错,至少在做生意做人的方面并无问题,是非曲直算的清楚,亦曾有恩于我,只如今还未来得及道谢。” “栾山明?” 穆双影似是不知此人。 “妖族人数众多,你不认识也正常。” 陆尘只随意摇头,将那下人收拾留下的清酒倒了一杯,并不客气。 “是鸾族之人,亦为栾清儿的哥哥。我曾与你提过,将将得到明月长生殿时,妖族栾清儿,炼狱韩无道,还有公孙兄,秦书生,都在那里,与我相交。” “栾清儿我知道。” 穆双影也将面上白狐儿面具化去,毕竟此间无人,也无需这些。 “她是鸾族的天之娇女,天赋极强,属于妖族第二行列。第一行列人数极少,殿下是一个,鹏族鹏飞是一个,另有其他几人,你日后也会知晓。过去我还算不得行列之中,但如今,我却也排得上第一行列了。” 她笑得妖媚,自然流露如此,亦有些自得。 陆尘看得心中一跳,眼前也有些恍惚,只能将目光转了过去,才终于平复。 “你那令牌,是什么?” 他换了个话题。 “你说这个?” 穆双影将那令牌重新取了出来,径直丢给陆尘。 入手才知温润,并非寒凉,其上刻有许多复杂的痕迹,蕴藏些许神妙气息,却看不明白,而中部有勾勒痕迹成画,如猫一般。 “这是殿下的令牌,妖族之人都能识得。见令牌,如见殿下本人,妖族虽有千千万,但毕竟殿下就只一个,有着极大的权利,也是妖族公认。此间奇宝阁隶属何处,我却不知,但必然是附近的妖族之下。妖族有专人管理这些,我让那胖子回去领罚,便如殿下之令,那妖族如何猖獗也不能无视。” 她随意的瘫在座椅上,又拍了拍身下的兽皮。 “这东西,可是难得的宝物,也不知那胖子究竟在奇宝阁贪了多少东西...有这些时间,倒不如想办法改善一下大沽的境况,只凭这兽皮便能换来不少水源也或草木幼苗。” “你倒心善,总是记挂这些。” 陆尘将令牌还了回去。 “自然,毕竟我与殿下幼时也受了不少苦,深感其中滋味并不好受...” 穆双影轻叹一声,却并未继续说下去,眸光有着些许的颤抖与黯然,隐藏不住。 然听其所言,大抵也有着难言的过往。只她与殿下...如此,便着实有些意外了。而陆尘先前便猜测穆双影身上为何会有这种令牌,若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大抵她在妖族中的身份地位也是极高。 “那你去东盛又是为何?还要加入炼狱。” 陆尘只饮酒,随意一问。 “寻件东西,而那东西,也就炼狱才有。” 穆双影看他一眼,面上又露出笑容,刻意做出妖媚的模样靠近几分。 “你很好奇吗?” 银发银眸,媚意横生,那白璧仙裙之下,衣襟稍低了几分,隐约可见些许,让陆尘承受不住。他转头看向别处,脖颈都红了起来,气息也有些粗重,却仍旧按捺着内心的悸动,未曾放肆。 戏谑如此,穆双影笑如百花齐放,又凑近几分,亦伸手拉了下衣襟,再问一声。 “不好奇,也不问了...” 陆尘急忙起身,去了一旁的位置,不敢与她靠近。 然穆双影却笑的肆意,花枝乱颤,那衣领又开了几分。 只回头看一眼,陆尘嘴角一抽,又别过头去。 “自重些。” “好像你没见过一般。” 穆双影轻哼一声。 “我何时见过?” 陆尘仍旧转头向着另一边,心中也清明过来,多了几分警惕。 然穆双影却只沉默,并未再有试探,待得将仙裙整理好了,方才叫人取来灵精,叫上陆尘准备离开此间。 正文 第172章 白纱又起涟漪 虚空之路踏尽,落地时,便在一绿洲之中。 山峰秀丽,殿宇楼台,飞瀑流泵,是这北荒难得的净土。大风起狂沙,却也不能影响此间宁静祥和,难得能够在北荒见到这般景色。而其中有修士出没,大多妖族之人,自表面便能看出些许不同,想来便是这北荒妖族的所在。 “出行许久,终于能够回来。” 穆双影感叹一声,将白狐儿面具掀开几分,面上满是笑意。 她远行东盛,至今也得三年了,却不知究竟所为如何,竟会甘愿浪费这些时间。然穆双影手中得到的东西,陆尘却都很清楚,也许有他不知道的存在。但既然回来,大抵想要拿到的东西已经到手。 也或在他身上。 陆尘不傻,早便想的明白,却仍旧跟随她来到此间。 “进去吧。” 穆双影伸了个懒腰,兴许是这里的空气才能让她更加的舒适,也更加的习惯,娇媚的面上都浮现几分雍容。她身姿婀娜,将白狐儿面具重新戴正,拉着陆尘便进了其中。 行过山野小路,至得群山之间,妖族出没,大多投来异样的目光。 人族修士并不少见,甚至在修士中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此间毕竟是妖族所在,人族修士极少会出现在这里。而人族与妖族之间也并非没有摩擦,种族不同,必然如此。然真正矛盾的根源却大多在人族方面,妖族也只对人族修士有些见解。相对人族修士而言,反而妖族对凡徒灵子这般弱者照顾更多。 妖非妖,人非人。 陆尘心中所思,亦不免感叹。 周遭妖族修士的目光并非善意,却也不含太多恶意,而大多的目光都放在穆双影身上。于他们而言,大抵穆双影的样子也有些陌生,银发而婀娜的模样,与她先前的样子相比着实差了太多,无人认出也是正常。 但指指点点却免不了。 只行出不久,有令牌开路,便上了山,进了深处,才算安静下来。 “真是麻烦,到了这里也是一样,还得带着面具。” 穆双影抱怨一声,此间无人,她也便将那白狐儿面具化去。 周遭有亭台楼阁,水榭花开,算不得华丽,却怡然自得,想来此间主人也是性情淡薄之人,至少并不在意表面的风光如何。而这般景色也让陆尘颇为舒适,以往所见那些宫殿也好,神阙也罢,未免太过富丽堂皇,反而显得奢华,并非真的能够凸显底蕴。 “这里不错。” 他道了一声。 “自然不错,毕竟这院子的主人可是殿下。” 穆双影嬉笑一声,似是极其熟悉,拉着陆尘便进了其中。 此间不过一座楼阁,周遭多花草竹木以作围栏,院中有溪流蜿蜒,之上有凉亭落白纱,风起涟漪。而于其中,两道人影正对坐而谈,不知说些什么,此间也不能听得清楚,便只能等候。 只陆尘心中稍有些不适,亦有些恍惚。 如此一幕,他似是见过,在那观云楼中,也是凉亭白纱... “呵,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或天骄来了这里,大抵又是为了追求殿下。” 她嘀咕一声,颇有些不满。 陆尘惊醒过来,自然听得出其中厌烦,不免有些好奇。 “妖族殿下有很多人追求吗?” “你说呢?” 穆双影挑了下细眉,面上又忽的露出些许暧昧的笑容。 “殿下名洛神儿,虽不说容貌冠绝天下,但在这妖族之中,却是顶尖之流,尤其气质出尘,非寻常人能够相比。莫说男人,便是女子见了都要甘拜下风,自然爱慕者极多。然真正的原因却也并非容貌,你应当知晓,修道之人修天地大道,自然灵气,若非某些特殊的修行之法会损害肉身面容,便都不会差到哪去。何况修士修的是道,皮囊固然惹人欲念横生,但若不能证道成仙而寿命永恒,便终究不过白骨一堆。真正让他们对殿下趋之若鹜的,终究还是殿下的身份,还有那份传承下来的大妖血脉。” “和你一样?” 陆尘注意到了最后一言。 穆双影不置可否,又转头看向那凉亭之中,渐渐有些出神。 “如今算来,你也该是妖族的一位殿下才是,毕竟扈娘子的血脉在你体内。日后,该不会你也要面对这种事情吧?怕了?” 陆尘打趣一声,自顾在一旁的石质桌凳上坐了下来。 “也许吧,但他人若是不知,我又如何是殿下?再者说了,我与殿下都眼光极高,若是寻常人,又怎能入得了我等的眼界?这凉亭里的男人也会被拒绝,无须了解便能知晓,毕竟殿下说过,这天下间年轻一辈万万数,却无人能入得了她的眼界。但你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她回过神来,面上重新恢复笑意盈盈的样子,翩然落座,素手抵着下巴,面容娇媚。 只看一眼,陆尘心中便猛地一突,亦禁不住低下头去,暗道了一声“妖精”。然转念再想,穆双影确实是妖精,当初她便说过,老鬼言她如今算是精怪,并非寻常妖族,而妖族与精怪连在一起,便也能作妖精了。 正此间,那凉亭白纱掀开,一身形伟岸的男子自其中踏出。 他面容冷峻如刀削,金发熠熠而生辉芒,周身血气长涌,如狂如岚,不止不休。只其脸色并非好看,大抵如穆双影所言,真的被拒绝。 但此人陆尘却认得。 鹏飞! “竟会是他?!” 穆双影也有些意外,不曾想过金翅大鹏一族的鹏飞竟也会对殿下生出觊觎之心,不惜遥遥百万里来到此间追求。而他手中一颗通透璀璨的明珠也非凡物,是其中神妙交织生灭,气息怡然,必定珍贵无比。 鹏飞也算下了血本,却仍旧如此结果。 而两人看他时,鹏飞也显然见到了穆双影与陆尘。 然陆尘只一眼便被略过,毕竟如今的他与当初有着太大的不同,那融掉许多的狗脸面具也不似从前,大抵故人都无法认出,何况初见时陆尘面上还未有这东西。而后,鹏飞的目光便死死地盯着穆双影,惊艳也好,狂热也罢,但这种目光终究让人心中厌烦,陆尘也颇为不喜,毕竟穆双影的身子算是他的。 潜意识中如此,哪怕她是不安好心。 “看什么看?殿下已经拒绝了你,还不尽早离开,在这里逗留作甚?” 穆双影细眉轻蹙,面上亦笼罩寒霜。 她着实不喜鹏飞这般。 “呵,暴脾气。” 鹏飞反应过来,只待将那明珠收起,又冷笑一声,便忽的上前几分,肆意打量。他眸中有明显的欲念,亦不曾隐藏,周身气息狂野,只看了片刻便直接伸手抓来。 “凭你这般无名的角色也敢如此冲撞于我,今日便将你带回我天鹏岛,教教你日后该怎样对人!” 这一抓有金光荡漾,气机衍生,显然要将穆双影直接拘禁。 陆尘眸光猛地一沉,正要出手,穆双影却更快几分。 她身形一转,狐火荡漾,但见白光粼粼,猛地便作大势扑了出去,化作遮天般将一切气机都焚得虚无。金光破散,鹏飞面上亦露出惊色,是先前穆双影始终收敛气息,他也未曾发现这女子有着如此修为。而一招不慎,被打退了几分,便连身上金袍都染了许多白火,只能扯掉,免得伤及自身。 “涅槃巅峰?妖族中何时出了你这号人物?!” 鹏飞后退两步,周身气息卷动风岚如刀,吹的四周草木狼藉。他一身血气作金光狂涌,直通霄汉,进发飘荡之际,再度出手,一拳之下有着摧山之威。 “纵然涅槃巅峰又如何,气息虚浮,不过将将突破不久。如此不敬,不礼,当真该打!” 然穆双影也丝毫不惧,却一言不发,只双手轻轻推出,但见火光流转,炽热袭面,径直与那金色的拳头轰然碰撞。掀动的波澜席卷出去,而陆尘身形也不禁后退几分。只此间,身后有柔风卷来,轻易便将他的身形接住,而后缓缓落在那凉亭一侧。 于此间,一眉目如画的女子正婷婷而立。面容娇美,凝脂为肤,星眸峨山眉,琼鼻樱点唇,那一袭白裙有绿纹流转,随风而荡,气质出尘又飘渺,不似人间似天上。 只一眼,陆尘便看得呆了。 只叹眉宇间多了些冷漠与平淡,好似这世上一切都不能让她意动分毫。 轰! 又是一声碰撞,陆尘也猛地惊醒过来,连忙转头看去。 穆双影周身气机显化,双手结印,漫天的狐火作一白狐大印猛地砸落下去,热浪滚滚之下,鹏飞身形交错,猛地便化三道身形凭空而立,皆如真实。他仰天长啸,抬手挥出三道金色鹏爪,能撕裂苍穹! 唳啸刺耳,让陆尘也不免听得难受,只觉得脑袋都要炸掉般疼痛。他闷哼一声,提起周身血气作抵抗,只如此也极难承受,不得以接连后退,口鼻都要溢血。 “你修为太弱,去凉亭里暂且躲避。此间有禁制,伤不到你。” 洛神儿看他一眼,缓缓开口,声如春风抚慰,亦有神妙蕴藏其中。只此间,她眸中有神光一闪而没,又看了两眼方才转了回去,继续关注战势。 仙音入耳,陆尘心中稍觉舒适,亦听得清楚,当即便转身进了凉亭。而至此间,那唳啸便似隔了千万里之遥,仍旧可以听到,却无妨。 如此神妙,当真让人意外。 风岚卷,白纱又起涟漪。 正文 第173章 迷踪转乱步,天鹏展神速 狂澜如潮,鹏飞一身金光如火,三道身形接连而出,璀璨的鹏爪终究是将那巨大的白狐印撕成粉碎, 火光溃散,穆双影面上凝重,却始终不曾退却。 她周身白火缠绕,交织不休,扑面的炽热能够融化一切般可怕。其素手捏起印法,火光熠熠,又现白狐印。然如此却并不罢休,穆双影已经动了真怒,但见身形飘飞,双掌拍落,于白狐印之后有火浪作铺天盖地之势疯狂涌来,能够将万物都焚灭成虚无。 然金光作乱,鹏飞亦凛然不惧,却也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 他初时只心中恼怒,是洛神儿将其拒绝才会这般,出得凉亭便见穆双影生得娇媚可人,便起了念头。而此人模样又从未见过,周身气息也并非强盛,这才要直接拿人。 是心中所欲,也是为了给洛神儿一个下马威。 只如今变故却着实来的太快,穆双影修为强绝,这白火也异样的灼热,凭他的肉身都觉得疼痛。而于此间,见到这白火滔天,他虽不惧,面上却也凝重下来。 但见金光升腾,一道大鹏虚影于其周身显化,气机衍生,展翅有狂澜! “呖——!” 一声尖啸,神翼遮天! 鹏飞是金翅大鹏一族的年轻王者,有着强绝的实力,纵然穆双影修为比他丝毫不弱,却也仍旧极难应对。 那白狐印只瞬间便被金光破去,而鹏飞身形也猛地冲出。火浪滔天之下,不能阻拦,他如一柄金色的利剑,径直将其刺了个前后通透。又身形一晃,瞬间便到了穆双影身前,一双大手笼罩金光显化,拘禁一方大势,便要将其直接拿入手中。 只穆双影却也并非好相与的角色,她亦未曾展露全部的实力。 金光临身,白浪卷狂流! 穆双影双眸变幻,作竖瞳模样,白璧仙裙飘荡而猎猎有声。那裙角之下,洁白无瑕的长尾悄然浮现,而后又化九尾模样。于此际,其周身气息狂涌而出,白焰翻腾,径直将那金光焚烧成虚无。然白火落下,于其手中,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柄银白的匕首。 身形交错,迷踪乱步踏出,鹏飞眼前便再没了人影。 而凉亭前,洛神儿面上也露出些许惊愕,是见到那银白匕首时才如此。 “竟是影儿...她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洛神儿心中疑惑,又回头看了眼躲在凉亭中的陆尘。后者也正关注远处战势,已经捏紧了拳头,显然心中恼怒却无力出手。他修为不够,若真的对上鹏飞这般强者,大抵只一击便要危机环生,上前也不过是穆双影的累赘罢了。 看了许久,洛神儿方才回头,又看向战势。然其眸中却多了几分凝重,体内气机亦缓缓升腾而起,随时准备出手。 只穆双影身形幻化,虽不能如凶狼般有三千虚影显现,却也是极快的速度。 她身形折转,瞬间便到了鹏飞身后,银白匕首毫不客气的向着其后心刺下。 寒风交织,鹏飞也猛然察觉,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间不容发之际,他身形翻转躲避,那银白的匕首便擦着其胸膛而过。锋锐的气息燃烧白火,于其金色的长袍上留下焦黑的痕迹。而一击不中,穆双影身形再度飘散,是鹏飞不能见到,但洛神儿与陆尘却看得清楚。 她腰肢轻转,白火如匹练长流,汇聚银白匕首之上。但见弓腰之际,身形错乱,两步玄妙踏定,便已经到了鹏飞身侧。那银白匕首卷动火光熠熠,两边一绞,便将鹏飞周身金光都撕成粉碎。然后者反应也快,脚下一错一顿,半身后仰,那白火擦着其鼻尖便过去,却留下了火辣辣的痕迹。 “找死!” 疼痛刺激了鹏飞的凶性,他双眸也作金色,长发飘飞,待得身形稳定便一步踏出,有轰然之声爆响,气势沉重而狂野,掀起风岚如刀。 只一掌拍出,金光乍现,直冲霄汉! 这般气机搅动之下,穆双影脚下步伐也出现些许紊乱。而其面上凝重,不敢大意,又后退了几分,双匕之上白火缠绕,作九尾之狐的模样,纠缠利刃之上。但见火光跳动,那两只白狐也越发的凝实,可怕的气机内敛,是要一击致命。 金光临身,穆双影双眸眯起,竖瞳之中也映出鹏飞凶狠的模样。 “乾三坤六,巽二震八!” 陆尘忽的在凉亭中喊了一声。 穆双影原本要以双匕白狐直面应对,闻得此间,心中微动,也顾不得已经提起的气机,身形一晃,便如陆尘所言般踏出迷踪乱步数法。 金光刺眼,擦着身形边缘而过。 “乾四巽九,坎一行八!” 陆尘又喊一声。 穆双影稍有些讶异,眸光流转,是仍旧如其所言一般。迷踪乱步踏出身形百转,鹏飞接连拍出数道金光都落在空处,而陆尘的提醒也始终未曾断绝。接连不中,恼怒之下,鹏飞周身金光如火炽盛,猛地探出一爪而化金光大手,凭空拍落下来,是将九丈之内都化入其中,两步踏出并不能脱离。 “坤六行四,巽二行三,踏地奇地魁,转地贼以艮八兑一!” 陆尘上前两步,来到亭边。 一旁洛神儿满面惊愕,听不同陆尘究竟在说些什么。但她不懂,穆双影却懂,这些是迷踪乱步的变化之数,极其繁复,凭她也不能理解多少。而如今陆尘提醒,她试过两次,真的等同看穿一切般,凭她三世瞳都未必如此好用,也是对迷踪乱步的领会不够。而如今陆尘真的有这般本事,她也再无任何怀疑,脚下接连七转,那金色的大手又落在了空处。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接连数次都被躲了过去,鹏飞的忍耐也达到极限。 “你这小子,哪来这些废话!” 他转头看向陆尘这边,眸中有金光如火燃烧。 “再敢多言,我剁了你的舌头!” “我就是多言,你能如何?” 陆尘冷哼一声,心中早便不满,反唇相讥。 “你...” 鹏飞嘴角抽搐,周身金光大盛,那鹏鸟的虚影也更加的真实了许多。可怕的威压笼罩之下,陆尘只觉得呼吸一滞,便又退回凉亭之中,仍旧抬头望着天上,眸中满含敌意。 洛神儿也有意挪了一步,站在陆尘身前。 只这般小动作落入鹏飞眼中,他一身气机高涨却也不敢真的出手。他如今涅槃巅峰的修为,已经极强,然洛神儿毕竟是妖族殿下,天赋修为强绝天下,连他也比之不上。纵然只差了些许,却也如同天蜇,何况洛神儿的本领究竟如何,妖族之人心中都很清楚。 若没有足够的实力,纵然身为大妖后人,也不会被承认。 “你的对手可是我!” 穆双影冷哼一声,不知何时身形已经欺进。 她腰肢轻转,身形玲珑,如陆尘所言的两步踏出,身形一转,背后贴着鹏飞身周便绕了过去。而其手中双匕由两边绞杀,那大鹏的虚影也被斩掉了一翅。但见金光迷蒙,涣散许多,而穆双影也绝不饶人,一步踏下,但见火光流转,直接踹碎了鹏飞身周金光,一步欺入其脚下空当。 如此一招,鹏飞从未想过,只觉得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 而这般折辱之下,鹏飞也当真恼怒。 他一身血气猛地高涨,双腿一错便离开穆双影身旁。鹏族有神速,一声暴喝,身形化出三千六百道,漫天虚影交错,可堪蔽日遮天! 汹涌的气机之下,穆双影立于其中,三世瞳间,早便映出了鹏飞的真身所在。 她看得清楚,却未必能够追得上。 鹏族神速,冠绝天下,是天赋如此。而穆双影有三世瞳,观过去,晓未来,堪破虚妄,自然能够以眼力追得上鹏飞速度。但她迷踪乱步毕竟未能大成,比不得鹏族这般天赋,是能够看到却不能跟上。 光景错乱,金浪滔天! 那三千六百的虚影全部攻杀下来,手段莫测,千变万化于其中。 穆双影只冷哼,而陆尘在凉亭中看着,不断开口提醒,近乎再无间隔。 迷踪错乱,影步迷离,脚踩三星月如勾。形如鬼魅,无迹无踪,踏星转云斗。阳爻阴爻掌左右,一行一乱八卦兜。 她形影晃动,躲避万千,任由鹏飞急速如何,却也不能触碰穆双影衣角分毫。 然只片刻,唳啸撕空,但见周遭气机沉浮,金光涌动,那三千六百虚幻影终究合一,成一道永恒不灭的真身。金光耀人世,一掌拍出杀伐大术凝作金鹏,卷动惊涛骇浪,万重波澜,将天地一方都彻底淹没其中。 天穹地恸鬼神惊,摧山填海势无穷! 这一次,穆双影真的躲不过去。 她面上微微发白,三世瞳也看得出,鹏飞是将周遭一切气机都囊括其中。 “该死!” 陆尘咬牙,瞳孔也缩成针芒般。 他自然知晓穆双影将迷踪乱步修到了何种地步,凭其如今所悟,并不能行踪天下而不留影只。这一掌,只能硬憾罢了。但穆双影毕竟初至涅槃巅峰,一身修为还未来得及巩固,稍有虚浮,自然比不得鹏飞这般强者。若真的硬憾,受伤也是轻的,说不得还会留下严重的后患。 然其眼前忽有身形轻晃,待看得清楚时,那弥漫的金光已经彻底溃散。 洛神儿,飘然临世,不染纤尘,白裙飘曳间,只素手轻展罢了。 这一切,都消弭于无形,是风平,浪也静。 正文 第174章 所为之事 风轻,云静,万籁无声。 鹏飞周身金光依旧如火,却立在半空,不知如何才是。 他也未曾看清洛神儿究竟做了什么,这一切,便都彻底的消散。尘归尘,土归土,仿若此间本该如此安谧,而此间无形的压力也让他额头渐渐冒汗,下意识后退半步。 “到此为止吧。” 洛神儿轻轻开口,声柔意婉转,美眸荡漾,神辉内敛。 “她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于妖族中,应当许多人都知道。鹏飞,你也该知道才是,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你也好自为之。” 她只轻道一言,而后身形一转,风起卷长澜,将这之间因战斗而肆虐出的一切狼藉都挥散,重新回到凉亭之中。穆双影只瞥鹏飞一眼,轻哼一声,亦不再理会,收起银白的双匕与一身气机追随而去。白纱之中,三人对坐,那鹏飞却再无人理会,独自一人立于虚空之上,满面涨红。 其心中恼怒,自然可知。 如鹏飞这般性子,换做任何人如此对他,大抵都会遭受狂风骤雨般的报复。但偏偏这个人是洛神儿,妖族殿下,是与他同样的年轻一代翘楚,乃至更在他之上。若只凭实力而言,鹏飞并非洛神儿的对手,血脉也好,地位也罢,及不上,比不得。 纵然要报复,也不过是自己吃亏。 “穆双影...” 他将阴冷的目光转向另一个身影,拳头捏紧,关节都发出声音。 只鹏飞看了许久,终究还是留下一声冷哼,转而离开。他知道自己于此间做不了什么,踢到了穆双影这块铁板也着实无奈。虽其心中疑惑,是传言中的穆双影本本不该这般模样,但他更在意的却是那黑铁面具的人族修士。 看起来似是有些眼熟,却想不到曾在何处见过。 但抛开这些不说,陆尘先前所作所为,也等同得罪了鹏飞,至少在鹏飞看来如此。他伤不得穆双影,却未必不能针对陆尘,而如此睚眦必报的人也绝不会轻易便就此罢休。 终归还会回来,也或做些其他动作。 “你可要小心些了。” 洛神儿看着陆尘,面容清淡又绝色倾城,比起穆双影也丝毫不差,乃至更甚,只少了那许多的妖媚。 “鹏飞此人心性狭隘,你先前出言帮助影儿,日后必然会遭受报复。” “我与他原本便有仇怨,只他今日未曾认出我来罢了。” 陆尘微微摇头,并不在意。 鹏族先前曾数次企图夺取明月长生殿,针对玲珑,已经让陆尘将鹏族划在敌人的范畴。如今得罪了鹏飞,算不得什么,反而也算有理由对鹏族发难。只如今的他还做不到那些,需得日后才行。 然陆尘所言,却让洛神儿有些意外。 “东盛的明月长生殿,就在他手中,鹏族曾试图抢夺。” 穆双影只如此一言,便已经说明一切。 洛神儿也点头,心中明了。 “鹏族强盛,久居东盛以东的三千海岛之中,本身势力强绝,又于海上盘踞而根深蒂固。要与鹏族做对,实在并非明智,但一切风岚终究建立在宝物之上,天下修士,人族也好,妖族也罢,或其他各异的种族,都不过如此。只你要敌对鹏族,却未免选错了对手,一人之力,如何敌得过金翅天鹏...” 她轻叹一声。 “如今不可,将来未必不可。” 陆尘仍旧随意。 只他心中明白,若不能取回断刀,这一切也都不过虚妄。终究还得依靠外力才行。若凭自己,还不知何时才能与鹏族叫板。 然陆尘此言,穆双影面上却露出些许踌躇犹豫,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而最终,她也不过轻叹一声。 陆尘自然看到。 “你还未说一定要我来北荒的理由,究竟要做何事,非得我来才行?” 闻言,洛神儿也稍有疑惑,将目光转向穆双影。 “这事...” 穆双影张了张嘴,看了眼陆尘,又看了眼洛神儿,面上稍有些复杂。 “这事,与殿下有关。” 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道了出来。 而听过后,陆尘也终于明白。 洛神儿本身乃大妖后人,是断古后最后一位大妖所遗血脉。然其中秘辛,却并不为他人所知,而那位大妖实则并未留下后人,洛神儿只机缘巧合才得到这份血脉的传承。只如此,却并非完整的血脉,纵然它给予了洛神儿极强的天赋,却也留下了许多隐患,是每日夜间子时有血脉翻腾如火,灼烧四肢百骸,如万千针扎。至如今,已有十数年,而这般血脉躁动也越盛,若再不能将血脉恢复完整,大抵过不久,血脉躁动之下,洛神儿便会爆体而亡。 外人只道洛神儿拥有大妖血脉,为妖族殿下,却谁也不知这般隐秘。 十数年前,大妖血脉横空出世,至前几年方才有了如今地位。其中波澜与艰难自然不必多说,穆双影也未曾提起。然她二人自小便在一起长大,姐妹情深,穆双影自不愿见到洛神儿沦落那般下场。 而要使得血脉恢复完整,便需得进入大妖古墓,将其中所藏有的另一份血脉取来,以作补全才行。 这般,也是那位大妖留下的考验。 “大妖古墓?” 陆尘不能理解。 “此墓在落凰岭,并非何等隐秘。然知晓者众多,却无人能够进入其中。这天下,除我二人外,便再无人知晓如何才能开启那大妖古墓。” 穆双影轻叹一声。 “而开启大妖古墓,便需得大圣之血才行,是大圣修为的强者之血。” 陆尘眸中神光当即沉了下来。 洛神儿始终看着,见到陆尘模样,面上也渐渐变得凝重。 “炼狱死人岛,于古老记载中写明,是一断古前的魔帝陨落之处,而根据各方消息探明,其中险地三处,除却那腰腹断痕外,死人湖与心脏山洞皆有可能留下了魔帝之物。精血,心脏,也或其他,但只要存在真正的魔帝之血便足够。而我去炼狱的根本目的也就在那死人岛。” 穆双影正对陆尘,眼神稍有些躲避。 “我曾去过死人湖,你是知道的,而你当初也曾问过我究竟在其中见到了什么...那时我未曾回答,现在才能告诉你,是见到了九天魔帝陨落时的场景。他在那死人岛留下了心脏,等待有朝一日能够被人发现,然后抢夺肉身,再度复活。然那次血潮之后,死人岛的气机却不复从前...我修行过玄法,懂得一些,能够看出魔帝之心已经不在死人岛中。而后在那三百里岛屿上,你身上也有魔气化出九天魔帝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却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洛神儿起初不明白为何穆双影带着陆尘回到此间,但现在却明白了。 陆尘也明白了。 “魔帝之心,确实在我身上。” 他坦然点头,并未继续隐瞒,隐瞒也无意义。 “但魔帝之心却已经没了,被我彻底炼化,连灰烬都未曾留下。” “没...没了?” 洛神儿原本亮起来的眼神也被惊愕充斥。 穆双影亦听得愣住。 “没了。” 陆尘又道一声,看着穆双影。 “你曾试图查探我的命渊,这事我知道,只因那时我虽然昏迷,但意识却始终清醒。你应该见到了我命渊间有金字烙印,杜绝一切外来的气息与危险,其中神妙,我钻研了许久也未曾能够领会分毫。而那之后,我曾昏迷近一年时间,也是那段时间里,魔帝之心被金字彻底磨灭,榨取精血为我淬体。如今魔帝之心确实没了,但若需要血,大抵我的血也成。” 他并未拒绝。 毕竟在陆尘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鲜血罢了,纵然损失一些,也不会如何。而穆双影先前担忧,大抵是他不愿将魔帝之心交出而引来矛盾,乃至洛神儿可能强行出手将他命渊破开,夺取魔帝之心。但如今魔帝之心不再,也就没有了强取的可能,纵然眼前二人不信,陆尘也可将命渊坦然露出,无需隐瞒。 那金字神妙,纵然见到也不能如何,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隐秘。 翠叶令牌无妨,星陨血刀亦无妨,穆双影知道这两件宝物,并无贪念。 “你...你真的...” 穆双影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尘。 “我每日血气升腾,难道不足以证明?” 陆尘反问一声。 而她眨了眨眼睛,确实寻不到理由来反驳。 “那魔帝之心的确实已经没了,若仍旧不信,我可将命渊显化出来于你们观看。然话说回来,你们若需要血,便就只能从我身上取血,行不行尚且不知,但如今也就只这个办法。” 陆尘无奈摇头,他也未曾想过竟是需得大圣修为的强者之血才行。 但那件事,也并非他能决定。 “需要多少?一滴?也或一盅?若真的算起来,魔帝之心化在我的身上,应该需要的更多些才是...” 陆尘还在盘算究竟需要多少才行。 他自觉有愧穆双影,如今只举手之劳,不过些许鲜血罢了,无妨如何。 然洛神儿面上却有些怪异,穆双影眸中也满含复杂。只二人再未开口,心中盘算如何,谁也不能清楚。 只片刻,洛神儿忽的微微摇头,一笑倾城,只那份暗含的冷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事往后再说吧,开启大妖古墓还得不少材料,其他已经准备齐全,然血魂玉还在半路,得半月后才到。这段时间我去查些典籍,也再去一趟当初得血之地,那里仍有大妖存留的一缕气息,究竟如何,还得询问后才能知晓。” 正文 第175章 水墨宝扇 “大妖...残留的一缕气息?” 陆尘瞪大眼睛,心中骇然。 他曾在苏家藏书阁翻阅无数典籍,其中亦记载有断古后最后一位大圣的事迹,便是洛神儿血脉的祖上,那位蔑视天寰的大妖。其于登仙台证道成圣,亘古强绝,自断古后评来是无人能出其左右。尤其证道之日,十数半圣强者争锋,打穿了一方天地,却唯他一人成得正果,艳惊天下。 然那般,却已经过去了太久,早便成了历史的尘埃。 洛神儿所言,那大妖竟还残留了一缕气息存于这天地之间,是经历千古也未曾消亡。而如今,陆尘也想到那九天魔帝,是断古前便陨落死人山,却仍旧留下心脏,隐匿不出,等待日后有人寻来,借体重生。 大圣强者,当真恐怖绝伦。 “是,残留了一缕气息。” 洛神儿不动声色,平淡无比。 “大圣修为的强者并未我等能够揣度,而自断古以来,也不曾有多少大圣强者现世,是双手便能数的过来。对大圣的了解,我等还局限在凡的程度,然真正的大圣,却应当真的超脱凡尘,是于天下之巅峰所在。我等以凡观望,自然不能理解,亦不能领会。如此想来,纵然经历千古,大圣仍旧残留一缕气息,也并不值得意外。” 陆尘张了张嘴,却寻不到反驳之言。 然穆双影眸中却有些惊愕,又很快隐没下去,只面色稍有黯淡,有言欲说,却未曾开口。 大抵她知道什么,也或明白什么,但陆尘却仍在震惊中,未曾注意。 “且不说这些,你与影儿远道而来,算是我妖族的贵客,便与她一起在我这里住下吧。此间休息之处足够,可以安排妥当,稍后我便命人为你收拾出来。现下我还有妖族事物需要处理,稍有不便,还请见谅,就只能让影儿招待了。” 洛神儿面容娇美,笑意温婉,真的有着出尘的气质。 她似天上仙子,不染纤尘。无论一举一动,也或一颦一笑,都是如此。 陆尘稍有些恍惚,又很快便恢复过来。而在勾人的方面说来,洛神儿确实不如穆双影,然这般女子却也让寻常人生不出丝毫违逆之心,不敢染指,是生怕污了这等清丽的存在。 待得她离开,陆尘才终于抬头。 “这殿下还真是有些让人无法亲近。” “那是自然。” 穆双影早便恢复正常,笑意妖媚。 “她可是真正仙子般的人儿,但莫要看她平日间清丽出尘,实则极为冷淡。她这般模样在万万人面前都如此,也就独我知晓她另一面究竟如何。毕竟如今的她是妖族殿下,如今连我都见得少了,只每日晚间无人,才能偶尔得见。” “妖族殿下这个身份,大概束缚极多。” 陆尘并不在意,也没有任何想法。 他对这个女子还是有些敬畏的。 且不说其修为如何,那份笑意温婉又实则清冷平淡的样子,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纵然看似温柔亲善,却对谁都是如此,只面上的虚假罢了。真正的她是什么样子,确实只该穆双影能够知晓,毕竟她二人一起长大,是闺中密友。 “得了,不论这些,我带你去山下的妖城逛逛。” 穆双影稍有些出神,许久才反应过来,笑意依旧,素指一点,火光流转而交织作白狐儿面具,将她容貌也遮掩下来。 纵然在妖族,这般容貌也需得遮住才行,否则免不了麻烦。 陆尘也未曾拒绝,是此间事情并非极难,不过付出些许鲜血罢了,也算给穆双影算作补偿。待得事了,还得回去东盛,便想着要带着北荒的东西回去送给秦书生,报答他先前有心相赠。 只此间,二人又说了许多洛神儿的事情,陆尘也了解更多。 提起过往,穆双影不免有些黯然。她二人自小便经历许多困苦,诸多磨难,乃至流落一方,每日靠偷窃施舍才能度日。而究竟为何如此,穆双影却未说,只言她二人连家都不曾有过,亦无父无母,只凭自己艰难挣扎。如此过了许久,洛神儿才遇得机缘,承大妖血脉,征战一方,至前些年才证妖族殿下的身份。 如此,是起初无人认可,乃至有人想要抢夺血脉传承。 其中隐秘不堪回首,穆双影也不曾多言,但那大妖血脉为她二人改变了命运却是不争的事实。否则如今的她们,便不知如何下场,或许仍在街头巷尾苟且偷生,也或沦落红尘滚滚,随遇而安。而更有可能饿死荒凉之中,成枯骨两具,黄土两抔。 “也是因那般,我二人对实力有着极大的追求,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只有实力才是说话的根本,才能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为了报答当初那些在我二人困难时接济我们的寻常人家,才会做那些别人眼中的善举。但在我们看来,却不过是报答罢了,算不得行善,而是还善。” 穆双影感叹一声,领着陆尘进了此间的奇宝斋。 其中构造与他处奇宝斋一般,并非富丽堂皇,却也玲琅满目。各种珍稀之物数不胜数,神光流转,彩霞纷呈,着实晃人眼目。穆双影也颇为大方,令牌亮出,便可随意拿取,只日后她告知洛神儿,再来付灵精便可。 “殿下的灵精很多,大可不必吝啬,你就只管挑选便是,我做主送给你。” 穆双影笑意可倾倒众生,却有白狐儿面具遮掩,谁也不能看到。 然那般玲珑的曲线,却也引得不少妖族修士看来。 陆尘却微微摇头,只心念一动,便自翠叶令牌沟通玲珑宝树,送来了件珍稀的红玉果子。这般灵药奇草在明月长生殿存放许久,药力更盛,比起此间许多宝物都更加珍稀。他身上所余灵精也不少,却还不足买下此间看中的东西,便只能如此。 “这果子,你帮我卖了吧,我自己买就是。” “你这人...” 穆双影瞪他一眼,稍有些愠怒,然陆尘却真的看不到,当作听不出。 “明月长生殿的宝物还有多少我不知道?你这般奢侈浪费,日后又该如何?此等宝物倒不如你自己用来修行,毕竟血天大圣修炼法并非寻常,需得无数灵药奇草作铺垫才行。我妖族中有典籍隐晦记载,血天大圣修行皆靠行遍天下寻来的灵药奇草,若无这些,也就没有后来的血天大圣。如今你修行他的修炼法,若没有这些可不行。这玉果你还是收着,何况神儿的灵精便是我的灵精,平日又用不到,便给你买些东西作馈赠又能如何?!” “这...” 陆尘稍有些犹豫,但穆双影强硬,便只能将那玉果收回。 挑挑选选,行了许久,陆尘才终于定了两件宝物,皆为道器。一则,是穆双影挑选送给陆尘的护身之物,为一白玉适佩,催动其中蕴藏道痕能化千丝万缕神光罩体,抵得大能强者的一击之力,而平日间悬挂腰间也并非突兀,如寻常装点般,不会引人注意。另一则是陆尘挑选,待得回去东盛,回赠秦书生的水墨宝扇。 他曾见秦书生好拿着公孙凉的扇子装模作样,扮成书生,那秦书生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也就想着真的送其一柄折扇。此扇有山水相依,浓墨淡彩,与秦书生气质相配,也让陆尘十分喜欢。 “这可是王者道器,比我赠给你的适佩都要珍贵,你倒真是舍得。” 穆双影有些醋意。 “拿我的灵精给别人买东西。” “我原本要自己付的...” 陆尘愕然,又要取出那玉果。 “罢了罢了。” 穆双影稍有气急,白眼相对。 “你这人当真是不解风情,懒得与你多说,这灵精我便让神儿日后为你付了。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将将说完又稍愣,面上露出黯然。 “那扇子...你若不能带回去,我也会让它去那秦书生手中的。是你相赠,该给她才是。” 她低语一声,不曾被别人听去。 白狐儿面具作遮掩,陆尘也不能见到她面色如何。 “就此一次。” 他只笑了笑,并未在意,也未曾察觉。 “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毕竟长途跋涉后又有一战,到现在也未曾安稳下来。想来你的房间也早该收拾好,并不防事。” 穆双影暗叹一声,转身便走。 陆尘只拿着那宝扇把玩,又啪的一声打开,在胸前扑打,是真心喜欢。他跟着穆双影的脚步,并未想到其他,待得玩够了才收入命渊,也已经回到山巅楼阁之中。 此间楼阁三层,洛神儿与穆双影久居一室于顶层,二层有客房,却多年未曾动用。真的能够住进此间之人,自这楼阁建成,也就只陆尘一个男人,以前也不过都是女子罢了。而陆尘与穆双影分别,来到收拾好的房间便不禁有些犯傻,大抵洛神儿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男子居住此间。 房中陈列,堪得香闺,乃至桌台上有胭脂水粉,陈列的整齐,檀香起青烟袅袅,染满了周遭。角落间,床榻旁,花草艳丽,争相盛放,被褥整齐却都是女儿家才喜的颜色花纹,再配一双鸳鸯枕,让他着实有些承受不来。 “罢了,也住不了多久,凑合吧。” 陆尘只能叹气,又确实有些累了,头脑都开始觉得昏胀,便直接上床,还有些许清香流转鼻间。 自东盛而至北荒,只虚空之路踏尽便不知废了多少时间,而后又行过洛城,来到此间,当真是长途跋涉。如此想来,便不意外穆双影疲倦,毕竟她也同样如此,又与那鹏飞有过一战,累了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念落下,睡意匆匆涌上,便再也觉不得什么... 正文 第176章 月夜血成殇 天色晚,风高月渐黑。 这山巅的楼阁从不会有人打扰,于这妖族绿洲中,是一清静之地。谁人都知此间乃妖族殿下安居之处,纵然山下有城,城中繁华,此间却始终安谧如旧。偶尔人影出没,也不过妖族侍从,是殿下身边之人。 楼阁三层,二层是陆尘安歇之处,顶层仍旧灯火通明。 “如何了?” 洛神儿端坐书台之后,询问一声。 而其前方,一妖族侍女只默默点头,未曾多言。 “那便好,退下吧。” 只应一声,那侍女便离开了楼阁。 “真的要这样做吗?” 穆双影自里屋而来,行至此间,面上带着犹豫。 “你将他带来,不就为了这些?” 洛神儿反问一声,又微微摇头,面露苦涩,稍有为难。只如今再言这些已经无用,陆尘已经到了此间,就在二层安睡,大概他也未曾想过那房中的熏香非是寻常,身子的疲倦也只当长途跋涉所至。此间二人密语所为,大抵除却那侍女,便再无人可知。 然如此,穆双影仍旧有些不愿。 “要开启墓葬,原本便极难,那魔帝之心是最容易把握的机会,却不想竟被他彻底炼化。如今之法,也就唯取他一身热血才行,只盼仍旧有效,能够将墓葬开启,助我得来另一半的血脉。” 洛神儿眉宇间含着几分淡漠。 她已经承受了太久的痛苦,终究有了机会,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只叹陆尘无意,竟将那魔帝之心炼化,成就了他的肉身血气。是福,也是祸,然其仍旧不知,先前还想着不过些许鲜血罢了,纵然给出也不妨。 “走吧,现下便去,再晚些,又该到了发作的时候。” 白裙起绿纹,洛神儿素手中已经多了枚玉瓶。 穆双影贝齿咬着唇角,稍有不愿不忍,却终究跟了上去。 这楼阁也就三人在其中,便连妖族的侍从都被尽数挥退,一路行来,也无人知晓。只待得到了房中,洛神儿水袖流风,将那袅袅青烟都吹散出去,方才靠近几分,免得那熏香让她二人也昏倒此间,反而误了自己的事情。 红光微亮,一指掩熄。 穆双影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陆尘,张了张嘴,又轻叹一声,终究有些无奈,也不能阻拦。 她亲眼看着洛神儿上前,取了陆尘的手腕摊在床边,一指划过,鲜血流淌。滚动的血珠滑落,尽数收入玉瓶之中,一滴,又一滴,然洛神儿觉得速度太慢,又连下三指,血滚如流,只片刻便接了许多。 “够了...” 穆双影咬着唇角,不忍洛神儿继续取血。 然后者却充耳不闻,面上始终平静而无任何变化。她手掌挥动道痕,显化清光流转,一股莫名的吸力之下,陆尘手腕的伤口都裂开,鲜血喷涌,尽数没入玉瓶之中。 “真的够了,太多了...” 穆双影又道一声,瞳孔都在颤抖。 她清楚的见到陆尘手臂的肤色渐渐泛白,血管也干瘪下去,气息越发萎靡,连那旺盛的血气流动都感受不到。这短短片刻,大抵体内半数的鲜血都被取出,若换做寻常人大抵已经身死,纵然修士也不能承受。若真的继续下去,陆尘的性命,真的难保。 纵然如此,洛神儿却依旧未停。 “不够。” 她只如此道了一声。 开启大妖墓葬,事关紧要,洛神儿不敢大意。穆双影也清楚其中关系究竟如何,但这般看着陆尘的气息渐渐萎靡下去,生机都开始出现涣散,着实有些不愿。然一边是闺中密友,一边是陆尘,穆双影还在犹豫,不知如何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 血迹,渐渐开始干涸。 已经取了太多的血,陆尘的身子看起来都更加的清瘦,便连呼吸也微弱下去。大抵他还在睡梦中,仍旧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那已经熄灭的熏香是他从未想过的凶险。 “他已经这样,你还要取?” 手腕已经流不出血来,洛神儿转身去了另一边,又要动手。 穆双影上前几分,将她拉住,眸光凄楚,满是哀求。 “这些,还不够。” 洛神儿看她一眼,只微微摇头。 “够了,真的已经足够,已经,太多了...” “不够!” 似是有些不耐,洛神儿低喝一声,甩手便将穆双影打开。她一身气息稍有些躁动,娥眉轻蹙,面上的漠然与冰冷让人无法靠近。 穆双影也从未见过洛神儿这般模样。 然后者却再未多说,只转身又伏在床边,将陆尘的另一只手腕也割开几道伤口,继续取血。 “你...你再继续取血,他真的会死...” 穆双影抿住红唇,又上前几分,想要阻止。 “死便死吧,那也最好。” 清光流转,白玉为尊。 那冰冷的玉剑自洛神儿身上浮现,笼罩剑气长流,将她与陆尘遮蔽其中,却将穆双影抗拒在外。剑气呼啸起沧澜,三千寒光转,血红的光华涌动,又见血流如注,没入那玉瓶之中。 穆双影稍愣,不曾想过洛神儿竟会说出这句话。 “我白日间骗他还得其他材料,便是已经有了如今的打算。人言福运有限,他却是将一身的运气都耗尽,那命渊间金字神妙,便连我也看不明白,是比起我所得的妖文更加神秘的存在。如此想来,自断古前而至如今,也就血天与天选二人才能如此。血天好杀,血染苍生,纵然留字也该血腥而满含杀伐,故而这字必然与天选有关。他将天选大圣留下的金字烙印命渊,又将魔帝之心炼化而成就一身血气...如此一个不名一文的男子,又怎该受得住这般大势所向?他会到此,是你所致,也是天命所致,本为成就我身缺憾而来,自不能手软。” 洛神儿冷哼一声,周遭剑气更盛,取血也更多。 “可...可是...” 穆双影瞳孔收缩,心中忽的有些后悔,也有些自责,却更多的是担忧。 但她却无能突破这层壁障。 剑气流转,神光朦胧,但见道痕生灭其中,那玉剑绽放辉芒如雾笼罩。三千剑光寒,纵然白火炽盛,也不能烧尽虚无。 她只能看着,不试也知道。 “我知你想要说什么。” 洛神儿看她一眼,美眸稍有些黯然,大抵也不愿因此事而生出不和。 “开启大妖墓葬,究竟需要多少鲜血我等谁也不能保证,尤其那魔帝之心在他体内化开,圣道之力都变得浅薄,也必然需要更多鲜血才行。他自己不知,只觉得些许便够,亦未曾吝啬,但真的要取他一身鲜血,他却绝对不愿。实话自然不能与他说,唯有如此。而其身具那般气运,能够得到天选大圣留字以烙印命渊,纵然耗尽也罢,但未来如何,谁也不能确定。我取他一身鲜血,近乎害他性命,若真的就此收手,能否开启大妖墓葬还得另说,他也必然将我视作仇恨大敌,乃至牵连更多。如他这般,若真的成长起来,又该如何?” 一言至此,洛神儿便不再多说。 “可...可是...” 穆双影连连摇头,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她仍旧不忍,不愿,却也知洛神儿说的都是事实,但其口中所言,面上漠然冰冷,却着实与平日间有着太大的不同。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熟悉,也或是那每夜血脉沸腾的折磨让她变得如此,也或这红尘滚滚终究让她沉沦利欲事故。然,终归是不复从前。 一口银牙咬紧,指甲嵌入肉中,鲜血长流,却终究未曾再说出什么。 “我知你心中不忍。” 洛神儿背对着,又开口。 “这玉瓶有极限,待得装满便不装了,若他那时仍旧不死,我也不会出手再害他性命。如此,你可同意?” 她未曾回头,但穆双影想得到她面上漠然。 只纵然不愿,又能如何? 三千剑芒作阻拦,凭她的白火与双匕,还不能将其破开。 “...好。” 胸口有浊气,吐不出,化不开。 穆双影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洛神儿,心中复杂,可想而知。然洛神儿却也不予理会,只手掌笼罩清辉流转,一股莫名的吸力再度浮现,将陆尘手腕都抬了起来。 鲜血涌动,滚滚长流,入得那玉瓶之中,滚烫而炽热。 血,渐渐满了。 陆尘仍旧未醒,但整个人都变得干瘪许多,双唇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他还未死。” 穆双影始终看着,洛神儿也终于装满了玉瓶,挥手将那玉剑收了起来,三千剑气也都散去。 “八成的血都在我这里,却仍旧未死,大概真的是上天眷顾。” 洛神儿也有些意外,娥眉轻蹙,似不愿如此,也未曾想到会这样。 她看了眼穆双影,却也见到穆双影在看着她,心中那份升起的念头很快便在那双银白的眸子注视中彻底消散。洛神儿终究选择了实现先前的诺言,未曾再对陆尘出手,只看了眼时间便匆匆回去。快到子夜,她还得去楼阁后的寒池中借寒气而压制体内血脉沸腾的痛苦。 房中就剩穆双影一人,还有躺在床上,已经丢了半条命的陆尘。 大概他仍旧不知自己已变成这般模样... 跪床前,白裙拖一袭,幽叹转亭廊。月笼清明白如霜,红唇覆浅伤,无言泪两行。 正文 第177章 销魂蚀骨狐媚情 这一睡,许久才醒来。 也不知究竟多久,只身子乏了,累了,连手脚都些微发软,不听使唤。 穆双影还在一旁趴着,就在床边,枕着他的手腕,如此抱着。入手间有些异样的触感,太过软润,陆尘很快便注意到,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重新闭上眼睛装作仍旧未曾醒来。 “血气都有些萎靡...该不会她又做了什么...” 陆尘心中泛着嘀咕,却并非发觉其他。 待得片刻,穆双影的身子轻轻晃了下,才终于醒了过来,却只微微抬头,仍旧如先前般趴在床边。陆尘能够感受到一双关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含着深深的担忧与些许莫名的情绪,却不能见到,并不理解。然他也不敢睁眼,只始终装睡,心跳却在加速。 手中仍旧能够感受到软润。 “醒了就醒了,还装什么,手感如何?” 穆双影忽的笑出声来,又刻意的凑近几分。 陆尘身子禁不住一颤,再也装不下去,只能尴尬的睁开眼睛。 “还不错...” “嘻...” 那一笑柔媚倾城,也终于起身展了个懒腰,曲线动人,却衣襟稍开,显露些许风情于其中,令人目眩。 只她并未在意,反而转身上了床,靠在陆尘身旁睡了下来。 她似乎很累。 陆尘有些惊愕,不知穆双影究竟在想什么,然她已经抱着他的手臂睡熟,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那绝美的面上仍旧留着许多疲倦,大抵一夜未曾休息,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心中千万个疑问,又转头看过四周,仍旧在房中,也一切如旧。 那熏香只烧了一半,陆尘注意到,目露异色,但穆双影却在沉睡,还得等她醒了才能询问。 睡梦中,她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旖旎无数,让陆尘也有些承受不住。手脚微微活动,想要抽出,但穆双影却似察觉,反而更紧了几分,连身子都在颤抖,睡熟的面上也露出也许惶恐与不安。待得陆尘没了动静,她才终于平静下来,就这么抱着,又是一日。 天色暗了,明月高攀,而陆尘也因血气萎靡,手臂都麻了,穆双影才终于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尘终于能够稍微活动,咧着嘴,有些不适。 “你睡了好些天。” 穆双影揉着惺忪的眼睛,仍旧躺在床上,慵懒的模样着实引人遐想万千。她更凑近几分,展开双臂搂住陆尘腰杆,整个人都趴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身子的颤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陆尘愣了下,却仍旧想不到发生了什么,至少在他印象中,醒来便见到这些,其他一切却都未曾有过任何变化。只体内血气有些枯寂,身子四处都在酸软,好似房中之事太多一般,也或狐媚太甚,伤了身子。 “我...没事啊?怎么...” “你睡了七日。” 穆双影微微抬头,似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切顾虑,将臻首靠在其胸膛。温香软玉在怀,陆尘心中悸动不止,便连无处安放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初始我还道你太累,大概贪睡了些,只一连两日都如此,始终未曾醒来,血气都在每日枯寂下去,便连生机也渐渐难以察觉。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给你喂了许多丹药,但你就是不曾醒来。好在...好在你终于醒了,至少没有真的出事...” 陆尘听得疑惑,脑中也有些混乱。 穆双影确实是天上仙子般的人儿,就在怀中,贴得近,感受到的便许多。鼻息间萦绕的香意如兰似麝,令人恍惚,偶尔低头一见的风情也让人目眩。他已经无法思考,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昏睡七日不曾醒来。那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而重要的是眼前,怀中人儿为何会做出这些。 那言语间的哭腔不假,身子的颤抖也不假,是真的关切? 陆尘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更紧了些。 “我...我没事...大概是魔帝之心吧,毕竟魔族与人族有些诧异,魔帝精血淬入我体内各处,大概会有些不妥。但...我命渊有金字,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出事的...” 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也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 但穆双影却再未回答,手臂也搂得更紧,贴得更紧。 这般温香软玉,谁人能不动心? 说不,也就自欺欺人罢了,哪怕脱俗的老僧都绝不能承受,更何况陆尘这般性情中的人。 他终于还是将怀里的人抱住。 那娇软的身躯轻轻一震,缓缓抬头,一双银白的凤眸闪烁着痴痴情深,水光蔓延。她一笑幽幽,红唇倾覆,衣带渐宽,风情眯眼,意乱也该情迷。三千白丝展香榻,细眉儿颦,蜂腰儿摆,销魂蚀骨魄也散,哪禁得雨骤云驰,浪涌风裁... 似嫦娥,下月宫。丹山念夜鸾求凤,天台路通,巫山簇峰。柳稍露,滴花心动。正情浓,鸳鸯枕上,又被五更钟。 狐媚伤人,此夜寂寥。 楼台后,寒池中,洛神儿闻得清楚,心中也觉痛。 身子也在痛。 沸腾的血脉将她烧得肤色赤红,似要滴出血来,这寒潭有寒意冰人骨,却也无法真的将这滚烫压下。她咬着唇角,不敢出声,也似怕那二层的人听到,只银牙都要碎掉,却仍旧闷哼。 这池水,渐渐热了。 天地自然形成的寒潭,是洛神儿居于妖族殿下之位,托了妖族大能施展道法将其带来,安置在这楼阁后,给她每日压制血脉用。然如今,血脉沸腾越发厉害了些,初始寒潭还能压制,如今再入其中,却连寒潭水都被她烧得热了起来,汩汩涌动,水汽朦胧。 她一袭白裙还在潭边。 许久,这夜色终于安静下来,那夜啼也终于止住,洛神儿更不敢惊扰,只能将整个人都沉入水中。 楼阁中,只说了些话,陆尘也觉得疲倦,穆双影更是直接睡去。 他心中颇觉怪异,未曾想过竟会发生这些个事。只如今想来,大抵穆双影也是真的有情,到如今他忽的出事,便不再隐瞒,才会这般。然究竟为何昏睡七日才行,陆尘却仍旧未曾寻到理由。他已冷静下来,也自知先前所言不过随意的理由罢了。烙印命渊间金字乃天选大圣所留,是名号大圣,却为断古前一真仙。那般人物所留百字,威势无穷,纵然魔帝也不能反抗。 那颗心脏所遗魔气,当被尽数抹除才对,不该再现。 然除此之外,他却寻不到任何理由。 想的多了,睡不着了,只安抚过怀中娇媚的人儿,便起身寻了衣裳,穿戴好,出了楼阁。 “究竟怎的回事?” 陆尘仍旧苦思不解,在那亭中坐了许久,又以翠叶令牌托玲珑送了坛酒,自斟自饮。 寂夜有水声乍响,惊得陆尘手指都是一颤,将酒洒在身上。 他身子还虚,原本便血气枯寂,又遇狐媚动人,如此也不怪。只待得片刻,陆尘正清理,有人影自楼阁后而来,看似摇摇晃晃,陆尘也已经明白。他未曾在意那水声如何而来。这山巅无人,除却穆双影,便就洛神儿在,无需作他想。而此时见到,陆尘也记起前日穆双影说过,洛神儿每夜子时都会遇体内血脉沸腾,痛苦不堪,那水声如何而来,陆尘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怎的在这里?” 洛神儿也见到亭中人影,便来到此间,见是陆尘却并未意外,只问了一声便坐下。 她将那坛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枚,酒香清醇,才终于露出些许意外。 “透瓶香?你怎的有如此好酒?” “你若要,便连千年醉都有。” 陆尘只微微一笑,真的再遇上这女子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先前他还在楼阁二层与穆双影倒凤颠鸾,声声夜啼如子规,洛神儿就在楼阁后,大抵都听得清楚。然两女关系算起来却极为亲近,便如寻常睡也在一起,如今却出了这等事情,要解释,还有些麻烦。 “千年醉...我曾喝过,如今再喝也不过好酒罢了。” 洛神儿只稍惊,便重新平静下来。她面色如常,只看起来有些苍白,亦有些未曾消退的红斑,扰了那清冷的玉颜。 “你身子如何了?” 她又问一声。 陆尘愣了下,脖颈猛地红了起来,亦低下头去,着实有些无措。 “这...这不太好说吧...” “我问是你身体的状况,不是你与影儿如何。” 洛神儿秀眉轻蹙,眸中亦露出些许厌烦,却又很快便压了下去,重复平静。 “你先前昏睡了整整七日,影儿也照顾了你许久,她对你的情意我早便看出。只你却为何那般,可有了答案?” “没有,我也不知为何那般。若真要说来,大抵还是那溃散的魔心残留了些许魔气,要害我性命,如此才让我昏睡七日,连同血气都枯寂下去。” 陆尘知道自己领会错了,只干咳一声,饮酒作掩饰。 洛神儿看他一眼,原本悄然捏紧的拳头也放松下来。她也松了口气,至少那些事情未曾被他知晓,穆双影也真的帮她隐瞒,否则大抵此间便不是饮酒,而是刀剑相向。 “你自己多加注意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她饮净了杯中酒,起身,行到亭边又驻足。 “早些回去吧,对影儿好些,若我知你对她不起,后果,你该知道。” 言罢,身形飘去,只留清冷慑人心。 正文 第178章 落凰岭 望着洛神儿离开的方向,陆尘眯了下眼睛,却终究未曾追上去询问心中疑惑。 他仍旧记得那烧了半截的熏香。 熏香此物,燃烧并不慢,大抵只需一两个时辰便能烧得干净。但一夜过去,也或更久,那熏香却只烧了一半左右,足以说明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曾有人到过他的房间,甚至出手熄灭了那熏香。为何要如此,又何必如此... “她也在骗我。” 陆尘抬头看向二层的方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穆双影真的不擅长这些,若换做凌采薇去做,大抵便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毕竟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出,而自其中能够想到的东西也有很多,只因熏香此物并不能在其中添加太多的东西,否则一旦燃烧生青烟,其中味道也会出现些许的变化,引人注意。 但那天夜里,穆双影与洛神儿究竟做了什么,自己的血气又为何会如此的萎靡,却都无法知晓。 也就只她二人才知道,对陆尘而言,连打听的地方都没有。 想了许多,想了许久,陆尘终究还是回去,枕着温香软玉安眠一宿。 他还得需要足够的休息才行。 一夜匆匆而过,洛神儿只来了一趟,言说要去她当初得到血脉传承的地方询问一番。陆尘当作未曾发觉,便只点了点头,任由她就此离开,而之后的日子也着实平淡无奇,只穆双影却越发的妖媚,也似更加的放肆,毕竟此间楼阁就她二人,每日销魂又夺魄,风情晃人眼。狐媚之情,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陆尘也懒得去想那些。 毕竟穆双影对他的情意并非虚假,陆尘看得出来,而他也并非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至少如今也有了分辨这些的能力。大概,最危险的时候也已经度过,陆尘有过猜测,是那天夜里便已经走了一遭生死关。如今还能活着,想来是与穆双影有着不少的关系。 她不愿说,陆尘也就不问,至少结果是好的。 若真的挑破,说明,反而落了下成。 且不说其中涉及到洛神儿这个妖族殿下,只与穆双影撕破脸面,一身心情伤,便不知得如何才是。 陆尘自然并非绝情,也确实对穆双影有情,便只能当作不知,让了这一步,只偶尔出神又觉得委屈,毕竟自己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有些难堪。而穆双影也似察觉,便如那日她看着桌上烧了一半的熏香发愣,待得陆尘叫她才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陆尘也只看一眼那熏香,便将目光转向他处。 穆双影不傻,她很清楚陆尘已经猜到了什么。 大抵作为弥补,婉转承欢下,极尽妖媚勾人,却害的陆尘早该恢复的血气又低迷了几日。 一晃八九日过去,洛神儿也终于再次现身。 陆尘心中知晓她先前所说是假,而这段时间又究竟去了哪里便不再关心,不过就是暂且离开应付先前的谎言罢了。洛神儿也在演戏,却有着太多令人看不下去的痕迹。穆双影只沉默,不再配合,她二人在这方面还有些差劲,至少瞒不过陆尘,而他也始终当作不知,该如何,便如何。 “明日便要去落凰岭了。” 夜里,雨露将歇,穆双影面色仍旧泛红,靠着陆尘身旁极尽亲昵。 “你与我一同去吧,那里毕竟是大妖墓葬,说不得其中还葬着其他的宝物。你若能够得到,也或其他机缘,终归是好的,而且那大妖墓葬也就只殿下以自身血脉为引,配合大圣之血才能打开。如此机会,若放过了未免太可惜。” “洛神儿会允许我这样一个人族修士进去?” 陆尘看他一眼,手中把玩着软腻,又渐渐出神。 “应当是会的。” 穆双影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毕竟,她欠你那么多...若没有你,她也不能进入其中。何况你现在可是我的小男人,若她不让你进,我也会让你进。这么多年了,好歹也得让我做主一次才行。” 她笑意慵懒而妩媚,玉璧横陈,当真如狐儿般缩进陆尘怀中,将臻首埋入他脖颈间,摩擦,吐息,香舌温软舔舐,有着讨好的意味。 “她确实欠我极多...” 陆尘身子颤了下,却仍旧冷静,意有所指。 穆双影的动作猛地僵住瞬间,就在他怀中,能够感受得清楚。然只瞬间罢了,她柔柔一笑,对上的视线中含着太多的歉意与愧疚,还有深深的自责。这幅娇软的身子滑过胸前,俯首而舐,又是风情起落动人心,秋波荡,夜规吟。 待得次日,一大早便离开了楼阁。 虚空之路横亘而去,三人身形悄然消失其中。 表面的隐瞒还在持续,洛神儿也必须带上陆尘,纵然心中千万个不愿,却也必须如此,毕竟明面上还未取血。若无陆尘,无魔帝之血,洛神儿也便进不去大妖墓葬,寻不到另一半的血脉。 一路无言,氛围稍有些压抑。 洛神儿不愿说话,穆双影也只立于陆尘身旁,行于后方,沉默跟随。 待得多个时辰,虚空之路才终于踏尽,距离极远。 “落凰岭是传说有凰血洒落的地方,于断古前而成,但究竟其中有着怎样的隐秘,谁也不能知晓。我曾涉足玄法一道,也就看出此间地势险恶又暗藏灵脉,但究竟如何却不能看得出来。然古往今来,但凡大圣墓葬必不寻常,是寻常之处也不能压住大圣死后残存的气息。而典籍中记载,一个时代便只一个大圣,若任由大圣气机如此残存下去,待得其死后千万年也不能消散,会影响一个时代的平衡,乃至再无大圣可以现世。” 脚踏实地,穆双影在陆尘身旁轻道。 “大圣墓葬,皆为绝世凶险之地,其中所葬也都是大圣之物。这些存在不能随意现世,否则必然掀起祸乱波涛。大圣墓葬所在险地,一则为了镇压大圣陨落后残存的气机,将其湮灭,另则是封存大圣之物。这世上大圣道器不多见,也是因此,只凭气运机缘才能获取,最多也不过就为了照拂后辈而留下一件大圣道器。若留得太多,便等同大圣气机仍旧存于世间,为天道所不容。” “竟还有如此隐秘...” 陆尘还未听过这些,惊叹一声。 眼前所见,是百里赤土,视界荒芜,偶尔可见草木一簇,却也早便枯死,只未曾完全腐朽罢了。脚踏此间,风平云静,好似苍穹都被这片大地染成了血红,当真如鲜血洒落而渲染此般,着实乃生灵不存,险恶暗藏之地。 “不要乱走,就跟在我的身后,脚步也不能错。” 洛神儿忽的道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兀自向前。 穆双影只微微摇头,苦笑相对。 “她便是这个性子,到了此间,也会有些紧张,你且忍她一忍。但终究还得如她所言一般,毕竟这落凰岭并非谁人都能进的来。若非那位大妖老祖留下了一念指引,便是我等也不敢随意踏足此地。” 陆尘点头,并未计较,是跟在洛神儿之后,将脚印都重合。 穆双影在最后方。 谁也不敢大意,是此间凶险实在太过可怕。而穆双影亦告知陆尘,但凡一步踏错,便可能触动此间不详。那日死人山喷涌血潮,已经足够可怕,但相较而言,却还是这落凰岭更加可怕一些。 那死人岛是魔帝陨落之处,周身气机都被斩得破碎,若非心脏尚存,甚至不会形成险地。在根本上便差了些许,凶险自然也是及不上此间。 而得知如此,陆尘便越发的不敢大意。 那血潮已经十分可怕,连鬼狼都不能抗衡,是圣道强者也得躲而避之。若真的在此间踏错一步,触动凶险与不详,凭他三人的本事,若非逃走,便是必死无疑。 一路走走停停,如洛神儿额头都开始见汗。 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压力更甚几分。 纵然有大妖留下的一念指引,但如今做来却仍旧有些危险。如今行出许久,周遭所见仍旧如先前一般。而这落凰岭上也不知何时吹起了红毛旋风,卷动沙尘漫天,呜呜的风嚎恍若魔音,让人辨不清方向,也诱惑人向着凶险踏去,更有骇人的压力笼罩四方,让人喘不过气来。 清光流转,玉剑横陈。 那白玉通透的剑刃再次自洛神儿体内显化,笼罩落下剑气三千,将此间三人庇护其中。但见沧澜呼啸,斩断了风沙袭面,破开了虚妄无数,方才觉得舒服些,进而一步步踏出,似是行了一日又一日...也或烈阳炽目,又或明月高悬,是灼浪焚身,也是霜雪漫天。这一步又一步,变换无穷,有此间不详千变万化,对应天机,却只为害人。 “小心。” 穆双影在后面拉住了陆尘,他修为尚且有些不足,便免不了恍惚。 这一步,险险踏错。 而陆尘心中也猛地一惊,匆匆忙忙才终于踏正,未曾引动凶险。前方洛神儿亦发觉,稍有愠怒,然回头却见到陆尘身后有穆双影警告般的目光,这才只能咬住银牙,一声未出,重新转了过去去继续寻觅前路。 “你放心走便是,我在后面为你看着。” 见到洛神儿未曾爆发,穆双影也重新看向陆尘,再如先前般温柔似水,却未曾显露狐媚模样。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穆双影很清楚。 但先前两人目光交集,陆尘自然看到,穆双影的变化也让他心中稍慰。 至少,这一次他大概没有信错人。 正文 第179章 他是白袍如少年 百里赤土,视界荒芜,血染江山苦。 凶险之下,越行狼狈,如洛神儿这般修为也觉得难以承受。 她的身子渐渐开始颤抖,这风嚎卷烟沙,看不清前路,便得每一步都精确的算过才行。如此,压力更增,还得对抗这诡音噪耳,连悬浮三人之上的玉剑都变得不再稳定。那剑气荡漾,撕裂前方之路,又护住他们不受凶险袭面,便费尽了心力。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也终于有些承受不住。 他体内血气原本便未完全恢复,有些穆双影的原因,却也有些失血太多的原因。那一身血气都被洛神儿取走,纵然有丹药相助,恢复的也并不多,只勉强救回他的性命罢了。如今又行得此间,便越发觉得吃力,穆双影也早便察觉,就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上,生怕陆尘出事。 有些愧疚,也是真心如此。 又行出许久,那玉剑不再璀璨,剑气不再凌厉,眼前的风嚎也戛然而止,压力骤然消失。 一切都变得太过平静,而身后仍旧狂风卷红土,看得眼中,听得耳中,如万鬼嚎哭,当真可怕万般。且不说其中暗藏的凶险,若只一个不甚,迷失了方向,大抵也就没有可能活着走出。 “快到了。” 洛神儿喘息几声,面色都有些泛白,额上亦能见到冷汗涔涔。 她也快到极限。 然眼前所见,有十里血湖,波光粼粼,无风而荡,有着莫名的气机纠缠其中,隐晦不出。纵然无法真的见到,却也能够感受清晰,是比起那死人岛的死人湖更加可怕,有着莫名的森然逸散。若真的陷入其中,必死无疑。 “墓葬在哪?” 陆尘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太好受,又问了一声。 穆双影在他身旁安抚,又取出早便准备好的丹药给他服下,自己也吞服一枚,原地盘坐下来将其炼化,恢复先前耗损的精力。 洛神儿自己有丹药,无需顾她。 “就在这湖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眸光稍有些黯淡,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自己取了丹药服下,亦如穆双影般盘坐下来将其炼化。他们不能如此便继续深入湖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身子的消耗太大,尤其精神也达到极限。若真的就此进入其中,一个不甚,便是三条性命。 洛神儿更不敢大意。 纵然她身负大妖传承的一半血脉,但自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如这般机遇,更是需得付出极多才行。洛神儿很清楚这点,而那位大妖留下这些,也是为了考验。若不能安然度过,便就身死,是不具备传承这份血脉的资格。而届时,她身上的那一半血脉大概也会重新沦落世间,继续寻觅其他的传人。 过许久,三人才恢复大半,举步踏足其中。 这血湖,也得循着大妖留下的生路才能进去,若走错了方向,踏错了位置,必死无疑。 而入得其中,渐渐没入水中,陆尘也能看的清楚,是外界看来如血水一般,然此间所入之处,却在两边有着禁制将那血水阻隔。而血水,也并非真的血水,是一只只不过头发般细小而血红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游荡在四周,看得人头皮发麻。它们聚集在一起,表面看来便如一汪血潭般。 无风又怎的会起涟漪... 穆双影不由加快了脚步,身子都缩在陆尘身后,捏住他的衣角。 “我...我怕...” 死人岛上的训练都未必有这么可怕,何况这些虫子是真的会吃人。 “只需走在此间便应该没事...” 陆尘如此安慰自己,也安慰穆双影,将她的手也拉住。尽管如此,陆尘仍旧能够感受到手中的柔荑满是冷汗,也在不自然的颤抖,大抵女性的心理都不太能够承受这种境况。 便如前面的洛神儿,身子也似有些僵硬,走动都不太自然。 越行越深,入得其中,光线都渐渐昏暗下来。 这些聚集纠缠一起,如血水般的虫子在吱吱的叫着,到了此间便更加的清晰,也越发的刺耳。只脑海中响起那密密麻麻的样子,交织错乱,甚至不断的蠕动,便觉得心底一阵发寒,生怕一个不甚触动了它们,会引来疯狂的报复。 虫鸣的声音越发的刺耳,也越发的焦躁。 行了许久,当陆尘也近乎承受不住的时候,前方才终于见到了些许明光。是这条路的尽头,已经能够看到。洛神儿加快了脚步,再也不愿继续停留此间。 陆尘也松了口气,拉着穆双影尽快上前。 入得其深处,那明光前,可见一层肉眼可见的禁制如水波般将一切都阻拦在外。而入得其中,只觉得似是穿透了一层水壁,外界的一切便都彻底消弭,那虫鸣的声音也无法穿透进来。然回头再看,此间一切却也不过似是一片广阔的地下洞穴,周遭有微光闪烁的石英,将周遭映得通明,各彩纷呈之间,可清楚的见到前方有一石刻走廊,入口似鬼头,而两旁有黑铁般的异兽雕刻看守,威风凛凛,又煞气逼人。 “那是...” 陆尘稍有疑惑,而穆双影与洛神儿也早便轻松下来。 “左边的是诸怀,右边的名窒窳,皆为凶兽,当年被寰宇妖圣灭杀,而徒留两幅躯壳在这里负责看守墓葬所在。” 洛神儿道了一声,亦上前几分,细细打量。 左侧诸怀,牛身四角,人眼猪耳,体形魁梧至八丈,通体乌黑而肌肉虬结,已经僵硬,胸膛有一前后通透的窟窿,显然是致命之伤。而右侧窒窳有龙首虎身,头生独角,纵死仍有余威厚重,遗留千年万载也不曾消散。 立于此间,只觉得身形都渺小了许多,似是仰视顶天的巨人般。 于其之前,万般皆为蝼蚁。 纵然如此,这两尊可怕的凶兽却仍旧为寰宇妖圣灭杀,乃至死后也得为其守护墓葬所在,不许他人涉足。如此想来,那寰宇妖圣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当真难以度量。 而先前有言,如今天下皆凡尘,仰望大圣亦不能见其真容。是凡的境界,领会不得那般。 此言,不虚。 陆尘心中亦有万千感慨,又四周看去,却只能见到怪石嶙峋,萤石熠烁,除此之外,便唯有前方这通路深入远方,却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取血吧。” 洛神儿忽的一叹,转身回到陆尘身前。 “一盅司便可。” “好。” 陆尘并无二言,哪怕心中知晓洛神儿已经取了血,也不曾有过任何眼神上的变化。他以手指划过掌心,逼出足够的鲜血,而后便与穆双影后退到了入口之处,等候洛神儿将大妖墓葬开启。 而后者也只将那足够的鲜血存入玉瓶,素手笼罩光华于其上,似是有神妙于其中。待得片刻,作出准备充足的样子,她才终于持着玉瓶上前,但倾倒出的却并非一盅司的血量,是如血潮般将两尊凶兽都全部染红。 穆双影抓着陆尘的手,忽的紧了下。 陆尘心中也终于明白,那日晚上,当真是自阴界走了一遭,所幸能够回来。如此大量的鲜血,他可不信是先前那一盅司的量化成。这天下万般纵然如何神奇,也终究要在真仙之下,而如今举世看过,又得在大圣之下。 他一身血气染魔帝神威,凭何物能够将这般鲜血化成如此数量? 不过欺人尔! 洛神儿也似不打算隐藏,又或不曾想过这些,就只当作陆尘不懂,便只这般就当作掩饰。而那血红染遍了两尊凶兽,方才来得及后退两步,忽的能够听到两声咆哮忽的响起,是吼动山河,破碎万般气机,仿若这两尊凶兽都活了过来般。血光笼罩,骤然升腾,化出万般而如大日,可怕的威压震动八方,让此间都近乎崩塌一般。 陆尘眯起眼睛,再度拉着穆双影后退几分,背后贴近出口的水壁。他只担心真的有异变,也能够立刻离开此间。 洛神儿仍旧立于远处,身上亦有血光浮现。 那是血脉的气息。 吼——! 一声咆哮,仿若就在耳边,有神威临世,眼前所见是那两尊本该死去的凶兽忽的晃动起来。它们剥落一身时间的沉淀,变得鲜活,作仰天而怒斥苍穹的姿态,破去万般波澜。 血光,流动在这片空间。 它充斥着一方,与洛神儿身上的血脉交相辉映。 一眼所及,周遭似是沉入血海一般,而另有一股神威忽的自那走廊深处显化出来。 在这迷蒙的血光中,他缓步踏过,一步越青峦,两步山河断,三步踏过五湖四海,临得近前。 白俊的面容,妖异的眉眼,唇角亘古不变的浅笑也似穿越时间与历史的长河来到此间。他只平静的站在那里,于两旁的凶兽便乖乖的收敛了一身凶威,匍匐其身后,不敢造次。 洛神儿身上血光也渐渐收敛下来。 她抬头,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也在看她,又似越过了洛神儿,看向陆尘与穆双影,或是看向外界的天地。 “他就是...寰宇妖圣?这世上最后一位大圣?” 陆尘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 没有任何迫人的威势,没有任何骇人的神异,他就似一寻常之人般出现,却让那两尊凶兽的气机都完全收敛。忽的,他眼神动了下,仰望而去,又如游览山河般走过此间。待得回到那里,转身坐在那匍匐的窒窳头上,一手拂过,留下清酒一壶于其上,自斟自饮,一眼看过举世波澜,也望穿了万年。 他是妖圣,千万年前的人物,却白袍依旧如少年。 正文 第180章 双生魂,洛仙儿 “是。” 穆双影微微点头,面上神情有些复杂。 “谁人都知寰宇妖圣在登仙台一力独斩十数半圣,最终得成正果,踏上登仙台,得成正果,是这天地间最后一位大圣。然他真人便是如此,看起来如二八少年般,一身的书生气。若只凭表面,天下人都不能相信他便是那个手段狠辣的人物。但这就是他,就是寰宇妖圣,那个力战群雄,披荆斩棘才能证道的大圣。” 说着,她又叹了一声。 “上次见他,还是十几年前,也如今日般,留下了一缕气息。那日我与神儿震惊的无以复加。然如今再看,感觉却不太相同,是此人当真超凡脱俗,纵然白袍染遍了鲜血,却依旧如少年,便连性情都归复那般。” “性情?” 陆尘疑惑一声,又忽的不知如何去说才好,眸光悸动。 他曾经也是少年心性,却未能守住。如今看来,也是在红尘历练中翻滚,惹得一身伤,一心伤,由当初的少年而至如今,早已丢了天真。 那寰宇妖圣就坐在窒窳的头上,面容平淡如望云卷云舒,好不自在。然他坐的却是窒窳这等可怕的凶兽,波澜不惊之下,又有着怎样的心怀天地阔,谁也不能揣度。这就是大圣,哪怕只残剩一缕气息存在于这世间,却仍旧无比的强大,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狂傲与平淡,又岂是寻常人能够相比。 一壶清酒,一眼万年,他看得够了,唇角的笑意忽的更甚些许。 一掌摊开,凭空凝聚神辉作血珠滚动,随着他这最后一缕气息的消散而成了无主之物。虽并未多言,虽并未多说,但寰宇妖圣这一缕气息散去的时候,目光却分明的看着洛神儿。 后者也在激动。 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也似是感受到了另一半血脉的存在,洛神儿面上都渐渐红了起来,体内亦有血脉沸腾的声音,如雷霆滚动。但这次,却并未再给她带来任何的痛楚,只不断的传递着渴望的情绪,渴望着这份血脉的完整与归复。 那血珠圆润,缓缓来到洛神儿面前,融入她的眉心。 一点血光初绽,而后化作万丈波澜,渐渐将周遭的一切都淹没其中。那血红的颜色中显化乌光流转,是漆黑的影子在这翻腾的血光之中游离。洛神儿就在其中,身形都渐渐漂浮起来,周身的白裙被血光撕扯得破碎,露出天雕地琢般的玲珑娇躯。 光华荡漾,血芒流转,神妙于其中演化,威势在其中诞生。 那一缕磅礴的威压,只顷刻便笼罩了整个地下的空间。 血光掩盖,吞噬万物。 她的身躯莹润无暇,犹如世间最珍惜的瑰宝,却渐渐在那血红中掩去了真容。这神辉缓缓的荡漾,流转,破碎了周遭的乱石,撕裂了荧光,便连那倒在走廊前的两尊凶兽尸体都渐渐吞没,将其化作齑粉消散,无声,亦无息。 陆尘瞳孔一缩,拉着穆双影迅速后退,径直退出水壁,到了那红色的血潮之间。 周遭的虫鸣声已经消失不见,然肉眼所及之处,这些血红的虫子却在疯狂的扭动,交错,令人头皮发麻。太过可怕,让人恶心,却没有别的办法。那血脉融合归复完整所产生的威压实在太强,只一瞬间,陆尘所感受到的压力堪称前所未有,是哪怕老鬼都不曾带来这种程度的压力。 若真的停留其中,凭他二人的实力,说不得真会被压死。 震动,自地下传来。 也不知是传递了多远才能来到此间,一缕神妙的气息流转浮现,也让这些凝聚成血潮的虫子越发的躁动起来。它们不敢嘶鸣,只能拼命的蠕动,向着远处仓皇逃窜,肉眼所见是大片的血潮沿着岸边而没入漫天的风沙之中。 不消片刻,这一池血水便彻底的消失不见。 “这...” 穆双影先前不敢多看,如今才终于睁开眼睛,却未曾见到原本应该存在的十里血红,有些惊愕。 “都跑了。” 陆尘目光扫过周遭,确定了再无任何那发丝般的怪虫,便带着穆双影又远离了几分。 转头再看,那迷蒙的禁制中隐约能够见到血光流转,却并不能见得真切。但大概其中景象可以想得到,是如天翻地覆一般。毕竟大圣遗留的血脉重新完整,所产生的威压与力量绝非寻常可比。 “你那日得到扈娘子的血脉,也是这种情况?” 威压透出禁制,着实有些骇人。 “大概是这幅景象吧,我也不太清楚。” 穆双影只微微摇头,面上颇为凝重,与陆尘一道又远远的退到了岸边,直至到了漫天的风沙之前,无路可退,方才停下脚步。 但到了此处却也未必安全。 “当时我已经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而我的三世瞳虽然看到了许多,却并未见到自己当时究竟什么模样。若你真的好奇,那就只能回葬仙山去问问老鬼了。” 她笑了下。 陆尘却笑不出来。 他转头看着那湖底深处的禁制所在,那个洞穴的另一边就是洛神儿所在之处。然其中究竟发生着什么,谁也不能确定,但那份威压能够透过这般禁制也显化到此间,便是有着可能突破这禁制,甚至冲出这落凰岭来。 那血光,连凶兽的尸体都能粉碎... 若真的来到他们面前,又该如何是好? 陆尘不知,穆双影也有着担忧。 他们没有老鬼的实力,而寰宇大圣也并非扈娘子那般温柔的人,大抵不会太过在意洛神儿之外的一切。 轰——! 落凰岭,忽的开始狂颤起来。 一缕血光冲破了地面,冲破了禁制,忽的爆射而出,将半个苍穹都染作血光粼粼的模样。苍穹卷动乌云翻腾,瞬间破碎,直入霄汉,那骇人的威势也突兀的降临整个落凰岭。 这百里凶险尽数崩溃,漫天的风沙也彻底消散。 陆尘与穆双影的瞳孔皆猛地锁紧,清楚的见到那禁制已经消失,也清楚的见到这地面都开始崩坏。一块块巨大的碎石被血光冲起,在血光中被带到苍穹之上,又缓缓化作齑粉消散。灵气冲天,光华四射,是这落凰岭下潜藏的灵精矿脉都被波及,显出隐藏其中的无数灵精,却又被那血光缓缓吞没,就此消失。 溃散的灵气游离在这天地间,浩然的威势搅动十方气机,卷动波澜升腾! 凛冽的狂风都停了下来,万籁无声,隐隐有大道颂鸣。 那十里血潮之地,终究完全溃散,血光就在陆尘与穆双影面前化作通天之柱。洛神儿的身形于其中缓缓升起,可以看得清晰,仍旧如先前般莹润无暇,又能见到血光在她的身上凝聚。 三千青丝飘荡,有血甲透红,遮掩了迷人的曼妙。 它缓缓流动,紧扣玲珑,而后一双美眸睁开,射出凛然的精光。 忽的,一切都变得静谧。 陆尘与穆双影还在愕然,那通天的血光却已经消失不见,便连周遭万般波澜与浩荡气机都消失不见。风也变得轻柔,缓缓吹过,那一袭鲜艳的披风如赤火,随风摇曳,染血的红甲有暗色斑驳,煞气嶙峋。 她仍旧是她,却也不是她。 眉目之间并无任何变化,却不复曾经的清冷与平淡,反而缓缓露出一个张狂而野性的笑容。她立于高空,俯视般看着陆尘与穆双影,一双血色的眸子带着暗藏的凶光。 嚣张! 陆尘看得清楚,心中就只这样的感受。 “你是...洛仙儿?!” 穆双影一声惊呼,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好久不见,双影。” 洛神儿立在半空,哈的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穆双影身旁的陆尘。 她的笑容变得怪异,眼睛都眯了起来。那血色的眸子流淌着光华,似是真的有鲜血流淌其中,当真无比的慑人。 陆尘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洛神儿问了一声。 “她...怎么回事?” 陆尘看向穆双影。 “她不是神儿,是仙儿,叫洛仙儿。” 穆双影恢复冷静,面上却渐渐凝重下来,将体内的血气都暗中提起,身子也绷紧,眸中满是警惕。 “神儿是双生魂,就是你先前见过的洛神儿,也是妹妹。但眼前这个,却是洛仙儿,是神儿的姐姐。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但她生来便如此,姐妹两人共用一副身躯。但终归说来,洛仙儿也只是借助神儿的身体才能存活于世,平日间也不能出现,所以这幅身躯应当是神儿的才对,只洛仙儿将灵魂寄宿其中。但...但...” 她咬着牙关,手指都捏紧,关节已经发白。 “但在三年前,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 “死了?” 陆尘转头看向立在半空的洛仙儿,心中仍旧不太明白。 但大概来说,眼前这人,是另一人。 穆双影咬着牙关,面色发白,瞳孔已经缩紧,身子也开始颤抖。 她比之前面对那血潮无尽的红虫时更加的恐惧。 “是,这个危险的家伙应该已经死了,是当初神儿还未能得到妖族承认的时候,四方征战之际。那时,我们惹上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家伙,是联合我们当初所有的力量都不能对付的存在。在后来的一场战斗中,神儿被打得昏了过去,仙儿也是那个时候取代了神儿,掌控这幅身躯,与那人殊死一战。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但洛神儿应该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才对,连仙儿也都确定自己体内再没有了她的灵魂存在。所以...不该是这样的...” 正文 第181章 自地狱归来的女人 “魂飞魄散...” 陆尘转头看向立在半空的洛神儿,也或洛仙儿。 容貌仍旧是洛神儿的容貌,但内在的灵魂却已经换了另一个人,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眼神,都可以确定这个人绝非洛神儿,而是穆双影口中那个十分危险的洛仙儿。这本该已经彻底消失,再也不能出现的人,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占据了这幅身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说那次的一战?” 洛仙儿转头看向穆双影,唇角勾起的笑容越发狂野。 “那个老家伙确实厉害,我也真的不是对手,但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理由的...也就只能说我们都太低估了大妖的血脉,它将我已经溃散的七魂六魄都护住,始终隐藏在血脉之中温养。虽然我不能理解,但至少现在血脉恢复完整,也就让我的原本溃散的七魂六魄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大概就是这样,应该没错了。” 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但似乎其本身也并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与你们说上一说。” 洛仙儿看着穆双影,步步踏空而来,周身气机沉浮,有着滚烫的灼浪扑面而来。 “我是为了你们才跟那个老家伙打架的,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虽是我咎由自取,但你们好歹也得为我默哀一下吧。我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之后的你们,尤其我那亲爱的妹妹,在得知我的灵魂彻底消散之后,可是难得笑得那么开心...” 说着,她已经眯起眼睛,有凶光闪烁。 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的在心底生出,直窜头顶,让陆尘的身子都禁不住僵在原地。而身旁的穆双影也如临大敌,整个人都完全绷紧,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双银白的眸子渐渐化作竖瞳,近乎将毛发都立起来。 然洛仙儿却仍旧在笑。 她笑得张狂,笑得放肆,刺耳的笑声让人不能理解究竟是怎样的意思。 “你们啊...可都是我亲爱的妹妹,何必如此紧张,我也不会对你们如何。” 洛仙儿笑得够了,一双火红的眸子又眯了起来。 身形一晃,眼前一花,那原本立在虚空之上的人便消失不见。陆尘尚且未曾反应过来,身旁却忽的有火光迸溅,但闻镪的一声,银白匕首已经格挡在他面前。而眼前所见,是火红的长枪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分明直指他的后心,那慑人的气机也方才显化出来。 “好快...” 陆尘的瞳孔已经缩成针芒,透过交织的银白匕首与火红长枪,他清楚的见到了洛仙儿充满了危险的笑容。 铛! 又是一次碰撞。 穆双影身形扭转,踏出迷踪乱步,手腕一转便以匕首将长枪挑开,而后拦在陆尘面前。 “你对他出手做什么?!” “自然是看看你找的男人究竟如何。” 洛仙儿大笑一声,手中长枪高举,猛地斩落,有狂风凛冽如呼啸的长刀席卷而过,将穆双影一身白璧仙裙都吹得猎猎作响,亦在陆尘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可怕的气机衍生,洛仙儿周身有红光隐现,凛冽万般,那灼热的气浪似乎能将万般都湮灭,一双通红的眸子更是战意凛然。 这个危险的家伙... 当真是太过危险了些! 陆尘方才反映过来,手掌一番,星陨血刀便落入手中。 “你要跟我打?” 洛仙儿自然看到,又大笑一声,周身有可怕的气浪轰然席卷出去。可怕的威压笼罩之下,拦在陆尘身前的穆双影当即半跪在地,不能承受,而这已经狼藉一片的大地也猛地沉陷下去,裂开沟壑如蛛网密布。 那血红的长枪猛地一沉,似是有着万钧重压,洛仙儿所踏之处也猛地陷下一个深坑。 龟裂的痕迹蔓延出去,血红的光华如锋芒般射出,纠葛在其周身四方。那长枪甩落身后,一步踏定,碎石乱溅,染血的红甲间激荡出灼热的气浪,使其震动而有碰撞之声传来。猎猎披风如火,威势霸道,笑意猖狂,蛮煞暗藏。这是比起男儿更加英武的女子,也是比起凶兽更为危险的家伙! 狂风袭面,波澜如锤。 陆尘将自己的双脚都踩入地面,却仍旧在不断的后退。于其面前,两道明显的沟壑被缓缓犁出,而其亦将星陨血刀都插入地面,却仍旧有碎石破开,不能抵抗。 “你的实力,当真是差了太多。” 洛仙儿忽的道了一声,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眸光狂野。 “你...你...不能...” 穆双影还在抵抗,却根本不能承受这般可怕的威压。 大能! 洛仙儿的修为,竟会是大能! 陆尘想不通为何与洛神儿共用一副身躯的洛仙儿竟会有着这样的实力,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份可怕的威压也十分真实。这是比起鬼狼都更强厚重而凛冽的气息,威压亦比之更甚。 大抵真的让鬼狼对上洛仙儿,他也不会是对手。 “呵,修为不值一提,那边让我来看看你的刀法又如何吧!” 一言落下,所有的气机都彻底消散。 全力抵抗的陆尘一个不察,身形猛地摔了出去,在地上狼狈的翻了两圈才终于停下。然还未来得及稳住脚步,眼前有红光一线,那气势厚重的长枪已经到了面前,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其上传来的灼热气息。 陆尘瞳孔一缩,腰杆发力,身形勉强扭动,堪堪擦着锋刃躲了过去。 “哦?” 洛仙儿稍有些意外,然脚下立止,手腕一转,这厚重的长枪便猛地收住去势而作横扫千军而来,沉重的力道让疾风都呼啸刺耳! 血刀立于面前作格挡,然触碰瞬间,陆尘只觉得似是有万钧巨石猛地撞了过来,整个身子都轰然倒飞出去,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 轰! 乱石迸溅,陆尘直接砸入远处的地面之中,留下一个三丈的大坑。 而另一边,疾风骤起,寒光隐现,那冰冷的双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洛仙儿的身后,森然的锋刃斩出寒光交错。 铛! 长枪翻转于身后,洛神儿头也未回,只手腕轻转,将那双匕荡开而以手腕转动长枪,卷动沧澜沸腾。但见红光一抹,火花迸溅,穆双影的身形也同样倒飞出去,远远的摔在地面上。 陆尘将将自散乱的碎石间爬出,眼前又见光影一闪,那灼热的气浪,已经到了身后。 “你的刀法看起来似乎也不怎样。” 轻声细语于耳边,却让陆尘一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身形急转,然手掌星陨血刀却太过沉重,终究是慢了些。待得刀光闪过,洛仙儿已经后退两步,堪堪擦着锋刃夺了过去。正此间,一刀还未落定,她又忽的栖身上前,一脚踢出,命中陆尘手腕,后者也只觉手腕一痛,将星陨血刀都甩了出去。 而后有身形猛地临近,那葱白的手指便捏住了他的下巴,是洛仙儿让其仰头看着自己。 她原本身材便高挑,而如今立于碎石之上,陆尘变得仰望才能正对。 “你这面具可不太好看。” 她轻笑一声,气息压迫之下,陆尘根本动弹不得。 风起,火红的披风猎猎有声,那慑人的双眸闪烁着凶煞的光芒,又有着别样的韵味。其面容仍旧是洛神儿一般,那般的清丽动人,但笑容却太过危险,让陆尘的身子都在颤抖。 这是一个根本不能抗拒的强大存在。 “修为不够,刀法也烂,也就只一身血气在御元境还算可以。但这样却仍旧太弱,便连样貌都看不过眼。这种烙在脸上的面具,纵然摘下,也是一副已经毁去的烂脸。真不知我那双影妹子怎么看得上你,凭她这般得了大妖血脉的人物,可是真正的妖族殿下。你,配不上她。” 一声不屑的冷笑,身侧却有寒光乍现。 穆双影不知何时到了近前,手中双匕毫不留情的斩下,直冲洛仙儿手腕而去,并无丝毫留情。 后者也只松手后退,长枪作红光飘散,随意便躲过。 “无情的家伙。” 她抬头看向又一次挡在陆尘面前的穆双影,只摇头一笑。 “我可是在为你把关,这种男人没有一点出色的地方,你又如何能够看得上他?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啊,对了,也并非无用,毕竟他的身子可是得到了魔帝之心的淬炼,能够让神儿这一身大妖血脉得以归复完整,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洛仙儿似乎知道一切,是在洛神儿体内也能见到。 然她面上的轻松写意却忽的一变,危险,而又冰冷。 “但真的说起来,神儿欠他的这个人情可是比天都大。用熏香这种下作的手段让他昏迷,又趁机取其一身近乎八成的鲜血来做引子,差点害了他性命不说,还装模作样的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这男人可不傻,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却始终未曾说出,大抵也是为了你吧。但他又如何知晓,若无你的帮助,神儿也不能这么轻易便得手,而那夜你也只是嘴上说说以作阻拦,却从不曾尝试出手救他性命。在你心里,究竟孰轻,孰重?呵,要我说...” “闭嘴,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穆双影身子都在颤抖,猛地喝了一声,面色相当难看。 “我...不是那样...” “我知道。” 而陆尘只随意回了一声,心中自然清楚,而一双眸子也满含阴沉,盯着洛仙儿。 “呵,倒是不傻。” 洛仙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忽的身形一晃,只瞬间便来到穆双影面前。她如先前般将穆双影也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面上笑容不见,眼中满含微凛气势,死死的对上那双竖瞳的银白眸子。 “那日你确实无可奈何,心性也非险恶,这男人也对你足够信任,倒是不错。但话又说回来,当初我为神儿殊死一战,洛神儿却从不曾感激,反而庆幸我的消散。如今我能够重新活过来,也便是上天的安排。呵,先前那般,我也是好心,神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我已经看得太过透彻,你也应该清楚才是。所以,我是在奉劝你们不要跟她走的太近,免得被她牵连。而我能够自地狱归来,也是为了...彻底的毁掉她!” 风岚骤起,苍云变幻!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82章 十万锁 “毁掉...她...” 穆双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与洛神儿样貌一般的女人。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体态,却截然不同的神情,动作,语气,还有那张狂到无法无天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至少对穆双影而言是如此,因为她原本不该再出现的才对。 然而,她就在这里,就在眼前,甚至出口扬言要毁掉这个身躯原本的主人。 “你...你要做什么?!” 穆双影吞了口唾沫,微凛的气势下,她心跳的速度有些抑制不住。 “做什么?” 洛仙儿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却变得越发的危险。 “自然是将她这一身华丽的皮囊全部撕毁,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你应该很清楚,她欠我的,可不止那一场战斗的人情,便连她这一身大妖血脉的传承,也都是因我才能被她得到。这一切,都是她欠我的,如今也该到了讨债的时候。” “你...” 穆双影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把欠我的,都还给我,扒掉这一身的华丽,你再看看她,究竟还能剩下什么...哈!” 洛仙儿大笑一声,随手便将穆双影丢开。 她一步踏出,周身有风岚席卷而出,大地开裂,碎石乱溅,赤红的妖气将半个苍穹都染成了血色。那可怕的威压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沉浮,包括陆尘与穆双影,也不能抵抗,只不断的后退,又被掀飞出去,远远的砸在地上,在乱石间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到砸入那鬼头般的走廊前才止住。 沸腾的妖气,如火炽盛! “啊——!” 一声长啸如蛮兽狂吼,洛仙儿一身红甲铿锵有声。 那肉眼可见的妖气汹涌沸腾,肆意而炽烈的燃烧,血红的披风高高抛起,猎猎作响,可怕的气浪大肆翻滚,摧毁了一方大地。那一道巨大的深坑之中,洛神儿身形缓缓浮空,整个人都被血色包裹。 她的气息始终狂野,掀动万千波澜。 这般可怕的压力下,陆尘与穆双影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并非是来自血脉的压力,毕竟穆双影也拥有着大妖的血脉,并不惧怕如何。但洛仙儿的实力太强了,强得令人发指,如她这种年纪却已经拥有了大能强者的修为... 穆双影始终未曾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但陆尘心中却已经大概有了些许猜测。 大妖的血脉,会自行选择传人,大抵它所指向的并非洛神儿,而是眼前的洛仙儿。这等实力,这等天赋,是望断了古今也未必有人能够达到。若非有着洛神儿的束缚,若非是双生魂,现在的洛仙儿,甚至已经纵横八方而年轻一辈无敌手,乃至可与老辈人物争锋。 轰——! 波澜席卷,风岚如刀。 陆尘还在想着事情,肉眼可见的气弧忽的在远处破碎。 他只觉得眼前有红光一闪,那冰冷而阴沉的红色眼神便出现在面前。还未来的及出声,还未来的及惊讶,身子便猛地悬空,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拉住,直直的向着后方飞了出去。 呼—— 卷动的狂风,待得陆尘与洛仙儿一同消失之后,方才在此间肆虐开来。 穆双影被如刀的风卷吹飞出去,鲜血飘洒,身形也不受控制的落向远方,直接出了落凰岭。而其中洛仙儿的气息也都散尽,那大妖血脉的力量也消失不见,这落凰岭的红毛旋风与沙尘再度飞扬起来,遮天蔽日,如万鬼嚎哭,呜咽的声音沁入人心,引人失魂。 “陆...陆尘...” 她呆呆的看着,口中呢喃,又匆忙的四周看去。 然,此间除她一人,却再无其他人影。 穆双影未曾见到陆尘被洛仙儿带走,也看不到,那种速度并非她的目力能够追上,何况风岚与威压之下,她连自己也顾不得,纵然有心也不能照顾陆尘。然到此间,她第一念便想起了本该在身边的陆尘,却望遍了四方也未曾见到那个身影。 他还在里面... 与洛仙儿在一起。 “洛仙儿——!” 一声尖叫,刺耳无比。 穆双影原本失神的双眸骤然闪烁精光如电,一身妖气轰然沸腾起来。 可怕的气浪席卷,那娇媚的面容都变得有些狰狞。她周身气浪翻腾,白火粼粼,化出九尾之狐的模样仰天长啸,可怕的力量轰然将大地撕裂,已经拼尽了一切去催动体内的所有力量。然她的力量还太弱,无法将这红毛旋风破开,却仍旧猛地冲了出去。 轰然爆响,狂风作乱! 穆双影的身形被猛地弹了回去,那纠缠身周的白火都溃散了许多。 这风,比起先前更烈了许多。 纵然如此,穆双影却始终未曾放弃,她托着已经鲜血淋漓的身躯,晃动的粼粼白火,仍旧在不断的冲撞。轰然之声不绝于耳,一次又一次,近乎疯魔,却始终无法将这红毛旋风破开。 大地在震动,气机在生灭,但见那弥天的火光轰然化作一方巨大的白狐印,猛地砸落下去。红毛旋风如刀,碰撞的瞬间便将一切都撕扯粉碎,白火也在其中被消湮到无形,分毫不存。 “洛仙儿!洛仙儿!洛仙儿!” 穆双影如疯魔,死命的冲出,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弹了回去。 那震动的波澜,让整个落凰岭都在颤抖。 鬼头的走廊间,洛仙儿周身气机已经彻底平复下来,面上满是漠然,正回头看着穆双影所在的方向。陆尘还在她手中被提着,气机压迫之下,动弹不得。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陆尘正抬头看着她,比起穆双影要更加的冷静,并未慌乱。 尽管这个女人性情古怪,让人无法拿捏,但陆尘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除却再如那次三百里巨岛上的疯魔,便没有丝毫可能胜过拥有着大能修为的洛仙儿。 但魔帝之心已经不再,纵然疯魔,也不能有魔气作实力的基础。只凭他,无论如何都不是洛仙儿的对手。 “又不会害你性命。” 洛仙儿只轻哼一声。 她将陆尘丢在地上,转身去了旁处,星陨血刀正插在那里。 这刀厚重,如洛仙儿入手时也不禁皱眉,却仍旧能够轻易的抓起,转身回到陆尘身旁。 “凭你现在的实力,这把刀,你还驾驭不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吧,否则就只能托双影的后腿罢了。” 洛仙儿重新回到此间,将刀丢给了陆尘。 “你随我一道进去,里面还有很多机缘存在,你能得到什么就是什么,于你也有着莫大的好处。我不是神儿那个家伙,欠你的人情,自然要还。” 她只道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穆双影的方向,眸中稍有些复杂。 陆尘正愣在原地。 “走了。” 洛仙儿回头,一双火红的眸子稍有些黯淡,又催促一声,径直踏步入得这走廊深处。 陆尘也方才反应过来,心中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确实十分危险,这般可怕的实力,这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性,谁也不能猜到她究竟想着什么。但如今这般境况,纵然想要逃离也不能,陆尘也就只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更加的冷静,星陨血刀收入命渊中,跟着她一同深入这大妖墓葬。 只走出两步,他又回头,不放心穆双影在外面的情况。 “放心,她进不来,也死不了,最多就是受点伤。” 似是知道陆尘的心情,洛仙儿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声。 闻言,陆尘又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眸中满含疑惑,却也未曾多说什么,继续迈步跟上。 深入此间,周遭也越发的昏暗,走廊的两旁墙上雕刻着许多的壁画,精美绝伦,而其中每一幅壁画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人物——大妖,寰宇妖圣。 “这些壁画记载了寰宇妖圣生前的事迹,你若愿看,看看就是。这可是寰宇妖圣亲手所为,其中蕴藏着属于大妖的道与理。若是能够参透几分,对任何人都有着莫大的帮助。但凭你的境界还不够,放弃吧。” 洛神儿仍旧未曾回头,却似是知道一切。 陆尘只撇了撇嘴,继续跟上。 行出不久,便连外界那轰然的声音都不能听到,而此间也越发的幽静。 不知何时黑石板的地面上有些许雾气出现,含着冰冷入骨的气息,将膝盖都淹没。行在此间,双腿都要冻得僵硬,而陆尘也不免有些难受。 再看前方,这阴暗的走廊也似终于到了尽头,能够见到出口所在。 然踏出瞬间,陆尘却不免愣在原地。 这条路仍旧在绵延向着前方,周遭的空间更大,似是另一方世界所在,而道路两旁是如獠牙般的石锥,犬齿般交错,下方则为无穷无尽的黑暗,也不知通往何处。大抵若是落了下去,便再没有回来的可能。 前方,那巨大的石刻仿若山岳,是如一仰天咆哮的巨虎异兽,周遭有十万锁链将其捆绑,已经近乎腐朽。无风,无浪,锁链晃动而哗啦作响,让人心胆生寒。 而这条路便盘旋虎兽山周遭而绕得其上,直入那狰狞慑人的口中。 “这里,才是真正的墓葬所在。” 洛仙儿仰头看着,眯起了眼睛。 正文 第183章 尘封的过往 十万神链锁虎兽,波澜不生风不流。 那些已经近乎腐朽的锁链上,满布着青绿的痕迹,是历经的时间太长,布满了铜锈。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似是契合着某种神妙的方位与痕迹,将那中间的虎兽山捆绑此间,封禁于此。然那虎兽仍旧作仰天咆哮的姿态,威势凛然,只看一眼便能觉得有慑人的气机直冲心底。 “走吧,去墓葬。” 洛仙儿道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她周身有赤红的妖力显化,将脚下的森然迷雾都破开,留下一条通路,也让陆尘能够觉得好受些。 这黑雾流转,缓缓起伏,因人走过而带起些许的微风飘荡。 陆尘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也有些异样。 也许洛仙儿并非如表面的那般危险,只她性情有些怪异狂野罢了,是寻常人不能理解。但这种不能为人所理解的心性陆尘早便见过,如秦方那般,好战成性,野蛮心傲,也是大多人都不能明白。再则,如凌采薇,陆尘自己都不能接受。 但终归来说,除却凌采薇那般性情,秦方与洛仙儿这种反而更容易让人亲近些,只需明白便可。 “你也不是真的那么危险。” 陆尘忽的笑了下,稍有些放松,他自信不会看错人。 寒风起,血光落,那红色的长枪忽的握入洛仙儿手中。但见光华一现,一双血色的眸子便已经到了近前,就在陆尘一步之遥处,锋锐的枪刃直指其喉咙所在,森然入骨,煞气十足。 然陆尘却始终平静。 他相信洛仙儿不会出手。 “你比洛神儿更容易接触,也更会照顾人。” 一声轻笑,仍旧平静。 洛仙儿死死地盯着他,血色的眸子稍有阴沉,却不知在想着什么。这一枪,终究还是未曾落下,而化作红光彻底消散在她的手中。 “不知死活的家伙,凭你这般,早晚有一天会丧命在他人手中。” “我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也许不止一次...命,原本就很卑贱。” 陆尘依然在笑。 洛仙儿娥眉轻蹙,深深的看着陆尘,却并未再出手也或威胁。许久,她忽的大笑一声,周身有气机狂涌,震得那十万神链哗哗作响,慑动人心。然此般气机之下,那虎兽山忽的震动起来,似是活物,要将这十万神锁都崩断,有着莫名的威势显化。 “你这人,还真是有些意思,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洛仙儿收敛笑声,这之间的一切也都重新平静下来,就只那些神链仍旧在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陆尘只耸了耸肩。 “走吧,饶你这一次。” 洛仙儿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前方虎兽山高有万丈,这条悬空的石路也绵延向上,盘旋环绕。 “洛神儿,是我的妹妹。” 洛仙儿看着前方,头也未回,忽的开口。 陆尘只低低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证明自己在听。 “当初还在娘亲的腹中,我便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灵识,能够辨得清外界的一切,也知晓很多事情。神儿与我一起,而我作为姐姐,也就始终护着他。恩怨情仇这些东西,说起来真的是让人烦躁与厌恶,而那些所谓的宝物,也都是祸乱的根源,否则我们一家,也就不会是如今的这般模样。” 她轻叹一声。 “我娘是个寻常的小妖,爹也是,就只因无意间得到的一件宝物,便引来了杀身之祸。那时我娘正怀着我与神儿,却遭遇伏杀,我爹拼尽了一切让我娘逃走,却仍旧身受一掌,动了胎气,在荒山野岭时便不得已诞下我与神儿。但那时神儿的身体还未能发育完全,而我却已经有着足够的实力。你能相信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便有着改天换命的能力吗?” 洛仙儿回头看向陆尘。 “如果你爹娘得到的是大圣道器,那我就可以相信。” 他微微点头。 “是大圣道器。” 洛仙儿深深的看了陆尘一眼,转而继续向前。 “这幅身子,原本是我的...” “你的?” 陆尘愕然,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走在前方的洛仙儿。 “是。” 肯定的回答,却是黯然的语气。 “仙儿的身体还未发育完全,若真的就那么产下,必死无疑。无可奈何,我便将她的身子打碎,将灵魄抽出,装入我的身躯。很难想像这种事情吧,毕竟灵魂这种东西实在太过神妙,若非圣道强者,谁也不能体会其中的道理。如今与你说这些,你大概也不能理解,就只听我说便好,而事实,也确实是那般。” 陆尘只沉默。 “我将自己的身子作为容器,容纳了神儿的灵魂寄宿其中,与我共享一个身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与我一起活下去。但代价,就是她为主,而我为副。真是可笑的力量...娘亲在产下我二人,也或我一人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这些,为我取名洛仙儿,为她取名洛神儿,不久便过世。而那时神儿的灵魂还太过弱小,我才能暂且的掌控那无比孱弱的身子,并且很幸运的遇到了一只将将产仔不久的豹子。野兽,也通灵,比我所见过的很多人都更加的拥有人性...呵...我,也或我二人,是喝着豹奶长大的,直到那只野豹因领地的争夺而身死,我才离开那片山林。而那时,神儿的灵魂也已经长成,但我不放心她掌控这幅身子,否则在那种深山老林中会很危险,便一直压着她。大概也是这样,神儿自小便对我有着极大的怨恨与不满,但我所经历的那些,她却始终无法明白。” 洛仙儿说起来平静,其中的艰难困苦与无助却都一带而过。 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艰辛... 也难怪她会有着这样的性情。 “直到这幅身子渐渐长大,拥有了足够的力量,神儿的灵魂也越发的强大,渐渐的取走了主导的地位,那之后,我便一直被她压着。之后就是遇到了双影,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因为那个女孩很善良,又与我二人有着十分相近的经历,同样是因宝物的争夺才流离失所...那时,我们姐妹相称,相处的很愉快。后来,我们寻到了当初的仇人,而我有着更强的实力,她们也借助我的力量得以报仇。但很不幸的是,我的手段太残忍,让双影对我有了些许的芥蒂,神儿对我也始终抱有不善,只利用我的力量罢了,但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说着,洛仙儿深深的吐出一口闷气。 陆尘心里也不是滋味。 手段残忍... 穆双影会在心中出现芥蒂再正常不过,毕竟那时的她们还太过年幼,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但洛神儿...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寰宇妖圣的血脉传承,征战妖族而得到妖族殿下的身份,包括我身死魂消的事。但这份血脉传承看重的却是我的天赋,我的身子,也许是因双生魂的特殊,这份血脉的力量便在我的灵魂破碎之时将我的七魂六魄收纳其中,直至血脉归复完整,也让我得以复生。或者说,我原本便未死,只相当于沉寂在血脉中罢了。” 洛仙儿驻足,回头看来,一双血色的眸子满是黯然。 “如果换做是你,至如今,又该怎么做。” “不知道。” 陆尘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 洛仙儿只笑了下,讽刺,又是自嘲。她回头继续向前走去,却不再开口。 “你爹娘得到的那件大圣道器...” 陆尘心中仍旧有着疑惑。 “断古后第一位大圣,你可知晓?” 洛仙儿问了一声。 “不知。” 陆尘对大圣的了解并不多。 “他自称永恒圣王,是永恒不灭,永恒不死,却最终还是死了。而他那件从未用过的道器也就此沦落凡尘,没了踪迹,直到被我爹娘无意间寻到。那是一块血色的,晶莹剔透的玉石,能够寄宿他人体内,衍化作一个真正的生灵。这是他原本打算用来给自己复活的东西,却意外出了差错,没能用上。” 洛仙儿仰头看着,这条悬空的石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陆尘却忽的止步原地。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背对自己的洛仙儿,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着实荒诞,却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你猜的不错。” 洛仙儿也止步,回头看来。 那双赤红的眸子显得过分的妖异,似是晶莹剔透的玉石,流动着血华。 “我就是那块永恒圣王遗落的玉石,连名字都没有的大圣道器。” “你...是大圣道器?!” 陆尘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凝滞。 心跳也似漏了一拍。 “十三岁,大能修为,天赋卓绝,纵观古往今来的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如我这般?纵不说后无来者,却绝对前无古人,哪怕典籍记载中最惊艳的大圣在年少时也比不得我的天赋。但现在,已经八年了,我的魂魄也在大妖血脉中被封了八年,修为止步不前,尤其如今神儿对这幅身子的掌控越发强大,契合也更高,让我的天赋也被砍掉了许多。如今的我,本该不是现在的样子,已经算不得惊艳,纵然出色却也并非无人能及。为了她,我付出多少,却又落得怎样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我那亲爱的妹妹所赐!” 洛仙儿那冰冷的眸中,满含憎恶。 “当初,我真的不该救她...” 正文 第184章 入墓葬,阴鬼拦路 杀意如潮恨欲狂。 这一身气机的波澜掀动岚风十万,搅得这片阴暗的空间都在颤抖。那份凛冽之下,那双赤红的眸子,其中又隐藏了多少的痛苦与不甘... 洛仙儿,洛神儿,双生魂的姐妹,却如此的苦大仇深。 陆尘不知应该如何去说,也不知应该如何去做。 真的说起来,洛仙儿固然是个危险的人物,却也是因她的经历为外人不能理解,却也并非不能接受,至少在陆尘看来她的性格并无太大问题,不过就是太过狂横野蛮了些。但一个喝着豹奶长大,独自苟活荒山野林中的人,又如何能够拥有大家闺秀那般的性情? 若不能足够野蛮,若不能足够强大,她也不能活下来。 穆双影心性偏善,不能理解,洛神儿那时年幼,懵懂无知... 这一切,究竟怪谁? 谁也怪不得。 一声轻叹,心绪复杂而难言,陆尘也只能如此罢了。 “走吧,去墓葬。” 洛仙儿深吸了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她将一身的杀意恨意都收敛,不愿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但陆尘仍旧不知她心中如何想法。 只能跟上罢了。 这悬空的石路终究走到了尽头,来到虎兽山的头颅。眼前所见,虎兽高昂头颅作仰天长啸之姿,石路如阶梯蔓延向下,深处一片漆黑,不见分毫光亮,似噬人的深渊,万般进入其中都要彻底的湮灭。莫名的气机纠葛,释放着森然的危险气息,便连洛仙儿也将身子都绷紧。 大妖的墓葬,非同寻常。 “寰宇妖圣是个征战了一生的家伙。” 洛仙儿望着前方的黑暗,眯起眼睛。 “他以杀伐为生,逆道而行,是背离了天下苍生的本愿的在杀之一道得成正果,是古往今来杀性最重的大圣。当然,他比不了血天,但断古后却无人能在杀的方面与之相提并论。他的墓葬,也必然充斥着无尽的危险。你最好小心些,纵然我身上传承了寰宇妖圣的血脉,却也未必就能护你安危。” “你将双影丢出去,也是怕她出事?” 陆尘未曾回头,同样看着前方的黑暗。 洛仙儿只轻哼一声,却不置可否。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又有着怎样的顾虑与思考,陆尘依稀猜得到。大抵相比穆双影与洛神儿,陆尘反而更了解眼前这个所谓危险的女人。 “走吧。” 她不愿继续多言,抬步踏出。 两人的身形渐渐没入黑暗,而眼前所见也越发的模糊。 这虎兽山的内部弥漫着无尽的黑雾,冰冷而且森然,似是有着不详的气机纠葛,能够杀人于无形,是将人的血气都冻得低迷下去,流转不通。 只行了几步,陆尘便已经察觉,哪怕一身精血有威势浩瀚,却也无法抵抗此间森冷。将将踏入不过十丈罢了,便觉得身子都不听使唤,寒意入骨,将灵魂都要冻澈。 这黑雾滚滚,飘荡流转间犹如鬼魔,择人而嗜。 火浪滚滚,浩荡的气机衍生,洛仙儿一步踏出,身形径直拦在陆尘身前。 “不过沉淀万年的阴气罢了,也敢作乱!” 她一声暴喝,周身有气势狂涌,将前方的黑雾都尽数撕破,但见波澜升腾之下,那迷蒙的诡雾轰然破碎,隐隐间尽是有如野鬼嘶厉的声音传来。而于此间,狂涌的诡雾尽数溃散,彻底湮灭。而待得一切都恢复清明,陆尘也终于看清,那迷蒙之中有着一团形态诡异的黑影,它不断的飘荡摇晃,身形浮在半空,不似生灵,正如洛仙儿所言是在大妖墓葬中沉淀了万年的阴气。 嘶厉的声音仍旧未曾消散,如魔音般回荡在此间,刺痛人的耳膜。 陆尘也眯起眼睛,心中却有些发寒。 “破!” 一步踏出,洛仙儿凛然无惧,身形猛地冲了出去。 她右手展开,有红光一抹化出那气势厚重的长枪。血光流转,但见虹光一线,比起这阴魂更加森然的煞气陡然凝聚其中,枪锋挑出冰冷的弧光,轻易便将其斩成两段。 威势爆发,诡雾嘶厉! 洛仙儿脚踏虚空,身形扭转,但见万千枪影嶙峋,只瞬间便落定。而待得陆尘回过神来,那诡秘的黑影已经凝滞半空,再蠕动不得,是于片刻后忽的出现无数通透的窟窿,伴随着一声隐隐消散的长嚎而彻底湮灭,被将将升起的波澜化成齑粉迷乱。 “这大妖古墓中,竟然也会有阴鬼。” 陆尘呼出一口浊气,终于觉得舒畅了些,便连周遭的温度都不再那么冰冷。 洛仙儿娥眉轻蹙,手臂一颤,那气势厚重的长枪便作红光散去。 “但凡大圣修为的强者,死后必定气机不散,需得各种险恶的地势才能将之化解。而险恶之地,也必然会有阴气沉淀,纵然生成阴鬼也不值得惊讶。此间必然还有许多凶险,你就跟在我的身后,不要乱走,否则出了事我可没法跟双影交代。” 言罢,她举步便走。 陆尘也只能跟上。 “你是真觉得我配不上双影,才会冒险带我来这里。” “是。” 洛仙儿并不否定。 陆尘无话可说。 论身份,地位,实力,修为,陆尘确实配不上穆双影,便连样貌都看不过去,毕竟这黑铁面具是烙在他的脸上,纵然取下,也是一副糜烂的样子。洛仙儿说的不错,无论在任何方面,陆尘都绝对比不得其他天之骄子,而自洛神儿取得妖族殿下身份之后,穆双影身边的追求者也必然不少。 陆尘未在其中,却比不得任何一人。 但穆双影依然选择了陆尘。 有性情所向,也或日久生情。但其中最多的,大抵还是愧疚。 陆尘也很清楚。 稍有些不甘。 却无可奈何。 他的起步太低,比起寻常所见的任何人都低,却又比起任何人都高。若血天大圣的修行法未曾失落,陆尘的未来绝对可期。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也无法否定,断刀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也就唯有将其取回,才能让陆尘站在一个比起他人更高的位置,值得穆双影倾其一生。 洛仙儿也知道这些,穆双影曾与洛神儿说过,洛仙儿便同样知晓。 “待得事了,我也可以陪你去趟东盛。” 她在前面斩碎了又一道阴鬼,忽的开口。 “那断刀,本该是属于你,应当取回。” “双影会陪我去。” 陆尘稍有些黯然,只随意道了一声。 “只凭你们还不行。” 洛仙儿丝毫不留面子。 她将长枪收起,转而看来,一双如血玉般的眸子晶莹剔透,却十分的平静。 “两仪门在断古前是一无比昌盛的门派,只因与血天和扈娘子有些交葛,才会就此没落,乃至两仪山那等大圣道器都被斩断了内蕴,沦落到半圣道器的地步。双影有三世瞳,能够见到过去未来,堪破虚妄,而她口中所言的老鬼也与你们说过这些。如今仙狐殿消散,扈娘子逝去,那始终留在两仪山中的气息也就消散,恢复以往威力便成了定数。未来的两仪门必然不同凡响。何况,还有你送给两仪门的诸多宝物。” 陆尘清楚的见到她那平静的眸子深处有戏谑与嘲讽。 他无话可说。 这一切都是事实,而两仪门的崛起,原本便是因陆尘而注定,纵然其中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隐秘,但终归是陆尘所赠。而如今,两仪山也要恢复曾经的辉煌,两仪门的崛起也便更加的势不可挡。 大圣道器有多少,轻易便可数的过来,而其又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自然无需多言。 只一声轻哼,洛仙儿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向前。 这虎兽山高有万丈,大抵还得走许久才行。 前方阴鬼拦路,百万森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令人生畏。万鬼嚎哭,森然入魂,让人生畏。那凝聚起来的力量,能够开天裂地,冲势如汹涌大浪,压抑一方而作天昏地暗之势。然阴鬼毕竟是阴鬼,连实体都没有,也不过就是一团沉淀了太久的气息罢了,除却有些阴冷,便再无任何力量。 于洛仙儿是这样,但若是陆尘,大抵便会被侵入体内,腐蚀血气,乃至丧命于此。 洛仙儿有一身澎湃的血气,是大妖血脉所赠,如火炽盛。 那一杆红色的长枪挑碎万般,搅动气机化出风岚席卷,将此间的一切都作支离破碎。这一抹血色的身影好似顶天立地,有着无尽的威严,所有拦路都不能如何,终究要尘归尘,土归土。 万千阴鬼破碎,她立于虚空之上,哪怕威势浩荡,哪怕天崩地裂,面不改色,只凭一杆长枪便杀了个七进七出。 那溃散的阴气飘荡出去,划过陆尘身旁,冷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血华一线,洛仙儿一双眸子满含杀意威势,两步便冲到其身前。那气势厚重的长枪猛地送出,擦着陆尘耳边掠过。风声呼啸刺耳,一声尖锐的惨嚎破碎消散,而陆尘也正对上那双血红的眸子。 威严,英气,也或凶煞,狠厉,没有什么准确的词汇能够形容,似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又藏疲惫而一心千万伤。 “你太大意了,就一只阴鬼,你该能对付才是。” 她面上冷硬。 “我只是相信你罢了。” 陆尘笑了起来。 正文 第185章 空坟假墓 洛仙儿盯着陆尘的眼睛,看了许久。 她手腕一转,长枪横扫,一旁冲来的阴鬼当即便在血华下彻底消散。 陆尘稍有意外,却还为来得及说些什么,忽见洛仙儿一掌拍了下来。那可怕的力量让他不能抵抗,当即便趴在地上,整个人都陷入崩碎的石头中,半个身子要破烂一般。 “原来是花言巧语骗走了双影,我却未曾想过你会有这种本事。” 洛仙儿转过身去,那鲜红的披风猎猎,只一步踏出,万般气机升腾。但见汹涌的妖气咆哮而出,如火狂涌,卷动四方而炽盛无比。这一方大地轰然裂开,石路崩断,沟壑满布,是赤红的妖光卷动沧澜。 但凡妖气触及,这黑沉沉的空间便响起凄厉的惨嚎,刺耳的声音连绵不断,又不过片刻便完全落下。 那万千阴鬼,都被烧得粉碎。 陆尘还未爬起来,只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住。 “走了。” 她甩手将长枪化去,兀自向前。 “我可从未骗人,而且你也确实值得信任。” 陆尘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越过石路断裂,追随跟上。 大抵只是无心,却不知洛仙儿如何想法。她再未多说一句,而这周遭也过度的平静。那万千数的阴鬼已经破碎,便似前路再无任何险阻,石路盘旋向下,周遭也渐渐亮了起来。 究竟是哪来的光芒不能知晓,但一切却都能看的清楚。 不过是些嶙峋的怪石,狰狞险恶,张牙舞爪,让人心胆生寒。 洛仙儿只向前走,不再理会陆尘如何,后者也不再开口,只觉得洛仙儿心情似乎不好。他不愿去得罪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纵然足以信任,但其性情却太过难以捉摸,心中想着什么无人可知。若真的不小心触动了她的愤怒,大概也就真的等同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此间再无波澜,过分的安谧。 行出许久,绕了千百转,终于来到底端。 而眼前所见,也让陆尘与洛仙儿都稍愣。 十万锁链捆绑虎兽山,又透入其中,来到此间。那巨大的棺木悬浮半空,被密密麻麻的锁链束缚,其上有雕刻许多复杂的纹痕,不能看的完整,却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道与理纠葛此间,有着瘆人的气机蕴藏。棺木腐朽,溃烂许多,而其巨大有十丈,高三丈,通体漆黑,难以想象其中究竟封着怎样的存在。 那逸散出的气息,让人生畏。 “这...这是...” 陆尘回神,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寰宇妖圣的棺椁。” 洛仙儿也反应过来,面上凝重。 她上前几分,来到那棺椁之下,仰头看着。 这棺椁已经腐烂了太多,却仍旧不能见到其中模样如何,又是否真的藏着大圣之物于其中,乃至寰宇妖圣的棺材是否真的在里面都无法可知。 然十万神链捆绑封锁,任谁也不敢随意触动。 道与理交织其上,那般神妙也并非他二人能够破解。 “这些锁链,还有这些道痕,究竟为了封锁什么?难道大圣强者死后的一身气息真的那么可怕,还得用这些手段才行?” 陆尘也上前,仰头看着。 站在这腐朽的棺椁前,越发能够觉得自己不过蝼蚁,是纵然其本身并非极大,却莫名的会有这般感受。好像在面对着一尊大圣,也或面对着通天的山峰。站在此间,如望天地沧澜,不过只能随波逐流,却无力相撼。 “确实是为了封锁大圣死后不散的气息。” 洛仙儿道了一声,手中忽的化出血红长枪。 “不...” 陆尘惊愕,还未来得及阻拦,那气势厚重的长枪便轰然砸在棺椁之上。 神链晃动,哗啦作响,可怕的力量让整个虎兽山都开始颤抖起来。大量的碎石滚落,轰隆一片,而有莫名的气机忽的在棺椁之上浮现。然神链一震,其上烙印的大道纹痕忽的显化光彩万千,又将那可怕的气机重新压制下去,再度恢复平静。 烟尘满布之下,陆尘已经彻底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女人,当真凶悍,也太过放肆莽撞。 “你...” “寰宇妖圣已经死了,也就只是个死人而已。万年归葬,纵然残留的气息也该消散。这里除却棺椁之外便再无一物,还是说,你能将这神链拿走?” 洛仙儿瞥他一眼,又冷笑一声,周身有妖气迸发,掀动波澜十万。 可怕的气息席卷出去,陆尘抵抗不住,整个人都被吹飞,狠狠地砸在远处的山壁上,内腑震动,一口鲜血当即喷出。 风岚如刀,气势如狂,洛仙儿整个人都如火焰般炽热。她一步踏定,大地开裂,虎兽山都轰然一震。但见长枪扫出道痕生灭,是轨迹都无法看清,而后便有震耳的一声爆响,木渣乱溅。 神链震动,气机破碎,寸寸崩断! 这巨大的棺椁破开了神链的束缚,轰然落地,莫说整个虎兽山,大抵连同外界的落凰岭都要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的震动。烟尘之下,棺椁摔得破碎,似是凡木一般,却有着无尽的气机逃窜逸散,却在这虎兽山中还未能离开便彻底湮灭。 神威卷沧澜,吹散了一切,而陆尘也终于吐出胸口沉闷的浊气,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你太莽撞了!” 他咧着嘴喊了一声,却未能得到回应。 洛仙儿就站在那大片破烂的朽木前,四周望着,娥眉紧蹙,面上也满含疑惑。 “怎么了?” 陆尘也察觉到不对。 “空的。” 洛仙儿捏紧手中长枪,面上渐渐难看下来。 “除却棺椁,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空的?什么都没有?” 陆尘愕然,随意取了一枚丹药塞入口中,而后便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 就在洛仙儿面前,那棺椁已彻底的摔碎,只留下大片腐朽的烂木,然除却这些与周遭散乱的木渣,便再也没了其他的东西。这棺椁中,当真一无所有,莫说寰宇妖圣的棺材与尸体,是哪怕一根毛发都不能见到,空空如也。 长枪挑起,洛仙儿有些不信,不甘,将那些破烂的朽木尽数翻开。 然找了许久,也就只有这些罢了,还有那寸寸崩断的神链,看起来也似凡铁一般。 这墓葬... 是假的?! 洛仙儿面上彻底阴沉下来,隐隐升腾的气息间藏着无数的凶煞。她是当真恼怒万般,却又无可发泄,只能深深的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寰宇妖圣,真的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 他只留了另一半的血脉在这里,还有一缕气息,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 这棺椁,也不过晃人罢了。 虎兽山,十万神链,阴鬼万千,终究不过一场笑话。寰宇妖圣究竟为何如此,不能明白,但陆尘与洛仙儿却是被实实在在的耍了一道,是入得此间,斩破阻拦,却最终一无所获。 便连那破碎的神链也不过凡铁,也难怪轻易便可崩断。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陆尘着实不解。 这等虚假的墓葬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毕竟盗墓之人也不敢随意进入大圣墓葬。而他留下这般晃人眼目的存在,究竟为了什么... “王八蛋!” 洛仙儿咬着银牙骂了一声。 陆尘还在沉思,闻言如此,只嘴角一抽,却并未开口。 他心中明白洛仙儿是当真有些无法无天,却也未曾想过她连死去的妖圣都敢怒骂,何况那妖圣还给她留下了血脉的传承。 “既然没有东西,那咱们就走吧,这寰宇妖圣的墓葬应该在其他地方,而他...显然是不打算将自己的东西如此轻易便留给后人。就如那分作两半的血脉,兴许都是考验。而此间也就只阴鬼阻拦,被你轻易破去,若真的是大妖墓葬,又怎能如此简单便入得其中。” 陆尘酝酿许久,小心翼翼的开口劝慰一声。 然洛仙儿却仍旧不甘,手中长枪横扫,将那些破烂的棺椁朽木都尽数搅得粉碎。然木渣乱飞,弥漫一方,只留下无尽的粉尘,却仍旧没有任何他物存在。 那些散乱的铁链都被洛仙儿化作齑粉消散。 可怕的气机之下,陆尘也就只能躲到角落而已。 如此发泄了许久,洛仙儿气喘不断,终究也只能作罢。 她渐渐恢复冷静,凶煞的目光扫过四周,轻哼一声,转身便径直离开。 这条来时的路,又得走过一遭。 太过平静了些。 陆尘在悬空的石路上俯视着下方,是当真除却弥漫的朦胧之外,便再无一物。地下空间,虎兽山,十万神链,如此复杂的手笔却也不过只留下了在走廊前便可得到的另一半血脉传承,陆尘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究竟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来。 待得离开虎兽山,回到那走廊,陆尘又转身看了一眼。 虎兽山作仰天咆哮之资,獠牙利齿,好不狰狞。那十万铁链如旧,将虎兽山束缚捆绑。而铁链腐朽的样子当真不似神物,确实不过寻常。 “别看了,这里再没什么存在了。” 洛仙儿回头,面上仍旧冰冷。 “大概吧...” 陆尘只微微点头,又低头看向下方诡雾弥漫的深渊。 他眯起眼睛,能够见到这些诡雾流转,似是在演化着什么,却不能分辨真切。而自入得此间以来,他命渊中有天选大圣留下的金字,却也未曾有过任何反应。大抵此间真的没有任何与大圣有关的存在,否则两件大圣遗留,纵然并非一人,却也该有着相互的感应才对。 一座空坟,不存一物,未免太令人失望。 终究不过一叹,转身离开。 那石路下的诡雾,还在流转,游荡,一如过往... 正文 第186章 一方妖族 大妖墓葬是空的,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但穆双影却仍旧不能接受洛仙儿。 她周身鲜血淋漓,气息都变得萎靡,先前一次次的冲撞,也让她整个人都近乎破碎。落凰岭有凶险摆在了明处,只寰宇妖圣留下的通路才能行。然穆双影不知如何分辨,三世瞳纵然神妙,却也未能看穿,是其本身修为太弱。但终归还是好的,至少未出大事,而陆尘劝慰之下,穆双影也终于答应好好休息,不再针对洛仙儿的事情较劲。 落凰岭已被摧毁了大半,如今再看,不过一片狼藉。然红毛旋风吹起沙尘漫天,大抵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原本的模样。这险地,仍旧会是险地,而不会因此变得寻常,纵然已经破碎了太多,但它的凶险仍旧未曾消散。 也不止明面上的凶险,还有诸多可怕暗藏其中。 但这些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 虚空之路横亘出去,三人身形渐渐没入其中,不再停留此间。 待得回到妖族,那楼阁中,却意外的有人已等候多时。 那老妪端坐凉亭之中,一袭素袍颇为古旧,身侧有女子侍候一旁。凉风轻拂,白纱掀起,洛仙儿只眯了下眼睛,让陆尘带穆双影回去休息,便独自一人去会这老妪。 陆尘心中疑惑,却也并未多说,只按照吩咐带着穆双影去了二层。 “她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穆双影还在担心,也不在乎那老妪什么来历。 “没有,你放心便是。洛仙儿其实并非很难相处,她是个不错的人。” 陆尘只笑笑。 然那双银白的美眸却仍旧有着深切的关怀。 大抵她的过往也并不好,故而才会因当初洛仙儿手段而对之忌惮不已。那时她们都还年幼,洛仙儿的成熟与穆双影的懵懂相悖,也难怪她无法接受,乃至在她当初的心里留下了相当的阴影。至如今,想要轻易化解是不可能的,只慢慢相处,慢慢接受才行。 如今而言,倒是陆尘更能够理解洛仙儿当初究竟如何。 但洛仙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穆双影与洛神儿大概都不曾听说。 这是一种保护,保护穆双影与洛神儿,也是洛仙儿在保护自己。 “你且休息就是,我去看看那老妪究竟什么来历。” 安抚下穆双影,而她也终于抵抗不住沉沉的睡去,陆尘才终于离开楼阁,来到庭院中。 洛仙儿仍旧在与老妪谈话。 陆尘在这里听不到什么,只感受到其中氛围压抑,是洛仙儿一身气机并非平静才会如此。而老妪身旁的女子着一袭淡绿长裙,面容清丽,也是出尘的人儿,只她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凶煞,尤其面对洛仙儿,更是不善。 “陆尘,你过来。” 洛仙儿忽的叫了一声。 风起吹动白纱,陆尘能够见到洛仙儿一双血玉般的眸子含着沉重与暗怒。 “怎么?” 他到了近前,询问一声。 “这老不死来问的事与双影有关,你就跟她说说东盛之事。那九尾白狐的血脉来历,也跟她说清楚。若她仍旧不信,待我这边事了,便让她随我们一起去东盛,让她见见那老鬼。届时,究竟是生是死,又会遭遇如何,便与我等无关,都是她们自找。” “双影?” 陆尘稍愣,转头看向那老妪。 其面容枯朽,如老树旧皮,当真十分难看,体态也十分臃肿,脊背佝偻。然表面如此,其一双眼眸却异常的明亮,其中神光比起剑刃更为锐利,只将将对上,陆尘便觉得眼睛疼痛,只能躲开。 “年轻人,九尾白狐的血脉,真的传到了穆双影的身上?” 她声音沙哑,十分难听。 “是。” 陆尘老实回答,将在东盛遇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而他也大概猜到老妪不善,便着重说明了扈娘子传承血脉一分为二,一则在老鬼手中,留下了传承,一则为穆双影先祖吞食,随后代而至如今。 大概是为了抢夺。 陆尘心中有了定数。 而待说完,那老妪还未开口,一旁的女子却是轻哼一声。 “野狐狸竟然也能得到这般机缘,当真是笑话。大妖的血脉之力何其强大,纵然那老鬼真如你们所言的神奇,也不该能够掌控大妖的血脉传承,谎话都不会说,还真以为这世上能有大圣不成?!呵,终究是后来得到的血脉,只不敢说实话罢了。依我看,还是直接将那血脉取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取出?” 陆尘心中顿时一沉。 “自然要取出。” 那女子看了陆尘一眼,眸中有明显的厌恶,又转了过去。 如此容貌,丑陋的面具,入不了她的眼睛。 “妖族分布天下,数量广阔,亦无明显的种族之分,不过是如部落般代代传承。我等一方所在,才是扈娘子一脉最正统的传承,那九尾白狐的血脉,也该在我等那里,又如何该到你们这边?不过是半路捡走的东西。该还的,还是得还,若你们不愿,那便只有强取!” “你取一个试试!” 洛仙儿血眸一瞪,一身凛然的气机猛然迸发。 这白纱笼罩的凉亭轰的一震,径直炸开,万般波澜升腾,是煞气凛然所致。她一身红甲作响,披风猎猎有声,咆哮的妖气将半个苍穹都染作血色,粼粼光华流转,万般道痕生灭! 那女子也不甘落后,纵然面露惊容,却也很快便恢复,一身气机显化,裙角飘曳,轻灵出尘。 但见素手一拂,气机生灭,这轰然的波澜便猛地沉寂几分,变得平静而祥和。然她面上却更多阴沉,抬手便推出一掌,化作润玉般晶莹。 血光一线,长枪搅动风岚作乱! 轰! 又是一声炸响,洛仙儿身形不动,那女子却猛地倒飞出去。 老妪也动容,却只轻轻一叹,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而生风卷流云,莫名的气机显化,轻易便将那女子接住,缓缓的落在地上。 “我等只为追寻先祖血脉,如此,又能如何?” 这老妪起身,眼神望向陆尘。 “扈娘子是血天身旁之人,而我一方妖族,也与血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便是等同他二人的后世。那原本该属于我们的血脉,纵然你们半途捡走,却也该归还才是。如此,才是道理。” “你这老东西说话倒是可笑!” 陆尘眯起眼睛,后退几分,来到洛仙儿一旁。 “血天与扈娘子可未曾有过后代,我也从不曾听闻如此。那老鬼还是血天的故友,是断古前的人物,你若不信,便随我走上一遭,我带你去见见老鬼。若他愿意理你们,便自然会说明一切。若不愿理会...无论如何,这血脉终究是双影的东西,而不是你们。” “年轻...” 老妪只随意笑笑,枯瘦的手掌一甩袖袍,洛仙儿身上弥天的杀意便尽数消湮于无形。 “无需这般动怒,老身便陪你们走上一遭,且看看你口中那所谓的老鬼又有什么说法。若他真的是断古前人物,那可得好好敬仰一番。” 一言落下,这老妪便转身离开,然其口中所言,显然不信。 那仍旧恼怒的女子也只能收敛一身气机,跟随离开。 此间再归平静,然洛仙儿面上却并不好看。 “老不死的东西,总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后人,切!” 她嗤笑一声,手中长枪作红光飘散。 “她是谁?” 陆尘问了一声。 “北荒浩大,有东南西北四方,妖族也有无数如部落城池般的存在。此间,便是南域之一,而这老不死的则为北荒北域的一处妖族中坐镇的老祖。他们自称是断古前扈娘子所居妖族的后人,与血天大圣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仗着此般,这一方妖族便要做大,自居北荒妖族首领,便连妖族殿下都不能镇住。” 洛仙儿冷哼,颇为不屑。 “但他们的实力确实极强,并非寻常妖族能够对抗。若真的以实力来说,也确实称得上北荒妖族首领,但他们脾气性情却太过差劲,谁也不愿承认。因此,北荒妖族的争斗也是极多。” “妖族...内部也并非和谐么...” 陆尘呢喃一声,倒是未曾了解这些。 他还道是妖族也分种族,如今看来却并非这样,只鹏族如此,那青鸾也似相仿。但妖族真正区别划分的还是如部落这般,哪怕同一族类,也未必一家。 “妖族自来不合,就如人族一般。” 洛仙儿看了陆尘一眼,微微摇头。 “自古便没有平静之时,同一族类也这般。若在大势来看,人族妖族有所不合,而在小势来看,同一门派也有争斗。便如古人言一山无有二虎,是各自的利益问题。族类,也不过传承下的群体罢了,归而言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而已。然,常有人言侠义之心。侠?呵,断古后便在不曾出过侠。” 陆尘只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也就一叹。 洛仙儿亦不愿继续多言,叫了人来收拾此间狼藉,而后便转身离开。 她要去做什么,陆尘未曾过问,也不愿知晓,大抵是为了毁去洛神儿多年来的一切。这山下的妖城,是属于洛神儿的力量,但想来无需多久便会彻底解体。而没有了这些力量的洛神儿,纵然洛仙儿再度被压下,不能继续掌控这幅身躯,她也不再会是妖族殿下,无人承认。 就只一有着大妖血脉的妖族之人罢了。 洛仙儿曾经抛弃自己的身躯,换来洛神儿的性命,乃至为其披荆斩棘,方才能至如今。但洛神儿所做的一切,也让洛仙儿彻底失望,否则凭她对妹妹的照顾,本不该如此。 然其中的恩怨,又如何能够化解? 无法化解。 除非两人分道扬镳,但双生魂又如何能够一分为二? 陆尘想不到,也无能为力,便不去多想,转身回到楼阁去照顾一身伤势的穆双影。她先前近乎疯魔,一次又一次的冲撞那红毛旋风,未曾入得其中,却让自己留下如此狼狈的模样。 令人心疼。 正文 第187章 一令城破,万般散,两心伤 这一日,注定不会平静。 洛仙儿暂时掌控了这幅身躯,便等同洛神儿变了另一个人,然在外人眼中,却也只是换了身衣甲,双眸颜色出现了变化。谁也不能理解她究竟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毕竟知道洛仙儿存在的人不多,而她也不会去解释这些。 召来此间妖族长老,只一声令下,便将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妖城彻底解体。 任凭那些人如何震惊,不敢置信,洛仙儿也毫无开玩笑的打算。她的目的就只一个,便是将这一切都毁去。毕竟这幅身子原本的主人是她,但现在的主人却是洛神儿。掌控,也只是暂时。 终归有一天洛神儿会回来,这些势力留着,也只能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洛仙儿做的很果断,哪怕这妖城来之不易。 她无视了那些反抗的声音,将所有人都驱散,一方强盛的妖族也在洛仙儿这般之下变得彻底没落。就只言三天时间,要清空这妖城,纵然有人质疑,洛仙儿也只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且不说战斗如何,结果便是鲜血洗礼了整个大殿。那弥漫的腥气随风飘散,沁入城中,让更多人心生惶恐。 长老也好,军士也罢,谁敢反抗,后果自然无需多言。 洛仙儿有着这样的实力。 何况原本洛神儿手中便无极强的力量,只凭自己的天赋与血脉才能得到妖族殿下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也只是妖族中的一个称呼罢了。她没有太多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没有更多人支持。而至如今,这一日过,身旁便再无一人。 那染满了鲜血的大殿,洛仙儿一袭红甲染血,披风散落,兀自饮酒。 陆尘寻了过来。 穆双影也跟在身旁。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震惊。 “你真的出手杀了这些长老?!” 穆双影咬着牙关,身子都在颤抖。 那地上的尸体仍旧死不瞑目,而穆双影也认得他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批跟随在洛神儿身旁之人,纵然修为并非极强,却于此间妖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承认洛神儿殿下的身份,忠心耿耿,亦为这妖城的建立付出了极多的心血。如今这座城还很年轻,却谁也不曾想过会突然有洛仙儿的出现。 破破烂烂,一片狼藉。 这曾用来洒酒而慰战死英灵的地方,如今却被鲜血玷污。 洛仙儿就坐在那阶梯上,身旁摆着倾倒的酒坛,一双染血的眸子越显妖异,有些醉了。 “我让他们走了,但他们不听话,甚至还在质疑我的决定。” 一声轻笑,满是讽刺。 “落得这样的下场,该。” “你...” 穆双影瞪大眼睛,一身妖气汹涌而出,搅动风岚变换。然一旁陆尘却只一叹,伸手将暴怒的穆双影拉住,微微摇头。 “这座城的建立固然艰辛,是你们付出了极多的代价才换来如此。但破碎,却已经成了定数,何况站在她的立场而言,会这样做,并不过分。” 陆尘有些绝情。 但事实正是如此。 “你不曾给她们说过那些事情吧。” 他转头看向酒醉的洛仙儿。 “你要说,说便是。” 洛仙儿只随意笑笑,兀自饮酒。 她心中大概也不好受,然若不如此,却未免太过对不起自己。这妖城固然是倾覆了无数代价才能建立起来,是等同建在许多追随者的骸骨上。那一场场战斗,是战争,鲜血染遍了大地。 建立难,但破灭,却只简简单单,随手可为。 陆尘看过周遭,轻叹一声,将洛仙儿的来历告知穆双影。 洛仙儿从未与穆双影洛神儿说过这些,她们也便从不知晓,毕竟那时的她们还不够成熟,很有可能将那些隐秘泄露出去,反而招来杀身之祸。待得可以的时候,洛仙儿却在她们眼中已经魂飞魄散,再无法说出,成了原本应该永世埋没的秘密。如今她会回来,大概也是老天不愿这么秘密继续隐瞒下去。 但这些事,却未免太过玄幻。 穆双影不信。 “你为她说话?” 就只如此一眼。 那银白的眸中满含痛心之情。 “并非为她说话,只道出了她告诉我的实情罢了。” 陆尘微微摇头。 “你不能理解这些也罢,毕竟我也不太信,但她并无任何必要去说这样的谎言,而我也能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你有三世瞳,纵然辨不出大圣遗留的痕迹,却也能堪破人言虚妄。是真是假,你该清楚才是。” 穆双影身子只猛地一颤。 她自然听得出这些并非虚假,而三世瞳的力量究竟如何,穆双影心中也更加的清楚。观过去,晓未来,堪破万般虚妄于眼前,是所有的虚假都不能欺瞒于她。尽管这个力量十分玄妙,不能理解,却无比的真实。 这幅身躯,原本便是洛仙儿的。 洛神儿,才是寄宿其中的灵魂。 为了救其性命,才会有双生魂的出现。 ...... 穆双影明白,却不能接受,只心中仍旧在不断的否定。 她仍旧不愿相信。 是与洛神儿的感情在作怪,也或当初心中留下的阴影。究竟如何并不值得关注,如何接受才是现实。 妖城,必定要解体。 那些反抗的长老已经亡命于洛仙儿手中,其他的长老也都已经离开。他们来的晚了,一切都已经注定,而这妖城中的诸多修士也在收拾各自的行囊,要离开这座将将建立还未多久的妖城。尽管它已经足够繁华,却并不稳固,这也是洛仙儿一令至此的根本原因。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穆双影低着头,稍有了些冷静,转身便离开。 陆尘并未阻拦,任由她去。 这座妖城即将破败,洛神儿所有的一切也都会随着这座妖城的消散而彻底失去。洛仙儿的报复已经达到,如此的简单,如此的轻易,就只杀了几个此间妖族的长老罢了,还是微不足道,修为极弱的长老。 领袖已经不再是领袖,跟随者,也必然不会再是跟随者。 冷风穿透了还未完全建好的城墙,来到她的身旁。 周遭人步履匆匆,有人因她的容貌而驻足望来,却也只片刻便转头离开。命令已经下达,就只三日,若这城中还有人,便要尽数诛杀。 这是洛仙儿的命令,也是洛神儿的命令。 他们只能尽快的离开。 洛神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知晓,但这一切却都成了定数,穆双影也不能阻拦。她就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荡,看过这一寸寸原本染满了鲜血的土地,这是她们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如今,却要拱手让给他人。 再有不久,便会有人来到这里,将此间绿洲霸占。 是妖族,也或人族。 但这一切却终究不会再与她们有任何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将随风而散。弥留的,也就渗入大地的鲜血,不再为人所知晓,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一步,又一步... 洛神儿无能出来阻止,陆尘也只作旁观。 穆双影来到了这道还未建起的城墙,望着此中青山绿水,望着人们步履匆匆。江山没了,还可以再打,身份没了,还能重新得到承认...但,这一切本不该是这样。洛仙儿,洛神儿,双生魂的身躯,尘封的秘密,一旦将其打开,便无法再关闭。 洛神儿,本该魂飞魄散。 但差点魂飞魄散的,却是洛仙儿。 穆双影尝试着站在洛仙儿的立场去考虑这些,去试图想象曾经亲身遭受那般的无助与痛苦...睁开双眸,再看此间,确实该毁去... 两行清泪,流不尽心中的复杂与痛苦。 “你该明白洛仙儿的心情又是如何。” 陆尘终究还是寻了过来,跟在她的身后。 “她可以将自己的身躯送给洛神儿,可以独自去承受年幼时的孤独与痛苦,可以为你们倾尽所有的一切。但她换来的,却是最无情的现实。洛仙儿很爱护洛神儿,但这一切却并非都是洛仙儿造成,也有着洛神儿自己的原因。过错一旦犯下,便不可弥补,唯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这妖城的破灭,就是洛神儿付出的代价。” “可是...” 穆双影咬住了唇角,丝丝血迹渗出。 “这里,是我们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家...” “该破灭的,终究要破灭,不过流离失所罢了。” 陆尘有资格说这些。 “所以,日后便跟我走吧,天下之大,纵然无有归处,也该有归处才是。脚踏四方,四方为家,我之归处,你可相寄...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他声音很轻。 风来卷尘埃。 转身,入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自今日而后,便就只一归处,心之所寄,身之相及。 环臂相护,轻声以慰,柔语细言诉情长,何须思量,无需思量。 破碎的殿堂,染血的红甲,那双黯淡的眸子望穿了天外,望向了远方。 “这男人,还不错...” 她轻笑一声,低下头去,身子却颤抖起来。那酒坛被丢开,枕着腥光,却有两行泪落了下来,冲淡了面上的血迹,却冲不淡心中的哀伤。 那白狐儿有人依偎... 谁可让她心慰... 正文 第188章 狂妄 三日匆匆,风起烟云人如画。 这苍茫的山崖,烟雨行歌,悲戚而壮丽。 那妖城再无喧嚣,是真正的空城,由此间望去,也就一袭红甲的身影显得格外刺眼。她于城墙之巅,持枪而立,任凭风吹雨打也从未离开。自三日前的一夜酒醒之后便如此,至前不久,这城中最后一位长老抹泪拱手,转身离开,她便成了这里的最后一人。 许久,一枪忽的掀动弥天血光,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倾覆。 烟尘漫天,阴雨坠,压下迷蒙一片。那红光渐渐收敛,留下的,只一片狼藉的废墟,是残垣断壁,再不复曾经的模样。 做得足够决绝,未曾留下分毫。 大抵再有不久,这血脉凝聚而强盛的魂力便要溃散,届时,洛神儿仍旧是洛神儿,洛仙儿也不会有多少机会重新出现。 故而,她不留退路。 日后该如何,便如何,一切都不再去考虑,就只将这一切都摧毁,将她的一切都摧毁。血脉追随的是洛仙儿,并非洛神儿,这殿下也该是洛仙儿的身份,而非洛神儿。自此之后,这世上也就再无那个妖族声名显赫的殿下洛神儿,应该也不会出现一个人人敬畏的洛仙儿。 “她何必如此...” 穆双影歌声落下,满心苦涩,又回过身去,看向陆尘。 “难道,仙儿固然辛苦,但他与神儿,就真的不能和解吗?” 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却依然不忍。 “怎么和解?” 陆尘反问一声。 气氛渐渐凝固下来,穆双影也不知应该如何,才能让这反目成仇的两姐妹恢复原本该有的关系。 洛仙儿已经太过失望,心意决然,定要毁去这一切。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哪怕当神儿知道她所隐瞒的一切时可能回心转意,洛仙儿也没有任何妥协的打算。 “她是再不打算出来了。” 陆尘又道一声。 “事已至此,纵然洛神儿知道了当初的一切,也绝对不会原谅洛仙儿。双生魂,姐妹双魂而一副身躯,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确切的所属。若洛神儿知道了那些,届时,这幅身躯究竟该属于洛神儿,还是洛仙儿?” “......” 穆双影只咬着唇角,不能回答。 她心中自然倾向洛神儿。 “她将事情做得决绝,不留分毫退路,也是为了让洛神儿对她抱有更大的怨恨,如此才能有着足够的力量将她压制下来。也许,自此之后都再不能见到洛仙儿。洛神儿又会让自己取得怎样的地位,实力,也都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陆尘言罢,上前几步,来到这山崖的边缘,望向那已经沦为废墟的妖城。 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仍旧立于其中,就站在那废墟的顶端。她正俯视着脚下的一切,俯视着这片洛神儿打下的江山,俯视着这片洛神儿建立的家园。 亲手将其毁去... “她心中大概也不愿。” 陆尘只远远的看着,心中感伤,却未曾前去安慰那眸光黯淡的女子。 “当初洛仙儿会将自己的身躯都奉献出来,只为了洛神儿能够活下去,哪怕洛神儿再如何,她也不该真的那么绝情。那凶戾而危险的表面只是一层保护,若将其褪去,大概是遍体鳞伤。而双生魂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洛仙儿只打算将一切都解决,而后便就此彻底沉寂。” “那寰宇妖圣的血脉...” 穆双影还在关心这些。 她担心洛神儿是否能够接受这一切。 毕竟在穆双影的心中,洛神儿也有着足够的份量。 “会随着洛仙儿的沉寂一起沉寂。” 陆尘心中不喜洛神儿,眸中稍显漠然。 “这大妖血脉,原本便是传承给洛仙儿的,当初洛仙儿魂飞魄散,却被大妖血脉保留了七魂六魄于其中,不再拥有自主的意识,故而那血脉才未曾完全沉寂,也是因那血脉本身并未恢复完整。如今血脉完整,洛仙儿与洛神儿也要做出决断。一旦洛仙儿沉寂,大妖血脉也必然追随着洛仙儿的魂魄一起沉寂。届时,洛神儿就只拥有原本属于这幅身躯的根骨,还有属于她本身的天赋,而不再享受这份属于洛仙儿的血脉力量。” “这些也是仙儿跟你说的?” 穆双影看了过来。 “凭我的见识,自然不能推测这些。” 陆尘不置可否。 他比穆双影更加了解洛仙儿,而自其苏醒,交流也更多些,才能知道这种事情。或许是洛仙儿只想与陆尘说,只能与陆尘说,当作倾诉,毕竟从未有人能够与她多说些话。 曾经有,现在却没了。 但陆尘也勉强可以,他在洛仙儿心中还算外人,亦值得相信,或是其他。 穆双影未曾回答,两人也都沉默下来。 “回去吧,洛仙儿也该回来了,还得出发去东盛。” 许久,陆尘才终于道了一声,是见到洛仙儿已经放下了心中的伤感,正抬头望来。 风起烟云醉,万般痛楚都要隐入心中,狂笑傲临天下。 穆双影也能见到,面上却仍旧更多复杂。她只能幽幽一叹,随着这风一起消散。待得转过身,一切都成了过往,终究要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化作时间的尘埃。日后又该如何,谁也不能见到。 楼阁之间,有两人早便等候多时。 “堂堂妖族殿下,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是不打算继续留在北荒,而就此定居东盛不再回来?” 那女子名扈雨灵,也是狐狸,自言乃扈娘子后人。 两日前听得如此,陆尘与穆双影只觉得可笑。 扈娘子若有后人,也不该姓扈。 何况,她又如何能够留得下后人... 尘封在过往中的秘密罢了,天下人只道扈娘子追随血天大圣身旁,又有谁知道她倾覆万般,也只身死魂消时才换来血天的一跪亘古不休。若要论起血天大圣,他那辉煌灿烂的一生中,唯一的不堪便是扈娘子。 太过绝情,也太过痴情,只追着那一生都未能走到身旁的女子而去,却忽略了为他付出极多而伤痕累累的扈娘子。 最对不起的,便是扈娘子。 后人? 呵... 洛仙儿一言未发,不曾理会,纵然心中恼怒也不会出手。那老妪实力太强,并非洛仙儿能够为敌,也就不言不语,兀自取出传送玉台,又向陆尘讨来了足够的灵精,化开,有虚空之路横亘而出,一行五人便踏入其中。 妖族殿下的身份,妖城的建立,自然需要大量的物力财力。 洛神儿有不少灵精,也有不少宝物,都被洛仙儿做主给了陆尘,也是等同给了穆双影。但最终,还会是洛神儿的。 “你可有对不起的人?” 虚空无尽,穆双影忽的转头看来。身旁扈雨灵喋喋不休,让她想起了血天与扈娘子的过往。 “大概...有吧。” 陆尘也不确定。 “难道是那凌采薇?” “自然不是。” 他摇头失笑。 “只觉得好象有,却又记不起来,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 陆尘稍有些失神。 穆双影大概知道是谁,却未曾明言。 此间前去东盛,路途遥远,待不多时,扈雨灵也终于说的累了,难得安静下来。她有意挑衅,然穆双影却并不理会,洛仙儿也不多言,她二人就只行于陆尘两旁,将扈雨灵与那老妪当作无物。 若真的回应,反而会有麻烦。 只洛仙儿早便按捺不住,却被陆尘死死抓紧了手腕,方才未能出手。 若在这虚空之路上斗起来,那扈雨灵有老妪庇护,凭其修为必然不会有事。但洛仙儿却只大能修为罢了,这虚空中有着无尽的凶险,并非大能便可应对。 扈雨灵二人本就巴不得他们出事。 他们毕竟是来意不善。 “这老不死在妖族也有着极重的地位。” 洛仙儿将陆尘拉到近前,是离那两人远些,穆双影也跟了过来。 “北荒妖族共有三位老祖,皆有半圣修为,本该各自庇护一方妖族,但偏偏扈娘子故居妖族有两位老祖。这老不死的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咱们还真有点惹不起。我先前曾有意说起护道者之事,才能将她镇住,但你该知道的,我并无护道者存在,一旦被她发现...” “你放心就是。” 陆尘自然明白洛仙儿担心的是什么。 “老鬼绝非寻常,而他也确实是断古前的人物。纵然我二人猜错了,再不济,那老鬼也该有着半圣修为,而于时间的沉淀下必然非寻常半圣能够相比,这老家伙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前提是能够寻到老鬼,我可不知葬仙山究竟在何处。” “这可麻烦了,我也不曾知晓。” 洛仙儿娥眉紧蹙,不再作声。 但她那双血色的眸子满含犹豫复杂,却并无担忧。 陆尘与穆双影都看得清楚,不知她心中究竟在犹豫什么。然只片刻,那眸中的光芒忽然变得坚定下来,似是已经有了决断,只其并不理会陆尘与穆双影的好奇意外,沉默着望向前方。 洛仙儿不说,陆尘也问不出什么。 这虚空之路绵延无尽,光彩错乱,万般神妙流转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一眼间变化万千。 待得一切落定,踏出虚妄,迎面的暖风顿时让人全身都变得舒爽了许多。 “这就是东盛?” 扈雨灵话多,正四周好奇的望着,双眸晶亮。 “只随意的落地之处便有着青山绿水的景色,当真是北荒不能相比,气息也让人全身舒泰。三祖婆婆,要不咱们在这里打下一个门派定居得了,凭您的实力,再加上二祖爷爷,还有我妖族凶悍,只凭东盛这所谓的诸子百家,也该没有几个是咱们的对手!” 正文 第189章 燃烧血脉 “狂妄。” 洛仙儿闻言,当即冷哼一声。 “东盛说诸子百家只言门派林立罢了,又有谁说过诸子百家便可代表东盛如何?仗着自己无知便不问天高地厚,凭你这般竟也是一方妖族的圣女。那扈娘子故居的妖族若真的落在你的手中,大抵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亡。” “你说什么?!” 扈雨灵笑意尽去,面上满是阴冷。 “难道不是?” 洛仙儿针锋相对。 她早便忍了一路,纵然顾忌妖族三祖的实力强悍,也再不愿沉默。 “呵,真正无知的是你这所谓的殿下才对吧?!你可莫要拿你那妖城与我一方妖族相提并论,毕竟无论何种层面,你那妖城都不值一提。不过也是,毕竟你这殿下也就只能缩在那妖城中苟存而图发展。坐井观天的女人,如你这般,如何能见过真正鼎盛的妖族?!呵,不过偏安一隅罢了,也敢大放厥词!” 扈雨灵面上满是嘲讽,亦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我等何曾偏安一隅?” 穆双影本不愿多事,却听不得扈雨灵这般。 毕竟她口中说的是洛神儿,却并非洛仙儿,如此便不能沉默。 “我与殿下自总角之年便四方征战,无论经历也或见识绝非如你这般潜心修炼之人能够相比,亦不曾偏安一隅,而是尽心发展。苟存?你若真的这么说,反而更为突显自身的无知与见少。那北荒妖族万万千,但凡识广者皆知我妖城绝非弱小之辈,反而尽数凶悍能战,纵然敌方实力数量多出十倍,也绝不曾有过软弱,又如何能够说...” “够了!” 陆尘一声大喝,制止了已经红脸的三人。 若真的任由她们如此争吵下去,大抵没完没了,那老妪面上亦露出不悦之色。陆尘自然看得到,也提前制止,免得老妪维护扈雨灵而对他们不善,亦可防止意外生出。 他们原本便希望洛仙儿与穆双影不再隐忍,如此便可有了理由直接出手,不必再去寻老鬼浪费时间。 在妖族三祖她二人看来是浪费时间。 “此间不是争吵的地方,想来两位也有其他事情要做,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陆尘随意便将一切都掀过,只此间还不能辨别位置,不能确定得走多远才行。 然方向尚可,还得边走边看。 虚空之路踏尽,落地,再次横渡。 接连数次之后,方才知晓此间仍旧是东盛北域,距离葬仙山尚且有着极远的距离。 东盛辽阔,亦有着东南西北四域存在,是如北荒一般,。陆尘走过许多,跨度极大,却不曾真切的了解过东盛的浩瀚。如今这般无头苍蝇似得寻觅方向位置,才终于理解只一方北域便需得寻常人一生也未必能够走出,而凭他们横渡虚空也得数次。 要直接跨越无尽大地,还得大圣才行。 “如此四处乱闯,那老鬼究竟身在何方?” 老妪有些不满,再一次横渡虚空落下,便不愿继续如此。 “还得有极远的距离,那等人物,也自然不会在寻常之处。” 陆尘只看她一眼,不动声色。 他未曾告知这二人老鬼究竟身在何方,若真的说出葬仙山这种险地,凭他们也绝不会一同前来。毕竟葬仙山太过险恶,凶煞万般,更有着百万野鬼游荡其中,能杀人灭魂,危机四伏。然凶险也就罢了,其中又无任何宝物,天下人都知晓这些,自然无人愿意前去。 另则,也免得这老妪心中怀疑,说他们险恶,要借葬仙山同归于尽。 “你且安心就是,我以道心起誓,老鬼此人并非杜撰,也并非寻常。” 陆尘又开口,算是让老妪安心。 如此,她才终于收起面上难堪,再度跟随陆尘几人横渡虚空而去。 有了方向便不会绕路,而如此数度行过虚空之路,是四个时辰后,才终于抵达了东盛以东的海边。 “如此再向东极远的岛上,便是老鬼所在之处。然究竟有多少距离我却无法拿捏,毕竟每次都是他亲手舞动道痕,撕裂虚空,而后将我送到此间,但具体走了多远却从来都不能知晓。” 至此,陆尘也确实有些犯难。 “前辈有着极强的实力,应该能够找得到吧。” “找得到?你也未免太过高估了老身。” 老妪冷哼一声,又眯起眼睛打量四周,眸中有精光连连闪烁。 “此间是东盛东端,再向东,便是无尽的海域,其中三千岛屿坐落,谁又能知你说的那老鬼究竟在何处。然其中确有妖族天鹏常居,若你也不能识得,便去鹏族一问就是。如此强者也在三千岛屿,鹏族该有人知晓才是。” “鹏族便不必去了。” 陆尘自然摇头。 那鹏族所在并非善处,尤其那鹏飞也不会轻易放过上次的恩怨。若真的去了,能否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另则老鬼所在乃葬仙山,鹏族必然不会知晓,哪怕去了也不能直接询问,还是个麻烦。 “呵,小娃子,你说的那老鬼,该不会是在葬仙山吧?” 老妪始终在看着陆尘,虽其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却也猜得到些许。 “道心起誓,确在葬仙山。” 陆尘看她一眼,只觉得那双眸中有精光能够刺痛人的眼睛,便不由得避开。 闻言,老妪面上顿时沉了下来,扈雨灵周身亦有气机浮动。 轰! 一步落定,是洛仙儿周身妖气如火炽盛,猛地席卷开来。可怕的气浪翻腾,那双血色的眸子亦有神辉流转。她手中已经握住长枪,气势高涨,是随时准备出手庇护陈恸。 而另一边穆双影也上前几分,一双眸子显化竖瞳,身后九尾显出。 气机碰撞之下,万般风岚如刀,搅得一方天地都要昏暗下来。然此间,那老妪一双眸子却如星辰,夺去了天地间的一切,是万般中的唯一。尽管她周身并无任何威势显化,却仍旧压得洛仙儿与穆双影都禁不住后退两步,不能抵抗。 “你们是在存心戏耍老身?” 老妪忽的冷哼一声。 陆尘瞳孔一缩,那声冷哼仿若一记沉重的闷锤般落在胸口,是于一瞬便感到四肢百骸都要破碎般。逆血上涌,猛地喷出,莫说抵抗,是连血气都已经变得萎靡,无法催动。 “我以道心起誓...又如何是在戏耍于您?” 他咬着牙反问一声。 “若你自知老身不善,要同归于尽呢?这两个女娃子都是你身边之人,虽她们如何看得上你老身不知,但你若有真性情,自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凭你的贱命,如何抵得了老身?纵然只些许可能,亦不值得。” 老妪只冷笑,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葬仙山。 她自然知晓葬仙山如何可怕凶险,莫说如其半圣修为,就是大圣去了其中,也未必能够活着出来。于古籍中,并非没有大圣去了葬仙山便再不曾出现的记载,是间接的说明了葬仙山的可怕。 而其如此说法,陆尘也实在寻不到任何狡辩的理由。 但真的打起来,这老妪有着半圣修为,凭他三人的实力,也就蝼蚁一般。只其先前老妪不曾直接出手抢夺,也是因洛仙儿有意提起护道者的存在,让她不得不顾忌。如今数次横渡虚空,至此间停留许久,却不曾有任何气息追随而来。 老而成精,她已经确定这所谓的妖族殿下,是连足够强大的护道者都没有。 先前还得在意这些,但如今,却无需。 “老不死的,真当你有半圣修为便能无法无天了吗?!” 洛仙儿咬着银牙,忽的顶着压力上前一步。 她周身有妖气显化,如火炽盛,将半个苍穹都染作鲜红。那一双血玉般的眸子有神光流转,原本被压制下来的气息亦在凶猛的高涨。其一身红甲铿锵作响,轰然破碎,却只悬浮身周一寸便停了下来,其中有道痕流转,前后通透,映衬体内经络脉痕,有着无尽的神妙藏于其中。披风飘飞,猎猎有声,被狂涌的气息撕出破碎的痕迹。 肌体如玉,内外通透,这高涨的气势亦在疯狂的搅动云岚变换,天地莫测! 老妪瞳孔骤缩,却也只一身素袍猎猎,一步不退。 “你...” 陆尘心中骇然,亦被这狂涌的气息吹飞出去。 穆双影也不能靠近。 但洛仙儿显然是动用了何种秘法,大抵后果不堪设想,而陆尘也想到先前其眸中有复杂犹豫。 也许她早便想到此间境况,只那时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如此。 却最终选择了如此。 秘法皆有弊端,洛仙儿此间气势越盛,还在升腾,后果也必然极其严重。陆尘很清楚这些,便如秘法无双,施展过后便连三岁小儿都能取他性命,更何况如洛仙儿此刻施展之术。 “你们尽快离开便是,这老不死的交给我就是,好歹也能拖她一刻钟的时间。” 洛仙儿额头都暴起青筋,原本清丽的面容也显得颇为狰狞。 她一步落定,大地轰然一震,有着可怕的气机陡然席卷出去。 海浪翻腾,滚滚不休,却在岸边不断翻滚,靠近不得。 扈雨灵在老妪庇护之下,未曾被吹飞出去,却也吓得面无人色,显然未曾想过洛仙儿会有这般秘法。 “一刻钟?” 老妪眯起眼睛,身周有朦胧光晕流转,便连衣袍都不再晃动。 扈雨灵在其身后,胸脯不断起伏,先前被压得连呼吸都不能。 “不过秘法罢了,大概也是燃烧了大妖血脉才能如此。但凭你的身子,莫说拖延老身一刻钟,只自己能否坚持一刻钟不被这汹涌的妖力吞噬都难说。” 言罢,她稍顿片刻,忽的笑了下,却极为讽刺。 “何必如此,你身为妖族殿下,有着辉煌的前程,如今却等同自己断送。老身要的也只另一件血脉传承罢了,你便将其送给老身。日后相处,灵儿做大殿下,你做二殿下,有何不好?遗憾,实在遗憾。” 正文 第190章 血光弥天动乾坤 老妪面上讥讽,着实令人恼怒,而其口中所言,亦未免太过让人屈辱。 殿下便是殿下,就只一个足够,又何须二殿下?毕竟于妖族而言,殿下的地位非同寻常,寻常不会轻易承认。而自古以来也都如此,殿下从不曾有过双数,如何该有所谓的二殿下存在。 “老不死的,修为高了也就只能为祸苍生,如你这般,早晚被老天收走!” 洛仙儿满面涨红,眼神凶煞,周身气机亦在不断升腾。 她将一身大妖血脉都燃烧起来,暴涨的力量让她模样看起来都有些狰狞。那红甲嶙峋,碰撞有铿锵之声,勾勒道痕应对体内经脉纹络,是将一身血气都完全激发出来,威势骇人。 然这般,却依然不会是老妪的对手。 圣道有大圣不出,则半圣称雄! 纵然大妖血脉也燃烧,让洛仙儿拥有了无可比拟的强大实力,但在半圣面前却还是弱了些。而她本身亦十分清楚,早便让陆尘与穆双影逃命,是报了必死的心在这里拖延老妪。凭燃烧大妖血脉的力量,也该能够拦住片刻,但前提是她的身子能够抗住这般汹涌的力量。 “你们还不走?!” 洛仙儿头也不回,忽的大喝一声。 “自然不能走。” 陆尘眼神凝重,并未领情,反而顶着压力上前几分。 穆双影就在他身旁,亦在挣扎。 洛仙儿若死,凭这老妪的手段,大抵洛神儿也活不了。她心中对洛仙儿仍旧有些复杂,却不愿洛神儿就此亡命,故而便未曾离开。只穆双影虽有大妖血脉,却传承太过古老,而其体内原本便存在的一半大妖血脉沉寂了太久,纵然血脉已经归复完整,却也需得极长的时间才能真正复苏。 就只洛仙儿能够燃烧血脉,穆双影却不行。 有心却无力,连拼命都不行。 “不走?你们是想一起死在这里吗?” 洛仙儿回头看来,红胀的面上满是恼怒。 “你太过冲动,也不该如此,快将这血脉的力量停下,我自然有法子对付这老妖婆。” 陆尘咬着牙关,却仍旧无法靠近。 那汹涌的气浪太过猛烈,凭陆尘,还不足以抵抗。 “你有法子?” 洛仙儿笑了下,却只摇头。 她自然不信。 这东盛东端有明月长生殿立于海上,虽在此间,而穆双影亦曾与洛神儿说过这事。但玲珑宝树并非寻常,亦只将明月长生殿暂且交给陆尘罢了。凭它的境界,自然不会出手,陆尘的法子最多也就逃到明月长生殿,引这老妪进入其中,让玲珑宝树庇护他们而已。 但老妪毕竟有着半圣修为,凭他们,这短短的距离也是天蜇。 “还是快去殿中,这里,我自然能够拖住。” 她胸脯深深起伏一下,周身妖气再度暴涨。 狂涌的力量掀动气机三千,染红了半个苍穹。于洛仙儿周身,有隐约的影子缓缓浮现,看不真切,却唯独一双竖瞳的眸子十分骇人,仿若真实,贯穿了千古而来,望断了岁月的流转。杀意深沉,凶煞慑魂,这影子浮现之时,如老妪先前轻松,也瞬间变得凝重下来。 “你身上的血脉果真是寰宇妖圣的!” 老妪眼力非凡,只凭影子便已经认出。 “自然是寰宇妖圣,我燃烧他留下的血脉,凭你这老不死的,又如何能够抵抗?今日但求一死,却能拉上一个半圣作陪葬,也算不亏!” 洛仙儿大笑一声,血红的披风高高扬起,猎猎有声。 她素手于虚空一抓,红光凝练浮现,摄入那气势厚重的长枪。但见气机沉浮,这长枪便与先前有了些许不同。 此枪通体暗红,色泽斑驳,比之原本的模样更为粗长。枪杆雕刻仙阙殿宇痕迹于其上,红光流转如滴血长流。枪锋带三尺倒钩,寒意如芒。枪纂有兽头,气势沉重,栩栩如生,是含着无尽凶煞气息,一触则有轰然之音。 一枪指天立,万夫也莫敌! 洛仙儿又看一眼被气息吹得倒退的陆尘,血玉般的眸中含着复杂与深沉。 “你无需愧疚,我这般也并非只为报答你的恩情,一切,都是有着我的私心在其中...若神儿不死,你便代我好好照顾她。” 一言落罢,陆尘愕然抬头,眸中悸颤。 大概洛仙儿早便猜到了这般境况。 那山巅楼阁中,穆双影于洛神儿道出一切时,她在沉寂的血脉中也听得清楚,而对于那北荒妖族,洛仙儿分明更加了解。她早就想到,想到扈娘子故居妖族不会对穆双影传承了血脉一事善罢甘休。毁去妖城也好,冒险入大妖墓葬也罢,都是为了面对扈娘子故居妖族的危难时能有更多的手段。 她已经算过一切,却失算了空坟假墓,才算到了如今。 口中说着要亲手毁去洛神儿的一切,然其心中,却仍旧挂念万般。 “快去殿中吧,我撑不了太久。” 洛仙儿回过头,一步迈出,天地都在震动。 那老妪一挥大袖,将扈雨灵送到远处,周身有朦胧清光显化,荡漾气机万般。那双枯瘦的手掌缓缓推出,乾坤大势都凝聚其中。风岚汹涌,大浪万丈以滔天,滚滚厚重的气息让天地都变色。 煞气升腾,长枪横身,血光辉映苍穹。 气息的碰撞,让这片大地都轰然爆碎,掀动可怕的波澜猛地席卷出去。然血光弥漫而来,陆尘身形也被护住,连同不远处的穆双影一起被送到浪头之上,遥遥的离开。 明月长生殿也似察觉到陆尘存在,在万丈神辉中显化,却只他一人能够见到。 “洛仙儿,你这个混蛋...” 他咬着牙关,想要上前却不能,身形也被穆双影拉住,未曾落入海中。 然远处血光与清光碰撞之间,波澜生灭,道痕显化,有靡靡之音希声而似不存。日月无光,星辰黯淡,那一方天地都变了颜色,有气机搅动纠缠,化如长龙般直冲霄汉。 这般可怕的碰撞,搅得半个东盛都无法平静。 狂浪翻天,大道靡靡。 明月长生殿忽的轻轻一震,那一方汹涌的大浪无声无息间便平静下来。神辉流转,只陆尘能够看得清楚,是玲珑宝树的影子在其中显化而出,庇护明月长生殿不受气机影响。然它这般境界,固然有着强大的实力,却也足够漠然,哪怕陆尘就在近前也不曾出手庇护,需得他进入明月长生殿才会为避免沾染凡尘而出手。 陆尘心中明白,不能指望玲珑宝树出手。 但此间气机也该惊动了葬仙山的老鬼才是。 “那个老东西,怎的还不来?!” 陆尘转头看向遥遥海天之际,却仍旧不曾感受到任何撕裂虚空的气机出现。 轰! 又是一声碰撞。 那两道人影陷入血光与清光之中,悍然冲上苍穹。大枪开合,气息如蛮兽,转瞬便有千万法。而那笼罩洛仙儿周身的影子也更加凝实,妖气如火沸腾,越涨越高,近乎要烧穿一方天地。但这并非好的预兆,是她将一身大妖血脉烧得更加厉害,也等同将自己性命都抛之脑后。 若真的将那血脉燃烧殆尽,大抵也就离身死不远。 气机升腾,风浪席卷。 那两道身影已经入得苍穹之上,凭肉眼不能见到。然陆尘穆双影抬头,却仍旧能够见到半天血光凶煞,半天清光沉稳。互相碰撞之际,有可怕的嘶厉之声如兽尖啸,让天穹都在震颤。 那是洛仙儿拼尽了全力,却仍旧不曾见到老妪如何疯狂,大抵仍旧游刃有余。 穆双影眸中化出竖瞳,遥遥的望着天穹之上。 “那老不死还未施展全力...” 她只道一声,捏紧了手指,将陆尘衣襟都要捏碎。 陆尘自然察觉,却无可奈何。 他心中不愿洛仙儿如此拼命,也不该如此拼命。这个苦命的人儿,自生来便从未安稳,亦不曾被人理解,幼时便每日活在危险与黑暗中。至如今,却依然为了心中牵挂而拼尽一切,乃至又一次将性命都搏上。 已经第二次。 “死不悔改...” 陆尘捏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如何。 他只能承受,站在一旁罢了,如今却连看都不能看到,更不知洛仙儿此刻境况已经如何。抬头望去,只见到漫天血光都在颤抖,是在那沉稳厚重的清光之下隐隐要破碎一般,不能承受。 终究只是外力,哪怕燃烧的是大妖血脉,也不能是半圣的对手,毕竟她的身子有承受的极限。 “若她不如此,我便凭翠叶令牌直接去明月长生殿有何不可...” 陆尘心里不是滋味。 “横渡虚空自然需要时间,洛仙儿她...不敢冒险。” 穆双影咬住唇角,有血丝溢出。 “但那老不死毕竟是半圣,若洛仙儿不敌,那神儿她...她...” 心中担忧的,终究还是另一人。 “洛神儿不会死,她也不会让洛神儿死。” 陆尘眸光稍黯,却并未怪罪穆双影,她未曾想到这一切,也是洛仙儿有意如此。她早便打定了主意去送死,去用自己的性命救下穆双影与洛神儿这两个心中牵挂却又始终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她的人。这是执念,也是魔障,但洛仙儿却深陷其中,至如今也未能自拔。 “死的,就只会是洛仙儿一个。” 回头,波澜卷动,辉霞映天。 这血色与清光弥漫的苍穹,因明月长生殿的出现而被破开一方清明。 玲珑宝树伸展枝桠,是陆尘心念唤来,接他二人入得其中,收敛万般神妙,内敛不出。 再望去,半天血光颤,凶煞动乾坤;半天清朦转,日月星辰暗。 轰——! 那血光,终究是破了... 正文 第191章 嗜魂寒幽溧黄泉,炼狱无常之名 弥天的血光终究还是破碎,在清光的厚重与坚韧下,并不能抵抗。 万般气息隐没,道音溃散,洛仙儿的身形也自苍穹之上渐渐出现,还有那柄煞气嶙峋的长枪也随她一同而来,正无力的坠落,于半空便化作红光消散。洛仙儿周身红甲已经破碎大半,遍体染血,近乎彻底崩坏。 血洒长空,而于其上,那老妪面色阴鸷,踏空急追而来。 陆尘与穆双影就站在明月长生殿的广场上,遥遥的望着,却无力如何。 此间有玲珑宝树,神威莫测,万法不侵。而陆尘也恳求多次,它却始终无动于衷。于玲珑宝树而言,就只陆尘才是它需要照顾的存在,就只明月长生殿才值得它出手。洛仙儿生死如何,与它无关,哪怕陆尘如何也不会动摇本心。 那身形坠落,再无力抵抗。 遥遥望着,似是能够见到她苍白的面容,溃散的妖气,还有那已经彻底暗淡下去的眸光。 然,也就只能看着而已。 无论陈恸也或穆双影,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面对这老妪,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将洛仙儿救下。他们清楚的见到老妪俯冲下来,追上了洛仙儿,那枯瘦的手掌轻易便刺穿了她身上残破的红甲,刺穿了她的身子,在其胸腹间留下了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鲜血洒落,染红了咆哮的大海。 浪头翻涌,仍旧未曾平静,洛仙儿的气息却已经消散,再也不能察觉。 陆尘的瞳孔都在颤抖。 他心中自然有着千万个不愿。 洛仙儿,本不该落得如此境地,凭她的实力若想要逃走,大抵这老妪也无可奈何。而其若非性傲,也可接受老妪的建议,哪怕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也是妖族的二殿下。 但她有着自己的尊严,也知晓洛神儿的尊严,不会接受所谓的二殿下。 也不能看着穆双影被抽去了血脉,身死魂消... 所以,她将自己的性命再次奉献。 然,穆双影不懂,不能理解,若洛神儿能够活下来,也同样如此,甚至会万般的憎恨这个将灵魂寄存她体内的姐姐。但事实如何?陆尘心中知晓,却不会让穆双影与洛神儿知晓,这是洛仙儿自甘奉献的夙愿,也是为了免得人死而徒留悲伤。 这很不公平... “这个世上,原本便没有公平的事情。” 玲珑宝树在那高高的殿堂中摇曳枝桠,传递着自己的情绪。 这明月长生殿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亦在安抚陆尘心中的悲怆。 但它太过平静,也是见多了这种事情。而其所言也并无任何虚假,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公平。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原本便是不完美才构成了完美,是大曲若直,大智若愚,大盈若冲,大巧若拙,大行不悖,大音希声,大道若缺... 自然大道如此之言,是真正的天道规则。 原本便该缺失。 陆尘低着头,胸口有吐不出的烦闷,然命渊间又有精血长河沸腾滚动。他已经压制了太久的修为,悄无声息的突破,是终于明了如何才是所谓的道。 不完美的,便是道。 也是属于他的道。 究竟是否与这天地相合,陆尘不能知晓,也不知自己所走的路是否偏离。但到了此刻,也该如此,只纵然突破又能如何? 四御境,一重天。 半圣... 他周身有气机显化,道痕生灭,一身血气充盈,却仍旧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那老妪一手穿透了洛仙儿的胸腹,鲜血淋漓,苍老的面上满是狠厉与冰冷,那残虐的目光正望向这里。她早便见到了明月长生殿显化,却因洛仙儿的阻碍不能前来阻拦陆尘两人。明月长生殿有玲珑宝树坐镇,也并非什么秘密,是哪怕半圣强者也不能如何。 陆尘与穆双影算是安全了。 但也因他们,这老妪才真的动了杀念,让洛仙儿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洛神儿如何,陆尘还不知道。 “你们...很好...” 她面容狠厉,周身有气机激荡,轰然掀动风岚无数,猛地将手中这再无任何气息的尸体丢了出去。 一掌凭空而落,道痕凝聚作晶莹手印有百丈之大,轰然落下。 枝桠交错,显化而出,只轻易便将一切都搅得粉碎。 玲珑宝树显化神光流转,朦胧而神妙,七彩纷呈,流转明月长生殿外。它不会容许任何人对明月长生殿出手,哪怕其原本的目标是立于广场之上的陆尘与穆双影,亦不可行。 轰——! 一声爆响,那老妪心中恼怒,一身气息更是强盛。 她身形所立之处,海面都凹陷下去,卷动八方浪势滔天。可怕的气机纠葛,天地都轰然陷入黑暗之中,但见其头顶有十万繁星显化,流转星光沉落,更有明月高悬,笼罩清辉流转。星辉月华,凝聚作长河铺天盖地而来,无声无息,却有威势可逆转乾坤! 枝桠流转朦胧宝光,又是一震,漫天的星斗都破碎,那圆月也悄无声息的化作齑粉消散。 玲珑宝树并非谁人都可触犯。 但它也只守护明月长生殿罢了,如老妪这般数度出手,也不曾真的现身将其诛杀。 气机交葛,风岚作乱。 陆尘的眼神却只望着那翻腾的海面,想要寻到洛仙儿的尸体所在。 至少,也要给她一个归宿。 还有洛神儿,是否能够借这残破的躯体活过来... 陆尘并不愿意操心洛神儿的事情,但毕竟是洛仙儿所托。 对那个女人,陆尘心中抱有怜悯,抱有同情,亦有着些同病相怜的感受。他们都是可怜的存在,是被抛弃的残次。但洛仙儿却更甚,至少陆尘身边还有些能够相信的朋友,洛仙儿却只孤身一人。 碰撞仍旧不休,穆双影也在寻觅洛仙儿的下落。 也或是洛神儿。 她不懂。 不知。 不清。 便身陷其中不能明悟,也不能理解洛仙儿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洛仙儿已经身死,连气息都散掉,又如何能活...再说那些也毫无作用,不过只是让人心酸落泪,也或懊悔先前罢了。 气机衍生,掀动波澜壮阔。 那漆黑的裂缝,狰狞显露,一道道身影忽的自其中急冲而出。 厚重又凌厉的气息,只转眼间便将整个天地都淹没,可怕的杀机在暗中沸腾,让那疯狂出手的老妪都惊得愣在原地。 陆尘与穆双影也抬头看去。 那是数百个身着黑衣的身形,将整个天穹都占据。他们面罩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含着慑人冷芒的眼眸,可怕的压力让海面也无法翻腾波浪,让这漫天的黑暗都彻底消散,却更加的阴郁。哪怕青天白日,哪怕炽阳万里,却仍有阴冷的气息不断的钻入骨中,让人遍体生寒。 裂缝之中,最后一道人影踏出。 他同样一身漆黑,却是锦袍,纹绣白色边痕。其面威严又僵硬,其身瘦弱又魁壮,莫名复杂的感受,真实的存在。那双凌厉的眸子扫过周遭,只冷哼一声,便似闷雷滚滚而动,将这漫天的苍云都震得粉碎,不复存在。 漫天的身影中忽的踏出一人,急冲而下,径直入得难以翻腾的海浪之中,捞出了一道遍体裂痕的身影。 “仙儿!” 陆尘惊呼一声,猛地上前两步,却只能站在明月长生殿的边缘望着。 而那身影也未曾逗留,双臂显化神光捧其身躯破碎的洛仙儿便向着明月长生殿踏来。光华流转,陆尘并未拒绝,任由那人来到近前。然其只将洛仙儿放下,又抬手接连落下数指,灵气透体,神妙内藏,而后便转身离开,一言未发。 “咳...” 一口咸涩的海水吐出,洛仙儿原本彻底消散的气息忽的出现了些许,却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消失。 陆尘张了张嘴,心中亦惊喜无比,顾不得这些人究竟是谁,只以内蕴血气透出手臂,将洛仙儿小心翼翼的拖起,转身便向着玲珑宝树所在的楼阁而去。 她身躯满是裂痕,鲜血淋漓,胸腹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更是慑人。红甲凋零,披风不再,威武英气的面容也变得一片惨白。陆尘很清楚洛仙儿此刻的境况,亦不可轻易吞服丹药。否则凭她这破败的身子,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妖力而真的踏足绝境。 也就只玲珑宝树了。 陆尘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它身上。 穆双影也跟了过来,面上苍白,手指都捏得发白。 待得两人身形进入那殿中,立于半空的诸多人影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被他们团团围笼的老妪。 后者也仰头看着,身形又忽的拔高,来到与那锦袍男子同等的高度。 “黑无常,你这是什么意思,老身可不记得曾得罪过你们炼狱。” 老妪面上阴沉而难看,这周遭有气机暗藏,如刀芒在背,凭她这般修为也觉得难受。尤其面前这锦袍的男子,是自断古前便有传承至如今的炼狱当代宗主,而起得到了炼狱才有的古之名号黑无常。 他早便将过往的名字都抛却,彻底沦为杀道中人。 哪怕其修为不过圣人境,却是真的杀过半圣。 于炼狱之人而言,修为,并不代表实力。 何况,此代炼狱宗主也不止一人,是黑无常现世必有白无常相随。 只天下人还未曾见过此代白无常。 “什么意思...” 那名号黑无常的锦袍男子低下头去,沉默许久,又忽的笑了一声,阴沉而沙哑。 老妪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黑无常忽的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渊,望溧黄泉!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92章 彼岸花开,圣归阴冥 “死到临头?老身不能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妪面色难看,一双阴冷的眸子扫过四周,却最终落在黑无常的身上。 她可以不去在乎周遭的这些人,却不能忽视眼前的炼狱宗主。 黑无常。 炼狱自断古前便建立,第一代宗主已经不可考据,却留下了黑白无常的传承,并作为后世宗主之名。黑白无常,是阴界锁魂鬼,缉拿游荡的魂魄前往阴界,经历往生,免得逗留阳界,游荡害人。尽管这不过一则传说,谁也不能证明阴界真的存在,但黑白无常的名号,却也足够吓人。 这是一则传承,炼狱第一代宗主所留。 黑无常现世,白无常相随,至如今,也就第九代黑白无常罢了,并非所有后世宗主都能够得到黑白无常的传承。然黑白无常并不经常出现,却每次出现必然使得炼狱鼎盛,而在炼狱的历史上,更有属于黑白无常的辉煌记载。 第四代黑白无常,皆为半圣,围杀当世的一尊大圣,虽最终不曾得手,但大圣也未能将其如何。 那一代,炼狱才是真正的鼎盛到了极限。 “不能明白...” 黑无常一身锦袍,面色阴冷。 他胸膛深深起伏一下,口中呼出白气,连同肉身都忽的有些肥胖,变得稍矮几分。气机显化,白气缭绕,他身上的黑色锦袍都渐渐发生变化,是作青衣掩盖身躯,容貌也有了些变化。 于传说中的黑无常便是身着青衣,身材矮胖... 老妪的瞳孔忽的缩了下。 她的眼神瞟向后方,扈雨灵还在远处躲着,未敢上前,也不能上前。此间气氛太过压抑,气机沉重,纵然大能强者也未必能够插足,更何况她不过一方妖族圣女。 年轻一代,终究还是太过年轻。 “那便去阴界问阎罗吧。” 黑无常忽的笑了下,不见其任何动作,身形却忽的消失在原地。 如此突兀的消失,未曾留下任何踪迹。 老妪面色一变,周身气机猛地升腾起来,化出清光流转长河,掩盖一方苍穹大势。然这无尽的清光将将升起,一道凄厉的鬼嚎忽的在她面前传来,那乌黑的颜色撕裂清光,未曾有过滞涩,轻易便来到了近前。万般气机都被破碎,是清光流转朦胧也不能阻止。 黑无常的身形突兀的出现在老妪面前,面容平静,手中一柄鬼头短刀立斩而下。 老妪骇然,抽身急退,身形堪堪擦着鬼头短刀掀动的波澜而过,却仍旧被撕裂了衣角。 只待得立定,抬眼望去,那黑无常又不见了踪影。 “三祖婆婆,后面!” 扈雨灵在远处惊叫一声。 老妪面色急变,连忙转身,迎面见到的却只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其中冰冷,深邃,如深渊般不可预测,能够摄魂夺魄,好似在其中见到阴界大门敞开,是黄泉滚动。 清光显化,老妪身子一震,猛地惊醒过来。 而黑无常手中鬼头短刀也已经到了身前,暗合阴冥轨迹,斩出了阴界之门,有百万森然厉鬼显化,汹涌而来。 气机荡漾,老妪面色急变,手中忽的现出一尊紫色神钟。 钟声一荡,万鬼臣服! 可怕的气息席卷出去,将临身的黑无常也撞了出去。老妪手中执着紫色神钟,面上凝重,不敢再有分毫的大意。她已经见识了黑无常的本事,是寻常杀手暗中现身,一击夺命,然黑无常却在正面也能掩去一身气息,不显分毫,是在任何境况都能施以暗杀之术。 然一念落定,眼前又没了黑无常的身影。 老妪深吸一口凉气,周身气机更甚。 周天有身影错立,始终遥遥望着,不曾出手。那阴冷的气机纠葛在这方天地,让人感到压抑。他们只如此便可,半圣的战斗也并非这些人能够插手。何况,黑无常的实力,无需担忧。 说让她死,便得死。 一道冰冷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老妪身侧,乌光流转,凝聚鬼头短刀之上,周遭也在一瞬掀起旋风之势。刀锋冰寒,映出那张死人般的面孔,是已经变得惨白无比,毫无人色,如来自阴界一般。 老妪反应极快,低喝一声,手中紫色神钟再荡! 肉眼可见的涟漪席卷出去,轻易便将那阴冷的身影撕破。 然看得清楚,那身影却并非真人,不过一道影子罢了。 气机掀动,黑无常的身影忽的出现在老妪面前的远处。 那鬼头短刀狰狞慑人,反手握住斩出乌光一线。狂流翻腾,黑无常的身影骤然冲来,如此迎面便直接出手。然老妪还未能看得清楚,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到了近前,速度未免太过可怕。 神钟一荡,紫色的光华骤然作出冲天之势,将整个苍穹都要纳入其中。 漫天的阴沉与黑暗,星光不显,日月沉寂,这浩大的力量能够将天地都毁灭,是老妪已经再无任何保留。 黑无常仍旧冲了过来。 他双眸冰寒,未曾显过分毫涟漪。 脚下踏出迷踪乱步,身形几晃不能见得清楚,却有万般虚影化作遮天之势,有十万之数令人骇然。他们尽数冲来,又在半空凝聚作一道身影,绽放乌光粼粼,永恒不灭。这一方天地间的气机都被带动,作推动随之而来,如利刃锋锐,发出刺耳的呼啸之声。 黑无常不再隐匿身形。 那鬼头的短刀掀起无声无息的漆黑冷线,任凭神钟强大,涟漪数度扩散,却仍旧轻易斩断。 “三组婆婆,小心啊!” 扈雨灵又叫了一声。 另一柄鬼头短刀出现在黑无常的手中,是双匕交错,如犬牙参差,攻坚直上,两道乌黑的冷芒似昙花一现,轻易便到了近前。 老妪手中神钟忽的荡起震耳的长鸣。 她面上急变,身形再度后退几分,手掌一抬,便将这神钟送到头顶,化作三丈之大而将其身形完全笼罩其中。能够清楚的见到,这神钟上已经多了两道清晰的划痕,皆有三分深度,是先前黑无常一斩所留。 老妪未能看得清楚他究竟如何做到。 但她眼角却见到不远处有道身影不满扈雨灵噪耳,身形一晃便到了其身旁。那冰冷的寒光斩落,鲜血喷涌三丈之高,一颗大好的头颅还未来得及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就此抛飞高天。 风啸如嘶。 寒冷的气机逼迫而来,老妪身形躲在神钟内部,心中真的恼怒,再无任何顾忌,一身圣道之力彻底沸腾起来。 “黑无常,老身未曾得罪过炼狱,你却要出手逼杀老身。如此,也莫怪老身不讲情面,大不了毁掉这东盛东域,让天下人来瞧瞧究竟是谁的过错!” 铛——! 这神钟轰然一荡,有紫色的光华作亿万之数,化出紫色的神龙天凰,遨游一方,巨大而威猛,恍若真实的身躯将整个天地都要挤满。天地黯然失色,无尽的星辉自天外垂落,化作长河铺天盖地。那神龙天凰遨游其中,可怕的风暴搅动一方大势,肉眼所及之处,尽为神光。 天地动荡! “你们退回葬仙山,前辈自会庇护。” 黑无常的声音在虚空中传来,那漫天的身形眸光不变,尽数远离,只瞬间便消失在半空。 可怕的气机升腾,黑无常忽的现身。 他就在这无尽的星光长河之中,双手鬼头短刀两边一绞,径直于浩荡的光幕之中撕出一片立足之处。他一双眸子仍旧无比的沉寂,没有丝毫光彩,如望着死人般看向那神钟所在。 万般气机升腾,一切都在湮灭。 真龙盘绕神钟周遭,天凰遨游星河之际,这天地都似要崩塌一般。 大地溃散,陷落,化作齑粉消失无踪。 老妪真的疯了,她先前只能被动,是照顾到扈雨灵还在远处。但如今扈雨灵身死,她也便不再理会这些。 圣道之力沸腾,但见光华漫天。 于其中,黑无常仍旧自如,他双手鬼头短刀接连斩落,那身躯庞大作千丈的神龙便径直被斩去了头颅,杀气一绞,便作齑粉消散。天凰长吟,乌光涌动,但见一朵黑色的冥界花缓缓绽放,那展翼而有苍穹之大的天凰便悲吟一声,随同气机一道湮灭。 那漆黑的身影踏空而来,缓慢而且沉重。 每一步落下,其周身便有乌光更盛一分。待得九步踏定,身形已经到了神钟近前,无论那光华如何绚烂,如何势大,也不能动摇其身形分毫。 鬼头短刀缓缓举起。 老妪在神钟内部看得清楚,咆哮如厉鬼,乱发狂舞,周身气机汹涌翻腾,催动神钟,猛地化出神光无数,却仍旧不能动摇乌光沉稳。杀机如潮,血腥袭面,那一道深沉的红光自黑暗中迸发,缓缓绽放,是黑无常先前踏出九步之处,一条阴暗的小路缓缓显化。 人言黄泉路,走到尽头便是阴冥归处。 见着,归葬! 那缓缓绽放的红花绚烂无比,自神钟上扎根,片片花瓣如丝倒勾,又内蕴数朵一同盛开。 “彼岸花...” 老妪瞳孔已经缩到极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妖艳的花朵扎根神钟,垂落千丝万缕的红光。 咔嚓! 一声轻响,如崩坏的镜面,裂痕瞬间便蔓延到整个神钟之上,而后作支离破碎,万般气机都彻底溃散。 “不...不可能...” 老妪仍旧不敢置信,她颤抖的眸中映出那举起亿万杀机凝聚刀锋的身影。 “斩。” 一口浊气吐出,鬼头短刀交错,终于落了下来。 彼岸花开,染血更艳。 正文 第193章 危在旦夕 外界如何,陆尘尽数不知。 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 这殿中广阔,玲珑宝树扎根其中,通体莹润,如净白玉石雕琢而成,枝桠交错蕴藏神妙大道,朦胧宝光之下摇曳生辉。 陆尘正跪在地上,祈求着玲珑宝树相助。 洛仙儿身躯已经破碎,最后一口气息也就要咽下,生命的火焰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纵然如此,玲珑宝树也从不曾应下救其性命,无论陆尘如何祈求,也只沉默罢了。它有着自己的立场,只庇护明月长生殿不染凡尘罢了,而陆尘能够暂且拥有明月长生殿也并非其本身的作为。 凭如今的他,还不够资格。 纵然跪地祈求,连同穆双影一起,玲珑宝树也未曾有过分毫动摇,乃至就此沉默下来,不再与陆尘多言。 “玲珑,求求你,救救她...” 陆尘咬着牙关,额头深深的扣在地上。 他不愿让洛仙儿就此死去,或许是出于同情,怜悯,敬佩,也或其他的一些,如同病相怜。但唯一清楚的,便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不该如此简单的失去生命。 从未觉得心中这样酸痛。 “玲珑宝树,我也求你,求你救她...” 穆双影身子都在颤抖,同样跪在地上,将额头深深的扣下。 陆尘要救的是洛仙儿,穆双影要救的是洛神儿,双生魂共享同样的一副身躯,而这幅身躯已经变作如今的模样,便等同是两人的性命都面临消亡的危机。纵然所为不同,但所向却是一般,如今谁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 但玲珑宝树却依然平静。 它一念不发,一字不提,只安静的立在这里,偶尔有辉光闪烁,将洛仙儿染血的身躯留下的污秽都抹除干净,是不许明月长生殿沾染寻凡。如此的无情,如此的冷漠,却也是属于玲珑宝树的立场。 如它这般,不该过问世上的一切。 生也好,死也罢,与它无关,只立于尘世之外,庇护一方。 “玲珑,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陆尘咬着牙关,也捏紧了拳头,有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却并未自察。 玲珑宝树枝桠摇曳,忽的传来一念。 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那个男人,炼狱的黑无常,正立于虚空之上,等候陆尘的允许,进入明月长生殿来寻他。 “黑无常...” 陆尘对炼狱了解不多,心中亦不能明白。 玲珑宝树又是一念,只陆尘才能听到。 “宗主?” 他愕然抬头,眸中满是惊讶,又在片刻之后化作狂喜。 “让他进来,直接来这里!” 嗡——! 一阵轻颤,玲珑宝树摇曳辉光,是明月长生殿仍旧在它的掌控之中。但见枝桠交错,神妙蔓延,一道七彩的虹光便由此间蔓延而去,架起长桥指引黑无常该走的方向。 不多时,那漆黑的身影便驾着虹桥来到此间。其面容却已经恢复先前,只颇为冷硬,又显得十分苍白,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未曾擦得干净,显然对付那老妪也并非轻松。 “黑...前辈,求您救她!” 陆尘起身便迎了上来,步履稍有些急促。 “我先看看。” 黑无常微微点头,只入得此间殿中,目光又不自然的扫了一眼立于其中的玲珑宝树。他将一身杀机煞气都收敛,不敢有分毫外泄,生怕惊扰了此间超脱凡尘之物,而后才平缓周身气息,来到洛仙儿身前。 他一手搭在其脖颈,有神妙显化,作乌光流转其全身,然面上却渐渐凝重下来。 “北荒的妖族殿下?” 黑无常稍有些意外,只片刻,又缓缓摇头。 “凭我的实力,救不了她。这位...不肯出手吗?” 他的神态变化比起平日更多了些。 陆尘瞳孔微微收缩,又很快黯淡下来,微微摇头。 见状,黑无常转头看向玲珑宝树,眉头轻皱,却也未曾多说什么。他只重新蹲下身来,又将洛仙儿身子查探一遍。 “大妖血脉燃烧了八成,虽不说致命,却也近乎将一身修为都废去,但根基未损,还可重新修行。只身子的伤势太重,尤其那妖婆搅动气机破灭,将她五脏六腑都近乎抹灭...但很奇怪,大妖血脉燃烧了八成,本身血脉却近乎无恙,类似两道不同的血脉共存一身,亦有着另一道无损的灵魂气息暗藏体内...” 洛仙儿洛神儿双生魂的事情,并无多少人知晓。 炼狱也不曾得知,毕竟在洛神儿为众人所知的时候,洛仙儿就已经沉寂。 “玲珑,你就真的不愿助我一次吗?!” 陆尘不愿听这些,始终低着头,一身气机却越发高涨。 一言落,玲珑宝树摇曳宝光,似是已经做出回应,而陆尘也猛地抬头看来。 他一身血气都在翻腾,传出可怕的轰鸣,眸中有黑红斑驳的光华一闪而逝。凶猛的煞气渐渐翻腾出现,流淌着浅薄的黑雾荡漾,阴冷慑人。 便如黑无常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魔气! 穆双影愕然转头,见到陆尘如此模样,脑中自然想到那次三百里岛屿的事情。凭着魔气汹涌,如陆尘这般修为也可与大能一战,是当真太过危险。而魔气显化,便连其性情都会受到影响,但那时却因魔帝之心,如今不该再显化魔气才对。 陆尘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他是真的恼了。 玲珑宝树枝桠摇曳,但见朦胧宝光流转,轻易便将陆尘笼罩。那肉眼可见的漆黑魔气缓缓消散,不曾有过分毫波澜,也不曾现出任何气机,就如此便简单的尽数抹灭,也让陆尘凶戾的眸光都变得黯淡下来,身子却莫名开始颤抖,好似未曾真的平静。 “陆尘,你且不要着急,这位...它不愿出手,却也并非无人能救。你该知道的才对,这世上仍有大圣。” 黑无常回过神来,急急的道了一声。 “我知道葬仙山的位置,咱们现在就去。” “葬仙山...” 陆尘身子还在颤抖,闻言如此,却忽的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朦胧宝光退散,玲珑宝树仍旧立于原处,不再理会其他。 穆双影心急,连忙上前查探情况。待得知晓陆尘只血气汹涌太盛,让身子无法承受,故而暂且昏厥过去,并无大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前辈,您...” 她又转头看向黑无常,有些拿捏不定。 “我并无恶意。” 黑无常也知陆尘无事,原本紧绷的身子便放松下来。他起身,挥手笼罩一片乌光,将躺在地上的洛仙儿拖起,而后又看了一眼玲珑宝树。见到后者并未阻拦,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你带上陆尘,跟我来。” 穆双影心中知道要去葬仙山,寻求老鬼的帮助,便未曾拒绝,将倒地的陆尘抱起便追了出去。 玲珑宝树不曾阻拦,任由他们离开。 待得出了明月长生殿,周遭海浪仍旧激荡。尽管此间气机已经平复,却仍旧可见风卷残云,万里滔滔。那破烂的尸体被海浪卷动,鲜血晕染开来,胸膛两道交错的痕迹无比刺眼。 透过伤口,可清楚的见到她体内一切都被搅得粉碎,分毫不存。 莫说活命,便是尸体也不能算完整。 黑无常自然也见到,并不理会,抬手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径直撕裂虚空而去。波澜显化,万般神妙,穆双影怀中抱着陆尘,追随而去,只待得落地却禁不住愣了下。 眼前所见,仍旧如过往一般天昏地暗,不见日月,却有太多的人影出没。 他们统一的黑衫,立于这一方山岭,正忙碌着不断搬运各种建筑的石料。那已经隐隐成型的大殿就在血鬼岭的一旁,四方野鬼出没,却并未靠近分毫,只远远的望着,阴气飘荡,森冷慑人。 “你...你们...” “前辈已经重新入世,定居葬仙山,我等也自然追随。” 黑无常一手托着乌光,免得让洛仙儿身子再受动荡。 “炼狱乃血天大圣所立,而血天大圣,也是名义上的第一代炼狱宗主。只其做了很短的时间便离开,留下黑白无常的传承就此不见踪影。那前辈你该知晓,其名如何却已经无法得知,又每日疯疯癫癫,如今我等也不能明了,就只称呼前辈。他与血天大圣有着极深的关系,在血天大圣离开之后,便坐镇炼狱,担任第二代宗主,却在血天身死之时离开,自此不见了踪影。如今前辈还活着,我等自然要继续追随,便将本部搬运至此,重新建造。” “炼狱,竟有着如此秘辛。可你...” 穆双影瞪大眼睛,着实无法相信。 “且不说这些,还是尽快去找前辈吧。但愿此时前辈并非酒醉,尚且清醒,否则这姑娘能否活命尚且难说。” 黑无常微微摇头,知道穆双影不解为何他会出手相助,却不去解释,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浪费。洛仙儿性命危在旦夕,虽是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息,若她真的出事,陆尘还不知会变作什么模样,毕竟他为洛仙儿,可是跪在玲珑宝树面前,卑微祈求。 他大袖一卷,有神妙化作乌光,将穆双影与陆尘都卷起,随其一道前往葬仙山所在。 此间有不详笼罩,凶险暗藏,却似是因老鬼的原因不再显化,尽数破碎。而一路无惊无险,待得来到山巅,那老鬼正靠着两座矮坟昏睡,口中仍旧呢喃着疯言疯语,不知所谓。 “前辈,晚辈无能,还请出手相助。” 黑无常上前几分,冷硬的面上满是恭敬。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94章 仙儿无恙,只从头再来 老鬼长居葬仙山中,不问世事,每日就只饮酒,醉了说些疯话,醒了继续再喝,日复一日,始终如此。 自古墟以来,便是这样。 穆双影心中有些悸动,不曾想过这疯疯癫癫的老鬼竟与炼狱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陆尘曾得到星陨血刀,那是她还以为老鬼只将那刀封禁三百里海岛之中,不再过问,是与炼狱也无太大瓜葛。然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第二代宗主? 这老鬼与血天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实在让人难以揣度。一则星陨血刀也是血天为其锻造,二则又是血天之后的第二代炼狱宗主。如此密切的关系下,这等人物,又该有着怎样的修为? 也许不止大圣... 一念所及,穆双影心中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越发激动。 至少洛仙儿,也或洛神儿有救了。 “前辈,还请出手相助。” 黑无常又道了一声。 但老鬼酒醉,始终昏睡,听到声音也就翻了个身子,依然躺在地上不予理会。黑无常无法,只能转头看向陆尘。 “前辈如此,我是不敢莽撞...” “我来。” 陆尘不知何时已经清醒,其眸光仍旧有些黯淡,气息也稍有些萎靡。但他深深呼吸几下,一身血气鼓荡,势度浑厚,而后才起身抬步上前。 在陆尘的角度而言,他对老鬼确实无需什么敬重,如此便直接将老鬼拎了起来,抬手就是两个巴掌,看得黑无常心惊肉跳,禁不住后退两步,是当真有些骇然。 大概他也未曾想过陆尘会这样对待一位断古前的人物。 但这两个巴掌确实有用,老鬼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是陆尘,便只咕哝一声,自其手中挣开,眼神瞥到了躺在地上的洛仙儿,那仍旧迷蒙不轻的双眸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寰宇的后人。” 他口中呢喃一声,不理陆尘,上前查探。 老鬼会认识寰宇妖圣,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来也该如此。只老鬼将自我镇压,始终于古墟不出,大抵寰宇妖圣也曾到过古墟,才能与老鬼相见。但其中究竟又有怎样的秘辛,却无法可知。 光彩笼罩,道痕流转。 老鬼只看了片刻便出手演化大片的清光,将洛仙儿的身子都拖了起来。那无尽的道痕交织,万般的神妙显化,一片深奥大意流转升空。但见大道靡靡,万千彩霞纷呈,将整个葬仙山都笼罩起来,将天穹也映的光彩无暇。神辉之下,洛仙儿身子都变得透明起来,能够清楚的见到那已经十分破败的血脉,更有神秘道痕出没其中。 血脉,燃烧了八成。 能够活下来便是奇迹,凭老鬼也不能将其恢复。 那胸腹间的伤势渐渐愈合,破碎的肉身也如润玉般剔透无暇。这完美的身躯终于不再破败,原本如风中残烛的气息亦渐渐强盛起来。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洛仙儿体内生机迸发,越发的明显,心跳也渐渐有力。 一口浊气吐出,洛仙儿忽的咳了一声,在这无尽的光彩与道痕的交织下缓缓睁开双眸。 浑浊,而且黯淡。 却又很快变得清明。 陆尘与穆双影都能够清楚的见到,心中自然惊喜。黑无常僵硬的面上也满是赞叹,看向老鬼的眸中亦满含精光。 “血脉燃烧了八成,我也不能回复。这修为,还得重新修行。” 老鬼收手,漫天的道痕神光都悄无声息的化去。 他似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见到洛仙儿已经恢复,便又回去那两座矮坟之间睡觉。 阴风起,这片天地再如先前般阴暗。 “我...发生了什么...” 洛仙儿仍旧未曾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她一身破碎的铠甲之下,莫说伤痕,便连那些污血都已经不见。风情曼妙,待得冷风吹过,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方才注意到陆尘稍有些尴尬的眼神,一旁的黑无常也转过身去。 先前紧急,无人在意这些,如今洛仙儿已经恢复,他们也才想起来。 但于黑无常而言,洛仙儿虽稍有袒露,却也只是后辈,纵然如何诱人也不能让他如何。在其心中,更重要的则是老鬼,如此便不再理会洛仙儿境况,上前尝试与老鬼说话。 但后者却听而不闻,侧着身子靠在坟旁睡觉,不多时便传来呼噜声。 “你...还是尽快找件衣裳穿。” 陆尘也转过身去,不好直视。 “稍后再与你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仙儿眨眨眼睛,仍旧有些意外,却也并未在意许多,只随意笑笑便自命渊取出新的衣袍穿在身上。那些破碎的铠甲皆为妖气所化,流转红光消散,曼妙不见,风情尽数掩盖。 待得穆双影道了一声,陆尘才转过身来,将一切都说明,玲珑宝树先前已经告知许多。 老妪与扈雨灵身死之事,自然也在其中。 “那老妖婆早便该死。” 洛仙儿只轻哼一声。 然她目光转向仍旧站在老鬼身旁,满脸无奈的黑无常,面上又多了些疑惑。 “这人就是炼狱此代的宗主?那个躺着的就是你说的老鬼?” “是。” 陆尘微微点头,也看向黑无常。 “老鬼本是炼狱第二代宗主,第一代宗主便是血天,这件事我也第一次知道,着实有些意外了。想来先前也是老鬼察觉,才让前辈去救人。只当时虚空之路横亘而来,冲出了太多的强者,密密麻麻的遮蔽了整个天空,我也是真的被吓到了。但如今的结果还是好的,但你...” 穆双影转头看向洛仙儿,眸中颇为黯然。 “不过一身修为罢了,再修炼就是,何况血脉也为燃烧干净,纵然比先前弱了许多,却也无妨。这些都是我的事情,身躯无恙,神儿便无事。” 洛仙儿看得开,并未在意,末了又补充一句,是知晓穆双影担心洛神儿。 但她确实需得与黑无常和老鬼道谢,便上前几分,恭敬以对。 黑无常话不多,老鬼也不理会,纵然如平日间张狂的洛仙儿在面对这样两个人物,也稍有些尴尬。只待得黑无常微微点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回到此间,不再纠结道谢一事。 “但之后,大概会有些麻烦了。” 洛仙儿呼出一口浊气,不提先前之事,也不让陆尘开口。 “那扈娘子故居的妖族圣女身死无常,但三祖陨落,对他们而言却是个极大的打击,乃至对整个北荒妖族而言也是无法承受的损失。但石台已经如此,我等也没有必要再回北荒,否则还真得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之后该如何,还得重新考虑。” “确实麻烦。” 陆尘也点头,却仍旧盯着洛仙儿,眼神凝重。 “日后...”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洛仙儿只微微摇头,又看了眼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穆双影。 “日后便不再莽撞就是,只我也未曾想到明月长生殿出现竟会有如此浩大的声势。原本我只打算拖住那老妖婆,待得你二人进入殿中,便以遁法逃走,却不想那老妖婆察觉后便将一方空间都封锁,让我原本的打算尽数落空。毕竟是半圣强者,终究是比不上。” “你得答应我,日后不许再如此冒险。” 陆尘仍旧严肃。 穆双影也转头看来,却只咬着唇角,未曾开口。 她心中知道洛仙儿是将洛神儿也考虑进去,并未真的打算带着洛神儿一起送死,却未曾想到会有那般变故。但她心中在意的终究还是洛神儿,并非洛仙儿。 心中明白便可,说出来,反而让人神伤。 “答应你就是,何必如此严肃。” 洛仙儿难得没有强硬,微微点头,应承下来。 “这件事就此揭过吧,何况后果也并非不能承受,是比我预料中的要好许多。两成的血脉残留,还能保住御元境的修为...只没想到如今修为竟是比你还弱,当真世事无常,日后便是想要欺负你都不行。” 她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态度稍有些改变。 陆尘也能感受到,却不知为何。 “你们日后要如何?” 黑无常走了过来,询问一声。 他原本想要与老鬼说些事情,让他重新接任炼狱宗主,掌管如今的炼狱。但后者不理,一如既往,无可奈何之下也就不再纠缠。何况黑无常自来话少,不善言辞,老鬼一言不发便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此,也就只能放弃,转而询问陆尘几人。 “日后...” 陆尘微微摇头,仍旧未曾考虑清楚。 “如今仙儿的实力跌落太甚,其本身境况也十分复杂。何况那老妖婆身死东盛,其中不免与我等有着极大牵连,是北荒妖族再也容不下仙儿与双影,自然不能再去北荒。而我在东盛也无归处,如今还不知该如何是好。但现下却也并非无事可做,毕竟我修为已经突破,还得尽快将东西自两仪门夺回来才行。” “那断刀?” 黑无常自然知晓。 “两仪门日渐强盛,门派壮大,隐隐有着堪比古老世家的迹象,不能轻举妄动,还得从长考虑。然话说回来,我却不能助你,是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若只依靠他人帮助却不行。而先前那北荒妖族三祖以老欺少,凭年轻一代自然不能为敌,我才出手助你,但磨砺还得靠自己才行。你继承了血天大圣的传承,便是我炼狱圣子,要取回断刀,可利用炼狱的力量为你方便。如何使用,你自己拿捏,我就一言告诫:生于强者庇护下的圣子,终究不能独当一面。” “圣子?” 洛仙儿与穆双影愕然望来,陆尘也愣在原地。 “血天大圣创建炼狱,离去之后便不再归来,前辈是二代宗主,当初也曾随着血天大圣一起离开,在多年后才终于回到炼狱,担任二代宗主,掌管炼狱。然前辈却很快便离开,只言日后若有血天传人,便是炼狱圣子,为我炼狱代代相传。故而自炼狱以来,便无圣子,毕竟从未出过血天传人。至如今,前辈仍旧存于世间,他便该是我炼狱之主,而如其所言,你也该是炼狱圣子。” 黑无常仍旧平淡,似是本当如此,也确为如此。 陆尘,便是炼狱圣子。 正文 第195章 一令召来麾下十万鬼 突如其来的身份,让陆尘有些措手不及。 他结识过许多圣子圣女之辈,如秦方,公孙凉,穆双影和洛仙儿也大概等同圣子圣女的身份。但真正说来,他对圣子圣女却并无太多了解,就只当作是一方势力中的天赋出众者,便是圣子圣女。然只如此罢了,是身为圣子圣女需要做什么,需要付出什么,皆完全不知。 “炼狱自来松散,你也无须介怀太多,毕竟现下圣子的身份只会给你带来便利,是等同作为一方势力的未来宗主培养。然在炼狱而言,你却有些不同,毕竟前辈能够自断古而至如今,大抵你未来寿元消散,前辈也不会身亡,自然也就不会出现担负责任的一天。如此而言,你便只需享受炼狱带来的方便即可,而无需付出任何。” 黑无常僵硬的面容忽的动了下,似是想笑,却又不会笑。 略有些怪异。 陆尘仍旧有些发懵。 身份的转变太快,突如其来的,身边便多了一个炼狱这般震慑天下的势力作后盾。而如黑无常所言,乃至无需付出任何,就只需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即可。然仔细想来,却又不该如此,毕竟圣子是未来一方势力的主位,是当作一代宗主也或家主的接班人来培养。 老鬼真的可能不死,是自断古后便存在至今,活了多少年都无法确定。诚如黑无常所言,纵然陆尘寿元耗尽,老鬼也未必就会消亡。 他是否拥有仙人境界,永恒不死,仍旧值得商榷,但其活了无数年却是事实。这般,便等同炼狱暂时无需下一任宗主,也就没有必要培养。身为圣子,那些便利与帮助,也该不存在才是,甚至圣子本身就无需存在。 “我...” 陆尘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想的明白,受之有愧。 “我知你心中想法,却无需在意,毕竟这是前辈当初所留之言,大抵也想到了如今。待得前辈有朝一日不愿继续担任炼狱宗主,届时,你还得上位才行。先前之言,也不过让你安心,却不想反而让你不敢接受。” 黑无常不善言辞,说话也前后矛盾。 但他的意思却已经明了,是炼狱的未来,仍旧无法确定。 “接受便是,最多不过担任炼狱宗主,肩负责任。你若是个男人便承担下来,如何磨磨唧唧,反而比起女人还要无用?!” 洛仙儿轻哼一声,稍有些不满。 “你若不敢便直说,大不了拒绝。” “圣子便是圣子,无妨如何。再者言来,也并非没有给你缓冲的时间。担任炼狱圣子,也可接触更为广阔的天地,一番磨砺之下亦必然会有足够的成长。何况炼狱本就松散,纵然担任宗主也不比寻常般操劳。付出不多,然利益极大,该没有拒绝的理由才是。” 穆双影也回过神来,开口劝解。 陆尘还在犹豫。 他确实担心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资格去享受炼狱带来的便利,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去担任炼狱的宗主,决定一方强大势力的去向与趋势。但诚如穆双影所言,是一切还有适应的时间,也可先去了解,接触更广的天地,而后才能判定是否足够。 经得风雨压力,才是真正男儿。 尤其洛仙儿那不屑的眼神,当真有些被蔑视的感觉。 黑无常未再开口,只安静等待陆尘的答复。 “我...” 陆尘咬住牙关,又看了眼洛仙儿。 她的眼神依旧如故,满含不屑与讥讽,是轻易可见的激将。 “你若真的敢将炼狱的未来交给我,我便接受,又如何!” 陆尘捏紧拳头,亦变得坚定下来。 他需要这份力量与便利。 “好!” 黑无常面上微动,又是那种怪异的表情。 “自今日起,你便是炼狱圣子,然如今炼狱鬼殿还在迁移,待得三日,此间一切收拾妥当,便当众宣布我炼狱也终于有了圣子。另则,前辈重新担任炼狱宗主一事,也得提上日程。这事,便由圣子与前辈沟通吧,他...不理我。” 说起这些,黑无常也着实有些无奈。 他嘴角不留痕迹的抽了两下,是待得陆尘点头,方才安心,便就此转身离去,准备各项事宜。 “真是...世事难料。” 陆尘捂着额头,身子都松垮下来,入手是冰凉的黑铁面具。 他当真有些承受不来,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的地位。回想当初,也就一山村少年罢了,修行也只为给父母和村里人带来更好的生活。然天下生波澜,一石千层浪,纵然那避世不出的山村也得卷入其中,不能摆脱。而至如今,一切都是陆尘从未想过的变故,也从不敢去想。 圣子与乡野少年,天差地别。 这世上原本便不公,有的人生来就是圣子,有的人却只山村莽夫。 陆尘早就了解这些,却不曾抱怨,毕竟天下太平始终不太可能。有人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争斗,有争斗便会有强弱,有强弱便会有不公...如此的循环往复,天下之大,原本便如此。 然井底之蛙,如何敢妄想沧澜大海? “你还是不相信自己。” 洛仙儿一双血玉般的眸子看着陆尘,面上的神情也恢复往常般的野性,笑意猖狂。 “不过你现在确实不太够资格,还得更多的磨砺才行。另则,修为也太弱,还是得尽快将那断刀取回来。若是有条件,最好在宣布你的身份之前就取回来,尽管东盛尽知你为血天大圣传人,但断刀却是一件证明。若手中连一件证明都没有,炼狱这些人表面臣服,内心也不会认同。” 她考虑周全,心思也十分缜密,并非如表面所见般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 穆双影也反应过来。 细细想过,确实如此。 老鬼在断古前留下一言,是血天传人才为炼狱圣子,而后便消失不见。真的说来,老鬼对炼狱并未做过什么,也或做过却已经不为人所知。黑无常仍旧认定老鬼为炼狱宗主,其中也大概有着怎样的隐秘与考虑,或是因老鬼修为强绝,或是因真心实意,但老鬼的存在却于整个炼狱而言也无多少人知晓。 血天传人为炼狱圣子,对炼狱中的大多数人而言都并非真心认同。 而如今的血天传人更是将断刀都丢失,便更加的无法让人承认。他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能力,不足以服众,反而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哪怕有黑无常在背后支持。 “那就与前辈说说,圣子一事暂且推后,待得取回断刀也不迟。如今而言,也就老鬼重新担任宗主一事,却不知他如今性情,是否还愿意接受。” 陆尘将目光转向在一旁趴着睡觉的老鬼。 这人疯疯癫癫,哪怕修为如何强绝,也绝非一个正常人。凭他如今的心性,又是否能够管理炼狱尚且不知,但想来黑无常也已经考虑过这点,只需老鬼担任宗主一名便可,而日常的事物,大抵还是得他去处理才行。 但至少于炼狱而言,是多了一位不知修为如何的强者作为庇护。 如此便够了。 “我去与他说说,你们稍后片刻。” 陆尘上前几分,来到老鬼身旁。 后者仍旧趴在地上,睡姿难看,是歪七竖八的模样。那一身破烂的乞丐衣裳不曾换过,黑得反光,带着腥臭的味道。若换做寻常人大抵不会愿意靠近,毕竟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落魄的叫花,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城中随意可见。 “老鬼。” 陆尘轻轻踢他一脚,从来不会敬重。 “起来,我与你说些事情。” “哦...” 老鬼睁开眼睛,仍旧睡意朦胧,显然还未自酒醉中恢复过来。他摇摇晃晃的坐起身子,整个人都显得颓废而且萎靡,连同周身的气息都如此的沉寂,让人不禁有些难受。 陆尘也后退两步,站得远了些。 “过几日,炼狱将大殿搬到此间,你便重新担任炼狱宗主可好?” “好。” 老鬼只随意点头。 “你如此应付可不行。” 陆尘有些不满。 “好歹炼狱也是血天大圣留下的东西,你曾与他是挚友,又有那星陨血刀的关系在其中。如此说来,便得好好照顾炼狱才行。我不知你修为如何,但想来非寻常可比,但你如今的状态确实不行。我也与你明说,平日间的事物还是黑无常前辈处理,你就只需担任宗主这个名号,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庇护。虽黑无常前辈未曾说过,但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 老鬼只抬头看着陆尘。 许久,他忽的咧开嘴笑了起来,朦胧的眼神也渐渐清明。 “先替你照顾炼狱,小事。但你叫他前辈,却叫我老鬼,一点敬重都没有,我还教过你刀法。” “你曾那般对我,还让我敬重你?” 陆尘瞪眼,对当初的事情仍旧有些介怀。 “罢了,我应下便是。” 老鬼也不愿纠结,他难得起身,去了山崖所在,遥遥望着远处匆忙的人影。那仍旧还在搬运的大殿已经渐渐成形,有些森然恐怖的味道,亦有些莫名的气机纠葛其中。 这殿,并非寻常。 “和当初一样...” 老鬼看得出神,许久才呢喃一声,却让陆尘听不太懂。 “你要去夺回那断刀?” 他又回头,看向陆尘。 “是。” 陆尘点头。 “我都听到了。” 老鬼笑了下,原本佝偻的身子忽的挺直,一身气机也汹涌沸腾起来。他脚下一踏,有轰然之声,天惊地动! 这葬仙山所在的整个岛屿都忽的沸腾起来,十万阴鬼自各方浮现,于长啸间冲上天际,密密麻麻的掩盖了整个灰暗的苍穹。它们形态晃荡,立于虚空,阴冷的长风吹来,森然入骨。无尽的阴气作凶煞显化,漫过三千里,颠覆苍穹! 十万鬼现,那黑压压的气息肉眼可见,搅得整个葬仙山都狰狞可怖。 陆尘看得呆住,洛仙儿与穆双影更是屏住呼吸,不知老鬼究竟要做什么。 “鬼骑,现!” 老鬼仰头,一令有麾下十万阴鬼破碎沧澜,凝百道凶影于暗煞之间。 嘶吼,天惊地恸!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196章 男儿当如是,一诺千金沉 可怕的气机搅动风岚如刀,陆尘一身白袍都在猎猎作响。 他震惊的望着沧澜归处,那无尽的身影前,百道凶煞凝聚成型,或是三头六臂,或是青面獠牙,斧钺钩叉显化,作漆黑的模样。百鬼斩,黑暗降临,天穹陷落,搅动苍云卷,长风唳,嘶吼震大世,长啸破山河! 老鬼身形就立于这山崖边缘,一身气机沉浮,道痕显化。 它们流转而出,没入那百道凶煞之中。 一双双空洞的眼眶缓缓明亮,身形又作诡雾消散。风起,这山巅之上,忽的有黑暗笼罩,那百道凶煞在此间出现,铿锵一声,铁甲碰撞,轰然跪地而极尽谦卑,猩红的眸光流转血芒,口中呜咽听不清楚,却让人魂魄都在颤抖。 洛仙儿与穆双影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 “这一百鬼骑,便借你几日,夺断刀,杀故敌!” 老鬼回身,双眸有精光凌厉如刀。 陆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鬼。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着实有些无法言明此刻内心的感受。这一百鬼骑就在面前,诡雾凝聚而作鬼瞳阴马,将其承托。高大,威武,又凶煞十足。鬼火一线,四蹄踏风,它们悬地三尺而立,有着可怕的气息压迫而来,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内心也有莫名的恐惧。 这才是阴鬼的力量。 一令召来十万鬼,沧澜破,风云幻莫测! “前辈...” 黑无常早便被惊动,他自山下急冲而来,方才叫了一声,又见到那立于此间的一百鬼骑,呼吸也当即一滞,不知何言。 老鬼视他如无物,只盯着陆尘。 “你可敢,杀上两仪山?” 闻言,陆尘心脏顿时狂跳一下。 转头再看那阴煞十足的一百鬼骑,可怕的气机当真非人所能敌,乃至连抗拒的念头都无法生出。这般可怕的存在,竟是老鬼一令召来,那猩红的眸光有凶戾闪烁,分明并非善物。然它们在面对老鬼时却仍旧极尽恭敬,不敢违抗,着实匪夷所思。 “敢!” 陆尘吐出胸口浊气,猛地捏紧拳头。 “杀上两仪山,夺断刀,三日,便够了!” “如此,极好。” 老鬼微微点头,只挥手,那漫天的鬼影尽数飘散。然此间凶煞不去,是这山巅有一百鬼骑,阴气太过强盛,浩荡三千里搅动冥暗大势,似如阴界显化,诡雾作恶者狰狞。 道痕流转,没入一百鬼骑之中。 那一道道猩红的目光接连闪烁,忽的转向陆尘缩在。 铿锵之声由阴铠碰撞而来,那阴马尽数前蹄跪地,连同其上一百狰狞恶鬼也落马匍匐,口中有呜咽之声回荡,声声震耳,让人心神皆颤。 “何时出发,自己决定,三日内回到此间,接任圣子之位。” 老鬼言罢,转身便回去两座矮坟之间,却并未如先前堕落,只怔怔出神,不知想着什么。 就只三日时间。 陆尘转头看向跪伏面前的一百鬼骑,只一念,便尽数起身上马,威严雄壮。 大抵三日后,这些家伙便不会再听从他的命令。 “圣子,这...” 黑无常仍旧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太过慑人,也太过匪夷所思。 凭如今天下,纵然半圣也从不曾听闻有人可召来十万阴鬼显化,典籍中有大圣事迹许多,亦不曾提过如今日此般。这老鬼,究竟有着怎样的修为,实在令人猜想不透,是当真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凭凡尘之人,不能理解。 大圣,也或真仙... 无法确定。 但黑无常却明显的激动起来。 “前辈,兴许真的是仙人之境!这世上,当真有仙!” “自然有仙。” 陆尘倒不能理解黑无常如何会为这种事情激动。 “断古前,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不就在封仙榜下证道成仙么,又如何无仙?” “那不一样。” 黑无常知道陆尘不懂,却激动的身子都在颤抖。 “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毕竟是断古前的人物,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境界,若前辈不说,便无法得知,典籍中记载也终归是记载,谁也不能确定是否真实,毕竟年代太过久远。是否仙人不过杜撰,是否杀穿宇内不过谣传,血天与天选始终自称大圣而非仙魔...断古后再无人能够成仙,早便开始有人怀疑这些。但前辈所为,却从不曾见过大圣也能如此,若前辈真的是仙,那才能证明这世上真的有仙!” 陆尘不懂,也不能理解。 他只觉得天下人都说血天与天选乃断古前的仙魔,便是真的,毕竟不能天下人都身陷欺瞒。纵然老鬼是仙,又能如何?这天下连大圣都没有,纵然其境界不明,都是望断天下也无敌手。是真仙,也或大圣,在陆尘而言并无区别。 一念起,阴煞溃散,鬼骑入得阴冥相随,不显世间。 洛仙儿与穆双影看得愣住。 “它们...去哪了?” “随身的阴冥之中。” 陆尘只随意解释,他自己也未能明白这些,更解释不了。 “稍休息片刻,待得一身血气恢复,我便出发去两仪门。” 他呼出一口浊气,又见到黑无常去寻老鬼说话。 老鬼不再如先前一般堕落沉寂,也有自己的决断与打算,便不再无视黑无常的存在。毕竟此后诸多事宜还得黑无常着手处理,另则,白无常也未见到,得问问这些事情才行,免得对如今炼狱不太了解,做了错误的安排。 陆尘隐约听到这些。 “我随你一起去。” 洛仙儿与穆双影都上前。 “你们留在这里。” 陆尘回头看来,开口拒绝。 “仙儿如今修为倒退,还得重新修炼,这葬仙山无人打扰,你便在此间跟随老鬼修炼。我临走时会与他说说,指点你的修行。双影也无需随我一起奔波,就暂且留在此间。我也并非离开很久,何况那一百鬼骑凶煞无尽,纵然杀上两仪山也无妨。不过就是取回断刀,并非要与两仪门死斗,大抵明日便可回来,最晚后日,无需担心。” “可...” 两人仍旧犹豫。 她们并不放心陆尘一人前去。 “那一百鬼骑你们也见到了,虽不能知晓它们实力如何,但老鬼不会害我。他的本事你们也都见到,自然是有着绝对的把握才让我带领这一百鬼骑去夺断刀。你们安心在此修炼就是,何况有老鬼这等修为的人物指点你们,必然受益无穷。待得实力强了,还得很多事情依靠你们。” 陆尘笑了下,颇为轻松。 他确实并不担心。 洛仙儿与穆双影寻不到理由反驳,面上却仍旧有化不开的担忧。 “这一百鬼骑是足够厉害,但你还得小心些,免得出现意外。若真的那般,便记得遁去明月长生殿,莫要不舍那翠叶令牌的次数。留得性命在,一切都还有机会,若连命都没了...” 穆双影说不下去,只咬着唇角,面上满是坚决。 大抵陆尘出事,她也要抛却一切,随之而去。 陆尘心中自然明白,深深吸一口凉气,又缓缓吐出。 “我答应你,活着回来。” “男儿一诺千金重,你可得做到才行。” 洛仙儿瞪他一眼。 “另则,你确实得小心其他,尽快夺回断刀,也不要逗留,直接回来。北荒妖族必然已经得知那老妖婆身死之事,这等损失他们也绝对不会默默承受,就此罢了,说不得最近一两日便会寻到东盛,追查那老妖婆身死的原因。但结果如何,却无关紧要,那老妖婆来寻我与双影之事并非隐秘,至少其所在一方妖族必然知晓。然他们也明白,凭我等杀不了她,但无需太久便必然会起风波,亦绝对波及炼狱。你为炼狱圣子,便逃脱不得,那北荒妖族也必然视你为仇敌。” “不在外界太久便是,北荒妖族如何强盛,还能杀到葬仙山来?” 陆尘只摇头笑笑,并未在意。 他确实想过此事,而风波必然极大,非其能够承受。这件事,终究还得炼狱与北荒妖族解决,却如黑无常也不能一力扭转。然究竟如何,还得看北荒妖族的态度,那三祖身死是咎由自取,若北荒妖族不甘承受,便得开战。 又是一场大乱,是北荒与东盛都不能平静。 “凭妖族野蛮,未必不会如此。” 洛仙儿皱眉,忽的上前几步拎起陆尘衣襟,血玉般的眸中满是凝重。 “你得严肃对待,不可轻心大意,一旦出现意外便是大事。若你死了,双影该如何?你就如此愿意看的红颜憔悴,随你而去?” “这...自然是不愿。” 陆尘张了张嘴,也只能收敛原本的轻松。 “做男人,该有担当便需得有所担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了去!” 洛仙儿冷哼一声,将他松开,却依然有些不满。 她自来便是这种性子,哪怕陆尘身份不再与先前一般,在其眼中却仍旧还是那个陆尘。想说边说,想做便做,也就在老鬼与黑无常面前才能收敛一些,毕竟一个疑是仙人,一个有救命之恩。 但这番态度之下,却也比之先前有了太多的变化,至少那份真心的忧虑不假。 陆尘颇为无奈,心中却觉得暖了些。 “我与你们承诺,活着回来,一诺千金重,决不食言!” 正文 第197章 百鬼夜游城 两仪门所在,北有秋罗城,方正三百里,四通八达,人浮于事,鼎盛至极。 入夜,万家灯火,上映天穹,不见星光流转,但见明月高悬。 长风起,吹动黑雾如潮。 城墙围笼,高百丈,厚五丈,风霜留下斑驳刻痕,彰显古老的韵味。城中祥和,有两仪门弟子驻守此间,是归属两仪门掌管。其鼎盛,其繁华,曾给两仪门带来无尽的利益。然断古后两仪山不复曾经,门派也渐渐凋零,这城便越发的荒凉,至两年前而人烟罕至。 然两仪门越发壮大,门中弟子万万千,再度归复当初的模样。利益庇护之下,秋罗城也一改往日,然之不古,是罪恶深沉,黎民叫苦。 其度,修士尊上,凡者积下,面目强盛而内里枯朽,如两仪门般。 踏... 一步落定,那黑铁的面具下有凛然的眸光如刀锋锐。他口中呼出白雾,冷意袭体,却只一身白袍,未做其他御寒之物。 “这城,也不该强盛。” 陆尘抬头看着那气势浑厚的城墙,眸中泛着杀机。 离开葬仙山时,黑无常带来消息,是炼狱暗探所得,那杀生断刀就在两仪门如今的圣子陈道才手中,不知如何手段将之降服,为陈道才所用,威势莫测,凭一百鬼骑也得小心。而其近日来常驻秋罗城中,未曾离开,是因红尘谷中有圣女将要出世,其召来诸子百家许多门派有名人物于此间,共议大事。所为,不过红尘谷罢了,毕竟那阴阳合修之法非同寻常,何况红尘谷圣女皆体质特殊,若能一亲芳泽,取得元阴,可享尽天人之乐,更能促进修为,乃至悟得大道所归。 每逢红尘谷圣女出世,便必然会有波澜暗生。 各方明争暗斗,但机会却只一次,谁也不能强抢,还得取得红尘谷圣女青睐才行。 红尘谷牵连太多,强如公孙家秦家也不能与之为敌。 陈道才要取红尘谷圣女元阴,时间还有,却早早便开始打算。 此事非同小可,尤其待得其出世,不止东盛,是北荒,西凉,南野,乃至中州皇子都会有人前来。 便如常言,红尘谷一身涉及五域四海,关系盘根交错,纵然其本身实力不能称雄,却凭人际也可横行无妨。 “要取那红尘谷圣女元阴,这陈道才想的倒是极好。” 陆尘冷笑一声,一念动,身后诡雾流转,显化狰狞。 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鬼将踏阴马,如阴冥而来,携死亡之息。它们缓缓现身,气势厚重而阴森,那黑雾如浪潮般缓缓蔓延,足可没膝。 “走吧。” 陆尘呼出一口浊气,抬步上前。 一百鬼骑睁开猩红的眼眸,凶煞暗藏,阴铠铿锵,马蹄踏落,缓行而来。 朱漆的大门如染血透红,早便禁闭,是秋罗城的规矩,入夜便不再开启。门后,城墙之上,有两仪门弟子看守,却个个松散,只觉得天气又寒了些,咕哝一声,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若非门主有令,谁也不愿在这里守护城门。 然秋罗城对两仪门却太过重要,是两仪门在前,秋罗城在后,入得城中而至深处,便可由小路上得两仪山,再无任何阻拦。而如此,也是方便两仪山行事。只所行之事如何,便不为外人所知,是自来便山门可罗雀,后城多往来。 来得门前,可见厚重,有沧桑袭面。 血光现,那星陨刀沉重落地,柄入手中。 高举,一刀,落,作血光散,归入命渊! 轰! 可怕的气浪席卷出去,烟尘之下,诡雾流转。 陆尘来此间所为,便是杀人,夺刀,却不是作客,无需顾忌。 “但凡险恶者,杀!” 一令,百鬼动。 诡雾流淌,阴马长嘶,也或三头六臂,也或青面獠牙,也或狰狞恶目,那刀枪剑戟皆作漆黑颜色,染血而红。惨嚎的声音将将响起便落下,一颗颗大好的头颅飞上高天。不过片刻落定,这一百鬼骑便冲入城门,将守城弟子尽数灭杀,一个不留。 陆尘只冷眼看着。 鬼骑通阴冥,能辨善恶人。 善者,生。 恶者,死。 这守门弟子未曾留下一人,也便是他们之中无有善者。 陆尘心中并无怜悯,他深知恶者之恶,为祸人间,留之不过害了他人,杀了才是替天行道。 “修行之人,修的是道,问的是心,向善则仙侠,向恶则魔罗。仙侠者大义救世,魔罗者夺命害人。该死!” 他嗤笑一声,心中念起过往,恨极了恶人。 “入城,屠灭魔罗!” 昂——! 一百鬼骑,立马长嘶,大刀阔斧横身前,踏雾显狰狞! 阴火仙神栗,飘血三百里。 秋罗城,那份潜藏的罪恶,在一百鬼骑的面前无所遁藏,被生生的剥了出来,鲜血淋漓。注定要以鲜血才能清洗,这是给予肮脏的升华,给予罪孽的酷刑。那阴马踏过街道,黑雾笼罩城池,将灯火也吞没进去。像是黑暗的深渊,仿佛无尽的地域,噬灭万物,让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迎来黎明的破晓。 陆尘脚步轻缓,行走其中。 黑暗深沉的诡雾在脚下流动。 他能感受到这份冰冷,鼻间能够嗅到血腥,四周望去,也能见到那些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人们。他扮演着罪恶之人,以暴制暴,不会留下怎样好的名声,却将一方黎民解救水火之中。 救世? 非也。 陆尘原本便是为了杀人。 他看得到这笼罩在秋罗城的肮脏,看得到那披着人皮的畜生被斩去头颅。那惊恐的面容下,是怎样的内里?腐烂,腥臭... 百鬼夜游城。 阴马的嘶鸣响彻三百里,诡雾笼罩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在重生。 那一颗颗被斩落的人头,溅血三丈高。它们从来不懂得如何才是留情,猩红的眸子中满是杀戮带来的快感。幽绿的火焰燃烧,阴马四蹄奔踏,大刀挥舞无情,严明而冷酷的制裁深藏的罪孽。它们本就是恶鬼,却走过一个又一个狼狈之人的面前,不曾有过分毫逗留,而后在这些狼狈的面前,斩下那让他们沦落如此之人的头颅。 两仪门下秋罗城,恐惧蔓延。 观云楼,如月陵城那座宫阙般的酒楼一样的名字。 钟鸣鼎食,纸醉金迷,酒池肉林...如何形容也不为过。然寻常人见不到,寻常修士也见不到,就只那顶楼才如这般。陈道才宴请诸子百家许多门派有名之人前来此间,极尽奢靡,唯一层肉眼难见的禁制将一切都隔绝。外界如何,与他们无关,内里如何,与外界无关。 他们就享受便可。 共议大事? 议的,便与这奢靡也脱不了干系。 红尘谷圣女如何才能倾心? 谁也不能知晓。 才情,天赋,见识,身份,地位...他们只能猜测,一边享受,一边商榷如何才能展现自己的一切。陈道才作为东道主,又崛起势雄,是来此之人皆给足了面子,不断出着主意如何才能博得美人倾心,一亲芳泽。 就一亲芳泽便好,为的只是元阴,那红尘谷,在他们看来终究不过女子门派,纵然牵连极多,却也不过如此。 陆尘在远处的楼阁上挺身而立,看得真切,纵然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却也能够猜想出来。 “一群垃圾...” 鬼骑还在这三百里城中杀人,罪恶太多,杀之不尽。 大抵待得黑暗过去,破晓初显,见得紫气东来,才能清洗一空。 太久了。 “我终究不为救世,如此,便该够了,算是了却了些许仇恨。” 陆尘转头看向远方,那阴气所致,黑雾所漫,便都是鬼骑杀戮所过。然秋罗城太大,两仪门弟子数众,魔罗修士太多,只凭这一百鬼骑终究有些不够。它们实力强绝,若真的放开了去杀,这三百里大城,也就一瞬便可陷落。然顾忌太过,不能如此,陆尘也不愿惊动了陈道才,更不愿惊动了距离极近的两仪山。 那山上,还有两仪门主坐镇。 亦有凌采薇... 纵然老鬼言说之意,凭此一百鬼骑可杀上两仪山,但那毕竟太过危险。 陆尘答应过洛仙儿与穆双影,要活着回去。 若将事情闹得太大,反而对自己也不好,会招来无穷的祸事。男儿一诺千金重,陆尘自然明白,便打定了主意只夺断刀。这人,能杀便杀,若不能杀,便不去拼命,免得人死魂消,徒留悲伤。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身周有诡雾盘旋,隐隐作鬼头之势。 这城中一百鬼骑立马而止,转身踏空而来。只不多时,便来到陆尘身后,一双双染血的眸子荡漾红光嶙峋,狰狞万般,凝聚凶煞不显,却依然冰冷入骨。 连周遭的空气都压抑了许多。 陆尘散去身周阴煞,抬头看向远处的楼阙。 他忽的笑了下。 翻手,一坛老酒,轰然破碎而洒漫天水光。 一百鬼骑尽数仰头,张口,饮下这辛辣的老酒。 月明被云妨。 幽绿的鬼火高涨,黑雾更浓。 陆尘抬手化血气握住一把酒水,塞入口中,尽情的感受着老酒入喉的辛辣与灼烫。他原本不喜喝酒,如今反而觉得不错,却只一口便让眼睛也红了起来。 陈道才... 咧嘴,吐一口酒气,森白的牙齿泛着狰狞的寒光。 “夺刀,杀人!” 正文 第198章 阴阳原图暴起十万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顶点中文).,最快更新!无广告! 观云楼,观四方云来,听八方风起。/p 那顶楼之上,青山绿水作一小世界,内蕴神妙,沧澜不显,只万般莫测于其中。然如今看过,却是酒池肉林罢了,奢靡,不堪,肮脏潜藏,又哪有修士该有的模样。/p 陈道才就在其中,始终不曾迷乱。/p 他只身在此间,心,却不知在何处,也就只那些被凡尘蔽了眼睛的人才沉沦肉孽,不能自拔。奢靡与肮脏之中,他们肆意沉浮,又如何能够觉得这地面流淌的仙雾都渐渐变得森冷,又哪能看到那一尊尊凶煞威严的鬼骑临头。/p 陈道才能够见到,将怀中沉醉的女子丢开,一跃便来到青山之上,楼亭之间。/p 他遥遥望着,与立身阴马之上的陆尘对望。/p 禁制破碎,有鬼骑一斩而化千道阴冥黑暗,将整个观云楼都瞬间化作废墟。/p 气机纠葛,更多人自烟尘之中冲出。他们眼中仍旧带着血丝,一身酒气,衣着散乱,是将将自那欲孽中醒来。/p “你是谁?”/p 有人理好了衣襟,面上满是杀机。/p 然陆尘只看他一眼,却并未理会。/p 阴气作匹练流转,化入手中,凝聚作一阴木为杆。鬼火飘荡,幽寒慑人,凝入杆头以作笼灯。火光熠熠,鬼芒轻荡,阴风吹拂起摇曳之姿,似是指引着一方阴冥的大门,缓缓打开。/p 那深邃的诡雾,更浓重了些。/p “许久未见,却不曾想你竟入得阴冥,统帅阴鬼。”/p 陈道才眯起眼睛,只看着,却不曾出手。/p “从未入得阴冥,是借来的鬼。”/p 陆尘眸光平静,手中魂引灯一指,身后一百鬼骑当即立马长嘶,吼破山河,化出百万阴气作匹练交织四方,将天地都囚笼。这黑沉沉的世界,那一道道血红的眸子忽的燃烧幽绿的火光,森冷荡漾,让许多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倒退两步,面露惊恐之色。/p “杀。”/p 一令。/p 马蹄踏空,轰然而动!/p 九九鬼骑悍然冲出,大刀阔斧之下,阴光晃动。十方气机沉浮,远处的黎明撕裂的黑夜,破晓之时,大战临至!/p 这观云楼中,无善者,杀便是!/p 轰!/p 一声爆响,卷动气机波澜,狂风凛冽席卷,吹荡鬼火幽幽。它们盘绕在陆尘身周,始终不曾被吹得散去。而于其身前,那下马的鬼骑是青面獠牙,一手摄魂大棒,身形魁梧,铁铠冥魂,有着骇人的压力。/p “就只鬼骑罢了,你当真以为能乃我如何?”/p 陈道才始终未曾慌乱,他摇头一笑,如圣临尘,一袭白袍飒飒,似谪仙。/p 手腕一翻,血光冲天!/p 可怕的煞气浮动起来,化作血腥的神光流转此间,将万般阴冥都破去,撕裂沧澜,绞碎狂风,万物都沉入这血红的浪涛之中。那流转着血光的黑刀,一如当初,却凶煞更甚,杀性十足。一颤,一吟,撕天裂地,将这破晓的天空都染作血红的颜色。/p 可怕的压力袭来,陆尘身前的鬼骑横跨一步,抵挡前方,却禁不住后退一步,便连身上的黑甲都染了些许血色。/p “这刀,你可熟悉?”/p 陈道才提着断刀,缓步上前。/p 他唇角的笑意都被染红,却仍旧平淡。/p 其面如冠玉,其容如天工,其身如瑰宝,其质如谪仙。飘渺,空灵,如此外表之下却有蛇蝎之心,陆尘也觉得诧异。人言相由心生,却在他身上不太适用,难以揣度。/p “怎的不说话?是相见过去傍身之物,心乱难言?”/p 陈道才来到近前,方才止步。/p 他缓缓抬头,面上始终如故。/p 当初的他,傲然临世,蔑天下万物。而如今,得了这断刀,却反而一改当初,让人捉摸不透。也或修行所至,大道所向,更有了些新的明悟,但终究如何却与陆尘无关,他所为的便就只有断刀罢了。/p “这刀,不是你这用法。”/p 陆尘终于开口。/p 他目光转向那断刀,仍旧是断刀,却也不是断刀。/p 两仪门主究竟做了什么,让这断刀能够成为陈道才手中之物,无法可知,但其周身气机却与曾经完全不同。如此凶煞,如此暴戾,是原本该凶煞而内敛,不显分毫,如今却只将将现出,便引苍穹大道动乱,如发狂的蛮兽般不可理喻,亦太过慑人。/p “不是我这用法?呵”/p 陈道才只笑着摇头。/p “不听话,就该如此。”/p 他手腕一震,断刀有红光更盛。刀吟悲戚,显化十个古字烙印其上,在血腥中凝练,引动其中煞气更甚,杀机四乱,不能把控。/p 那份屈辱,那份不甘,陆尘能够深深的感受到。/p 断刀是大圣道器,却毕竟不再完整,已经断了,只陆尘也未曾想到两仪门竟会这般玄妙复杂的古字,该是大圣遗物。也就只大圣遗物才能镇住断刀,毕竟它只是大圣道器,却并非仙物。/p 血天大圣不让它成仙,也不许它成魔,否则遗留世间,反而祸乱无穷。/p 是对,也是错。/p 若无血天大圣抑制,它不该沦落如此。/p “这刀,还是还给我吧。”/p 陆尘缓缓闭上眼睛,一口浊气呼出。再睁开时,万般凌厉于其中。/p “杀!”/p “吼——!”/p 鬼骑长吼,悍然冲出,摄魂大棒掀动雷霆之威,搅碎沧澜,有三千阴火流转其上,猛地砸出大片的光影。/p 断刀起,红光现,陈道才只轻轻挥舞,但见血腥漫天,轻易便将一切都破碎。/p 他身形晃动,脚下踏出阴阳原图,瞬息便来到近前。/p 棒影已经破碎,那鬼骑黑黢黢的眼眶跳动着鬼火,映不出断刀袭来之势。然那刀,却轻易的刺穿了其眉心所在,但见血光迸发,凶煞的戾气轰然将那青面獠牙的头颅撕成粉碎。黑雾破碎,血光沉落,鬼骑魁梧的身躯寸寸崩坏,不见血流,唯有阴冥乱飞。/p “太弱。”/p 陈道才嗤笑一声,依然有些狂傲。/p “若你只有鬼骑作为手段,这断刀,大抵还得在我手中一段时日。”/p 然其一言将将落下,四方忽的吹来阴风流转。/p 冥暗蔓延,阴煞流转。/p 那一只只面容各异,狰狞险恶的鬼骑在一片狂风卷动的雾潮中出现。它们凶戾,罪恶,黑暗,刀枪剑戟碰撞有火光溅射,染血的身躯挂满了碎肉,腥气冲天,令人作呕。/p 再看四周,这观云楼残留的废墟间已再无生机。/p “你请的这些人,也不过如此。”/p 陆尘只扫了一眼,有些厌恶,便不再去看。/p 那残肢断臂的模样着实令人恶心。/p “不过一些蝼蚁棋子罢了,死了,也不心疼。只可惜你杀了他们,却让我的计划有些麻烦,而且也污了这秋罗城。”/p 陈道才轻叹一声。/p 他只可惜自己筹备了许久的计划,却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毕竟不值一提罢了,一些有名有姓的家伙而已,凭陈道才的脸面还请不动诸子百家的圣子圣女人物为其效力。他们同处高位,又如何会为陈道才如何?若真的那般,反而让自家落了下成。/p 圣子圣女皆性傲,自然不会那般。/p “我便杀了,你又如何?”/p 陆尘眯起眼睛。/p “还是凭你谪仙般的气质,不能见血?当初在村中,你可是亲手杀了上下百余口性命,如今却言污了一方土地”/p 他眸中跳动寒光,一身杀机再无法掩藏。/p 闻言,陈道才挑了下眉毛,也似终于想起那件事。/p “你若不说,我还忘了。但你那乡野之地,又如何能与秋罗城相比?”/p 他淡然相对,眉宇间却忽的多了几分戾气。/p “凡夫所在之处,可莫要拿来与秋罗城这等仙土相较。”/p “仙土?”/p 陆尘捏紧拳头,将手中的魂引灯丢出,一脚踏在阴马头上,杀机狂涌而出。/p “肮脏,污秽,罪恶深沉,这秋罗城也配称为仙土?你这地方,尚且不如阴冥所在,连这些恶鬼都未曾染过此般。它们是恶鬼,你却连恶鬼也不如,所行之事更堪人神共愤,天地当诛!今日,我要取断刀,更要杀你,为百余口父老相亲报仇!”/p 那魂引灯入得高空,轰然炸开!/p 漫天的鬼火飘荡,遮掩一方天地,可怕的气机笼罩下来,却并非灼热,是阴冷摄魂,在这天穹之上打开了一方阴冥鬼土。/p “秋罗城,便是你的葬处!”/p 陆尘一念所向,周遭九九恶鬼咆哮,震彻苍穹。/p “动静莫要太大了,惊扰了师尊修行可是大过。”/p 陈道才一甩手中断刀,血光引动,面上露出邪性凛然。/p “采薇也会被惊动。”/p 这个名字,是陆尘心中的魔障。/p 他瞳孔都缩了起来。/p 然挣扎犹豫只一闪而过,待得冷静下来,陈道才却已经出手。/p 他身形晃动,踏出阴阳轨迹,但见两仪黑白气息流转,演化做一阴阳原图,囊括周遭十数里,将一百鬼骑连同陆尘一起承托其中。于阴阳交葛之处,陈道才立于当中,断刀反握猛地插入阴阳轨迹之间,整个阴阳原图顿时震动起来,有浩大的气机轰然衍生。/p 阴剑漆黑,爆射而起,斩出无尽沧澜破碎!/p 阳剑透白,激荡而成,掀起三千气机沉浮!/p 道痕流转之间,陈道才一身长袍猎猎,那浩荡的两仪黑白气息爆出十万阴阳剑,转瞬便作遮天蔽日,游荡阴阳原图周遭,寒锋所指,阴阳图中!/p 杀机,透骨寒!/p 正文 第199章 鬼骑战阴阳 十万阴阳剑,遮天蔽日,剑芒吞吐寒光,杀机无穷。 陈道才立于阴阳原图之中,周身衣袍猎猎,两仪黑白气息作匹练缭绕,冲霄直上。可怕的气机翻腾,天地都在惊颤,那无尽的剑海倒悬,直指此间。 “你若能够活命,再言葬我。” 他面色稍有些许泛白,这断刀,也并非谁人都能驾驭。 当初陆尘也只斩出一刀便无力为继,是其消耗太甚,非年轻一代修士可以掌控。陆尘不行,陈道才也不行,就一击之力,然陆尘却只挥刀,陈道才却以此施展道法。 长身而起,肆意洒然。 陈道才唇角仍旧带着笑意,手中断刀也散去了血芒。 脚下的阴阳原图还在震动,囊括十里之中,气机翻腾间,那断刀先前所立之处仍旧残留一点血红。似泼墨,如晕染,缓缓荡漾开来,在这阴阳轨迹中将两仪原图都化作浓郁的红潮,有血腥的气息冲天而起,让十万阴阳剑也作鲜红的颜色。 这是属于断刀的凶煞,属于断刀的杀机,却被强行抽取出来,以作十万阴阳天血剑。 陆尘眸光阴沉。 断刀在他手中,竟是落得如此不堪! 那十个古字将其束缚,不能违抗,若断古前血天未曾压制其进境,如今便不会落得这般下场。然这些说来却也无用,断刀就只大圣道器罢了,又残一半,不过大圣留字便将其奴役。固然它曾杀破九天十地,固然它曾掀翻宇内八荒,但如今,却也不过人手中所持之物,终究需得贡献所有力量。 一口浊气呼出,魂引灯再爆! 漫天的鬼火降下森然之意,与那十万阴阳天血剑碰撞,可怕的气机衍生,破碎,席卷,这漫天所见之处皆有火光与血红交错而缓缓湮灭。然一切落定,十万阴阳天血剑仍旧如故,魂引灯却已经不再,只凭鬼火无法抗衡。 “杀。” 陆尘一令,九九鬼骑狂吼掀动波澜如潮,猛地冲出。 周遭有黑压压的阴气流转,化作汹涌之势,如大浪奔腾,悍然而来。铁骑刀枪鸣,黑甲铿锵声,嘶吼之中,但见黑雾翻腾,化作鬼头般狰狞,破碎一方大势。 “千剑,斩。” 陈道才面色不变,立于虚空之上,俯视苍生。 他一念动,天穹上有一千染血阴阳剑力劈而来。 千道剑芒挥洒,斩天裂地,将那冲来的一百鬼骑都逼得无法靠近。鬼头阴气破碎,血芒交葛,千剑轰然炸开,迸发炫目的光辉。 陆尘始终看着,眸光锐利。 待得光辉散去,有大刀阔斧突出,破碎的阴阳血气自黑甲流淌而过,拦不住凶煞的恶鬼冲锋。它们怒吼,哪怕周身破碎也悍然不惧,一斩而有漫天的阴气挥洒浮现,再化鬼头模样凝实,悍然冲出,掀起波澜万丈,与漫天的剑芒争锋! 刺眼的血光,再度降临。 陈道才身形踏于虚空之上,已经将断刀收起,周身有阴阳黑白气息纠缠,直入云霄。 漫天的剑芒齐齐震动,轰然落下,指向九九鬼骑。 锋锐临身,剑芒无匹,皆有水桶粗细,似血龙直落九天,又如鲜血的长河自霄汉而来,将天地都遮蔽。可怕的气机翻腾,剑芒未至,腥气先到,凶煞内蕴其中,不显狰狞,却在碰撞的瞬间露出万般森然。 如此浩大的场景,令人心颤。 陆尘也只能后退,踏着阴马到了远处。 这般冲撞所衍生的气机,非他如今的实力能够抗衡。 十万阴阳天血剑,锋锐难当。 鬼骑凶悍,嘶吼破阴冥。 它们悍然无畏,举起手中大刀阔斧,立马而起。但见乌光流转,阴气森森,可怕的力量与道韵显化,仿若开辟了一方阴冥,将道道剑芒尽数打碎。但见血光流转,红潮漫天,让人心悸的压力纵然陆尘在远处也能感受清楚,搅动的气机更是锋锐无匹,心中压抑愈甚。 也不知陈道才究竟抽了断刀多少力量,又需得多久才能恢复。 那血光之下,九九鬼骑也终于出现折损,被可怕的气机撕裂,化作阴气溃散,不存世间。 破碎的黑甲,倒下的阴马,还有那崩坏的神兵,伴随着道痕的湮灭一起消失。 “陈道才,你当真该死!” 他咬着牙关,心中一念,便是一令。 鬼骑横兵立马,踏空而行,散作四面八方,挥洒阴气荡漾三百里,覆盖苍穹。 一时间,天地都黯淡下来,破晓的黎明也终究被掩盖过去,不能显现。日月无存,星辉黯淡,那损失极多的鬼骑高举手中神兵,齐齐斩落。但见神妙衍生,漫天的阴气轰然流转,作倒灌的漩涡垂落天际,直入十万阴阳天血剑之中。 那是深邃如渊的存在,能够吞噬一切,也似一方阴冥降临尘世,要将万般都化归其中。 陈道才面上也微变,终于察觉到压力。 鬼气流转,风岚狂嘶,倒灌的漩涡终于垂落下来,搅动四方破碎。 十万阴阳天血剑舞动,陈道才掐起手印,周身有两亿黑白气息显化,气机交葛,作黑龙白凰模样冲天而起。其周身荡漾神光,但见一阴阳神炉浮现,悬于头顶,跳动黑白火焰于其上,猛地高涨,要焚灭一切。 天穹破碎,鬼气凝聚,化出一尊不灭的冥神降临世间。 它周身沐浴黑雾,一拳落下,与那高涨的阴阳火焰轰然碰撞,将整个秋罗城都震动。大地碎裂,万般波澜升腾,烟尘高荡,汹涌的气机之下,阴阳火焰顿时破碎,那冥神的拳头也化作鬼气溃散。然十万阴阳天血剑凝作剑兽,咆哮而来,伴随黑龙白凰而起,与冥神厮杀,只片刻便见到无尽的鬼气轰然爆开,更能见到黑龙白凰也被扯成两段,唯独十万阴阳天血剑破碎之后,仍旧残留许多。 “你的手段,也就如此了。” 陆尘看得清楚,冷哼一声。 “却不止于此。” 陈道才笑了下,嘴角已经溢血。 鬼骑凶悍,神威无穷,纵然陈道才有断刀利用也极难抗衡。 他将唇角的血迹擦去,身躯忽然变得透明起来,有神光浮现。脚下道痕演化,一莲绽放,作阴阳之色,莲心有阴阳原图,荡漾气机万般。其身形便盘坐其中,一念莲花开,君临天下姿。 那黑白两色的诡异眸子睁开,望穿虚妄,堪破万般。 一指点出,有黑白之气化神光激射,猛地刺穿一道鬼骑的身影,将其搅得破碎。 如此,便无力为继。 他轻叹一声,又忽的一笑,于身后有一方阴阳之界朦胧显化,并不真切,却有着可怕的压力降临,仿若真正的世界正在混沌之中生出。然他终究实力不足,也就如此,却也已经足够。 念动,花落。 自那朦胧的世界中,有黑色的花瓣随风而来,片片如刀。 轻灵,自然,又暗藏凶机! 一阵狂风骤然席卷,暗香流动,是陈道才轻叹所为。风卷漫天的花瓣飘零,所过之处,阴冥鬼气不能抵抗,便连诛天万法显化的漩涡都被绞杀作支离破碎溃散。鬼骑嘶吼,大刀阔斧斩落,却终究不能抵抗这如狂流的花瓣,被撕成无数的破碎消失在天地间。 轰! 只片刻,那朦胧的一界当即崩溃,便连漫天的花瓣都飘散得无影无踪。 鬼骑只余半数,亦或不足,陈道才看过也只能轻叹一声,稍有些失落。 “终究修为不够,这阴阳界的显化,还是太短。” 他长身而起,看向陆尘。 “你也就只凭这些外物了。” “外物也是力量,夺刀,杀人,便足够。” 陆尘冷哼一声,仍旧未曾靠近。 若无誓言,大抵他会选择冒险,只曾答应过洛仙儿与穆双影要活着回去,便不能食言。复仇的怒火在汹涌高涨,耳边能够听到魔音阵阵,怂恿他上前为父老乡亲灭杀仇敌,却仍旧忍耐下来,不能冲动。 “你比过去成长了很多。” 陈道才笑了下,周身有神光升腾,化出阴阳二气如匹练。 漫天尚有三万剑。 “三万剑,碎虚空。” 一令到,漫天剑影交葛,铿锵有声,大道靡靡之音在陈道才体内响起,一双阴阳眸子睁开,可见神妙绚烂。他一指所向,陆尘所在,漫天的剑影都劈斩而来,落下无尽阴阳大势,能够将虚空都破碎! 陆尘瞳孔收缩,一身血气顿时激荡起来。 他翻手,取出星陨血刀,但见光辉消散,凶煞内敛,这刀便作朴实无华的模样。刀于身侧,落步上马,催起长岚万般,于一刀而出,血芒一线,道韵显化入得其中,轨迹都难以寻到。 轰! 爆碎的阴阳血气在半空流转,那阴马长嘶回转,又一刀,斩破了三千剑,却也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许多伤痕。 他的修为终究太弱。 “幻。” 陈道才又是一念。 陆尘瞳孔急缩,只刀势太沉,尚且来不及回转。 然半数鬼骑却也冲了过来,斩出阴芒无尽,破开冥域桎梏,显化阴森鬼界。那一道虚幻的大门打开,阴森浩荡,有无尽的厉鬼自其中冲出,与三万阴阳剑碰撞,凄厉之声刺耳,爆鸣之声震动苍穹。 破碎的阴气搅动十方沧澜,这早便崩溃的秋罗城,再无先前的模样,便连废墟都不能留下。 轰——! 万般破碎,一切虚妄都不能存在。 那鬼界的大门被阴阳天血剑斩破,蔓延的鬼气森然,也将阴阳天血剑吞噬湮灭。天地难得静谧,许久,鬼火两点,自弥漫的斑驳雾气中显化,摇晃而来。 长风骤起,波澜生,森然临世! 大道悲歌,天穹沉落! 陈道才面上忽的凝重下来,召来残余阴阳天血剑,浮动身周。 那黑红斑驳的雾气中,阴马四蹄踏出漆黑的火焰,缓步而来。那跨坐其上的人影,也自浓雾间现出,破碎的白袍之下,裸露的皮肤之间,有灰色的纹痕越发凝实,如烙印一般。 正文 第200章 大道悲歌阴冥鬼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顶点中文).,最快更新!无广告! 气机纠葛,天穹黯淡,乌云聚拢又作倒灌之势,垂落此间。漫天的鬼气都在搅动,仿若一方阴冥显化。千百的鬼头四方游荡,呜咽之声堪得摄魂夺魄,凄厉刺耳。/p 大道悲歌,长吟流转三百里,带着沧桑扑面而来,似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降临此间。/p 他在诡雾中,策马而出,周身衣袍都已经破碎大片,裸露的皮肤下更有灰色的纹痕复杂交织。可怕的气机翻腾,阴森的压抑笼罩人心,这秋罗城已经陷入黑暗,天穹的拂晓也不能将其撕破。万籁俱寂,唯有那沉闷的马蹄声踏响虚空,滚动地狱之火,寒意彻骨。/p 一口诡雾吐出,他缓缓抬头,一双眸子是死灰的颜色。/p 漫天的鬼头携带阴火长游,流转此间,盘绕在他的身周,搅动气机莫名。于身后,一虚幻的大门缓缓打开,其上篆刻狰狞恶鬼,打开的门后漆黑一片,不见生机浮现,却有死亡凶险。/p 阴冥,笼罩世间。/p “鬼”/p 陈道才的心脏都近乎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身气息截然不同的陆尘。/p 他不能明白这份力量究竟如何而来,更不能知晓陆尘身上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变化。但他如今的模样,却与阴冥的恶鬼也没有区别,是仿若策动阴马自黑暗而来,携带滚滚凶煞,降临世间。/p 那可怕的压力,让天穹都要陷落。/p 大道悲歌仍旧未曾消散,天地间浮动着无数玄妙痕迹,能够清晰见到。/p 然道痕绚烂,此间痕迹却是灰黑的颜色,斑驳之间,动荡生机破碎,阴雾蓬勃,笼罩大地。整个世界都变作阴冥一般,隐约可见那诡雾朦胧间有许多狰狞的身影晃动着出现,步步踏来,却始终在远处,不能靠近。它们凶恶,森然,或是头生双角,也或背有大翅,有的似人形,有的却如蛮兽。/p 鬼影飘荡,火光流转。/p 星陨血刀入手,一簇阴冥的火焰燃烧其上,但见血光动荡,缓缓隐没,是连同刀身也化作灰黑的模样。它变得阴冷,凶煞,轻轻震动有嘹亮的长吟回荡在这一方阴冥的世界。百万鬼嚎自遥远而来,那阴界的大门也终于完全打开,其中可见许多险恶的目光,更能见到属于阴冥的深沉迷蒙与可怕。/p 那是真正的地狱!/p 大门之前,陆尘策动阴马,低吟不休,燃烧着冥火的双眸闪烁寒光。它一身阴铠在诡雾的流转下浮现,将陆尘也包裹其中。刀身蔓延,作长柄宽刃,鬼头狰狞于其上烙印,更有无尽的阴魂哀嚎而来,没入其中,挣扎不出,是如被囚禁其中,却迸发狰狞。/p 他不似人。/p “你将灵魂也出卖给了阴界?!”/p 陈道才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陆尘竟会做出这种事情。/p 然回答,却是待得一切气机落定,轰然的冲锋。/p 阴马长嘶,陆尘双眸灰暗,一身鬼气透寒,手中星陨大刀当头斩落,有百鬼嚎哭之声相随。/p 陈道才骇然,反手取出断刀格挡,但听铿锵一声,火光四溅,那可怕的力量自断刀传来,让他原本便有些不济的力量直接崩溃。身形倒退几步,然抬头再看,陆尘一双眸子深邃得可怕,便连感情都已经溃散,只余一身来自阴冥的凶悍。/p 星陨大刀闪烁乌光,映照陆尘脸上漆黑的面具,更添几分凶煞。/p 谁也不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尘自己也不能知晓。/p 他的意识早便溃散,在这一身鬼气激荡起来的瞬间,便迷失了自我,连挣扎的余地都不存在。如今,也就只凭一副躯壳罢了,是人非人,鬼非鬼,便连体内激荡的精血都化作枯寂的颜色,却仍旧在翻腾不休,荡漾可怕而阴暗的力量涌动。/p “没想到,你竟会走向这一步,也竟真的能够找到献祭灵魂于阴界的方法。”/p 陈道才呼出一口浊气,面上却仍旧有些惨白。/p 他手臂还在颤抖,是先前一击让他手腕都要断掉。/p 修为的差距之下,陆尘却仍旧能够如此,足可见其如今的力量究竟如何。那包裹了全身阴铠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p 陈道才仍旧记得那烙印全身的灰色痕迹,当如大道纹痕一般。/p 天穹之下,无尽的灰黑痕迹仍旧在流转不休,大道悲歌之下,那星陨大刀高举,阴马长嘶,轰然而来,当头斩下,气势雄浑!/p 铿锵一声,断刀抵抗。/p 陈道才身形激退,不敢强硬,脚下连连踏出阴阳轨迹,身形一晃便到了远处。他周身有两仪黑白气息盘绕缭绕,单手一推,方有黑龙白凰冲出,又催动头顶阴阳神炉扑出大片的火焰,将此间流转的阴气都烧成虚无。/p 可怕的温度袭来,陆尘却只一刀横扫,轻易便将那阴阳火尽数撕破。/p 龙吟凰鸣,携带大势而来,万般气机纠葛,却仍旧不过一刀,只上撩,便轻易斩去了龙首,撕掉了凰翅。斑驳的阴气缭绕之中,陆尘如一尊来自阴冥的杀神,策马长驱,只瞬间便追到陈道才面前。那无情的大刀再度斩落,却见到两仪黑白气息流转作匹练柔软坚韧,接连数次都将刀势挡了下来。/p 然大开大合之际,陆尘一手刀法威势无穷,只待得片刻,刀锋一探,轰然一绞,便猛地将两仪黑白气息都化作粉碎。那一刀落定,万鬼嚎哭于其中,慑人心魄,便连陈道才也失神片刻。/p 轰——!/p 火焰高涨,阴阳神炉自主沉落,携带滚滚炽流将刀势砸开。/p 刺耳的声音让陈道才惊醒过来,他面上骇然,急忙抽身后退,却只两步踏定又见到星陨大刀携带阴火而来,当头斩落。/p 阴马四蹄奔踏,去势凶悍,凛然无惧。/p 陈道才真的怕了,他也未曾想到陆尘身上竟会发生这些变化。但他不甘如此死去,猛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出,但见黑白两仪气息轰然流转,化作一巨大的阴阳磨盘,悬挂高天如大月绽放无尽神辉,携带沧澜大势滚滚而来,将万般阴冥都破碎,搅动一方天地惊颤。/p 横刀立马,嘶吼如龙!/p 那阴马悍然踏空而起,直追陈道才而去,径直奔向那碾压过来的阴阳磨盘。/p 大刀横陈身前,陆尘一双眸子阴暗灰冷,但见身后万般阴气急追而上,流转刀锋之间。阴冷的黑火更盛几分,万般的凶煞凝聚其中,有鬼神惊,引天地恸,而后骤然斩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光,携带阴冥的气息能够破碎山河。/p 如残月,斩天琅!/p 轰——!/p 可怕的气机爆碎,阴阳不再,煞气长流。/p 陆尘策动阴马自破碎的阴阳迷雾中冲出,只瞬间便来到陈道才面前。那冰冷的大刀卷出无尽的风岚,刀气雄浑阴冷,又锋锐无匹,将陈道才周身两仪都斩破,留下一道道漆黑的伤口。/p 阴冷入骨,陈道才面色狰狞,再不复先前的平静,一身谪仙般的气质荡然无存。/p 阴阳神炉轻颤,流转火光漫天。/p 他身形后退两步,翻手又取出一件漆黑的大钟。/p 一声钟响,阴阳火光高涨作扑天之势,流转黑白于其中荡漾,汹涌无尽。但见光华熠烁,道痕流转,陈道才一口精血喷出,气息也越发的萎靡,却有气机强盛。/p 二声钟响,风岚卷起波光,大浪出,万丈高!/p 三声钟响,飞沙走石,天昏地暗!/p 四声钟响,雷霆万丈,撕裂阴冥而来!/p 那漆黑的大钟荡起第五声,苍穹都仿佛入定。/p 天地混沌,如一方大势演化,风雷水火自成,演化四方神兽。火光流转作朱雀,唳鸣摧山倒。长风浩荡烟尘起,玄武雄浑,背负大夜永恒。雷霆激荡,沧澜白虎啸声破三千,威势无穷。浪头翻腾,青龙长游四海,寒天彻地。/p 两仪道图在陈道才背后显化,阴阳两极作血红颜色。/p 他一头长发如狂魔乱舞,死命催动断刀,但见十道血红的古字浮现,更有可怕的凶煞卷动血腥而出。/p 这一方天地,都在阴冥中化归血红的海洋。/p 陆尘策马其中,口中吐出如兽嘶吼,但见马蹄一转,黑火荡漾,星陨大刀横扫千军如卷席!/p 迸发的刀气掀起阴冥万丈,轰然的碰撞之间,四方神兽骤然崩碎,分毫不存。/p 然其身形一颤,双臂肩头也猛地崩裂,有鲜血滚烫。而其却似不能察觉,毫无痛楚,策动阴马再度踏出铿锵之声。/p 他,已经化身阴冥恶鬼,只凶悍杀敌!/p “葬送自己的灵魂,祭奠阴冥,也就不过如此!”/p 陈道才仍旧认为陆尘是自己堕落,满面狰狞。/p 他周身衣袍猎猎,将头顶阴阳神炉也摘下,与黑钟一同送出。其身后两仪道图显化诸天万象,原本萎靡的气机亦汹涌升腾,苍白的面色也红胀不堪。可怕的波澜寸寸爆碎,整个天地都在动荡,好似彻底的崩坏。/p 然陆尘却凛然无惧,也或并不存在恐惧。/p 大刀再度横扫,并无章法,却有着一方阴冥大势凝聚其中。/p 碰撞,湮灭,威凛无穷!/p 阴阳神炉在大刀的威势下轰然爆碎,流转阴阳火光万道,又被苍劲的阴气绞成粉碎。刀锋急转,万鬼嚎哭于其中,轰然再斩,只听震耳一声,那黑钟却并未爆碎,却直接激射而飞,径直撞在陈道才的身上。逆血上涌,喷出血花灿烂,他一身将将提起的气机都被砸得彻底崩溃。/p 钟响,两仪道图轰然炸开万丈波澜,漫天的神妙气机也尽数溃散。/p “这”/p 陈道才嘴角挂着鲜血,狼狈不堪,仍旧无法置信自己竟会落得如此境地。/p 然抬头,那大刀,又到了面前。/p 正文 第201章 夺刀! 气机交葛,万鬼沉浮,无尽的凶煞凝聚这一刀之中,无有其他玄妙,就只属于阴冥的黑暗而已。 惊心动魄,可陷落苍穹! 轰——! 长岚骤起,两仪黑白匹练忽的自远处刺穿了阴冥的阻碍,转瞬便来到此间。阴阳两道气流相互交葛,于凭空化作锁链,带起哗啦啦的声响,如虬龙,轻易便将阴马撕成粉碎,又转而将陆尘手臂捆绑,气机迸发,星陨大刀也自手中脱飞。 轰!轰! 接连几声爆响,漫天的阴冥都在破碎,交葛的黑白锁链激射而来,接连缠绕,将陆尘手脚四肢都捆绑,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 “师尊!” 陈道才惊喜一声,转头望去,正见到汹涌的黑白气浪翻腾,将此间阴冥尽数排开。可怕的气机动荡之下,那人影缓步而来,一双眸子作黑白阴阳两色,周身荡漾玄妙无尽,有十万道痕流转,演化诛天万法于其中,森罗万象于表外。 一步踏定阴阳图,两仪门主长发飘荡,衣袍猎猎,面上满是冰冷阴沉。 “陆尘。” 他自然能够认出陆尘的模样。 尽管已经有了不少变化,那黑铁的面具也熔了许多,看不出原本的痕迹,便连气息都变得阴如鬼煞,不似生灵。但陆尘就是陆尘,两仪门主自然不会认错,心中也着实惊异先前察觉到的可怕气息竟会来自陆尘。 这少年,已不复从前的模样。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天际有大道悲歌,越发的清朗。 混沌般的阴冥破碎又重聚,灰黑斑驳的道痕显化流转,交织鬼道长途,悬于半空,垂落而至,来到陆尘身后。 可怕的压力骤然降临,两仪门主面上也猛地一沉。 咔! 阴阳锁链绷紧,陆尘的身躯都要被撕裂,然两仪门主如何也不能真的将陆尘就此分尸。他仍旧能够掌控那四方阴阳锁链,却只觉得囚住一方阴冥,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撼动。然其冷哼一声,单手虚空一握,更有玄妙的气机迸发。 撕裂... 鲜血迸溅! 陆尘吃痛,口中发出如兽似鬼的低吼,一双灰暗深沉的眸子顿时含满凶煞。阴冥鬼路越发清明,笼罩而来,有汹涌的力量激荡。他又嘶吼一声,将身躯绷紧,锁链哗啦作响,而后猛地一震,但见十万阴冥道痕显化,那阴阳锁链当即寸寸崩断,化出无尽的阴阳气旋。 他身形半跪落地,阴冥鬼路显化于其身后,一方大界,缓缓降临。 于其中,可见万千阴罗狰狞险恶,冥冥之处更有森然流转。那是来自阴冥的一方天地,被召来这个世间,将阴界与阳界的桎梏都打破,错乱横生,显化万般气机纠葛无尽。沧澜破碎,阴风嘶吼,百万厉魂张牙舞爪,在那荒凉阴郁的鬼路上争先恐后而来,却被无形禁锢,不能真正现世。 但仍旧无比的可怕。 这天地都要塌陷,有着无穷的威势在凭空显化而出,压力临身,两仪门主肩头也猛地一沉,后退了半步。 只半步,却也足够骇人。 两仪门主已非从前可比,一身修为强绝,纵然再度对上苏千烈也绝不会是平手。而如此,陆尘身后降临的大界带来压力,让两仪门主都不能承受,是真的有着无穷的威力。 可怕的气机显化,有厉鬼冲出阴冥鬼路,落在陆尘身上。 火光跳动,作漆黑的颜色,骤然升腾,将其整个身形都淹没其中。 可怕的力量在凝聚,整个阴冥鬼路都开始扭曲。它化作十万气流盘旋,尽数没入陆尘体内。其身形仍旧半跪在地,一身黑甲却尽数褪去,有黑雾如潮水般缓缓涌上,将其身形都完全淹没其中,唯独一双灰暗深沉的眸子无比清晰。 “出卖灵魂于阴冥所在?不对,感觉不太一样...” 两仪门主眯起眼睛,抬手推出一道阴阳原图,将万般阴气都阻拦于身前。 陈道才勉强起身,面色惨白,正骇然的看着陆尘的变化。 “师尊,这...” “有人在远处助他,而且那人还是鬼修,实力极强,至少也得是圣人境界。但毕竟极远,纵然本座修为比不得那人,却也无需惧怕如何。” 两仪门主冷哼一声,却终究不能寻到这些阴冥道痕的来历。 然其双手一分,面前阴阳原图骤然分散,化作两半勾玉流转掌心之中。但见光华闪耀,道痕流转,两仪门主只一拳轰出,有漫天的气机都被勾动,是诛天万法蕴于其中,归于初始,只作阴阳之数却生出无尽的变化,有凶险暗藏。 但听轰的一声,凭空有无尽的阴冥炸裂,却终究未能影响到陆尘如何。 那漫天的阴冥鬼路还在扭曲,不断的没入陆尘体内,那漆黑的雾潮也越发浓郁,不能见到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然一双灰暗深沉的眸子,却仍旧无比的清晰,正死死的盯着陈道才所在,充斥着无尽的森然与冰冷。 呼——! 风岚忽起,两仪门主面色凝重,双手虚按,有漫天的两仪黑白气息流转而来,于其掌心化出沧澜古界,凝作一方大印,轰然撞出。但见阴冥破碎,大印崩溃,陆尘身后的阴冥鬼路却仍旧如故,不急不缓,将一方大势的力量尽数灌入其肉身体内。 精血黯淡,却在沸腾,阴煞的力量让他身躯寒冷如冰。 阴阳起,诡雾落尽。 两仪门主一双阴阳眸子扫过四周,面上神色忽的沉了下来。 他一挥大袖,有狂风席卷而出,将四周弥漫的诡雾尽数吹散。 这满是沟壑的大地上,早便见不到秋罗城的痕迹,留下的,只是一片苍莽的焦土。然焦土之上,却有黑霜满布,一朵朵妖艳透红的彼岸花不知何时已经灿烂绽放。洪辉流转,玄妙荡漾,这苍莽之处被狂风愈卷愈烈。待得一切都散尽,此间天地都不复曾经,是遥遥无际的荒凉。 但见远处丘壑起伏,诡雾阴郁,有许多漫无目的的影子正摇晃着身躯游荡。它们寻不到归途,寻不到方向,就在这无尽的大地上失落了一切,连自己都已经忘却。 “这是...” 陈道才瞳孔骤然锁紧。 两仪门主周身忽的荡起可怕的风旋。 “黄泉厚土!” 他也未能察觉何时到了这样一方世界,也或这样一方世界何时降临。但说这些却也无用,只两亿黑白气机搅动,扰乱四方,化出阴阳原图于大地之上,覆盖千百里广阔。十万阴阳剑铺天盖地而生,转瞬即至,凝聚如虬龙掀起大势,直冲天外天! 轰的一声爆响,漫天阴冥消散,这黄泉厚土也彻底支离破碎。 然眼前将将恢复原本的阴暗,那一双如厉鬼般的眸子便到了近前。 陆尘! 其一身黑袍猎猎,如火燃烧烧,掀动气机纠葛,手中星陨大刀悍然斩出十万鬼哭狼嚎,搅动阴风飒飒。漫天的阴冥都被他带来,仿若苍穹迎面砸来,可怕的压力让两仪门主都面露惊色。 “小辈尔,也敢放肆!” 一声怒斥,双拳有阴阳显化,但见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是两仪大道蕴藏其中,双拳开出十万八千道法暗藏。漫天阴冥当即破碎,那星陨大刀也轰然倒飞。然此间,一声凄厉的惨嚎骤然在身后响起,血光乱溅,待得两仪门主回头见到,却不知何时陆尘已经到了陈道才身旁。 他手中正提着陈道才的臂膀,是硬生生撕裂下来。 那断刀,染血而红。 其面色不变,只一翻手便将断刀取了回来,而那手臂也就随意的丢到一旁。 陈道才满面惨白,一条手臂被硬生生的撕去,疼痛入心,近乎昏厥,却仍旧在强撑着将痛苦的嚎声咽了回去。他满面狰狞,接连三指点出玄妙落于肩头,能够见到阴阳显化,流转肩膀的断口,使其不再喷血。 但手臂确实断了,陆尘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看着断刀,挥手一抹,其上便有十道血红的古字显化出来。 “大圣留字,非你这等小辈能够解开,纵然有鬼修在暗中助你也不行,还是将它还来吧。” 两仪门主上前一步,面色阴郁而难看,是当着自己的面被陆尘得手,着实有些将他看低。而一步落定,探掌便拿出阴阳大界,玄妙衍生,道痕流转,将万般都囚禁其中。 然此间,有阴冥气息轰然自陆尘体内暴涨而出,以最为蛮横的姿态将两仪门主击退,而后流转作一鬼头模样,只游荡片刻,便轰然撞向陆尘手中断刀。 那十道血红的古字猛地震颤,血光嶙峋间,道道裂痕忽的浮现,继而蔓延出去,做蛛网般密集。但听一声脆响,十道大圣留字,便如此轻易的被鬼头撞成粉碎,而断刀解去束缚,猛地狂颤,有清亮的长吟振聋发聩,搅动大道沉浮,掀起弥天血光汹涌,直冲霄汉。 阴冥归去,却并非青天白日,反而大夜降临。 月光如血,星辰点墨。 郎朗青空笼罩血腥蔓延,气息暴戾,可怕的恨意自断刀中迸发,于苍穹之上汇聚,化出倒悬的锋锐刀芒,蕴藏无尽的凶煞直指两仪门主与陈道才。 另一边,那飞落的星陨大刀也忽的悬空,指天而立,其周身有阴气缭绕,如匹练盘旋,缓缓凝聚作一虚幻的阴影。虽看不清楚,却能辨出其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头发杂乱,满面胡须,当比厉鬼更加的可怕,却更有慑人的气机骤然降临,让两仪门主都无法喘息。 正文 第202章 八千里苍莽黄土 漫天的猩红汇聚,凝练刀芒震世,凶悍凛冽的杀机盘绕周遭,掀动狂澜浪潮。然更可怕的,却是那道虚幻的身影,明明看的并不清楚,却又无比的真实。他仿若就在此间,将一身气机显化,让整个天穹都变得黑暗,将一方大势都压得抬不起头来。 两仪门主不敢大意,周身气机亦完全提了起来,有十万两仪黑白气息盘旋而上,凝练道图悬于半空。 他来得急,并未带上阴阳龙凤镜。 “杀生,不该在你们手中。” 那身影缓缓开口,呼出一口浊气,将手中星陨大刀凭空挥斩,有莫名的气机交葛。 只瞬息,那阴阳道图忽的凭空破碎,两仪门主面上也猛地变作惨白,一口逆血涌上,身形都踉跄着后退几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身影,那一刀,不过随意落下,甚至未能见到任何气机显化,却如此的可怕。 究竟怎样做到,两仪门主无法看透,亦无法看清。 嗡——! 断刀狂颤,煞气如潮。 它就在陆尘手中,激荡着汹涌的恨意,迸发出无尽的气机搅动波澜幻灭。但见苍穹淋血,那凝练而倒悬的刀芒犹如真实,堪得百里山岳一般,蕴藏锋锐无匹,能够斩断天地,破碎山河。 压力临身,两仪门主咬着牙关,脚下猛地一踏,有阴阳气机轰然遁去。 远处传来可怕的震动,各般神妙气机浮现,有诛天万法藏于其中。但见那浩大的山岳拔地而起,只转瞬便携带沧澜大势临到此间,是两仪山都被催动起来,荡漾无尽的神光,弥漫无上的神威。 大圣道器! 两仪山原本便是大圣道器,只因断古前两仪门与扈娘子的恩怨才使得它内蕴受损,沦落半圣道器。然先前扈娘子最后一缕气息也随风散去,五域四海感同天地悲,便连仙狐殿也彻底的化归尘土。气息消散,两仪山内蕴的损伤也逐渐愈合,尽管还未能完全恢复大圣神威,却也有了一些大圣道器的影子于其中。 两仪之法,演化天地万物,包容森罗万象,收纳三千大千世界,可将一切都镇压其下。 “你便是陆尘身后的鬼修吧,虽本座不知你如何能够将一身鬼力都加诸他的身上,但终究不过只是鬼修而已。呵,天地间生灵修仙,修的是灵,修的是道,你却走上邪途,修行鬼途。如此,本座便代佛门之人将你这身影渡化,连同陆尘一起,化归阴冥所在!” 两仪门主长发乱舞,衣袍猎猎,周身气机荡漾,掀动万千波澜。 那两仪山无比浩大,碾压苍穹而来,携带滚滚大势。苍劲的虬风吹动,如刀,撕天裂地,圣道威压笼罩之下,极尽道韵所藏,是当真是大圣道器苏醒一般,降临此间。 可怕的气机在不断的破碎又升起,道痕显化,那浩大的两仪山卷动两仪黑白气息,将漫天血腥破碎,青天都染透作阴阳原图。大日破晓,流转黑夜之中内敛神光,是阴极生阳;明月高悬,却是漆黑,白昼朗朗而为阳极生阴。 日月流转,天地倒悬,阴阳逆生,道法无常! 两仪山只算半个大圣道器,却震动古往今来,诸天万界都在轻颤。 然那身影立于其中,只仰头看着遮蔽天穹的两仪山,不能清晰分辨的眸中却能见到无尽的深邃,仿若浩瀚星空都在其中内敛。道痕生灭,苍莽鬼途,只一念,便作无尽的大势显化,将这阴阳遮蔽的天穹都撕出一道属于阴冥的道路。百万厉鬼游荡其中,阴冥不阴,只漫天暗黄的雾气荡漾,婉转轻柔,却为阴阳不能破碎,道法不能侵袭。 两仪门主瞳孔收缩,骇然的看着那阴冥鬼途。 这身影施展出来,与陆尘身后显化,终究是有着太大的区别。 然此间,刀芒震世,骤然狂颤,刺耳的长吟撕天裂地般猛地升起。 陆尘一身黑袍尽数破碎,便连周身烙印的灰色纹痕都黯淡下去。他双眸满含凶戾,却已经十分清明,正死死地盯着面前两仪门主。 断刀高举,血光通天,在这阴冥鬼途与两仪原图争锋的长空之中,猛地撕出一线属于血红的痕迹。而于其下,那倒悬的血光也越发凝实,轻轻震颤,随着陆尘一声嘶吼,随着断刀斩动,那百里之巨的刀芒轰然垂落,有无尽的大势汹涌,还未落定,便让浩瀚厚土都崩溃陷落! “给本座,破!” 两仪门主骇然,周身气机鼓荡,面孔都变得狰狞。 他将一身修为尽数催动起来,两仪山也轰然一震,仿若整个天地都猛地颤抖一下。 刀芒与两仪山碰撞,无尽的沧澜骤然显化,却天地静谧。 衍生,毁灭... 大道在碰撞,力势在汹涌,可怕的气浪无声无息的翻腾出去,席卷一方浩荡。烟尘漫天,齑粉溃散,只瞬间便将此间的一切都彻底淹没。 鬼影晃荡,那提着星陨大刀的身影飘忽而来,刀芒斩落,将席卷的气机都撕破。 轰——! 将将响起的声浪震动大世,整个东盛北域都要就此陷落一般。 终究并非大圣道器。 断刀毕竟断了,并无真正大圣道器的力量。 两仪山还未完全恢复,也只算是半件大圣道器。 然如此,却仍旧无比的可怕,蔓延的气机近乎将整个东盛北域都轰得塌陷下去。只其中有道身影,一手提着狼狈的人形,一手高举大刀斩向苍穹。但见无尽的气机衍生,那仍旧交葛不休的血红与两仪骤然变形,而后可见一道漆黑的长流冲天直上,将其完全毁灭,又入得霄汉,再不见了踪影。 万般波澜都彻底平静下来。 长风起,将弥漫不散的土烟都吹去。 这遍地的黄尘之中,忽的隆起一个土包,而后见得黑白气机升腾,骤然破开烟尘的束缚冲天直上。 两仪门主身躯破碎,满是裂痕,鲜血淋漓又沾满了黄土。原本的长袍也不再潇洒,模样狼狈,左臂都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余齐肩而断的伤口仍旧流淌鲜血滴落。而其右手,正提着早便昏迷过去的陈道才,其身形亦狼狈不堪,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近乎就此身死。 然两仪落定,陈道才身躯忽的一阵,咳了一声,吐出大口的黄尘混杂着鲜血,胸膛重新开始起伏。 “那人...究竟是谁?” 两仪门主只看他一眼,便不再注意,将目光望向四周。 然肉眼所及之处,却不过一片苍莽。 原本起伏的山岳不再,原本繁华的城池消散,这八千里大地都彻底化作黄土,也不知那一次碰撞究竟波及多少无辜生命。 死掉多少,两仪门主并不关心。 但两仪门却就此没了。 这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都化作平地,只有见不到边际的黄土罢了,除此之外,便再不能见到任何其他。然烟尘散去,远处有人影踏空而来,更有两仪化出黑龙白凤纠葛。待得到了近前,才能见到是凌采薇身形藏于其中,唇角还带着血迹,一身长裙也有些破烂,而其面前推动阴阳龙凤镜,正有神威渐渐内敛,是凭其庇护,才能免得一死。 “师...师尊...” 她身形顿在半空,身子还在颤抖。 “是陆尘。” 闻言,凌采薇瞳孔当即一缩,又四周转头望去,却未能见到那人身形所在,眸中露出些许失落与怅惘。 两仪门主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又看了眼阴阳龙凤镜。 那神妙内蕴的阴阳龙凤镜也是半圣道器,却在波及之下于镜面上留下一道裂痕。纵然并不明显,却十分的扎眼,也让两仪门主一身气机都无法继续平静下来。 两仪山,没了... 阴阳龙凤镜,破了... 将将势起的两仪门,就此而彻底衰落。门中数众弟子尽数化作齑粉溃散,连同坐落山脉都就此消失,其中所藏的宝物也都化归尘土。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如先前,就只一夜罢了,一切都变得不同。 起起落落的打击,让两仪门主恨意欲狂,不能承受。 纠葛的气机盘绕不休,那破烂的衣袍也在猎猎作响。可怕的压力下,原本便受伤极重的凌采薇当即一颤,喷出一口逆血。 “另寻他处,再建两仪门!” 两仪门主深深呼吸几次,早便恢复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道才还未死,未来的天下,仍旧是我们的!” 他将牙齿都咬碎,却又觉得不甘,一声长吼震动四方,却也只烟尘荡漾。 东盛东端,海浪翻腾,明月长生殿显化无尽玄妙,荡起神光万丈,却无比的平静而又轻柔,将万般气机都内蕴其中,着实背离了常识。然其确实如此,通体莹润,若玉石雕刻,而于广场之上,轰然有动荡的波澜显化,撕裂狰狞的虚空裂缝于此间,自其中吐出一道身躯破败的身影。 陆尘遍体染血,近乎破碎,断刀却仍旧死死的握在手中,却气机不显,尽数内敛。而玲珑宝树也察觉,伸展玉枝,流转轻柔的光辉拂过。若清风,似柔荑,缓缓而过,让那破碎的身躯都渐渐愈合,原本躁动的气机也变得平静。 然虚空裂缝还未消散,又一道身影自其中踏出。 其手中仍旧执着那星陨大刀,并非真切,亦有些过分的虚幻,能够透过身躯见到后方的模样。 松手,刀落,鬼气尽散,那星陨大刀也归复原本该有的模样,轰然落地。 朦胧宝光流转,将那阴冥的气息尽数驱逐。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处的高殿,朦胧宝光便自其中而来。 “你还是如此,不许明月长生殿遭受分毫玷污...许久不见了,玲珑。” 正文 第203章 北荒妖族二祖 神殿之上,玲珑宝树轻轻摇曳,荡漾朦胧宝光流转,也似回应,只这身影却不能听到。 气机衍生,神辉幻灭,这身影也越发的虚妄黯淡。 “我便将他暂且交给你了,这身外化影,不能长存。” 身影又道了一声,只言语将落,但见鬼道神纹溃散,这身影也就彻底消失。 一切都变得平静下来。 玲珑宝树枝桠摇曳,通体如莹润玉石雕刻,似天工鬼斧,完美无瑕。但见朦胧宝光流转,如神雾飘荡而来,将陆尘的身形渐渐笼罩。而于其中,有道痕生灭,幻化无尽,出入其周身四肢百骸,可闻得血气涌动,掀起轰隆声响回荡不休。原本萎靡的气机,渐渐强盛,只胸膛猛地起伏一下,浊气尽数吐出,终于缓缓醒来。 其眸光仍旧有些灰暗,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宝光散去,而陆尘身形也缓缓落地。 “这是...明月长生殿?” 陆尘渐渐回神,只将将起身又忽的一愣,愕然转头看向手中断刀。 他无法想起先前的一切,是在幽冥鬼途显化的瞬间便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之后的一切,也并非其意念所为,是凭着身体的本能才会如此。那场战斗如何,已经不再重要,而陆尘也已经达到了目的。 安然的回到此间,又取回了断刀。 尽管断刀有完全气机都内敛不出,是消耗太甚,毕竟其本身残缺太过严重,又被十道大圣留字囚禁,不得不屈从陈道才的掌控,将一身力量都被抽取。想要恢复,还得许久,而如今却连些许的气息都无法显露,显然陈道才掌控时不留分毫余地,亦不在乎是否会伤了断刀内蕴。 “也不知陈道才究竟怎样了...” 陆尘缓缓起身,将断刀收入命渊,凭浩荡无尽的精血与蓬勃生气将其温养。血天大圣的修行法还在其中,大抵待得几日,断刀恢复些许,才能传授,只如今还得等待,不能过于急躁。 然收入命渊,陆尘却见到翠叶令牌仍旧不过一道裂痕。 “怪事,怎么回来的...” 他心中疑惑,又询问玲珑宝树。 “老叫花?” 得到的回应中,提起了老叫花这个称呼,却连名字都没有,是其身外化影径直撕裂虚空,将其带来。然陆尘却从不曾听过老叫花此人,亦不记得自己曾结识这等人物。 若真的说凭手段便撕裂虚空,便就只老鬼一人。 “那老叫花,可是老鬼?” 陆尘又问一声。 玲珑宝树摇曳,是有些不解,待得陆尘解释老鬼来历,才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他竟然叫老叫花?这样的名讳...” 陆尘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老叫花大概是老鬼在断古前的称呼,便连名字都没有,就只老叫花而已。血天大圣如此称呼他,玲珑也随血天大圣一般如此称呼,算是断古前的老友。只陆尘也未曾想到,老鬼竟能够将身外化影显现东盛北域所在,是与其真身相隔何止千万里之遥。 这般修为,这般手段,着实令人骇然。 自命渊间取了身白袍穿好,然走出两步,陆尘又禁不住腿软,差点摔在地上。 他一身伤势虽早便愈合,但体力却消耗太甚,而那般的战斗也本不是他如今的境界能够应对。虽有老鬼暗中相助,但毕竟超出了陆尘的极限,纵然一身血气未曾枯竭,却还得休息许久才能完全恢复。 “大抵今夜之前,不能回去葬仙山了。” 陆尘苦笑一声,一念传出,玲珑宝树荡漾神光,将其接引而至殿中休息。 明月长生殿高悬于沧澜海上,大势汹涌,却气机平缓,万丈辉光映射苍穹,可见七彩纷呈,仙雾飘渺,万般珍馐显化影像于其中。而此间宫阙,立于九殿之上,凭栏而望能见百里遥遥。 一壶清酒,玲珑所赠,能助人恢复损耗,温养肉身。 陆尘并未拒绝,饮了几口便觉得通体舒泰,便连行走都无妨,却仍旧有些力竭,四肢发软,是体力终究不能及得上那般战斗损耗。只凭栏而望远方,那黄沙细软之处,正有不少人影出没,亦有许多人遥遥望着明月长生殿的方向,是其显化太过引人注目。 “这种地方怎的还有外人前来?” 他稍有疑惑,又询问一声,玲珑也并未隐瞒,是这些人在几日前便横渡虚空来到此间,四处查探各般痕迹,却不知所为如何。 玲珑只扎根明月长生殿中,不理外物,而平日间长生殿又隐没虚无,不能为外人见到,纵然这些人停留此间也与它无关,便从未太过在意。若非今日有虚空波动而来,亦有陆尘气息于其中,玲珑宝树也不会让明月长生殿显现,更不会被这些人发现。 “他们探查的都是什么痕迹?” 陆尘心中微沉,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玲珑宝树回应中,明说他们为先前此间一场大战的痕迹而来。 黑无常,与那北荒妖族三祖的大战,仍旧遗留着不少的气机残存此间。只几日来这些人却始终未曾离开,探查痕迹,大抵已经明了许多,却不知为何还要继续查探。 “北荒妖族之人...” 陆尘眯起眼睛,又饮一口清酒,遥遥望着远处那些渐渐集结起来的人群。 其中有一老者,着青衫朴素,形体矮小,却周身有气机凶戾,面目也着实不敢恭维,是如老树皱皮,亦有蜈蚣疤痕贯穿左眼,只能紧闭。而其正立于众人身前,遥遥望来,已经见到陆尘在宫阙中。 对望间,陆尘能够见到其独目中有神光如锋,刺眼无比,只能避开。 “那老妖婆身死,北荒妖族终究是不能承受,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便寻到此间。” 陆尘呼出一口酒气,托着发软的身子来到广场。 他心中阴郁,还未想好究竟要怎样应对。 身份不同,考虑便不同。若在先前,陆尘不过孑然一身,纵然如何也能相对,大不了便藏身明月长生殿中,凭天下人也不能将其如何。然如今,他却身为炼狱圣子,却不能忽略炼狱的存在。若真的让炼狱与北荒妖族一场大战,胜负不说,老鬼也不会轻易出手,必然损失极多。 未必能够承受得起这般损失。 人影晃动,那老者已经率先踏空而来,临到近前却不再踏步,阴鸷的独目扫过四周,又冷哼一声,便就此立于原地,未曾上前。 “你,是何人。” 虽是询问,却高高在上,不容置疑,也似陆尘必须得回答才行。 “只瞎了左眼,却怎的什么都看不到?” 陆尘嗤笑,并未客气,亦无善意。 “明月长生殿你不认得?我能在其中,自然是明月长生殿的主人,你说我是谁?” “小辈,敢尔!” 老者面上当即一沉,伸手便催动道痕显化,有一晶莹大手当空凝聚,轰然拍落,径直向着陆尘而来。 然其身形却只立于当场,任凭狂风凛冽,吹动衣袂猎猎,巍然不动。 朦胧宝光显化,飘渺无踪,那大手当空拍落,却在无声无息间便化作齑粉消散,不能入得明月长生殿分毫。玲珑宝树坐镇此间,陆尘便凛然无惧,他自信凭身后玲珑宝树,只需身在明月长生殿中,望尽这天下也无人能够将他如何。 老者眯起眼睛,为曾继续出手,独目越发的阴沉慑人,闪烁凶光。 “传言明月长生殿有玲珑宝树坐镇,是断古前便存在的强者,天生地养,虽不出长生殿外,却庇护长生殿不染凡尘,纵然大圣到此也得恭敬相对。看来,传言不虚,也无夸大。” 他言罢,又轻哼一声。 “你也就凭玲珑宝树才能如此狂妄,然年轻人太狂却不好,须知过刚易折,并非无稽之谈。” “这些便无需你来操心。” 陆尘轻笑一声,混不在意。 “老朽乃北荒妖族二祖,只问你些事,你若识相,便老实回答。这明月长生殿中,玲珑宝树可护你一时,亦可护你一世,却终究得再不踏出半步,等同软禁。想来你也不愿,老朽便与你好好说话,你也莫要再如先前一般。” “你问便是。” 见到老者妥协,陆尘稍有些意外,毕竟表面看来他并非这种容易说话之人。而其自报家门,陆尘也终于知晓此人身份。 大概形式所迫,毕竟玲珑宝树在此,妖族二祖才如此放低了身段。 “先前,你可见到三个年轻女子,随同一老妪前来此间?就只两三日前,而后又有一场大战,波及极广。你既在东盛,便该感受到,何况周遭仍有气机残留。” 老者胸脯深深起伏一下,让自己语气稍缓一些。 “未曾见到。” 陆尘只平静摇头,未曾显露分毫。 “我今日才将将回到明月长生殿,你们已经看到。若我在此间,明月长生殿必然现世。两三日前,我不在殿中,也不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那场大战...波及了整个东盛东端,许多人都有察觉,但根本如何,我却分毫不知。此间仍旧残留气机,凭你实力,该看出许多,又为何要来问我?” “气机太过隐晦,又万般凌厉,自然不能查探清楚...你只四御境,也确实无法理解。” 老者缓缓开口,只顿了片刻,又忽的冷笑一声,独目有寒光流转。 “然那老妪却传回消息,随同之人有一男子,面带融掉了许多的黑铁面具,修为不过御元境罢了,却一身血气澎湃,纵然四御境界也难以相比,随时都可突破。你说...这人是谁?” 正文 第204章 风云际会所向 “是谁...” 陆尘心中微沉,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那老妪何时将消息传递回去。大抵其早便有些警惕,做了这些,也或来到东盛才传递消息,只无论陆尘也或洛仙儿,穆双影,都未曾发现分毫。 对上妖族二祖的独目,那精光着实刺眼,却未曾躲避,又忽的一笑。 “纵然是我,又如何?” 陆尘不再隐瞒,也知隐瞒不得。 妖族三祖既已传了消息回去,一切都必然暴露。他身份究竟如何,老妪知晓不多,但不过些许便已经足够。黑铁的面具,熔了许多,纵然修为有些差距,却只御元境突破四御境罢了,心念一动,随时都可突破。妖族三祖有半圣修为,自然能够看出,凭这些便能够确定随行之人便有陆尘在其中。 大抵老者早便认出,只忌惮明月长生殿,未曾直接言明罢了。 然陆尘装模作样,他也便不再隐瞒。 “小辈,老朽知你身在明月长生殿中,谁也不能将你如何。” 妖族二祖森然一笑,眸中满是冰冷。 “但明月长生殿就在此间,哪里也不能去,不过四御境的修为,纵然血气旺盛,也不过如此。老朽便只留下一涅槃境的手下,便可让你无法踏出此间一步,等同软禁。但只凭你与那洛神儿穆双影三人,却还不能将老朽的妹妹如何,不若你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杀了老朽的妹妹,老朽便放过你,如何?” “信了你的鬼话。” 陆尘轻哼一声,转身便走,亦在询问玲珑是否知晓葬仙山的位置。 他不愿继续与妖族二祖继续纠结这些问题。 就在明月长生殿中,谁也不能将他如何,纵然等同软禁也无妨。这明月长生殿中有许多宝物,虽如今可动用之数不多,却也足够修炼许久。 妖族二祖非寻常人物,待得时间长了,便自然会离开。纵然如其所言,留下妖族之人在此间看守,但哪怕大能强者陆尘也丝毫不惧。只需等待断刀气机恢复些许,便可将其催动,最少也能将之阻拦片刻。只片刻便够了,他身上还有传送玉台,亦有不少灵精,玲珑知晓葬仙山的位置,便直接横渡虚空离开即可。 若被追上,便追上。 老鬼坐镇其中,又有炼狱众人,陆尘并无太大担心。 毕竟被杀上门来,老鬼必然亲自出手将其解决。是为葬仙山也好,为两座矮坟也罢,理由如何并不重要,只那等存在不能容许他人玷污。 二祖?半圣? 一掌罢了。 见到陆尘不予理会,妖族二祖面上当即阴沉下来,却也知自己不能将其如何。他不愿在此继续浪费时间,只一令,便率领身后众多妖族转身离去,继续查探此间残留气机究竟是何人所为。然如其所言,此间气机却十分隐晦凌厉,交葛太甚,凭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杀了老妪的人是谁。 然其率众离开,却仍旧留下两位妖族强者停留此间,皆有着涅槃一重天的修为。在妖族二祖看来,陆尘虽一身血气澎湃,却绝对不是涅槃一重天强者的对手,两位亦是高看,如此,便足够。 而陆尘也自然见到。 他在殿中,抬头便能看到那两人立于虚空之上,遥遥望来,眸中满含冰冷与杀意。 “这老不死,倒是小瞧了我。” 陆尘眯起眼睛,只冷哼一声,回去继续饮酒。 他身子还有些发虚,得休息才行,而两个涅槃一重天修为的强者看守,在陆尘而言便不值得催动断刀。当初御元境时,杀四御境也不过尔尔,如今四御境一重天,不过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在陆尘看来并非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如今修行法还未能明晓,得等候才行。 一日过,又一日过。 葬仙山始终无人前来此间,大抵老鬼已经知晓,却未曾派人来接,兴许是有着磨砺的打算。陆尘能够猜到,有些无奈,却也并未恼怒,诚如黑无常所言,在庇护下成长的圣子,终究不能堪得大任。陆尘并不打算做那般无用之人,而今也并非不能自行解决,又如何需得劳烦炼狱兴师动众? 他为炼狱圣子,便得考虑炼狱本身。 妖族二祖又停留几日,也曾多次来到明月长生殿外,要与陆尘协商。他退了一步又一步,显然是一心复仇,乃至以道心起誓,不会害他性命,只求能够知晓何人杀了那老妪。 但陆尘始终未曾理会,就只盘坐殿中,将视听都封闭。 他身子已经恢复,便潜心修炼,感悟大道,钻研烙印命渊间的金字与自天玄宗的环山大河中得到的九个古字。其他外物,皆作虚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一心沉浸其中,如闭关一般。 待得妖族二祖耐心耗尽,陆尘也惊醒过来。 于此间也能察觉外界波澜壮阔,气机生灭,肉眼所及之处有沧澜大道显化,将天穹都要震得塌陷。可怕的风岚席卷大浪滔滔,惊得远方鹏族都有人前来查探。然那日一战之事,来的快,去的也快,鹏族有神速可瞬息万里,却在赶到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未曾见到任何,并不知晓那日究竟何人为战。 妖族二祖气急败坏,又落下一掌卷动沧澜大势拍向明月长生殿。 然如上次一般,朦胧宝光只轻柔一现,手印便轻易破碎,化作齑粉消散,是凭任何人也不能将明月长生殿如何。 而后两日,鹏族之人也有许多强者来到此间,尝试出手夺下明月长生殿,觊觎其中宝物。然玲珑宝树坐镇,谁也不能如何,哪怕金光漫天,又有妖族二祖一同出手,玲珑宝树也只摇曳枝桠,但见辉光流转,便将一切都化去,是尘埃不染,万法不侵。 “两仪门所在,八千里苍茫黄土,门派覆灭,杀生断刀未在任家手中。” “杀生断刀已被血天传人夺回,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血天传承便在杀生断刀中,得断刀,便可得血天传承,立无上大世!” “任家发话,夺得断刀者,送往任家,无论修为如何,皆作长老一席,庇护其一生无忧。” “两仪门重建,于东盛北域角落...” 各种消息,接连传来。 鹏族与妖族之人日常言论,玲珑宝树尽可收入神念之中,亦为陆尘所知。 他心中震惊,是未曾想到两仪门竟会在那夜直接覆灭,只留下八千里苍茫黄土。然震惊之余,又有阴郁,大概两仪门主也被逼急,将消息散布出去,连同任家一起,将陆尘推到了风口浪尖。 原本传言杀生短刀在任家手中,而任家势大,无人敢抢,却也常常有梁上君子作客,却始终未能得手。而后一段时间,风波渐去,毕竟任家并非谁人都能觊觎,纵然贪婪血天传承也不能如何,便无人继续关注。然如今消息散播出去,杀生断刀又落入陆尘手中,是其无门无派,身后亦无他人庇护,便将这原本散去的波澜再度掀起。 陆尘不是任家,容易欺负。 而那日一战的消息也渐渐散播出来,显然是两仪门主也或任家所为,却隐去了老鬼作身外化影相助一事,谎言称陆尘凭借一宗圣道宝物才能与两仪门主抗衡,留下八千里苍茫黄土。然那圣道宝物已经毁去,陆尘也就不过断刀在手罢了,却也已经沉寂,需得极长时间才能恢复,催动其中威势。 由此,风云际会所向,陆尘所在。 妖族二祖已经离开,鹏族却仍旧未曾放弃。 而近几日,鹏族强者也接连离开,却有不少修士寻到此间,亦将陆尘行踪暴露天下。而陆尘便是血天传人一事,也再无法隐瞒。 “那陆尘竟是血天传人,真是未曾想到,这等人物也会带上狗脸的面具。” “杀陆尘,夺断刀,强取明月长生殿主人之位!” “四御境一重天罢了,如此弱者不堪这等宝物傍身!” 人性贪婪,暴露无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人不禁感叹,却也只虚伪君子罢了,仍旧寻到东盛东端的海边,遥遥观望众人所向,欲知如何才能破去明月长生殿的阻碍,将陆尘拿下。 然其不出,明月长生殿又有玲珑宝树庇护,荡漾朦胧宝光凝聚不散,纵然如鹏族强者也不能攻破,是连北荒妖族二祖都吃了闭门羹,谁也不能将其如何。有人贡献珍稀之物破界针,可破去万般禁制,却仍旧无用。 毕竟朦胧宝光并非禁制,是玲珑宝树随手的道法,若不能以大道感悟与之对抗,便无法破去。 而望断天下,也无人能够与玲珑宝树相提并论。 大抵老鬼都不行。 然如此,妖族二祖已经离开,陆尘却也不能杀出明月长生殿,回去葬仙山。 此间汇聚了太多修士,鱼龙混杂放眼望去,各处都有人影出没。泛泛之辈便不多说,却能见到不少强者有周身气息雄浑厚重,也或凌厉如刀,更有出尘如仙,皆为强者,非陆尘所能敌。若真的踏出明月长生殿一步,大抵来不及逃脱,乃至连撕裂虚空的时间都没有,便会被彻底轰成齑粉,被他人将宝物尽数夺去。 “人性贪婪,可怖如斯。” 陆尘咬着牙关,未曾料到如今的状况。 然风波席卷,又过几日,这东盛东端的海边,乃至出现了一身着黄袍的伟岸男子。其面容白皙,却气息雄浑,体态魁梧,是驾驭皇朝古老战车而来,碾压苍穹而过。前有异兽拉动,模样狰狞,周身荡漾无尽神辉,后有百数铁骑相随,威势浩荡,兵甲凛然。所过之处有滚滚闷雷作响,气机浩荡,震动一方,亦引得许多人都转头看去。 “中州的皇子竟然也来了!” 有人惊呼,认出了这人的来历。 “杀生断刀是至宝,明月长生殿也非同寻常,中州知道的晚了些,却也该来才对。” “如今才只是开始,却也不知中州皇朝之人是否能够破去这朦胧禁制,将陆尘拿下...” 正文 第205章 大华皇子,真龙神剑 战车轰然,携带一方大势,似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长河而来,将天穹都碾压,蕴藏着无尽的威势。 那来自中州的皇子正稳坐其上,面目威严,周身有隐约的皇道龙气盘绕不休,隐约作滚滚长吟之声震耳,着实可怕。而其眼眸凌厉如刀,扫过周遭,如高高在上,俯视一般,面对众多修士的注目也就只冷哼一声,而后便径直向着明月长生殿而去。 可怕的气机压迫而来,许多修士都不能抵抗,接连倒退,哪怕强者都要避讳些许。 中州皇子如此,是当真未将东盛修士放入眼中。 然敢怒不敢言,也就不过这般。 其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中州四皇朝传承无比久远,乃至是许多古老世家也不能与之相比。单单一个断古前,已经不足以形容中州四皇朝的古老,是其历史起源无法考据,哪怕当今四皇朝的皇主也不能知晓断古前的许多秘闻,那些早便尽数化归历史的尘埃,不再存留。 如此时间积累下的庞大底蕴,纵然断古前传承而至如今的世家势力也不能与之相比,有着不小的差距。 毕竟中州立于东南西北四域中心,又有四山隔断,是其原本便有着足够的实力占据此等位置。 那皇子也是年轻一代,却已经有着登龙境的修为。但见战车碾压而过,庞大的威势卷动沧澜升腾,浩瀚无尽,轰然神威降临,是如一方古老的大界蕴藏其中,动荡浩瀚气机翻滚。金光显化,龙吟震耳,中州皇子身形缓缓立起,而随其身形亦有可怕的压力生出,气势雄浑,有着只手拿日月的魄力。 他面上冰冷,只双掌虚按,脚下所踏古战车顿时荡起神辉万丈,而其周身亦有浩荡龙气骤然浮动而出,演化做三百里之巨的真龙遨游苍穹,搅动四方云岚破碎。 天际阴沉,可怕的威压笼罩下来。 陆尘也早便来到殿前,遥遥而望,毕竟玲珑告诉他有中州的皇子都来到此间,要杀他夺宝。 然肉眼所及,那金色巨龙遨游苍穹之际,鳞甲森寒,面目威严,当真是如传说中的巨龙一般无二,并无任何虚幻之处,仿若真实。而只一声龙吟高亢,天地笼罩的沧澜都彻底破碎,但见金光骤然升起,那三百里巨龙轰然冲入霄汉,不见身形,却搅动大夜降临。而于漫天星辉之间,不知何时有一金色的光点渐渐壮大,继而化作大日将漫天都耀得通透,仿若陷入金色的海洋。 星辉不见,尽数隐没,日月沉沦,无能跳脱。 那中州皇子立于古战车之上,面容肃穆,双臂忽的高举,缓缓落下,似是无比的艰难,一身龙气都浩荡而出,有漫天龙影荡漾升腾。但见无数的虚妄交织显化,似三千真龙盘绕,而那苍穹之上的大日也终于缓缓落下,能够分辨是一金色的真龙神剑,作三百里之巨,蕴藏无上威势。 可怕的压力骤然席卷,天塌地陷,汪洋倒退,任谁也不能撄锋而上。 “大华皇朝的大圣道器!” 有人见识极多,惊呼一声,而陆尘心中也猛地一沉。 他始终未曾想过,会有人将大圣道器也取了出来。 就只为了断刀,也为了明月长生殿。 而其目光扫过虚空,亦眯起眼睛,心中确定中州来的绝对不止这皇子与其身后的一百铁骑。在不能见到的地方,绝对还有来自大华皇朝的强者隐匿不出,毕竟大圣道器太过珍稀贵重,哪怕其中内蕴神魄,只认大华皇朝之人,却也并未不能被人暂且夺取。 若真的有强者出手,只凭年轻一代,哪怕手中有大圣道器,也未必就能抵抗。 得有护道者才对。 “人性贪婪,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陆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只冷冰冰的看了那皇子一眼。 四目相对,那中州皇子能够见到陆尘眸中冰冷,陆尘亦能见到其眸中深沉。 这幅面容,算是记下了。 转身,回去殿中,继续悟道修行。 他并不担心玲珑不能应付,若明月长生殿真的被这中州皇子以大圣道器破去,那明月长生殿也不会自断古前便存留至今也未曾损坏。想要破去玲珑的庇护,终究不过白日做梦罢了。 然陆尘明白,中州皇子却仍旧尝试。 浩荡的气机衍生,骇人的威压降临,方圆百里之内,修为如何也要后退,是哪怕圣道强者也不愿承受这般可怕的压迫,更不愿被之后的碰撞波及。 浩荡神威临世,风岚起大浪滔滔,还未落下,汹涌的金色剑芒便将海面都撕成两半。 “大华皇朝的真龙神剑,当真能断世间万物!” 远处观望众人失声,心跳也在随着那大剑缓缓落下而越快。 他们不知明月长生殿究竟如何,又是否能够扛得住大圣道器的一斩之威。然真龙神剑威势无穷,是其原本便极尽攻伐大道,并无防身之力。如此大圣道器,若真的就此斩落,必然是灭天绝地。 也似觉得百里仍旧不妥,人群还在不断后退,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临身的压力仿若将躯体都能撕裂。 鲜血迸溅,有人修为不足,亦承受不住,身躯都出现裂痕,被搅动的风岚留下道道伤口,惨嚎刺耳。 然大华皇子所在,却有古战车大势无穷,将其庇护其中,不受侵袭。 那一百铁骑也终于后退,不能承受这般压力。 真龙神剑,极尽攻伐大道,便连施展之人也得小心才行。若一个不甚,伤敌如何且不说,便连自己也有可能被波及其中,有着丧命的危险。 威势厚重而深沉,却又锋锐难当。 大华皇子面色渐渐泛白,一身修为近乎无法承受。 那三百里巨剑终于到了近前,携带一道金龙虚影,自苍穹坠落而来,似游龙入海,威严绝世,凶悍难当,卷起雷霆滚滚之声,震耳欲聋! 朦胧宝光荡漾,剑锋璀璨,于触碰的瞬间而作天地静谧,辉光刺目,将整个世界都化作纯粹的白色,一切都淹没其中。风岚席卷,气机交葛,沧澜大势也在其中破碎,仿若天地都彻底的崩溃,万物都不能存生。 远处观望之人骇然,亦面色急变。 他们已经退得足够遥远,却仍旧未能躲过波澜的席卷,被那苍莽的白光尽数吞没,便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 有人在怒吼,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波澜无尽衍生,大势破碎,显化,一点幻彩的宝光自这苍白的世界中悄无声息显化,而后缓缓壮大,是玲珑宝树的身形浮现其中。它仍旧平淡,摇曳枝桠,这无尽的气机纠葛忽的平静下来,而作一道柔风缓缓吹拂。 震荡的苍穹变得平静,破碎的大地也都止住,仿若时间空间都在一瞬凝固,而后逆转倒流... 那朦胧的幻彩玉树,行过万古岁月而来,荡漾神妙无尽。 苍白在回溯,渐渐自远方退来,被吞没的众人也都出现于遥远的空中,如先前一般,并未就此消散。古战车狰狞,由破碎而至完整,一道漆黑的身影也自白光中浮现,其周身仍旧有神妙荡漾,双掌前推,有一厚重的方鼎于身前,显化古老的道痕流转,将两人都庇护其中。 白光消散,再度归复一点。 三百里真龙神剑倒悬,剑锋所指,唯独一根通体莹润的玉枝自宫阙中显化,将其抵住。相较之间,玉枝不过柔弱,却将真龙神剑的一切锋锐与神威都承下,而后轻轻一震,在数众骇然的目光中,将那威势无穷的真龙神剑弹飞,遥遥的化作五尺大小,落在大华皇子与那护道者的身前,插入地面。 玉枝收回,再度隐没宫阙之中,为外人不能见到。 风起,吹来大海的腥咸味道,自然而清新。 望向四周,一切不过如先前一般,仿若何事都未曾发生。 “玲珑宝树...真的是玲珑宝树!” “明月长生殿中,真的有这等神物守护,并非虚假!” 人群骇然,声浪如潮。 早先陆尘得到明月长生殿时,任家与鹏族便将消息散布出去,是陆尘得到明月长生殿主人的身份,拥有无尽宝物。然当初相信者不多,毕竟那等神物,如何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够得到?却也并非无人相信,只陆尘变故太多,一狗脸面具,便让天下人都不能认出。 鹏族都不曾知晓。 任家知晓,却未曾说出。 另则,玲珑宝树一事,也非寻常人能够得知,而大多人仍旧不肯相信这世上竟真的会有这等神物,任天下如何也不能为敌。 就只传承古老的势力中,才有些许人知晓,亦只了了几人真的见过。 而如今,却证实了一切。 “大华皇子必然知晓玲珑宝树的存在,中州四大皇朝传承古老,典籍无数,记载了许多的秘闻。他是皇子身份,绝无可能不知,却仍旧催动大圣道器要强夺明月长生殿,与之碰撞。这是要将我整个东盛都打沉,葬送亿亿万生灵吗?!若非玲珑宝树挽回,如此罪过,谁人可恕?!” 人群中,有人咬牙出声。 一石千浪,许多人也都反应过来,尽数将矛头指向立于前方久久未曾动过的大华皇子。 谁也不会在乎大华皇子究竟如何,是其已经犯了众怒。 而后者也不曾理会,他仍旧呆愣的看着面前光华气机尽数内敛的真龙神剑。 “玲珑宝树确实非天下人所能敌,我等也已经犯了忌讳,还是在东盛真正的强者到来之前,尽快离开吧。此事,得陛下才能应付。” 那护道者将方鼎收回,其面罩黑巾,见不到容貌,只一双眼眸充血,显得有些狰狞。而声音亦辨不出男女,沙哑难听。 闻言,大华皇子轻轻一颤,呆滞的面上方才露出些许不甘与恨怒。 他将拳头也捏紧,嘴角连连抽搐,待得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又冷哼一声,挥手将真龙神剑收回,召来铁骑洪流,驾驭战车荡起轰然大势,破开众人的阻拦,径直向远方而去,不再停留,亦不能停留。 正文 第206章 大势 大华皇子,携真龙神剑硬撼明月长生殿,却以失败告终。 大圣道器也不能将明月长生殿如何。 风波席卷扩散,只不消几日便传遍了整个东盛。并非有人刻意为之,是大华皇主亲自出面,放低了身段,代皇子与东盛亿亿万生灵道歉。何况那日波澜无尽,浩荡一方,虽是在东盛东端而起,却让整个天下都能察觉。 大圣道器何等威力,但凡引动,必然勾动乾坤大势。尤其东盛,无论身在其中何方,都能感受真切。 那等令人恐惧的压力,那等令人骇然的气机,不知多少人在那一刻遥望东方,也不知多少鼠辈吓破了胆。然无论如何,此事终归不能隐瞒,也隐瞒不住,而大华皇主却只言是皇子私自盗取真龙神剑,做出那等事情,已经给予足够的责罚,将其肉身镇压三年,不能现世,以此来作为道歉的诚意,面向东盛无数生灵。 然这番,也不过说说罢了。 那大华皇子是否镇压三年无人可知,毕竟是大华皇朝内部的事情,纵然如公孙家秦家,任家之流,也不能真的要求如何。何况四大皇朝本就高高在上,傲视天下,任沧澜涌动,风波席卷,也自巍然不动,只作笑谈便算罢了。 连表面的赔偿都没有。 而大华皇主之言,也必然不能相信。 真龙神剑是大华皇朝的大圣道器,纵观天下也没有多少相及之物,何等珍贵,必然严密看守,哪怕皇子也不能私自盗取,凭其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携带真龙真剑,硬憾明月长生殿,逼得玲珑宝树也显化自身,将其凌厉威势尽数抵挡下来...这其中,若真的说没有大华皇主在背后支持,不过笑话。 但如此,又能如何? 四大皇朝底蕴可怕,大华皇朝于其中更堪前茅,是寻常不能触犯。而若真的因此以东盛与大华皇朝开战,必然演化作东盛中州两大地域的浩大战争。届时,又将会陨落多少强者,损失多少性命,便无法计量。 毕竟东盛无恙,玲珑宝树有大神通,将毁灭的一切尽数挽回,也等同拯救了东盛亿亿万生灵。至少就如今而言,一切尚且安好,哪怕有人心中不甘,然公孙家秦家,任家,苏家,乃至其他强大势力都明言接受了大华皇朝的道歉,便不能再如何。纵然集结,也不过鱼龙混杂之辈,如何堪与强盛的大华皇朝对抗? 强者,自然顾虑极多,寻常人不能理解。 怒骂者有之,恼恨者不少,却最终也只能当作湮灭的历史,就此揭过。 然一番风波,却也让明月长生殿与玲珑宝树成为了天下议论的中心。抵挡大圣道器的一斩之威,将时间空间也回溯过往,挽回一切损失,乃至大圣道器显化神威也被其尽数抹去,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亦将那三百里真龙神剑打回原形,丢到大华皇子的身前... 此般说来,玲珑宝树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便让人无法揣度。 而玲珑宝树毕竟天生地养,非是寻常生灵,也不该拥有救世的意志。 有人一言至此,便诸多沉默。 明月长生殿,并非无主。 而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则呼之欲出。 是陆尘,那血天大圣的传人,引导玲珑宝树向善,将万般波澜都湮灭,拯救了东盛亿亿万生灵的性命。 固然其中有着猜测的因素,却并无几人开口否定。 除了此般,便再无其他理由。 玲珑宝树本不该向善救世,只庇护明月长生殿不染凡尘,不遭玷污,如此便足够。而天下如何,与它无关,是其自断古前便存在,而当初乱古魔族现世,毁灭苍生,诛杀天下,玲珑宝树亦不过作壁上观罢了,始终未曾出手,而于典籍记载中亦不能寻到丝毫有关玲珑宝树在断古前有所作为的痕迹,就只与血天大圣有些关联而已。 “有记载隐晦提起,血天大圣与明月长生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那血天传人的陆尘能够成为明月长生殿的主人,大概也是有着此等原因在其中。而玲珑宝树坐镇,明月长生殿便非同寻常,主人便不是谁想当就能当。如此说来,纵然灭杀陆尘也未必就是长生殿的主人...” “玲珑宝树原本便非善非恶,不过仙道出尘,之所以出手拯救东盛,必然与血天传人脱不了干系。” “少年者,大义!” 如此言论,悄然流传,只短短两日时间,便在整个东盛都宣扬开来。 两年前,鹏族传出明月长生殿的消息,是其已落入一名为陆尘的少年手中,而其亦为明月长生殿的主人,坐拥无尽的财富与宝物,引来天下人觊觎。那时风波便已经掀起,只谁也不曾听说陆尘此名,亦无人相识。 而后陆尘便回到两仪门,看破谎言欺骗,却也因此带上了狗脸面具。 任家与鹏族都不能认出陆尘。 然天下人都在找一名为陆尘的少年,是贪婪作祟。 至后来,血天传人现世,却也无人想到那人便是陆尘,而知其名者不多,亦尽都知晓其便是明月长生殿之主。善者,未曾宣扬,两仪门要私吞,亦于两年间将陆尘所能取出的宝物拿走九成,便也未说。 如今,谁人都知血天传人便是明月长生殿之主,却于东盛而言,已经变了些味道。 这东盛东端,人流渐渐稀少。 也或愧疚使然,也或大势所趋,血天传人陆尘此名,已经成了东盛的救世之人,是大侠大义之辈。 “修士修行,修的是道,问的是心,向善则仙侠,向恶则魔罗。陆尘乃大义之士,于东盛亿亿万生灵有恩,当得举世无双之侠者!言尽于此,谁人再为一己私欲而恶意相向,当诛!杀无赦!” 公孙凉现身,代公孙家秦家率先开口,是谁若再向陆尘发难,便等同与其为敌,最后三字更是杀机十足。传言中,见者无不骇然,未曾想过公孙家的谦谦君子也会显化这般气息。而后有苏家挺身,大义言明,任天下如何也不能再犯其身,否则雇佣炼狱杀手,不死不休。 东盛诸子百家,各方势力,强者不绝。 道宗,一东盛东端绝顶霸主,随之而言,却相对温和。 冷玉书院,红尘谷,玄冥客栈相继而出,亦有散修要把持公正。 尽数大力挺护陆尘此人,不容天下人私心为祸! 陆尘身在明月长生殿,足不出户,却听得天下事。这东盛东端仍旧有人常常往来,只少了许多,却皆为侠义之辈,特意前来言明此般,便为陆尘所知。然此间,仍旧有北荒妖族停留,鹏族,任家,亦有强者前来,未曾离开,是闻言如此皆面色难看,恼怒万般。 “公孙兄多智近妖,大抵是他在暗中推动,才让我能够得此美名。若真说无人暗中相助,我却不信,而真有人,也就只公孙兄才能做到了。” 闻得如此,陆尘只苦笑。 他可未曾如天下人所言般,引玲珑向善。 玲珑所思,是真龙神剑与之碰撞而要致使东盛沉落,固然是大华皇子刻意为之,然其中却不能免去它本身的原因。也正是因此,才出手将一切挽回,免得铸成大错,惹得一身凶煞不去,遭天妒地恨,降下雷罚而乃至大道毁灭。 陆尘未曾做过什么,也不曾说过什么,那时真龙神剑落下,他就只在修行罢了,封闭了视听,是待得一切平静方才知晓究竟出了怎样的事情。 然如此也并非坏事,乃至益处极多。 至少如今的陆尘不必担心再遭天下人觊觎宝物,不能现身,只苟存此间虚妄度日。而公孙家秦家,苏家,红尘谷,乃至其未曾听说的几大势力接连开口,纵然任家,鹏族,北荒妖族也需得为此掂量一二。尤其道宗一流未曾言明坚决相护,却也终归开口,是需得将其考虑进去才行。 妖族二祖也再度现身,面色阴郁难看。 任家亦有做主之人前来,鹏族也是如此,乃至两仪门主也现身此间。 四方会见,议论了些什么陆尘不能知晓,但想来与其本身脱不了干系。而后几日,东盛东端难得平静下来,却也不算平静,是北荒妖族之人仍旧驻守此间,乃至鹏族,任家,也有强者接连出现,再不离开。 除此之外,公孙家秦家亦有人暗中到来,乃至苏家出手雇佣炼狱强者隐匿虚无,未曾显露分毫痕迹,是为相护。 “暗流汹涌...” 陆尘立于殿中,遥遥望着远处。 玲珑已经点出各方强者身在何处,然凭陆尘眼力,却不能看穿。 “公孙兄又为我做了极多的事情,而我却只能停留殿中,不能踏出半步,便连谢字都无法当面一说。” 他感叹一声,又沉心入得命渊之中。 断刀仍旧沉寂,在无尽的生气与澎湃的精血之间温养,却通体黯淡无光,斑驳裂痕苦修,仿若散去了一身的气机,沦为凡物。然隐晦之中,陆尘却仍旧能够察觉其中些许灵性存在,是因陈道才而伤到了根本,需得极长时间才能恢复。 而根本灵性未曾恢复之前,大抵这断刀便只能完全沉寂。 “也不知何时才能让你恢复,我又到了可以突破的时候,却仍旧未曾踏上正途,不知如何才是血天之路。你该尽快才行,否则始终停留此间,不做任何,我也不知怎样才好。” 正文 第207章 血天之途,掌大道 日复一日,匆匆而过。 陆尘就只在明月长生殿中,外界的一切,也都与他无关。 公孙凉推波助澜,借势而将陆尘放在大义之处,引来天下波澜所向。大抵其中也有公孙家主与秦天的支持在其中,然这份情谊,却让陆尘不能忘却。而今东盛,先有公孙家秦家表态,站侠义一方,而后有苏家雇佣炼狱,道宗,红尘谷,冷玉书院,玄冥客栈以接连表态,虽表面温和,然其本意却是与任家一流站在对立。 便连东盛妖族也出现相悖的两方,争斗不休。 东盛辽阔,诸子百家,虽表面安和,却也有着极多的矛盾存在,原本便是暗流涌动,至此间才终于渐渐浮出水面,接连爆发。 任家势大,鹏族强悍,北荒妖族跨越一域而来,停留东盛之中,皆为陆尘。而由此,也是矛盾爆发的根本,是自断古便有天选大圣留大道所言,侠者大义,向仙,恶者大害,向魔。 人心原本便有着万般利欲,于苍世红尘翻滚。 有人跳脱其外,堪破虚妄,遵循大圣之言,向善为仙。 有人身陷其中,欲望无穷,背离道法根本,向恶为魔。 仙非仙,是侠。 魔非魔,是凶。 然修士修天道,问真仙,当为向善侠者,非恶道凶者。 善恶对立,明暗双存,自古便无有穷尽之日,是不能化解其背离之道。无人可释善恶两意,明暗如何。是光明之下,必有阴暗,大善无道,必有恶行。世上存在善者为侠,便得有恶者为凶。 公孙凉多智近妖,也或有着利用的嫌疑,将陆尘尊上侠者大善之名,正道此间,也是将公孙家秦家放在侠善所在。苏家也好,道宗也罢,乃至红尘谷,冷玉书院等诸般势力,皆有着明眼之辈,作势于天下人心所向。而对立者,是任家,两仪门,鹏族,也或北荒妖族,皆沦为凶恶之辈。 “大抵如此吧...” 陆尘听过玲珑提醒,只微微摇头,并未在意。 它亘古以来便在明月长生殿中,不入凡尘,却未必不能知晓天下之事。而于东盛以内,但凡其有心,便可以风中知晓万般。那公孙凉有心相助陆尘,也似有心挑起事端,究竟为何仍旧不能得知,也或玲珑已经知晓却隐瞒下来。 然于陆尘而言,利用便利用,无妨他如何,反而有益。 “外界之事究竟如何,这些无需我去关心,公孙兄智慧超绝,亦有公孙家秦家为身旁助力,却未曾寻到我这里,便是与我无关。大抵公孙家秦家与任家也或鹏族有些恩怨,便以此而掀起矛盾,但终究并非我能参与其中,也无需操心。再者言,就凭公孙兄的本事,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过他的手段?” 陆尘笑了笑,而后便断了与玲珑宝树的联系,继续悟道。 他一身精血浩瀚纯粹,赤芒闪烁,滚滚长流,似如无尽汪洋般汹涌澎湃,已经到了突破的临界。然如今断刀却未曾复苏,始终沉寂,便连四御境的修行之法也不曾传授,陆尘也就只能继续压抑,免得再度突破,走了错路,再要回归原本正道便会困难。 一日过,又一日过。 于明月长生殿中已月余,断刀依然沉寂,每日就在其命渊中温养,却始终不曾显化分毫气机,显然内蕴受损极重,非轻易便可恢复。 而殿外,却有争斗不休。 北荒妖族,鹏族,任家,只此三方尚在此间,两仪门主只来了一日便离开,是两仪门重建,需得耗费极多的心力时间,便不能在此久留。然只三方也便足够,尤其那北荒妖族二祖,显然与鹏族任家达成共识,也或有些暗中的交易乃至如何,留下许多强者,皆有圣道修为。 公孙家秦家有强者早便到来,亦有苏家雇佣炼狱杀手暗中藏身此间,准备随时接应陆尘离开,逃遁他处。 先前还算平静,然矛盾爆发,是于东盛境内已有碰撞,便连此间也再不能安然相处。接连半月,每日都有波澜壮阔,掀动十方气机升腾,轰然之声不绝于耳,乃至炼狱强者也被波及,加入其中。至如今,战势渐渐远离,是此间已经破坏太多,而顾忌玲珑宝树再度出手,便只能在远处碰撞。 这海岸沙滩之上,也就只些许身影仍旧存在。 北荒妖族留下了两个涅槃一重天的强者,看守陆尘,免得其逃脱远遁。鹏族也有意如此,便留下三名涅槃两重天强者未曾离开。而任家更甚,是一大能强者逗留,着实太过看重。 若只涅槃强者,陆尘也就无需等待断刀恢复,便可直接尝试脱离。 然大能强者毕竟踏足圣道,拥有无上威力,凭陆尘如今的本事根本不能抗衡,便断了他尽早回去葬仙山的念头。如此,只能等候罢了,待得断刀气机复苏才有机会离开。 东盛境内如何,又有怎样的风波,与此间毫无关系。 大抵不会平静,乃至偶有汹涌气机翻腾而来,是遥远之处的战斗掀动大势沉浮,乃至波及此间也无法安定。 接连数日,似愈演愈烈,大战不休,各般气机沉浮,掀动大浪滔滔。 陆尘就只悟道,累了便饮酒看山,凭栏而望,任远处战势如何,也与他毫无关系。而每每可见,细软金沙之间,北荒妖族之人,鹏族之人,以及任家大能只遥遥看着,有杀机于眸中显现,躁动不安,显然对陆尘有着极大的怨念。毕竟是因他才受命停留此处,每日经受风吹日晒,还得警惕四周,不得安生。 莫说那些涅槃修士,便连大能强者面上都带着些许隐藏不住的倦意。 “何必如此执着,便放我离开又能如何?” 陆尘遥遥举杯,饮酒,笑意开怀,有心如此。 然几人并不回话,只眸中杀机更甚,暗自咬牙。 于明月长生殿中,谁也不能将陆尘如何,那大华皇子便是个极好的例子,凭真龙神剑这般极尽攻伐之势的大圣道器也不能破开明月长生殿,这天下,又有谁能真的与玲珑宝树为敌? 兴许大圣在世,再手执大圣道器,可与之抗衡一二。 然要破开,却天方夜谭。 那玲珑宝树亘古长存,已不知多少年月,修为实力如何,谁也不能猜到。何况这世上并无大圣,至少在他们而言,不知世上还有大圣。 日落月升,星辰隐晦。 陆尘在此间又待一月。 沧澜生,血海落,这一日,陆尘正盘膝而坐,悟道修行,命渊间却忽有轰然一震,将其中血气生机尽数搅得翻腾不休。然金光显化,数百金字浮现苍莽大道,流转洪音,将其中凶煞尽数破去。 陆尘也是心惊,待得看去,才见到原本枯寂黯淡的杀生断刀终于显化些许血芒流转,却仍旧有些躁动不安。 只将将触及,便可感受到无穷的恨意不甘。 被大圣留字镇压束缚,不得已沦为他人手中之物,断刀有灵,自然悲愤。陆尘无奈,也就只能安抚,亦有金字显化神光将其凶戾破去,是待得许久,断刀才终于渐渐平复,而如过往般重新沉寂。 “我也每日都想救你,只可惜实力不足,到如今才将你夺回。” 陆尘轻叹一声,满含苦涩。 断刀已断,灵性有损,却也极强,自然明了陆尘无奈,原本黯淡下去的血光又重新流转浮现。 只轻轻一震,血华荡漾,而烙印陆尘命渊间数百金字也未曾阻拦,任凭那光芒直冲而上,没入陆尘意念之中。 四御境,修行之法。 烙印大道纹痕于精血之中,浩荡共存,待得充盈而催动,则有道痕显化四肢,威势无穷,是掌大道,而非借大道。 寻常修士修行大道,感悟其中至理神妙,待得领会而贯通,方可于天借道,以作道法之术。然血天修行之法,却将大道显化纹痕,烙印精血之中,是等同掌控大道,与寻常背离,才是其根本的神妙所在。 陆尘愕然,听得耳边有轰鸣之音,待得落下,方才惊醒。 “竟会是如此之法...” 他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借天地大道为我所用,是凡尘苍生共知之事,谁也未曾想过敢将大道禁锢体内,以烙印之法为镇压,将其掌控手中。如此,着实有些疯狂,亦着实令人无法想象。断古前血天大圣能够杀破九天十地,于宇内八荒立下血腥王朝,并非没有道理,是纵然入魔,也惊艳了千古。 然这般修行法,却不为他人所知。 “可是...该怎么才能烙印?” 陆尘心中渐渐平静,又禁不住疑惑。 修行法,也就只言烙印大道于精血之中,浩荡四肢而为极限,催动则有道痕显化。然如何烙印,却未曾有言,还得陆尘自己摸索才行。 如此传承,当真有些太过随意。 然玲珑宝树却忽的传来一念,让陆尘又愣在原地。 “强行拘束大道而将其烙印?血天大圣在四御境的时候,竟能够做到那般?” 陆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然玲珑宝树知晓极多,亦并未吝啬指教。 “悟道至深,方可掌控,继而烙印体内,生生不灭...但我却还不懂这些,尤其大道太过神妙,又如何才能算得上深...” 他苦涩一笑,又沉思片刻,而后入定修行。 但见光华显现,大道纹痕流转浮动,是已经开始尝试将其掌控,烙印血中。 正文 第208章 半圣战,燃大夜如昼 大夜浩瀚,满天星斗,明月高悬于世,笼罩清辉流转。 西北乾天有风起,吹来一场汹涌,十人见,九人惊,散了满天星。云遮月隐,有大浪滔滔,气机纠葛间可见到那威势一战将天穹都要打穿。此间也生波澜,北荒妖族与鹏族之人皆瑟瑟发抖,不敢高声而言,那任家大能立身虚空,遥遥而望,满面凝重。 大抵公孙家秦家与任家此间矛盾终究彻底爆发,然究竟如何,却不能知晓。 此间争斗已经许久,是原本便有着不少的矛盾,却怎的会发展至如今境况,不能为外人所知,而那任家大能也从不曾提起。修为有着差距,境界身份便有着隔阂,北荒妖族与鹏族之人不敢多问,只心中疑惑怎的如此东盛两大家共存无数年也未曾生事,却在如今忽的针锋相对。 其中大概有着些许隐秘。 如今风波愈演愈烈,已经不止公孙家秦家与任家两方,便连鹏族,炼狱,东盛妖族,诸子百家许多势力,乃至北荒妖族也牵扯其中。若真的就此任凭发展,亦可能牵连出东盛与北荒两方的大战。 待得那时,必然生灵涂炭,遗祸无穷。 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候。 这般风波席卷而来,大抵便是要做个了断。 然这一切,却与陆尘无关。 他仍在明月长生殿中修行,盘坐白玉地砖之上,周身有气机沉浮。外界如何,不能侵染,玲珑宝树庇护之下,明月长生殿中始终平稳如故。而待得许久,道痕浮动生灭之间,陆尘肉身都变得莹润剔透,是仿若玉石般纯粹无暇。自体外,便可见得四肢百骸内有精血浩荡,如浪潮翻腾,滚滚轰鸣而生万般汹涌,亦可见得命渊深邃,生气蓬勃,有数百金字烙印其上,闪烁神光朦胧。 大道纹痕交织显化,流转神光无尽,与精血碰撞。 要烙印道痕于精血之中,掌控自身,才是血天之途。 然几度轰然,大道温和如故,依然流转轻盈,落定而又升腾,是连没入精血之内也不能做到,更枉论烙印其中。是如玲珑所言,若不能将大道悟透,便不能将其掌控,亦无法将之烙印而等同拘束体内,为自身所得。 待得许久,陆尘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醒来,便连周遭气机都缓缓隐没下去。 “还是太难...” 他眸中满含无奈,是真的无可奈何。 大道神妙,便如圣道强者也不敢自言掌控,又如何能够在四御境便将一方大道悟透?大道纹痕是乾坤天地演化留下的痕迹,蕴藏无穷之势,便只一道虚无的痕迹也罢,也或只肉眼难及的细小,其中却有着万千莫测。论掌控,言悟透,在修士而言是追求一生也未必能够达到。 古往今来,纵观至此,也就大圣兴许能够达到那般境界,挥手展动道痕生灭,把控心怀,将天地沧澜都收入眼中。 “血天大圣的悟性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竟会创出这般难为的修炼之法。” 陆尘又是一叹,只能起身。 他修炼整夜,尝试千百次也未能成功,便知非一两日便可。而至如今,他在这殿中也有两月余,不问外界之事,不理波澜如何,就只修炼便罢了。 于此间遥遥望去,能够见到周遭波澜荡漾,远处有光辉如火,燃大夜如昼。 未免太过可怕。 “玲珑,你可知那边发生了什么?” 陆尘心中疑惑,便问了一声。 玲珑宝树有着大神通,能观天下万事,只需有心,便言之百晓通也不为过。而其摇晃枝桠,传出一念,是先前便已经注意,也知陆尘兴许会问,已经看过究竟如何。 人道天地恸,他言鬼神惊。 秦家之主名秦方,外人称其鬼神惊,是狰狞如鬼,手擒狂龙,浩荡三千里血气狂涌,搅动八千里波澜升腾,只大开大合间,可将天地也打个窟窿,拥有无尽威势。然其对过,是任家之主,身形莫测之际,搅动气机锋锐无匹,当擒龙伏虎,立斩星辰,天地万物都可断去,有无畏之势。 此二人,皆为半圣强者。 如此一战,亦有多人观望。 公孙家家主一袭白衣如故,面净无须,周身气息平静而安谧,如春风流转,却将万般波澜都抵挡身前。 道宗宗主青袍猎猎,周身有大道演化,诛天阵纹流转,一柄七星剑踏于脚下,又化四方寒光,斩断沧澜。 北荒妖族二祖,面色阴鸷,独目精光如刀,一身汹涌大气野蛮凶戾,以狂霸之势将袭来的三千狂风都撕成粉碎。 鹏族老祖周身金光如火,显化天鹏虚影,振翅如飞,十万钢羽片片锋锐,只凭气息便破开万般,万法不侵。 除此,亦有其他陆尘不知身份之人。 玲珑只说这些,又言他人只作壁上观罢了,未曾参与其中,却有派别明显,遥遥对立。 “半圣强者一战,也不知有多少神妙于其中显化,不能看到,可惜了...” 陆尘听得这般,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玲珑所言之人,于东盛,也或北荒而言,皆非寻常,乃如今大世修为的顶峰。若大圣不出,也就这些人撑得起乾坤浩荡,挺得直脊梁抗天。 “但怎的会是秦家主出手,而非公孙家主?” 陆尘嘀咕一声,不能理解。 玲珑宝树枝桠摇曳,大抵知晓,却未曾回答。 然无论如何,这等事情也并非陆尘能够关心,他只遗憾不能亲眼见到半圣强者如此的一战。先前有黑无常灭杀北荒妖族三祖,只当时陆尘一心都在洛仙儿身上,未曾想过这些,亦不会去在意这些,便未能见到,是遗憾之事。而如今,又一半圣之战,却太过遥远,是于东盛北域而起,凭陆尘的本事,纵然无外人看守,待得赶到,大抵也已经落罢。 也或赶得及,却连靠近也不能,那般强者之战,纵然少许气机波及,也能让他粉身碎骨,死物葬处。 “半圣之战,可当真是不多见。” 陆尘还在絮叨,着实有些惋惜。 玲珑宝树未曾给予任何反应。 那公孙家秦家有观天湖,能观东盛之内各方之事,极其神妙,乃一难得的宝物。然如此,也不能观这般战势,毕竟气机太过动荡浩瀚,非寻常道法能够存生其中。如观天湖这等神妙之物,大抵只一念催动,还未能显出其中沧澜,便被波及破碎。 “可惜,可惜...” 陆尘又嘀咕一声,看了眼玲珑宝树的方向,微微撇嘴,方才住口。 他有意要玲珑相助,见一见半圣的战势究竟如何,是抱着兴许能够自其中参悟大道的打算,说不得便可突破如今的瓶颈。毕竟半圣为战不可多见,是于大圣之下,半圣称雄,说不得杀红了眼,气蒙了心,一个收敛不住,便将一方天地都打得崩溃,陷落大地,葬尽无数生灵。 便如秦天与任家家主一战,也是在十万里高天之上,方才有碰撞神辉,燃大夜如昼,用尽了手段。 若真的在苍莽大地上,兴许便是一场灾祸。 不能见到半圣之战,玲珑宝树也不再多言,陆尘只能回身继续修行。 他还要感悟大道,想尽快离开,纵然明月长生殿极好,又广阔浩大,纵然在其中待得许久也无妨,但毕竟穆双影洛仙儿还在葬仙山等他回去。再者言,修行乃感悟大道,是大道存于世间万物,需得领会才行。若只闭关便可,也就不会有人困锁瓶颈,终生不能突破,耗尽寿元,死于其下。 闭关,只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明月长生殿还有许多宝物可供陆尘取用,若真的修行,便一路靠着丹药堆积也可。然那般却终究落了下成,是纵然修为再高,却无大道领会,也就只一空壳子罢了。表面看似强大,内里实则软弱,只一试,便露馅,当不得大任,做不得大事,也非真正求道之人当为。 然无论如何,说回来,还得出去才行。 断刀已经恢复些许气机,却还太过虚弱,不能动用,免得再将其内蕴损伤。若不慎伤得严重,无法恢复,纵然挽回都无法。 “还不知得待多久才行...” 陆尘垂下眼帘,眸中有不甘闪烁,亦有恼恨暗生。 善者,静者,亦有愤然于心。 若被人逼得如此也无恼怒,陆尘也就太过软弱。只如今却无可奈何罢了,是本身实力不足,出不去,只能凭借玲珑宝树庇护才行。若真的莽撞离开,那些涅槃强者还能对付一二,然大能强者面前,陆尘却不过蝼蚁。 洛仙儿修为损失之前,便有大能境界。 而那日在落凰岭,与洛仙儿将将相识,便有过碰撞。陆尘深知自己与大能强者的差距。纵然曾与凶狼为战,却也不过意外,是魔帝之心还未毁去,凭其溢出的些许气息才能抵抗,却最终也是落败的下场。 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杂念尽数抛去,陆尘胸膛深深起伏一下,努力让自己更加平静下来。 然心中不甘,心中不忿,心中不满,心中不愿,却越发的清晰。 如魔障蔽目般萦萦不休,令人恼恨。 睁眸,有凶煞一闪而没。 凭空似是有声轻叹,朦胧宝光忽的飘然行来,凉意柔软,抚平躁动,也让陆尘渐渐安谧,心中空明。但见得道痕显化,将其肉身都映得如润玉通透,纯净无暇。而于命渊间,古字生辉,忽的映起金芒万道,可闻得靡靡之音轰然震响,似雷霆,如狂澜,卷动大势汹涌,牵引道痕归藏。 断刀升起血芒,浩荡之间,圣道神威骤然化出,将陆尘身躯都染作血色淋漓。 那澎湃的精血汹涌,与道痕碰撞,渐渐多了几分神妙... 正文 第209章 四月余,断刀杀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顶点中文).,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场大战,后势如何,不得而知。/p 也就在场的几人能够知晓,而这争斗了许久的矛盾,也终于算是暂且落下帷幕。东盛动荡,难得平静下来,然其中缘由究竟如何,原本互无交葛的两方又怎的如此,似有深仇大恨般不能和解,仍旧未曾大白天下。/p 众人也就只能猜测罢了。/p 任家不说,公孙家秦家亦未曾多言,便成了谜题。/p 而如今又去两月,风波渐散,便无人再说这件事。/p 毕竟那日半圣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也算落下了帷幕,有了最终的结果。自此,公孙家秦家与任家便不再针锋相对,亦不曾掀动波澜。然表面如此,暗地里却仍旧有着不少摩擦,是虽在天下人眼中算是平静,却仍旧未曾就此罢了。/p 明争落罢,暗斗不休。/p 然如何,也与陆尘无关,而其就只在明月长生殿中悟道修行,是自那日玲珑宝树降下朦胧宝光,散去其心中魔障,平复情绪躁动,引命渊间金字恢宏,荡漾无尽神妙指引,又有断刀相助,才如当年的血天大圣一般,依靠外物而于四御境将大道纹痕烙印精血之中。/p 陆尘经历这些,方才知晓。/p 开头便难,安然度过便不再算难。/p 那一日而至此,两月间,陆尘从未曾醒来。/p 他周身玲珑,如润玉剔透,纯粹无暇。气机荡漾之间,玄妙繁复,道痕显化,生灭之间流转体内血气之中,以断刀之力,金字之威,压迫而使得道痕能够隐没精血,烙印其中,随而入得长河,流转命渊内外,再无分毫阻隔。/p 一念生,桎梏破去,境界又登一重天。/p 四御境,二重天。/p 胸膛起伏,浊气呼出,陆尘周身神妙渐渐隐没,而此间流转的气机也渐渐平复。原本通透无暇的肉身恢复正常,一双眸子缓缓睁开,有精光爆闪,如刀剑锋锐,待得许久才渐渐平息,便连一身汹涌的血气都归复静谧,没入命渊之中,不再汹涌显化。/p “血天大圣当初竟也是依靠外力才能将道痕烙印精血之中,如此,难道不会根基不稳吗?”/p 陆尘握住拳头,只催动间,浩荡神力自体内生出,血气涌动于命渊而至双臂,似可闻得雷鸣于肉身中震响,蕴藏威势可开山裂地,当真神奇。/p 玲珑宝树一念而来,为其解惑。/p “古药”/p 待得听完,陆尘才终于恍然。/p 血天大圣悟性超凡,却也只创一修行法,只四御境却不能真的掌控大道。凭其悟性,堪称冠绝古今,却也依靠古药之力才能于四御境将道痕烙印精血之中,而这般手段,迈过初次的门槛便不再艰难。然玲珑所言,那也不过一场意外,是血天遭遇险境,不得已径直吞服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古药以寻求生路。如此,才意外使得道痕印入精血,为其手中掌控之物。/p 若只凭自己,大抵入得圣道,也未必能够如此。/p “原来是机缘所致,但古药药力浑厚,非寻常便可直接吞服,若无能化开,说不得药力激荡,反而将自己陷入必死的绝境。也不知当初的血天大圣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凶险,竟被逼到那般境地然说来也奇妙,四御境,却能寻得古药在身,着实令人艳羡。”/p 陆尘感叹一声,却并未纠结。/p 那毕竟是断古前的往事,如今再说,也不过就只故事罢了,并无意义。而玲珑亦言,如此修行也无妨,是血天大圣原本便靠外力才能有所成就,毕竟人之血气有限,纵然如何凝练,也终究不能突破肉身极限,亦速度太慢。灵药奇草,也或各种机缘,才是血天能够成就圣名的根本所在,是无外力相助,纵然万年,也未必能够凭己身踏足圣道,更枉论堪得大圣,乃至证道成仙魔。/p “双影与我提过这事”/p 陆尘只微微点头。/p 他记得穆双影说起这些,是于典籍中见到隐晦的记载。/p “只这般凭借外力,终究不是正道才对,又如何能够成就大圣之名?”/p 心中疑惑,便开口询问,难得玲珑有意解惑,便得抓住机会才行。/p 一念动,又传来。/p “灵气也算外物?”/p 陆尘闻言,当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p 却得到了玲珑的肯定。/p 修行一途,原本便修的是道,是心,是吸纳灵气而入得体内,开辟命渊,打碎桎梏,突破更高境界而借天地大道证得圣名。如此,也是凝聚外力而成体内之物,才能做到这些。正言修行,终究不过凭天地之力罢了,原本都是外力,又何言外力不是正道?/p 只他人凭外力修行,急功近利,方才根基不稳,却并非外力之故。/p 外力也是力,借外力而修身心,便是修行的根本。/p “你的境界,果然非我能够理解”/p 陆尘张了张嘴,只能如此赞叹。/p 他也终于明白这些,便不再纠结,然明月长生殿有所限制,是其中天材地宝各类无数,却大多都被两仪门夺去。如今还能动用,最多不过些许灵药奇草,亦有些珍稀酒酿,便连丹药都没有,就只这些还是费尽心思才保留下来。陆尘身上有的,就只当初自三百里岛屿离开时留下的那些,除此便再无任何丹药。/p 灵药奇草原本便蕴藏庞大生机精气,药力十足,若直接吞服,太过狂躁,炼成丹药才能温和一些。/p 若身子能够承受,纵然直接吞服也无不可,只寻常人不会这般罢了。/p “任重而道远,如此修行,倒是极难。”/p 陆尘想过这些,不由苦笑。/p “我原本以为血天大圣修行之法神妙万般,却不想竟还得走遍天下寻觅灵药奇草才行他当初也在明月长生殿,却未如我般丢了太多,要更加顺利些。然灵药奇草,皆为珍稀,也不知凭我能走到何等境地,又能否比得上血天大圣。”/p 一叹便罢,起身,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p 在此间停留了太久,已四月余,穆双影洛仙儿在葬仙山也该等的急了。/p 断刀内蕴已经恢复,不再如先前般沉寂而无气机显化,是再度归复曾经的锋锐与凶戾。如今要将其催动,也断然无妨,而凭大能修为,又如何能够敌得过断刀一斩之威?纵然稍有收敛,不为杀人,哪怕只阻拦片刻也足够。/p 一念起,身形踏出,迎面的海风吹来腥咸的味道,自然而清新。/p 难得如此。/p 在明月长生殿憋得久了,等同闭关一般,如今将将踏出殿外,便觉得身心都变得开朗许多。/p 然此间,气机涌动,海浪翻腾,但见神光闪耀,如大日当头而来,笼罩威压凛然。/p 任家大能始终未曾离开,难得见到陆尘离开明月长生殿,便一言不发,径直打出攻伐大术而要将其立毙此间。/p 陆尘早便料到,翻手有断刀现出。/p 血光映照苍穹,染红长天,威势汹涌而浩荡,可怕的凶煞更是搅动沧澜破碎。风卷如嘶,灭尽三千里苍云,淹没八百里光寒!/p 刀身漆黑,满布裂痕,纵然已经过去许久,却未曾见到有多少裂痕真正修复愈合。而此间,却有鲜活血光于其上流淌,压抑了许久的气息仿若洪荒猛兽般苏醒咆哮,要斩破天地万物!/p 它再度显露杀生神威,掀起刀吟震彻苍穹,有浩荡大势交葛凭空之中。/p 如此汹涌的气浪,让不远处自虚无中出现的身影都连连后退,眸中显露惊惧骇然。/p 陆尘亦骇然,命渊双臂血气狂涌而出,收敛不住,只待得刀起,斩天而过,留血痕一抹!/p 那浩荡神光只瞬息便彻底破碎,映出其中任家大能满面的惊恐。/p 陆尘毫无犹豫仁慈,一斩而落,但见血华激荡,天地大势都在崩溃幻灭。/p 血光落,无声。/p 断刀再度回到命渊之中,而陆尘一身血气也变得萎靡,是大圣道器纵然残破,也非他这般修为能够掌控。/p 然一刀,也就够了。/p 笔直的血痕在那任家大能的身上缓缓浮现,僵硬的表情都作两边,流淌着滚烫的鲜血缓缓溢出,将他面容衣袍都浸染。风起,吹来血腥的味道,那凝滞半空的人影也终于散去所有气息,断作平整的两半自半空坠落。/p “大抵压抑得久了,要发泄一次,好在仍旧乖乖的回去,未曾将我抽干”/p 陆尘看那两半的尸体一眼,苦笑一声,又转头望向岸上北荒妖族与鹏族的几人。/p 一刀斩灭大能强者,纵然是凭断刀之威,却也足够恐怖。/p 至少于他们而言,已经再无任何胆魄敢与陆尘抗衡。/p 沉寂了许久的断刀已经恢复,压抑了太久的凶性比之先前更甚。那仍旧残留而未曾消散的气机如刀锋般锐利,让人皮肤都泛着生疼的感觉。只一口唾沫咽下,是见得陆尘取出传送玉台,化开灵精,就此横渡而去,方才惊醒过来。/p 然身子一颤,几人都直接跪坐地上,面上惨白,毫无人色。/p “杀杀生断刀,竟恢复了原本的神威”/p “四月时间,也该恢复了。”/p 先前自虚无中现出的人影忽的冷笑一声,眸光冰冷,森然望来。/p 闻言,这几人瞳孔猛地收缩,方才想起此间还有一人。/p 他如那任家大能一般,始终在此,却隐匿于虚无之中,未曾现身。若非今日陆尘踏出殿外,他也不会出现,是暗中与任家大能相互牵制,亦等候陆尘踏出明月长生殿之日出手相助。/p 只陆尘耐心太甚,至如今断刀恢复方才踏出,也一刀便解决了任家大能。/p 任家大能身死,原本的互相牵制,也就荡然无存。/p “至于你们”/p 他眯起眼睛,寒光跳动。/p “犯我炼狱圣子,当诛!”/p 阴冷的声音落下,那身形飘然而来,如鬼魅,锋锐的气机搅动森然,但见血花炸开,尸骨无存。/p 正文 第210章 压力甚也 虚空之路浩荡,踏尽落地,阴风拂面。 时隔四月余,方才归来,陆尘也未曾想过会出现这些个差错。原本预料中不过一两日罢了,却至如今,大抵穆双影洛仙儿早便等得急了。其间该有老鬼说明情况,否则她二人早便该出现在明月长生殿,为寻他而来。 望尽周遭,森冷遍地,游荡的阴魂尽数隐匿,是葬仙山,血鬼岭,尽数归炼狱所有。老鬼再次居于炼狱宗主之位,未曾做过什么,却将此间不详尽数打散,方得一安谧所在。但也就炼狱之人无妨,陆尘清楚见到自己落定之时,周遭仍旧有阴寒狰狞而来,却在触及瞬间便又极快的褪去,未曾显化任何杀机。 老鬼有着大神通,如何做到此般,令人不解。 “回来了...” 一声轻叹,虽气机压抑,却莫名的舒畅些。 便连因挥动断刀而萎靡的血气都似是更加活跃了些,心宽所致,足可影响一身气息。 凭空有狰狞晃动,又一虚空裂痕随之撕裂而来。人影自其中踏出,落地,黑衣罩体,黑布遮面,不能看得清楚,却有锋锐的气机未曾收敛,仿若一刀锋出鞘,凶煞暗藏。 “恭迎圣子。” 落地,男子忽的单膝跪地,匕首反握,仍旧滴血。 这声音有些耳熟。 “鬼狼?” 陆尘很快便记起,稍有些愕然。 “正是。” 鬼狼大笑一声,方才起身,将面上黑布也拉了下去。那熟悉的面容未有丝毫变化,只如今身份地位与当初不同,鬼狼也并非如当初般不近人情,反而如故友相会,满面笑意。 “圣子可是今非昔比了,凭那一刀,竟将任家的大能也斩成两段。” “终究是断刀罢了,凭我自己的本事,可还不行。” 陆尘只苦笑摇头,又望向四周,却并未见到炼狱大殿所在,是四周仍旧如过往一般,阴冷荒凉,偶尔可见鬼影出没,却也不会逗留太久,极快便不知去向,没了踪迹。 “炼狱大殿在哪?已经四月余,早该便搬来了,却怎的连人都见不到一个?” “自然见不到,炼狱大殿有阵法掩护,道痕内藏,需得特殊的手段才能进入其中,非寻常可寻到。若真的如他处一般,炼狱也就不是炼狱,毕竟我等皆为杀手,若随意便被人发现,岂不是招来祸害无穷?” 鬼狼不吝解释,引陆尘向着他处而去。 血鬼岭也罢,葬仙山也好,皆为凶险之处,有百鬼出没,阴魂不散,能凭不详夺人性命,撰取精气,于毫无察觉便可害人。若非炼狱之人,便不能随意出入此间,更不能上得血鬼岭与葬仙山。这些皆是老鬼所为,而鬼狼口中,是老鬼统御此间百万阴魂,修为可通阴冥大界,故而如此。 鬼修。 陆尘还是第一次听说。 “鬼修便是修的阴冥大道,为寻常人不能涉足的修行一途。若无天赋,若无机缘,莫说修行阴冥大道,便是连阴冥所在都不能触及。但真的说来,自断古后只说有鬼修存在,却也没出过几位,一手都能数的过来,又无真正的强者,早早便夭折,却不想那位前辈竟会是传说中的鬼修。四月前,就在你离开的第三日,前辈曾现身我等众人面前,接任宗主之位,张手便可舞动阴冥道痕,显化阴冥大界降临阳间。那般气机森然,风啸如嘶,当真是可怕万般,不愧大圣!” 鬼狼说着,面上满是艳羡。 “鬼修一途,纵然未成大圣,也是一人堪得百万敌,是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修行道。只前辈身为大圣,轻易不会出手,我等也就不能见到大圣的鬼修究竟有着怎样的神威。然真的说来,莫说见见鬼修强大,便连前辈的面,都非常人可见。我等也就那日见了前辈一次,之后他便在葬仙山呆着,一步不出,不能见到,想来只两位护法与你能够见他。” “两位护法?” 陆尘愣了下。 “原本的宗主黑白无常,如今担任护法一位。” 鬼狼笑了下,陆尘这段时间不在葬仙山,自然不知这些。 “前辈不问繁琐小事,白护法也闭关不出,就只黑护法着手这些,与过去一般,并无太大的变化,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但变化,也是极大,毕竟我炼狱有了大圣强者庇护,纵然与天下为敌,也不妨如何。而你如今也是炼狱圣子,该能见到宗主前辈,若可得其指点,入得鬼修一道,未来必是不可限量。” 闻言,陆尘只随意一笑。 他与老鬼的关系,大抵黑无常未曾说出,便连鬼狼也不知二人早便相识,还有着许多的交葛。而若非这份关系,炼狱至今也未必知晓老鬼还在世上,也不会迁址到葬仙山来。 鬼狼引路,至得血鬼岭,踏出前后十八叠,左右三十叠,一步落定,眼前光景变换,才能见到阴冷森然的炼狱大殿。 殿身漆黑,如鬼头,广阔而浩大,见得狰狞倒刺,险恶万般。黑气飘荡,游弋周遭,可见黑衣的炼狱杀手进进出出,却未曾离开此间,只匆匆便过,一言不发,便连他二人来到看也不看一眼,稍有些阴郁压抑的气氛。 入得其中,行过阴廊,有广场燃鬼火于四角,分布角锥似犬牙参差。中央一漆黑火架,幽绿的火光摇曳不休。阴冷吹荡,火舌吞吐,而于此间前方,是锁链悬挂,长百丈,顶端则为悬石如岛,上有宫阙荡漾乌光,漆黑颜色,称不上华丽壮观,却森然慑人。 而周遭又有四小偏殿相护,坐落悬石之上,若四尊蛮兽匍匐,狰狞凶恶。锁链如桥,连接中央,看似一神妙阵法,暗合天位。 陆尘看得呆住,未曾想过炼狱大殿竟是这般模样。 “我带你上去吧,黑护法说过,你回来了便去找他。” 鬼狼拍了下陆尘肩膀,一手将其提起,脚下踏住晃荡的锁链便径直上了主殿所在。 落地,能见到许多人于此间大殿往来,偶尔有人扫过一眼,韵味莫名,而后便径直离开,不予理会。 “你可得注意点。” 鬼狼面上稍有些凝重,领着陆尘踏过殿门,入得其中,转向殿堂所在。 “你炼狱圣子的身份,已经并非什么秘密,毕竟断古前便有前辈留言,血天传人即为炼狱圣子。而如今,你身份已经暴露,在我炼狱更是人人皆知,但真正承认你圣子身份的人却不多。这些我不多说,你也该想到,毕竟相比其他圣子,你的实力,魄力,能力,都有着极大的不足。但毕竟出身限制如此,眼界所限,无法改变。待得之后,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免得真被人挑了圣子之位,那才是我炼狱的笑话,更是前辈的笑话。” “挑了圣子之位?怎的,要出手将我毙掉,抢夺这个身份么?” 陆尘眸中微沉,心中阴郁。 然真的想来,却也该是这样,毕竟他确实不过乡村野夫的出身,自然比不得那些自幼便见惯了大场面的圣子圣女。 有人不服,也是正常。 “会有人如此,肯定不服,尤其天子十人,各个心性傲慢,肯定不服你这忽然出现的炼狱圣子,实力不足却在身份上压了他们一头。和平相处不太可能,也就你认识的韩无道性情还算不错,大抵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鬼狼叹了一声,无奈点头。 “但你该清楚,既然身居圣子之位,就得有些担当,不能只靠他人帮你。日后加紧些修行,将自己的本事都拿出来,让这些家伙心悦诚服,待得日后这炼狱到了你的手中,才能持续安稳,不会出现无法掌控的事情。” 言罢,也过了殿堂。 黑无常是护法身份,平日间要处理炼狱琐事,自然不能常常呆在殿堂之中。这殿堂之后,有阴廊分布,拐过几次便可见到楼阁于黑水之上,景色不堪,阴森压抑。 “黑护法就在上面,你去找他吧,我的提醒也已经足够,大抵之后黑护法还得与你说说这些。” 鬼狼到此便止步,转头看来。 “小子,挣点气,是个爷们就拿出自己的魄力将那些性傲的家伙全部收拾了,稳固自己圣子的身份。毕竟你可是有血天传承在身,若真的一事无成,又比不了其他圣子,我炼狱,也就离没落不远了。” 一叹,转身离开。 陆尘也觉得心中压抑。 他早便意识到自己身为圣子,该承担许多责任,却也未曾想过会有这些压力。炼狱强盛,年轻一代天地人三子,皆为出类拔萃之辈,尤其天子前三之人可比圣子实力,压力就未免太大了些。韩无道排名第二,黑玫瑰一去,也就该是第一,如今的第三兴许稍差他处圣子几分,却也绝对强极。 韩无道还好说话,而陆尘与之有过去的交情,大抵不会太过为难。 然另外的天子九人却都不认识,也就没有言说交情的必要。 “又是麻烦。” 陆尘胸膛起伏,深深喘息几口,待得平静之后方才推门而入。 此间楼阁便是黑无常处理炼狱琐事之处,等同书房,也就只三层罢了。一层用作待客,二层处理公事,三层以作休憩。眼前所见是并无太多装点缀饰,寻寻常常,普普通通,乃至称得上朴素,却光暗色抑,让人不太舒服。 “来二层。” 只将将关门,黑无常的声音便传来,陆尘并未惊讶,毕竟其修为极高,早该发现才是。 转过梯间,上得二层,是如一层般毫无华丽,亦有些阴郁压抑,兴许黑无常就喜这般,便整个楼阁都如此。 而推开房门,陆尘也见到黑无常正端坐桌后,手中一账簿,身侧有米高的各种书册,是炼狱大大小小各种琐事记录。相对其他势力而言,炼狱这等存在,当真麻烦太多。就这些个繁琐而言,兴许与苏家那等商行势力也相差无几。 正文 第211章 未曾食言 “你先坐,待我看完这些。” 黑无常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声,仍旧在看手中账簿。 炼狱作为杀手势力,依靠接受任务杀人为生,否则这般庞大势力的消耗便无法承受,终归需得有所进账才行。而炼狱原本便是依靠各种任务才能维持生计,灵精的进出,账本的完善,便是得仔细做好才行。然炼狱中却大多杀手,并无几人懂得这些,若非黑无常亲自处理,也无人能够管理这些。 倒是麻烦。 陆尘只四周看过,并无其他可看之处,便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 待得许久,黑无常才将账簿核对完善,而后将其丢在一旁,又揉了揉眉心,显然有些疲倦。 一旁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 “日后,你也得学着如何处理这些东西,也或培养一个足够信任的部下,将这些交给他人去做。” 黑无常闭着眼睛道了一声,僵硬的面上带着些许苦涩。 “我也曾试过培养一人,可惜未能成功,反而出了不少乱子。管理一事也需得足够的天赋才行,得细心,耐心,聪慧,否则丝毫的差错便可能引来大的麻烦。” “我没试过,但大概不行。” 陆尘微微摇头。 “我没有这样的细心。” “所以得培养一个足够信任的人才行。” 黑无常呼出一口浊气,方才坐正了身子。 “再过几日,便给你准备接任圣子的大典,这些无需你去操心,就只准备如何才能让那些不服你的人安稳下来即可。但这也并非什么简单的事情,我炼狱有天地人三子,凭你如今的修为实力,若无断刀,也就人子境界。当然,你天赋不错,若有足够的时间,必然能够达到天子的层次,但那毕竟是未来。眼下的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鬼狼与我说了。” 陆尘垂下眼帘。 “可我仍旧不知该怎么做才行,毕竟实力不足,又如何能够服众...” 闻言,黑无常却未回答,只沉默着看向陆尘。 他自来不善言辞,能够接任炼狱宗主,乃至如今担当护法一职,终归是依靠能力才会如此。而如何才能服众,黑无常也给不出答案,在他而言便是实力即可,但偏偏陆尘如今最缺的就是实力。 修行时间太短,起步太低,陆尘能够做到如今地步,已经算是不错。 但黑无常知道这些,外人却未必理会,谁人都不会在意你究竟付出了多少,经历了什么,就只现下所见。自来便没有什么平等之事,也不会有人枉论平等,有着怎样的能力,享受怎样的地位,才是炼狱中的现况,是炼狱的规则。 “还有时间,不必着急。” 黑无常只能如此安慰。 “另外,先前做的不错。” 其所言,是隐入明月长生殿一事。 “选择足够明智,亦未曾冲动,知晓大能强者非如今的你所能力敌,便等待断刀恢复内蕴气机方才出手。一击则断,却在最后有着些许的不妥。那些北荒妖族之人,以及鹏族之人,尚未出手解决便着急离开,横渡虚空而去,径直前来葬仙山所在,是有些冲动。北荒妖族还在追查当日斩杀妖族三祖之人是谁,鹏族任家亦有心相助,其中存在着些许交易,究竟如何却无法查明,但必然于我炼狱无益。” 黑无常面上渐渐严肃下来,让气氛都变得压抑。 “你经历许多,却终归是有些稚嫩,该将那些人全部杀尽再回来此间。若真的将这些人留下,一旦消息传播出去,于你有着极大的害处。如今东盛大势,虽在你的身上,却依然有着许多贪婪心恶之辈不打算放过你。若将那些人留在原处未曾灭杀,便会将葬仙山暴露,连同我炼狱所在也会被人发现。北荒妖族,任家,鹏族,说不得便能寻到此间。若前辈出手还好,但大圣也非仙人,有着极多束缚,何况其本身乃鬼修,与阳界之道相悖,不能身染太多凶煞气机,否则便会引来天地诛罚。前辈不出手,便是一场大战,届时炼狱所有牺牲,有我的原因,却更多在你。” 如此言来,陆尘方才惊醒。 他自认已经考虑了许多,足够妥善,却未曾想到这些。 尤其黑无常点明,老鬼未必出手,是其本身性情所至,亦不能随意出手。大圣虽无敌天下,却也有着诸多的限制。北荒妖族,鹏族,任家,此三方若真的寻来,要老鬼出手,还不知得灭杀多少才行。若那般,必然惹得一身凶煞,如黑无常所言,其身鬼修,必然会煞气不散,惹来天诛地灭的下场。 陆尘只想到被人追上门来,老鬼该出手才是。 太过理所当然。 他张了张嘴,却道不出一言,只觉得一身冷汗都要下来。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但这些无妨,鬼狼已为你解决。” 黑无常面上稍有些凝重。 “另则,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问我?” 陆尘愕然。 “如今东盛大势,有公孙家秦家的公孙圣子公孙凉在暗中推动,将整个东盛化作正邪两方。公孙家秦家为首,苏家,红尘谷,道宗,冷玉书院,阴冥客栈等相随,自言正义仙侠一道。任家为首,鹏族,北荒妖族为辅,两仪门,万毒门等相从,则为妖邪魔罗一方。你可知晓?” 黑无常直直的盯着陆尘,眸中神光着实有些逼人。 陆尘自然点头。 他自玲珑那里知道许多。 “原本公孙家秦家与任家便有着不少矛盾,却也不至如今地步。然公孙凉挺身为你而言,虽未曾点名针对任家一流,却也锋芒相对,是有意推动大势如此,要搅乱东盛平衡。如此,便是整个东盛的格局都要出现些许变化,而至两月前,秦家家主与任家家主一场大战,燃圣道之火,展大夜如昼,近乎将半个东盛都打沉,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可知,为何?” 黑无常眯起眼睛,十指都搅在一起。 陆尘只摇头。 “不知。” 他确实不知,虽曾尝试猜测公孙凉为何如此,又是否出了什么变故,却仍旧不能明了究竟为何要做到这般。毕竟公孙家秦家与任家皆为东盛的两方霸主,若真的死斗,于整个东盛而言也并非好事。 且不说为祸如何,便是这般古老世家的对碰,便非寻常可比。 而黑无常如此言来,似是知晓其中缘由,然对上陆尘目光,他却又变得平静。虽未曾显露,却能看出有所隐瞒。 陆尘心中不解,又问一声,黑无常只摇头。 “你去葬仙山吧,那两位大妖后人已经等你许久。还有件事...洛仙儿已经再归沉寂,被洛神儿重新掌控身躯。此女心性不善,迷途不返,你得多加注意才行。我并不担心你被她利用,只怕你心软,处处留手,须知洛仙儿如今可不是洛神儿的对手,纵然一体双魂,却也阻拦不得。” 黑无常挥手,又取了一旁的手册,继续处理炼狱琐事。 “洛神儿...” 陆尘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再多言。 他早便猜到会有这样一天,也绝不会太远,只如今忽的听闻洛仙儿再度被压下,又是洛神儿掌控了那副身躯,总觉得有些不愿。 相对洛神儿,陆尘更愿意是洛仙儿为主。 一口浊气呼出,还不知如今洛神儿究竟怎样的态度,但终归要回去面对才行。抱拳,离开,门外有人已经等候,并非鬼狼,而是另一长老人物。此人看来尚且有着些许善意,也许是认可陆尘的一方,只言黑无常让他在此等候,送圣子上葬仙山寻宗主而去。 陆尘并未拒绝,凭他如今修为,还不能踏空,若真的以双腿登上葬仙山,还得许多麻烦。 哪怕并无不详侵扰,也非易与之事。 气机交葛,神妙化尽,待得落地葬仙山巅,那炼狱长老便径直离开,不敢在此间多做逗留。毕竟老鬼这等断古前的人物,又是大圣,非他人可见,亦值得天下人尊仰,不敢叨扰也是常态。 阴风吹拂,一切如故,却也有了些许不同。 两座矮坟后,比起先前多了三座楼阁,一为老鬼所居,一为穆双影洛神儿香闺,另一,则是留给陆尘。 然此间,老鬼却并未在楼阁中,而在外面的空地上,只盘坐间,周身有气机显化,鬼影流转,可见阴郁灰沉的大道纹痕交织显化,展露一方阴冥鬼界于阳间流转。浩荡神威,鬼神惊悸,有万般森然缭绕,衬托其模样更加狰狞险恶,却又平静安谧,着实复杂。 也似察觉陆尘回到此间,老鬼周身气机一震,轰然消散。 “四月余,杀生方才恢复么。” 他睁开眼睛,问了一声。 “是。” 陆尘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然老鬼却并未再言,又深深看他一眼,而后便重新瞑目,继续修行悟道。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八千里苍茫黄土,老鬼心中自然清楚。那一战,根本虽不在他,却也因此染了不少的凶煞。鬼修原本便非正途,是于阳界天道而言属邪门歪路,寻常便容忍也无妨,但若沾染凶煞,便不可无视。 老鬼得修行证道,将一身凶煞尽数化去才行,否则一旦引来天诛地灭之势,凭大圣也未必能够抵抗。 陆尘不懂这些,只当老鬼是不再堕落,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老鬼,倒是...” “陆...陆尘...” 一言未落,那人影自远处急冲而来,见得白裙影过,直直的便撞入他怀中,连人一起扑倒在地。她双手死死捏住其衣襟,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大片,身子也在颤抖,呜咽倾诉相思苦,始终不肯起身。 他还惊愕,待得回神,眸光都变得温柔下来,环臂将那柔弱的娇躯搂住。 “我未食言,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正文 第212章 执迷不悟 待得许久,穆双影的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却仍旧满面泪痕,未曾能够抹得干净。一双美眸也微微泛肿,却安静的立在一旁,亦步亦趋的跟着陆尘身后,似是一个不见便又会将其丢掉般。 这女子一心牵挂,陆尘也着实心中感慨。 然不顺乃十之八九,他不愿让穆双影每日望穿相思苦,却无能如何,毕竟并非万事都可顺心顺意,是抵抗不得。 老鬼还在修行,未曾理会这些。 陆尘只随意与他说声,便与穆双影一道回去楼阁中安静的说话,再无他人打扰。 四月余... 原本只说两日便归,却未曾想到竟会拖延到这个时候。穆双影也未曾怪罪陆尘,她早便知晓一切,是老鬼与她说明。 “你未出事便可,其他,都不重要。” 穆双影只笑得温柔,美眸荡漾,情长百转,那一痴情中含着多少的无奈心酸,谁也不能知晓,大抵她便是这样一女子,倾心了,便牵挂了。然初尝相思苦,也着实难为了她,毕竟遥遥海天相隔,时刻牵挂,生怕有些意外不能把控,出了不愿见到的事情。 好在,回来了。 “安然无恙的归来,比一切都重要。” 她弯眉如月,臻首轻靠,鼻息间缭绕着属于他的味道。 如此,足够了... 陆尘心中稍痛,将她也搂住,轻声说着自己四月来的一切。毕竟从未出过明月长生殿,纵然说来,也不会让其揪心,尤其取回断刀,也是件好事,而如今更堪得血天之道,稳步其中,修为更上一层,当是极好。 若非让其牵挂相思,便是完美。 “我知你无事,已经足够...” 穆双影安静的听着,待得末了,方才轻诉一声,只双臂环得更紧了些。 陆尘心中轻叹,如何受得起这般女子情意绵长,唯可言,得之,三生之幸。 待得许久,二人方才诉罢了心绪,只一道清冷的气息默然流转,不知何时现于此间,萦绕不休,亦有不善暗藏其中。穆双影只秀美稍蹙,隐有不喜,却也只能幽幽一叹,苦笑作罢。 “是神儿。” 她道了一声,面上稍有些难色。 “仙儿的情况你该知晓,她修为受损,一身大妖血脉亦烧去了八层,便连魂魄也受到损伤。那副身躯的主人原本是她,但如今却终究是神儿,便无能抵抗,还是被神儿取代,将其压了下去,彻底沉寂...” 闻言,陆尘眸光微沉。 他先前便听黑无常说了这些。 “大妖血脉是依附仙儿才能传承,如今仙儿沉寂,这大妖血脉也就沉寂下去。而先前的那些事情...大妖血脉燃了八成,得知如此,她便有些不能承受,亦觉察自身天赋都变得更弱了些、而且大妖血脉已经归复完整,并非神儿能够掌控,毕竟那是仙儿的东西,便不再得其好处,才是她最不能承认的事情。妖城,也已经毁了,神儿原本拥有的一切,都算彻底的失去。” 穆双影抿住红唇,美眸稍有黯淡。 待许久,才一声苦叹。 “我不知你如何看她,但她确实太过好强,如今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便无法承受,乃至将将得知这些时,曾如疯魔般发泄许久才终于安静下来。我知她性情如何,虽口中不说,但恨的却绝对不止仙儿一人,恐怕连你也在其中,甚至于我,也稍有不善。她大概在怪我们未曾阻止仙儿...但我想了许久,仙儿,确实用心良苦,一切都是为了我与神儿。” “自然是用心良苦,只可惜,那是条白眼狼。” 陆尘只冷哼。 闻此,穆双影抿住红唇,不再开口。 毕竟陆尘所言并无虚假,洛神儿在他人看来,当真与白眼狼也无意。 穆双影早便与洛神儿说得明白,洛仙儿所做一切便是为了她二人做打算,是将一切都已经料到,故而才会有那些事情发生。然洛神儿性情如此,并不领会,仍旧报以怨念,便无可奈何。 洛仙儿是个苦命人,为了妹妹,为了双影,倾覆一切。 也许穆双影能够理解,便不再如先前一般,却也已经晚了。如今洛仙儿魂魄也受到创伤,需得沉寂才能恢复,然洛神儿却又如此态度,要做什么也该能够猜得到。若真的如此,洛仙儿所做一切便都将付之东流,是陆尘与穆双影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却不能改变。 “我曾答应仙儿,要照顾洛神儿,且看她怎么说吧。” 陆尘苦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穆双影也只能点头。 二人离开楼阁,洛神儿早便在此间等候多时。 她未曾怀有善意,想见时,也满面的寒霜,看似清冷温婉,却拒人千里之外。尤其陆尘与之四眸相对,那其中的怨念恨意,纵然隐藏极深,却也能够看得清楚,当真令人心中恼怒。 “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洛仙儿看一眼穆双影,却只一眼便罢,重新望向陆尘。 “你的东西?” 陆尘稍愣,而后才想起。 妖城虽覆灭,然其中却有存宝无数,灵精之流更是极多。当初还未曾毁灭妖城,洛仙儿便将一切都交给陆尘,那时已经说明这些终归还是洛神儿的,不过暂且交给陆尘保管罢了。只其原本的意思却并非如此,是待得洛神儿准备东山再起,于东盛妖族建立属于自己的大势,才该动用。 却未曾想到,只如今洛神儿便开口讨要。 “你要那些作何用处?” 陆尘并未直接交出,问了一声。 “回北荒,重建妖城。” 洛神儿只盯着陆尘,眸中不曾有过丝毫涟漪,始终平静。 回北荒,重建妖城。 洛神儿仍旧执着于北荒,要将那覆灭的妖城重新建立。如此一言,便可知其已经打定主意不在东盛逗留,亦对洛仙儿所做一切毫不在意,仍旧坚持自己的信念。哪怕是错误,哪怕是歧路,也坚决不会回头。 她不再是妖族殿下,大妖血脉也该归属洛仙儿,而至如今,那大妖血脉更是随同洛仙儿一起沉寂,再不显化,亦不能助洛神儿修行进境如何。那原本便并非洛神儿的东西,算是物归原主,只洛神儿不肯认同,亦不愿相信这幅身躯原本属于洛仙儿,而非他洛神儿。 “何必要回北荒,东盛亦有妖族。” 陆尘最后挽回一声。 “我生于北荒,便该在北荒,东盛并非我的归处。” 洛神儿面上忽的露出些许讥讽。 “洛仙儿如何,与我无关,纵然她夺我大妖血脉,毁我妖城,我亦不能将其如何,毕竟那是我的姐姐。她随你来到东盛,要助你夺回断刀,那是她的打算,却并非我的意志。洛仙儿便是洛仙儿,洛神儿便是洛神儿,你可不要将我二人搅混,何况如今断刀已经夺回,我也该回去才是。” “你当真不能理解仙儿的一片苦心。” 陆尘眸光微沉,将拳头也捏紧。 一侧穆双影忽的上前捏住他衣角,扯了两下,不愿让二人就此翻脸。 “她的苦心?她有何苦心?不过寄宿于我的身躯,夺我大妖血脉,毁我百里妖城,将我十数年来倾尽一切得到的所有尽数化作虚无消散...” 洛神儿面上彻底冰冷下来,眸光森然,周身气机亦有些慑人。 “双生魂,原本便是个错误!” “这幅身躯,原本是她的。” 陆尘胸膛微微起伏,眸中却有凶光开始闪烁。 如此执迷不悟,如此叛经离道,又何止辜负了洛仙儿一片苦心,是将她的一切作为都彻底否定,乃至为此而心生怨念。只但凡心明者,便不该如此,然洛神儿已经走了歧路,如何说来,也不愿回头。 一身,两魂,怎的如此相悖?! 只为洛仙儿觉得悲哀... “她的?呵...” 洛神儿嗤笑一声,微微摇头。 “她如何欺瞒你们,我不能知晓,此事先前影儿便与我提过,是你们都被她花言巧语欺骗,蒙了心智。你二人受她蛊惑,执迷不悟,再如何说来也就此般,便无需多说。今日之后,不过一拍两散,你便将该属于我的还给我,就只我一人也可重建妖城,不需你二人相助。只求,莫要阻拦,否则...” 如此,便未曾说下去。 然那眸中寒光却做不得假。 陆尘心中彻底凉了,身后穆双影一身气息都变得紊乱不堪,是当真未曾想过洛神儿竟会言出如此。他未曾回头,大抵也能猜到其面上惨白,毕竟洛仙儿太过绝情。 “你这番话,可是当真?” 一口浊气呼出,却仍旧觉得心口烦闷。 “自然当真。” 四字,掷地有声! 洛神儿面上决然,纵然如此说来,也未曾有过丝毫的不舍与黯然,大抵早便想过今日。于陆尘穆双影而言太过突兀,却在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神儿...你...” 穆双影咬住唇角,方才回神。只见得洛神儿面上漠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身子都在颤抖,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既然你已经当真,那这些东西,便还给你。” 陆尘闭上眼睛,心中悲愤,却也苦涩,挥手便见得大片朦胧宝光闪烁,是小山般的灵精与各种瑰宝,荡漾浓郁的灵气蓬勃,不过瞬间便将整个葬仙山巅都覆盖。如仙雾飘渺,神妙流转,然只将将现出,洛神儿便挥手将一切都收入命渊,再归平静。 该得的,已经得到,洛神儿看了眼穆双影,眼帘微垂,又屈膝一礼,算是道别。而后便不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未曾有过分毫留恋,也未曾见过分毫不舍。 只那道背影,却显得有些萧瑟,孤凉... 正文 第213章 一步路,生死荣华莫回顾 洛神儿走了,就此离开葬仙山。 由东盛以东而至北荒妖城所在,有着极远的距离,纵然如此,洛神儿也未曾寻求老鬼的帮助。若她愿意开口,大抵老鬼不会拒绝,毕竟于他而言不过手到擒来罢了。陆尘更不会坐视不理,哪怕老鬼不愿出手,他也绝对要开口相助。如此,还能省下许多灵精。 但洛神儿宁可耗费于现在的她而言,无比珍贵的灵精,也不愿欠下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如此的坚决,划清界限。 胸口有挥之不去的烦闷,无论陆尘,也或穆双影,实在不能理解洛神儿究竟是怎样的考虑,会做出这样的决断。若只就陆尘也罢了,但如今,却连穆双影也被她彻底抛却,是将过往共同经历许多的情谊都彻底斩断。若日后再见,便不再是姐妹,是路人,也或朋友,甚至敌人... “她,怎的就能如此...” 穆双影咬着唇角,面上满是不舍。 任谁也不能理解,但偏偏现实如此。 陆尘未曾回答,只转身便回去楼阁,寻了个角落盘坐下来,靠在墙下。 他从来都不喜洛神儿此人,无关相貌如何,只这女子心性让他不能感受到分毫的亲近。自第一日相识便能看出,温婉,平淡,是如水般和柔,却又清冷于心,拒人千里。那时陆尘便已经隐约感受到,他与洛神儿大抵不会相处得很愉快,最多不过普通朋友。 双生魂。 洛仙儿是个意外。 穆双影曾说她是个危险的女人。 确实很危险,但缘分如此,让陆尘认识了洛仙儿,也见到了她的本质。 双生魂,完全相悖的性情。 洛神儿心高气傲,野心勃勃,早便能够看出,而如今陆尘更是认清了她的面貌,是当真无情! 执着于自己的野心,执着于自己的意志,身陷苦海而不自知,仍旧沉沦其中,他人欲助,却如刺猬,只将自己保护起来,反而伤了他人。然,许是她心中明白,却不肯承认,只愿身在其中也不肯上岸,向着深处一步步沉沦,将身边的一切都抗拒。 穆双影曾心心念念的牵挂,洛仙儿宁可背负怨念也始终如一... 洛仙儿也是个执着的家伙。 她将一心都放在看重的妹妹身上,付出了一切,却落得如今的下场,只叹好在未曾失去性命。只这花花世界的万般美好,她却未能见到,是尝尽了苦果。 未曾做过什么,却怎该如此? “大圣道器的转生,天生便该带着这些苦痛吗?” 陆尘问了一声,却无人回答。 穆双影也回去自己的房间,大抵洛神儿的离开也会让她难过许久。毕竟自小而至如今的情谊,这般便断了,曾真心相待却换回一礼作罢。那转身的背影纵然萧瑟,纵然孤独,却从不曾犹豫回头。 哪怕只一眼也好,但凡停住脚步,看上一看,穆双影都会追去,再次尝试将她留下。 但,晚了... 阴风起落,阴云拢聚,压抑存于两人的心头。 又是一日。 气机交葛,鬼冥落定,那灰暗的道痕终于渐渐消散,老鬼也将一身的煞气尽数炼化。经时四月余,方才化解,便如他的本事也不知那日秋罗城一战究竟枉害多少无辜性命。然煞气化尽,也就足够,无需担心因鬼修一道而引来天诛地罚,落得身死魂消。 “这一日,你都如此。” 老鬼寻到楼阁中,找到了角落里的陆尘。 他满面污黑,托着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大喇喇的蹲在陆尘面前。那浑浊的双眸中,映出陆尘黯然的眼神。 “压抑,难受,为何?” 老鬼问了一声。 “替洛仙儿觉得不值。” 陆尘微微抬头,苦笑一声,只翻手便取了些老酒摆在面前。 自己一壶,又推了一壶到老鬼面前。 仰头一口饮下,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而至内腑,犹如火烧,却抵不过心里莫名的难受。将酒气呼出,还是如此,哪怕求醉而已脑中昏胀,却也未曾觉得舒服些,只能低头,捏紧了酒壶,不知该怎的才能发泄。 人言一醉解千愁,却怎的酒入愁肠愁更愁... 老鬼也喝酒,只咂了咂嘴,嘿的笑了一声。 “万般缘法,起起落落,当真神妙莫测。” 闻言,陆尘微微抬头。 “那洛仙儿,是永恒圣王的血玉转生而成。血玉化作身躯,圣韵演作魂魄,只那双生魂的意外,也着实非寻常能够预料。但真的说来,洛仙儿的境遇倒是与永恒圣王一般,太过爱护身边之人,终究没能落得好的下场。永恒圣王给自己准备了转生的机会,却为寿元耗尽的子嗣而出手违逆阴阳大道,反被其夺去了身边血玉,又惹得一身凶煞。号称永恒,大圣之身,最终落得天诛地灭的下场。” 老鬼自断古前便存在,纵然将自身镇压古墟之中,却也知晓许多隐秘。 陆尘眯起眼睛,手中酒壶砰的一声捏得炸裂。 酒水,溅了满地。 “逆反阴阳大道,因果后患无穷,那血玉被永恒圣王的子嗣夺去,想要以此来强夺大圣的转生机会,却最终未能成功,而使得血玉流落在外。因果,因果,一切都是因果,当初的因果还未过去,便落得如今,让这血玉转生,也得承受些许。” 老鬼又饮一口,赞了声好酒。 他起身,已经准备回去自己的楼阁。 “你是炼狱的圣子,也是个男人,既然觉得那洛仙儿不该承受这些,便想办法帮她解决这些就是。天地大道存于心,若它扼住了你的喉咙,你就将它的喉咙也扼住,软弱与躲避,不过只能让痛苦更深,让深渊更暗。” 走了两步,又驻足,老鬼回头看来,面上满是平静。 “你觉得不该,那便不该,尝试去挽回才对。男儿当如是,慷慨上天宫,一步路,只一步,生死荣华莫回顾。” 言罢,呵的一声轻笑,推门离开。 陆尘还在原处坐着。 他怔怔出神了许久,忽的,笑了下。 “也是...” 起身,展了下身子,意气风发。 “我曾答应仙儿要照顾洛神儿,既然不能挽回,便随她一起,不过就是疯一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却不能放任她只身在外。兴许力不足,兴许意不向,待她撞了南墙,也该回头,看看过去,看看现实,还能留下些许挽回的余地。” 胸口烦闷尽去,寻到一旁楼阁,见了穆双影,仍旧郁郁不欢。 “我去追洛神儿,你便在此间,等我回来。” 陆尘未曾扯谎,径直开口。 他对上穆双影愕然的双眸,只笑了下,上前拦住其娇躯。 “不能放任洛神儿一人在外,你心中放不下,也就不会开怀,我自然不能见你如此。何况,仙儿也曾要我照顾洛神儿,我该做到才是。待得她倾覆一切,仍旧不能满足自己的野心,头破血流,还可将她挽回。若真的放任,便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你不会开心,仙儿也不会开心,我也就不会开心。” 穆双影身子一颤,未曾开口,只伏在陆尘怀中,将他衣角都捏紧。 一言轻慰,一吻落眉。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好生随着老鬼修行便可,无需担心。若真的不堪,遇到凶险,我便拉着洛神儿一同遁回明月长生殿就是。炼狱会有人在那里看着,若我回来,便直接来葬仙山,不会浪迹他处。” “我...随你一起...” 穆双影开口,却有些无力。 她心中也清楚,陆尘不会答应。 “北荒妖族要取你大妖血脉,怎能再回北荒?” 陆尘确实摇头,温言细语又带着坚决。 不容穆双影反驳。 “你得答应我,安然回来,如上次一般。无论如何,莫要冲动,若神儿真的不堪,那便...那便...” 她咬住唇角,心绪复杂,如何能言。 陆尘苦笑,只能点头。 “如上次般答应你,安然归来,绝不将性命留在北荒。何况,家中还一美娇娘,纵如何,又怎能舍得?” 闻言,穆双影稍愣,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怎的以前不见这些?” 她抬头看来,美眸荡漾情意绵绵。 自北荒而来,至东盛,身边除他一人,便再无任何依靠。神儿仙儿性情相悖,如今更是仙儿沉寂,神儿决然,将过往的一切都彻底断去。而这一份情缘,她也未曾得到真正的回应,毕竟当初不过愧疚才起,纵然心往,却仍旧飘荡。 一日的恍惚,一日的怅惘,一日的迷茫,愁肠百转又能如何倾诉? 然如今,那一声家中,便足够了... 挥手,落下禁制,只二人其中。 一笑媚,百态生,轻解罗裙软玉横。子规吟,龙欺凤,鱼水巫山通天峰... 待得散去云烟,踏出山巅,陆尘再去寻了一趟黑无常,留下几言,只道事多,还得出门一趟,不能在此多待,便将圣子一事暂且推后。待得离开,陆尘又留下一柄折扇,仍旧记得是要做谢礼送去公孙家秦家于秦书生。只如今过了太久,便得让炼狱之人替他走上一遭。 一则还礼,一则报上平安。 那秦书生也心心念念记挂他的安危,陆尘领情,便得照顾其心才行。 如此,便算罢了。 黑无常给了些灵精,又给了传送玉台,待得回到葬仙山上,就只三人相送。 老鬼双手挥动道痕显化,撕裂虚空,广阔而浩大,狰狞万般,也不知此行究竟多少路程,竟是到了这般地步,便连黑无常见了也惊叹不已。 一步踏入其中,回头而望,那美眸幽幽,不舍也罢,担忧也罢,尽数隐入深处,含笑送别。 只待散去,轻叹,柔肠百转也不得... 正文 第214章 虚空中的黑棺 浩瀚虚空无垠,黑暗无尽,道痕交织流转而开辟一条道路于脚下,一步过,千山万水落于身后,千万里迢迢,却不能看得清楚,唯独死般的枯寂与幽暗,不见生息,唯独孤冷。 一人踏出东盛,前往北荒,纵然定了决心,到此间,却也觉得有些茫然。 他还不知究竟该如何才能唤回洛神儿的明悟。 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 此行,还不知得有多少的艰难险阻在等候,是拦在洛神儿面前,也是拦在陆尘面前。自当初他应下洛仙儿要代她照顾洛神儿,便注定了会有今日,然那时陆尘未曾想到,大抵洛仙儿也不能料到,毕竟洛神儿如此作为,当如心魔乱神,沉沦欲孽而不能脱身。 只能陪着一场疯。 待得撞了南墙,头破血流,才有可能回头看看。 看看洛仙儿付出的一切,看看穆双影的苦苦盼望,认清自己的一切,而后该有指引,回到他们身旁。 “唉...” 一声苦叹,叹不尽繁华落幕,叹不出心愁意怅。 道痕显化,遥遥无尽。 陆尘望断了八方,也只能见到前方的道路清明,无法回头。 茫茫虚空无有尽头,道痕生灭而显彩光迷蒙,浩浩荡荡向着远方。然行了许久,却仍旧如此,独自一人于此便觉得一切都仿若停止,时间也好,空间也罢,感受不到,似如永恒。 “横渡千万里虚空,竟是如此的可怕...” 陆尘呢喃出神,又四周望去,仍旧如先前一般。 他迷茫,疑惑,乃至觉得自己是否仍旧停留原地,未曾动过。 原本心中便有些怅惘,至如今,黑暗的压抑临身,也不知过了一日,两日,也或就一分,两分,好似永恒如此,将一切的感知都被剥夺。眼中所见,亘古如一,耳边所闻,静谧无声,挥手浮动能见道痕化光彩迷蒙于指尖流过,却也就只如此罢了。 冰冷,也或温暖,感受不到。 “怎的会如此...” 陆尘忽的捏紧拳头,眸中有红黑斑驳的光芒一闪而没。 他身子一颤,方才惊觉,连忙盘坐下来,静心守神,不敢再去多想这些。 想得多了,心也乱了,那份莫名的躁动便伺机开始浮现,已经十分清晰,却在先前未曾觉察。而至此刻,那份躁动已近乎让他陷入疯魔,开始影响意志的判断。 若真的于此间沦落疯魔,这无垠虚空,必然成为他的葬处。 一念生,心神沉寂,入得命渊。 他将全部的心念都放在烙印命渊之上的数百金字,尽管不能识得,但其能够镇压断刀凶煞,也必然能够破去内心魔障。一眼落定,也似百年,道道金字显化神光流转,金辉晃动,将其整个命渊都耀得刺目无比。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金字显化盘旋,行于陆尘身旁,燃金光如火,越发明亮。 大道若缺,大音希声,浩荡流转。 内心渐渐清明,平静,便连眼前所见都变得奇妙。 血气的长河翻腾,精气滚滚汹涌,席卷波澜于此间动荡,指引陆尘内心所向而入得空明。 数百金字,终归不过十三道大辙,却蕴藏无尽的变化玄妙于其中。 辙板辙韵神奇,好似有大道在其中诵念,不能听得清楚,却能见得森罗万象演化无穷。大势起落,缘法无常,是混沌而开天地阴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然大势起如此,落又非常,万物归演,入八卦之中,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继而化归五行,上对天星,下应幽冥,阴阳和合而生,再归于道。 万般为道,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人一物,皆有道法无穷。 断刀轻震,荡漾血芒流转,忽的将金光撕开!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转头看来,能见断刀之中忽的演出道痕流转,将万般都破碎,而成一人。命渊所在,道起之处,四御掌四方,五脏归五行,登龙十三境,一步一登升,上接乾清,下对坤浊,方能贯通一身所在,而究八门内藏,是道法至极,破人之境界,以登圣道非凡。 “这是...血天大圣完整的修行法?!” 一念及,陆尘心中震动,未曾想过断刀竟会在这里便将一切都交给他。 然血光再震,有天地苍茫于面前骤然显化。 恢宏之际,天穹陷落,一人立于遥遥大地,手中执滴血锋芒。 一式,拔刀,横出竖落,动雷霆万钧。 二式,角击,以点破面,卷沧澜大势。 三式,刺天,立地拔升,破乾天飘血。 ...... 一招一式斩出,着实动人心魄。 待得六式落定,人影未停,手起刀落,有磅礴大势轰然而动,是其人如刀,刀如人,一击霸势无穷,唤名虎威,当如虎啸山林,悍猛啸天! 破! 大势去,藏锋入鞘,万般起落都平静。然有激荡如烈火熊熊,波澜似大浪滔滔,不见人如何,却又风起漫天黄沙,一巍然阴暗的大门轰然斩开,深邃如渊,将万般都吞没其中,是送葬之处。 名唤,阴罗门。 风沙落定,森罗万象演化,但见得三千大千世界匆匆而过,一眼万年。 一切,都落定。 杀伐第九式,其名——三千世界。 陆尘愕然惊醒,心中翻腾的悸动却募得如一泼冷水浇得透彻,全身都寒了下来。 “三千世界...已经出过那刀?” 问了一声,却未能得到回应。 命渊有数百金字再度恢复寂静,断刀也如往日枯朽,再不曾显化分毫气机。难得其传业授道,却不曾想如此便将九式演过。陆尘看得清八式,然第九式却怎的生出,怎的落下,都未能明了,也不曾见到,只觉得眼前一晃,好似千年万年匆匆流逝,便一切都归复平静安谧。 好似未曾发生一般。 “杀伐九式,三千世界...” 陆尘呢喃,心中满是迷茫。 然再入命渊,金字也好,断刀也罢,一切都显得太过安谧,不再流转各般玄奇,任凭陆尘如何催动,也不能再见一次那般奇妙之境。 “可惜了,未能看清。” 只能放弃罢了。 金字与断刀,皆为大圣遗留之物,乃至仙魔所留,非是寻常。纵然大圣,也未必能够将其催动,只因心中魔障太盛才将其触动,故而有此。若凭陆尘,却怎的也不能窥探其中分毫神妙。 苍莽无际的旅途尚未停止,也不能明晓究竟过了多久,又行了多远。 魔障褪去,便一心空灵,纵然面对迢迢无垠的虚空也不再枉乱。 也似一日,又一日,便只枯坐便罢。 他得金字传道,烙印精血的道痕也变得更加稳固,充斥双臂而汹涌澎湃,一挥有万钧神力。刀法不能推演,免得搅乱道痕,生出祸端,却心中明悟该刀势如何,纵然不足,却也进境许多。 轰——! 虚空忽的震动,道痕扰乱,便连虚空之路也变得不再稳定。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愕然惊醒,方才见得周遭未免太过阴冷寂静,是万般光彩不能浮现,仿若无尽深渊之底,浩荡黑暗之中。道痕显化朦胧神妙,却也被吞噬,万般的一切都不能存于其中。 这条路,究竟走过了怎样的地方... 老鬼挥手舞动道痕,将虚空撕裂,该行往何处,他当知晓才对,又怎的会走到这种险恶之处? 死亡的威胁临身,浩大的压力澎湃,仿若能够将人化成齑粉。莫说其人,便是这条虚空之路也被莫名的扯动,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于无尽的黑暗中,森冷的气机袭来,冰寒临体,仿若于不见之处有着一冥古而今的凶兽吞噬一切,便连道法道痕也不能长存。 “老鬼,你又害我!” 陆尘咬着牙关,催动一身精血滚滚浩荡,对抗临身的气机。 他将断刀也取了出来,但见血光流转,轰然一震,有万般凶煞迸发,将整个虚空都映作血红的颜色。 苍莽无尽之处,陆尘终于看得清楚,瞳孔也骤然锁紧,犹如针芒。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爪似鹰、掌似虎,是龙首龙尾,却有背如龟。龟身如山,大有万丈,锥刺锋锐,遍体乌黑,仿若金属浇筑,泛着冰寒的光泽。威严厚重的气息压迫而来,可堪道法归宗之上,让人震撼。 陆尘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虚空中也见到他物存在。 所谓虚空,虚则虚,不存万物。 “这...” 他瞪大了眼睛,却觉得通体冰凉,便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一下。 这条虚空之路,正于这可怕的龙龟之兽面前经过。 血光映染,那通体乌黑的龙龟越发威严厚重,万丈之躯,是如山岳于面前。然靠得近了,陆尘才见到这龙龟早便死去,不过如铁铸的尸体。只其背上,却负着一模样狰狞的黑棺! “难道是...大圣墓葬...” 陆尘愕然,声音也在颤抖。 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在虚无中也见到墓葬的存在。 而能够存于虚空之中,也就只大圣才行。 人言大圣陨落,气机不散,需得以凶险将其亡身镇压,才能于世间之下渐渐消散,否则影响后世百代,贻害无穷。然眼前所见,必然是一大圣,将自己葬入虚空... 也不知已经多久,这黑棺中的气机,仍旧未曾消散,那扭曲了虚空之路的力量,便是自其中而来。 正文 第215章 如今妖城 万丈龙龟,如铁浇筑,冰冷而庞大,乌光熠熠,威严慑人。 那背负其上的黑棺古朴无华,只烙印着些古老神秘的图案,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也不知已经在这无尽的黑暗中飘荡了多少岁月。 陆尘看得彻底呆住,然那龙龟背负黑棺,却渐渐远去,是道痕生灭再度恢复稳定,也或老鬼在葬仙山出手相助,纠正了扭曲的虚空之路。这条因龙龟黑棺而扭曲的虚空之路恢复了原本的方向,不再向着龙龟黑棺靠近。然自那巍峨面前经过的一瞬,却在陆尘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威严龙首,浩大龟身,背负黑棺而承托起大圣遗留的气机... 那龙龟生前该是怎样的存在,凭陆尘见过寰宇妖圣空坟假墓也觉得可怕,是那两尊立于鬼廊前的异兽不能相比。 寰宇妖圣已经如此,如今所见的龙龟尸首却更为骇人。 那黑棺中,又封藏着怎样的存在... 究竟是谁,将自己埋葬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荒神境五域四海,广阔无边,只言东盛便是无尽的浩大,又怎的不能寻到一处凶地将其死后的气机镇压?大圣堪称亘古强绝,若非有断古前血天与天选两位大圣于封仙榜下证道,也就再无大圣之上的人物。纵然如此,也该有足够的凶险之地能够镇压大圣死后的气机。 东盛若无,还有北荒,西凉,南野,中州,乃至四海无尽,岛屿万千,终归会有一处可将其镇压,凭大圣何处不能去得? 又怎的要将自己葬入无垠虚空? 这尊龙龟,这尊黑棺,又在无垠的虚空中飘荡了多久... 谁也不能知晓。 “是天下凶险,都不能将其镇压吗?” 待得远去,陆尘方才回神,亦忍不住转头望向黑暗的远处。然此间再看,却已经不能见到远去的龙龟负棺,却有无尽的黑暗比起虚无更加的可怕,是可将万物一切都吞噬其中,彻底湮灭一切的压力, 若只凭传送玉台横渡虚空,而非老鬼出手,又真的遇上这龙龟负棺,大抵就要因此消亡。 “待得回去,还得问问老鬼...” 陆尘不再多看,也不敢多看,好似再看片刻,自己的心神都要被那无尽的黑暗吞没,沦为一空壳假躯,行尸走肉。 他仍旧心有余悸。 面对龙龟与黑棺,若非大圣,谁也不敢自言能够平静相对。那神妙的气机,可怕的压力,绝非这个世上谁人都能抵抗。莫说如他这般四御境的年轻一代,便是大圣之下巅峰的半圣强者,见到这龙龟负棺,也得湮灭消亡,只能退避。 心中震撼难言,却也只能暂且埋入心底。 这是属于虚空的隐秘,相许老鬼已经察觉,凭他的本事还能查探一二。 但陆尘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实力有限,纵然发现这等隐秘也得当作不知才行,否则一旦泄露出去,说不得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几次深吸重吐,将心中平复,遥遥望去,已经能够见到虚空之路踏尽。 待得一切重归光明,脚落实地,陆尘也终于彻底安心。 不过横渡虚空,却仿若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大劫,着实令人震撼,觉得不可思议。然无论如何,陆尘也不能多做什么,他需要考虑的,就只如何帮助洛神儿便是。是倾尽全力疯一场,待得撞了南墙,再回头。 遥望四周,苍莽无际,风卷狂沙袭面,万里迢迢。 “老鬼说送我到洛神儿先前落地的位置,却怎的不是在妖城绿洲附近?” 陆尘疑惑,不知该往何处,便抛鞋指路,这才取出传送玉台接连横渡。 待得三次落定,见到绿洲,是一人族大城于其中。待得问明了位置,寻到了方位,才知自己走了反向,还得回去,亦距离覆灭的妖城所在有着不短的距离。只人族修士询问妖城,也让陆尘引来不少的注意,但毕竟陆尘只是过客,寻了身斗笠裘衣便早早离开,纵然有人心生怀疑,也来不及如何。 几番横渡虚空,一身灵精耗去了七七八八。 老鬼将自身镇压古墟,不知经年几何,身上早便再无一物。陆尘身上这些灵精与传送玉台,还是黑无常相赠。然如今炼狱将将迁址,耗费许多,能够动用的灵精之数也着实太少,只给了陆尘些许。要怎样回去,还得再想办法,却也不过灵精罢了。 纵然传送玉台不够,也可以灵精购买。 若非万不得已,陆尘实在不愿动用翠叶令牌。 就只三次机会,若用尽,便连明月长生殿的主人之位也会失去。 如今还剩两次,得珍稀才行。 横渡虚空,落定绿洲之中,陆尘一身血气也变得稍有些萎靡,着实有些承受不住这般长途跋涉。自东盛以东而至北荒南域近中,此间跨度太过广阔,凭陆尘这般修为,能够坚持下来已经极好,何况路遇龙龟负棺,于他而言也算是意料之外的艰险。 风沙渐止,草木葱茏。 妖城已经不再,此间绿洲,便也显得有些荒凉。 偶尔能够见到人影出没,大多为妖族之人,却并非原本妖城中的居民,他们在妖城覆灭之后无有去处,这段时间便在绿洲之外建了个村落,只在外面,不入其中。而村落里亦有不少自妖城出来的长老,也似有人刻意为之,留下了八成的妖城之人。 然此间,却也不止他们。 妖族自来内有不合,是各方妖族皆有争斗。 一城覆灭,自然有人来夺,便连北荒人族都掺和一脚。 也因此,总有矛盾爆发,争斗极多。 陆尘只看过,便不理这些,转身径直去了妖城所在。然到了附近,却被人拦下,是言明此间不许外人踏足,已经被人先行出手夺了去。 心中虽有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知此间已被哪方妖族占领,但想来还在争斗之中,否则其他妖族与人族修士也该离开。只此方妖族大概来的最早,占据了地利,就于绿洲中心,覆灭的妖城所在。 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妖族修士正在动用道法,清理废墟残骸。 陆尘未曾强硬进入其中,也已经猜到此间妖族该属何方。 扈娘子故居妖族之人! 他们该最先知晓妖城覆灭,被妖族殿下亲自摧毁。只这天下,知晓洛神儿双生魂的人太少,寥寥无几,才能听到附近有人议论不知为何妖族殿下要丢弃自己所有一切,离开北荒。 对此,陆尘也只听听罢了。 他得寻到先一步来到此间的洛神儿。 那个女人,一定会回来,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妖城。 北荒绿洲稀少,珍贵无比,若真的去了其他绿洲,还得免不了一番争夺。尤其他处绿洲该有的势力早便巩固,真要争斗起来,反而更难。何况凭如今的洛神儿,终究得暂且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行,便如那些仍旧逗留此间绿洲附近之人,便是洛神儿可以招揽到麾下的力量。 她绝对不傻,反而非常聪明。 否则,这妖城也不会建立起来。 “却不知她究竟在哪...” 陆尘走过许多地方,见到了来来往往的众人,却始终未曾见到洛神儿。 看遍了绿洲,便只能离开,去了绿洲外的村落。 还未到近前,陆尘已经见到有妖族重兵将整个村落都团团围住,进不得,出不得,是如囚犯一般看守。 他先前便见到妖城之人在此建立了村落,暂且安居,却未曾想过竟会落得如此境地。那些妖族重兵,想来便是扈娘子故居妖族之人,更有可能是那妖族二祖特意下令,针对妖城众人。 是为逼迫洛神儿现身,也或为妖族三祖之死泄恨,不得而知。 但陆尘却不能过去。 他深知自己模样在扈娘子故居妖族绝非什么隐秘,先前要去妖城故址便险些暴露身份,若非斗笠笼罩黑纱不能见到,必然出事。若真的要去那村落中,必然会引来注意,届时又该如何才能避免又是个麻烦。 只离开短短几月罢了,变化却太多。 “我不能进去,洛神儿也该不能,但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些可以招揽到麾下的力量...” 陆尘站在远处,只驻足片刻,见到已经有人看来,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然洛神儿却仍旧未有踪迹。 她该在这绿洲中才对。 “怪事,难道她真的要白手而起?” 陆尘寻了许久也不能找到洛神儿,此间又太过混乱,是北荒各处势力都要分一杯羹。鱼龙混杂之下,不少的麻烦让人分辨不清,陆尘便只能暂且离开其中,在不远的地方寻了个荒岭,开辟洞府,抵御风沙。 “若不在此间,又能去哪?” 想了许多,念了许多,却终究没有结论。 他对北荒了解太少,就只此间绿洲还算熟悉。洛神儿究竟认识何人,有着怎样的关系依靠,陆尘皆一无所知。若真的不能在此间绿洲寻到洛神儿,便只能暂且等候,待得战乱起,洛神儿自行出现,才能寻到她的所在。 而届时,又该怎么才能让洛神儿接受他在身旁相佐,又是个麻烦。 有些头疼... “一时心起,便直接来了北荒,却不想落得如此境地。该与洛神儿一道离开才对...那老鬼也是,将我丢在此间便不去理会,那番话大概也是故意激我。有些莽撞了...” 陆尘苦笑一声,盘坐于洞府之中,仍旧茫然。 正文 第216章 云泽洲,虎王令 一脸数日过,陆尘在绿洲四处寻了个遍,也未能见到洛神儿的下落。 她也许真的不在此间。 妖城覆灭,化作废墟,但终归也不过沦落为无主之地,纵然如今已过四月余,也仍旧未曾定下究竟这片绿洲该属于哪方,毕竟太多的人都将目光注意在这片绿洲之上,而绿洲的存在,于北荒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是比起天材地宝都更为珍贵。 哪怕扈娘子故居妖族来得最早,占据地利,也不能轻易便如愿以偿。 陆尘懂得这些,当初穆双影与他说过。 这北荒有大大小小许多的绿洲,只相对北荒的广阔而言却不值一提,太过稀少。而每个绿洲,无论大小,也都绝对是有主之物,并非随意便可夺取。毕竟无数年的经营,漫长时间的巩固,让每个绿洲都等同无懈可击,若真的莽撞出手,最终损失更多的反而会是自己。 洛神儿该更加了解这些才对。 如今于她而言,最易得到的便是这妖城所在的绿洲。 毕竟如今算是无主之物,许多势力都有人前来,固然扈娘子故居妖族一方赶了个早,乃至如今已经占据了妖城废墟所在,更将绿洲外的村落也都重重包围,但绿洲之内却仍旧有着许多势力盘踞其中,虎视眈眈。 只如今还未真的开战争夺,却也绝对不善。 云龙混杂之处,风云际会所向。 在北荒,一处绿洲的无主,往往会引来大的动荡。 也或洛神儿有着自己的考虑,不愿加入这趟浑水,而将目光转向了某些陆尘不知的弱小绿洲。 以小而壮大,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就如当初建立妖城一般。 既然妖城能够建立一次,便可建立第二次,但扈娘子故居妖族却大概不会放任。然其中究竟还有怎样的考虑,便不得而知。 只陆尘却不知洛神儿究竟还能去哪。 荒岭洞府,陆尘又待了两日。 狂风呼嚎,吹荡风沙满天,每到白间,他便前往绿洲各处寻觅洛神儿的踪迹,却始终未曾有所收获。而待得夜间,天气严寒,便回到洞府,凭一身血气来抵抗北荒昼夜温度的差距,着实有些狼狈。 却也无可奈何... “这女人,究竟去哪了?” 陆尘抱怨不知一次,也曾试图进入绿洲外的村落,毕竟停留其中之人皆自妖城而来,其中亦有不少是先前洛神儿麾下的长老。他们对北荒了解极多,更知晓许多洛神儿的关系。若洛神儿不在此间,又能去哪,兴许可以说上一二,也不至于让陆尘漫无目的的寻找。 然扈娘子故居妖族一方,却有重兵把守,日夜不断,始终不许他人靠近,亦不容村落之人离开。 大抵是妖族二祖吩咐。 妖族三祖身死,于扈娘子故居一方是极大的损失,乃至对整个北荒妖族而言也不能轻易承受。但只说来如此,妖族内部并非和谐,谁人都知。然其身死之故,与洛神儿脱不了干系,表面的功夫也得做足,是连同穆双影与陆尘也成为北荒妖族缉杀的对象。 毕竟他们还未查到,妖族三祖身死,是黑无常所为。 能够知晓的,就只与陆尘三人有关。 而近几日,陆尘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是在此间绿洲见到了扈娘子故居妖族新任圣女。其面容清丽,算不得绝色,也非寻凡,而其眉宇间隐约带着些许狐媚的模样,勾人夺魄,只与穆双影相较却差了许多。 偶尔一见的观察之下,这新任圣女却似更加温婉一些,比起那扈雨灵要少了几分戾气与凶煞。 只陆尘并非前来生事,更不能出面。 他的样貌太过特殊,若真的不慎暴露,大抵之后在北荒便寸步难行。斗笠,黑纱,是陆尘不能离身的东西,毕竟此间处处皆敌,容不得分毫大意。 又待两日,陆尘才终于确定洛神儿不在此间,那绿洲外的村落也着实无法进去,便只能离开。然洛神儿究竟去了哪里还不能知晓,却有着新的麻烦在陆尘面前。 传送玉台不够,灵精不足。 所余的些许,也就只堪堪能到附近的一座小城罢了。 “麻烦了...” 陆尘心中苦闷,却着实没有办法。 那日洛神儿找他讨要属于自己的一切,陆尘便未曾留下什么,将自己的灵精也一并给出。于陆尘而言,是平日间用不到这些,另则又废了她许多传送玉台,便将自己原本的灵精当作赔偿送了出去,自己未曾留下分毫。 洛神儿也未曾注意这些,全部收走,而后便径直离开。 如今想来,似是真的做错了。 毕竟当初陆尘也不能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小城而已,也不知能得到多少灵精...” 陆尘轻叹,自洞府踏出,又回头望了眼绿洲所在。其中人影斑驳,不断走动,来来往往有着阴郁的气氛笼罩。 各方势力盘踞此间,鱼龙混杂,原本便并非太平,是暗流涌动。这绿洲之中,也就还差一个引子,一旦有了足够的矛盾,也或其他,大战绝对不能避免。而届时,这绿洲的归属也就有了定论,却与陆尘并无太大关系。 他还得去寻洛神儿才行。 横渡虚空,就此离开,再不停留。 一路走走停停,待得落地,距离陆尘印象中的小城还有不短的距离。好在斗笠黑纱,裘衣罩体,风沙之中也能免去许多困苦。而此行极远,陆尘也不过双腿罢了,于这无尽的荒凉之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若不慎迷失,大抵等同落难,十分麻烦。 北荒自古便如此。 然此时,北荒东域,有绿洲名云泽,纵向八千里,横亘六千山,广阔浩大,非同一般。于其中,葱郁碧绿,生机蓬勃,水波莹莹缭绕,称得百步一泉,十里一河。有巍峨耸立,飞瀑流泵,可将山林也覆盖,化长流如虬龙奔腾,纵横交错,蔚为壮观。 大湖如润玉,水泽似翠碧,薄雾朦胧,若仙气袅袅,是一真正的人间仙境。 洛神儿便在此间行走。 她来到北荒,并未去往他处,亦不曾回到妖城,径直便向着云泽洲而来。然距离太远,因洛仙儿沉寂,大妖血脉燃尽八层,让其一身气机也受到牵连,稍有损伤,方才至今日才终于到达。 然绿洲广阔,古木参天,虬根满布,是一派原始模样。 长途跋涉之下,洛神儿面上也带着浓浓的疲倦。 只她未曾停过脚步。 又行两日,方才来到绿洲深处。而于此间,洛神儿寻了一处古木之下,翻手将一墨玉令牌取出,其上烙印复杂纹络,于中央刻有古体的“虎”字,蕴藏神妙,并非洛神儿自己的令牌。 挥手祭出这墨玉令牌,面前光景顿时如水波晃动,变得虚幻而飘渺。 山势巍峨,水泽甚多,虬木苍劲,古藤纠葛,是比起他处看来更加的原始。然水雾迷蒙之中,却有着蓬勃的灵气流转,亦有神妙显化,浮动道痕生灭,过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洛神儿来此已经不止一次,却每次见到,都禁不住惊叹。 这般手段,着实太过神奇了些。 “何人来此?!报上名讳!” 远处,仙雾笼罩,群山之中,一道喝声陡然传来。 “故友前来,拜访虎王前辈,有令牌为证。” 洛神儿回应一声,而后便等在原地。 这里并非她的地方,而此行也是有求于人,便得尊重此间规矩,自然不能莽撞。 而待片刻,远处群山之中有人影相继踏空而来,落得近前,可见男的俊美,女的娇艳,周身尽都携带妖气十足,模样傲然,哪怕其修为不比洛神儿,却仍旧未曾有所收敛。然也并非尽都如此,是当先男子面容冷厉,中年模样,有着圣道修为,非年轻一辈轻易可比。 此地主人所故,麾下妖族,也自然性情极傲。 洛神儿早便了解这些,作出温婉模样,屈膝一礼,姿态放低。 “故友?我家虎王何时与你这梨花野猫有过交情?” 中年男子来到近前,俯视而来,一眼便将洛神儿看透,面上满是冷笑。 他身形魁梧,肌肉虬结,当真如一莽汉。而于其面前,洛神儿便显得太过娇小,纵然表现温润如水,也似蝼蚁一般。 而一番话落,那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人也都笑出声来。 “我可不是梨花野猫,也确实与虎王前辈有过交情。令牌在此,你该不会认不出。” 洛神儿只抬头看他一眼,面上含着淡笑,随意便将手中令牌丢了出去。 那中年男子伸手接住,又看洛神儿一眼,冷哼一声,方才将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而其手中又有神妙显化,将魔域令牌内蕴都催动而生,显化一尊威严虎头的虚影一晃而没,却有着可怕的威压于瞬间迸发。 见此,中年男子面上冰冷才稍好些许。 “是虎王的令牌...你就是前几年盛起的妖族殿下洛神儿吧,先前听闻你去了东盛,怎的又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抬头,稍有些疑惑。 “这些,与你无关。” 洛神儿看他一眼,平静温婉的眸中含着些许漠然。 “是否可让我进去了?” “有虎王的令牌,自然可以进去。”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稍有些不满,却也侧身让步,亦将令牌还给了洛神儿。 闻言,其身后几人面上皆有些惊愕,纵然有些不满不愿,却也不敢如何,只于他们面上,却能够清楚见到有着深深的嫉妒。 虎王令牌,并非谁人都能得到,另则有关洛神儿的事情也并非隐秘。 机遇得来的大妖血脉... 与妖族而言,若说没有任何想法,自然不太可能,只其虎王令牌在身,纵然心中如何贪婪,也不能出手。否则一旦惹来虎王的震怒,后果必然不堪设想,是哪怕虎王子嗣也不能如何,只心中想想便罢。 然这些,却似与洛神儿无关,她只将令牌收起,目光扫过前方几人,裙角摇曳,已经踏空而去,片刻便入得仙雾飘渺的深处,不见芳踪。 正文 第217章 花言巧语 “这个女人,真的就是那妖族殿下洛神儿?” 待得不见了踪影,有人开口,仍旧不太相信。 “是她。”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面上并无善意。 “虎王在外的令牌,也就只洛神儿有一枚,若非她将令牌给了别人,便肯定是她。不过换做是谁,也不敢将虎王令牌送给别人,洛神儿能够从一无所有到坐拥百里妖城,也绝不是个傻子,虎王给她令牌是看重她,若打了虎王的脸面,呵...只现在外界传言的事情,却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是说洛神儿毁去妖城,去往东盛?” 先前开口那人接上,亦皱起眉头。 “听说北域妖族的三祖之死,与她也有些关系。” “那些还不能知晓究竟怎么回事,是真是假,不好判断。” 中年男子只微微摇头,挥手将此间禁制恢复,方才领着众人回去山中。 “这女人你们得注意点,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当初妖城建立之时你们年龄不大,与她相仿,却仍旧懵懂不知。但稍微想想便可知晓,近乎同样的年纪,她却能够将妖城建立起来,无论心性还是手段,必然非同凡响,故而必须得小心才行。尤其你们几个...”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几个男修。 先前见到洛神儿时,这几人面上露出的惊艳与痴迷可不曾有过分毫收敛,可以看得清楚。 “这种女人不是你们能够企图的,把心思收敛起来。何况就算真的有机会,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家伙。” “是...” 几人面上稍有愧色,也不敢违背,只能恭敬点头。 天地广阔,群山叠嶂,古藤老树,根须虬结,飞瀑流泵,水雾朦胧。青峦连绵之下,亭台楼阁,宫阙殿宇,迷蒙彩光笼罩,衍生气机万般,光彩夺目,霞辉映天,着实美不胜收,是外界不能见到。 北荒,荒则荒矣,绿洲却也广阔,而于其中能见东盛一角之姿,是生机蓬勃模样。 洛神儿曾到过此间,早便熟悉,无需他人指引,手持虎王令便径直入得其中。只拐绕片刻,便来到深处,周遭有人见到洛神儿,纷纷出言打招呼,显然与之相识。 她虽面容清冷,却也颔首示意。 毕竟是虎王麾下妖族,洛神儿作为客人,终归得给些面子才行。只其眸中却有厌恶隐藏,是不满周遭的眼神,略感烦闷,未曾被人发现。毕竟这种眼神她已经见了太多,哪怕心中有些情绪也只能隐忍下来,否则一失足成大错,毁去了自己最后的机会,那才是后悔也不能。 “神儿妹子来了,怎的也不提前与为兄知会一声,好亲自前去迎接!” 一声大笑,远处有一魁梧男子带着许多人影踏空而来,还未落定,浑厚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他身形雄壮,虎目如星,熠熠生辉,体格健硕有肌肉虬结,似是能将一身黄袍都撑的爆裂一般。两步落下,血气狂涌,野性而灼热,似如一团烈火滚滚而来,让人禁不住骇然。 一咧嘴,可见口中獠牙,森然慑人。 洛神儿眸中平静,秀眉却轻蹙。 “虎兄,你这一身气息还是收敛些为好,太过灼烫。” 她美眸流转,又忽的一笑。 “血气强则强,何须如此张扬?莫不是欺我一身血气不如你,纵然修为再高,也只是花架子?” “哈哈,那可不是,习惯了而已,可莫要再说这些。” 一番话,不留痕迹的恭维,也让这男子心喜。 他修为不过涅槃巅峰,比之洛神儿要弱了一筹,然血气如火,也着实可怕。洛神儿一身修为不称冠绝年轻一辈,却也极强,然其并非炼体,血气自然比不了,如此而言也并无矛盾之处。 “虎狩太子血气自然极强,纵观天下年轻一辈,当真无人能够相比...” 其身后之人也接连开口,奉承不断。 然这些虎狩早便听得腻了,面上露出不满,一挥手便将众人制止。 “你们这些家伙赶紧滚蛋,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不讨人喜的东西!” 如此狂妄,却也无妨。 众人只能弓腰应下,面上满是尴尬,不再跟随虎狩身后,相继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此间便只剩下洛神儿与虎狩两人。虽洛神儿不愿如此,却也无可奈何。这虎狩是虎王唯一子嗣,号称太子,而虎王又十分护短,哪怕虎狩为人不和不亲,惹得许多妖族之人叫苦连天,也不曾为此责罚。如这般,虎狩便于云泽洲有着莫大的权力地位,哪怕此间妖族长老见到,也得恭敬面对,不敢得罪。 洛神儿自然也得奉迎。 “神儿妹子此行前来,可是为那北域妖族一事?” 虎狩为人张狂,未曾有过避讳,径直询问。 “我听人说你那妖城是被自己毁掉?其中还得有些隐秘吧!如今北域妖族就在你那妖城废墟,占据了主要位置,纵然之后还得生出一番波澜,但想来也得被他们夺去。嘿,这些家伙仗着断古前与血天大圣有些交情,到如今还拿这些东西说事,要当我北荒妖族之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他一声嗤笑,显然未曾将北域妖族放在眼中。 洛神儿美眸顾盼,面上清冷也收敛几分,巧笑嫣然。 “在虎兄而言,那些人自然入不得眼中,但于小女子而言却不行。虎王修为强绝,血气滔天,便说只手可摘星辰也不为过。若非天地间有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凭虎王本领,纵然入得宇内八荒亦可横行无忌。然终归有些不同,是小女子身后无人,那北域妖族来犯,强势夺我妹妹大妖血脉,我又能够如何?还不是被人毁了妖城,连妹妹都只能远行东盛,流离失所。” “妹妹?那穆双影?” 虎狩一愣,眼神颇为怪异。 “她何时得了大妖血脉?” “这事可有些传奇了...” 洛神儿笑笑,挑挑捡捡的说了些经过,却将陆尘完全忽略,只言自己要去寰宇妖圣的墓葬,需得大圣之血才行,便有了穆双影东盛之旅。而后巧遇机缘,见得流落东盛以东,无尽海域中的仙狐殿,引动体内沉寂的血脉,方才得以觉醒,成了九尾白狐的大妖血脉。 “九尾白狐?听着有些熟悉...那北域妖族号称断古前扈娘子后裔,莫不是那扈娘子的血脉?” 虎狩瞪大了眼睛,连连惊呼。 “正是。” 洛神儿点头,未曾隐瞒。 “影儿祖上只一寻常狐狸,然扈娘子身死,却遗留血脉一分为二,一则藏入仙狐殿,一则流落北荒,为影儿祖上意外得到。只大妖血脉纵然一分为二也太过强猛,非寻常之物能够承受。然说来也巧,是有强者遇到,心中好善,便助其压下,方才沉寂传承而至如今。影儿无意寻到仙狐殿,体内血脉被另一半传承引动,故而觉醒,那一日五域四海感同天地悲,虎兄也该察觉才是。” “是有此事...” 虎狩微微点头,面上满是惊奇。 “那日老爹还说什么断古前的气息终于消散,又好几日闷闷不乐,感叹古人命苦之类,听也听不懂。若你如此说来,那便能够明白了,既然我老爹能够知晓,北域妖族的两个老东西也必然能够察觉,而他们又号称扈娘子后裔。难怪,我先前还想你那妖城坐立南域,又怎的会引来北域妖族如此针对,却未曾想到竟会是因扈娘子的血脉传承。” “不错,而那扈娘子的血脉传承便在影儿身上。他们要来强夺,我又怎能眼看他们抽取影儿血脉,那岂不等同将影儿的性命都置于凶险,不理不顾?如此,我妖城才被毁去,又不得不远走东盛。至前几日,我才安置下影儿,自己来到北荒,到此寻求虎王主持公道。” 洛神儿面上不动声色,却好似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虎狩性情也直,不疑有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她在此间,纵然那北域妖族来犯,也不能将其如何。 “你若想要夺回妖城,便直接跟老爹说,他若不同意便跟我说,大不了为兄亲自出面帮你调兵遣将,届时我老爹不同意也得同意,最多就是挨顿板子,为了神儿妹子也值得!嘿,敢欺负我妹子,北域妖族那些眼比手高的家伙是真的当我东域妖族是群软脚虾了!” 他嗤笑不断,傲气冲天。 “都已经死了一个老祖,还敢放肆!不对啊,我记得有人说过那北域三祖是随同你们一起去了东盛,却怎的就死在那里?” 将将说完,虎狩眨了眨眼睛,面上满是不解。 “自然是些手段。” 洛神儿早便准备好了说辞,言说是冒险进入葬仙山,在其中见到了一披头散发的鬼影,她一行早早便躲开,却引诱北域三祖与之迎面撞上。一番大战之下,北域三祖身死魂消,方才能够借机离开葬仙山,脱离险境。 “世人言论,当真是信不得。” 虎狩听过,忽的感慨起来。 “他人还与我说你们一道而行,便连北域妖族圣女也在其中,另有一男子在身侧,还说那男子与你们关系极好。哼,竟是骗我!” 说着,他面上满是不快。 只洛神儿却笑了一下,心中微动,将先前的说辞又回想一遍,待得确定无妨之后,方才定神。 “男子是有,却为影儿在东盛相识相知,便随之一道去了我妖城。妖城覆灭也不假,但在那之后我等般将北域三祖与圣女安抚下来,骗她说大妖血脉还未完全恢复,尚有一半在东盛,方才留住性命,却也逼不得已,一道而行,去往东盛。那葬仙山,也是我等施展手段引诱北域三祖二人进入其中,只若详细道来,太过话长,便挑拣了部分与你说说。如此也莫要怪我,只未曾想到你却误会,他们可未曾骗你,也不要责怪了。” 正文 第218章 孔雀大明王 洛神儿一番话,让虎狩着实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挠了挠头发,又暗自纠结了片刻,却仍旧搞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意思。末了,随意便作罢,也是他一贯的作风,想不通便不去想,从来都不愿去耗费自己原本便不多的脑力。为此,虎王曾不知多少次教他识人明心,审时度势,却从不曾有过任何成就。 至如今,虎狩也是大字不识一个,为人诟病许久,却无可奈何。 也不知他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但凡涉及修行,顿悟极快,好似不会遇到任何难题,修为也着实令人惊叹,是一身血气如火,非寻常人可比。然偏偏离了修行与打架,虎狩的脑袋便立刻迟钝下来,着实另外无奈。 天赋所致,唯有如此的解释。 便如此刻,想不通便不去想,虎狩就只嘿嘿一笑,将话题转向了他处。 对此,洛神儿也着实有些无奈,微微摇头,便未曾纠结。 她与虎狩早就相识,此人究竟如何,洛神儿是极为了解。她原本便有意欺瞒,然前后所言在常人并非不能理解,但于虎狩却未免有些太难。如此,便算过去,虎狩不去纠结这些,洛神儿也懒得多言。 言多必失,早有定数。 待得片刻,行出几十里路,才能见到重峦叠嶂分开,而于其中一座青山中,能够见到大片的宫阙。雕梁画栋之间,金碧辉煌,神妙流转荡漾辉光映天,而之下则有巨大的石阶可登临其上。 “我老爹就在这里,不过还得等等,他在招待一位客人。” 到了此间,虎狩也不敢如先前般高声言语,生怕惊动了虎王。 虎王对其爱护极深,却也十分苛刻,是容不得他人教训却自己总爱动手。简单说来,便是无论如何打骂,自己,可以,别人,不行。 洛神儿早便了解这些,只未曾想到虎王竟会在招待客人。 “是什么客人,竟是要虎王前辈亲自招待?” “是...孔雀大能王。” 虎狩挠了挠头发。 “好像是这个名字...” “孔雀大明王。” 洛神儿知道此人,听到虎狩所言,着实无奈。 “对对,是孔雀大明王,还是神儿妹妹知道的多。” 嘿嘿一笑,便算将先前的尴尬掩盖过去,之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孔雀大明王曾经做过的许多事情。然这些于洛神儿而言却并非什么隐秘,是整个北荒,乃至整个天下都知实力强绝的孔雀大明王所行种种。 其修为堪称绝顶,又性情古怪,好战好杀,极其护短,堪称疯魔人物。尤其当初曾只身杀上北荒七洞天之一的瑶光洞天,搅得整个北荒风波不断,乃至亲手撕了瑶光洞天的一位太上长老而后安然离去。然其中理由说来也可笑,只因孔雀大明王所属的一方妖族有人被瑶光之人欺辱,才有此一事。 而这番在虎狩口中说来,却又变了一番滋味,是将瑶光洞天说成极恶之辈,一门上下尽非好人,将那方妖族欺辱得不堪承受。而闭关许久的孔雀大明王知晓这些,当即暴怒,领着千万妖族修士悍然开战,与瑶光洞天打得难舍难分。到最终,孔雀大明王一声长啸,震断山河大势,又只手擒住一瑶光太上长老,以双臂之力将其生生撕开... 此人城府极浅,性情也直,却在说起这些时口灿莲花,当真将孔雀大明王推上了高天,极其尊崇,便连虎王都在其口中成了陪衬。大抵平日间虎王对其太过苛刻,纵然不许他人欺犯,却在自己动手时毫不留情。有此机会,虎狩便越发过分,乃至堂堂虎王成了胆小如鼠之辈,堪堪躲在孔雀大明王身后不断发抖,寻求庇护。 “你说这些,就不怕虎王前辈知晓?” 洛神儿有些无奈,亦听得心烦,便开口道了一声。 “凭虎王前辈的本事,你于此间说这些,可是能够听到的。” 闻言,虎狩面上一愣,方才察觉自己说得过分了,当即住嘴。 而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远处的宫阙,是未曾见到虎王现身教训他这张破嘴,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洛神儿不愿与他在这里纠缠。 然虎王接待的是孔雀大明王,凭洛神儿也不敢随意打扰。毕竟那孔雀大明王是洛神儿从不曾见过的强者,又传闻其性情古怪,纵然洛神儿如何的想要结识孔雀大明王,也不敢真的随意冒犯。若一个不甚,惹得那孔雀大明王暴怒,将她也生生撕了,才是悲哀。 纵然有虎王庇护,孔雀大明王也并非真的不敢。 至少不会十分好过。 而一旁虎狩见到洛神儿不再开口,自己又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其他事情,却仍旧未曾得到回应,便只能安静下来,随其一同在此间等待。 过许久,远处的宫阙忽的神光一荡,有虹桥自远处落下,正于洛神儿虎狩二人身前停止,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然孔雀大明王却还未曾离开。 洛神儿见状,眸中当即一亮,只屈膝行了一礼,方才踏步其上。 虎狩也跟着一起。 行过虹桥,踏入宫阙,可见其中有两人正盘膝而坐于长榻之上,之中有一矮桌,其上摆放了许多灵果珍馐,精酿酒水,但见白雾氤氲而有神妙显化其中,便可知这些食饮并非寻常。 而矮桌左侧是一虎背熊腰的男子,身形魁梧,纵然盘坐长榻也如小山一般,一身裘衣也似要被撑的爆开。其眉眼凶悍,与虎狩有着八分相像,却又存在些许不同,尤其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其中精光纵然内敛,也着实有些骇人,是虎狩如何也不能相比之处。 另一侧,则是一锦袍少年。 见到此人,洛神儿面上稍愣,便连行礼也忘了。 其面白无须,长发如瀑,白色锦袍衬托容貌更显出尘,好似谪仙,遗世而独立,纵然盘坐也有着洒然超脱的气质,令人不禁心生好感,亦觉得犹如白面小生一般。 然那一双眼眸转而望来,含着淡笑,却让洛神儿脑中轰然一震。 好似有星空在其中显化,又似苍茫乾坤于混沌衍生,黑白分明之中,不见天地日月,唯独一白色锦袍之人立于苍穹之上,好似万物一切的中心,又超脱了凡俗,如真仙临尘。 “呵...” 一声轻笑,如雷霆炸响,忽的在洛神儿耳边响起。 心中惊颤,洛神儿猛地后退两步,原本便疲倦的身子更是承受不住,便连面上也变得惨白而无人色。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虎狩惊呼一声,连忙上前要将洛神儿扶住。 然后者却只摆手,未曾让虎狩触碰,又自行稳住,只调息片刻便恢复了许多,方才恭敬的屈膝一礼。 “见过虎王前辈,见过孔雀大明王前辈。” “这是我侄儿。” 矮桌左侧的魁梧男子笑了下,将面前杯中酒一饮而尽。 “别再摆弄你那些大道神韵了,自她先前到了殿外你便该察觉,其一身大妖血脉已经不再。如今而言,也就只天赋出彩罢了,却已经不比从前,自然不能抵抗你的眼神震慑,更不可能因此显化大妖神威。” 虎王言罢,转头看来。 “是仙儿?还是北域妖族那老妖婆?” “是姐姐。” 洛神儿苦笑一声。 “那大妖血脉原本认的便是姐姐的天赋根骨,纵然她与我共用一副身躯,却也在很多方面有着极大的不同,是天赋堪称惊艳。有姐姐在体内,大妖血脉自然不会认我。只当初大妖血脉未曾恢复完整,故而不可随同姐姐一道沉寂,方才能够为我所用。然如今大妖血脉恢复完整,姐姐的灵魄也已经恢复,这大妖血脉自然要随她一起沉寂,不再让我掌控。” 顿了片刻,洛神儿面上露出些许疑惑。 “前辈如何得知姐姐未死?” “当初我便察觉,仙儿未曾完全消散,仍旧残留了些许气机在你体内。虽早便料到,却也未曾与你明说。毕竟你二人共存一副身躯,她天赋又较你更高,那大妖血脉必然认的是她而非你。只你性情太傲,当初纵然与你说明,你也必然不信,何况一半的传承,每夜子时承受灼体之苦,也该恢复才是。” 虎王摇头一笑,并不在意洛神儿如何想法。 然此番入得洛神儿耳中,却是变了番味道,好似虎王真正在意的也是洛仙儿,而非她洛神儿。 “仙儿...仙儿未死?” 虎狩在一旁将将反应过来,面上猛地惨白,下意识便退了两步,惊愕的看着洛神儿。 “我怎的未听明白?你这儿子,又好像很怕那仙儿?” 孔雀大明王忽的开口,皱着眉头,面上满是疑惑。 “这事说来可有些麻烦...” 虎王啧的一声轻叹,将洛神儿与虎狩晾在一旁,与孔雀大明王说起双生魂的事。 此事他原本便知晓,何况洛神儿父亲原本便是出自他这一方妖族,说来也算有着不浅的关系。 “当初我儿还小,虽天赋不错,却太过贪玩,修为在年轻一辈只能算是不错。那仙儿寻来我这里,我也见她着实非同一般,天赋惊艳,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涅槃之境,性情更是野蛮好斗,便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口口声声说着早晚证道成圣,将我也踩在脚下。” 说起这些,虎王禁不住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面上也满是怀念。 “我儿当初性情如何,你该知晓,是太过贪玩好胜,便与我那仙儿侄女有过许多的摩擦。如此,你该知晓这小子为何听到仙儿的名字便是这幅孬种的模样了。” “被揍得怕了。” 孔雀大明王也笑了起来,转而看着虎狩。 “可是屁股都被打得肿了?” 正文 第219章 含羞却无情 “可是屁股都被打得肿了?” 如此一问,孔雀大明王面上满是戏谑。 虎狩张了张嘴,又别过头去,当作未曾听到。 “你这小子,叔叔问话怎的不答?” 虎王也笑着看来。 “我...不曾肿过,就只淤青大片罢了!” 虎狩面上猛地红胀起来,硬着头皮回了一声,却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是否心虚一眼便能见得清楚。 长榻上的两人顿时笑出声来,无奈摇头。 “罢了,不说这些。” 虎王饮罢一口清酒,又望向恭敬在一旁的洛神儿。 “你此行前来,可是为了妖城一事?” “是,还请虎王做主。” 洛神儿微微屈膝,半跪此间。 “那北域妖族之人要夺影儿身上扈娘子的血脉,侄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如此,那北域妖族之人便毁去我百里妖城,更胁迫我等带她二人前去东盛,寻找另一半大妖血脉。若非我等寻到机会,进入葬仙山,将那北域妖族三祖与圣女骗入其中,以不详伏杀,今日便真的已经身死魂消。北域妖族咄咄逼人,如此恶行,还请虎王做主,为我等讨回公道,重建妖城!” 她咬着唇角,面上亦满是悲愤。 丝毫看不出有虚假的痕迹。 然闻言如此,虎王却只微微点头,未曾直接开口。 他转而看向面前的孔雀大明王,又忽的笑了下。 “你看如何?” “北域妖族自来狂妄而目中无人,会做出这等事情,并不值得意外。” 孔雀大明王眯了下眼睛,纤细葱白的手指把弄手中金樽玉杯。 “他们自古便以扈娘子故居妖族而自称,更有意要做北荒妖族霸主,那扈娘子的血脉如今落在殿下妹妹的身上,他们也该这般,毕竟得了那份血脉,他们那扈娘子故居妖族的身份便更加的稳固。然也正因如此,北域妖族对那扈娘子传承的血脉定然十分看重,乃至不遗余力的想要抢夺。若真的就此开战,大抵整个北荒都要掀起一番动荡。” 洛神儿在下方听着,低下头,眸中光芒闪烁。 虽未曾直接拒绝,然孔雀大明王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 虎王也微微点头,却不曾直说。而他对洛神儿也有着不浅的了解,纵然未曾看到,也知其心中必然不甘。 “狩儿,你带神儿先去安排一下住处,这段时间便在我云泽洲吧。北荒妖族一事,还得细细考量才行,不能冲动,否则必然风波极甚。若闹得大了,于我等而言也并非好事。” 言罢,虎王又看向微微抬头的洛神儿,其面上已经恢复正常,做出黯然的样子。 “侄儿便在此间多呆些时间,最迟明日,我便给你个答复。” “是。” 洛神儿心中微颤,却也无可奈何。 一旁虎狩有心要开口争论,却见到虎王双目一瞪,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尽数咽了回去,不敢开口。如此,二人便只能暂且离开,殿中又只虎王两人。 “我这侄儿,你怎么看?” 待得二人离去,虎王沉默了片刻,忽的开口。 “城府太深,野心太甚,眼高而手低,更将一切都料想得太过简单,也将自己看的太高。这些花招,莫说你我,纵然天下间随意寻来一如你我这般年纪的老不死都能看破,她却仍旧想要利用你我。” 孔雀大明王摇头一笑,却未曾在意许多。 然其面上笑容收敛,又看虎王一眼。 “你那儿子,若我看得不错,应该是喜欢这洛神儿。我劝你最好让你儿子离她远点,这种女子一旦认清了现世,若能回头还好,若不能回头,便是疯魔,哪怕丧了良心也不为过。届时,在她身边之人,便无有亲近,是断情断义,将万般都作手中可弃之子。” “我又如何不懂。” 虎王轻轻一叹,亦有些无奈。 “然仙儿,却是一极好的姑娘,当初留下她这双生魂,又将令牌相赠,也是看重仙儿。其天赋极强,根骨也佳,纵然称其冠绝天下年轻一辈也不为过,而且年少便懂事,虽狂却又讨人心喜,亦为重情重义之辈,是一极好的女孩。我当初留下她一行,你该知是什么意思。” “可惜你那儿子贪玩好胜,反而被那仙儿打得怕了。虽磨了性子的棱角,却也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可惜,未曾料到你那儿子看上的竟是这洛神儿。” 孔雀大明王笑了起来,连连摇头。 “你也该烦闷了许久吧。” “如何不烦不闷?” 虎王叹了一声,又苦笑,举杯相敬。 待得饮罢,孔雀大明王又问起此事究竟该如何。 “那北域妖族向来猖狂无度,若真的被其得到扈娘子传承血脉,必然要征战妖族,将北荒尽数纳入其麾下,便连我云泽洲也难免风波。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倒不如借此机会,挫一挫他北域妖族的锐气。何况如今仙儿已经复苏,虽不知怎的又沉寂下去,却也是个机会。若能够因此牵线,自然极好,毕竟我可是喜极了那侄儿,纵然不成,也得为她做些什么。这孩子,可是有些命苦...” 顿了片刻,虎王又皱起眉头。 “只我不能明白,为何仙儿要将那百里妖城亲自毁去,又与血天传人一道远走东盛。前些日子有消息言明,血天传人已经取回断刀,又是明月长生殿之主...莫非是为了双影侄儿,仙儿便做出这种事情,逼得神儿非得一同前去不成?然如今,怎的又再度沉寂下去?” “你比我更了解她。” 孔雀大明王只摇头,不能评断一二。 “世事变故太多,变化太快,也是真的老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心思。” 虎王思忖许久,却也只能轻叹。 言罢,二人又饮酒,将那些事情暂且抛之脑后,言论其他。 然此间,洛神儿却在房中,已经送走了虎狩,独自盘坐床榻之上,眉宇间满是烦愁。 虎王虽未曾明言,然先前一番接触,却也让洛神儿明了许多。 妖城一事,大抵他早便知晓,而先前于虎狩妄言也被看穿,是虎王毕竟乃一方妖族之首,纵然表面粗犷,却也沉稳而心思缜密,不曾如表面一般。她的这些心机城府,不过一眼便能看穿,毫无作用。而那些表面做足的功夫,也都成了虚妄。 “虎王看重的,果然只有她罢了...” 洛神儿咬牙,满脸煞气,亦捏紧了拳头。 “洛...仙...儿...” 一字一顿,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她的名字。 那面上的狰狞与恨意,颇为可怕,而其一身气机也变得动荡不已,着实恨入了骨髓,烙进了血中。然如此,又能如何?虎王这等身份地位,强绝的实力,凭她根本不能如何,是在各个方面都不能与之相较。 心机城府不如,手段不足。 来时心中的盘算,也都已经落了空,是太过小瞧了这面容粗犷的虎王。 “我早该想到,虎王能够坐拥云泽洲,必然有着过人的心机城府,凭我这些,还不能与之相较...为今之计,也就虎狩一人,若能够骗得他为我倾尽一切,才有机会调动云泽洲强者,杀向妖城。否则只凭其他,实力根本不足。” 她胸脯几度起伏,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而又思索片刻,洛神儿忽的起身离开房间,去了不远处的楼阁寻虎狩所在。 虎狩心中喜欢她,轻易便能看得出来,而这份心思才是洛神儿如今唯一能够利用的东西。纵然不愿亲近,不喜此人,但洛神儿却别无他法,要尽快的夺回妖城,就只能忍辱负重,否则一旦妖城归属定下,再要抢夺,便更为艰难,就只如今尚且混乱才是最好的机会。 路上便已经思定,待得到了门前,还未敲门,便已经打开。 虎狩也愕然愣在原地,不知为何洛神儿忽的寻来,却又很快满面欣喜。 “神儿妹子可是找我有事?” “有些事情...你这是...” 洛神儿也愕然,不知虎狩怎的忽然要出门。 “我老爹叫我再去一趟,有话要跟我说。” 虎狩挠了挠头发,未曾隐瞒。 “不过你的事更重要,我老爹那里,一会再去也无妨,稍耽搁片刻也就最多骂我两句罢了,不妨事,不妨事。” 他嘿嘿一笑,让开身子便请洛神儿进屋。 虽心中奇怪怎的虎王又叫虎狩前去,但洛神儿也不愿放弃如此机会。她心中已经知晓虎王对她并不喜欢,无论当初的暂且收留,也或后来的令牌相赠,都是因洛仙儿的存在。如今洛仙儿再度沉寂,虽虎王未必能够明察其中原因,却也有着极大的可能于她不利。 若真的待虎狩回来再说,便可能再生变故。 入得门内,虎狩还未反应过来,洛神儿忽的娇躯一转,猛地便将其按在门边。两张面孔,靠得极尽,亦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吐出的热气。 虎狩面上满是惊愕,又很快便红了起来。 “你...你...” “你可是喜欢我?” 洛神儿眸光荡漾,又近了几分。 闻言,虎狩眼睛一瞪,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耳中所闻。 然洛神儿却更为直接,便连眉宇间都多了几分妩媚。她笑得勾人,红唇吻上,素手轻拂,诱得人心惊荡漾,不能自已。 待得衣带渐宽,虎狩身子猛地一颤,面上已经满是沉醉。 初尝巫山云雨情,子规吟,含羞却无情... 正文 第220章 情困之虎 虎王殿,依旧如先前一般。 然长榻之上,盘坐矮桌两侧的男子面上却都含着些许的阴郁。 “你,可敢再说一遍?” 虎王正沉着脸,一双眼眸精光闪动,仿若雷霆交织,威严的气势压迫得下方虎狩不敢多言,只能跪在地上,身子也在颤抖。 孔雀大明王不曾开口,却也皱着眉头。 他仍旧如少年一般,便连气质也似谪仙临尘,超脱洒然。然此间,孔雀大明王一身气息却压抑到了极点,原本总是含着淡笑的面上也稍有些阴郁,是当真心中有些恼怒。 “老子问你呢,可敢再说一遍!” 见到虎狩不说话,虎王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但听轰然一声,整个矮桌都瞬间化作齑粉,彻底消散。 孔雀大明王也只看了一眼,又转而望向虎狩,面色更沉。 “我...我...” 虎狩身子颤抖得越发剧烈,尤其感受到临身的压力,面上都变得惨白。 他性情高傲而好胜,却在这一生中,有着最怕的两人。 一个,是已经灵魂沉寂的洛仙儿,自小便存在的阴影挥之不去,至如今听闻这个名字也仍旧无法释怀。另一个,则是完全暴怒的虎王。哪怕平日里虎王如何护短,却在其本身不堪的情况下也会亲自出手教训,尤其他做了什么错事的时候,暴怒的虎王更是毫不留情。 乃至曾经有过一次,虎王亲手将他全身的骨头都打碎,然究其原因,还是虎狩做了不能容忍之事,乃至族中有许多人都在上禀,希望严肃处理。而那种情况下,纵然虎王爱子,也恼怒非常,才会出手极重。 尽管在那之后,虎王也曾懊悔了许久,但于虎狩而言,同样是无法挥散的阴影。 “你?” 虎王胸膛深深起伏,一双眸子满含怒火。 “那洛神儿真的就让你如此喜欢?” “老爹...” 虎狩猛地抬头,似是想要证明,却在对上虎王那双眸子的瞬间,到了嘴边的话便再也无法说出。 恐惧... 无与伦比的压力,让虎狩整个人都如筛糠般抖动。 “她只送上门来,你便要了?甚至还要为父赐下令牌,给你调兵遣将,助她夺回妖城?” 虎王捏紧拳头,又问一声。 “你可曾想过,若是就此直接开战,我云泽洲将会承受多少损失?如今的妖城,可不是当初的妖城,当初的那里不过就是一处人族小城罢了,纵然夺来,也就夺来,将那处绿洲平白送给洛神儿,也是因洛仙儿近乎魂飞魄散,为父不愿见她付出一切却未曾得到分毫回报,方才如此,毕竟损失不大,得之无用,是如鸡肋。然如今,占据了那处绿洲的却是北域妖族,若真的开战,又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波,你可曾真的想过?!” “老爹,我...” 虎狩想要争辩,却又咬住牙关,只能低头。 “她想要...” “她想要?” 闻言,虎王顿时眯起眼睛。 “你仍旧不知为父究竟为何而怒。” 他起身,来到虎狩面前,双手负于身后,一双虎目威严无比,仿若九天神明高高俯视而来。 “为父怒的并非你要与那北域妖族开战,而是怒你开战的理由竟是为了那洛神儿。其心性不善,城府极深,非你能够应对,只不过委身于你,你便将我云泽洲无数妖修的性命至于不顾,而为了一个女人要他们奔赴牺牲,却并非是为了妖族大势。凭你如此,日后若为父老去,又怎能将这云泽洲万万妖修交到你的手中?!那洛神儿已经是你的女人,你对得起她,却怎么对得起云泽洲万万妖修?!” “老爹!” 虎狩身子猛地一颤,又忽的抬头,面上满是倔强。 大抵压抑得久了,虎狩也有了胆量反驳。 “老爹,我是真的喜欢神儿,自年幼与她相见,便再不能忘去,是日日夜夜都魂牵梦萦,总是想着她的身影。我知道,您看重的是仙儿大姐,但她的性格,我是真的不喜欢,而且我也不可能让自己屈身在一个比我更强的女人之下,您是了解我的性格的!只有神儿那种女人,才是真的适合我,而我,也是真的喜欢神儿!爹,求求您理解我一次,曾经您多次逼我学习人情世故,逼我修炼大道至理,我都能够理解,也从未真的抗拒,因我心中明白,老爹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他捏紧拳头,仍旧跪在地上,却抬头正对虎王那威严的眸子。 “就这一次,老爹,请您就放任我这一次...我知道神儿在利用我,也并非真的喜欢我,但我心中知道,却也只能当作不知。否则...否则...就只这一次,爹,求您,求您将令牌给我,为她夺来妖城,重建辉煌。日后落得如何下场,儿子一力担负,绝无怨言!” 言罢,他将额头重重的扣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裂开的石砖,流淌的鲜血渐渐浸染开来。 孔雀大明王在后方看得清楚,禁不住眉头一皱,进而又是一叹。 “双生魂,两魂一躯,那神儿已经委身于你,仙儿又如何?” “仙儿...已经彻底沉寂。” 虎狩未曾抬头,就那样开口。 “神儿已经与我说了一切,是仙儿为了对付北域妖族三祖,将一身大妖血脉燃烧八成,魂魄也受到牵连。在那之后,仙儿堪堪坚持了一段时间,而后便被她彻底压下。若非神儿有意,仙儿,便永生不能出现...” 闻言,孔雀大明王眉头皱的更深。 虎王面上也猛地一沉。 他们先前便已经察觉洛神儿身上并不曾携带分毫属于洛仙儿的气息,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曾想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若洛神儿不愿,洛仙儿,便一生都不能出现。 凭虎王麾下的本事,那些于妖城发生的事情,并非任何隐秘。而联想前后,又有如今虎狩一言,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便可猜出八九不离十。只老鬼的存在不能知晓,陆尘与炼狱的关系也无从得知,那北域妖族三祖的身死,就只能当做如洛神儿所言一般,是于葬仙山中为不详所杀。 但其他方面,却无需多言,亦无需查明,一切都能猜到。 “那洛神儿,可是一蛇蝎女子!” 虎王咬牙切齿,亦捏紧了拳头。 “为父便与你明说,洛仙儿重情重义,为穆双影大妖血脉算到一切,方才亲手毁去妖城,逼得他们一行只能随同血天传人远走东盛,躲避北域妖族的追杀。然洛神儿却不领情,来到此间,花言巧语欺骗于你,是为自己野心所致,犹似堕入魔障,不能自拔。如今,那洛神儿就是在利用自己的身子来满足你,让你为她倾尽一切。待得夺回绿洲,重建妖城,你于她便再无任何用处。而届时,她又该将你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便连为父也不能猜到。如此,你还要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是。” 这一声,虎狩回答得没有任何迟疑。 “神儿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女人,还请老爹同意。” “若我不同意呢?” 虎王低头看来,眸中满是危险的光芒。 许久,虎狩都未曾回答。 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虎狩,你算是我的侄儿,我便劝你一声。洛神儿那个女子确实并非你能掌控,而她的存在,于你大抵也是一道磨练。这天下好的女子万万千,又何苦追着如此一个蛇蝎之人念念不忘?不若将她放弃,大不了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女子,无论姿色容貌,也或天赋,皆不在那洛神儿之下,你看如何?” “不。” 虎狩终于开口,回绝了孔雀大明王。 他抬头看来,额头的伤口流出鲜血,划过面前,满是倔强。 “我就只爱神儿一人,其他的女子,我都不要。” “你...” 孔雀大明王面上也露出不满,却最终未曾爆发,只无奈摇头,不再开口。 “你便如此决然?” 虎王又问了一声。 “是。” 虎狩倔强点头。 “那洛神儿...该死!” 虎王面上有杀意一闪而过。 “若非仙儿,只凭今日这般,我便将她打得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老爹!” 虎狩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虎王身上的杀意。 “滚!” 只一脚,虎狩还未继续开口,便已经被踹出了虎王殿。 他身形狼狈的在地上翻滚几圈,待得落定,又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便连内腑都受伤极重。然还未来得及调息,虎王殿中,忽的一道华光射来,径直落在虎狩面前。待得能看清楚,虎狩面上当即一喜,便连内腑的伤势都不能顾及,叩首拜谢。 于其手中,赫然便是一道血红的虎王令。 凭此令,可调云泽洲十万妖修,征战天下! 殿中,孔雀大明王见到虎王将令牌送出,不由一叹。 “你终究还是不能狠下心来。” “狠心,又能如何?” 虎王仍旧立在远处,却似一瞬年老了许多。 “若真的将那洛神儿击毙,凭狩儿性情,纵然惧怕于我,却也必然反目成仇,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他对洛神儿究竟如何情重,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能不知?只未曾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原本叫他来,是准备警醒一番,却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故,被那洛神儿抢先下手,吃定了这小子性情太直,不听人劝。如此说来,她倒是一个果决的人物,只可惜了那叫仙儿的姑娘,大抵她燃烧大妖血脉而沉寂,其中也有着洛神儿的原因。如今,你又打算如何?” 孔雀大明王翻手取了个酒葫芦,打开酒塞,兀自对饮一口,又丢给虎王。 他伸手接住,却未曾直接饮下,是周身气息渐渐平静,面上也恢复了沉稳的模样。 “我儿还得经一番挫折,如此也算磨砺,待得吃尽了苦头,醒悟之后,才能成长。虽我不愿,而其中亦存在太多凶险,然我庇护之下,他也终究不能担得大任,终归得冒险才能有所收获。仙儿那边...倒是有些麻烦,我准备近几日便走一趟东盛,去那明月长生殿寻血天传人问明情况,最近未有消息传来,他大概还在其中。待之后...呵,双生魂,我便不信这天下无法将其分离!” 言罢,他将葫芦高举,一口饮下大半,方才罢了。 酒气长吐,满面沉重。 正文 第221章 虎王寻人 三日后,东盛东端,一拍安谧,忽有气机掀动,卷起风啸如嘶,大浪滔天。 狰狞的虚空裂痕撕出巨大的黑暗,将半个天空都要遮蔽,是自北荒东域横亘而来,穿越极远的路程。那魁梧雄壮的人影自其中踏出,虎目只周遭一扫,眉头轻蹙,面上也带上些许疑惑。 裂缝渐渐恢复,虎王却仍旧立于半空。 “这小子,竟已经离开了...看来有些本事,那种情况下也能安然逃离,该属不易。” 他嘀咕一声,一双眸子满含威严,又忽的转向一旁不远处的位置。 那里并无任何存在,不过一片平静的细软金沙罢了。然虎王只看了片刻,其中光景一晃,一身漆黑的人影忽的凭空浮现出来,周身气机却渐渐隐没消散,恢复平静。 “炼狱之人,在这里作甚?” 虎王眯起眼睛,心中稍有些疑惑。 “北荒东域妖族的虎王阁下,该是我问您才对吧。”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也有黑布,只显露一双阴鸷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面前气势压人的虎王,满含警惕。 “莫不是听闻明月长生殿现世,便连您这等声名显赫的前辈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要来此间与小辈争夺,分一杯羹?” “那明月长生殿,本座可从不打算染指。” 虎王冷哼一声。 “我来寻明月长生殿之主,那血天传人,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炼狱在东盛最为活跃,相对而言,消息也更加灵通。纵然眼前之人不过炼狱寻常一长老罢了,虎王却也未曾轻视,亦非高高在上,只其一身血气太盛,纵然并非刻意,也着实有些迫人。 炼狱长老后退两步,又上下打量一番虎王的模样,警惕更甚。 “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相询。” 虎王未曾隐瞒。 “前些日子此间闹了极大的风波,炼狱没有理由不能知晓,而本座此次前来,也与那次的风波有些关联。血天传人身旁有我北荒妖族殿下,你既为炼狱长老,便该知晓她与血天传人相识,关系匪浅。而如今殿下便在本座那里,闹出了些麻烦,便有些事情需得询问血天传人,穆双影也可,只本座还道他二人仍旧于明月长生殿逗留,便径直寻到此间,未曾想人已经离去。” 他看向面前的炼狱长老,将一身血气收敛更甚,免得引来误会。 “若炼狱能够提供消息,自然极好不过,价格也可商量,本座并不缺少灵精,亦不会吝啬。” 闻言,炼狱长老仍旧有些狐疑。 他虽在虎王口中听到妖族殿下与穆双影,却不敢轻易相信,毕竟这二人的身份在北荒妖族之中并非隐秘,是人人皆知。而虎王所言,是洛神儿在他那里闹出了些麻烦... 要寻陆尘也或穆双影询问情况? “血天传人与我炼狱有着不浅的关系,阁下要寻他,若不能证明自己并非恶意,便无可奉告。” 犹豫许久,炼狱长老方才如此回答。 他心中斟酌落定,是已经相信大半,却依旧小心。 “双生魂。” 虎王眉头轻挑,淡然开口。 “还请稍候片刻。” 炼狱长老一愣,而后当即点头,转身便离开。 洛神儿双生魂之事,非寻常人可知,纵然在炼狱而言已经并非何种隐秘,然天下间除却炼狱,能够知晓洛神儿乃双生魂之事者便不超过十指之数。而能够知晓双生魂一事,也就说明虎王与洛神儿也或洛仙儿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至少在表面而言能够信任。 但也并非真的可以信任。 毕竟洛神儿心性不善,若虎王与其亲近,而非洛仙儿,仍旧可能不善。 炼狱长老心思缜密,自然想到,便横渡虚空而去往他处,待得三次落定之后,方才催动手中令牌,撕裂虚空而至葬仙山炼狱所在。 虎王始终安静等候原地,不曾焦急。 炼狱长老如何考虑,虎王自然能够猜到,只心中仍旧意外血天传人竟会与炼狱交好。而其早便注意到此人,毕竟血天传承非同一般,是整个天下都会稍加关注。然自血天传人现世以来,却也并未做过什么大事,反而惹下任家两仪门这等非他一人能够对抗的仇敌,虽其中稍有些疑惑不能理解,但就表面而知,是命途多舛。 只真的说来,血天传人人脉也是甚为广阔。 先有公孙家任家这等庞然大物为其仗义执言,继而又有苏家力挺,便连道宗,红尘谷,冷玉书院之流也先后开口,着实有些惊人。 “也不知天玄宗一事与他是否有些关系...” 虎王嘀咕一声,又忽的抬头,看向前方波澜之处。 虚空裂缝狰狞浮现,那一席黑色锦袍随风飒然,白纹勾勒,稍有些扎眼。 “竟是炼狱宗主亲自到来,看来血天传人与你炼狱确实关系匪浅。” 他笑了一声,两步踏出便来到黑无常的面前。 那长老也跟随而来,只黑无常在此,便无需他再如何。但见光景一晃,其身形便重新隐没虚无之中,不能凭肉眼见到。 “虎王来寻血天传人,究竟为何?” 黑无常眸光平静,立于虚空之中,便连寒暄也无,径直开口。 “与洛神儿有关。” 虎王笑了下,面上始终未曾有过波澜。 “也与洛仙儿有关。” “洛仙儿...” 黑无常眯起眼睛,定定看着虎王许久,而后才微微点头。 “你便问我即可,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哦?” 听闻黑无常此言,虎王心中着实有些讶异,是其心中已经将血天传人与炼狱的关系猜得极深,却未曾想过竟会到了这种地步。然如此也好,可免去许多麻烦,而近乎同等境界之人相谈,也可少去许多猜忌。 有些事,年轻一代不能理解,在言谈方面也会出现些许隔阂,不能说得清楚。 “穆双影,洛神儿,洛仙儿,血天传人...这四人,本座欲知晓他们之间的一切,便如血天传人为何要去北荒,洛仙儿又如何要毁掉妖城,而后怎的再度沉寂...本座可直说那洛神儿于云泽洲做了些本座不能容忍之事,若非洛仙儿,她三日前便已经身死魂消。” 虎王说着,忽的冷哼一声,眸中亦有杀意一晃而过。 见状,黑无常眉头当即轻蹙。 他知洛神儿已经回去北荒,是要重建妖城,却未曾想过这北荒的妖族殿下竟是与虎王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然如此看来,真正与虎王有些交情的,似乎并非洛神儿,而是洛仙儿。 倒是耐人寻味... 那洛神儿又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 黑无常思忖片刻,又看向虎王。 “但其中涉及到不少隐秘,若虎王能够以道心起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告知他人,我才可将一切如实说出。” “隐秘?” 虎王一愣,便连面上杀意也淡去。 他眼神稍有异样,想不通这四人之间怎的还能涉及隐秘。 尤其得道心起誓。 能够让黑无常如此郑重面对的事情,虎王心中也猜测不透,然他原本便要知晓这些,不过隐瞒下来罢了,只片刻便思定,开口以道心起誓,绝不违背誓言告知他人。 如此,黑无常方才点头。 他翻手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开辟虚空之路而径直通往葬仙山。 “随我来。” 一言落罢,未曾多作解释,黑无常已经转身迈步踏入虚空之中。 虎王自然能够察觉这虚空之路的另一端在葬仙山之处,那隐隐的不详与凶煞,纵然虚空之路也不能阻拦,是透过这遥遥万里而至此间,令人略感压抑。然黑无常身形却已经进入其中,虎王也未曾犹豫,只两步便追了上去。 他对黑无常抱有极大的信任。 毕竟到了这般境界,拥有这等身份,所言之中究竟真假如何,都能分辨清楚。虎王自知黑无常并无害他之心,也就自然无有顾忌。 而只片刻,脚下落定,眼前所见是仿若到了另一片天地。 阴郁昏沉的天穹,压抑的气机,周遭一切都好似阴冥鬼界一般令人烦闷,仿佛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偶尔有鬼嚎传来,更添了几分阴森可怖的感觉。 “这便是葬仙山?” 虎王还是第一次来到此间,落地便觉得有阴煞袭来。 然其体内血气一震,那肉眼不见的阴煞便尽数溃散,不能靠近。 黑无常看了一眼,死寂的眸子忽的显出些许神光,是为虎王一身血气之强盛而惊讶。 “此间名唤血鬼岭,还不算葬仙山。山,在前面。” 他收回目光,一指前方。 虎王也抬头看去,能够见到那高山拔地而起,其上无草无木,只有嶙峋怪石,似如狰狞恶兽仰天咆哮。山巅之象,更是有一黑月入得此兽口中,若吞天食地一般,为大凶所在。 “如此可怕的凶煞险地!” 其瞳孔微缩,第一次见到葬仙山,不由得惊了一把。 “穆双影在山顶,另则,还有一人。” 黑无常开口,脚下已经踏出。 虎王面上微愣,稍作犹豫,也跟了上去。 “云泽洲与我炼狱无冤无仇,亦从不曾有过冲突,便提醒你一声。此去葬仙山只寻穆双影询问事情经过即可,另外那人,便是其中涉及的隐秘,你便看看就好,不要多加言论评判。其性情难以拿捏,也就只血天传人才能无所顾忌。若真的将其惹恼,纵然凭你我二人联手,也绝无抗衡之力。” 黑无常一言,虎王面上又是一呆。 正文 第222章 京州城 北荒南域,京州城,人族小城,只占地百里,上不得台面。 陆尘斗笠垂落黑纱遮面,一身裘衣,正盘坐城墙上兀自饮酒,一双眸子透过面前黑纱,不断扫过前方街道行过的每个人。然他已经找了许久,也不曾寻到洛神儿的踪影,同样未在这京州城中。 三日前,他便到了妖城最近的一处小城,于其中以半枚玉果换了些灵精与传送玉台,身上方才宽裕一些。而近三日,他已将妖城周遭所有小城找了一遍,只每日坐在城墙上四周观望,却不好出言打探。毕竟如今北荒风波太甚,是北域妖族与洛神儿有仇怨不能化解,若真的被人得知他与洛神儿有些关系,说不得还会引来麻烦。 如此,也让陆尘颇为无奈。 他只能凭此方法观望城中经过之人,然寻到洛神儿的机会却太过渺茫,陆尘也不过尝试一番罢了,未曾抱有任何希望。 “到底去哪了...” 陆尘又饮一口手中烈酒,微微咧嘴,将酒葫芦收起。 北荒的酒,并不好喝。 许是环境所致,北荒民风自来偏向彪悍,便连音容样貌都偏向粗犷,与东盛差异极大。便如街上所见,那些来来往往的修士纵然并非炼体,身材也相对更加魁梧一些,是个个虎背熊腰,有着迫人的压力。 这几日,陆尘也见多了北荒的风土人情。 稍有些不太适应。 先前去往妖城,大抵穆双影早便想到这些,也或身份地位使然,吃食水饮之类与东盛并无太大差别。然近几日,陆尘一人行走四方,才知哪怕富丽堂皇的酒楼也大多腌肉作食材,酒水烈而浊。若要享受如东盛一般的食物酒水,便得付出极多的灵精。 价格未免太过昂贵了些。 便如在东盛,一分灵精的佳肴仙酿,在北荒大抵得翻个百倍。 “如此环境之下,倒也该如此。” 陆尘只能如此一叹,强忍着味觉上的不适,勉强下咽。 那浊酒,只两口也便够了。 “还是明月长生殿的酒好喝,再不济,于东盛随意寻个酒家都要比这强出许多。” 陆尘起身,呼出口中酒气,看了眼天色,是已经日落西山,便连气候都渐渐凉了下来。昨日夜间这北荒南域还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却也就只一夜,待得日出东方,便尽数消散,原本没膝的积雪都不知去了哪里。 日间灼晒,夜间冰寒。 陆尘身上灵精不多,不愿浪费,便每日在城外寻个地方自己开辟洞府,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毕竟寻不到大城,纵然手中还有半枚玉果,也换不了太多灵精。 先前的半枚玉果换了些灵精与传送玉台,是已经亏了不少,然无可奈何之下也必须得如此才行,否则陆尘连横渡虚空的资本都没有,更不要提寻人了。 但至今日,却也未曾有过收获。 日落西山,也该回去,陆尘早便在入城时就寻到了好的地方,在一片山林之间,三方有大石围挡,能抵御寒风,大抵今夜也可稍微好过一些,不再冷得难受。毕竟北荒昼夜温差太大,若遇飘雪,纵然一身血气旺盛也极难承受。 乌云不知何时聚拢,昏沉压抑,待得陆尘寻到先前开辟的洞府,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连两日落雪,让陆尘禁不住抱怨几声。 然终究还得如此。 他先前便在城中打探过,自此向北八百里,还有一座城池,算不得规模极大,却也不小,算是这妖城周遭最大的一处城池,来来往往之人更是络绎不绝,有着极大的可能寻到洛神儿的踪迹。 只陆尘也只想想罢了,未曾抱有希望。 城大且大,人流更多,也便更难寻找。然也正是如此,寻到洛神儿的可能相对而言也大了一些。但他又如何能够想到洛神儿非但不在那城中,甚至不在南域,是到了东域云泽洲寻虎王庇护去了。 他还在苦苦寻找。 待得夜间,积雪又是没膝,寒风如刀。 一眼望去,山河皆作银装素裹,一派萧条之色。 陆尘睡不着,也不想修行,催动一身血气如火抵御寒冷,来到洞府之外,就盘坐于其上巨石,饮酒赏雪,怔怔出神。 冲动,总是有些害人。 纵然其中有老鬼的原因,但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陆尘自己。如此,便来到一无所知的北荒,却连洛神儿去向都不能寻到。而炼狱于北荒也并非极强,是行过如此多的城池也未曾见到一处联络点。若能够见到炼狱门下联络之处,还能凭此打探些消息,然如今,却只能依靠自己。 北荒毕竟不是东盛。 孤独一人行走,陆尘也时常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乃至想过就此回去,将洛神儿一事暂且抛之脑后。 只犹豫些许,终究还是未曾回去。 他得对得起自己先前所言。 若不能将洛神儿带回去,就只自己回去,又怎么抬得起头来。哪怕穆双影不去责怪,哪怕老鬼不发一言,心中的坎却不能容许。如此,便一日又一日的苦苦寻觅,经受风吹日晒,也得扛着。 “真的是...一点依靠都没有...” 陆尘忽的苦叹一声,摇了摇头。 “先前在东盛,走到哪里都有人相助,纵然一时迷茫也总会得到解决的办法。却不想如今一人来了北荒,竟是这般的无力...大抵炼狱那些不愿承认我的家伙也都如此想法,是早便看穿了凭我一人做什么都不行...” 一口浊酒,炽烈入腹,好似一团火烧,也让身子暖了些许。 寒意入骨,只坐了片刻,陆尘整个身子都要被大雪埋下去。 还得许久才能见得日升。 自此间而望,远处那城中仍旧灯火通明,一派热烈的气氛,偶尔还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响起,与此间氛围着实有些相悖。然陆尘却也只是看着,并未入城。这北荒盛产灵精,也就只灵精极多,其他资源算是极少。且不说食物饮水之类,便连绿洲都十分珍贵,能见之处大多为荒凉戈壁,而夜间气候又如此,故而客栈就十分昂贵。 灵精多了,便不值钱。 资源少了,便更值钱。 如此一来一去,价格相对陆尘而言便有些不能承受。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若再多,身上灵精确实不太够用。 “该多弄些灵精再来的,否则便无需吃这些苦头。” 陆尘微微撇嘴,稍有些懊恼,却也无可奈何,便将手中酒葫芦里的最口一口酒饮罢,回去洞府休息。 只怎的也睡不着。 这几日,就没有睡好的时候。 到了临近日出之时,陆尘又自洞府走出。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下,却冰雾迷蒙,寒风不断,吹在身上似如刀割,哪怕裘衣也不能抵御,着实难受。 再看远处,那城中仍旧未曾平静下来。 陆尘也觉得有些不对。 “先前见过,到了夜半也该平静下来,怎的还是这么热闹?” 他嘀咕一声,又念起休息不好,便前去看看情况,若能见到什么有趣之事,便当作打发时间,待得日出再离开,前往北方八百里外的另一座城池。 身形急掠而过,待得来到城墙之上,陆尘却忽的愣在原地,是见到整个城池都似燃火一般,更有肉眼不能见到的禁制将四周都完全笼罩,能进不能出。 发现时,他已经身在其中,后悔也为时晚矣。 摇曳的火光游荡在大街小巷,整夜都未曾熄灭,来来往往之人更是极多,似是在寻找什么,要将整个京州城的地皮都翻起来。呼喝的声音更是嘈杂,隐隐还有些怒骂之声。 只片刻,便有人发现了立于城头的陆尘,便汇聚了不少人来到此间,呼喝着要他下来。 “我就一看热闹的,怎的还有麻烦到我头上来了...” 陆尘颇为无奈,也不曾理会,转身便要离开。 然禁制之下,却不容他随意破开。 断刀暂且不好施展,如此,便将星陨血刀取出。其威凛然,两刀落下却只见凭空有涟漪扩散如水波,未曾裂开分毫。 “小兄弟,这禁制非同一般,凭你四御境的修为,还不能破开。你便下来让我等查探一番,若身上没有我等要寻的东西,便直接放你离开也无妨。” 人群还在下方,有人上前两步朗声开口,似是并无恶意。 然陆尘闻得,忽觉有些熟悉。 在哪里听过却已经想不起来。 “我将将才自城外而来,就是觉得城里热闹过头了便来看看。你们之中该有人见到才是。就算要寻什么东西,那也必然与我无关,就直接放我离开不行?何苦如此咄咄逼人,让我做那些不愿意的事情。” 陆尘无奈,只能将星陨血刀收起,转而望来。 先前开口之人面目粗犷而成熟,身躯魁梧,看似年龄不大却一身血气如火,有着涅槃境修为,着实不弱。然那般面容所致,纵然好言好语,却也觉得有些凶煞,让人不能亲近。 比起苏文而言差得多了。 一念及,陆尘也愣在原地,方才知晓为何先前觉得熟悉。 这一幕,似是当初在苏城见过,只当初苏文面相亲善,而那时的他也算涉世不深,便真的妥协,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如今再遇,陆尘心中便不由觉得怪异,却又莫名好笑。 “该不会又是那人吧...” 正文 第223章 若言不识,你可愿信? 陆尘声音不大,下方的众人也都无法听清。 然那一声轻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阁下究竟什么意思?” 魁梧的汉子还在众人之前,面上变得阴郁难看。 “我与你好言好语的说话,就只下来让我等查探一下命渊,若真的没有要寻之物,便纵然放你离开也并无不可。行走世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想来阁下也能明白,又何须如此执着不肯?” “我便是不肯,你又如何?” 陆尘看他一眼,不愿继续纠缠下去。 前次在苏城,他是侥幸遇到苏文苏千烈那等好善侠义之人,方才没有出事,反而得到了不少的臂助。然今次,陆尘却不会再如当初一般天真,何况他命渊中存放之物,也不能随意显露,且不说金字玉果之流,便如断刀,一旦被人见到,其身份也必然会被猜出。 而届时,定会有极大的麻烦。 “阁下是下定决心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魁梧汉子面上猛地一沉,周身气机顿时激荡起来。 “你可要想清楚了,凭你这四御二重天的修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不可能有本事逃离此间。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仍旧不肯珍稀,那就莫怪在下翻脸不认人了!” “你便翻脸就是。” 陆尘闻言,只笑着摇头。 他确实未曾将这汉子放在眼中。 涅槃境确实极强,比他修为要高出一个大的境界,然在陆尘而言,却也并非无法力敌之人。只断刀不能取出,便无法将禁止破开,就此离去,若真的出手说不得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一念思定,星陨血刀便直接收回命渊。 那汉子也着实有些恼怒。 他见陆尘不肯妥协,周身气机顿时激荡而起,血气轰然作响,犹如闷雷滚滚于体内炸开。但见其一身裘衣轰然猛胀,脚下一踏,身形便悍然冲天而起,抬手打出一片金光,可怕的压力将整个城墙都要摧毁。 然陆尘却始终平静。 他看得清楚攻势如何,待得临近,脚下一转,迷踪乱步踏出地煞三星应八卦,只身形轻轻晃动,轻易便躲了过去。 出手是不行,否则伤了这人,可能会引来更强的存在。 然迷踪乱步之下,这汉子想要伤到陆尘也极难,毕竟是炼狱断古前便流传下来的步法,其中神妙与千变万化非寻常人能够理解。而陆尘修炼许久,虽不曾将其彻底参悟通透,亦算不得小成,却也有着几分真正的本事。这迷踪乱步一旦施展开来,凭汉子这大开大合毫无章法的手段,是连陆尘衣角也不能碰到。 威势悍然,拳风如啸。 魁梧汉子满面恼怒,接连百八十拳都落在空处,将城墙都打得轰然作响,塌陷许多,却仍旧未曾将陆尘如何,心中更是愤恨。 若陆尘是以四御境将其胜过,打得趴在地上也罢,只叹技不如人,然其却如泥鳅般躲来躲去,无论如何也不能抓到,便让人有些心生恼怒。尤其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好似不值得出手一般,是当真等同藐视。 “欺人太甚!” 汉子咬牙切齿,一头长发凌风乱舞,周身血气更是狂涌而出。 他翻手取出一杆大棒,通体乌黑,有着奇妙神韵内藏其中。凭血气催动而起,能见虚影浮现而轻颤,有着凛然的威势,着实惊人。 见状,陆尘也稍有些讶异。 这道器虽算不得极强,却也非同寻常,隐隐堪得圣道强者之势,却也不过将将触及,还未真的踏足圣道。 “无相境强者锤炼的道器。” 一眼便看穿,虽于陆尘而言无相境太过高远,不能仰望而及,但毕竟是这魁梧汉子施展。纵然道器再强,若其本身并无足够的手段实力,陆尘也无需担忧如何。尤其于炼体修士而言,道器并非最强手段,而更多在于自身。 迷踪乱步神妙,以地煞七十二星对应八卦六十四爻,一星转三爻,前六后四,身形轻轻一晃便再度躲了过去。只大棒擦着面前而过,微凛的狂风骤然袭来,有磅礴大势轰然沉落,让将将踏定最后一步的陆尘心中猛地一沉,忽觉面前有锋芒而来,是疾风如刀,将他斗笠黑纱扬起,胸膛裘衣也猛地撕裂,喷洒鲜血百道! 砰的一声,陆尘身形倒飞而出,远远砸穿了几座楼阁,方才堪堪停止。 一时不察,却落得这般下场。 那原本戴在陆尘头上的斗笠早便高飞,至此时方才缓缓落下,黑纱都已被撕成破烂模样。 “不知死活的东西,给你机会也不珍惜,纵死,也该!” 那汉子轻哼一声,面上满是冷笑,将大棒自乱石间拔出,扛在肩头,步步而来。 “我便要查你命渊又如何?且不说你是否真的为那窃贼,今日得罪了我,便没有你的生路!” 烟尘之中,陆尘自然听得清楚。 他胸膛有许多细密的伤口,皆为那大棒掀起的风势所伤,深可露骨,却并非严重,只看起来可怕罢了。尽管如此,陆尘也不曾自废墟中离开,更不愿让这烟尘落定。 头上斗笠黑纱被掀飞,是先前未曾想到的事情。 若没了这些,凭他这般样貌便不能随意示人眼前,毕竟血天传人面上烙印黑铁面具,在天下也并非秘密。纵然有人模仿,要借此装腔作势,也不过就戴一相仿面具偏偏无知之人罢了,而非真的烙在脸上。 不过为了借势骗人,谁也不会愿意承受毁面的痛苦。 是骗人,也或烙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出。 “终归还得用断刀...” 他思忖片刻,只能无奈一叹。 若被见到其面上真容,也就必然暴露了身份,再去隐藏断刀的存在也毫无意义。如此,倒不如此间便直接催动断刀,趁其不察而将这京州城的禁制破去再迅速逃离,便可免得许多麻烦。 一念落定,陆尘不再犹豫,只翻手间断刀便忽的落入掌中。 然其一身血气还未来得及催动,烟尘外的脚步忽的停住,而后有铿锵声猛地传来。火花迸溅,便连烟雾中的陆尘也能见到。 “偷了你们东西的便是小爷,欺负别人算什么本事,有种的来跟小爷斗上三百回合!” 烟雾外的声音令人惊愕,陆尘也未曾将断刀催动起来,心中还在疑惑究竟是谁将那汉子拦了下来,又忽的察觉气机升腾,卷动狂风长涌。而前方迷蒙之中,一道黑影忽的射来,其后带动风岚咆哮,将烟尘都吹得四散。 而那黑影,陆尘也看得清楚,分明是一件新的斗笠。 他未曾拒绝,抬手便接住将其罩在头上,紧随而来的狂风将漫天的烟尘都散去,吹得其面上黑纱飘荡摇曳。而透过黑纱,陆尘也能看得清楚前方十丈处有一身材颀长的男子立身虚空之上。其一袭黑衣,面罩黑布,只一双明亮的眸子露在外面,似如大夜晨星琉璃瓶,如何一个美字能够形容。 微微侧头,他那明亮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如月勾一般。 “嘿,好久不见!” “你...” 陆尘愕然,已经认出此人便是当初在苏城偷了苏家宝物之人。只此次他却未曾隐瞒自己的声音,十分年轻,而且清亮干净。 但惊愕也只片刻,毕竟先前便已经有所猜测。 “是好久不见,只每次相见都给我惹麻烦,我是欠了你这小贼的。” 他微微点头,方才将身子自废墟中拔了出来,又不禁扯了扯胸前破烂的裘衣。伤势不重,却可惜了这一身裘衣,原本还能抵御风寒狂沙,却得再买一身。原本灵精便不多,得珍稀着用,但这裘衣却不能少,便不由得嘀咕一声。 那小贼闻言,眸中笑意更甚。 “拖累你是我不好,但也怪你运气太差,每次都撞上门来。至于你这裘衣,待之后事了,我便送你一身又何妨。” “那可说定了,若不得裘衣,你也别想从我手中逃掉。” 陆尘笑了下,随手便将身上破烂的裘衣撕掉。 见状,那小贼秀眉一挑,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跑不跑的了你手中倒无妨,但还得先从这京州城离开才行。这禁制我研究半天了,你帮我拖住这家伙片刻,待我将那道痕抹去,咱们一起离开。凭你的本事应该不难,小心点那棒子就行。” 言罢,其身形一晃,但见得黑影掠过,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轻笑渐渐散去,谁也不能知晓他到底去了何处。 这般速度,陆尘未曾反应及时,原本正欲开口的魁梧汉子也当场愣在原地。 待反映过来,那汉子嘴角忽的一抽,猛地转头望向仍旧站在废墟之间的陆尘。其一个手势,周遭众人也都回神,连忙抬步冲上,将陆尘团团围在中间,面上尽是不善。 “看来,我倒是未曾冤枉你。” 那魁梧汉子满面凶煞,又冷笑一声。 “你若老实交代那人究竟是谁,又将宝物藏去了哪里,兴许我可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就只废你一身修为便罢。如若不然,哼,今日便是你丧命之时!” 闻言,陆尘不由撇嘴。 他又看了看周遭,人数着实不少,修为大多在登台御元境罢了,虽身材魁梧雄壮,却也不过如此。 也就这汉子麻烦一些,尤其他手中大棒,先前如何带动那狂风如刀还不能知晓,但大抵与烙印其中的道痕有些关系。 “你这人也是狂妄,偷你东西的也不是我,怎的就要废我一身修为了?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我真的就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陆尘叹了一声,苦笑开口。 “而且...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认识那小贼,你可愿意相信?” 正文 第224章 人如兽 “相信?” 魁梧汉子面上一黑,自然是不会信的。 先前两人还如故友一般相谈甚欢,乃至将其彻底忽略,那一声好久酒不见”,更是足以说明许多。然如今陆尘又言他二人并不相识,好似先前不过虚假罢了... “你是将我当成傻子了?” 其面容原本便凶悍狠辣,如今更是慑人,好似凶兽一般。 陆尘也是心中有苦不能言。 他确实不认得那小贼,只当初在苏城见过一面,甚至连交情也算不上。而如今再次相见,局面近乎相同,然那时陆尘却以血刀将整个洛城的禁制都破开,算是帮了那小贼一把。如今却反了过来,自己沦落到差点暴露的下场,倒是那小贼反而及时的送上一顶斗笠,助他遮掩面容。 今日,还是第一次说话罢了。 纵然其中有这些个来往,却真的并非故友,最多可言萍水相逢罢了。 “我从未将你当成傻子,但那小贼,我确实不认得。” 陆尘连连摇头,又无奈辩解一句,却也知无论自己如何去说,这汉子也必然不会相信。如此,也就只有如那小贼所言,暂且将其拖住,待得他将阵法道痕抹去,让这禁制溃散,也好就此逃离。 至于那小贼是否还会回来接他,到无妨。 凭陆尘自己的本事也能逃脱,何况不过涅槃境的对手罢了,也不值得如何。 只需警惕那乌黑的大棒。 “还说你未曾将我当成傻子,若非相识,先前又怎的能言那些!” 汉子咬着牙关,手中大棒猛地一沉,有刺耳之声撕裂长风,未曾触及地面,却只一声轰然,便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大棒,有些怪异。 陆尘将眼睛眯起,细细看着汉子脚边的深坑。 其痕迹并非真的爆开而裂,是风刃如刀,将地面斩出了这样一个深坑。便如他先前承受的一棒,胸前伤口细密错杂却并非严重,只伤口较深,看起来有些可怖而已。但真的论起威力,却不过寻常,至少在陆尘而言不过血气催动之间,便可将血流止住。 这等道器,大抵更偏重于出其不意。 而且如此伤势若真的承受多了,也会变得十分麻烦,乃至比起一些沉重的伤势更难以处理。 “我只言与他并非故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我也不曾将你当作傻子。先前那般,表面看来好似我二人相识,然其中隐秘,外人却不知。你若愿意听,我便跟你说,若不愿意,那也无可奈何。” 陆尘微微摇头,又苦笑一声。 闻言,汉子面上一松,眉头也轻轻皱起。 也似真的有些相信了陆尘所言,而其亦有心要开口让陆尘说上一二,想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然话未出口,一旁却有人忽的拉了下他的衣袖。 “这家伙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汉子愕然,忽的想起那小贼临走所言,是已经寻到禁制道痕所在,留下眼前这人也是为了将其拖住,待他将道痕抹去,便可就此离开。而不知不觉间,他也将先前之事忘去,只心中纠结好似被人戏耍,争论不休,始终未曾想起这些。 他先前还欲叫人前去通知,免得道痕真被抹去,让这二人尽数逃离。 “快去跟我爹说一声,那禁制道痕所在,得赶紧护住!” 汉子回过神来,一巴掌落在身旁那人肩头。 他身形被打得一晃,差点趴在地上,却也只能咬着牙关应下,转身向着城内跑去。 陆尘也啧的一声,好似有些可惜,却未曾出手阻拦。 此间还有不少人,拦住一个,拦不住所有,毫无意义,只转头看向那魁梧汉子,笑了下。 “你倒是真的不傻。” “你这混蛋...” 汉子嘴角一抽,方才明了陆尘原本就是这种打算,当即也不再废话,抡起手中大棒,气势如山岳雄浑,猛地便冲锋上来。 脚踏实地,狂风凛然,这一步落下,地面都猛地崩碎,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汉子身形如急电,轰然而至,大棒更是掀动可怕的狂风,血气催动之下,能够见到隐有火光吞吐,可怕的力量蕴藏其中,有着骇人的压力袭来。 “吃烽火连天!” 陆尘心中警惕,先前已经吃亏,自然更是不敢大意。 他原本便无心要与这汉子分个高下,这名为烽火连天的一招也着实有些可怕。大棒未到近前,慑人的压力已经让人喘息都不能顺畅,若真的被打在身上,说不得半个身子都要化作齑粉。 一口冷气入肺,陆尘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映出大棒砸下的虚影,脚腕轻转,身形也飘然一晃,犹如鬼魅。 “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一念仙,一念鬼,一念佛,一念魔,携落出尘去,摒之踏虚来.” 迷踪乱步总纲诵念而来,陆尘心中越发明悟,唇角也自然勾起一道笑意。 但见脚下两步落定,左踏飘忽,身形虚幻,而又屈身后退三分,踏出地异地魁二地煞再转兑泽三数。只片刻落定,陆尘已经到了十丈开外,这面前地面轰然一震,碎石乱溅之中,一方圆八丈的大坑轰然出现,而汉子身形便在其中,手中大棒火光熠烁,渐渐消散,面上却满是愕然。 陆尘如何逃到远处,他是真的未曾看清。 抬头时,陆尘仍旧站在原地,未曾出手,也未曾就此逃离。他原本的目的就只拖延时间罢了,那小贼既然明说要抹灭禁制道痕,便不会说谎,毕竟这禁制笼罩之下,他也在其中。若禁制不散,凭他也不能逃离。 汉子面上渐渐狰狞起来,忽的暴喝一声,身形再度冲出。 此人不可小觑,一身血气喷涌而出,掀动血光一片,仿若赤火熊熊,鼓动令人窒息的热浪。那杆大棒通体乌黑,赤炎燃烧其上,威势凶猛,一棒落下好似将空气都扭曲一般。 陆尘双眸凝重,无视了汉子带来的巨大压迫,心中安谧而若古井无波。 八卦之数六十四,阴爻阳爻各半,参合地煞半数,如今也就领悟至此,却也已经足够。 但见汉子身形猛冲而来,然陆尘却静息止步,待得大棒到了身前,脚下才忽的一转,踏出地煞六星转阳爻三数,一晃便安然躲过。那大棒纵然神威玄妙,掀动狂风如刀,却也不能触碰陆尘分毫,便连衣角都未曾掀起。 又一次攻势落空,汉子面上也当即阴沉下来,怒吼如闷雷炸响,再度挥舞大棒急冲而上。 然陆尘却始终波澜不惊,任凭狂势如涛,我自巍然。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陆尘也难得感受道法自然,是整个人都好似沉浸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身心空灵,便将那晦涩难懂的迷踪乱步总纲都能一瞬明悟,好似万般都不再困难。而其先前所悟,不过八卦六十四数,地煞三十六星,如今却一念便融会贯通,任何迷惑都不再为难。 地煞有数七十二,通晓之后,便算小成。 大抵陆尘也未曾想过,只不愿生事而以步法避战,却有如此收获。 自东盛以来,也就今时顺心顺意。 那大汉满面凶煞,周遭众人也都围上。 通明之火熊熊燃烧,大汉闷吼如惊雷滚滚,手中大棒荡起威势澎湃,搅动气机翻腾,所过之处人人避让。然其已经杀得红眼,便也不顾其他,大棒一扫便将周遭之人尽数排开。忽的一声咆哮如兽吼,魁梧汉子周身气机汹涌高涨,手中大棒更是掀动火光流转,荡漾可怕的气浪席卷出去,让陆尘身形也不由一颤,原本晶亮的眸子猛地灰暗下来,变回正常一般。 他心中怅然若失,却也来不及感叹,连忙后退。 脚步将将退出,那乌黑的大棒携带烽火连天之势轰然砸下,在地面留下一个数丈深坑。其缓缓抬头,面容狰狞,周身气机更盛几分,速度力道亦非先前可比。 “少爷已经用了秘法,快逃!” 周遭众人方才反应过来,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只片刻,此间城墙所在便只余狼藉一片,再则不过陆尘与汉子两人。 “秘法?” 陆尘心中疑惑,抬头看向那如兽般匐于深坑的汉子。 后者缓缓抬头,一双眸子已经猩红无比,毫无人性,仿若血光长流,凶煞无比,似嗜血之兽,周身气势更加骇人。 见状,陆尘心中也猛地一沉。 轰——! 大地崩裂,碎石乱飞。 陆尘瞳孔猛地一缩,想要躲避,却反应不及。那汉子已经急冲而来,身形如扑食之虎,速度奇快,不过转眼便到了近前,乃至连其身影也不能看得清楚,便被抓住肩膀按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斗笠也远远飞了出去。而其另一手中高举乌黑大棒,轰隆滚出嘶吼,毫不留情的猛砸落下。 可怕的气浪袭面,陆尘瞳孔收缩,体内血气轰然升腾,一股浩瀚之力猛地自体内升腾而出。 一脚高踹,大棒还未落下,这汉子便直接被陆尘踹飞出去。 若只拼力量,陆尘自问无惧涅槃低境之人。 这汉子不过涅槃二重天,原本也就不过如此,却在施展秘法之后仿若换了一人,无论速度也或力量,皆远非先前可比,尤其肩膀先前被抓之处,好似骨头已经断裂,疼痛难忍。 骇人的气势,凶悍的搏杀,何种秘法能够做到这等地步? 陆尘自问秘法无双也可,却弊端太过严重,不能随意施展,否则一旦秘法耗尽,又落入他人手中,便如鱼肉,任凭宰割。 迷踪乱步固然神妙,若其本身不能见得清楚,又如何能够躲避? 心中几念如电闪,抬头再看,那血红的眸子又到了近前。 正文 第225章 直娘贼,甚个鸟刀?! 人如兽,血眸含煞,大棒燃火,可见周遭气机翻腾,荡起神光波澜。 陆尘眯起眼睛,不敢大意,身形匆忙后退,是走星门,迈阔步,步伐转换隐含神妙之意。但见光影一晃,大棒携带可怕威势陡然落在空处,听得轰的一声,将百丈之内都震动,地面满布裂痕交错如蛛网密布。 身形扭转,那飘飞的斗笠再次戴在头上。 这东西可不能丢,若被他人见到自己面容,之后麻烦便会更大。也好在先前这汉子气势狂涌,将人都逼得逃遁出去,未曾继续停留此间。他们深知汉子施展的秘法非同寻常,是如兽狂躁,见者皆为敌,不留分毫余力,这才匆忙离开,未曾见到陆尘真容。 然如此下去却也不行。 只黑纱将将落定,那汉子身形又急冲而来,脚下震动还未平静。 见状,陆尘眼瞳收缩,七十二地煞星数踏出,身形如鬼魅飘忽,不敢有片刻停留。那乌黑的大棒燃火高涨,攻势毫无章法,却又咄咄逼人,如跗骨之蛆般急冲而来,始终追着陆尘一通乱砸,掀动狂风如刀,让陆尘好不狼狈。 被逼无奈之下,星陨血刀入手,尽管沉重,却也能够抵抗几分。 轰! 一声爆响,星陨血刀横于身前,大棒猛地砸落,可怕的劲力透过刀身传递而来,让陆尘手臂猛地一颤,只觉得骨头都要裂开一般,血刀也要脱手而飞。尽管如此,陆尘却仍旧咬牙,脚下地面已经深深陷落,裂痕纵横,然吃力同时亦强行扭转手腕,将刀身斜过,可见一连串的火花摩擦出现,那大棒之中蕴藏的可怕力道终究被陆尘卸开。 一击落定,陆尘身形再度后退。 他目光扫过周遭,只能见到一片狼藉。 房屋楼阁尽数塌陷,隐约能够见到先前逃遁之人躲藏其中,不敢露头,生怕被这如兽的汉子见到,将其当作敌手。 “这秘法倒是非同一般...”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心中已经暗自记下周遭环境。 迷踪乱步总纲有言,借势而为己,一心思定,方可天下去得。 然不容多想之际,汉子再度冲锋而来,手中大棒轰然砸下,搅动气机狂涌如大浪滔滔,火光爆涌,将周遭十丈之内都尽数笼罩。 可怕的压力袭来,陆尘眸中神光跳动,手中星陨血刀忽的落于身后,跨步沉腰,双手握柄,气势沉稳而厚重,越发凝实。但见大棒当头砸来,陆尘忽的眯起眼睛,于间不容发之际滑步弓腰,欺入汉子脚下空当。但见其周身风岚轰然爆散,是催动一身血气狂涌,双手托动血刀沉重,借势而将刀锋甩向大棒入手而力道薄弱之处。 只听得一声铿锵,火光陡然爆碎,血刀狂颤,脱手而出,高高飞起十数丈才轰然落地,砸得地面龟裂大片。 那乌黑的棒子同样抛出,不能为汉子所掌握。 他还愣在原地,双臂都在颤抖,就如陆尘一般,虎口都已经撕裂,鲜血流淌,一时间不能催动血气再战。 堪堪僵持下来,陆尘心中也着实有些沉重。 施展秘法之后,这汉子的力量速度都有了极大程度的跨越,非先前可比。这一刀,还是陆尘对星陨血刀掌控最深的招数,将这一颗星辰炼化的大圣道器所蕴藏的全部重量尽数利用起来。虽如今重量比不得真正的星辰,却也极强,至少于陆尘而言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与涅槃巅峰强者硬拼一记。 然在这汉子面前,却也不过平手罢了。 “这秘法,有些强的过分了...” 陆尘微微咬牙,过许久方才觉得身子恢复过来,却也未曾抽身后退,反而踏步欺前。 那汉子也恢复行动,原本呆愣的面上顿时满布狰狞,猩红的眸子满含凶煞。其口中一声嘶吼,双手如兽爪猛地拍来,掀动光岚激荡,将空气都拍得扭曲作肉眼可见的气弧,令人骇然。 这般攻势,陆尘再不敢硬拼。 先前凭借血刀重量才不过平手罢了,如今丢了血刀,陆尘自问在力量方面不能与之相比。 迷踪乱步踏出,脚下一踏一定,身形凝滞,而后屈身滑步,肩膀贴着汉子手臂便一晃而过,径直到了其身后。然陆尘将要出手之时,这汉子却忽的旋身一脚,带动风岚如刀锐利,好似能够将人拦腰斩断一般。 这般反应的速度,让陆尘稍愣。 只瞬间罢了,见到那旋身一脚,陆尘整个人都弓成虾米一般,堪堪擦着边缘而过。然这一脚掀动的风岚却异常锐利,只听呲啦一声,陆尘腰腹所在,衣袍顿时破碎,在其而言仿若承受一记鞭腿,禁不住闷哼倒飞,身形远远的砸入废墟之中。 尽管如此,那汉子也不曾放过他。 但见气机狂涌,他身形已经急追而上,径直冲入弥漫的烟尘之中。 轰然的声音激荡响起,搅动的狂流将漫天的烟尘都吹散。再看其中,陆尘身形扭转,翻身一肘堪堪架住汉子的一脚,然碰撞之间却是陆尘不能承受那般可怕的力量,只见双腿一软,近乎跪在地上,是勉强才能抗住。 尽管如此,陆尘模样也着实有些狼狈。 远处有人影悄悄探出头来,见到周遭光景,面上当即惨白。 “竟然还未拿下,这秘法,可是快到时间了...” “还未拿下?不可能啊,这秘法可是金家独有的强大秘法,施展之后狂战如兽,战斗本能更是发挥到极致!何况少爷是涅槃强者,怎的一个四御境小修士就能抵抗?” 几人议论纷纷,却声音极小,陆尘不能听到。 他脚下踏出迷踪乱步,身形堪堪后退几分,却又见到气势凶猛的汉子挥舞一双染血的拳头,急追而来。脚步错乱之下,陆尘也不敢与之硬撼,是力量差距太大,先前几番已经让他臂骨都开裂。也并非舍命一战,无需如此,就只拖延时间便可。 一念思定,陆尘眸中光彩更为凝重。 迷踪乱步踏出七十二地煞星数,推演八卦六十四变,以阴爻阳爻而分乾坤无常。只恍惚间,其身形已作三方显化,错落起伏而又横移挪步,是贴着汉子周身两步之内不断挪转躲避,又轻转以单腿欺入他脚下空当。但见几个来回之后,汉子猩红的眸中已经满是狂躁,双拳乱舞,却不能触碰陆尘分毫。 两步踏定,脚腕一转,右膝轻撞而左脚如勾,汉子双腿当即一软,轰的一声便跪在地上。 见状,远处几人面上猛地一变,是未曾想到陆尘近战之法竟是如此强悍。 那汉子恼怒长吼,然陆尘不过一指轻点其眉心,将将孕生起身之力便当即溃散,又禁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如此一个空档,陆尘便抽身后退,身形几晃便转而去了星陨血刀所在。然还未到近前,身后一声怒吼忽然临近,逼得陆尘只能转步俯身。长风擦着其背后而过,待得抬头,陆尘也能见到汉子周身气机沉浮,却已经渐渐弱了下来,便连眸中血光也开始出现涣散。 “秘法的作用快要散了!” 陆尘心中落定,稍松口气。 转头再看,天穹之上有肉眼难见的气机忽的震动起来,凭空有光影虚晃,显然那小贼已经得手,只需片刻这禁制便会彻底破碎。 届时,谁也拦不住他们。 “他倒是有些本事,竟能将道痕也抹灭。” 陆尘嘀咕一声,又禁不住笑了起来。 至少是个好的消息。 然只瞬间,拳风当头,陆尘再度凝神而不敢分心,脚下虚晃,再如先前一般凭迷踪乱步与之纠缠。只片刻,那汉子又被晃得不能自已,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而其将将起身,陆尘又是一指点在其眉心,稍微发力便让其劲力溃散,再度仰面躺倒。 “鬼狼当初教的这招倒是好用。” 后退两步,陆尘嘿的一笑,见那汉子又要起身,两步虚晃便上前,故技重施。若在寻常必然不行,然其心性湮灭,是如狂兽,便始终如一,每次还未起身便被陆尘一指点倒。 人之双腿,屈膝而欲起身,便需得发力向前,若于此间承受迎面一力,无需太强便可让人无法如愿。若力道更大一些,亦可直接让人仰面翻倒,是一巧法。 当初鬼狼教授他与穆双影发力运气之法曾顺道提其,当初也曾于陆尘亲自尝试,吃过苦头,便记了下来。尽管真正的战斗中不太适用,却在这种情况下效果极好,至少于汉子秘法消散之前有着极大的作用。 天穹之上,光景晃动,但见道道纹痕交错流转,缓缓浮现,化出七彩之色,演化神妙万般。 然只片刻,那漫天的道痕忽的消散,便连凭空中肉眼不见的禁制也忽的一颤,发出似镜面破碎般的轻响,能见漫天星芒缓缓飘落,好似许多通透玉石在远处晨曦的鱼肚白下莹莹烁烁,华美异常。 陆尘也自然听到,最后一指点出,落在汉子眉心,黑纱下的眸中也有惊喜之色。 这小贼,真的将禁制道痕都抹去! 远处忽的有人影激射而来,只瞬息便到了近前。 “后面有人追来了,是个无相境的老王八,凭咱俩还惹不起,快走!” 他眼神一转,见到陆尘非但未曾直接离开,反而向着不远处的一柄血刀奔去,不由心中焦急,身形顿时虚晃,在陆尘之前便到了断刀一旁。 “那刀我帮你拿着,别浪费时间,否则麻烦就大了!” 一把抓住,还未起身便要踏步冲出。 然陆尘却看得愣住,是那小贼一踏之力却不过将血刀提起分毫,承受不住那般重量,先前未察而整个人都翻了起来,狠狠摔了一个狗吃屎,将面上黑布都擦得滑落,烟尘飘荡,好不凄惨。 待得爬起来,那副模样当真不堪多言。 “直娘贼,甚个鸟刀?!” 正文 第227章 修士中的一朵奇葩 一声怒骂,来的突兀,也让陆尘有些反应不及。 然远处却忽的有气机汹涌,轰然而至,掀动狂风如大浪滔滔,将半个京州都吹得狼烟一片。待得看清,才能见到此人须发皆白,面如老树,周身涌动血光翻腾,气势逼人。 “快走!” 那小贼也反应过来,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催起道法才将血刀勉强拿起,而后一晃便来到陆尘身旁,将其拉住,向着城外而去。 陆尘方才回神,只一念便将血刀收入命渊,脚下踏出迷踪乱步,是地煞八星转阳爻三十六数,方才堪堪跟上这小贼的速度。后者面上也稍有惊愕,回头看来,正对上陆尘平静的眼神。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的弯了起来,满含笑意,纵然模样狼狈了些,却仍旧好看得紧。 “孽障,休走!” 一声怒喝,自身后而来。 那老者也白发乱舞,一身气机翻腾不休,速度同样不慢,急速追来。 然相较陆尘与小贼而言,这等速度却有些不太够看。 “还能快点?” “可以。” 两人一问一答,脚下速度更快几分。 那小贼有些本事,脚下踏出玄妙道痕,是缩地成寸,一眼虚晃便将山河大势都落在身后。陆尘也觉意外,却不曾落下,迷踪乱步踏出地煞七十二星变化,身形几晃,踏地而行,但见几道影子于草叶之上掠过,苍莽白雪不留痕,已经追着那小贼前后相继离开此间绿洲,冲入无尽的荒凉之中。 后方追来的老者愕然愣在原地,是将将到了绿洲之外,却已经见不到那两人身形。他一身气机狂涌,面上猛地变作狰狞,一声怒吼震破山河,只无用罢了。 待得天色渐亮,遥遥万里积雪消融,不过片刻便没了踪影。 荒凉大地,沟壑起伏,于那京州城八百里外的一处戈壁滩上,巨大的风化石下,陆尘与那小贼正靠在下面乘凉。尽管狂风袭面卷沙尘,却也不妨碍如何,那小贼身上东西不少,设下禁制,便将烟沙都拦在外面,留下一片清明之地。 “难得,没想到在北荒也能遇见熟人。” 那小贼看向陆尘。 他已经取下了头上斗笠,毕竟早先便被见到,身份不再隐秘,纵然遮掩也毫无意义。 “不过变化倒是挺大,若非听闻那些隐秘,还真的有些难以想象当初的你竟会落得这般田地。” “年少不更事,被人欺骗罢了。” 陆尘微微摇头,将身上破烂的衣裳都丢掉,换了身新的白袍。 见到陆尘重新回来,那小贼又笑了声,自命渊中取了个黑色的葫芦。 “这里面有水,我也得好好收拾一下,你那把刀可把我害惨了。” 他未曾纠结先前之事,陆尘也只耸肩。 待得收拾干净,这小贼也未曾继续遮掩自己面貌,是生得明眸秀眉,肤白貌美,堪绝世倾城,俊秀非凡,不似人间俗物,比之妖娆女子也不差几分,却可惜了是个真正的男儿身。陆尘问起这些,小贼只说与母亲长得像,自己也着实不喜,无奈天生这般,更因此在家里颇为烦闷,常常被父亲取笑。四年前说得烦了,一怒之下,便留言离家出走五年,做一无名无姓的逍遥自在客。 “无名无姓?那我便一直叫你小贼?” “你便叫我小贼就是,不过名号罢了,无妨如何。” 言罢,那小贼似是觉得不妥。 “我原本姓夏。” “夏小贼。” 陆尘微微点头,倒是不曾觉得什么。 夏小贼见状愣了下,眼神颇有些怪异,似是有话要说却在犹豫,最终还是未曾明言。陆尘心中不解,开口问了声,却被夏小贼轻易略过,聊到其他方面的话题,不再纠缠先前之事。 “对了,给你的裘衣,先前在京州城的时候顺手拿来的。” 说了片刻,夏小贼收回葫芦时才想起裘衣一事,便随手取出,丢给了陆尘。 “我的眼力不差,应该与你正合适。” “是顺手偷来的吧...” 陆尘撇了撇嘴,对于“拿”之一字颇为不屑,却也接了过来。 确实合身,并无丝毫不妥,夏小贼的眼力也真的非同一般,至少在这个方面未有什么偏差。 “偷可不行,修行人的事,怎么能叫偷。” 夏小贼白了一眼,妩媚得很,又嘿的一笑,满面揶揄。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那时你在苏城,怎的如今跑到北荒来了?前段时间我还听说你在东盛闹出了不小的事情,血天传人,明月长生殿之主,这些身份可是一个比一个吓人,只可惜惹上的敌人太强,只能躲在那明月长生殿当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不假,但着实别无他法,而且说来话长。” 陆尘未曾隐瞒,只隐瞒了老鬼的存在,是觉得夏小贼虽为梁上君子,却也极好相处,而且并非恶人,无需警惕。便如他先前在京州城便未食言,待得破去禁制又回来寻找自己,足以给予相当的信任。 其中风险虽然不大,却也难免会有意外,夏小贼不可能不知。 有些人,初见便深交,轻易就可看出是否投机,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或一个动作,像是冥冥中的指引,无法躲避。 二人相谈甚欢,陆尘也不曾因夏小贼梁上君子的身份而对其有何见解。尤其在夏小贼自己说来,当初寻到苏城盗取宝物也实属无奈,是见一寻凡孩子身染重病,无药可医,唯独一枚清仙果才可。而其寻觅多日,也就只苏城才有,他身上又无更多灵精,便昧着良心用了这种方法。 本意属善,却做法稍有些不妥。 “我也是被逼的急了,毕竟再耽误下去,那孩子可就真的要去阴界见阎王爷了。那清仙果是个宝物不假,而且十分珍贵,但怎么说也比不了一个孩子的性命与大好前途,所以就只能如此。但欠债就是欠债,那之后我也给苏家送了几件宝物做赔偿,虽弥补不了苏家名誉上的损失,但我已经尽可能的努力了。” 说起这些,夏小贼连连叹气。 陆尘心中也是相当惊讶,当初在苏城初见夏小贼,距离太远,又有断刀凶煞显化,没能看得清楚,却也记得那一声嘱咐,是让他尽快丢掉断刀,否则凭自己必然无法掌控,惹来凶煞。虽其不慎了解,又只一言提醒,在当初也不觉得如何,然今日回想起来,夏小贼确实足够仁义。 他当初的境况也十分凶险。 “若你愿意,日后回去东盛,便随我去一趟苏家,解释清楚。其中是非曲直,苏家主该有明断,想来不会责怪于你。若不然,我也保你无恙,苏家主与我还算有些关系。” “那倒极好。” 夏小贼挑了下秀眉,面上颇为欣喜。 然其话锋一转,又戏谑着笑了起来。 “但你敢说这些,莫不是那次在苏城惹得断刀爆发,还让你与苏家搭上了关系?” “可以这么说。” 陆尘只微微点头。 “但你怎的又跑来北荒了?” “自然是东盛待不下去了。” 夏小贼嘿的笑了一声,昂着头颅,颇为自傲。 “在东盛作案太多,被人盯上,我也不是炼狱杀手,没有那等强大的隐匿手段,便只能换个地方继续玩乐。而且现在还早,不到回家的时候,当初我可是说了五年内都不会回去,如今还有一年。若食言,岂不是折了自己的面子。再者天下之大,多少的姑娘还在等我一亲芳泽,若回去了,那不是伤了别人的心么。” “你这人,倒是风流...” 陆尘眼神怪异。 虽其中是非因果不曾明说,但想来凭夏小贼的性子在家里也不太安分,便被赶了出来,要其在外历练五年才能回去。只到其口中,反而成了离家出走,五年不回。然这般想来,夏小贼家里大概也非同寻常,却不知是哪个。 夏? 没听说过,还得问问才行。 陆尘已经猜到许多,却并未揭穿,算是给夏小贼留了点面子。 见到陆尘眸中戏谑,夏小贼显然也看得出来,只尴尬笑笑,未等陆尘询问其来历,便将话题转到他处。 “我在北荒也就一人,得再寻些宝物给苏家当作赔礼道歉,待日后随你一起去苏家也好表示诚意。另则,你要寻那妖族殿下,不若咱们一起,反正我也无事要做,结个伴正好互相照应,如何?” 说着,夏小贼拍得胸膛砰砰直响。 “若愿意,日后你便无需露面,寻人打探之事交给我就好,反正在北荒也无人知道我究竟是谁,比你来得方便许多。就算出事也不怕,凭我行字诀,若非大鹏神速与炼狱的迷踪乱步,谁也不能将我如何,连累不到你的身上。” “连累倒是不怕,毕竟为我。” 陆尘微微摇头,只眸中又露出疑惑。 “但你说的行字诀是什么?” 闻言,夏小贼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不慎说错了话。 然见到陆尘眸中好奇,他又鬼鬼祟祟的看了周遭一眼,方才嘿嘿一笑,凑近几分开口解释。 “行字诀乃断古前的九字真言传承之一,是三年前我在东盛的一处荒岭险地中凭机缘巧合寻来的秘法。凭此法,纵然行遍天下也无妨,是万般凶险之地无处不可去得。只可惜我得来的这行字诀却是残缺,还不完整,若是完整而且修至大成,比起大鹏神速与迷踪乱步也不差分毫,是在断古前号称三大神速秘法。” 说着,夏小贼啧了一声。 “可惜一断古横亘眼前,行字诀更乃九字真言传承之一,失落了太久,便未能得到完整,大抵九字真言也已经失落许多。这世上是否还有完整的九字真言都不能知晓,倒是可惜了这等神妙的法决。若是能够九秘再现,大抵又得在天下掀起可怕的风波。” 言罢,他又忽的想到什么,明亮的眸子满是凝重。 “对了,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告诉第三人,否则残缺的行字诀也得引来他人觊觎,乃至招来杀身之祸。你经历不少,也该懂得,若遇性情险恶之辈,那种人才不管你是否真的拥有那等秘法,便直接杀了搜魂就是,害人害命,可怕得很!” 正文 第227章 修士中的一朵奇葩 向北七百里,有城名金州,方圆两百余,绿洲更广些许,是北荒人族一无足轻重的城池,然来来往往之人也绝对不少,毕竟周遭几千里内也就这一座城池最大,算是繁华。 而于其中,可见满城殿宇楼阁,蔚为壮观,更有宫阙悬浮苍穹之上,乘云踏雾一般,实在神妙。 陆尘二人到此,已有四日。 夏小贼该是一个大家族子弟,自平日间做派便可看出,是挥霍无度,又好玩乐,每日流转青楼鹞子快活得不亦乐乎,便连原本与陆尘一道而行的目的都抛之脑后,却在每次回来时美其名曰那种地方是最易打探消息。 是否真的在打探消息陆尘不知,毕竟每次都是一无所获,而他也不好那种场所,哪怕夏小贼几度邀请也不曾答应。 “喝花酒赏月,揽软玉在怀,人间一大快活事,怎的你就不喜?” 夏小贼轻叹两声,手中仍旧提着一坛清酒,将将才自醉花楼回来。 那醉花楼,是金州城最大的一处鹞子,据说里面的姑娘皆为修士,乃寻常不能相比,而这也是醉花楼揽客的手段。尽管那些姑娘修为不高,却着实引人神往,便连夏小贼也不能例外。 “你是不知那花魁生得如何标致,真是美得不似人间该有,而且修为比我也不弱,又那么听话,当真是让人心醉,魂儿也飞到九霄云外。” 他喝得醉了,比女人更美的眼睛已经迷乱不堪,揽住陆尘肩膀说着那些荤事。 “你还是上床休息去吧。” 陆尘着实无奈,将夏小贼推开,却见他脚步晃了两下,而后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就这样直接睡了过去。见状,陆尘只能苦叹,又上前将他拎起,丢在床上,那摔在地上的酒坛倒是没破,只其中酒水洒了满地,整个房间都溢满了酒香,非是糟酒。 将其捡来,还剩了些许,陆尘也并未拒绝,一人抱着酒坛倚在窗台,自饮自乐。 夏小贼身上还有不少灵精,也让陆尘暂且摆脱了如今的困境。而其所言,是几月前自东盛来北荒的路上见到为富不仁,便起了劫富济贫的想法。然劫富是真的劫了,却被人追杀千里,济贫未能如愿,这才将那些个灵精都留在身上,让自己也能过得舒服些。毕竟被人追杀千里,这些灵精用着便自在,心里踏实。 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凭他性情,如何能将这些灵精存了几月却未曾花费多少,着实值得推敲。然陆尘却并未猜疑,是平淡相处,也信得过其为人,便不去理会,只前两日忽的想起便问了声他那“夏”姓的来历究竟如何。 然当时夏小贼却神秘的笑笑,又满脸得瑟,言说是中州大华皇朝之姓,天下也就独他一家,又说自己来历极大,在大华皇朝人称小王爷,纵然皇子见了也得笑脸相迎。 那时他的表情,可谓牛气得上天。 大华皇朝,国姓为华,又哪来的夏? 陆尘对大华皇朝不甚了解,便只笑笑就过去,当夏小贼说的只是骗人。 只此间两口酒过,躺在床上的夏小贼又开始嘀嘀咕咕说些醉话,好似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大华皇朝非比寻常的存在,指指点点的胡言乱语,俨然一纨绔子弟的模样。 陆尘听到,只摇头笑笑便不再理会。 他回头望向远处,城中灯火通明,是夜间的繁华仍旧未曾落幕,尤其那些青楼鹞子所在之处,更是火光映天,一派繁华。这些都是夏小贼说的,是来到金州城的第一天便将那些风月场所了解个遍,又花费许多的灵精盛情款待了陆尘一遭,而后要个房间给他暂且休息,便自己一人不见了踪影。 待得回来时,这小子脸上还有几个女人唇脂的红印。 放浪形骸,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两人的性情完全相悖,却不知怎的十分投机,陆尘自己也奇怪,若在寻常必然见不得这种性情之人,更不会与之相交。然夏小贼如此,却并不觉得奇怪,好似他本该这样才对,又或一些其他的原因,让陆尘心中生不出厌恶的感觉。 便一直在这金州城待着。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大亮,夏小贼方才自酒醉中清醒。 “你又在窗台上坐了一夜?” 房里就一张床,醒来时未曾见到陆尘在床上,夏小贼也不惊讶,转头便看向窗台,是不出意外的见到了陆尘。 “每次都是这样,两个大男人你还顾忌这些?” 他说着,已经将身上衣袍褪去,是昨夜喝得尽兴,那身衣裳染了不少酒渍。好在先前买了不少,还有得换,否则再去那醉花楼,大抵花魁姑娘也会嫌弃这一身的肮脏。 陆尘闻声只微微摇头,又笑着打趣。 “你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若在一张床上,我怕把持不住。” “你这小子,当真欠打。” 夏小贼白了一眼,端的无比娇媚,若非能够见得其是男儿身,恐怕陆尘也得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确实是男儿身,每日换衣裳都能见到,陆尘早便没了猜疑。 “今日你可还要去那醉花楼?” 陆尘收敛笑意,将手里早便喝干的酒坛丢在一旁,下了窗台。 “不去了,得休息休息,否则身子扛不住。” 夏小贼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大概在回味什么。 见他面上神情,陆尘便知道这家伙不过扯谎罢了,待得时辰晚些,还得找个理由出门。只陆尘未曾拆穿,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把弄着几日未曾戴过的斗笠。 “你先前还说帮我寻洛神儿的下落,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我确实帮你问了,但也确实无人知晓,不过并非没有收获。” 夏小贼嬉笑着凑上前来。 “先前忘了与你说,那妖城绿洲早便争斗起来,人族妖族厮杀了整整两日,战况堪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是到昨日临近夜间才终于有了结果,被那北域妖族彻底占据。如今妖城绿洲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却还未曾稳定下来,若洛神儿真的还要抢回妖族绿洲,最早今日,最迟一两日便得出现,否则待北域妖族完全掌控,入驻了强者,再要抢夺便会极难。咱们现在就去等候观望,还能来得及。” “有些道理,但天昏地暗却过分了。” 陆尘微微点头,心中思定,算是承认下来,便未曾计较夏小贼有了消息却未曾早说。 “我也是听醉花楼的姑娘们说的,她们为了讨好客人,肯定要夸大一些,但战况已经落定却不会虚假。我猜那洛神儿肯定早便等待这个时机,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让自己拥有更多的机会。若最近一两日没有消息,那就直接回东盛去吧,肯定找不到了。” 夏小贼说着,忽的拉住正在沉思的陆尘双手,满面诚恳。 “还有个事...” “说就说,别动手动脚。” 陆尘愕然,甩手将他打开,眸中满含怪异。 后者满脸谄媚,却凑得更近。 “那个...我灵精花光了,你就借我一些,待之后我将醉花楼的债还上,咱们再离开这里。” “花光了?” 闻言,陆尘稍愣。 他先前可是记得,这小子言说自己劫富济贫是劫了至少百余方灵精,数量极多。纵然那醉花楼的姑娘价格不低,花魁更甚,却也不该消耗如此之快才对。 一时间,陆尘眼神也稍有些怪异。 “你一次叫几个姑娘?” “这...就一个,真的就一个,只前两次聊得开心,又得知那妖城绿洲战况如何,一时心喜,便打赏了不少...昨夜才发现身上灵精没了,就只能暂且欠下,说是今儿个去给还上。” 夏小贼干笑两声,吞吞吐吐的说完,却见到陆尘嘴角抽了两下。 这得是赏了多少才能将百余方灵精如此快的耗完? 陆尘未曾开口,胸膛却接连起伏数次,好似在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忽的发现自己确实低估了夏小贼的纨绔程度,这般放浪形骸之下,大手大脚的花费,若非极大的势力还真的不能承受。一时间,陆尘又想起那日在风化石下,听闻夏小贼离家出走一事。而至如今,便更能确定这家伙绝非自愿,是被逼无奈才终于离开家门,游历四方,大抵五年期限已过,他得快马加鞭的回去才是。 “欠了多少。” 过许久,陆尘才终于平静下来,又沉心看了眼自己命渊中的灵精,还剩不到四十方,理当足够。毕竟半枚玉果比不得整枚,又换了不少传送玉台,只这些灵精也就正常。 “不多,就一桌酒菜的两方灵精...” 夏小贼面上一喜,却还未等陆尘如何,又接上话茬。 “还有那花魁的五方灵精...不过昨夜听说那些消息,一时兴起,便还许了人家二十方灵精的打赏...” 说着,夏小贼面上笑意缓缓消失,尤其见到陆尘越发阴鸷的眸光后,更是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额头上都渗出冷汗。 “还有吗。” 陆尘眯起眼睛,问了一声。 “还...还有老鸨的一方灵精,龟...龟公的一方灵精,再有就是...” 夏小贼只能硬着头皮,却见到陆尘嘴角都抽了两下。 “再有,我去的时候有些晚了,就拜托老鸨帮了个忙,小小的截了个胡...” “多少。” 陆尘的眸光越发危险,放在桌上的手都已经松开斗笠,捏紧了拳头。 “五...五方灵精...” 夏小贼干咳一声,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陆尘的样子,只能缩着肩膀站在一旁。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的抬起手掌,立三指向天,大小拇指相扣手心。 “真的没了,就这些,我发誓,若再有便让我那杀千刀的老爹出门被灵精砸死!” 闻言,陆尘当即闭上眼睛,心中感受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 过许久,他才终于平静下来,眸中却仍旧阴沉。 “夏小贼,你确定你是人称小王爷,而并非修士中的一朵奇葩?!” 正文 第228章 有一腿! 黑夜过去,破晓的曙光来得较平日慢了些许,黑沉沉的天际有乌云拢聚,好似压在人的心头,喘不过气来。 那微弱的光芒下,苍莽大地,积雪悄无声息的消散,便连夜里的寒意都渐渐回暖,让人能够舒服许多。 妖城绿洲,一场大战之后,狼藉遍地,原本山清水秀之处却落得残破不堪。空气中仍旧弥漫还未平静的气机,风卷如嘶,吹动烟尘漫天,血流之下汇聚尸骨如山,也不知这一次争斗究竟亡去了多少性命。 太过珍贵。 纵观古今,但凡涉及绿洲的争战,必然是枯骨路,血如河,哪怕不值一提的小绿洲也总会沉淀死亡的味道。人族八方来客,妖族悍然相争,虽强者碰撞极少,却总会有兵卒前赴后继。一则,强者之争声势浩大,卷动沧澜甚为广阔,绿洲原本便稀少,最怕因强者碰撞而将其波及乃至覆灭。二则,强者自珍,一旦出手,必然生死相搏而左右战局,若非弥天大恨也或存亡利害严重,不至如此,否则损失太大。毕竟强者间的争斗,一个松懈便是致命,哪怕伤而不死也非轻易便可承受。 如此,这般争斗便成了小修士的搏杀。 换言之,弱者相争,强者谋略。 天下大势如此,是东盛、北荒、南野、西凉乃至中州皆这般,纵然兵卒心中明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脑袋也提在手中,生死线走上一遭。若能活下来,功成名就,说不得表现出色还能提拔一下,酒肉女人挥手则来,便成了这些沦作兵卒的小修士唯一的期望。 晨曦的迷雾渐渐散去,风中隐隐含着些许的腥味,令人作呕。 作为胜者的北域妖族还在清理战场,毕竟此间绿洲算是有了归属,也是日后他们生存的地方。在这里,将会再度建起一座城池,属于北域妖族。 诸多遍体鳞伤,铠甲破碎的小修士顾不上血污,满面兴奋的与周遭打着招呼,毕竟提在手里的脑袋安然无恙,便算是极好的结果。这片被鲜血浸满的大地,终于迎来了战后的曙光。便如天边破晓的晨曦,即将撕裂厚重的乌云,降下温暖的阳光。 人群还在兴奋地说着什么,包括远处立于山巅之上一身素袍洁净的北域妖族长老,面色淡然,却同样掩不住眸中的喜色。 地面却忽的震动起来。 山巅上的北域妖族长老面色猛地一沉,是已经见到绿洲之外,遥遥天边处正有一片黑铁的洪流悍然而来。他们身躯魁梧,战意高涨,杀机凛然,胯下异兽嘶吼的声音可破碎山河,震得天穹都在颤抖。黑压压的乌云再次聚拢,巴掌大的雪花飘落,原本回暖的气氛又将至冰点。 更远处,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狰狞撕裂,眸中满含压抑的陆尘与满脸悻悻的夏小贼一道自其中而来。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待我回去大华皇朝,那些灵精十倍的给你。” 夏小贼摸着脑袋干笑。 “何况剩下的灵精不也是足够咱们到这里来的么,我先前在那醉花楼的时候就已经算过,给你留了足够的数量。” “你又不知我有多少灵精,怎么算的。” 陆尘微微回头,哪怕隔着黑铁面具也能感受到他难看的样子。 “莫不是你竟有三世瞳,天眼通。” “哈...哈哈...你开玩笑了,三世瞳可是在传说中才有的神秘天赋,天眼通更是只天机门的人才有办法修成,你说的这两种,我是望而不可及。不过我有大华皇朝的小王爷身份,没点本事自然不成,猜也能猜得出来,只大概会有些许的出入。” 夏小贼眼睛忽的一转,伸手扯了扯陆尘衣角,话题跳过,指向远处。 “你看那边。” 无需夏小贼多言,陆尘早便见到了远处黑压压的人群。 森然的杀机,沸腾的战意,无不表明这些人原本便冲着妖城绿洲而去。然绿洲那边还远,不能见到,此间陆尘与夏小贼却能看得清楚,这些人于冲锋中亦井然有序,而各个膀大腰圆,魁梧强壮,一身铠甲厚重无比,气势雄浑,胯下异兽更为神骏,通体漆黑如铁浇筑,似马而黑尾,独角虎牙爪,肌肉虬结,怒吼如闷雷,端的无比可怕。 “黑驳重骑,是北荒东域虎王的麾下,莫不是虎王来了不成?!” 夏小贼有些眼力,所知也极广,一眼便认出,满脸的震惊。 陆尘却不知道。 见其转头看来,夏小贼才想起先前陆尘说过,他第二次离开东盛,只曾经看过许多典籍,却不知当今如何。 “这黑驳重骑是东域虎王麾下最骁勇善战的骑兵,你可知北荒东域云泽洲?那可是在整个北荒也有数的大绿洲,足以排得上前十,乃至前五也不为过,而这云泽洲如今便是虎王的地盘。” 说起这些,夏小贼双眸都变得晶亮。 “那云泽洲在三千年前还是属于上一代的妖王,然虎王异军突起,不知从哪弄来了这些个黑驳重骑,骁勇善战,而虎王自身除却天赋修为绝强,在领军作战的方面也丝毫不差,凭三千黑驳重骑再加两万修士军和一些不成队伍的妖族野修,愣是将云泽洲前代妖王麾下十万兵马杀得丢盔弃甲。在北荒你该知道绿洲何等珍稀贵重,兵战大败,云泽洲的前代妖王不得已挺身为战,与虎王入得云穹之上打了个三天三夜,更有太上长老和寻常长老在半天杀得难舍难分。最终虎王一掌拍烂了云泽洲前代妖王的脑袋,又三两下收拾了那些太上长老与寻常长老,该收的收入麾下,不能收的则尽数坑杀,这才有了如今的云泽洲虎王与其麾下三千黑驳重骑天下无双的美名。” 一边说着,夏小贼目光始终不离远处。 那黑压压的重骑尽数冲锋,轻易便踏破了绿洲边缘的拒马,一路无可阻挡,带着汇聚如长河的凶煞长驱直入,将整个妖城绿洲震了个天翻地覆。 北域妖族的长老反应极快,早便下令整合了人马。 他先前已经见到三千黑驳重骑,心中骇然,怎的也未曾想过东域虎王竟会来此掺和一脚,乃至派出了黑驳重骑。然如今事已至此,纵然不敌也得硬着头皮为战,便指挥下方炼体修士作兵马以成尖刀之势,与三千黑驳重骑对抗一二,又命后方修士施展道法,催动道器,隔空而去。 “这北域妖族的统军人物不行。” 夏小贼在远处看得兴起,拉着陆尘立于虚空之上,遥遥观望。 “虎王麾下的三千黑驳重骑可非同寻常,凶悍善战,不能硬来,得迂回作阵才有机会。尤其黑驳重骑一身铁甲是烙印道痕于其中,等同穿在身上的道器,能够抵御道法轰击。黑驳更是威猛,力大无比,虎牙利爪更能撕金裂铁,寻常道器根本不堪一击。在修士的战争中,若不能想办法提高战力,也或指挥有方,这三千黑驳重骑便是所向睥睨,比起我大华皇朝的重骑也丝毫不差,乃至更强几分。” 其言将落,绿洲内外的两道洪流已经在边缘碰撞。 七彩纷呈,道化三千。 轰然震响之中,掀起大片的雪雾翻腾,看不清其中模样。 然在碰撞之际,陆尘却清楚的见到那三千黑驳重骑身上有乌光流转,近乎每人都硬抗了几次道法轰撞却不过一颤,好似不疼不痒,轻易便被化去。黑甲覆盖,人与黑驳一体,但闻得嘶吼如滚滚闷雷,那漆黑的长龙便悍然撕破了道法的阻拦,冲出雪雾,杀入人群。 只将将接触,北域妖族一方尖刀般的阵形便被撕得溃散,并无一敌之力,被三千黑驳重骑势如破竹般杀入杀出。但见黑驳重骑分散,作三道利箭,北域妖族众多兵马便彻底散乱。一时间哀鸿遍野,血水长流,将漫天的阴云都染上了沉重的红色。 “差距太大,根本无需任何兵法手段,只凭三千黑驳重骑,纵然完全散开随意厮杀都行。要不要来打个赌,我说这三千黑驳重骑一个死的都没有你可敢信?” 夏小贼双眸晶亮,看得有滋有味却嘴上不停,还在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北域妖族这点本事,怎的就能杀败了其他前来夺取绿洲之人?”。 “我信。” 陆尘不理那些,只微微点头。 他心中也在疑惑,先前还算着近一两日洛神儿便该出现,却不曾想竟是东域云泽洲虎王的麾下到此屠杀。 “且不说那些,你觉得这三千黑驳重骑与洛神儿可有关系?” “洛神儿?” 夏小贼一愣,方才想起这些。 他举目四望,却不曾见到有女子的身影在其中,就只三千黑驳重骑的后方有一模样粗犷的男子跨坐小穷奇之上,神态轻松,如作壁上观。 而那小穷奇之所以言其小穷奇,则是因其乃一种虎兽,有着上古凶兽穷奇的血脉,模样相仿而通体暗红生虎纹,背有黑翅,性情傲且戾,非寻常人能够收服。而满天下看来,也就只云泽洲虎王身边亲近之人才能拥有,数量亦不多,堪称珍稀。 “那坐着小穷奇的人你可见到?” 夏小贼指了指那人,面上满是惊叹。 “小穷奇可珍稀得很,就只虎王那里才有,能够跨坐小穷奇背上的人更是不多。虎王是一个,其独子虎狩是一个,另则便只有当初随同虎王一起夺来雨泽州的黑驳重骑首领才行。但这人显然并非虎王,他的小穷奇也不是这样,那黑驳重骑的首领更是圣道强者,如此看来便只有云泽洲的太子虎狩了。” 稍顿片刻,夏小贼秀眉轻蹙。 “但你说的那洛神儿,我虽不知其模样如何,但确实未曾见到有女子在其中...若这三千黑驳重骑真的与她有些关系,倒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这种小地方虎王肯定看不上眼,也就只洛神儿才会极其重视。如此说来,那洛神儿该不会与这虎狩...” 说着,他转头看向陆尘,却并未见到其眸中有任何变化,始终平静,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有一腿!” 正文 第229章 人性凉薄,城府如斯 夏小贼始终盯着陆尘的眼睛,心中亦在好奇他对洛神儿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也或并非洛神儿,而是双生魂的洛仙儿。 但无论是谁,这二人使用的毕竟是同一副身躯。尤其先前陆尘并未隐瞒,将一切都道来,是那副身躯原本该属于洛仙儿,只因其中存在些许无法预料的意外,才使得洛仙儿这原本的主人成了依附的那个。 “你...不觉得难过?” 夏小贼看了半天,也未曾见到陆尘眸中生出任何波澜,反而无比平静的四处寻找洛神儿的踪迹。 闻言,陆尘反倒愣了下。 “难过?为何?” “你...” 夏小贼忽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这种事,真的无法直说,毕竟与虎狩可能存在关系的是洛神儿,却并非洛仙儿,然这姐妹两人却又共用一副身躯。若有朝一日能够分开也就罢了,若不能,反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你不远千万里来到北荒寻找洛神儿,难道不是为了她姐姐?” “是,也不是,其中有着双影的关系存在。” 陆尘道了一声,心中也恍然,知道夏小贼该是误会了什么。 “仙儿于我来说,不过是同病相怜的朋友罢了,也或如你我一般,是相见便觉得能够互相深交兄弟情谊。我的过往你该知道不少,仙儿也是如此,便多多少少会有着近乎相同的感受,倾诉两句心中困苦便能听懂,又可互相理解。就只如此,未曾有过其他感情。洛神儿如何选择,与我无关,哪怕这一切是仙儿所愿,只她真心情缘,我亦不会阻拦也或其他。” 顿了片刻,陆尘眸中又变得凌厉起来。 “但若仙儿不愿,我便必要助她,只想来凭仙儿也不会对洛神儿如何。双生魂特殊,两人共用的身躯更乃永恒神尊的大圣道器所化,非同寻常,其中该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内蕴而成就非凡道体,若真的已经被洛神儿糟蹋,纵然如何珍惜,仙儿大概也不会再要。如此,这幅身躯便留给洛神儿,令想办法给仙儿换一副身躯就是。那之后,该如何,便随仙儿自己...” 尚未言罢,陆尘忽的一愣,低头沉思下去。 夏小贼听得恍惚,心中却也已经明白,只未曾料到陆尘竟对洛仙儿并无任何想法,不过是同病相怜的感情。如此倒也能够理解,毕竟二人皆为命苦之辈,也就心中有着近乎同等难言的两人才能于相互间存在莫名的关怀。 只一念如此,夏小贼又禁不住咂舌,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心中感叹陆尘好运才能得到这般深交。 “洛神儿,大概早便有着如此打算!” 陆尘忽的抬头,一双眸子满含精光。 夏小贼倒是被惊得愣了一下,还以为先前陆尘已经说完。 “打算?什么打算?” “霸占那副身躯!” 陆尘捏紧了拳头,心中恼恨,便连眸中都能见到怒火狂烧。 “永恒神尊的大圣道器,非同寻常。血玉为身,圣韵作魂,仙儿的灵魄便是那大圣道器的圣韵所化,而肉身则是血玉本身。大圣道器蕴藏神妙万般,不止其中圣韵,亦有其本身原因,毕竟并非何种材料都能被评作圣料,而圣料所化的身躯也必然为某种特殊体质,否则便对不起其圣料的底蕴。洛神儿如此,说不得早便有了想法,尤其仙儿与之理念相悖,先前更是做了让她不能容忍的事情。如此一来,洛神儿心中便已经不能容忍,要与仙儿彻底分道扬镳,乃至将其灭杀!” “你是说...” 夏小贼也反应过来,面上渐渐凝重下来。 “如果在没有破身的情况下,一旦双生魂分离,洛仙儿便可能将圣料所化身躯占有,毕竟这幅身躯原本属于她。而届时,洛神儿便真的沦落到一无所有,乃至可能将自己惊艳的天赋都丢掉。如此,她便动了念头,将身子破去,让洛仙儿不愿再要,便可将这幅身躯占为己有。” 顿了片刻,夏小贼又忽的看向陆尘。 也恰好与陆尘的眼神对上。 “她甚至可能打算灭杀洛仙儿,将其圣韵也化归己有?!” “并非没有可能。” 陆尘微微点头,肯定了夏小贼的猜测。 凭他对洛神儿的了解,这个女人虽不说心狠手辣,却也薄情,与穆双影如此深厚的情谊都可轻易抛弃,更无妨是恨之入骨的姐姐。哪怕有着比天高的恩情,哪怕有着血缘同宗的关系,但洛神儿为了自己,未必不会狠下心来。 夏小贼也禁不住倒吸凉气,心中着实骇然。 他还真的不曾见过这种女子。 “我在大华皇朝已经见过不少人情凉薄,皇室争斗更堪如狼似虎,哪怕血缘兄弟亦绝无留情,却不想竟会有女子也能做到这种地步!” “洛神儿那日与双影一刀两断,我便该猜到这些才是...” 陆尘身子都在颤抖,是心中怒火不能遏制。 他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远处好整以暇等待结束的虎狩,有寒光迸射。 见到陆尘目光,夏小贼也看向虎狩,却忽的激灵灵一颤,连忙拉着陆尘落地躲了起来。与此同时,虎狩也似察觉什么,正回头看来,却奈何夏小贼速度极快,亦不曾暴露分毫气息,便未曾被发现。 待得许久,远处一片矮坡背后,正拉着陆尘趴在地上的夏小贼见到虎狩重新转过头去,方才松了口气。 “咱们收敛气息在远处查探已经非常危险了,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禁不住抱怨一声,却又忽的一叹。 “不过想来也是,在你眼中,那虎狩太子应该是与洛神儿狼狈为奸的恶人,毕竟他这个人你不太了解,亦不曾听说。” “怎么?” 陆尘看他一眼,又冷哼一声。 确实如夏小贼所言,洛神儿既与虎狩有一腿,那便等同狼狈为奸,是已经开始算计洛仙儿的性命。如此,两人便都不是好人,纵然那虎狩有三千黑驳重骑又如何?不过断刀一出,尽数人头落地罢了! “你啊...” 夏小贼不禁苦笑,坐起身来。 “那虎狩究竟为人如何,我是未曾接触,却听闻不少,是此人虽狂傲野蛮,却性情爽快,心无城府,尤其大字都不识一个,简单来说就是没脑子的家伙。为这些,纵然虎王爱子,却也不知多少次出手打骂,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毕竟虎王三千年前异军突起,惹来不少注意,虽之后安分守己,不再生事,却在当初膝下添子之时有八方来贺,这虎狩太子也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所以纵然不去接触,此人究竟如何,只凭听闻也绝对八九不离十。” 闻言,陆尘情绪稍安,眸中却有些怪异。 他翻身躺在地上,并不在意积雪染了一身。 “如你所言,这虎狩岂不是个莽货?” “你要如此说...也确实差不多。” 夏小贼莞尔,只能忍着笑意点头,又忽的伸手立起一根指头。 “虽不知洛神儿怎么与虎王也或虎狩太子扯上关系,但这般想来,该是洛神儿利用了虎狩太子的心无城府。如此一来,洛神儿便可与虎王扯上关系,而之后便不止拥有妖族殿下的身份,更有云泽洲太子妃的身份。这太子妃的名号,可比妖族殿下来的好用,毕竟她这妖族殿下也就在北荒南域好使,但太子妃,却到了任何地方都有足够的威慑力,这是其一。其二,你也见到了,三千黑驳铁骑足可踏平四方,夺取妖城这样一处不名一文的小绿洲,自然是再轻松不过。” 说着,夏小贼立起第三根手指。 “其三,虎王可是半圣强者,有着绝强的手段,说不得便能自其手中得到将洛仙儿吞噬的办法。虎王曾覆灭云泽洲前一代妖王,本身便并非善辈,交友却极广,再不济也该有办法将双生魂分离。然虎王爱子人尽皆知,是自己打骂无妨,却容不得他人伤其一根毛发。洛神儿如此,大抵会惹来虎王暴怒,但其中有着虎狩太子的关系,纵然虎王如何愤怒也不能狠下杀手,最多吃点苦头便可。” 言罢,夏小贼忽的一笑。 “这洛神儿,可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陆尘也听明白其中道理,心中亦觉得冰凉。 如此心机,如此城府,洛仙儿当真是一片真心付错了人。她为洛神儿考虑极多,又想着穆双影安危,如今却换来这样的算计,乃至可能因此身死,当真世态炎凉,情谊不过如此。 又奈何? 不过一声苦叹,是人性凉薄。 “不过也并非没有转机。” 夏小贼转头看向远处绿洲的方向,笑着眯起了眼睛。 “咱们在这里见到了虎狩太子,便注定要参与其中。你倒是无需帮洛神儿如何,原本的打算也都丢掉吧,这洛神儿凭自己的本事就能重新建城,肯定撞不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但你我已经猜到这些,便得想办法阻止,毕竟你的姐妹便是我的姐妹,好歹出把力。” “你有办法?” 陆尘稍有意外,转头看来。 “没有太大把握,但总得试试,不然怎么知道能否成功。” 他贼兮兮的样子,明亮的眸子满是精光闪烁。 “虽然我不太喜欢对女人下手,但这种女人,倒是也足够天打雷劈,不差我这一下!” “说的好像你真有本事一样。” 陆尘微微摇头,是见惯了夏小贼平日里风流纨绔的样子,不太相信。 “还是小心点,免得欺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好似这句话惹得夏小贼不满,他当即便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我可是大华皇朝的小王爷,没点本事怎么混?就算真的不成,为了兄弟,大不了我将老爹给的那枚玉符捏碎,厚着脸皮回家,再调来百八十个高手直接将那小娘皮捆了给你送回东盛去!我乃大华皇朝的小王爷,说做便敢做,谁都拦不住,虎王来了也不行!这都不用你问,就是我说的!” “还说自己是小王爷,若非偷了别人不少灵精,都要混到穿麻衣草鞋的下场了,该说自己脸皮厚才对,我都没好意思说我是个圣子。” 看着夏小贼的模样,陆尘也禁不住笑了出来,心情恢复许多。 闻言,夏小贼瞪大眼睛,看傻子似得看着陆尘。 “你是圣子?你要是圣子,我就是个娘们!” 正文 第230章 三千黑驳重骑,阬杀北域数众 “娘们?” 陆尘愣了下,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他确实是圣子,而且还是炼狱的圣子。 尽管这圣子之名得来的缘由有些莫名其妙,但黑无常已经发话,无论他人服或不服,陆尘都是炼狱的圣子。之后是否会有人将他挑下马来尚且不知,但此时,此刻,陆尘这炼狱圣子之名绝无任何虚假。 一念至此,陆尘有心要笑,却只能憋着。 “你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怎么不是个娘们?” “你...” 夏小贼瞪大了眼睛,着实好看,怎的也凶不起来,至少在陆尘看来如此。 “罢了,我不再说这些就是,别恼。” 陆尘微微摇头,将心思平静下来,又转头看向远处。 绿洲中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来得快,去得也快,那虎王麾下三千黑驳重骑非同凡响,只来回几个冲锋,如尖刀,似利刃,轻易便把北域妖族的一众修士杀了个人仰马翻。然原本北域妖族之众不该如此,是将将经历一场大战又取得胜利,还在兴头上,被黑驳重骑遇上,便连心态都无法平稳下来,又如何能够组织有效的抵抗? 虎狩这冲锋的时机选的不错。 但换做任何一人,都有着这样的智慧,只其中却不免存在洛神儿的痕迹。而最重要的,还是这三千黑驳重骑太过强大,毕竟身披重甲如道器,胯下黑驳凶悍骁勇,非寻常便可将其培养出来。 凭着黑驳重骑的本事,这北域妖族之众便自然不是对手,无需兵法大阵,无需地利天时,是一边倒的屠杀。 只陆尘二人说话的这片刻,那北域妖族已经是丢盔弃甲,再无任何抵抗之力。而此时,作为首领的虎狩也策动胯下小穷奇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被围在中间的北域妖族长老满面红胀,看似甚为恼怒,连同其身后许多妖族修士亦怒吼连连,相当恼怒。 然无论这些人如何,三千黑驳重骑却如阴森凶煞的屠夫,各自提着血淋淋的大刀将这些残兵败将团团包围。 虽见得并不清晰,但大概的场景能够看到。 陆尘稍有些疑惑,猜不到究竟怎的才让这些北域妖族之人如此愤怒。 “这虎狩虽然没有脑子,却也是个果断狠辣之人。” 夏小贼也在看着,啧啧轻叹一声。 “在北荒,关于绿洲的争斗始终都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同一族类相争,守城的一方若战败而有心让出,便会有统领也或重要人物上前投降认输,如此便不能再杀。毕竟绿洲珍贵,却也抵不上人命,尤其同一族类而非异族,在大势上存在着不少可能会有共事的一天。而若非同一族类,也或誓死为战,便没有那么多讲究。很显然,这北域妖族之人如此恼怒,肯定是虎狩不愿放人,其中也绝对有着洛神儿的关系。” “可...为何会有共事的一天?” 陆尘挑了下眼帘,心中仍旧不解。 闻言,夏小贼愣了下,而后才一拍脑袋,面露恍然。 “你一直在东盛,不了解这些也正常。东盛繁华,四季如春,土壤肥沃,各种资源更是丰富无比,随意寻得一处安全的地方便能让普通人也可活得下去,故而东盛也是五域之中争斗最少的一处,其次便是中州。你平日见到那些,不过是建立在宝物上的恩怨情仇,但在北荒,乃至西凉,南野,大大小小的战争却十分常见。这三域比不得东盛中州,寻常人生活更是困苦,能够见到的战争大多都是因抢夺生存资源而起,例如食物,水域之类。而同族之中战争便不少,更何况异族之间?人族妖族满天下,自古以来矛盾便极多,尤其北荒最甚。西凉无妖族,南野无人族,方才相对好些。” 顿了片刻,也是为了让陆尘能够有些消化的时间。 “北荒盛产灵精,人族妖族矛盾极多,一则为了生存资源,二则为了灵精矿脉,自断古前便积累下的宿怨便难以和平解决。如此,才有了先前所说的潜规则,是为了避免族内强者修士消耗太甚,否则有朝一日两族大战,便会陷入被动,乃至可能将过往宿怨牵连出来,导致其中一族于北荒中被彻底抹杀。毕竟并非未曾出过这种事情,而那时一战,搅动整个北荒风波,牵连七大洞天,三古家族与整个北荒妖族,乱战之下,尸骨堆积如山,血流遍地成河,整整百年之内,北荒都缭绕着散不去的浓重怨煞之气。若非后来有一半圣证道,突破桎梏,挥手散去了北荒怨煞,还不知那阴森森的感觉得持续多久才能消失。” “人族妖族的矛盾竟是到了这般地步?!” 陆尘瞪大眼睛,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原本便看出北荒的人族妖族并不和谐,却未曾想过竟会如此。 “你在东盛长大,未曾了解过其他,便自然不能知晓。” 夏小贼摇了摇头,亦感叹连连。 “西凉和南野还好些,只能说生在东盛也或中州,是天道眷顾。若生在北荒,才是真的凄凉,且不说为了生存便费尽心思,若不慎遭遇战乱,一个波及便可能要去阴界找阎王喝茶。” 两人正说着,远处的矛盾也越发激烈。 虽不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概的情况已经猜到,再看虎狩与那北域妖族长老的面色,更能确定心中所想。 不消片刻,也似北域妖族长老不堪受辱,周身猛地荡起可怕的气浪,双掌一推,化出一尊黑山大印作百丈之高,携带磅礴之势轰然落下,却未曾敢对虎狩出手,是向着周遭黑驳重骑而去。 然虎狩却似早便料到,策动胯下小穷奇后退两步,如先前般作壁上观。 黑压压的人群前方,忽的有气机席卷而出,是一凶悍之人催动血气,周身有乌光荡漾,手中大刀更是劈出一道灿烂的弧光。那黑山大印轰然爆碎,轻易便被破去。而大刀落定,收于身侧,其口中一声厉喝,身后三千黑驳重骑高举森然兵刃,怒吼相连,气势雄浑,好似能够震破山河! “吼——!” 那些胯下黑驳也昂头怒吼,一时间天摇地动,有气机在人群之间贯通,如坚铁浇筑的锁链一般,将三千黑驳重骑都连接一起。可怕的波澜骤然升腾,显化万丈乌光直冲霄汉,仿若狂龙,将漫天的阴云都撕破,威势无穷! 陆尘与夏小贼在远处看得心惊胆颤,尤其夏小贼,面色一片惨白。 “这三千黑驳重骑果真要命,就只吼上一声便有如此威势,若真的面对这等重骑的冲锋,莫说十倍兵力,纵然百倍也得被冲得人仰马翻!” 言罢,陆尘还未接上,眼皮却忽的一挑。 他清楚的见到三千黑驳重骑忽的后退散开,做一大圈将北域妖族众人团团围拢。而乌光之中,北域妖族众人也被这般气势吓得破了胆,畏畏缩缩的挤在一起,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便连北域妖族长老也心中疑惑,却仍旧做出镇定模样,只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双腿都在颤抖,再不敢出手。 先前暴怒一击,被那黑驳重骑轻易破去,他心中已经知晓这看似一样的重骑之间,必然有圣道强者存在,更有可能不止那出手的一个,乃至连同黑驳重骑的首领也在其中。 为的,是保虎狩安危无恙。 虎王爱子,人人皆知,他又如何不能猜到这般?若没有真正的把握让虎狩无恙,虎王又怎的会允许他独自领兵征战? 然一念至此,北域妖族长老面色又忽的一变,是见到黑驳凶悍,忽的于怒吼间立起前爪。 这大地一阵颤抖,直冲天际的乌光更是凝练做一黑兽,遨游虚空,搅动莫名气机纠葛,三千里阴云破碎,浮漫天星光迷蒙! 轰——! 三千黑驳重踏前爪,这围拢之间的土地轰然破碎,再不能支撑,而作一巨大的深坑塌陷下去。于其中的北域妖族众人,亦随之掉落,摔得惨嚎不断,只少数几人能够立于虚空,是有着涅槃境的修为。 然如此,又能如何? 陆尘在矮坡后看得清楚,不禁叹息一声。 高天之上,那乌光汇聚而作黑兽遨游虚空,声声闷吼如滚滚惊闷雷,于此间轰然扭头向着大地急冲而来,若狂龙入海。只这乌光黑兽入得却并非是海,而是坑,坑里更有北域妖族众人! 这一踏百丈深坑,便是提前挖好了掩埋用的坟墓。 “先前那北域妖族的长老未曾对虎狩出手,便是担心伤到虎狩,惹怒了虎王,而让东域妖族与北域妖族生出更大的矛盾,堪得稳重。这般境地,还能将自身置于大势之境考虑,他可是个不错的家伙,又胸怀大义。若能将这种人收入麾下,虽不敢说建功立业,却必然会有极大的作为。可惜了...” 夏小贼始终看着,眯起了眼睛。 “如此人物,虽声明不响,但不该落得阬杀身死。虎狩太子,做的太绝。” 他咧了咧嘴,似是忽的想起什么。 “上次征战太弓苑也是有人慷慨而大义,又劝降不得,才会阬杀数众,但那杀千刀的却满脸不忍,又在之后连叹了一月的可惜。这虎狩太子当真心狠,面上始终不见波澜。” 太弓苑是什么,陆尘不知道,但其口中杀千刀的是谁他却心里清楚。 待回过头来,他眼神稍有些怪异,心中亦不免嘀咕。 这小子莫非还真是皇朝中人不成? 正文 第231章 作戏 妖城绿洲之事已经落定,东域虎王麾下三千黑驳重骑都已经出现,纵然有人再如何的不开眼,也不会有胆量去招惹虎王。须知,这人可是个好杀生的主,当初云泽洲的前代妖王便丧命在其手中,而其更是将那些追随前代妖王的长老太上长老一并铲除,未曾招揽哪怕任何一个。 如此便传出,虎王看似沉稳,实则凶戾,双手染满鲜血,一身煞气让那天地也不敢将他收走。 这三千黑驳重骑出现了,虎狩太子也现身此间,虽周遭并无观战之人,却也不知怎的消息就传播出去。自此,这妖城绿洲,便算是虎王麾下,谁也不能抢夺,不敢抢夺,便连原本夺了绿洲,又被阬杀数众修士的北域妖族都沉默下去。这北荒,还有谁有胆量去触这小小的妖城绿洲? 自然无人。 然那都是后话,现下虎狩已经解决了北荒妖族数众,正指点黑驳重骑回去云泽洲。但见虚空裂痕狰狞浮现,那煞气凛然的黑甲洪流便鱼贯而入,却又井然有序,不曾有过任何废话,亦不曾有过分毫气息的波动。 至于这战场该如何收拾,妖城如何建立,还得待洛神儿到了才行。 虎狩望着周遭,嘿的笑了一声,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胯下小穷奇的脑袋。 “神儿的妖城绿洲已经夺回,却不知她的事情做得如何。但想来应该无妨,毕竟她将我手里那枚老爹的令牌都拿走了,在这北荒南域,还真不该有人敢硬着头皮拒绝。” 好似能够听懂虎狩所言,那小穷奇低吼一声,如若回应。 然只将将吼了一声,小穷奇音调忽的一变,扭身向着绿洲外的方向,凶悍如虎的面上满是煞气,便连眸中都浮现淡淡血色。 虎狩也注意到远处渐渐行来的两道人影,却拍了拍小穷奇的脑袋,让它安分一些。 “先前黑驳重骑掀动的气机应该惊动了周遭不少才对,怎的还有人敢往这边来?嘿,莫不是那些个没有见识的家伙想来看看热闹?” 他脑子从来都不好用,却摸着下巴,满脸思索的模样。 “既然没有见识,那便该是些乡村野夫的小修士。这种人还是不要让他进绿洲了,免得那玷污了神儿的妖城。红娃子,去,将人吓走。记得可别吃了,老爹说过若非必要,不能随意沾染杀孽,你要一时嘴馋动了荤,让老爹知道,咱俩都得屁股开花。” 虎狩侧身下来,又拍了下小穷奇的屁股,满脸笑嘻嘻的模样。 这小穷奇叫红娃子,是虎狩取的名,就因这一身的毛发暗红偏多。凭他那脑袋,也就只能想到这种名字,比起“铁蛋”“二狗”也差不了太多。 小穷奇早便开灵智,通人性,不满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眼虎狩,低低吼了一声作不满,却见到主人眉头一挑,作势要打,这才扭头蹿了出去。抗议过多次也无用,小穷奇早便认命,只每次还得试试,说不得虎狩什么时候心情好了,给它换个威武的名字。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待得来到绿洲边缘,小穷奇面上已经变得凶神恶煞,正伏在地面上待这两人靠近了,猛地跳出来。原本只随意现身便可,但那一声红娃子,让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眼前到了嘴边的肉又不能吃,便只能变着法子吓上一吓,也好让自己痛快些。 远处正走来的两人,一个头戴斗笠,黑纱遮面,另一个似乎是个女人。 小穷奇眼力极好,头戴斗笠那个只看了一眼便略过,反而死死地盯着那“女人”。 长得不错,有喉结,胸不高,裤子里面也似有些东西... “吼...?” 小穷奇原本作出的凶恶模样明显一凝,那满含人性的眸子中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只此时已经不容它与虎狩同样不好使的脑袋多想,见到那两人行至近前,便晃晃脑袋猛地扑了出去,一声仰天的咆哮能够震断山河大势,更有凶煞无比的气息扑面而去。 然意料中的尖叫却并未响起,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它清楚的见到那好似女人一样的家伙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口中啧啧有声。 “这小穷奇不愧是小穷奇,模样凶悍威武,身躯魁壮,看起来在异兽中也就将将成年,却有着不输登龙境炼体修士的血气。而且其身为异兽,体魄更强,纵然真的遇上登龙境修士,也绝对是这小穷奇更强。” “确实厉害!我曾见过一位朋友拿金狡当坐骑,虽同样威武,却比不得这小穷奇凶悍,气息差距更是天壤之别,不愧是有着一丝凶兽穷奇血脉的小穷奇!” 头戴斗笠那人也开口赞叹。 小穷奇确实有些懵了。 它自然能够察觉面前两人一个不过涅槃巅峰,另一个更是只有四御二重天,却在自己气息威慑之下仍旧镇定自若,乃至夸夸其谈...但听着舒服,比主人那声红娃子要爽快的多。 然凶兽毕竟凶兽,灵智纵然开了,也绝对不高。 凭它脑袋,又如何能够知道面前这两人早便猜透了这些,口中说辞更是准备一路,就待此时。 正当其昂着头颅展示雄风,这两人忽的转头对视一眼,虽隔着黑纱,却也能感受到对方心中喜意。 “小穷奇稀有无比,就云泽洲的虎王那里才有,只路途遥远,更何况虎王也非我等寻常人能见。原本心中还遗憾,大抵这辈子都不能见一见传说中的小穷奇,却不想今日意外如愿,当真是三生有幸。” 夏小贼眼睛一转,又继续开口。 陆尘不善这些,先前那句已经斟酌了许久才敲定,如今再要多言,自然不能,便只配合夏小贼阿谀奉承,倒是让这小穷奇受用得很。 然此间二人正口灿莲花时,后方被糟践得一片狼藉的树后忽的走来一人。 其面凶悍,虎目怒眉,宽鼻厚唇,又满脸阴沉,端的可怕慑人。 “红娃子,你在作甚?” 一声质问,那昂着头的小穷奇顿时惊了一把,将脑袋深深的低了下来,又忽的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抬起头来龇牙咧嘴的低吼,想着将这二人撵走,免得主子一怒,将他老子的话都抛之脑后,出手杀人。 若这二人死了,倒是可惜。 然小穷奇什么心思,陆尘与夏小贼自然不知。 他们也见到虎狩模样,更听闻那一声“红娃子”,便不禁看了眼面前作出凶狠模样的小穷奇,一时间都觉得有些怪异,莫名想笑却又不敢,免得惹怒了这小穷奇,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它体内流淌着一丝凶兽穷奇的血脉,纵然开了灵智,本性也凶。 “虎狩太子?” 夏小贼定了定心神,方才抬头看向正站在树后的虎狩。 闻言,那虎狩也转头看来,先是愣了下,眸中满是惊艳的光彩,而后又忽的将眉头拧在一起,上上下下的打量。 声音,容貌,喉结,胸膛...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男人?女人?” 下意识的问了一声,而后虎狩又似想到什么,忽的瞪大眼睛,激灵灵的一个寒颤,满脸复杂犹疑,上前几步叫了一声“红娃子”,将小穷奇唤了过去,似是不愿让它接近这两人。 见状,夏小贼又怎么不知虎狩心中想的什么,嘴角禁不住抽了下,却又不能发怒。倒是一旁的陆尘肩膀忽的一颤,黑纱下的容貌看不清楚,想来该是在笑,至少在夏小贼看来如此。 一口凉气入肺,他努力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虎狩太子,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纯正的爷们。咳...暂且不说这些,只虎狩太子怎的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你该在东域云泽洲享受如花美眷才对,妖城绿洲之事还能将你这等人物都惊动?” “我...来看看...” 虎狩嘴角很明显的抽了一下,又闭上眼睛,再睁开,目光更加怪异。 “你...真的是男人?” “肯定是,纯的,此间正好无人,若不信我就脱了裤子一验便知!” 夏小贼也是豁出去了,作势便要将束腰解开。 “别别别,我信,我信!” 虎狩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一只手还伸出来连连摇着,生怕夏小贼真的在这里脱了裤子让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是嘴上相信还是真的相信,便有待商榷,毕竟他可是捂着眼睛躲过去的。 陆尘微微摇头,又暗自戳了下夏小贼,免得作戏过火。 “虎狩太子,你到这妖城绿洲来,该不会真的只是看看吧?” 夏小贼也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便眯起眼睛,语气跟着沉了下来。 闻言,躲在树后的虎狩忽的一愣,将手放下,冷着脸回过身子。 他一双眸子扫过陆尘与夏小贼,同样眯起,鼻息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妖城绿洲不过丁点大小,在北荒根本排不上名号。而你,本该在东域享受你老爹那云泽洲的广阔山河,却非得插手此间之事,莫不是准备独自闯荡一番,也学着你老爹般打下一个绿洲,给自己长脸?但纵然如此,也不该动用你老爹的三千黑驳重骑,那可不是自己的本事。” “我要如何,凭你这等无名之辈,又如何该管?!” 虎狩摇头嗤笑,一手搭在身旁渐渐凶戾下来的小穷奇头上,一边俯视着前方二人。 “倒是你们,来这里究竟要作甚?!” “作甚?” 夏小贼忽的笑了起来,眸中满含危险的光芒。 一旁陆尘上前一步,伸手将斗笠也取了下来。 黑铁面具后的眸子,同样是冰冷模样。 “这绿洲,原本属于殿下,如今也该属于殿下。我兄弟答应了别人,得助她夺回绿洲。若你非得插上一脚,纵然虎王在面前,也得受上一刀才行!” 待夏小贼言罢,陆尘忽的滑步沉腰,斗笠飘飞之际,其手中已经多了柄通体漆黑又满布裂痕的断刀。 于其上,血光流转,好似鲜活,而将之催动更有凶煞气机轰然暴起,狂岚急转,盘绕周身,作血红颜色的长风冲天直上,搅得苍云翻腾,阴郁聚拢。那巴掌大的雪花,染作红色,片片飘落,顷刻便染满大地,仿若断古前的血色山河,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来到现世! 断刀复苏,好似一尊浴血的魔神立于天地之间,凶威震古今! 掌其之人,遍体血光,一双眸子杀机凛然。 而于那气机盘绕之中,刀锋,已经高举... 正文 第232章 九罪生祸 断刀现世,血海沉浮。 那汹涌的气机之间,可怕的烈风如阴煞鬼刀,袭人面目,直入魂魄,让天下生灵都不能为敌,让世间万物都要破碎! 血光弥天之下,虎狩也彻底变了颜色。 他骇然盯着那满布裂痕的断刀,有血华流转裂缝之间,仿若鲜活,好似还未染血便已经有血侵满了一刀。浓郁的血腥味在鼻息中出现,令人作呕,再看这天下,仿若尽数陷入血红的海洋。 因恐惧而颤栗。 同辈人中,虎狩自认除却洛仙儿便谁也不怕,却在今日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人物存在。那立于血红中的身影,透过腥风也能见到的充满了杀意的眸子,好似在其面前自己已经沦作鱼肉,随意便可宰割。 双腿还在发颤,想要制止,却不能。 虎狩吞了一口唾沫,原本便不好用的脑子忽的开窍一般,面上也露出喜色。 “等等!你且稍等,咱们该是朋友,不是敌人!我来此间,也是为了帮神儿夺回绿洲,重建妖城!” 他一张嘴,灌了满口的腥风,胃里都在翻滚,却仍旧坚持着喊完。 陆尘眯起眼睛,周身杀意仍旧不减,反而越发凛冽。 一旁被断刀气势迫开的夏小贼也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尘。他们原本商定,若虎狩开口服软求和,就该将断刀收起,而并非如此时一般,催动断刀更加凛然。那森冷的气势,血腥的光景,好似陆尘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斩了虎狩,而非只是作戏。 “喂,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那断刀收起!” 夏小贼急了起来。 “你不是说这断刀不会害你么,怎的看着你好象被它控制了?!这...你忘了那些吗?!” 他想要制止,却又不能上前。 断刀气势太过锋锐,盘绕陆尘周遭,好似千万柄利刃回旋,可将一切都斩断破碎。莫说年轻一辈,便连老辈人物到此,也未必能有几人破开这般气势的笼罩,靠近陆尘身边。 虎狩也急了起来,然断刀凶煞,非寻常人能够抵抗,而如今陆尘更是将其完全催动起来,一双眸子满含杀意,便使得气机更为凛然。 他是真的动了杀念。 究竟为何,夏小贼不能理解,然在虎狩看来却是一场误会。 陆尘为了洛神儿,他也是为了洛神儿,虽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不能为虎狩所知,然毕竟洛神儿已经是他的女人,纵然如何,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此,便该不是敌人,至少不该如此生死相论。 “朋友,兄弟,你且听我一言,咱们真的不该这样!” 虎狩张嘴,强忍着灌入喉咙的腥风。 “我也是为了神儿才会来这里,打下这妖城绿洲,更是为了给洛神儿重建妖城。咱们两个,最多算是情敌的关系,但也不至生死相向,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何况究竟神儿选择谁,那是她的决定,你我这样打生打死反而可能会伤了神儿的心!” 难得虎狩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夏小贼也在一旁开口劝说,然陆尘心中却始终清明。 他不曾被断刀掌控心神,杀念,亦为本身所欲。 兴许虎狩未曾发现,大概是因夏小贼男女问题吸引了心神,方才没有察觉。但陆尘却很清楚,在虎狩靠近的瞬间,他感受到了手指传来的颤动。 那古铜的戒指。 先前在洛城,陆尘有过同样的感受,而那时也发现了拥有另一九罪传承的任天行,惹出了不少的祸事。如今,又一拥有九罪传承的人出现在面前,而其亦与任天行一般,拥有着可怕的背景,非他轻易能够招惹。而如今,虎王不在跟前,就只虎狩一人,便是最好的机会。若将其斩去,且不说九罪传承如何,至少等同少了一生死大敌。 九罪传承相恨相杀,是建于贪图秘法之上的恶念。 然陆尘却是为了自保。 他担心虎狩有朝一日会发现这些,寻来虎王相助。届时,纵然断刀强横,却绝无可能力敌虎王。身死,则为必然,老鬼也来不及救他,炼狱亦无能为力。 只杀了虎狩,也并非好的选择。 虎王强横,爱子心切,若此时真的以断刀将其灭杀,且不说如何完成于穆双影的承诺,日后必定惹来无穷的麻烦,乃至炼狱强大亦不能护他,哪怕远走中州西凉,也未必就能安全。 兴许,虎狩还未发现... 陆尘心中也在犹豫,是否真的要于此间斩了虎狩这未来大敌。 哪怕他先前未曾发现,但日后却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注意到这些。古铜之物神妙,寻常之人纵然见到也当作凡物,乃至不会有人多问一句这古铜之物的来历。但同为九罪传拥有者,却不在其中,一旦真的见到,必然能够认出。 那任天行便认出,亦早就知晓陆尘拥有九罪传承之一。 故而,自洛城以来,任家于陆尘从不亲和。 斩... 也或不斩... 刀就在手中,只需落下,凭虎狩必然无能抵抗。 “陆尘,你疯了?!” 夏小贼尖叫着喊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头顶一白玉葫芦,垂落千丝万缕的光芒缭绕身周,猛地自远处冲来,竟是将断刀的凶煞气机也破开,却无比艰难,是清光动荡破碎,周身衣袍都被撕裂,鲜血迸溅,模样狼狈。待得来到身前,他一把便抓住了陆尘高举的手臂。转头看去,能够见到夏小贼面上苍白之间满是急切与担忧,生怕陆尘真的被断刀掌控了心神。 如此,这一刀,也便落不下去。 陆尘终于选择了放弃,却在收刀时掩住了古铜戒指,漫天的血煞都随之消散。他又看了眼夏小贼,却见到后者摇头,是模样狼狈却大概无事,不需担忧。 虎狩也松了口气。 他仍旧心有余悸,却满脸不解的盯着陆尘与夏小贼。 显然,夏小贼的做法让虎狩不能理解。 “虎狩太子已经说了,率领三千黑驳重骑征战绿洲,也是为了殿下,你怎的就能听不到?!咱们目的一样,何需打生打死?” 夏小贼心思如电,如此一言说给陆尘,也是让虎狩安心。 “你还说这刀不会于你不利,却怎的在仍旧被它掌控了心神?” 又一言,为了让虎狩不再生疑。 陆尘也冷静下来,将断刀收入命渊,眸中却带上疑惑。 “我确实未被断刀掌控,但...他何时说了也为洛神儿?” “刚才啊,你没听到?” 夏小贼瞪大了眼睛,不知陆尘究竟如何想法,却也配合。 “这...先前凶煞气机太甚,搅动狂风嘶吼,我还真的未曾听到...” 如此理由,让夏小贼眨了眨眼睛,禁不住心头一阵难言。然这般也确实让人信服,寻不到反驳之言,而陆尘又上前与虎狩道歉,至少表面看来十分诚恳,并无虚假。 虎狩也真的信了,擦着冷汗连道无妨。 “虎狩太子与殿下是什么关系,怎的还会为她特意出动三千黑驳重骑征战妖城绿洲?” 夏小贼也上前几分,将心中疑问暂且放下,将戏做足。 “我兄弟与殿下是故交,殿下的闺中密友更是他的女人,这才会不远千万里迢迢自东盛来到北荒,相助殿下重建妖城。但你...” “闺中密友?是双影妹子?” 虎狩愣了下,又看一眼陆尘,心中想起先前断刀凶煞,禁不住咧嘴暗叹,却又为之欣喜。 “这位兄弟竟会是双影妹子的男人,那咱们可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他嘿的一声笑了起来,好似先前之事已经尽数忘却。 “我是神儿的相公,自然该为她征战绿洲,满足她重建妖城的愿望。只未曾想到,双影妹子牵挂如此,竟是让这位兄弟自东盛来到此间。不过想来也是,兄弟手中掌握那等凶煞大器,要夺来妖城绿洲也非难事,却不料咱们兄弟竟是在这里相会,还差点大打出手,若真的说出去,那可是贻笑大方了!” 说着,虎狩朗笑一声,又上前拍着陆尘肩膀。 “虽然没打,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你是双影妹子的男人,便是我妹夫,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不分你我。这北荒辽阔,你想去哪里都能去得,若有人妨事,就报上我的名字,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虎兄不责怪小弟先前无礼便好,又怎能让你操心那些。” 陆尘禁不住咧嘴。 这虎狩力道着实有些可怕,只随意拍了两下,却让陆尘肩膀都要碎掉,疼痛万分,却偏偏还得忍着,不能表现出来。 但虎狩此人心无城府,却也能够看得出来,传言不假,只三言两语便兄弟相称。如他这般若行走天下,还不知得被人骗成什么模样,若非虎王存在,大抵用不了多久便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确实闹了笑话,毕竟咱们本该一家人,却偏偏闹得那般...” 夏小贼收起白玉葫芦走来,却双眸黯淡,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的身子一晃,噗通一声便栽倒在地。 陆尘与虎狩都愣了下,又见到夏小贼扑到之处有鲜血很快便浸满了土地,方才慌了神。想来是他先前强行破开断刀凶煞气机,制止陆尘,才会落得这般境地,只先前未曾发现,陆尘也意外夏小贼竟有这等本事,却没想到已经伤得如此严重,先前也大概只是强撑。 “我这里有丹药,先给他服下!” 虎狩心急,毕竟先前还是仗着夏小贼破开断刀气机才能阻止误会,便十分关心,翻手就取出了数枚灵光宝气氤氲的神丹,要尽数给夏小贼服下。 “一枚就够,多了他身子扛不住。” 陆尘见状,心头猛地一跳,连忙伸手将其拉住,生怕虎狩真的将这些丹药都给夏小贼服用,将他身子都撑得爆开。 然此间,虎狩却愣在原地。 陆尘也愣了下。 他拉着虎狩手腕的指节上,那枚古铜戒指,暴露无遗。 正文 第233章 白叔 虎狩自然见到陆尘指节上的戒指,此物古朴无华而又寻常,是寻常人家都能戴得起一般。然也就寻常人家才会佩戴这种平凡戒指,但凡修士,身上又怎的会有如此丑陋而且无用的东西。 纵然配饰,也得华美才对。 “你这戒指...” 虎狩眨了眨眼睛,忽的转头看向陆尘。 他心里也猛地狂跳一下。 “我也有件与这相差不多的东西。” 虎狩嘿的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晃了晃,将衣袖翻开,方才能够见到他腕部戴着一件古铜的链子。其雕工粗糙不堪,亦无华光,好似随意寻来的铁链捆在手腕绕了三圈便罢,不似什么好的宝物。 只陆尘却愣在原地,一时间拿捏不定虎狩究竟何种想法,却也下意识松手。 “对了,暂且不说这些,这位兄弟的伤势如此严重,还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才行。我来时见到绿洲外有一片空掉的村落,应该能够寻到床铺。咱们便带着这位兄弟去哪里找找,若有床铺最好,若没有,便将那些屋子都拆了,弄个可以躺下的高桌也好。” 虎狩将袖口甩下,又看了眼手里的丹药。 他皱着眉头,挑挑选选的收回几颗,只留了一枚通体金红,散发氤氲宝气的丹药。待得上前将夏小贼扶起,虎狩又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一般,而后才将丹药送到其口中,以血气助其服下化开。 “这丹药可是老爹给我的疗伤圣药,纵然他是被你那断刀的凶煞所伤,也该能够化开其体内残留气息。” 说着,虎狩面上又浮现难色,求助似得看向陆尘。 “那个...要不你来背他?我...我这...” 闻言,陆尘方才回神。 他心中仍旧犹疑不定,却也知道夏小贼被断刀气机所伤,必然极其严重,还得尽快找个能够让他休息的地方。而虎狩心中顾虑也轻易便可猜到,是口中称呼兄弟,却仍旧担心夏小贼是个女子。 但陆尘却明了,夏小贼确实为男儿身不假,便只能点头上前背起夏小贼,暂且放下心中猜忌,跟在虎狩身后向着绿洲外的村子走去。 这村子原本是妖城故居之人临时建造,简易而又破落,大抵在上次陆尘离开之后,北域妖族便将此间停留之人尽数驱逐,也或押解带走,这才留下了如此一片空荡荡的村落。 行至其中,虎狩最为焦急,来来回回走了几个房间,而后才叫了陆尘进入其中一间。 “这里的床铺还有点被褥什么的,比起那些木板舒服许多,便在这里吧。” 推开门,虎狩一边帮着陆尘将夏小贼放在床上,面上又露出为难之色。 “他这一身衣袍都被鲜血浸满,我这里还有些衣裳,但是...” “我来就好,不过你的衣裳还是算了,夏小贼比不了你那体格,穿我的便是。” 陆尘微微摇头,手掌贴在夏小贼脖颈,能够感受到其体内残留不少断刀凶煞气息,哪怕有丹药压制,却也难以驱除。毕竟断刀乃大圣道器,纵然只余一半,却也非同寻常,若这种丹药便能将其气息化去,便着实有些对不起断刀这杀生之名。 然也并非无法,毕竟断刀在陆尘手中,平日间更是于命渊被金字镇压,不显分毫,便能知晓金字原本便是为了断刀才有。 虽陆尘不能掌控金字,然血气掠过,似是能够察觉陆尘心意,那金字当即显化金光波澜,将其命渊耀得一片璀璨,又顺着陆尘手臂而至夏小贼体内,将其中余留的煞气尽数化解,不留分毫。 待得片刻,陆尘方才将手指收回,亦松了口气。 而夏小贼体内,药力已经再无阻碍,其周身伤势亦在迅速恢复,只被污血染满的衣裳还得褪去,令外换一身新的。 陆尘并无顾虑,伸手便帮夏小贼将衣带都解开,然身旁的虎狩却忽的尖叫一声,转身便跑出屋外。对此,陆尘也着实有些无话可说,只能独自将夏小贼衣裳褪去,又换了身新的,这才叫了虎狩重新回来。 只后者仍旧不能相信,偷偷摸摸的瞧了一眼,见到夏小贼确实已经换好衣裳,这才松口气重新进来。 “你那个...” 陆尘稍作犹豫,仍旧打算将话说得清楚。 “那古铜的链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链子?” 闻言,虎狩稍愣,而后才笑了一下,将衣袖挽起,晃了晃那似是寻常的链子。 “这是我在一处山洞中得来的宝物,说是什么九罪传承,叫暴食,有着一部还不错的修炼法,更有一宗秘法。不过这东西,无论秘法还是修行法,都不太适合我,你该看出我的性子如何,但偏偏这灵决修行的是道与理,秘法更乃吞噬他人修为为己所用的邪恶之法,我便没有修炼。我老爹也看过这东西,说是古老的无上传承,比之九字真言更为神奇什么的。这些我不太懂,但我知道老爹说这东西不适合我,而且拥有九罪传承也不是件好事,说不得还得有其他九罪传承之人来杀我夺宝,如此我便从未再告诉他人。” 虎狩说着,满脸的无奈。 “对了,这事我告诉你也就罢了,可别跟他人多说,若是被老爹,我可得屁股开花才行。” “我...不告诉别人就是。” 陆尘张了张嘴,却只能如此回答。 只他眼神稍有些怪异。 九罪传承,陆尘也有,而且先前虎狩分明已经见到。如此说来,虎狩倒是更有可能在试探,想要摸清陆尘究竟是敌是友。 然想到虎狩性情,陆尘却又拿捏不定。 “你...不是已经看到,我也有九罪传承么?你老爹与你说过,其他九罪传承之人会杀你夺宝,怎的还要告诉我这些?” “杀我夺宝?嘿,那得是别人才行,你可是我妹夫,肯定不会杀我夺宝!” 虎狩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拍着陆尘肩膀,满脸得意。 “如今我有一件九罪传承,妹夫你也有件九罪传承,咱们兄弟两个倒也算同命相连。如此说来,倒难怪你我二人成了兄弟,毕竟有着这种机缘在身,说不得便是命中注定,也注定你成了我妹夫,咱俩成了兄弟。对了,你那件九罪传承是哪个?我倒是还未见过这种戒指。” “是...傲慢。” 陆尘稍作犹豫,仍旧回答。 但其心中却是有些复杂。 虎狩也似真的毫无城府可言,如此轻易便将一切都透露出来,未有任何隐瞒。只陆尘却不敢真的相信,仍旧抱有警惕,是担心虎狩大智若愚,装出这幅模样,骗了全天下的人,那便有些危险了。 “傲慢?嗯...我听老爹说过,傲慢传承与断古前的血天大圣也有些关系,好像那血天大圣就是仗着傲慢之法才能数次度过危急关头,但秘法弊端也十分严重。不过这都无妨,你那东西若是不好用,觉得为兄这暴食更适合,咱俩便换上一换,反正这暴食于我无用,纵然都给你也无妨。” 说着,虎狩忽的想起什么,眉头都锁在一起。 陆尘也自然见到,心中警惕更甚。 “不过这东西...好像戴上就不能摘下来...” 虎狩嘀咕一声,尝试着将手链摘下,却怎的也不能如愿,将脸都憋得通红,手腕都快肿了。 “罢了,你若要便只能等等,待我入了圣道,能够恢复断臂,纵然斩下来给你也无妨!” 如此一言,让陆尘彻底愣在原地。 他眼神怪异,心中更觉得无法相信。 虎狩也似说的真话,面上看不出丝毫虚假,好似陆尘如果说要,那虎狩必然努力修行,早日进入圣道行列,将手臂也斩下来将古铜手链给他。 这人,当真心无城府,又慷慨大义! 却似乎傻得过分。 陆尘心中所思甚多,越发觉得看不透虎狩,毕竟寻常人如何能够言出这种话来?且不说断臂如何,纵然圣道,将断臂恢复,也绝对不如原本的手臂更加好用,是但凡常人都有着些许忌讳。 此乃天下修士共知之事,陆尘也知,虎狩便没有道理不会知晓,但他却可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 何况九罪传承依附神魂而落,纵然斩下手臂,也得重新回到他身上。 陆尘心中警惕也越发浓重。 “对了,你且照顾这位夏兄弟,我得去联络一下神儿,看看她那边情况如何。先前来这里时,神儿说要将以前的麾下从众重新招揽,更要将附近妖族尽数收入囊中,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便有些不太放心。你就在这里,如果需要什么,便招呼一声,我让白叔留下,他修为极高,能帮你很多。” 正当陆尘心中思虑之时,虎狩已经开口。 “白叔,你可听到?这里便拜托你了。” 他又转头望着门口的方向。 光影一暗,那身着黑甲罩体的男子不知何时忽的出现,只微微点头,未曾开口。 见状,陆尘瞳孔猛地一缩,是清楚的感受到此人并未收敛气息,凶煞血腥之气能让人窒息。而其腰侧,悬挂一柄虎口金刀,不曾有鞘,却有无数道痕烙印之上,清晰可见,更缭绕锋锐气机,作血红颜色,是杀戮无数所致,如同刀鞘一般凝实,慑人心魄! 于此间,那白叔忽的转头看来,其面上被黑盔遮掩,不能见到,却唯独一双眸子寒光熠烁,好似凶兽,煞气迫人。 只一眼,陆尘身子猛地一颤,面上亦变得惨白。 正文 第234章 美郎君 圣人修为! 白叔未曾收敛自己的气息,陆尘也清楚的察觉到此人拥有着仅次于半圣的实力。而身为黑驳重骑之一,此人必然有着极高的地位,说不得便是首领。黑驳重骑又于虎王来说十分重要,如此说来,这被虎狩称为白叔的人物手中必然有着极强的道器。 凭那般,说不得便可阻拦断刀一斩之威! 若先前在绿洲中,陆尘真的斩出那刀,死得兴许不会是虎狩,而是自己... 一念至此,再看白叔那冰冷的眼眸,其中所蕴藏的杀意十分隐晦,却也并非不能见到。夏小贼与他的那些谎言,也就骗骗虎狩这种脑子不好用的人物。而身为黑驳重骑之人,那个不是身经百战,尤其如白叔这种人物,更是智勇双全,阅历非凡,轻易便可将那些谎言尽数看穿。 尤其虎狩明知白叔在侧,却大方的袒露身上拥有九罪传承。 如此想来,他兴许并非心无城府,反而更像试探。毕竟白叔就在身旁,若陆尘真的按捺不住选择出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心底的冰凉,一瞬间便蔓延出来,让手脚都变得木然,不能动弹。 陆尘吞了一口唾沫,连虎狩又说了些什么都未能听清,再看时,他已经施施然出了房门,不知到何处去寻洛神儿了。 氛围稍有些压抑,白叔的眸子亦始终在陆尘身上,那份杀意,也再无任何保留的释放出来,化作精光,刺人眼目。 两人都在沉默,谁也未曾开口。 陆尘拿捏不定白叔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谨慎之余,又后退两步到了床边。若白叔真的心生不善,他便转身带着夏小贼破墙离开。能否逃的掉暂且不说,但绝对不能留夏小贼一人在此,否则必然有死无生。 然许久,白叔也未曾有过任何动作。 背后已经渗出冷汗,陆尘整个身子都完全紧绷,眼睛始终盯着面前这一身黑甲的男人。但凡他有一点动作,陆尘都要立刻带着夏小贼逃命。 “先前...” 忽的,白叔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双脚之下轰得一声,将地板都踏得破碎,转身之间已经将昏迷的夏小贼拿住,径直撞破了泥墙,行出迷踪乱步七十二星数推演阳爻三十二,向着绿洲方向远遁而去。 然眼前光景一晃,那漆黑的身影便猛地将其拦住,更有周身可怕的血气轰然压迫而来,让将将两步踏出的陆尘身形一顿,双膝猛地一软,禁不住差点跪在地上,便连夏小贼都顾不得,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尽管陆尘未曾真的跪下,却也仿若胸口受了一击闷锤,当即便有逆血上涌,喷了出去。 “先前,你是真的打算杀了太子。” 白叔继上先前之言,缓步踏来。 然一步步落定,他的气势却越发高涨。 “九罪传承,于最为古老的典籍中有着些许记载,却也隐晦不明,被抹去了大半。傲慢,暴怒,贪婪,懒惰,暴食,嫉妒,淫、欲,善罪,恶罪,共九罪,一罪一传承,一罪一秘法。传承千古没落,秘法万世不出,而至如今可知者,不过傲慢秘法名无双,暴怒秘法名覆天,贪婪秘法名天藏,暴食秘法名吞无...” 白叔面上黑甲笼罩,究竟什么模样看不真切,却唯独一双眸子无比清晰。 深沉,冰冷,淡漠... 他右手已经搭在腰间虎口金刀的柄上,周身气息随着脚步更甚先前,好似步步登天,并非刻意而起的压抑氛围更是将那些简易破旧的房屋都压得塌落,发出轰隆之声。 “贪婪秘法在东盛北域的任家手中,暴怒秘法在北荒南域的金家手中,暴怒秘法在太子手中,傲慢秘法在血天传人手中...呵,太子自幼便在云泽洲,于虎王庇护之下,未曾接触人情冷暖,更不知人心险恶,是心无城府。” 白叔缓缓来到陆尘面前,高高在上,冰冷的眸子俯视着他。 “血天传人将将现世,天性淳朴,被两仪门算计而入得圈套,倾尽全部,最终落到生不如狗的下场,便连杀生断刀与明月长生殿的万般宝物都被夺取。而后却不知怎样逃离,没了去向。那之后,再度现身时,虽不说心性险恶,却算计颇多,一则洛城事变,二则送刀上山,三则鬼婆婆再回万毒深渊,四则天青山自然大道,五则炼狱三百里海岛沉落,六则踏平两仪留八千里苍莽黄土,七则引东盛百家相杀,八则妖城覆灭...所得消息,也就这些,而你确实并非当初少年。” 说着,他似是笑了一下,冰冷的眸子也眯起。 而陆尘却是身子都在颤抖,越发剧烈。 他经历了什么,做过什么,好似此人都能知晓,也或虎王已经特意将所有都调查清楚,方才为其所知。然如此,却也足够令人心颤,好似没有什么能够隐瞒。 所得消息,也就这些? 分明已经近乎全部! “你是个可怜人,警惕该有,人之常情,却不该对太子动了真正的杀意。” 白叔的眸子闪烁寒光,有凶煞直逼人心。 “若非虎王有令,先前在绿洲,便已经让你尸首异处。奉劝你一句,莫要对太子再起杀心,亦不要多作算计,太子心性傲慢偏激,却着实无分毫城府,与你相交也是真情实意。” 一言至此,他忽的将周身气势都收敛,又将搭在刀柄的手也放下。 闻言,陆尘眸光一凝,似是不敢相信,又抬头看向一身黑甲的白叔。 “虎王所交之人,乃洛仙儿,并非洛神儿。那洛神儿利用太子,心性不善,若非关乎洛仙儿生死大事,太子又至情至性,爱之极深,纵然明了也心甘情愿,否则,半月前她便已经身死魂消。你要如何,随意就是,却不能伤到太子...尤其心神,最好,只消沉一段时间便可恢复,莫要太甚。如有需要,太子所在周遭,暗中唤我即可,若能相助,我必相助。另则,虎王前段时间走了一趟东盛,去了葬仙山炼狱所在,如今已经回到北荒,正在寻觅分化双生魂之法。” 言罢,白叔又盯着陆尘看了片刻,而后忽的身形一晃,便就此消失在陆尘眼前。 清风吹拂,荡起漫天烟沙。 陆尘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却清楚的听到白叔口中句句所言。 虎王,竟是去了一趟东盛,乃至去了葬仙山... “原来如此...” 许久,陆尘才苦笑一声,一屁股便坐在地上,身子已经脱力,是先前承受白叔一身气机压迫才会这般。 只白叔所言,却让陆尘也着实意外,他还真的未曾想到虎王竟是与洛仙儿相交甚好,并非洛神儿。听其中意思,白叔,乃至虎王,都希望洛神儿能够远离虎狩,甚至将其灭杀也不为过。尤其虎王还在寻觅分化双生魂之法,该是为洛仙儿考虑,毕竟洛神儿所行之事将她连累许多,却并非要助洛神儿。 一口浊气呼出,胸膛的烦闷也尽去。 至少如今已经明了许多,不再如先前一般都得凭借猜测行事。 心中思定,陆尘又不禁苦笑一声。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虎狩,竟真的是一莽汉子。” 只嘀咕一声,陆尘身子又猛地一紧,连忙四周望去,却未曾见到白叔现身。然其正放松之际,凭空却忽的传来一声苦叹,清晰可闻,让陆尘身子都猛地绷紧,生怕因此惹了白叔恼怒,将其就此击毙。 但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如何,陆尘心中方才稍松,却不敢再嘀咕,毕竟一言一行,暗中的白叔都能见到,听到。他只将趴在一旁仍旧昏迷的夏小贼拎起,另外寻了一个房间将其安置。 过许久,夏小贼方才缓缓醒来。 他睁眼便见到盘坐一旁的陆尘,稍愣一下,方才嘿嘿干笑一声。 陆尘也听到,睁眼看来,眸中满是无奈。 “你若不能承受,便无需强求,如今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难道舒服不成?” “自然不太舒服,不过那也是没办法,毕竟我还以为你被那断刀影响了心智,沉沦杀孽之中。” 夏小贼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只面上稍白,却已经无妨。 然见到身上白衣,他又明显一愣,而后才犹犹豫豫的看了眼陆尘。 “你...是你帮我换的衣裳?” “不然?虎狩可还不敢确定你是个男人。” 陆尘摇头一笑,想起那时虎狩的模样,禁不住又笑一声。 闻言,夏小贼拍着胸膛呼出一口闷气,好似这才放心一样。 “是你便好,已经极好,毕竟不能奢望弄个小娘子来给我换衣。” “怎的?” 陆尘不理夏小贼的浑话,问了一声。 “自然是不敢想被虎狩太子那样一个男人在身上乱摸的场景...他那模样长得,虽不说难看,却也与我审美不符,甚至算是背道而驰。若平日看看也就罢了,但真的让他给我换衣裳...” 夏小贼说着,身子忽的一颤,又咧着嘴发出一声拉着长腔的怪音。 陆尘张了张嘴,有心提醒附近有白叔的存在,不要说那些背后之言,却又不知该怎么才能开口。然夏小贼说完,白叔却未现身,更不曾显化分毫气息,也让陆尘松了口气,算是摸清了这位圣人的性子。 只要不伤了这虎狩太子,其他一切都无妨。 “你倒是说的轻松,我也长得不好看。” 心中没了顾虑,陆尘便放松着说起玩笑话,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黑铁面具。 “这东西难道漂亮不成?” “这东西肯定不漂亮。” 夏小贼愣了下,又嘿的一笑,挑着秀眉,面上满是说不出的戏谑。 “但当初你还未戴上这东西的时候,那模样可是俊俏得很,又稚气未脱,活脱脱一童子模样。我若是个红尘姑娘,那时就算被冒着苏家逮着的奉献,也得想办法将你抓走乐呵乐呵才行!哈,你且说是也不是,美郎君?” 正文 第235章 夏姓 半月匆匆而过,夏小贼的伤势早便尽数恢复。 虎狩如此一去,便许久未曾回来,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寻洛神儿,至今也未有丝毫消息。而其临别所言,是洛神儿要去将原本身旁从众尽数招揽回来,更要将北荒南域妖族尽数纳入麾下,究竟凭借什么无需多猜也能知晓,必定是仗着虎王威风,虚假作势。 这女子性情凉薄,却也足够狡黠,亦有着极大的魄力,敢冒着承受虎王怒火的风险为自己拾取利益,也是值得他人佩服。 寻常人,怎的敢做这种事情。 也是因洛仙儿存在,她才能够如此放肆。 若非虎王心中忧虑洛仙儿安危,又因虎狩痴情衷心,单凭其这般借势为己,便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白叔也早便看不过眼,只因其中种种顾虑才没能出手,否则洛神儿早便魂归黄泉。 然这些,却还不是陆尘需要忧心之事。 他只想着如何才能留在此间,毕竟答应了穆双影与洛仙儿要照顾这个女人,免得她太过莽撞,遭遇祸事,又孤独无依而出了变故。虽如今有些晚了,是洛神儿已经惹上了虎王这等存在,若不能留下,还会发生什么都不能知晓。尤其这北荒于她而言可并非善地,却偏偏这女人怎的也要回到此间,建立妖城,满足自己权利野心。是人之性也,但凡生灵皆不能避免,总是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只有些人陷得太深,亦沉沦而不知自醒。 每日间,陆尘便于绿洲山野之间行走,看山看水,等待虎狩与洛神儿归来。夏小贼也将陆尘的白袍还给他,自己换了身大红的纹绣衣裳,好不妖艳,是步步相随,与其一道玩乐。 他好称呼陆尘美郎君。 自那日一句笑言,夏小贼便再改不过来,口口声声说着“你叫我夏小贼,是个诨名,我总不能吃亏,也得叫你一个才行。嘿,便是美郎君好了!”。这般,陆尘才有了如此一个不太符合的绰号。 白叔也未曾再现身,夏小贼也不知此人的存在。陆尘心有顾忌,不知白叔心中想法如何,又是否真的愿意为夏小贼所知,便始终未曾想到办法告诉他,小动作都不曾有过。毕竟白叔那是圣人的修为,凭陆尘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能瞒过什么。 却也难得平静。 山野雅致,草木葱茏。 然先前一场大战,让大片草木都被摧毁,一片狼藉,更有许多鲜血尸骨还未清理。一日日过去,那片地方也变得更加不堪,每日弥漫着腐臭的味道,更有挥之不去的蝇虫停留不散。直至前几日陆尘想起这些,才与夏小贼一道将那些个尸骨尽数埋了,这才稍微好些。 “不过如此渺小的绿洲罢了,竟会因它而丢掉这些个性命...” 陆尘又来到这里,望着大片的坟头,苦笑不已。 死人太多,让他二人忙了好几日才终于收拾干净,却地方不太够用,从绿洲这里一直到绿洲外面,又延续了三十几里才尽数埋完,可知数量几何。若非陆尘坚持,夏小贼早便没了耐心,毕竟死人着实晦气,又满是难闻的味道。 “这些都是正常。” 夏小贼闻言,扫了扫脏兮兮的袖子,满脸无奈。 他是无奈陆尘坚持这毫无意义的事情,却并非死了这么多人。 在其而言,挖个大坑,一起埋了便罢,何须一人一个坟头,看着也不舒服。 “你是没见过中州的那些战争,死的人比这只多不少。而且我先前也与你说过,北荒曾有过一场更大的战争,死了无数的人族妖族,怨气百年不散。你还是太过悲天悯人,这种事情看得也少,待多了,也就麻木了,届时也就跟我一样,只觉得晦气罢了。” 顿了片刻,他又嘿的笑了一声。 “早晚有一天,咱们也得是这个下场,埋入地下,成为黄土一抔。” 陆尘没有再回答,只微微摇头,又看了片刻才转身回去。 夏小贼一路哼着他听不懂的小调,带着荤话,确实未曾因这些令人伤感的场景而有任何悲哀,仍旧是过去模样,逍遥而且自在。如其所言,大抵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不觉得如何,就每日快活便足够,毕竟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落得与这些人同样下场。 他倒是没有求仙之心,看得也开。 又过两日,阴云沉沉,大雨欲来风愈狂,吹得漫天烟沙,遮人眼目。 陆尘与夏小贼还在那破落的村子里呆着,至少能够遮风挡雨。 红泥火炉,温两壶清酒,如此便已经十分足够。 “你说这虎狩与洛神儿到底去了哪里,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小贼饮罢一口,啧啧有声,又不禁提起这个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题。而每次陆尘回答也都一样,摇头道声不知,毕竟北荒南域太过辽阔,城池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势力盘根错节。若真的如洛神儿所言,要收服南域妖族数众,大抵得耗费不少时间。 “继续等吧。” 陆尘叹了一声,又不禁苦笑。 “那日仙儿要我代她好好照顾洛神儿,我还未曾开口答应,她便已经定了下来。如今想来,倒是接了个麻烦的活计。这女人奔东走西,追也追不上,看都看不着,若非有虎狩跟在她身旁,现在你还得跟着我四处寻她,又哪能在这里围着火炉喝酒。” “她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夏小贼耸了耸肩,起身将床上的被褥取了过来,铺在地上,径直躺了下去,晃着红衣宽袖,悠哉快活。 “但现在也不错,虎狩太子的出现让人意外,却也解决了不少麻烦。如今咱们便安心的等在这里就好,不用四处奔波劳累。嘿,这小火炉配上清酒一壶,倒是快活,比之在家都不差多少。只可惜,景色煞人,没有烟雨锁珑州的风情,身边也无美娇娘,就只你这美郎君。啧,可惜,可惜...” “你也就每日想着这些。” 陆尘白了他一眼,晃着手里的酒壶,渐渐出神。 夏小贼也似没有注意到,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日后你到了大华皇朝,便直接来找我,这红泥小火炉可是个好东西,配上我最喜的绿蚁酒,再叫上几个好姐姐捏肩捶腿...修道?问仙?那苦哈哈的事情怎能有这逍遥快活?” 一言罢,夏小贼又饮了大口,明亮的眸子都变得有些朦胧。 他说一句,便喝一口,不多时就醉倒,趴在火炉边上睡得香甜。 陆尘听到鼾声才回神,见到夏小贼模样,不禁苦笑一声,自斟自饮,又来到窗边看着满天的烟沙,不知想着什么。 过许久,他才叹了一声。 “白叔,你也来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光影错乱,就在这不大的房间角落,一身黑甲的白叔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却不曾带起分毫气机波澜。 他一双眸子扫过酣睡的夏小贼,带着些许疑惑。 “此人,究竟是谁?” “你说夏小贼?” 陆尘愣了下,将酒递过去,后者也未曾拒绝,手掌轻轻一推,面上黑甲便打开些许,却未曾见到模样如何,仰头饮酒时挡住了。 “他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只自己说是大华皇朝之人,姓夏,又说自己是个小王爷,该是被家里人撵出来历练一番,其他的便不知道。但当初与他相逢,还是在东盛,他那时正偷了苏家的一件宝物,还是别人寄卖苏家的宝物,被人封城追杀,若非因我之故,那日他便该被抓到了。” “夏...” 白叔饮了酒,重新将面甲合上,只眸中含着些许疑惑。 陆尘不知他在想着什么,也未曾开口打扰。 待许久,白叔才终于抬头,眸光复杂的看着夏小贼。 “大华皇朝,国姓为华,另有一大姓为夏,其主名夏渊,乃大华皇朝的不世功将,拜封武安王爷,也是大华皇朝唯一的外姓王爷。” “王爷?” 陆尘愣了下。 他对皇朝并无太多了解,却也知道所谓王爷有着怎样的地位权利。 “武安王爷在大华皇朝中,算是大华皇主之下的第一人,非同寻常,权势滔天。而其之所以能够有此地位,还是因大华皇朝境内有百家昌隆,却暗藏祸心。原本武安王爷也就一护国大将,却凭着手中精悍铁骑生生踏平了百家乱臣贼子,于大华皇朝而言功德无量,方才有了武安王爷的地位。武安王爷唯有一独子,名渝笙,传言其不好修行好玩乐,是一纯正的纨绔子弟。却另有传言,是其在四年前便大病身死,而因武安王爷地位如斯,整个大华皇朝整整七日都举国挂白绫,为之送行。” 白叔说着,眸光更是复杂。 闻言,陆尘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夏小贼。 “但当初夏渝笙的死,却只是一个开始。” 白叔又开口,声色更加低沉。 “两年前,大华皇朝所有夏姓之人,已经尽数处死!” “什么?!” 陆尘猛地转头看来,瞳孔都收缩作针芒模样。 然白叔却还未说完。 “若消息无误,理由该是武安王爷意图谋反,被大华皇主查明叛逆罪证,便将整个武安王爷府都查封。一门上下,自武安王爷而至奴仆,共千余口人,连同鸡鸭猪狗都未曾放过,尽数诛杀,只一女婢侥幸逃出,不知下落。另则,军队之中反抗者也一并处死,是凭铁血手段镇压了挺身相护的军士数众。而后大华皇主一令落地,纵火烧尽王爷府。那场大火足足燃了三日才熄灭,残余灰烬又被尽数收纳而抛之湖河,喂了鱼虾,不留分毫。” 正文 第236章 仙影玉佩 余留灰烬,收纳而抛之湖河,喂了鱼虾... 陆尘身子猛地颤了一下,转头看向醉倒的夏小贼。 夏渝笙。 这才是他的名字... “武安王爷,真的要叛变吗?” 陆尘问了一声,却异常的沙哑,大概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震惊与不信。 “功高,震主。” 白叔并未直接回答是也或不是,又忽的笑了一声,满含讽刺。 “大华皇朝之中,凡人也或修士,可以不知大华皇主究竟是谁,却无人不知武安王爷。身在皇朝之中,权利之下,便得注意这些,与我等寻常的门派势力有着极大的相仿,却又有着本质的不同。生在其中是大幸,却也是大不幸,外人不知其中苦楚艰难,争破了脑袋也想进去,却不知里面的人挣扎在生死一线,每日忧心自身安危。人言伴君如伴虎,纵然修士,亦不能避免,哪怕反抗也不得,毕竟那是皇主,集万般权势于一身,何况是大华皇朝这等超然的存在。” “所以...他在四年前,本该已经死了。” 陆尘咬着牙关,捏紧了拳头,心中情绪不知是愤怒也或悲哀。 “武安王爷能够踏平大华皇朝中百家乱臣贼子,自然有着极高的谋略与眼力,心机城府更是极深,应该早便猜到,故而才会让他离开王爷府,另寻了一人成为代替他的傀儡受死,对外宣称恶疾缠身入土,才能保下这份血脉的传承。先前见到他时,听闻你称呼他为夏小贼,我便已经有了猜测,却仍旧不能确定,还是前几日回去云泽洲查明时才更为确定此人就是四年前本该身死的夏渝笙。” 白叔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还有些淡淡的温度。 他又掀开面前黑甲,饮了一口,重重地呼出酒气。 “武安王爷,是遇人不淑,他与我相仿。” 陆尘闻言,微微侧目。 他能见到其面上满是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看起来颇为凶悍,尤其嘴角一道蜈蚣模样的疤痕,好似将整个嘴巴都撕裂一般,着实瘆人。 “我在云泽洲,也是如武安王爷在大华皇朝一般的地位。不同的是,我所侍奉之人乃虎王,而他,却是为大华皇主。虎王圣明,从不言功高震主一事,反而将我当兄弟对待,然大华皇主却将武安王爷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大抵不能拔掉,便睡也睡不好。” 说着,白叔凄然一笑。 “武安王爷声名显赫,天下皆知其英勇忠诚,我知此人已经许久,算是神交而未曾得见一面,原本还想着何时能够走一趟大华皇朝,与这位武安王爷结识一番,凭我二人身份地位,该是极好的朋友。却不想...云泽洲有专人搜罗各方消息,两年前得知武安王爷落得这般下场,我还特意为他立了一尊无字碑。只可惜,这辈子都没机会与这等人物相交了。” 如此... 陆尘回过头去,看向躺在被褥上睡得昏沉的夏小贼。 他一身鲜艳的纹绣红衣,好不华丽,唇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呢喃着自己乃大华皇朝的小王爷,多少如花美眷在身旁。又提起了陆尘的名字,口口声声说着若去了大华皇朝,要请他快活人间风流事,醉卧红尘赏降紫。 “快活人间风流事,醉卧红尘赏降紫...” 陆尘呢喃一声,微微摇头,笑不出来,转身到一旁的床榻上将其他的被褥也都拿来,给夏小贼盖在身上。 火炉还在烧着,屋外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湿气朦胧。 在北荒而言,下雨是件值得大喜的好事。 但屋中的两人,却怎的也喜不起来。 “他大概还不知晓夏家事变。” 白叔看了许久,转身盘膝坐在火炉旁,将手里的半壶酒重新煨上。 “酒醉说真言,看他模样,应该是武安王爷将一切都瞒了过去。若有机会,你便试他一试,若真的不知,便委婉着告诉他。这些终究还得面对,不能逃避,尤其大华皇主若知晓他还活着,也必然不会饶其性命。” “那你...” 陆尘也在火炉旁坐下,看着白叔,稍有些犹豫。 “我与武安王爷神交已久,早便想着能够与之相识最好。如今没了机会,他的后人我自然得帮衬一把。虎王不会多说什么,若我要求,他也必然倾尽全力相助,但我却不能将虎王牵扯进来。” 白叔又叹一声,只如此片刻,便将酒取了下来,兀自对饮一口。 待得放下,他抬头看向陆尘,满是疤痕的面上凝重万分。 “大华皇朝传承古老,非一人之力可敌,我若不求虎王,也就这圣人的本事罢了。一切,还得靠他才行,是否能够拥有足以颠覆大华皇朝的能力,只在他是否有着那样的能力与野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决心。如今算是一个机会,洛神儿要整合南域妖族,做南域妖王,凭她的能力却未必足够。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至少带动了趋势。尤其虎王还在寻觅分化双生魂之法,若仙儿能够复苏,南域妖王,必定能成。届时,这将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但我答应了仙儿和双影,得照顾洛神儿。尤其仙儿对洛神儿极其看重,她未必愿意与洛神儿争夺这南域妖王的位置...” 陆尘微微摇头,心中复杂不知该如何才好。 白叔也沉默下来。 他也知晓仙儿对洛神儿如何看重,哪怕经历那些,难得恢复,却仍旧一心为了洛神儿考虑,乃至到如今又让自己沉寂下去。若真的要让仙儿与洛神儿争夺南域妖王位置,凭其性情,定然不肯。 凭仙儿,只会在得知一切之后,选择帮助洛神儿成就南域妖王之位,而并非自己。说不得还会替洛神儿求情,让虎王饶她一命。 “那便只有靠自己了。” 白叔苦笑一声,将酒饮尽,转身消失在那黑暗的角落。 陆尘自己一人在远处,又转头看向还在昏睡不醒的夏小贼,眸中满含复杂。 他也未曾想到夏小贼的身上竟会牵扯出这些个事情,但既然已经知道,便不能坐视不理,何况凭夏小贼一人的力量对抗大华皇朝,也必然是飞蛾扑火的下场。陆尘自然不会看着夏小贼去送死,但纵然加上他的力量,也绝无可能撼动大华皇朝。 一念所及,陆尘忽的想起什么,翻手取出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似不过寻常白玉,却有这隐晦气机流转其中,并无大用,却可与公孙凉联络几次。只究竟该如何使用,陆尘并不知晓,便翻来覆去的看。当初公孙凉将其赠与陆尘,也是为了日后查明杀害黑玫瑰的万毒门长老究竟是谁,方便告知。然到如今也未曾见过这玉佩有丝毫动静,想来那事十分隐秘,凭公孙凉的本事也不能查到,也或另有变故。 但已经无妨,穆双影说过,在炼狱三百里岛屿上见的那人虽说得并不清楚,却也能够听出是“黑毒长老”,也或近似的名讳。 万毒门强盛,为黑玫瑰报仇一事,也着实急不来。 “仙影玉佩,血气注入其中,顺着道痕流转,便可催动。” 白叔的声音在陆尘耳边响起,陆尘愣了下,方才回神。 “多谢。” 大概白叔不知陆尘要联络何人,但见他模样也该知晓是不懂如何使用这仙影玉佩,方才出声解惑。 而陆尘也并无隐瞒之心,立时便将血气注入其中,感受之中有道痕如沟壑般存在,待得血气将之填满,一股莫名的悸动便凭空遥遥而去,径直向着东盛离开。待得片刻,陆尘还在奇怪怎的没有动静,这仙影玉佩忽的一颤,凭空漂浮起来,于面前的空处投下一道白袍的人影。 尚且还有些虚幻,但陆尘却能够认出此人正是公孙凉。 “陆兄弟,别来无恙?” 待得凝实几分,公孙凉面含笑意,手中一柄折扇并未打开,虽看似平常,却能够隐约见到其眸中藏着深深的疲惫,亦有不少血丝分布。 “自然无恙,只公孙兄却怎的如此劳累?” 陆尘有些意外,下意识便询问一声。 然公孙凉却微微摇头,无奈苦笑。 “秦家之事,我如此一提你也该知晓大体如何。这些事情,可不太容易解决,毕竟我是后辈,秦家,也非我说了便算,却又不能不管...” 说着,其面上苦涩更甚。 陆尘恍然点头,心中明了大概与秦家太上大长老有些关系。只具体如何,却与他无关,也就不好多问,何况此间还有一位白叔在暗中藏着,公孙凉也不能知晓他的存在,说多了无益。 “对了,先前与你说过,要帮你调查万毒门长老一事来着。” 公孙凉似是将将想起这些,抱手作揖,面上满是愧色。 “那人还未查出,先前着手调查了几日,却因秦家变故不得不耽搁下来,只能让陆兄弟多等些时候了。待秦家这边事了,我再全力帮你调查万毒门那边,事有缓急,还望见谅。” “公孙兄能够帮我已经极好,又怎的能怪你这些。” 陆尘摇了摇头,并不在意这些。 然之后,他眸中露出些许难色,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开口。 自光影中也能见到许多,公孙凉虽疲惫,却还不至于看人不清,见到陆尘样子便有了猜测,率先开口。 “陆兄弟有事不好相说?” “这...毕竟你那边也有挺多麻烦,我也怕耽搁了你的事情。” 陆尘稍有些尴尬。 然公孙凉却是笑着摇头,面上满含无奈。 “你便直说就是,若能帮,我必然不会推辞。再则秦家之事也无需多久,很快便会结束。届时,我便了无牵挂,又怎的不能相助?” 闻言,陆尘这才笑了起来,算是放心。 “此事说来倒是话长,而且还与大华皇朝有些关系...” 正文 第237章 杀千刀的 两日余,大雨方歇,雨过天晴之际也难得在北荒感受到些许湿意。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周身血气渐渐止息,恢复平静,而后才自修炼中醒来。他睁眼看向面前满脸笑意的夏小贼,只能无奈摇头。 才不过修炼了不到两个时辰,生性好动的夏小贼便按捺不住寂寞,又要寻他出去走走逛逛。这妖城绿洲每一处都该走过,然夏小贼却始终不减兴致,是相对修炼来说,还是游山玩水更有意思些,哪怕已经见得多了,近乎倦了,比起修炼的枯燥乏味也还好。 不得已,陆尘只能随着夏小贼一起出门。 行过许久,看过山水,清风和煦比起往日都更加的温柔。绿洲之外也不见风沙满天,只大日仍旧如故,兴许用不了多久这片泥泞的土地又得恢复原本的干燥模样。 然游山玩水,却也不会看这苍茫荒凉,还得在绿洲中登高远眺。 行于山巅,望断四方,山岚轻拂而难得安谧。 “你总是喜欢捏着那些不多的时间来修炼,就不觉得枯燥吗?” 夏小贼转头看来,面上满是好奇。 “我见过的修士大多都和你一样,天天修炼也不觉得烦闷,真不明白那所谓的求仙问道就真的比这滚滚红尘还诱人?我是一天修炼两个时辰就顶天了,再长一点都不行,实在没有意思。” “并非为了求仙问道。” 陆尘微微摇头,然顿了片刻,又苦笑点头。 “也是为了求仙问道。” “你说这话,太矛盾了些。” 夏小贼撇嘴,不能理解。 然生性如此,谁也不能强求,夏小贼天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让他老老实实的修行,该是比剥皮还要痛苦。相对而言,陆尘却是能够静下心来,也或经历过往所致,在这方面两人是背道而驰。 “每个人修行的理由都不一样,却本质都一样,都在修行路上不断前行。只是有人为了追求长生,有人为了强大自己,有人为了逍遥自在,而我则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了却心中之事,免得因实力不足而留下许多的遗憾。待得死时回头再看,才发现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情没能做成,纵然去了阴界也大概不会甘心。” 闻言,夏小贼仍旧撇嘴。 “你有什么事非得要做,还说的那么严重,若不做,去了阴界都不甘心。” “报仇。” 他声音平静,眸光毫无波澜,好似不过寻常道来罢了。 夏小贼愣了下,转头看向陆尘,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仪门的陈道才与凌采薇,将我一村上下百余口人屠得一干二净,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于我而言,是纵死也得咬下他们一口肉来。另则,还有万毒门的一个长老,因我过错而牵连了一位朋友代我赴死,这仇,同样得报。但真的说来,我却还不能死...” 陆尘眸中有光芒晃动,驻足而看向夏小贼。 “我若死了,双影便是孤家寡人,何况在许久之前我便答应了一位朋友,不能送死。” “你这家伙...” 夏小贼张了张嘴,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见过许多人,如你这般不怕死又不能死的,还是头一个。” “是不是头一个我不知道,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苦和痛,难道你没有?” 陆尘意有所指,却始终平静。 他仍旧记得白叔所托之事,还得探一探夏小贼是否知晓大华皇朝的武安王爷府变故。然此间,陆尘却是有些失望,是夏小贼眸中仍旧清明,只作出苦涩模样,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苦和痛自然是有,我那杀千刀的老爹非得将我从家里撵出来,直接将我丢到了东盛的荒山野林里,说是让我磨磨性子,啥东西都不曾留下,连个护身的高手都没有。你是不知我将将出来那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天当被,地当床,渴了喝露水,饿了啃树皮,也就到最近两年才好些。那些事情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丢脸,也就跟你说说,待日后回去见了我那些个朋友,可别跟他们说我这般狼狈的模样。” 说着,夏小贼又开始唉声叹气,不断的指责着他口中那“杀千刀的”老爹。 “你先前还说是自己是离家出走。” 陆尘随意回了句,却渐渐出神。 很显然,他还不知武安王爷府已经没了。 陆尘心中也十分复杂,不知究竟该怎样告诉他这些事情。毕竟一家上下千余口人都被杀得一干二净,鸡鸭猪狗都未曾留下,又烧了武安王爷府,连同灰烬都丢入河海,喂了鱼虾。 大华皇主如此毒辣,在夏小贼而言,此仇,也该是不共戴天。 只想来也对,毕竟夏小贼离开大华皇朝时身无一物,想来也是武安王爷生怕露出马脚,才会狠心这般,否则至少该带上一个护身的高手,就如虎狩身边的白叔,纵然历练也得有人暗中庇护才行,否则不慎遇险,又有谁能出手相救?然也正因如此,夏小贼没有消息的来源,若要知晓,也就唯独道听途说才行。 “哎,想谁家的美娇娘呢?” 夏小贼拍了下陆尘肩膀,又叫了一声,怔怔出神的陆尘方才惊醒过来。 “没...” 他只微微摇头,干笑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才能回答。 然夏小贼却忽的露出暧昧笑容,意味深长的拉了个长腔。 “想你家那双影姑娘呢对吧!嗨,咱们男人这点事,不用这么婆婆妈妈,你就直说便可。再过段时间,待虎狩太子与洛神儿回来,把这边事情暂且解决一下,有了空闲,直接回去东盛一趟看看再回来就是。虽然远了点,但也无妨如何,那虎狩太子可是个有份量的家伙,灵精什么的找他要就行,绝对够你跑上几个来回的。” “这...倒也是。” 陆尘只能点头,算是应付一声。 待得走了片刻,上得山巅,看了许久,聊了许多,陆尘也渐渐找回正常的状态,不再如先前一般失神。夏小贼也似未曾注意其他,兴致勃勃的说着他在中州见过的轶事,而陆尘也如过去一般犹如听客,偶尔回应一声。临到末了,又提了一句夏小贼真当自己是个小王爷,嬉笑之间便已经临近傍晚,回去村中。 深夜,月沉如水,星华漫天。 夏小贼未曾如往日般喋喋不休,早早便躺在床上休息,说是没有乐子可寻,便只能梦里与红尘相会,而后就丢下陆尘一人睡了过去。 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稳,陆尘也自修炼中恢复过来,起身到了门外。 月下黑影之中,白叔悄无声息的现身,来到陆尘面前。 “他大概真的不知武安王爷府事变。” 陆尘道了一声,心中复杂难言。 “我看到了。” 白叔微微点头,又苦笑一声。 “武安王爷定然早便看出要生变故,这才让他远远离开大华皇朝,乃至直接将其丢到东盛。之后的一切,便可猜的出来,武安王爷寻了一个傀儡替身,待他而死,对外宣扬病故,算是保下了自己的血脉,更为了避免大华皇主生疑,对一切都装作不知,是等同亲手将自己葬入死亡的深渊。” 他胸膛深深起伏一下,能够见到的眸子中满含苦涩。 大华皇朝的武安王爷,平定逆乱之功臣,比起开疆扩土乃至建国立业之功亦丝毫不差,是于大华皇朝的安定而言有着极大的付出。也正是因此,白叔才会与他神交已久,只未曾想到堂堂武安王爷,一个让大华境内百家逆乱都臣服的大将,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一口烦闷吐出,却仍旧觉得烦闷。 “他不知这些,但终究得知道。” 陆尘也闭上眼睛,心中复杂而又难受。 “武安王爷让夏小贼在外历练五年,如今就只一年罢了。最多一年,他终究会知道这些,瞒也瞒不住,还不如早点让他心中有数,免得一年后莽撞,回去大华皇朝,将自己暴露,惹来杀身之祸。但究竟该怎么跟他说,我却有些犯难...” “任谁都会犯难。” 白叔微微点头,亦沉心思索。 两人不再开口,却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过许久,陆尘才苦笑摇头,打破了沉默。 “夏小贼嘴上说着他父亲是个‘杀千刀的’,但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心中必然还是亲近。然如今武安王爷落得身死魂消,整个武安王爷府上下千余口人都被屠杀殆尽,连尸骨都不曾留下,灰烬也喂了鱼虾。大华皇主这般残忍,又如何能...” 轰——! 气机搅动,波澜骤生,狂暴的气旋将半个村子都卷的崩塌,烟尘漫天! 陆尘话还未曾说完便咽了回去,白叔也眸中惊愕。 待两人转头,才见到夏小贼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是他二人先前太过出神,都未曾注意。而那般气机搅动之间,夏小贼满面冰冷,红衣猎猎,一双眸子满含凶煞狰狞,紊乱的道痕不断生灭其身周遭,将大地都斩出道道狰狞的沟壑。 一步落下,地面轰然一震,蛛网般的裂痕陡然蔓延出去。 陆尘与白叔也不由窒息,并非夏小贼气势太甚,而是那般可怕的眼神让人胆寒。 然他一言不发,只缓缓走来,待得到了近前,脚下所踏之处却连痕迹都不再留下。那搅动的气机渐渐恢复正常,沸腾的道痕也变作安谧,尽数消散。然其身子都在颤抖,尤其那双红透了的眸子中,满是水光。 月华柔美,映下两行泪。 他盯着陆尘,看了许久,渐渐平静下来,一扫红袖抹去面上水渍,却开口艰难,沙哑低沉。 “那...那杀千刀的...死多久了...” 正文 第238章 纵刀山火海,往矣! 红透了的眸子,含着多少的复杂与难言。 陆尘只看着他,咬住了唇角,将心中万般的无奈都化作一声苦叹,却在叹过之后,胸口仍旧觉得烦闷,不能化解。 “两年了。” 已经被听到,只能实话实说。 陆尘还不知夏小贼怎的已经睡着,却又忽的醒了过来,但听到就是听到,在此刻,任何的狡辩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此,也就只能将一切都尽数道来,哪怕在夏小贼而言太过激烈,太过突然,却也不能隐瞒。 夏小贼有知道的权利,而陆尘,没有隐瞒的权利。 白叔带着两人另外寻了间房子,任凭陆尘去说,自己则是弄了黄泥堆起一个火炉,就如两日前一般,在不大的屋里升起温暖的火光,又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酒都取了出来,煨在火炉一旁。他不曾解释自己的来历,不曾为陆尘的说明进行过任何补充,只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陆尘说了很多,夏小贼却异常的平静,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待许久,这几壶酒煨好了,白叔便沉默着递给夏小贼,自己与陆尘也各拿了一壶。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 言罢,陆尘看着夏小贼,眸中满含担心。 白叔也看来,眸光凝重。 他的状态并不对劲。 若在寻常人而言,听闻家中惊变,哭也好,闹也好,甚至很欲狂而肆意发泄,怎的都是该有的模样。但夏小贼却太过平静了,他只将将听到的时候才不能控制自己,然那之后,却越发的冷静。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情况,因为他的冷静,让陆尘与白叔更加害怕。 怕他是心中恨意到了极致将情绪都崩溃才会如此,怕他做出比起发泄更不理智的事情。 这种模样,还不如疯狂的发泄,至少能够让他们心安,知道夏小贼还有着属于自己的情绪,还未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这些我也是听白叔说的。” 陆尘胸膛深深起伏一下,指了指身旁的白叔。 “他是黑驳重骑的首领,也是云泽洲的大将,受到虎王重视,平日间随意便可翻越曾经查探明确的消息记录。若你觉得我所说这些还不够...白叔,能否麻烦你带他走一趟云泽洲?” “不必。” 夏小贼忽的开口,垂着脑袋微微摇头。 “这些,我早便猜到了。” 他忽的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怔怔盯了许久,而后才想起什么,仰头痛饮。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染湿了衣襟,喝得脸色通红,又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但无论如何,陆尘与白叔都未曾制止,反而更放心几分。夏小贼这是在发泄,哪怕喝得醉了,喝得不省人事,也就那样,总比先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要强得多。 待得一壶酒饮尽,夏小贼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酒气。 他眼睛已经通红,泛着些许水光,又忽的笑了起来。 “四年前我就已经猜到了,甚至比四年前更早,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就已经看出大华皇主居心叵测,已经容不得我夏家的存在,更容不得武安王爷的存在。所以,我从小便作出纨绔的模样,每日流转花丛,不学无术,一掷千金,流连青楼鹞子不思进取...为的,便是让大华皇主觉得我夏家后继无人,不会再出手针对。” 闻言,陆尘与白叔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眸中的愕然。 夏小贼又忽的苦笑一声,言语越发激烈起来。 “我成功了,算是成功了,毕竟我骗了所有人,让天下人都以为我只是个纨绔子弟,还让那杀千刀的多活了二十几年。但我也失败了...那个老王八,果然还是容不得武安王爷的存在,生怕他有朝一日起兵谋反,端了他的皇位,灭了他的皇朝!” “伴君如伴虎,自古如此。” 白叔轻叹一声。 “中州四大皇朝,大华,九黎,少昊,古农,传承悠久而无法考据,拥有天下各般都无法比拟的庞大底蕴。然其中,却唯独大华最弱,自然更担心皇主之位的延续。作为大华皇主,会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值得意外。” “确实不值得意外。” 夏小贼呼出一口酒气,将陆尘手中的酒壶也夺了过去,仰头痛饮。 陆尘有心阻拦,却最终放弃了将酒壶夺回的想法,任凭夏小贼喝得痛快。 “之后,你打算如何?” 白叔拿了根烧火棍,拨弄着火炉里的柴木,将自己的酒壶给了陆尘。 “打算?” 夏小贼喝得够了,醉眼朦胧,哪怕坐在地上都摇摇晃晃。 他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狰狞。 “当然是把那个狗皇帝拉下位来,覆灭他的皇朝,篡夺他的基业,然后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书写着‘华’字的大旗变成‘夏’!该如何?起兵,打仗,踏平大华皇城,立我大夏神威!” “大夏...” 白叔呢喃着重复一声,又抬头看向夏小贼。 “武安王爷为了大华皇朝的稳定,征战四方,平定百家之乱,到最后哪怕身死,也不曾真的起兵反抗大华皇主的威严。他是个忠肝义胆的男人,为大华皇朝奉献了所有的一切,乃至生命,只将你留下来罢了。那大华皇朝的江山,便等同武安王爷的江山,那是他靠着手中兵卒,靠着心中谋略,才能彻底稳定下来,让九黎、少昊、古农三大皇朝不敢再犯。如此,你也要颠覆大华皇朝,立大夏名号?” “那杀千刀的,脑子迂腐!” 夏小贼瞥了白叔一眼,又不屑的闭上眼睛,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若非陆尘扶着,他就真的要躺在地上。 待得嘴里嘀咕一声听不清的东西,夏小贼才终于坐稳,却揽着陆尘肩膀,不让他离开。 “你说...那杀千刀的,是不是傻?” 他靠着陆尘旁边,傻呵呵的笑着。 “这些,我不懂。” 陆尘只能摇头。 他确实不懂这些,皇朝也好,权利也罢,这是他从来都不会去奢望,更不会去了解的东西。 夏小贼摇了摇头,又拍了拍陆尘肩膀。 “你确实不懂,毕竟你...不是我。” 他松开陆尘肩膀,又要夺酒,却被陆尘躲开。 这副模样,不能再喝了。 一把抓了个空,夏小贼也愣了下,待转头对上陆尘眸子的时候,他只撇了撇嘴,不再强求,将落在空处的手收了回来。然陆尘将将放松,他又忽的弯手一捞,嘿嘿笑了出来,把得手的酒壶拿在陆尘面前晃了晃,好似炫耀一般。 “这酒,我得喝...” 他又揽住陆尘肩膀。 “你不让我喝,我就难受...” “让他喝吧。” 陆尘还欲反驳,白叔却适时的道了一声。 无奈之下,陆尘终究还是没有阻拦,任凭夏小贼喝得满脸满身都是酒渍,哪怕洒在自己身上,也不曾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放开。 足足饮了半壶,夏小贼才终于喝不下去,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一直咳嗽。 只陆尘还未帮他擦净,夏小贼又忽的拿住陆尘手腕,抬着头看来。 “陆尘,美郎君,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你当我是兄弟,那就还是。” 闻言,夏小贼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笑着笑着,他就哭了。 眼眶又红又肿,咧着嘴,鼻涕眼泪混着酒渍,好不狼狈,抱住陆尘肩膀便放肆嚎啕,再无任何顾忌与收敛,就只拼命的哭叫,喊着“你得帮我”,是将心中的难过与狼狈褪去所有的防护,毫无保留。 陆尘也只能叹气,轻言轻语的安慰。 白叔就在一旁看着,手里的烧火棍下意识的拨弄火炉里的柴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待得许久,夏小贼才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哪怕在睡梦中,他眼角依旧挂着泪痕,口中还在无意识的呢喃。有时笑,有时哭,有时大喊大叫,又是安静低吟。谁也不知他究竟梦到了些什么,但这幅模样,却着实有些熟悉。 陆尘看了许久,才终于苦笑一声。 他想起来了,那老鬼,当初也是这般模样。 喝得多了,便像疯了。 “你,真的要帮他?” 白叔丢下手里的烧火棍,来到床边,看着躺在被褥里也不安分的夏小贼,问了一声。 “我得提前跟你说好,大华皇朝纵然为中州四大皇朝中最弱的一个,却也不比寻常。你与公孙家秦家两位圣子交好,便该知晓公孙家秦家如何的强大。而大华皇朝,传承比起公孙家秦家更为古老,底蕴也就更强,纵然表现相去不多,却是公孙家秦家怎么也比不了的存在。” “我知道。” 陆尘微微点头,伸手帮夏小贼盖好被蹬开的被子。 “但他哭着喊着要我帮他,怎的,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说着,陆尘又忽的笑了出来。 “我也终于知道,为何与他相识不久,却莫名的投机。并非苏城之交,并非脾性相合,而是我们两个,都有着近乎相同的背负。家仇大恨,不共戴天,所以,我理解他。” “两仪门,比不了大华皇朝。” 白叔斜着眼睛看过来,眸中含着别样的意味。 “可能报仇不成,反而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不要忘了,你可曾答应过别人不能死,穆双影也在等着你回去。” “我知道。” 陆尘只微微点头,唇角笑意却更甚几分,眸光精锐。 “不过一步生死路,男儿大丈夫,该如是。纵刀山火海,往矣!” 正文 第239章 比夏小贼还好看的姑娘 听闻陆尘之言,白叔也似是笑了下,一双总是满含凶煞的眸子都温和了些许。 “比之当初,你成熟了不少。” 他夸赞一声,转身回到火炉旁。 夏小贼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何况此间无人,便无需隐藏。那摇曳的火光在他眸中映出热烈的模样,手中一根烧火棍轻轻撩拨,噼里啪啦的声音更甚几分,有点点火星随着热浪浮动起来,只片刻便消散。 “报仇非小事,急不来。” 白叔放下手中的烧火棍,又取了两壶酒煨上。 “东盛公孙家秦家有圣子单名凉字,号称多智近妖,虽不曾与之相交,然其美名却远扬四方,人尽皆知。若其真心助你,便多听听他的意见,不要莽撞,不要冲动,一切得循序渐进才行。他该知道怎样才能成事,我能给的,也就一圣人修士的战力罢了,却不好真的露面,否则牵连了虎王便是大过。” “他自然真心。” 陆尘坐在床边,还在照顾着胡言乱语的夏小贼。 “白叔的顾虑,我会与公孙兄说明。但现下谈论这些还早,要颠覆大华皇朝谈何容易,其基业稳固,非一朝一夕可成。夏小贼也该明白这些,所以叫我帮他,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若急于求成,报仇不得反而害了自己,空余哀伤悔恨,不过虚妄。” 他叹了一声,又苦笑一声。 “我早便看透这些。” “你能如此,我也放心。” 白叔朗笑一声,听得出是真心如此。 他将酒煨好,丢给陆尘一壶。 后者也不拒绝,伸手接过,就靠在床边,一手不时的给夏小贼盖好被子,一手拎着酒壶,眸光精灿。 一夜过,待得翌日,夏小贼懵懵懂懂的清醒时,白叔还在外面,屋里就只两人。 他喝了不少,却仍旧记得前夜发生之事,面上满是苦涩。 “我昨日白间便见你模样不太对劲,想着可能有事瞒我,这才装睡想要试你一试,却不想听到了这些。” 夏小贼抬头看着陆尘,满眼苦涩。 “你太大意了,该继续瞒着我才是。” “瞒你?瞒你作甚?” 陆尘瞥他一眼,心中不解。 “自然是瞒着我,在暗地里就将一切都准备好,庞大的势力,精锐的军队,无敌的强者,然后告诉我那杀千刀的死了,再告诉我咱们一起回去报仇,颠覆大华皇朝。” 夏小贼挑了下秀眉,面上苦涩尽去,满含戏谑。 见到他的模样,陆尘稍愣一下,又不禁摇头。 这个家伙心态倒是极好,只一夜便调整过来,还是那个戏耍人间的夏小贼,而非昨夜哭天喊地的狼狈人。 “若是这么简单,我的仇也早就报了。” “你这人...” 夏小贼白他一眼,方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如你这般不解风情,就顺着我说上两句空话又如何?真不知那双影姑娘怎么就看上你这家伙,大抵平日里你也不曾与她说过情话吧?你若不懂这些,来给我奉上一杯茶,我收你为徒,教你怎么讨女子欢心,保证让那双影姑娘对你情深痴痴,离了一日都得望穿秋水,苦心相盼。但只言说肯定效果不好,这两日虎狩太子与洛神儿大概还不能回来,咱们就去附近城里寻个有姑娘的地方,我手把手教你,让你看看那些个小娘子怎样喜欢我的!” “嘴上没个把门的。” 陆尘只咧了咧嘴,也确定夏小贼已经无妨,便将白叔一大早出门弄来的野果丢了过去。 “吃,把嘴堵上。” “这东西可堵不住。” 夏小贼嘿的笑了一声,只说到如此,面上笑意又渐渐收敛下去,不知怎的就出神,下意识的把玩着那野果,却始终未吃一口。 待许久,一声轻叹,陆尘也转头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黯然,一个温缓。 而后一起笑了出来。 “罢了,我不作那纨绔子弟的模样就是。” 夏小贼将野果塞入口中,一手撑着床板,一只脚在床边晃荡。 “但我原本性情也相去不多,你该看得出来,否则又怎么能装得那么真实,将天下人都瞒了过去。” “我看出来了,原本就是个花花公子。” 陆尘回过头去,仍旧靠在床边,啃了一口野果。 “你这家伙,总得损我两句才舒服。” 夏小贼又翻了个白眼。 “我还真不是个花花公子,而是专一得很,只混迹花丛多了,嘴上难免把不住。可惜,那姑娘大概死了,否则我还能领你去看看我欣赏的女子什么模样。在我眼里,她可是天下最好看的那个,我尤其喜欢她的眼睛。” “还能比你好看?” 陆尘嘿的笑了出来。 这话却是不假。 夏小贼一双眸子生得好看,陆尘也不曾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眸子,如大夜晨星琉璃瓶,好似仙人都不能相比。 “我的也挺好看。” 他啧啧轻叹,也似想起了那位姑娘。 “但却比不上她...生气的时候,她的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怎的也不吓人,开心的时候,又像月亮一样,睫毛长长的,让人心神都禁不住荡漾。可惜,她从未对我笑过,还拿我当纨绔子弟,也当我是杀父仇人之子,每天只想着怎么割了我的脑袋,连敲腿端水的时候都在袖子里面藏把匕首。还有还有,她身上常常背着一把弓,通体雪白,刻着流风纹,弓弦一弹,比起琴瑟还要好听。但那把弓叫什么,她却从来都不跟我说,整天跟个宝贝一样,碰都不能碰一下。” 说着,夏小贼贱兮兮的俯身凑了过来。 “有一次,我趁着她睡着摸进了房里,找了半天才见到那把弓就在她怀里抱着,睡觉也不愿意撒开。拿是拿不到,我就摸了摸,啧,真的跟小娘子的皮肤一般,是温香软玉,入手滑腻,让人魂都要丢了,难怪她整天当个宝贝一样,那可是真正的宝贝!若有机会,我让你也摸上一摸,保证...” “我不摸。” 还未等夏小贼说完,陆尘就满眼嫌弃的躲了过去。 怎的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就一把弓,说成这个样子,让别人听了去还真的以为两人在讨论什么风流雅事。 “无趣。” 夏小贼微微撇嘴,将剩下的野果丢入口中,直接躺倒在床上。 过了半晌,陆尘还以为这家伙又睡了过去,转头看时,才见到他怔怔出神的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忽的一叹,夏小贼又翻身爬了起来。 “大抵是摸不成了,那把弓可是漂亮得很,就跟她一样好看,但应该也被烧成了灰烬,喂了鱼虾。再不然,就是被大华皇主那个老王八拿走了,纵然想着再摸一次就好,却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如愿,又是否还能如愿...” 闻言,陆尘不禁眯了下眼睛。 这家伙,兴许真的专情。 “我听白叔说了件事,先前不小心忘了,未与你说。” 他吞下嘴里的野果,见到夏小贼望来,面上满是疑惑,忽然嘿的一声笑了下,做出神秘模样,摇头晃脑的就是不开口。 “你是跟我在一起太久了,也学会这些了。” 夏小贼撇了撇嘴,一甩袖子,翻身躺在床上直接拿屁股对着陆尘。 “若是想唬我就不必了,这种把戏,小爷好多年前就不玩了,对我没用。” “我还真不是打算骗你,那是白叔亲口说的。当然,你若不愿听,那就不听,我也懒得多说,浪费口水。” 陆尘只随意道了一声,转身便作势要出门去。 躺在床上的夏小贼正回头,见到陆尘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这才愣了下,慌慌张张的翻身而起,上前将已经出门的陆尘生生拉了回来。 “你就直接跟我说能死不成?” 站在屋里,夏小贼瞪着陆尘,却如他自己说的那个姑娘一般,怎的也凶不起来。 陆尘也不禁觉得好笑,但见到夏小贼横眉立目的样子,便不再故弄玄虚。 “白叔与我说武安王爷府事变之时,无意中提了句一府上下,就一女婢早早的逃了出来,不知去向,但肯定未被杀害府中,更不要说化成灰烬又葬身鱼腹。我不能确定那女婢是不是你说的姑娘,但白叔确实提了这么一句,你若不信,可以直接去问他。” 夏小贼的眼睛越瞪越大,似是仍旧不能相信。 他身子也渐渐开始轻颤起来,嘴唇抖了抖,却一个字也不能说出。 末了,忽的抬头看来。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婢?” 然陆尘只轻轻耸肩,似是颇为无奈。 “你都说了,她是给你敲腿端茶的那个,还把匕首藏在袖口里面。若非女婢,难道还能是哪个大家闺秀给你敲腿端茶?何况那是个要杀你的人,莫非武安王爷还得将她奉为掌上明珠不成?” 闻言,夏小贼怔怔点头,却不再多说一个字,眼眶也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 陆尘就只看着,心中也着实复杂。 他就想起了那些,说上一说,究竟逃走的是不是那个姑娘,还不能知晓。但见到夏小贼模样,陆尘也不好现在就说,只能待他冷静下来再明言,免得真不是那个姑娘,落得空欢喜一场。 正想着,夏小贼忽的咧嘴,叉着腰仰天大笑起来。 “我就说那个小娘们该是好命,上辈子肯定救了整个天下,否则怎的能被我相中!” 陆尘愣了下,待反应过来,禁不住瞪大眼睛骂他一声。 “你是真的不要脸!” 正文 第240章 公孙凉的城府 时过匆匆,春秋如梦。 白日间的炎热都变得温婉了许多,到夜间,寒意却更为彻骨,便是一壶酒丢在外面,待得第二日再看都能结冰,可见冷到何种程度。 绿洲仍是绿洲,却漫天遍野光秃秃的枯树。 昨夜才将将下了一场大雪,放眼之间冰雾霭霭,光彩迷蒙,也让建城的工事暂缓了两日。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妖族之人就在绿洲外另建了个村落暂住,就在陆尘几人所居之处不远的地方。 三月前,一直行踪不定的虎狩与洛神儿不知从哪弄到这些妖族的工匠,将他们提前派遣过来开始建成,却也只一妖族长老现身,未曾见到虎狩与洛神儿亲自回来。那老头将这些个妖族之人留下便直接离开,言说是交给白叔管理,又丢下一张妖城图纸与许多的珍宝材料,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至如今,已经半年光景。 陆尘与夏小贼早便料到这二人得耗费不少时间才能回来,却也未曾想到一等就是半年。于此间,妖城已经有了基本的规模,大抵无需一月,新的妖城便会彻底完工。而届时,洛神儿与虎狩是否能够回来仍旧不知,陆尘几人也就只能继续等下去。 另则,两日前,公孙凉也在解决了秦家麻烦之后,不远万里来到北荒,与陆尘几人相见。 待得介绍之后,夏小贼自然满心欢喜,虽未曾明说,却也知道公孙凉的到来与陆尘脱不了干系。而凭公孙凉多智近妖,他欲颠覆大华皇朝,也就更多了些可能,毕竟并非何事都得强大的实力才行。足够的智慧,更能让人少走许多弯路。 然如今一切,还得从零开始,步步迈进才行。 公孙凉的名声远扬中州,夏小贼是极其信任,便如信任陆尘一般。 待问得该如何去做,公孙凉只言培养势力,妖城便是第一步。究竟还有怎样的打算,公孙凉只笑笑,并未明说,但其可谓算无遗策,陆尘与夏小贼也就不去多问。也因此,几人便始终停留此间,未曾离开。 “先前与你联系,说是秦家那边的麻烦用不了多久便可解决,却不想竟到了今日才得以相见。” 行于山野之中,陆尘斟酌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这两日夏小贼与白叔都在,不好多说,陆尘也就将疑惑都藏在心里,直到今日才有机会避开他们。如此,便拉着公孙凉来到绿洲山野之中,遥遥望着前方已经极具规模的妖城,向着城中而去,又询问一声。 “秦方与秦书生是否无恙?小念尘呢?” 他担心的,也就只这几人人。 “他们...自然无妨。” 公孙凉如过去一般,谦谦君子之风,手中一折扇随意的把玩,唇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一切都在心怀之中,自信,却又温和。 人言公子如玉,大概说的便是公孙凉。 “秦家之事,说来倒是话长。” 他叹了口气,与陆尘在城门一旁驻足,随意寻了块还未堆上城墙的大石,扫净上面的积雪便坐了下来。 “此事,与天玄宗也有些关系,或者说,是天玄宗之事引发。” “天玄宗?” 闻言,陆尘眸光当即一沉。 天玄宗,蛮儿与秦方都跟在愚木老人身旁,就在天玄宗的天青山上修行。 两仪门与任家,还在觊觎蛮儿的鼎炉体质。 虽当初愚木老人明言必然护得蛮儿无恙,但并非何事都能算到完美无缺,唯恐途中生变。 两仪门可不作考虑,毕竟其门派都已经覆灭,只余八千里苍茫黄土,如今大概还在重建发展,自顾不暇,便没有足够的心力再去与天玄宗为敌,抢夺蛮儿这鼎炉修士。然任家却为古老世家,底蕴雄厚,更有着半圣强者存在,手中亦掌握大圣道器。 愚木老人是大器晚成,一朝顿悟自然大道,修为深浅无人可知,却必然非同凡响。然再如何,也绝无可能成就大圣。若言日后愚木老人可证道,突破那困了天下人的瓶颈,陆尘能够相信。但毕竟时间太短,愚木老人再怎的后来居上,也不该突破到那种地步。 强则强矣,并非没有极限。 “天玄宗,已经没了。” 公孙凉看了一眼陆尘,摇头苦笑一声。 “想来你也该猜到,是任家觊觎蛮儿姑娘的绝佳鼎炉体质,不惜一切的出动了许多强者。我原本便派了探子在周遭观望,随时准备应对任家发难,却不曾想任家一言不发,果决如此,径直出手灭杀天玄宗上下,将整个天玄宗所在都夷为平地。待我到了那里,天玄宗已经被彻底抹去,便连那环山大河与白玉狮子显化神妙,都不能将其护住。” “这...” 陆尘的瞳孔都缩成针芒,身子也颤了几下。 也似察觉到陆尘一样,公孙凉拍了拍陆尘肩膀,笑意依旧。 “秦方,蛮儿,还有愚木前辈都无妨。”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卷兽皮纸,放在陆尘手中。 “这是秦方让我派去的那个探子交给我的,你且放松,看过再说。” 待得手中拿住,陆尘方才回神,又深深的吸了口凉气,将那兽皮卷打开。 其中字迹密密麻麻,却能看得出有笔走龙蛇的张狂,显然乃秦方亲手所书。而其中言明,于“几日前”,任家已经暗中派遣三名太上长老上得天青山,动用大圣道器,施展神威而另辟了一方天地,是要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免得落下口舌。于其中,愚木老人只身应战,将那三名任家的太上长老尽数打退,却也受伤极重,便只能选择暗度陈仓,再无力庇护天玄宗无恙。 留此书信,便是为了不去惊动他人,也为了使人安心,临得末了,更是言明此事不能告知他人,是愚木前辈嘱咐,免得遭人泄露,引来麻烦。 “愚木前辈带着蛮儿与秦方去了何处?怎的里面没写?” 陆尘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抬头望向公孙凉。 然后者却也只是摇头。 “我暗中寻了许久,却始终未曾找到。” 公孙凉将那兽皮卷拿了过来,手指轻轻一颤,有清光流转,但见那兽皮卷一阵晃动,而后便化作飞灰,彻底消散。 “任家太上长老,最差也得道君境界,而愚木前辈一力独战任家三名太上长老,也就等同说明,如今的愚木老人最差也得拥有道君修为,乃至更高。这位前辈大器晚成,原本不过无相境,却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突破到这等境界,若能寻得隐世之处,想来无需太久,便非先前可比。大概愚木老人也是如此想法,另则蛮儿姑娘领会了自然大道,秦方又不愿独自离开,便一道带走,随之潜修。” 他说着,不禁轻叹一声。 “倒是苦了秦天伯伯,还真的以为秦方身死,乃至后来与任家家主一场大战,闹得半个东盛都差点沉落。尤其此事惊动了秦老家主,连同秦家太上大长老都寻到理由出关。也因他们,秦家局势大变,如今虽不曾与公孙家决裂,但秦家太上大长老一派之人,却也真的已经离开公孙家秦家,在外寻了一处福地,自称秦门,便连秦家藏书阁都被搬走大半,凭秦老家主也奈何不得。” “秦家竟是发生了这些个变化...” 陆尘眨了眨眼睛,倒是未曾想过竟会如此严重。 蛮儿原本不过一山野而来的姑娘罢了,因她缘故,导致秦方不走,更连累秦家遭逢如此变故。 一时间,陆尘倒觉得有些愧对公孙凉。 其中根本原因还是在他身上,若非如此,大概秦家如今还是秦家,不会落得这幅模样。毕竟秦家太上大长老的离开,对公孙家秦家而言是个巨大的损失,而因秦家之事,公孙凉更操心许多。上次仙影玉佩联络时,更能看出从来风度翩翩的公孙凉满脸疲倦,可知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 “你也不必如此。” 公孙凉自然看出陆尘拘谨模样,只微微一笑,混不在意。 “秦家太上大长老居心叵测,野心勃勃,原本便是个不安定的存在。他实力虽强,却可能有害我公孙家秦家,离开了未必没有好处,至少我秦家公孙家比之先前更加安定了些。但你要真的抱有歉意,还是待日后秦方现身,再与秦天伯伯与妙璇姑妈去说吧。虽任家明言未曾寻到秦方与蛮儿所在,但信中说明,是愚木前辈要我相助,免得天下人都去寻他,惹来麻烦。如此,我便在任家之前,将其偷袭之事宣扬出去,任家理亏,自然不能反驳。再有我于之后暗中推波助澜,便是任家行事不成,恼羞而怒,方才抹去了整个天玄宗,连同愚木前辈、秦方和蛮儿姑娘一起,尸骨无存。如此,纵然任家如何狡辩,假的,也都成了真的。” 待得言罢,陆尘仍旧未曾反应过来。 他只呆呆的看着公孙凉,却始终不能想的明白这些事情究竟怎么做到。 见陆尘模样,公孙凉也就洒然一笑,好似不过寻常。 “能够瞒过自己人的,才是最成功的谎言,虽如此对秦天伯伯和妙璇姑妈不公,但小心为上,也只能这样。何况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秦方他们考虑,毕竟自然大道非同寻常,谁人都想争上一争。这般,天下人都当自然大道已经失落,就任家自己清楚。虽任家势大,仍旧在四处寻找蛮儿姑娘的踪迹,但相比天下人都去寻找他们,要好上太多。而凭愚木前辈的本事,也自然不会被任家找到,他们的事情,就无需再去操心。如今只待得时机成熟,这谎言,该自行破去,届时天下人纵然明白,也已经晚了。” “我...不太明白...” 陆尘张了张嘴,只觉得脑中混沌,好似明白,也好似不太明白,却知这些事情说来如此,然真的做起来却十分麻烦。他又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而后才转头看来,眸中满是诚恳。 “你,真的厉害!” 闻言,公孙凉唇角笑意更甚,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轻轻拍在胸前,平静而又淡然。 “厉害称不上,比起对付秦家太上大长老,这些不过小事罢了。” 正文 第241章 渝笙,余生 有了公孙凉的到来,此间一切也都变得更为有序。 白叔统兵作战的本事极强,却并不擅长土木工事,相对来说,反而所学驳杂的公孙凉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他在这些方面虽不说精通,却也有所涉猎,凭其智慧举一反三,让原本预计得一月时间才能完工的妖城足足缩了一半的时间。待得建成,便连白叔也感叹这新的妖城堪得上天公鬼斧,是当真浩大恢宏,虽仍旧百里方圆,却非同凡响。 尤其各方宫阙,是雕梁绣柱,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飞檐反宇,画栋珠帘,其中又有公孙凉的些许改动,让这些个宫阙更为壮观,分布之列暗合天斗,又藏玄机。待妖城各方宫阙登浮石而入高天那日,整个绿洲荡漾神辉流转,道痕生灭,映得半个苍穹都波澜万丈,足足半个时辰才恢复安谧,令人惊叹。 然如今妖城已经完工,虎狩与洛神儿还未回来,白叔也只说他二人仍旧行走北荒南域各方妖族之间,要整合更多的妖族到麾下。 至今已经半年光景,洛神儿究竟得到了多少妖族的加入,尚且不知,但就时间而言,却足以看出洛神儿的野心究竟如何庞大。 南域妖王。 纵然如虎王这等人物,也不说是将整个北荒东域所有妖族都纳入麾下,只象征性的收下部分,又有不少自愿投诚。而真的说来,虎王麾下真正的力量仍旧在云泽洲,而并非整个东域的妖族,只东域妖王这个地位,是东域妖族共同承认其修为最深,能力最强,方才如此。 很显然,洛神儿误会了这个意思。 也或她是有心做到前人不曾做到的事情,要将整个南域妖族尽数纳入麾下。如此,若真的成了,大抵在南域妖族的典籍上,也会留下属于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概就是这样了。” 公孙凉盘坐在火炉旁,已经将洛神儿所思所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至如今,洛神儿仍旧奔波,不嫌劳累,分明就是野心极度的膨胀所致。虎狩的相助,等同让她搭上了虎王这个强大的存在。也因虎狩的存在,让南域诸多妖族不能不信,纵然有怒也不敢多言,只不过拖延一段时间用以挣扎罢了,待得认清现实,终究得是妥协。 “如此而言,那洛神儿还得许久才能与虎狩太子一起回来?” 夏小贼坐在火炉的另一边,正咧着嘴,啧啧有声。 “洛神儿的野心当真是极大,还要做前人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若真的如此,那洛神儿将这南域妖族尽数整合之后,大抵目光就会放在整个北荒了。” “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 公孙凉配合着点头,也让夏小贼愣了一下,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过开玩笑罢了。 然他面上神色淡然之间,却仍旧含着绝对的自信,尤其眼眸深处的精光,让另一边的陆尘与白叔都越发觉得沉重。 “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夏小贼也意识到这些,看了眼陆尘,又看了眼白叔,而后才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自然是真的。” 公孙凉手中把玩着手中折扇,眼睛也微微眯起。 “人的野心会随着地位的增长而增长,这一点,想来白叔应该更能体会,夏兄也该了解,只平日不去多想,才会忽略了这些。在生灵而言,若非心有大智慧,便不能超脱利欲红尘。而寻常人都会如此,更何况原本便野心膨胀的洛神儿?若她真的成为南域妖王,难道真的会就此满足?而若不满足,又该如何才能配得上那时的她该有的野心?” 一声反问,让三人皆哑口无言。 他们确实寻不到反驳的话,而仔细思量过后,更觉得背后有冷风直蹿。 公孙凉多智近妖,人尽皆知,却谁也不懂他的智慧与境界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一言说透人性,恐怕也就那些悟道精深的和尚与专修驭人之术的皇主才会思考这些,而寻常人见则见矣,又有谁会深究? “如今,说白了也就两件事。” 公孙凉见到三人都不说话,摇头一笑,轻易便将先前都揭过。 “一则,为陆兄弟承诺一事,要护洛神儿无恙。二则,为夏兄积攒势力,以对抗大华皇朝。如今境况也都看到,洛神儿野心蓬勃,要做南域妖王,其安危一事有虎狩太子在其身旁,可言来自外界的威胁并不存在,毕竟妖族之内,没有几个敢触犯虎狩太子的威风,纵然人族见了也得忌惮三分,若非老辈人物,不足为虑。而真正于洛神儿存在的威胁,只有虎王罢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白叔,却并无避讳。 “洛神儿利用虎狩太子心无城府而又情深意重的性情,虎王自然明白,心中恼怒,凭其爱子之性,想来该是恨不得将其抽筋扒骨。然其中又有洛仙儿的存在,故而虎王才会寻觅分化双生魂之法,企图将洛神儿与洛仙儿姐妹二人分开,于之后再看虎狩太子如何,但想来不会真的害了洛神儿性命,却必然会让其野心算计尽数落空,乖乖回去云泽洲作虎狩太子身边之人,并严加看守。” 一言罢,公孙凉目光转过面前三人,唇角笑意更甚几分。 而其眸光精灿,也让三人心中稍觉不安。 “洛神儿欲要整合南域妖族,如今更是已经在做,按照时间来说至少已经运作了大半。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域妖王的位置。因虎王与虎狩太子的关系,必然能成,哪怕不过表面臣服罢了,却也是真正的南域妖王。但这个位置,却不该属于洛神儿,而是洛仙儿。在我了解之中,洛仙儿此人虽一身大妖血脉燃了八成,却也是真正的妖族殿下,由她来坐上这个位置,再合适不过。该如何让她同意,我自有方法,另则还需要一些手段和时间,让那些表面臣服的妖族之人,真心成为洛仙儿麾下从众。另则,凭虎王对洛仙儿的看重,若她愿意坐上南域妖王的位置,虎王也必然全力相助。如此,便等同我们的势力建了个基础,而待得那些个妖族真心臣服,便是大夏皇朝的雏形。” “雏形?” 陆尘愣了下,反问一声。 夏小贼与白叔也愕然,不能明白怎的南域妖王从众反而成了大夏皇朝的雏形。毕竟夏小贼是夏小贼,并非洛仙儿与洛神儿,坐上南域妖王之位的,也会是洛仙儿,再如何也不该将两者扯上关系。 若言凭南域妖王从众征战中州,覆灭大华皇朝尚可,但公孙凉如此一言,却让几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我只问一声,夏兄,你本意究竟是建立大夏皇朝,还是覆灭大华皇朝?” 公孙凉微微摇头,面上含着淡然,转头看向夏小贼。 “自然是覆灭大华皇朝,替那杀千刀的报仇!” 夏小贼皱起眉头,仍旧疑惑。 “公孙兄,我仍旧不明白,南域妖王从众,怎的就是大夏皇朝的雏形了?” “你本意并非为了建立大夏皇朝,那大夏皇朝究竟何人为主,又能如何?” 公孙凉并未直接回答,又问了一声。 闻言,陆尘与白叔当即瞪大眼睛,方才明了公孙凉究竟何意。 夏小贼也反应过来,面上稍有些古怪。 “洛仙儿为南域妖王,率南域妖族脱离北荒恶劣之地,征战大华江山,将其倾覆。夏渝笙,开国之勇将,功德无双,拜封摄政王。待大夏确立,朝野稳固,大夏皇主不问政事,退位让贤,而有摄政王继之,反抗者,杀无赦,而后以大夏昌盛为服众,镇压反对之声。如此,可还有疑问?” 公孙凉把玩了许久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白面如玉,却不知为何有些吓人。 陆尘与白叔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是未曾想过这多智近妖的公孙凉竟是能够算到如此地步。该用则用,不用则弃,尤其他先前所言,是用尽手段来助洛仙儿代洛神儿坐上南域妖王之位,便连虎王都算入其中。 那洛神儿,该如虎王所愿,失去一切,回到云泽洲,安分的做虎狩身边之人。然洛神儿是否愿意如此,公孙凉还未明说,然想来也简单,是利用虎狩而取得权利,逐步将洛神儿彻底架空,沦落一可有可无之人,便是摧垮了她的一切。 “该如何让南域妖族信服,该如何成就功德无双,不过就是战功罢了,你便听我所言就是,待得大华覆灭,论功德,谁也不能与你相比。只那个时候还远,非现下该考虑之事。你只努力修行即可,另则,还得钻研学习驭人之术,毕竟日后担上皇主重责,可非小打小闹之事,莫要将大夏辜负。其他的,无需多问,一切有我。” 公孙凉又道一言,兀自取下火炉旁早便煨好的清酒,对饮一口。 夏小贼面上已经彻底呆住。 他脑中着实转不过来,亦觉得好似天方夜谭。 在公孙凉口中,好似大夏皇朝已经建立一般,绝无任何不成的可能。那轻描淡写的自信,随意洒然的笑容,纵然听起来如痴人说梦,但仔细想过,却又觉得并非那般。 莫名的,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公孙兄...” 夏小贼胸膛深深起伏一下,又开口唤了一声。 将将饮罢一口清酒的公孙凉也抬头看来,还以为夏小贼仍旧有些不懂之处,便笑着将酒壶放下,也合上扇子。 “若你忧心如何才能覆灭大华皇朝,便不必多虑。虽其底蕴雄厚,非轻易便可撼动,然大华皇主不适其位,皇朝之中,民不聊生,这便...” “不是这些。” 夏小贼开口将公孙凉打断。 后者也有些意外。 犹豫许久,夏小贼忽的笑了一下,伸手便取了一壶清酒,扒开酒塞,端向公孙凉,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难得认真。 “日后但凡凉兄有所吩咐,渝笙,余生,义不容辞!” 还未待公孙凉回过神来,夏小贼一口酒罢,又转向陆尘与白叔,却恢复了原本的不羁与洒然,满脸贱兮兮的模样。 “白叔,美郎君,以后我便是大夏皇主了,有事直说,若力所能及,绝无二话!” 正文 第242章 匆匆一年 “你倒是真当自己是大夏皇主了。” 陆尘瞥他一眼,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大夏的旗子,没有大夏的皇都,没有麾下万千将领,还说大夏。你这皇主当的,也未免太过寒碜了些。” “旗子会有的,皇都会有的,将领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不过需要点时间罢了。” 夏小贼倒不在意这些,嘿嘿笑着,又端起酒壶絮絮叨叨的说些其他事情。 这家伙连睡觉的时候都得说点梦话才行,自然安静不下来。但也因夏小贼的存在,几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变得更为活跃了一些。尤其白叔与公孙凉,虽原本没有什么交葛,但如今相见,一个好似风轻云淡却又多智近妖,一个样貌凶悍狰狞却又平易近人,几番相处下来,倒也能够说上两句。 只待得一席言谈落罢,白叔又叫了公孙凉一道出门,说是去看看妖族工匠的情况,但想来是有些话要说,毕竟公孙凉先前之言,是将虎狩与虎王都在算计之中。 望着两人离开,陆尘也将嘴边的酒壶放下。 “凉兄倒是毫无避讳。” 夏小贼也收敛了原本轻浮的模样,眸光稳重。 “他将虎王也算计进去,利用起来,白叔肯定得与他说道说道。但此事该无需你我操心,凭凉兄的本事和口才,若非白叔恼羞成怒,不再顾忌脸面而直接出手,肯定是落在下风无疑,最终也只能争辩个一两声。” “我只怕白叔对公孙兄有些成见。” 陆尘轻叹一声。 “公孙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信而将一切都化入掌心之中。虽表面侃侃而谈,好似真的说尽了一切,但他心中必然是将所有人都利用起来,亦将你我也算入其中。性情,手段,也或其他,尽在心中而成为手中利器,这便是公孙兄的为人做派。只他并非绝情无情,是太过自我罢了。” “我也看出来了。” 夏小贼嘿的笑了一声,却眯起眼睛,下意识的晃着手中酒壶。 “凉兄是可以真心结交之人,但同时也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当他开始算计别人的时候,身边的一切于他而言便都是棋子,是九分理性,一分感性。虽如此说来好像有些过分,但事实就是这样,而之所以言他是个可以真心结交的人物,也是因那一分感性的存在。他会在感性之上运用自己的九分理性,但那是在可以成功的基础上。若遇到绝境,非得将那一分感性也放下才能成功的话...” 一言至此,夏小贼没有继续说下。 陆尘也未曾开口。 若非得将那一分感性方才才能成功,公孙凉,又是否会真的将那一分感性放下... 谁也不知。 毕竟还无人能够将他逼到那种程度。 “罢了,不说这些,喝酒便是。” 陆尘苦笑一声,放下心中思虑,又举酒畅饮。 火炉暖酒,天凉不侵风。 待得许久白叔与公孙凉才重新回到此间,几人又说了些话,这才各自回去休息。破旧的村落还有不少的房间能用,纵然不行,妖城也已经建立,有着无数的房间能够遮风挡雨。只避讳妖城之主还未回来,他们才始终逗留这破旧的村落之中,连同那些妖族工匠也不能再入妖城。 寒风长嚎,如鬼哭,猎猎不休。 一夜过,一日过,始终如故。 陆尘见到无事,便将身上剩的半枚玉果也吞服下去,而后便在绿洲之中开辟了一处洞府,开始闭关修炼。外界的事情都交给公孙凉几人去处理,只原本陆尘也做不了什么。 待得整整半月,陆尘方才破关而出,虽修为更有了长足的进步,血气越发汹涌,却仍旧停留四御二重天未能突破。 自御元境停滞许久,如今接连突破两个小境界,对陆尘而言未免太快了些,更担心根基不稳,闭关便以锤炼为根本目的,让自己的境界越发稳固。另则,血天大圣的修行之法非同寻常,是将大道纹痕烙印精血之中,充盈四肢,催动而生狂力蕴于体内,可拍出大道激荡之威,却也让寻常道法不能施展。 陆尘试着与公孙凉学了些寻常道法,然每逢发力之际,道痕生灭于体内,不能显化,流转更是滞涩,乃大道不通。如此,哪怕寻常道法也不能施展,着实令人无奈。 便只有练刀罢了。 尝试过几次也不能成,陆尘索性直接放弃,就提着星陨血刀在山水间独自修行,做起了野人。夏小贼无需如过去般继续装出轻浮的模样,也开始认真修行,只性情使然,往往没多久便分神,让人好生无奈。另则,公孙凉又走一趟东盛,为他取了些驭人之术的典籍,供其参详,以便日后做了大夏皇主却不懂得如何识人用人,反而害了自己。 白叔也无事,常常不见踪影,是独自修行也或其他,着实不能猜透。 公孙凉则常常拿着些外人看不懂的古书典籍,不见何时修行,却每日都有进境。夏小贼也曾询问过,是心中着实疑惑,然公孙凉却只回了一句“书中森罗,字间万象,意有大道,韵藏玄妙”,让夏小贼懵了半晌也不能思透。 一日又一日,乌飞兔走,东去夏归。 烈日炎炎悬于高天,至今该有一年的光景,妖城建立也有半年,洛神儿与虎狩却始终未曾回来,虎王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白叔已经回去过几次,询问虎王那分化双生魂的办法究竟如何。然至如今,却仍旧未曾寻到,是双生魂太过奇妙,虽有分化之法却也轻易便被推翻。尤其洛仙儿与洛神儿之间涉及大圣道器,那转生之法更非同寻常,凭虎王也不能理解当初的永恒圣王究竟打算怎样再活一世,那血玉的大圣道器又藏着怎样的秘密。若不能将这些参透,想要分化双生魂,便极其困难。 而公孙凉得知这些,却并不在意,言说一身两用也可,无碍如何。 但前提是洛仙儿能够重新掌控那副身躯。 但时间还有很多,南域妖王之事原本便得不短的时间才能成,是纵然能够分化双生魂,该等的时间也得等才行。 这一日,陆尘还在绿洲中的一处瀑布下修行,手中星陨血刀虽不说掌控自如,却也非过去能够相比。刀锋撩动血光粼粼,这百丈的飞瀑之间,唯一线指天,而将白练撕作两边。轰然之声戛然而止,激荡的刀气连绵不休,吹荡水雾翻腾。于之下,可见陆尘赤膊举刀,刀锋震颤而有锋锐高涨,一身血气长流如大浪滔滔,似滚滚闷雷,待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刀气溃散,这被撕裂的飞瀑也终于恢复原本的模样,轰然落下。 激荡的水流轰然落下,将陆尘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你这家伙,修炼还是这么疯狂。百丈的瀑布如此之高,水力极强,凭你现在的境界根本不能抵抗,又何须跟这东西较劲?” 夏小贼正靠在不远处的一颗古树的枝杈上,一手提了壶清酒,一手拿着书卷,逍遥自在。 瀑布下有水潭,陆尘正被冲得七荤八素,只将将上岸便听到夏小贼调侃。 “不较劲,怎么能强?” 他反问一声,混不在意,将血刀也收入命渊,蒸干了一身的水渍,穿上衣袍。 “倒是你这未来的大夏皇主,那些个驭人之术学得如何?” “学得...一般。” 夏小贼咂了咂舌头,将目光转向手中的书卷。 “若不是凉兄在旁指点,为我解惑,大概还真不能成。但说实在的,我也确实佩服写出这些的人。你就看这,‘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简单而又精辟,但真的要明白这些,却实在太难。” “我也不用去学这些东西,别跟我说,听不懂。” 陆尘微微摇头,只撇了撇嘴便取了壶酒在原处躺下来。 练刀两个时辰,休息片刻,待得之后再继续修行。 白叔曾言,松弛有度,陆尘自然心中明白这是前辈的指点,便按照白叔所言去规划自己的修行时间,确实比起先前有了不少的进步。 难得有人肯出言指点,陆尘自然不会放过,偶尔见到白叔便将其拉住,询问修炼上的困惑。尤其白叔也是炼体强者,虽修行之法并非相同,却总有着些许互通之处,不过三言两语便可让其受益匪浅。 只这几日白叔又回去云泽洲询问情况,纵然有些问题,也得等白叔回来才行。 “你倒是自在。” 见到陆尘模样,夏小贼看了眼手里的酒壶,面上满是犹豫挣扎。 喝酒固然极好,但喝了酒,脑子便不太清醒,这些个原本便十分复杂的驭人之术也就更难理解记住。公孙凉为了督促他,还定下了学习进度,五日一考,若不能过,便是手板伺候。 夏小贼仍旧记得第一次挨手板,是真的疼入心肺,就三两下而已,掌心便直接肿了起来,护手的灵气都被打得溃散,不能抵抗。 那手板显然是件道器,却不知是哪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想起锤炼这种道器。 今日又是第四日,还有两页未看,明日便要考试... 咬了咬牙,夏小贼终究还是将酒壶收起,又瞥了眼悠哉悠哉的陆尘,暗啐一口,转身向着远处而去,独自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学习。 见到夏小贼狼狈离开的模样,陆尘也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正要喊上一声打击一番,然半空却忽的有虚空波动自遥遥之处传来,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都重新吞咽下去。 抬头可见,一道狰狞的漆黑裂缝,正缓缓于凭空之间撕裂,轰然之声震荡,气机交葛,掀动波澜翻腾。 白叔回来可不会有这样的动静,他究竟凭借什么,谁也不知。 横渡虚空的动静,让夏小贼,公孙凉,连同那些仍旧未走的妖族工匠都被惊动。 陆尘也眯起双眼,将酒壶都收起。 “终于回来了。” 正文 第243章 口无遮拦 搅动的气机翻腾波澜,那狰狞的虚空裂痕自凭空中缓缓撕裂,艰难而又可怕,伴随着毁灭的黑雷交织,演化道痕生灭而渐渐平静。一道道身影自其中走出,皆一身黑甲,连同面目也遮掩,跨坐雄壮威武的黑驳之上,气息雄浑而厚重,只将将出现便让天穹都要变了颜色。 黑驳重骑! 虽不过三百之数,却也足够骇人,那般可怕的气机于虚无相连,足可撼动苍穹震颤! 随在三百黑驳重骑之间,虎狩仍旧如当初模样,满面倨傲的笑意,从不知什么叫收敛。他一头精悍的短发肆意晃动,裘衣之下,肌肉隆起,好似要撑得爆开一般。而其身旁,洛神儿也如当初,好似天上仙子落了凡尘,只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清冷,也有了几分属于女人的媚态,并不明显。 陆尘在远处看着,夏小贼也偷偷摸摸的回来,与陆尘一起。 包括远处的公孙凉同样寻来。 三人的目光始终望向半空。 站在三百黑驳重骑之间,虎狩显然也见到了山野中的陆尘几人,面上稍有些惊愕,大抵是未曾想过何时又多了一人。然其很快便回过神来,遥遥便笑着挥手,面上满是兴奋的模样。 洛神儿也看来,眸中有阴冷闪过,虽很快便隐藏起来,但陆尘几人却都见得清楚。 “哈,陆兄弟,好久不见!” 待与洛神儿说了些什么,虎狩便不再逗留远处,几步落下便来到了几人近前,身后跟着两百黑驳重骑。 但洛神儿显然不愿与之纠缠,转身便走,向着妖城而去。剩下的一百黑驳重骑也跟在其身后一道而行,只片刻便不见了踪影,身形已经没入妖城之中。 “夏...兄弟,也是好久不见。” 到了近前,虎狩又看向夏小贼,面上古怪也更甚几分。 大抵是夏小贼的一身红衣让他有些承受不住,眼神中透露的光芒轻易便可明了,是仍旧不信夏小贼真的乃男儿之身。 “这位...” 三人打过招呼,虎狩又转头看向一旁未曾开口的公孙凉,面上稍有些疑惑。 “公孙凉,东盛公孙家秦家的公孙圣子,也不知你是否曾听过他的名号。” 陆尘笑着介绍一声,为虎狩解惑。 闻言,虎狩面上一愣,而后才做出恍然的样子,眸中忽的绽放精光。 “早便听闻东盛有多智近妖公孙凉,却不想竟然会在今日见到。嘿,跋山涉水了一年时间,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安稳下来,还见到了公孙圣子,当真是惊喜万分。” 说着,还未待公孙凉回话,虎狩忽的上前,盯着公孙凉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这副模样让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其看过,又皱起眉头,摸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什么,但显然凭他的脑袋想不出什么好的东西。 “看你的样子与其他人族也不差多少,怎的就那么聪明?我可是从老爹哪里听了不少你的事情,当真是绝顶聪明。不过老爹也总是拿你跟我比较,说我要是有东盛公孙圣子的十之一二就谢天谢地了。但是不该啊,莫不是我真的太傻?怎的我连你十之一二都比不了?” “这...” 公孙凉张了张嘴,只能无奈摇头苦笑。 “十之一二显然有些夸张,该是虎王前辈刻意夸大,其本意大抵为了让太子能够好生学习一番,是激将之法。凭太子的本事,莫说一二,便是八九都能抵得上,又怎么会傻?” “嘿,我就说不是,老爹他还不信。” 虎狩立时笑了起来,显然十分受用这些。 “但八九我就比不了的,也就六七就好,老爹那么聪明,他是八九还差不多,公孙圣子太恭维我了。” 嘴上说着,但面上却是笑开了花。 陆尘与夏小贼颇有些无奈,毕竟虎狩的性子便是如此,当真又憨又直,心无城府。这一年时间跟在洛神儿一旁,也不知虎狩吃了多少亏却不自知,凭洛神儿的性情,肯定不会放着虎狩这样一颗极好的棋子不用,必然是榨取了不少的用处。 招呼算是打过,陆尘插了一句,方才将话题引开,而后几人便一道说着,向妖城而去。 至于那两百黑驳重骑,早便被虎狩挥退,各自隐入周遭不见之处,但想来也是一路跟随,暗中护其周全。虽如此,陆尘三人也未曾说过什么,毕竟他们原本便无害人之心,便任凭这些黑驳重骑跟随。 只虎狩却似是不知,也或其本身性情便是这样,一路上说了不少虎王坏话,大概那些黑驳重骑的心情与陆尘几人相仿,恨不得捂住那没有遮拦的嘴。 然有心之下,公孙凉几个诱导,虎狩便被牵了过去,说起这一年的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而不出意料,洛神儿确实用了不短的时间走遍了整个南域妖族所在,大大小小的妖族部落未有一个落下,皆为先礼后兵,极尽手段要将这些人尽数纳入麾下,成就自己南域妖王的地位。 “我身上一直带着老爹的令牌呢,遇见那些说不通的家伙,令牌一亮,就该乖乖的低头认错了。不过也有些不着调的家伙,将我老爹的令牌都无视,而且还扬言绝不承认神儿南域妖王的地位。我们连着碰到了好几处妖族都这样,甚至那佳华山的妖族还直接动手将我们打了出来。” 虎狩说起这些事情,满脸气氛。 “后来给我惹恼了,就让老爹调了三千黑驳重骑过来,又跟了几个太上长老,直接将那佳华山的妖族给荡平。神儿当时还反对,说佳华山的妖族势力庞大,若能收下会有更多的益处什么什么的。但那个时候我正在气头上,就没听,后来还惹得她整整一月都没理我。哎,你们说,那佳华山的妖族收了干啥?这种刺头,就应该灭了,也给其他的刺头提个醒,杀鸡给猴看嘛,否则就算那佳华山的妖族收入麾下,指不定以后会做些什么幺蛾子呢!公孙圣子,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自然是这个道理。” 公孙凉只平淡的笑笑,顺着虎狩来说。 这家伙性子太直,简单的接触下来公孙凉也就看得明白,该如何相处更是心中有了定数。何况此间才将将相识,日后还得有不少地方用到这莽汉子,公孙凉纵然违心也会点头。 但陆尘与夏小贼却是心中一阵复杂。 杀鸡给猴看? 佳华山的妖族势力庞大,若能收入麾下必然是极强的战力,当然好处也不止这些,是能够起到威慑与警告的用处,毕竟在他人看来,佳华山的妖族都已经臣服,心中也就更有顾忌,自然会让他们之后的动作更顺利许多。就算真的要杀鸡儆猴,也该找个弱点的才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妖族生生灭了,不过就是威慑臣服而已,更显洛神儿暴虐,留下的后患才是最大。 偏偏虎狩没有这个脑子,也难怪那之后的一月时间,洛神儿都不愿意理他。 “嘿,我就说是吧,而且之后我们到了哪处妖族,哪处妖族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样,再没有敢多说一句废话的,要不起码得再有半年时间才能完事。神儿终究是眼光短浅了些,还是我更聪明!” 言罢,虎狩忽的想起来什么,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干笑着拉了下一旁陆尘的袖子。 “这些话,你们可别跟神儿说,她也是很厉害的,尤其那些个谈判什么的,我是真的听不懂,还得仰仗神儿与那些家伙去说才行。总的来看,就是...就是那个啥,啥...” “各有所长,相得益彰。” 公孙凉苦笑着接上话茬。 虎狩愣了下,又连连点头,哈得一声大笑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公孙圣子有学问,肚子里面都是黑水!” “是墨水...” 夏小贼清楚的见到公孙凉嘴角抽了一下,不禁摇头纠正一声。 但显然虎狩正在兴头上,听到也似没有听到,唾沫横飞的继续说起了别的事情。这一路上的见闻如何,与洛神儿的相处如何,那些个妖族都是些怎样的态度,又不知怎的就说起了云泽洲。那些能说的都说了出来,便连些许不能说的也顺嘴道来,就差把虎王的老底都尽数交代,便连公孙凉都插不了嘴。直到暗中有黑驳重骑刻意的释放了些许气息压迫而来,才终于让虎狩冷静闭嘴,不再多说那些隐秘。 云泽洲的隐秘如何,陆尘几人并不关心,听听也就罢了,只还得转身行上一礼,以表歉意。 好在这些个黑驳重骑并未计较,否则说不得听到这些,还给得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然虎狩与洛神儿此行,该知道的也已经不差多少。 南域妖族,已经臣服之数,不过十之四五,另有二三是屈服,尚有一二仍旧不肯承认洛神儿南域妖王之位,哪怕威逼利诱也不成,便是虎狩口中的刺头。 “纵然尚有一二不服,却也无妨,十之七八已经承认南域妖王之位,洛神儿便就是南域妖王。那些刺头,日后再去收服也并无不可。倒是这妖城建立的大典,不知南域妖王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公孙凉只沉吟片刻,趁着虎狩言语间的空隙问了一声,面上笑意温润自如,只眸中偶有精光闪烁,显然比较在意。 正文 第244章 旧时亭 “建城大典?” 虎狩愣了下,而后又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神儿好像提过这件事情,但具体怎么打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南域妖族不会有人前来,得到建城大典的时候才让他们带些有用的东西过来,宣布自此归属妖城麾下,承认神儿南域妖王的地位。只妖城绿洲太小,纵然建了城,也肯定无法容下南域所有妖族,就说着只言明便可,再派遣一些妖族修士入驻妖城,免得太过空荡。再有就是以前属于妖城的那些人,他们被北域妖族驱逐之后,就躲在了一处荒山上,目前正在准备回来,只这些是要在妖城大典之前来这里的。” “看来她心中已经有了定策。” 公孙凉只微微点头,眸中精光闪烁。 陆尘与夏小贼倒是未曾听出什么,毕竟合情合理。 绿洲原本便十分渺小,纵然建起妖城也是一座小城,如何繁华也比不了那些绿洲广阔的城池,是最基本的条件限制。若真的扬言要在此间收纳南域全部妖族,未免太过奢望,这妖城根本不能容下如此多人。 便如北域妖族,东域虎王,也并非真的将所有妖族聚拢一起,不过是一令召来,一令挥散,洛神儿也该如此。 公孙凉究竟听出了什么,心中生出怎样的想法,若他不说,凭陆尘与夏小贼还真的未必能够想到。 此间说着,已经到了妖城。 举目望去,城墙百丈,浩大壮阔,如金铁浇筑,万法不侵。于其中更能见到许多神妙的痕迹流转,是阵法烙印其中。为了建造妖城,洛神儿已经下了血本,否则这城根本不能有如此规模。而进入城中,更有街道宽阔,楼阁林立映玄奇辉光晃动,更有浮石承托宫阙玉宇,悬于天上,高低错落间暗合星数,令人惊叹。 “这妖城,好像有些不对。” 虎狩看过四周,只眨了眨眼睛,倒是并未惊奇。 云泽洲内也有城,定然比起妖城更为神奇。 “怎的我看着有些地方和神儿画的图纸不太一样?” “一些宫阙的位置有些改动罢了。” 公孙凉笑了下,为其解惑。 “浮石宫阙原本便要阵法承托而起,蕴藏神妙,我只想着要改动一下,与星数对应,暗合大阵轨迹,稍加道痕与阵法对应,便可让护城大阵更为坚固一些。虽得到了白叔的首肯,但毕竟乃擅自行事,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公孙圣子也是好心!” 虎狩愣了下,倒是未曾埋怨责怪,反而笑得开怀。 这般稳固护城大阵,是虎狩与洛神儿不通之事,有公孙凉如此相助,哪怕洛神儿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如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任谁也寻不出拒绝的理由。 一路走走停停,虎狩也不禁开始惊叹,更言明此间妖城各方建筑恢宏,比起云泽洲的城也丝毫不差。纵然见过许多,但毕竟底蕴不同,能够以洛神儿遣人送来的那些个材料建造出如此一座妖城,着实出人意料了些。 待得走过许久,来到妖城中心,抬头便可见到最大的一座浮石宫阙。 仰头所见,乃雕梁绣柱,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飞檐反宇,画栋珠帘,金碧辉煌之间蕴藏神妙万般,更是可见无数道痕生灭其中,无休无息,神妙显化之中好似仙宫落了凡间。尤其大殿门上一道玉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妖王殿”三个大字,笔走龙蛇显得苍劲有力,暗藏道韵,才是最为令人惊叹。 “这就是神儿的妖王殿?若只表面看来,真是比我老爹的那座大殿还要好看!” 虎狩看得惊呼连连,忍不住一跃便上了浮石,眸光泛彩。 夏小贼带上陆尘,与公孙凉也一道而去。 上得浮石,可见大殿金鼎红门,显气势磅礴,两尊白玉异兽坐守门前,内有回廊十八转,后有宫群隐绿树。再入其中,是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幽幽。于殿堂深处,兽王高椅,金玉雕铸,华丽非常,洛神儿正端坐其上,双手缓缓拂过两旁,眸中精光晃动,唇角下意识的弧度颇为妖媚。 看来她心中是满意这个位置的。 “神儿...” 虎狩还愣在大殿门前,呆呆的看着端坐王椅之上的洛神儿,眸中满含痴迷。 兴许是心境所致,此时的洛神儿不再如过去一般如清冷的落凡仙子,而是作高高在上的王后一般,凤仪天下,威严凛然。只看一眼,陆尘几人心中都是觉得讶异,谁也不曾想过洛神儿也会有这样的气质存在。 好似天生的帝王,本该如此。 而端坐王椅之上的洛神儿也见到了殿前的几人,唇角笑意顿时收敛,再作清冷模样,仿佛不近人情。兴许是几人的出现扰了她的兴致,眸中漠然之间更藏着许多的厌恶,却又很快便收敛下来,恢复平静。 “何事?” 她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遥遥传来,在大殿中回荡,也让呆呆立于殿前的虎狩终于回过神来。 这莽汉子也似未曾察觉这些,只满脸傻笑,两步并做一步冲了进去。 陆尘几人也跟随身后,一道入了殿中。 “神儿,你当真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还未到近前,虎狩便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待到了近前,更是一步三个阶梯,只三步便上得高位,来到洛神儿一旁。 “这个位置,当真适合你!” 洛神儿眸中稍有不悦,却也只能隐忍下来。 她这妖王的位置,终究不过虚有其表罢了,洛神儿又怎能不自知。哪怕高高在上,哪怕虎狩情深,还是得有所收敛,否则惹得虎狩厌烦,凭他一句话的本事,便可让她这辈子也不能再坐上王椅。 胸脯深深起伏两下,洛神儿终究是笑了起来,便连眸中清冷都收敛许多。 “你要在这个位置试一试吗?” 难得见到洛神儿这幅模样。 公孙凉与夏小贼还好,只听说洛神儿为人如何,却未曾真正见过,但于陆尘而言却如天雷一般。那个清冷而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洛神儿,那个淡漠又如出尘谪仙般的洛神儿,竟也会有这幅温婉的模样... 终究是身份与地位使然,虎狩的存在,让洛神儿必须如此。 纵然心中不愿,也得表面逢迎。 “我就不坐了,这种位置与我无缘,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嘿嘿,倒是你,真的与这王椅合适,比我老爹坐着都有气派!” 虎狩挠着头发,只顾着傻笑。 “若再添上一件凤袍就更有气派了!” “凤袍?” 洛神儿面上笑意比之先前更甚几分,眸光晶亮,显然是将虎狩的话记在了心里。大概她也认为自己应该有件足够体现身份的凤袍,说不得霞冠也要准备。但究竟从哪去弄,又有谁能做,便凭洛神儿的本事了。 下方,陆尘几人也都自然听到,更能看出洛神儿心中所思。 虽不说表面如何,但心里确实有些异样的感受。 毕竟在他们而言,披着凤袍的,该是洛仙儿才对。 然上方两人说过了话,洛神儿转过身来,面上又恢复了原本清冷的模样。 好似先前的温婉与亲善不过虚妄罢了。 “你们来找我,又为何事。” 她身形一转,重新落座王椅之上,满面漠然,又有些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其目光,也始终在陆尘身上。 “自然有事。” 陆尘看了眼身旁的夏小贼与公孙凉,二人心中明白什么意思,便径直上前与虎狩说话,拉拉扯扯之间已经走出极远,不愿再停留此间打扰陆尘二人。只虎狩也似察觉一些,想来这一年中他与洛神儿也说过这些事情,目光时不时的望来,含着些许的担忧。 然虎狩如此,洛神儿却始终未曾转头。 她只定定的看着陆尘。 待许久,洛神儿忽的轻笑一声,虎狩三人也已经远远的离开,直接出了大殿,却仍旧能够听到殿内的回声。 “你随我来。” 洛神儿开口,如俯视一般。 她缓缓起身,做足了派头,好似身上真的有凤袍一般。那份属于王者的气质与威严于平静而生,于平静而落,只一瞬的恍惚,陆尘却忽觉自己好似真的在面对南域妖王一般。 待得洛神儿转身向着殿后走去,他才将将回神,急急的追了出去。 大殿有回廊十八转,宫群坐落山野之间,景色怡然。为了建造如此一座妖王殿,耗费了不少资源,陆尘更是早便与夏小贼和公孙凉看过,对其中道路十分清楚。只见到洛神儿所向,便可知晓要去殿后的青山,其中有白玉阶梯步步登高,待得来到山巅,更有凉亭落白纱。 一侧,更有楼阁奢华,与当初洛神儿所居之处一般,是等同将曾经的住处直接搬到了这里。 也是洛神儿刻意如此,连同新建的楼阁都有三层。 大概她心中也仍旧惦记着穆双影,否则又怎的特意命人建了这与当初毫无差别的楼阁?尤其那图纸中注明,此处,乃是重中之重,不容分毫偏差,便连公孙凉都未曾修改分毫,免得惹洛神儿不快。 入得凉亭之中,洛神儿拂袖落座,只挥手便有珍馐瓜果落于面前石桌。 而其又示意一下,陆尘方才收回了望向四周的目光,坐于洛神儿对过。 清酒满杯,陆尘却并未端起。 他只平静的望着洛神儿,眸光深邃,看不出分毫涟漪。 “既然不能舍弃当初的情谊,又为何要那么果决而伤人?双影她,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头。” 正文 第245章 士别一春秋,刮目相看 “回头?” 洛神儿的表现始终平静,面上见不到分毫涟漪,哪怕听到了穆双影的名字也是如此,好似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纵然如何提起,如何去说,也与她毫无关系,不能让她心中出现一丝波澜。 这样的洛神儿,让陆尘心中越发沉重。 “否则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定定的看着洛神儿,眸光闪烁。 “如果不是双影,你该知道,我不会千万里迢迢的跑到北荒来帮你。虽然这一年来,我并没有做过太多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该明白。” “双影让你来的?” 洛神儿素手拿起玉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她的反问让陆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女人确实聪明,而且一年来的经历更让她成长了许多,哪怕些许不起眼的举动也或眼神,都足以看出许多。就像公孙凉一样,轻易便可掌握人心,如今的洛神儿虽不到这样的境界,却也相差不多,是真的已经非先前可比,更不是原本那个只知道满足自己野心的女人。 “她确实希望你能回头。” 陆尘摇头苦笑一声,手中只把玩着玉杯,却始终未喝。 “我也知道如今劝你不动,便只能帮你将这妖城建好,满足你成为南域妖王的愿望。就只如此罢了,无论成与不成,我来找你的目的就只一个,便是护你周全。虽在修为的方面是你更强一些,但凭着断刀,一些你应对不了的敌人我还能帮上一把。” “我知道。” 洛神儿微微点头,又看向陆尘。 然之后便无其他言语,就只这么看着罢了。 那平淡的眼神,蕴藏着莫名的压力,让陆尘呼吸都渐渐变得不太畅快,好似心口压着一座大山般沉重。尽管胸膛几度起伏,但那份并不存在的感觉却始终未曾消散。 如今的洛神儿,确实让人难以应对。 至少陆尘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你的回答如何?” 下意识的避开眼神,陆尘又将手中的玉杯也举起,一饮而尽。 “你若愿意留下,那就留下便是。” 洛神儿的唇角有意无意的勾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却又很快便收敛。 但陆尘却看得十分清楚,也似刻意给他见到。 想来这个女人已经猜到了许多,但究竟猜到何种地步却不能知晓。她的城府,她的心机,比起当初有了太大的进步,让陆尘也不知应该怎样才能应对,而其如此果断的应下,又有那样一抹笑容,更让陆尘心中觉得不安,好似莫名的进入了某个圈套一般。 “建城大典,你准备何时举办?” 陆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一声。 他还记得公孙凉比较关心这件事。 “一月后,南域妖族尽数来朝,臣服之数更得携带资源作为贺礼,倾力扩展此处绿洲。东西北三域也有许多强大的势力会在邀请的行列,包括人族的七洞天与三古家族。他们究竟会来多少仍旧不能肯定,但必然不会很少,毕竟那是来自虎狩太子发出的邀请。而妖城的建立也必然为整个北荒所知,乃至让整个天下都知晓,南域妖王,已经诞生。” 洛神儿始终平静,面上毫无波澜,亦如实回答。 陆尘还愣在原地,他以为洛神儿不会轻易给他答案,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轻易。 好似没有任何防备。 只洛神儿如此的表现却更让陆尘心中警惕,他着实有些拿捏不定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毕竟常理来说,该是不去回答才对,尤其在原本就是对立的情况下,哪怕暂且的合作也不该将一切都如实交代。 手中的玉杯,近乎被陆尘捏碎。 “你不必如此紧张。” 也似看透了陆尘的心情,洛神儿忽的笑了一下。 只唇角微微勾起,但那双眸子,却仍旧如古井般深邃平淡,毫无笑意。 “我知道你的打算是让洛仙儿复苏,而并非真心护我无恙。这一点无需狡辩,也无需反驳,哪怕双影希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而你也答应下来,但终究会存在其他的目的。也许你不打算害我性命,但这南域妖王的位置,你却绝对不会让我轻易坐上。撞了南墙便回头的,不会是我,也绝不可能是我。如果你还想着让我放弃北荒南域的话,我只劝你最好丢掉这种想法。” 闻言,陆尘手中的玉杯当即砰的一声化作齑粉。 他眸中也彻底阴郁下来。 然洛神儿却似是没有见到一般,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素手撑起香腮,唇角含笑,眸光漠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留下吗。” 不等陆尘回答,洛神儿已经垂下了目光,另一只手缓缓拂过面前的玉杯,随意而平静。 “你留在妖城,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在我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妖城,是我的妖城,妖族,是我的妖族,虎狩那个家伙虽然有着极高的身份与地位,却始终不过一个傻子罢了。你会通过他,来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声名和权利,然后慢慢架空我的势力,最后让我从南域妖王的位置上倒下来,大概会是洛仙儿代替我成为新的南域妖王...但野心被粉碎,失去了一切的我就会想到远在东盛的双影,她是我如今仅存的朋友,哪怕已经恩断义绝,但你却会告诉我,她仍旧记得我这个姐姐。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到有人陪伴的好,就会意识到孑然一人的痛,然后放弃追求的一切,去往东盛,就此做一个普通的修士。也或随着虎狩一起离开此间,就此去往云泽洲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毕竟那仍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我破碎的野心。” 言罢,洛神儿素指一弹,将玉杯丢开。 她抬眼看向陆尘,唇角的笑意更甚几分。 “你,是这么想的吧。” “你...” 陆尘张了张嘴,却寻不到哪怕一句反驳之言。 “若你坚持要做,那就去做吧,不过莫要怪我没提醒过你,虎狩那个家伙性子很直,没有丝毫城府,利用起来容易,但想要劝反,却很难。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虎狩在察觉了一切之后仍旧愿意帮你吧,否则,当我的野心被粉碎之时,一定会暴露的所有你,将必然会成为他掌下的亡魂。” 说着,洛神儿已经缓缓起身,俯视一般的看着陆尘,眸光慑人。 “但你也可以放心,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因为我的王朝,将恒久强盛;南域妖王,将名垂千古;南域妖城,将永世流芳!” 风来,白纱起涟漪。 今日的风有些燥热,让人不太能够承受,绿洲外更是荡起了浩荡的烟尘,将整个天穹都遮蔽,一片昏暗。 就如陆尘的眼神一般,黯淡无光。 洛神儿已经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就只陆尘仍旧呆呆的坐在原处未曾离开。 过许久,他才终于回神,四周望去却没有见到洛神儿的踪影,只能抱着脑袋深深的伏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被猜到了。 他早就与公孙凉说过这些,亦得到了公孙凉的认可,却未曾想过,洛神儿只将将见面便将一切都猜透。他们都低估了洛神儿,是哪怕公孙凉都未曾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在陆尘印象中的洛神儿,本不该如此。 这一年的行走,这一年的奔波,洛神儿的成长,称之骇人听闻也不为过。 千算万算,终究差了这一步。 洛神儿不会让他得逞,更不会信任夏小贼与公孙凉,兴许就连虎狩,也在她警惕的范围之中,谁都做不了任何事。如此,便将许多可能都限制,而过往的一切也都得推翻,否则如此继续下去,终究不过失败罢了,乃至可能将其惹恼,利刃之下,再不留情。 这样的变故,让陆尘着实有些挫败。 若未曾明说也就罢了,但偏偏洛神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那平静之下的自信,那淡然之中的随意,好像早便预料,是所有都在掌控之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心烦,意乱,陆尘忽的捏紧拳头,猛地就要砸下去,滚动的血气甚至将整个凉亭四周垂落的白纱都掀得高飞,却最终悬在桌案三寸之上,未曾真的砸落下去。 洛神儿大抵不会介意,不过就是再修一张玉案罢了。 但,若真的如此,陆尘甚至能够想到得知这些的洛神儿会有怎样的眼神。 他不想见到那种眼神。 一把抓起酒壶,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砰的一声,酒壶落下,他一双眸子都布满了血丝,唇角、衣襟也都沾满了酒渍,狼狈不堪。 起身,离去。 陆尘不知自己如何离开妖王殿,如何离开妖城,只在离开绿洲的路上遇到正靠在树杈上的公孙凉与满脸嬉笑的夏小贼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看来被打击得不轻。” 夏小贼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纵身便自树上跃下,伸手揽住了陆尘肩膀。 “不必沮丧,那洛神儿如今城府心计确实非一般人,你不是对手也很正常,但她能将你打击成这个模样,倒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只言神机妙算,还得是凉兄更胜一筹,早便预见了一切,连你这幅模样都能猜得出来。那洛神儿,终究比不了凉兄!” 闻言,陆尘稍愣,有些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仍旧靠着树干坐在枝杈上的公孙凉却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满面淡然,唇角笑意更是平静而从容,又带着几分自夏小贼身上学来的狡黠。 “夏兄,你该说我是‘运筹帷幄谋御天下事,决胜千里寸心天地宽’,而后我再回一句‘过奖’,如此,才更合适。” 正文 第246章 算无遗策,应对之法 听闻公孙凉的玩笑话,陆尘只眨了眨眼睛,不太能够明白。 “怎的,还没回过神来?” 夏小贼拍了下陆尘肩膀,嘿的笑了出来。 “那洛神儿该是将你心中所想的一切都猜透,将你打击得不成样子,她再聪明,还是比不了凉兄。先前我们与虎狩太子分别时,凉兄可是已经跟我说了,就算到你得这幅消沉的模样,也说洛神儿该将一切都猜了出来。” “这...你...” 陆尘张了张嘴,又抬头看向仍旧潇洒自如的公孙凉,经不住低呼一声。 他到此刻才终于明白,公孙凉早便料到洛神儿能够猜出一切。 “公孙兄早便料到?怎的不与我早说?” 陆尘眼神稍有些怪异,看着公孙凉面上淡然的笑容,那隐藏其中的自信让他将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人言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陆尘暗恼自己早该想到,凭其料事如神,大抵早便将一切都算透,却不知怎的就忘了这些。也许是洛神儿忽的道出一切,让他太过震惊,始料未及,方才头脑有些转不过来,但如今想想也是,凭公孙凉的本事不该弱于洛神儿。 “我也是先前见到洛神儿时,才将将看出来。何况若真的跟你说了,凭现在的洛神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看出很多东西。能够瞒过自己人的谎言才是最成功的谎言,可以免去许多意外的可能。” 公孙凉微微摇头,面上笑意也渐渐收敛。 “另则,我原本未曾见过这女子,只先前想过可能会有此事,便早早的做了二手的打算,直到先前见了洛神儿才能确定,这女子绝非你先前所说一般。她面容清丽,却双眸狭长,神光内敛又偏为阴鸷,闪烁之间却更显平静。凭我所料,该是虎狩太子早便与洛神儿说过你的事情,她便就早早的就已经知晓。况你与洛神儿洛仙儿的关系,能够猜出这些,并不值得意外,哪怕以双影姑娘为借口,也绝对不能蒙混过去。” 他一跃下了枝杈,来到陆尘面前,手中折扇也合了起来,唇角又挂上笑意。 “我观虎狩太子模样,洛神儿应该未曾说过她与双影姑娘恩断义绝之事,他也仍旧当你作妹夫。如此,便可猜到洛神儿已经有了盘算,更知晓我等目的如何。但她未曾告诉虎狩太子这些,是料到我等要借虎狩太子来夺取权势,将她架空,却仍旧放任,便肯定有了应对之法。而该如何应对,自然不言而喻,是凭虎王爱子,若得知有人利用虎狩太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可能会对其有所伤害,必然暴怒而出手制止。一旦如此,无论我等如何,也必然免不了麻烦,甚至可能陷入危险之中。这,便是洛神儿的打算。只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却太过渺茫,不说也罢。” “那我们究竟该如何?” 陆尘抿住双唇,仍旧有些担忧。 先前的一切打算都被猜到,他便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洛神儿失去南域妖王之位。毕竟那些个南域妖族,并非所有都不肯承认其地位,乃至整个南域妖族有近乎半数都认可了洛神儿地位。 是因虎狩与虎王,还是其原本妖族殿下的身份与可期的未来,不能知晓,但这些人必定有着自己的想法。而一方妖族能够稳固,掌权者必然有着足够的城府与心机,一旦承认洛神儿地位,便近乎没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态度。也或有些机会,却不会太大,也就借虎狩之势可以达成,其他,又怎么能行? 陆尘想不明白,更不知公孙凉究竟如何想法。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那些,却很简单。” 公孙凉笑得轻松,眸中却有精光连连闪烁。 “这世上,无所谓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 望着公孙凉面上笑容,陆尘与夏小贼只觉得身子一僵,亦不知为何心中微凉。他们忽的想起那日说过,公孙凉的所有计谋都是建立在自己的一分感性之上,然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些不当,属于他的感性也许连一分都不足,最多不过半分罢了。 如此的了解人性人心,公孙凉,纵然是朋友也觉得如此可怖。 “可是...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筹码。” 夏小贼更快的回过神来,秀眉轻蹙,又转头看向陆尘。 “你那个明月长生殿,应该也没有多少宝物能用了吧。” “很少。” 陆尘微微点头。 明月长生殿的宝物九成九都被两仪门取走,而前次夺回断刀,两仪门更是被夷为平地,化作八千里苍茫黄土,无一物存留,那些所谓的宝物也自然在大圣道器的碰撞之下化作齑粉彻底消失。若得足够的筹码才能招揽人心,陆尘自认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 断刀,星陨血刀,金字经文,另则便是天玄宗环山大河得来的九个古字。 九罪传承是不能拿出来的,翠叶令牌更不行,但除此之外,陆尘身上确实没有其他珍贵之物。 夏小贼也穷得很。 总不能让公孙凉将公孙家秦家的东西拿出来,原本他便是来帮忙,若真的那样,未免太过分了些。 “无需你们拿出什么东西。” 公孙凉笑着摇头,又道了一声,叫上两人边走边说。 “北荒地域辽阔,虽九成荒芜,环境恶劣,却盛产灵精,有着无数的灵精矿脉潜藏地下。若能够将之开采,大量的灵精便是我等手中的筹码。灵精的作用你们该知道,无论修炼也或其他,作用极大,虽比不上珍稀宝物,但数量,却也足以弥补质量。若是有着数量足够庞大的灵精在手,莫说南域妖族,便是这天下也得九成的人都会愿意臣服于你。” “那得需要多少灵精才够?!” 夏小贼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公孙凉。 陆尘也稍觉不妥。 南域妖族太过庞大而驳杂,各方妖族大大小小不知数量几何,虽不说全部都在洛神儿麾下,却也有四五成是真心投靠。纵然每处妖族的首领那里送上一方灵精,大抵便得数千才够。而要给出足够这些妖族背叛洛神儿的灵精,数量之庞大,根本不能以数计。 纵然北荒盛产灵精,也不知是否足够。 “你们想多了。” 公孙凉笑着摇头,镇定自若。 “南域妖族,不过四五成真心加入洛神儿麾下,另则有三四成迫于压力,只能随波逐流。那三四成的妖族无需多少灵精,不过一些简单的筹码与足够的许诺便可,另则也无需将那些真心投稿洛神儿麾下的妖族尽数招揽。兵马不在多,而在精,若我等所拥势力足够强大,纵然洛神儿麾下从众更多又能如何?千万方灵精,足够!” “千万方...那也太多了些...” 陆尘唏嘘一声。 “尤其我们对北荒不甚了解,究竟怎样才能寻到灵精矿脉,又多久才能弄到如此数量的灵精,同样是个很大的问题。” 虽不曾了解,但陆尘与夏小贼也知寻探灵精矿脉并非简单可为,其中有着许多道理是外人不能懂得。且不说其他,便说灵精矿脉所在何处,有着怎样的储量,潜藏多深,都是极大的问题。若能够寻到一处灵精矿脉,却不能查明多少储量又潜藏太深,纵然发掘出来也是抵不过耗费的人力物力,反而会出现亏损的情况。 得值得挖掘才行,否则费时费力,讨不了任何好处。 “这便无需你们操心。” 公孙凉看了他二人一眼,驻足原地。 陆尘与夏小贼也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如何探查灵精矿脉,如何发掘,如何运输,这些我已经有了对策。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千万方灵精必然能成。届时,不过一些小小的手段,洛神儿很快便会轮为空壳。你们也莫要觉得时间太长,不要忘了,洛仙儿如今还在沉寂,若不能让她重新复苏,拥有自主的能力,纵然架空了洛神儿也毫无作用,毕竟我等身边并无任何其他可继位之人。这一切的行动,都得建立在洛仙儿复苏的基础上才行。” “那就是...等虎王的消息再行动?” 陆尘低低道了一声,仍旧觉得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非也,发掘灵精一事,还得尽快开始,毕竟灵精到手也不会自己飞走,只针对洛神儿的行动才得等虎王的消息。这两日我便会离开此间,去联系好友开始着手灵精一事,你二人则留在此间,注意时刻掌握洛神儿的行动。任何的变数,都有可能让所有准备付之东流,我尤其担心洛神儿已经掌握了分化双生魂之法,会对洛仙儿不利。若真的如此,那才是最大的麻烦,而我先前所说的渺茫可能,便为此事。” “这...不太可能吧?” 夏小贼与陆尘对视一眼,皆见到了对方眸中的愕然。 虎王也未寻到的方法,凭洛神儿,怎么可能... 先前公孙凉说的时候他们还未曾在意,毕竟其口中所言可能渺茫,那便是真的渺茫,近乎等同没有可能。而事实也正如此,陆尘与夏小贼只能干笑一声,并未苟同这种猜测。 “虎王在寻,洛神儿也在寻,不过是机会多少的差别罢了,却并非没有可能。你们谁敢说,洛神儿没有属于自己的际遇?而说不得巧合机缘之下,她便得知了分化双生魂之法。此事,不得不防!” 说着,公孙凉满面凝重,也让陆尘与夏小贼知道,他绝不是开玩笑。 正文 第247章 命运,于算无遗策之上 只第二日,公孙凉便离开了妖城绿洲,至于他究竟去了何处,便连陆尘与夏小贼也不知。就如公孙凉所言,瞒过自己人的谎言才是最成功的谎言,若连陆尘与夏小贼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无论洛神儿用怎样的手段来询问,也始终不能得知答案。 毕竟陆尘与夏小贼是真的不知道。 而公孙凉的离开,也必然会引来洛神儿的警惕,想来虎狩也该与她说过公孙凉的身份。哪怕过去从不曾见过,但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的名号,洛神儿却必然听过。 他的到来,原本便于洛神儿来说不是个好的消息。 如今该在此间继续停留的公孙凉却忽的不知去向,只留陆尘与夏小贼两人无所事事,依旧如过往一般,该修炼修炼,该读书读书,必然会使得洛神儿心生不安。也如公孙凉临走前所言,他只将将离开两日,洛神儿便有些坐不住,带着虎狩寻到了陆尘与夏小贼。虽表面说来因虎狩要与这二人相聚一番,然言语之间,却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公孙凉的存在。 虎狩性情直爽,心无城府,便直截了当的询问起公孙凉的去向。 “我们也不知具体如何,他只说要回家一趟,得不短的时间才能回来,想来该是秦家又生出了什么变故。” 陆尘只如此回答。 秦家变故,只稍作打听便可知晓,并非何种隐秘之事。 尤其最近东盛有秦门强势崛起,是早便闭关不出的秦家太上大长老忽的现身,因秦方圣子之死而不知为何与秦家老家主产生矛盾,一怒之下叛出秦家,另立门户,这才有了秦门的出现。 近一年风波不断,是公孙家秦家与秦门、任家总是出现矛盾。起因也足够简单,那秦家太上大长老离开秦家时,将秦家所收藏的许多修行法与秘法都尽数带走。这些还无妨,但秦家九龙图,乃是密中之密,不容外传,却被秦家太上大长老广收门徒,尽数传授。这等修行之法在寻常秦家之人而言仍旧存在禁制,不能随意外传,但禁制也存在极限,于秦家太上大长老这等人物无用。 如此也就罢了,毕竟秦家太上大长老也确实留下禁制在这些弟子身上,然其却不止如此,在广收门徒之后,更是与任家交好,又提供了不少资源给正在重建的两仪门。 原本风波已经过去,只剩小打小闹,而不愿与秦门生事的秦家忽然得知这些,便再也坐不住,也因这些原因而使得整个东盛都不再平静。 公孙凉若在这个时间回去,也是正常。 洛神儿听闻,只眸光闪烁,秀眉轻蹙,显然信了七分,却仍旧保留了三分不信。但一旁的虎狩却是不断点头,面上也做出高深的模样,好似真的想通了些什么。 “秦家那老不死的也真是奇怪,不知怎么想的,放着公孙家秦家不待,非得闹成这个样子,而且前段时间我还听说那老东西广收门徒,将秦家的九龙图都随意传授。虽说也留下了禁制,但终归做的不对,换做任何一个势力都肯定不会容忍这种人存在。” 虎狩口中啧啧有声,亦不禁叹息。 “你们说那秦家太上大长老怎么就能与秦家老家主闹出这么大的矛盾?甚至还叛出秦家,另立秦门?都是老古董级别的人物了,该看开的也都看开,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何况那些个老家伙不都应该迂腐顽固么,怎么这天下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明事理的老东西?最近因为这些事,不止闹得东盛风波不断,便连北荒,甚至中州都隐隐有参与其中的趋势了。” “何止北荒与中州,甚至西凉与南野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夏小贼对这些东西懂得较多,当即笑了一声,开口接过话茬。 “据我所知,公孙家秦家与北荒的三古家族有些来往,而任家与九黎皇朝存在某些关系,若任凭局势这般发展下去,必然会牵连北荒与中州。再看如今东盛大势,一方公孙家秦家为主,一方任家秦门为主,诸子百家都在风波之中,谁能说无人与南野乃至西凉存在关系?若闹得太大,说不定这风波便会席卷整个天下。但真的想来,其根本原因也就是任家出手抹去了天玄宗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大概他们也未曾料到会引起这些个麻烦。” “那倒是有意思了,我还真不曾听说这些。夏兄弟,你知道的多,赶紧与我说说!” 闻言如此,虎狩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喜欢打听这种事情。 虎狩已经如此直言,夏小贼也就没有继续藏着瞒着,一边饮酒一边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缓缓道来,而其中更夹杂了许多夸张之处,好似他真的见到一般。尤其那日秦家家主与任家家主一场大战,那可是半圣之战,到了夏小贼口中更是说的天花乱坠,亲临战场一般,还将谁用了怎样的道法手段,显化了怎样的神威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些也就糊弄一下虎狩这种没脑子的家伙,而其也很配合的满脸兴奋,显然真的信了这些。 陆尘只在一旁不断摇头,洛神儿也只随意听听,不发一言。 待得许久,夏小贼说得口干舌燥,一场酒宴也都喝得尽兴,便就此打住,各自回去休息。 虎狩与夏小贼都在兴头上,便喝了不少,两人都是被搀着才能回去。 然安置好了两人,陆尘与洛神儿又在绿洲的边缘见到了对方,显然都想着要说些其他的事情。 “随我来吧。” 洛神儿淡淡的看了陆尘一眼,眸中清冷始终未曾变过,转身便向着妖王殿而去。 大概又是去那凉亭。 陆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稍作犹豫,还是追了上去。待得再至那凉亭,仍旧如上次一般,清酒、玉杯、珍馐瓜果,好不丰盛。尽管两人都无心喝酒进食,亦各有心思,却谁也未曾开口,就只安静的坐着。 过许久,洛神儿才终于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陆尘一眼,抬手斟酒。 “公孙凉,应该还在北荒吧。” “我也不知道。” 陆尘笑了下,平静的接过洛神儿推来的玉杯,仰头饮尽。 “他离开时我也曾问过,但得到的回答却有些含糊,言说自己未必就要在北荒才能成事,纵然身在东盛,中州,哪怕西凉也或南野,要做什么,都绝对无妨。限制他的不会是距离,只有时间。” 顿了片刻,陆尘将手中玉杯放下,抬头看向洛神儿。 “‘运筹帷幄谋御天下事,决胜千里寸心天地宽’,这是公孙兄给自己的评价。” “他担得起这样的评价,也就只他一人才能担得起。” 洛神儿并无否定。 “若是他也要与我对敌,凭我的本事,根本算不上对手,哪怕如何运营谋略,也不可能与他相比。” 闻言,陆尘倒是有些意外。 他从未想过洛神儿竟会如此的坦诚。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坚持?你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我也可与你明言,公孙兄就是我请来的臂助。有他在,纵然你手中掌握着整个妖城所有的风吹草动,也决计不能掌握公孙兄的打算。凭他的本事,可以轻易将你架空,让你的所有野心都粉碎,落得你所猜测的下场。如此,挣扎毫无意义,只会浪费时间,让自己在失败的时候更为难以承受。” “我想试试。” 洛神儿仍旧平静,又为陆尘斟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 陆尘也并未拒绝,伸手拿过却并未直接饮下。 “试与不试,改变不了结果,倒不如直接放弃,好好想想究竟要去云泽洲,还是随我回东盛去寻双影。若你要去云泽洲,我不会拦你,但会明确的告诉你虎王欲要对你不利,至少也得将你与洛仙儿分化而作两身才行。而若你随我回东盛去寻双影,我和双影都会给你时间来慢慢接受洛仙儿的存在,更不会与你为难。你该知道老鬼的存在,在葬仙山,纵然虎王也不能放肆。” 此时的陆尘,平静之下稍有些狂妄。 尽管狂妄,但这一切都是事实。 老鬼并非寻常的存在,莫说虎王,纵然天下人都要杀她,于她不利,若在老鬼身边,有陆尘劝言,便谁都不能将其如何。可以说,老鬼与陆尘的身边,就是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也就明月长生殿能够与之相比。 “未必不能改变结果。” 洛神儿忽的笑了下,只眸中却无任何笑意,甚至冷得让人心中发寒。 “公孙凉号称多智近妖,算无遗策,但人便是人,并非真仙,不能没有极限,何况真仙也并非事事可为。我就是要看看公孙凉的极限在哪里,又或是究竟谁才更胜一筹。有些事情,并非算与推测便可事事掌握手中,人之命途忐忑不定,哪怕东盛的天机门也不敢妄言能够推算一切。公孙凉不过就是聪明些罢了,但他终究会有属于自己的极限,也许我比不上他,但人的命运,却总是在绝对的智谋之上。” 闻言,陆尘眸中光芒也渐渐凝重下来。 他看着其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其中的冰冷与漠然,让他的心绪越发阴郁。待一杯酒饮尽,陆尘又忽的想起前日在离开绿洲的路上,公孙凉口中所言的担忧之事。 洛神儿的手中,说不得已经掌握了分化双生魂之法,毕竟人之机遇难以掌控,更是所有算计之中最大的变故,是哪怕天人也不能将这些都猜透。而一旦洛神儿掌握了这些... 洛仙儿的安危,必然落入洛神儿手中。 陆尘也好,虎王也罢,都将会受到限制,所有的计谋也都会沦为空谈。 那时,胜的便是洛神儿。 正文 第248章 逍遥赢慕寒,名唤小酒仙 离开妖城,回到绿洲外的烂屋时,夏小贼还未醒来,正在床上抱着被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他总是乐观,但陆尘却满心的沉重。 洛神儿虽未曾明说,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她的手中仍旧掌握着足够胜过他们的底牌。也许是些未知的存在,也或如公孙凉的猜测一般,是分化双生魂的办法,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得给予足够的重视,否则一个不甚,最终失败的将会是他们,而届时洛仙儿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谁也不能肯定。 绝对不会很好。 一口浊气吐出,陆尘没有在屋里待很久,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又取出了仙影玉佩。 这件事得告诉公孙凉才行,洛神儿也知陆尘肯定会如此选择,却仍旧没有隐瞒。要么她有着另外的想法,要么她认为自己手中的底牌足够强大。 越是深想,越发觉得可能。 洛神儿的手中,也许真的已经掌握了分化双生魂的办法,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去做。若两人的灵魂分化,不再共享一副身躯,而洛神儿为主导的情况下,被驱逐的必然是洛仙儿。若真的如此,洛仙儿将会去哪里,离开了身体容纳的灵魂又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都是个问题。 很危急的状况。 仙影玉佩流转神妙显化,只不多时,便于面前空处投下一片虚晃的影子。 待得清晰,陆尘却稍愣片刻,是眼前所见不止公孙凉一人,更有一满面笑意的男子于其身后。此人面如冠玉,黑发如瀑,一袭青衫而系长剑于腰侧,气质洒脱不羁,正拎着酒壶坐在窗台上,遥遥望向明月高悬。树影斑驳,风起引飒飒,黑发飘荡,一壶快活酒,对月吟高歌,倒是颇为自在,享尽人间风流。 “他是赢家圣子,乃我一位挚交好友,日后见了便叫他小酒鬼即可。” 公孙凉介绍一声,却引来那人一声大笑,亦转头望来。 见到陆尘模样,那小酒鬼笔挺的剑眉挑了一下,眸光如星辰一般,唇角笑意更增了几分,却醉态愈甚。 “我是小酒鬼,也是小酒仙,见了我,得恭敬一点才行,我喜欢小酒仙这个名号,可别叫错了!不过...嘿,早便听闻东盛有位血天传人将一黑铁面具烙在脸上,是眸光猩红,獠牙狰狞的模样,但想来该是以讹传讹。如今终于得见,虽只虚幻的影子罢了,却能看出血天传人并非那传说中的一般,只黑铁面具如实,然想来这黑铁面具之下,也该是副俊俏的模样。” “过奖。” 陆尘将将回神,听到小酒鬼夸赞,只能尴尬的应了一声。 自己什么模样,陆尘当然清楚,这小酒鬼也该是随意的奉承,但终归得回应一声,否则不太礼貌。 “他这人好喝酒,还不能喝酒,两三杯就要醉倒,总喜欢说些胡话,你也莫要理他,待得之后再与你介绍,还是先说说正事吧。你这次找我,可是洛神儿又与你说了些什么?” “是。” 陆尘也不再理会口中仍旧说着些什么的小酒鬼,只听到自言是什么“酒中仙”,但看他的模样,还真就是个小酒鬼罢了。然也不过一念罢了,陆尘终究还是收敛心神,将先前之事与公孙凉尽数说了个明白。 自然包括他心中已有的猜测。 “你说的还真差不多,那洛神儿,已经寻到了分化双生魂的办法!” 两人说话时,小酒鬼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公孙凉背后,一手揽住他肩膀,嘴里吐着酒气,醉眼朦胧的模样仍旧英俊好看。 “你又听到酒中仙的指点了?” 公孙凉倒是没有排斥,只摇头笑着,问了一声。 那小酒鬼闻言,嘿的一声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公孙凉鼻子,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陆尘没有听清,却见到公孙凉嘴角明显的抽了一下,面上也有些尴尬的样子,又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尘,见到他眼神茫然,这才重新镇定下来。 这二人的关系倒是极为不错。 陆尘心中稍有些意外,不曾想过那无论何时都平静自信的公孙凉竟也会露出这幅窘态。 “酒道有神仙,常与我暗言,变则变矣,却万变,也不离其宗!” 小酒鬼没由来的道了一声,身子摇晃,得扶着公孙凉才能站住。然一句话过,小酒鬼又忽的面色一白,喉咙间挤出一道难听的声音,猛地将公孙凉衣襟都抓住,身子也忽的俯了下去,显然要酒吐,将公孙凉吓得转身就走。 只陆尘还在愣神,小酒鬼又忽的拉着公孙凉转过身来,面上满是诡计得逞的笑意。 “你又被我骗了!” “你这家伙...” 公孙凉的脸色明显的黑了下来,又着实无可奈何。 “还是说说你口中的那个酒中仙又跟你说了什么吧。” “酒中仙?” 回过神来的陆尘疑惑一声,先前便听到,却没有机会问。 然公孙凉还未回答,小酒鬼又忽的立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惺忪的醉眼四处警惕的看了看这才凑近几分,一张俊秀的面孔将整个光幕都占据,语气却变得有些怪异。 “酒道神仙,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有酒的地方就有他。你那里也肯定有酒,男人身边都有酒...你听我的,慢慢回头,看,酒中仙就在你的背后,是个满脸通红的老神仙,正伸着手跟你要酒呢...” 陆尘确实回了头,心里更有些打鼓。 然将将转过身去,后面的光幕中就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 无需多猜,肯定又是这小酒鬼捉弄人的把戏。 陆尘无奈的叹了一声,这才回过身去,眸光却显然有些怪异。毕竟这小酒鬼长得着实不赖,气质又是逍遥自在一般,却怎的就喜这些东西?修行一道,任谁都时刻保持着敬畏之心,哪怕心存恶念也不会拿神仙来开玩笑,偏偏小酒鬼就不信这些,分明是只自己快乐就好,不在乎其他。 “赢慕寒,你可敢再戏弄我二人一次。” 公孙凉伸手将笑得倒在地上的小酒鬼拉了起来,面上有着明显的阴沉,便连眸光都变得锐利无比。 这一声全名,让还在大笑的小酒鬼猛地止住,只嘿嘿的又干笑两声,却连连摇头。 “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想到了什么。若不说也无妨,我心中早便有了推测,只给你个表现的机会罢了,陆兄弟可非寻常人,与他交好,对你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公孙凉言罢,又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悦。 只陆尘却心中不由苦笑。 这赢慕寒是小酒鬼也罢,小酒仙也罢,但其毕竟是赢家圣子,而赢家,又是北荒三大古老世家之一的存在,其地位实力比起公孙家秦家丝毫不差,甚至在底蕴方面更为雄厚一些。这等人物,不说高高在上,却也相差不多,如他这般渺小的存在又怎能值得此人相交? 纵然有着炼狱圣子之名,又有血天传人一说,但终究不过虚妄。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说,都是陆尘更弱一些。 该是他去结交赢慕寒才对。 “好好,谢谢凉哥!” 赢慕寒嘿嘿笑着,一个大礼就要跪拜下去,却终究被公孙凉拉了起来。 开玩笑罢了,公孙凉也不能真的受下这一大礼。 “酒中仙跟我说啊,那洛神儿有着极大的机缘,在收服南域各方妖族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分化双生魂的办法。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在准备各种材料准备将洛仙儿自身躯中分化出来,而后再以养魂瓶之类的道器将那洛仙儿的灵魂暂且收纳,以其安危作为威胁。至于分化双生魂的材料,都是珍贵无比,凭她的本事要收集这些个宝贵的东西,还不知得多长时间才行。她又不知你们究竟如何打算,肯定会加紧时间将一切都完成。一月后,妖城大典,因虎王的关系绝对会是八方来贺。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只需稍微放风出去自己缺点什么,无意者无意,有心人...自然也就会有心。” 说完,赢慕寒又仰头灌了大口的美酒,面上泛起醉红的颜色,又在傻笑,口口声声的嘀咕着什么,不能听清。 他松开扶着公孙凉的手,摇了两下而后便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彻底的睡熟过去。 陆尘看得目瞪口呆,想不通这赢家圣子怎的就这幅模样? 圣子,肩负大任重责,又乃一方势力年轻一代的表率,该如公孙凉这般出类拔萃才对,再不济也当如秦方一般勇悍无敌,但偏偏赢家圣子如此德行,倒真不愧公孙凉叫他一声小酒鬼。 “他想到的,与我想到的差不多。” 公孙凉没有理会醉倒的赢慕寒,只转头看向陆尘,面上凝重。 “要分化双生魂,尤其如她与洛仙儿这般特殊的双生魂,所需之物必然非同凡响,十分珍贵。妖城大典是个好机会,只无多少可能让她如此轻易便将一切都搜罗齐全,还得缺不少东西。但也并非绝对,哪怕不过些许的可能,也得给予足够的重视与防范。你与夏兄就在妖城,尽可能盯着洛神儿,最好能够得知她的所有行踪。分化双生魂究竟需要什么,要得知这些太难,虎狩也肯定不会知晓,就不要去打听了。但洛神儿若真的凭借此次妖城大典的机会就得到了所有材料,一定要想尽办法阻止她的行动,哪怕撕破脸皮就此开战也在所不惜。洛仙儿的安危,关系实在太大,不得不防!” 顿了片刻,公孙凉又眯起眼睛,眸中精光闪烁,犹如利剑。 “另外,找机会走一趟云泽洲,也或与白叔说明这一切。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开战的程度,虎王有着四成可能会是我们的一大臂助。” 正文 第249章 那一袭黑裙如故 “只有四成?” 陆尘愣了下,有些不能明白。 “不错,这四成的可能的存在还得是你我全力争取的情况下才有。” 公孙凉面上也十分凝重,显然面对如今的情况,凭他的智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成。 “虎狩性子太直,更是对洛神儿情根深种,而虎王又太过爱子。一旦出现于我们来说最不利的情况,虎狩必然会站在洛神儿的一方,与我等为敌,绝不会任凭我们对洛神儿出手。虎王对虎狩的爱护天下皆知,虽自己严格相待,却不会允许他人伤其一根毫发,若虎狩坚持,虎王有着极大的可能会选择相助虎狩而不会相助洛仙儿。毕竟虎狩才是虎王的子嗣,洛仙儿终究是外人。” 他手中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拍打敲在另一只手上。 这是公孙凉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而每当这时,他心中必然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但其究竟考虑到了什么,陆尘却不能知晓,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依照公孙凉的性情更不会将所有一切都明言直说。 他会将一切都考虑其中,包括陆尘、夏小贼,连同白叔与虎狩,都会是他所有盘算中的一部分。 “这件事,兴许还会有些转机,但前提是能够将洛神儿拖住。” 过许久,公孙凉才终于开口。 “你就仍旧如过去般呆在那里就好,我会联系下韩无道,让他想办法去一趟你那边。凭炼狱天子的本事,想要暗中把握一人的动向再简单不过,而很多事情也得韩无道才能尝试完成。” “韩无道...” 陆尘心中微动,却不曾明说。 炼狱圣子一事,陆尘还未与公孙凉说过,毕竟他这个身份还未得到确立,虽在炼狱中已经人尽皆知,但炼狱天地人三子却未曾没有承认他这个圣子的身份,在外界而言也并无一人知晓。 圣子,虽有其名,不存其势,纵然多说也无益。 “你且早点休息吧,那洛神儿是否已经得到了分化双生魂之法还不能确定,我们也不必如此悲观。一切都还有机会,放心就是。” 公孙凉笑了一下,算是安慰,待得陆尘回应也就将仙影玉佩的联络断开。 待得眼前人影消散,陆尘却仍旧驻足原地。 他不知公孙凉究竟是怎样的打算,更是觉得无比压抑。洛神儿可能已经得到了分化双生魂之法,好似一团阴影,始终笼罩在心头不能散去,更让他们原本的计划出现了许多的变故。但这些于公孙凉而言并不值得意外,毕竟在他的考虑中,一切可能的情况都早在预料之中,但偏偏公孙凉只自己知晓,将身边之人也置于棋盘之上。 这般身在其中却觉得眼前一片迷蒙的感觉,并不舒服。 凉风起,北荒的夜始终如此寒冷。 陆尘禁不住激灵灵的一个寒颤,好似寒意透入骨中一般,正将心中一切的思绪都暂且放下,回去休息时,却不知怎的忽然僵在原地,心跳也似猛地漏了一拍,整个人都完全紧绷起来。 微凉的触觉,锋锐的气息,还未觉察便已经贴在后心。 “作为修士,尤其炼狱圣子,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足够的警惕,因为你的敌人将无处不在,只稍许的松懈便会葬送自己的性命。” 这个声音,让原本满心冰凉的陆尘忽的一怔。 还在愣神的时候,后心冰冷的锋锐已经消失不见,伴随着一声轻笑,那双温软的藕臂已经缠了上来,贴着陆尘脖颈两旁将其揽住。风起,黑色的花瓣轻轻飘零,伴随着熟悉的香味,萦绕不休。 那一缕长发的触觉,更让陆尘直接颤了一下。 “你...你不是...” “我可未死,凭那老东西的本事想要杀我,还差了一些。” 黑玫瑰。 她将臻首至于陆尘肩头,正歪着脑袋看来。 一如过往的半张面具,唇角的巧笑嫣然,充满了媚意的笑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毫无虚假,便连背后的触觉也是温软。 她确实活着,并非化作游魂寻来。 “何况你也未见到我的尸体,炼狱更不曾寻到我的下落,怎么就能说我已经死了?但你确实未曾让我伤心,嘻,还想着帮我报仇,只可惜对手太强,一直拖到现在,我还打算等你杀了那黑毒老怪之后再现身呢,那时你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黑玫瑰唇角笑意更甚,耳边的细语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陆尘将将回过神来,自她怀中挣脱,方才转身。 一袭黑裙染妖媚的紫色纹络,身形高挑,藕臂细长,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任凭打量。那唇角的笑容依旧,脚下落定的花瓣也如过去一般,让仍旧无法相信的陆尘只能选择相信,毕竟黑色的玫瑰,也就她身上才有,这熟悉的花香也始终缭绕在她的身旁,无人能够模仿。 “还当我是鬼?” 见到陆尘许久不曾开口,黑玫瑰忽的歪了下脑袋,眸子都笑成了新月一般。 “当然不是。” 陆尘张了张嘴,忽的笑了出来。 “只我未曾想到你竟真的逃了出来,那黑毒长老...” “那老怪物确实厉害,速度也挺快的,被他打了一掌之后才有机会逃脱。” 黑玫瑰轻轻耸肩,好似有些无奈。 “毕竟是圣道的强者,凭我如今的本事还真不能将他如何,能杀一个已经是万幸,第二个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了。那老怪也是足够烦人,从当初的那片山野一直追着我到了东盛北端的角落才被我寻到机会逃脱。不过那一掌也不太好受,差点就要让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说着,忽的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 又凑近了几分,素手轻轻捏住陆尘衣襟,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虽有心后退,但陆尘终究是没有躲过,好似这一下蕴藏着莫名的神妙在其中,让他没有躲闪的能力,只能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任由她做出这般亲密的动作。 “我可是将自己都献身到这种地步了,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黑玫瑰又开口,抬头看来,眼角好似真的带着些许泪痕。 但显然这个女人又在存心戏耍于他。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而且...别这样...” 陆尘扯了扯嘴角,方才觉得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匆匆忙忙的挣脱,又后退了几步保持好之间的距离。 “怎么,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吗?” 黑玫瑰看了陆尘一眼,笑容变得玩味。 “那双影姑娘可是真的好看,也是被她抓住了我不在的机会,竟真的偷走了你的心。以前你可是任凭我挑逗的,如今却连亲密的话都不愿意多说。先前明明还让公孙圣子帮你查清黑毒老怪的身份,今日却又不愿再说这些...” “那黑毒长老打了你一掌,这个仇自然要报。” 陆尘干笑一声,见到黑玫瑰又要靠近过来,连忙退后两步。 过去不同现在,那时的他孑然一身,凭黑玫瑰喜好这些也就罢了,但如今却不行。毕竟在其心中自己算是已经成家,得对得起穆双影才行,若再任由黑玫瑰如此,便显得太过风流了些。 若是夏小贼,大概会欣然接受。 “嗯?” 黑玫瑰挑了下纤眉,不再靠近,只面上却更多了几分委屈的模样。 早便习惯了这个女人的性情,陆尘也自然不会受骗,当作见不到一般。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怎么到今日才现身?” 陆尘干咳一声,稍觉不太自在。 “你猜,会比你想象中的更早一些。” 黑玫瑰又负起双手,轻轻走了两步,面上委屈也都收敛下来,满是戏谑。 “我...在天岚城的时候?” “不对。” “那是在天玄宗?” “不对。” “死人岛?我在炼狱承受考验时?” 黑玫瑰依然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 陆尘确实猜不出来了。 若如黑玫瑰所言一般及早便回来,也就只这三个地方了,毕竟离开死人岛时距离那日出事已经就过去了大半年,而后便是在炼狱的三百里海岛。若在离开炼狱后黑玫瑰才终于跟来,得近两年时间了,算不上早。 “什么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黑玫瑰面上戏谑越发浓郁,而陆尘也终于明白过来,显然自己被骗了。 他嘴角明显的抽了两下,却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第一次来北荒的时候,我才终于找到你。” 黑玫瑰并未继续招惹陆尘,晃着脚步满脸轻松的模样。 “可惜那时双影姑娘已经将你整颗心都牵走,我也是黯然神伤,就没有现身。但这么离去却又不太甘心,就一直暗中跟在你的身后。不过你也是害苦了我,那葬仙山还真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第一次跟你到葬仙山的时候,那些个阴冷的怨煞气息差点没把我彻底吞了,若非有些手段,我就真的要被你害死。” 她转头看向陆尘,口中啧啧轻叹。 陆尘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想不起来。 “你在明月长生殿躲了四月之后回去葬仙山的那次。” 黑玫瑰又提醒一声。 闻言,陆尘方才想起,那次回去葬仙山落地时,有许多的阴冷怨煞袭来,让他都打了个寒颤,却又很快便散去。那时未曾多想,只当许久未曾回去,那些个阴冷怨煞便不认得他,却不想竟是针对黑玫瑰。 然如今提起,陆尘方才明悟,然葬仙山与血鬼岭的阴冷怨煞都会退避,黑玫瑰的本事也未免太强了些。 一时间,陆尘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正文 第250章 曾经的天子第一人 “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些。” 也似察觉陆尘心中所思,黑玫瑰忽的笑了起来,满面妖媚。 这个女人,让他看不透。 陆尘只微微摇头,不再纠结这些,又说了些其他的东西,便领着黑玫瑰回去房间。原本是要给她再寻一处,只黑玫瑰却不愿,口口声声说了已经同住一年,如今又怎的要忌讳这样。到最后,陆尘也与她说不明白,就只能如此,何况原本陆尘便不怎么休息,夜里总是以修炼度过,黑玫瑰纵然在身旁也无妨。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也不曾听人提起你的存在。” 进了房间,夏小贼还在睡着,陆尘声音就小了一些。 “我的藏匿手段可不是谁都能比的,除了老鬼,谁也不能看破,连黑无常都未曾察觉我始终在你身旁。” 黑玫瑰正说着,也不客气,直接爬上了陆尘的床铺。 一个房间两张床,毕竟这村子里剩下的东西不少,夏小贼就直接搬了张床过来与他住在一起。凭夏小贼的性情,自然不喜独自一人,陆尘也就任由他去,总好过在一张床上睡觉,哪怕是两个男人也觉得不太适应。 但如今,这张床却是被黑玫瑰占了。 “你那藏匿的本事倒是厉害。” 陆尘赞叹一声,又微微摇头,在床边就坐了下来。 黑玫瑰在床上趴着,又翘起双腿满脸诱惑的模样,背过身子也就当作看不见。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声埋怨,熟悉的味道又靠了过来。 陆尘也早便料到,身形一晃便闪了出去,让黑玫瑰抱了个空。 她眨了眨眼睛,又抬头看向到了夏小贼那边的陆尘,面上满是幽怨。 “你就当我傻便是,但以后不要这样了。” 他微微摇头,这才靠着夏小贼的床边坐了下来。 黑玫瑰是个隐藏极深的女人,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来历,有着怎样的想法,又有着怎样的目的,这一切陆尘都不知道。若她那时真的死了,也就死了,该报的仇也会报,就算有什么秘密存在也就人死万般散,不必去追求。但如今黑玫瑰却是回来了,完好无损,甚至早便跟在他的身旁,便不由得陆尘不去多想。 若说这个女人是一见钟情,只为了投怀送抱,陆尘说什么也不信的。 凭黑玫瑰的性情,绝非那种相信一见钟情的女人,而她也绝不会随意就将自己的身子也奉献出来。这样的做法,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但这个目的是什么,黑玫瑰不说,便无人可知。 “我又不会害你,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黑玫瑰将双臂收回,枕在脸旁,好笑的看着陆尘。 “若你是担心双影姑娘,那大可不必,我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些,咱们就只偷偷摸摸便好。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这些么?瞒着正妻,在暗地里收个相好的,追求那种不为他人所知的快乐。” “我不喜这些。” 陆尘当即摇头,又指了指身后还在睡觉的夏小贼。 “他大概喜欢,你可以找他。” “你...” 黑玫瑰瞪起眼睛,又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便将被子拉到身上,显然有些恼怒。 陆尘也不在乎,他不信黑玫瑰毫无目的,哪怕说出如此得罪之言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愿如此,更是等同告诉黑玫瑰自己对其抱有警惕之心。若如此便可将之杜绝便好,若不能,适当的保持距离也可让自己更为安全一些。 毕竟这世上最难看透的是人心。 黑玫瑰帮他不少,做了许多事情,但其性情却让陆尘拿捏不定。 这是个连公孙凉都不能看透的女人,也就让陆尘更无法应对。 只能如此。 一夜无言,待得次日将醒,陆尘周身血气也都渐渐收敛下来,滚动若闷雷般的声音亦平复下去。 夏小贼早便习惯了陆尘每夜修行,纵然血气在体内滚动轰鸣,也不会打扰他的休息,睡得如死猪一般。也正因此,昨夜二人在房中说话也不曾将其惊动。此间是妖城绿洲,虽在之外,却也无需时时刻刻抱有警惕之心,夏小贼便习惯了安睡。何况陆尘每夜修炼,若真的有事,必然能够察觉,才让他如此心安理得。 也似早便说好,陆尘一身血气将将内敛,夏小贼也朦朦胧胧的睡醒过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抻起懒腰,却意外的碰到了床边的陆尘。 “你不在床上,怎么跑到我这里...” 还未说完,夏小贼便见到了对面床上那背对这边的身影。 他又看了看床边的陆尘,原本还未消散的睡意都一干二净,满脸愕然。 “她...这...” 夏小贼张了张嘴,再看向对面的床铺时,自然认出那是个女人。 虽背对这边,然身形玲珑,长发如瀑,还在熟睡中发出的些许鼾声都证明那就是个真正的女人。但很显然,这个女人并非洛神儿,也绝不可能是洛神儿,但此间妖城之中,除却洛神儿却该没有其他能有这般身材的女人。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这是从哪弄来的女人?” 夏小贼眼睛忽然变得晶亮,拉过已经睁开双眼的陆尘便急匆匆的问了一声,好似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在他的性情而言,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值得意外。 “你不认识的。” 陆尘随意道了一声,挣脱夏小贼拉着自己的手。 “而且是个目的不纯的家伙,得小心点,很危险。” “你又说我坏话。” 将将说完,对面床铺上便传来声音。 原本背对这边的黑玫瑰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面具也取了下来,纤眉丹凤目,雪靥颜如霜,端的好看无比。只一笑而百媚流转,纵然嗔怒,也风情万种,只将将起身,锦被滑落,黑裙流芳显玲珑,身姿曼妙惹人醉,是个谁也比不上的风景,好似将这破落的屋子都映得犹如仙境一般。 夏小贼看得眼睛都要突出来。 “回神。” 陆尘无奈,伸手拍了下夏小贼的脑袋,他这才眨了眨眼睛,嘿嘿干笑两声,收回了原本呆滞的目光。 黑玫瑰的身段,确实让人惊艳。 穆双影得来完整的九尾大妖血脉,是个狐狸,面容不分上下,却在这方面弱了一筹,争论不得。 陆尘自然知晓黑玫瑰有着怎样的诱惑,夏小贼第一次见到,黑玫瑰又将面具也摘了下来,会露出那副模样也不值得惊讶。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该如此,也就他见得习惯了,更知黑玫瑰看来妖艳,却是个带刺的家伙。 一个不甚,受伤流血的便是自己。 “他看我时都呆住了,你怎的就这么不解风情,还背地里说我危险。我又怎么会是个危险的女人,更没有什么目的,说了你也不信,真是让人伤心。” 黑玫瑰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撩起长发,当真诱人。 只陆尘却视而不见。 “我当你是朋友,就保持好距离便可。若你不再如过去那般,我也信你没有别的目的。” 闻言,黑玫瑰耸了耸肩,方才整理好了衣裙,坐在床铺边缘。 夏小贼也匆匆忙忙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满面红光的模样,着实让人无奈。 “不必弄了,你究竟模样她早便见过。” 陆尘瞥他一眼,不禁摇头。 “见到女人就这幅模样,你这小王爷的风流模样都成习惯了。” “她...早就见过?” 后面的话,夏小贼直接便忽略过去。 只又抬头看向黑玫瑰,后者也巧笑着点头。夏小贼面上当即愣住,又悻悻的撇嘴,不再理会身上乱糟糟的模样,便连面上的痴态都消失不见。显然他并非真的风流,是习惯如此,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并非纨绔子弟。 “不过你还未跟我说过她究竟是谁,但那些倒是无妨。若这女人真的不善,便捆起来吊在树上就是,不过涅槃巅峰罢了,与我一般,凭咱们兄弟两个,还能奈何不了她?” 无需装模作样,夏小贼也难得正经,盯着黑玫瑰的目光中满含冰冷。 闻言如此,陆尘倒是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免了,不过你倒可以试试,但究竟谁把谁捆起来吊在树上可不太好说。” “可以试试。” 黑玫瑰也接上话,眼睛里满含笑意。 夏小贼如何听不出陆尘的意思,显然黑玫瑰虽目的不纯,却也并非真正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程度。一时间,原本作出的模样都垮了下去,而其更是直接趴在床上,不再多言。 “她是炼狱的天子第一人。” 陆尘摇了摇头,不再说先前之事,又介绍一声。 “你又唬我。” 夏小贼轻哼一声,显然不信。 “炼狱天子具体都是谁我不知道,但天子第一人却是韩无道,这点毋庸置疑,全天下都知晓此事。毕竟三年半前,炼狱的天子第一人黑玫瑰不知怎的忽然身死,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炼狱亦未曾封锁这个消息,原本第二位的韩无道自然到了天子第一位。若你说她是炼狱天子也就...” 说着,夏小贼忽的一怔,愣愣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床边上那个满脸戏谑的女人,又低头看了眼同样戏谑的陆尘,嘴角扯动两下,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 “黑玫瑰...是男的还是女的来着?” 正文 第251章 幻神香 “外人不知黑玫瑰男女如何,但你该知道。” 陆尘好笑的看着夏小贼。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陆尘所说的天子第一人指的究竟是谁。若黑玫瑰真的死了,那天子第一人也就韩无道罢了,然而,若黑玫瑰未死,这所谓的天子第一人,终究还得是属于黑玫瑰的,而不是韩无道。 这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任凭韩无道已经十分强大,却终究得在黑玫瑰之下才行。 夏小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又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床上,素手撑着香腮,满脸笑意的女人。 “你...真的是黑玫瑰?” “不然呢?我是谁?” 黑玫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另一只手放在面前缓缓展开,道痕勾勒显化而成黑色的花瓣,妖艳,诡异,又充满了魅惑。红唇轻启,香风轻吐,花瓣飘荡,好似寻寻觅觅的蝴蝶般轻灵,带着萦绕于黑玫瑰周身那特殊的香味来到陆尘与夏小贼面前,飘然落下。 陆尘将之无视,然夏小贼却伸手接住一片。 那漆黑的花瓣终归有些怪异,至少夏小贼从不曾见过这种奇特的花瓣。然其毕竟乃道痕所化,只落入掌心片刻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不认识这花,但应该是黑玫瑰无疑了。” 夏小贼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又忽的想起先前所言,是要将黑玫瑰捆起来吊在树上,禁不住心中后怕。 毕竟传闻中的黑玫瑰可是个性情怪异的主儿,若真的将其惹恼,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在自己胸膛便会留下属于黑玫瑰的印记。虽有陆尘的关系在,大概不会真的身死,但一些苦头却避免不了。 一边想着,夏小贼面上越发尴尬起来,只能嘿嘿赔笑。 “你何时与她也扯上关系了?而且先前说的,他在你我相逢之前,就已经跟在你的身旁了,又是怎么回事?” 夏小贼见到黑玫瑰不愿搭理,心中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陆尘。 “我与她早便相识,有几年了,而且真的说起来,还算是过命的交情。” 陆尘说的不假,他与黑玫瑰,确实算得上生死之交。 毕竟那一日为了他与蛮儿,黑玫瑰独自一人面对万毒门长老,更是在逃离之后,联络韩无道前去解救,当真费劲了心思。只那时陆尘还不知黑玫瑰已经逃走,并未死在那黑毒老怪手中,还以为她已经香消玉殒。而后更是将这件事当成极大的仇恨,总想着要为黑玫瑰报仇才行。 如今却不必那么着急,原本也急不来。 但那一掌之仇也得报才行,虽黑玫瑰嘴上说的轻松,但毕竟是圣道强者的一掌,只擦到丝毫都是致命的威胁。虽不知黑玫瑰如何受得圣道强者一掌而不死,但必然受伤极重,否则不该那么久才重新寻来。 这仇,可不浅。 “过命?” 夏小贼张了张嘴,又看了眼黑玫瑰,见到后者面上越发浓郁的笑容,只觉得一阵怪异。 黑玫瑰毕竟是个杀手,该是最无情才对,却会有这种交情。 “说起来太麻烦,你就知道这些即可。不过她也并非好相与的角色,得时刻小心谨慎才行,否则一个不甚,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可是个相当的危险的女人。” 陆尘笑了一下,靠着床边伸了个懒腰。 “我又不会杀你,怎么会危险?” 黑玫瑰仍旧以手撑住香腮,面上显出幽怨的模样。 “何况你也说了,咱们两个是过命的交情,再怎样我也不舍得杀了这样一个生死之交。毕竟我的朋友可是极少,就连能够与我说说话的都不多,也就公孙凉与韩无道两人了,却也是寻常交情。他们在我心中可比不了你,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也许吧,但我就是对你不放心,你待如何?” 陆尘反问一声,唇角自然勾起的弧度让黑玫瑰一阵气急。 一旁的夏小贼见到两人模样,亦禁不住抿嘴缩了两下,又忽的笑了一声。只陆尘转头看来,眸中露出疑惑,夏小贼又微微摇头,并未多言,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斗嘴。 自夏小贼认识陆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陆尘。 平日的时候,他不是修炼便是思考事情,哪怕没有那样的智慧也习惯如此,大抵是经历所致。然总的说来,便是话少,虽不到沉默寡言的地步却也相差不多,偶尔能够活泛一些也不曾有过这个模样。 如今见到,自然觉得有趣。 待得许久,两人才终于说得口干舌燥,也是夏小贼始终在一旁看着,让黑玫瑰不好如习惯一般挑逗,便率先止住了话题。而后不久,黑玫瑰便转身离开了房里,陆尘也跟了上去,大抵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在短短片刻之后,就陆尘一人回来,黑玫瑰倒是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了?” 夏小贼仍旧坐在床上,不知何时取了壶酒,将前两日剩下的野果作伴,倒是自在。 “不知道。” 陆尘微微摇头,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她说洛神儿那边交给她就行,只每日夜里来说一下见到的情况,若无意外便都是子时。凭她的本事倒无需担心,毕竟那般隐匿身形的本事,连白叔都不能看透,在这里也就无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顿了片刻,陆尘方才继续开口。 “黑玫瑰有着极强的本事,手段也很多,甚至连我都不知她究竟藏了多少的底牌,连圣道强者的追杀都能逃脱,也就只受了一掌而已,却重伤而不死。她的存在还是个秘密,如今整个天下,算上你我,也就三人知道她还活着,算是我们手中一张极强的底牌。若任凭她留在这里,偶尔虎狩过来发现了这些,肯定会被洛神儿知晓,如今这般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又开始了。” 夏小贼微微撇嘴。 “凭你的脑袋又不能与凉兄相比,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凉兄就好。先前黑玫瑰不也说了,能与她说说话的也就只那么些许罢了,凉兄也是其中一个,虽交情平平,但终归算是朋友,何况凉兄与你关系极好。你便将这些都告诉凉兄,他自然会算到该怎样做才是最好。” “她说的你也信。” 陆尘微微转头,眸中满是鄙夷。 闻言,夏小贼一口酒猛地噎住,又不满的瞪了眼陆尘,却未曾开口。 “这女人,嘴里可没有多少实话,我比你更了解她。” 陆尘回过头去,望着房顶怔怔出神了许久,最终却不过轻叹一声,未曾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夏小贼从不安分,与陆尘扯了些没东没西的话题之后,便拉着他离开了村子,向着妖城而去,寻虎狩一起喝酒。 一日匆匆而过,待得子夜,黑玫瑰的身形才再度出现在陆尘身旁。 他正坐在屋顶饮酒,身上的裘衣裹紧,毕竟夜里的风也不会很小,白日再热,到了晚上也是冰冷。 夏小贼已经睡了,他不愿与黑玫瑰这种女人有太多的纠缠。 一口酒罢,藕臂悄无声息的出现,纠缠在陆尘的肩头,将其胸膛都揽住,伴随着一道妖媚的笑声与那熟悉的香味,黑玫瑰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你是真的不理我究竟说过什么。” 陆尘着实有些无奈,将黑玫瑰的手拉开,又起身让开几分,这才转头望来。 “洛神儿那边有什么发现?” “没。” 黑玫瑰面上满是幽怨的模样,轻哼一声,将斜带在发间的面具拉扯一下,重新挡住了半张面孔。 但似是觉得如此较劲也并无意义,最终只能轻叹一声,缓缓道来。 “她一直都在修炼,修为进境倒是极快,已经登龙二重天,但气息倒是有些虚浮,该是不久前才将将突破。但,除此之外,倒还有件事...” 说着,黑玫瑰又忽的笑了起来,双眸宛如新月,面上神情都变得十分暧昧。 “入夜时,她便结束修炼,去了虎狩的房间。” 闻言,陆尘只微微点头,倒是并无意外。 凭洛神儿的性情,自然不会在乎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只将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都利用起来,才是真正的洛神儿。虎狩如今回到此间,每日与他和夏小贼饮酒作乐,虽洛神儿并不在场,却也该知道这些才对,究竟说了什么,提起什么,洛神儿自然得知道。 借着床上的时间,虎狩倒是轻易便会被套出许多,乃至他自己都不能察觉。 “你倒是平静。” 黑玫瑰没有见到陆尘露出她期待的表情,稍有些失望,却也很快便作罢,不再卖关子。 “那洛神儿可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虽身子肯定给过,但应该也就第一次罢了,之后便从不曾与虎狩行过任何亲密之事。她手中有幻神香,是个挺少见的东西,可以让人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陷入幻境。而幻境的内容,只需要通过特殊的手法进行催动,便可随心所欲。” 闻言,陆尘当即愣了下来。 见到他的模样,黑玫瑰面上笑容也变得越发浓郁。 “虎狩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得无数次在幻境中与洛神儿共享鱼水之欢,却仍旧未曾察觉,反而顺着洛神儿的询问将许多事情都说得明明白白。你是未曾见到,那虎狩就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个傻子一般,连衣裳都未曾褪去就自己在那里乱叫,洛神儿在一旁也似在看个傻子,而且面上神情相当的不屑。若那傻家伙不是虎王的儿子,大概已经被洛神儿直接掐死在床上了。” 说起这些事情,黑玫瑰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当真如花枝乱颤。 陆尘却没心思欣赏这些风景,只觉得一阵怪异,更不敢想象那种奇特的场景。 “虎狩脑子虽然不太好用,但本事却不差,就算是那什么幻神香,也该能够发现才对吧,怎的...” “那是你无知。” 黑玫瑰收敛了笑声,又瞥一眼陆尘,轻哼一声,面上满是鄙夷,显然仍旧急着先前之事,如此便算报复,却很快重新笑了起来。 “幻神香可是个厉害的东西,极其稀少,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灵药生长到万年年份的时候才会孕生一滴。虽就一滴,但化开而成雾气,也能存下一葫芦的幻神香。圣道之下的修士,只需嗅到一缕,便会彻底陷入幻境之中,纵然换做圣道强者中招都未必能够察觉,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宝贝,百万方灵精都未必能够买得来。” 闻言,陆尘眼睛都瞪了起来,却心中更为疑惑。 那洛神儿究竟有多少灵精,他是最清楚的,根本不可能有百万方才对,哪怕将其他的宝物尽数卖了,也绝对不到。 这等珍稀的东西,她又是从何而来? 正文 第252章 确切的消息 洛神儿的本事,比想象中的更大。 陆尘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自当初将将见面以来,到如今,不过短短年半罢了,但洛神儿的变化却实在太多,太大。 想当时,洛神儿纵然性情傲慢,野心勃勃,却始终不过一个还未真的将眼界放开的姑娘罢了,便连当初妖城的建立也是靠着洛仙儿才行。然如今再看,却是今非昔比,无论性情、手段、计谋,也或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有了卓著的进步,便连野心也更加的膨胀了许多。然兴许正是野心的膨胀,才让她能够将自己的眼界放宽,不再如当初一般只会耍些小手段,而是真的将万般都纳于心怀,更要与公孙凉也分个高下。 “不过真的说起来,那洛神儿的幻神香可已经不多了。” 黑玫瑰见到陆尘终于回神,方才娇笑一声。 “我可是见到了,她那葫芦里面的幻神香已经十分稀薄,若就如今天她用的这个数量,大抵再有个四五次就得耗尽。如此的宝物能够拥有一葫芦便十分难得,我是不信她还有另外的余存,而之后又该如何,还得再看。不过,这种东西还是尽快耗完才是,你与那夏小贼便多去找虎狩几次,且看洛神儿如何选择。” 闻言,陆尘转头望来,眸中露出些许疑惑。 他听得出黑玫瑰言语间还有些其他的意思,却不能明白。 “那幻神香无色无味,纵然吸入体内也不会察觉任何异样。” 黑玫瑰唇角笑意更甚,身形轻轻一转便来到陆尘身旁,素手拂过道痕流转,将陆尘忽的禁锢原地,不能动弹。然如此,却并非为了害人,不过是免得他反抗罢了,只能任凭其靠近,手指轻佻的勾起下巴,满面妖媚。 “若真的中招,可是不能知晓的,纵然事后想起,也只觉得原本便该如此,并非虚幻。那洛神儿手里捏着这种宝物,若真的一直拖延下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将其用在你的身上。届时,你所知的一切都将会为洛神儿所知,若不能得到她期望的答案,说不得还得用些其他手段来对付你。那幻境是何种模样,洛神儿可是能够掌握的。”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陆尘着实有些无奈,却偏偏实力不济,只能任凭施为。 然黑玫瑰也似没有听到一般,娇笑一声,忽的后退两步,周身飘荡乌光流转,有墨色花瓣飘然落定,将其身形都淹没。 待得风来,花色消散,黑玫瑰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陆尘还被禁在原地。 “喂,你人呢?” 陆尘心中微沉,大概猜到了黑玫瑰的想法,却还是叫了一声。 然连续叫了几次,黑玫瑰却始终未曾给予任何回应,显然已经离开。 空荡荡的村子,幽冷的月光,只有陆尘一人孤零零的立在房顶,动弹不得,却又无可奈何。风吹也罢,雨打也罢,黑玫瑰真的将他一人留在此间,不再理会。 北荒的夜,确实过分的冷。 陆尘咬着牙关,满心的阴郁。 黑玫瑰显然是在报复他嘴上不留情面,总是说些伤人的话。尽管她心中明白陆尘这般究竟为了什么,却仍旧如此,倒是有些太过小肚鸡肠。然女人也都如此,陆尘亦无可奈何,只苦恼的想着明天大概得染上风寒。 且不说炼体修士如何身强体壮,不惹病痛,但凡修士都不会为此受难。 然如今却不太一样,若真的在这里站上一夜,凭陆尘的身子也必然不会好受。夏小贼见到了,也必然会问,届时又该如何去说变成了问题。莫非真的要说被黑玫瑰暗算,自己一人好似傻子般的在屋顶站了一夜?那夏小贼该会有怎样的反应,陆尘已经能够猜到,甚至能够听见耳边已经响起了他笑疯的声音。 “你倒是可怜。” 好似真的有了幻觉一般。 陆尘心中苦叹,只觉得听见有人在一旁说话,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的笑意。 “她是谁?” 又一声。 陆尘忽的愣了下,方才觉得声音似乎不对。 待得身后那人走上前来,陆尘才终于意识到并非幻觉,而是白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其口中所言,显然见到了之前的一切,更听到了所有,连黑玫瑰也未曾察觉他的存在。 也或察觉,却并未明说。 手掌一挥,那禁制便消散,陆尘也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我从未听说东盛有过这种人物,如此年纪却一身气机内敛,出手更是干净利索,并无丝毫多余之力,显然对自身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限,是纵然老辈人物也无几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而好着黑裙的女子,又戴着面具,在东盛诸多声名显赫的人物之间,并无谁能够与之对应。” 顿了片刻,白叔又看陆尘一眼。 “北荒也并无这种女子存在,何况你乃东盛之人,也不该在北荒认识这种女子。” “是...黑玫瑰。” 陆尘知道瞒不住,只未曾想到白叔会是今夜回来。 他始终如此,无论离去还是归来,都不曾带起任何波澜,更无虚空裂缝出现。凭的是什么,陆尘始终不知,而白叔也懒得解释,便如此罢了,毕竟无关紧要。却不想今日之事,会被白叔碰到。 “黑玫瑰?炼狱天子第一人么...” 白叔微微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在这说,还是回去屋里?” 他又问了一声。 见到白叔那黑甲下的目光,陆尘嘴角忽的抽了一下。 “去...屋里吧,夏小贼也知道黑玫瑰的存在,纵然醒了也无需避讳。” 无奈之下,陆尘也就叹了一声,率先回去屋里。 待得白叔也进来,夏小贼还在床上酣睡,如过去般嘀嘀咕咕的说着梦话,陆尘与白叔倒是谁也未曾理会。 将火炉中已经熄灭的灰烬清理了,重新点燃,跳动的火光这才驱散了陆尘身上的寒意。又煨上两壶酒,成了这些人谈话的必备之物,而陆尘也越发喜欢这煮熟的酒,比起直接饮下更多了些别样的味道。 无需白叔多言,陆尘已经将黑玫瑰的来历都交代。 纵然不愿,也得如此才行。 白叔始终乃虎王身旁之人,如今也不过目的相同才算朋友罢了,若有朝一日出现利益决策上的冲突,终究还得是敌人。而如今,若真的瞒着白叔,大概这份原本便并非稳固的关系就要破碎。一旦如此,除却少了一个极强的臂助之外,更可能多了一个极强的敌人。 虎王可未必就是朋友,白叔纵然如何,也是虎王的麾下。 “如此...” 听过之后,白叔只微微点头。 “此人的存在,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而凭其手段要监视洛神儿的任何举动也都更为轻松一些。我是不太擅长那些的,尤其洛神儿算是太子妃,若我日夜监守,也并非合适。此次回去云泽洲,虎王也有心要如此,却始终寻不到合适之人,这黑玫瑰的出现倒是解决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你们怎的知道洛神儿与虎狩回来了?而且虎王...又为何要监视洛神儿?” 陆尘稍有些疑惑。 先前洛神儿回来之时,白叔已经离开,该不知道才对。若白叔也不曾知晓,虎王又如何能够知晓这些? “黑驳重骑自然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回去。” 白叔似是笑了下,将酒取了过来,又递给陆尘一壶。 “自半年前虎狩太子调动黑驳重骑将佳华山的妖族尽数踏平之后,便留了三百黑驳重骑追随保护他二人安危。如此说,你也该想到,那三百黑驳重骑在保护他们安危的同时,也同样在监视洛神儿的行踪。于四月前,洛神儿为了缩短行进的时间,便选择直接跨过一处凶险之地,却终究遭遇变故,是虚空之路被不详气机斩断,将那些人都丢了出去。也因此,洛神儿失踪了几日,待得后来安然重逢,洛神儿便开始着手寻找一些珍稀的东西,虽做的隐蔽,却瞒不过黑驳重骑的眼睛。” 说着,他抬头看向陆尘,眸光凝重。 “你可知,她寻这些珍稀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分化双生魂!” 陆尘捏着酒壶,心中也觉得沉重。 竟是真的被公孙凉说中了,那洛神儿,竟会遇到这种机缘。 “先前在路上,那三百黑驳重骑始终庇护在虎狩太子与洛神儿一旁,没有机会传递消息。毕竟虎狩太子性情太直,若发现了少人,必定询问,洛神儿也会警惕,安稳起见,直到近几日才终于有人寻得机会,将一切都传递回去。” 白叔卸去面甲,饮了一口,狰狞丑陋的脸上亦有些烦闷。 “我与虎王也未曾想到,这洛神儿竟真的能够寻得分化双生魂之法。虽不过机缘巧合,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不容置疑,也不容分辨。虽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洛神儿得到的就是分化双生魂之法,但除了这种解释,我们却想不到其他可能。公孙圣子号称多智近妖也未曾料到这些,便可知如何的意外。然如今也并非没有挽回之法,虎王亦明言要我将这些告知公孙圣子,毕竟事态紧急,洛神儿也定然会借妖城大典与虎狩太子身份而谋取利益,这是换做任何人都会把握的机会。若只寻常便罢了,但洛神儿,却绝对奔着分化双生魂的宝物而去,如此,是不得不防!” 正文 第253章 洛神儿的行动 白叔带来的消息,让陆尘心中越发的沉重,他先前也不过顺着公孙凉的猜想去考虑问题,但真的要说洛神儿已经得到了分化双生魂的方法,陆尘却是不太相信的。毕竟她与洛仙儿本身便与众不同,身体更乃断古后第一位大圣永恒圣尊手中的大圣道器所化,若要将这样的双生魂分化,寻常必然不行。 那是大圣道器所演化的肉身,洛仙儿的魂魄更是其中蕴藏的道韵衍生。 虽先前这般考虑,但陆尘却始终不认为洛神儿已经得到了这种方法,毕竟太过虚幻,亦不切实际。然事实却证明,公孙凉的猜测与担忧并没有任何错误,洛神儿也真的得到了分化双生魂的办法,尽管这让人有些无法相信,却容不得分毫争辩与反驳。 哪怕是猜测,却有着太大的可能,陆尘也开始真心的着急起来。 再有不到一月时间,便是妖城大典,因虎狩的关系,洛神儿必然仗着虎王威风,邀请四方来客。而作为客人,前来参加妖城大典,也必定要准备足够份量的贺礼,尤其考虑到虎王的面子问题,这份贺礼便更得用心一些。 洛神儿乃云泽洲太子妃,无可争辩,纵然她使用幻神香将虎狩耍得团团转,但太子妃的身份却并非虚假,洛神儿也真的曾将身子给了虎狩。尤其洛神儿刻意为之,近乎天下人都已经知晓曾经的妖族殿下便是如今的云泽洲太子妃,谁也不能装作不知,亦不会有人相信。 而若洛神儿此时正缺些什么... 有心之人,若有机会,必然奉上其所需之物。 “也不知到时会有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此间,参与妖城大典。” 陆尘苦叹一声,盘坐床上,背靠墙壁,连修炼都不能安心。 白叔在说完那些之后便径直离开,未曾逗留,火炉中也只余灰烬一堆,两壶清酒更是喝得干干净净。 先前黑玫瑰所言,白叔都听入耳中,对于洛神儿使用幻神香一事要如何处置,这与陆尘并无任何关系。但想来也不能如何,毕竟凭虎狩的性子即便知道这些,也绝不会责怪洛神儿,他纵然再傻,也知道洛神儿于他也只是利用罢了。尽管如此,虎狩却仍旧痴心以对,显然是个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家伙,哪怕白叔要出手责罚洛神儿,他也不会同一。 如今考虑,还得是洛神儿要分化双生魂,于洛仙儿不利之事。 思量许久,陆尘终究还是出门与公孙凉联系了一次,倒是未曾见到赢慕寒,陆尘也未曾多问,只将这些尽数告知。 然听过之后,公孙凉却似乎并无意外,只让陆尘继续守候妖城便是,再有几日韩无道便可结束手中还未完成的任务赶来相助。而其亦言明韩无道不会现身,是在暗中完成他的吩咐,至于究竟要做什么,便无需陆尘知晓,免得出现意外。 若在先前,大概陆尘还得心中猜忌几分,而如今却不会。 那洛神儿手中还有幻神香,虽数量不多,却太过危险。计谋之中,有明有暗,陆尘与夏小贼便是明处,若知道的少些,纵然不慎中了洛神儿的幻神香也不会被套问许多,无妨影响。大概公孙凉亦考虑到这些,纵然并非真的想到了幻神香,却也足以证明他的考虑究竟如何的谨慎而完美。 并不存在丝毫破绽。 待得结束了仙影玉佩的联络,陆尘只能感叹一声,回去房中休息。 因先前黑玫瑰提醒,陆尘这几日也就经常拉着夏小贼与虎狩一起喝酒说话,每次都要瞒着洛神儿。凭虎狩的脑袋也意识不到这些,反而相谈甚欢,有意无意之间,陆尘总是诱导虎狩说些洛神儿的事情,后者也总是坦言,并无任何隐瞒,意识不到这些。 每夜子时也或更晚些,黑玫瑰也照旧现身,将整日的观察尽数道来。 大概洛神儿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也或珍稀手中所剩不多的幻神香,就只用了一次便不再浪费,亦专心修炼。然黑玫瑰的消息也着实灵通,是自陆尘与公孙凉联络之后的第七日,黑玫瑰便发现了韩无道的踪迹,同样隐藏在洛神儿身旁,时刻监守。 凭炼狱传承的本事,洛神儿自然不能发现,却瞒不过黑玫瑰。 “那家伙还在想办法查探分化双生魂所需的材料究竟是哪些。” 黑玫瑰嬉笑着坐在陆尘的床上,而陆尘则是与夏小贼一同靠在火炉一旁。 闻言如此,两人对谁一眼,皆有些意外。 “能查得出来?” “自然不能。” 黑玫瑰耸了耸肩。 “洛神儿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人在监视,尤其那个叫白叔的家伙,虽然隐匿气息的手段并不如何,但毕竟修为极强,凭他的本事也能监视洛神儿却不被发现。但他的存在毕竟并非隐秘,这样一个身在明处的家伙也如此,洛神儿更不会将分化双生魂的方法写出来任由别人见到。若真的找到,便肯定是用来骗人的,就是不知那两个笨蛋会不会想到这些。” 见到黑玫瑰嬉笑的模样,陆尘只能微微摇头。 至今也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倒是令人失望,然如此也说明洛神儿究竟如何的谨慎,是将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完美,不曾露出丝毫破绽。哪怕如黑玫瑰这等人物,也无法寻到任何机会。 “另外还有件事。” 黑玫瑰见到陆尘失望的样子,面上嬉笑忽的更甚几分。 “我先前正准备离开妖王殿的时候,见到有人暗中去了洛神儿那里。” “谁?” 陆尘与夏小贼都扭头望来,这个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 毕竟先前黑玫瑰也并非夜夜都来,有时见到些许的异样,便在那里监视整整一夜也是正常。便如今日,黑玫瑰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乃至外面天色都已经渐亮,原本陆尘与夏小贼还在疑惑怎的黑玫瑰选了这个时间,又特意将他二人都叫醒却只说了韩无道的事情,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止这些。 “我怎么知道是谁。” 黑玫瑰眸中露出戏谑的样子,却又神神秘秘的下床凑到近前,一手揽住了陆尘的肩膀。 对于黑玫瑰的这些动作,夏小贼也已经见怪不怪,并未有任何意外。 “如今距离妖城大典也就半月时间,洛神儿也是有着不少的耐心,到今日才终于行动。先前那女人便经常会有异样的举动,让我几次监视了一夜都落空,原本我也以为今日同样如此,待韩无道与那个白叔都离开之后,我也准备离开的,才终于见到这些。” 黑玫瑰目光扫过二人,显然有些得意。 韩无道与白叔都被洛神儿刻意的举动骗了过去,而如今的时间,也正是人心最为疲惫的时候。洛神儿显然有着相当的考虑,若非黑玫瑰,大抵真的就要被她瞒过去。 然陆尘与夏小贼也熟悉黑玫瑰的性情,见到她面上神色便猜到许多,只安静的等待后文,并未催促。 没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模样,黑玫瑰不免轻哼一声,只能抱怨一声,又尽数道出。 “去寻她的那人是以前洛神儿的旧部,属于那种特意培养用来做些避人眼目之事的存在。而今日所言之事,你们也该猜到了。” “分化双生魂所需的材料。” 夏小贼挑了下眉头,亦禁不住笑了起来。 监视如此之久,终于是得到了最有用的消息。 然而,黑玫瑰点头之后,却又微微摇头。 “她要的东西可不少,在那人离开之后,我又暗地里跟了上去,将他魂魄搜了一遍,你们可以猜猜我究竟知道了什么,也可以猜猜洛神儿究竟要了多少东西。” “这...” 陆尘愣了片刻,却只能微微摇头。 夏小贼却皱眉深思起来。 “大概是...与这人同类的存在数量不少,洛神儿更是打算暗中散播消息,就只那些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才能知晓自己究竟缺些什么,并非天下皆知。另则...她要的东西,应该不少吧,但究竟多少,我是真的猜不出来,毕竟我也并非凉兄。” “你倒是比他聪明!” 黑玫瑰哈的笑了一声,又不忘讽刺陆尘一句。 然对此,陆尘却无任何反应,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脑袋愚笨,哪怕喜欢想些什么,又好预料猜测,却近乎没有几次可以言中。 “与这人同类的存在,大概有三十多个,统称叫暗妖,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已经无需多说。另则,洛神儿的打算也与你说的一般,确实吩咐过只让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这些,是为了除去心魔。而她要的东西...哼哼,统共有四十多样!” “四十多?!” 陆尘与夏小贼皆愣了下,未曾想到洛神儿竟是需要如此之多。 “吓到了?” 黑玫瑰又看一眼夏小贼,轻哼一声。 “看来你也不怎么聪明。” “我...” 夏小贼被黑玫瑰说得一噎,却又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洛神儿要分化双生魂,所需的材料并非如此之多,而是就其中的部分?另外的那些,是用来掩人耳目?” “依照洛神儿的谨慎小心,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陆尘也回过神来,眸光凝重。 “不,是肯定会如此!” “你们也知道。” 黑玫瑰白了这两人一眼,又挥手取了笔墨纸张,将洛神儿所言的各种宝物尽数罗列出来。 待得陆尘二人看过一遍,亦禁不住倒吸冷气。 这些个东西,每一件都绝非寻常,十分珍贵。若要在其中选出一个最为寻常的,便是只有极寒之地才能衍生的冰极天精,却也是外界数十万方灵精也不过有价无市的存在。 正文 第254章 她也柔情 洛神儿的谨慎,令人咂舌。 陆尘与夏小贼也着实被这些个罗列出来的东西吓到,毕竟最寻常的一件,也得数十万方灵精也有价无市。如这等珍稀的宝物,灵精也只是用来衡量罢了,若想要得到,还得以物换物才行。 “洛神儿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陆尘连连咂舌,将清单给了夏小贼。 “不是她的胃口太大。” 接过清单,夏小贼却是摇头,眉头也越皱越深。 “要分化双生魂,所需的宝物必然非同寻常,价值连城,便说这整个天下也寻不来几件亦不为过。便说最差的冰极天精,也绝非寻常便可得到,大部分修士更修行一辈子也未必能够见到这些宝物中的任何一件。如此,该不是洛神儿胃口太大,而是她所需要的东西太过珍贵,除却真正需要的那些,其他的,应该只是价值相近,用来作为掩饰。而掩饰之物也得有过考量,若太多,自己得到所需之物的可能便会降低,若太少,便会出现意外,毕竟虎王也有可能得知这些,是将掩饰之物定在了一个最为保险的数量。而如此一来,于我们也是有利,可大概的推测出洛神儿究竟需要多少东西。” “确实是这样。” 黑玫瑰伸手敲了下陆尘面上的黑铁面具,发出沉闷的响声,惹来他不满的目光。 “应该在四到六件,但并无大用,毕竟这些个宝物每件都有不同的特性,东西又实在太多,我也不甚了解,若真的要用以分化双生魂,该通过这些个宝物的特性又能够推测些许。将这东西交给公孙凉吧,凭他的脑子应该能够看出些什么,至少可以将范围缩小一些,省去许多麻烦。” 陆尘只张了张嘴,却并未反驳。 他也寻不到任何反驳之言,毕竟先前确实未曾想到这些,还得是黑玫瑰与夏小贼才行。 “待之后我会将这些告诉公孙兄的。” 陆尘摇了摇头,将清单自夏小贼手中接过,暂且收了起来。 然其目光一转,又看向身旁的黑玫瑰,眸中稍有些怪异。 “你先前说是将那洛神儿手下暗妖之人搜魂,那岂不是要将他灵智都摧毁?我记得曾经在典籍中见过些许记载,这种手段在很久前便已经失传,你又怎的会这些东西?” “典籍记载罢了,各有各的说法,你又信了。” 黑玫瑰颇为无奈的看了陆尘一眼,又苦笑一声。 便连一旁夏小贼也嘿的笑了出来,不禁拍了怕陆尘肩膀,只能摇头。 “典籍也是人写的,若书写典籍的那人见识短浅又会如何?并非所有的记载皆为真实,其中亦存在着不少的杜撰。那搜魂之法可是在许多方面都能用到的神妙之法,而其本身也相当简单,如何能够失传?不过是大部分搜魂之法对灵智魂魄有所损伤,这才成了不再广为流转的秘法,便连许多大势力都不再掌握,毕竟不太人道。但相对的,如炼狱这种势力,也或皇朝王朝,却仍旧会保留搜魂之法,毕竟于他们而言用处极多。莫说黑玫瑰,便是将韩无道叫来,他也该会搜魂之法才对。” “而且我的搜魂之法也并非寻常,纵然被搜过也不会察觉,更不会对其有任何影响,你就放心便是。” 黑玫瑰嬉笑一声,轻轻点了一下陆尘眉心所在。 见识短浅也实属无奈,陆尘亦只能咬牙承受,最多不过瞪了两人一眼,自己闷闷不乐。出身限制,所能见识到的天地便就这样,如井底之蛙,有朝一日接触到外面的大世,不懂,也该正常。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见过的世界也还小。” 黑玫瑰忽的道了一声,难得正经一次。 “出身不是什么问题,也莫要妄自菲薄,谁又能知晓日后的你该是怎样的强大?各人有各人的命途,各人有各人的机遇,若将自己也看得轻了,谁还会将你看重?强大自己才是本该之事,否则修行,又有怎样的意义?可别忘了,你所接触过的东西,纵然出身高贵却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够接触。” 连续三次的反问,让陆尘无言以对。 他自然听得明白,原本眸中显露些许的黯淡亦渐渐退去。 夏小贼倒是不曾说过什么,他也知陆尘来历如何,就一小山村的出身罢了。如此低微的起点,限制了他的眼界,要适应这广阔的世界还得更多的时间才行,毕竟他没有先天的优厚条件,更没有强大势力在背后支撑的待遇,一切都得依靠自己。 拍了拍陆尘肩膀,夏小贼嘿的笑了一声。 “天也快亮了,咱们再去找虎狩太子喝酒?” “不去了,修炼。” 陆尘只撇了撇嘴,心情却也恢复过来,兀自转身回去自己的床上,径直盘坐下来便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对此,夏小贼倒是并未觉得什么,又与黑玫瑰说了一声,便独自出门去寻虎狩了。他原本便并非安分之人,如今天色渐亮,也不该继续休息,就只能如此。倒是黑玫瑰难得陪了陆尘许久,亦难得安静下来,却只片刻便坚持不住,在陆尘床边靠着就睡熟过去。 她是涅槃巅峰的修为,还未入圣道,自然免不了劳累。 若非圣道,不能辟谷,不能无眠。 为了监视洛神儿的动向,黑玫瑰已经整整七日未曾休息,每每回到此间说明得到的消息之后,也就继续回去洛神儿所在,不敢大意。始终隐匿自身气息,始终绷紧神经,涅槃巅峰的修为是必然扛不住的。 陆尘虽在修炼,却也能够意识到身旁一切。 他自然听到黑玫瑰渐渐响起的,细微的鼾声,便自修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黑玫瑰就在床边靠着,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臻首斜斜的靠着床柱,半张面具不能遮掩她的倦容。 “倒是苦了你了。” 陆尘轻叹一声,虽觉得黑玫瑰在他身旁别有目的,但其付出却也能够看得真切,是毫无虚假。谁都能看得出来,夏小贼亦多次问过陆尘,这黑玫瑰究竟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才追在他的身旁。 然陆尘也答不出一二。 “你...很不错。” 这是第一次见面,黑玫瑰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喜欢你的眼睛,深沉,阴郁,是经历了现实的洗礼而褪去曾经的单纯与清澈,为这世间最真实的污秽所污。但我更喜欢你的面具,讽刺而且丑陋,它是这个世界留给你最深刻的伤痕,简直是最缺憾的完美。” 这是第二句话。 陆尘始终记得清楚,不曾忘掉。 黑玫瑰是唯一一个与他说过这些话的人,尽管令人捉摸不透,尽管让人不能理解,尤其说出这些话时,她眸中那份让人心颤的光芒,更令人无法猜测。但也只有她才看出了这双眼睛最深处的模样,更看出了那面具所拥有的真正意义。 最缺憾的完美... “缺憾,怎么会是完美。” 陆尘忽的笑了下,又轻轻一叹,起身来到床边,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又放在床上,将锦被盖上。动作缓慢而又轻柔,生怕惊动了这睡熟的玫瑰,打扰了她的休息。 然将将起身,陆尘的手却忽的被拉住。 他也愣了下,再看时,才见到黑玫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尽管面上满是疲倦,无法如先前般继续掩饰,却仍旧露出一个妖媚的笑容。 “缺憾怎么不会是完美?真正的完美绝不存在,万事万物都必然存在缺憾。若缺憾的模样足够动人,便是完美了。” 她缓缓坐起,看着愣神的陆尘,笑意更甚。 那双手,轻轻地抚摸在他面上的难看,冷硬的触感着实不能恭维。 但她眸中却满是痴迷的样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至少在我眼中,你的缺憾从来都是那么完美,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也许模样会不同,但无论什么模样,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未来?你还有三世瞳不成?” 陆尘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只后退两步便不再让她继续抚摸下去,将一些话选择性的当作未曾听到。 “三世瞳是那小狐狸才有的东西,莫不成你舍得将她眼睛挖出来给我换上?” 黑玫瑰轻哼一声,方才收手重新躺了下去。 她将被子也拉紧,面上妖媚亦尽数消失,不再加以任何保留的展现出自己的疲惫,亦放心的闭上眼睛,并不担心什么。 好似真的无需担忧任何。 “你何时醒来的,我怎的不知道?莫不是我动作太大,惊到你了?” 这次换成了陆尘靠在床边坐下,却也知黑玫瑰还未睡着,便问了一声。 “你修炼时会有血气滚动的声音,没了,我自然就醒了。” 黑玫瑰好似呢喃般的回答一句。 末了,她又嘀咕一声什么,却未能听清。 闻言,陆尘稍有些惊愕,眼神也不免有些怪异,又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黑玫瑰,却见到其仍旧闭着眼睛,呼吸还未平稳下来,并没有很快便睡熟。 “来到这里一惊许久,夏小贼也好听着我修炼时血气滚动的声音睡觉。” 陆尘回过头去,笑了一声。 “当初将开始的时候,他还不能习惯,没到夜里都得抱怨,纵然等他睡着了我再修炼,他也会被惊醒过来,却也未曾真的怨过什么。那些日子里我经常跟他说,若真的吵到他了,我便不再修炼了,却被他骂了许多次,要让我继续修炼。之后很长时间他都不再多说什么,每夜就勉强自己睡觉,到后来真的习惯了,没有我修炼时血气滚动的声音反而睡不踏实。又一次我到了半夜还在想事情,未曾修炼,他反而醒了过来,见到我还在屋里,嘀嘀咕咕的骂了我一声,这才重新躺回去继续睡觉。” 说着,他又回头看向黑玫瑰。 “你跟了我更长的时间,该不会也习惯了这样吧?” “我...更早之前便习惯了,没有你修炼时血气滚动的声音,一直都睡不踏实。” 黑玫瑰也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看来,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忽的缩了下身子,只留半张脸在外面,一双眸子有光芒轻动。眼帘微垂,仍旧带着浓浓的倦意,却有让人不敢分辨的感情,便连眼角都挂满了深深的喜欢,就这么看着他。 那般眼神,让陆尘只能转过身去,不敢对视。 “你继续修炼吧,我听着那个声音,能睡得更安稳些。” 正文 第255章 半月余 陆尘没有拒绝黑玫瑰的要求,只能点头,转而盘坐床边,沉心修炼之中。 命渊有血气轰然滚动而生,迸发如闷雷般的声响,于体内回荡不休,更连同体外也映的满是血光,仿若沉浸在一片血色的海洋。 仿若大河奔腾,似如雷霆滚滚,这样的声音很是聒噪,在更多人而言都不可能安心休息。夏小贼是与陆尘在一起太久,早便习惯了这个声音,方才能够不受影响而安然入睡,但黑玫瑰却不该如此才对。纵然她一直跟在陆尘身旁,但休息的时候却也不该如夏小贼一般就在陆尘身旁。 但这个声音回荡起来时,黑玫瑰却很快便合上眼帘,沉沉入睡。 她的唇角仍旧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陆尘纵然在修炼中也能听到黑玫瑰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却也并未因此停下修炼。夏小贼去寻虎狩喝酒了,他也无事可做,原本便得修行,如此倒也无妨如何。 只黑玫瑰竟会有这样的习惯,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一整日,平静而过。 待得夏小贼踉踉跄跄的晃着脚步回来时,陆尘也并未停止修炼,而后又看了床铺一眼,只见到锦被已经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脚,黑玫瑰却不见了踪影。夏小贼不由嘀咕一声,却也并未提醒陆尘,自行回去床上休息。 往后几日,始终平静。 洛神儿再未有过任何动作,凭黑玫瑰也不曾发现如何。 只每两三日的时间,陆尘都要让黑玫瑰留下好好休息一次,毕竟凭她修为还无法做到不食不寐。尽管黑玫瑰偶尔不愿,却也拗不过陆尘要求,哪怕错失洛神儿的一些动作也无妨,何况还有韩无道与白叔暗中监视。当然,都是白日间让她休息,夏小贼也配合的去找虎狩聊天喝酒,免得被虎狩寻来,将黑玫瑰的存在暴露出去。 时间一日一日的匆匆流逝,洛神儿也不曾再来寻陆尘,大概在她而言已经没有必要。 公孙凉有着绝对的智慧谋略,哪怕已经离开,此间之事也绝对掌握手中,更不会在自己离开之后没有任何打算与防备。自陆尘与夏小贼的口中,没有可能得到任何消息,洛神儿也猜得出来,能够想到公孙凉将自己的计划完全隐瞒,哪怕陆尘与夏小贼也不曾知晓。 纵然再如何打探,也没有任何收获,洛神儿自然放弃。 转眼间,半月便过。 早在许久前,洛神儿指使暗妖宣扬自己所缺之物的第二日,她便以虎狩的名义开始发放妖城大典的邀请函,包括北荒七大洞天与三古世家,东盛诸子百家,中州四皇朝,乃至西凉各大王朝、佛门寺院,连同南野妖族霸主都在邀请的行列之中。 借着虎王的面子,大概会有不少人前来参与,并送上贺礼。 而这些贺礼之中,又究竟会有多少东西能够如了洛神儿的愿,那便无法可知。 自那日之后,妖城也渐渐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属于洛神儿麾下从众也在不久后横渡虚空而来,声势浩大,更有圣道长老一言掀气机滚滚长流,声音席卷四面八方,引得苍云垂落,将整个妖城化作仙境一般。 “我等妖众,誓死追随妖族殿下,此生,无怨无悔!” 一言落定,长风浩荡,惊得原本还在修炼的陆尘与正喝酒谈天的夏小贼虎狩都出门观望。 这些妖众数量并非极多,也是因先前洛仙儿一番举动,流失了不少。然为首的老人须发皆白,却面色坚决,先前一番话也是自其口中而出。那可怕的气机不断翻滚,更有洛神儿踏空而来,亲自迎接他们进入妖城。 如此之后,这些人便成了洛神儿麾下第一高位之人,每日匆匆忙忙张罗各项事宜,将整个妖城装点得更为华丽,是此处红带飘扬,好不喜庆。更有灵宝珍馐不断自他处运入妖城之中,每日都能见到匆忙车队。毕竟此次妖城大典可谓惊动了整个天下,纵然并非所有邀请之人都会到场,却也必然会有不少寻常难得一见的人物前来。如此,便不能草草应对,何况洛神儿将此事看得极为重要,毕竟这代表着她在整个天下而言都将拥有一席之地。 北荒,南域妖王! 纵然如今不过自居,却万事俱备,只欠妖城大典,南域各方妖族起东风,确立其地位,便有人看不惯也无可奈何。 虎王亦必然到场。 因虎狩关系,虎王也算此处妖城一位高权重之人,来访强者也必然更多是看在虎王的面子上。否则只凭洛神儿,如七大洞天三古家族之人谁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毕竟地位差距太大。 然日后,却不会如此。 “明日便是妖城大典。” 绿洲外,这破败的村落已经拆得差不多,若非陆尘与夏小贼还在此间,又有白叔偶尔前来,大概连一间房屋都不会留下。原本相邻不远的妖族工匠也都入得妖城,作为其中居民充数,是洛神儿刻意要求,更有南域许多妖族之人早早到来,派遣妖族将这空荡荡的妖城填满,做足了表面的功夫。 夏小贼正满脸感叹,眉头亦紧锁不展。 “也不知洛神儿所需的那些材料,究竟会有多少能够得到。” 他又叹了一声,一口闷酒,心绪惆怅。 “这妖城大典我们也阻拦不得,毕竟没有能力。” 陆尘微微摇头,将那些罗列了不少材料的纸张再度取了出来。 相比先前将将得到时,这上面已经划去了不少名字,只留下不到十件宝物罢了。是那日说过之后,陆尘考虑许多,终究还是联络了公孙凉,言说白叔发现这些,自暗妖手中得来了消息。挑挑捡捡的说明,真真假假的掺和,公孙凉倒也并未生疑,不曾猜出黑玫瑰的存在。 韩无道直接与公孙凉联系,白叔也在暗中监视洛神儿,他早便知晓。 当时只言无奈,凭韩无道的本事能做的事情确实少了一些,叫他来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并未真的想过能够得到这种消息。但白叔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如此,倒是能够省去许多麻烦。 而看过其上所写材料,除了两三个连公孙凉与赢慕寒也不知晓作用的存在,其他但凡能够与魂魄灵觉有些关系的,都被留下,而其余诸多,则尽数划去。 “分化双生魂,将洛仙儿的魂魄自体内取出,必然也会有些材料与肉身有关,但究竟哪些,却不能知晓。洛神儿足够聪明,这些材料尽为有益魂魄肉身之物,让人难以分辨清晰。然洛神儿要于洛仙儿不利,未必会为其在寻一道肉身,则无妨于肉身有利之物,便只留其他即可。” 公孙凉分析过后,又叫了小酒鬼赢慕寒一起,将纸上所有材料尽数辨别,最终才定下了这些。 “要阻拦洛神儿分化双生魂,便得着重注意这些材料,哪怕洛神儿只得到其中一件,也得想办法窃取出来。此事我也会与韩无道说明,让他暗中行事,若能成,则大幸,若不能,也无法,届时便唯有拜托白叔出面,于洛神儿分化双生魂之际,将洛仙儿的灵魂抢夺过来,免得失去肉身容纳,魂飞魄散也或牵引而坠阴界,也或因此威慑我等。” 陆尘仍旧记得公孙凉所言的每字每句。 待得看过纸上所留的几个名字,陆尘只能摇头。 他是一个也不认得,纵然摆在面前,也绝对分辨不出。 而夏小贼也只能摇头,他见识颇广,却也不能将这些个宝物尽数分辨出来,毕竟太过珍稀,寻常难得一见,也就于典籍上能够见过些许描述,是与公孙凉赢慕寒一般,得有几件不曾听说的东西。 这些个东西,洛神儿又如何能够得知,便成了问题。 也更需他们警惕谨慎。 待那日之后,又过几天,才有赢家之人暗中到访,是公孙凉摆脱赢慕寒遣人而来,送了一枚黑紫色的玉瓶,明言乃摄魂瓶,能够暂且容纳灵魂的存在,免得消散,极其珍贵。如此之物,显然并非公孙凉会随身携带,想来该是赢家才有。为此,公孙凉又付出了什么,却无法可知。 如今这摄魂瓶就在白叔手中,若真的不能阻拦洛神儿分化双生魂,便得抢夺分化瞬间洛仙儿自其体内而出的魂魄,再以这摄魂瓶容纳,才能护其安然无恙。 另则,接过摄魂瓶那日,白叔也同样带来一个消息。 虎王已经走过洛神儿可能得来分化双生魂之法的险地,然那凶险之处的每个角落都已经寻过,却也未曾得到任何收获。如此,便再无其他更好的办法,而虎王也只能继续寻找其他分化双生魂的办法。 洛神儿的那个方法显然不能奢望,哪怕搜魂之法也未必能够得到。黑玫瑰明言,洛神儿与洛仙儿乃双生魂,又是大圣道器转生,本身便极其特殊,搜魂之法能否成功都是两说,更不要提搜寻洛神儿记忆,得来方法。 凭洛神儿的性情,也绝对不会将分化双生魂之法告知他人。 如此,便只能寻求其他道路。 “你说,咱们究竟能否拦住洛神儿?” 夏小贼晃着手中酒壶,满脸惆怅。 “若不能,便只有抢夺洛仙儿的魂魄,但那之后我们也无法继续留在此间,甚至可能连北荒都再无容身之地,需得远远离开躲起来。毕竟虎王还不能与她撕破脸皮,该作戏一番就罢,虎狩也是个麻烦,最麻烦的还是会存在有心人要相助洛神儿除去所谓的‘心魔’。尤其白叔要出手还得掩去自己面貌才行,倒是束手束脚,极难发挥。我们的麻烦,当真太多了些。” 正文 第256章 大典将至 诚如夏小贼所言,麻烦当真是极多。 恐怕此事在公孙凉而言也算个棘手的问题,毕竟大势在洛神儿一方,好似天道眷顾一般,他们却属于逆向背驰,要阻拦洛神儿成就属于自己的辉煌。 对此,陆尘早便有过猜测。 大圣从来都是非比寻常的存在,若非到了那个境界,不能理解,尤其这断古后的第一位大圣永恒圣尊,更是要凭着独特的手段逆天改命,再活一世。虽最终失败,但那大圣道器的血玉却留了下来,也是永恒圣尊逆天改命的根本手段。承载着这样的压力,那枚血玉大概也会为天道所不容,而血玉转生所化的洛仙儿,就要承担这份悲惨的命运。 能否抵抗如此大势,还得看究竟如何。 一夜过,临近清晨,黑玫瑰才终于回到此间。 然她却没能带来任何消息,洛神儿始终平静,不曾多做任何事情,不过在准备今日的妖城大典罢了。她作为妖城之主,云泽洲太子妃,未来的南域妖王,原本便高高在上,享受世人的艳羡,如今更是一切风云的中心,自然得将表面的派势做足才行。 对于妖城大典,陆尘二人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但还是得去看看。 虎狩也曾热烈的邀请,尽管他深知洛神儿与几人关系并非融洽,但毕竟陆尘与夏小贼与他交情极深,多日以来的相处十分和谐,便想着不能亏待了朋友。为此,虎狩便于妖王殿中为二人特意设立了两个席位,还在相当显眼之处。 毕竟虎狩并无多少朋友。 能够忽略其身份地位与之相交的人物并无多少,纵然那些个圣子圣女也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会与之相交。如陆尘夏小贼这般的存在,却近乎没有,虎狩不知他们另有目的,是难得体会到了这样的平淡与快乐,比起当初在云泽洲的时候享受世人奉承更为舒坦,便越发珍稀。 而陆尘与夏小贼得知这些时,却只能无奈摇头,亦明言不必如此。 在二人的要求之下,虎狩也只能将他们的席位摆在最角落的位置,不会引人注意。 至今日,清晨,妖城绿洲便不再平静。 轰然的鼓声震动四方,如惊雷阵阵,随着东方日出而将整个妖城都唤醒。 忙碌的妖族之人开始准备大典的一切事宜,尽管许多早便已经妥当,但仍旧有不少事情得今日才能去做。便如妖王殿数百席位的瓜果珍馐,虽多日前便已经运来,却也得妥善保存才行,到此时才一一摆设整齐。 这些个东西皆非寻常,更有虎狩在其中出力,便更为珍贵。 如今的妖王殿中,是满满的飘荡着浓郁灵雾,将周遭都映得看不清晰。然光华一闪,有阵法显化,此间灵雾便尽数压迫下来,只在地面流淌,将原本铺好的红毯都掩盖,仿若仙庭一般。 洛神儿还未出现,黑玫瑰言说其自半夜开始便梳妆打扮,又将那几日前便赶工做好的凤袍也准备妥当,虎狩亦始终跟随在旁。 “她还真的弄了身凤袍?” 在去往妖城的路上,黑玫瑰隐在一侧不断说着前夜所见。 听闻这些,陆尘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先前黑玫瑰可未曾说过这事。 “是虎狩找人在云泽洲弄的,先前喝酒时,他与我说过这些。” 夏小贼倒是并不意外。 自黑玫瑰来到之后,他去找虎狩喝酒的时间便更多了些,尤其黑玫瑰每此回去休息,夏小贼都主动离开,去找虎狩谈天。说的多了,对于虎狩的事情,夏小贼便知道的更多,但毕竟不过小事一件,他与黑玫瑰便都未曾说过这事。 “之前洛神儿回来时,虎狩提了一句,据他所说是第二日便让黑驳重骑联络了云泽洲那边,取了不少的珍稀之物为她打造这样一件凤袍。不禁极尽华丽,更是烙印道痕阵法于其中,算是一件难得的宝物,据说能够抵抗圣道强者的一击之力,倒是极为难得。” 说着,夏小贼也是连连咂舌。 “我也想要这样的宝物,只可惜太过珍贵,还真的没法轻易得到。” “抵抗圣道强者的一击之力又怎么会如此难得,我身上就有一件。” 陆尘倒是不觉得什么,翻手将一直随身带着的平安符取了出来。 这是当初第一次前来北荒时,秦书生所赠的宝物,说是在路上经过见到寺庙,顺手求来的,应该算不上珍稀才对。然如今见到夏小贼这大华王朝的小王爷却说十分珍贵,便有些不能理解。 “这是朋友送我的,我还以为十分寻常。” “寻常?” 夏小贼瞪大了眼睛,猛地伸手将那平安符抢了过来,摆在手中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眼神越发怪异。 这护身符中所蕴藏的力量,当真能够抵挡大圣强者的一击之力。 “这是谁送你的?竟然如此大方,该不会除了...嗯,哪个相好的吧?” “什么相好的,送我这平安符的是个男人。” 陆尘微微摇头,将平安符抢了回去,重新贴身放了起来。 原本只觉得能够抵挡大圣强者一击之力,是不错的防身之物,又是平安符,寓意不错,便始终贴身放着,却不想这等宝物竟会珍贵到了这样的地步。虽有些疑惑秦书生怎样送了他这样一件东西,又只说是顺手求来的,但也该只是担心他安危如何,将情谊看得比起外物更为重要,说来轻松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一时间,倒有些愧疚。 “他送了我件这样的礼物,我还的礼物却只是一柄道器的扇子,而且还是托人送去...改日还得当面道歉才行。” 陆尘不免嘀咕一声,是当真未曾想过这些。 “你这人,当真人缘极好,又傻得不行,也真亏那位送你平安符的兄弟如此忧心,你却只还了人家这些东西。嘿,大概那位兄弟收到扇子时得将你骂了个三天三夜也不解恨!” 夏小贼说了句玩笑话。 倒是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黑玫瑰忽然闭嘴,任凭陆尘反唇相讥,与夏小贼吵吵闹闹,也不曾在有过任何参与。 一路经过,总能见到忙碌的妖族身影。 陆尘与夏小贼的样子在妖城并非什么秘密,遇到的人也会停下身来与他们打招呼。毕竟是虎狩太子的朋友,这些妖族之人也不敢放肆,哪怕他们属于人族也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然到了妖城,陆尘却是取出一顶斗笠,将自己的样貌完全掩盖下去。 夏小贼也是如此。 陆尘模样特殊,任何人见了都能知晓他便是传闻已久的血天传人,明月长生殿之主,在东盛掀起了不少风波,更是身怀杀生断刀这等宝物。为了避免再起风波,陆尘也就只能如此,免得将事情变得更为麻烦。 夏小贼是大华王朝的小王爷,如今武安王爷已死,一门上下尽数灭绝,更有传言夏渝笙早便在五年前就大病身死。若真的被人见到,说不得会认出来,而之后也必然会有大华王朝的追杀,让他再不能安稳。毕竟此次来访数众,并非没有可能会出现大华王朝之人。 他的模样,在大华王朝可并非隐秘。 两个蒙脸之人的出现,让妖城中许多妖族皆有些意外,却也只注目罢了,毕竟可能是前来参与妖城大典的重要人物,凭他们得罪不起。 入得妖城,来到妖王殿浮石之上,原本安排在大殿门前的通报之人也稍有些意外,未曾想过会有这般人物前来。只待得两人掀开面纱,那人方才醒悟,并未如何便将他们放了进去。毕竟陆尘与夏小贼算是客人,却又算不上客人,一直都在妖城绿洲外的村子居住,已经到此极长的时间,无需那些个麻烦的事情。 走过广场,入得大殿,又绕过回廊,陆尘与夏小贼才终于寻到了正于另一个房间中装点打扮的虎狩。 “陆兄弟,夏兄弟,你二人怎么这幅打扮?” 见到是陆尘与夏小贼,虎狩也有些意外,让那些为他整理衣裳的人都暂且退下,迎着二人进了房中。 “若不如此,还能如何?” 陆尘苦笑一声。 “我二人可不能随意将面貌展示在众人面前,先前与你说将位置放在角落也是如此。我是血天传人,他是大华王朝本该早就病死的武安小王爷,若真的现身,这妖城大典兴许就要添上一些助兴的比斗了。” “这...我倒是未曾想过...” 虎狩挠了挠头发,又皱起眉头。 “但毕竟是妖城大典,纵然外人如何针对你们,也不该真的敢出手吧。而且带着这些东西,怎么说也不太舒服,倒是麻烦。不若你们就随意些,我让老爹护你们周全,凭我老爹的本事,谁也不敢真的对你们发难!” “还是别了。” 夏小贼也摇头。 “若真的那般,日后我二人就要一直跟在虎王身边才行了,毕竟今日安然度过,日后也得都被人追杀。美郎君那边还好点,但我却万万不可,毕竟大华皇主...若他知道我还未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纵然今日未曾出手,却绝对不会将我放过。他是必要杀我的,先前与你说过。” “是了,我怎的忘了这些!” 虎狩一拍脑门,面上满是歉意,也就未曾再多说这些。 待得言过,陆尘与夏小贼便先行离开,去了大殿前方的广场,在妖族之人的引领下选了个位置坐下,等待大典开幕。至于洛神儿那边,他们倒是不曾前去,反而黑玫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大概又去监视洛神儿了。 正文 第257章 伊始 北荒辽阔,千万里荒芜,风起烟沙漫天落,苍云黄土狂如龙。 绿洲,是北荒唯一能够避过风沙的地方。 妖王殿浮石之上,辽阔的广场,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近乎全部都是妖族之人。也就只角落里的陆尘与夏小贼乃人族修士,只凭身上携带的气息而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如此,也无人理会,皆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将每个桌案都摆上相同的玉宝珍馐,仙酿异果,玲珑宝气之下,仿若仙境。 他二人也不曾理会其他。 看看时间,距离妖城大典还有些时候,周遭妖族修士也在不断的进行着各种事宜的安排。来来往往之间,时过如流水,待得日头高升,远处忽的渐渐有气机波动而来。 凭空撕裂巨大的狰狞缝隙,虚空之路踏尽,一满面凶悍的男子越过千山万水而来,只将将出现便有浩荡的威压顷刻笼罩了整个妖城。天地也为之色变,好似万般一切的中心都集于一身。锦袍之下魁梧的身躯,似是要将之撑裂,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迫人的气势。 “虎王来了。” 夏小贼眯起眼睛,只看一眼便收回。 “妖城大典与他有些不小的关系,提前来到此间倒也并不意外。” “这就是虎王?” 陆尘也转头看去,越发觉得心头压抑。 那凌空而立的人影并未刻意释放自己的气息,却让整个妖城之人都禁不住心颤,更有无数妖族修士当即跪拜下去,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而虎狩一双精悍的眸子扫过周遭,只在广场角落的陆尘夏小贼两人身上逗留了片刻。 后者也在与之对视,虽隔着面纱,却好似已经被完全看穿一般,令人心惊。 然其忽的笑了一下,并未如何,两步踏出身形便直接进入妖王殿深处,不见了踪影。只余留此间的威压仍旧未曾完全消散,那些个妖族的修士亦胆颤心惊的匍匐在地,不敢大意。待得许久这些气息尽数消失之后,他们才终于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了一眼,见到虎王已经离开,这才松一口气,叫了周遭之人继续手中事物。 “气势竟会如此强大。” 陆尘也眯起眼睛,想到先前虎王出现之时,仿佛天地都为之色变。 “那是当然,否则又怎么会是北荒东域妖族的无冕之王。” 夏小贼笑了下,自行斟满一杯清酒,端至面纱下饮了一口。 “虎王从未以东域妖王自居,却是名副其实的东域妖王,是整个东域妖族尽数甘愿臣服其下的存在。能够做到如他一般的,纵观整个北荒历史也绝对没有,足以见到虎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陆尘不再多言,只心中越发沉重。 他还记得先前公孙凉曾有明言,若洛神儿成功,虎王只四成可能会站在他们一方,还得是其拼尽手段的情况下才会如此。然四成,终究是低于一半的可能,也就意味着存在更大的可能要与虎王为敌。 这等存在,大概黑无常也不能将其如何,是北域妖族三祖无法相比的人物,毕竟半圣也有强弱之分,而虎王显然属于更强的存在。 然虎王只身一人前来,也是令人有些意外。 原本陆尘还以为他身旁得带上些黑驳重骑,便连白叔也得跟在其身侧,在妖城大典开始,已经有了不少前来祝贺之人到场时才会出现,为虎狩添上一些面子。而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虎王大概有着自己的考虑,也或提前到来要有些嘱咐或是其他,但究竟是否能够见到其威风凛凛的登场,便不得而知了。 之后,也难得安静了许多。 待得时间将至,城中妖族之人也都尽数来到妖王殿浮石之下,于整座城中张灯结彩,尽情欢呼之际,渐渐迎来了最为热烈的时候。 广场上,也就只陆尘与夏小贼还在逗留。 轰! 一声闷响,擂鼓奏乐,好似滚滚雷霆震动八方,高昂的乐曲伴随着妖城下阵法闪烁光芒,有九道神凰虚影冲天而上,将整个天穹都映得一片辉彩夺目。浩荡的气机之下,两列黑驳重骑共三百之数,自殿中冲出,开道而立于两旁。洛神儿终于是自妖王殿中走出,身披凤袍霞冠,眉眼极尽威严,一双眸子扫过四方,见到空荡荡的广场却仍旧十分平静。 倒是身在其中的陆尘与夏小贼觉得好笑。 如此威严而又隆重的场面,却面对空荡荡的广场,大概洛神儿心中也不太好受。然他们也确实未曾见过北荒的大典究竟该如何,尤其夏小贼,更是觉得怪异,毕竟再怎样也不该无一人前来才对。毕竟在大华皇朝之中,每逢盛世,总会人潮拥挤,来贺之人络绎不绝,是主人未到便已经十分热烈,从不会出现这般场景。 擂鼓之声不停,奏乐之音缭绕,九道神凰虚影轰然于凭空中炸开,投下绚烂的光辉。 气机忽的喷涌而起,搅动风岚激荡,好似无数人都选择了同样的时间。 四方各有狰狞的虚空裂缝狰狞浮现,各般人物自其中缓缓步出,立于妖城之外。这些人物周身皆携带着可怕的气息,只将将出现,便将整个天穹都震得变了颜色,引苍云垂落,镇狂沙安谧,万般波澜之间显无尽威严。待得气机终于稍有平复,那些个来贺之人终于一步跨出,尽数来到妖王殿外。 “南域三军城妖主范生到访,贺礼十万方灵精,入殿——!” “南域熊山妖主熊霸到访,贺礼十五万方灵精,入殿——!” “南域鹰愁涧妖主鹰铭到访,贺礼十三万方灵精,入殿——!” ...... 原本安排在妖王殿前的接待之人扯着嗓子连连高呼,道出了每个来访之人的身份,而这些个最先来到的,也尽数都是南域妖族之人,皆为各方妖主。若在平时,大概他们身居高位,皆可一步迈入妖王殿中,只需身旁随从将贺礼奉上便可。然如今,却已经不同,这些人反而得最先入场,亦不能上前,只得在广场下的席位自行寻找合适之处暂且落座。 他们没有资格上前,亦心中清楚,将席位的后方与角落坐得满满当当。不过半个时辰罢了,五成的席位已经坐满,只留前方席位仍旧空缺。 陆尘与夏小贼也有些意外。 然其意外的并非这些个南域各方妖主前来拜贺,而是这个时间才终于现身入场。大概在北荒而言,大典原本该是如此,有着自己的体系。 一时间,两人倒是有些暗叹,尤其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通报之声,那些个妖主带来的贺礼,最差也得十万方灵精。而至如今,有些妖主带来的贺礼已经不再局限于灵精,而是各种珍稀的宝物,寻常难得一见,虽比不得洛神儿缺少的那些,却也绝对不会很差。 若丢在外面,皆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妖城大典,也不知洛神儿会收获多少。 时间仍旧流逝,入场之人也始终未曾停息。待得足足一个时辰,广场下的席位坐了近乎八成,方才出现了短暂的空缺。 而原本静谧的广场,此刻也是人声鼎沸,那些个已经落座之人皆有心与身旁之人结交,又或暗中存在着些许不同的想法观念,虽表面看来和谐,却似暗流涌动,让人不能心安。 “大人物还未现身呢。” 夏小贼压着声音与陆尘道了一声。 “这些都是南域妖族各方妖主,原本便已经臣服洛神儿,只需带上足够的贺礼,表面恭敬一番便罢。至于他们互相又有着怎样的交流,倒是无关紧要,也无需注意,毕竟只能算是小人物,不过各方妖族之主罢了,被洛神儿叫来也只是撑场面。而之后,才是重头戏,得看看究竟有多少真正的大人物到场,但想来应该不少。” 陆尘倒是未曾多言,只自斟自饮,目光又不时的扫过周遭,眼神略有些怪异。 准备的事宜,还未完全结束。 那白玉的广场中心,有十数妖族修士艰难而缓慢的抬上一尊巨大的四方鼎炉,其身如白石铸成,雕刻三千异兽于周身,之中更是堆满了可燃之物。待得落定,轰然一声,好似整个妖王殿浮石都猛地沉了一下,能够看出这四方鼎炉究竟如何沉重。 “这是...” “祭天。” 夏小贼挑了下眉毛。 “在大华皇朝的盛事中也有类似的准备,得皇主亲手将其点燃才行,唤之祭天,乃向天道明证之举。若在北荒该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想来作用一样,得洛神儿自己上前点燃,而烈火熊熊腾起,也便为南域各方妖主奉其成就南域妖王之时。” “倒是麻烦。” 陆尘微微摇头,有些不能理解这些个表面的做派。 他从来不去了解这些,亦不曾想过要成就南域妖王之位,还得存在这样的仪式。原本以为不过南域各方妖主于众人之前宣告一声便罢,如这般却是麻烦了些。 夏小贼不置可否,已经习惯了这般,毕竟在大华皇朝的那些个仪式之中,还有比起此般更为麻烦的各种事项。相比之下,这大典已经算是极为简易,并非繁琐。 然广场上妖族之人将将退去,礼乐初歇,远处轰然一声雷霆震响,凭空席卷风岚如浪,将天穹都化作一片黑夜星河。那浩荡之际,好似镜面破碎,黑雷骤然交织迸发,撕裂长空,有金光自其中喷涌而出,席卷可怕的气机将乾坤阴阳都要翻转一般,令人骇然。 如此变故,亦将广场上所有目光都吸引,便连原本已经回去大殿之中,端坐王位之上的洛神儿也同样望去。 陆尘将将安定心神,回头看她一眼,正见到其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一闪而逝。 她身上的气质,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更像一个君王。 正文 第258章 四方来客惊四方 长路漫漫,星河浩荡。 那虚空裂缝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由远及近,骤然洒下大片浩荡的神辉,将原本漆黑的雷霆都映作金色的模样。可怕的气机不断翻腾,引得周天黑暗,群星坠落,漫天的星华都好似迷蒙仙雾一般降临尘世,只片刻便笼罩了整个妖城绿洲。于其中,可见那虚空裂缝缓缓愈合消失,唯有一道不知何时已经踏步虚无之中的人影正负手而立。 不可见其真容,唯有一双眸子如昊日般夺目。 “虎王,本座亲临,可是给足了你的面子,日后莫要再让你那妖族子嗣去骚扰本座门下弟子了。” 那人缓缓开口,声色中带着些许笑意。 而后忽的一声狂笑在妖王殿中炸响,仿若雷霆降世一般,将许多人都震得头晕目眩。尤其广场角落的陆尘与夏小贼,更是眼前一黑,近乎昏厥过去,只勉强才能抗住,却也禁不住一身血气翻腾,近乎落得重伤的下场。 这是属于虎王的笑声。 他早便已经到了此处,只先前这些南域各方妖王入城时并未出声。 凭他们的身份地位与本事,也不值得虎王接待。 “瑶光圣主亲临,这妖城,可是蓬荜生辉。至于你说的那些,哈,本座又何时纵容过手下那些妖子妖孙找你麻烦?还得说你身后那瑶光圣子手下留情才是,毕竟乃茫茫北荒最为出彩之人,纵然我儿,可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那些个没用的小妖?!” 虎王并未现身,声音却遥遥的传了出来。 闻言,瑶光圣主也轻笑一声,将周身气机都收敛起来,目光未曾多看广场上众人一眼。 “你且入座场中就是,不必着急,这妖城大典,才将将开始。” 虎王又发一言。 瑶光圣主也只微微颔首,不见有何动作,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落座广场万千席位第一排之列,显然其身份与实力而言,绝对可以入座此间。而至此,众人才发现瑶光圣主身后另有一人,周身笼罩金光,究竟什么模样看不清楚,却也能够知晓必然非同寻常。 如先前虎王所言,此人大抵便是七洞天之一的瑶光洞天门下瑶光圣子。 陆尘与夏小贼将将缓过气来,亦不免有些哀怨。 他们算是糟了无妄之灾。 “这人出场的模样倒是吓人。” 陆尘禁不住嘀咕一声,然此时广场中却静得吓人,便连风岚都不知何时彻底安谧下去。 一言道出,陆尘也知道坏事,更见到瑶光洞主虽并无任何反应,然其身后周身笼罩金光之人却忽的转身望来。尽管神光之下不能见到任何,却在此时有一道明显的目光于其中显化而出,只瞬息便作两道光束激射而来。所过之处,于凭空中有光景扭曲,道痕生灭其中,威势非凡! 夏小贼也是面上急变,身形轻晃间已经起身来到陆尘身前。 他挥手打出一片浩荡风岚,骤然席卷之间,但闻轰然一声,碰撞之间夏小贼也连连后退,还是陆尘出手才将其退势止住。而席卷的波澜,亦让周遭许多人都被波及。然这些尽为南域各方妖主,自然不会如何,倒是有些意外此间竟会出现如此年轻的人物。 先前他二人收敛一身气机在角落,又头戴斗笠,便无人在意。 只当提前来了一步。 而如今夏小贼出手,自然暴露了修为。 能够入这妖城大典之人当是非同凡响,纵然天赋再差,也不该身为老辈人物却只有年轻一辈的本事,何况先前陆尘的声色听起来也极其年轻。 会有年轻一辈出现,并不值得意外,然此时想来却是不太一般,毕竟能够提前进入广场入座,显然身份不比寻常,定是与洛神儿也或虎狩有着些许关系,否则不该如此。 一念思定,原本有些蠢蠢欲动要借此与瑶光洞天扯上关系的人都尽数安分下来。毕竟两边都不好得罪,两边也都不好相帮,作壁上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一边,见到攻势被阻拦下来,瑶光圣子口中也发出一声轻咦。 显然他未曾料到对方竟会有着这般实力。 “罢了。” 瑶光圣主这才微微回头,饶有兴致的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稍有些狼狈的陆尘与夏小贼,白净如玉的面上带着些许温善的笑意。 “今日乃妖城大典,不宜生事,何况不过莽撞之言,任由他去吧。” 虽言来平静而大度,却着实有些看轻。 然其眸中却有着异样的光芒,待得瑶光圣子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他又深深的看了陆尘一眼,方才重新回头,平静的斟酒而饮,并未计较先前之事。 显然在瑶光圣主而言,斗笠与面纱并无任何掩饰的作用。 陆尘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他也未曾料到,竟会是瑶光圣主这等人物亲自前来。原本还说最多不过一太上长老罢了,也或更有身份的圣子圣女之流,然如今却是瑶光圣主亲自到场,未免太过吓人了些。 那毕竟是半圣强者,也是真的给足了虎王的面子。 只这大典中的隐秘,显然瑶光圣主也不曾知晓,否则便不该亲自前来。 因此变故,也让陆尘与夏小贼不敢多事,他二人原本便未曾打算引人注目,只安静的参与过妖城大典便可。如今再看,虽有些违背了初始的原则,却也无妨如何,毕竟此间也就只南域各方妖主尽数到场,真正的大人物就只来了瑶光圣主一人。而如瑶光圣主这般人物,也自然不会嚼人口舌,哪怕被其知晓了身份也无妨。 然后续却得老实本分一些。 “你也是太大意了些。” 重新入座,夏小贼在陆尘耳边嘀咕一声。 “我知你并非有意,但这种时候却得控制一下。如瑶光圣主与瑶光圣子此等人物非同一般,哪怕不过落针之声也可听到。之后便不要如此,否则再生其他变故,凭你我二人恐怕无法应对。” “是...” 陆尘只能点头,虽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亏,也算是吃下了,报复都不能。 毕竟那是瑶光圣子,先前不过一击之力,却让夏小贼涅槃巅峰的修为都不能抵抗,显然实力非同凡响。陆尘手中也就一断刀,虽有着足够的把握应对任何变故,却也就一斩之力。何况面对同辈人物,陆尘也不愿总是仗着断刀显威才能对抗。 若太过依赖断刀,只能让自己沦为平庸之辈。 一旦断刀再度丢失,他也就没了任何本事。 桌案下的双拳都捏紧,陆尘几个深呼吸便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多想其他,然心中却也有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 终究是实力。 若有着足够的实力,到哪里都无需如此隐瞒自己的身份,更无需被人欺到头上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然如今,他却没有这样的实力,该吞的牙齿得吞,该收敛的得收敛,顾忌太多,不得自在。 然其心中正想着,凭空之间又有数道气机轰然震动而生。 古老的战车横渡虚空而来,踏破山河,掀动雷霆万钧之势,乃大华皇朝来人。 九只蛟龙异兽拉动皇辇,凌空虚渡,气势非凡,吼破三千,乃古农皇朝来人。 唳啸震天,金光映照半个苍穹,凌厉狂风如刀剔骨,乃金翅大鹏一族来人。 大地震动,山峦崩摧,浩荡威势可将乾坤逆转,阴阳以道破,乃北荒西域妖族来人。 ...... 一时间,漫天都是人影,纠葛的气机之间,各色光彩浮现,可怕的压力之下,便连妖王殿浮石都下沉了许多,更让广场上的众人面色急变。尤其陆尘与夏小贼,已经喘不过气来,在这般驳杂纠缠的气机之下堪堪挺住,却也只能坚持片刻罢了。好在这些人很快便收敛了周身气息,否则如此下去,二人非得落得重伤的下场。 待得缓过气来,陆尘与夏小贼心中也是震动。 哪怕夏小贼曾在大华皇朝见过各种浩大的场面,却也无法与今日这般相比。 妖城大典,当真是引来了太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存在。 “虎王的面子当真是极大,虽如瑶光圣主那般的人物并无多少,却也足够可怕。” 夏小贼目光扫过,很快便落在了那古老战车上。 三只异兽拉动战车碾过虚空,声势浩大,而于万丈神光之中,可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立于其上,是仙风道骨一般。然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如星辰般明亮,并无丝毫浑浊,是如婴儿一般也不为过。 见到此人,陆尘明显的感觉到夏小贼周身气息有些难以遏制的躁动。 那老人也似察觉了什么,忽的转头望向广场,白眉紧皱,然气机交葛之下,太过混乱,是未曾发现什么。 “冷静点。” 陆尘低低道了一声。 席间第一行,瑶光圣主也意外的转头望来,显然他始终注意着陆尘与夏小贼二人。四目相对之下,陆尘心中也是微惊,更在桌案下拉了拉夏小贼的衣袖。 察觉到这些,夏小贼周身气息也是猛地一沉,而后才渐渐安谧下来,不再躁动。 那大华皇朝的老人满面疑惑,目光又扫了眼下方广场,最终只能无奈摇头,再度望向前方。 然正转头望来的瑶光圣主却是忽的一笑,面目温润成善,令人猜不透其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 而如此,却也让陆尘与夏小贼心中警惕。 大概瑶光圣主已经猜到了许多。 然其却并未多言,只起身迎接,与那些个目光望去之人侃侃而谈,又有虎王之声遥遥传来,亦未曾现身,是如先前一般。如此,瑶光圣主只能苦笑一声,待虎王迎客,引众人落座。 待得此间方才罢了,远处又有一道虹光骤然射来,并未撕裂虚空之路,是踏空而至,却不知跨过多少山河,兴许迢迢万里之遥,令人震惊。 然人未至,有歌声先行。 “我是寻常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云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函阳...” 正文 第259章 老酒鬼 熟悉的歌声自那虹光中悠然而来,虽平缓如山泉细水,却又自在洒然,好似一切都不过平平淡淡,是坦然胸怀。 随着歌声落定,众人目光也都转了过去。 那虹光临到近前,终于消散,可见一男子脚踏青光长剑于凭空立定,周身仍旧缭绕风岚。其中蕴藏的锋锐卷动长风流转,吹起长发飘荡,英俊的样貌更是能够衬托其一身潇洒自如的气质。待得长剑一收,手提一壶清酒,一口饮罢,面上微红,肆意潇洒。 人言小酒鬼,自称小酒仙,红尘之中最潇洒,山河之间最逍遥。 赢家圣子,赢慕寒。 于其旁,另一男子面如冠玉,神情淡然,好似万般都不过过眼烟云般自如。与赢慕寒的洒然不同,其模样看似更像临尘谪仙一般,却又看透了万般沧澜,蕴藏无尽的智慧于双眸之中,能够辨得天地清明,能够辨得阴阳二道,万事万物,无所遁藏。 “东盛公孙凉,代公孙家秦家前来赴妖城大典,送上贺礼灵虚冰玉一块。” “北荒赢慕寒,代家父前来,贺礼王者道器清风剑一柄。” 两人言罢,各自挥手一抛,有神光骤然而去,落在妖王殿前的位置。 “这两人竟是联袂而来。” 广场中有人疑惑,而公孙凉与赢慕寒的出现亦使得原本安静下来的广场再度掀起一阵热潮。毕竟人言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是运筹帷幄而算无遗策,便连老辈人物也感慨连连,得自叹不如。而其盛名,这天下又有谁人不知?许多随同长辈而来年轻俊杰早便听闻却未能一见。毕竟能够惊动整个天下五域四海的事情太少,要汇聚如此的年轻俊杰也非易事。 这妖城大典,可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另一人,号称赢家小酒仙,然更多人言其乃小酒鬼。 只因其好酒,又洒脱不羁,无视万般戒律,盛名更因闯祸而生。 好酒不假,闯祸亦不假,然其实力也毋庸置疑,乃北荒年轻一代翘楚人物,一手青莲三千剑压了北荒年轻一代的炼体修士不止一筹。若真的言来,北荒年轻一辈的炼体修士中,得是赢慕寒才能称雄。纵然修为绝非最高,纵然血气绝非最强,却实力摆在面前,谁也不能否定。 待得气机落定,虎王亦自妖王殿深处发话,笑声爽朗,而后又有瑶光圣主接引落座,倒是未曾来寻陆尘两人。 藏身角落之中,陆尘倒也并无意外,只连连苦笑,是未曾想到公孙凉竟会如此张扬的出现。原本他还以为公孙家秦家得来个老辈人物,赢家也不该只赢慕寒一人前来,却不曾想真的就他二人,亦并未掩饰,同道现身。 遥遥望去,这两人正与周遭前辈也或同辈相谈甚欢,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哪怕面对如瑶光圣主一般的人物亦不曾有过分毫难堪,相当自如。 只叹见识层面相去太远,陆尘自认不能做到如公孙凉一般。 倒是赢慕寒只说了两句,便不再理会他人目光,手中提着酒壶,踉踉跄跄的走到他处,寻上另外一人,也是圣子身份,勾肩搭背又暗中嬉笑,显然是臭味相投。这两人只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席间,也似赢慕寒刻意为之,好巧不巧的来到陆尘与夏小贼身前的位置,另一人径直开口让那妖主让开位置。 虽心中不满,亦可见其满面怒容,然面对这两人却也无可奈何。 那妖主最终还是让开了位置,独自一人去了别处,另寻了无人的位置落座。 见状,前方许多大人物只能摇头苦笑,毕竟赢慕寒身旁之人的性情他们太过熟悉,也并未有过意外,只笑过说过便不再理会,将目光转向他处。 待得这两人将将坐定,又有气机交葛显化。 各方大人物也或代表之人不断前来,整个妖城都不再平静。 林林总总下来,陆尘也算开了眼界,尤其那些人物现身时刻意带动的气势,将漫天苍云都压得垂落,演星辰显化,引白昼如夜,着实壮观。各般古老战车,稀珍异兽层出不穷,威势凛然,浩荡四方山河震动,绞碎气机肆意纠葛,风岚如刀之间,也让那些个实力不济之人吃足了苦头。 陆尘与夏小贼便是其中之二。 然赢慕寒也似刻意为之,身周有清光剑气缭绕,将席卷而来的气机尽数绞碎,便连后方的陆尘与夏小贼都不再难过。 其手段隐晦,周遭之人亦并无察觉,而赢慕寒嬉笑之间,不知怎的又开始与身旁男子打赌,瞧瞧谁的本事更大,能够将更多的气机破碎。后者也笑着应下,每每遇到气机碰撞而来,两人争相出手,落后之人则算输了一局,得喝上满满一杯才行。 待得许久,临近正午,来人方才渐渐稀少,而整个妖王殿广场也都坐满。 洛神儿始终在殿中王座之上,早便瞑目,显然这妖城大典还未到时候。 虎狩与虎王也始终未曾现身,就只殿前三百黑驳重骑携带一身煞气凛然,万般不侵,好似冰冷的杀神,让人心胆皆寒。 下方众人也渐渐活络,便连圣主家主此类都渐渐放下身段,饮酒作乐。 只毕竟许多人都带了小辈一同前来,不好太过放肆,顾及颜面,也或原本便堪破许多,性情如此,只谈天饮酒,又放任小辈聚在一起,于前方的角落将空席摆满,更为活跃一些,与老辈人物泾渭分明。 然其中也并非没有特殊,便如赢慕寒这二人,与那些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圣子圣女着实无法相容,只后来去了一趟便又很快回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什么,满脸不爽。 老辈人物席间,更是有一鹤发童颜,满面红光的老者穿着破烂的麻衣四处乱跑,手中一壶老酒是自己所带,嘻嘻笑着不断搞怪,惹得不少人怒目相视。然其却似乎感受不到,仍旧跳脚捣乱,乃至将一老人面前的桌案都踩得都是脚印,又一个旋身扫净其上珍馐,径直躺了下来。 然被作怪那人也只摇了摇头,似是已经习惯,笑着说他一句,倒是未曾恼怒。 也似觉得与这些老辈人物玩乐没有意思,这人又跑去了小辈人物那边,搅得一片狼藉。然那边也是许多人不能承受,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沉着脸不予理会,便连公孙凉都只能无奈叹气。只他似是想到什么,忽的上前将那老人拉住,低声说了些话,又指指赢慕寒的方向,那老人方才眼睛一亮,一脚踩在旁边某个圣子脑袋上翻身而起,落定时已经到了赢慕寒两人面前。 被踩的圣子自然恼怒,显然也不认得这疯老头,然想起先前他在长辈那里闹腾也无人能管,便只能咬牙忍受,却仍旧满脸烦闷。 见到老人忽然出现,原本与身旁男子耍行酒令的赢慕寒也是一愣,而后方才笑了起来。 “老酒鬼,你怎的也来这里了?” “自然听说这里有热闹可以凑,当然得来。嘿嘿,有热闹的地方就有我老酒鬼,当然也少不了你这小酒鬼!” 那老酒鬼道了一声,又贼眉鼠眼的四处看了看,屁股一撅,直接将其身后面连厌烦的妖主顶了出去,而后才大笑着躺倒在地,又一个翻身将那妖主的座位拉到自己屁股底下,就这么坐在赢慕寒两人对面,趴在桌上玩儿起了案上的珍馐玉果。 只他却是拿一个,吃一口,直接丢掉,又砸在背后将将起身的妖主脑袋上。 “你...老东西,找死!” 糟了如此无妄之灾,那妖主也是相当恼怒,当即翻身而起,周身有气机轰然荡漾,席卷狂风流转。 如此,也引得周遭不少人都看来。 广场毕竟太大,许多人都忙着与身边之人交谈,又有着身份差距,后方许多妖主都并未注意先前那些事情。 但很显然,那些认得老酒鬼的人面上皆有些异样,不认得他的人则是满面戏谑,等着看这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陆尘与夏小贼也有些无奈,只能拉着桌案退后几分。 先前赢慕寒刻意来到此间,便是为了给他二人抵挡压力,如今却不想竟是将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引了过来。而陆尘更是见到先前一切,又不禁看向公孙凉的方向,却正见到那些个圣子正尽数望来,显然也被此间之事吸引了目光。 倒是公孙凉正看着他,面上轻轻一动,比了个口型,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究竟有着怎样的意思,陆尘却不能理解。 “找死?谁找死?你找死?” 那老酒鬼摇头晃脑的四处看了看,又忽的瞅了眼那位妖主,忽的伸手作势要打,乃至有神光流转其掌心之中。 一时气机显化,陆尘也被惊了一把。 这看似疯疯癫癫的老酒鬼,修为竟是能有圣人境界,着实不可思议。 陆尘都能感受到,那妖主显然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物,当即吓得面色惨白,便连周遭那些不认得老酒鬼的妖主都惊得愣在原地。而其中,亦有不少妖主连连叹气,显然知晓这老酒鬼的身份。 然这一掌就要落下,那老酒鬼的手势却忽的一变,翘起小拇指便抠起鼻子。 如此,又惊得众人一愣,便连那惹了麻烦的妖主都满脸愕然。 “老酒鬼,咱们是来看戏的,又不是来欺负人的,这样一个小家伙你理他作甚?最多丢出去罢了。还是赶紧弄完,咱们来玩行酒令。” 赢慕寒笑着上前给老酒鬼斟满了玉杯,口中所言,着实有些猖狂。 然那妖主纵然听到,也不敢发怒。 “行酒令?你且等我!” 闻言,老酒鬼嘿的一笑,小拇指也自鼻孔中掏出,忽的一弹,那妖主眉心便多了个“大痣”。而其还未反应过来,老酒鬼身形一晃,忽的出现在那人面前,抬手便将其拎了起来,又双手一团,那妖主便成了个球的模样。 这妖主身形魁梧,修为亦不弱,有着相当的实力,纵然实力不足被团了起来,也下意识的就要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敌不过老酒鬼一掌按压之力。 周遭人都看得清楚,越发骇然。 老酒鬼却是不觉得什么,只抬头看了看远方,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大球,忽的嘿嘿一笑,将那妖主的模样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而后,他穿着草鞋又满是黑灰的臭脚缓缓抬起,于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伴随着一声怪叫,猛地便踹在那妖主的屁股上。 “走你!” 正文 第260章 我读书少,你莫要骗我 待得那人不见了踪影,老酒鬼仍旧以手作扇遮于眉前,口中啧啧有声。 这一脚,也不知将那妖主踹到了何处,陆尘也只能见到人影忽的一下就飞了出去,遥遥不见踪影,凭目力所不能及。然几日后便传出,妖城大典上的老酒鬼,是将那妖主一脚踹出三千九百里,落在一片荒山中才堪堪停下,却身无点伤,令人惊奇。 然此间却也无人多言,只席位前方众人无奈苦笑。 他们都是认得这老酒鬼的。 “老酒鬼,快来,咱们玩行酒令!” 赢慕寒倒是司空见惯一般,开口招呼了一声,也将面前的玉宝珍馐都推到一旁,在桌案上留下不小的空处。 那老酒鬼也听到,当即应了一声,只正转头看来的时候,眼前却忽的一亮,并未理会赢慕寒如何,一个翻身便越过那两人头顶,来到陆尘与夏小贼的桌前。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将陆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夏小贼,忽的咧嘴一笑,重新转向陆尘,露出满口黄牙。 “你这东盛的娃娃怎么也跑到北荒来了?那洛神儿还邀请了你?” “这...” 陆尘倒是未曾料到老酒鬼会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便连夏小贼也着实意外,只觉得有些不安,又将身子缩了缩,躲在陆尘身后。 老酒鬼性情怪异,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他为人出格,无视礼法尊卑,说不得已经看出什么,会口无遮拦的说出。若真的那般,陆尘与夏小贼便可能暴露身份,那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只谁也未曾料到竟会如此。 “哎,你这大华皇朝的娃娃怎么还躲着我老酒鬼?出来出来,咱们一起来玩行酒令,我是最喜与你们这些小家伙一起玩的,那些个老东西着实没意思,也不知活着究竟图个什么,还不如早点去那阴界黑冥转世投胎去!” 老酒鬼嘿嘿一笑,一手一个,直接将陆尘与夏小贼的腕子抓住,转身便来到赢慕寒两人面前。 然其所言,却也引来不少目光注意。 尤其前排那些个大人物之间,许多人都皱起眉头,而更多人却满面戏谑,坐等好戏上演。 凭他们的眼力,一旦注意到,这黑纱便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好在是背对,至少不会被正面见到。 东盛的娃娃,说辞太过含糊,谁也不能猜到陆尘身份究竟如何,何况此间又来了不少东盛的人物,也确实无人刻意的猜测如何。只那一句大华皇朝的娃娃,却让大华皇朝的老人忽的转头望来,眉头紧锁,显然有些疑惑怎的除他之外,还有大华之人前来赴会。 陆尘与夏小贼头也不敢回,只能苦笑,心中也着实有些忐忑。 “怎的,你们两个这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老酒鬼能看穿两人面上黑纱,自然能够看出其面上神情。 只待其顺着夏小贼躲闪的目光望去,正与那大华皇朝的老人对上目光。然老酒鬼却是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夏小贼,面上忽的露出恍然模样,大概也是猜到了些许,却又忽的咧嘴笑了起来。 “小娃子,今天你若给老酒鬼陪得开心了,老酒鬼保你无恙。那老不死的若是与你有不善之举,老酒鬼便将他也团成球,一脚送回大华皇朝去,你看如何?!” “老酒鬼,别惹事了。” 赢慕寒张了张嘴,又看一眼陆尘与夏小贼,亦不禁苦笑。 他也未曾想到竟会惹出这些个麻烦,让这老酒鬼发现了陆尘与夏小贼。若只寻常小事也就罢了,毕竟老酒鬼身份非同寻常,又修为强绝,纵然给自己惹了麻烦也绝对不怕什么。但陆尘与夏小贼却不同,他二人显然不能随时跟在老酒鬼身旁,何况这老酒鬼行踪不定,谁也追他不上。 若惹了麻烦,凭老酒鬼的本事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也无妨,但陆尘与夏小贼却会遇到难题。 “老东西,我得与你说清楚,这二人是凉哥的兄弟,你若给他们招惹了麻烦,凉哥肯定不会放过你。不要忘了上次被坑到九幽绝地的人是谁,又是怎么回事。若惹恼了凉哥,后果你该知道。” 闻言,老酒鬼原本散漫的样子当即一滞。 也似想起什么,他原本嬉笑的脸上都变得讪讪,只能尴尬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在远处正淡然望来的公孙凉。二人目光对上,老酒鬼忽的将脑袋一缩,对着远处的公孙凉连连摇头,这才回过神来,比起先前变得相当老实。 陆尘与夏小贼也意外,然如今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大华皇朝的老人已经缓步走来,一双眸子有精光闪烁,好似雷霆蕴藏其中,刺人心魄。 “他是大华的三皇爷,原本便认识我,先前咱们在角落没有引起注意,但现在他却见到这些。凭其眼力,这黑纱根本不能阻拦什么,肯定会被认出...做好准备吧,一会你便直接取出断刀给他来上一下,然后咱们直接逃走,否则继续留在这里,肯定要出事。” 夏小贼将身子缩在陆尘身后,已经有了决策。 陆尘也暗中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模样绝对不再是什么隐秘,此间也有太多人能够将那寻常的黑纱看透。只今日妖城大典,北域妖族倒是未曾有人前来,毕竟那北域妖族三祖身死之事与洛神儿也脱不了干系,自然不会再前来恭贺妖城建立,也就让陆尘可以安心。然人心贪婪,说不得还有人觊觎断刀,也并非真的无事。 而他们原本坐在角落便罢了,混在南域各方妖主之中,再笼罩黑纱隐藏面目,出于礼貌也不会有人刻意的想要看穿,便可安然度过今日之事。只如今,却再想如此也不可能,毕竟这般变故是公孙凉也未曾料到。 赢慕寒也皱起眉头,他身旁那面白如玉的圣子亦有些诧异,目光不断看着陆尘与夏小贼,显然未能认出这二人身份。 “老酒鬼,这麻烦可是你引来的。” 一杯酒端在面前作掩饰,赢慕寒正看着老酒鬼。 “你得想办法解决,他二人身份你也看得出来,若真的出事,凉哥可不会放过你。” “这...这...” 老酒鬼瞪大眼睛,又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撇着嘴站起身来,迎着那大华皇朝的三皇爷大步而去。 见状,赢慕寒也松了口气。 他是好玩好乐,却也知什么事情该认真对待。何况公孙凉已经与他说过很多事情,若今日陆尘与夏小贼中的任何一个出事,另一个肯定不会只作旁观。夏小贼如何赢慕寒并不在意,但陆尘却绝对不能有事! 否则,真的无法想像公孙家的那姑娘一旦发起疯来,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想到些许的可能,赢慕寒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寒哥,要不去问问凉哥,此事究竟该如何才行?” 他身旁的圣子忽的开口询问,目光又望向桌案对过的陆尘与夏小贼,略显凝重。 “暂且无需如此,先注意点老酒鬼和大华三皇爷那边。” 赢慕寒微微摇头,未曾多言,又递给陆尘和夏小贼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远处,席间,老酒鬼已经拦住了大华三皇爷的去路,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叉着腰,抖着腿,显然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大华三皇爷正黑着脸,明言让老酒鬼让开,只后者却当作听不到一般,哪怕大华三皇爷抬步让开,也得横过身子将其再次挡住。 接连几番,那大华三皇爷心中亦有些恼怒。 纵然夏小贼躲在陆尘身后,他也看得清楚那就是武安府的小王爷。 虽有些意外怎的这小王爷还未死,但既然还活着,那便不能让其继续活着。毕竟武安王爷府一事,他心中清楚怎么回事。留着这武安小王爷于大华皇朝而言是个祸害,自然不能将其放过。 “老酒鬼,我大华皇朝与你赢家原本便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必如此袒护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你便让开,待老夫解决了手头之事,大不了便替他与你玩那行酒令,可好。” 虽是询问,却不容反驳。 老酒鬼疯疯癫癫,却也并非傻子,如何不能听出。只他却上下将这三皇爷看了一遍,嘿的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你这老东西玩不开,我老酒鬼也不稀罕跟你玩。但你要真的想玩,不若我老酒鬼送你去找那武安王爷,想来他很有兴趣陪你喝上两杯!” 此话一出,大华三皇爷面上当即黑了下来,周遭许多不明真相的妖主也都恍然。 凭他们的阅历与见识,有了如此之言,再稍加思索便可明白许多。 一时间,更多的目光都落在角落中,与赢慕寒二人坐在一起的陆尘和夏小贼,纷纷猜测着究竟哪个才是与武安王爷存在关系的人,而这人又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另一人又会是谁... 只有人头脑灵敏,很快便猜出,一言传播出去,整个广场也都变得议论纷纷。 武安小王爷! 陆尘与夏小贼自然听到,赢慕寒更是皱眉叹息,然其身旁的圣子倒是满脸意外。他眼睛眨了几下,直直的盯着仍旧躲在陆尘身后的夏小贼,又转头看了眼赢慕寒,满脸疑惑。 “凉哥只说是血天传人,何时提过武安小王爷?你真的就是武安小王爷,那个纨绔子弟夏渝笙?但你...不是五年前就病死了吗?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还魂之术不成?还是这些人都猜错了?我读书少,从未听说这些,你可莫要骗我才是!” 正文 第261章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此人如此一问,夏小贼与陆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先前与赢慕寒说话时,分明好像都知道才对,却怎的又会如此一问? “凉哥说话时你不认真听,他先前提过的。” 赢慕寒无奈摇头,又将目光转向远处的老酒鬼与大华三皇爷。 “何况谁会骗你,谁敢骗你?你可是萧家圣子萧乐恒,人尽皆知的不拿人命当人命,若骗你,没被发现还好,若被发现,纵然九条命也绝对不够让你祸祸的。” “一时走神罢了,失误,失误...” 闻言,那萧乐恒嘿嘿一笑,并未在意赢慕寒口中的讽刺,反而转头望向陆尘与夏小贼两人。 “如今你们的身份也不再是隐秘,倒不如将这斗笠摘掉吧,让我也看看大华的武安小王爷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 萧乐恒并未理会远处老酒鬼二人之事,反而兴致盎然的趴在桌案上,好像要凭目光将陆尘与夏小贼面上的黑纱灼穿一般。想来该是夏小贼的名声让他来了兴致,先前可不曾这样。 然其所言,却也在理。 夏小贼无奈,只能将头上斗笠摘去,亦不再藏身陆尘之后,为众人都能见到,当即引来阵阵低呼。 不止周遭各方妖主,席位前方的诸多大人物也都尽数看来,神色各异。作壁上观而淡然者有之,满面戏谑期待好戏者有之,皱眉深思而不知想法如何者亦有之。显然夏渝笙的存在牵连了太多,也或可说他的父亲武安王爷牵连太多,更有大华皇朝在其中的缘故。 尤其那三皇爷,瞳孔更是一缩,满面阴沉,周身迸发杀机凛然。 星眸似琉璃,唇红而齿白,若是女装,大概真的能够倾城倾国。 只其却是个真正的男儿身。 萧乐恒看得眼睛一亮,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早便听说武安小王爷生得相当标致,便连大华皇朝最负盛名的鹞子里的花魁也比之不及。原本还以为不过说说罢了,却没想到夏兄竟是真的如此模样,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戏谑一声,并无任何顾忌。 也是平日里习惯了这些。 赢慕寒倒是难得认真起来,暗中杵了一下萧乐恒,让他不要放肆。 “今日变故也是未曾料想,但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若实在不行,夏兄便随我去赢家吧,凭我赢家的本事,纵然那大华皇朝有心杀你也只能空手而归,绝不会贪得丝毫便宜。” “那倒无妨。” 陆尘微微摇头,替了一句。 他也伸手将头上斗笠摘下,黑铁的面具亦出现在众人眼前。 烙在脸上的模样,轻易便可见到,便连萧乐恒都看得呆了一下,显然只听说却为当真,而如今才知传言并非虚假。 “若大华皇朝太过逼人,要斩草除根,我二人大不了便回去东盛。凭大华皇朝的本事,在东盛,未必能够将我们如何。便连北域妖族一起来犯,也绝对让他有来无回!” 见到陆尘眸中森然寒光,赢慕寒张了张嘴,却只能无奈苦笑一声。 萧乐恒却嘿的笑了出来。 “那倒无妨,我萧乐恒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你二人是凉哥的兄弟,那便是我的兄弟。在北荒,虽不说凭我的本事能震慑大华皇朝,但护你们无恙却是简单,哪怕北域妖族来了也绝对不能如何。你们先聊着说着,喝喝酒,放松一下,无需如此紧张,我去跟老爹联络一下,让他过来镇镇场面,就一个大华的三皇爷,还能翻了天不成?!” 此人倒是说做便做,当即转身出了妖王殿,而其所言更是为周遭众人听得,一时间神色各异,尤其大华三皇爷,面上肌肉蠕动,显然牙关都已经咬紧。 赢慕寒也未曾阻拦,亦开口朗笑,没有丝毫避讳。 “这人自来如此,与我是臭味相投,也是凉哥的朋友,你们便放心就是。他说叫萧叔叔过来镇场面,也许萧叔叔未必能到,但来的人物也绝对有着足够的本事。而且今日老酒鬼在这,那大华皇朝的三皇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你们怎样,日后同样不能,否则不止萧家要出面,我赢家也可出面,那大华皇朝底蕴再如何雄厚,还能敌得过我两家不成。再不济,也有公孙家秦家,那可是凉哥说了算的。有如此三家,大华皇朝又算什么?” 好似特意说给大华三皇爷听的一般。 “你倒是镇定。” 夏小贼苦笑一声,又转头望向大华三皇爷那边,眸中有光芒跳动不休,又忽的捏紧拳头再放松,好似犹豫着什么。 然陆尘与赢慕寒却正望向远处,只见到老酒鬼身形纵跳横移,无论大华三皇爷如何,也不能掠过老酒鬼直接过来。 待得许久,那三皇爷也是真的恼了,挥手便有浩荡龙气掀动可怕的气势轰然而去,有万般气机交葛显化,半个苍穹都被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然皇威之下,老酒鬼却是面不改色,仍旧嬉笑,只随意一脚便流转清光显化锐利气息,轻易将那龙气撕成粉碎。 接连数次碰撞,三皇爷未能在老酒鬼手中讨来好处,反而被逼的又后退了几分。 老酒鬼亦步亦趋的跟上,始终贴着三皇爷。 “你这老东西,要是再出手,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啊!” 他嬉笑一声,身形一晃便到了其身后,忽的伸手拍了下三皇爷的左肩却躲在右边,又拍了下其右肩躲到左边,好像在与人玩乐一般,根本没有意识到三皇爷的暴躁与愤怒。 然此间,西方的天边忽的有神音浩荡而来,整个天穹都变得一片璀璨,吸引了在场多数的目光。尤其那神音震荡,有气机翻腾,掀动波澜万丈,入耳却使人不由得内心平静。虽分辨不清,却如经文,显化大道靡靡之下,便连大华三皇爷的面色都渐渐恢复正常,周身暴躁的气息亦变得安谧,尽数收敛。 佛光笼罩,一念花开。 三千大千世界朦胧显化,漫天诸佛虚影显浩荡神威。 于之下,有一胖肚的光头凌空踏祥云而来,步步生莲,满面慈善温笑,脖颈挂着大颗佛珠,一身袈裟透金,好似整个人都变得神妙万般,如一轮大日辉煌。而待得临近,此人目光扫过周遭,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方才缓步落下,便连漫天诸佛的虚影与浩荡神音都消散。待得落定,正在老酒鬼与大华三皇爷之间。 “嘁,西凉的伪善秃驴!” 老酒鬼似是相当不喜,撇了撇嘴,又后退几步,不愿染了这和尚的佛气。 “二位,莫要动怒。” 那和尚却是不愠不躁,仍旧满面笑意,又行了一记合十礼,慈眉善目的样子。 “今日乃妖城大典,我等看在虎王之面前来赴会,原本是件喜事,若惹了血腥污秽便不好。何况虎王尚且在此,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一切恩怨,便放在日后再说,如何?” 他也似知晓老酒鬼说不通,便转向了大华三皇爷。 后者闻言,白眉当即皱了起来,又扭头看一眼妖王殿的方向。 “今日,谁也不能溅血。” 虎王也似见到,遥遥的回了一声,颇为平淡,却不容置疑。 大华三皇爷原本平静的面色当即再度难看起来,嘴角都挑了两下。显然,他心中仍旧不愿就此放过夏小贼,却又无可奈何。有这西凉的大佛和尚欲要息事止戈,虎王也已经发话,若再要坚持,便是打了这两人的脸面。 老酒鬼便罢了,他是从来不要脸面的,但虎王与这和尚的脸面却不能不给。 一念思定,大华三皇爷袖袍一甩,又冷哼一声,方才转身离去。 “等等!” 忽的一声,原本还以为此事已经作罢的众人也都愣了一下。 待转头看去,正见到夏小贼却已经站了出来,陆尘也在其身旁,便连公孙凉也起身自前方缓步而来。已经自妖王殿外回来的萧乐恒见到这般,哈的笑了一声,与满脸随意的赢慕寒同样来到其身后,一个满面戏谑,不怕事大,一个坦然饮酒,潇洒自如。 大华三皇爷缓缓转身,面上更为阴沉,一双眸子仿若鹰隼般阴鸷的盯着夏小贼,好似要凭目光将其抹杀一般。 然夏小贼也凛然不惧,眸中翻腾着仇恨的火光。 “我乃武安小王爷,夏渝笙。” 夏小贼上前两步,缓缓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然其却并未再看三皇爷,而是忽的向着妖王殿的方向拱手。 “谢过虎王袒言,然此事,纵然今日罢休,日后也绝不会罢休,还望虎王能够担待些许,容我一言。” 许久,妖王殿也未曾回应。 然此间,大殿前的黑驳重骑却忽然动了起来,纷纷躲开,是殿中忽的走出一人。其面容凶悍,神态傲慢,高高在上一般立于大殿门前。 “夏兄弟,你若今日真的做了缩头乌龟,我虎狩还真就看不上你。但既然你站出来了,那便还是我认可的兄弟,有话直说无妨,何需顾忌那些,就算要出手将那白眼狼的脑袋削掉,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老子也绝对挺你!就算老子不行,还有老子的老子,且看凭这白眼狼又能如何!哈哈,来人,给我夏兄弟,看烈酒!” 虎狩哈的一声狂笑,傲气十足,直言不讳。 而其身后,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白叔的身影,他一双阴森的眸子始终盯着满面怒容的大华三皇爷,含着汹涌的杀机。 大华皇朝的事,虎狩了解不多,也就只知夏小贼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是为大华皇朝所恨,却不知武安王爷为大华皇朝做了多少事情。而其如今所言,显然已经知晓许多,想来与白叔脱不了干系,是冒着承受虎王暴怒的风险也暗中相助一把。 妖王殿深处,忽的传来一声苦笑,白叔也低头,似是虎王与其传音说了什么。然只片刻,白叔再度抬头的时候,眸光也恢复了原本的森然与阴冷,更带着些许的畅快。 显然,虎王并未责怪。 乃至更有袒护之意。 见此,终于来到夏小贼身旁的公孙凉眉头一挑,面上亦不禁露出笑容。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虽是意外之喜,但...当如是。” 正文 第262章 我乃武安小王爷 面对诸多针对,大华三皇爷面上阴沉如水,周身气机亦止不住的翻腾,掀动狂风流转,隐有龙气浩荡,化出金灿神光而将周遭之人都迫得倒退,不能立于其旁。 先前打圆场的西凉和尚也摇头一叹,又后退了几分,将两人之间让开。 “阿弥陀佛。” 他其下脖颈佛珠,在手中捻动,径直在地面盘坐下来,低声诵念佛经。隐隐有禅意莲花绽放辉光显化,于其周身,好似一片大地都化作莲池,荡漾朦胧佛光如雾丝流转,显化漫天隐晦的诸佛之象,掀动大道靡靡之音,涤荡人心。 一时间,原本紧张的氛围忽的安谧下来,夏小贼当即皱起眉头,原本心中酝酿的情绪都被莫名的压了下来。 便连大华三皇爷周身气息也不禁一滞,又瞄了眼那西凉和尚,冷哼一声。 这和尚纵然退步,也有心将此间之事作罢,是因修行佛性而如此,也或刻意的搅局,无人能知。然其这般手段却也让人惊讶,尤其周遭北荒南域的各方妖主,更是满面骇然的盯着西凉和尚,只觉得原本心中躁动都彻底平复,好似古井无波般平淡,不能再有丝毫波澜。 “西凉的秃驴,你这是做什么?” 一声嗤笑,忽的于静谧之中响起。 老酒鬼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提了一个酒葫芦,正躺在旁边的桌案上闷闷不乐,听闻西凉和尚大道佛音,当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不惹性空,这人家的事情该是人家自己解决,你怎的还非得要插上一脚?管闲事可不该你这秃驴来做,这诵经的嗡嗡声老酒鬼我也听得心烦,你可莫要再念。我老酒鬼就跟你直说,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些吃斋念佛又满身镀金的家伙,若再要搅事让我老酒鬼看不成热闹,嘿,这大典你也就不必参加,我直接送你回西凉去!” “阿弥陀佛。” 西凉和尚口中经文诵罢,摇头一笑,并未理会老酒鬼如何,只起身便到了前方,随意寻个位置就坐下来,面上始终带着平淡的笑意,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见状,老酒鬼眼睛一瞪,又冷哼一声,径直一跃而起,奔着那西凉和尚就要出手。然行到一半,却被一旁古农皇朝的老人笑着拉住,任凭老酒鬼如何也不能上前。无可奈何之下,老酒鬼只能作罢,揪着古农皇朝那老人的胡子撒气。 后者也只苦笑,任由老酒鬼胡闹。 “搅事的没了。” 陆尘看了那边一眼,轻哼一声,只肩膀轻轻一颤,忽的凶煞席卷,将周遭几人尽数笼罩。 那佛音响起之时,他命渊中便有断刀忽的震动起来,荡漾刀意凶煞,流转体内四肢百骸。于血气之中,凶煞流过,隐隐之间能感受到些许的金色雾丝被不断迫开又绞碎,那奇异的神音也就对他无用。 显然,这是属于佛门的一种道法,却与断刀不合,方才将其惊动。 凶煞惊人,血光弥天,陆尘所在之处,是借了断刀之势,将身旁几人的佛道影响都给破去。 夏小贼几人也猛地醒来,面上皆带着些许的骇然。 只陆尘却仍旧未停,忽的上前一步,脚下踏定而有血光更高。忽的一声嘹亮刀吟自其体内迸发,这漫天隐隐飘荡的佛光都被撕裂,破碎,便连那仍旧残留而未曾完全散去的禅意莲花都染上血光,污了佛性,凭空凋零而作枯败,缓缓消失于众人眼前。 血光之下,凶煞流转腥风,让那原本安心坐下的西凉和尚也满面震惊,凝重望来。 陆尘乃血天传人,只凭黑铁面具便能知晓,并非什么隐秘。 隐瞒下去也并无任何意义。 “杀生魔刀,果然非同凡响。” 瑶光圣主忽的开口,又轻笑一声,方才将陷于震惊的众人唤醒过来。而广场一边,那奉虎狩之命端酒而来的黑驳重骑也将将醒悟,却一言不发,脚步铿锵来到夏小贼的面前,单膝落地而有沉闷之声,双手举酒以过头顶,是极尽心中尊崇,敢想敢为。 然其此般,却让夏小贼也愣在原地。 便连周遭人也想不通为何如此。 “黑驳重骑,三千莽汉,只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凡三不能而从一者,敬,单膝落地,值金千两!” 白叔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的响起。 大殿之前,少一人的三百黑驳重骑忽的尽数单膝落地,铿锵之声仿若一人,皆肆意释放一身凶悍气息。但见乌光流转,神威浩荡,可见一黑兽虚影显化,于苍穹之下,仰天长啸,卷动八方风起云落。 “送,武安王爷!敬,武安小王爷!” 一声长吼,三百重骑,仿若一人。 声涛比天高! 公孙凉眸光微动,陆尘眼神一荡,便忽的轻笑一声,又上前半步,周身显露杀机。 他手掌一番,断刀显现,一声刀吟卷动沧澜,血光当即流转而作一柄狂刀,指天而立,可逆乾坤。 “武安王爷赤胆忠心,荡平百家忤逆,功盖千秋,当为史籍之流芳,而非乱臣叛党。大华昧心,忧其功高震主,一令灭其满门,唯武安小王爷得以幸存。今日,该是正名之时,只夏兄弟一言,纵然剁了那白眼狼,血洒长空,惹来大华皇朝倾国报复,也绝不二话。凭此刀,随小王爷身后,诛杀暴君,掀翻暴、政,立大夏神威!” “东盛公孙凉,敬武安王爷,当立大夏神威!” “北荒赢慕寒,随性当如是,青莲剑斩昧心之人。” “哈,我萧乐恒是个流氓,却难得如此豪气一回,只叹身无长技,唯五百万方灵精送上,助小王爷挥剑南下,建不世之功!” “好,老子也该率领三千黑驳重骑,随你们,杀上一道!” 狂笑之声震天响。 除却五人之声,满城皆惊,满城皆静。 大华三皇爷嘴角一抽,白须都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眸中有怒火高涨,却一言也不能发出。 夏小贼忽的笑了起来,接过那碗烈酒,笑得张狂,笑得肆意,笑得如疯如魔。 笑着笑着,便哭了。 “我乃武安小王爷!” 他笑罢,哭罢,红着眼睛,盯着那平日间高高在上的三皇爷。 “人言我风流,人言我纨绔,人言我成事不足,人言我声名狼藉...谁又知,我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六岁通晓诗词歌赋,七岁登堂入室,二八便四御巅峰。谁又知,二九离家,四年飘零,不得已懈怠修炼,又居无定所...人人都说大华夏渝笙是个扶不起的败类,人人都说武安王爷这堂堂夏家没了后继之人...” 一步步踏出,一步步来到前方,来到大华三皇爷面前。 夏小贼低着头,手中端着烈酒,一口一口的饮尽,又将那杯碗丢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喘着粗气,轻笑一声,缓缓抬头,看向面前这位他曾经亲切的称呼“三皇爷爷”的人。 就是他,还有他的兄弟,一起灭了夏家。 “诛我满门,纵火烧府,一门上下千余口性命,尽数成了灰烬,又被丢到河里喂了鱼虾...” 他咧开嘴,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三皇爷爷,你和你的那些个兄弟,可真是狠心呐!” “功高震主,自古如此!” 那三皇爷冷哼一声,袖袍一甩,满面冰冷。 “为皇权者,为天下社稷,武安王爷纵然功盖千秋,亦,该死!” “该死?” 夏小贼身子猛地一颤,瞳孔亦接连收缩。 他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又忽的扩大,放肆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笑得满面悲痛,笑得撕心裂肺又畅快淋漓。 三皇爷只能看着,负于身后的双手已经捏紧了拳头,周身气机荡漾不休,却仍旧不敢出手。 夏渝笙,是大华皇朝必杀的人物。 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却怎的也不能杀。 那断刀显化指天锋芒,就在其身后。黑驳重骑显化沧澜黑兽,于大殿之前。公孙凉面容淡漠,手中折扇在胸前轻挥。赢慕寒饮酒洒然,另一手却早便扣在腰悬之剑。萧乐恒神情玩味,却眯着眼睛有寒光闪烁。 他分明记得这些人中,就只血天传人与虎狩才和夏渝笙有些关系。 却怎的... 都要为他如此? 如此,便不能动。 背后可还有个老酒鬼在那里。 “你说那杀千刀的该死...” 夏小贼笑够了,连连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平静下来。 他缓缓点头。 “没错,那杀千刀的确实该死,谁叫他平定百家叛乱,护大华无忧?谁叫他赤胆忠心,利刃临头也不知反抗?谁叫他一生迂腐顽固,换了那些个庭院府邸,换了那些个麾下将领,换了那些个鹰犬走狗,却唯独不知道该换个主子!” 这声嘶吼,振聋发聩! 三皇爷张了张嘴,却怎的也寻不出一句反驳之言。 就只一声冷哼罢了。 夏小贼咬着牙关,缓缓闭上眼睛,任凭泪光长流。睁开时,已经满是黯然,再不看这老人一眼,转身便回去。 走到陆尘面前,他才终于停住,忽的抬头惨笑起来,又看向其他几人。 “今日是洛神儿的妖城大典,不宜见血,便饶他一命,就此罢了。” 顿了片刻,夏小贼才转向妖王殿的方向。 他抬头,对上仍旧端坐王位之上的洛神儿,笑意依旧。 洛神儿也低头看来,眉间清冷,眸光微动。 “扰乱了你的妖城大典,我得说声抱歉,却只能日后再来赔罪。今日,得回去了。” 言罢,他又望向连连叹息的虎狩。 “明日,咱们再喝酒。” 他笑意更甚几分,却忽的身子一晃,想要伸手扶住陆尘,却还未来得及便扑倒下去。 陆尘一慌,极快的将他扶住,让其靠在身上,见到他面上惨白的模样,艰难睁开的眸中又满是哀默,唯一声轻叹,无可奈何。 只夏小贼愣了下,又笑了出来,倒是安心的将眼睛也闭上,睡着一般,似如呢喃了一句: “我不是武安小王爷,是...夏小贼。你说呢,美郎君?” 正文 第263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场大典,于陆尘和夏小贼而言算是提前结束了。 在陆尘怀中抱着夏小贼转身离开时,整个广场诸多强者,皇主也好,妖主也罢,并无一人上前阻拦,任由他二人就此离去。然之后没有未过多久,大华三皇爷亦告罪离开,毕竟先前发生了这些个事情,无论如何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在此间逗留下去。 尤其妖城大典的根本人物乃是虎王,却偏偏虎狩挺身为夏小贼仗义执言。 主人家便非友好,大华三皇爷又怎会继续在此间参与妖城大典。 而后未有多久,待得一切收拾干净,大典仍旧继续。 只更多人心中却也多了些异样的情绪,毕竟先前夏小贼与大华皇朝一事惹得满城风雨,任谁也不能平静以待。尤其陆尘携杀生断刀现身,毫无避讳,又有公孙凉、赢慕寒、萧乐恒三人表明立场,便连虎狩这云泽洲太子都言称与夏小贼乃兄弟相交。 曾经的武安小王爷,纵然落魄,也不能小觑。 大华皇朝算是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且不说多智近妖公孙凉,逍遥酒鬼赢慕寒与纨绔子弟萧乐恒三位圣子,便是一血天传人,也牵扯极广。尤其先前东盛风波,其中心便是身为血天传人的陆尘,其中所席卷之数,堪称可怖,而因其存在,公孙凉这等人物会参与其中,也就不足意外。 若继续下去,兴许还得扯出东盛的诸子百家。 “可惜北域妖族倒是不曾前来,否则这场戏该不止如此。” 有人感慨,引来一阵无奈之笑。 北域妖族绝无可能前来的,毕竟北域妖族的三祖之死并非隐秘,其中之事与洛神儿也脱不了关系。那北域妖族未曾发难已是极好,若想着让北域妖族前来恭贺妖城大典,显然不过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只如此,却也有不少人嗅到了些许风波的气息。 大华皇朝与武安小王爷,这事,可不会如此轻易便算罢休。 然之后擂鼓奏乐,万千辉光升腾,妖城大典亦宣布继续。 望着远处的神妙荡漾,听着纵横百里的恢宏之声,已经来到绿洲外村落的陆尘也不禁回头观望。见到那般气势磅礴,心中连连感慨,却也未曾有过不能见到的遗憾。 黑玫瑰也未回来,兴许仍旧在暗中观望。 韩无道亦不曾现身,理当在做着该做之事。 公孙凉还在大典之中,又该如何,无需操心,凭公孙凉的本事足以应对。 只看了片刻,陆尘便回头进了屋中,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夏小贼丢在床上,又盖好了锦被,方才去了对过的床上盘坐修炼,不再理会其他。 来时的路上已经查探,夏小贼是情绪太过激动,一时间承受不住方才落得这般模样。他只需好好休息,睡上一觉便可,倒无需担忧身子会出现意外。但今日之事于其而言也太过激烈,毕竟原本打算安安稳稳的参与妖城大典便可,却不想会发生这些个事情。然如今想来,兴许公孙凉该是早便料到,也是有了谋划,否则便不会让他仗义执言,挑动风波。 而后又有赢慕寒与萧乐恒毅然相护,乃至白叔暗中唆使虎狩挺身执言,都必然与其脱不开关系。 如此想着,陆尘便是修炼都不能安心。 公孙凉究竟如何打算,根本不能猜透。 过许久,妖城方向的波澜才终于渐渐安谧下来,但理当不会如此轻易便结束。只不多时,公孙凉与赢慕寒、萧乐恒三人却是忽的寻来,显然之后的大典并未参加,提前告退。有虎狩的关系在其中,公孙凉要离开,自然无妨。 “夏兄如何?” 推门而入,赢慕寒与萧乐恒还在打量着周围,公孙凉已经率先开口。 “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昏迷,休息一下便可,无需担心。” 陆尘也下了床铺,将房间稍微收拾,四人便围着并未点燃的火炉落座,而后又取了些清酒摆上。 虽是简陋,但公孙凉与赢慕寒倒也自在,并未如何。 只萧乐恒显然有些不能适应,歪歪扭扭的动了几下,仍旧坐得不太舒服。 “你这地方可真是破落。” 他不由抱怨一声。 “先前凉哥已经说过,但好歹也得有个凳子才行,却没想到只能坐在地上。虽是有褥子,却怎的都不太舒服。” “确实简陋了些。” 陆尘也只能苦笑。 他还真的不曾在意这些,毕竟早便习惯,谁来了都是如此接待。 这萧乐恒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又是萧家出身,想来不曾有过这般经历,会不适应,倒也正常。如此,陆尘也只能拱手道歉,却惹来赢慕寒一阵不满,又笑着说了萧乐恒两句,后者方才作罢,直接躺了下去,混不在意的将脚翘在赢慕寒的身旁。 “萧纨绔,讨打是不?” 赢慕寒挑了下眉毛,将腰间横过的长剑忽的拿入手中,满面威胁之意。 见状,萧乐恒当即尴尬笑笑,将臭脚收了回来,却又死皮赖脸的贴上,与赢慕寒嘀嘀咕咕的说起另外的事情。 声音虽小,但此间几人都能听到,无非那些个风流之事,显然这萧乐恒是真正的纨绔,与夏小贼表面的纨绔并非相同。只赢慕寒却似乎不喜这些,轻哼一声便横卧下去,一脚将萧乐恒踹了出去,自己取了个酒葫芦喝得痛快,并不理会其他。 倒是萧乐恒不恼不怒,又上前与赢慕寒喋喋不休起来,满脸贱笑,让人无奈。 “他这人自来这般,毕竟夏兄曾经装出来的模样犹有过之,你也莫要在意。而先前那些,他也只说说罢了,却不会是真心,毕竟这小子也吃过不少苦,只最近几年又习惯了奢侈模样,方才如此。” 公孙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吵吵闹闹的两人。 他手中折扇轻轻打开,在胸前拍打,又沉思下来。 陆尘只轻轻点头,也不再开口,只将清酒取来,给公孙凉与自己斟满,安静等候下文。 “今日之事,在意料之中,你也该猜到。” 过许久,公孙凉终于开口,将扇子也重新合上。 “大华皇朝若来,必然非寻常之人,且不说身份如何,修为得是极强。你二人会带着斗笠面纱入场,我也猜到,那种东西可瞒不过真正的强者。而我原本打算是让小酒鬼与乐恒无意中挑明你们身份,再设法针对大华皇朝先行挑起事端,以便搅动风波,逼迫大华皇朝落入失道者寡助的境地,引天下大势于我等所在,也好方便日后讨伐大华。只那老酒鬼会来凑热闹,是我未曾料到,但也因他让今日之事变得更为顺利了些。毕竟西凉和尚也在我意料之外,老酒鬼这疯疯癫癫的家伙难得做了件好事,若非他将那西凉和尚逼得收手,纵然有你借杀生魔刀破开佛音神妙,恐怕今日之事也难成。” “但我不明白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陆尘摇了摇头,始终无法理解。 虽当时依照公孙凉所言去做,但为何要如此,却不懂。毕竟这么一来,他二人便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对之后的任何的动作都会出现极大的阻碍。 尤其人心难料,谁也不知是否会有人贪图他身上断刀而以此发难,徒增意外。另则,如今其身份挑明,北荒妖族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会在之后的行动中添些阻碍。 公孙凉的心思,着实有些难猜。 “我知你如何想法,但那些都无妨。” 一杯酒饮罢,公孙凉笑意仍旧潇洒自如。 “北荒妖族绝不会安分守己,莫要忘了,这妖城可是洛神儿建立,虽其中存在虎王的关系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三祖陨落之深仇大恨,他们可是算在了你与洛神儿的头上。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无碍怎样,毕竟你们都在妖城,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若北荒妖族来犯,纵然你身份并未暴露,难道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闻言,陆尘眼神一凝,方才想到这些。 连同赢慕寒与萧乐恒也不再嬉闹,变得严肃认真了些。 “凉哥料事如神我早便见过,但仍旧学不来分毫。” 萧乐恒苦笑摇头。 “如今这事已经成了,但之后又该如何?那洛神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便看她今日始终未动,冷眼旁观,便知她那心机城府也是相当之深。这种人物,我与寒哥可是应付不来。” “那是你应付不来。” 赢慕寒嗤笑一声,晃了晃酒葫芦,面上满含轻蔑。 “静观其变。” 公孙凉见到二人又要开始,只能轻叹一声,开口打断。 “料事如神也不过如此,人之命途一事,太难掌握,哪怕料到洛神儿已经掌握分化双生魂之法也力不从心,毕竟大势在其身上,凭寻常之法极难扭转。为今之计,也就只静观其变,且看是否能够阻拦洛神儿分化双生魂。若能拦住,一切都好,循序渐进便可。若不能拦住...” 陆尘三人都抬头望向公孙凉。 后者面色也有些凝重,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扇了两下。 “若不能拦住,虽有准备,却也难免会有意外。一切,仍旧未知。” 闻言,陆尘心头当即沉了下来。 便连赢慕寒与萧乐恒二人都面露意外之色,显然未曾料到这世上还有公孙凉不能以计谋解决的事情。 “灵精之事还得继续,无论成与不成,灵精都是必须,不容懈怠。剩下的,就看白叔与韩兄了,若他二人能够成事,便可少去许多麻烦,若不能成事,便得另行一路。如今之言再多,也不能如何,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有期望一切顺利,否则凭我算计良多,也不过只是虚妄。” 正文 第264章 懂我者几何? 妖城大典,再无波澜。 待得一切落定,原本喧闹的妖城也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毫无疑问,于妖城大典上,南域各方妖主在早便已经妥当的安排下承认了洛神儿南域妖王的地位。广场中心的方鼎点燃,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方才渐渐熄灭下去,而欢腾了整整一日的妖城大典也终于落下帷幕。各方强者该去则去,愿留则留,洛神儿也尽数接待,倒是虎王当日大殿落定便离开,走得相当匆忙。 该是去寻分化双生魂之法,外人不能知晓,各般猜测却无妨。 而后,韩无道也终于现身,然得来的消息却让人有些无奈。 那妖城宝库所在,有整整一百黑驳重骑严密看守,送来的贺礼也在大典举办之时便送到宝库之中。尤其洛神儿亲自在其中留下了数道禁制,任谁将之触动都会被察觉,而其中更有一道禁制凭韩无道的本事也无法可破,是一旦稍有触及,必然会掀动波澜光彩,被人发现。 “那些个洛神儿所需的东西,就是你让我注意的那些,她已经拿到了三样,我看过清单。” 韩无道靠在门边墙下,看上去也有些劳累。 他不似黑玫瑰一般,累的时候能够来陆尘这边休息,没日没夜的监视洛神儿所有动向,还得警惕免得被外人发现。如此,韩无道的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只将将说完这些,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赢慕寒与萧乐恒去了妖城四处游玩,并未停留此间。 也就只陆尘与公孙凉,还有已经苏醒的夏小贼知晓这些。 “倒是麻烦了。” 公孙凉眉头轻皱,并未再去多做什么,任由韩无道在那里靠着墙壁休息。 如他这般的炼狱杀手,身体都会存在着相当的本能,尤其在睡眠休息之中,这份本能更是会完全显露出来。虽此时看着韩无道好似并无任何警惕,就只安稳的靠着墙壁熟睡,然一旦有人靠近,兴许他还未被惊醒,身体便会自主反应而出手,极其危险。 陆尘原本还要让韩无道上床去睡,听闻公孙凉解释,也就只能任由如此。 “洛神儿在宝库中留下禁制,倒是无可厚非,但韩兄也不能无声无息破解的禁制,显然证明洛神儿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甚至利用虎狩调动了一百黑驳重骑。这般防御的措施之下,纵然想要进入宝库都相当困难,更不要提自其中窃取什么宝物...” 公孙凉连连摇头,亦有些无计可施。 他认识的人中,如今也就只韩无道才能做到这些,但偏偏禁制太强,更有一百黑驳重骑看守,凭韩无道的本事也妄想进入其中。另则便是夏小贼了,然他虽有磨灭禁制的本事,却偏偏没有隐匿气息的手段,先前数次盗取宝物都被发现,若非手中掌握行字密,恐怕早便被抓住不知多少次。 但黑玫瑰却未必不行。 陆尘心中知晓,不曾明说,只靠着床边盘坐,手里一壶清酒始终不曾饮下一口。 黑玫瑰已经去了,至今还未有消息,大概见到韩无道一直都在,便未曾出手。但如今韩无道已经回来,黑玫瑰也该出手尝试才对,她隐匿气息的本领极强,凭那一百黑驳重骑定然不能发现,该是来去自如。但禁制究竟如何应对,还得看黑玫瑰的本事。 之所以不说,陆尘也有打算。 若能够破解禁制而将宝物窃取出来,自然极好,届时黑玫瑰的存在纵然告知公孙凉也绝对无妨。然若不能去除,黑玫瑰便是陆尘手中的一张底牌,在公孙凉的掌握之外,也免得其各种算计而将他也当作完全掌握的棋子。 毕竟公孙凉只有半分感性。 但若不说,却好似互相之间便多了几分隔阂与猜忌。 原本还说是兄弟来着... 自韩无道来了之后,说了那些,陆尘忽的意识到这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玫瑰的存在,究竟是否该说,像是一个漩涡,让人迷顿不清,更折磨着陆尘,让他满心烦闷。 夏小贼也是如此。 “如今看来,还是得做好准备,只未曾想到洛神儿竟会如此警惕。” 公孙凉感叹一声。 然其心中仍旧在盘算其他。 毕竟黑驳重骑并非无法突破,虎狩的存在便是一个特殊,若能够将其利用,便可那一百黑驳重骑无视。然宝库中的禁制才是最大的麻烦,那是韩无道的手段也不能破解的禁制,纵然公孙凉多智近妖,也并不代表他无所不通,连这些本领都能掌握。 “待韩兄休息之后,再想办法让他尝试一下吧,如今也就只能如此。另则,倒是可以考虑强取,但那是最后没办法的办法,毕竟等同撕破脸皮,而且禁制也并非轻易便可破去。若有破界针倒可简单一些,只那等宝物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再要寻找也太晚了些。” 公孙凉思过之后,唯有苦笑。 “我也未曾料到洛神儿竟能掌握连韩兄都无法破解的禁制。” “嗯...” 陆尘只随意应了一声,仍旧低着头,出神的想着那些。 见状,公孙凉稍有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即皱起眉头,似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尤其夏小贼在一旁也是不言不语,只晃着手中酒壶如陆尘一般,始终未喝一口,与平日间的模样差别太大,令人意外。 “你们,有事瞒着我?” 公孙凉只皱眉片刻,忽的开口。 “不必否定,看你们的模样与反应便可猜到许多。” 说着,他苦笑一声,将煨在火炉旁的酒壶也拿了下来,靠着一旁坐下,给自己斟满一杯。 “人言我多智近妖,却也只有我才明白自己的苦,亦能猜到你们对我抱有不小的警惕。人太聪明了并非什么好事,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能够让我暂且舍弃感性以脱离常人的范畴去思考问题,能够最大程度的为达成目的进行布局。但如此,却也会让我忽略感情,从而将身边之人也当作棋子一般使用,让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所布置的棋盘之上。” 一口温酒入喉,公孙凉眼神也变得暗淡下来。 “但这一切,都是不能控制的,思考事情的我究竟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而我也在尽可能的将一切盘算都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想要凭着感性去利用自己九成乃至更多的理性,却始终不能成功,亦不免会陷入无情的深渊。待得惊醒时,布局已经思定,都晚了,纵然重新布局,也会再度困锁无情的囚笼之中。” “我不懂那些。” 陆尘苦笑一声,又轻轻摇头。 他确实不懂,夏小贼也不懂,便连赢慕寒与萧乐恒都不懂。 “天下生灵亿亿万,知我者,无一人。” 公孙凉自嘲一笑,又仰头灌下一口温酒,入喉却苦涩难当。 “思考,是不受控制的,对我而言仿佛一个既定的习惯。便如你与夏兄瞒着我的事情,应该是另一人的存在,而其本事也该在韩兄之上。而有着这种本事的,除却那些我不知道的隐世之人,便只有炼狱。你曾去过炼狱,该在其中有些相识之人,毕竟,断刀在你手中...炼狱自古流传下来的前人之言,我是知道的,所以你在炼狱中必然有着极高的地位,但处境也相当尴尬才对。黑无常?应该不是他,白无常也从未现世,这二人的可能极小。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支持你的炼狱长老,但也不该是他们,否则白叔该能够发现并告知于我。能够瞒过白叔乃至虎王的,除却黑白无常,也就只一人才行,而且这人在传言中已经身死,却连尸首都无人能够寻到,亦无确切消息证明他已经身死。” 闻言,怔怔出神的夏小贼猛地抬头看来,满面惊愕。 他还以为凭其智慧也不能猜出。 陆尘却并无意外,只随意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能猜得出来。” “果然是他,黑玫瑰。” 公孙凉又是一声苦笑。 “我也不想猜出,毕竟他是你手中的底牌,用来应对我的利用,护自身周全,这些无可厚非,也该如此,得保护自己。” 陆尘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递一下酒,而后饮了一口。 公孙凉也饮了一口。 “小酒鬼曾与我说过,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连这滚滚红尘的无限风光都不能享受,当真可悲。但他明明知道这些,却总喜欢将一切都交到我的手上,连月笙那个傻子也是如此。大概他们将我当作真的兄弟,但我却无法将他们当作真的兄弟。并非感情不够,而是我的脑袋不允许这样,那些始终存在的理智告诉我,感情,对于达成目的而言都是累赘。” “有的时候,感情确实相当累赘。” 陆尘摇头一笑,倒是并未在意。 “但你也并非没有感情,至少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就来了,而且也在尽可能的为美郎君考虑,为我和洛仙儿考虑,如此已经足够,至少在你的意识中拿我们当兄弟。” 夏小贼撇着嘴接上话茬,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我还与美郎君说过,兴许你在考虑事情的时候就只半分感性存在,如今看来却是我猜对了。虽然不能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但你真的拿我们当兄弟就行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美郎君也听不懂,但感受却大概相仿,还有那小酒鬼与萧纨绔,应该也是如此。但他们信任你,我们也信任你,难道还不足够?毕竟你不会刻意的害了我们。” 闻言,公孙凉张了张嘴,又见到陆尘也抬头看来,唇角带着随意的笑容。 他猜的出来,陆尘一直都在考虑这些,尤其韩无道来了之后,面对是否要言明黑玫瑰的存在时,他便陷入这样的漩涡中。 但现在,显然陆尘已经想清楚,夏小贼也想清楚。 就如当初的赢慕寒与萧乐恒,他们也想了许久,而后说出了近乎相同的话。 “天下生灵亿亿万,懂我者,无一人...” 公孙凉低下头去,忽的,又抬头笑了起来,比起平日里那运筹帷幄的笑容更为真切。 “然,伴我者,足矣。” 正文 第265章 大势所迫 公孙凉已经知晓黑玫瑰的存在,陆尘也终于放下心中顾忌,将一切都坦然告知,包括那些韩无道不曾得知的消息。待得说过许多,公孙凉便开始重新考虑之后该如何,毕竟在他而言,许多事情都多了不少变故,原本的计划也得进行修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半日过后,临近傍晚,黑玫瑰才终于重新现身。 她也似早便知晓公孙凉已经猜出,并无任何避讳,径直现身。 “宝库里已经少了几样东西,没机会仔细看,但肯定少了。” 就只一句,能够听出许多。 于韩无道而言不能破解的禁制,在黑玫瑰面前并非无法可解,而其也真的已经进过宝库。宝库清单,也并非只韩无道一人看过,黑玫瑰自然不会将其落下,只如此言来,便可知洛神儿已经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尽数取走,乃至可能暗中已经开始了分化双生魂的行动。 坏到了极点的消息。 便连公孙凉面上也彻底阴沉下来,不言不语的执着折扇兀自转身到了房间角落,思索究竟之后该如何行事。 “洛神儿的动作倒是极快。” 夏小贼也皱眉,满心烦闷。 黑玫瑰始终跟在洛神儿身旁,就只走了一趟宝库的时间罢了,按照道理来说,若洛神儿真的提前将那些个宝物尽数取走,理当该为黑玫瑰所知。然陆尘问起这些,黑玫瑰也无奈摇头,并不知洛神儿究竟何时将那些个所需的东西尽数取走。 原本她还想着若不行,便直接出手抢夺。 然如今却着实有些令人意料不到,凭夏小贼与陆尘想不出究竟为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乃至黑玫瑰也没有丝毫察觉。 “护道者。” 思索许久的公孙凉忽的抬头。 “就只这一种可能了,洛神儿的身边,该是有护道者存在。” “护道者?” 陆尘稍有些疑惑。 “庇护他人证道成长以自其中谋取好处的强者,便是护道者。” 公孙凉解释一句,面上越发凝重。 “洛神儿的这个护道者应该潜藏极深,否则该早便为我等所知才对。而如此看来,这护道者应当极其擅长隐匿身形,也是洛神儿手中底牌,至少在我所知之中,从不曾见过洛神儿的这个护道者露出丝毫痕迹。若黑玫瑰真的就只去往宝库时离开了片刻,但洛神儿所需之物却都被取走,也就唯有这种解释而已,不会是暗妖所为。” “但暗妖也该能够做到才对吧?怎的就不会是暗妖所为?” 夏小贼想不明白,仍旧有些怀疑护道者是否真的存在。 毕竟护道者的存在,着实太过稀少。 陆尘同样如此,不知为何公孙凉会如此确定洛神儿身边会有护道者。 “如果真是暗妖,那我上次搜魂时该已经知晓。” 黑玫瑰微微摇头,倒是毫不客气的将陆尘手中酒壶夺了过来,并无顾忌,径直饮了大口。 “若洛神儿提前便想到那些,早就有了命令,上次我对那暗妖搜魂之后,便该知晓此事,可提前警惕。但事实证明,暗妖并未得到这个命令,也没有哪个暗妖被洛神儿独自叫去接受任务。而且,连暗妖都不知护道者的存在,只能说洛神儿警惕太强,亦早便有了这种打算。” “在洛神儿回来之前,一切都已经有了布局。” 公孙凉也点头。 陆尘与夏小贼对视一眼,皆见到对方眸中的愕然与惊讶。 显然,他们都未曾料到洛神儿会有这样的心机,毕竟那时洛神儿还不知公孙凉的存在。但如此说来,两人也都明白,恐怕洛神儿早便有着盘算,已经料到陆尘会寻求公孙凉的帮助,是料敌先机,有着极深的城府。 “若将护道者的存在计算进去,一切也就都说得通。在洛神儿回来妖城之前,就已经料到许多,也或未曾料到这些,却早就有了准备,将所有布局都思定。如此,待回来之后,她便可在不露任何马脚的情况下,将一切都掌握手中。另则,那护道者也绝非寻常人物,想来实力该会极强,尤其擅长隐匿手段,方才能够暗中将一切都完成。隐匿不出,不做多余的事情,就只此时忽的出手,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却也将大局稳定,让洛神儿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一切。” 公孙凉眉头微沉,双眸亦眯了起来。 “依我看该是两手准备。” 黑玫瑰脚步轻转,到了陆尘身旁,轻盈之间便将其肩膀揽住,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满脸嬉笑。 “凭洛神儿的这些布局来看,她可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也或所得,肯定不会让这个护道者暴露,毕竟一旦如此,肯定会被猜出这些。如今洛神儿的护道者却仍旧冒着暴露的奉献取走了那些个宝物,也就说明洛神儿所需之物已经全部到手,也或只差些许,否则若是差得多了,那护道者也就不该现身才对,隐藏于暗中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也就是说...” 陆尘心中一凛,便连挣脱都暂且忘了。 夏小贼也瞪大眼睛,又很快沉吟下来,显然他是隐约有了这样的猜测,却是黑玫瑰解释才终于想通。 “黑玫瑰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很麻烦。” 公孙凉也微微点头,显然黑玫瑰的猜测与他一般。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监视洛神儿的行动,但有一点却不得不防。韩兄必然已经暴露,白叔也绝对在那护道者的警惕之中,他二人肯定不能再做更多的事情,而你的存在是否已经暴露尚且不知,也就只有你才能继续监视洛神儿。同样,这也是最需要警惕的一点,若一个不甚,便可能身陷绝境之中。” 说着,他转头看向黑玫瑰。 “你的隐匿手段确实极强,但这世上却并非万事如一,那洛神儿的护道者亦可能早便发现了你的存在,甚至他的隐匿手段更在你之上。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始终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毕竟那护道者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有着怎样的手段,一切都是未知。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抱有足够的警惕才行。若在私心而言,我是不希望让你去监视洛神儿的,毕竟于陆兄弟而言也肯定不会愿意,那会非常危险,但也只有你才能继续监视洛神儿,凭韩兄和白叔,也只是在别人眼睛底下做事罢了,而你还存在着些许瞒过那些的可能。” 黑玫瑰没有回答,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她只顾着伸手调戏陆尘,却并未深思这些。 在其而言,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她去做才行,先前已经想过,公孙凉的解释也不过提醒罢了,更是让陆尘与夏小贼明白这些。哪怕不愿,哪怕不满,却也只能如此,毕竟在隐匿的手段而言,韩无道与白叔可没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 “没有其他办法吗?” 陆尘躲了一下黑玫瑰探来的手指,又转头望向公孙凉。 他是不愿意让黑玫瑰再为他如此冒险的,尤其得知那洛神儿的护道者同样擅长隐匿。 擅长隐匿的手段,也就证明其对于隐匿一行十分精通,便如黑玫瑰能够发现韩无道一般,那护道者若本领真的在黑玫瑰之上,也就必然能够发现她的存在。 确实很危险。 然公孙凉却微微摇头,只能苦笑一声罢了。 “除了我,还有谁能去?毕竟那护道者是否已经发现了我都是两说,也就只有我有可能瞒过那护道者的眼睛。” 黑玫瑰笑了一声,更靠近陆尘几分,黑眸荡漾着莫名的神采。 “倒是你难道关心我一次,真是令人感动。” 闻言,陆尘眼神微沉,肩膀轻轻一颤便将黑玫瑰揽着他的手震开,转身到了一旁。 “先前那个人情,我还没还,只是不想再欠一个。” 他别过头去,是否由衷却不可知。 黑玫瑰也只是痴痴地笑了两声,并不在意陆尘看似漠然的样子,反而眸中神采越发的明亮。 “现在可不是你们两个调情的时候。” 夏小贼白了陆尘一眼,又皱眉深思。 “但如今看来,也就只有这么冒险了。洛神儿的行踪我们必须得足够掌握才行,否则一旦失去了这些消息,我们就会处于完全的被动,甚至洛神儿什么时候分化双生魂都不能知晓。一旦被洛神儿避过眼睛,分化成功,洛仙儿的安危就会变成我们最大的掣肘,到时无论如何打算都是妄谈。” “所以也就只能如此,毕竟洛神儿的打算太早,如今一切都不能阻拦,也已经太晚。于我们而言,乃大势所迫。” 公孙凉苦笑一声,也转头看向陆尘。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在隐匿手段而言比起黑玫瑰更强的存在,否则我们就只能这样。” “更强?” 陆尘张了张嘴,却最终只能闭上。 更强的,并非没有,但那不太现实。 黑无常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特意前来相助,否则他也就不是黑无常。但除了黑无常之外,也就炼狱的个别太上长老罢了,寻常长老都不行。只陆尘还未进行炼狱圣子确立大典一事,便连名义上的圣子都没有得到,何况还有那么多人不服他的存在,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太上长老也定然不会特意前来相助。 如此,也就只有黑玫瑰才行了。 “你便放心就是,为了你,我可是死都不怕,冒险又何妨。” 黑玫瑰忽的凑上前来,满脸嬉笑,却让陆尘心头猛地一颤。 她从来都是这么大胆,开玩笑一般,也早该习惯了这些,公孙凉与夏小贼都没有丝毫的异样,是习以为常,便如见到黑玫瑰随意挑逗陆尘一般,也就公孙凉初始才有些意外,却很快便适应。 他们都了解黑玫瑰的性子。 然如今听到,陆尘却忽然觉得似乎不太一样,也不知怎的,手指都暗自捏紧,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难明,难言。 正文 第266章 算无遗策也不过尔尔 最终,公孙凉将决定权交给了黑玫瑰,让她自己决断。 相较之前,如今的公孙凉显得更有人性了一些,至少不是如先前一般自己决定一切,而陆尘几人只能听从。也许是一次难得的交心,也许是将陆尘几人的存在重新划定了在心中的地位,至少公孙凉也会开始为他们的感受考虑,而不再独断独行。 这已经是相当的进步。 夏小贼注意到了这些,只轻轻笑了一下,并未点破,而陆尘却一心在黑玫瑰的身上,就未曾注意。 “自然得去,难道那边睡着的家伙能瞒过那护道者的眼睛?” 黑玫瑰已经有了选择。 陆尘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同意下来。 虽原本持有反对意见,然他将将开口,黑玫瑰便贴了上来,三言两语就让陆尘缴械投降,以将其注意力转到其他方向。对于陆尘,黑玫瑰好似有着无数办法能够将其制服,无论怎样,陆尘总得落得下风。对此,公孙凉只看过几眼,眸中神光轻轻晃动,稍有些意外,又看了夏小贼一言,却发现后者似乎并非注意这些,只能暗自摇头,将疑惑藏入心中。 也或是这两人有着更深的接触,才会如此的了解,知道该怎样对付陆尘。 公孙凉只当如此,并未太过在意,而后又多言几句,再次嘱咐黑玫瑰要时刻警惕自己的身旁,注意安全,而后才算罢了。 黑玫瑰也很快便离去。 自始至终,韩无道都未曾醒来。 一连半月多的监视与警惕,便连黑玫瑰都受不住太久,更枉论韩无道。他得休息更长时间才行,是到了第二日正午才终于缓缓醒来。 然韩无道却已经做不了什么。 他的本事极强,却也有限,黑玫瑰的存在也无需隐瞒,待得公孙凉解释之后,韩无道虽有些惊讶,却也只微微点头,不曾多说什么,而后便恢复了往日的沉默寡言,兀自坐在一旁瞑目修炼,倒是与陆尘有着几分相像。 赢慕寒与萧乐恒在妖城玩了两日,无事可做,也就直接回去。 在公孙凉的计划中,他们还得继续关注灵精方面的事情,毕竟那边不能空无一人,交给他人管理也不能完全放心。算无遗策之下,是绝对的认真与足够的防备,公孙凉能够做到那般地步也是有着绝对的态度。 而后一月,都毫无动静。 每夜子时,也或更晚些,黑玫瑰总是现身在陆尘身旁,如过往一般,伸手便自其后将他揽住,十分亲昵,也越发放肆,没有丝毫避讳,哪怕在公孙凉几人面前也是如此。 然其每日带来的消息,却让人无可奈何。 白叔也来过几次,与黑玫瑰见过,带来的消息亦并无差别。 洛神儿如过去一般,只掌管妖城大局,也或修炼,忙碌之间从不曾有过其他动作,好似从不曾准备分化双生魂一般。 那暗中的护道者,也没有丝毫踪迹。 这一夜,待得黑玫瑰满面幽怨的离开,陆尘方才松了口气,然公孙凉与夏小贼却是紧紧锁着眉头,能够清楚见到他们眼神中的阴郁。 “洛神儿的耐心也未免太好了。” 夏小贼捂着额头,靠在床边,又深深叹了口气。 “若在常人而言,如此大的事情,怎的才得露出些许马脚才行,但偏偏凭黑玫瑰也没有寻到丝毫踪迹,好像她从不曾打算分化双生魂一般。” “越是如此,她也就越发的占据主动。” 公孙凉也摇头,无可奈何。 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却偏偏不能扭转。 “换做是我,面对如我们一般的威胁,也得如此选择,毕竟如今分化双生魂的主动权在她手中,我们也只能被动行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洛神儿绝对已经在暗中开始准备,哪怕黑玫瑰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不要忘了,那护道者的存在我们还没有寻到,一个隐藏暗中的人物,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也是于我们而言最大的麻烦。” 闻言,陆尘只眨了眨眼睛,却是没有想过这些。 他从来都不擅长计谋,就只行动便可。 “那该怎么办?” 见到两人不再说话,一旁的韩无道也只靠着墙边闭目养神,不曾出言,陆尘自己想了片刻,却终究没有任何答案,只能询问一声。 “等。” 公孙凉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我们的地位太过被动,尤其现在洛神儿有着九成可能已经得到所有需要的宝物,于我们而言是最为不利的情况。凭洛神儿的城府与心机,那些东西她是肯定不会带在身上的,应该在护道者那里,否则洛神儿一旦与谁有过接触也或其他异动,黑玫瑰也该发现才是。但偏偏洛神儿没有任何动作,所有的事情都是护道者在做,我们也就没有任何动作的余地。” 顿了片刻,公孙凉才再次摇头,手中折扇也啪的一声打开,满面郁结。 “这洛神儿也是非同小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辈中人能够将我逼到这般地步。然真的说来,她也只是太过小心谨...” 砰! 公孙凉一言还未落定,原本便破烂的房门忽的从外面直接破开。 黑玫瑰去而复返,连同始终驻守此间的白叔也意外出现。 “洛神儿不见了!” “太子也不见了!” 闻言,原本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韩无道忽的气息一荡,身形猛地便冲了出去,连同还未进门的黑玫瑰一起消失原地,显然已经出发去寻洛神儿与虎狩的踪迹。只白叔却并未如此,只待得陆尘几人匆忙而出,一道向妖城而去,这才将先前见到的一切都间都尽数言来。 不过一瞬间的走神,原本在眼皮底下的洛神儿便忽的消失不见。 毕竟白叔也并非仙人,不可能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何况他已经许久未曾放松,总会有失误的一瞬。却谁也料想不到,就只那样一个瞬间,洛神儿就如此突兀的不见了踪影。 如何离开尚且不知,但能够在白叔的监视之下无声无息的离开,便足以证明洛神儿已经准备了许久。 “见到洛神儿消失不见,我就有些不安,又考虑到太子那边可能会出问题,就想着先去看看情况,毕竟黑玫瑰也该在暗中才是,见到洛神儿消失该直接去找你们。但之后我到了太子的房间,却发现房门大开,却根本没人,就知道要坏事,却没想到黑玫瑰那个时间不在,当我到了你们那里才刚刚见到黑玫瑰回去。” 白叔显然咬着牙关,有些恼恨。 “如此耽搁之下,洛神儿必然已经走远了。”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 公孙凉比起任何人都要冷静,其目光扫过身旁三人,身形于妖城纵越之间,已经有了分寸。 “夏兄身法极快,尽可能去绿洲外寻洛神儿的踪迹,尤其北方,自绿洲之外的两百里之内,尽量不要放过每个角落。白叔去一趟黑驳重骑那边,若黑驳重骑未被虎狩太子带走,便让他们分出半数去夏兄方向寻找洛神儿的踪迹,同时联络虎王前辈,让虎王前辈尽可能快些赶来,而后去西南方向搜寻,同样不要放过任何角落,尤其注意还未消散的气机,洛神儿可能是借助阵法才能离开。” “好!” 夏小贼当即点头,没有任何质疑,身形一晃便踏出行字密,只几步便到了远处。而后白叔也只能咬牙应下,轰然卷起风岚狂涌,如蛮兽一般奔行而去,所过之处便连大地都被震动,撕裂道道沟壑,殃及不少,整个妖城都被那闷雷般的声音惊动,满城风雨。 陆尘与公孙凉倒是并未改变方向,径直奔着妖王殿而去。 待得来到妖王殿浮石,原本便十分安谧的大殿更是一片空荡,莫说人影,便连些许的生气都没有,显得十分幽冷。 “直接去书房。” 公孙凉目光扫过周遭,两步踏空而去,看了片刻之后方才回来,将陆尘也带上。 书房所在,公孙凉自然清楚。 当初妖王殿建立的时候,公孙凉便细细地看过图纸,哪怕何处潜藏着暗室都在心中明清,书房的位置,自然不是难题。 待得二人来到此间,目光扫过周遭,却也只能皱眉。 书房的长明灯还亮着,桌案上摆放整齐,一卷羊皮纸上的字迹的墨痕还带着湿意,显然将将写下不久。 二人都是直接去了桌前。 待得公孙凉将那羊皮纸拿了起来,细细看过之后,面上神情当即变得阴沉如水,捏着羊皮纸的手都在颤抖,眸中有怒火犹如实质。 “公孙兄?” 陆尘稍有些疑惑,叫了一声。 然公孙凉却并未回答,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砰! 一掌落下,整个书桌都瞬间变成飞灰,大量的文献典籍都哗啦一声散落满地。那被公孙凉拍在桌案上的羊皮纸,更是直接被拍出一个五指的掌印,成了两份。 “这...” 陆尘愣了愣,稍有些疑惑,是从不曾见过公孙凉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 他心中不解,只能弯腰将那羊皮纸在许多的文献典籍中搜寻出来,又重新拼凑完整。上面的字迹原本便未干,公孙凉的一掌,也让这些字迹变得有些模糊,却仍旧能够认得出来。 只看了片刻,陆尘瞳孔渐渐缩紧,亦禁不住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一般。 尤其末尾一列,那刻意放大的字迹,看入眼中,当如针扎—— “算无遗策公孙凉,不过尔尔。” 正文 第267章 一路向北四千里 一切的行动,都在两月内尽数完成。 自洛神儿回到妖城绿洲的那一天开始,这所有的计划才终于开始执行,而并非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开始。 回到妖城绿洲,见到公孙凉,强烈的危机感让洛神儿不得不选择将原本推后的计划重新完善而提前执行。隐藏于暗中的护道者,在背后默默地做到了一切,也是洛神儿手中最大的底牌,虽羊皮卷中并未明确的提起护道者的存在,但字里行间的表现却已经十分明显。 一月时间,搜罗所需的宝物,而后通过妖城大典将缺少的材料集齐。 公孙凉已经料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料到洛神儿在妖城大典前就已经得到了近乎所有的材料,毕竟那些材料都太过珍贵。 只差有限的三样。 羊皮卷中写得十分明确,韩无道也说过,并不值得意外。 然之后洛神儿更是将自己的所有盘算都清楚的一一罗列而出,虽其中必然有所隐瞒,但如此却并非交代一切,而是一种挑衅,以及讽刺。 尽数看过之后,陆尘心中震惊难以言述。 一则公孙凉真的将洛神儿一切打算都猜测准确,并为之付出了最为有效的行动,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其所有布局都破坏,却最终没能成功。阻拦是不可能的,根本没有阻拦的时间与机会,但公孙凉的所作所为却给了洛神儿极大的压力,在羊皮卷中亦清楚的写明。 只最终失败的,却是公孙凉。 洛神儿已经得到了她所缺的最后几样宝物。 大势已定,哪怕如公孙凉也不能挽回这样的败局,而终归说来还是察觉太晚,纵然行动已经十分及时,但比起洛神儿来说却慢了太多。当洛神儿已经将布局完成,公孙凉才终于开始行动,便失去了最后阻拦的机会,而落得如今境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神儿寻到机会以悄无声息的离去,进行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 分化双生魂! 白叔与韩无道暗中的监视也在洛神儿的眼中,羊皮卷中提到了他们的事情,他们何时回到此间继续监视,何时离开到了什么地方休息恢复精神,洛神儿一清二楚。 便连今日白叔下意识的松懈也在洛神儿的算计之中。 也或是暗中那护道者的算计之中。 长时间的精神集中,长时间的监视,白叔定然会出现失误的情况,洛神儿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瞬的机会,利用阵法迅速离开,甚至没有给白叔出手阻拦的机会。不得不说,洛神儿的一切盘算都太过完美,也正如公孙凉所言,大势临身,天时地利人和共济,如此之下他们便等同悖逆大势,迎头直上。 失败,理所当然。 但羊皮卷的最后一言,却让公孙凉心境都变得混乱不堪。 明明先前还足够冷静。 “北方,绿洲之外六十里。” 陆尘将将放下羊皮卷,正欲开口安慰些什么,一旁不知何时寻到角落中的公孙凉却忽的转身回来。 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十分平静。 “洛神儿确实好算计。” 见到陆尘眼神中的意外,公孙凉只随意笑了一下,将自己从桌案下见到的一枚玉佩丢到他面前。 这枚玉佩很是寻常,其中仍旧残留着些许气机,已经破碎,不能再用。 陆尘见到只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这玉佩究竟什么用处。 “白叔连续见识了几天几夜,虽修为极深,但长时间的监视下,面对一成不变的情况会使人心很容易出现惯性的思维,觉得不会太过突然的发生变故。洛神儿也正是利用了这样的人心弱点,再有护道者隐藏一旁,反监视白叔的状态,究竟何时走神,便可轻易拿捏。借着如此机会,将原本便已经写好的羊皮卷丢在桌面上,而后凭借玉佩里的虚空道痕离开。” 公孙凉轻哼一声,已经眯起眼睛。 “这羊皮卷,挑衅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作用却是扰乱我的心神,让我不能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尤其羊皮卷上看起来还未干透的墨痕,实则不过撒了些水在上面,伪造出将将写出来的模样,以装作游刃有余的假象。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不能带走的传送玉佩,免得被我们追上,发现横渡虚空残留的气息而一路跟随。洛神儿,当真好心机!” “这...” 陆尘张了张嘴,仍旧有些茫然。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些,也不能想到,尤其低头见到那块拜公孙凉丢在狼藉中的玉佩时,脑袋已经完全空白。 “走吧,既然已经知晓了洛神儿离开的方向和方位,要找到她的下落就再轻松不过了,说不得还能在她分化双生魂之前将其拦住。” 说着,公孙凉已经转身离开。 陆尘愣愣的应了一声,听到公孙凉的脚步渐去渐远,方才猛然惊醒,连忙追了上去。 对于公孙凉,陆尘心中唯有敬佩可言。 毕竟面对如此变故,陆尘是真的没有能力反应过来,而若是将自己置于公孙凉的地位,更会被那一卷羊皮纸挑衅到绝对无法冷静的状态。一旦那般,也就如了洛神儿的意愿,毕竟暴怒受激之下,谁也不能冷静的思考问题,也就不会发电被洛神儿遗弃在角落里的玉佩。 若玉佩中残留的气机消散,再要寻洛神儿的去向,便难如登天。 一念思过,陆尘亦禁不住感叹连连,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公孙凉自言“天下生灵亿亿万,知我者,无一人”,而其这般,是无人能够比及,自然也就无人能知其心。 故而,高处不胜寒么? 陆尘苦笑一声,方才追上公孙凉的脚步,已经出了妖王殿。 “你曾去过炼狱,可是已经学了炼狱的迷踪乱步?” 将将来到殿外,公孙凉忽的止住脚步,转头问了一声。 “学过。” 陆尘也点头,这些事先前未曾说过,公孙凉也只是凭着猜测才能知晓,却无法确定。 闻言,公孙凉当即一笑,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定策。 “妖城绿洲以北六十里,那玉佩上残留的气机能够确定这些,但洛神儿显然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分化双生魂,这种事情也绝不会轻易就能完成,必然还得数次横渡虚空才行。你去北方六十里附近寻找洛神儿横渡虚空的踪迹,施展迷踪乱步的你速度应该比我更快,免得气机消散无法寻到。另则,若在路上遇到夏兄,叫上他一起,切记寻到位置之后不要莽撞,那暗中的护道者绝非弱者,哪怕断刀在身也未必能够与之为敌。待得确定位置之后,用仙影玉佩与我联络,我得去寻白叔韩兄他们才行。” 言罢,公孙凉一指点出,有清光流转,径直没入陆尘眉心。而后又取了不少的传送玉台与灵精,一并塞入陆尘手中。 “如何推演虚空波动我已经传授于你,路上粗略的学习一下即可,并非难事,能够推测大概便已经足够,若能遇到夏兄也或黑驳重骑之人,便让他来,夏兄与黑驳重骑之人也该都会这些才对。” “好!” 事态紧急,陆尘也没有任何质疑,转身便踏出阳爻转地煞三十六星,身形奔着北方而去。 公孙凉也并未久留,只在原地稍顿片刻便转身向着另一处而去。 狂风作乱,黄土漫天。 夜里的北荒比起白日更为恶劣,然陆尘却已经顾不得许多,迎面扛着狂风袭面便急冲而过,只片刻就出了绿洲。只黄土太甚,阻拦视线,目力所及之处见不到分毫人影,想来该是黑驳重骑已经被虎狩尽数带走。 洛神儿的布局十分完美,近乎没有瑕疵,便连公孙凉都阻拦不得,已经能够看出一二。 显然她不会留下黑驳重骑这样的存在给陆尘几人增添臂力,在能够做到的情况下,定然是要虎狩将他们尽数带走。 只是一眼便罢,陆尘顾不得许多,亦来不及多想,身形迅速的向着狂风黄土之中冲去。待得片刻,身形落定,仍旧未曾见到夏小贼的身形,却已经来到绿洲外六十里之处。大概夏小贼也在附近寻找,但范围太大,想要遇见的可能太小了些,但残留附近的虚空波动却十分明显,还未完全消散。 “推演虚空波动...” 视线扫过周遭,陆尘稍有些迷茫。 尽管已经看过公孙凉传授的技法,但毕竟第一次推演,陆尘也着实有些不太明白。但如今境况紧急,容不得他再慢慢深思,便只能按照所学之法粗略的进行推演。 “北方,三百里左右...四百里?” 感受过虚空波动的流向与强度,仍旧有些拿捏不定的陆尘却已经不得不取出传送玉台,取了个三百五十里便横渡而去。 待得裂缝狰狞浮现,原本残留此间的虚空波动也都尽数消散。 陆尘仍旧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演是否正确,但也只能赌上一把,身形急急忙忙的便冲入其中。 而虚空之路踏进,周遭却不过一片荒芜,感受不到分毫虚空波动的存在。 原本便已经料到了这样的情况,陆尘脚下不停,迷踪乱步再次踏出最快的速度,身形奔着北方而去。许是福运临身,只行出二十里左右,陆尘便感受到了已经濒临彻底消散的虚空波动,极快的推演之下,相比第一次也更为熟练一些。 “还是北方,六百里左右!” 陆尘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演是否正确,却也只能如此,毕竟虚空波动已经彻底消散,再没有更多的机会让他重新感受。 再次横渡而去,待得落地,向北行出不过五里便再度察觉虚空波动的存在。 推演,横渡,接连数次,一路向北。 只短短片刻,陆尘已经行出四千里之外。待得落地,陆尘已经对如何推演虚空波动有了足够的体会,亦越发熟练,这一次便在落地时就感受到了还未消散的虚空波动,正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不过两三里之遥! 然此次推演过后,陆尘却忽的愣了一下。 “西方,三千里...” 正文 第268章 苍云落 突然改变的方向,让陆尘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先前一路向北,并无任何变化,忽的出现变化之后,便不免使人生疑。 凭陆尘对洛神儿的了解,该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警惕,定然会有其他的准备。 究竟是否该相信自己的推断,陆尘仍旧有些迟疑,但虚空波动却已经渐渐消散,再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进行推演。无可奈何之下,陆尘也就只能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向着西方三千里之外而去。然待得虚空之路踏进,即将消散的虚空波动推演之下,又是转向南方。 洛神儿在绕路。 究竟为何陆尘不能想通,毕竟虚空波动不会说谎,而事实证明他的推演也没有出现错误。何必如此,便成了陆尘心中的疑问,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些,就只能依照推演出的方向继续跟进。 至少还没有跟丢。 一路折转不停,陆尘脑中对于路线的记忆都开始出现混乱。 东南西北方向不断的转换之下,原本还想着要寻出一个更为方便直接的线路告知公孙凉的陆尘也只能放弃,毕竟方向的转换着实太过复杂,也不知洛神儿究竟怎样做到这些。 兴许早便已经有了计划,否则如此多次的转向,难免不会出现失误,导致寻不到该去的地方。 陆尘也只能一路跟随。 待得又一次横渡虚空之后,将将踏出那狰狞裂痕,陆尘手中的传送玉台也终于彻底爆开,再不能承受多次的横渡虚空。虽手中还有不少传送玉台,但灵精的消耗也未免太多,公孙凉所赠的那些灵精已经快要耗光。 若再继续下去,陆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跟得上洛神儿的脚步。 然将将落地,一股汹涌的狂风迎面而来,携带滔天之势骤然落下,漫天道痕显化之间,一道漆黑的影子自面前一晃而过,待得看清时,陆尘瞳孔猛地收缩,脚下迷踪乱步踏出地煞十三星,于匆忙之间躲过。 轰! 一声爆响,烟尘漫天。 身形后退之间,席卷的波澜将陆尘身形卷动,只将将落定,眼前身形又猛地急追而来。 “黑驳重骑?!” 陆尘已经看得清楚,匆忙躲避之间,目光扫过周遭,能够清楚的见到自己已经落在了三百黑驳重骑之间。而更远处则有一道狰狞的沟壑横亘大地之上,东西蔓延不知其尽头所在。于沟壑之前,则为一片荒凉的黑石山,山上有一座黑石塔,形状怪异,好似许多的黑石随意堆积而成,头大脚小,犹如倒锥。再之上,不知何时离开妖城的虎狩正遥遥望来,面上满是凝重与无奈,尤其二人四目相对之时,陆尘清楚的见到其眸中苦涩。 大概他也不愿,但终究还是做了。 洛神儿该是将一切都道来,也让虎狩终于知晓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权衡之下,他终究是站在了洛神儿的一边,与陆尘几人为敌,乃至凭着自己云泽洲太子的身份,将三百黑驳重骑也尽数带来,更是于陆尘落地的瞬间,便下令阻杀。 “虎狩...” 陆尘咬着牙关,眸中顿时变得冰冷。 他从不否认虎狩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物,尤其那般没有城府的性情,可以让人很轻松的与其相处。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家伙,但同时也是一个执拗而不肯回头的家伙。 哪怕洛神儿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哪怕洛神儿于他只是利用,却不肯回头。 如今更是成了一个极大的阻碍。 身形晃动,陆尘脚下接连三转,又一次躲过黑驳重骑的袭杀,同时反手取出仙影玉佩,联络公孙凉。 “你那边...” 虚影将将显化,公孙凉与白叔和夏小贼,便连黑玫瑰与韩无道也在一起,却还未说完便见到了陆尘的境况。 “向北四千里,西方三千里,南方一千里,北方...” 陆尘没有理会其他,尽快的将自己来时的线路急急言明。 在尽可能的躲避同时,陆尘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凭着迷踪乱步,纵然面对三百黑驳重骑也能够周旋片刻,但真的要突破却近乎没有可能。三百黑驳重骑的修为都在涅槃境之上,又互相有着奇特的秘法将修为相连,所发挥出的力量便更为强大。只有四御境二重天的陆尘显然不会是对手,若无断刀,哪怕这三百黑驳重骑随意一人都能将其置于死地。 硬抗不得,便只能躲避。 “你先撑住,千万不要冒险,等我到!” 公孙凉听过之后,眉头轻皱,很快便掐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凭他的本事,应该能够寻到一个足够快速便捷的线路。 却不知时间是否来得及。 天边已经临近破晓,但陆尘却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注意其他地方,只偶尔目光瞥向那黑石塔一眼,心头越发沉重。 黑石塔上有无尽的道痕不断显化,引三千道法沉浮,好似无尽的气机都被引动。那东西蔓延不知极限的沟壑喷吐黑雾流转,入得苍穹,汇聚漫天阴云压抑,形成漩涡倒灌而下,中心正在那黑石塔上。自陆尘的位置,根本不能见到黑石塔上究竟是怎样的场景,但想来该是洛神儿已经行动,开始分化双生魂,要对洛仙儿不利。 可怕的气机不断动荡,天穹黑暗,黎明的破晓也无法将其撕裂。 只翻腾的阴云之间,黑与白的交织,仿佛末日一般。 雷霆轰然炸响,道痕显化,沧澜弥漫,有狂风忽的席卷开来,迎面而至。 凛冽如刀! 陆尘脚下挪转,身形也不禁被吹得摇晃一下。就只一下,却差点将他的脑袋也送到黑驳重骑的刀下,若非反应极快,猛地旋身而匍匐在地,恐怕这一下就要尸首异处。 然只将将落地,后方又有黑驳重骑悍然冲上,手中大刀毫不留情的斩落。 陆尘自然见到,透过那漆黑的面甲能够见到黑驳重骑眸中隐隐含着些许不忍不愿。然黑驳重骑在虎王的训练下,从来都是以执行任务为天命,不容任何反抗,否则也就不是黑驳重骑。他们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行动,哪怕不愿,哪怕不满,却也唯有执行罢了。 虎狩,可是云泽洲的太子! 洛神儿,可是云泽洲的太子妃! 他们的话,黑驳重骑不得不听! 呼——! 刀落,风疾,陆尘旋身而起,再度凶险的躲过一刀,是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然身形还未落下,三百黑驳重骑忽的动了起来,犹如长龙般的阵形轰然而至,将四面八方都围笼。于其中,陆尘能够见到周遭已经被彻底围住,更有黑驳重骑踏空而行,将漫天都封锁。漆黑的气机化作锁链,将三百黑驳重骑的气息连接起来,荡漾黑雾迷蒙,将陆尘彻底淹没其中。 “斩!” 三百声如一人暴喝,可怕的压力令人喘息都十分困难。 见到如此一幕,黑石塔上的虎狩猛地捏紧拳头,面上亦满是不忍与不愿,却最终只能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 黑雾流转,化出一只虚妄的黑兽,仰天咆哮! 汹涌的气机交葛之下,三百黑驳重骑之间已经再无任何躲避的空间。而自小便随着黑驳重骑一起长大的虎狩自然知晓这些,也知道凭陆尘先前展现的步法也没有可能躲闪。于那一片黑雾的空间之中,一切都将被乱刀斩灭,若实力不足,便只有被斩灭的下场。 而陆尘,却偏偏没有那个实力。 “我对不起你们,但,也请你们体谅我...” 虎狩闭上眼睛,仰头,一口浊气呼出,眼眶都有些泛红。 然此间,一声轰然爆响却忽的将虎狩换回现实。 远处那三百黑驳重骑所在,苍莽大地之上,一道刺眼的金光忽的自黑暗中迸发。一缕金光如剑,显化佛音浩荡,而后那黑雾便如破碎的棉絮一般无力,显化的凶悍黑兽更是猛地膨胀起来,能够清楚的见到一团金色的大日在其中不断动荡,迸发神妙而将三百黑驳重骑尽数崩飞! 嗡—— 大地轻颤,佛音浩荡! 诛天阴云都被耀得一片璀璨,有三千佛陀虚影显化,遍地金莲绽开,显化佛池腾金雾荡漾,神妙万千! 轰! 那三百黑驳重骑尽数落地,口喷鲜血,气息都变得萎靡,原本连接众人之间的漆黑锁链更是被寸寸崩断,衣甲也都尽数破裂,有道痕显化,气机流逝,尽数成了废铁。 金光如大日,于其中,忽的又有血光动荡而出! 虎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看着那人影提着一柄断刀,在渐渐消散的金光之中越发的清晰。 黑铁的面具如旧,却周身衣衫破烂,鲜血淋漓。 只一些皮外伤罢了。 陆尘眸中也满是意外,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他伸手按住胸口的位置,这浩荡的金光与漫天的三千佛陀虚影骤然消散,化作一道金光缩入陆尘胸膛的衣襟之中。待得一切平静,风过起黄土迷蒙,陆尘方才深深叹了一声,将那已经撕裂作两半的平安符取出。 平安符已经裂开,露出其中的佛牌,也是两半的模样。 “倒是真的救了我一命,却可惜在这个时候就用了。” 陆尘抿住唇角,又叹一声,将手中的佛牌与平安符都收入命渊。 这是秦书生送他的宝物,能当圣道强者一击之力,却不想竟是因这些黑驳重骑就已经用掉。 而转念之间,陆尘也唯有苦笑。 三百黑驳重骑联手之力,竟是能够与圣道强者的一击之力相抗衡,否则这平安符也不该被触动才对。若真的那般,四面八方而来的刀锋,纵然凭断刀能够撕裂,大抵也得落得重伤下场。 但如今,却什么都没了,就只断刀,还有一斩之力。 抬头,目光望向黑石塔上,能够见到那倒灌的漩涡不断垂落,掀动的波澜也越发浩荡。可怕的气机犹如利刃,道痕流转之间,更显无尽神妙。而之前,虎狩面上仍旧布满了震惊。 才只是将将开始罢了,一切,都还早! 正文 第269章 三百里血刀将斩 苍云垂落,乌云聚拢,于黎明的破晓留下明暗交叠的层次。 狂风混卷着黄土,漫天而过。 那沧澜之际,倒垂的漩涡盘旋流转,玄妙交织,神音浩荡,无尽苍莽的大地都被卷动气机交葛,好似锋锐的刀刃凭空流转。于之下,黑石塔上,虎狩遥遥望着站在远处地面上的陆尘,眉宇间满含凝重。 血光弥天之下,陆尘虽遍体染血,却仍旧足够危险。 那断刀已经被他提在手中,正一步步踏来,随着脚步落下,动荡的血光好似海洋将大片的空间都淹没。锋锐摇曳,寒光熠烁,那断刀轻轻一颤,便有嘹亮却又低沉的长吟迸发,好似能够震彻灵魂,让人心胆皆寒,哪怕之间仍旧存在极远的距离,却仍旧让人不能承受。 “血天大圣的杀生魔刀,纵然断了也是如此可怕。” 一声沙哑的轻笑在虎狩的背后响起。 那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自虚无中缓缓步出,见不到模样如何,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在黑暗下显得无比刺眼。 虎狩只冷哼一声。 他就是洛神儿的护道者。 对于这个护道者的存在,虎狩也是将将得知,却也没有丝毫了解。他究竟什么来历,有着怎样的本事,一切都是个谜团,但那身阴冷森然的气息却让人避之不及,就站在身旁,便好似一条毒蛇一般。 “虎王的黑驳重骑,也不过如此。” 护道者又笑一声,阴鸷的目光扫过那些个倒地的黑驳重骑。 黑甲都已经被佛光震得破碎,气机流失,沦为废铁。原本传言十分强大的黑驳重骑在陆尘面前不过一个照面就落得如此境地,护道者如此道来,也并无不可。何况其修为极高,有着这样的资格去评价。 “你行,你上。” 虎狩只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便去了黑石塔的中心。 护道者咧开嘴,黑抛下能够清楚的见到牙齿森白的光芒。 陆尘自然见到了那护道者的存在。 他脚步未停,仍旧缓缓而来,一步步落下,手中断刀长吟之声更甚几分。血光流转周身,仿若给他披上一层血色的盔甲,如火雾般荡漾,迷蒙晃动可见漆黑的刀身在其中随着脚步的迈出而缓缓晃动。 断刀遍体裂痕,鲜活的血光于之间流动,肆意的释放着属于自己的凶煞,将迎面而来的压力尽数破碎。 一步一个脚印,缓慢而沉重。 漫天都是道痕流转,翻腾的气机压迫之下,便连激荡的狂风都显得过分安谧。 毫无声息。 万籁俱寂。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身形终于来到黑石山下,抬头望去,正对上护道者阴鸷的目光。于其中,陆尘能够感受到相当的压力,那不加以掩饰的森冷气息更明显的告知陆尘,眼前这人有着王者境的修为。 算不上很高。 至少在陆尘的眼界看来,并非很高。 见惯了黑无常那等人物,更有老鬼在之前,陆尘早便习惯了老辈的强大。相较黑无常与老鬼,这护道者的修为着实有些不太够看,便连白叔的修为都比他更强一个境界。 却不容小觑。 陆尘很清楚自己与护道者之间的差距,断刀,也就一斩之力。 公孙凉他们还得一会才能到,毕竟距离不近,横渡虚空也需要时间。 机会就一次,若不能把握,大概便得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 “血天传人?” 护道者俯视而来,又上前两步来到黑石塔的边缘,缓缓伸手将自己头上的黑袍摘去,露出一张枯瘦如病鬼般的脸。他模样着实有些不堪,又太过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毫无生息,仿佛地狱而来的游魂一般。 尤其那双深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太过可怕。 “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护道者笑容更甚,皮包骨头的模样越发瘆人。 “我本以为咱们该在炼狱相见,却不想会是这样。可惜了,你出现得太晚,否则我倒是愿意成为你的护道者,而不是洛神儿。” “炼狱?” 陆尘眯起眼睛,心中也微微一突。 他原本还在疑惑怎的会有人在隐匿的本事上强过黑玫瑰,但如今看来,却已经很好解释了。黑玫瑰隐匿身形气息的手段却是极强,但终归有着极限,又是年轻一辈,纵然当初还在炼狱时,她也不过在天地人三子之间称雄罢了,终究比不得黑无常,也或个别太上长老。 黑玫瑰很强,隐匿的手段比起许多太上长老更强。 却并非最强。 陆尘听说过这些,却万万没有想到,洛神儿的护道者竟是出自炼狱。 而且还是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亦是太上长老中极强的存在。 所以,很擅长杀人么... “我可不记得炼狱中有你这号人物的存在。” 陆尘胸膛微微起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我说,你的出现太晚了些。” 护道者微微摇头,言语间虽带着些许的遗憾,但面上神情却丝毫看不出遗憾的样子。他一步踏出,到了黑石塔外,凌空而渡,缓步而来,周身气息越发森冷凌厉,还未到近前,便有着可怕的压力骤然临身,让陆尘身形都不禁矮了一下,只能勉强稳住。 血光动荡,森冷的阴风交葛,如刀锋锐利。 “其实,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护道者缓缓来到陆尘面前,带来的压力也更甚先前,那凌厉森冷的气机之下,便连陆尘周遭的血光都被搅动,不能平静安稳。 杀气,煞气! 这人的手上,不知有着多少的性命。 “无论洛神儿也或洛仙儿,与你并无太多的关系,又何必如此冒险?” “我答应了别人,得护洛神儿无恙。” 陆尘轻哼一声,手中断刀也不自觉捏紧。 刀吟嘹亮,轰然震响,可怕的凶煞凝练锋锐,猛地便将临身压力尽数撕破。汹涌的气机之下,地面嗤嗤作响,凭空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痕,而陆尘也终于感觉到好过一些。 “这并不出冲突,洛神儿现在很好。” 护道者眯起眼睛,笑得更为阴森。 “待得此事过后,她会更好。” “她不会很好。” 陆尘看他一眼,左脚缓缓滑出一步,身子也弓了下来,将断刀托于身后,如扑食的野兽。 “洛神儿与洛仙儿原本便是一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得忽的洛神儿无恙,也就得护洛仙儿无恙。她们,都得没事才行。” 一言落罢,陆尘周身的血光轰然高涨。 漫天之间,道痕流转染血光,半个天穹都化作滔滔血海。浮动的气机阴冷凶煞,断刀狂颤不止,一声堪比一声的嘹亮长吟好似大浪翻腾,咆哮着席卷而出,于凭空将血光凝练,化出一道纵横三百里的可怕刀芒,汇聚断刀之上,托于陆尘身后,凶煞可怕。 只将将成型,这大地轰然一震,承受不住如此可怕的气机,三百里尽数崩裂! 护道者面上笑容渐渐收敛,眸中光芒越发阴冷。 “不知所谓。” 他微微摇头。 “我知道你在等人,公孙凉,夏渝笙,韩无道,白阔。他们四个,也就只白阔存在威胁罢了,其他三人的本事可有些不太足够。” 闻言,陆尘眸光猛地一沉。 白阔,大概就是白叔了。 但很显然,护道者还不知黑玫瑰的存在,大概他与黑玫瑰的隐匿手段在半斤八两,谁也不能发现谁,谁也不能强过谁。但这也是件好事,陆尘自然不会露出异样之色。 “据我所知,你就一刀之力,现在便要斩吗?” 护道者见陆尘并未答话,目光扫了一眼那气机汹涌的三百里血腥刀芒,微微摇头。 “杀生魔刀很强,于残存在世的所有大圣道器之中,攻伐堪称第一,哪怕断作两半,残缺严重,力量也只稍弱于寻常的大圣道器罢了。若是完整,兴许我得惧你八分,但并非完整,我便只惧你两分。断刀再强,道器凶煞,也得斩得中人才行。迷踪乱步你该知道,这一刀,你可得好好看着,若斩不中,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又忽的一笑,满含轻蔑。 “斩中了也无妨,抗你一刀,我可死不了。” “白叔会杀了你。” 陆尘微微抬头,肩头微沉,刀芒震动,血光更甚之前。 漫天的气机都被搅动,犹如沧澜席卷而过,尽数没入刀影之中。好似天地间的万物一切都在之下沉浮,好似天地间的万物一切都以为中心,血光动荡将阴云破去,显化诸天星辰,尽数染满了血光! 这一片血潮涌动,八千里静谧,万物不敢发声。 十方大地,三百里破碎,势比天高! “呵呵,我劝你还是收手最好,看在你我有些牵连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但,其他家伙却未必愿意,他们已经眼馋你的断刀很久了。” 见到陆尘动作,护道者笑意却更甚几分。 待得一言落罢,那黑石塔上,一个又一个身影不断出现。 陆尘瞳孔当即猛地缩紧,牙齿都近乎咬碎。那些个身影立于黑石塔边缘,俯视而来,眸中有着同样贪婪的光芒。他们也或魁梧如蛮熊,也或妖媚如狐精,他们模样各异,皆气息凶悍。 这些人的面孔,陆尘都曾见过。 一月前,妖城大典上。 南域妖主... 十八位! 正文 第270章 横扫八荒,无双为魔 早便猜到会有南域妖主前来相助,凭洛神儿的本事也绝对会笼络不少,却从未想过竟会到了如此数量。 能为一方妖主,怎的也得是道君境界才行。 陆尘瞳孔缩了又缩,放大,心脏都要跳出胸口。 这一刀,斩,还是不斩? 斩了,未必能够斩到护道者,纵然能够斩到,那这十八位南域妖主又该如何处置?一刀过后,他便没有后续的力量继续抵抗,平安符也因那三百黑驳重骑彻底崩坏,再无任何气机,亦不能护他无恙,公孙凉几人也得不短的时间才能跟来。若无力抵抗,该如何? 望着他们眼中的贪婪,这一刀,始终无法斩出。 他身子都在颤抖,咬紧了牙关,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 “你,可还要斩?” 护道者轻笑一声,面上满是轻蔑。 他已经料定陆尘断然不敢斩出这一刀,否则等待他的,将会是真正的地狱。 若断刀在手,凭着此般凶煞气机,凭着断刀杀伐之力,还能威慑这些个南域妖主,暂且安稳。若再无力把持断刀,这些个南域妖主必然出手,他们可是早便想着将这等宝物拿入手中,毕竟那是断古前血天大圣的道器,说不得便可助他们证道成圣。 兴许还能证道成仙! 断古前,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在封仙榜下证道,方才突破万世禁锢,成就真仙之位。然封仙榜万世不出,便近乎没有证道成仙的机会,如今大势虽盛,然大圣却是极限,亦为寿命所困。不能成仙,便不能永恒,唯独断刀还有一线生机。 谁让他们生不逢时。 纵然风采绝世,纵然亘古绝今,不成仙,也就黄土一抔罢了。 谁都想成仙。 大圣,可不是他们最终的追求。 “你那断刀,我也想要。” 护道者呵呵一笑,眸中满是危险的光芒。 陆尘眸光越发阴郁。 那护道者在拖延时间,陆尘自然知晓,但他所言一切也都属实,这一刀若是落下,那些个南域妖主必然上前抢夺,只为凭着断刀相助,成就不朽之名。哪怕不过些许的机会,这些人也必然不会放过,陆尘心中很清楚。 若不斩... 如此下去,洛仙儿又该如何? 眼看天际苍云垂落,漩涡倒灌,恢宏的道痕越发密集,近乎布满了整个苍穹,尽管被血光染红,却仍旧流转不休。神音浩荡,震彻万古,汹涌的气机好似惊涛骇浪,掀动滚滚轰然之声。 洛神儿要分化双生魂,这般动静,也不知已经到了哪一步。 若斩了... 无论中也不中,他都无力再抗,亦不能阻拦洛神儿分化双生魂,反而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犹豫的时间,可不多。 “你可还要斩这一刀?” 护道者又问一声,犹如病鬼的脸上满是戏谑。 他负手而立,就在陆尘上方,又迈出一步,来到近前。 两人不过五步之遥,乃至他将一身气息都内敛下来,感受不到分毫,似如死物一般,察觉不到。然其轻蔑,却也谨慎,陆尘能够看出,若自己这一刀斩下,他必然以迷踪乱步躲闪,毕竟断刀凶煞并非寻常,哪怕王者修为也绝对不敢随意硬抗。 能够躲过? 凶狼不过炼狱长老,都将迷踪乱步修至小成,虽其口中所言自古以来便只一人大成,但护道者对于迷踪乱步的领会却绝对非小成可比。该是更为精通,该是更为神妙,兴许一个虚晃便可躲过。 要赌,机会却太过渺茫。 又一步。 只四步的距离。 护道者面上笑意不减,阴鸷的目光逼视而来。 “这刀芒挺沉的吧,若不斩,便将气机散去,我也不会将你如何。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何况洛仙儿也未必要死。依我所见,不若放弃,你便与洛神儿一起在这南域当妖主该多好?那般,我是洛神儿的护道者,也将会是你的护道者。至于虎狩,呵...” 他轻轻摇头,缓步上前,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不过仗着虎王威风罢了,早晚有一天,那虎王也就剩下一具虎尸罢了。这北荒,早晚都是你,和殿下的...” 见到他面上笑意,陆尘眸中当即布满震惊。 公孙凉说的不错,人之野心没有极限,不过取决于地位的不同。站在低处,望着南域妖主而野心勃勃,待得到了南域妖主的地位,目光便望向了整个北荒。 “你的胃口挺大。” 陆尘张了张嘴,忽的嗤笑一声。 “就凭你这王者境的修为,若在虎王面前,一巴掌就成了肉泥,还要妄图染指整个北荒?笑话!” “呵呵...” 护道者摇头一笑,忽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修为并非绝对,公孙凉已经给你证明过了,他的修为在年轻一代算不得杰出,然纵观天下,哪怕老辈人物也绝对不敢小觑此人。为何?智慧!任何事情都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也绝非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达成,若要解决虎王自然再简单不过。你且抬头看看,那黑石塔上,就有能灭了虎王的存在。” “虎狩。” 陆尘眸光当即一沉。 护道者,洛神儿,着实无情! “我知你如何看我,不过如此罢了,人言成王败寇,历史也终归是胜利者书写。若我与洛神儿胜了,无情?阴险?不会,世人只会称赞我等权谋无双,毕竟他们见到的只会是结果,而并非过程。达到目的就好,外人所见到的,也只会是胜利者想要他们见到的。” 他摇了摇头,双手重新负于身后。 “你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些,若跟在洛神儿身边,我便教你怎样见识这世界的本质,怎样见识人心的本质,你看如何?” “人心?不过险恶罢了!” 陆尘轻哼一声,眸中忽的闪过厉色,有黑红交织的光芒。 他一身凶煞气机轰然席卷而出,血气震荡,道痕流转于体内交织不休,迸发无尽神妙。 言至于此,已经无需多说。 这一步再度踏前一分,落定,大地崩裂,乱石飞溅,汹涌的气浪将两人尽数包裹其中。弥漫的血光拔地而起,于顷刻间便如山岳巍峨,引诸天血雷震荡,携带着可怕的毁灭气息交织不休。但闻轰隆一声,雷霆降世,纠缠三百里刀芒之上,沉重的压力让整个天穹都要破碎! 万埃星光,隐晦不出! 天昏地暗,血河成瀑! 拖刀,荡气势浑然,凶煞狂涌,这一刀作横扫八荒之势而出,携漫天的血海以遮天而过! 护道者面上笑容凝固,瞳孔骤缩,未曾料到陆尘竟会在在这个时候斩出如此一刀。他反应极快,脚步一转便要冲上天穹,却忽的见到漫天血光临身,仿若滔滔大浪蔽日而落,让这三百里之内所有一切都无所遁藏,尽数于刀芒之下。 “你疯了?!” 他也有些慌乱,未曾料到陆尘如何坚决。 若真的要躲,他自然有本事瞬息遁出三百里,然躲过又如何? 这一刀,将那黑石山都笼罩在内,若真的躲了,黑石山,黑石塔,虎狩,洛神儿,洛仙儿,都将成为刀下尘埃,就此消散。 黑石塔上,那十八位南域妖主亦满面骇然,清楚的见到漫天血光迎面而来。 三百里刀芒横斩,所过之处,皆作云烟消散! “都来助我,拦下此刀!” 护道者嘶声力竭,周身忽的荡漾黑气流转,手中忽的拿住一杆漆黑权杖,上嵌血眼鬼石。催动之间,有道痕显化,于瞬间便交织作一方大界显化,迷蒙不清,犹如混沌,却分布点点血光渐渐渲染开来,化出一方黑白的山河大地,染血而红。 十八位妖主方才回神,皆怒吼出声,悍然冲来。 有人身形膨胀,只两步踏出便作三丈之身,兽面兽躯,怒吼震天,一掌拍出无尽玄妙,激荡腥风如锤! 有人轻盈飘然,素手轻拢,推出金光作乱,于其中显化一面古境,携带沧桑古朴气息,射出神光如箭! 有人尖声唳啸,背展双翅,挥手则有三千羽毛剑,冲天而起,搅动气机波澜,以作漫天之势破空而出! 轰——! 可怕的震动之间,陆尘半身衣袍于顷刻间化作飞灰,手臂崩血,筋断骨碎,激荡的血气于体内流转,胀的面如红果,青筋虬结,却仍旧咬紧牙关不肯后退半步。哪怕刀芒不可寸进,哪怕躯体布满裂痕,鲜血流淌之间,他将一心神都沉浸魔煞之中,自甘如此。 嘶吼,纵蛮兽也犹有不及! 气机交葛,天塌地陷,血光动乱,大道穷仙! 断刀狂颤不止,一声声嘹亮而高亢的长吟犹如滔滔大浪,声势愈高,竟是将那碰撞的轰然之声都压了下去。 漫天血雷交织,犹似无声。 人人都在嘶吼,拼尽了一切,这激荡的气息之下,肉眼可见的气弧都彻底爆碎,化出血光与神光交织,映得漫天阴云都彻底破碎。 杀... 杀... 杀! 陆尘耳边早已没了声响,就只心中魔音越发高亢。 好似一尊魔头在耳边嘶吼,要他杀! 杀? 那便杀! 血红的火焰骤然自其体内席卷而出,只顷刻便将其周身覆盖。激荡的气机迎面而来,荡起火舌飘荡,摇曳不休,却有更为汹涌强悍的力量不断自体内最深处喷薄汹涌,贯通四肢百骸,贯通奇经八脉,显化烙印精血中的道痕于体外,那一道道漆黑的魔纹,只瞬间便覆盖了全身。 秘法名无双,借势为魔! 正文 第271章 鬼道魔道 血雾滚荡,弥天动乱。 那一缕漆黑的薄雾缓缓溢出体外,附着全身的魔纹仿若火焰烙印一般,于血光之中显化罪恶本质。当黑暗破出血光而生,整个世界都仿若在瞬间陷入地狱深渊,吞噬光彩,湮灭道痕,只余无尽沧澜流转。 “吼...”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陆尘的喉咙中回荡,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染上黑红斑驳的光彩。他一身血气滚动,魔纹烙印而浮现,于艰难中忽的迈出一步。 三百里血腥刀芒震动,护道者面上也急变。 他周身显化道痕而出,却在血光与魔气的交织下不断湮灭,便连手中翠绿权杖释放的神辉都被染上污秽,好似有漆黑的鲜血在其中游动。迸发的气机不断交葛碰撞,风岚锐利,撕扯万般,将其一身黑袍都扯得粉碎,露出骨瘦嶙峋的身子。 轰! 又是一步落下,陆尘顶着护道者的压力,顶着十八位南域妖主的压力,不断逼近,手中断刀迸发嘹亮长吟,刀芒比之先前也更盛几分。 他眸中满是疯狂。 步步迈进,天穹都好似在破碎。 黑暗与血红的浓雾充斥着整个空间,将前方无尽的神辉都压迫得无法抬头,更不能抵抗。道器也好,道痕也罢,都在这可怕的力量之下不断湮灭,是秘法无双勾动血火摇曳,损耗生命本源将其带动,借此入魔而将一切都赌上。 疯狂的赌徒! “啊——!” 断刀之威,震彻古今。 护道者竭力嘶吼,将周身所有气机都完全催动,显化道痕于杀气之中流转,将手中翠绿权杖挥舞。其上镶嵌的血眼鬼石迸发神妙,于凭空中将那黑白的山河大势推演三千,点点血光于其中晕染而红,似如一方大界降临,于漫天的血光与魔气之下堪堪占得一立足之地。 陆尘的力量,比起预料中的更强。 然护道者能抗,那十八位南域妖主却已经无法支撑。 他们各自显化神通道法,却仍旧敌不过断刀之力,更不能在魔气威慑之下稳固心神。有人受到影响,望着漫天血光与漆黑的交织时出现一瞬的松懈,却也因此葬送了自己性命,被迎面而来的血芒将身躯撕扯粉碎,化成齑粉彻底消散在凭空之中。 无人能于此刻多言,只能拼尽全力,抵抗断刀神威。 杀生魔刀横斩,终于力竭,然漫天血光将将破碎,轰然爆响之中,滚动的灵雾将天穹都淹没,仿若滔滔大河充斥整个世界。 于其中,一点黑红斑驳之色突兀的临近。 护道者将将松了一口气,眼角忽的瞥到这些,身子又猛地绷紧。 陆尘速度极快,脚下踏出迷踪乱步转地煞四十六星,身形化出三方临近。断刀仍旧掌握手中,血火缭绕周身,火舌吞吐摇曳,伴随无尽的黑暗与罪恶而来。于其身后,魔雾流转,如烈火熊熊,将漫天气机都吞没,仿若无尽深渊跟随,能够覆灭万物一切,不能存生其中。 一刀斩落,三影合一,弥天血光忽的凝练而来,再作三百里刀芒震世! 秘法无双引血火,如今的陆尘,又何止一斩之力! 护道者咧开嘴巴,满面狰狞,感受到迎面而至的锋锐,心脏都要跳出胸口。 然不得不抗。 他挥舞着已经染了血光魔气污秽的翠绿权杖,以顶端血眼鬼石相抗,猛地推动身后山河大势而去,与那三百里血腥刀芒再度碰撞。 一声轰响,可怕的风波席卷出去,让那些个周身淋血的妖主都惨嚎倒飞。 唯独护道者还能抵抗。 “一群废物!” 他声音嘶哑,只瞄了一眼便重新回头。 陆尘身形也倒飞出去,身躯满布裂痕,鲜血淋漓,不过短短片刻,其脚下已经汇聚一汪血池。尽管如此,他却仿若没有知觉,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一双眸子被血红与漆黑彻底占据,淋血而红的魔纹于皮肤表面不断蠕动,好似活了过来,又不断释放魔气缠绕血火之中,肉身之上。 缓缓抬头,只两人眼神相对,护道者心中没由来的一凛。 那其中充斥的凶煞于疯狂,让人心胆生寒。 “吼——!” 一声咆哮仰天而去,血火猛地高涨,于瞬间便作冲天之势,升腾百丈之高。 魔影显化,鬼气森森。 不知为何,陆尘吼罢而一步竟是踏出鬼气流转,化出森然恶罗于血池中喷涌而出,缠绕周身显化森然,更有累累白骨虚影自身周而瞬间弥漫出去,将八百里之内尽数化作压抑黑暗的阴冷之地。 只瞬息,但见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叮当之声传来,是小鬼爬出地下,将手中剔骨刀碰撞石块,把尸体剜肉吞食;另有泼魔自远方而来,展翅而飞,吼声凄厉震耳,临得近了才能见到是无脚的恶魂。 护道者看得心胆皆寒,口中一声低喝,猛地将翠绿权杖插在地上。 其背后黑白大界自天穹坠落,将这显化的阴罗恶鬼之象化解,却仍旧有阴风吹来,冷如骨髓。 然此间,陆尘脚步不停,一步一个脚印,冒着阴冷气机。 那气机流转显化,不过几步落定,身后忽的鬼气凝练,而成百十鬼骑,一个个全装披挂,介胄整齐,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它们模样狰狞,嘶吼无声,却携带着滚滚阴煞追随其后,却在临近之时再度虚幻而化归森冷,被阴风吹起缭绕断刀之上。 陆尘身上的魔纹又有变化,然护道者却已经无心多看。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成雾,将翠绿权杖染红,便连其上污秽光彩都尽数化解。但见道痕忽的显化,作金光灿灿模样,其周身黑白大界猛地震动起来,于其中有血光越发明亮,渲染一朵娇艳的红花缓缓绽放,荡漾神光万丈,将漫天的阴罗森然都尽数化去。 但见光彩明亮,那护道者十指如勾,猛地交错胸前,在自己身上抓出十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鬼道魔道加于自身,你这人当真悖逆了天下大道,当死!” 他双眼突出,模样狰狞,口中一声暴喝响起,是将满手的鲜血尽数洒出,落在身周八方,凝练血珠悬空。 “去!” 又一声暴喝,舌绽春雷! 但见百八十的血珠忽的爆开,化出无尽血雾流转,那血红的妖花忽的自大界中破开,化出无尽的细丝花瓣穿过血雾,携带明亮的光尾而至,如十万三千的血红飞箭,所过之处掀动气机波澜,将大地都撕出一道又一道沟壑。 陆尘缓缓抬头,咧开嘴角,有血丝滑出。 他将断刀置于腰侧,猛地踏步冲锋,是于身后留下道道虚影,断刀血光流动裂痕之间,缠绕阴冷,滚荡魔煞,待得临近方才一刀斩出,能见弯月之弧,完美无缺,更掀出鬼魔血红三道斑驳的浪潮,骤然将前方无尽的细丝花瓣尽数吞没其中。 道痕湮灭,花瓣溶解,鬼雾飘荡其外,血光夹杂其中,魔煞蕴藏其内,是人魔鬼途于沧澜波动间交织,将护道者也逼得只能后退,背靠黑石山。 十七位南域妖主方才缓过神来,匆忙临近,各自显化神通手段,与护道者一起推演大道,方才堪堪化解这汹涌的浪潮。 然气机交葛,远处那倒地不起的三百黑驳重骑,却尽数化作飞灰。 “这人,真的只是后辈?” “血天大圣亘古强绝,却怎的传人也强悍如斯?!” 众人化去浪潮,面上也作惨白模样,又见到那迷蒙散去之后,立于疮痍遍地之中的陆尘,皆有些怕了。 护道者咬紧牙关,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见到几人面露惊恐,方才冷哼一声,重新面对陆尘。 “这小子身上有些本事,不仅能够坠入魔道,更修有鬼道,是借此才能连斩杀生断刀。但那毕竟是大圣道器,凭他底子,也该力竭,最多再有一刀罢了。待得扛下,那断刀,你们谁愿意要便要,但我得说明一点,断刀凶煞,该是他能够坠入魔道的根本缘由。虽如此可更强,呵,若天下人知晓这些,可就是沦为过街老鼠的下场!” 闻言,各方南域妖主心中当即一凛。 不等他们说完,陆尘摇晃着脚步,再一次上前。 他身子都已经干瘪,原本激荡汹涌的血气也已经挥霍一空,便连周身血火都渐渐出现熄灭之势。 无双原本便只能维持片刻,很快就消失,然陆尘却仍旧不觉。 他早便没了感觉。 沉沦魔道之中,是借无双之势,引心中魔音迸发才能沉沦,也是陆尘唯一的法子。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在炼狱的三百里海岛,凭魔道之力与凶狼都能一战,这才殊死一搏。然同时,坠入魔道却也丧失心智,鬼道如何而来,便连陆尘自己也不清楚。 兴许是老鬼所为。 但那些都不重要,至少现在而言不太重要。 咔嚓! 将将踏出一步,他身形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是腿骨已经承受不住,身子也在不断崩坏开裂,鲜血四溅,是自外而内,四肢百骸都要碎掉,便连命渊都在颤动,是这幅身子已经到了极限。那原本漆黑深邃的魔纹也渐渐淡去,后来多出的痕迹亦缓缓消散,无力为继。然其黑红斑驳的眸子中仍旧满含凶煞,如疯如魔,狰狞若鬼,口中嘶吼低沉,托着断刀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扭曲的痕迹,浸满了鲜血。 如此模样,看得护道者眼角都在抽搐,心中亦莫名生出许多惊恐。 那十七位妖主也吞了口唾沫,吓得后退几分。 然护道者却很快镇定下来,他吐出一口浊气,骨瘦嶙峋的身子已经满是伤痕,气息也不复先前平稳,是躁动不堪又透着虚弱之意。 公孙凉那些人还没到,白阔也是个威胁极大的存在。 又一口浊气吐出,护道者渐渐稳定了自己的气息,又不屑的微微摇头,取出一枚丹药吞服下去,稳固伤势也恢复气力,而后冷笑出声。 “先宰了他,而后那几人便不值一提。” 正文 第272章 元鼎 “不值一提?我记得那里面可是有东盛公孙凉在呢!” “还有东域虎王手下的白阔,你这老东西是打算杀了他之后,让我们给你当盾吧!” 十七位南域妖主对视一眼,面上皆有些难看。 他们是投诚在洛神儿的麾下,但护道者本身却也只是庇护洛神儿修行证道的存在,虽本身实力极强,却不该有着这样的权利。于洛神儿来说,仿若喧宾夺主一般,也让他们不愿听从。 已经死了一个妖主,也是因护道者的多言,否则这事他们本不该插手,就只庇护洛神儿无恙便可。 哪怕先前陆尘已经威胁到了洛神儿。 但相较这些,还是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之所以犹豫不前而寻找理由,也是不能确定此时的陆尘是否还有一战之力。毕竟其原本不过四御境的娃娃而已,尚且年轻,却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是凭着断刀与他们十九人抗衡,乃至杀了一个,谁也不能保证看上去已经力竭的陆尘是否还有其他底牌。 见状,护道者面上也猛地沉了下来。 “一群废物,就凭你们,这辈子莫说成仙,便连大圣也绝对不能!” 他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些个妖主,只身上前。 能够看得出来,陆尘连身子都不能稳住,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而那骨骼碎裂的声音更是清晰可闻,分明是承受不住这般可怕的力量。底牌?纵然有其他底牌在手,凭其如今的状态也断然不可能出手。 护道者没有过多耽搁,身形急冲上前,手中染血的权杖转过,以锋锐相向,带动气机波澜,化出肉眼可见的气弧,骤然破开而临近其身。 陆尘仍旧看得清楚,口中发出低吼,身形一晃而带动断刀猛地上撩,有鬼道魔道化出大势汹涌而去,如烈火滔天,与那染血的权杖轰然碰撞。一瞬间,有交葛的气机席卷而出,这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都骤然崩坏,深深陷落十数丈,乱石抛飞,化作尘埃消散。 可怕的波澜席卷而出,断刀抛飞,气机破碎! 陆尘身形猛地倒飞,砸在地面又滑出三十里,方才堪堪停止。 然他仍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背后碎肉糜烂,露出森白的骨骼,能够见到内腑五脏都破碎。 嚓! 断刀落地,锋锐破开地面而直接插在陆尘面前。 他身形摇晃,眸光颤动,周身仍旧缭绕疯魔一般的气息。然血火却终于彻底溃散,秘法无双也不能维持,仍旧伸手握住断刀,却无法承受身躯的破败与深深的疲倦,猛地扑到在地。 五指深深的嵌入泥土之中,娘石块捏得粉碎,口中毫无意义的嘶吼低沉而沙哑,渐渐化作无声。 命渊也在颤抖,道道血气在体内交织,生气逸散,临近破碎。 金字流转神光于体内,是命渊不堪承受才将其引动,方才将近乎崩坏的命渊镇压,免去了生气彻底消散,暂且护住其性命。 然如此,却也已经到了极限。 陆尘无力再战,身子已经破败不堪,若非仍旧身陷疯魔之中,大抵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其昏迷过去。 护道者自远处急追而来,手臂也在颤抖,显然之前的碰撞让他也不太好过。 “到此为止了。” 他胸膛几度起伏,丹药药力也渐渐化开,周身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便连原本萎靡的气息都重新变得厚重凝实,如先前一般阴冷压抑,让已经不堪承受分毫压力的陆尘呼吸都不能。 艰难抬头,那黑红斑驳的眸子正对上护道者森然的目光。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不知珍惜,又偏偏说是答应了别人要护洛神儿无恙,还坚持洛仙儿与洛神儿该是一人。呵,终究只是为了洛仙儿,却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 护道者冷笑,手中权杖忽的落下,将陆尘握住断刀又缓缓抬起的手臂都刺穿,固定在地上。 然陆尘却仍旧挣扎,没有痛觉一般。 “若你一开始便不参与此事,也或选择妥协,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待得去了阴界,你这苦难一生的命运才能了解,我也心善,助你一臂之力,待得见了阎王再诉苦吧,让他给你找个好的人家再转生。” 护道者面上笑意越发冰冷,将断刀自陆尘手中夺过,其中迸发的刀气将他手掌都刺出千疮百孔,却仍旧不曾松手。 一声冷哼,气机压迫而去,只凭断刀自主的反抗,断然不能与护道者相抗。 终究,还得是将气机都内敛,再无丝毫显化。 “大圣道器皆有灵性内蕴,杀生已经断成这样,竟是还有如此完整的灵性。也不知有朝一日杀生恢复原本的模样,又该会有怎样的力量,倒是令人期待。” 护道者瞥了一眼,倒是并未在意这断刀将一身凶煞都内敛。 他凭空比划了几下,眸光微动,稍有些不满,毕竟断刀不曾显露任何气息,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便不能知晓。如此用来,还不如原本的权杖顺手。 “但杀人却足够了,这东西可是相当锋利。” 他低头看向不断挣扎的陆尘,耳边能够清楚的听到其体内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扭动,骨骼都会碎裂许多,虽表面不能见到,但脊背烂肉的可见之处,是满布裂痕,稍有妄动便得更严重几分,已经十分脆弱,兴许三岁小儿都能将其骨骼捏碎。 只其眸中,仍旧满是凶光,黑红斑驳之下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寒光,仿若被血腥味激怒的恶兽,慑人心魄。 护道者眯起眼睛,挥手便震散了陆尘身上渐渐凝聚起来的鬼道之力与魔气薄雾,微微摇头时已经将断刀反握,尖锐的断处指着陆尘心脏所在,又顺势滑到了头颅上方。 “相比心脏,脑袋才是最让人能够轻易解脱的。我便不再给你折磨,痛痛快快送你上路,你得见了阎王也记得我的恩情,好生美言几句,让他将我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去,助我借你的断刀而成仙。” 他忽的笑了起来,阴冷而罪恶。 轰! 气机交葛,虚空破碎,于十里之外可见几道人影迅速自其中冲出。 白叔一身黑甲当先,气势如蛮兽,怒吼若狂雷暴怒,掀动气机交葛,将诸天大地都震得颤抖不止。而后公孙凉韩无道也接连而来,已经能够见到远处情景,各自显化神光,踏出道痕生灭,急冲而来。 护道者瞥了一眼,微微摇头。 “来得挺快,可惜有些晚了。” 说着,他手臂轻落,唇角笑意更甚几分,似是已经能够见到红白满地的场景。 然刀锋将将触及,一侧有身影虚晃而来。 长发飘荡,三尺寒锋无声无息,却将风岚都撕裂,凭空斩出一道玄妙弧线,如银月绚烂,似缓实急,将将出现便已经格挡于断刀之下,但闻铿锵一声,血光飘荡,也只在陆尘后脑留下一道露骨的伤痕,未能致命。 元鼎显化,三足两耳,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象。其色深沉,纹理斑驳,孕生玄妙于凭空显化,荡漾迷蒙灵雾飘荡而生,气机厚重,可撼动天威! 夏小贼速度极快,面容狰狞,一身气机掀动沧澜席卷,拿住元鼎便至那护道者身后,携带万钧之力当头砸落。 护道者瞳孔急缩,手腕因断刀势变而弯转,近乎将手臂都拧断。 黑玫瑰的一斩之力毫不留情,身形匍匐于前,脚腕轻扭而翻身急追,单手撑地以双脚连踏护道者手腕所在。但见漆黑花瓣飘零,片片如刀,藏于袖管之中,见得断刀脱手而出便身形翻过,随三尺寒锋斩过三丈之内。 断刀脱手,眼前见得花瓣袭面如刀,身后更有厚重气机压迫,护道者已经明晓究竟如何,却从未料到这两人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黑玫瑰精通迷踪乱步,本该如此,但夏小贼掌握行字密,却只陆尘才知。 便连公孙凉都只道夏小贼速度极快,却不知为何如此。 一念急闪而过,护道者脚下轻转,踏出地煞七十二数,演八卦三十二变,只于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身形便飘然到了远处。待得二人攻势落定,那护道者面容阴鸷,脚下飞转,再度欺进上前,于恍惚之间便到了陆尘身旁,黑玫瑰一侧,抬手拔出权杖,带起血光飘飞,顺势斩出血光万丈,又单手推出道痕生灭,演化山河大印。 三尺寒锋轻转,黑玫瑰面容冷冽,于碰撞之际已经将陆尘抓起,欲借势后退,却仍旧承受不住王者之威。劲气袭来,三尺寒锋当即脱手而飞,她握剑的整条臂膀都爆出大团血雾,却只闷哼一声,仍旧将陆尘死死护住,遍体鳞伤。 另一侧,元鼎碰撞山河大印,厚重之势激荡显化,席卷波澜如刀锋锐,将夏小贼一身大红的袍子都撕出无数裂痕,鲜血迸溅。 虽抗住大印砸落,但元鼎也同样冲上半空,原本环绕其上的神妙都尽数崩溃,满布裂痕,更有道痕于其中显化却尽数崩断,已经沦为废器。 “大道元石锤炼之鼎,只可惜锤炼之人修为太弱,不能烙印神妙道痕,便连圣道之器都算不得。但也无妨,就当毁去了内蕴道痕,重新锤炼便是,毕竟是圣器胚胎的材料。” 那护道者挥手摄来元鼎,面上满是冷笑。 “武安小王爷的鼎,我便受之不愧了!” 正文 第273章 他是圣子 黑玫瑰与夏小贼的修为比陆尘更强些。 却也只是修为更强,他们手中可没有断刀这等宝物,亦不曾掌握秘法无双此类珍稀。若说让这二人与圣道王者对抗,不过痴人说梦,也就凭着迷踪乱步与行字密才能与之周旋才能拖延一二,是硬撼不得。 元鼎被护道者摄取,三尺寒锋也震飞。 只将将交手的一瞬间,黑玫瑰与夏小贼皆落得重伤下场。 好在陆尘救回来了。 “退!” 黑玫瑰厉喝一声,咬牙飞退,将怀中陆尘死死护住,便连三尺寒锋都不要了,抽身便踏出迷踪乱步,向着公孙凉几人而去。 夏小贼面色难看,又瞥了眼护道者手中元鼎,心中着实有些不舍,却也知自己并非护道者的对手,若自己上前抢夺,终究不过送死罢了。无可奈何,行字密施展开来,其身形带起一片云烟飘散,只转瞬便到了后方,将断刀与三尺寒锋尽数捡起,与匆匆赶来的公孙凉几人汇合。 见到这些个人聚在一起,护道者面色却是平静下来。 他将元鼎收起,身后十七位南域妖主也尽数追来,各自显化神通波澜,将一方大势荡起汹涌万丈,作遮天蔽日之象,演无尽道痕生灭。万般气机沉浮之下,这十八人立于苍茫大地之上,浑厚气息压迫而来,大地都轰然塌陷,落了三丈,面前三十里内都成一道巨坑。 白叔眼神阴鸷,目光扫过黑石塔。 虽这个位置不能见到虎狩,但白叔仍旧清楚察觉人在其上。 “白阔,公孙凉,韩无道。” 护道者眯起眼睛,满面冷笑,目光扫过已经汇合一起的几人,眸中有寒光如刀。 “靠着两个小辈人物,也想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你是当我不在?” 白叔收回望向黑石塔的目光,冷哼一声,黑甲下的眸子越显阴郁森然。 他周身渐渐显化杀机,比起面前十八人更强的气势轰然迸发,席卷肉眼可见的风岚交织而出,将漫天阴云都撕成粉碎破开。光彩之下,白叔一手凌空虚握,有道痕显化,在神光迷蒙之间化出一柄漆黑大刀,噌楞一声凭空斩过,刀芒裂空而出,将大地犁出道道沟壑,直冲护道者几人而去。 见状,护道者面色一沉,手中染血的权杖接连三斩,但听凭空有铿锵之声传来,而后才有风声激荡,现道痕生灭。 几度破碎,道痕湮消,一抹森然的刀芒忽的自其中狰狞而出,将沧澜都斩破,于瞬息间便来到护道者身前。 “破!” 护道者瞳孔收缩,兴许是不曾想到白叔会有这般强横的本事,只待得那刀芒临身,方才权杖出手,轰然砸出道痕破碎,与那凌厉刀芒骤然碰撞。灵光爆裂,风岚席卷,其后十七位妖主面露骇然之色,只能逆风显化神通,免得承受不住,却也有人力势穷尽,被卷的吐血倒飞。 光雾将起,人影更迭。 只待看清之时,白叔身形已经自其中杀出,漆黑大刀当头斩落,一言不发,眸光冷冽,好似万载冰寒,冷彻心扉。 “白阔,你当真要出手不成!” 护道者面色急变,手中权杖挥出山河大势,又单手推出一道凶煞大印,作汹涌之势扑面而去。 然将将触碰,一个照面,漆黑大刀便将山河大势撕碎,又挥刀斩去大印。只听轰然一声,神光激荡,白叔身形已经临近护道者面前。二人接连碰撞,护道者又踏出迷踪乱步,于凭空之间消失身形,而后化出八八六十四道身形,漫天都封闭,同时举起手中权杖,显化大势。 权杖前指,万般波澜骤然显化,化出血芒动天! 白叔仍旧沉默,只大刀横扫,当即有十万黑光刀影席卷四面八方,将周遭尽数笼罩。 护道者身形狼狈而出,面色惨白,满是骇然,显然低估了白叔的本事。 “速来助我!” 他急喝一声,先前便远远遁去的十七位妖主面露难色,却见护道者一双眸子正满含阴鸷的望来。 “谁若不出手,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甘不满,却也只能咬牙上前。 一时间,十八位圣道强者激战白叔一人,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而其凭自身一己之力连破无数道法,斩灭道痕万丈,又举刀劈天,迫得众人只能暂避锋芒。然一战不能避免,众人面面相觑之间,又各自显化神通,化出三千神妙流转,与之对抗。不过短短片刻,许多人影骤然冲上苍穹,是白叔引战,顾及后方几人不能承受余波席卷,方才到了不能波及之处。 只纵然如此,于此间仍旧能够见到半空中有神辉激荡,偶尔传来轰然之声,连同大地都在震动。 然此间,却谁也顾不得天上战况如何。 陆尘还在疯魔之中,哪怕遍体鳞伤,骨骼尽碎,却也不断挣扎嘶吼,将自身弄得满是疮痍,鲜血淋漓。 黑玫瑰死死按住陆尘,然其却如疯魔,手脚不能动弹便张口咬来。 一时不察,黑玫瑰手腕都被陆尘狠狠咬住,鲜血淋漓,待得夏小贼出手一掌落在其脖颈侧面,将之击晕,方才勉强松口。 “这家伙真的疯了...” 看着陆尘在昏迷中仍旧手臂抽搐的模样,夏小贼面色惨白,惊得心胆皆颤。 先前那副疯魔的样子,透出体外的气息,当真让人承受不住。 然黑玫瑰却无任何表示,只沉默着将陆尘无意识挣扎的身子抱紧,又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掌显化玄妙道痕,流转柔风笼罩。过得片刻,陆尘周身凶煞方才渐渐化去,安分下来,却禁闭的眼帘仍旧皱起,显然昏睡时心中也并非安生。 “待醒来就该无恙了。” 见状,黑玫瑰方才松一口气,又看了眼被陆尘咬得深刻露出的伤痕,无奈苦笑一声。 “又让他咬了一次...” “又?” 公孙凉与夏小贼都看来,韩无道也面露疑惑。 尤其韩无道,最知这二人相交之事,却从不曾见过黑玫瑰被陆尘咬伤。然黑玫瑰不说,谁也不能如何,况且此时最为重要的却不是已经安分下来的陆尘,而是远处那黑石山的黑石塔上,正在分化双生魂的洛神儿。 半空激战掀动大势汹涌,然远方黑石塔上,阴云黑雾显化漩涡倒灌,盘旋之际流转道痕生灭,好似自成一方天地,无论气机如何交葛,也不能将其影响。 雷霆流转交织其上,作漆黑颜色,蕴藏毁灭之力。 汹涌的狂澜浪潮之下,万般神妙自天穹垂落,蕴藏漩涡倒灌之中。不知何时,那漩涡中心有神光自天外而来,直入黑石塔上。那里究竟在发生什么,此间不能真切见到,却也知洛神儿分化双生魂必然在那神光之中。于苍莽间,又有大道靡靡之音震响传来,混杂着莫名的波动于其中,只细心感受时,灵魂也在惊颤,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悸动。 “时间不多了,白叔已经拖住这些人,咱们得尽快去黑石塔才行!” 公孙凉最为冷静,满面凝重。 “得小心一些,我们见到的是这些个妖主前来相助,但说不得还有他人在黑石塔上守护。凭洛神儿的小心谨慎,必然不会只虎狩一人在旁,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行。” “还有其他妖主?” 夏小贼与韩无道转头望来,亦不免皱起眉头。 十七位妖主,已经很多,毕竟洛神儿所行之事非同小可,必然得是足够信任的妖主才行。 “也可能不是妖主。” 公孙凉轻轻摇头,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又看向黑玫瑰与陆尘。 “陆兄弟已经尽了全力,凭他如今的模样必然不能再多做任何事情,更不能承受任何波及,便让他在这里吧。黑玫瑰就留在此间照顾他,若见事不可为,就立刻带着他离开。” 说着,公孙凉已经迈步而去。 若真的事不可为,他们又该如何离去? 公孙凉未曾多说,夏小贼与韩无道也不曾多问。 三人只面色凝重,两步踏出身形便到了远处。 黑玫瑰始终未曾抬头,只待得三人离开,又见到陆尘气息渐渐平稳,方才取了一枚丹药送入他口中,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臂助他将药力化开,难得见到温柔,眸光满含痛惜。 风起,云散,烟尘漫天。 黑石山脚下,公孙凉三人疾驰而来。 “说不得要送命呢。” 夏小贼开了个玩笑,又转头看向韩无道。 “你竟也跟着来了,我还以为送死这种事情你得转头就走。” 然韩无道只瞥他一眼,冷哼一声,而后便抬头望向黑石山顶,眸光阴寒。 公孙凉却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韩无道。 “陆兄弟为一句诺言,要护洛仙儿无恙,便如此倾尽全力,将性命也赌上,虽有些莽撞,也有些犯傻,却是个真正的男儿。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我等也答应了他得尽力相助,自然不能食言。韩兄与陆兄弟交情虽浅,但想来也是认可了他炼狱圣子的身份。如此,为圣子,炼狱天地人三子该枉视凶险,纵死不惜才对。” “圣子?” 夏小贼眨了眨眼睛,忽的想起什么,惊呼一声。 公孙凉与韩无道稍有些惊愕,不解夏小贼怎的会如此惊讶,皆转头看来。 然夏小贼却是眼角抽搐,又咧开嘴,满脸苦涩的模样。 “当初他与我说过自己是个圣子,但偏偏我却不信,还说他若是个圣子,那我便是个娘们...但我真不是娘们啊!” 闻言,二人稍有些无言,只能摇头。 韩无道又上下看他一眼,轻哼一声。 “切了,便就是了。” 正文 第274章 瑶光圣主 夏小贼不去理会,只黑着脸一路沉默。 他也未曾想到,原本还当不过玩笑罢了,但陆尘却真的是圣子,还是炼狱圣子。毕竟血天传人乃炼狱圣子一事所知者甚少,也难怪夏小贼如此,只当初的一言,如今是断然不能承认。 否则便真的成了娘们。 倒难得见韩无道开玩笑,毕竟不能真的让他切了,何况那般也不是将男儿身变作女人,不过阴阳罢了。 然如此也能见到,韩无道心里并不轻松,否则便不会一改往日的作风。 一言落罢,几人心头皆有些阴郁,尤其想到先前公孙凉提醒,这黑石山的黑石塔上想来还会有人守护,兴许便是南域妖主那般人物,乃至更强的存在。凭他们,还真没有多少本事能够与圣道强者争锋,也就只陆尘仗着断刀之力才能抗衡一二,但如今却也是落得那般境况,再无他力为战。 狂风迎面袭来,远处那横亘大地之上的裂痕狰狞险恶,吞吐黑雾流转,直入苍穹,仿若遮天之幕,隐有恶鬼森罗显化,着实可怖。 “这裂缝什么来头?” 夏小贼瞄了一眼,又两边望去,却根本不能见到尽头。 闻言,韩无道也转头望向公孙凉。 此间三人,也就该公孙凉才知这些,毕竟他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北荒,虽听闻不少,但真正的了解却不多。 “这裂缝,与陆兄弟也有些渊源。” 公孙凉也看了眼那横亘苍莽大地上的巨大裂痕,想来该如深渊般无底。 “于典籍记载中言,北荒有鸿沟,东至海崖,西抵乱山角,将整个北荒一分为二,才有南北之划分。而记载中的鸿沟,该就是眼前这裂痕深渊了,之后又有言说,鸿沟乃断古前大圣道器碰撞所致。虽当时有强者将大圣道器碰撞的余波推上苍穹,却仍旧逸散些许,才有了这分隔北荒南北两域的鸿沟。” “可是这和美郎君有什么关系?” 夏小贼皱起眉头。 他是知道大圣道器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若真的碰撞,只逸散些许气息便足够惊人,会留下这样一道鸿沟也并不为过。 “血天大圣?!” 忽的,夏小贼转头看来,面露惊愕。 “据说因血天而起,但并未血天所为,而是当初跟随血天大圣身旁的一白狐儿女子为庇护修为尚且浅薄的血天大圣,仰仗护道者之力,才与另一件大圣道器碰撞。但究竟与谁碰撞,却不能知晓,典籍也不曾记载,所以才说与陆兄弟也有些渊源。” 公孙凉微微点头,满面感叹。 “若我等也有大圣道器,说不得今日便真的要如当初一般,至少情景相似。” “若真有大圣道器,也就不必如此艰难了。” 夏小贼撇嘴。 几人脚下不停,只言语间便已经来到黑石山顶。 眼前便是黑石塔,由黑石堆砌而成,模样怪异,上宽下窄,似是筑起一座平台。临得近了,才能见到塔顶并非黑石,而是黑玉,刻满了玄妙道痕,复杂交织间显化神奇,引天穹乌云垂落,才有漩涡倒灌之象。 到此间,三人也不再多言。 两步踏出,身形踏空而来,只三两步便上得虚空之中,凌风而立,可见到塔顶全貌。 黑玉之上,另有一玉台,似如整玉雕刻而出,其上刻有异兽作九九之数,不能辨得真切,却隐隐可见凶煞气息内藏其中。而玉台之上,洛神儿正一袭白裙,盘坐其上,周身缭绕无尽道痕生灭,仿若河湖浪潮,荡漾神光如雾,接引苍云垂落,大道降临,恢宏之声自其体内翻腾而出,是苍莽神音震荡,有不能领会之玄妙。 然看过之后,三人目光皆落在玉台一侧的两人身上。 虎狩便是其一,正仰头望来,眸光深邃,有些躲闪,却最终只能一叹,化作凌厉之色,周身荡漾血气滚动,凶煞万般。 另一人,却让公孙凉几人心中猛地一颤。 其样貌如何不能见,其体态如何不可知,圣光笼罩全身,唯独一双眸子流转日月神辉,又温润轻柔,好似一举一动都能看的清楚,却又看不清楚。是能够见到他抬头望来,却又仿若虚妄幻觉,并非真切。 瑶光圣主! 先前大典之上,几人都曾见过此人。 “回去吧。” 瑶光圣主微笑开口,声色轻柔,听得真切,却似是不能见到其面如冠玉,又知晓,觉得该是如此,理所当然。 三人都觉得有些怪异,好像坠入幻境一般。 “我也劝你们回去。” 虎狩同样开口,又上前几分。 “神儿分化双生魂,如今大势护身,凭你们绝无阻拦的可能。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更不想杀你们。陆尘已经重伤,你们还是回去照顾他最好,否则...” 他忽的咬住牙关,不曾继续说下去。 但未曾说出的究竟是什么,公孙凉几人又如何不知。 只虎狩如何,却并非他们关注,真正让他们感受到压力的,终究还是立于其身侧的瑶光圣主。 洛神儿何时与瑶光圣主也扯上关系? 凭公孙凉都不知晓,亦无法猜到。 “倒也算个意外之喜了。” 公孙凉扯动嘴角,未曾理会虎狩的劝说,勉强笑了一声。 “先前我便猜到洛神儿分化双生魂,身旁必然不止那十七位妖主护道,却不曾想过竟是瑶光圣主亲自到此,庇护洛神儿分化双生魂。” 瑶光圣主只笑笑,并未开口。 仍旧如先前一般,能够见到也似不能见到,令人疑惑。 然如此也能看出瑶光圣主修为究竟如何,是真正的半圣,凭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阻拦的强大存在。而这般变故,也让公孙凉真的凉透了内心,便连先前的想法都彻底断绝。 原本打算阻拦不得,便强抢洛仙儿的魂魄。 但瑶光圣主在这,凭他们,又如何能够做到? 纵然白叔在此,也绝无可能! 除非虎王,还有一拼之力。 可虎狩于虎王而言也是个问题...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洛神儿,公孙凉想破脑袋也不曾料到会有瑶光圣主这样一只拦路虎。原本在大典上见到,还以为瑶光圣主不过与虎王有些交情,却不想那些都是作戏,骗过了众人,骗了虎王,将他公孙凉也彻底欺瞒过去,不曾发现分毫痕迹,成了笑话。 “不止十七位妖主。” 虎狩忽的笑了起来,目光望向半空中的三人,面上忽的露出倾佩之色。 “我虎狩这一生从未服过任何人,便连老爹和仙儿我也不服,不过就是被打得怕了而已。真正让我佩服的,就只陆尘一人,他一人独战那病鬼和十八位妖主,还能斩了其中一位,我虎狩自问无法做到。若非如今你我为敌,我得敬他三大碗烈酒才行。可惜...” 说着,他忽的摇了摇头,满面萧瑟。 公孙凉几人心中也微凛。 然那些也不能改变什么,十七位妖主,也或十八位妖主,并未相差多少,至少于他们而言改变不了任何局面,仍旧如此困难,寻不到丝毫出路。 “你们回去吧,今日我是必然要护神儿分化双生魂的。若之后你们还认我,我再寻上门去负荆请罪,若不认,也无可奈何。这条命我还不能给你们,若有朝一日神儿用不到我,我也再无任何作用,便将这条贱命送到你们手中,作赔礼道歉。” “我们可不需要那些!” 夏小贼咬着牙关,当即冷哼一声,面色不善。 然不善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 虎狩低下头去,只苦涩一笑,再度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先前,满面凶煞的模样,催动一身血气澎湃,掀起狂风咆哮,当如烈虎! “你们,当真不愿回去?!” 他低吼一声,翻手间已经取了一杆暗红大枪,锋锐难当,凶煞迫人,挥动间有呼啸之声,威势凛然。 公孙凉三人对视一眼,只能苦笑摇头,却不曾后退。 他们眼神都坚定下来。 “陆兄弟是个男人,我们也是,到了这般地步又怎能后退?” 公孙凉笑了一下,恢复镇定,如往日一般的潇洒自如。 “我也不是个娘们。” 夏小贼眯起眼睛,又轻哼一声。 韩无道未曾多言,只翻手便取出自己的匕首,满面冰冷,周身荡起隐晦的波动,随时准备踏入虚无之中,隐去自己身形。 “怎么打?” 夏小贼又问了一声。 公孙凉却只微微摇头。 “尽力便是,能杀则杀,不念旧情。纵然不敌,大不了赌上这条性命。” “说的倒是轻松。” 夏小贼撇嘴,颇为不满的瞪了公孙凉一眼。 “你可是公孙家圣子,纵然瑶光圣主在这里也绝对不敢将你怎样。先前秦家圣子死了之后,整个东盛都闹得沸沸扬扬,秦家主更是与那任家家主一战,燃大夜如昼。若你也死了,公孙家秦家绝对得疯掉,倾巢而出,乃至可能触动大圣道器,将整个北荒都打得沉落。” 闻言,原本气势凶悍的虎狩当即一滞。 瑶光圣主却是摇头一笑,心中自然明清,知道夏小贼在为公孙凉寻觅后路。 倒是精明。 公孙凉也满面复杂的望来。 “而且韩兄还是炼狱天子第一人,若死在这里,炼狱也得发狂。毕竟上次黑玫瑰死的时候,若非不知究竟何人所杀,必然得再起一番波澜。只叹我这武安小王爷如今沦落成了小贼,是孤家寡人一个,若非遇到美郎君,必然更为凄惨。尽管如此,却也是无人疼爱,死不足惜。” 夏小贼自嘲一声,却忽的将行字密施展开来,身形急冲而去。 公孙凉与韩无道稍愣,还未明白他话里究竟何意,便已经见不到踪迹。 虎狩也愕然,却忽的察觉森冷袭面,身子猛地一颤,低头时正见到不过一步之遥的夏小贼,有狂风袭面而来。他躬身在前,双手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不曾还回去的三尺寒锋与断刀反握而出,显化森然杀机! 他原本明亮好看的眸子,如今却满是狰狞,一片血红。 “既然死不足惜,那得罪虎王这种事情,便由我来!” 正文 第275章 三英战虎狩(上) 断刀起凶煞,寒锋动清光,一刀一剑,一前一后,双刃交错,立斩而出! 夏小贼将一切都抛之脑后,满面狰狞,亦不念分毫旧情。但见道痕生灭显化,作三千光芒动荡,卷起风岚万丈,只瞬息便将虎狩淹没其中。鲜血飘飞之中,虎狩周身有血气翻腾,出手亦是极快,一掌便拍出血光喷吐,如大锤砸落,轰然碰撞之中,夏小贼力不能敌,当即倒飞而出。 断刀脱手,三尺寒锋亦抛飞。 公孙凉与韩无道方才回过神来,一个闪身便到了夏小贼身后,将其身形拖住,接连几番卸力才终于将其稳定下来。 然再看,夏小贼两条手臂已经近乎破碎,满布裂痕,鲜血长流,只顷刻便染红了衣衫。前方虎狩也并非无恙,手掌近乎被整个切断,是凭着血气把持才没能沦为残废。 虽率先出手,但毕竟夏小贼不善近战,与虎狩这等人物自然不能抗衡。 也是虎狩反应太快。 “夏兄...” 虎狩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催动血气将伤口捏紧,鲜血当即迸溅,痛得他一阵咧嘴。然手掌的疼痛却终究比不得心里,他一口浊气呼出,原本尚存几分的犹豫复杂尽数抛却,周身显化血气滚动,满面凶煞,眸光森寒,再无任何保留,只听轰然一震,卷狂风咆哮,肉身如火炉炽盛。 他挥手,一杆大枪落入手中,通体暗红,如染血一般,释放凛冽肃杀之气! 公孙凉与韩无道尚且搀着夏小贼,其面容苍白,双臂血流如注,气息都变得萎靡。 “你又是何苦...” 公孙凉满面复杂,单手探出而作双指并立,点出清光流转,没入夏小贼双肩手臂。如此,方才堪堪止血,又为其吞服一枚丹药,可暂且稳定伤势。 然其这般模样,显然已再无一战之力。 “如今局面,我等该是相同地位才对,你不该如此轻贱自己,也无需为我二人寻觅退路。今日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纵然抬出公孙家秦家与炼狱又能如何?该死,还是得死,一死便罢,身后事便与我等无关,忧心那些作甚?” 他苦笑不已。 韩无道也有触动,却不曾多言。 只沉默着松手,两步上前,其周身气机越发隐晦,匕首反握之间,以作出扑击之状,显化道痕流转脚下,将方圆一丈之内都化作沉寂。 他如顽石,立于先前。 夏小贼正咬着牙关,感受到体内药力化开,方才觉得好受一些。 “我...我可没想那么多...只解决了虎狩这个麻烦。嘿,他是有本事...有本事的,比我强,不小心失手罢了...” “你...” 公孙凉忽的捏紧了拳头,却见到夏小贼口中又溢出鲜血,只能摇头作罢。 他制止了还要多说些什么夏小贼,将他安置在黑石塔边上,方才转身面向虎狩。其目光又扫过始终立于一旁,好似不曾做过任何事情的瑶光圣主,满面凝重。 虽先前有些愣神,但夏小贼速度何其之快,虎狩虽近战无双,却也该反应不及才对。但偏偏虎狩及时出手,力道之强横,令人骇然,只迎面一掌便将夏小贼打成那个样子,若说其中没有瑶光圣主的手段,打死公孙凉也不会相信。 表面看来温润如玉,却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这位前辈,可当真阴险至极! “小心点。” 公孙凉将目光从瑶光圣主的身上挪开,缓步上前,与韩无道低声而言。 后者并未回答,只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瑶光圣主,又冷哼一声,身形兀的消失不见。 风起,一片苍莽。 虎狩周身然血气如火,手中大枪更显气势雄浑。见韩无道身形隐没虚无,他一双满是凶悍的眸子当即转动起来,将神经也完全绷紧,手中大枪轰然垂落,荡狂风如刀席卷。然此间静谧,却始终不见韩无道出手,唯有漫天阴云滚动,携带惊雷滚滚,好似天威降世。 风又来。 寒光乍起,转瞬即逝! 若昙花一现,于虎狩背后留下一道完美的弦月。 然只听闻铛啷一声,虎狩翻手将枪杆置于身后,于白驹过隙间堪堪抵挡,有火花四溅。 而此同时,公孙凉也出手,折扇一开便挥出大片清光如潮,当头笼罩而去。其面肃穆,其势汹涌,于之中显化山清水秀之景,落下沧澜大道显化。飞瀑流转,仙鹤长吟,是清光衍生,作百丈之高,犹似遮天! 虎狩面色不变,只横眉观来。 “来得好!” 他暴喝一声,手中大枪轰然横扫,又高举斩落,有十丈枪影显化,席卷可怕的风暴。但见暗红的光华指天而起,那飞瀑骤然被冲得破碎,作两半被轻易斩断,仙鹤也只嘶鸣一声,便彻底化作齑粉。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虎狩沉腰跨步,大枪横于身后,一声唿哨,躲在黑石塔后的小穷奇当即怒吼一声,猛地跃来。 跨步,上得小穷奇,大枪凭空一斩,有暗红的血潮奔腾而去。 寒光再度显化,隐没虚无中的韩无道盯紧机会,悄无声息现身于虎狩身侧,匕首作寒星划过弧光,直刺其眉心所在,演化大道凋零,撕裂光弧破碎。 只惊鸿一瞥间,虎狩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当即仰倒。 匕首擦面而过,只斩断几根长发。 “炼狱杀手,厉害!” 虎狩嘿的笑了一声,顾不得额上冷汗,大枪当即上挑,锋芒毕露! 然韩无道身形于凭空扭转,只堪堪擦着枪势躲过,再度隐没虚无之中。然凭空却有一声闷哼,虎狩虽不觉得枪身挑中,却也知是掀动之势将其触及,想来该是在暗中已经吐血。 然此间,公孙凉也举步而来。 他口中高歌,显化道痕流转,是幽幽仙音,似是自古老的时代流淌而来,与苍天大势共鸣,让漫天阴云都震动,推演莫名神韵。 清光中,公孙凉身姿飘摇,一双眸子晶亮,如清光般通透。 折扇一挥,九天神音衍生三百丈沧澜飞瀑,自高空垂落而来,携带磅礴大势落下,正在其身后扭转而作奔腾大河,一往无前。于之上,其身笼罩迷蒙身材,好似立于仙界净土之中,俯瞰众生。 那大河扑面而来,小穷奇都低吼一声,匐身警惕。 虎狩更是满面凝重,觉得肌体生寒,五脏六腑震动,被大势压迫,好像四肢百骸都要融化。 “吼——!” 大河将至,小穷奇忽的狂吼一声,周身迸发凶煞气机,将大势隔绝。 虎狩方才觉得好受一些,心中惊骇不已,再不敢大意,凭着枪势神威,当即斩出一片神光如火,与那大河奔腾骤然碰撞,有轰然之声滚荡三百里。然此间,破碎的光雾之中却忽的显化杀机,森冷入骨,是韩无道不知何时藏于其中,只待二人力势暂歇之际,再度出手,直抵小穷奇眉心! 招招狠辣,意图毙命! “退!” 虎狩骇然,未曾料想韩无道竟是盯上了小穷奇。 先前若非小穷奇怒吼显化凶煞气机,公孙凉一击便该得手。 韩无道也是想到这般,是小穷奇本事太强,得尽快解决才行,否则凭虎狩本领,又有瑶光圣主在背后施展手段,便极难得逞,突破防线。 公孙凉面目凝重,折扇又是一挥,口中歌声越发高亢,仿若百万军厮杀,其声穿金裂石,卷动高天,又如大浪滔滔,滚滚东流,引群星坠落,显化青山当头而去。 大枪横扫,虎狩一身血火高涨,怒吼震天,一力独抗二人,当先破去韩无道攻势,又举枪刺天,策动小穷奇扑击,入得高空,将青山崩坏。他周身血气高涨,犹如火炉,炽盛无比,仿若无双战神,立于不败之地。 韩无道飞退,咬着牙关,只觉得手腕都要断去一般。 “云泽洲太子,果然非同小可,肉身蛮横又血气如火,当真有着虎王年轻时的风范!” 公孙凉口中忽的溢血,面色也有些苍白,无奈苦笑。 “我自来不善激战,九道仙音也就只能推演三道罢了。” “杀。” 韩无道就只一字,眸光森寒,将手腕颤抖止住后再度隐入虚无之中。 见状,公孙凉摇头苦笑,以白袖擦净唇角血迹,又望着袖口污秽怔怔出神了瞬间。 “若秦方还在就好了,凭他本事,该能与虎狩一战。只可惜我并非善战之辈,韩兄又乃杀手,修为弱了些...” “说这些也无用,美郎君都落得那副模样,最差也得给他报仇才行!” 夏小贼稳定了伤势,提上一口气,又将断刀与三尺寒锋捡起,摇摇晃晃而来,面色仍旧惨白。 见状,原本气势凶悍的虎狩都是一滞。 他面上露出些许复杂犹豫,却对上夏小贼目光中的杀机,心中一颤,方才苦笑一声,再度催动一身血气高涨,大枪势雄浑。 “你就不要战了,否则必死无疑。” 公孙凉也劝慰。 “今日我等敌不过虎狩,也无可奈何,是其于北荒年轻一代当属魁首,便连小酒鬼都得避他三分。凭我们,真的不是对手,何况还有小穷奇。你天赋不错,却懈怠了修行,稍差一些,元鼎也不再,自然撼他不过。” “那又如何?” 夏小贼瞥了公孙凉一眼,淡笑一声,甩了甩手臂,鲜血洒落,染红了黑玉,染红了断刀与三尺寒锋。 “我还有手段未出,若一击便无再战之力,岂不是弱了武安王爷的名头?那杀千刀的已经死了,我可不能再给他染上污点,得让天下人看看,那平定百家祸乱的武安王爷,后继有人!” 躬身,滑步,血气喷涌,灵光显化,笑意张狂。 “老子可是武安小王爷,怎的也不能如此窝囊,好歹让他尝尝我武安王爷府的天地人三王手印与杀魄刀才行!否则我可不敢去见那杀千刀的,他得将我屁股都踹烂!” 正文 第276章 三英战虎狩(下) 一声狂笑,势比大河滔滔! 夏小贼周身荡漾血光,将一身血气都催动,显化灵光熠烁,将周遭十丈之内都耀得一片璀璨。但见道痕显化,波澜升腾,于其中可见三尺寒锋骤然斩出一银光弧月而去,断刀迸发杀机凛然,行字密施展开来,身形越过之间距离,不过一瞬恍惚便到了半空之上。 他双臂仍旧滴血,染红了灵光,染透了沧澜。 这一斩作天崩地裂,将虚空震动,是杀魄灭魂,威势万千! 虎狩瞳孔骤缩,先前已经见过夏小贼速度如何,如今再次面对却仍旧不能反映及时。待得回过神来,那三尺寒锋已经到了近前,无处可躲,小穷奇也暴怒嘶吼,利爪猛地拍出轰然之声,显化凶煞血光,与三尺寒锋激烈碰撞,席卷可怕威势。 鲜血洒落,夏小贼面上苍白更甚先前,身子都在颤抖,却一步不退,身形翻转之际将三尺寒锋与断刀接连斩出。但见寒光流转,萦绕不休,虎狩也绷紧了身子,以大枪舞动血光浩荡,铿锵之声不断传来。 然将将一眼落定,还未能看清,夏小贼后退又欺进,当头一斩,席卷寒风凛然。 虎狩喉咙间滚动低吼之声,将大枪舞动,骤然挑起一线血光。 只听铛啷一声,火花迸溅,神光破碎,道痕湮灭! 夏小贼口中崩血,双臂破烂更甚先前,周身血气灵光尽数消湮又再度凝聚,仍旧作一往无前之势。 他刀法神妙,虎狩枪法却也不弱,只初一碰面,二人便激战开来。有神光不断显化,交织血红斑驳着凛冽寒光,于凭空之中战出一片虚无之地。苍莽演化,道痕破碎,虎狩接连怒吼,势头凶悍,仿若蛮兽,犹似霸王,一把暗红大枪舞得虎虎生风,于大开大合之际破尽神奇! 不过转瞬而过,风岚骤起,轰然席卷而出,凛冽如刀。 公孙凉在远处看得惊心动魄,眼花缭乱,甚至不能分辨清楚那血红斑驳寒光之间究竟哪个人影才是夏小贼。他心中震动,也是未曾料到重伤的夏小贼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只待得风波席卷而来,方才回神,舌战春雷而以折扇挥动道痕显化,口中颂唱九道仙音,又接连三转,将之化一,而演苍莽大势落九天银河,作沧澜飞瀑落下,阻拦身前。 但见星光流转,清气飘然,公孙凉面目威严,若红尘真仙。 他一步踏出,脚下长河流转,踏空而行,御动星光迷蒙,口中高歌震动世间,仿若与天道神音相合,引苍茫大势垂落! 远处,瑶光圣主摇头微笑,只肩头轻轻一震,便将周遭压力尽数化去。 洛神儿盘坐黑玉台上,也未曾受到任何波及。 她周身显化神妙流转,推演道痕生灭,身子仿若玲珑宝玉,临近透明,又似梦幻泡影,如虚幻不存。于其体内,可见日月两道神光流转,一则扎根眉心脑海,一则内蕴心脏所在,互相显化神妙碰撞,却是心脏中的神光渐渐攀登而上,要将那眉心的神光迫出体外。 公孙凉看得真切,又瞄了眼立于洛神儿一旁的瑶光圣主,只能咬牙,挥舞折扇催动脚下星光大河席卷清气,于凭空流转向着虎狩奔行。 暗风流转,韩无道身形不知何时出现,手中一柄匕首于悄无声息间刺出,未曾带动丝毫波澜,却将万般杀机内藏其中。只见得虎狩与夏小贼周身神光轰然破碎,暗红之色流转之际,无尽寒光于凭空中再度显化,作灰沉模样,交织而化一尊斩魄大刀,将虎狩身周缭绕枪势尽数破去。 然虎狩威风,枪势将将破去,却不曾后退分毫,是转手借势再度将大枪送出,演化波澜升腾,席卷浩荡,如赤火喷吐而过,汹涌骇人! 轰然一声,斩魄刀粉碎,三尺寒锋脱手而飞,断刀亦相随而去。 夏小贼遍体染血,大红的衣袍也尽数破碎,却仍旧满面狰狞,犹如恶鬼! 虎狩怒吼,虽枪势破去,却有胯下小穷奇猛地急冲而出,避过韩无道突袭之势,于半空翻转,带动虎狩直奔夏小贼而去。 然此间,星光长河卷动清气流转而至,如烟云飘渺,却厚重如山。 虎狩怒目圆瞪,沉腰大喝一声,枪出如龙,化一血红的虎头模样轰然而去,与那星光长河硬憾,竟是直接撕破了迷蒙清光,亦将长河自中间撕裂作两半破碎。他只身形微顿,小穷奇却已经力竭,不能继续靠近。 夏小贼看得清楚,又咳一口鲜血,却仍旧提气显化周身灵光暴涨,双手接连捏出三道法印,相继抛出天王、地王、人王三印。 天王印,卷动苍天大势,可见清光流转,暗合诸天星数,蕴藏万般神妙,无尽变化。地王印厚重如山,藏无穷之力,浩茫无尽,流转之间又显化人王大印,集天地乾坤变数于一体,而合生灵之意。三印叠出,一方世界都作漆黑模样,有九千道痕显生灭光景,演龙象变化,出四方神奇! 乾天坤地,日月永生,恒河沙数,大道无常! “早便听白叔说起武安王爷的天地人三王印,今日便让老子来看看这三王印究竟厉害到了怎样的地步!” 虎狩大笑,一脚踏在小穷奇背上,携带滚滚狂澜之声,轰然而来。 他面容凶悍,高举暗红大枪,骤然斩出三丈血红,将长风都破碎,蛮横无匹,是如莽汉! 但听轰然一声,万般交葛,光彩笼罩之际,天地人三王印尽数破碎,迸发无穷威力将周遭尽数笼罩,亦将虎狩也吞没其中。 然其中,却仍旧能够听到狂妄笑声。 韩无道身形显化,立于上空虚无之中,任凭风吹,波澜席卷,兀自巍然不动,却好似其周遭时间都渐渐凝固。杀气,杀机,缓缓酝酿而生,冰寒刺骨,只一瞬便将周遭百丈之内尽数化作森冷之地,仿若凛冬,可害草木凋零,万物绝灭,只留一片枯败消亡。 杀机之下,将将撕裂了灵雾的虎狩都激灵灵一颤。 他抬头看去,却正对上韩无道森然的眸光。 不言,不语,不远,不近。 不过一步跨出,之间距离仿若不存,那匕首悄无声息便落在了虎狩心口所在。 然此间,也似恍然察觉,虎狩瞳孔骤然一缩,周身忽的荡起血光百丈,如火炽盛,将周遭所有森冷尽数破去。大枪险而又险的横于身前,堪堪抵挡韩无道的一刺之力,迸溅火光,破碎道痕,而其双眸都变得一片通红,猛地暴喝一声,将大枪轻颤,交错于锋刃之间,带动一股汹涌之力,猛地拍在韩无道肩膀。 刺耳的声音无比清晰,韩无道面色当即一变,整条手臂都猛地炸开大团血雾,连同半个身子也布满裂痕! 他身形激退,模样狼狈,原本的匕首已经化作齑粉,被虎狩一枪之力破去,手臂也挂满碎肉,可见森白骨骼,断裂许多,不复完整。是否要就此残废,尚且不知,韩无道也咬着牙关,未曾发出任何声音,取了枚丹药便服下,却又见到虎狩举枪杀来,另一侧也有小穷奇封了退路。 公孙凉见状,当即一口闷气呼出,一步踏于虚空,口中高歌轰然震响。 仿若大道靡靡显化,将漫天都陷入一片沧澜之中。 仙音流转,惊世而成,引动杀伐如潮,于瞬息便作急促冒进,仿若千军万马奔腾,再引星光垂落,穿透厚重乌云显化,一柄折扇接连挥出清光作大道神图,在韩无道面前隔绝了一片净土。 再一步踏出,公孙凉将自身涅槃巅峰的修为尽数催动而起,面色忽的潮红,又瞬间变得惨白模样。 一口精血喷出,净土当即染红。 仙音作杀伐,高歌吟诵,天地失色,化作有形的波澜,推演神妙大道文图,镇压而去! 龙鹤并起,凰麟争锋! 白虎啸月,老龟腾空! 金蟾吞日,黑鸦纵横! 山林大势,乾坤伴生! 苍莽道图显化,逼得小穷奇哀嚎倒飞,压得虎狩弓背搂腰。 他口中嘶吼,周身显化血光粼粼,胀的一身肌肉虬结,却大枪也不能抬起。万般凶悍也得镇下,凭虎狩,当不得九道仙音显化四五道,却是公孙凉一身气息也彻底萎靡,自高处坠落,无力踏空。 还是夏小贼拼了全力才将他接住,免得摔下山去,落得惨死。 “破。” 忽的一声传来,圣光流转,激射而来。 那无尽道图轰然破碎,是瑶光圣主缓步而来。 他面如冠玉,藏身圣光之中,明明不能见得真切,却好似一切都能见到。那温润的目光,如柔风淡笑,气质洒然,好似得道真仙,俯瞰苍生挣扎,不过一指便破去万般。 夏小贼将将带着公孙凉回到黑石塔上,见到这些,面上都是一沉。 韩无道也转身踏来,到了二人身旁,又见虎狩方才挺起身子,却反而冲着瑶光圣主怒目相视。 “你出手作甚?!” “自然是救你。” 瑶光圣主瞧他一眼,摇头微笑。 “九道仙音是断古前流传下来的大道神音,公孙家得之,延续至今。凭公孙圣子的修为本事,该就三道仙音罢了,如今却施展了五道仙音,是耗损了命渊内蕴,凭你如今的修为还不能抵抗。若本尊不出手,你就真的要被这五道仙音镇死,不谢也就罢了,怎的还要发怒?” “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 虎狩咬牙切齿,满面怒容。 “我心知神儿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却仍旧助纣为虐,便是该死。违背了兄弟情义,与他们刀剑相向,还是该死。且不说其他,就只这两罪,老子今日纵然死在他三人手中,也属活该,又何须你来出手相助?!” 说着,他忽的将大枪前指,一步踏出轰然之声,气势如荼。 “此次便罢,若你这老儿再敢出手,我要了你的狗命!” 正文 第277章 危局 其面狰狞,凶煞毕露。 虎狩怒目相视,周身杀机凛然,一杆暗红大枪指着瑶光圣主的鼻子,极尽不尊,显然并非玩笑之言。 然如此,瑶光圣主却也未恼,只摇头一笑,算是罢了。 他转身,回到洛神儿一旁,又盘坐下来,大概是真的不会再行搅局之事。然如此,又能如何?公孙凉尽了全力,原本不过只能唱出三道仙音,如今却为韩无道倾力而出,唱出五道而不堪再战,是本身修为实力不足,承受不得,已经再无出手之力,便连站定也不行,得靠着夏小贼才能勉强起身。 韩无道匕首爆碎,化作齑粉消散,手臂也只剩碎肉断骨,面色惨白而气息萎靡,半身满布裂痕,鲜血淋漓。 夏小贼也是凄惨模样,强提一口气将杀魄刀与天地人三王印尽出,却也不能将虎狩如何。 那小穷奇踏空而来,落在虎狩身后,身形半转,气息凶煞,只面上稍见些许疲倦罢了,却仍旧不弱分毫。虎狩也只稍有些萎靡,然血气滚动之间,却仍旧凶悍无匹。 面对如此的虎狩,凭公孙凉三人显然不能为敌。 原本凭着五道仙音,怎的也得让他重伤才行。 然瑶光圣主的出手,却让公孙凉拼尽一切的镇压都彻底消散,亦不曾给虎狩带来任何伤势,不过损耗一些血气罢了,却仍旧强盛无匹。如今境况,是哪怕公孙凉三人再度联手,也断然不会是虎狩的对手。若要再战,兴许一个碰面,他三人便得身死,一个都活不下去。 何况也并无出手之力。 “怎么办?” 夏小贼看向公孙凉,后者面色惨白,唇角溢血,整个人都好似丢了精气神,便连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一般。 韩无道也艰难而来,将三尺寒锋捡起,以左手把持,拦在二人面前。 那断刀被他用脚尖一勾,也落在夏小贼一旁。 “没办法...” 公孙凉苦笑,微微摇头,又一口气将将提起来便消散,身子猛地一颤,肌体忽的裂开许多痕迹,迸溅鲜血,让他一阵闷哼。 见状,夏小贼面色急变,却同样无能出手。 他们都已经到了极限,也就韩无道还能站直身子,却也气息萎靡,近乎无法察觉,是凭着一口未散的气息站在那里。若这一口气也散了,韩无道境况也不会很好,兴许比起公孙凉都不差多少。 他三人,终究是无力再战。 “我这里有丹药。” 虎狩看着他们,犹豫许久,终于叹了一声。 翻手取了一枚玉瓶,抛出,被韩无道接住。 “尽快吞服下去吧,可以将伤势暂且稳定,也不要再出手了,否则必然于体内遗留祸根,说不得还会影响日后修行。” “...” 韩无道只看他一眼,倒是并未拒绝,三尺寒锋插于脚旁,将那玉瓶瓶塞咬开,当即便吞了一枚丹药。他也信虎狩不会在他背后出手,便径直转身来到公孙凉与夏小贼身前,仍旧一言不发,只将玉瓶递出。 公孙凉不得已苦笑,微微张嘴,韩无道方才倒了一枚丹药送入其口中。 夏小贼也未曾拒绝。 虎狩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们心中都明了,换作任何人来都得无比复杂。要么,舍弃心中所爱,要么,舍弃兄弟情义,若在两者都不能舍弃、不愿舍弃的情况下,便得承受夹杂其中的痛苦与艰难。虎狩要护洛神儿分化双生魂,便得阻拦他三人,却又不愿害其性命... 说来简单,可虎狩却比任何人都更加煎熬。 他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立场都没有,更无法坚定下来。 “你们,还是回去吧。” 虎狩见到三人将丹药服下,方才松了口气。 “洛仙儿将会如何,我也不能知晓,就唯有答应你们,尽可能让其无恙。陆尘那里,也请你们代我说一声抱歉,请你们稍体谅我些许,若日后还有机会,我便上门负荆请罪,任打任骂,就算要了我这条贱命,也绝不足惜。” “嘿,若洛仙儿死了,再要了你的命,难道能将她换回来?” 夏小贼吞服丹药,并未修炼化开,他原本体内还有未散的药力,算是状态最好的一个。 闻言如此,狼狈的面上满是嘲笑。 “你且不用多说这些,今日我兄弟三个没能打过你,是我们本事不行。你且等着便是,若美郎君伤势恢复一些,必然赶来。待他来到,你若还要阻拦,这断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断刀...” 虎狩眉头轻皱,看了一眼夏小贼身旁的刀。 其上仍旧流动血光鲜活,隐隐显化气机凶煞,杀性十足。 这断刀是陆尘的道器,虽残破,却也乃大圣所留,灵性非同一般,也就只在陆尘手中才能发挥威力。而先前一战,虎狩也看得清楚,是陆尘凭着断刀凶威,一力独战护道者与十八位妖主,威势骇人,虽来去甚快,不过几刀罢了,却将一位妖主都斩成了飞灰。 虎狩自问做不到,哪怕凭着大圣道器,也未必能够如此。 大圣道器强则强矣,却也并非谁都能将其威力发挥出来,莫非圣道强者展圣道之力,大圣道器也就稍强些许罢了,其威力十之一二都不能展现。 “陆尘,我是比不上的。” 虎狩苦笑,连连摇头,又拍了拍小穷奇的脑袋。 然其话音未落,高处的天穹轰然一震,十万里沧澜都忽的诞生又彻底湮灭。待得几人看去,方才见护道者遍体淋血,半个身子都没了踪影,狼狈而来。其后白叔一路追杀,却也黑甲破碎,大刀崩断,整个人都仿若自血池中将将捞出一般,森然可怖。 “圣主,救我!” 护道者惨嚎一声,独腿于虚空一踏,身形踉跄落地,又禁不住哀嚎一声。 见状,虎狩眉头微皱,又看了眼随后而来的白叔,当作视而不见。 瑶光圣主也只微微抬头,轻轻一笑,手指点出圣光流转,玄妙伴生,将护道者笼罩其中。只待得白叔将将落下,护道者已经缓步自圣光中走出,那破碎的半个身子也都恢复,一身气机再如先前强横,显化杀机凛然。 虎狩又看瑶光圣主一眼,神色不善。 “我可未曾助你,是助他。” 瑶光圣主淡然,如此之后,便不再多问。 虎狩只能冷哼,一言不发。 白叔也收势住手。 他一力独战护道者与十七位南域妖主,回来的,却只半个护道者,显然之前的战斗相当惨烈,而其也到了极限。如今护道者得瑶光圣主相助,是怎的恢复那般伤势不能知晓,却也无关紧要,毕竟眼见为实,而并非虚假。 护道者有心再战,却又见到虎狩转头望来,只能按捺心中冲动与恨意,暂且收手。 “你们状况如何?” 白叔看了护道者一眼,将碎掉半截又满布裂痕的大刀收起,转向公孙凉三人。 “刚刚服了丹药,死不了。” 夏小贼苦笑一声。 “那些个妖主呢?” “死光了。” 白叔只随口道来,然夏小贼却也想得到该是怎样惨烈的一场战斗。虽白叔修为更强一些,却也只强了那护道者一个境界而已,另外十七位妖主也是丝毫不弱,不过稍差护道者些许。尽管如此,却也都是麻烦,白叔凭一己之力能够斩杀十七位妖主已经十分足够,再要奢求什么,未免太过分了些。 何况这里还有一位瑶光圣主坐镇,纵然白叔状态完好,也绝对不是其对手。 “虎王还得些许时间才能赶来,路途太过遥远。” 白叔又道了一声,并未有任何收敛,亦为虎狩几人听到。 夏小贼微微点头,而面前几人却并无意外之色。 只虎狩面上稍有复杂,却又很快收敛,仍旧执枪而立,轻抚小穷奇钢针毛发,看不出有其心中所思如何。 “要等虎王可来不及。” 远处忽的有一言传来,疾风骤起,轰然席卷而至。 陆尘模样仍旧狼狈,却一双眸子满含精光,周身气息亦完全恢复往常。他看了眼虎狩,又瞄了眼护道者与瑶光圣主,只伸手便有血气滚动而出,将断刀摄入手中,立于众人身前。 见到陆尘,虎狩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面露些许愧色,又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那护道者满面阴森,气息凶煞,眸中迸发杀机,蠢蠢欲动。 黑玫瑰也自韩无道手中拿了自己的三尺寒锋,面上不见过往的轻松戏谑,满含凝重。 “洛神儿要分化双生魂,已经耽搁了太久也没能阻拦,若待虎王赶到,大概一切都会晚了。” 陆尘将目光转向几人后方的洛神儿。 其仍旧盘坐黑玉台上,肉身却仿若虚幻一般,又如玲珑瑰宝,通透无暇。道痕流转之间,可见些许淡薄的灵雾流转,出没其肌骨内外,好似整个人都与大道相合,更有莫名气机交葛,演化道图烙印周身,作神妙模样。而其心脏所在神光比之先前更甚许多,仿若大日炽烈,眉心神光却不断颤动,好似随时可能被迫出体外。 双生魂所在,便是心脏与眉心。 眉心之处,该是洛仙儿所在。 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观其势,想来无需多久,洛神儿便要成功,届时洛仙儿去留,他们又如何能够快得过瑶光圣主? 一念所及,陆尘周身再度显化杀机,断刀狂颤不止,迸发血光流淌,凶煞万千! 黑玫瑰与白叔也上前,神色肃穆,气息凛然。 只一声轻笑,却忽的将一切都打破。 正文 第278章 一斩欲断万古,一斩花落三千 杀机破碎,凶煞消湮,只一声轻笑,有清风流转,将万般一切都化作乌有灰尘。 瑶光圣主缓步上前,已不再打算只作壁上观,他周身圣光流转,神妙显化,每一步落下都有道痕生灭,演化神奇。其面容如冠玉温润,其身若珍馐翡翠通透,圣光遮掩,不能看得清楚,却又好似看得清楚,仿若眼前光景已经陷入虚幻之中,万般都不再真实。 虎狩也转头看来,面上不善。 “你要作甚?!” 他将手中大枪挥舞,猛地沉落,有凶悍气息狂涌而出。 然瑶光圣主却只看他一眼,笑意温和,气质怡然,仿若谪仙。 “这些人,你可不是对手,何况先前一战便足够了,也该休息休息。之后,你便不要再插手,免得出事,之后洛神儿还得怪我没能护住她的男人。” 一挥手,圣光流转,荡漾神光万千,骤然将虎狩镇压下来。 大枪显化凶煞,还在反抗,却终究不能与瑶光圣主这等人物相较。不过短短片刻,虎狩身形便被彻底禁锢于一片圣光交织的囚笼之中,任凭嘶声力竭,任凭血气狂涌,外界也不能听闻如何,更不能感受分毫。 他不断以大枪怒砸,却涟漪也不能泛起。 “我答应你,不杀他们就是。” 瑶光圣主微微摇头,终究妥协了一句。 但虎狩却似不信,仍旧以大枪轰砸,却终究不过无用之功。 护道者眉头轻皱,又看了眼瑶光圣主,欲言而未言。 陆尘几人也并未理会这些。 虎狩被镇压下来,兴许是件好事,毕竟陆尘手中的断刀太过凶煞,若真的要为敌,凭虎狩的本事必然无法抗衡。那可是血天大圣的道器,纵然已经断裂,却也绝非寻常,先前更是一力对抗护道者与十八位妖主联手也不落下风,更是将其中一位妖主斩成飞灰。 若将虎狩也斩了,虎王必然震怒。 “小心点。” 公孙凉气息渐渐顺畅,方才睁开双眸,满面凝重。 “此人不能力敌,还是得想办法寻觅机会直接找上洛神儿。她如今状况显然不能轻举妄动,虽不能确定阻断分化双生魂会有怎样的后果,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也就只能凭此才可限制瑶光圣主。若不能,我们,可是都要死在这里!” 陆尘捏紧了断刀,并未回答。 他心中自然明了。 黑玫瑰有着不弱的本事,尤其擅长隐匿的手段,却也只在年轻一辈能够纵横。若真的对上瑶光圣主这等人物,根本没有任何得手的可能。 白叔修为虽强,却也绝对不会是瑶光圣主的对手。 唯有断刀! “就一斩的机会,多了,我的身子扛不住。” 陆尘低低道了一声,不待黑玫瑰与白叔回应,已经抬步上前。 他凭空挥舞断刀,有刺耳的风声响起。 那满布裂痕的道痕流转血光鲜活,忽的震动起来,迸发嘹亮高亢的长吟直上苍穹,将苍云破碎,血红的凶煞染透了半个苍穹。大夜降临,群星璀璨,显化凶煞,垂落九天而来,映照断刀之上。 只一瞬,血风流淌而来,整个世界都仿若陷入血红的海洋。 瑶光圣主的气势也被冲得粉碎。 他眉头轻轻一挑,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杀生魔刀,纵然已经断成了如此模样,却仍旧非同寻常,果然乃杀伐大道之魔器,是纵观千古也无有与之匹敌者。” 纵然言说如此,却仍旧坦然自若。 好似不过尔尔。 陆尘一言不发,也不愿多言,就只提着断刀缓缓上前。 一步,血煞漫天,接引漫天煞星垂落凶光,染天地大界坠入无尽的血红海洋! 两步,凶机内敛,断刀轻颤,迸发杀机缭绕周遭,流淌鲜血淋漓,气势迸发,其周身血气狂涌,如火如荼! 三步,无尽血光凝练而来,汇聚刀身之上,未起而有沧澜壮阔,卷动万里云散,八方沉寂! 四步,血火高涨,神威无双! 五步,气势狂涌如潮,纵不过四御,却仿若大圣降临,欲比天高! 六步... 护道者满面骇然,面对陆尘步步而来,凶煞临体,杀机缭绕,只觉得遍体生寒,好似肌骨都要破碎融化,哪怕圣道之力也不能抵抗,灵魂也在颤抖。眼前所见,该不是陆尘,好像断古前的血天大圣显化真身,杀遍了宇内而来,遍体淋血,步步踏出灭天路,是尸山血海,枯骨如林的场景。 他心神都在颤抖,在惊恐,在嘶吼咆哮。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退,再退,退到瑶光圣主身后,见到圣光缓缓升起,将无尽的血海破开一片金色的汪洋,作出遮天之幕拦于身前,方才觉得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九步... 陆尘只踏出九步,来到瑶光圣主面前。 他一身血火高涨,催动命渊不断颤抖,喷吐无尽生机于体内四肢百骸流转不休,又有金字震荡,化出恢宏仙音,镇压命渊不会崩溃破碎,却也等同燃烧了性命的火焰,迸发本源的光芒。 断刀平举,其眸光坚定,又似漠然。 挥之,托于身后,踏步沉腰,席卷了半个苍穹的气势轰然一散,是凝聚于断刀之中。这一瞬,众人眼前仿若见到了另一堕落血光中的男人,他也是如此,凭着一柄染血黑刀,杀遍了宇内八荒,杀穿了阴阳两界,留下亘古不朽的传说,哪怕千古流转,也就只他一人能够如此! 血天大圣! 杀机,如浪潮狂涌而去! 瑶光圣主也不再淡然,圣光遮掩下的面上可见到深沉的凝重,只觉得面前少年好似有些怪异。 变了个人一般。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向断刀。 “血天大圣的意志?还是...断刀自行承载了这些?” 一声呢喃,只将将落定,陆尘却不再给他任何多言的机会。 这一刀,横斩而出! 漫天血潮涌动,仿若滔滔大河作陨星之势,杀机百万,如浪如潮! 整个大世无尽气机都仿若被这一刀带动,跨过千山万水,走过海角天涯而来,不藏大道至理,却有亘古神威撕裂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于此间显化。这一瞬,仿若那个杀穿了阴阳两界的男人穿梭无尽岁月,自浩瀚的苍莽中踏出,降临这断古后的世界,与挥刀的少年重叠。 一刀,好似斩破万古长河! 瑶光圣主骇然,瞳孔骤然缩如针芒。 他心中忽的生出惊恐,好似真的见到了那个将鲜血染遍宇内八荒的男人,手脚都变得冰凉。 然气机临身,却又将其唤醒。 仓促之中,大日显化,神妙万千! 他舌战春雷,一步踏定,周身燃金光如火,将自身完全遮蔽其中,轰然升腾气势可翻江倒海,汹涌澎湃。随着一掌拍出,好似整个苍穹都压迫而来,震得十方大道崩摧,血光溃散! 刀落,掌至! 轰然碰撞,断刀长吟! 汹涌的气机在凭空中不断交葛,撕裂,将一片空间都化作破败之地,震得一片漆黑,仿若万物都于其中消湮,光芒不存。瑶光圣主气势雄浑,周身金光更盛几分,忽的一声低喝,再一掌拍出,有铿锵之声响起,好似金铁交鸣,将万般都彻底破碎,以金光将血海彻底化成齑粉消散。 断刀凶煞大势也破去,脱手而飞! 陆尘惨嚎一声,半个身子都被瞬间溶解,远远退出。 神威消湮,瑶光圣主周身圣光也尽数破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那一道血红的痕迹深可露骨,流淌鲜血淋漓。其面上满是震惊与苍白,又转瞬便化作狰狞,猛地抬头望向砸落几十里外,陷入沟壑乱石中近乎昏迷的陆尘。 “血天传人,竟是隐有血天之姿,当真...留你不得!” 一声暴喝,其周身再度燃金光如火! 他又是一掌凭空拍出,金色血气狂涌如龙,带动大势波澜,显化道痕八千,便连拘禁镇压虎狩的力量都不能维持,是倾尽了全部,将十万里金光都凝聚而来,化作万丈滔滔,遮天蔽日! 其一双眸子都已经化作纯粹的金色,迸发森然杀机。 显然,陆尘的一刀给他也带来了压力。 这一掌,更是打算要了其性命! 断刀终究是断刀,并非真正的杀生魔刀,凭陆尘的能力也就只能催动如此,却仍旧不会是半圣强者的对手。那抛飞的断刀,已经再无任何气息,血光也尽数内敛,仿若凡物,只落地有铿锵之声,再不能相助如何。 陆尘还未完全昏迷,自然清楚见到。那金光将他那黑铁面具都映得一片璀璨,汇聚成泊的鲜血都成了金色,可怕的压力,席卷的狂风,还未临近便如此可怕,躲不得,只能咧嘴苦笑。 将将奔行而出,欲要寻上洛神儿的白叔猛地止住脚步,骇然望来,却赶不及援手,亦无能援手。 黑玫瑰瞳孔缩如针芒,不假思索,转身便将迷踪乱步踏出急速而去,瞬息便到了陆尘身前。金光已经落下,再无逃命的时间,她就只能立起三尺寒锋,催动血气狂涌,推演道痕显化,咬牙顽抗。然面对金光如翻天大浪而来,却仍旧如蚍蜉蝼蚁,不能抵抗。 其眸光坚定,任凭陆尘嘶吼怒骂,却始终不离。 寒锋高举,黑裙翻飞,于金光落下的一瞬斩出三千花落,却只将将显化便被压迫而来的气机彻底湮灭。 夏小贼方才回神,行字密当即运转开来,却堪堪踏出两步便无法支撑,摔倒在地,唯有眼睁睁的看着漫天金光压迫而去,将百里之内都尽数淹没! 公孙凉与韩无道都挣扎起身,却赶之不及,无能如何。 黑玫瑰反应最快,冲了出去,送死。 凭她的本事,纵然挡在陆尘身前,也阻拦不得。 面对万丈金光浪潮,那两人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只一瞬,便彻底的消失不见,再无法看到。 那迟迟响起的轰鸣过许久才终于传来,一瞬间席卷狂风如刀,留下狼藉遍地,沟壑三千,道道深邃如渊。 夏小贼还愣在原地,正趴在黑石塔的边缘,呆呆的看着远方。公孙凉,韩无道,白叔,同样望向那仍旧激荡不休的金光。便连先前不慎砸了个空,扑在地上的虎狩都忘了起身,却又很快回过神来,满面狰狞,眼睛都瞬间变作猩红。 “老王八,你说过不会杀人的!老子要斩了你!啊——!” 正文 第279章 虎王至 金光晃动,举世皆惊。 那浩荡之处,肉眼可见百里之内尽数崩坏而化作虚无,是瑶光圣主的一掌将其中万般都彻底吞没其中,将之尽数湮灭,化成齑粉消散。 “老王八,我宰了你!” 虎狩怒声嘶吼,将暗红大枪舞动,斩出大片腥风作乱。 夏小贼也反应过来,眼眶瞬间变作通红,面容浮现狰狞,转身便要上前与瑶光圣主拼命。然韩无道反应也极快,猛地扑上去便将夏小贼压下,免得再去送死。 这老贼说话可不算话。 “我杀了你!你还美郎君命来!啊——!” 他嘶声力竭,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韩无道都掀翻,却又被匆匆而来的公孙凉也拉住。韩无道亦反应过来,顾不得半身破碎的伤势,与公孙凉一起将夏小贼按倒在地,任凭其如何挣扎也不能冲出,只能疯狂砸地怒骂。 白叔同样转身而来,面对瑶光圣主,不言不语,却一身杀机凛然。 虎狩已经冲到近前,暗红大枪怒砸而来,血气喷涌之间,有炽烈气息迎面而至。 瑶光圣主只轻哼一声,有莫名的气韵显化,骤然轰在虎狩胸口。他只觉得仿佛中了一记闷锤,整个人都不由倒飞出去,狠狠砸在黑石塔上,滑至边缘才堪堪停住,却又翻身而起,一声唿哨,召来小穷奇跨坐之上。大枪沉落,气势浑然,虎狩满面狰狞,如疯如魔,再度冲杀而来。 手持断刀的陆尘都不是对手,凭虎狩,也不过如何。 瑶光圣主似是不耐,只挥手,有大片的圣光道痕流转,再度演化囚笼,将虎狩镇压下来,一如先前,却也留了些许余地,允许虎狩开口。 “此人留不得,本座也是为你们着想。” 他转身看来,面上满是淡漠,并不理会难听的骂声。 “你与他们为敌,已经成了定局,再无任何回转的可能,而那血天传人的身上,已经有了血天大圣的些许神韵。若今日饶他不死,日后必成大祸,是得反过来将你斩杀。此人有断刀在手,血天大圣的修行法在身,纵然天赋不算出彩,悟性亦非绝艳,但前途却不可限量。他不死,死的便是你,还有洛神儿,乃至本座亦有可能亡命其手中。” 瑶光圣主冷哼一声,眸中满含森冷。 “你又何苦为他来杀本座?且不说能与不能,只需想想日后洛神儿得死在他手中,便可知本座杀他,并无过错!” “老王八,我二人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虎狩仍旧疯狂,嘶声怒骂。 夏小贼也是如此,越发疯狂,满面泪痕,红着眼睛要上前拼命。 若非韩无道与公孙凉将其死死压住,夏小贼是真的要冲出去的。 “说了这么多,你终究还是为自己考虑,怕了陆尘会踏上血天一途,将其证道之路上所有拦路之人都尽数斩灭。” 白叔眸如鹰隼,满含阴鸷。 “他如今不过四御而已,却凭着断刀将你都能击伤,日后成就如何,谁也不能说清。怕了,便说怕了,找那些个借口糊弄别人,真的以为谁都相信吗?呵,堂堂瑶光圣主,也就不过如此。连容忍后辈成长,面对未来强敌的气度胸怀与胆魄都没有,无论你相助洛神儿是在贪图什么,这辈子也都妄想证道成圣,更不能登临真仙!” “徒逞口舌之利。” 瑶光圣主摇头哂笑,并不打算多加理会,转身便要回去洛神儿一旁。 然远处,却忽的有气机动荡显化。 那仿若撑天支柱般的金光忽的震动起来,尽管其中万般都在湮灭破碎,凭陆尘与黑玫瑰也必死无疑,却不知怎的会有道痕开始破灭,席卷狂风凛冽,蕴藏凶煞之威。 震动,越发剧烈! 瑶光圣主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望去,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白叔几人也都愕然。 金光显化波澜,在众人的眼前忽然扭曲起来,仿若不能支撑,开始鼓胀,将其中蕴藏的万般道痕都扯断破碎,有无尽的苍莽气息猛地激射而出,只方才显化,便将万丈金光冲得一片狼藉,千疮百孔,而后尽数消湮,不存丝毫气机。 大地之上,只有百里深渊浩荡,不能见底。 “这...” 公孙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便连夏小贼也停止了挣扎,骇然转头。 他面上忽的浮现激动之色,清楚的见到了那深渊大坑中缓缓踏空而出的人影。 陆尘半身消融,鲜血淋漓,却仍旧存了一缕生气还未消散。 黑玫瑰也遍体鳞伤,仿若将将自血池中捞出一般,萎靡不堪,却不曾身死魂消。 那魁梧之人正一手一个,将他们自黑暗的深渊中拎出,其面容险恶,粗眉怒目,尽管遍体衣袍破碎大半,却周身气息雄浑,仿若大日炽盛,纵然撕裂万丈金光也未显露分毫不堪。其眸光如电,凶煞难当,两步踏出便到了黑石塔上,将陆尘与黑玫瑰尽数丢在公孙凉几人面前。 “虎王!” 白叔身子忽的一颤,方才回神,猛地单膝跪地,让身上破烂的黑甲都碎落许多。 “起来吧,又无外人,不需这些。” 虎王只随意道了一声,又看一眼虎狩,眉头轻蹙。 挥手,道痕湮灭,虎狩也终于恢复自由。 但他却早便回身,未曾理会虎王,径直奔着陆尘与黑玫瑰而去。公孙凉与韩无道也不曾介怀,就只夏小贼咬牙切齿,却终究被两人拉住,任由虎狩查探。待得知晓陆尘与黑玫瑰尚且存留了一分气息,虎狩方才轻松下来,一屁股便坐在地上,傻傻的愣在那里发笑,眼睛又很快变作通红,藏着些许水光。 “直娘贼的,眼里进沙子了。” 见到虎狩揉眼的模样,夏小贼也只咬咬牙关,未曾多说什么。 倒是公孙凉叹气上前,拍了拍虎狩肩膀。 “你得回去了。” 闻言,虎狩揉眼睛的动作猛地一顿,又张了张嘴,却最终未发一言,沉默着起身将大枪捡起,不看虎王,不看瑶光圣主,低着头到了洛神儿一旁,靠着玉台,抱着大枪坐了下来。 虎狩这些,虎王尽数看在眼中。 却也只是看着,未曾多说一句。 “虎王竟是来的如此之快,倒让本座稍有些意外。” 瑶光圣主开口打破了沉默,北荒风起,荡他一袭长袍猎猎,面上只虎王将将现身时显露些许阴霾,如今却又变作温润的模样,好似老友相见一般,看不出分毫敌对之色。 然虎王也只瞥他一眼,又冷哼一声。 “本座,给你一个恕罪的机会。” 虎王盯着瑶光圣主,眸光凶险,杀机暗藏。 “瑶光的圣仙决能助人恢复伤势,纵然碎掉半身也能尽数归于完好。这几人,你助他们恢复,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死。” 说来平静,却气势迫人。 瑶光圣主面上笑意渐渐收敛下去,又瞥了一眼虎王所说的几人。 陆尘半个身子都消失不见,黑玫瑰肌体满布裂痕,夏小贼双臂只余碎肉白骨,韩无道也是鲜血淋漓,就只公孙凉看似好些,却内里伤势严重不堪。 这几人,纵然能够恢复,也说不得会落下暗疾。 虎王的打算自然能够轻易猜到,圣仙决可是再生神术,也是瑶光洞天最为神奇的大术。这些个伤势看来严重,已并非寻常丹药能够完全恢复,可若在圣仙决面前,却也不过尔尔罢了。 “你倒是很照顾这些小辈。” 瑶光圣主收回目光,又微微摇头。 “而且很狂。” “本座自来狂妄,却无人能够将本座奈何。机会,本座已经给你,不珍惜,那便去死吧!” 虎王眉眼一沉,周身轰然荡起凶煞嶙峋。 他口中忽的爆出一声厉喝,仿若仙雷炸响,震得虚空寸寸裂开,让苍莽天宇都化作混沌一片。万般湮灭,气机凶悍,虎王只踏出一步,仿若周天都要破灭,好似亘古凶兽降临人间。 瑶光圣主面上猛地阴沉下来,飞身直入高空,荡起金光万丈,于无尽的凶煞之中破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本座承认你虎王修为道行更强,但要杀本座,却也不过痴心妄想!” 他一声清啸,万古震荡,显化金光染透乾坤天地,将时间长河都搅动翻腾,好似倒流。 圣光之中,瑶光圣主眉目威严,仿若谪仙,大手虚空按压下来,有金色的手印绵延数百里,携带沧澜大势,汹涌握来。 然虎王脚下一震,身形悍然直冲高天,未曾有过分毫退怯。他燃一身血气成赤火涂涂,肉拳轰击虚空,撕裂万丈气弧破碎,悍然席卷无尽滔滔,与那金色手印轰然碰撞,径直将其撕成粉碎。 破碎的气机席卷而来,将整个大地祸害,风乱烟尘弥天高,又被两人虚空一记碰撞彻底化成湮灭消散。 半圣,又是一战。 不过将将两次碰撞,整个北荒都已经震动起来。 万万里惊悸,十方破碎,滚荡的气机交葛显化,二人身形再度高冲,入得苍穹之上,凭肉眼不能见到分毫。然此间,却更有铺天盖地的大势压迫而来,可见漫天血光与金光交葛不休,各自显化四方神兽与三千狂龙将整个虚空都充斥。激荡的气机让黑石塔的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碰撞之际,更是将漫天苍云尽数破碎,便连那倒灌的漩涡都开始扭曲,有无尽道痕破碎。 洛神儿忽的面上惨白,一口鲜血喷出,玲珑肉身都忽的变作浑浊。 正文 第280章 圣道古药 半圣为战,波澜万千,纵然那二人在高天之上,却也有无尽苍茫气机浩荡而来。天穹震彻,仿若即将崩摧,山河大势倒转,十万星光陨灭。日月不行,阴阳破灭,混沌衍生,万古惊颤! 那惊天动地的战斗,在不知多少距离之外,而黑石塔上,洛神儿面色更显苍白几分,又一口鲜血喷出。她原本肉身玲珑,可见两道神光碰撞不休,如今却不能分辨真切,仿若混沌污秽沉淀,阻碍了双生魂的分化。 然如此,其眉心所在,神光已经越发明亮,近乎透出体外。 那是洛仙儿的魂魄。 十万里苍云破散,倒灌漩涡也扭曲。 惊雷阵阵,沉闷作响,道痕生灭之势无穷无尽,但见漫天光华莹莹,却又不能翻腾,不断于破灭之中推演,仿若永恒不朽。 虎狩眉头紧皱,正抬头看向身后洛神儿,满面担忧,更多复杂。 他只能守护,却不能相助。 白叔也将目光自高天收回,转向立于一旁的护道者,周身再度迸发肃穆杀机,森然狰狞。他一身黑甲凋零过半,便连手中大刀也近乎支离破碎。然此间,却又铿锵一声,大刀沉落,有刀气迸发,将黑石台都斩出一道深邃沟壑,近乎将之斩断。 “死!” 一声暴喝响起,白叔从不多言,脚下踏出气势雄浑,更显威猛。 近乎破碎的大刀横斩而过,掀动波澜三千,显化浩荡神威。护道者面色急变,只觉得寒风临体,犹如刀刮,只能施展迷踪乱步,横挪出去,堪堪躲过一记。然此间,白叔却仍旧不肯放弃,两步急追而上,刀势上撩,周身杀气铺天盖地而去,有道痕生灭,这一刀掀动大势汹涌,将前方百丈之内都尽数笼罩,斩出凶煞浪潮仿若要将其彻底淹没。 护道者瞳孔收缩,不敢硬抗,先前一战已经知晓此人凶悍无匹,犹如莽夫,更是于高天之上,连斩十七位妖主之后,还要催动大刀势狂,要让其人头落地。不得还手之力,护道者只能再度后退,迷踪乱步踏出八卦六十四变数,推演地煞七十二星斗,身影化出九九八十一转,直奔远处而去。 他不敢再与白叔为战。 然此人,却终究不能留下。 “你们想办法阻拦洛神儿,我去斩了他项上人头再来助你们!” 白叔身形微顿,挥手抛出几枚金红丹药与那摄魂瓶,而后身形便急冲追去,吓得护道者只能再度后退。这两人一追一逃,只转眼便到了远方。但见波澜壮阔,道痕生灭,白叔周身显化森然杀机,纵然在此间也能感受清晰。 天穹大战不休,远方更是气机汹涌。 公孙凉几人心惊不已,却也知晓此间并非观战之时。 洛仙儿魂魄就要离体,怎的也不能继续拖延。 他手中捏着白叔留下的摄魂瓶,这是先前送到其手中的宝物,用来容纳灵魂,提供归处。然原本打算仗着白叔威风,该能够稳妥收下洛仙儿魂魄,只再看前方,虎狩又提枪起身,唯有无奈苦叹。 “你们...还要战?” 虎狩问了一声,咬着牙关,双腮肌肉都鼓起。 “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 “这些我们自然知道。” 公孙凉轻轻点头,将那金红丹药服下一枚,当即便觉得一阵汹涌药力在体内蔓延开来,却又温润如水。药力所过之处,痛楚消散了四分,还有浓厚药力于体内蕴藏,缓慢修复着内蕴伤势。 他将丹药给陆尘和黑玫瑰也服下,又给了夏小贼与韩无道。 几人吞服过后,周身气息都是强盛了些许,遍体伤痕也流动金红光芒,迅速恢复。只尽管如此,也不过表面罢了,损伤仍旧存在,仍旧无比严重,毕竟先前一战太过惨烈,这般伤势可非几枚丹药便可恢复,得需要足够的修养才行。 待日后,兴许还得留下暗伤。 “古人言,道不同,无可奈何。” 公孙凉理顺了气息,方才苦笑一声。 “我也不愿与你为敌,云泽洲虎狩太子蛮横无双,号称炼体之内,北荒无一对手,也就小酒鬼凭着青莲三千剑能与你战个不分上下。但真的说来,无论修为也或血气,他都是比不上你。年轻一代的翘楚,该属太子为最,如此敌人,我们又怎会愿意招惹,何况原本并无仇怨...” “我老爹说过,各为其主。” 虎狩也笑了下,将大枪沉于身侧,缓步而来。 闻言,公孙凉与韩无道夏小贼对视一眼,皆觉得有些可笑。 虎狩立场,若要说为主而战,并无任何不可,只不好摆在明面直说。但他们却并非为了主子,而是为了兄弟的承诺。当初便说过要帮陆尘保下洛仙儿,既然答应了,也来了,自然得做到才行,何况之后还需给夏小贼借势,以北荒南域妖族之力挥剑向中州,直取大夏皇朝,荡平暴君昏庸,立大夏神威。 若就此便罢了,那一切便都沦为空谈。 “若能早些料到局面如此,当初便不该让小酒鬼离开。若他在这里,还能与虎狩斗上一斗。但只凭我们可不行,没那个本事。” 公孙凉又苦笑一声,转头便见到黑玫瑰已经踉跄起身,却不理其他,直接倒了陆尘身旁,催动原本便萎靡的气机为他疗伤。 陆尘半个身子都被湮灭,仍旧吊着一口气息未散,还是命渊有金字显化神妙万般,将濒临崩溃的生机尽数镇压下来,方才能够留住性命。然金字却并非陆尘能够掌控,外人也不知这些,黑玫瑰心里却清楚,凭陆尘根本不能掌控金字神威。若这些个金字忽的将神妙内敛,其最后的生机都溃散,那就真的要去阴界寻阎王喝茶。 “你先自己休整,理顺了气息再做便是,美郎君已经无恙,气息散不了的。” 夏小贼不知,见到黑玫瑰倔强,开口劝说。 然后者却充耳不闻。 “不用管她。” 韩无道难得出声,将还要开口的夏小贼拉住。 见状,夏小贼也只能放弃,只转头时眼角却瞥见她手中多了一枚白灵芝般的奇药,荡漾灵气氤氲,光雾迷蒙,将将出现便有神妙显化而出,将整个黑石塔上都包裹于一片朦胧之中。 如此变故,令人惊愕。 谁也不知黑玫瑰如何得来这等神药,只转头看去,正见其以口嚼碎,四唇相接喂入陆尘口中,又素手催动血气喷吐,助其化开药力。 “这...这是什么药,怎的还得嚼碎才行?他们...” 夏小贼瞪着眼睛问了一声,又忽的想到什么一般,暗自咧嘴,嘟哝了一句,却无人听清。 公孙凉与韩无道却是彻底呆住。 黑玫瑰是个怎样的人物,他们最清楚不过,先前见到她为陆尘挺身赴死还未觉得什么,毕竟状况危急,容不得多想。然此时看来,黑玫瑰的举动却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震惊,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女人竟是真的落了红尘。 虎狩也并未趁机出手,只满眼羡慕的望去,唇角却含着苦涩。 “神儿,断然不会为我如此...” 他又转头看向洛神儿,抿着唇角,却最终唯有一声长叹。 神妙显化,光彩粼粼,七色仙芒流转不休,荡漾灵雾氤氲显化而来。陆尘仍旧躺在地上,周身都变作玲珑宝玉一般,体内百骸看得清楚,五脏六腑都充斥道痕生灭。那破败枯寂的躯体,渐渐焕发新生,原本临近崩溃的命渊也重新稳定下来。金字生辉,轰然震响大道靡靡之音,显化金光将他残破的身躯映照犹如金石,仿若大日。 刺眼的神光显化,包裹其身,缓缓浮空。 无尽道痕悄然生灭浮现,连同黑玫瑰的身躯也在其中。 二人一道入得金色神光之中,周遭唯有大道震动,仙音流转,似是引动苍莽无尽的古老大势而来,震彻古今。 天穹上的波澜无声湮灭,远处的气机凶煞也都默然消失。 虎王与瑶光圣主在高天望来,面上满是震惊,远处白叔斩向护道者的一刀也无法落下,好似时间与空间都在此间彻底凝固。整个北荒都忽的安定下来,狂风不起,烟沙落定,唯有金色的道痕生灭苍穹大地之间,飘荡辉芒如星,走过山川大河滔滔,荡过千万里迢迢,婉柔如流水涓涓,于无尽荒凉之中演生机缭绕,做出天下昌隆之象。 “这是...圣道古药!” 金光如大日,于之下,公孙凉与韩无道方才回神,察觉这些,当即惊呼出声,不能相信一般。 气机交葛,暗香流转,夏小贼当先惊呼出声,是清楚的见到双臂白骨破烂之间有道痕流转,衍生血肉将之覆盖。不过短短片刻,便恢复原本模样,乃至满身狼狈污秽都一扫而空。他命渊震荡,喷吐生机,血气高涨,便连眼前所见,灵觉所知都变得更为清晰。 圣道古药,起死回生! 飘荡的金光如大日,流转道音高歌,是亘古而来的大道在唱响,于周天勾勒玄妙道图。 虎王与瑶光圣主也被惊动,踏空而来,不敢置信的看去,却未能明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见到金光如大日,无法看穿,飘荡黑石塔上,千万里迢迢有无尽道痕都以其为中心,流转交织,充斥天地,显化神妙何止万千! 仙音高歌,大道恢宏! 生机蓬勃,万籁复苏! 走马奔兽,虬木昌隆! 圣药惊世,亘古恒空! 正文 第281章 只叹造化弄人 苍莽大势流转,北荒境内,神威浩荡,道痕生灭,流转而充斥天地,无有穷尽。 生机显化,光彩流转,那黑石山都被染得一片金光璀璨,可见神妙于凭空演化,诞生诸天万象。于其中,那金光如大日,将陆尘与黑玫瑰都囊括其中,便连之下的众人,周身伤势也在迅速的恢复完好。 夏小贼方才回神,正转头看来。 “圣道古药?黑玫瑰怎的会有那种东西?!” “我也不知。” 公孙凉苦笑摇头,又低头看了眼双掌,暗自发力握拳,感受着内蕴伤势的恢复,亦可清晰察觉命渊间损耗的内蕴都被修复。他周身仿若陷入温泉水中,暖意自心底而发,流转四肢百骸,将所有伤势都催动愈合。 再看周遭,夏小贼破烂的双臂也恢复完全,韩无道破碎的半个身子亦如先前,他二人气息都变得悠长,显然已经无恙。 空气中流转暗香,只嗅一口,便觉得通体舒泰。 大地苍莽,沟壑满布,却在此间化作绿木成荫,仿若周天大势都被改变,将这无尽荒凉的北荒化作生机勃勃之地。抬眼观望,四方气机交葛,八方神妙显化,大道恢宏之音震响,似在耳边,又如天际远方,波澜万丈之下有无穷道痕生灭流转,作一漩涡汇聚金光大日之中。 那里面又是什么模样,不能看透。 “陆尘吞服圣道古药,大概体质都会因此改变,倒是难得的机缘。” 虎狩上前几分,笑着感叹,却又忽的转身向着半空。 他一双眸子蕴藏凝重,暗红大枪沉落,定气势雄浑,周身血气高涨使得肉体如火炉炽盛。一声唿哨,恢复无恙的小穷奇踏空而来,立于虎狩身后,弯身而过,沉腰俯身,抬首显凶悍。便如虎狩一般,正望向立于半空的虎王与瑶光圣主,面上有煞气凛然。 “你们两个,莫非踏过我的尸首,否则谁也不能动他!” 一声沉喝,公孙凉几人也回过神来。 他三人与虎狩站在一起,一同望向虎王与瑶光圣主,面含不善。 见状,虎王气息一滞,又张了张嘴,终究只能苦笑摇头。 “罢了,我便不去贪图这圣道古药的机缘就是。” 他看了一眼虎狩,又看了看公孙凉三人,无奈摇头一叹,两步踏出便到了那金光大日之前,转而望向满面阴郁的瑶光圣主。 “你为洛神儿出手护道,想来该是有所贪图,虽不知究竟如何,但也终究不过那些。若非证道,便是宝物,如今见到这血天传人身旁的女子竟是拥有圣道古药,你心中可是有些后悔出手助了洛神儿?呵,造化弄人,却是后悔也不及。” 闻言,瑶光圣主嘴角当即一抽。 他目光扫过虎狩与公孙凉三人,又看了眼立于金光大日之前的虎王,终究只能后退罢了。 小辈可无视,但虎王若要出手阻拦,瑶光圣主自问不能再将其如何。 只得退而求其次,原地盘坐下来,瞑目修行感受圣道古药之力。 道痕流转,光彩万千,原本笼罩着公孙凉几人的灵雾光芒忽的一震,竟是将虎王虎狩也包裹其中。先前公孙凉几人还未曾注意,如今看来,方才知晓这些竟是随同人心之意而动,却不知是陆尘,还是黑玫瑰。 然这些却并非重要,圣道之势恢宏,风岚不起,烟沙不腾,耳边有大道靡靡之音震响,也是难得的机缘。 却还得分出几分心神警惕瑶光圣主。 “你四人安心感悟便是,圣道古药不比寻常,莫非大圣,断然不能将之完全吸收,这些个显化而出的道痕与灵雾便是逸散的药力。你们静心领会,将药力尽可能纳入体中,沉入命渊,这对你们日后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至于瑶光,我自会盯紧,你们也无需太过在意他的威胁,有我在,他伤不了血天传人。” 虎王目光转动,于周身显化道痕感受更为明显,深知这等机遇太过难得,便放弃了自己的机会,为后辈着想。 闻言如此,虎狩稍作犹豫,又看了眼身后公孙凉几人。 “如此,便谢过虎王。” 公孙凉笑着点头,转而向着虎王行过谢礼,便当先盘坐下去,如瑶光圣主一般,瞑目感受圣道古药之力。 见此,夏小贼与韩无道也不再犹豫,当即沉心静神,尝试握住这样的机缘。 “虎儿,你也修行感悟。” 虎王又道一声。 然虎狩闻言却是摇头,只拍了拍小穷奇的脑袋,让它俯身卧下,感受圣道古药神力,自己却仍旧持着长枪立于几人身前,满面黯然。 “我原本便做错了,该死,更没有资格享受这些。” 他言中满含苦涩,一口浊气呼出,抬头望向瑶光圣主。 能够清楚的见到,那些个逸散而出的道痕将诛天十地都笼罩,充斥乾坤八方,好似无有尽头,却偏偏在流转之际,绕过了瑶光圣主所在。他还在修行,却死死地皱紧眉头,周身有神光显化,推演道痕,接合周遭流转的圣道古药之力,却收益甚浅,根本不能掌控,亦无法得到太多好处。 陆尘,也或黑玫瑰,哪怕是逸散的圣道古药之力,也可掌控几分。 人言圣道古药神奇,但这般场景,却着实让人惊异。 却莫名好笑,也觉得痛快。 “我,神儿,那病鬼和这个老王八,都没有资格享受这些,全部该死!” “痴儿...” 虎王张了张嘴,感叹之际,却又忽的笑了起来。 “让你离开云泽洲外出随洛神儿吃亏,倒是我最明智的一次选择。若是以前的你,又怎的会明白这些,也断然不会在意这些。虎儿,也长大了。” “见的多了,才知真心可贵,自然得长大懂事才行。” 虎狩只摇了摇头。 “我随神儿走遍南域各方妖族,见过太过的人心险恶,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如今再想云泽洲中,真心于我者却了了无一,便连个兄弟都没有。夏小贼与我相交是真心,我与他相处也愉快,虽其心存着些许其他图谋,却从未想过害我,乃至多次喝酒时以言语暗中提醒,我却只当作不能听懂。陆尘也是。公孙凉我不能看透,但他是我兄弟的兄弟,我便信他,还有这炼狱的两人,可都是我的兄弟,他们不会真的害我。” 说着,他忽的笑了起来,眼眶却微微泛红。 “先前还在妖城的时候,大多是我与夏小贼一起喝酒,偶尔陆尘也会来。我们一起谈古说今,一起论天高海阔,聊那些个逸闻趣事,笑得没心没肺,喝得畅快淋漓...真好...” 虎王沉默,不知该如何答话。 终究只能一叹。 “自当年第一眼见到神儿,我便喜欢上了她的容貌,清丽脱俗,好似仙子一般,让我魂牵梦萦。只那时她还是仙儿大姐,性情躁得很,我给她送东西还被打了好几次。但每次挨打之后,神儿都会出来,为我敷药,为我开解,我才知自己更喜欢的是神儿,纵然她们姐妹是双生魂,也想着能有一天将她娶进门,当我的娘子。但那个总是轻声细语安慰我,为我开解不痛快的女孩,怎的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我放不下她,甚至为了她要对仙儿大姐不利,还得背叛这些个兄弟,犹如着魔一般...” 虎狩抽了抽鼻子,声音渐渐哽咽,肩膀也颤了起来。 “老爹,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他转头看向虎王,眼眶彻底红了起来,两行泪光再也止不住滑落,咧着嘴,哭得难看。 虎王张了张嘴,也不知该怎样才能回答。 错了吗? 没错。 当初的洛神儿确实是个温柔的女孩,长相也完美,若非双生魂,便连虎王也觉得极好,该是最好的云泽洲太子妃人选。怎奈何,经历了人心叵测,经历了苦难挫折,让曾经那不谙世事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蛇蝎之人。 虎狩用情至深,不离不弃,又怎么能说是错? 错了吗? 错了。 确实错了,但究竟错在了哪里,虎王也不能明了。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虎王闭上眼睛,一声深深的感叹,叹不尽心中愁怨。 虎狩咬着唇角,终究是回过头去,胸膛几次深深的起伏,又擦净了面上泪痕,目光再度转向黑玉台上的洛神儿。 他的复杂,他的痛苦,又如何能够说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坚定本心便好,何须那些愁烦?” 公孙凉缓缓睁开双眸,缭绕周身的气机一散,越发显得丰神如玉,气质怡然,起身好似临尘谪仙,荡开灵雾流转,洒然上前。 “立场不同罢了,谁也没错,待今日之后,若还能行,与你喝酒的人,算我一个如何?” 他笑意温然,方才两步踏出,虎狩亦未来的及回答。 这漫天之际,忽的风起云涌,狂澜如潮,浩荡道音于凭空之中震响,于先前的神音交葛碰撞。漫天之际,惊雷震荡,气机万千,阴云垂落成漩涡倒灌,轰然落下,将整个黑石山都囊括其中。但见风云之际有神妙涌动,无尽的苍莽大势显化,骤然汇聚于洛神儿所在,一道神辉忽的自其体内激荡而出,掀动狂雷滚滚,直入苍穹宇内,射穿星斗,开辟大天,化出三千星河浩荡,无尽恢宏! 风起,洛神儿忽的睁开双眸,一声轻叱,黑发飘扬,群袂高飞。其肉身玲珑之际忽的显化血光流淌,于恍惚间作玉石般通透。 眉宇心脏,日月争辉,终于有了结果! 正文 第282章 洛仙儿灵魄所归 永恒圣王,断古后第一位大圣,号不死不灭,永恒不朽,却终究未能证道成就真仙,为寿命所困。无可奈何,行遍天下,搜罗万千珍宝而铸血玉以图转生,再活一世,证道成仙。却最终于转生之际出了差错,落得身死魂消,遗留血玉在世,不知去向,才被洛神儿生父所得,因此引来祸患。 然那血玉,却也真的转生。 自成生灵,诞得生机,圣韵作灵魄,血玉化肉身,方为洛仙儿。 只万事不得顺心,其生母临产而重伤,一包两胎,灵韵自成洛仙儿天生通道明理,只得牺牲妹妹肉身,将其灵魄纳入己身而成双生魂,却落得外来为主,自身为辅的状况,成就洛神儿,害了洛仙儿。 此间众人,人人皆知。 眼前所见,那黑玉台上,洛神儿周身流淌血光,肉身若玲珑珍宝,通透无暇,便是那永恒圣王遗留世间的血玉道器。而其于黑发高扬,群袂飘飞之际,眉宇内心两处日月争辉许久,终于有了结果,还是洛仙儿灵魄不能抵抗,终究脱离肉身所在,直入高天。 浩荡星河显化,垂落万千光芒流转,那一道灵魄犹如明月,悬于洛神儿头顶百丈之处,方才堪堪止住去势。然其却气息萎靡,光彩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四方有莫名气机交葛而来,便连这垂落倒灌的漩涡也不能阻拦,突破了道痕显化神妙,将那黯淡的明月勾动,向着他处而去。 “阴界的呼唤。” 虎王眉宇微沉,当先便一步踏出,只瞬息便到了洛仙儿灵魄所在,抬手便要拿去。 然先前变故,却已经将所有人都惊动。 瑶光圣主速度亦丝毫不慢,近似与虎王一同赶到。二人拳掌相撞,有气机轰然震动,将空间都要炸裂,却在虎王刻意为之下,将所有余波都卷入高天,未曾波及洛仙儿分毫。 “瑶光,你当真要拦本座?!” 虎王面色难看,收拳又顺势一肘旋出,将肉眼可见的气弧都撕裂,骤然轰出。 圣光显化,瑶光圣主双掌虚推,有浩荡神威喷涌而出,于凭空显化三百珍馐玉花,接连炸裂,将半空都陷入一片虚莽的金雾之中。于此间,虎王嘶声唳吼,可破碎山河,便连周遭垂落倒灌的漩涡都破开阻断,推动万般气机卷入苍穹之上,覆盖无尽星河。 他身形扭转,两步踏出便到了洛神儿一旁,抬手要拿,只瑶光圣主又急追而来,一掌落下道痕生灭,作金光长河,逼得虎王只能转身应对,无法夺取那茫然无依的灵魄。 “瑶光,你若还要纠缠不休,本座今日便将你脑袋都打碎!” 虎王气急,两度翻身,也不再奢望拿来洛仙儿的灵魄,脚下轰然踏出大道震颤,抬手一拳便掀动凶煞气机作铺天盖地之势而去,将瑶光圣主逼得只能倒退。 接连几番,二人身形越战越远,不过短短片刻,便再度入得高天之上。 然此时,洛仙儿灵魄却已经渐渐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向着黑石山后的鸿沟而去,隐隐已有坠落之象。 无主的灵魄,该入阴界,寻求轮回转生。 公孙凉与虎狩看得清楚,一眼对视,瞬间出手。 九道仙音唱响,漫天流转道痕生灭,演化道图镇压而来。于圣道古药逸散的药力之间,公孙凉踏空而行,步步登天,周身显化清金光芒流转。高歌仙音震彻千古穹隆,接连四转,作神凰鬼鸦,金蟾莽象奔腾而出,携带庞大的压力将虎狩踏出的步法逼得倒退,只能挥动暗红大枪凭空斩动,十丈之内都翻腾气浪如潮狂涌,将无尽道图尽数斩破,却也身躯颤抖,力近穷竭。 夏小贼与韩无道也早便醒来,见到公孙凉面色惨白,听闻耳边高歌,心中也知他是出手便超出了自身极限,唱出四道仙音镇压虎狩。只对视间,二人便相继踏出行字密与迷踪乱步,身形晃动之际,不过短短瞬息便到了洛仙儿灵魄之处。 然面对眼前这不过拳头大小的光团灵魄,夏小贼与韩无道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兄!” 公孙凉自然见到,当即叫了一声,抬手便抛出一枚黑色玉瓶。 见状,夏小贼眼眸晶亮,嘿的笑了一声,抬步便急冲而去,要将那摄魂瓶拿入手中。 然此间,风岚骤起,白影一瞬。 洛神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虽速度比不得夏小贼,却抬手化出白光流转,径直将那摄魂瓶纳入掌中。 原本还在眼前的摄魂瓶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夏小贼当即愣在原地,而后方的韩无道却极快冲出,抬手一掌便喷吐杀机凛然,席卷一阵寒锋如刀,作阴冷之势而去。 只轻哼一声,洛神儿手中捏着摄魂瓶,唇角一勾,只身形轻转便将韩无道的攻势躲了过去。她脚下踏出白光飘渺,身形好似笼罩一片仙雾之中,看不真切,却不过瞬息便到了夏小贼身前。 相对,夏小贼面上当即一变,却忽的见到洛神儿轻飘一掌拍来,却携带滚滚轰然之声,演化道痕流淌血芒,作一尖锥而来,径直刺入其胸腹所在。光芒吞吐,鲜血奔涌,夏小贼只惨嚎一声,胸腹间已经多了个拳头大的通透窟窿,身形亦自高天坠落下来,轰然砸在黑石塔上。 韩无道瞳孔收缩,脚下踏出三星转阳爻六数,不过瞬息便拦在洛仙儿灵魄之前。 洛神儿转身看来,面上满含淡然。 “凭你,拦不住我。” 她分化双生魂,好似并未承受任何不妥,周身气息仍旧强盛,乃至比起分化双生魂前更为自如。 虎狩破去漫天道图,正见到砸落面前的夏小贼。 那胸腹间的通透窟窿还在流淌鲜血,不过短短片刻就在黑玉上汇聚了一片血泊。夏小贼满面苍白,已经近乎昏厥,气息也变得萎靡不堪,近乎无法察觉,濒临亡命之境。 他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 公孙凉面色亦是急变,勉力抬手演化道痕,握住周遭仍旧游荡不休的古药圣力,急追而来,猛地将其拍在夏小贼胸腹之间,却收效甚微。 能够清楚见到,夏小贼心脏都残缺了大半,洛神儿是真的要毙其性命! “神...神儿,咱们就将他二人拦住就是,你...你为何要...” 虎狩声音都在颤抖,然抬头看去,洛神儿却并未回头,脚下踏出白光流转,身形飘然之间已经临近韩无道面前。又是一掌拍出,席卷大势汹涌,有血光流淌,而起一双肉掌都作血玉模样,蕴藏无尽神妙,迸发杀机凛然。 韩无道面色急变,却也不敢躲闪。 身后便是洛仙儿的灵魄,若真的躲了过去,这一掌必然得命中洛仙儿灵魄。 人只灵魄,原本便脆弱,何况如此一掌之力! 他面色惨白,猛地咬紧牙关,双手捏出印法,猛地拍出一道杀机大印,却只与洛神儿一掌将将触碰之时,便被摧毁作齑粉消散。 修为终究差了些,韩无道也从来不善正面应敌。 洛神儿一掌摧毁杀机大印,去势不减,猛地喷吐血光落在韩无道心口。 虎狩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到一朵血光于韩无道背后骤然绽开,而后其身形便自高空坠落下来,那心口处清晰可见的通透窟窿比起夏小贼的模样更为刺眼,也让他瞳孔骤然收缩,疯狂的吼了一声,匆忙冲出。 “不自量力。” 洛仙儿面容淡漠,只瞥了一眼将韩无道接住的虎狩,而后便转头看向面前那洛仙儿的灵魄。 她唇角忽的轻轻勾起一道冰冷的笑意,摄魂瓶打开,轻易便将其纳入之中。 并未让洛仙儿就此去往阴界暗冥,也不曾将其直接灭杀,而是如此收起,拿在手中,转身望向黑石塔上的四人。 公孙凉还在勾动古药圣力挽救夏小贼性命,虎狩却不懂这些,只能催起一身血气,将韩无道最后的一口生机护住。这二人都被洛神儿毁掉了心脏,近乎致命,若非有修为护身,大概心脏破去的瞬间就要殒命。 然如今境况,却也近乎回天乏术。 除非瑶光圣主肯出手以圣仙决救治,否则近乎没有挽回的可能。 毕竟圣道古药太过珍稀,谁也不会奢望黑玫瑰手中还有另外一株圣道古药。 “算无遗策公孙凉,不过尔尔,终究是你败了。” 洛神儿俯视一般,立于高空,掌心托起摄魂瓶,唇角又是一勾,露出一道讥讽的笑意。 然此间,天地大势轰然震动起来,漫天垂落的阴云都被彻底化作粉碎,有金光作遮天蔽日充斥无穷,好似万古都被惊颤,有大道恢宏神音震响,仿若擂鼓阵阵,犹如闷雷滚滚,将一切都彻底掩盖下去。 北荒震动,万古昌隆之象尽数消散,作出无尽道痕充斥八方,于滚滚流动之际汇聚黑石塔上,显化无穷神妙,喷涌无尽生机。 洛神儿面上猛地一沉,素手拦于眼前,不能见到其他。 然公孙凉与虎狩却分明见到眼前有人影一晃而来,随即显化神妙翻腾,激荡大道仙音在面前震响,好似诸天十地万古一切的大势都汇聚身前。 他们还未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漫天的金光又如退潮般内敛,入得两方。 一则,夏小贼胸腹之间。 一则,韩无道心口所在。 圣道古药,纵余力亦可回天! 正文 第283章 不愿再留遗憾 金光作乱,神妙弥天,夏小贼与韩无道身前,各站着陆尘与黑玫瑰。他二人周身仍旧沐浴金光之中,也似能够掌握逸散的残存药力,指动漫天辉芒翻腾而来,仿若潮水汹涌,动荡不休,尽数没入夏小贼与韩无道体内,流转玄妙道痕,为其修复肉身。 不过短短片刻,原本近乎昏迷的两人便都站起身来,胸膛的伤痕也都尽数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受伤一般。 周遭却仍旧残留着许多的金色药力,不断流淌。 陆尘与黑玫瑰都松了口气,身上金光也渐渐消散下去。 圣道古药纵然药力极强,却也有维持的极限,不仅救了陆尘的性命,更是连同夏小贼与韩无道也一同挽回。到如今,也该散去,化回灵雾回归天地自然之间,只这黑石山周遭满目疮痍的大地却忽的染上点点绿意,迸发生机蓬勃之象。 任谁都会惊讶。 北荒之所以称之为北荒,便是荒凉而寸草不生,若非绿洲所在,便举目不能见寸草。然绿洲也并非凭空而生,是大地之下潜藏灵精矿脉,也或浩荡龙气,蕴藏足够庞大的天地精气逸散,方才能够维系生机长存。虽如此说来,却并非任何一道灵精矿脉也或浩荡龙气存生之地便有绿洲,是得另有各般条件尽数达成,方才能够见到绿洲存在。 而如今,这原本光秃秃的黑石山所在,竟是也能见到生机盎然之象,唯可叹圣道古药玄妙无穷,是于贫瘠荒芜之地也能种下生机显化,当得不可思议。 只此间,却无人会去在意那些。 救回了夏小贼与韩无道的性命,陆尘只挥手,血气迸发,将遥遥抛飞的断刀重新摄入手中,方才转向洛神儿所在。 后者也自弥天的金光中猜到了许多,如今光芒逸散,见到夏小贼与韩无道皆重新站起身来,伤势恢复,安然无恙,她又看了眼陆尘两人,心中已经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圣道古药一事她并非不知,哪怕于分化双生魂中,亦可察觉周遭一切。 那接连不休的大战,虎狩的复杂,她都感受清楚。 便连瑶光圣主对陆尘的杀心,也并未逃出其灵觉之内。 “你倒是大方。” 洛神儿忽的笑了一下,手中把玩着摄魂瓶,眸光却始终漠然。 “圣道古药举世难求,莫非大圣,近乎没有得到的可能。那圣道古药能够回天改命,若将其药力尽数吸收,便连体质也可改变,更为亲近天地大道,多增几分证道成圣的可能,尤其之中蕴藏大道碎片,非同凡响。这些个逸散残存的药力,原本都该属于你,却偏偏用来救回他二人的性命,放弃了自己的机缘。” 说着,她眼眸轻转,如俯视一般看来。 “天真至极。” 一番话,夏小贼与韩无道自然听得清楚,面上亦露出些许难堪。 他二人本领有限,原本还要阻拦洛神儿夺取洛仙儿的灵魄,如今不但未能做到,反而差点将自己的性命也送了出去,还得陆尘牺牲机缘才将他们性命挽回,是等同做了一回拖油瓶。 心中自然愧疚。 “你要怎么说便怎么说,你愿如何想便如何想,我可管不了。” 陆尘倒是并未在意,只将断刀再度催动起来,迸发嘹亮长吟,弥散血光将整个苍穹都染作血红颜色,杀机凛然。 “兴许在你而言,他人终究不过为利益而存,但在我而言,夏小贼与韩兄的性命要比我的机缘更为重要。我不是你,你也不要用你的看法来取断我的决定,道不同,何须多言。” 气机交葛,凶煞漫天。 陆尘一步落定,周身血气越发高涨。 他气息比之先前更为强盛,狂风凛冽如刀,轰然卷起血色化作狂龙直冲霄汉,射穿斗牛,无尽的凶煞将整个天地都充斥,绞碎大道崩塌,掀动狂澜如潮激荡而出,逼得众人都只能后退。 断刀高举,陆尘一双眸子都映成了血红的颜色。 “道不同,却未必不能多言。” 洛神儿承受断刀气机冲撞,却也不过群袂飘荡,黑发高扬,未曾后退半步。 玄妙流转,血光显化,其身躯都在瞬间化作玉石般玲珑剔透,蕴藏圣道伟力,推演道痕流转,将迎面而来的凶煞气机尽数撕扯粉碎。只两步落下,其身形便已经到了黑石塔上,站在陆尘面前,距离断刀也不过三尺之遥,却仍旧坦然自若,面色都不曾出现分毫变化。 永恒圣王的血玉,转生而成身躯。 洛神儿的肉身,也该是大圣道器一般的存在。 她修为仍旧不过登龙一重天罢了,面对断刀,却比起护道者更为轻松。 “我肉身乃永恒圣王血玉所化,天生便是大圣胚胎,只因双生魂才始终不能显化,如今却终于得以解脱。时间,若有足够的时间,我便必然证道成圣!你有血天传承,亘古无双,未来必然是不可限量,亦有着绝对的把握能够证得大道,又何须与我生死相向?若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便都是你我手中之物。届时,你所欲的是什么?灵精,珍宝,女人,权势,也或复仇还恨,皆可入得掌中。” “但我没有你这样的野心,亦不曾想过执掌天下。” 陆尘只轻哼一声,断刀轻挥,有血光动乱,轰然席卷而去。 然血光激荡,只将将到了洛神儿面前,其周身忽的显化玄妙道痕流转,径直将万般凶煞都尽数破去。待得腥风吹拂而过,也只荡起她裙角飘飞罢了,未能留下任何伤势。 洛神儿轻轻摇头,面上笑意却更甚几分。 “未曾想过,却也只是过去罢了,如今再想也不迟。莫要忘了,你身上还有深仇大恨未能得报,那两仪门仍旧逍遥在外,更有凌采薇欺你涉世不深。这黑铁面具仍旧戴在面上,便足以说明你还未曾将这些仇恨都忘去。然如今的你,想要复仇,却难如登天,甚至会因血天传承而给自己引来杀身大祸。” 她看着陆尘,又忽的上前一步,眸光晶亮,着实有些逼人。 “若你愿意与我一道,便都在瑶光圣主庇护之下,只需足够的时间便可视天下人如无物。那凌采薇也不过仰仗两仪门才能欺你罢了,若你我联手,更有瑶光圣主这等半圣强者,那两仪门又算什么?你要报仇,便无需多等,不过几日时间便可让那凌采薇跪在你的面前,诚心忏悔。届时,要杀要剐,还是留作奴隶,暖床丫鬟,皆随你心意。而你我也无需为敌,便共同修炼,一起证道,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我与凌采薇的事,跟你无关。” 陆尘眯起眼睛,眸中有黑红斑驳之色一闪而过,便连气息都出现一瞬间的躁动,心中亦有魔音震响。 但陆尘听到凌采薇的名字时,心中已经有了警惕,只魔音初现,便催动断刀凶煞,反噬入体,只瞬间便将那些个魔音尽数剿灭,不过短短瞬间就平复下来。 洛神儿却看得真切。 “那女子,终究成了你心中的魔障。” 她摇头一笑,手中仍旧把玩着摄魂瓶。 洛仙儿的灵魄还在其中。 “我说助你报仇,灭去两仪门,慑服凌采薇,也是为你着想,毕竟她的存在若不能解决,你的道,也就必然会出现瑕疵。而一旦爆发,后果便是无法设想。我是为了你好,却怎奈不识好人心。若能够将那凌采薇的问题解决,你未来的道路便会十分畅通,再无阻碍,而后与我一起证道成就大圣,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你口中所言,倒是极好。” 陆尘沉吟许久,忽的笑了起来。 见状,洛神儿眸中晶亮,唇角笑意更甚几分,而始终在远处未曾开口的公孙凉几人心中却是一突,便连虎狩面上都阴沉下来。 他们真的怕陆尘被洛神儿劝动,变了心意。 然断刀凶煞,洛神儿周身血光缭绕,气机更甚,是催动了血玉肉身显化圣道伟力,凭他们根本不能上前,亦不能阻拦。 “但你也提醒了我。” 陆尘再度开口,唇角的笑意却尽数收敛。 他手腕忽的一转,断刀凶煞毕露,便连眸中都激荡杀机凛然。 一刀轰然斩出,掀动大道破碎之势,激荡而去,轰然斩破洛神儿周遭血玉光华,将漫天凶煞作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去。 洛神儿面色急变,只觉得遍体生寒,是血玉肉身也不能承受。 只一时不察,陆尘身形已经到了近前,他眼神凌厉,如刀锋锐,气机交葛之间,黑发飘荡,衣袂飘飞,手腕一抬便有凛冽血光喷涌而出。天穹动乱,疮痍满地,这黑石塔于轰然间爆碎化作无尽的粉尘消散,将两人所在都尽数淹没。 公孙凉几人面色也是急变,各自施展手段迅速倒退,不过瞬息便到了远方。转头再看,血光流淌之中,有狂风轰然席卷而出。 洛神儿一声娇叱,周身猛地席卷圣道伟力迸发而出,将周遭一切都尽数湮灭。然她反应终究慢了一些,待得烟尘飘散,其面上一阵青白变换,又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掌,当即狰狞下来。 陆尘身形早便到了远处。 他掌心正端着那摄魂瓶,挥散断刀凶煞,不过两步便到了仍旧愕然的公孙凉一旁,将摄魂瓶交到其手中。 待得回头,其眸中满含戏谑,是坦然面对洛神儿的狰狞痛恨。 “凌采薇确实乃我心中魔障,我也从不否认,如今听闻她的名字也会觉得心中难过。而若真的如你所言,是必然得违逆本心,将仙儿也放弃,那我的道,也必然得缺失许多,且无法弥补。要成就大圣,乃至登临真仙,自身之道可不能有分毫瑕疵。相较之下,还是挽救仙儿更为重要。至于凌采薇,我大可日后再寻解决之法,但仙儿的性命,却只这一次机会。若丢了,那就真的丢了,我也不是血天大圣,可杀穿阴阳两界,何况血天大圣也不能挽回消散的灵魄,否则便不会入魔。” 说着,他又轻哼一声,眸光化作深沉。 “后悔之事,一次便够,日后无论如何,我也不愿再留遗憾。若真的无力回天,不过就是拼上这条贱命,大不了一死,却也得坦然痛快,无愧于心才行!” 正文 第284章 陆尘的理由 “你确实是贱命!” 洛神儿咬牙切齿,怎的也未能想到陆尘竟会突然出手。 她先前还以为真的将陆尘说动,毕竟在其而言,陆尘的所作所为终究太过天真,竟是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的性命都赌上,该没有多少的城府。三言两语,也多更多一些,便可将其说动,纳入掌心之中,随意戏弄。然如今看来,真正被戏弄的却成了自己,而陆尘突然出手,更是将洛仙儿的灵魄也抢了回去。 如此,洛神儿又怎能不恨。 她周身显化血光荡漾,肉身吞吐道痕流转,当即化作血玉模样。 圣道伟力交织显化,洛神儿一步踏出,整座黑石山都轰然一震,仿若将虚空震得塌陷,是血玉的威势太过强盛。 风岚如骤,掀动大势狂涌,大道悲歌震响,天地都作黯然之色。 却只瞬间罢了,洛神儿周身气机猛地一凝,那震荡乾坤阴阳的大势轰然破去,万般大势消散。而其亦面上惨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无力的倒了下去。 虎狩面色急变,连忙冲上前去,将洛神儿接住,抱入怀中。 只洛神儿却不领情,一脚便将虎狩踹开,面容狰狞,仿若恶鬼,一双眸子含着深沉的杀机,死死盯着站在远处的陆尘。她胸脯不断起伏,原本溃散的气息再度凝聚而起,化出可怕的气机狂涌而出,将整座黑石山都震荡不休,荡起粉尘不断飘荡。 然陆尘还未调动血气升腾,洛神儿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也猛地急变,当即一口鲜血喷出,气息再度变作萎靡。 便连肉身的血玉模样都不能维持,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血玉转生而成肉身,圣道内蕴转生而成灵魄。这幅身躯少了圣道内蕴,只余圣道肉身,凭洛神儿这寻常的灵魄该不能完全掌控。” 公孙凉看得清楚,眉头一挑,面上也露出些许戏谑之色。 “她想要催动肉身所拥有的大圣之力,但灵魄却不能承受。原本双生魂的状态下,洛仙儿还在那副身躯之中,圣道内蕴未能完全苏醒,肉身蕴藏的圣道之力也就自主压抑下来,是随同修为的精进而不断显化。如今洛仙儿离开了这幅身躯,也就等同圣道内蕴也离开,原本压抑的圣道之力尽数迸发,虽威力无穷,可以施展,却并非洛神儿能够掌控。”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于胸前缓缓扇动。 “空有圣道之力却不能妄动,洛神儿也该未曾料到。” “还有这种说法?” 夏小贼眨了眨眼睛,也回过神来,却有些不明所以。 陆尘与韩无道也稍有些惊愕。 “当然没有这种说法,只是猜的。” 黑玫瑰耸了耸肩,面上亦满含笑意。 “但除了这种解释,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洛神儿原本便该有着这种打算,却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自己无法掌控这属于大圣道器的力量。不过也是,毕竟这身子原本便不是她的,强取豪夺而来的东西,用着肯定不会顺手。” 几人仍旧轻松,然陆尘眸中却有些复杂。 他原本还打算救下洛仙儿之后,尽可能将洛神儿也挽回。但如今看她模样,想来是没有任何可能。 曾经还与穆双影说过,要护洛神儿无恙来着... 如今却成了敌人。 “走吧,洛神儿之事,与我们再无关系,仙儿的灵魄也已经夺回,我们便无需在此继续逗留下去,也没必要与她分个你死我活。” 陆尘叹了一声,又苦笑连连。 “洛神儿的安危倒是无需我去操心了,得先想办法给洛仙儿寻个肉身才行。但这种事情,我还真的不懂该怎样去做。” “我也不知。” 公孙凉微微摇头,又看向身旁几人。 便连黑玫瑰都同样摇头,显然谁都不清楚如洛仙儿这种状况,该如何才能入驻新的肉身之中。而那所谓的肉身,又该怎样才能寻来,同样是个问题。 “叫上白叔,咱们尽快离开,先去找个落脚处再说吧。至于那护道者...” 陆尘顿了片刻,方才微微摇头。 “便留下吧,有他在也能庇护洛神儿无恙,只叹我不能完成当初所言,毕竟洛神儿也不会容许我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虎狩可不是吃软饭的。” 夏小贼哈得一声笑了起来,上前拦住陆尘肩膀,口中不断说着先前他三人与虎狩激战的事情,尽力的吹捧起来,是为了让其安心。 韩无道一言未发,只转身便如陆尘先前所说,去远处叫来正追杀护道者的白叔。那二人说了什么不能知道,但想来也该将一切都言明,待得回来时,白叔也只看了一眼仍旧护着洛神儿的虎狩,面上稍有些复杂,却最终只能化作深深一叹,未曾多言。 那护道者也极快的赶了回来,模样狼狈,面色惨白,着实有些难堪。 “虎王也该察觉这边情况,却仍旧未曾回来,大概是有话要与虎狩说吧。咱们不管他,也该走了。” 陆尘又看一眼远处,正对上洛神儿怨毒的眼神。 虎狩还在一旁劝慰,护道者满面阴沉,目光不时转向这边,眼神亦显得十分森然,也不知心里究竟在考虑什么,但想来是不安好心。 然此间,洛神儿却踉跄起身,虎狩与护道者还欲上前将其扶住,却被洛神儿尽数推开。 她唇角挂着鲜血,满面苍白,眼神森然而狰狞,好似恶鬼一般。 “陆尘,你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为什么?” 陆尘原本已经转过的目光再度回到洛神儿身上,不禁摇头一笑,却并未直接回答。 洛神儿眉间阴沉,身子仍旧有些虚弱,不能站稳。 虎狩又一次上前,却仍旧被她甩开双手,满脸愤怒的呵斥一声,逼得虎狩只能站在原地,满面苦涩与黯然。 “洛仙儿与你不过泛泛之交,你却为了救她,近乎将性命都拼上。别跟我说答应了别人得护我无恙,也得护洛仙儿无恙,不过就是骗人罢了。你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她嘶声力竭,面上越发狰狞。 然陆尘却仍旧在沉默。 公孙凉几人也转头看来,他们也自然知晓陆尘先前所言那些不过就是用来应付别人罢了,但其真正的心意究竟如何,却不能知晓。 只夏小贼与黑玫瑰又很快收回模样,他二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同为苦中人,我最能理解她。” 陆尘深深吸了一口凉风,望着天边将将升起的大日,眯着眼睛,伸手尝试着握去。 “她放弃一切都是为了你与双影,又在东盛海岸拼死救过我与双影的性命。尽管她那么做是为了自己的盘算,但事实便是事实,我欠她一个人情,双影更是欠了许多。你,也是。” 他转头看向洛神儿,后者却不为所动,仍旧满面阴煞。 执迷不悟。 “我从未与人说过这些,公孙兄他们也不知道。但人情得还,也是替双影还一些。尤其,双影对你与她之间的情谊念念不忘,这么做,更是替你也还上一些。我只想着若能将你也挽回,让你认清现实,破除魔障最好,若不能,也就不能罢了,你们的债,我自己扛下便是。兴许如此说来,人人都当我是傻子,但傻子便傻子,当一回傻子又能如何?” 陆尘忽的笑了起来。 “双影可是我的女人,当然得替她扛下这些,你又是她最看重的姐妹。” “我从不欠洛仙儿什么。” 洛神儿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身子也在颤抖,面上狰狞更甚。 “这身子原本便该是我的,是她当了蛆虫,寄宿我的体内!要欠,也是她欠我猜对,却绝对不会是我欠她的!而当年若不是她,我也就无需离开云泽洲,无需独自一人面对人心险恶,无需一人苦苦挣扎于冷暖之间!是她,害了我,纵然我要杀她,也是理所应当!是她,欠了我太多,无法偿还!” 闻言,陆尘嘴角的笑意当即收敛。 公孙凉几人也都皱起眉头。 过去之事,陆尘也好,公孙凉也罢,谁都不知,也就白叔可能知晓些许。 但这幅身子,又怎会是她的。 不能掌控这幅身躯所拥有的大圣伟力,便足以证明一切,却偏偏要深陷魔障之中,不肯自拔。 是自己着了魔,再如何说,也无法让其醒悟。 “神儿,仙儿大姐带着你与双影一起离开云泽洲,也是为了你好。” 虎狩满面复杂,忽的开口。 “你父亲得到的那件大圣道器转生之事近乎没人知道,也就当作是丢了踪影,任谁都会猜测那大圣道器在你身上,至少你也得知道它的下落。老爹与我说过这些,而让你与仙儿大姐离开,也是老爹的主意,毕竟你父亲原本便出自云泽洲,老爹那里肯定会有不少人关注。你与仙儿大姐的存在,说不好便会暴露。若真有人铁了心要寻那件大圣道器,凭老爹也不敢保证护得你们周全,这才...” “闭嘴!” 洛神儿尖叫一声,转身便是一掌轰然拍出,席卷血光大势轰然落在虎狩胸膛。 气机临身,虎狩也未曾想到,只面色一变,却来不及抵抗躲闪。只见大势汹涌,血光流转之间,有圣道伟力蕴藏于一掌之中,将虎狩胸膛都打得塌陷下去,肉体当即布满裂痕。其口中喷血,生机都近乎瞬间溃散,身形向着远处倒飞,将黑石山都砸得崩摧,身陷乱石之中,不知生死如何。 见状,陆尘几人眸光都是一沉。 洛神儿妄自动用大圣伟力,纵然只一瞬,周身气息也猛地紊乱起来,当即半跪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陆尘瞳孔骤缩,咬牙切齿的暗恨,却根本无能阻拦,只得尽快冲出,奔着黑石山而去。 “救人!” 正文 第285章 圣器内蕴,大圣胚胎 洛神儿的突然出手,谁都不曾料到,看清时,虎狩身形已经砸穿了黑石山,深深的陷入乱石之中。 陆尘身形最快,迷踪乱步踏出,身形如鬼魅一晃而过,径直掠过洛神儿一旁,不过一道残影便到了黑石山下。然面对大片的乱石,陆尘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伸手一块块的将乱石搬开。若以血气将乱石震散,身在其中的虎狩是否能够无恙都是问题。 夏小贼几人也连忙冲了过来,白叔周身显化杀机凛然,一双眸子满含狰狞,死死的盯住洛神儿。 “混蛋,我宰了你!” 他狂吼一声,携带苍莽大势轰然冲出,有肉眼可见的气弧于身前骤然撕裂,不过瞬息便到了近前。他脚下踏定,大地震颤,周身血气蓬勃,迸发杀机如森然鬼刀。一掌拍出,血气滚荡,骤然将百里之内都充斥,化出巨兽咆哮之姿,凶悍无匹。 洛神儿面色急变,面对血浪铺天盖地而来,欲要后退,却身子不堪承受,只将将踏出一步便踉跄跪地,口中又喷鲜血。 护道者瞳孔收缩,亦满面骇然。 他自然不敢硬抗白叔的一掌之力,毕竟修为差距与善战强弱摆在面前,凭他的本事根本不能阻拦。只迷踪乱步踏出,其身形接连三转,洛神儿便突兀的消失原地,被护道者拉住,不过短短瞬间便到了后方,临近鸿沟。 此间局面,洛神儿已经再无可能继续逗留此间,否则暴怒的白叔必然要将其斩灭才行。 然只踏出不远,金光如潮,化遮天巨幕,轰然落定,拦在护道者身前,阻断了去路。 感受到之中气机,护道者面色当即难看下来。 “瑶光圣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正对上立于半空的瑶光圣主。 后者面色淡然,又抬手一掌,推动金光如潮,浩荡三百里,与虎王一拳之力拼了个不分上下。但见漫天的金光与血气一同爆碎,瑶光圣主面色不变,却两步踏出,身形便骤然消失在高天。再度出现时,已经到了洛神儿一旁,挥手便将其自护道者怀中抢了过来,如同拎着鸡仔一般,掐住脖颈所在。 任凭其如何挣扎,也不能摆脱。 “你...” 护道者面上急变,出手便要抢夺,然瑶光圣主只大袖一挥,那护道者当即惨嚎一声,身形破败,倒飞而出。 落定时,其周身已经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不过短短片刻便将地面汇聚出一片血泊。 “瑶光,你想做什么。” 虎王也踏空而来,目光有扫了眼黑石山的方向,满面阴郁。 陆尘几人还在不断的扒开乱石,终于见到了血迹,也确定了虎狩的位置。几人一同出手间,白叔也上前帮忙,方才自乱石深处寻到了遍体裂痕的虎狩。他气息萎靡,生机也近乎溃散,肉身近乎彻底破碎,仍旧残留着些许圣道之力在微微震荡,始终纠葛于虎狩体内。 鲜血汩汩,腥气刺鼻。 白叔终于冷静下来,制止了要将虎狩抬出来的陆尘,小心翼翼上前,将周遭的乱石尽数拿开,方才见到虎狩整个人都呈现扭曲的模样,四肢都近乎彻底废掉。 见状,白叔身子猛地一颤,眼睛当即红了起来。 “洛神儿...你好狠毒!” 他猛地转头,咬牙切齿,满面狰狞。 虎王也见到虎狩模样,面上当即阴沉下来,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在瑶光圣主手中不断挣扎的洛神儿,转身便直接到了黑石山中。他以双手托起一片虹光,将虎狩身形小心翼翼的拘禁而出,不敢让其身形有分毫扭动,否则一个不甚,兴许这幅身子都要彻底毁掉。 陆尘几人也看得心惊胆颤,万万没有想到洛神儿一掌之力,竟是能够将虎狩打成这幅样子。 “圣道伟力...” 虎王面色凝重,双手托着虹光,将虎狩缓缓挪出乱石之间,却不敢将其放在地上。 他一口浊气呼出,稳定了虎狩的身形,方才以双掌化指,凭空连连点出,将虎狩周身错乱的骨骼尽数恢复原本的位置,让他扭曲的身形渐渐恢复正常。虽虎王动作轻缓,不敢大意,但虎狩却仍旧疼得惊醒过来,口中哀嚎不断,让虎王的动作都猛地一顿,身子也明显的颤抖起来。 “虎王,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得尽快将虎狩的身子恢复才行。” 公孙凉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声。 闻言,虎王看他一眼,面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而后才吸气静神,凭双指之力不断纠正虎狩错乱的骨骼。 听不到骨骼转动的声音,却能清楚的听到虎狩因疼痛而生的闷哼。 虎王面色都渐渐泛白,额头亦满布冷汗,原本极快的动作也不禁慢了下来,生怕虎狩不能承受。过许久,虎狩身形才渐渐变作正常,而其哼声也渐渐微弱下来,整个人都遍体冷汗,混杂着鲜血不断流淌,仿若将将自血池中捞出一般。 见到虎狩身形恢复,虎王也松了口气,将其缓缓放在地上,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你们且待我照料虎儿,多谢。” 虎王额头同样满布冷汗,禁不住擦了一把,这才转身。 陆尘几人还未点头,虎狩却忽的呻吟一声,让已经迈步出去的虎王当即一顿,身子又是一颤。 “老...老爹...” 虎狩不能转头,也无法转头,只勉强睁开眼睛,将目光转了过来。 “不...不要杀...神儿...救她...” 他也是,同样的执迷不悟。 闻言,陆尘几人眼神都变得无奈,连连摇头,苦笑不已。 虎狩是中了毒,着了魔,明明自知却当作不知,沉沦其中,不肯自拔。如此情深,换来的却不过是洛神儿的无情罢了。原本是大好的男儿,却怎的,就落得这般田地? 陆尘能够感受几分,心中苦涩更甚。 “为父...答应你便是。” 虎王顿了许久才终于回答,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凉风,方才举步踏去。 虎狩躺在地上又嘿嘿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虎王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 瑶光圣主还未走,手中捏着洛神儿,又轻哼一声,大袖一卷,将奋不顾死再度冲来的护道者击退。 后者一口鲜血喷出,却又咬着牙关踉跄起身。尽管千疮百孔,尽管生机飘摇,但护道者便是护道者,拼尽性命也得救下洛神儿才行。他只能咬着牙关,履行当初的道心誓言,脚步踉跄着冲上前去,拦住瑶光圣主转身的方向,一张如病鬼的面上越显狰狞。 “我念你是洛神儿护道者才未杀你,再要拦我,死。” 瑶光圣主也没了耐心,低喝一声,周身圣光显化,迸发森然杀机。 然此间,虎王迫人的气势却猛地压来,三千里光景都变得阴沉黑暗,仿若天道崩塌,有着汹涌气势掀动狂澜如潮,逼得瑶光圣主只能后退。 转头可见,虎王满面冰寒,正一步步踏来。 “救治我儿性命,将洛神儿也留下,饶你一命。” 虎王气势如狂,声色阴厉,最后一步落定,周身血气轰然高涨,将整个天地都充斥。 瑶光圣主面上亦阴沉下来,却又嘿的笑了一声。 “虎王不愧是虎王,纵然求人,也如此的张狂。” 他眯起眼睛,晃了晃手里的洛神儿。 后者还在挣扎,却被捏住了脖颈,连声音都不能发出,何况身体还有伤势,也或是灵魄不能掌控这幅身躯,口中仍旧不断溢血,气息也越发萎靡。 “你我也算老朋友,虎狩侄儿,我自然可以救他,虽其四肢百骸尽数破碎,但圣仙决下,任何肉体的伤势都不足为虑。” 说着,瑶光圣主又看了眼手中满面狰狞的洛神儿。 “她,本座却不能给你,这可是我瑶光洞天的东西。” “瑶光洞天?” 虎王愣了一下,眉头紧蹙,稍有些不解。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陆尘几人也都转头看来,不知为何瑶光圣主会有此一言。 “东西...呵...” 虎狩忽的开口,眼角两行热泪滚滚而下,面上亦浮现狰狞之色,身子也颤了起来,却又引得伤痕裂开,原本被虎王止住的鲜血再度流淌而出。 陆尘几人转头看来,还欲劝慰其不要冲动,但虎狩却荡起周身残存的血气,将一身破碎的骨骼暂且稳固,挣扎着爬起身来。 “神儿是人,是我的太子妃!可不是你瑶光洞天的物件!” 他只将将起身,踉跄几步,又差点摔倒在地。 虎王也转头望来,面上越发难看。 “呵...虎王,本座不愿与你为敌,毕竟咱们之间也并无深仇大恨。虎狩侄儿伤势眼中,本座要救治也不过随手可为罢了,但洛神儿却是我瑶光洞天的,不能给你。” 瑶光圣主忽的开口,眸光漠然。 “她肉身乃是永恒圣王的大圣道器转生而成,原本便该是我瑶光洞天的。你该知道,永恒圣王便出自我瑶光洞天,这件大圣道器,也本该属于我瑶光洞天。于情于理,她都是我瑶光洞天的东西,若如此随随便便就交出去,我瑶光洞天的面子又往哪搁?” 他看了眼手中的洛神儿,又轻哼一声,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冰冷的笑意。 “原本洛仙儿也该是我瑶光洞天的东西,毕竟她是大圣道器的内蕴,只可惜我听信了这女人的鬼话,还以为她才是圣器内蕴。不过倒也无妨,那圣器内蕴,便给你们就是,就当我瑶光洞天与云泽洲交好的礼物。本座是知道的,虎王真正看重的并非洛神儿,而是洛仙儿。这种蛇蝎女子,你们又何苦如此执着?虎王还是好生劝劝虎狩侄儿,这种女子可不值得他如此心意。而你们拿了圣器内蕴,本座拿了大圣胚胎,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亏,皆大欢喜。” 正文 第286章 鸿沟边缘 “皆大欢喜?” 虎王闻言,当即冷笑一声。 “想来该是你欢喜,但本座,却欢喜不来。” 他缓步上前,步步落定,气势越发高涨,待得临近瑶光圣主面前,其周身血气已经充斥天地四方,仿若万般都陷入苍莽火海之中。但见血光滚荡,虎狩面目威严,凶煞难当,只挥手便有漫天道痕显化,将整个乾坤大地,阴阳无极都逆转,端的恐怖如斯! 莽莽苍苍,万化生灭! “我儿要这个女人,本座,便该给他抢来,谁都阻拦不得!” 一声大喝,震荡苍穹,三千里苍云破灭,风起如澜! 瑶光圣主面上亦沉了下去,笑意也收敛不见。 他只随手一抛,将洛神儿丢到身后,以圣光作囚笼将其镇压原地,动弹不得。护道者还欲上前解救,然只将将靠近,那圣光囚笼轰然一震,有气机交葛显化,径直将护道者震飞出去,自半空中抛落血光一线,落地时身躯都已经破烂不堪,再无力起身。 虎王也并未理会那护道者,只狂笑一声,双手舞动血火弥天,澎湃浩荡气息将天地都震颤。他一步上前,双掌推出三千里气机动荡,作一蛮虎之势,铺天盖地而去。 瑶光圣主一双眸子都做出金灿之色,周身圣光汹涌高涨,做出遮天之势。 他周身有浩荡气机显化,垂落千丝万缕,犹如瀑布大河流转不休,席卷无尽大地,充斥八方,与血气对抗。屹立其中,圣光不灭,杀机无尽,瑶光圣主仿若临尘古仙,一双大袖挥动,将漫天圣光凝聚作十万长矛,席卷铺天盖地之势,轰然冲撞而来。 圣道伟力弥漫,天地有大道之声靡靡,飘渺而又神秘。 一番碰撞,掀动气机破碎,整个空间都猛地震颤一下,好似因两人的出手而临近崩摧。 虎王面目威严,右手五指探出,化出一枚古字闪耀血红光芒,迸发炽烈威势。一时间,诛天十地都在因那古字而震颤,可怕的气机交葛之间,虎王身躯越显魁梧,骤然化作蛮虎虚影作百丈之高。他身形伟岸,一掌拍出,仿若乾坤大势都压迫而去,掀动滚滚雷霆之声,将天地震动。 古字玄妙,让一切都失了颜色,威势遮天! 瑶光圣主面上亦猛地沉了下来,大袖翻转出金光长河,滔滔而去,与那古字显化神光碰撞,却只一瞬便彻底破碎,不能抵抗。 “大圣遗字?!” 他咬住牙关,不敢大意,周身轰然一震,但见圣光冲天,化出一百丈神灵降临,通体金灿,蕴藏无尽神奇。只此间,古字震荡而来,将虚空都打得近乎破碎,虎王更是脚步不停,席卷沧澜蛮虎奔驰而至,作铺天盖地之势汹涌浩瀚,要将瑶光圣主立毙此间。 感受到临身的压力,仿若肌体都要碎裂。 瑶光圣主瞳孔锁紧,只能后退。 他手中可不曾掌握古字。 虽永恒圣王出自瑶光洞天,留下的,却也就只一块血玉罢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相较虎王这等存在,又施展古字玄妙,瑶光圣主自然不敌,本身亦并无纠缠下去的打算,却也未曾料到虎王竟是真的起了杀心。 几步踏出,迈过山川大河,两人身形不过转瞬便入得远处高天。 圣光显化波澜,做出浩荡之势,化出一尊金色宝塔将其身形庇护其中。 然虎王却推动古字玄妙,一往无前,肉掌都化作纯粹的血色,径直将金色宝塔打得粉碎,继而轰杀直取,将瑶光圣主打得遍体破裂,吐血倒飞。 他终究不是虎王的对手。 瑶光圣主披头散发,满面狰狞,胸膛更是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气息也比之先前萎靡了许多。 “虎王,你又何须如此,非要毙掉本座才行?!” 他喝问一声,脚下不停,踏出金光晃动,只瞬息便回到此间。 虎王面色急变,抬步便掀动雷霆之势急追而来。 陆尘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迎面有狂风临近,将几人都吹得身形摇摆不定,接连倒飞出去。待得身形落定,陆尘几人身上皆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势,然抬头看去,虎狩却没了踪影。 虎王正站在一旁,满面狰狞。 远处,瑶光圣主一脚踹开还欲阻拦的护道者,大手当头罩落,将反应不及的洛神儿再度拿入手中。而其另一手中,则捏着遍体淋血的虎狩,先前的一番晃动之间,近乎将他肉身震得粉碎。 然圣光笼罩,瑶光圣主口中诵念晦涩经文,其周身破烂当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便连虎狩面色也渐渐好转。 大概他也怕弄死了虎狩,让虎王彻底疯狂。 “不要脸的东西...” 陆尘咬牙切齿,却终究无可奈何。 瑶光圣主的速度太快,而虎王也未曾料到如他这般人物竟也会挟持小辈。不过一招落败罢了,瑶光圣主有圣仙决护身,纵然遍体破裂也终究不能将其如何。只如今再想来,他先前作势后退败走,便该已经起了这般心思。 但虎王却偏偏真的中计。 不过一来一回,有心算无心,纵然虎王又如何能够制止? “身为瑶光洞天的圣主,却拿住我等小辈人物来作要挟,真不愧是七洞天之一的大势力,真是让我等汗颜。” 公孙凉冷笑开口,他也是不曾料到会有这等变故。 “想我公孙凉号称多智近妖,算无遗策,却偏偏算不到瑶光圣主竟是这等人物。失策,真是失策,也不愧是瑶光圣主,凭小子这等智谋,无论如何也比之不上!” “你这激将法,可是有些下成。” 瑶光圣主漠然看来,面上却分毫不变。 他遍体裂痕已经修复完好,便连一身鲜血都消散不见,就只胸膛衣袍破裂,仍旧留着一个掌印的模样。而其手中,虎狩气息也恢复强盛,正在不断挣扎,但其与洛神儿都是被捏住了脖颈,连声音都不能发出,就只拳打脚踢罢了,却于瑶光圣主而言根本不能造成任何困扰。 不过有些心烦罢了。 如蚍蜉蝼蚁般无力,虎狩面上渐渐涨红,喉咙间滚出嘶哑的声音,一拳轰在瑶光圣主胸膛,却仿若普通人打在一块铁板上,反而将他手腕震得断裂。 瑶光圣主只看他一眼,面色稍沉,手指微微发力,原本便极为痛苦的虎狩当即面色大变,比起瑶光圣主更为魁梧的身形都渐渐跪了下去,双手也捏住瑶光圣主的手腕,却怎的也不能抵抗。 洛神儿倒是意外的平静下来。 她一身气息比之先前更为隐晦虚弱,毕竟灵魄不能掌握肉身所藏的圣道伟力,究竟之后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 对此,瑶光圣主倒未曾理会。 “瑶光,本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开我儿,留下洛神儿,饶你一命。” 虎王满面阴沉,杀机藏于眸中,越显狰狞。 然瑶光圣主却只看他一眼,忽的笑了起来。 “虎狩侄儿便在我的手中,虎王,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说这些吗?除非你不想再要自己的儿子,但想来也不该如此。毕竟如你这般人物,寻常女子可承受不住你的力量,何况天道束缚之下,难道你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子嗣不成?呵,本座这条命,想来在虎王而言,该比不上虎狩侄儿才对,你得好好考虑才行。” 闻言,虎王面色不变,一双拳头却忽的捏紧,咔嚓作响。 瑶光圣主面上笑意更甚,自然见到了虎王的动作,他将虎狩缓缓提了起来,相对瘦弱的身躯却蕴藏着虎狩根本不能抵抗的力量。后者还在不断挣扎,面色却已经完全涨红,近乎窒息。 “你这儿子的性命,可是珍贵得很。” 他笑得将眼睛都眯起,目光扫过一旁洛神儿,笑意却忽的一凝。 洛神儿也在看他。 那双眸子,满含疯狂,身躯也都化作血玉的模样,玲珑剔透,属于大圣道器的伟力于暗中凝聚,震得自己口中不断溢血。然如此,洛神儿却也并未停下,反而将一身力量尽数催动起来,原本便化作血玉模样的肉身当即有道痕显化,荡漾神光大作,流转浩荡气机交葛不休,掀动长发飘扬,群袂飘飞。 一掌,当即拍出! 瑶光圣主瞳孔收缩,自然知晓属于大圣的圣道伟力究竟如何强悍,当即便松手后退。然退,却不及,只一瞬便见血光动乱,激荡大道神音破碎,显化漫天玄妙如尖锥般浩荡而来,急追瑶光圣主而去。 只将将退出两步,圣道伟力轰然而至,不过短短一瞬便将瑶光圣主周身圣光打得粉碎,有鲜血迸溅,整个胸膛都被贯穿一个大洞,惨嚎刺耳。 虎狩与洛神儿一同摔倒在地。 虎王瞳孔收缩,急追而去,然洛神儿却忽的冷笑一声,强撑起破败的身躯,两步踏出便直接倒了鸿沟边缘。 这鸿沟,可是大圣道器碰撞生出的可怕地方。 断古前便有人进入其中试探深浅,然无论修为如何,体质如何,但凡进入其中之人,无一生还。 必死之地! 但凡关于北荒的典籍之中,必然得有这鸿沟的记载,称之为死亡深渊,阴冥鬼门。而断古后第一位大圣永恒圣王之死,在传说中亦与这鸿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洛神儿在此间分化双生魂,也该有着如此的理由。 但她此时却正站在那鸿沟的边缘,背后便是无尽深渊,黑煞阴郁的气息仍旧吞吐不定,仿若黑火摇曳,流转不休,轻灵却又森然,让人只看一眼便会觉得遍体生寒。 谁也未曾料到,洛神儿竟会到了那种地方。 只需后退一步,便会坠落无尽之处。 然其面上笑意却越发冰冷,森然,狰狞。纵然她口中溢血,身躯也渐渐开始出现龟裂,却好似不觉,一双眸子扫过众人面上的惊愕与骇然,好似欣赏一般,露出痛快与疯狂的光芒。 正文 第287章 若有来世 北荒鸿沟,纵横北荒之中而断南北,东至海崖,西抵乱山角,深不见底,唯有鬼冥黑雾喷吐不休。千年一震,迸发百万鬼哭之音浩浩荡荡,阴森慑人,乱心散魄,凶煞难当! 洛神儿立于悬崖边缘,脚下有碎石滚落,深入渊底而不见踪迹如何。 她一双眸子缓缓扫过瑶光圣主,扫过虎王与虎狩,又看过公孙凉、夏小贼、韩无道与黑玫瑰,最终落在陆尘身上。而后,笑了起来,畅快淋漓,如疯如魔,又满含讥讽。 “你的目的,达到了。” 笑够了,洛神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眸子如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陆尘。 “我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你,彻底没了。” 陆尘微微抬头,却始终沉默,不知该如何去说。 他与洛神儿并无任何仇怨,不过立场不同罢了,但毁去了洛神儿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陆尘从未想过害她,却终究害了她,这一切的变故都来的太快,让陆尘也不能明白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瑶光圣主将她当作宝物,要据为己有,虎狩还要与之争夺,毕竟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然虎王却从未认可洛神儿的存在,纵然将其救下,也不过是因虎狩罢了。 纵然真的救下,洛神儿,亦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那双如饿狼般的眼眸,深深的映出了每个人,又望向瑶光圣主。 “我一直都知道你究竟在贪图什么,不过就是看重这副身子有着成为大圣的潜质。嘿,我才是这副身子的主人,那洛仙儿再如何,也不过就是寄宿于我体内的蛆虫,真正的圣器内蕴,也该是我才对。不过就是掌控不了圣器伟力罢了,怎的,只不过如此就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要撕破脸皮了?” “本座,何时与你撕破脸皮?” 瑶光圣主轻哼一声,面上漠然。 “此间众人皆要于你不利,便连你自己都不能醒悟看穿,本座自然得护你无恙才行。先前出手,也是逼不得已,咱们可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待得到了瑶光洞天,纵然虎王也不能将你我如何。这一切,都是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 洛神儿嗤笑一声,亦眯起眼睛,眸中满是讥讽。 “永恒圣王出自瑶光洞天,与你这一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留下的血玉转生才有我,你便将我也当作了自己的东西,理所当然一般。在你看来,我就得是属于瑶光洞天才行吧,你也不过就是想着让瑶光洞天再出一位大圣。但如今见我不能掌控圣器伟力,又不愿听话,这便起了杀心,恐怕是要将我带回去,灭掉魂魄,再寻上一个灵魂入宿其中。也或,奴魂之法?” 她又笑了起来,哪还有平日间的清丽出尘,反而如恶鬼一般。 尽管那容貌仍旧堪得倾国倾城,却看入眼中,只觉得心胆生寒。 瑶光圣主面上渐渐阴了下来,并未多言,冷哼一声便罢。不过片刻,兴许是心中思定,他眸中隐有寒光显化,周身也渐渐浮现杀机,圣光再度升腾而起,将胸膛伤势恢复,接引大道恢宏之音震响,双手凭空一挥,化出三千大日浮上苍穹,金色神光将九天十地都充斥,威势骇人。 虎王见状,当即一步踏出,周身血气顿时鼓荡起来,迸发凶煞气机躁动不休,将三千大日垂落的金光斩灭,于半空中已经有了碰撞。 然洛神儿却似见不到一般。 她转头看向虎狩,面上却忽然变得冰冷,一言未发,便就此略过。 虎狩自然见到,只张了张嘴,却最终不得已深深一叹,满面苦涩,亦不曾开口说些什么。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洛神儿心中也无他,始终不过利用罢了。若他不是虎狩,不是云泽洲太子,身后也无虎王这等存在,洛神儿兴许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如今,也就只看一眼罢了。 洛神儿无视了瑶光圣主的杀机凛然,无视了虎王的威严霸道,目光重新落在陆尘身上,忽的笑了起来,何等凄凉。 “你为洛仙儿,害了我。” “我自知对不起你。” 陆尘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心中也觉得愧疚。 “但再来一次,我依然会是如此选择,毕竟真正做错的人,是你。我与双影欠了仙儿太多,你欠她的,更是还不完,我得替你们扛下这些,也想着将你挽回。然你却执迷不悟,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你还在说这些...” 洛神儿忽的咬紧牙关,胸脯深深起伏两下,又是一口浊气呼出,好似要将心中的烦闷都尽数吐出一般,却最终只能苦笑一声,摇头,黯然。 “我承认我做错了,也早就知道这幅身子,原本是仙儿的...” “你...” 陆尘愣了下。 公孙凉几人,虎狩,便连虎王都愣在原地。 瑶光圣主面上更是阴郁难堪,周身杀机再度强盛了几分。 “但我不明白,凭什么洛仙儿就有这样的机遇,凭什么毁去肉身的那个人是我,凭什么这老天就如此的不公?!” 洛神儿面容忽的狰狞起来,嘶声力竭,近乎疯魔。 “我是错了,错在没有将一切都料到,错在太过自信,还以为洛仙儿离开之后,这幅身子便真正的属于我,而瑶光洞天也会真正承认我的存在,倾尽所有为我得来所需的一切,更错在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呵,毕竟这幅身子不是我能掌控的,它始终属于洛仙儿...” 她捏紧了拳头,面色忽的一变,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也变得萎靡不振,生机都隐隐开始溃散,肉身亦在正常与血玉模样之间来回变换,无法安定。 “圣器伟力不是她能掌控的,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得被反噬而死。” 公孙凉皱起眉头,又看了眼仍旧在对峙的虎王与瑶光圣主,无奈一叹。 此间有本事能够帮洛神儿稳定体内气机的,也就只这两人罢了,无论洛神儿能够真正掌控这幅身子,至少稳定下来,便可留住其性命。 陆尘心中也担忧。 但洛神儿却不会听。 “你先回来吧,何必将自己置身凶险边缘,本座在此,瑶光伤不了你。” 虎王也开口,劝慰一声。 瑶光圣主面上更为难看,然虎王就在面前,他确实做不了什么。毕竟同为半圣,也有着强弱之分,而他显然不会是虎王的对手。 “回去?回去做什么?” 洛神儿缓了几口气息,方才渐渐平静下来,闻言又摇头嗤笑一声。 “这世上,已经再无容我之地。” “神儿,我...” 虎狩张了张嘴,上前两步,却忽的见到洛神儿转头看来,眸光凶险,逼得他只能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将之后的话都咽了回去,满面苦涩与黯然。 “废物。” 洛神儿忽的骂了一声。 “况你这种,纵然身为云泽洲太子,纵然有虎王为你撑腰,却也不过就是个缩头缩尾的废物罢了。放在平日,如你这种,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不要以为我将身子给了你,就真的是心里有你,凭你,连陆尘都比不上。” 她说的平静,却不过一眼之后便转开,不曾在其身上有过任何停留。 虎狩身子猛地一颤,却只能低下头去,咬着唇角,开不了口。 夏小贼与公孙凉面面相觑,皆见到对方眸中的苦涩与感慨。 陆尘心里也有些异样,不明白怎的洛神儿要拿虎狩与自己相比。 “喂,你,可是喜欢洛仙儿?” 洛神儿又看向陆尘,问了一声。 “不是。” 陆尘微微摇头,从未想过这些。 “同为人间惆怅客,知其何事伤满身,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仅此而已。” “呵...” 洛神儿摇头,又退了两分,半个脚掌已经悬空,身后便是阴冥黑雾吞吐。阴冷袭身,让她猛地颤了一下,而瑶光圣主更是瞳孔骤缩,就要出手,却终究咬着牙关冷静下来,亦见到虎王面色不善,不敢大意。 陆尘几人也都眸光微沉,虎狩更是抬手欲要上前,却见到洛神儿冰冷的目光,只能停下。 “但你是双影的男人。” 洛神儿重新看向陆尘,忽的笑了,温柔,又满含眷恋。 “虽双影并非心动才如此,但她却是真的爱你。兴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尤其那日与我说起三百里海岛上背着你登山时,她的眼睛里真的有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都好看...也照顾好洛仙儿,再为她重新寻上一副身躯。这幅身子我不给她了,虽然珍稀,却已经脏得很,配不上洛仙儿。” 她抬头,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都答应你,但你,先过来再说,双影还等着你回去呢。” 陆尘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完,却只见到洛神儿摇头。 “你得好好修行,毕竟这世上一切都并非安稳,你与双影,还有仙儿,也注定无法平凡。但莫要如我一般,算计万千,终究将自己也害了。所有一切,得自身实力足够才行,其他的,都是虚妄。” 说着,洛神儿脚下又退一分,身形都后仰下去,只见得那鸿沟中阴冥黑气轰然躁动升腾,猛地席卷而来,如凶兽噬人! 陆尘瞳孔猛地收缩,公孙凉与韩无道也面色急变。 瑶光圣主周身气机轰然高涨,虎王亦悍然冲出。 虎狩仍旧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然洛神儿最后一眼,却是看着夏小贼。 她面色苍白,双眸垂泪,却仍旧笑得明媚。 “小王爷,你可知我为何而努力吗?原本只是为了在别人骂我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时,不会无言以对,却不知何时走了歪路。小王爷,那日你在大典上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呢。可我一无所有,你却幸运得让人嫉妒。” “我好羡慕你。” “那扶着你的人,多想是我...” “若有来世...” 正文 第288章 深渊阴冥藏巨兽 阴冥黑雾终究是将洛神儿彻底淹没,那滚动的浪潮仿若漆黑的大河,翻腾不休,浩荡几千里也不能见到尽头,一如这鸿沟绵延无尽,不知不得绕行之处。 瑶光圣主状若疯魔,周身显化万丈金光,轰然出手。 他双手擒出三千大日轰然坠落,仿若漫天星斗都破碎而来,尽数没入那滚滚浩荡的黑雾之中。然大日落下,黑雾翻腾,轰然席卷之间便将那些个金光吞没,不曾遗漏分毫,便连气机也无法震荡出现,是将一切都彻底淹没。这鸿沟滚动黑雾浩荡,仍旧奔腾不息,放入水花都没有翻起。 瑶光圣主面色难看,一声长啸如惊雷震世,漫天金光当即汹涌而来,缓慢沉重,仿若整个天穹都在塌陷。然金光浩荡,入得鸿沟之中,却终究不能见到分毫踪影,那阴冥黑雾仿若永恒不朽,将一切来犯都吞噬湮灭,哪怕瑶光圣主这等强者亦不能将其如何。 虎王面色亦十分难看,倒是并非出手如何,只将目光转向虎狩,满含担忧。 洛神儿,心里终究没有他。 纵然将死,她也不曾多看一眼。 还是利用,还是无情,却又有情。 虎狩也来到了鸿沟的边缘,就在先前洛神儿战的地方,低头看去,却不能见到洛神儿踪影。这鸿沟从来都是无人能够生还,便连永恒圣王之死,也与这鸿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言必死之地。 洛神儿坠落其中,也是没有活路。 两行泪,无声滑落,哪怕面前金光动荡不休,虎狩却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开始嚎啕大哭。 陆尘只低着头,死死咬住牙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公孙凉与韩无道正转头看着夏小贼。 那日大典之上一番风波,却未曾想,让这无情的女子也动了情,可叹虎狩倾尽一切也未能换回什么,却夏小贼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夺了这女子的真心。 “直娘贼,眼里进沙子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笑了一下,呼出一口浊气。 “这娘们,死也让人心里不舒服,多说那些个东西干啥!” 夏小贼咬住了牙关,转过身去,不让人见到。 公孙凉与韩无道就只苦笑,倒也并未上前安慰,毕竟这事来的太过突兀,任谁也不曾料到。 只觉得对不起虎狩罢了。 看着仍旧在悬崖边上嚎啕痛哭的虎狩,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陆尘也仰天长叹。 “原本我还想着她看开了,会回来,若真的那般,我就带她回去东盛,去炼狱,纵然瑶光圣主贪图她的肉身,也断然不能将其如何。大不了就此隐世不出,大不了就此避开红尘,却不想...她终究是不肯回头。” “她若回头,也就不是洛神儿。” 黑玫瑰来到陆尘身边,又搓了搓鼻子,眼眶亦有些发红。 “我可很多年未曾觉得心里难受了,原本洛神儿还是敌人,却不想今日差点为她哭了出来。” 说着,她又嘿的笑了一声,有些不太自在。 陆尘撇了撇嘴,也想哭,却哭不出来。 不知为何会如此难受,但偏偏就是难受,明明洛仙儿救回来了,洛神儿与他也从来没有太深的关系,纵然死,也就死了,不过穆双影得知这些,得哭上几天才对。但为何就觉得这般,笑也笑不出来,原本该笑才对。 洛神儿死了,她欠洛仙儿,也就到此为止。 慢慢还,总能还上,好过她仍旧活着,还要再欠仙儿许多,没有尽头。 他抽了抽鼻子,又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 瑶光圣主也不再出手,他已经震荡八千里气机波澜显化,荡漾弥天金光坠落,却仍旧不能将这鸿沟中的阴冥黑雾破开,亦见不到洛神儿踪迹。虎王倒是并未出手阻拦,任凭瑶光圣主发威,就只沉默看着。而如今,瑶光圣主罢手之后,却并未就此离去,面上阴晴不定,还在犹豫着什么。 虎狩仍旧跪在悬崖边上,已经哭得没了声音。 好好的一个九尺魁梧男儿,却像个孩子一般。 “虎儿,都过去了,该回去了。” 虎王终于开口上前,蹲下身来,拍了拍虎狩的肩膀。 然后者却充耳不闻,咧着嘴,苦相难看得很,又让人心酸。 见其模样,虎王也不知该如何去说,毕竟洛神儿是他爱了许久的女人,却不曾想,到最终那女人都未曾多看他一眼。那冰冷又阴险的心,终究还有些柔情,只这些许的柔情却给了别人,而不是这个痴心的汉子。 “老贼,你放开我!” 一声尖叫,忽的将此间沉闷的气氛都打破。 陆尘几人也愕然,抬头看去,正见到瑶光圣主张开五指,显化圣光如丝,将始终在一旁未曾出声亦仿若不存在的护道者拘禁起来,正向着半空缓缓而去。那护道者尖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不是瑶光圣主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五指并拢,将他脖颈捏于手中,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瑶光圣主满面阴冷,忽的森然一笑。 “你可是洛神儿的护道者,纵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洛神儿坠落这鸿沟深渊,你也该跟她一起去才对,顺便帮本座试探试探这阴冥黑雾究竟有多么厉害,也好看看本座是否还有机会将那洛神儿的尸体捞回来。” 说着,他手指一松,圣光如丝却始终未断。 护道者面上顿时惨白,却怎的也不能挣脱,又将祈求的目光转向悬崖边上,与虎狩在一起的虎王。 只虎王却未曾理会,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见状,护道者眸中满是绝望,便连挣扎都彻底放弃,任凭身形坠落鸿沟之中,被那阴冥黑雾吞没了身形。 夏小贼也转过身来,眼眶仍旧通红,咬牙切齿的盯着瑶光圣主。 陆尘几人同样眸光不善,却不能上前阻拦,他们可没有那个实力。 瑶光圣主倒是并未理会这些,就只望着翻腾的黑雾,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那黑雾翻腾不休,护道者的身形被吞没也只瞬间的功夫,之后便再没了踪影,连声音都不曾发出。 没能看出任何,他还在犹豫,是否值得犯险。 “是了...” 虎狩停止了痛哭,忽的笑了一下。 虎王转头看来,不能明白虎狩究竟什么意思。 陆尘几人也自然听到,匆忙上前,不知虎狩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其却并不理会别人,便连虎王询问都当作听不到一般。 “神儿死了,死了...” 他呢喃一声,又笑了起来,满身凄凉满身伤。 一口浊气轻轻吐出。 “老爹,待之后,你得照顾好我那两个兄弟。与他们一起喝酒,可比在云泽洲时,快活得多...” 陆尘心中忽的一颤,将将察觉不对,公孙凉与夏小贼面色也急变,黑玫瑰韩无道更是直接出手,要将虎狩按住。而虎王速度更快,他满面怒容,周身血气震荡,径直化出一尊血红手印拿去。 然虎狩却头也不回,只一步踏出便坠落下去。 好似这深渊有着莫名的吸力,凭虎王的速度也是拿了个空。 “啊——!” 虎王面色急变,狰狞万般,周身震荡的血气径直将陆尘几人尽数震退,吐血而飞,那握空的手印再度打开,猛地向着阴冥黑雾轰然拍落,鼓动气机万般,近乎将那翻腾不休的黑雾都撕裂一个创口。 只虎狩身影却已经不见,哪怕黑雾破开,见到的也仍旧只是黑雾。 小穷奇哀嚎一声,先前还在远处,只两步便冲了过来,却也不过站在悬崖边上,不能进入其中。然其先前还在悲伤主人的离去,待得站定,不过瞬间,小穷奇一身毛发都立了起来,好似面对大敌一般。 却谁也未曾注意这些。 “虎儿!虎儿!啊——!” 虎王近乎疯魔,一掌接一掌的落下,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仿若滔滔雷霆在鸿沟中不断激荡,将百里大地都打得满目疮痍,近乎破碎。 陆尘几人将将落地,裂痕狰狞,差点将几人都吞噬进去。 黑玫瑰反应最快,强忍着内腑的伤势将陆尘提起,韩无道也伸手将公孙凉与夏小贼都拿住,不过转瞬便到了百里之外,免得被虎王波及。 然此间,瑶光圣主却忽的笑了起来。 他周身显化金光成大日,将自身都完全笼罩,插身于虎王攻势之间,骤然冲入鸿沟之中。 洛神儿的肉身,他还在觊觎,未曾放弃。 虎王自然见到,攻势当即顿了一下,而后面上亦浮现疯狂之色,抬步便要冲入鸿沟之中。虽人言鸿沟险恶,乃十死无生之大凶之地,但虎王却也顾不得那些,只周身血气越发汹涌,如烈火涂涂,将那阴冥黑雾都烧得退散。 只这一步还未踏出,鸿沟忽的震动起来,亦有金光自虎王面前一闪而过,是瑶光圣主再度冲了出来。他满面惨白,左臂都已经消失不见,鲜血淋漓,表情好似见了鬼一般,便连周身气息都变得混乱不堪。 虎王还未明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鸿沟又是一震,面前阴冥黑雾更是翻腾如滔滔大河一般,卷起万张波澜,直冲苍穹。 瑶光圣主惊叫一声,转身便要逃走,然那阴冥黑雾却似有了灵性一般,不过转瞬便拦在瑶光圣主前方。 待得黑雾散开,虎王面色当即一变,便连远处未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陆尘几人都是骇然失色。 那黑雾中显化而出,身躯百丈,长毛如蓑,四角如牛,血眸含煞,一吼破碎山河大势,引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四方俱寂,万籁无声。其身形踏黑雾而动,阻拦瑶光圣主身前,仿若山岳一般,气势可撼动天威! 小穷奇半身伏地,嘴脸狰狞,一身毛发根根竖立,周身气息却尽数内敛。 虎王瞳孔渐渐收缩,已经认出了这可怕的异兽。 “獓狠...” ps:獓狠(aoyin),也作獓因 正文 第289章 断刀獓狠,断古前的交葛 “真的是獓狠?!” 公孙凉在远处看得真切,瞳孔猛地缩了起来,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颤了两下。 陆尘几人转头望来,倒是不止听闻这个名字,但转头再看,那所谓的獓狠身躯百丈,如山岳一般,气势阴冷而又雄浑,踏阴冥黑雾而行,所过之处,便连生机都要湮灭,化出荒芜与苍凉,将遍地黄土都作焦黑颜色。 着实有些骇人。 “这东西,是遁生于幽冥中的凶兽,我以前也只是听说,真正见到,这却是第一次。” 黑玫瑰眉宇微沉,眸中亦有光芒闪烁。 分明是恐惧。 “古老的凶兽之一,据说这东西的凶狠程度比穷奇也一般无二,最喜的便是吃人与残杀生灵。难怪人言北荒鸿沟乃必死绝地,便连永恒圣王的死都与这鸿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想到竟是会有这东西寄居其中,那这之下,也就必然是通往阴界幽冥的大门...” “未必真的是大门,但肯定会存在着不少纯阴至极的东西。” 公孙凉胸膛轻轻起伏,又是一口浊气吐出,方才冷静下来。 “咱们还是尽快后退,这东西凶悍难当,而且看起来已经不只是成年的问题了。此间众人,想来也就虎王能够与之抗衡一二,便连瑶光圣主都未必是对手。若真的打起来,稍有气机席卷,波及此间,便并非我等能够承受。” “獓狠...虎王真的能行吗?” 白叔仍旧有些犹豫。 毕竟那是传说中才能见到的凶兽,任谁也不敢确定其实力究竟如何。 “这世上,可无大圣,凶兽也不行。” 公孙凉轻轻点头。 “虎王修为高深,对于大道的领悟更是寻常圣主都不能比及,在半圣之中也该是最顶尖的一流。若非那些个老古董级别的人物,该就虎王称雄,尤其他手中掌握大圣遗字,纵然不敌,但自保绝对没问题。反而是我们的问题比较大,若继续留在这里,虎王还得照顾我们,得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可...” 白叔仍旧犹豫。 公孙凉该说的已经说了,陆尘几人倒是并未有任何疑虑,黑玫瑰也早便开始催促,得尽快离开才行。 瑶光圣主是死是活,他们不会在意,虎王安危也并非他们能够关心。毕竟那是獓狠,传说中的凶兽之一,虽虎王身边还有一个小穷奇,但终归沾了一个小字。若是真的穷奇,定然能够与獓狠抗衡,但真正的穷奇也不会成为别人的胯下坐骑。 “你们先走,我之后会去寻你们。” 白叔还在前后不定,虎王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 “这等凶物不能存于世间,否则一旦放任,北荒不知得有多少生灵惨遭劫难。小穷奇你们也带走,至于虎儿的事情...怪不得你们。尽快离开就是,免得让我分心!” “是!” 白叔得令,咬着牙关单膝跪地,算是领命。 小穷奇狂吼一声,被虎王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已经明晓,转身便狂奔而来。 然此间,半空中那巨大的身影却忽的回头,也似被小穷奇的吼声惊动,它那双血红的眸子里满是狰狞恶煞。 陆尘几人自然看得清楚,虎王也心中猛地一突。 獓狠性情凶戾,小穷奇的一声吼叫大概是惹来了它的不满。 凭虎王的位置不能见到,但陆尘几人却只瞬间便觉得脊背发凉。 那獓狠的双眸原本还是血红的颜色,不过恍惚,谁也未能看得真切,其双眸已经化作漆黑深邃,仿若阴冥黑雾笼罩一般,森然可怕。它一声低吼如雷,张开嘴巴,仿若黑暗的深渊无有穷尽之处,猛地席卷狂风尽数没入其中。山川沙尘弥漫汹涌,浩荡无尽,可怕的吸力之下,小穷奇也不能继续奔行,整个身子都伏在地面上,吼声中满含惊恐。 虎王面色急变,三两步便猛地冲出,身形迅速来到獓狠一侧。 他周身显化寅虎凶威,做出百丈虚影,随之一拳轰出,将天地都动荡! 獓狠微微转头,漆黑如雾晃动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只将前蹄微微抬起,轰然一踏。但见凭空有波纹席卷,那鸿沟之中骤然冲起漫天阴冥黑雾,席卷而来,逼得虎王不得不转身硬抗,这一拳也只能卷动浩荡虎威,与黑雾碰撞。凭空一声轰然炸裂,黑雷衍生,万物湮灭。 不过瞬间,小穷奇哀嚎之声越来越近,身形已经不能控制,原本雄壮的身躯在獓狠而言却不过蝼蚁一般,轻易便纳入口中。 咔嚓! 骨碎的声音何等刺耳,獓狠嘴角也溢出鲜血,那小穷奇竟是被它直接嚼碎! 陆尘几人看得肝胆生寒,白叔面色也是急变,再不敢于此间逗留,挥手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撕裂虚空之路而去。 然獓狠将小穷奇当作食物,目光又转向陆尘几人这边,再度张开深渊巨口,化出可怕的吞噬之力而来,是要将眼前见到的生灵尽数灭杀才行。 何等凶狠! 瑶光圣主只觉得头皮发麻,转身便要逃走。 然獓狠一声震吼,天穹都要塌陷一般,回荡在瑶光圣主耳边,更似惊雷轰然炸响,让他脑袋都要碎掉,当即惨嚎一声,自半空中坠落下去。然圣光浩荡,瑶光圣主身形还未落地便重新踏空止住,也是心中暗恨,只能催动漫天金光化出大日,将八千里大地都照得一片璀璨。 浩荡神威落定,大地塌陷,山峦崩摧,万里狂风席卷,大日照破山河! “一起出手!否则谁也免不得变成它口中的食物!” 瑶光圣主叫了一声,虎王并未回应,却也知晓事态严重。 谁也不曾想到,竟会惹来这等凶物发疯。 然此间,吸力浩荡,陆尘几人也是有苦难言。 白叔还在拼命支撑,然虚空之路却已经被扯得粉碎,便连其手中传送玉台也轰然爆碎。陆尘几人皆在白叔身后,然此间却也觉得难受,仿若一身血气都不受控制,溢出体外,被那可怕的凶兽吞噬。 黑玫瑰又挪了一步,站在陆尘面前,催动一身血气为他抵抗。 “白叔,你扛不住的,这次换我来助你!” 陆尘眸光轻颤,猛地咬住牙关,断刀当即出手。 他一步横跨而出,躲过白叔身后的位置,将断刀高举,血气催动之下,嘹亮长吟当即震破山河大势。但见血光迷蒙,神威凛然,席卷九天十地都被血光充斥,仿若滔滔大河,荡起比之獓狠更为凶煞的气机。 断刀一出,周遭吸力顿时散去。 那百丈魁梧的獓狠忽的闭上嘴巴,双眸漆黑的雾气也都猛地凝住瞬间,周身气息更是瞬间便内敛下去。 正欲出手的虎王与瑶光圣主都是一愣,却也抓住机会,再度将自身气势升腾而起。但见大日笼罩临身,瑶光圣主仿若临尘真仙,体内迸发神音浩荡,席卷恢宏之力凝练一金火神鸟,冲入高天,于无尽血海之中撑开一片金色的光柱,骤然压迫下来。 虎王双掌退出寅虎狂力,掌心喷吐血光,凝练大圣遗字,显化神妙万千,纠葛森罗万象,仿若将一方天地空间的力量都凝聚而来,席卷浩荡神威滚动而去。 然不过短短一瞬,獓狠周身气息再度显化。 它仰天长啸,滚滚之声仿若闷雷震响,将九天十地都震动,诸天崩塌! 黑雾流转其双眸之中,只低头看来,虽不能见到,却可感受到无比强烈的恨意。 是冲着陆尘而来。 “糟了...” 白叔面色急变,黑玫瑰几人也都骇然。 只一瞬,便能想得明白。 那獓狠先前是怕了,毕竟断刀纵然断裂,却也蕴藏杀生魔刀的凶悍气息,想来断古前这獓狠便已经存在,恐怕与血天大圣之间也有些渊源。 但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獓狠怕了断刀,兴许是断古前血天大圣凭着杀生魔刀将这獓狠斩伤击败,却未能取了它的性命。如今断刀再度显化凶煞,獓狠大概当作是再一次遇到了血天大圣,方才会有一瞬间的惊怕。毕竟这等凶兽戾煞难当,头脑也并非清明,只懂得残杀生灵。然如今明悟过来,知晓断刀已非当初的杀生魔刀,执刀之人也比不及当初之人,又恢复了险恶模样。 那一声狂吼,充斥着何等的怒意! 虎王双掌临近,席卷沧澜大势,悍然拍落,做出百丈寅虎虚影,轰然而去。 然碰撞瞬间,獓狠遍体长毛如蓑,只轻轻一震,便席卷阴冥黑雾激荡喷涌,将寅虎虚影震成粉碎。就只大圣遗字显化圣道无穷之力,将黑雾破开,印在獓狠肉身,显化沧桑而来的力量,仿若踏过时间空间的长河,骤然汹涌激荡。 金光垂落,金鸟如乌,嘶鸣欲要破碎天穹大地,于金光中急冲而来,骤然撞在獓狠的额头眉心。 轰然两声,金鸟破碎,古字震荡。 大圣遗字神威无穷,将漫天血光金光都尽数撕裂,于瞬间便化出三万苍莽白虎显化诸天,尽数扑压而来,将獓狠死死地按在地上,欲要镇压。 瑶光圣主眼前一亮,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抽身后退。 虎王也只能后退,却面色仍旧凝重。 “虎王,你这大圣遗字当真极强,可惜本座手中却没有任何大圣宝物,唯一一件,也掉在了那鸿沟深渊之中。今日这獓狠太过凶煞,本座实在并非对手,便先行一步告退,还要劳烦虎王将这东西镇压,免得祸害了世间!” 瑶光圣主一声大笑,周身席卷金光,那三千苍茫白虎还在扑杀不停,然之间却仍旧有阴冥黑雾流转,显然未能真的镇压。纵是如此,金光动乱,瑶光圣主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不过短短瞬间便消失不见。 如此,便直接逃了。 正文 第290章 为你血作红妆 瑶光圣主逃遁而行,未能料定。 虎王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却也追之不及,目光便转向面前三千白虎扑杀之处,仍旧能够自其中见到阴冥黑雾滚滚而出,凭大圣遗字之力也不能镇压。 大圣遗字,神妙万般,堪得天地大道之万千造化。 然虎王终究不过半圣罢了,还未能成就真正的大圣,这遗字虽是神妙万般,凭虎王也就不过推演一二则亦。若在寻常,必然能够镇压,但獓狠却非同寻常,是遁生幽冥之中的奇异凶兽,原本便煞气遮天,可吞食日月,踏星斗三千,破天下万法。若非大圣,世上难有人可将其灭杀。 虎王也只求镇压便罢。 血光如火,百里森然。 陆尘也见到瑶光圣主逃遁,心中只能暗骂,却无可奈何。 只凭虎王,显然不能将这凶兽獓狠奈何,而若就此放任,整个北荒都恐再无宁静之日。他心中无念苍生,却也知道虎王必然不会就此作罢,总得帮上一帮才行,便未曾就此离去。 他可不是瑶光圣主,苍生如何与他无关,但得对得起虎王才行。 毕竟洛仙儿一事,若非虎王拦住瑶光圣主,那摄魂瓶究竟得落在谁的手中,还是个未知。 何况已经被这凶兽盯上,陆尘自问纵然如瑶光圣主般远遁千里也不能逃脱,它得放弃一切,寻血天之恨,追杀而来。 而且黑玫瑰他们还在这里,纵然逃遁,凭他们也绝对不会愿意与之分散。 “斩!” 一声大喝,三千风岚如骤,卷动黄土滚滚,弥漫苍穹。 血光动荡如大河滔滔,接引苍云垂落,断刀轻颤而有长吟高亢,直冲霄汉,震得十方破灭,大势崩塌。但见万般汹涌而过,凝聚断刀之上,那破碎的裂痕之间,流转血光鲜活,迸发玄妙,是断古前的身影再度降临其身,好似一刀斩过岁月的长河,随同这少年的身影,一同而落。 三千里刀芒作乱,血红满地,万化沧桑! 漫天白虎破碎消散,獓狠百丈之躯显化,仰天一声怒吼,百里动荡,大地崩摧,山峦倾倒,引动莫名伟力纵横九天十地。沟壑狼藉之间,有黑雾喷涌,将整个苍穹都充斥,凡肉眼所及之处,无不遁入幽冥之中。 虎王面色急变,只能后退,再度催动古字显化神妙,将阴冥破开一片苍莽之地,却见到黑土如铁,死气横生。 然天地之间,唯有一线血光铮亮! 陆尘大喝一声,将周身血气尽数催生,推演大道而化势无穷,蕴藏精血双臂之中,随同一刀斩落,破灭星辰! “孽畜,看刀!” 獓狠转头,一双黑雾充斥的眸子中喷吐凶煞,它仰天嘶吼,震破万万里长空,引动幽冥黑雾破碎。 耳边只余轰然之声! 白叔几人面色骇然,未能来得及退后,眼前便被骤然爆裂的黑雾充斥。可怕的狂风席卷而来,汹涌的气浪让人肝胆生寒,便连一向沉稳冷静的公孙凉都变了颜色,匆忙挥舞折扇,口中颂唱仙音,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化出山河大势,流转九天飞瀑。 黑玫瑰面色阴沉,双手凭空而雾,于幽冥中可见花落三万万,片片如刀,徒留寒光三万朵,却也不能斩破黑暗。 夏小贼与韩无道共同出手,一则退出天地人三王大印,一则斩出杀机无穷。而之前,白叔立于当中,手中把持一柄碎掉的大刀,横于身前,将遍体破碎的黑甲都震落,脚下踏出三步增气势如火,显化圣道伟力涂抹黑暗,悍然一声怒吼,斩出道图作千军万马,肃穆之象! 然众人攻势,却只瞬间便被席卷吞没。 黑雾缭绕之中,唯有那一线血光好似永恒! 万般苍莽尽数破碎,黑暗之下,终于迎来鲜血洗礼的曙光。 白叔几人看得心惊胆颤,遍体生寒,终于见到黑雾如潮退去,是那一线血光骤然迸发万丈杀机,将一切都绞得破碎。抬头可见,万里晴空如白昼,黑暗消散,血光不升,唯独那一人的身影立于先前,遍体破裂,又有血光流转,荡漾圣道古药的恢宏神音。 “那个...你们,没事吧?” 他回头,笑着问了一声,黑铁的面具上满是裂痕,一如身躯般,淋血透红。 公孙凉看得清晰,恍惚中,还以为身在明月长生殿,又见到了那个有些羞涩、不谙世事的少年,也是这样的语气,说了句“那个...现在我是明月长生殿的主人,你们要是有意游览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 仍旧如当初少年一般,只是染了血,历了劫,也蒙上尘埃,已经许久不曾见过。 却好似仍旧一样,他还是他。 “我们...没事,都很好。” 白叔愣愣的回了一声,面色复杂。 他也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是会被这样一个年轻人救下。 “你还好吧?圣道古药的药力该是还有余留...” 断刀铛啷落地。 他身形也倒了下去。 白叔未曾说完的话也咽了回去,瞳孔缩了又缩。 黑玫瑰瞳孔收缩,尖叫一声,疯了般的扑上去,将他抱在怀中,拼命的催动一身血气化入其体内,要将圣道古药的残余的力量尽数催动起来。然药力却似顽石,扎根其体内,流转金光荡漾于四肢百骸,又如清风,不急不缓,终究得是命渊中金字显化神妙,才能将其最后一缕未散的生机镇压下来。 勉强算是死不了。 却也只是勉强。 “我...可不曾助你,你又何苦如此...” 白叔咬紧了牙关,见到那破烂的身躯渐渐流转金色光华,还以为圣道古药终于起了作用,便不再上前,只满嘴苦涩的深深一叹。 公孙凉眉头紧锁,看了看满面焦急的黑玫瑰,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陆尘,无奈而满怀感慨,却也不能如何。他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獓狠,周身清光流转,显化大道神妙,只见得山河大势降临,将此间尽数笼罩,仿若沉入仙境一般,将所有气机都内敛之中,不能为外界所见。 虎王看了一眼,稍松一口气,却又很快便将神经绷紧。 獓狠丢了仇恨之人,一双黑雾流转的眸子四处看过,终究将满腔的恨意都放在虎王的身上。它一声怒吼,震动八方,四蹄踏出黑雾狂涌,如腾云一般,携带苍莽大势,如山岳般冲撞而来。 血光显化,寅虎衍生,虎王周身荡漾气机万般,双手于虚空拿住血火百里,轰然推动而出。一时间,天地日月星辰变,碰撞而生千里破灭之象。若非虎王以无上圣道之力将余波尽数卷入高天,兴许这肉眼所及之处,都要化作深渊之地! 远处青山大势下,黑玫瑰仍旧伏在陆尘身边,将周身血气都催动起来,疯狂的注入其体内。然如先前一般,就只命渊中金光晃荡,镇压生机不散,古药伟力却仍旧不急不缓,缓慢的没入四肢百骸之间,不能来得及救其性命。 血气耗损太甚,承受不住这般挥霍,黑玫瑰命渊都开始颤抖起来,生机也濒临溃散。 却始终不停,拼了性命将血气榨取而出,只她面色越发惨白,气息也渐渐微弱,近乎到了不能察觉。 公孙凉终于察觉不对,叫了身旁几人一同上前。 待得查探之后,几人才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虽不解陆尘命渊中怎的会有金字烙印,但如今他性命垂危,怎的也不能再顾及这些。 “我来!” 白叔咬着牙关,将头上破烂的盔甲丢掉,断裂的大刀也扔在一旁,将气息已经十分萎靡的黑玫瑰替换下来,催动血气演出圣道伟力而生玄妙,接引陆尘体内圣道古药之力,终于是缓缓沉入命渊。 却速度太慢了些。 血气萎靡之间,还有阴冥黑雾流转,是先前一斩破了万般,却让自己半只脚都踏过死亡的边缘。 “我也帮忙。” 公孙凉见到白叔面色凝重,心中大抵猜到。 他也见过陆尘命渊中有阴冥黑雾荡漾死气,不断磨灭烙印古字迸发的金光。若圣道古药之力不能更快,大抵来不及恢复,便得让他就此丢了性命。 夏小贼与韩无道也上前,他们先前都曾在逸散的药力下感悟圣道之力,如今也得发挥一些作用。只几人共同如此,陆尘遍体破碎间,能够见到红光动乱,清气迷蒙,勾动圣道古药之力显化神妙,更有两道杀机作破敌之势涌入命渊,一则显血腥阴冷,一则可杀魄杀生,搅乱阴冥黑雾去向,庇护生机不散。 黑玫瑰还在一旁,嘴角缓缓溢血,气机更是萎靡不堪,近乎将一身血气都用在陆尘身上,连命渊都变得暗淡无光,生机隐有溃散之意。 她还没有昏迷过去,哪怕疲倦如潮水席卷,也仍旧强忍着困顿,非得等他醒来,安稳下来才行。 一声轰然自远处而来,将山河动乱! 漫天清光都被席卷破碎,白叔面色急变,翻身便到了十丈之外,一拳轰出黑兽煞影,将气机尽数打散,护得身后几人周全。 山河大势破去,徒留清光如雾寥寥。 陆尘周身也被金光染透。 命渊中阴冥黑雾被圣道古药余留之力彻底灭杀,那被金字勉强镇压稳定的生机也渐渐强盛。一口血沫咳出,陆尘方才艰难醒转,睁眼便看到面前几张苍白又满布汗水的面孔,他们也都松了口气。 缓缓转头,他又见到黑玫瑰无力的倒在地上,原本红润的双唇都已经失了颜色,却终于放心一般,笑了笑,又闭上眼睛,周身气息都近乎察觉不到。 “你这样,不好看...” 他嘿的笑了一声,仍旧有气无力,又挣扎着爬起身来。 夏小贼与韩无道将他扶住,来到黑玫瑰面前。 低着头,陆尘笑意更甚,缓缓蹲下身来,将右手拇指在身上擦了擦,仍旧不太干净,便叫了公孙凉过来,在他身上才擦干净。 公孙凉就只苦笑摇头。 陆尘没有理他,将指甲在拇指划了一道,流着血,泛着些许金光,送到她面前。 “你将那圣道古药的药力大多给了我,自己身上都没有余留的药力,干嘛这么拼命。乖乖张嘴喝下去,否则我会生气。” 黑玫瑰轻轻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才终于笑了起来,打开唇瓣,微微抬头将那染血的手指含于口中。 一旁的公孙凉几人当即转过头去。 陆尘也愣了下,却见到黑玫瑰眸中带着些许戏谑,又察觉拇指传来的异样触感,只能摇头苦笑。 待得药力流净了,血也再复红色,黑玫瑰才终于松口,坐起身来,拢了拢裙摆。 “你说我不好看?” 她气息渐渐稳定强盛,又轻哼一声。 斜着眼睛,万般妖媚的看来。 “不好看。” 陆尘摇了摇头,将拇指在她唇上抹了两下,满意的点头。 “这才好看。” 正文 第291章 不得已,远遁万里迢迢 “喂,这里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夏小贼撇着嘴,打破了这里的气氛。 总会有个搅局的人出来。 黑玫瑰俏脸微红,又很快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却仍旧有些摇摇晃晃,还很虚弱。陆尘也是如此,得让韩无道扶着才能站稳,抬头可见远处虎王与獓狠仍旧激战不休,荡漾三千里神光飘荡,化无穷大势席卷,便连此间也不能避免波及,凭虎王的本事也无能将所有波澜都卷入高天。 那百丈巨虎身形伟岸,血气凝练,却也渐渐暗淡下来。 阴冥黑雾缭绕,充斥天穹大地,四处飘荡,所过之处皆作焦土,生机不存,只余无尽荒凉苍莽,死气森森。 陆尘缓缓眯起眼睛,拍了拍韩无道扶着自己的手,而后径直原地盘坐下来。 他得尽快恢复体力才行,再出一刀,为虎王解决眼前困境。 只凭虎王显然不能将獓狠如何。 白叔几人也只能在这里看着,如此战局,并非他们能够参与。若真的强行冲入其中,大抵不过些许波及便可将他们化作飞灰,彻底消散。 也就断刀还能助上一把。 黑玫瑰也在陆尘身旁坐下,未曾理会其他,手指抚摸过唇角,怔怔出神。她像是傻了一般,偶尔转头看向陆尘,又不禁傻笑起来,看得夏小贼连连摇头,唏嘘不已。 “我家那姑娘要是也能这样,纵然今天死了,我也甘心。” 他嘿的笑了一声。 韩无道只撇了撇嘴,又不禁摇头轻叹。 “能否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虎王这等修为,与这獓狠为战,仍旧落在下风,若非仗着大圣遗字的力量,恐怕现在也已经败退。” 公孙凉皱着眉头。 “白叔,再试试能否横渡虚空吧,这獓狠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怎样,还是得暂且退后,从长计议。如此凶煞之兽,非一人能力敌,待得过几日聚集了更多的强者,才能想办法将其镇压封印。” “那便再试试。” 白叔也点头。 他自然相信虎王若不能力敌,定然有办法遁走逃离,当即便不作任何犹豫,再度取出传送玉台与灵精,撕裂虚空之路,通往远方。 然气机波动,远处的大战仍旧不歇,却有一缕阴冥黑雾悄然而来,不过瞬息便到了几人跟前。 陆尘察觉阴冷袭面,心中觉得不对,睁眼便见到那阴森森的雾气已经席卷而来,仿若黑水流淌,将大地都染满死亡的颜色。白叔还在维持虚空之路,公孙凉几人却始终警惕,见到这般,都是面色急变,是回过神来时已经见到这些黑雾到了近前。 “退!” 陆尘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起身旁黑玫瑰便迅速退后出去。 公孙凉几人也不敢直接进入虚空之路,同样绕过,躲在远方。 那阴森森的黑雾缭绕不休,仿若潮水般翻腾而来,将那狰狞的虚空裂缝缓缓淹没起来。肉眼可见的裂痕只瞬间便布满了虚空之路,众人都看得清楚,亦觉得心底生寒。 远处一声长吼,愤怒而狂躁! 獓狠再度发现了断刀的气息,也找到了先前丢失了去向的人。 无尽的沧澜之下,虎王一击后退,却也不过拔下獓狠身上一撮长毛,被他随手丢掉。然獓狠不知身中多少拳掌,却仍旧遍体无伤,虎王面色也越发阴沉,不知这凶兽究竟生了幅怎样的身躯,竟会如此强大。 黑雾席卷,遮天蔽日,虎王只将将呼出一口浊气,见到万般沧澜袭来,面色猛地凝重下来。他双掌高举,凝练道痕,显化一青光寅虎,自高天扑杀而来,与那黑雾碰撞激荡,不过短短瞬间便两相消散。 然眼前,却忽的丢了獓狠的去向。 虎王瞳孔猛地一缩,转头才见,那小山般的身躯早便到了远处,正遥遥的追向陆尘几人所在。 “该死的混账...” 他咬牙一声,急追而去,周身携带滚滚雷霆之势,血气喷涌化出百丈巨虎之影,一双肉拳更是化作纯粹的血色,欲要阻拦,却已经感之不及。 陆尘几人也未能料到这些。 只见到滚滚黑雾翻腾,那小山般的獓狠不过短短瞬间便破开了阴冥阻拦,毛发间仍旧挂着森然的雾气,已经到了近前。它一双眼眸被死亡的黑暗充斥,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狰狞的仇恨,四蹄一踏,山河破碎,磅礴的压力仿若整个天穹都崩塌压迫而来,便连白叔都不能承受,勉强激荡残存不多的血气滚动,也只半跪在地,起身都不能。 公孙凉几人更是不堪。 陆尘摄来断刀,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恢复,也知道这獓狠分明冲着自己而来。 他咬着牙关,目光扫过身旁几人,只片刻便定住心神,以断刀凶煞将那磅礴的压力尽数撕裂,踏出迷踪乱步向着远方逃遁而去,便连黑玫瑰都不及阻拦,亦没有能力阻拦。 獓狠嘶吼,震动天穹! 百里森然黑雾缭绕其周身不休,四蹄连踏,也是未曾理会下方几人,径直自他们头顶而过,急追陆尘远去。 不过短短瞬间,此间萦绕的压力都尽数消散。 “他...” 夏小贼只将将开口,面色猛地一变,逆血上涌,猛地喷出,气息也变得萎靡下来,径直倒在地上。 韩无道与公孙凉都是面无人色,亦虚弱的趴在地上。 黑玫瑰身子都在颤抖,还要挣扎起身,去寻陆尘,却不过走出两步便摔倒在地,又挣扎着撑起身子,向陆尘离开的方向爬去,眼眶也红了起来,却终究不能如何,就只在这里看着。 “你们先行离开,我去追那獓狠。” 虎王到了近前,周身血气骤然崩散,又留下几枚丹药,不待他们多言,便已经急追而去。 风起,黑雾不散。 那狰狞的北荒鸿沟仍旧横亘大地之上,却周遭百里之内,尽作焦土。 死亡蔓延,生机不存。 白叔气息紊乱,连着喘了几口,这才缓缓起身。 他看了眼陆尘离开的方向,眸中满是深沉,却终究只能摇头一叹,未曾多言,将公孙凉几人尽数提起,也将仍旧不肯离开的黑玫瑰打晕,扛在肩头,一起带走。 獓狠不在,也就无人阻拦他们横渡虚空。 此间的波澜太盛,接连的大战,席卷气息动荡不知扩散多远。 北荒该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他们也该来了。 若是友人便罢,若是如瑶光圣主那般的存在... 白叔不敢继续逗留,也深知继续逗留此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危险,径直催动传送玉台再度撕裂虚空之路而去。尽管他一身气息萎靡,遍体鳞伤,但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待得踏入其中,原本还在坚持着没有昏迷过去的公孙凉也终于合上双眼。 气机生灭,长风怒号。 只几人将将离开不过多久,有虚空裂痕接连显化,许多人影各自踏出。他们都是气度不凡,更有面容阴厉的老者步步清风,不过几个虚晃便到了近前。然此间,却无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那已经破烂的黑石山,又看向阴冥黑雾滚动不休的北荒鸿沟,面色阴郁而难看。 “这里面,究竟跑出了什么东西?” 有人疑惑,转头望向那鸿沟北边的老人。 北域妖族二祖。 “老夫怎的知道这些。” 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周遭,又眯起眼睛,显然察觉到了此间还未消散的些许气息,一双眸子犹如秃鹫般慑人,泛着冰冷的寒光。 “有虎王的气息,瑶光的气息,还有些不认识的年轻人的气息。” 一美妇踏上高空,目光扫过周遭,黛眉轻蹙。 “但这两个气息...竟是如此凶煞,其中一个更是比起虎王的气息还要强盛,另一个则不似生灵。荒神境有人族妖族强盛,异兽退居山林不出,会是什么东西能够拥有这样可怕的气息?” “不知。” 周围人尽是摇头。 “但显然并非善物,虽已经远遁而去,但这种东西显然凶煞难当,若就此放任,必定为祸天下,生灵涂炭,得尽快将之除去才行!” 一面白无须的男子眯起眼睛。 “可有人愿随本座一同前去,诛杀了这妖孽,为北荒生灵除害?” “哼,老夫可没有这大胸怀,你们谁愿意便谁去就是,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 北域妖族二祖冷哼一声,挥手便踏出清风席卷,身形如烟雾消散。 见状,那男子微微皱眉,却也并未阻拦。 然此间,另有狰狞浩大的虚空裂缝凭空撕裂,掀动气机交葛,生狂风凛然,威势之大,比起先前所见任何一道虚空裂缝都更为可怕。待得众人转头看过去,裂缝将将稳定,有许多人影接连自其中踏出,皆作杀机凛然,缠绕不休。 便连周遭的温度都猛地将至冰点。 “东盛炼狱,黑无常,率众前来助阵,杀獓狠,迎圣子!” “炼狱白无常...啧,已经跑了吗?还以为来得已经够快了。不过...先前一直在修炼,可是至今还未见过我家圣子呢。今日妾身得好好看看,那究竟是个怎样有魄力的少年,连獓狠的杀伐大术都敢硬撼!” ...... 虚空之路踏尽,接连几转,白叔一路带着几人回到妖城绿洲所在,去了绿洲外那唯一一间还未拆掉的破屋,将几人都摆在地上,又挨个喂服丹药之后,这才自己也吞下一枚丹药,原地盘坐下来将其炼化,恢复自身伤势。 一日过,一夜过。 待得第二日清晨,黑玫瑰才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见到的却不是她希望的场景。 “他...怎样了...” 察觉到一旁的动静,黑玫瑰勉强撑起身子,看向在一旁盘坐了整整一日的白叔。 后者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周身气息稳定下来。 他没有转头去看黑玫瑰,只满是伤疤的面上稍有黯然,又摇了摇头。 见状,黑玫瑰肩头猛地一颤。 她挣扎着起身,要去找他。 “你伤势太重,这个样子去了,就算见到陆尘,也只能拖累罢了。” 白叔冷哼一声,并未出手,却只一言,黑玫瑰便站住了脚步。 正文 第292章 炼狱黑白无常 北荒浩瀚,辽阔无疆,却遍地荒芜,不见草木。 鸿沟东至海崖,西抵乱山脚,绵延无尽,所在之处,南北千里之内不见人烟。 陆尘一路东行,迷踪乱步转出八卦六十四数演地煞七十二星,不过三两步便将山河大势尽数抛之身后,是如缩地成寸一般,短短瞬间就行过千里之遥,却仍旧无法摆脱身后急追而来的那道身影。 獓狠与血天大圣有着深仇大恨,兴许它自己的灵智并不开花,脑袋里面除了煞气便是杀机,却仍旧认得那断刀,也认得那气息。 它不会轻易放弃。 断古前的仇恨,总得有个了解才行。 一路奔行,陆尘体内血气都渐渐挥霍一空,行了千里万里,也或三万里,三十万里,已经不能知道,脑袋都变得昏胀不堪。圣道古药残余的药力,他都给了黑玫瑰,自己分毫不剩,如今血气纵然不能充足也无计可施,就只能凭着脑海中最后残存的信念继续逃亡。 离开得越远,他们也就越安全。 她也更安全。 最好能到东边的海崖所在,让这凶兽去无尽的大海深处去作乱,再不要回到北荒,也不要去东盛。 身后,獓狠追得太紧。 那可怕的嘶吼如闷雷般在滚滚震响,所过之处,黑烟遍地,生机不存,化出千里死地,万物不能生存。它身躯魁梧,如小山一般,踏过黑雾流转,气势迫人,如锋芒在背,似淋血的大刀架在脖颈。 陆尘咬破舌尖,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回头看去,獓狠还没有追近,它速度确实极快,却也一般,比不得迷踪乱步,却也就只能如此距离,不能拉得更远一些。血气枯败,陆尘也近乎没了继续逃亡的余力,却仍旧没能见到西边的海崖所在,便连回去明月长生殿的机会都没有,更枉论留下性命。 “死定了...” 他苦笑一声,仍旧在咬着牙关,坚定着最后的信念不断逃亡。 “我可是答应了双影,得活着回去才行...” 黑雾流转,滚动之声若闷雷阵阵。 獓狠咆哮嘶吼,那如白皮包骨的面上满是凶狠,一双眸子流转黑雾缭绕不休,忽的张开血盆大口,化出可怕的吸扯之力,将山峦都崩摧,作无数的乱石迎面而来,近乎砸在陆尘身上,尽数没入那如深渊般的喉咙中。 陆尘立足不前,迷踪乱步却已经施展到了极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每次要吞噬万物,獓狠总得停下追逐的脚步,却始终不能将迷踪乱步下的陆尘如何,也就只能让他更耗费一些体力罢了。但獓狠神智不明,总是见到没有结果便停下来,继续咆哮追杀,陆尘心中暗自侥幸,若这吞噬的时间再长一些,他便真的无力继续抵抗,得被乱石砸中,沦为其口中食物。 虎王也在追逐。 每次他们停下来,虎王总得化出百丈巨虎凶影,悍然几拳落定,仿若卷动九天十地而来,将万物都能破灭。然獓狠却也不过回头将四角撞来,每次都是轰然几声,獓狠便不再与虎王纠缠,继续转身追杀陆尘。 它对仇恨的坚持,让虎王也无可奈何。 三道身影连番而过,踏过百万里大地,仍旧没有停休。 只陆尘却已经到了极限,再无能坚持。 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从日升到日落,从月到星暗,从未停过。 手中断刀铛啷一声落地,他终于坚持不住,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都翻倒在地,擦着黄土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胸膛鲜血淋漓,深可露骨,能见污秽染满了伤处。一口鲜血喷出,陆尘整个人都近乎崩溃,双腿也早便浮肿,肌肉筋络都在停下来的时候尽数崩断,骨骼也满布裂痕,再无力能够抬起分毫,就只如此躺在地上,神智都不再清醒。 始终追逐在后面的虎王自然见到,面色当即一变。 他猜到陆尘早该到了极限,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十分可怕,但虎王却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救下陆尘。 “虎儿将你当作兄弟,怎的,今日也得护你无恙!” 虎王咬紧牙关,脚步更快几分,周身轰然荡出血气滔天,推动大圣遗字化出三千狰狞恶虎铺天盖地而去,将獓狠脚步暂且阻拦,而后才赶超过去,将陆尘庇护身后。 黑雾流转,死气蔓延。 獓狠一声咆哮震吼,三千恶虎尽数分崩离析,徒留漫天血雾如丝,却不能影响其分毫。 它一步步踏空而来,黑雾渐渐缭绕追上,化出潮水一般覆盖大地千里,将虎王与陆尘围拢其中。森冷的气机临身,虎王周身血气如火也不能抵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好似结冰一般。 对上那双黑雾缭绕的眸子,虎王咬住牙关,脚下轰然踏地,席卷血气高涨,直冲霄汉,要将四面八方滚动而来的黑雾尽数荡开。然黑雾如潮,血气如火,交葛之间不过扭曲缠绕,无法破散。獓狠气势汹汹,四蹄踏落,头顶牛角忽的化作灰黑颜色,满身如蓑衣般的长毛也都飘荡起来,细长的猩红舌头舔舐嘴角,口中不断滴落涎水。 落入黑雾,有刺耳的声音,连大地土石都能腐烂。 虎王面色阴郁难看,后退两步,到了陆尘近前,又挥手摄来断刀,已经有心将其带走,继续逃亡。 这等凶兽,只凭虎王一人之力,断然无能对抗。 纵然能够自保,却也未必能够保下陆尘。 断刀这件大圣道器,纵然断裂,灵性也非同寻常,却是不肯为他所用的。 纵然强行催动,也未必好用。 “此次回去之后,得寻觅材料锤炼一件道器了...” 虎王微微摇头,无奈苦笑。 “想我往年只凭一双肉拳纵横天下,无有敌手,便连道器也能砸断,却不想今日见了这等怪物。若是有利刃也好,至少能给它放放血,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言罢,一口浊气呼出,虎王轰然震动周身血气再度高涨,气势雄浑迸发,将黑雾撑开一片广阔的天地,而后便转身径直将陆尘拿入手中,向远方逃遁而去。 獓狠一声狂吼,黑雾翻腾如大浪滔天,席卷而来,仿若将九天大势都撼动,让苍穹都作黑夜,星月不显! 然此间,两道人影接连自前方而来。 虎王还未看清,那人影便越过他的身旁,只留一声放浪的轻笑,便已经冲向那卷天盖地的黑雾浪潮。 阴冥显化,森罗大界,彼岸花开,万物凋零。 死气,鬼气,十殿阎罗显化,降临黄泉古道自九天垂落,忘川奔腾,奈何通往生,三生石临渊而立,那一黑一白两套衣裳穿在一男一女的身上,一个拿着漆黑的九寸摄魂令,刀锋暗藏,一个拿着白色的尺半羽扇,玄妙伴生。 摄魂令凭空抽落,白羽扇凌空一挥。 十殿阎罗,黄泉古道,忘川河下,奈何桥上,有万千锁链激射而出,带动哗啦啦的声音,将那阴冥黑雾尽数绞成了粉碎。而后长驱直入,径直捆上了獓狠。十殿阎罗各自显化神威,降下大势无穷,仿若打破了阴阳两界的桎梏,席卷浩荡神威,滚动仙音阵阵,将三生石缓缓拖起,化作千丈之高,轰然压在獓狠背后。 锁链如灵蛇,穿过獓狠四蹄之间,困住牛角各处,绕过血盆大口,将其彻底捆绑,又缚于千丈巨石之上,射穿了三生三世,将其内陷之中。 乱石崩落,大道势落。 那白衣的女子微微仰头,细长的凤眸都笑得眯了起来,看向身后虎王。她手中白羽扇掩住红唇,面上却白得吓人,就只眼帘画着细长的红妆,眉心也有一点红菱。 “云泽洲虎王盖世无双,只凭肉拳便能打碎道器,却怎的打不碎这獓狠的身躯呢?” 虎王还未反应及时,正愕然看着。 獓狠身陷三生石中,被无尽锁链捆绑,怒吼如闷雷滚滚,却怎的也不能挣扎而出。 “这...你...你们...” 他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凭这两人之力,竟是如此轻易便将獓因镇压封印? 着实难以想象。 还未昏迷的陆尘却忽的笑了起来,又不禁咧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见状,那白衣的女子细眉轻轻一挑,手中白羽扇轻挥,席卷一阵白光而去,径直没入陆尘体内。不过短短瞬间,他肿胀的双腿都恢复如初,原本枯败的血气也渐渐浮现升级,便连原本的疲倦不知怎的消散一空。 陆尘也愣了下,尝试着动了动身子,确实已经完好。 虎王满面怪异,应了陆尘的要求,将他松开,任由其身形落了下去,后者也只一个翻身便站稳,并无任何不妥。 后方还有许多人影接连赶来,各个气度不凡,便如那面白无须的男子与美妇,正在最前方的位置。他们目光扫过被封入三生石中的獓狠,表情也都有些异样,一时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们原本为了灭杀镇压这獓狠而来,如今却还未到,便已经被这炼狱来的两人封印镇压了。 手段未免太过可怕了一些。 然之中,也有人将目光看向下方的少年身影,眸光闪烁,阴晴不定。 便如不愿参与此事的北域妖族二祖,正满面阴冷的瞪着陆尘。 更后方,炼狱数众方才踏空而来,皆为长老也或天地人三子,不过三百余,却气势迫人。他们老幼而列,井然有序,皆作遍体黑衣的模样,行来时作气息阴冷,杀机凛然,无视了那些个面面相觑的圣主,径直来到陆尘身前,轰然一声,皆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炼狱长老,天地人三殿,拜见圣子!” 肃杀之气森然迸发,接引三千里苍云垂落,浩浩荡荡,势比天高! 那白衣的女子施施然而来,妖娆多姿。 一声轻笑,放浪形骸,她苍白而毫无人色的手指拂过还未回神的陆尘胸前,有白光将他一身血污都清理干净,伤势也尽数恢复。而后白羽扇遮面,身形半倚,那细长的凤眸中含着隐晦杀机,妖媚地转头望向半空人群中的一个。 “他可是我炼狱的圣子,那老头,你再瞪他一眼试试?” 那黑衣的男子三步落定,立于之前,九寸摄魂令显化杀机动天乱! 柔声媚语蚀人骨,刀锋藏鞘三九寒! 炼狱,黑白无常! 正文 第293章 立威 白无常狂言,此间众人皆转头望向之中的老人。 北荒北域妖族二祖。 他眼神阴沉,犹如枯树老皮的面上满是狰狞,嘴角也在抽搐。 况他地位,何曾有人敢与他说这些话,挑衅,又充满了讽刺。然其目光扫过远处还在三生石中不断嘶吼挣扎的獓狠,却又重新冷静下来,未曾开口,也不曾出手。 那獓狠是将虎王都逼得只能退走的家伙,却在黑白无常面前,不过短短片刻便落得这幅田地。北域妖族二祖很清楚自己与虎王几乎没有差距,只擅长的手段稍有些不同罢了,但虎王的强大,他却心里明白。这样一个能将虎王逼得退走的存在,换做是他,也绝对没有能力战而胜之。 但偏偏这黑白无常做到了。 虽没能赶得及看清,但先前还在远处,却也见到漫天的十殿阎罗显化神威,降临黄泉古路,显化阴冥大界。短短片刻,那獓狠便已经被封印镇压,而若换做是他,也不该能够抗衡,终究得落得如獓狠那般的下场。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北域妖族二祖面色难看,目光又重新看向眸光妖媚勾人的白无常。 “老夫从不曾得罪你炼狱,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不曾得罪我炼狱?” 白无常挑了下细眉,白羽扇半遮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是放浪形骸,举止也没有顾忌,整个人都转过来趴在陆尘身上,大笑不止。白色的长袍群罗下,曼妙的身姿当得起花枝乱颤,让他心中一阵怪异。 虽知道此人就是炼狱始终未能一见的白无常,却也未曾料到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女人。妖媚,动人,细眉凤眸勾人魄,红唇如樱撩人心,不过些许的举动便可展尽风情,让人不思进取,只愿相伴美人游山河,也做一放浪形骸的逍遥人。 笑得够了,白无常一手扶着陆尘肩头,另一手又摸了摸眼角笑出来的泪光,而后抬头看向陆尘。 只稍挨了三寸,也是高挑。 “圣子,你说...他是否得罪过我炼狱?” 闻言,陆尘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说。 然白无常红唇微勾,又转过身去,眸中满含讥讽的看着立于半空,乃至被周围人都排斥在外的北域妖族二祖。 她凤眸轻眯,整个人都靠在陆尘身上,脑袋也枕在他肩头。 明明在下方,却好似俯视一般,让人恼怒。 “近一年半前,北荒北域妖族三祖为何要到我东盛一游?她又为何去了极东之地?这件事我是一直不太明白的,毕竟你说这好好的北域妖族三祖怎的就无缘无故跑到东盛去了呢?那之后,更是因她之死,给我东盛带来了极大的风波,你这二祖还要参与其中,搅乱局面。” 众人都听得清楚,而其言中似是而非的意味也让人心中疑惑。 那北域妖族二祖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一双眸子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白无常。 “老夫那妹妹,是你杀的?!” “哈,老东西修炼糊涂了吧,那个时候妾身可还在接受我炼狱的传承呢,从来没有能力现世,又怎么会杀了你那所谓的妹妹。” 白无常大笑一声,又转过脸来看向陆尘,口中香气如兰,吹着他的耳畔。 “圣子殿下,你说呢?” “我...” 陆尘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白无常着实妖媚,而她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陆尘也根本不能猜到。如今局面非同一般,眼前见到的这些人虽没有一个认得,但也绝非寻常,毕竟能够与北域妖族二祖站在一起的人物,怎的也得是个圣主才行。 陆尘猜得出来这些,心里也越发觉得古怪。 如此将矛盾激化,白无常又为了什么? “你...你在戏弄老夫?!” 北域妖族二祖嘴角抽搐,周身气息也渐渐变得强盛起来。 然白无常只瞥了他一眼,又轻笑一声,白羽扇掩住红唇,眸中的光彩却满含讥讽。 她是料定了北域妖族二祖不敢出手,毕竟这獓狠的例子记载眼前,若真的出手,凭他一人之力,又怎的会是他黑白无常二人的对手,不过就是落得与獓狠一般的下场罢了。且不说是否真的要将其灭杀,就是单单被封印镇压下来,他这老脸,也等同丢得一干二净了。 北域妖族二祖确实不敢出手。 他也从不奢望身旁的这些人帮他一把,毕竟都是各家圣主级别的人物,心思活络,若非真的交情极深,断然不会感情用事。便连虎王都始终沉默不言,这些人又怎的会出手助他。 “不知所谓!” 大袖一甩,北域妖族二祖满面阴沉,径直转身离开。 然其目光又暗中望来,冰冷森然,显然已经将这黑白无常与陆尘都恨上。待日后,这老头究竟还要做些什么尚且不得而知,但凭其心性,断然不会就此罢休。 “那老妖婆,是我杀的。” 黑无常忽的开口。 他从来都是言语极少,然只一句,北域妖族二祖离开的脚步当即一顿。 周围众人也都愕然,想不明白为何那北域妖族二祖都已经打算离去,不再计较这些,这一向沉默寡言的黑无常又忽然站了出来。 便连虎王都皱眉。 他看了眼被白无常贴紧的陆尘,面上稍有些怪异复杂,这待得眯起眼睛细细看过,又露出些许恍然之色,无奈摇头苦笑。 “你说什么?” 北域妖族二祖站住脚步,缓缓转头看来,满面狰狞。 他一双眸子比起饿狼更为凶悍。 “那老妖婆,是我杀的。” 黑无常声音提高了些,好似真的当他没有听见,刻意如此。 白无常嘻的笑了一声,白羽扇遮面,却是仍旧靠在陆尘身上,脚步不曾挪动分毫。 “老夫的妹妹,是你杀的?!” 北域妖族二祖周身气息凛然,杀机喷涌,手掌都开始颤了起来。 他早便有所猜测,尤其先前白无常可以生事,心中已经近乎确认这些。然如今听到黑无常开口直言,仍旧觉得恼怒,先前压抑下来的情绪也尽数爆发,掀动气势席卷可怕的气浪,将前方众人都逼得只能后退让开。 尤其此间众人皆已听闻,若真的轻易便离开,他这北域妖族二祖的面子也就被彻底丢干净了。 这是逼得他必须出手才行! 虎王也叹了口气。 他将断刀丢了下来,落在陆尘面前。 “这刀,还给你,我先去妖城找白阔说些事情,顺便报下平安。你待此间事了,也过去一趟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言罢,虎王径直转身离去。 他一拳便轰出虚空裂缝,仗着自己强悍的肉身径直踏步其中,推演传送道痕于脚下,不过短短片刻便已经遥遥而去。 众人面色怪异,又看了眼将刀捡起的白无常,心中越发疑惑。 那刀,还是给了陆尘。 “这刀你得收好,此间之事,就看着即可。” 白无常满面妖媚的笑意,手中白羽扇轻轻挥着,好似看戏一般。 陆尘也奇怪这两人究竟打算做什么,面对如此多的圣主人物还要高调行事,在寻常而言简直不可理喻。再看黑无常模样,更是已经准备出手。那北域妖族二祖满面狰狞,气势凶悍,杀机凛然,一双眸子更是如饿狼般慑人,只抬手间,已经拿住一尊离火神炉,喷涌火光熠熠,将周遭温度都燃的好似三伏一般。 黑无常凛然不惧,一步踏入高天,气势迸发,显化圣道神威。 两步迈过众人,手中九寸摄魂令锋芒缓缓出鞘,寒光搅动天穹光乱,杀机无限。 三步落定,他周身气势能够翻山倒海,激荡万里长空。 一步入圣,两步显杀机,三步,便是半圣之境! 众人骇然,自然知晓炼狱黑无常有着怎样的辉煌战绩,是凭着圣人境便可斩了半圣,而若其所言真实,那便不只是斩了一个。如今炼狱沉寂一年,黑无常也久不现世,如今再看,竟是已经有了这等境界! 半圣... 在其面前,大抵不过尔尔。 也难怪如此嚣张。 北域妖族二祖面色也是急变,周身凝聚的气势在那杀机显化的时候便已经被绞成粉碎,根本不能阻拦其分毫。这弥天动乱的杀机凛然可怕,只这黑衣的男子站在身前,便觉得好似一柄亘古煞极的凶刀锋芒毕露,让人心胆生寒,更觉得杀机掠过如锋刃刮骨,肌体都要就此碎裂溶解。 黑无常从来不善言辞,也不喜多言。 杀机卷风起,黑袍猎猎,长发飘荡,九寸摄魂令的刀鞘被他回手丢到白无常手中,那漆黑的短匕迸发寒光缭绕,周身交葛刀气纵横,不过短短一瞬便席卷方圆三千六百里之内,仿若无尽的锋锐在此中乱斩,迫得北域妖族二祖连连后退,面无人色。 众人面色急变,骇然不已,各自施展手段,又纷纷退后几步,方才能够稳住身形。 然杀机到了陆尘身前,白无常却只羽扇轻挥,迎面的森然狰狞便化作柔风缓缓流淌而过,不曾伤及他二人分毫。 “妾身在这里,你便只需看戏就好。” 她回头,面上满是得意。 “可...前辈毕竟是杀手,北域妖族二祖成名已久,比起虎王也不逊色...” 陆尘仍旧有些担忧。 “你便叫他黑叔就行,不过得叫我白姐姐。若你喜欢,便是叫娘子都可。” 白无常见到陆尘眸中尴尬,当即嬉笑一声,重新转过头去,却仍旧靠在他的身上。 “放心就是,这老头虽与虎王齐名,却并非如虎王一般乃炼体强者,小黑初入半圣之境,胜不过虎王那等炼体强者,但面对这老头却无妨,何况我炼狱极擅隐匿之法,只需近身,这老头便连还手都不能。如此说你该明白,虽小黑实力比不得虎王,但虎王却是近不了这老头的身才会与他齐名。然在我炼狱而言,却天下无不可近身之人。” 说着,白无常白羽扇半遮面,巧笑嫣然。 “这老头,死定了!” 正文 第294章 阴勾玉 杀机沉浮,风寒如骤。 黑无常三步踏定,气势已至半圣之境。 纵然只是初入半圣之境,却也让人心胆生寒。 漫天的杀机将一切都压迫下来,仿若整个天穹都黑暗下来,见不到分毫光明,唯有那身形挺直的人影缭绕寒光闪烁,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随着那柄短匕缓缓提起,周遭的压力也越发沉重,让人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炼狱黑白无常出世,要立威了。” 有人低声开口。 只话音将落,眼前一瞬恍惚,黑无常的身影便突兀的消失不见。九天十地之中都无法寻到他的踪迹,仿若就此人间蒸发。 然那冰冷的杀机却仍旧森然。 北域妖族二祖面色急变,整个身子都猛地绷紧,将一身灵光显化,激荡道痕流转,照耀百里之内,却始终不能寻到黑无常的踪迹。他仿若受伤的猛兽,一双眸子如鹰隼般四处望去,可怕的气机缭绕周身,逼得众人只能再度后退。 也是迫于杀机带来的压力。 谁都不肯随意进入半圣的战局之内,纵然只是波及,也绝对非同一般。 四方人影退出三百里外,凭目力仍旧能够看清鸿沟边缘所发生的一切。然众人皆退,却唯独白无常不退,她仍旧靠着陆尘,好整以暇的扇着白羽扇,面上笑意可倾倒众生,偶尔转头与陆尘吹过耳边风,让他稍有些不太自在。 也觉得此间该退才行。 尽管白光流转,将临身的杀机尽数化作柔风飘散,但半圣何等强大,凭白无常也不该能够如此坦然才对。只一言说出,白无常却似听不到一般,只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北域妖族二祖,眸中满是戏谑。 风起,烟尘漫天。 这鸿沟千里之内,大地焦灼,耳边也仍旧回荡着獓狠嘶吼的声音。它仍旧困于三生石中,就在鸿沟边缘,激荡黑雾缭绕,却始终不能如何。 北域妖族二祖被吵得心烦意乱,猛地转头看去,周身灵光更盛。 他一掌拍出,力势汹涌,仿若整个苍穹都猛地崩塌而来。 那离火神炉在他另一手中缓缓盘旋,吞吐火光不定,释放着半圣道器的神威。然光华散尽,三生石安然无恙,便连其上的锁链都没有动弹一下,却忽的见到四面八方多了三百漆黑的身影。 大道悲吟,沧溟显化。 黄泉古路自天穹坠落而来,作一大界将北域妖族二祖的身形囚困其中,忘川河奔腾不息,奈何桥架立之上,蒙蒙黄雾凭空而生,将九天十地都充斥,遥遥无尽,化出荒凉无尽头。鬼怪哀嚎,哭声刺耳,遍地的黄土有枯木接连破出,垂落点点红光,作朵朵花开,盛放彼岸。 那三百漆黑的身影落地,仿若阴冥恶鬼,影迹渺渺,无有定形,迸发万千杀机缠绕,如丝如缕,如光如雾。 北域妖族二祖瞳孔骤缩,忽的大喝一声,猛地将手中离火神炉祭出。 他一身灵光震动,催动离火神炉化出十丈大小,喷吐无尽火焰遮蔽苍穹,将周遭温度都作三伏一般,空气都渐渐开始扭曲。可怕的火浪滚滚而动,将天穹遮蔽,化出一尊三足金乌,仰天长唳,凝聚火光缠绕周身,仿若大日,又绽开无限的火星垂落,带着明亮的火尾,将整个沧溟大界都烧得动荡不休。 气机显化,千里忘川奔腾不息。 黄雾消散,显露大河自九天而来,作一飞瀑。 于此间,三百黑影忽的冲上前去,席卷杀机如风岚袭面,但见寒光于凭空交织显化,作一线天之势而过三足金乌。那浩荡的火浪,骤然自中间断开,化作两边不断消散。忘川奔腾而来,席卷大浪滔滔,淹灭火光无数,将那离火神炉也撞得铛啷作响。 “有胆子的出来打,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 北域妖族二祖面色急变,身形猛地冲出,立身火炉之上。 他将自身化作炉盖,身形气韵也与离火神炉相容。一时间,那苍老的肉身都仿若被点燃,双掌挥舞而有火龙咆哮,遨游四方,将无尽苍莽之处都尽数充斥,要逼出黑无常的身影。 陆尘与白无常距离最近,亦不免被波及。 然火龙临身,头颅百丈,狰狞险恶,到了近前却也不过白羽扇轻轻一挥,万般道法皆作平静而过,点点火星飘然而过,却已经散去所有温度,不过短短瞬息便彻底飘散。 漫天的炽热之下,白无常掩唇而笑。 “漂亮吗?” “啊?” 陆尘愣了愣,望着周身飘然而过的点点火星,下意识的点头。 白无常一双凤眸都笑得眯了起来,仿若弦月般动人,有秋波流转,着实妖媚到了极限,比之狐狸也不差多少。 “再给你看个更好看的。” 她媚笑一声,手中白羽扇又是一挥,有白光随风而去,飘然流转。 漫天火龙激荡,释放火光熠烁,将整个天穹都耀得一片赤红。然此间,遨游诸天之上的火龙遇到白光,却是轰然炸裂,爆开无尽的火浪滚滚,蕴藏可怕的毁灭之力,落下十万万星芒,好似烟花一般。 陆尘看得彻底愣住。 远处众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面上却仍旧含着些许怪异。 不过白羽扇一挥,离火神龙尽数爆碎,那拼命舞动火光流转的北域妖族二祖睚眦欲裂,当即转过,目光狰狞瞪来。 然白无常却只挑了挑细眉。 “我家圣子喜欢这些,你待如何?” “你...” 北域妖族二祖面色黝黑,却无可奈何,亦不敢分心,再度将离火神炉催动,荡起火光流转于周身,显化神鸟盘绕,凝练气势厚重,却不敢再化出大天之势,免得白无常又是一个随性的理由便再度出手,将他攻势尽数摧毁。 陆尘微微张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白无常,又看了眼立于半空始终一步未动,仍旧背对他们的黑无常。 他先前就只挥动匕首斩去迎面而来的火龙罢了,未曾多做其他。 而至如今,也就不过显化大势,一步不动,北域妖族二祖却接连出手,仿若见不到黑无常一般,甚是奇怪。 “还没看够?” 察觉到陆尘的目光,白无常转头仰面看来,面上笑意更甚先前。 “你若喜欢,待之后回去了炼狱,妾身再叫人买些烟花回来,给你放上十天十夜。可惜现在看不了,那老头不会再给妾身机会,若将他周身的火鸟也炸了,那就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小黑先前说要跟他单挑来着,不让我出手。” 她忽的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毁掉那火龙大势,大概回去之后小黑还要骂我。” “前...黑叔知道你为了他好。” 陆尘摇了摇头,心中倒觉得有些怪异。 黑白无常是炼狱的传承,可这两人的关系究竟怎样,却有些看不透。 “我可不是为了他。” 白无常忽的笑了起来,明眸中秋波暗藏,带着些许妖媚。 “我是为了你,你想看,我就给你看,小黑回去骂我也就骂了,谁让你是我家圣子呢。再者说了,就算你不是我家圣子,难道我就不能宠你?还是说,你怕那双影姑娘,也或天子第一吃醋责怪?” “我...” 陆尘愕然,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白无常痴痴笑了起来,显然不过一番戏弄。 这女人性情倒是有些古怪,口中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都不能判断,与黑玫瑰有些相似,却更加大胆一些,也更为任性。但毕竟其修为实力足够,纵然大胆任性,谁也不能将其如何。 炼狱多了两位半圣杀手,又乃黑白无常。 便如曾经炼狱最为鼎盛之时,连那个时代的大圣都敢刺杀,整个天下也没有炼狱不敢杀之人。而如今,天下也就一位大圣,然其却在炼狱,便纵观五域四海也再无炼狱不能杀之人。 断古后,还是今日的炼狱最为强盛! “压力已经给的足够,小黑也该出手了。” 陆尘还怔怔出神,白无常忽的眯起眼睛。 火浪翻腾,神鸟长鸣,北域妖族二祖还在警惕的望着四周,却忽的见到那三百黑影扭曲起来,化入蒙蒙黄雾之中,不见踪影何方。然天地之间忽的有大道悲吟溃散,九天十地苍莽之处,唯有一道人影步步而来。他行于黄泉古路,踏过忘川河上,停在奈何桥头,一柄漆黑的短匕缓缓举起,身周彼岸花开,红光摇曳。 一瞬间,杀机如潮水蔓延。 离火神炉上,北域妖族三祖面色猛地一变,脊背有冷气直冒,整个身子都冰得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他身形已经到了那人影面前,也或是那人影不知何时来到近前,短短三尺之遥,触手可及。 短匕轻轻斩落,缓慢而艰难,漫天的杀机骤然显化,尽数席卷而来,仿若将一片空间都彻底凝固,也让立于那黑影面前的北域妖族二祖彻底凝固一般。他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划过面前,在他身上留下笔直的血线,便连离火神炉都被斩成两段,万事万物都在此刻成为永恒,就只彼岸花仍旧摇曳不休。 盛放的美景,一瞬的灿烂。 寒光突兀的一线而至,黑无常身形在原地飘散而又转瞬便出现,就只平静的站在周身离火溃散的北域妖族二祖身后。他眼帘微垂,却仍旧能够见到一双漆黑单勾玉的眸子,而其手中短匕则刺穿了北域妖族二祖心脏所在。 刺了个前后通透,喷涌的血花当真灿烂! 正文 第295章 斗嘴 北域妖族二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会死。 那匕首被黑无常缓缓抽出,血光绽放,凄艳如花,森然杀机已经将他体内绞了个天翻地覆。生机湮灭,气息溃散,北域妖族二祖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身子也无力的栽倒下去,便连那离火神炉都失去所有支撑,熄灭了全部火光,铛啷一声砸在地上,又滚了几圈,停在北域妖族二祖的尸体一旁。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陆尘也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远处观望的众人亦未曾想通其中经过。然结果,却清晰可见,黑无常如此随意便斩了修为比自己更强的半圣,这般立威,已经足够。 “炼狱,当真要再度迎来鼎盛...” 有人苦笑暗叹,踏步上前,在黑无常面前微微拱手,低声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径直横渡虚空离开,再不停留。 其余众人也都上前,只不少人的目光仍旧下意识的看向陆尘与白无常。 炼狱黑白无常传承,有其一必有其二,自古如此,天下皆知,是阴阳共存之数,相生相随,生死不弃。而如今,黑无常一人便可斩了北域妖族二祖,白无常也必然可以,毕竟这两人修为自来相同,纵然手段相悖,却同样可怕。炼狱有黑白无常,皆为半圣,这天下,都要成了炼狱的天下。 无不可杀之人。 “又要有大圣出现吗?” 有人疑惑。 炼狱如此强盛,黑白无常皆为半圣,也就只大圣才能与之抗衡,乃至将其斩灭。若这天下不出大圣,炼狱也不该到这般强盛的地步。 只这次的大圣,又会出自谁家? 无法确定,也无法得知。 天下有机会证道而成大圣者,数不胜数,太多人困于半圣而苦苦寻不到突破之法,更枉论踏足真仙之境。然考虑再多也不能如何,终究得脚踏实地步步为营,若只期望鸿运当头,大概一生也就如此。 各人心思各异,接连看过之后,道过之后,尽数离开。 如今炼狱锋芒正盛,谁也不会当傻子去跟炼狱做对。 杀生魔刀乃血天大圣遗物,该有机会借其而登临真仙,却也就想想罢了。那白无常自现身便一直护在血天传人身前,任谁都不能靠近分毫,何况先前她只轻轻一扇便破去漫天离火神龙,那一幕可是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凭此间众人,任谁也不敢说如此轻易便可做到。 但白无常却可以。 望着她巧笑嫣然又妖行媚施的模样,该是皮囊下藏着一活阎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那血天传人,谁敢再多加奢望? 一声声轻叹,一抹抹苦涩,待得清风流过,波澜散尽,此间也就只炼狱还在。陆尘就仰面看着黑无常将短匕上的血迹擦净,重新收入九寸摄魂令中,双瞳也恢复正常。待抬步而来,他一挥手退去炼狱众人,便只三人还在此间。 “这次立威,也该足够了。” 白无常笑得妖媚,方才自陆尘身旁离开。 她行出两步,又转身站在陆尘面前,一双凤眸满含光亮,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笑意更甚先前。 “不愧是我炼狱的圣子,只这面具难看了些,却也不影响你的魄力。嘻,先前你一刀斩去那獓狠的杀伐大术,妾身可是在老前辈那里见到了,当真是个大好的男儿,让人芳心直颤呢!” “老前辈?老鬼?” 陆尘愕然,径直忽略了她后面的话,又忽的咬住牙关,眸中满是恼怒。 “他既然看到了,那还不赶紧来帮忙...这等凶物,连虎王都不是对手,我们也差点死在那里,他倒真是有够沉着的!” “锻炼下你的胆魄。” 黑无常也开口,手中九寸摄魂令都收入命渊,一身杀机也尽收内敛,平静如常,让人不能相信先前他身上竟是能够显化那等凛冽的杀意。 “何况我们不也是来了么。” 白无常嬉笑一声,白羽扇掩唇,又指了指仍旧立于鸿沟一旁的巨石。 “那獓狠还在,要不你去打它几下出出气?” 闻言,陆尘愕然,又转头看了眼仍旧挣扎不停的獓狠,嘴角都抽了两下,连连摇头。 这等凶物,还是不去触犯为妙。 “不去就不去吧,这丑陋的家伙,还是尽快处理了好,免得我家圣子看着心烦。” 白无常笑得凤眸如月,手中白羽扇轻轻一挥,有微光流转而去,仿若清风,却暗中无尽玄妙。待得那光芒落定,到了三生石上,到了獓狠身前,陆尘清楚的见到那高有万丈的巨石忽的震动起来,转而化作不过三百丈大小,却将獓狠完全封入其中,凭外界不能见到。 十万锁链哗啦啦响动,将巨石缠绕,微光流转,烙印神妙字符于其上,而后那如小山般的巨石便轰然荡起,携带着滚滚黑雾如潮,径直砸入鸿沟深渊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没了去向。 那凶煞难当的獓因,如此便要被永世镇压封印? 陆尘着实有些难以想象。 虎王何等威势,面对獓狠却也不能将其如何,然黑白无常却如此轻易便将其捆绑镇压,这等手段,未免太过骇人了些! “你要回去吗?” 白无常好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转头看向黑无常。 后者只微微点头,并未开口。 “那你回去吧。” 白无常嘻嘻一笑,身形飘然轻灵,已经到了陆尘身后。她素手将其手臂挽住,整个人都靠在其身旁,从来没有什么避讳。 “我要陪着圣子在外面游乐一番。” 黑无常又点头,不过转身,影迹便彻底消散。 陆尘都没能见到他究竟是怎样离开。 然白无常动作却太过亲密,让陆尘有些不太自在。他尝试着抽了抽手臂,却被白无常死死抱住,又转头看来,面上满是轻佻的笑意,还要做更多的事情,逼得陆尘只能安静下来,任由她如此抱着。 “我带你回去妖城,那大猫还在等你呢。” 白无常凑到近前,在陆尘耳边吹了阵香风。 “天子第一也在等你呢。” 陆尘身子猛地颤了下,受不住这些,却忽的见到眼前光景变换,身形却未能觉得什么,只脚下显化道痕,是白无常所为。不过短短瞬息,万里迢迢一晃而过,又半个时辰,便已经回到了黑石山所在。 眼前光景仍旧能够清晰的看到,白无常面色淡然,好似这一切不过尔尔。 又短短片刻,他们便已经立足妖城绿洲之外,眼前便是那破烂的房屋。 陆尘仍旧有些恍惚,不曾踏足虚空之路,便可行过如此距离,其中神妙是他不能堪破。然白无常面色却如常,周身气息也未曾有过分毫起伏,显然十分轻松,让人心中惊叹。 “别愣着了,他们还在屋里等你呢。” 白无常催促一声,陆尘方才回神。 只将将靠近,房门便被推开,黑玫瑰第一个冲了出来,却见到二人亲密的模样,面上原本的喜色当即一沉,又冷冰冰的扫了眼满脸挑衅的白无常,一言不发,径直上前将陆尘另一条手臂也抱住。 见状,白无常面上露出些许戏谑,又挑了挑细眉,将陆尘搂得更紧了些。 黑玫瑰同样不甘示弱。 被夹在中间的陆尘眸光躲闪,越发觉得尴尬,尤其那些可感受清晰的柔软,让他最为不适。何况屋里的众人都已经走了出来,也只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并未有一人上前阻拦开口,将其打断。 虎王也在其中,眼眶仍旧有些泛红。 大概黑白无常之事,他们都已经知晓,尤其公孙凉暗中投来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而后便拉着韩无道与始终低头的夏小贼径直回去屋里。白叔也不曾多言,只低着头,转身离开。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虎王四周扫了一眼,面色亦有些不太自然。 “你们两个,够了...” 陆尘一口浊气吐出,又尝试着抽了抽手臂,却怎奈两人抱得太紧,根本不能如愿。 而白无常与黑玫瑰也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在较劲。 “那些话,等之后再说吧。” 虎王摇了摇头,终究是苦笑一声,又揉了揉眼睛。 大概之前他们正提到虎狩的事情,虎王情绪也有些低落,转身便直接离开,去了妖城的方向。 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还在此间。 “差不多该松手了。” 陆尘转头看向黑玫瑰,咧着嘴,再次尝试着将手臂抽出。 “她先松。” 黑玫瑰轻哼一声,径直别过头去。 陆尘只能再看向白无常,却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样一位存在。 “就不。” 后者笑嘻嘻的仰起脸来,又刻意的扭了扭身子。 “妾身身材如何?难道圣子不喜欢吗?” “不要脸...” 黑玫瑰当即转头看来,面上满是恼恨。 “你这活了几千年的老妖婆还跟我这小辈抢男人,当真是不害臊!若被黑无常知道了,他肯定得把你送到水牢去,再好好教你怎么才是为人长辈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去告状啊。” 白无常挑衅似的轻哼一声,将脑袋也枕在陆尘肩膀上。 “还说妾身不要脸,你这小小年纪就如此厚着脸皮,还口口声声说妾身跟你抢男人,他是你男人吗?妾身看来,你也不过就一雏儿,说出这种话来才是不害臊。” 说着,她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踮起脚尖在陆尘耳边吹着香风。 “妾身可没有骗人,她真的是个雏儿。还说我抢男人,她明明还没有男人呢,怎的就是我抢了?” 正文 第296章 阳勾玉 黑玫瑰俏脸泛红,已经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端坐不动,便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毕竟论起放浪的程度,她终究是比不上白无常,吵闹许久,那一句“验身”,也让她彻底没有继续争辩下去的勇气。 而白无常却是得意洋洋的模样,仍旧靠在陆尘身旁,嘴里还在哼着听不懂的小调,看起来倒是颇为开心。 陆尘也不知这两人究竟为什么而斗。 尤其白无常,性情难以捉摸,做这一切想来也都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已,但她却好像当了真。陆尘原本还要去安慰下败落的黑玫瑰,却被白无常死死拉住,怎的也不能过去,就只能暂且作罢。 “美郎君倒是好艳福!” 夏小贼已经恢复了常态,在旁边满脸嬉笑,大概也是见到白无常并非前辈高人的模样,容易相处,也就没有任何拘谨。 “只出去一趟就又带了个美娇娘回来,啧,真是让人羡慕。” “你来试试?” 陆尘瞥他一眼,没什么好气。 倒是韩无道一直盯着白无常,目光怪异,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公孙凉苦笑着出来打圆场,又看了眼白无常,面上同样稍有些奇怪。 他想不通炼狱怎的就会出了白无常这样一个女子。 “先说说洛仙儿的事吧。” 微微摇头,公孙凉没有继续纠结这些,毕竟炼狱原本便十分神秘,本部究竟在哪里,除却炼狱之人,天下便无人可知。而黑白无常的传承也总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色彩,甚至有典籍妄言,炼狱与血天大圣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那黑白无常的传承,便是自血天大圣而来。 纵观古今,也就只血天大圣曾杀穿阴阳两界,也就更有可能带来属于阴界的传承。 但在公孙凉看来,却不过笑话罢了。 阴界是否存在都是两说,便如真仙一般,总是听闻,却从不曾见到。这所谓的黑白无常,兴许也就一鬼修传承而已。 毕竟非是炼狱之人,所知所得,并不多。 若公孙凉真的知晓炼狱与血天大圣存在着怎样的关系,兴许便不会如此坦然。 只此间,谁也不会在意这些。 公孙凉将那摄魂瓶取了出来,放在众人面前的地面上。再看四周,几人面上都渐渐变得凝重下来。毕竟这摄魂瓶中就只有洛仙儿的灵魄,但肉身却已经随着洛神儿坠落北荒鸿沟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也或在那獓狠的肚子里。 想要再将那副身躯寻来不太可能,如今之法,也就只能再未洛仙儿寻一副身躯。 “摄魂瓶是我从赢家借来的。” 公孙凉缓缓开口,面上亦凝重下来。 “小酒鬼与我言明,这摄魂瓶是件相当古老的东西,在他赢家的记载之中,唯一的用处也就只能封藏灵魄而已,具体来历无法考据,便连其作用还有什么也无法得知。然唯一可知,封藏灵魂,就只一月而已。天地初始,万物混沌,灵魄便是由大道推演而来,得存于肉身才能稳定。一旦离开肉身,灵魄便作无主,若非进入阴界,短时间内便得消散。摄魂瓶阻拦大道规则,却也不能完全安好,就只一月的时间。一旦超过,道痕湮灭,摄魂瓶碎,内里灵魄亦随同消散,回归大道混沌,无有影踪,等同魂飞魄散。” “就一月的时间?!” 夏小贼眨了眨眼睛,不禁皱起眉头。 “可我们根本不知该怎样才能凝练肉身,总不能去外面找个女子随便杀了,将其肉身带回来吧?” 公孙凉摇头。 陆尘眸中也满含疑惑。 “这些事情,我早便考虑过,亦查找了许多古籍,却始终寻不到任何方法。先前虎王也说,他同样不知究竟该怎样处理失了肉身的灵魄。而如今唯一可寻法之处,便只有瑶光洞天。” 公孙凉呼出一口浊气,面上神情却从未放松。 “但瑶光圣主,却绝不会将方法给我们。而凭我们的本事,亦无法强夺。” “那该怎么办?” 夏小贼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白无常。 陆尘与公孙凉也望来。 此间,就白无常修为最高,见识最广,然她却同样摇头,却又很快笑了起来。 “妾身从不曾涉猎这些事情,更不知如何才能为灵魄重塑肉身。不过妾身可以回去问下小黑,他曾翻阅过我炼狱所有典籍记载,兴许会有什么办法。若他也不知,还有另一位可问,他该知晓这些。” “小黑?另一位...是谁?” 夏小贼愣了下,公孙凉也有些愕然。 “是...黑无常前辈。而另一位...” 陆尘干笑一声,又微微摇头。 那所谓的另一位究竟是谁,陆尘并未给出回答,而公孙凉与夏小贼也知此事大概涉及到炼狱隐秘,便未曾继续追问。然他们不知,陆尘却心中清楚,韩无道也该知晓,白无常口中说的另一位便是那老鬼。 纵然他人去问不能得到任何回应,但陆尘却有着不少机会。 想起老鬼的本事,陆尘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件事暂且放下吧,我先去寻虎王,他还有话要跟我说。” 陆尘起身,将那摄魂瓶也收了起来。 “洛仙儿便放在我这里,之后我也得走趟炼狱,顺便将她带去就是。” “妾身陪你去见那大猫?” 白无常又开口,同样起身而来。 只陆尘却摇了摇头。 “虎王大概想说些关于虎狩和洛神儿的事情,却不愿被别人知道。何况他也不会于我不利,纵然只身前去也无妨。你就在这里稍等片刻,也不要再与黑玫瑰斗嘴,她确实说不过你,但你好歹得有些前辈的风范才行。” “我可不是前辈,得叫姐姐才对。” 白无常挑了下细眉,满面嬉笑,转身便将猝不及防的黑玫瑰扑到在地,满面亲昵的模样,将脸也在她胸前不断蹭着,上下其手,逼得黑玫瑰满面通红,想推却又无力,只能将目光转向陆尘。 但如此场景,陆尘也只能别过头去。 包括公孙凉几人,便连白叔也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径直出了房间。 “咱们去妖城逛逛?” 夏小贼尴尬的道了一声,也有些受不住白无常的性子。 “一起?” 公孙凉转向陆尘,后者也只能点头,随着一起离开房间,就只留下白无常与黑玫瑰仍旧在其中。 然待得几人渐渐走远,白无常面上笑意忽的收敛,径直放开黑玫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却又转头看向还在整理衣裙的黑玫瑰,眸中满是戏谑。 “走过阴界的亡魂,却仍旧停留阳界,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忽的开口。 将将理顺了衣裙的黑玫瑰身子忽的一凝,面上的不满与羞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变作冰冷模样。她一双眸子闪烁着寒光,望向白无常,又轻哼一声,并未回答。 “真是奇怪的道法,便连妾身的眼睛都不能看穿究竟是怎样的道理能够让你重新还阳。呵,小黑的阴勾玉看不出来,毕竟只能构建虚无幻境用以杀人罢了,但偏偏妾身的阳勾玉可看穿万般本质,见到你第一眼便已经看了出来。你命渊中有许多诡异的道痕,该是一阵法,正镇压着代替了生机的死气。妾身...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说着,白无常红唇微翘,她一双眸子都渐渐化作纯白的单勾玉,闪烁出异样的光芒不断转动,仿若能够洞穿人的灵魄。 “阴界有六道轮回,阳界有生死至理,不容分毫触犯忤逆,但你却偏偏违背大道,不入轮回,逆转生死。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谁,帮你做到了这些?” “与你无关。” 黑玫瑰冷哼一声,转身便坐上陆尘的床铺。 她身子靠近墙边,又将双腿抱紧,一双眸子却死死地盯着白无常。 “倒是你,与他如此亲密,究竟在图谋什么?” “妾身可没有任何图谋,不过是觉得圣子命苦,如今身旁连个照料起居的人都没有,便想着好好宠他爱他,免得难过。” “呵,母爱泛滥吗?不过毕竟是个老妖婆,几千年了仍旧雏儿之身,难免如此。” 黑玫瑰轻哼一声。 “彼此彼此,妾身是个老妖婆,你也差不多,甚至可能比妾身更老呢。” 白无常倒是并未恼怒,仍旧嘻嘻笑着。 她又上下打量一番黑玫瑰,忽的沉默下来,面上笑意也渐渐收敛。 “别忍了,违逆乾坤大道,沾染阴阳是非之人,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便如当初的血天大圣,他杀穿阴阳两界,撼动大道至理,最后便是落得仙根被斩,不得好死的下场。你,也得不得好死。但此时圣子已去寻虎王说话,其他人也都不在,就只妾身这一个看穿了你来历的人而已。痛,就叫出来吧,妾身不会告诉圣子,更不会多嘴与外人乱说。” “不用你管!” 黑玫瑰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抬头时,满面惨白,却又狰狞。 “妾身是为你好。” 白无常微微摇头,起身来到床边,一双阳勾玉的眼睛已经看穿了黑玫瑰的一切。 她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黑玫瑰精致的下巴,阳勾玉的眸子满含怜惜与不解。 “违逆阴阳大道,自阴界逆行而来,阳间自然容不得你,该是散去过往修行,还得每日每夜受刮骨之痛,灼魂之伤。莫要说习惯了,这种东西换做是谁也不能习惯,那等痛楚亦并非寻常人能够承受。自你去往炼狱,到如今,这许多年来如一日,仍旧咬牙坚持,不为外人所知。你与圣子,究竟有和牵连?他又做过什么,值得你为他如此?” 正文 第297章 儿子像爹,都是傻子 “我说过,这些事...与你无关。” 黑玫瑰仍旧靠在墙下,却满面惨白,身子也在颤抖。 违逆天地大道,阴阳是非之人,从来都没有好的结果,便如当初的血天大圣一般。他曾杀穿了阴阳两界,杀遍九天十地,一生无敌,证道为仙魔,却仍旧在大道掌控之下,违逆而被斩去仙根,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原本该是那个时代的真正主角,却都被天道送给了另一个人。 天选大圣,天选,何以天选? 该是血天亲手送他成仙才对。 枉论时代的主角,若真的做错,这主角,又如何不能更换? 便连一个时代的主角都落得那等下场,若黑玫瑰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又得是怎样的下场? 谁也不知,黑玫瑰自己同样不知,却仍旧违逆阴阳大道,扭转生死定数,自阴界而来,纵然散去一世修为也得回到阳界。为的,究竟是什么? 白无常猜不到。 “圣子倒是惹了一身的情债,竟让你甘愿为他做这些事情。” 她微微摇头,松手,退后,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 “你原本修为在何种境界?” 黑玫瑰看她一眼,却只嗤笑一声。 “原本修为已经散去,纵然何种境界,再说也毫无意义。但你得知道,凭我原本的境界,要杀你也不过挥手之间,而如今不过从头再来,却也并非没有能力恢复原本的境界。若你要对他不利,将他逼到死境...我必杀你!” 说着,她眸中显露寒光凛然。 汹涌的杀机一瞬便充斥整个房间,如万千冷光流转,让白无常面色猛地一变,仿若受剃刀刮骨一般,遍体疼痛。 她看着黑玫瑰,眼神渐渐凝重下来,却又很快便恢复,轻笑一声。 “妾身从未想过对他不利,是觉得圣子命途坎坷,心疼罢了。妾身要宠他还来不及,又怎的会于他不利?倒是你,不要再说这些,妾身可看得出圣子相当喜欢你,若你为救他性命而强行恢复过往的修为境界,再落得身死魂消,圣子可是会伤心许久,乃至有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黑玫瑰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白无常啧啧轻叹,也渐渐沉默下来,就只目光不时得望向黑玫瑰,见到她面上惨白渐渐退去,身子的颤抖也恢复平静,想来是又将那每日每夜都得承受的痛苦压了下去。她不会与别人多说,就只自己承受,如此痴心绝对,白无常倒越发好奇黑玫瑰与陆尘究竟有过怎样的交葛。 一声轻叹,两人默然。 “我的事情,你不要多说。” 黑玫瑰忽的开口,起身下床,转身便准备出门。 “不说便不说,妾身又不是多嘴的人。倒是你,准备去哪?” “太闷,出去透气。”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白无常,眸光森然,周身忽的浮现些许莫名的黑气,只一瞬便消散。 “但愿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言罢,黑玫瑰推门离开,再无任何停留。 待得木门重新掩上,白无常目光才重新收回,又忽的将自己双腿抱紧,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她瞳孔都在不断收缩又放大,气息亦变得紊乱不堪,背后的冷汗将白衫都浸透,好似将将经历了莫大的恐惧一般。 许久,她才终于恢复正常,又深深的喘息几口,胸脯起伏间,心跳仍旧不能平稳下来。 “魔气...” ...... 妖王殿,殿中深处一四方院,院中有百尺危楼,虎王正立于悬檐,遥遥望着远方,一双眸子深邃而又平静,不知心绪如何。而其身后,白叔也已经寻来,低着头保持沉默,另一旁则立着陆尘。 他到此间已经许久,虎王却始终未发一言,就只望着天边云岚,怔怔出神。 陆尘也不曾打扰。 一声轻叹,叹不尽心中苦涩难言。 “到我这般境界,天道限制,恐之后都无法再有子嗣。” 虎王终于开口,拢了拢衣袂,在悬檐边上坐了下来。 他始终挺直的脊背都悄悄弯了下去,只看背影,好似一瞬间沧桑了许多,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满是萧索。 陆尘看了眼白叔,后者无声苦笑,又微微摇头。 他上前,在虎王身旁坐了下来,连通明月长生殿取来两壶好酒,又递给虎王一壶。 一口饮罢,一声叹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虎狩随洛神儿一起坠落鸿沟,那孕生了獓狠的阴冥深渊,生灵不存之处,任谁进入其中都得身死魂消,根本没有任何回来的可能。无论洛神儿,也或虎狩,如今都该成了过往,日后也不可能见到。兴许还有与之相似之人,却终归不会是他们。 “我原本只想着,让虎儿跟随洛神儿出来见见世面,吃点亏,增长阅历。如今目的达到了,却未曾料想,他仍旧痴心洛神儿一人,不肯回头。他明明知道那女子不过利用于他,从无半点感情喜欢,就偏偏当做不知,装成个傻子...” 虎王唇角都在颤抖,眼眶也红了起来。 “让虎儿离开云泽洲,是我这辈子做出最明智的决定,却也是最愚蠢的决定。他认识了你们这些个兄弟,是他的幸运,必然要好过在云泽洲,只听那些谗言媚语。他说过,夏小子总跟他喝酒,明里暗里提点了不知多少次,让他回头,也总是难得能够与你们说说真心话...却偏偏见识了广阔天地,心里装的还是只有洛神儿,无论如何都不肯醒悟。” “虎狩...是痴情。” 陆尘想了许久,才摇头一叹。 “痴情好啊...” 虎王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却咧着嘴,比哭还难看。 “跟他老子一样,从他娘死后,就从不曾想过再娶,自始至终心里就他娘一人。但这小子不学好,他老子找了个绝情的蛇蝎女子,这小子也看上了险恶之人,当年他老子都被坑惨了也没有回头,这小子更是将自己性命都搭上去...但至少得留个子嗣也行啊,他老子蠢到头了,不还是生了个娃娃出来,再不济,是个姑娘也好啊!嘿...那南墙,都让他撞烂了,撞得他头破血流,却怎的就不能换一个试试?!那南墙后面,可还是南墙啊,撞不完的,到头来连个娃子都没有,这可让他老子该怎么办呐?!” 他眼眶通红,咬着牙关,却仍旧止不住眼泪。 陆尘心里也不是滋味。 真的说来,还是他将洛神儿逼到了如此境地,连同虎狩之死,也有着他的一份责任。 但错了吗? 谁都没错。 原本立场不同,又怎能调和? 终究不过一声苦叹罢了。 风岚生,柔情过,这浩浩荡荡的苍莽中,就只虎王这纵横了一辈子天下的男人呜咽痛哭。 “节哀...” 陆尘摇头,又饮一口酒,面对烟沙笼妖城,却也就只能道出这两字来。 人死不能复生,况血天大圣都做不到,为了已故的女子杀穿阴阳两界,犯下无尽的罪过,却最终也没有如愿。到头来,万事一场空,人去则去,徒留悲哀存世间。 “太子去了,固然不能回来,虎王便再娶一个吧。” 白叔低头开口。 “属下自知言过,但虎狩太子终究无法回来,哪怕血天在世,杀穿阴阳两界,也不能挽回太子的性命。虎王,白阔代三千黑驳重骑恳请,云泽洲不可无太子继位,便寻觅天下,再娶几房,纵然天道束缚,子嗣稀缺,也总得试试才行。虎王一脉不可断,何况虎王年岁八千,更有陈年旧伤在身,余寿绝不足两千,得尽快才行。” 他声悲意切,单膝铿锵跪地,满面哀求。 “纵虎王责怪也罢,明日,白阔便率三千黑驳重骑为虎王寻觅良缘,再生一子。纵之后身陷水牢,也恳请虎王能够放下过往,为延续血脉着想!” 陆尘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虎王。 再寻几房,延续血脉,得是虎王最后的选择了。 然他却抹了抹眼泪,微微摇头。 “你起来吧,这事,不必再说。” 一声苦笑,何等苍凉。 “虎狩那混小子执迷不悟,你这看着他长大的前辈该知道,他的性子,可是像极了他老子。那娘们死了,他老子便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再不娶,孤家寡人便孤家寡人,有何不妥?血脉而已,没了,就没了...” 虎王一口浊气呼出,又怔怔出神了片刻。 白叔还欲说些什么,然虎王却似知晓,接连摇头,便只能叹气起身。 “不娶,说什么也不娶,何况天道限制,娶了也生不出来,说不得下去还得被那娘们打骂一顿。” “虎狩,当真是像极了虎王。” 陆尘看了眼还欲反驳却最终没能开口的白叔,无奈摇头一叹。 虎王却笑了起来。 “那可是亲生的,怎会不像?” 他仰头将一壶酒饮尽,丢下百尺危楼,又转头看向陆尘。 “你来当我儿子吧。” “啊?” 陆尘闻言,当即愣住。 白叔也愕然,转头愣愣的看了陆尘一眼,又看向虎王,面上满是不解,不知怎的虎王会有如此一言。 “还有那夏小子,一起来当我儿子。” 虎王嘿的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是虎儿兄弟,又都没了爹娘,我早先回来便已经想得清楚。再娶是不可能的,我既为虎王,又发过誓言,便不能打破。何况若我真的娶了,那娘们在阴界也得能见到,等之后死了与她相会,虎儿一事,她就得打我,再娶便得挨两次,那娘们下手可是真的狠。” 他嘴里在抱怨,面上却都是傻笑得意,好似在为自己的盘算称赞。 “你跟那夏小子都来做我儿子,就当我还有子嗣,义子也是子,那云泽洲之后便都是你们的。夏小子要跟大华皇朝打架,没有兵力修士可不行;你还得报仇,也需要力量,天下多少贪心人都在盯着你的断刀,就只一个炼狱肯定不够。如此,我有了儿子,你们也都有了爹,待我死后,那娘们就没理由揍我两顿,说不得多了个儿子,她还能饶我一次。嘿,两全其美!两全其美...” 说着,他眼泪又溢了出来,哭也是,笑也是。 像个傻子一样。 正文 第298章 义子 经历了人生大苦,总会如此。 陆尘看着虎王,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兴许虎狩拿他当作兄弟,真心相待,但陆尘却从不曾真的将虎狩当作兄弟。夏小贼也该是如此,毕竟他们原本便站在不可能和平的位置的上,纵然喝酒谈天,也只是为了自其口中得到需要的消息,仅此而已。 虎狩也该明白才对。 虎王心中更清楚。 究竟是谁认了真... 陆尘知道那不会是自己,也不会是夏小贼,纵然觉得虎狩不该落得这般地步,却毕竟相交甚浅,原本也该是如此。做虎王的义子固然极好,兴许能够得到原本这些该属于虎狩的一切,却终归觉得对他不起。 对不起虎王,也或对不起虎狩。 陆尘将酒喝干,丢下百尺危楼,又摇了摇头。 “无论是我,也或夏小贼,都不会同意的。” 他抿着嘴,望着天边云岚。 虎王沉默下来,在看他,白叔也在看他,两人都未曾说话。 “虎狩拿我们当兄弟,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但我们却从不曾与他真的相交。兴许说来有些残忍,但我们原本便抱有其他的目的,就只为了将仙儿救回。把洛神儿逼得失去一切,自甘坠落鸿沟,有死无生,便连虎狩也随之而去,我们心中都有惭愧。如此,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原本属于虎狩的东西。不止有愧,更有悔。” 陆尘将那摄魂瓶取了出来。 摄魂瓶通体黑紫的颜色,其上烙印许多奇妙纹路,好似深奥的道痕,不能堪得其中韵味道理。迎着向日而望,依稀可见到瓶身都变得通透,能够看出其中一个蜷缩起来的女子,孤独而无助。 他看得渐渐出神,许久,才终于一叹。 “但纵然再来一次,我仍旧要如此。” “为何?” 虎王抽着鼻子开口,又瞧他一眼,问一声。 “我欠她一条命,双影也欠了她不少,洛神儿更欠了她许多。同为苦中人,我知道她究竟在承担着些什么,更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的伤痕无法愈合,有些心疼。心疼她,也心疼我自己,便想着得把欠下的东西都还给她,而双影又是我的女人,我得替她也还上。至于洛神儿,纵然断情绝义,双影也仍旧记挂她,便也一起还了就是。何况我原本还答应仙儿,要好好照顾洛神儿,如今却食言...” 陆尘将摄魂瓶收了起来,又渐渐出神,许久才垂下目光。 “我与洛神儿说过这些,也希望她能回头,却终究变成了那种结果。我不能将洛神儿挽回,却也得尽力才行,更得对得起洛仙儿。所以纵然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努力过就好。愿只愿,余生无悔...” “她做了太多坏事,坠落那鸿沟之中,也是个归宿。若非太子,一切都该是最好的结局。” 白叔苦笑一声。 然陆尘却摇了摇头。 “她做的没错,至少在她而言,这一切都没错,不过在外人看来有些自私罢了。但也有件事她做错了,那就是没能名正言顺,没能站在大义。一个人欺负她,是欺负,一百个人欺负她,还是欺负,但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都在欺负她...” “是正义。” 虎王收回目光。 又忽的笑了一下。 “正邪自来便没有明确的划分,天下人说你是正,便是正,说你是邪,便是邪,真是可笑...” “所以洛神儿做错了一件事,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是错的。” 陆尘叹了口气。 “但洛神儿千错万错,虎狩也同样守护着她,痴心绝对。可虎狩也错了,不是错在痴心洛神儿,是错在不该把我们当做兄弟。若他更早便见过了人情世故,更早便有了足够的城府,就不会将我们当做兄弟,也就不会存在立场上的犹豫踌躇。杀了公孙兄,杀了夏小贼,杀了韩兄,若他们都死了,这一切都将会发生改变,洛神儿就不会死,他也不必殉情而去。”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虎王呼出一口浊气,又微微摇头。 “纵然再来一次,你仍旧选择这样去做,却终究不能改变什么,也会仍旧觉得愧对虎儿。” “是。” 陆尘看向虎王,眸中满是黯然。 “也正是因愧对虎狩,所以我才会拒绝接受这些原本属于虎狩的一切。换做夏小贼在这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我和夏小贼是兄弟,他的性情,我很了解。” “但你也很了解虎儿。” 虎王也看向陆尘,笑了起来。 “虽你们与虎儿在一起有着其他的目的,但虎儿却将你们当作兄弟,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你们,毫无保留,而你们也给了他一段难忘的回忆。如此,便已经足够。哪怕你们不承认,但虎狩却终归会喊你们一声兄弟,也做到自己身为兄弟应该做的本分。如此,难道你仍旧不愿意承认,虎儿是你们的兄弟?” 陆尘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白叔苦笑着一叹。 “他喜欢喝酒,喜欢口无遮拦,喜欢莽撞行事,在云泽洲时,我便纵容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我也知道,虎儿并不开心。” 虎王收回目光,又黯然下去。 “他心里始终想着洛神儿,也知道那些个整天对他阿谀奉承的,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若他不是我的儿子,就只一普通妖族,那些人可不会每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任凭呼来喝去。当初洛神儿来到云泽洲时,虎儿难得如此开心,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便想着他愿意怎样便怎样就是,大不了吃点苦,吃点亏,见过了人情世故也就知道什么才是珍贵,才能长大,变得成熟,拥有自己的决定,知道回头,寻来属于自己的快乐,而不是每天受那相思苦。” 说着,虎王又笑了起来。 “他能认识你们,虽然其中满含欺骗,却仍旧让他开心。你们不是为了他的身份才与他相交,更不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阿谀奉承,哪怕开始不过为了探知洛神儿的行动,但你可敢说,每次与他喝酒,都是别有目的?” “我...” 陆尘愣了愣,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又怎么会,每次一起喝酒都是为了其他。 “你们一起喝酒时,大多在谈天说地,就只那么几次涉及到洛神儿,我可都看在眼里。” 白叔忽的笑了起来。 陆尘低下头去,摇头苦笑。 “尤其夏渝笙,最喜与太子说那些奇闻异事,一起喝酒大笑,一起畅游妖城,一起出入深山林中,去那悬崖上喝过日落日升,你偶尔修炼累了也会跟着一起。那段时间,太子每天都笑得十分开心,你可敢说那些都是为了其他目的?” 白叔问了一声,已经接受了虎王的决定。 陆尘抿着嘴角,又忽的笑了起来。 他摇头,稍有些尴尬,理了理衣裳。 “那段时间,确实很轻松,也很快活...” “这便足够了。” 虎王展开手臂将陆尘肩膀揽住,笑着看来,声音却极轻。 “就当看在虎儿几度罢手,未曾要了你那些兄弟性命的份上,就当看在虎儿与你喝过的那些酒的份上,就当看在虎儿将你们当作兄弟的份上,就当...他已经死了,你们可是他仅有的兄弟,便代他,为我养老送终,可好?” 陆尘转头,对上虎王的目光。 那其中深深的黯然与哀伤,让陆尘不知如何才能拒绝。 虎狩的死,他也有责任在。 就只能点头罢了。 “老爹。” “哎,好!好啊!好儿子!哈哈哈哈,好儿子!好啊...” 虎王愣了下,待回神,眼睛猛地便亮了起来,身子都开始颤抖,手指捏得陆尘肩膀生疼,让他暗中一阵咧嘴。然转头看去,虎王面上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又笑得畅快,当真难看。 就如虎狩喊他时一样,陆尘也喊着“老爹”。 好像虎狩就在眼前。 泪眼中见到的,究竟是陆尘,还是虎狩,谁又能知晓? 谁都不知,就虎王自己才知道。 “去,将那夏小子也叫来,让他也喊我一声老爹,快去!” 虎王笑了许久,笑够了,又抹了把面上的泪痕,面上满是欢喜。 但他那沧桑的样子,却已经无法抹去,眼角也多了些风霜刻痕。 白叔笑着点头,转身便向着妖王殿而去,只不多时便将夏小贼带了过来,连同公孙凉与韩无道都跟随之后。 只夏小贼仍旧觉得有些怪异,犹豫不决的看了眼陆尘,又看了看满面期待的虎王,终究是咬着牙关,叫了一声“老爹”,让虎王再度大笑起来,近乎要将这妖王殿都震塌下去。 “恭喜虎王喜获义子!” 公孙凉上前,拱手抱拳,满面笑意。 “陆兄弟与夏兄可都是人中龙凤,虎王能够得此两位义子,当真是极大的喜事!” “喜事,自然是喜事!” 虎王又大笑起来,畅快淋漓。 然夏小贼却仍旧不太自然,便如先前回来时,但凡虎王在一侧,他便总是低着头,好似无颜面对一般。偶尔偷偷抬头,目光与陆尘相触,才能被人见到其中隐藏的愧疚。 虎狩之死,不止陆尘有责任,他也有。 公孙凉能够做到坦然是心中无愧,毕竟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陆尘与夏小贼,而韩无道则是性格使然。 真正该愧疚的,就只陆尘与夏小贼两人。 被虎狩当作兄弟的,也就只陆尘与夏小贼两人。 “待之后,先将洛仙儿肉身一事解决,你们便一起去我云泽洲。” 虎王大笑着,好似没有察觉这些。 他一挥手,气机动荡,千里苍云垂落,华光满天! “收子这等大事,自然不能潦草随意。就定在一月后,举行大典,得让所有人都知尘儿渝笙乃我儿虎狩的兄弟,如今更是我虎王义子!本座,要天下皆知,要这五域四海,共享此等大喜之事!” 正文 第299章 公孙凉的妹妹 三千里风岚如骤,声如滚滚惊雷,震响八方。 虎王大笑,眼角却现点点泪痕。 陆尘与夏小贼,终究不能真的替代虎狩。 “虎狩的葬礼,又该如何?” 思忖许久,陆尘才拉着夏小贼到了白叔身旁,压低了声音询问。 然白叔却也摇头,不知虎王究竟如何打算。然再看去,虎王身子也在颤抖,显然心中根本不能放下虎狩之事。做这一切,不过为了给自己一份安慰罢了,却谁都瞒不过去。 “大概不会有太子的葬礼了。” 白叔轻叹一声,苦笑起来,满是伤疤的脸看起来更为狰狞。 “虎王将你与夏小贼当成了太子,毕竟你们被太子当作兄弟。虎王也就只能如此,大概听你们叫他一声‘老爹’,就觉得太子还活着。虽有些强人所难,让你们过意不去,更是欺骗自己,但终究得这样。我得说声抱歉,就当为虎王这位父亲,稍作慰藉吧。” 闻言,夏小贼张了张嘴,又看了眼仍旧大笑不止的虎王,面上何等复杂。 “可虎狩太子的死,我们终究有责任。” “那便负责就好了,当是替太子,尽为人子的责任。” 白叔笑了笑,又拍了拍夏小贼肩膀。 “太子临死前,你们可听到他说了什么?” 陆尘与夏小贼对视一眼,皆摇头。 距离太远,没能听到,只当时见到虎狩模样,心中觉得会出事,方才欲要上前阻拦。但其临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陆尘几人却都是不曾知晓。 “太子说,要虎王代他照顾好你们这两个兄弟。” 白叔面上难得温柔起来。 “他是真的将你们当作兄弟,否则虎王也不会要收你们做义子。算是完成太子的遗愿,也是这其中的情谊,让虎王觉得你们不会辜负了他。” 陆尘愣在原地,夏小贼也愕然。 只待得回过神来,两人都低下头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着实有些难受。 这人,还真是至情至性,纵临死,也要想着这些。 “不过一起喝了些酒,他却真的记挂上了。嘿,若虎狩有朝一日还能回来,我们得给他赔上三大碗烈酒才行,否则可对不起他这份心意。只是没成想,那杀千刀的死了之后,我竟是又有了爹。” 夏小贼一口浊气呼出,也终于接受了这些。 他转身,到了虎王面前,又叫一声老爹,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我与美郎君都是没爹没娘,其中各有缘由,便连尽一下为人子的孝道都不能如愿。老爹,今日叫您一声老爹,那你便真的就是我老爹了,日后孩儿可得吃您的,喝您的,待本事大了,该做的也都做完,我便将喜欢的那姑娘找回来,生上一大堆的胖娃子。到时咱们就去云泽洲,管他红尘滚滚,爱恨情仇,只自己乐逍遥便极好!” “好啊,好...” 虎王嘴角颤了颤,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喜欢的那姑娘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我也不知道...” 夏小贼神色一黯,又很快便恢复,摇了摇头。 “但肯定能找回来,管他天涯海角也或云端阴冥,跑到哪里,我都得将她找回来。嘿,那姑娘可是好看的紧,人也好,我尤其喜欢她的眼睛。美郎君说我眼睛好看,但我觉得,她那双眸子比我的还要看好,当真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说着,夏小贼又嘻笑起来。 “不过现在只说可不行,待之后我将她带来,给老爹您过过眼,保证您得喜欢那儿媳妇。” “好,好啊...若找不到就跟老爹说声,老爹让那三千黑驳重骑帮你去找。” 虎王笑得满脸褶皱,连连点头。 夏小贼心里没了别扭,也恢复了往常的性子,拉着虎王就胡天海地的说了起来,尽是在夸他口中那姑娘,听得虎王喜笑颜开。陆尘只看了片刻,笑着摇头,暗中跟白叔道了一声,之后便拉着公孙凉几人暂且离开。 待得出了妖王殿,白叔又在后面追了上来。 “虎王让你不要忘了一月后去云泽洲的事。” 白叔满面笑意,大概也在为虎王高兴。 “另则,你去的时候虎王还有要求,得将那双影姑娘和黑玫瑰都带上,让虎王好好见上一见。” “这...” 陆尘张了张嘴,忽的有些窘迫。 公孙凉也笑了起来,便连韩无道嘴角都抽了一下,似笑非笑。 “那黑玫瑰虽在听闻中有些性情古怪,但她却是满心为你,便带上一起,又能如何?” 他二人打趣,也是真心。 “你该见到,她为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你便给人家一个名分何妨。我辈修道之人,莫说两位姑娘,便是三妻四妾也不为过,毕竟天道限制,越是强者与传承非凡之人,子嗣便越是稀少,也越发的可能出现天骄人物。若只有一房,可未必能留下子嗣,便连我父亲都有着十八房小妾,这才我...就我一个儿子。你再看那中州四皇朝的皇主,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却子嗣也不见多少。你得了血天大圣的传承,子嗣也必然得稀少,说不得日后虎王还得再给你寻上几位才行。” “啊?” 听闻公孙凉所言,陆尘当即愣住。 他是未曾想过这些,初次听闻,也就有些承受不来。 “男女修士,修为越高,子嗣越少,这是定数,却得相近才行。若两人修为差距大了,便连子嗣都不能有,这也是虎王为何不愿再娶的原因之一。女子修为弱了,受不住虎王半圣修为的精气,便不可能有子嗣,而修为相近的女子,却受天道阻碍,可能太小。虎王早年并未寻妻圣子,到半圣修为才想这些,能有虎狩太子已经极其幸运,若要让他再生一个,可是相当困难。” 公孙凉打开折扇,满面笑意。 “你可知虎王与王妃在一起多久才有了太子?” 白叔看向陆尘,卖了个关子。 “多久?十年?” 陆尘稍有疑惑,从未了解过这些。 然白叔却摇头。 “二十年?” “六百年。” 白叔叹了一声。 公孙凉与韩无道未曾觉得有何意外,倒是陆尘瞪大眼睛,彻底呆在原地。 六百年才有一子,纵然天道限制,但这概率,却也未免太低了些。然如今再想,六百年一子,虎王必然得捧在手心才行,爱子也是当然。可如今却这般便葬生于北荒鸿沟,虎王心里该得如何难过,陆尘才终于明白。 那纵横一生的虎王也会红着眼睛流泪,难怪... 陆尘心里也越发的不是滋味。 “好了,便与你说这些,你就知道即可。一月后,云泽洲,那两位姑娘你都得带回去。只看着虎王的意思,该是还有其他安排,毕竟你身负血天传承,那等修行法必然得受天道限制,极难拥有子嗣,比不了夏渝笙,便得趁着修为还弱,尽快努力才行。虎王可是早便等着抱孙子,太子去了,你跟夏渝笙可是虎王最后的希望。” 说着,白叔哈的大笑一声,转身便离去。 陆尘仍旧有些不能回神。 子嗣,他还未曾想过,更不知修士还得受天道限制。 然想来也对,毕竟修为越强,大道感悟便更深,肉身血脉都会因大道而变得纯粹。若真的毫无限制,兴许天骄也就不再是天骄,得不知多少半圣出现,乃至可能出现许多的大圣。 那这天,也都要被捅个窟窿出来才行。 “虎王...着急了些。” 陆尘干笑一声,扭头却见到公孙凉正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你看我什么?” “没看什么,就只想着你的第一个子嗣,得是哪位姑娘诞下。” 公孙凉打趣一声,将扇子啪的一声合上。 “我可不找十八房小妾。” 陆尘撇了撇嘴,讽了一句。 只公孙凉却并不介意,转而与韩无道开始说了起来,一起猜着陆尘得多久才能有子嗣诞生。穆双影,黑玫瑰,便连那白无常都被牵扯出来,听得陆尘一阵咧嘴,却偏偏这两人好似兴致盎然,越说越是离谱。 “陆兄弟,我家里还有一位妹妹,堪得国色天香,温婉流长,天赋修为也是天骄之流,不若一月后的云泽洲大典上我给带去,你们认识认识?” 将将出了妖城,公孙凉忽的回头,满面的笑容中别有深意。 “你可是血天传人,与我公孙家也是交好,纵然有人反对也不会很多,尤其我父亲更是不会拒绝。我那妹妹你还未曾见过,但为兄的在这里,便自负一句,你也该看得出来她断然不差。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若这般亲事成了,咱们兄弟也便是亲上加亲了。” “妹妹?你何时多了个妹妹?先前你不还说...” 陆尘愣了下,未曾料到公孙凉忽的提起这些。 “就只我一个儿子,何错之有?” 公孙凉轻摇折扇,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这妹妹与我一包双胎,只小了我些许,但总得有个先后,我便成了哥哥,她是妹妹。近些年来,我那妹妹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无人能配得上她,且不说我那妹妹能否看得上,便只我的眼光,也不是谁都能过得去。陆兄弟先莫要急着拒绝,你可是我看好的兄弟,与我妹妹该是一番极好的良缘。我便当上一回红娘,待回去与她说说,一月后,云泽洲先行见面,究竟如何,得看过才能知道,你说是也不是?” 正文 第300章 诉不尽,幽怨情长 “公孙兄,你这...” 陆尘张了张嘴,却还未能说完,公孙凉忽的朗笑一声,径直踏空而去,就只遥遥歌声传来,再看时已经到了远处。 横渡虚空,波澜骤生。 洛仙儿肉身一事,公孙凉不能帮忙,也没有能力帮忙,便径直就此离去。尽管这妖城还有不少事情得做,却也不急于一时,大概他真的要回去东盛,与他那所谓的妹妹说上一说,待一月后去往云泽洲再说妖城之事。 陆尘阻拦也不及。 “公孙兄,真的有个妹妹?” 他转头看向韩无道,仍旧有些反应不及。 韩无道也看他一眼,面上神情忽的有些怪异。 “有,而且他那妹妹,你见过。” “我见过?” 陆尘彻底愣住了。 他努力想了许久,却仍旧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公孙凉的妹妹,就连这人的存在,陆尘都是第一次听说,还以为公孙家就只他这一人,其他最多不过一些旁系子弟罢了。而如今听闻公孙凉忽的提起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便连韩无道也说他曾见过,便让陆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回去吧,将洛仙儿带回炼狱,让前辈为其重塑肉身再说。” 韩无道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仍旧冷着脸。 “洛仙儿就只一月时间,得尽快。” 陆尘方才回神,又颇为奇怪的看了韩无道一眼,总觉得他与公孙凉有事瞒着自己。然提起洛仙儿,陆尘也就只能点头,毕竟其所言不错,那摄魂瓶就只能护洛仙儿一月安稳,若错过了时间,就真的要落得身死魂消。 “先回去再说,之后再与虎王告别,今日便走吧。” 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先前之事,与韩无道一起回去绿洲外的屋中。 黑玫瑰在屋顶自己喝酒,白无常也寻了过来,与她坐在一起。陆尘见到这两人时,倒变得十分和谐,而不复先前那般较劲斗嘴,也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必再受先前那般的折磨。 而后不久,夏小贼与虎王也回到此间,待得说过之后,虎王亦点头,是先前便已经想过,就未曾多言,只目送陆尘几人离开。倒是夏小贼留在了这里,毕竟妖城如今算是无主之处,得留个人在此间整理之后的事情。而有虎王与白叔在,妖城数众,便连整个南域妖族,都不能反抗也或如何。 这南域妖主的位置,虽仍旧未曾定下,但妖城之主的身份,却得暂且落在夏小贼身上,代为管理。 之后得还给洛仙儿才行,毕竟如今的夏小贼仍旧算是名不正,言不顺。 强行镇压,并非什么好的手段。 虚空裂痕狰狞,无尽道路横亘,万万里之遥,浩荡沉浮。 陆尘几人踏入其中,挥手告别,此去便得到东盛东端。 虽未曾多加解释,但虎王却也知道陆尘究竟要寻何人为洛仙儿重塑肉身。如今这世上,已经无人懂得这些办法,就只断古前的老鬼大概知晓。然老鬼的存在,所知者并不多,便连夏小贼都不曾听闻这等人物存在,若非虎王去过东盛东端,上过葬仙山,兴许还得多问几声,但如今却没有必要。 若老鬼也不知,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人知晓。 虚无浩荡,无穷无尽,陆尘与黑玫瑰,韩无道,白无常一路所行,见过渺茫深远,却也十分平静。 陆尘原本心中还有些担忧,毕竟当初自东盛而来时,无意间遇到了那龙龟负棺,差点便葬身无垠虚空之中。然如今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也未曾再遇到那可怕的一幕,陆尘始终提着的心也就渐渐放下。 只龙龟负棺究竟什么来历,却仍旧不能知晓。 “还得问问老鬼...” 他自言一声,引得身旁几人看来。 “没事。” 微微摇头,陆尘终究没有将龙龟负棺的事说出来,毕竟那等玄妙之物,太过神秘。黑玫瑰与韩无道还好,若惹来白无常产生兴趣,非得查探个究竟,说不得便得出事。 白无常的性子可不好拿捏。 一路平坦,虚空踏尽,落地时,已经到了漫天阴云不散的葬仙山。 “我就不去了,得先去复命才行。” 韩无道看了眼远处狰狞的高山,只片刻便收回目光。 “公孙凉的委托算是完成,灵精也得交上去。” 闻言,陆尘当即看向白无常。 然后者却只微微摇头。 “妾身可从不曾着手这些事情,得让他去找小黑才行,还有入账记录什么的要做,跟妾身说了可不算。小黑性子太直,若被他知道妾身代为管理这些事情,弄得账目混乱,记录出错,妾身可是要挨骂的。” 说着,她满面嬉笑,又忽的凑上前来,素手搭在陆尘肩头,作凄楚的样子。 “你可舍得妾身挨骂?” “我先走了。” 韩无道面上微沉,也不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 陆尘也实属无奈,只转身又忽的察觉另一边黑玫瑰也凑了上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白无常,满含不善。 “先上山,正事要紧。” 他急急道了一声,不愿再见到两人生事。 只如此却也不能,白无常与黑玫瑰挑衅的看了一眼,手中白羽扇当即挥出一片微芒,将她与陆尘身形拖了起来,径直奔着葬仙山顶而去。若非黑玫瑰反应及时,就要被落在原地,然如此却也得尽力才能勉强跟上,又不免恨恨的瞪了一眼白无常,却不过换来一阵妖媚的笑声。 不过短短片刻,三人踏足山巅,眼前所见一切仍旧如年前一般。 四周望去,可见到老鬼仍旧一身破烂的衣裳,正盘坐巨石之上,周身有鬼气动荡,演化灰色道痕流转不休,接引漫天阴郁,浩荡八方。 而其身旁,穆双影一袭白裙迤逦,立于悬崖边缘,长发三千如霜雪,不染凡尘,九尾如幻影时隐时现,留微光点点。她双手印法落定,周身飘荡的气息都渐渐收敛,眼帘微抬,一双银白的眸子有神妙流转,可望穿三世万法,如深渊无尽,又似秋水涟涟。只微转,望来,那眸光楚楚,便连这葬仙山的阴风鬼哭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一笑更是倾城绝色,比那星月都更为动人。 白无常与黑玫瑰都适时的松手,让开。 陆尘也笑了起来,一双眸子显露许久不见的柔情。 “我可未曾食言,活着回来了。” “混蛋...” 穆双影忽的撇嘴,眼眶都红了起来,眸中都荡起些许水光,抿着唇角。 先前白无常便说了,她与黑无常,都在老鬼那里见到了许多。 穆双影也得看到才对。 “该骂。” 陆尘张了张嘴,却是苦涩,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本便担心这些,可终究得面对。 “圣子,你可真是个直性情的男儿。” 白无常忽的嘻嘻一笑,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久别重逢,还不去抱着人家,非得等她来抱你不成?有什么事得之后再说,先得把人家的心安抚下来才行。” 陆尘愕然,又看了眼穆双影,却见到她别过头去,鼓着嘴巴,却眼神时不时的望来,又有些紧张的模样。 该做的都做了,怎的这回又紧张起来了? 陆尘心中也好笑,却终究上前,不顾穆双影挣扎,将她深深抱在怀中,于耳畔低语,诉绵绵情长。只这姑娘却初时不愿,待说了许久,才终于瞪他一眼,还是笑了起来,靠在他胸膛,面上微红,又满是娇嗔。 “还有外人在呢...” 她道了一声,却一手揽住其腰杆,另一手在他胸膛捏紧了衣襟,不肯松开。 “在就在,不过就是看看罢了,让她们看就是。” 陆尘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我与喜欢的人抱着,亲着,难道还得在意别人的目光不成?” “那你是觉得她们不是外人了?” 穆双影微微抬头,妖媚的眸中满是戏谑。 闻言,陆尘当即愣了下,原本的一腔柔情也都化作尴尬。 那老鬼,究竟给他们看了多少东西? 见到陆尘模样,穆双影忽的抿嘴笑了起来,臻首重新靠在他胸前,又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将面庞都贴近他脖颈。鼻息扑打,好似贪婪般的享受着属于他的一切,双臂将其搂住,更紧了几分。 “那个...你...” 陆尘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就直说便好,除了那朵玫瑰,可还有别人?” 穆双影微微抬头,仰面看着,又是那般戏谑的模样。 “没有。” 陆尘当即摇头。 “真的就只她一个,没有别人。” “白姐姐呢?” “不是,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该比我见她更早,应该知道她性情。那些...不是我愿意的。真的,就只黑玫瑰一个,但其中也有些缘由的,她为我拼上了性命,而且原本我便欠她...” “嘻...” 穆双影笑了起来,又挥手打了他胸膛一下。 “说这些做什么,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 陆尘愕然,又挠着头发想了想,却怎的也不明白自己何时理直气壮了。 该是理亏才对。 忽的,穆双影又抱住他,踮着脚尖送上红唇,一吻情长。 许久才松开。 她面上微红,眸光荡漾,流转着些许黯然,幽怨绵绵。 “你若也要三妻四妾为子嗣,我自然不会怪你。毕竟你有血天传承,我有九尾白狐的血脉,想要儿孙太难了些。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已经想过,也知道该懂事一些,所以你若愿意,那就多寻几个,却都得是好姑娘才行。还有,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忘了我,得心里始终记得,我才是第一个陪在你身边的人,谁都不能代替...” 正文 第301章 没能斩出的一刀 耳畔低语,绵绵情长,望着面前幽幽含怨的眸子,陆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从未想过三妻四妾。 却不知怎的,就惹了这些。 “自然留着你的位置,谁都不能代替。” 白无常走了上来,面上满是嬉笑。只到了近前,她又不满的瞪了眼陆尘,推他一把,让他将穆双影抱得更紧一些。 “圣子是个榆木脑袋,不会说话,但心里肯定清楚,就只不会表达罢了。你若仍旧担心,姐姐便帮你看着他,若圣子真的将心里的位置都给了别人,姐姐第一个不答应,你便放心就是。” “有姐姐帮忙看着,双影自然放心。” 穆双影也笑了起来,又嗔怪的打了陆尘一下。 他也就只能挠头赔笑,如白无常所言,心里自然清楚不能没了穆双影的位置,也是真心喜欢。当初还在八百里海岛上,她孤身一人,背着他,攀上陡峭雪山,落得差点身死的下场,却怎的也不曾将其抛弃。 虽有道心誓言在其中,但如此,却已经足够。 若真的负了,陆尘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那个...你该见到了许多,我有事想问你。” 陆尘挠了挠头发,又看向穆双影。 “洛神儿说,上次咱们一起去北荒时,你与她说起当初咱们在八百里海岛上的事...” 闻言,穆双影眨了眨眼睛,面上忽的红了起来。 她别过头去,就只轻哼一声,有些无地自容一般。 见到这幅娇媚可人的样子,陆尘愣了愣,又忽的嘿嘿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 穆双影猛地转头,瞪他一眼,要松手退后,却被陆尘死死环住了腰肢,不肯放手。她也就挣扎几下,面上更红,便连一旁的白无常与黑玫瑰都抿着嘴笑起来,让她面上更显羞涩。 “我还以为你当初于我那些,不过是要为洛神儿取血的愧疚使然...我错怪你了。” 陆尘看着穆双影,又傻笑起来。 白无常与黑玫瑰忽的愣了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榆木脑袋!” 穆双影气恼地瞪他一眼,别过头去,却又偷偷的看来,却见到陆尘还在傻笑,又不禁打他两下,不轻不重,却也让他回神。 “这些话,自己心里知道便好,说出来作甚。” 白无常连连摇头。 “圣子这榆木脑袋当真名副其实。” “榆木脑袋便榆木脑袋,跟我家的姑娘说话,要那些个脑筋城府作甚?” 陆尘却是满不在乎,好似觉得理所当然。 “呆子...” 黑玫瑰也摇头一叹,却又忽的笑了起来。 “如此也对,脑筋城府都是给外人用的,若在自家娘子面前也那么精明,就未免太累了些。影姐姐可得体谅,也不要生气,今日这般,说不得以后还得许多次,就直接打他骂他便好,别给自己找不快活。” “这倒是好主意!” 穆双影也点头,又笑眯眯的看了眼陆尘,目光转动,似乎在瞧着该在哪里下手最好。 陆尘打了个激灵,连忙松手退了两步,却引来一阵娇笑。 “你去跟前辈说事情吧,我们去屋里说话。” 穆双影好笑的看他一眼,转身便拉着黑玫瑰离开,便连白无常也笑嘻嘻的跟着一起去了,就只留下陆尘还在原地。 待得几人都离开,香风飘散,陆尘面上笑意才渐渐散去,转身便到了老鬼身旁。 “我去北荒时,在路上见了些东西...” “我知道。” 老鬼终于睁开眼睛,周身气息也渐渐收敛下来,不再如之前一般,是个死气沉沉的模样。 “那是虚空大圣的墓葬。” 他望向始终阴郁的天边,面上看不出分毫变化。 “虚空大圣,是北荒萧家之祖,但凭你如今的境界,却连那墓葬靠近都不能。虽其中藏着虚空大圣的秘密,更有无上修炼法与许多道法大术,但不能靠近,也便不能得来,偶遇已经是大幸,是否还能见到都是两说。另则,这整个天下,也无几人能够觊觎虚空大圣的墓葬,你现在要说还太早,待之后入了圣道,再想这些吧。” “我又没贪图那些...” 陆尘摇了摇头。 “就只是好奇罢了,竟是将尸首葬入无垠虚空,那虚空大圣,该不会真的探究到了虚空的秘密吧?” “探究到了十之一二。” 老鬼微微点头。 “虚空大圣还在时,包括其陨落之后数万年内,北荒萧家都无比强盛,修行之法可抽取虚空的力量,能湮灭万物,无论道法强弱,都是极强的杀生之术,萧家中人更是各个骁勇善战。然其毕竟乃断古后才兴盛,底蕴太弱,如今的萧家更是不复以往般鼎盛,经历了许多磨难。那些个虚空大术,也都丢了不知多少。毕竟觊觎者太甚,若非有大圣道器庇护,恐虚空大圣陨落后万年内,萧家就得彻底灭亡。” “那萧家竟还有这些过去?” 陆尘稍愣。 他原本还以为出了大圣的家族门派,都得是无比的强大,便如公孙家秦家,任家一般,却不想那北荒萧家竟是这样的来历。 底蕴? 那所谓的底蕴究竟是什么? 陆尘不知,但他却忽的想起那萧乐恒萧纨绔,这人便是出身萧家,又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若萧家真的没落了,只能勉强排在世家之中,他又是凭着什么才能如此纨绔? “萧家,也属不易。” 老鬼忽的笑了一下。 “当初虚空大圣寿元将近,还曾到古墟寻我,请求让我在他陨落之后,能够于萧家面临灭族大难时出手相助一番。濒临灭族并非没有,但我却从未出手,那萧家也是自己有些本事,硬生生的挺了过去。待之后一切稳定,萧家虽比之当初没落许多,却也仍旧强盛,我便将虚空大圣留下的东西尽数湮灭,毕竟萧家已经无需我再多问。” 闻言,陆尘眨了眨眼睛。 “虚空大圣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虚空大术,还有他自己探来的虚空隐秘,是我也未曾探究到的东西。但无功不受禄,我便未曾看过,就全部抹去了。” 老鬼转头看向陆尘,眸中露出些许戏谑。 “你可是想要?” 陆尘没有回答,却也不免一阵哀怨。 亦有几分惊讶。 虚空自古便是生灵不存之地,乃亘古绝寂,若非大圣,又有谁能够仗着肉身,便连传送道痕都不需要,肆意遨游虚空之中?要探得虚空之秘,更是困难,诚如老鬼都坦然未曾探究明白,便可见其中困难如何。而虚空之力所化大术也如其所言,必然得是湮灭生机的杀生大术,也是陆尘最为需要的东西。 他手中,除却断刀能够拿得出手,便连九罪传承都不能有太大的帮助。 杀伐之术,更是少之又少,不过血天留下的杀伐九式罢了。 炼狱的迷踪乱步只能算是步法,并无杀伐之力。 那公孙凉有九道仙音,夏小贼也有杀魄刀与天地人三王印,韩无道手中掌握之术更是极多,黑玫瑰便无需多说,手段层出不穷。就只他一人,总是面对强者,纵然近身也就杀伐九式,根本没有更多的手段。 太穷了些。 “想要,便自己去拿。” 老鬼收回目光,又微微摇头。 “天下没有白白得来的午餐,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若我未曾将那虚空大术抹去,如此便轻易给你,那日后这虚空大术不够用了,又该如何?总不能仰仗我再给你更多的大术秘法,若真的如此,那你这般修行,也就没了意义,毕竟术法如道,得自己寻来合适的才行,否则那些个门派家族,又怎会出现那么多平庸之辈。” “我懂这些...就是觉得可惜了。” 陆尘别过头去,确实有些心疼。 然老鬼却只呵呵一笑。 “我给你的,可是已经极多,相较虚空大术也不差多少。” “你给我什么了?” 陆尘瞥他一眼。 “就教了我杀伐九式的前两式而已,我也就只杀伐九式罢了。” “你可不要小瞧了杀伐九式,那其中,暗藏天地变数。” 老鬼微微摇头。 “凭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能探明,杀伐九式,乃断古前天下人承认的,是最为顶级的杀伐大术。杀伐九式,千变万化,森罗万象,探究天地人之根本,演化乾坤之大势。血天当年也就只凭着杀伐九式,却杀穿了阴阳两界,杀遍了宇内洪荒,九式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推演之道,你如今所学,也只是表面。” 他看向陆尘,忽的伸手。 “拿酒。” “老东西...” 陆尘瞪眼,又轻哼一声,却也取了壶酒给他。 待得饮罢半壶,老鬼这才心满意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杀伐九式,本质乃血天自行推演出的道,是为天、地、仙、魔、妖、人、修罗、佛陀、恶鬼,秉数之极,万般修行之根本而成九式刀法。便如恶鬼对应一式拔刀,鬼魅无形,佛陀对应二式角击,伤之小而损大,修罗对应三式刺天,凶煞以搏天。你如今的境界,不能体会这些,自然不知杀伐九式蕴藏万千。” 他看向陆尘。 “路,还很远,你要学的,还很多。” 陆尘有些无言,更是不明所以。 他可不知这些东西,对于道的理解更是浅显,听不懂。 “那如你这么说来,天对应的又是哪一招?血天大圣若是斩出杀伐九式,岂不等同将天威都尽数藏于刀中,连同大道都能破去?” 陆尘挠着头发,又问了一声。 然老鬼却摇头。 “天之道,对应杀伐第九式,却连血天都未能修行成功。而其推测,也是如你所言,将九天之道都藏于刀中,人便是大道,刀也是大道,可斩破大道,乃至超脱真仙的范畴。然到死,血天也就只斩出了地之道,却破了阴阳两界永恒不朽的桎梏,是真仙之极限。而天之道的第九式,却仍旧在推演之中,至死,血天也就没能成功。” 他抬头望向远处,面上忽的带起许多惆怅与黯然。 “若那名为三千世界的一刀也能斩出,他便不会死了吧...” 正文 第302章 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四更) “三千世界...” 陆尘张了张嘴,又看向老鬼。 他那双眸中满含着对过往的无奈与黯然,沧桑,又浑浊。 若血天大圣真的能够斩出那名为三千世界的一刀,大概如今的世界,便不会是这个模样。血天大圣,也不会成为亘古一魔,而是受到宇内八荒的赞誉,推动无尽繁华与修行大道的昌隆。 但偏偏,血天大圣没能斩出那一刀。 老鬼心中也不好受。 就像洛神儿,从来都不曾做错什么,却也铸成了大错,无法挽回,落得那般下场。洛神儿死了,血天也死了,但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究竟怎样做,才是顺应这天道至理,仍旧无法明言。 “这天地,就像一块棋盘。” 老鬼叹了一声,低下头,晃着手里的酒壶,听里面酒水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等修行之人,不过棋盘上的棋子,都在努力着想要跳出棋盘,超脱永生。修行,也是唯一的出路。但最终,却也不过在掌棋人的手中,费尽一生,向着那近在眼前,不知是谁勾勒出的美好画面不断努力,前行,却到死,才能明白终究一场风花雪月的旅行。没有终点,仍旧在这棋盘上,跳不出去。” “天地棋盘,众生为子,落于何方,如何才能自己掌控?” 他看向陆尘,问了一声。 “我...不知道。” 陆尘轻轻摇头。 心里却不太舒服。 怎的,这茫茫众生就成了天地大棋盘上的棋子... 那掌棋人,是天道不成? “血天曾说,他不甘为卒,要拼尽一切让这天道崩塌,却终究成了一颗天道掌下的弃子。我亦随他前往,却终究败退,不得已自我镇压千古,方才得以逃脱。跳出这棋盘,终究是梦,如泡影,一碰,也就碎了。” 老鬼自嘲一笑,将酒饮尽,丢下悬崖,起身,一声长啸震动八荒,震得苍云破碎,茫茫大海起波澜,滔天万丈,直入苍穹! 陆尘被震得眼前一阵发黑。 待得许久老鬼才终于安静下来,负手于这山崖边缘,望着远方,一双眸子再不复浑浊,灿烂辉煌。 “我辈修行天道,谁知天道无情,视苍生有如猪狗,自定善恶是非,枉论生灵之意,划仙凡之隔阂,立两域之壁障!此等天道,当崩摧,破碎,湮灭!我辈当求以问仙,而诛天道,求得万世太平,铸长命浩荡,寻仙凡之大同共生!以此为誓,混沌鉴明真心!” 轰——! 滚滚雷霆,落下浩荡雷海,只瞬息便将整个葬仙山都淹没。 千万里天威无穷,压迫众生,尽皆臣服! 老鬼周身绽放灿烂金光,一步便入得苍穹之上,引万丈雷海轰砸己身,却放声大笑,嘲讽这天道。 陆尘趴在地上,连起身都不能。 就只勉强抬头,能够见到无尽的雷光之中唯有一道身影,顶天立地,纵然万丈雷海压迫而来,仍旧挺直了脊梁,分毫不退。 那双眸子,犹如烈烈昊日! “龟缩一隅,终究不得正途,更无能寻破阵之法。万万年沉寂,该是了结,当破釜沉舟,众生死,于混乱,开大天盛世!” 他大笑比雷霆更响,挥拳,诸天大势都蕴藏其中,但见金光忽的卷出一道狂龙,迸发嘹亮高亢的长吟,仿若真龙,破去漫天阴云,将那万丈雷海都轰然撕裂,继而直冲天际,入得星河之中,光照八方,充斥宇内! 这天地都要被老鬼一拳轰碎,整个天穹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陆尘瞳孔猛地收缩,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 仙威! 不只是老鬼,这苍天之外,亦有仙威存在! 轰! 一声爆响,那漫天的裂痕骤然破碎,金光作乱,九天十地都震颤,有大道悲吟之声寥寥无际。天地共入金色大夜,有无尽的星海浩荡,微芒洒落而来,入得沧澜大海,入得荒山野地,迸发生机勃勃,席卷一阵清风,走过浩荡。 东盛,西凉,北荒,南野,中州... 五域四海,多少人抬头仰望,多少生灵顶礼臣服。 “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碎了...” 苏城,天命老人身子猛地一颤,面上亦露出骇然,便连手中拂尘都吊在地上。他周身忽的回荡星力浩瀚,仿若置身浩瀚星河之中,继而一步迈出,来到城东,望向远处那金光作乱之处,面目威严,一声苦叹,似欣慰,似惆怅,有着万般难言。 “天星的言语,终究要成真了...” “前辈!” 苏千烈急追而来,满面震惊。 然天命老人却不言不语,手指掐出法决作万般变化,却渐渐缓慢下来,周身气息也不再平稳。而后只见得那星河一颤,天命老人面色亦猛地惨白,张口喷出鲜血,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苏千烈面色急变,将将上前,却见到天命老人颤抖着身子爬起。 他瞳孔仍旧在不断收缩,仿若见了阴冥一般。 “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啊...” ...... “碎了,这断古前留下的桎梏,终于碎了。” 公孙家主立于半空,遥遥望向东方。 “这世上,竟有仙人...” 而其身旁,秦天正满面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仙道的力量...是前路!我们,还有路走!后辈,还有路走!” 他忽的咧嘴,大笑起来,笑得疯狂,笑得肆意,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一身血火高涨,澎湃浩荡气息迸发高亢龙吟,显化七条百丈血龙咆哮周身,将千里之内都压得一片沉寂。 然公孙家主望来,却皱着眉头。 “天外有仙道,也不知何人能够将其打碎...” “却未必是好事。” 公孙凉举步而来,立身公孙家主一旁,遥遥望向东方,眉宇沉重。 “若天外有仙道,也就必然有生灵。血天大圣乃我荒神境之人,若所知不错,他曾真的杀遍宇内洪荒,立下不休的血腥王朝。如此,我荒神境没了这份天选大圣留下的保护,又会面临什么...” “大敌,仙人!” 公孙家主捏紧了拳头,目光犹如鹰隼。 “然如此又如何?天选大圣留下禁制,举世皆知,庇护我荒神境不为宇内所知,不能侵犯。虽不知为何会有仙道之力于天外,然如此,却也断绝了我等前路,就只能看着典籍,幻想断古前仙路浩荡,望而不及!” 他抬头,眸光精灿,周身气息亦显化而出,荡漾清光流转,显化半圣之威。 “欲求前路,不过破釜沉舟,大不了尸骨如山,将断渊填满!以我辈之血肉,铸永世之昌隆!” 秦天驾龙狂笑,两步入得高天,凶悍难当。 “大敌?仙人?哈哈哈哈,破便破了,有路走,还说那些个作甚?!我秦天欲求仙路淋血,为后辈铺筑永恒!什么宇内坎坷,尽管来便是,老子猖狂,便做那第一个送死之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也赚,只求今朝乾坤动荡,换后世太平,万古盛!” ...... 北荒,西凉,南野,中州。 天地动荡,仙气浩渺。 死地开花,绝处有生。 前路开,生灵沉浮,万般皆焕发神采! 那一双双眼睛尽数望向极东,也或身躯颤抖,也或骇然失色,却不过短短片刻,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那一声声欢呼,一声声咆哮,沉寂了太久的气息尽数复苏,更有许多晦暗的气息显化。 这一日,注定了不会太平。 然枯寂的宇宙,浩瀚无尽,生机不存,是黑暗与幻彩交葛,显化无尽神妙。 谁可言其尽头? 无尽,无穷! 然星云变幻之中,那一片苍莽的大陆立于其中,无有分毫光彩,就只遍地黑暗与死亡蔓延,随处可见漆黑的薄雾流转,万万里不见点绿,如此的纯粹,深邃,让人恐惧。偶尔可见白骨森森,满是裂痕,一旁有异兽踏过,不理不问,却双眸猩红,遍体鳞甲亦作漆黑的颜色,口中流淌涎水,狰狞凶恶,低吼如闷雷,气息狂躁,惊得三千里压抑无声,便连阴风都变的轻缓。 咔! 鲜血迸溅,鳞甲破碎! 那突兀的影子一晃而过,留下的也只一颗仍旧死不瞑目的头颅,身躯却已经被丢在一旁的枯树枝杈上。再看去,那人影矮小,不过孩童,着黑紫纱裙,肤白如雪,却戴一惨白的,红角恶鬼的面具,模样如何不能见到分毫,就只双眸深邃如渊,好似经历了无尽沧桑,平静,淡漠。 “呵...” 一声轻笑,沙哑刺耳。 她正坐在那枝杈一旁,凭着双手便将异兽鳞甲扒开,白骨剔出,又将仍旧淋血的鲜肉直接塞入口中,大肆咀嚼。有鲜血自她口中迸溅出来,发出可怕的声音,让人心胆皆寒。 “啐,难吃!” 女孩骂了一声,动作似是抹去了面上的鲜血,将身旁那已经狼藉不堪的异兽尸体径直丢了下去。 血腥味随风飘荡,引来更多觅食的异兽。 它们汇聚在树下,模样各异,皆一身煞气,狰狞可怕。血腥引动了这些异兽的凶性,厮杀,争夺,鲜血流淌,嘶吼如雷,震得千里大地都在颤抖,却没有一个敢去触犯树上的身影。 她还在笑,大概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树下的厮杀争夺。 许久,决出了胜者,享受美餐。 却有黑影飘然而过,那遍体鳞伤的胜者,也成了无数尸骨中的一员,便连挣扎都不能,唯有鲜血汩汩流淌,给这片漆黑的土地染上了些许的鲜艳。 “我讨厌红色的血,跟他一样颜色的血...” 那女孩微微抬头,恶鬼面具下,那漆黑深邃的眸子忽的闪过一道狰狞红光。 她正看着,遥远的星域,那动荡作乱的金色狂龙。 “终于,找到你了...” “本后麾下魔众,很快便到...” “呵...” 正文 第303章 十年百年期 三千里沧澜沸腾,十万里仙音浩荡! 老鬼立身九天之上,周身金光作乱,掀动大道悲歌,震响霄汉。那滚滚长流的道痕于诸天间显化,作真龙,神凰,寿龟,白虎,朱雀,金乌...迢迢无尽,青山绿水,霞岚生风。抬头所见之处,仿若仙域临尘,众生可见。 他便站在那仙域之中。 驾驭金色狂龙,任凭雷霆之势散了又聚,轰打而来,却兀自巍然不动,就只三千金光浩荡恢宏,将万般一切都绞灭粉碎,纵是天威也不能屠了这不灭金身! 陆尘看得心惊胆颤,扑到在地,受不住那浩荡威压。 整个葬仙山,都近乎要沉落。 老鬼仰头望着苍穹,一双金灿的眸子仿若大日。他看了许久,忽的一步迈出,将虚空都踩得塌陷,可见整个天穹都被无数的漆黑裂缝瞬间布满。那万丈雷海也好,无尽天威也罢,便连浩荡仙音,大道悲歌都一瞬消散。 再看时,万里无云,星海如雾。 浩渺的星芒洒落而来,照耀一方天穹,这整个世界都不见日月流转,唯有那老鬼一双眸子作日月永恒,成了天地正中。 他大笑,郎朗而歌,周身立时有鬼哭狼嚎汹涌而生。 一缕缕灰白的雾气悄然衍生,将其身形承托起来,作万鬼嚎哭之象,激荡人心,森冷杀魄,将这沧澜大海的无尽风波都压迫下来,一切皆化作静谧。挥手,万般消散,唯有大势流转,降下仙气如丝如缕,飘荡五域四海,邀万众生灵共享如今盛世! “破了。” 老鬼轻叹一声,周身金光诡雾也终于渐渐安谧下来。 一切都消散,老鬼转身踏来,落定,立于陆尘面前,却好似苍老了许多,一头灰白的长发仍旧乱糟糟的模样,遍体衣衫褴褛,沧桑凄凉,便连脊背都弯了下来。 他生机都近乎不存,陆尘也感受不到。 却仍旧活着,是行将就木,半身入土。 “你...没事吧?” 陆尘爬起身来,还不知这仙路已开,更无法体会,却看得出老鬼似是耗尽了所有寿元,原本始终荡漾周身的阴冷都消散不见。 像个普通的老人,双眸浑浊,面如朽木。 “暂且,死不了。” 老鬼平静的笑了一声。 “天选毕竟是在封仙榜下证道,凭我的力量,要将他留下的禁制打碎,终究还是有些困难。好在做到了,荒神境,也终于不再只世外之处,重新回到了宇内八荒的视野之中。” “什么意思?” 陆尘愣了下,听不明白这些。 穆双影几人也踉跄着自屋中而来。 她们早便察觉这些,只骇于老鬼的压力,便连抬头都不能,到此刻才终于出来探明情况。然见到如今老鬼模样,穆双影几人都稍有愕然,却也未曾开口,就安静的到了近前,不敢多说一言。 黑无常,炼狱长老,太上长老,也尽数到此。 “都回去吧,潜心修炼就是,你们也该知晓将会面对些什么。早则十年,晚则百年,是生是死,且看自身造化。” 老鬼挥手,声音无比的沙哑,转身到了悬崖边缘,盘腿坐下。 他似真的变成了一棵朽木,坐在那里,却连气息都不能感受。 黑无常瞳孔缩了几下,又看过白无常,面上连连变换,而后才终于点头,拱手,领命,率炼狱长老太上长老尽数离开,各行其事。 待得众人散尽,老鬼才终于轻叹一声,又揉捏着肩膀,面上露出些许苦涩。 “多年不活动,这幅身子,也真是到了不堪的境地,就只难得出手一次,便落得这幅模样。” “净是些唬人的话。” 陆尘翻了个白眼,上前去,在老鬼身旁坐下。 “你先前说的,早则十年,晚则百年,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这些?” 老鬼转头看来,似是有些意外,却又很快便摇头。 “凭你的阅历出身,确实不能知道这些,寻常也不会有人提起,也就自然不懂。我累了,得先休息一下,你问她们吧。”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周身气息都彻底沉寂下去。 若非见到老鬼还有呼吸,胸膛微微起伏,陆尘还真的以为他就要如此坐化。 只老鬼说累了,那便累了,陆尘也就不再打扰,回头看了眼立于身后的几人,她们却也都是皱着眉头,显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就只白无常面色凝重,没了往日的嬉笑,大概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这些事,说来也简单。” 她缓缓开口。 “断古前,血天大圣杀遍宇内八荒,杀穿阴阳两界,立下不休的血腥王朝,却因违逆大道,而被斩去仙根,由天选大圣所杀。天选大圣,之所以唤其天选,还是后人给予的名讳,只因断古前大世降临,血天大圣才是真正的主角,却走了魔道,逆了阴阳,被大道摒弃,另择天选大圣为主角,斩灭血天。” 白无常面色越发凝重。 “然血天大圣出自荒神境,究竟如何来历,已经无法考据,但在宇内八荒万众生灵的所知里,血天大圣就是荒神境之人。他杀遍宇内八荒,起血腥恐惧,惹得十方为敌,却骇于其强大而无法反抗。自血天死后,天选大圣挥手抹去不该存于世间的痕迹,继而离开荒神境,寻仙域离去。然其离开之前,却立于枯寂宇内,于荒神境之外留下一道禁制作为庇护。另有一言,荒神境内,五域四海皆可闻得。” “他说了什么?” 陆尘愕然,心里却也已经猜到了许多。 白无常微微摇头,望向那仍旧未曾消散的浩荡星海。 “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太过久远,就只留有些许记载,可我炼狱却并无分毫。然天选大圣所行之事,却为了庇护荒神境不入宇内八荒眼中。血天凶煞,所过之处皆入地狱,蔓延血腥之大恐怖,惹宇内八荒仇视。血天死,荒神境必然四面楚歌,天选大圣留下禁制而隐去荒神境所在,方才换来万世太平,然如今禁制破去,荒神境也就不再为世外之地。那些仍旧铭记着仇恨的宇内种族,得寻来,复仇!” “十年...百年...说的便是这个吗?” 陆尘心中猛地一沉,又转头看向老鬼。 “那你打破这禁制做什么?若真的如此,那荒神境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该破,则破。” 老鬼缓缓张开眼睛,浑浊,而又平静。 “天选离开荒神境,留下禁制,观大道而有言,却未能预见,他自己破了仙凡两域之壁障,却最终也没能将其修复,使得仙域气息逸散在外。宇内八荒有仙气浩渺,通了仙路,反而禁制中的荒神境,不能见得。如迷雾笼,荒神境,是一缩头乌龟,纵然千万载,也就只能如此,不得仙道可行,落在下成。你可甘心,无仙路可走,纵然封仙榜再出,也不过宇内八荒争夺,这一境,却做世外之处?纵你甘心,这荒神境千千万万生灵,又岂会尽都甘心?” “我...” 陆尘张了张嘴,却没能寻到反驳之言。 他低头,咬着牙关,捏紧了拳头。 “成,天选,庇护荒神境万世太平。败,也天选,断绝荒神境万世前路,众生苦苦追求仙道而不得,却宇内十方,立永恒昌盛。” 老鬼沙哑的笑着,连连摇头,面上满是苦涩。 “破釜沉舟,终有生路。若不然,大势落定,荒神境躲了万世,万万世,却终究会被寻到。若真的那般,十死,无生。而如今,尚有一线生机,如何不能一搏?” 他转头看来。 白无常也看来。 穆双影,黑玫瑰亦看向陆尘。 “你说...断刀?” 陆尘缩了缩脖子,将那断刀取出,怔怔的看了许久。 “但我不过一四御境的小修士罢了,若真的有宇内八荒寻仇而来,更有仙人大敌,我又怎么会是对手?那些个强者修行了千年,万年,才有那等成就,如今也就不过十年,最多百年,纵然断刀在手,我也不该能够斩了仙人才对。” “谁知道呢...” 老鬼笑了一声,回过头去,望着远处渐渐升起的苍莽云海,又笑了一下。 “你的肩上,可扛着重担,是血天留给你的。” “我...” “十年,百年,黑暗降临,乾坤动荡,然黎明却得在黑夜之后才行。谁都不会要求你最多百年便可战胜仙人,就只努力便可,千年,万年,不过一时凄苦,忍过去,万古昌盛。如今要言这些还早,但你是他的传人,便该承受这份重担。不然,还能给谁?” 老鬼缓缓低头,又合上眼睛。 “若不能承受,便将刀给别人吧,如此,你也就轻松了,不必再忧心是否能够与仙人为敌,不必再忧心能否扛得重担。自在,逍遥,快活。” 陆尘无言,眼神古怪的看着老鬼。 却偏偏让这老鬼逼得他非得立志才行。 “你这激将法,可是真的下成。” 陆尘摇头,收起断刀,在老鬼身旁坐下,又忽的笑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建功立业,更是心无大志,更不曾想过做什么大事,就只求安安稳稳,平静自然。断刀在身,滚滚红尘,终究不能如愿,却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惹万物,一切由心,如此极好。” “可你偏偏不让我如愿,但那些慷慨之言我却不会。” “何况荒神境是生我的地方,若真的被人屠了个干净,染遍血腥,我也不快活。” “我在乎的那些人,更不能死。双影,黑玫瑰,还有很多,若真的死了,就剩我自己一人苟活,没什么意思。而若真的做了缩头乌龟,太对不起他们,纵然去了阴界,爹娘都不会认我。” “何况荒神境大难,就算逃,又如何能够逃得了?” “这片土地,让我遇见了许多人,有开心,也有不开心,但我感恩它。” “就只言,尽力而为。” 正文 第304章 东瀛小国 “尽力而为,便足够。” 老鬼枯朽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陆尘也转头看向穆双影与黑玫瑰,虽不曾多说什么,但那双眸子里所蕴藏的,已经十分清楚。 他是不愿招惹是非,更未曾想过要做什么英雄,就只平平淡淡,解决了身边的麻烦,而后做一逍遥快活的修士。身旁有如花美眷,经过似水流年,待得尘归尘,土归土,便忘却所有一切,入那阴界,再来一世。 却总不能如愿。 兴许在得到断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这些。 却不知为何这断刀就会落在自己的手中。 陆尘心中还有些疑惑,又很快便被她们面上轻柔的笑意所吸引。温润,如风,好似有了这些便已经足够,无需其他任何。 白无常也笑嘻嘻的昂着脸,好似自己也在其目光之中。 功名利禄也就只过眼云烟罢了。 “洛仙儿的事情,你得去趟别的地方。” 老鬼看着远处,许久才终于出声。 他将目光收回,低着头,一口浊气呼出,似是有些疲倦,一双浑浊的眸子比起之前更为黯淡,毫无光彩。 陆尘也回神,转头看来。 “东海之中,有一小国。” 老鬼缓缓开口,声音也更加沙哑低沉。 “那小国名为东瀛,于一六千里海岛上,是断古前便存在的地方,传承算是久远,如今却不知是否易主。然这些无关紧要,你得去那里走一趟,寻来万化道藕才能为洛仙儿重塑肉身,那万化道藕的气息,我仍旧能够感受到,虽是隐晦,却可知还未被人摘取。说来,其实断古前,血天也曾身死,赢家之女舍弃肉身,遁入阴冥,将他灵魄寻来,逆行黄泉路而归阳界;扈娘子远走东瀛,寻万化道藕为血天重塑肉身。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就只剩我一个,若天选在仙域还活着,他也知道。” 顿了片刻,老鬼才摇头一叹,似是又回想起了什么不堪之事,面上写满了惆怅。 他不愿继续多说这些。 “万化道藕,是重塑肉身最顶级的宝物。那洛仙儿乃永恒圣王手中大圣道器的内蕴转生,非寻常肉身能够承受,必须得是万化道藕才行。荒神境,也就只有万化道藕才能承受大圣道器的内蕴,当年扈娘子明言,留下了万化道藕的根茎,至如今已有万世,该重新长成。你要救洛仙儿,必须得如此才行。” “万化道藕?” 陆尘稍有不解。 “长什么模样?” “通白如玉,灵光十万,所蕴气息乃自然而芳香。万化道藕,万世一成,生于青莲池中,白荷作伴,白叶衬托。你若能偶寻到青莲池,也就能够寻到万化道藕,只一眼便能看出,而那青莲池中,也就只有一藕。然那青莲池究竟在何方,我却不知,东瀛,我亦不曾走过,怎样才能寻到,便得看你才行。” 老鬼有气无力的回答,眼帘已经合上,枯如树皮的面上满是疲倦。 然陆尘却眸中满是愕然。 “那东瀛在六千里海岛上,就一月时间,我怎样也不能踏遍。若万一寻不来那万化道藕,岂不是要误了仙儿的性命?!” “一年。” 老鬼努力的睁开眼睛,转头看来。 “你有一年时间可以慢慢寻找,那洛仙儿便暂且留在我这里。待休息两日,恢复些力量,我便将其灵魄以道法相护,可存生一年之久。但之后,我却得暂且沉寂下来,否则那万化道藕也无需你去费力。” “有一年时间,那便差不多了,不过六千里海岛罢了,一年时间肯定能够寻到。” 陆尘松了口气,微微点头。 他可以清楚的见到老鬼面上疲倦,而其周身气息亦萎靡到了极点。休息两日,才能施展道法,庇护洛仙儿灵魄不散,但想来也该是透支才行,凭他如今的状态可绝非短时间便能恢复。 沉寂,实属正常。 却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 打破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让老鬼这真正的仙人都变成这般模样。那真仙之境,又会有着怎样的隐秘与划分,倒着实让人好奇。 然老鬼却忽的摇头,亦笑了起来,开口打断了陆尘心中的猜想。 “那万化道藕,可非同寻常,珍稀程度与圣道古药也不相上下,更是被东瀛小国奉为至宝。你要得到万化道藕,并非寻到便可,青莲池附近也必然得有守护者才对。该如何才能将万化道藕寻来,得看你的本事与能耐,也算得上一场历练了。” “妾身陪着去便是,纵然有守护者,妾身便直接出手将其宰了,轻易便可寻来万化道藕,又何须那些麻烦。” 白无常嬉笑着上前,手中白羽扇掩唇,却眉宇间并无妖媚。 在老鬼面前,如白无常也收敛许多。 “而且历练就没有必要了吧,如前辈您口中所言,那万化道藕所在的青莲池必然乃龙潭虎穴,守护者修为亦绝对顶尖。圣子年纪还小,修为不强,虽有断刀在身,却也就一斩之力,若寻些其他的手段方法,还能多上几斩,却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那所谓的守护者。如此,历练可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去。” 穆双影与黑玫瑰亦上前,同时开口。 她二人对视一眼,亦同时笑了起来。 “前辈,我这三世瞳已经算得上小成,若一起去,肯定会有些帮助。” “这女人,我不放心。” 黑玫瑰转头看向白无常,面上笑意渐渐散去,眯起双眸,隐隐有寒光流转,浮现杀机。 然白无常就只耸肩,并不理会。 “你们,不能去。” 还未待陆尘开口,老鬼已经摇头。 “东瀛之人,男尊女卑,性情险恶,尤其对待美貌女子,更是无有收敛,举国如此。你们若随之一起去,反而更易生事,倒不如他一人独自前往,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前辈,我们可担不起您如此夸赞。” 白无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却仍旧摇头。 “可圣子一人前去,我们都不放心,你说呢?” 她转头看向黑玫瑰,后者却只轻哼一声,并未理会。 显然,对于白无常,黑玫瑰仍旧保留了些许的敌意。 “老鬼如此说,那便如此就是,你们不必去了。” 陆尘叹了一声,心中自然知晓这些,却终究是选择相信老鬼所言。另则,他自己也确实得历练一番,毕竟修炼至如今,太多的事情都依靠他人才行,若只自己,又是否能够成事,得尝试才能知晓。 总不能所有事情都靠着别人。 何况如今身上多了份重担,若仍旧在他人的庇护下成长,终究不能有所成就,更无能抵抗未来的险恶。 “你们都留在这里,若真的事不可为,我自然得回来,寻求帮助。历练得有,我也不能始终依靠别人,尤其此事涉及到仙儿的性命,如何也开不起玩笑,我心里有数。” 说着,陆尘又笑了下,转头看向穆双影。 “我一直都说,答应你定会活着回来,从不曾食言。今日,我便再答应你一次,仍旧如过往一般,定然会活着回来。” 闻言,穆双影面上却忽的露出些许幽怨。 黑玫瑰也轻哼一声。 “但你不止一次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先前那洛神儿一事便如此,你几度险些丧命,还逼得我将藏了许久的圣道古药都拿出来救你性命。若没有圣道古药,你早便去阴界找阎王喝茶了。” “这...” 陆尘张了张嘴,无奈苦笑,却又不好反驳。 毕竟都是事实。 穆双影之所以幽怨,大概也是在老鬼那里见到了这里。 “我以道心起誓,绝不...” “别!” 穆双影面上一变,匆忙开口将他所言打断,只面上幽怨却更盛几分,又含着些许的担忧,却终究不过无奈一叹。 “你与我又何须道心起誓,我便信你就是。” 说着,她抿住唇角,又看了陆尘许久,才终于低下头去。 “可你得知道,若你死了,我便只能为你报仇...而后,亦不独活。” 她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仿佛自己也听不到。 但陆尘却听得清楚。 他心中也是百般复杂,却不知该怎样去说。 生生死死,谁又能真的保证自己性命无恙,便连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遇到强者为战,受波及而亡。尤其这等意外也并非稀少,尤其于修士而言,甚至称得上正常。 也就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心里却已经记下。 “我可还不舍得死呢...” 他苦笑一声。 “影姐姐都已经答应,我也无可奈何。但别忘了你说的这些,若我知道你再敢冒险送死,纵然去了阴界,我也得追过去,将你斩上一千刀,一万刀!” 黑玫瑰轻哼一声,又瞪他一眼,做出恶狠狠的模样,言罢转身便走。 她不曾如过去般调笑,有些严肃认真得过头。 陆尘缩了下脖子,却也知黑玫瑰是担心。她只不善于表达罢了,更不会坦诚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哪怕表面轻浮,却内里仍旧温柔。 白无常看了看离去的黑玫瑰,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穆双影,终究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她白羽扇轻挥,有微光流转,在陆尘身上转了一圈便消散。 但究竟做了什么,陆尘却分毫感觉不到,穆双影亦有些不解。 只白无常却似没有见到一般,白羽扇再度掩唇,眉宇间也带上了些许妖媚。 “罢了,既然两位妹妹都这么说,妾身也就只能乖乖在这里等着了。不过圣子可得言而有信,待你取了万化道藕回来,救了洛仙儿,妾身便叫人去弄烟花。先前答应你的,放上十天十夜,妾身一个女子都会说话算话,你这大好的男儿,可也得如此才行。” 正文 第305章 《鬼道仙道经》 东风无情,万埃辰星。 陆尘来得匆忙,去也匆忙,就只言过些许,当天便离开了葬仙山,去往老鬼口中所言的东瀛小国。 然那东瀛小国究竟在哪,陆尘却仍旧不知。 老鬼也不知,那万化道藕的气息太过隐晦,根本不能确定。 就只能去往大概位置,一路询问而去。 断古前,扈娘子曾去过东瀛小国,却不曾提起太多,就只言那小国位于东盛以东的大海之中,具体究竟在何方,却得慢慢寻找才行。虽其中海岛无数,却六千里大岛甚少,而东盛以东有许多小国也自成一方,该是互有来往,只需见得有人迹所在,便该能够轻易得知东瀛小国的方向位置。 何况此行索取,距离该不会太远,他身上也有白无常相赠的许多灵精与传送玉台,足够应对所需。 陆尘并不担心这些。 他挥手,告别,转身踏入老鬼开辟而出的虚空裂痕,随着那些渐渐平息消散的气机,一同消失在葬仙山巅。 穆双影还在看着,美眸楚楚,长发飘雪。 “别看了,一月后,你们还能再见。” 白无常在她身旁,嬉笑一声。 “他心中记挂着洛仙儿的安危,如今前辈又给了他如此一个重担,虽表面不说,但必然内着急才行。独自前往,也是历练,想要拥有更强的本事,免得日后外敌来犯,无力庇护你们无恙。着急是着急了些,但这份心思,你也该懂。” “我...自然知晓。” 穆双影低下头,唇角微勾,清风拂过一枚,裙角摇曳飘飞。 “只怕他给自己的压力太甚,不能承受。” “圣子虽是榆木脑袋,却也不傻,压力也是动力,更一心牵挂,便无需担忧。要妾身看来,圣子是不舍得送死,毕竟家里还有如此美娇娘苦苦等候,怎的也得留下性命回来。何况一月后的云泽洲大典,你与黑玫瑰都得走一趟,见见他那义父。这可是等同见了长辈,你也得好好思量一下,是否该带些见面礼。” 白无常挥着羽扇,拉起穆双影便回去屋中,寻到了黑玫瑰,又说起这些事情。 老鬼却仍旧盘坐于山崖边缘,他手中正端着那摄魂瓶,怔怔地看着。许久,才终于摇头一叹,将其收入命渊之中,而后瞑目沉心,周身气息再度显化而出,却相较之前弱了太多,近乎不可察觉。 道痕显化流转,蕴藏神妙。 大道悲歌颂唱,一字一句,凭空凝成,悬于老鬼身周,起伏不定。 他脏兮兮的胡子微微颤抖,隐约可闻沙哑之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声如飘渺,遥遥而去。 行于虚空之路,陆尘眸中也满是凝重。 他在穆双影几人面前表现得轻松,心里却怎的也轻松不来。老鬼给他的担子太重了些,非是寻常便可承受,只陆尘也明白,不能让自己的女人也为他操心担忧,才会那般,好似寻常便可接受。 “得好生修炼才行,否则日后大敌来犯,我便连保护她们的力量都没有... ” 一口浊气呼出。 陆尘捏紧双拳,目光望向前方,却仍旧不知该如何才行。 仍旧迷茫。 修行固然修行,却不过十年百年期限,时间太短了些。那些个圣道强者,无一不是修行许久才终于窥探门径而入得其中。然圣道不过统称,那些个真正的强者,又有哪个不是修行了数千年才能有此成就?人言圣道难,难于上青天,登临大圣境,九重天外天。固然十年百年能够踏足圣道,却仍旧不过蝼蚁罢了。 路,仍旧漫长...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陆尘满心惆怅,然行于此间,却忽的听闻老鬼之声。 他愕然,转头望去,却仍旧不过无垠虚空罢了。 来时的方向,灰雾流转,演化自成,是鬼道痕迹浮动而来,于陆尘面前凝练而成经文盘绕。其中神妙显化,蕴藏森罗万象,是如初次去往葬仙山时,老鬼口中所唱高歌一般。 “此乃《鬼道仙道经》,于你,自行参悟。” 一曲落罢,老鬼之音遥遥而来,之后便再无其他。 就只面前仍旧飘荡那《鬼道仙道经》。 陆尘回神,眨了眨眼睛,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老鬼,口中说着让我自行领会属于自己的道,却终究不会眼睁睁看着。可惜这经文太过玄妙了些,怎的,也看不明白...” 他眯起眼睛,将眼前经文尽数记了下来,眸光亦渐渐凝重沉稳,满含思索。 却仍旧不能明白其中道理。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这些个灰字沉浮不定,更有光彩变换,却落笔十三辙,辙板辙韵非同寻常,该是一辙一大道,只究竟蕴藏了怎样理,看不透...” 许久,陆尘才摇头,仍旧不能明了。 他苦苦思索也不得其法,只灰字仍旧不曾消散,他便继续望而领会其中道理。 眸光,都渐渐变得沉寂。 横渡虚空,瞬息千里,天涯海角,咫尺之遥。 然如今,陆尘却不能发现,亦不曾发现,他所行之路,都渐渐变得缓慢,好似时间的流淌遇到冰点,凝固于此间,也似空间受到拘束,让他不能继续行进。 无垠的虚空,变得清晰。 仿若置身枯寂的宇内,四面八方都是光彩流淌,绚烂多姿,却冰冷慑人,蕴藏无尽杀机。 虚空,生灵不存之地。 若在其中停住,谁能知晓会发生些什么,却绝对无人愿意停留虚空之中。这死寂所在,象征着神秘,便连萧家虚空大圣也只探究到其中一二,老鬼这等仙人也无法探究虚空之谜。再,强如虎王,踏足虚空之中,凭肉身强横可暂且抵挡,却也得推演传送道痕庇护自身,而寻前路方向,避免迷失。 停留,驻足,便等同迷失。 前路横断,该如何才能离开? 却陆尘始终未曾发现。 他眼前就只余这些个奇妙的灰字。 字体古老 而神秘,陆尘也不知自己如何能够认得出来,却看过,心中便有了声音,仿若恢宏大道自然震响,却又平静,阴沉,压抑。诚如其名,《鬼道仙道经》,是鬼道在前而仙道在后,以鬼道而证得真仙之境。 老鬼修行的,该就是这《鬼道仙道经》了。 字迹流转,枯寂的虚空仿若永恒无物,就只无尽的玄光明暗摇曳。 杀机沉浮,无声无息。 那一缕蓝紫的玄光轻轻飘荡,悄然而来,不知何时便已经临近了陆尘所在。他仍旧停留原地,脚下传送道痕都凝固,仿若冻结,却在那玄光临近,触碰到灰字的瞬间,忽的扭曲了分毫。 灰字迸发气机,玄光当即破碎,那一瞬,陆尘心中的声音也轰然震响,仿若大道惊怒,流转崩山覆海的恢宏之音! 就只这篇经文,不断颂唱,高亢而幽幽。 它自阴冥而来,行过阴阳交葛,透过阴阳桎梏,那一缕阴冷的气息仿若沧溟恶鬼,在陆尘眸中显化。狰狞,飘忽,无影,无踪,却仿若千古寒冰,能够将人的魂魄都冻结的可怕。 陆尘身子开始轻颤起来。 这一缕气息的显化,未免太过寒冷了些。 只他却仍旧立于远处,未曾醒来,就只一双眸子渐渐化作灰黑斑驳的颜色,有恶鬼狰狞显化,慑人心魄,更应对身周流转的经文。那些个古字飘荡不休,荡漾恢宏之力,将整个虚空都冻结一般,时间,空间,无物可行,更显化一方阴冥大界,降临其身。 枯寂的黄泉,流淌的忘川,平静的奈何,永恒的三生... 一切的一切都缓缓而过,最终留下的,不过一片始终充斥着阴郁的世界。 道,理。 修行之根本。 道本无形,过而余留痕迹为生灵所捕捉,方为道痕,却玄奇,奥妙,蕴藏万般至理。是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言,道化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于一道,而有万般说法,皆有理可循,却不尽相同。 却根源相同。 终归是道。 陆尘将心沉浸其中,便连那临身的万古冰寒都忘却,周身气息亦沉寂下来,便如这生灵不存的虚无,仿若与之化为一体,而再无生灵于其中。 大道推演,终究无有尽头。 这枯寂的虚无,也断然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他眸光神妙,似是经历了千年百年,也或不过昙花一瞬,再度清明之时,那流转身周的古字尽数消散,仿若从不曾存在,而其脚下的传送道痕也重新恢复了流转,引领着他前行的方向。 “老鬼这《鬼道仙道经》,当真神妙!” 陆尘看过周遭,还以为自己不过悟了短短一瞬,仍旧未曾走到尽头。 “可惜凭我如今的本事,也就只能领会其中些许道理,无法堪得真正玄奇所在,便连一二都不足。然如此,却也受益匪浅,血气更旺盛了许多,有许多鬼道道痕能够明解,可烙印入精血之中。若非此间还在虚空,说不得便可踏足四御三重天之境,更进一步!” 言罢,前方依稀可见虚空之路尽头所在,陆尘眼神也变得明亮,更加快了步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06章 两族八家十六国 虚空踏尽,落地却入耳嘈杂。 并非预料中的海风轻拂,金沙细软,眼前见到的也并非寻常海岛之象,是个草木不生的乱石之地。头顶有遮天蔽日的压抑气氛,周遭一切也都仿若陷入风暴的中心,就只漫天气机交葛,碰撞,发出轰然之声,庞大的压力笼罩苍穹之下,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陆尘只落地便愣住,呆呆的立于当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边人群亦各自谨慎的盯着陆尘。 然此间,周遭的气流却渐渐回转而生,有漫天灵光显化,如雾丝飘渺,划过道道玄妙痕迹,缭绕于陆尘周遭。而其体内,澎湃的血气再不受压抑控制,内视可见许多鬼道道痕凭空演化,烙印精血之中,是如当初一般,将大道掌控。 鬼气蔓延,灰色的痕迹于陆尘周身激荡,飘忽不定,如鬼魅无影。 命渊中血气澎湃,如大河翻腾不休,汹涌之间,悍然高涨,将无形的桎梏也冲得破碎,并无任何阻碍滞涩,哪怕如陆尘自己也未能反应及时,便已经如此。 众人看得愕然,还未能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尘周身血气轰然一震,荡起狂风席卷而出,而后气息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四御境,三重天。 将将踏出虚空便直接突破,甚至不在陆尘掌控之中,也是《鬼道仙道经》感悟而至,无需他如何便可打破桎梏。然如此境地,却怎的也不太适合突破,陆尘亦不由苦笑,转头看过两遍仍旧对峙的人群,又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 “那个...要不你们...继续?”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 然两边人群却并未开口,反而共同看着这突然撕裂虚空而来的少年。他模样怪异,一袭白衣长袍,尤其那黑铁的面具,当真丑陋难看,又满布裂痕,更不见系带铁箍之类,似是烙印之上。 怎的会有人这幅打扮? “小子,你到底是谁?” 左边的人群忽的踏出一满面虬须的大汉,他袒胸露肚,虎背熊腰的模样,面上满含不善,目光将其上下看过一遍,又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老子可从未听过有有你这号人物!” “不过一小辈罢了,将将才突破四御三重天,纵然打扮怪异了些,又如何是你能够听过的。如此,为难人家作甚?” 右边有人开口,是一面色白净,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 他面带笑意,又看了眼陆尘,倒是并未露出任何敌意,反而十分亲善友好。 “小兄弟便尽快离开吧,虽是无意横渡而来,但这里却不是你这后辈久待之处。尤其对面的这些个冯家之人,可都不是好东西,若你惹了他们不开心,说不得便得遭受无妄之灾。” “那台鉴的无耻老儿,你他娘的说谁不是好东西?!” 那虬须汉子当即瞪眼,周身迸发煞气凛然,跺脚便当整个大地都颤了一颤,一双虎目好似蛮兽般慑人冰寒。 闻言,中年男子就只摇头,仍旧平静。 “莽汉性煞,匹夫之辈。” 陆尘也已经看得出来大概,却并未出声,就只又后退了两步。 冯家?台鉴?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 陆尘从未听人提起这些,但想来也该是东海这些个势力的统称,那所谓的冯家,想来便是八家之一。但所谓的台鉴,陆尘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该不是两族之一,那便只能是十六国之一了。 都是东海海岛之地,名声不响,倒也正常,定然比不了东盛世家门派那些个传承许久的大势力。 而如今也算不幸,将将落地便遇到这种事情。 冯家,台鉴国,兴许早有恩怨,要在这里一战,却偏偏遇到,陆尘心中也只能无奈罢了,却没有参与的必要。 而且冯家人性情鲁莽,只看过便知,这一方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模样,就只其中立着几个俏生生的姑娘,想来也是冯家之人,却着实有些突兀。另一边的台鉴所属,倒看来正经了许多,尤其先前为他开口的中年人,让陆尘心中多了些亲近的感受。 只亲近也不过将将见面的印象罢了,陆尘并不打算在这里生事。 他就沉默着,继续后退。 “那小子,给老子站住!” 虬须汉子瞪了中年人许久,后者却并不理会,又忽的转头盯住正在后退的陆尘。可怕的气势压迫而来,是圣道威压,让陆尘也不敢大意,只能停住脚步,不再尝试后退离开。 那虬须汉子又瞥了眼中年人,冷哼一声,而后才抬步来到陆尘跟前。 “不许动,否则老子一巴掌拍烂了你的脑袋!” 他威胁一声,面上满是凶煞粗犷。 迫于形势,陆尘也就只能苦笑点头,又在汉子的要求下抬起手来,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摸索许久,却也不过就是肩头腰腹罢了,让陆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纵然身上藏着什么,也得存入命渊才是,就这么随意抹了几下,又能如何? 然陆尘还在疑惑,这虬须汉子也皱起眉头。 他后退两步,上下看着陆尘,面上同样带起些许疑惑。 “血气有些古怪,体内湿气也并非很重,应该不是东海之人。小子,你是从东盛来的?” “是。” 陆尘心中微惊,也不知这汉子究竟做了什么,但其口中所言,却分明已经探究到了他的来历。纵然想说谎也不能,毕竟这虬须汉子如此便猜出他的来历,虽是询问,却分明已经肯定,只不能保证他来自东盛而已。 南野,北荒,乃至中州西凉,亦有可能。 总之不会是东海之人。 “你来东海作甚?” 那汉子瞧他几眼,又问一声。 陆尘目光扫过那些个冯家人,见到他们面上有着极深的不善。而后又看过另一边台鉴之人,虽都是有些惊讶,却也并未露出分毫敌意。尤其先前开口的中年人,更是皱眉,时刻盯着虬须汉子的背影,眼神晃动,阴晴不定,似是担忧他忽然出手一般。 而其身旁,一绿裙又白纱遮面的女子正娥眉微沉,死死盯着虬须汉子的背影,隐含不善。 两边人究竟如何,陆尘心中也大概有了定数。 “小子,老实点回答,别看其他地方!” 虬须汉子回头瞥了眼台鉴众人,又冷哼一声。 “且把这小子的来历弄个清楚,再说咱们的事情!” “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来自东盛,又非我台鉴之人,你这匹夫何须如此谨慎,便直接放他离开就是。我辈修行之士,可不能乱杀无辜,否则必遭天谴。” 中年人微微摇头,亦有些无奈,还在开口劝说。 然虬须汉子却忽的冷笑起来。 “天谴?你这老儿竟然也知天谴?呵,若真的有天谴,凭你这种人就该被五雷轰顶,便连祖坟都不能放过,一起轰个干净才行!我呸,无耻老儿,况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死个千遍万遍也不够!” “冯家匹夫,你嘴里怎的如此没有遮拦!” 中年人还未开口,那绿裙女子眉目间陡然冰寒。 她上前一步,一双眸子死死盯住虬须汉子,还要继续开口,却被中年人拉了回去,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两人又低头说了些什么,却似传音,谁也不能听到。 待之后,那女子便老实安静的立于中年人身后,就只偶尔目光转向陆尘,带着莫名的意味。 如此,反而让陆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嘁,老子懒得跟你们多费口舌,还是先将这个小子来历弄清楚再说,我可不信他跟你们台鉴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得便是哪个老东西伪装成后辈的模样要来偷袭。况你们台鉴的性情,可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虬须汉子言罢,又啐了一口。 只陆尘听闻却有些异样的感受,毕竟在他看来,台鉴那中年人能够说出天谴之言,便该是正人君子才对,纵然非是如此,也不该如其所言一般。尤其此间那中年人就只苦笑摇头,似是不愿与之纠缠反驳,也能看得出心性如何。 大概只是诋毁罢了。 陆尘还在想着,那虬须汉子又转头看来。 “小子,你来东海到底做什么?” “我来寻一样东西,东盛没有,就只东海才有。” 陆尘老实回答,却也有心想要隐瞒些许。 此间可不是询问万化道藕与东瀛所在的机会,这两家看模样是要分个你死我活,陆尘还没有那么不开眼。 “三叔,你又何须问他这些,直接出手试上一试也就知道。若他反抗,显露更强的实力,便肯定是台鉴之人无疑,大不了直接开战,也无需多说那些个废话。若不反抗,就暂且绑起来,待此间事了再想办法弄清他的身份就是。” 冯家忽的有人开口。 是个女子。 “雪晴所言极是,三叔,便就如此吧。” 又一男子开口。 陆尘嘴角抽了一下,清楚的见到这虬须汉子面上亦露出沉思,不过短短片刻便抬头,显然已经肯定了那女子给出的主意,而后便直接伸手拿来,有气机显化,仿若将周遭一切都尽数笼罩,席卷狂风自四面八方席卷,将其彻底困于原地,躲闪都不能。 压力当面而来,陆尘有心反抗,却根本不能来得及取出断刀,可怕沉重的气机更让他肌体都要碎裂。 不过短短瞬息,那虬须汉子的手掌还有三寸之遥,陆尘瞳孔接连收缩,却忽的周遭压力都变得松缓一些,而后眼前一黑,脑袋一疼,便再没有了任何知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07章 魔器 气机交葛,狂风如刀,激荡的潮水汹涌而来,打在身上的湿意让陆尘终于惊醒过来。 “疼...” 他脖颈抽了一下,仍旧觉得有些疼痛,但昏迷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根本想不起来。就只记得,那虬须汉子忽的冲来,抬手便要将他镇压,速度之快,压力之强,根本容不得他分毫反抗,而后便对周遭一无所知,彻底昏了过去。 轰——! 雷霆震怒,黑沉压抑的天空骤然划过一道惊雷,仿若开天辟地般的可怕气势骤然激荡,让陆尘呼吸都猛地一滞。 抬头所见,人影更迭,波澜卷动滔滔大浪铺天盖地,肉眼所及之处,好似海面都已经沸腾。半空中,许多的人影不断碰撞,有浩荡之力汹涌澎湃。那虬须汉子手中持着一根金色大杵,面相狰狞,每一次挥打都好像要将苍天都锤烂一般,气势凶悍,仿若罗汉。另一边则是中年人,与虬须汉子一同立于高天,他双掌捏动印法,周身回荡灵光激荡,双掌一推便是狂浪如龙,威势骇人。而其头顶更是悬有一块白玉盘子,满布裂痕,却神妙非常,垂落千丝万缕的气机将他周身庇护其中,万法不侵! “我...昏了多久?” 陆尘愣愣的看了许久,又尝试着活动了下身子,并未有任何限制。 那虬须汉子大概也将他忘了,只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陆尘却仍旧不能知晓。 气机交葛,天昏地暗。 虬须汉子与中年人都是圣道真灵境的强者,出手则天惊地动,威势骇人。而其下,那些个冯家人与台鉴人亦接连碰撞,虽声势小了些,却也各个不凡,是陆尘比不了的存在。 却也无人注意到他已经醒来。 “这般气机之下,恐怕虚空之路都不能延伸出去吧...” 陆尘看了片刻,又低下头,还想着就此离开。然周遭气机却始终没有停休,太过混乱,若真的强行开辟虚空之路,恐怕还得出些意外。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在错乱的虚空之路中活下来。 “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分个你死我活。” 陆尘微微摇头,心中不断计较着究竟该怎样离开。 冯家也或台鉴国,都与他并无任何瓜葛,陆尘也不愿参与其中,何况他不过一四御境的小修士罢了,虽有血天传承,更有断刀威势非凡,但这些个东西陆尘却不愿暴露出来。毕竟这里终究是东海,而非东盛,举目无亲,若真的遇见不能力敌之人生出贪婪之心,那他也就真的只能平白承受而已。 心思转如急电,陆尘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又闭上眼睛,作出昏迷的模样。 大战仍旧不休,陆尘也在偷偷摸摸的看着。 他身子不断的蠕动,只想着尽快靠近海边,坠入海中,也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而后就此离开。 大战之中,谁也不会注意这里。 陆尘一点点的离开,一点点的蠕动,天空中大战仍旧如火如荼,鲜血洒落长空,更是不断有人丧命,惨嚎刺耳,尸体都尽数栽入海中,不过短短瞬间便被滔滔大浪彻底吞噬,便连血迹都没有留下。 何等凄惨! 然此间,陆尘却不理其他,身形已经到了海边礁石一旁,再有不过些许距离便可将身形隐入浪头之中。哪怕就此在海中漂泊一段时间,也总好过这些个事情。 轰! 雷霆激荡,波澜狂涌。 半空中一阵狂风席卷,如刀锋锐利,那混战之处猛地有万丈黑芒绽放,席卷可怕的威势将苍穹都要震破,便连那虬须汉子与中年人都受到影响,不得不一掌相对而后退,让开那直冲霄汉的黑色光柱。 陆尘也被惊得满身冷汗。 抬头看去,那人群已经散开,唯有一绿裙女子手中持着一枚人头大小的漆黑古镜立于当中。那古境模样狰狞,仿若鬼头,镜面仿若黑晶,仍旧流转着神妙光华,衍生黑气流转,藏着可怕的凶险于其中,气息晦涩难明,却让陆尘莫名的有些熟悉。而那女子周身气机沉浮,有道痕流转衍生于周身,神妙无尽,色泽同样漆黑,圣道威势激荡之间,将所有的风岚都压迫下来,再不能流转。 “圣人道器?” 陆尘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的一震,有魔音轰然震响,诱其坠落杀道。 若非反应及时,将之压迫下来,恐怕就要真的丢掉理性。尽管如此,陆尘身上也布满了冷汗,心头一阵狂跳,又抬头看向那漆黑狰狞的古境,眸光却变得相当压抑。 魔器... 这些人最强的也就那虬须汉子与中年人,却也不过真灵而已,这女子又哪来的圣人道器?而且还是魔器! 而其对面,一面容白净的男子两条手臂都已经消失不见,鲜血淋漓,模样凄惨,肩膀伤势所在,更流转着狰狞的魔气,始终无法散去。而其一身生机也萎靡到了极点,若这魔气不除,想来无需多久便得为此丢掉性命,变成一具魔尸。 “你们...好得很啊...” 那虬须汉子面色当即阴沉下来,咬牙切齿,猛地抬头看向中年人。 “这等凶煞之物,你们究竟从何处而来?” “何处而来,与你们可并无什么关系。” 中年人淡笑一声,微微摇头,却始终平静而自然。 他早便知晓这魔器的存在,便连台鉴众人也并无意外,皆满面嘲讽的看着冯家之人,冷笑不止。 “并无关系?” 虬须汉子嘴角抽搐,身子也在颤抖,眸中怒火欲要化作实质一般,死死地盯着那绿裙女子手中的狰狞古镜。 “这等魔器,凶煞难当,世上所存也不过些许,绝不超双手十指之数。无论断古前,也或乱古时,域外魔族来犯,不知留下了多少这种东西,却都被摧毁,纵然不能摧毁的,也都尽数封印镇压。你该知道,如此便是因魔器却绝非魔族之外的生灵可以使用,否则必然受到魔性扰心,断古前因此而坠落魔道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你又怎么敢使用这种东西?!” 他捏着拳头,又猛地转头看向中年人。 “当真是好狠的心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过放过!” “呵...” 中年人轻笑一声,面色却仍旧如先前一般,平静而淡然。 “那些终究是典籍记载罢了,断古前的事情,魔族,谁又能说得清楚?何况这古镜也并非没有主人,而且它的主人还活着,我们也就只借来一用罢了,如何不可?” 闻言,虬须汉子面色越发阴郁,却也不敢妄动。 那绿裙女子满面惨白,却气息激荡,手中狰狞古镜也指向了虬须汉子所在。 陆尘在下面看得真切,心中早便沉了下来。 魔物,魔族,魔... 魔的存在究竟如何可怕,陆尘最是清楚,他心中便有一丝魔气,先前在炼狱海岛时,更得到过魔帝之心。但凡与魔相关,皆无比的可怕,若非陆尘是有着命渊中金字能够显露神威,那魔帝之心便足以让他不再是正常的人类。 而是沦落魔族。 “你们...当真是无知,阴险!” 虬须汉子咬牙切齿,身子也开始颤抖。 “原本我还奇怪怎的凭你们就有本事害了我二哥的性命,原来如此...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竟是将自己投靠给了魔族,当真该得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骂人可不行。” 中年人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又上前几步,径直到了虬须汉子面前。 然古镜所指,虬须汉子纵然恼怒却也不敢出手。 他修为不过真灵,这古镜却是圣人魔器,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 “何况也并非我等投靠了魔族,而是那魔族投靠了我台鉴国。你这匹夫脑袋不好用,也不想想,若是我等投靠了魔族,这等强大的魔器,又怎会轻易便交到我等手中?” 中年人面上满是嘲讽。 闻言,虬须汉子眸光当即一沉。 “传闻台鉴所在,曾有魔族强者大败而坠落,而后便被镇压封印其中。呵,看来,传闻果然不虚,这魔器,也该是从被镇压的那魔族手中得来吧?!” “聪明。” 中年人难得露出一个赞许的笑意。 “魔族之人,寿元长久,非是寻常生灵能够比及,不过一圣人境的魔族,却从断古前活到了今天,仍旧在那封印镇压之中,始终不能重见天日。如今天选大圣的禁制已经破去,咱们将会面临什么你也该知晓,域外,也必然存在魔族。” 他转身,来到那绿裙女子身旁,目光扫过众人,又刻意的看了眼下方的陆尘。 然陆尘反应也极快,未曾被发现已经醒来,就在海浪中不断飘荡,好似被波及而卷入海中一般。 那中年人转身吩咐一声,台鉴之中当即有人踏出,特意的寻到下方,将陆尘从海里捞了出来,又丢在一块礁石上,而后才会去人群之中。 陆尘心里却恨不得跳起来骂人。 然中年人却并不知晓这些。 “本座与那魔人,也不过就是一场交易罢了。” “交易?” 虬须汉子也落下些许,立于众人身前,眸光不善。 “当然,交易。” 中年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负手上前两步,却莫名笑得有些阴森恐怖。 “本座只答应放他离开,给他机会,让他回去魔族所在,更承诺了为他寻来一副新的身躯,毕竟万世镇压,他原本的身子早就被磨灭了,如今也就只剩下一缕灵魄。而作为交易,他也得有所付出才行。属于魔族的力量本座自然不敢要,但这魔器,只需要小心点使用,却未必不行。对了,你可以猜猜,本座给他找的身躯,是谁...” 正文 第308章 道貌岸然 “是...是...” 虬须汉子身子猛地一颤。 陆尘也自然听到,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半空的众人。 “你也该猜出来了,没错,就是你那个二哥。” 中年人笑意更甚几分,甚至有些丧心病狂的模样。 “但那魔族不知道的是,当初将他封印镇压的便是我台鉴的老祖宗,那些个封印镇压之法,我等自然传承了许多。你那二哥的身子可是相当厉害,如此特殊的体质,纵然想要在其中做些手段也是相当的麻烦。本座可是废了不少的心力才终于在其中留下了些封印之法,那魔族的灵魄一旦进入其中,必然得被再度镇压下来,而且他那一身圣人的修为,也得落在你二哥的身上。再之后,本座便将其炼成人偶...我台鉴传承可是最善这些,呵...” 闻言,冯家众人都再无法冷静。 那虬须汉子更是满面狰狞,当即便咆哮一声,抬手将那金色大杵砸出大片的气机动乱,好似要将空间都打得塌陷一般。 然魔道古镜一抬,其上光晕流转,显化魔气荡漾,可怕的威势让虬须汉子这一杵再无能落下。只他住手,其身后冯家之人却不甘如此,尤其之中一女子,更是尖声叫着,睚眦欲裂,将安危都抛之脑后,要上前与台鉴之人搏命。 却终究被虬须汉子拉了回去。 “明智。” 中年人淡笑一声,目光好似高高在上一般,俯视过前方众人。 “你们也无需反抗了,圣人魔器面前,凭你们的本事,根本无能抵抗。若不想死,便老老实实的待着,等着跟本座回去台鉴做筹码,之后再与冯家主好好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 其目光淡漠,一挥手,身后众人当即上前,各自手中都准备了烙印道痕的锁链,皆作满面冷笑的模样。 虬须汉子咬着牙关,然那古镜始终指着他,根本不容许分毫动弹。 他面上满是狰狞,愤怒,却怎的也不能出手,否则圣人魔器之下,必然得落得身死的下场。 陆尘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又闭上眼睛,虽是心有些怜悯,却也不打算出手。 魔器威势,会扰乱他心中平静,若真的出手,又受到魔性干扰,说不得还得将自己也搭进去。他可是答应了得活着回去,纵然有心相助,也只能暂且按捺下来。 只心中亦有感慨,是人终究惜命,这虬须汉子看似坦荡,却也终究如此,不能超脱。 然此间,陆尘还在想着,却忽的察觉气机震荡,化出可怕的威势,凭空一声轰然爆响,更有惨嚎之声。 陆尘愕然,睁眼才见到那虬须汉子终究还是出手。只面对圣人魔器,不过一击之威,他半个身子都变得残破不堪,整条右臂都被化成血雾溃散,便连金色大杵都不见了踪影,却仍旧满面狰狞,再度挺身出手。 “你们走!” 他大喝一声,周身有汹涌的气机翻腾而出,将万千风岚都汇聚而来,出手间便将绿裙女子与中年人尽数笼罩其中。 只其身后冯家众人却仍旧存在着些犹豫。 他们面色难看,满是犹豫,不甘就此便离开。 “走啊!” 轰——! 气机动荡,虬须汉子半个身子都彻底消失不见。 他身形后退两步,又很快便冲了上去,尽管口中溢血,满面惨白,便连气息都难以调动,血气更是萎靡到了极点,却仍旧悍不畏死,将残破的身躯拦在众人身前。 “走!各自逃命,冯家汇合!” 那先前便被化去了双臂的男子咬着牙关,面色亦无比狰狞,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定,却声音已经沙哑到无法入耳。只如此,却也足够,该是他在冯家有着不低的身份,众人哪怕不甘,不愿,也只能转身离开,各自逃命。 “追!” 中年人一声冷喝,那些个台鉴众人当即便怪叫着冲出。 而此间,那圣人古境再度流转出现大片漆黑的神光,却被中年人抬手制止了绿裙女子的动作。 他转头看向虬须汉子,不过肩膀轻轻一震,有些许的气机迸发,便轻易将其震退。然如此却也不算,中年人身形晃动,不过瞬息便到了虬须汉子的身后,一只手已经搭在其肩头,有莫名的力量如山岳般沉重,逼得虬须汉子再也不能浮空,径直坠落下来。 这片草木不生的海岛轰然一震,有无数的裂缝蔓延出去。 海浪激涌,声势浩荡,烟尘被长风吹散,才能见到那半神破碎的虬须汉子已经彻底倒在地上,就被那中年人踩在脚下。 “无所谓手段,胜者,便为王。” 他轻笑一声,微微抬脚,凭空一踏,有无数的道痕交织显化,犹如一尊大石般将那虬须汉子镇压下来。任其如何挣扎,也始终不能逃脱,便连吼声都渐渐不能清楚,就只见到他满面狰狞的狼狈模样。 中年人目光扫过周遭,眸中满是漠然。 那绿裙女子也落了下来,已经将那古境收了起来,周身气息也恢复了正常,面上惨白之间也浮现些许红润,不再如先前一般毫无人色。只转头,她便看向仍旧躺在礁石上的陆尘,又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爹爹,你留着他究竟要做什么?” 绿裙女子眸中泛着寒光,隐隐有黑雾流转消散。 陆尘早便闭上眼睛,气息也尽可能压抑到微弱的程度,至少表面看来仍旧在昏迷之中。 “自然有用。” 中年人笑了一声。 “烙在脸上的黑铁面具,很醒目的标致,若所料不错的话,这年轻人便该是东盛传闻已久的血天传人。他身上可是有着血天大圣的道器在身,尽管已经断裂,却仍旧无比强大。你手中有圣人道器,该知道这等宝物有着怎样的威势,若我等能够得到那血天大圣的道器,呵...除却两族之外,便该只有我台鉴一国!” 他面上露出冷笑,有着庞大的野心。 “甚至连那两族与十六国之首,也说不得得对我台鉴大国,俯首称臣!” “那便直接取了就是,想来该在命渊中。爹爹稍等,女儿这便为您弄来。” 绿裙女子双眸亮了下,当即便要上前,却被中年人拦了下来。 “那血天大圣的道器,可不能强取。” 他声音都变得低沉,该是相当凝重严肃的神情。 “此人命渊有怪,早先在传闻中便已经听说,非是寻常人可直接破开命渊强取其中宝物,该是有着某些特别的存在庇护,纵然要尝试,也不能如此莽撞。何况血天大圣的道器极尽杀伐一道,凶煞难当,得提前有些准备才能稳妥。而且想要夺取血天大圣的道器,还可以计谋让他自己交出才行,另有血天传承的修炼法,否则只强取的话,能否成功都得另说,还得丢了本该到手的机缘。那冯老三将他打晕,反而如了本座的心意,至少这些个事情他都不会知道,而我等也可仍旧保持他心中的形象。今日镇压了冯老三,再将那些个冯家之人尽数关押...” 说着,中年人声音便弱了下来。 陆尘也不能听到。 却心中已经大概猜到许多。 有些好笑,却又莫名的悲哀,如此的一幕也该似曾相识,却从来都未曾见过。 月陵城,凌采薇,两仪门... 想来当初的他们,也该是如此,在暗地里密谋着该如何才能夺取那断刀,为自己所用。 一念所及,陆尘心中忽的一震,又有魔音回荡生出。 他周身气息都变得躁动不安,虽当即便压抑下来,却必然得被那两人察觉才是。虽仍旧未曾听到什么声音,但陆尘却也不打算继续装晕,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尝试着唤醒那魔音,引发气机汹涌,浮现各般凶煞之象。 那双眸子,都变得黑红斑驳。 而陆尘却仍旧未曾完全陷入其中。 他清楚的见到那中年人与绿裙女子面上渐渐由凝重森冷化作愕然,而后皱眉,有些不能拿捏的看着陆尘。 “小兄弟?” 中年人问了一声。 “吼...” 陆尘渐渐弓下身子,喉咙中做出蛮兽一般的声音,配合周身气息混乱,仿佛真的陷入魔性一般。 “魔气...” 中年人面色几度变换,又看了陆尘许久,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便放下了道貌岸然的样子,冷笑出声。 “看来当初的血天大圣证道非仙而为魔一事,并非前人杜撰,血天大圣的道器也必然是沾染了魔性,这才让他身上也出现了魔气,乃至无法掌控自身,一旦昏迷便会心性入魔。不过也无妨,道器终究不过道器,只需将其中魔性镇压便罢,但如此说来,这年轻人该真的就是大圣传人无疑了。呵,真是上天眷顾!” 他轻哼一声,颇为阴森。 凭陆尘的修为,纵然入魔,也终究不过尔尔。 “如此少年,终究不会深谙世故,这可是上天送来的机缘,岂有错过的道理!” 说着,他当即便踏出一步,周身震荡气机凛然,浮动水汽流转,凭空衍生百丈海蛇,狰狞险恶,游荡于海岛四方。 “今日不取你性命,暂且留下,待得取了大圣道器,本座自是会给你一个好的去处。” 言罢,中年人挥手,四方海蛇当即嘶吼,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 正文 第309章 命渊伤,阴界边缘走一遭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鬼道仙道经》高歌如诉,那沙哑的声音,辨不清究竟来自何方,又出自何人之口。它就只是回荡,化出无数的古字将苍莽充斥,也将这浩荡的乾坤化归混沌所在。一眼所及,万般迷蒙,不见分毫光彩,就只虚幻,飘渺,又阴郁,压抑... 行走其中,不知所向... 滴答... 寂静的环境中,这个声音,显得那么的突兀。 陆尘愕然抬头,眼前却仍旧不过无尽的朦胧而已。 只顿了片刻,他没有去理会那忽然响起的水声,就只继续前行。 为何会来到这里,为何会见到这些,他不知道,也无法思考,就只迷茫的前行,无助的走着,便连目的为何都不知,仿若这场旅途上的迷失者。 滴答... 又是一声。 滴答... 很清脆的声音,但是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这条路,也似乎没有尽头,太过漫长了些... 还有多远? 无从而知,兴许,这里便是亡者的道路。该遁入阴冥的灵魄,兴许都会走过这条路吧...只这漫长的道路,曲曲折折,莫名笼罩在心头的压抑,让人不知为何会生出悲伤。 还有那大道的悲歌,刺痛着心脏... 很难过... 渐渐的走,慢慢的走。 周围的迷雾,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散开了一些。 陆尘有些失神的抬起头来,看向那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 古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周围的小店也已经破旧不堪... 继续走... 阴沉的土地,是一片荒凉的,没有人打扫的坟头... 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空无一人。 他一个人,默默地前行。 这条清冷的小路,始终见不到任何生灵,空气中弥漫的孤寂,好像都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缓慢的走着,陆尘越发的迷茫,脚步也变得有些踉跄。 滴答... 又是那个水声。 却为何,会变得如此之近? 无神的抬起头来,罗熠看到了一片水潭。 水潭的中央,一双玉手正在翩翩起舞,交织的藕臂,隐藏水中的红色纱裙,散发着勾动人心的魅惑。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让自己的声音来打破这里的安静。 那双手,还在舞动着,偶尔的动作带起水花,发出那个滴答的声音。 滴答... 陆尘呆呆的看着,脚步缓缓的迈了出去,轻轻的踏入水潭中。 潭水,比其外面还要温暖一些。 慢慢的,淹没了他的双脚,淹没了他的腰间,淹没了他的头颅。 没有窒息的感觉,好像被温暖包裹着。 他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 美妙的躯体在潭水中翩翩舞动,只是丛生的水草挡住了她模样,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曼妙。 她在水中飘荡的长发,也遮挡了那该是无比精致的面貌。 一步步靠近,不断的靠近。 那些水草在潭水中不断的飘荡,可以看到那双白皙的玉腿在舞出何等诱人的姿态... 靠近,再靠近... 翻开那些水草,陆尘终于看到了她的身体。 完美的身躯。 充斥着致命的诱惑。 还想要,看得更清楚... 他伸手拨开她飘荡起来的长发... 她的皮肤很白,如纸一样的惨白。 没有眼睛。 没有眉毛。 也没有鼻子和嘴。 她有的,只是一张脸而已...... 然后,舞动的手,缓缓的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合拢。 “来吧...” 那妖媚的声音,仿若仙音,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抗拒都彻底摧毁。他变得恍惚,仿佛见到了这个世上最为完美的存在。 然后,他重新回到了那条小路上。 面前,依旧是那片阴暗但是温暖的水潭。 水潭的中间,那双玉手,还在翩翩起舞。 身边,缓慢的响起脚步声。 一个个穿着大红汉服的女人,手里撑着大红的油纸伞,嘴巴也画着大红的唇脂,缓慢的走进潭水里面。 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陆尘愣了下,他瞳孔都猛地收缩,恍惚间,眼前仍旧是那张惨白的脸,就只一张脸。 有脸,无面! 陆尘醒了,终于惊醒,拼命的想要逃。 刺耳的尖叫忽的响起,凄厉,嘶哑,刺痛人的耳膜。 他挣扎着逃开了那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玉手,然后拼命的游了上去。 坐在岸边,陆尘惊恐的看着身后的水潭,心脏仍旧在迅速的跳动,好像要破开胸膛。 而那双玉手,缓慢的探出水面,又在翩翩舞动,释放着诱人的魅力。 “来啊...” 那妖媚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咕咚... 一口唾沫咽了下去,陆尘慌张着后退了几分,目光转向周遭,终于可以看得清楚这片苍莽而浑浊的世界。头顶的阴云,缓缓破开一缕晨曦,落下刺眼的光芒,笼罩他的身上。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大道悲歌再度响起,那一缕缕灰色的道痕不断交织显化,自这虚妄的世界中不断的渗透出现,交织浮动。那些个压抑深沉的道痕流淌而过,整个世界都渐渐开始溶解、崩溃,仿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这一部《鬼道仙道经》勾勒而成。 陆尘愕然的看着,还以为自己装作入魔,被那中年人一掌拍死,已经走在黄泉阴冥的路上。 也或,真的走在这条路上... 否则又怎会见到了这些? 他仍旧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到了何方,就只看着眼前的一切都缓缓消散。风起,阴冷,投入骨髓,就只一个激灵,眼前便再度化归黑暗。然而,那凄厉的尖叫,却又忽的响起,刺耳无比,拼命的嘶吼着,还有一只惨白的手掌在黑暗中挣扎着而来,猛地抓住他的裤脚。 究竟喊了什么,不能听清,却十分的不甘,疯狂... 陆尘心脏再度拼命的跳动起来,他能感受到那拉扯的力量,拼命的要让他回去那个虚妄的世界。 回去? 陆尘身上猛地冒出冷汗,开始挣扎起来。他一脚踹在那惨白的手掌上,将自己挣脱,而后向着上方游去...但眼前却始终不过黑暗,见不到分毫光明,冰冷,孤寂。 “活了!” 这是那个绿裙女子的声音。 陆尘能够清晰的分辨出来。 “好在救了回来,否则真的要麻烦了。” 这是那个中年人的声音。 “他的命渊果然怪异,也怪我莽撞,没想到其中竟是有着如此浓重的鬼气存在,非但强取不能,反而差点害了他的性命。若是真的让他就此死去,非但得不到血天大圣的道器,甚至可能会引来那些个与他交好之人的报复,尤其...” 声音渐渐远去,又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而后他们又说了什么,陆尘便再不能听到。 好在...活了过来... 陆尘努力了许久,才终于勉强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却忽的察觉小腹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内视而去,他整个命渊已经变得狼藉不堪,满布裂痕。烙印其中的金字更是飘荡而出,绽放金色的光华将整个命渊都映成一片璀璨的模样。然其中,却更有一缕缕的灰黑不断飘荡,出没于血气之间,仿若鬼魅,无影无形。 鬼气。 金字。 出现碰撞了吗? 陆尘不能理解究竟为何如此,但命渊的伤势却无比真实,那狰狞的裂痕将整个命渊都布满,堪得可怕。若是再严重几分,恐怕真的就要丢了性命,被那水潭中的无面鬼拉入阴界所在。 如今回想,仍旧后怕不已。 然此间,陆尘却也并未继续纠结那些,就只当作是修行了《鬼道仙道经》的弊端,毕竟等同在阴界边缘走了一遭,会见到那些也并不足怪。他只尽快沉心静神,将修行法运转起来,金字也渐渐平静,回到了命渊之中,一如过往般烙印命渊之上。而那些个蕴藏着鬼道气息的精血,则是被陆尘重新压迫下来,沉入命渊之中,占据一方,再不与金字冲撞接触。 血气滚滚长流,如浩瀚大河,铺盖命渊之上。所过之处,命渊桎梏都在震动,那些个裂缝也在缓慢的恢复。 却未免太过缓慢了些... “得至少半月才能完全复原,却不知今日已经什么时候。” 陆尘睁开眼睛,一口浊气呼出,方才觉得痛苦稍弱一些。 他目光转向四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满是女儿家才有的东西,便连床铺一侧都有梳妆台,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身上盖的,也是颜色鲜艳的锦被,鼻息间仍旧缭绕着淡淡的馨香。 “那个绿裙女子的闺房么?” 陆尘目光转过那些个桌椅花草与根雕陈设,忽的笑了一声。 是冷笑,却也含着许多的苦涩。 如此的一幕,当真是像极了当初将将离开山村时,他遇到了凌采薇,虽有些不同,却也大抵相同。不过就是为了断刀,机关算尽,尊严,贞洁,一切都不过可利用的手段罢了。 所以... 人心险恶,大抵相同吗? 还是多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这些人总喜欢如此... 可笑! 正文 第310章 最难度量是人心 一口浊气呼出,心神渐渐平静。 如今少年已非当初少年,深谙人情冷暖,人心叵测,若是再要于同样的方式摔上一跤,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吱呀——! 门扉请开,那中年人与绿裙女子也终于回来,一眼便见到已经苏醒过来的陆尘。这两人面上还有些惊愕,又很快作出惊喜的样子,尤其那中年人更是笑得亲切和蔼,仿佛从不曾尝试探查他的命渊,更没有任何贪婪险恶之心。 而那绿裙女子的笑,却让陆尘有些熟悉。 就如当初第一次见到洛神儿时,同样如此,不过唇角轻勾,眸如弯月罢了,却怎的也看不出她眼中含着任何笑意。温婉,柔软,而又冰冷,甚至这绿裙女子眼神深处的悸动让陆尘觉得有些恐慌。 虽不知为何,但偏偏就是如此。 “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中年人来到近前,侧身坐在床榻边缘,伸手将欲要起身的陆尘扶住,让他靠在床头。 只这床也是相当老旧,不过动弹些许,便有着吱呀吱呀的声音。 “先前那场大战,你被那冯老三打晕丢在一旁,又受到波及,也是本座有些疏忽大意了,不慎如此,倒是连累了你身受重伤。本座先前已经帮你看过,命渊都已经出现了裂痕,还以为真的就要枉害了你这条无辜的性命,好在天可怜见,让你渐渐恢复过来,如今更是已经苏醒,当真算得上喜事了!” “我...不太清楚...” 陆尘眸中露出些许迷茫,又微微摇头。 如何昏迷,陆尘又怎的不知。 就是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亲自出手,才将他打得昏了过去,虽伤势无恙,但命渊的裂痕,却也是因他而起。 只表面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否则陆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活着离开。 如今也就唯有将计就计,另寻机会才行。 “你是不清楚,毕竟那冯老三不是个好人,对一个后辈也能如此,是谁都未能想到。” 中年人笑了下。 “对了,本座便是这台鉴国国主,名廖玉寰,你便叫本座一声寰叔即可。这是小女,名廖浴兰,年龄该是虚长你几岁,要如何称呼,随你心意。” 说着,他叫来廖浴兰,也便是那绿裙的女子。 后者面上笑意更甚几分,眉宇间都带上些许的温柔,却一双眸子仍旧藏着些许的冰寒与漠然。 能够隐约见到。 陆尘就只微微点头。 “我...陆尘,你们也随意称呼吧。” “好,相逢即是缘,那本座便唤你一声侄儿。” 廖玉寰笑得开朗,又帮着陆尘调整了下姿势,让他能够靠得更舒服些,不会太过难受。 “陆尘侄儿如今身负重伤,还得好好调养才行,尤其命渊的伤势,更不容小觑。这段时间,你便不要下床走动了,就只好好躺在床上恢复伤势,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跟小女说就是,若能够帮上忙,本座与小女自然尽心尽力。” 言罢,他又叹了一声。 “说来也是怪本座,当时太过较真了些,若能够分出点心思照顾到你的存在,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情况。只那冯老三实力不俗,本座也无可奈何,而我修道之人原本该是侠义心肠为先才对,那冯老三却... 唉...” 廖玉寰摇头苦叹,好似真心实意般,觉得对不起陆尘,枉害他受到波及。 若非先前便知,恐怕真的要被此人骗了过去。 但心中清明,却怎的也不能表现出来,陆尘就只能连连道谢,反而廖玉寰开始谦让起来,口中说着大义凛然之言,再不提及其命渊之事,更不曾说起血天传承,好似并不认得陆尘身份,将他当作寻常后辈对待。 而自廖玉寰口中,陆尘也终于得知了如今的时间。 距离离开葬仙山,已经过去了十天。 他还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廖玉寰也没有提起,陆尘就当自己昏迷了不短的时间,却仍旧未曾想过是在横渡虚空时耽搁了不少。只这些也并不重要,没有误了云泽洲一事便好,而陆尘也言明再有二十天便得走一趟北荒云泽洲,就说有事,亦有心借此试探一番,想要知道这人心中究竟什么打算。 云泽洲,虎王义子。 可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 对此,廖玉寰面上作出些许疑惑,却并未多问。 若虎王有心诏告天下,这东海的两族八家十六国也都该收到消息,兴许会晚些,却不会不知。廖玉寰是否知晓这些,仍旧不明,陆尘试探过后也就作罢,不再提及,只想着尽快恢复伤势,免得这廖玉寰真的不知,后来才知晓那些,要鱼死网破,却没有分毫还手之力。 也或他原本便已经得知,又装作不知。 但陆尘却并不抱有什么希望,毕竟这些个险恶之人总喜欢冒险,说不得便得铤而走险,哪怕有虎王的威慑也绝非安稳。 人心叵测,最难度量。 见到陆尘不愿继续多说,廖玉寰便已经明白。 “侄儿还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叫小女来便可。她如今就住在你隔壁,只招呼一声便能听到。” 廖玉寰意有所指,又转身与廖浴兰吩咐几声,而后便要告辞离开。 “这个房间...是浴兰姐的吧?看陈设便明白了。只我终究算是外人,怎的也不好住在浴兰姐的房间,便去隔壁就好。” 陆尘作出亲昵的样子,又看向廖浴兰,稍有些腼腆。 闻言,廖玉寰却是微微摇头。 “这些事情说来也是惭愧,我台鉴国地处偏僻,资源甚少,便连我这国主也不曾修筑宫殿。东海之中,两族八家十六国,出了两族与其中一国才拥有更多的资源之外,其他的八家十五国...不说这些也罢,可本座这里,除了庭院大些,确实没有好的房间。原本客房也该有两间还不错,却都在本座的院子里,而本座平日又要忙于各种琐事,不能照顾你,便只能将你安排在小女的院子。可她这里除了这间房还好之外,也就隔壁尚且能够住人而已。” 他叹了口气,苦笑不止。 “却也只能够住人而已,是窗不挡风,屋檐破损。小女吃苦惯了,便住在那种房间也无妨,只需多盖两床被子就好。可侄儿你却身负重伤,还是就安心在这里吧。本座与那冯老三一战波及到你,本就十分惭愧,你便不要拒绝了,也好让我与小女稍微好受一些。” 廖浴兰也微微点头,却又不禁摇头一叹,面色稍有些黯然。 “台鉴,是太穷了些,可毕竟强者为尊,我台鉴每年的收益,还不足给那两族一国的供奉,又哪来的钱财灵精,用来浪费在这些个方面。你便看这床铺,还是我平日里睡的,却十分老旧, 也该能够猜到许多。” 陆尘眨了眨眼睛,心里也不禁有些愕然。 看着眼前父女两人一唱一和,就差声泪俱下的模样,陆尘是真的不知该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但这种事情纵然骗人也没有任何意义,只陆尘也有些奇怪,怎的两族八家十六国中,台鉴一国就落魄到如此模样。 “如此,那我便更得去隔壁才行了。” 他一念思定,当即摇头。 “此事原本便怪不得你们,那漏风漏雨之处,还是我住更好,不能让姐姐为我受苦。” 说着,陆尘便挣扎着要下床,却终究被廖玉寰按了下去。 这老旧的床板,又是一阵吱呀乱响。 “侄儿就不要让本座为难,便如先前所言,错,终究是在本座,你就安心在这里。若实在不行...可毕竟男女书受不亲,哪怕小女再添上一张床,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好,毕竟总得要嫁人才行。尤其那些个天赋修为极强之人,纵然三妻四妾也罢,但有了这种名声,终归不会有人再要。还是你在这里,小女睡隔壁。” 廖玉寰苦笑不已,只说出来的话,颇有些暗示的意思。 陆尘心中无言,自然听得出,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眸中满是愧疚,又低头想了片刻,这才无奈点头。 “那好吧,寰叔已经如此说了,侄儿自然不能再行拒绝。然若浴兰姐冷了,可得将房间换一下才行。我是炼体之人,血气旺盛,纵然命渊有伤也不阻碍血气震荡,冷暖于我而言都无妨。” “你还说这些...” 廖浴兰笑着摇头,侧身坐在床脚,看着陆尘。 “若姐姐真的冷了,便到你这屋里取暖就是,又何须说那些。” “小女说的不错,冷了,便直接过来就是,想来侄儿也该不会拒绝。” 廖玉寰笑得爽朗,好似未曾察觉其中的不妥一般,就只又说了两句,便言说要去处理那些个琐碎的事情,先行离开。 待得房门关上,陆尘也做出尴尬的模样,好似从不曾亲近女色一般,就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偶尔悄悄抬头,与始终看着他的廖浴兰对上视线,又很快的躲开,更加的无所适从。 倒是活脱脱一童子般。 廖浴兰自然是看得出来,当作真的一般,面上笑意更甚了些许。 “你怎的不敢看我?是姐姐模样太吓人吗?” “不...不是...” 陆尘连连摆手,心里却自然有着别的想法。然抬头时,却见到廖浴兰起身,来到他身旁坐下,也靠在床头的位置,半个身子都在床上。 鼻息间能够嗅到她身上稍有些阴冷的香意,究竟是怎样的味道,却说不明白。 似花香,却有些慑人,让陆尘有些不太自在,心里也莫名的躁动。 并非情念,而是烦躁与不安。 只此间,廖浴兰却转头看来,声音也变得轻柔更多,媚态更甚。 “你这面具有些怪异,还是烙在脸上,可总觉得好像听说过...” 她眸中有微光暗敛,口中吞吐香气扑面,更近了几分,神态勾人。 不过寸许之遥。 四眸相对,陆尘当即后退了些,避过眼神,也更多了些惶恐。 “你...可是血天传人?”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11章 图谋如何 廖浴兰笑意妖媚,娇躯轻扭,极尽婀娜风情。 若真的是个纯情童子,也或当初将将离开山村的陆尘,绝对承受不住这些,得是被诱得头脑不清,问什么,便得说什么,将她当作天下下来的仙女一般,再无任何保留。 然如今的陆尘,却也只是作出这幅样子罢了。 论起心机手段,这廖浴兰兴许比不得凌采薇,再言身段容貌与这妖娆之象,又比不了白狐儿的穆双影。虽是算得上不错,却也就那样罢了,陆尘心中清楚得很,亦有空闲连连感叹,终究得是白狐儿穆双影最为诱人,她得了那血脉,可就变成了天生媚态,只需展出,一颦一笑都能让人心神失守,也是陆尘最不能抗拒的。 然说来,也没必要抗拒。 “你...你怎的会知道这些...” 陆尘回过头去,做出不太自在的模样,又缩了缩身子,近乎要躲进被子里面。 见状,廖玉寰笑意更是妩媚,便连一双眸子都显出些许情念欲态。 这女子,是真的放浪。 她更靠近了几分,整个身子都贴近了陆尘,柔软的身躯有意无意而来,素手也不知何时将衣襟都松了几分。只陆尘偶尔回头看来,已经隐约可见到些许风情,忍不住暗中咧嘴,却始终未曾表现出来,就头都埋了下去,好似真的不堪承受。 抿唇一笑,藏风情万种。 “好弟弟,我也不过听说罢了,却从未想过竟是真的能够见到你这等人物。毕竟我台鉴地处偏僻,国小贫瘠,如你这般的天骄,又怎的会出现在这里?如今一见,也是了却了许久的心愿,不若你便将那血天大圣的道器也给姐姐看看,好让姐姐见识一下,什么才是这世上最顶级的宝物。” “你说...断刀?” 陆尘转头看了一眼,又急急忙忙的回过头去。 他做出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就只干笑着,又摇头。 “不行,那断刀太过凶煞,我也无法真的将其掌控。而且...我命渊受损严重,若将那断刀取了出来,失去镇压,说不得便得有丧命的危险。浴兰姐,要不...过段时间如何?待我命渊恢复了伤势,我再将那断刀取出来,给你看看?” “你也无法掌控?” 廖浴兰愣了下,又看了陆尘几眼,好似在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陆尘眼神始终四处躲闪,偷偷摸摸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也让廖浴兰真的信了他所言,却大概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想法。 她重新起身,也将衣襟合拢。 陆尘眸中做出些许失望,又很快隐藏下来,刻意给廖浴兰见到。 然后者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就只与他又说了些话,又关心了下伤势,而后便借故离开。临走前,廖浴兰还刻意嘱咐要陆尘在这里好好休息,需要什么便直说,会想办法帮他弄来,也好伤势恢复了再给她看看那血天大圣的道器。 待得房门关上,陆尘嘴角那腼腆的笑意顿时收敛下去。 他眯起眼睛,忽的有些不能确定这父女二人究竟在图谋什么。 断刀凶煞,廖玉寰父女二人都该知晓,先前也曾尝试探查他命渊,想要强取,该是准备了些手段,却终究失败。毕竟他命渊中有金字镇压,前次在炼狱八百里海岛上,穆双影也曾试过探查他的命渊,同样不能,怎的那金字也是天选大圣所留,自然非寻常人能够破开。 强取不能,便得是想办法让他自己拿出来。 廖浴兰这些话说过,确实有意引诱他自行取出断刀,虽以其他理由化解推脱,但陆尘却也明言,断刀太过凶煞,便连他自己都不能掌控。如此,廖浴兰也该明白,作为血天传人都不能掌控的凶煞之物,他们,也必然不能掌控。 是打算冒险尝试一番? 也或另有其他想法? 廖浴兰之后的那些个话说来,好似再无任何害他性命的打算,反而有着要他一直留在这里的企图。 包括其行为,哪怕展露风情也好,柔声蜜意也罢,到后来便都是点到为止,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此,便不止是放浪,更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陆尘苦苦思索也不能明解。 只许久,察觉周遭再无人时,陆尘又取了那仙影玉佩。 这玉佩气机已经十分微弱,却还未损坏,仍旧能够联系公孙凉,大抵还可三两次。 凭公孙凉对人心的把控,该是能够看穿这父女二人的把戏才对。 一念所及,气息遥遥千万里,只不久的时间,仙影玉佩便在床边投下一片虚幻的影子。待得渐渐清晰,不只是公孙凉,便连秦书生也出现在其中,让陆尘有些惊喜。 “陆兄,又是几日不见,怎的变成了这幅模样?” 只将将见面,公孙凉面上便露出些许诧异。 他自然能够看出陆尘眸光黯淡,黑铁面具下露出的些许面部也是惨白模样,显然受了重伤。 然目光扫过周遭,公孙凉又挑了下眉头,秦书生面上笑意都渐渐收敛,露出些许不满。 “你是又去了哪家女孩的闺房?还躺在别人的床上...” 秦书生皱了皱鼻子,将手中那把陆尘相赠的折扇合起,负手身后,颇有些哀怨的样子。 陆尘也只能苦笑,将一切都说明,便连老鬼的存在都未曾隐瞒。 那日老鬼一拳轰碎了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五域四海可都是见到金光作乱,狂龙啸天,而其也曾经说过,炼狱就在东盛以东。若是继续隐瞒下去,凭公孙凉也能猜出,倒不如直接交代,也好免去了那些个尴尬。 待得听过,公孙凉并未太过惊讶,而秦书生面上也好了一些,却仍旧有些不喜的样子。 “不过血天传承罢了,不过杀生断刀罢了,却是让你走了不少的桃花。” “我也不愿如此...” 陆尘苦笑摇头,又尝试着下床,却奈何命渊间伤势太重,不过挪动些许便触了伤势,不禁闷哼一声,只能继续躺着。 “你就不要乱动了,还是尽快恢复伤势,而后离开那台鉴最好。” 秦书生面上一急,又瞪了眼陆尘。 “可不许想着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那女子言行之间,可是个老手,对你作出的那种样子最是了解,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如她这种,说不得便是真不洁,有过多少男人都不好说,若你真的那么想着,万一在她身上染了花柳,再见时我就...得代那双影姑娘打死你!” “我也不是那种人...” 陆尘张了张嘴,也只能苦笑罢了。 “这些且无妨,凭我对陆兄弟的了解,断然不会是那种人。” 公孙凉也笑了出来,打断二人所言,只思忖片刻,才摇头。 “少峰说的不错,那女子确实乃风月之人,该是放浪形骸,极善这些个勾人手段。只如今得知的东西太少,我也不能猜出那两人究竟还在图谋什么,却必然有着其他想法。为今之计,也就只有顺水推舟,你便只需做出先前那般模样便可,至于分寸究竟该如何,还得自己拿捏。须知,狐狸终究会自己露出尾巴,而算计一道最为高深之法,便是不变,以应万变,才能抓住机会,将一切的主动都捏在自己手中。” “那也就只能如此了...” 陆尘倒并未失望。 公孙凉虽是多智近妖,却也不是真正的仙人,何况便连真正的仙人都无法知晓一切,不过只一日的相处,还得是陆尘自己看出的这些中寻来线索,确实有些难为了公孙凉。 顺水推舟,不变应万变,倒是不错的法子。 “如此,你便小心一些,这仙影玉佩你还可联络我两次,便就五日后与我联系一次,命渊恢复时再联系一次。你命渊恢复得半月时间才行,想来该是足够探明这父女两人究竟图谋什么。再之后,他们总不能将你限制在台鉴国,不让你去云泽洲,否则虎王那等强者必然得能够寻到你的所在。你也得隐晦的提点一下,毕竟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公孙凉又嘱咐一声。 “小小台鉴而已,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最底层的存在,凭他们自然是不敢触犯虎王。嘻,想来这父女二人还不知陆兄弟已经被虎王收作义子,若是知道,想来也就不敢贪图陆兄弟的断刀了。” 秦书生也笑了起来,将那折扇重新拿在胸前,轻轻扇着,面上倒并未如先前般不悦。 亦有着显摆那折扇的意思。 公孙凉摇头一笑,倒是并未在意这些。 “人心叵测,恶人自有恶心,向恶,好铤而走险,哪怕不过些许的机会都会放手一搏。台鉴地处偏僻,岛屿贫瘠,资源匮乏,举国苦难,国主父女又是这般心性,若是有机会摆在面前,有着五成的可能会选择铤而走险。而另外的五成,则是得知那云泽洲大典一事后,选择卑躬屈膝,祈求借陆兄弟与虎王的关系寻求庇护。只这父女二人的性情究竟如何,我却不甚了解,究竟会做出如何选择也不能就此断言。而这等东海小国,纵然查也查不出什么,得派人去才行,却终究得需要不少时间。有那些时间,陆兄弟这边该已经看出许多,也无需我来多事。” 他又思忖片刻。 “暂且也就只能如此,究竟怎样,还得看这父女二人何时能够露出马脚。” 正文 第312章 白间温柔似水,夜间低吟浅唱 切断了仙影玉佩的联系,没能得到任何帮助,也着实有些无奈。 只想来也该如此,毕竟将将接触罢了,尤其一切推断还得是基于陆尘的发现。若换得公孙凉在此,兴许能够看出更多东西,而不必再浪费更多的时间。 陆尘却并不失望。 仙影玉佩还可与他联系两次,这便已经足够,何况此行陆尘原本就有着历练自己的打算,若非真的可能会因此丧命,他也就不会找到公孙凉来帮助自己。 挥手散去房间内残留的气息,这片属于廖浴兰的小院也始终无人前来,便连下人都不能见到一个。然陆尘命渊伤势确实极重,也不能下床,只如今看来先前廖玉寰所言并非虚假,这台鉴国真的贫穷到了相当的程度,便连他这国主都只能住在如此的院落,而非宫殿。 如此境况下,会铤而走险,倒也无可厚非。 只廖玉寰却并非为国为民,不过源于自己的野心罢了。然想来,若廖玉寰真的有那等野心,就必然不会甘于如此落魄,台鉴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兴许是能力配不上魄力,也就只有冒险这一条路可走。 思过,想过,陆尘也终究不能算到很多。 他就只待得一切处理妥当,重新瞑目静心,安稳的运转修行法催动血气,恢复命渊间的伤势。 一日过,黄昏落,鸦雀静谧无声,风过起林木飒飒。 晚间的时候,廖浴兰又来过一次,她眸中始终藏着的那些许冰寒都消失不见,让人疑惑。 陆尘也并未纠结这些,这父女二人,可是处处都带着些诡异,探之不明。而廖浴兰到来不过就是关心陆尘的伤势如何,又带了不少饭菜。却并未要陆尘下床也或如何,定要亲手喂他,还得每次将饭菜吹得凉了,自己试过温度,才会送到陆尘面前,当真温柔似水,又无微不至。 初始陆尘自是不愿,心里更不愿,却无奈廖浴兰坚持,寻来各种理由要照顾他,逼得陆尘也就只能答应。而后言语嬉笑之间更是倾尽温柔,总说着若有不适,也或需要什么,一定得说出来才行,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助他解决。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陆尘却着实有些煎熬,待得廖浴兰收拾离开,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片刻后,隔壁的房间便传来响动,是廖浴兰的脚步声也或收拾声都能清楚的听到。 “这房间隔音的效果也未免太差了些...” 陆尘自然听得清楚,亦察觉是廖浴兰有意如此。 偶尔靠近两个房间的墙壁,偶尔离开些许,只响动些许之后,廖浴兰又回到陆尘所在的屋里,取了些衣裳回去。然其中,还有几件贴身的小衣,被刻意的摆在上面,一眼便能见到。 陆尘等了等眼睛,又连忙转过头去,却引来一阵嬉笑。 廖浴兰还装作不知的模样,怀里抱着那些个衣裳来到床边,询问他怎的缩在被子里。 为何? 自然是不堪这般。 她还装作疑惑,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衣裳,好似将将发现一般,不禁笑了起来。待得将衣裳放在一旁,坐在床边,这老旧的床板又是吱呀一声。虽陆尘未曾见到,却也听得清楚。 而后廖浴兰笑着,伸手将陆尘盖在头上的锦被拉了下来,面上满是看似温柔的关怀。 “虽姐姐也是不愿提起这些,但你过去也该接触过女子。姐姐可是听说过你与两仪门的那些个事情,也不该是童子才对。怎的,是姐姐比不上那仙子般的人儿,让你不愿多看一眼,还是只愿意亲近那一个女子,别人都不行?” “自...自然不是...” 陆尘愣了下,方才醒悟,心里也暗骂自己太过做作,忘了那些事情。 他心思急转,又干笑两声,仍旧将头埋在角落里,不肯起身。 “姐姐自然也是仙子般的人儿,甚至...比起仙子更美,我也绝非仍旧想着那蛇蝎女子。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姐姐还是...还是...尽快回去得好,若被别人见了,终归有碍姐姐的名声...” “你倒是太过腼腆了些。” 廖浴兰眯起眼睛,眸中有精光闪过,却又很快收敛起来,重新作出原本的模样。 “也罢,姐姐便不强求你,只男儿三妻四妾都是正常,那些个爱去青楼鹞子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毕竟都喜欢风流。如你这般模样,若在别人见到,可是要看你不起的,不过几件贴身的小衣罢了,见到便是见到,何须如此。” 她言罢,又笑了一声,将那些个丢在一旁的衣裳取来,又留了件银丝的肚兜放在陆尘床头。 “你得学着大方一些,毕竟日后说不得还得与他人打交道,若真的去喝个花酒,你那拘谨的模样可还行?如此,这件衣裳便留在你这里,姐姐也不要求什么,就只能够正视便好。” 陆尘愣了下,心里也在暗骂。 只抬头时,廖浴兰却已经到了房门前,将将打开,正准备离去。 而陆尘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那件小衣。 银丝白边罢了,倒并未有任何过多的装饰,却毕竟是贴身之物,看来也是经常穿在身上,莫名的有着些许异样的痕迹。 “你就自己收好,这件事可不要告诉爹爹,免得他再骂我。” 廖浴兰正看来,自然见到陆尘的目光,面上当即露出些许羞红之色,眉眼之间都多了些春意。 “不知廉耻!” 陆尘心里暗骂一声,却也只能做出慌张的样子,想要拿起来还给廖浴兰,却又不敢。畏畏缩缩的样子又惹来一阵娇笑,而后房门便被关上,却仍旧留了道缝隙,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待得隔壁的房间重新响起声音,陆尘这才伸手将那小衣拿起。 上面仍旧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然陆尘却撇了撇嘴,径直丢在床脚,而后便忍着命渊的伤痛,让自己靠在床头,动作颇为小心,免得这旧床又乱响。待得稳住了身形,这床板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廖浴兰肯定听到,却也无可奈何。 就只摇了摇头,陆尘再度开始修炼,以求能够更快的恢复。 月上半梢,隔壁房间里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大概廖玉寰也已经睡下。 他还在修行,命渊间有血气滚荡,掀动阵阵闷雷之声在体内回荡。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催动血气太甚,免得恢复不及,反而导致伤势更重。毕竟命渊已经出现裂痕,道道狰狞,近乎要了他的性命。这等伤势自然不敢大意,得好生的以血气生气温养才能愈合,过犹不及。 风月静谧,万籁无声。 时间一点点流淌,清辉如雾,落下一地白霜。 海上的风,总是要更加的清凉一些。 子时,也或丑时,已经很晚,陆尘呼出一口浊气,方才结束了修炼。 修行一事不可急功近利,要恢复伤势,更不能急于此间,得循序渐进才行,否则反而会害了自己。尤其重伤在身,哪怕修炼,也会给身子带来些许压力和疲倦,还是得足够的修行才行。 他又是忍着命渊中传来的阵阵疼痛,勉强将身子缩了下来,却不免床板又是一阵轻微的响动。 躺在床上,陆尘也不知这床板的声音是否将廖浴兰惊醒,待了许久都未曾听到任何动静,这才放心的休息。然他不过将将闭上眼睛,隔壁的房间忽的传来些许异样的声响,让陆尘忽的警惕起来。 原本的疲倦,都尽数消散。 他自然得警惕,毕竟不知廖玉寰与廖浴兰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得时刻小心谨慎才行。否则一个不甚,便可能让自己步入深渊,便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若命渊完好,还有些许反抗之力。 不能大意。 然陆尘将将起身,挣扎着靠近墙边,却不慎又让这老旧的床板发出些许声响。平静的夜里太过安静,陆尘身子也猛地绷紧,再不敢乱动。 隔壁的声音都忽的消失。 廖浴兰该是先前便被惊醒,不知在做什么。 陆尘呼吸也渐渐缓慢下来,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血气亦完全沉寂,好似真的睡着一般。哪怕廖浴兰灵觉查探这边,也断然会是以为陆尘已经睡着,而并非清醒。 待得片刻,隔壁忽的响起一声轻笑。 “好弟弟,你可是还未睡下?” 很轻的声音,在询问。 但陆尘却并未回答,仍旧如先前一般,作出已经睡熟的样子。 只他一双眸子却晶亮,又眯着眼睛,小心而谨慎。 也似以为陆尘真的已经休息,那试探性的一问过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廖浴兰在隔壁也松了口气,可以清楚的听到。不过安静了短短片刻,她的房间里,又一次传来些许压抑的声响。 她那房间里的床铺也该十分老旧,混杂着夜莺低吟,开始轻轻的吱呀作响。 陆尘也愣了下,自然听得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不免暗自咧嘴。 隔壁有任何声响,陆尘这边都能听得清楚,他可以确定隔壁就只廖浴兰独自一人而已。却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本性如此,然陆尘心里却不免觉得有些异样,毕竟这种声音当真有些太过耐人寻味。 但陆尘却并无任何想法,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子便睡了下去,当作听不到一般。 只待得后来,廖浴兰也似忘乎所以,再无任何压抑,高亢婉转的音色如泣如诉,更显得哀怨十足,乃至越发过分,更出现了陆尘的名字在其口中,让原本已经睡下的陆尘都被惊醒过来。 那些妄言秽语就在耳边,也似没有任何阻隔,尤其半掩的门扉,还被风吹开了一些,更起不到分毫效果。 “看来,真是故意的...” 陆尘心里已经确定,又算过一整天的事情,不由眯起眼睛,眸中有杀机闪过,满是冰冷。 正文 第313章 猜忌,不安 白日间,这女子温润如水,照顾更是细致入微,到了夜间,却自己在隔壁的房间行那不堪之事。 有意无意,陆尘的房门没有关紧,是她离开时刻意为之,又留了件小衣在这里,口中言说让他尝试着大方一些,却必然有着其他心思。一来一往间,明里暗里的示意再无需多说,只陆尘怎的也想不明白,廖浴兰如此又是为何? 她明明知晓那凌采薇与两仪门之事。 吃过的亏,还能有谁在吃一次不成? 只想过许多,陆尘也不能确定廖浴兰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若只是断刀,已经历了那些的陆尘断然不会再轻易将其交到别人手中,更不会任由他人如此算计自己,是心里该明白许多,亦懂得人心险恶而非少年,不会再如当初一般,将那般女子当作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子姐姐。 所以...廖浴兰与廖玉寰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该知道我是装出来的模样!” 一念所及,陆尘身子猛地一颤,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前前后后尽数想了一遍。 若廖玉寰父女二人早便知晓他的身份,就必然得知道传言许久的,血天传人与两仪门之事。经历过那些之后,任谁都会猜出血天传人绝非当初少年,该是深谙人心叵测的道理才对。如此推断,而今的陆尘便不会再如当初一般,轻易相信他人之言,得有着相当的警惕才对。但廖玉寰父女二人却仍旧作出这些个模样,那廖浴兰更是体贴入微,如今又行出如此荒诞之事... 公孙凉也该想到才对,却未曾提醒。 陆尘忽的有些慌乱,哪怕知道公孙凉绝无害他之心。 事情,也绝非如他想象中的简单,而廖玉寰父女二人所欲,亦绝对不止断刀。兴许他们的目的早便不是断刀,不过尝试着强取一次,没能得逞之后便彻底放弃,另有图谋。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让他人图谋的? 陆尘想不明白,揪着自己头发,整整一夜都未曾安睡。 天色大亮,廖浴兰早早的便起床,来到陆尘的房间。 “看你模样,好似昨夜没能休息好?是姐姐这里不能让你习惯吗?” 她打扮俏丽,又换了身浅蓝的衣裙,束腰紧裹,身姿婀娜,能够将躯体的曼妙尽数呈现出来。待得俯身而来,侧坐床边,她伸手拢了拢陆尘面上有些凌乱的长发,面上满是温柔。 陆尘自然是没能休息好。 整整一夜,他都在想着面前之人究竟意图如何。 “自然不是,只命渊间伤势疼痛,这才不能安睡...” 陆尘自然摇头,不能说实话,随意寻了个理由要瞒过去。 只廖浴兰却似上心,低吟片刻,又无奈苦笑。 “你且在这里稍后,我去寻爹爹。” 言罢,她便起身离开。 陆尘还有疑惑,不知廖浴兰究竟要做什么,却不过片刻便回来,面上满带笑意,手里也拿着一枚白玉的瓶子。待得打开,廖浴兰自其中倒出一枚通体红金色的丹药,流转光晕幻彩,荡漾灵雾飘然,相当神妙,隐隐间能够演化龙象之姿,堪得药力雄厚。 “这是爹爹珍藏了许久的八宝龙象丹,是八种东海才有的奇药炼制而成,整个东海也没有多少,能助你的伤势尽快恢复,最差也能抚平疼痛,可让你好好休息一番。” 说着,廖浴兰便将那丹药送到陆尘嘴边。 他还有些愕然,嗅到丹药溢出的香气,却又心中犹疑。 该吃? 也或不该吃? 谁知这丹药究竟是好是坏,陆尘可不敢大意。 只如此踌躇,廖浴兰自然见到,面上不免露出些许哀怨安然。 “你是怀疑姐姐在这丹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吗?虽你是血天传人,又经历那些,却也不该怀疑姐姐。姐姐并未有过任何突破,只真心的想要让你好过一些,免得命渊疼痛,便连休息都不能。如今更是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将爹爹珍藏了许久的八宝龙象丹都偷出来给你,可你...” 说着,她抿住唇角,缓缓将那捏着丹药的手缩了回来。 如泣如诉,如冤如哀,那番模样,当真是谁看了都会心疼。 陆尘也有些尴尬,张了张嘴,终究咬着牙关,伸手将那丹药夺了过来,径直塞入口中。 见状,廖浴兰轻哼一声,却又很快笑了起来。 丹药入口,当即便作一缕暖流而过,不过短短片刻便蔓延四肢百骸,仿若整个人都陷入温水之中。尤其命渊中伤势,血气受药力激发而滚荡起来,将整个命渊都覆盖,却又十分温和,便连那始终隐隐存在的疼痛都当即消散不见,伤势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不少。 倒是真的丹药,并未存在任何不妥。 陆尘又看了廖浴兰一眼,心中狐疑,内视而去,上上下下的查探一遍,却仍旧不过一枚极好的丹药罢了。 廖浴兰,真的不曾做过任何手段? “命渊可还疼吗?” 她又柔声问了一句,细心的将床铺被角塞好。 “不疼了...” 陆尘就只能干笑一声,却仍旧能够见到眸中的疲倦,满是血丝。 廖浴兰一双眸子都弯了起来,目光又扫过被陆尘丢在床脚的小衣,当即轻哼一声。 “那你便尽快休息吧,姐姐不打扰你了。” 言罢,她伸手将那小衣拿了回来,只起身时面上又多了些羞红。 “你可是真不领情,姐姐厚着脸皮让你学着大方一些,你却将姐姐的好意丢在角落里。” 廖浴兰瞄了满是愕然的陆尘一眼,又轻哼一声。 “以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姐姐纵然如何,也是未嫁之身,可不能让你太过随意。” 房门轻掩,遮去了她满是娇嗔的样子。 陆尘暗中一阵咧嘴,心里也越发觉得怪异。 廖浴兰看似真的没有任何企图一般,却无论如何,陆尘也是不能相信。只丹药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至少陆尘自己未曾发现体内出现异样,便连命渊的伤势都恢复许多。而她临走所言,却又暗示了些许,让陆尘不免想到昨夜的事情。 人心... 当真十分复杂。 只恨自己并非公孙凉,看不透这些,便连如何应对都不知,将自己惊得如鸟雀一般,整日提心吊胆。 一声苦笑,陆尘也是无可奈何,自嘲不已。 待得午间,晚间,廖浴兰又来了两次,也不过如先前一般,送来吃食。只说了些话,又体贴的问候几声,廖浴兰始终不再做过多余的事情,就陆尘吃过,她便收拾离开,却到了夜里总会有些莫名的声音,让人不能承受。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偶尔廖玉寰也会前来探望他的情况,曾提及那八宝龙象丹,面上能够见到些许阴沉,却也并未在陆尘面前太过表现,就只出了院门,在不远的地方责问过廖浴兰。好似作戏,却又不像,那之后还能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她啜泣的声音,却再度出现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陆尘也被折磨得有些憔悴,好在白间能够休息,表面倒看不出许多。 如今已经第四日,陆尘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提前联络公孙凉,他是已经被这些个猜忌弄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廖玉寰父女二人所做的一切都在算计,却怎的也不能想通其中那些个道理。尤其廖浴兰的贴心与无微不至,更让陆尘惶恐不安,好像每件事的背后都另有祸心。 这一日,陆尘将将睡下不久,却被门外院子里的声音吵醒。 短短四日,命渊间的伤势已经愈合许多,主要是因那八宝龙象丹的药力极强,而让他比起预料中恢复更快,能够勉强下地走路,却也只是勉强罢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也不知在做什么。 陆尘心中狐疑,强撑着身子下床,又不免带起一阵吱呀的声音。 也似被惊动,陆尘将将走出两步,房门便被廖浴兰推开。她正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藕臂,手里还拿着些木匠才用的东西。 见状,陆尘稍有些愕然。 “是吵到你了吗?” 廖浴兰也似将将察觉,将那些个锤子钉子都藏在身后,又红着脸出了门,将东西都丢在外面,而后才重新进来,扶着陆尘回到床上。 “你在外面弄什么?” 陆尘将将躺下,便开口问了一声。 “我...没弄什么,就是在做些事情。如果吵到你了,我去爹爹的院子里弄就是。” 廖浴兰眼神有些躲避,又很快笑了起来。 “你就不必多问了,之后姐姐给你个惊喜,安心等在这里就是。大概下午的时候就能做好,你肯定会喜欢的!” 言罢,她又轻言安慰了几声,而后便不顾陆尘疑惑的目光,径直转身出门。院子里又是一阵乱响,而后随着廖浴兰的脚步极度出入,便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陆尘自然是怀疑廖浴兰的用心,总想着出去看看情况,却奈何身子不堪,无论如何小心,下床时都会让这老旧的床板发出声音。修行者的耳力自然无需置疑,何况廖浴兰修为比他更强,有着涅槃一重天的境界,床板的声音肯定会将她惊动。 无可奈何,就只能等待,却仿若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陆尘近乎要疯掉一般,甚至想着冒险联络公孙凉,哪怕被发现也在所不惜,却最终还是按捺下来,强迫着自己冷静,方才没有冲动。 正文 第314章 民不聊生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去,却在陆尘并非如此,好似春秋转过般的漫长,让人煎熬难耐。若非还有着些许的理智,陆尘大概真的要冲出去,将那廖浴兰寻来,问问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终究得本分一些才行。 此间并非东盛,他也没有任何依靠,哪怕先前已经联络过公孙凉,也未能得到任何帮助。还是太过着急了些,陆尘也别无他法,心里始终装着不安与焦躁,让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需再有稍微的刺激,说不得便得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 时值正午,骄阳如火。 东海的环境比起大陆要更加的怪异许多,清晨还是云横万里,如今却朗朗晴空。自打开的窗户能够见到外面的光景,大抵相当的炎热,偶尔吹拂的海风带着些许的湿意与腥咸,却也抚平了陆尘心里的焦躁。 已经等了很久的时间。 陆尘始终想不明白廖浴兰究竟在做什么,那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锤头钉子,看起来像是在打造,却先前如何询问也不肯告知,又说是什么惊喜。 惊喜? 陆尘苦笑着摇头,就只盼望别是惊吓便好。 渐渐地,过了午时,廖浴兰仍旧没有回来,便连吃食都无人准备。 大抵廖玉寰这国主住处所在,真的没有什么下人,至少在这里已经四天时间,陆尘始终不曾听到其他声音。除了廖浴兰外,便就廖玉寰而已,却不知廖玉寰这国主的住处有着怎样的范围,若真的就这两人居住,莫不会显得太过空旷了些? 陆尘的思绪渐渐飘远,过了许久,门外才重新响起声音,也将他唤醒。 木门自外面轻轻推开,廖浴兰面上满是雀跃的笑意,一双眸子都如弯月般。她额上隐隐见得些许汗水,却顾不得那些,也不知何事能够让她如此开心。 “给你的惊喜已经准备好了!” 她来到床边,身上却什么也没带。 陆尘四周看过,眸中也满是疑惑。 “惊喜?什么惊喜?是你先前说的那个?” “你猜!” 廖浴兰红唇轻抿,俏生生的立在床前,面上也满是得意,好似等待着夸奖的孩子一般,又故作神秘。 陆尘心里有些疑惑,至少她表面的样子看来,并非什么坏事。 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廖浴兰究竟准备了怎样的惊喜,如他现在的状况,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能够恢复命渊伤势的丹药奇草罢了。至于其他,陆尘确实不太需要,但也并非任何事情都不能带来惊喜。便如见到穆双影、黑玫瑰,也或夏小贼、公孙凉,都能算得上惊喜,但显然廖浴兰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陆尘亦不会说出。 除此之外,便再无需其他,又如何还有惊喜? “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出来,但姐姐可是努力了很久的,虽然做的不太好,你也该喜欢才是。” 廖浴兰面上笑意更甚,转身便出了房门。 就只片刻而已,她便重新回来,手里却推着一张木质的四轮小车。做工看来着实有些粗糙,而且轱辘在转动时还带着些许刺耳的摩擦声,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更爆着许多的木屑,并未清理干净。但至少表面看来还不错,座位的地方也有精致的兽皮铺垫,坐在上面能够更舒服些,还有踏脚的地方,相当完善。 陆尘瞪大了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廖浴兰,后者面上还带着些许的羞红,大概也是觉得这四轮小车有些太过简陋了。 “我...就只能做到这样而已,那些个边边角角的地方究竟该怎么弄,我也不知道,尤其那两个轮子,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滞涩,我明明抹了油的,而且另外两个轮子也是同样的做法,就一点声音都没有...” 廖浴兰贝齿咬着唇角,又小心翼翼般的看着陆尘。 “这...”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能苦笑一声。 原本还猜了许久,又将自己弄得近乎崩溃,却没想到廖浴兰准备的东西竟是这样一个四轮小车。而且看起来木头也是新的,并未晒干,该是她对木工之类并无太多了解,才会如此。 只廖浴兰这般,却让陆尘越发疑惑,不能理解她如此费心费力,究竟在贪图什么。 “我做的,很差吗?” 见到陆尘许久不曾开口,廖浴兰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可我确实不懂这些个木工的东西,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就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你若嫌弃的话...那还是砸了吧,毕竟也无用,而且着实难看了些。待之后我去寻些木工的书,准备好了工具,再给你重新做一个...” 她面上露出些许黯然,转身便推着那四轮小车要离开。 “姐姐为我做的东西,纵然难看了些,我却也不会嫌弃。” 陆尘稍愣,待得廖浴兰已经到了房门边上方才回神。 虽心里仍旧觉得异样与不安,却也得将表面的功夫做足才行。 “先前出神,我也只是在疑惑姐姐怎的会想着要给我做这样一张四轮小车而已,绝非嫌弃。姐姐若是不信,那我也无法,但我的事情姐姐也该听说许多,忽的有人对我如此关怀,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当真?” 廖浴兰终于止步,待得回头时,面上又布满了笑意。 “你命渊受损严重,这几日都只能在房里修行恢复,却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姐姐是想着你大概会觉得很闷,便做了这样一张四轮小车带你出去转转。只是...姐姐第一次做这种东西,真的太难看了些...” “难看不难看都是其次,姐姐的心意自然是好的。” 陆尘也笑了下。 却着实未曾料到廖浴兰会如此细致,又能想到四轮小车这种东西,还亲手做了出来。看她模样,该是努力了许久,尤其额前的汗水还没有晾干,想来得费尽了心思。 “你不嫌弃就好。” 廖浴兰一双眸子满是喜悦,又推着那四轮小车上前。 “我带你出去,也好透透气。” 待得到了床边,她才调整了小车的位置,又伸手将陆尘身子都抱了起来。人言温香软玉在怀,如今却是陆尘被那温香软玉拢在怀中,不慎触碰到的柔软与隆起,也让人总会遐想连篇。 却也不过短短片刻罢了,廖浴兰好似不知,就将陆尘放在座位上。 兽皮究竟什么来历,陆尘看不出来,却相当的干燥舒服,并未觉得木板生硬,反而十分柔软暖和。 待得陆尘坐稳,廖浴兰便到了四轮小车后面,推着吱呀吱呀叫个不停的车子很快便出了门。 这还是陆尘来到台鉴国第一次出门。 入眼的小院算得上精致,也就三四间房屋罢了,除却原本属于廖浴兰的闺房,隔壁便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得出门才能见到,相当破烂,又何止是窗不挡风,檐不遮雨,是比起残垣废墟也只稍好些许罢了。 除此之外,便就只一间书房,一间浴房罢了,却都不能作为住处,而且看起来也并不比那杂物房好多少。 也似觉得有些不妥,廖浴兰面上隐隐带着些许愧色,很快便推着陆尘离开了院子。 走过小径,行过凉亭,周遭的环境近乎可以算得上原始,草木疯长,便连打理这些的人都没有。看来也是相当久的时间没有下人,若廖玉寰这国主住处所在真的有下人存在,这些草木也不会变成这般野蛮的样子。 大概真如廖玉寰所言,台鉴国,相当贫穷。 便连国主都没有下人,就只经过一片破烂的广场时,能够见到几张先前横渡虚空落地时见过的面孔之外,再无他人。 “这几位都是我台鉴国的长老,那日你见过的,另外还有几位是我台鉴国所属的几家中的人物,之后你也该能够见到。” 廖浴兰并未推着陆尘靠近,就只绕过一旁的小路,很快就离开了这片府邸。 范围相当之大,却太过空旷。 便连人气都稀少,也难怪觉得安静。 陆尘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也越发的感觉到疑惑。 廖玉寰,也或廖浴兰,都不曾说谎,毕竟这些都能真切的见到,纵然说谎也绝对瞒不过去。尤其出了府邸之后,路上所见,街道并非宽阔,而且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让人行走都有些费力。再看两旁,都是些古旧的房屋,稀稀拉拉的排列,更多的地方都是草木茂盛,住民都相当稀少。 摊贩三三两两,行人三五成群,偶尔响起的吆喝声也十分无力。 “我台鉴国便就是这幅模样,在一六百里的海岛上坐落,土地贫瘠,资源稀缺,却这些个寻常的草木十分茂盛,而平民大多过的并不如意,纵然说民不聊生亦不为过。你已经见过,无论街道也或房屋,都是如此破败,但这里还是我台鉴国最为繁盛的一城,其他地方又是什么模样,只需想想,便可知晓。” 廖浴兰没有了先前的兴致与开朗,目光扫过周遭,面上一阵黯然。 陆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既能如此统称,又怎的这台鉴国却落魄成这幅模样? “两族八家十六国,除却两族与其中一国之外,其他的地方,差距并非很大。” 也似知晓陆尘心中的疑惑,廖浴兰开口解释。 “东海二十六方,实力相差巨大,却总的来说分作上中下三层。如两族之一的鹏族,你也该听说那是何等的强盛,便连另一族的鸾族,也就只较鹏族稍差些许,与樱花国实力相仿。他们站在东海的顶端,处于最上层,而后才是另外的八家与十五国。你先前曾见过冯家之人,便是那些个粗莽的汉子所属之处。冯家相较我台鉴国稍好许多,却也有限,属于中层。可怜我台鉴,只能归属最下层...” 正文 第315章 刘公子 走过一城,见过许多,店铺也或街边小摊,形形色色之人,廖浴兰结束了先前的话题,也重新变得开朗起来,面上黯然都一扫而光,兴致勃勃地说话,大多都是为陆尘介绍周遭的情况。 顺路买了些喜欢的东西,使用金银,价格也便宜得过分。 只廖浴兰毕竟乃国主之女,便等同台鉴的公主,虽府邸中并无下人,却也不该这般推着别人,好似侍从一般。也因此,陆尘的出现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却也并未有人太过在意,就只看了几眼,便重新收回,忙碌自己手中的事情。 修士都不常见。 走过一城,陆尘心里也莫名的压抑。 台鉴国,当真是贫瘠不堪,如此一城便言之最为繁盛,却林林总总不过百余修士,境界也都相当不堪。换做任何一个王朝,都不该如此才对,毕竟修士才是一国实力的根本,然台鉴这一城之中,却近乎见不到任何强者。 也正是因为穷,才会让那些个修士都选择离开吗? 陆尘不知道,只觉得有些烦闷。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莫非真如廖浴兰所言,上中下三层的差距如此巨大?然其所言,是上者最上,中下两层却十分相近,便如台鉴与冯家也可一战,实力差距并非明显。 若没有那圣人魔器,恐怕先前陆尘见过的那场大战,究竟结果如何,还有待商榷。 行至日落黄昏,才终于回去。 陆尘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待得到了府邸后,话也变得少了起来。廖浴兰说了几句,未曾得到回应,就不再多言,只推着陆尘到了别院,却意外的见到本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多了位不速之客。 他长发束髻,青衣长衫,腰悬佩剑,倒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就只面相平凡了些,又未免太瘦,脸颊双腮都凹陷下去,仿佛皮包骨头一般,让人看来觉得不太舒服,好似病鬼一般。 可这台鉴举国看去,哪有几个胖人? 陆尘一念起,心中苦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就只眸中露出些许诧异。 这人该是与廖浴兰认识才对,而陆尘也在几日前的枯岛上曾见过一眼。如此,陆尘也就不多理会,该是来找廖浴兰的才对。 见到廖浴兰推着陆尘回来,那男子面上堆起的喜悦顿时变得呆滞,目光又扫过坐在四轮小车上陆尘,眉头都不由得皱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就只迎着廖浴兰而来,选择了将陆尘无视。 看他眸中神光,大概是真的喜欢。 陆尘暗中咧嘴,却也庆幸,好在没有因此生事,否则说不得真要出现麻烦。他现在的状况可根本无力如何,便连血气都不敢随意催动,否则一个不甚,便可能让伤势更重。尤其伤在命渊,若再重一些,说不得便得有着丧命的危险。 “玉兰,我...” “有事等会再说,我先将他安置去屋里。” 那男子将将开口,廖浴兰便径直将其打断,而后便推着陆尘进了自己的闺房。 推门时,陆尘回头,清楚的见到了那男子面上的错愕,该是未曾想到廖浴兰竟要将这人安排在自己的房间。而陆尘的目光,也恰好与之对上,虽是平淡,不曾存在挑衅也或其他,却让男子嘴角抽了一下,神情也很快变得阴郁难看,眸中有愤怒森然跳动。 然他未曾多言,就只看着廖浴兰将陆尘推入房间。 房里的事,这人自然不知。 “他是谁?” 陆尘被廖浴兰小心翼翼的抱着,重新躺会床上,又开口问了一声。 “刘家公子,你先前也该见到过,那日枯岛上与冯家出现交葛时,他也在。” 廖浴兰并未隐瞒,将被褥都整理过后,方才起身,又将那四轮小车推到房间的角落,而后又回到陆尘一旁,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已经拒绝过多次,却怎奈他始终不肯放弃。那日枯岛上与冯家一战,刘公子受了些伤,难得安分了些时间,却不想今日竟是又寻到了我这里。” 说着,她摇头一叹。 “这人性情太过阴郁,又十分狡诈,为人城府极深,是我最不喜的。长相如何都在其次,可若性情不合,又怎能陪伴一生?姐姐虽说来贵为台鉴公主,却也不过如此,就只说来好听罢了,究竟怎样,你该看得出来,是比起寻常的大户人家还有不如,就只想着能够找一真心喜欢,性情相对的便好,容貌都在其次。两情相悦才最为重要,却不是勉强自己,只图他人天赋潜力与未来,而误了自己终生。” “姐姐这般想法倒是极好,可若真的不喜那刘公子,便直接回绝便是,大不了闭门。若真的为此耽误了一生,那才是下成。” 陆尘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 只这些话说来却是违心,廖浴兰恐怕也在违心。 “自然回绝,尤其爹爹也已经好生劝过,却怎奈...” 廖浴兰摇头苦笑,又伸手将陆尘身上的锦被塞好。 “东海的夜里太凉了些,你得盖好被子,待我先去将那刘公子打发了,再去起灶做饭,大抵半个时辰,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很快便好。” 她笑意温柔,待得言罢便起身离开,出了门去。 转身时,又将门扉掩紧,而后院子里便传来那刘公子的声音,在询问她怎的待了如此之久。 “有什么事,就去外面说吧,他还得休息,不要吵到他。” 廖浴兰的声音略显冰冷,而后刘公子便未曾多言。 两人的脚步渐渐离开,出了院子,究竟又说了些什么陆尘便不能知晓。而廖浴兰先前所言,他心里也是不信,若那刘公子与她真的毫无瓜葛,又多次回绝,便连廖玉寰都曾劝过,这人又怎么可能如此随意便进了她的院子? 然这些想来也无用,毕竟不过廖浴兰自己的事情罢了,陆尘也无需关心。只让他意外的是,这府邸之中,不见下人,起灶做饭的事情竟落在廖浴兰的身上。 那些个饭菜,味道算是不错。 “得回去问问双影愿不愿意学习这些,若有朝一日能够得以安稳,寻个世外之处,便就极好。至于黑玫瑰...啧,不太可能。” 陆尘嘿的笑了一声,却又很快便收敛。 他当然愿意避世不出,就只山野篱笆作伴,又有美人相陪,该是极好的生活。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那老鬼更是过分,给了他那般一个重担,哪怕想要避世都不太可能,毕竟域外强敌来犯,波及的是整个荒神境的五域四海。便如这台鉴,若那时还在,也免不了得遭遇大险。 就只能想想罢了。 待得许久,如廖浴兰所言,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一个时辰,她便端着些精致的吃食回来。先前提过一句,是她自己做的,陆尘也就不免仔细多看几眼,倒是算得上极佳,勾人食欲,就只香气便已经十分足够。 “那刘公子呢?” 陆尘看着廖浴兰将餐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又细心的摆好,这才开口问了一声。 “已经打发他离开了。” 廖浴兰看他一眼,侧身坐在床边,又将餐食都端了过来,细心的吹过尝过之后,这才递到陆尘嘴边。 “你倒十分在意那刘公子。” 她意有所指。 陆尘仍旧有些抵触被廖浴兰喂食,却也抗拒不得,只能接受。 只闻得其口中所言,陆尘看她一眼,故作出慌张的样子,又很快镇定下来,当作无事一般。 “你先前说过,那刘公子喜欢你,纵然被拒也始终不肯放弃。又说他十分狡诈,城府极深,我是怕他半夜里来害我,得问清楚才行。否则若是糟了无妄之灾,那才是冤枉。” “你这人...” 廖浴兰愣了下,而后便满是哀怨的瞧来。 “你与我又没什么,何况先前姐姐也跟他说了清楚,拒绝只因单纯的不喜罢了。那刘公子虽是阴险狡诈,城府极深,却也不该夜里来害你才对。何况姐姐便在你隔壁住着,纵然他真的来了,姐姐也必然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定然不会让你有事。只你心里清楚便就是,如此真的说了出来,姐姐可是伤心得很...” “那刘公子可说不好会不会来。” 陆尘摇头,自然的忽略了她后面的话。 “人心叵测,尤其他也见到我就住在你的房间,若那刘公子真的喜欢你,必然不能忍受。依我所见,大抵便是今夜,也或明夜,刘公子便得来报复我才行。如今我命渊有伤,那刘公子无论修为如何,我都是反抗不得。如此,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换做任何人都得有所猜忌。” “你是不信姐姐?” 廖浴兰白他一眼,十分妖媚,又是尝过温度之后,这才将手里的饭食送到陆尘嘴边。 “虽姐姐天赋算不得极佳,却也有涅槃境修为,那刘公子与姐姐境界相仿。他若是来了,纵然隐匿了气息,也断然逃不过姐姐的灵觉,你就放心便是,姐姐肯定会护得你周全,绝不让他伤你半分。” 陆尘没有继续回答,却心里也在计较。 这刘公子的出现,让他越发觉得有些危险,更不知是否这一切都是廖浴兰的安排。睁眼瞎,大概便是这样的感受,明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算计,却怎的也猜不透,看不穿,着实有些烦闷不甘。 正文 第316章 命渊如战场,危难! 待得说过许多,说了许久,廖浴兰才终于起身离开。 她始终认定了那刘公子怎的也不敢在国主府邸行刺,毕竟相较陆尘而言,廖浴兰才是更了解那刘公子性情的,也自然能够断言如此。只陆尘却怎的也不能相信,纵然表面应下,心里却是仍旧惦记。 待得廖浴兰出了房间,回去隔壁的屋里,陆尘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变得冷冽下来。 那刘公子,可绝非好人! 虽不过见了一面,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却陆尘心里已经肯定刘公子绝非善人。今夜,最迟不过明夜,刘公子必然得再寻上门来,行报复之事。然无论今夜或是明夜,陆尘命渊的伤势终究不能愈合,也就毫无还手之力,若廖浴兰反应慢了一些,也或其他的原因,说不得便得丧命。 将性命交在他人手中,若是信得过也就罢了,但信不过,便任谁都不能平静。 “得想点法子作应对才行...”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心里思量许久,却终究没能寻到什么好的办法。 他身上有宝物,断刀凶煞难当,却凭他如今的身子根本不能施展。再者,命渊间还有那烙印之中的金字,也有着神鬼莫测的力量,可陆尘怎的也无法让其顺从自己心意。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鬼道仙道经》也是奇妙,然真的说来也不过一修炼经文罢了,他身子已经伤到如此地步,终归空有一身的本事而不能施展。 也就只有依靠廖浴兰才行。 但陆尘也在怀疑,兴许那刘公子与廖浴兰之间还有着什么瓜葛,乃至可能今日的见面,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若真的如此,那刘公子寻上门来报复夺爱之恨,也该在算计之中。 廖浴兰的种种,陆尘始终不能猜透。 他揪着头发,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慎触动了命渊中伤势,又不禁闷哼一声。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差,只如此,廖浴兰便能够听到,急匆匆的寻了过来,还以为陆尘出了什么意外。 “就只翻身的时候动作大了些,无碍如何。” 陆尘干笑着解释,也让满面焦急的廖浴兰松了口气。 似是真的关心一般。 “你也是,太不注意了些,若是有什么需要便直接跟姐姐说就好,不过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走一趟不费什么力气。之后可得小心一点,你这伤是在命渊,若稍有不慎,说不得便得落下什么严重的后患,乃至害了自己的性命。” “姐姐教训得是,我之后一定注意。” 陆尘随意的应付着,自然是不信这廖浴兰真的关心他。 待得又嘱咐两句,夜色渐浓,廖浴兰这才终于离开,回去隔壁的房间收拾上床,准备休息。 只声音便可清楚的听到,也能猜出廖浴兰的任何动作。 陆尘却怎的也睡不着。 那刘公子一事还在心头,若能够睡着才是奇怪。无奈之下,陆尘也就只能躺在床上继续修行,催动血气在命渊中滚荡,尽可能修复命渊的裂痕。然努力已经许久,四五日的时间,却相较之前不过稍好些许,尤其那些沉寂在命渊深处的,烙印了鬼道道痕的精血,气息着实太过阴森冰冷了些。也正因为这份精血的存在,影响了伤势的恢复。 鬼道,陆尘只能算是将将涉及,初窥门径罢了。 只《鬼道仙道经》太过神妙,虽是在老鬼的帮助下领会了其中些许的道理,更烙印鬼道道痕于精血之中,突破四御三重天境界。只在陆尘而言,并不能真的掌控。对于鬼道,还得有更多的领悟才能掌控,而如今却不想这份鬼道的基础竟是成了相当的阻碍。 大概老鬼也未曾料到这些。 而如今陆尘修行时,一方面催动血气流转,恢复命渊伤势,一方面还得分出些许心神压制鬼道精血的动荡,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待得许久,陆尘终于是精神不能维持,暂且退出了修行的状态。 “若始终如此,兴许云泽洲大典时都不能完全恢复。” 陆尘心中有苦自知,却也无奈如何。 老鬼原本是好意,只命途谁也不能预料,陆尘更是不曾想过自己会将将离开炼狱便遭到这种麻烦。原本还想着寻到了东瀛,得慢慢打探万化道藕的去向,如今却止步在这里,便连东瀛都没能去成。 “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也难怪公孙兄会说这些...” 陆尘感叹一声,又算了算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再有不久便该见得黎明。 此间,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候,却偏偏不能安静。 廖浴兰夜夜笙歌,就她自己一人,不知是故作如此,也或真的在行那不堪之事,总得半个时辰,乃至近乎整整一个时辰。虽心中无情念,但陆尘毕竟年轻,又修行血天之法,是血气方刚,被扰得每每不能安眠,得许久才能静下心来。 “这女人,精力倒是极好...” 陆尘咬着牙关,心里又跟着骂了一句,就只闭着眼睛,将头都蒙了起来,却怎的也不能阻拦那声音。 许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隔壁有开门的声音,听脚步该是去了浴房的位置,如往常一般,每每行过那等事情之后,都得去清洗一番。而陆尘也终于松一口气,已经见得窗外有微光透来,临近天亮。 “那刘公子,该是不会来了。” 陆尘收回目光,禁不住疲倦,又默念了几遍《鬼道仙道经》,将自己的心思转到其他方向,而后才终于冷静下来,准备休息。 风起,脚步落于窗台,轻微却又刺耳。 窗扇也被缓缓推开。 陆尘还未完全睡熟,自然听到声音,原本的困倦当即消散一空,身子也在瞬间紧绷起来,亦开始催动命渊间血气悄然滚荡,乃至已经准备好冒着命渊破碎的危险也得反抗才行。 浴房那边的水声还没有停下,廖浴兰显然还未注意到这些。 “果真不能将性命交在她的手中!” 陆尘暗自咬牙,已经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进了房间。 除了刘公子,不会是别人。 也或他身边的随从下人,却肯定与那刘公子有关系。只此人不善隐匿,脚步声都没能完全隐去,便连呼吸心跳也不过放缓了些许,却仍旧能够听得清楚。换做任何一擅长之人,便如陆尘,都能保证自己不会暴露分毫,韩无道黑玫瑰那般更是来到眼前都无法察觉。 然此间,却容不得陆尘多想。 那细微的脚步声,也终于到了床前。 黎明晨光洒落,陆尘正侧着身子面向墙壁,纵然睁眼也不会被身后之人发现。 一抹寒光,忽的映在墙上。 陆尘心中猛地一沉,再顾不得许多,强忍着命渊间的伤势,猛地一个翻身便跳下床去。与此同时,那锋利的短剑也已经刺穿了被褥,刺穿了床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衣黑裤,面罩黑布。 行头倒是齐全! 陆尘就只一眼便已经看得清楚,这人的体形,与那刘公子完全一样,定然是他无疑。 然落地时,命渊中伤势更甚,裂痕亦因他催动血气猛地张大,整个命渊都在颤抖。剧烈的疼痛,让陆尘闷哼一声,脚步都不能站稳,摔了个仰面朝天。 “大胆!” 一声娇喝,将将响起时还在远处,待得落定,那人影已经破门而入,径直到了陆尘身前。 廖浴兰反应也算极快,身上只随意的裹着轻纱长裙,勉强可遮掩风光。却也只勉强罢了,终究太过仓促了些,香肩玉腿尽数展露风情,曼妙之间,夺人眼球。 然陆尘并无心思观赏,廖浴兰气急,亦似未曾注意这些。 她挡在陆尘身前,再不多言,抬手便是一片玄妙道痕流转,演化清光神妙,作三十六道匹练而去,将刘公子所在周遭都尽数包裹其中,藏着强大的镇压之力。 黑布遮面,就只见到一双眼睛罢了。 刘公子也骇然,该是不愿让廖浴兰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只催动一身灵光轰然爆开,是凭着肉身的力量以短剑硬生生将那三十六道清气匹练撕出缝隙,转身逃了出去。匆促之间,刘公子便连窗户都未曾在意,径直撞破了墙壁,身形向着远处飞逃。 然廖浴兰俏脸满布寒霜,清光破碎之间,她又忽的上前一步,冷哼一声,双手舞出玄妙之法,将周身清光尽数卷入高天,化出一道巨大的阵法,轰然垂落千丝万缕的神妙。 气机动荡,狂风作乱。 廖浴兰眯起双眸,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血雾,咬紧了银牙,面上满是犹豫,却最终没有追出去。 不过短短一瞬罢了,府邸中更有人影接连出现,却不过到了院子外面便停下脚步。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廖浴兰冷着脸色,当即下令。 “是!” 接连的回应响起,而后便有风声激荡,不过短短一瞬便到了远方,不知去向。 陆尘仍旧躺在地上,死死咬着牙关,身子都在颤抖,蜷缩成一团。 他命渊本就布满了裂痕,虽先有八宝龙象丹,又以血气修复了不少,但伤势却毕竟未曾完全愈合。如今强行催动血气,尤其那鬼道精血也被带动,泛起波澜,惊动了烙印其中的金字,两者再度碰撞,又是一阵难以平复的躁动。 裂痕愈甚先前,金字显化神妙,鬼道道痕激荡精血沸腾,无论如何压制也不能很快平复。 好似其命渊所在已经成了战场,便连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金字与鬼道的浩荡伟力。无论金字也或鬼道精血,都不曾退却,接连碰撞,轰然之声在其体内回荡不休,阵阵可怕的气息甚至透出其体外显化。 半身如镀金,半身如阴冥。 鬼气流转,金光作乱,陆尘的低吼都变得沙哑,是周身气息动荡,显化各般道痕碰撞,引狂风咆哮如雷,席卷而出,将整个房间都搅得颤动起来,地面也塌陷! 裂痕狰狞,房梁崩断,廖浴兰面色急变,更是惶恐,却怎的也无法上前。 “啊——!” 轰——! 正文 第317章 所图 廖玉寰来到此间时,所有一切都已经平复下来,就只眼前一堆废墟弥漫着烟尘,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内。 他面色难看,挥袖便席卷狂风而去。 廖浴兰的闺房已经彻底崩塌,便连隔壁的杂物间都是如此,一侧的书房,浴房,哪怕周遭的围墙同样不堪承受先前那可怕的气息动荡,尽数倾倒,只留下大片的乱石,将那些个花花草草都埋在其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 廖玉寰眯起眼睛,忽的轻哼一声,唇角微勾,却又很快便消失。 他目光扫过周遭,一张脸阴沉得近乎滴出水来,几步便来到废墟之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此间,其脚下的废墟忽的有气机显化,清光忽的升腾而起,将那些个乱石碎木尽数崩开,露出满身狼藉的廖浴兰与昏迷不醒的陆尘。 她模样也是凄惨,那匆促间裹住身子的衣裳被撕裂许多,若非一手提住,已经掉了下来。而其另一只手中,则拎着满身破烂,便连命渊所在都破了一个大洞的陆尘。他体内气息已经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却身子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尤其命渊,裂痕满布,狰狞可怕,近乎要彻底崩坏一般。若非那金字显化神妙,将破损的命渊镇压下来,否则必然得丧命才行。 “他怎么样?” 廖玉寰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急急上前,一手当即贴在陆尘命渊所在,而后面上猛地一变,咬牙切齿,一身灵光掀动波澜升腾,席卷狂风蔓延,可见其心中何等不平。 “究竟...怎么回事...” 只一言,却是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廖浴兰面上也相当难看,提着一群的手指都捏得发白,娇躯也在颤抖,满面森然。 “刘..安..和...” 她一字一顿,周身气息也同样无法平静。 闻言,廖玉寰嘴角猛地一抽,面上亦浮现狠辣之色。 然此间,无论心中如何暴怒,廖玉寰父女二人皆不敢随意离开。陆尘原本命渊伤势便未曾完全恢复,如今又妄自催动血气,导致命渊伤势更甚先前,近乎丧命,是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这般昏迷,能否再度醒来都是两说,又让他们如何能够不怒? “刘家小子...上次他就夜探此间,被人发现,本座当时便不该念及刘家之情,直接斩了他才是最好!” 廖玉寰胸膛几度起伏,满面阴狠。 然这番话也不过说说,毕竟事情已经发生,纵然斩了刘安和,也便是那刘公子,又能如何?终究不能换来陆尘的无恙。 他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许久才终于冷静下来。 “先将他送到药房去,无论如何,必须得保下他的性命!” “也只能祈祷虎王不知他如今境况如何...” 廖浴兰叹了一声,将陆尘小心翼翼的单手抱起,转身便奔着远处而去。待得到了药房,就只一面容枯瘦的老者在这里,正细心的处理着那些个灵药奇草。见到廖浴兰如此衣衫不整而来,怀中又抱着遍体鳞伤的陆尘,那老者也吓了一跳,连忙将陆尘接过放在地上,又细细地查探一番,面上皱纹都拧在一起。 “老先生,他可还有救?” “不好救...” 老先生皱着眉头,目光扫过满身破烂的陆尘,面上相当的凝重。 “他命渊中有鬼道修为与那古老神妙的金字不能相容,碰撞才生出这种事情。若在平日里,二者乃井水不犯河水,纵然如何抵触,也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却也因此,血天传人不能妄动那鬼道修为,否则必然得落下这般后果。而如今,已经不止肉身破烂,命渊更是濒临崩溃,若非他已经昏迷,鬼道修为隐隐有了安分之意,恐怕真的要丢掉性命。” 他呼出一口浊气,又来回踱了几步。 “如今有金字镇压命渊,倒是不必担心他性命问题,但究竟该怎样才能恢复,却是个难题。” “不能恢复吗?” 廖浴兰愕然,先前听到陆尘性命无恙还松了口气,如今却又再度提心吊胆起来。 老先生微微摇头,并未继续开口,面上烦愁与凝重已经说明了许多。 见状,廖浴兰也急了起来。 “老先生,你该是知道他来历的,如今更是成了虎王义子。那虎王对他该是极为看重,早便将消息传到东海,是虎王要宴请天下以宣告义子之事。凭虎王如此行径,又于传闻中护短到了极致,若陆尘真的在我们这里出了麻烦,最迟也就瞒到云泽洲大典。一旦被发现,虎王之怒必定滔天,而我台鉴最强一人也绝对敌不过虎王一掌之力,台鉴,灭亡在即啊!” “这些老夫自然知晓。” 老先生愁眉不展,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八宝龙象丹,可还有?” “没了,唯一一枚也用来给他恢复伤势用了。” 廖浴兰愕然,随即轻轻摇头,亦有些后悔。 那八宝龙象丹用得太早了些,也是未曾料到这种情况。 “那便得重新炼制一枚了。” 老先生思忖许久,摇头一叹。 “得尽快派人去寻找药材,这药房里的灵药奇草还有许多,却仍旧差了一株海兰草,一株水骨花,炼制也得多日时间,若能早些寻到,说不得还能赶得上云泽洲大典。可惜凭我台鉴资源,根本不好求得一枚八宝龙象丹,也或更好的丹药,助他恢复苏醒。” 闻言,廖浴兰心中当即一沉。 海兰草,水骨花,这两种灵药奇草都是极其珍稀,非寻常可得,价值亦称得上连城。凭台鉴国力,要寻来这两种灵药奇草断然不会简单,纵然购买,也并非无处可去,却得伤筋动骨才行。 就因那刘安和一念,便得耗损国力,廖浴兰是斩了他的心思都有。 “爹爹已经说过,无论如何也得保住陆尘性命。海兰草,水骨花...我这便派人去寻,老先生您便先想办法稳住他的伤势,不管怎样也得护他性命无虞!” “这你便放心就好,他肉身伤势不过尔尔,最重还是命渊,却也有那奇妙的金字镇压,怎的也不会崩溃。但此事宜早不宜迟,还得尽快才行,再有半月便是云泽洲大典,必须得赶得上!” 老先生凝重点头,将陆尘身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在一侧桌上。 他又去了内室,寻来几枚能够恢复伤势的丹药给陆尘喂下,而后便催动一身灵光动荡,尽数没入其体内,帮助化解药力,以吸收而恢复。此间,廖浴兰也已经转身离开,去派人寻海兰草与水骨花,就只给出三日时间,若实在不能寻来,哪怕开启国库也得换得。 只不多时,廖玉寰也寻了过来。 而此间,陆尘气息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却仍旧虚弱不堪,亦昏迷不醒。那躺着的桌面都已经染满了鲜血,模样甚是凄惨,堪得破败,触目惊心,便如廖玉寰这等人物,也不能冷静。 先前与廖浴兰说过的话,老先生又跟廖玉寰再说了一遍。 “无论如何,纵然耗尽国力,也必须救他!” 这父女的决定都十分相近,只一言过后,他面上又变得苦涩。 “先前兰儿与本座说要用宝丹换他亲近,本座就不该动了心思,将八宝龙象丹直接给他。若如今还有那八宝龙象丹,也就无需妄动国力也能救他性命...” “国主何必自责,这些个事情,任谁也不能料到。” 老先生叹了一声,却又很快便笑了起来。 “兰殿下已经去吩咐,决定如您一般,想来再有不久便能够得来海兰草与水骨花,而后老夫便炼制新的八宝龙象丹,给他服下,救他苏醒。只需赶得及云泽洲大典,国主与兰殿下再一同随行,若是能够攀上虎王这般强者,不过耗损国力钱财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自然如此,否则本座又如何会耗损国力,救他性命?可惜纵然如此,也是已经坏了计划。那刘家小子,当真该千刀万剐也不解本座心头之恨!” 廖玉寰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躺在桌上的陆尘,又眯起眼睛,似是已经能够见到台鉴的未来如何辉煌。 只不久,廖浴兰便回到此间,而后紧跟着有人影而来,是一中年男子,他手中正提着一身黑衣又满身伤痕的刘安和,却面上的黑布已经不见。 他被中年男子丢在地上,满面苍白,表情惶恐,目光看过廖浴兰,勉强笑了下,眸中也闪过些许痴迷与淫光。只一声冷哼,又将他唤醒,待见到廖玉寰阴沉的脸色,刘安和吓得一个激灵,只能缩头缩尾地赔笑,趴在地上不敢妄动。 “怎么处理?” 中年男子立于刘安和身旁,开口问了一声。 “废去修为,斩去四肢,丢入地牢,与鼠为伴。” 未等廖玉寰开口,廖浴兰已经满面森然的开口。 闻言,刘安和猛地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廖浴兰。然后者却根本不愿多看一眼,否则非得亲自动手才行。 那中年男子也领命,当即便捏住刘安和脖颈转身离去。 他还欲要喊叫,眼神望向廖玉寰,满是不解与绝望,不知自己怎的就要落得那般下场。却无论如何,廖玉寰都不理他,只一言未发,已经转身看向躺在桌上的陆尘,周身气息都十分的压抑。 原本不该如此才对,却怎的,会变成这样? 刘安和仍旧想不明白,毕竟这些跟他预料中的并非相同,甚至有了太大的变故。他口中不断发出压抑嘶哑的声音,却很快便被一巴掌扇了回去,牙齿都掉了满地。而后,地牢那黝黑的铁门缓缓打开,冰冷的刀刃,也已经临身。 谁都救不了他,纵然刘家为此作乱,亦在所不惜! 正文 第318章 廖玉寰的棋盘 刘安和,喂了老鼠。 就只两日时间,再去地牢时,能够见到的也就只一具仍旧带着血迹,又满是细密齿痕的骸骨罢了。那些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断传来,偶尔有影子一闪而过,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这...” 那中年男子仍旧站在地牢的入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破烂的黑衫,内里的衣裳,还有原本在腰间悬挂,如今却已经掉在地上,染满了血迹的玉佩,都足以说明这幅骸骨的身份。刘家,刘安和,更是刘家唯一的子嗣。而此间正站在地牢入口处的男子,便是刘家家主,那刘安和的父亲。 其身后,廖玉寰满面漠然,并未靠近也知道刘安和该是一副什么样子。 “究竟怎么回事,本座已经与你说清,你这儿子也是见了最后一面。莫要怪本座心狠手辣,是你那好儿子所行之事,当真让本座无法接受。趁着夜色,潜入本座府邸之中,寻到兰儿所在,这也不是第一次。” 廖玉寰斜着眼睛,又冷哼一声。 “上次饶了他,是念在未曾犯下大错,而你刘家也为台鉴做了不少的贡献。然此事,绝无再二,何况他这次所犯的错误,无论本座如何念及旧情,都不能原谅。” “可...可这...” 刘家主身子都在颤抖,面上皱纹都变得更深了许多。 他眼眶也泛红,咬着牙关,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你刘家是我台鉴的顶梁,为台鉴做过许多,付出许多,本座自然看在眼中。然你刘家世代忠诚,却怎奈如今出了如此一个不堪的子嗣,趁着夜色潜入兰儿所在别院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那血天传人害成了如此模样!” 廖玉寰眯起眼睛,言语间已经带上了些许的严厉与怒气。 “若是能够将那血天传人救回来还好,若救不回来,何止你刘家要遭受灭顶之灾,便连我台鉴一国上下,都未必能够活下来一人!血天传人可是北荒云泽洲虎王的义子,先前本座也已经与你说明,这是我台鉴的贵人,更是难得的机会。血天大圣的传承我们贪图不来,却怎的也得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行,否则我台鉴,始终都是东海最垫底的存在!” 他瞪着刘家主,又是一声冷哼。 “你这好儿子可是差点就葬送了我整个台鉴的机会,甚至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如今那血天传人还在昏迷,本座亦派人去寻炼制八宝龙象丹的灵药奇草。国库究竟如何,你该清楚,纵然只海兰草与水骨花,也必然得伤筋动骨才行。而如今哪怕救回了血天传人,他心中也必然存在些许怨愤不满,你刘家,可怎的也不会好过...” 闻言,刘家主方才回神。 他激灵灵一个寒颤,转头看向廖玉寰,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虎王要收血天传人与那中州大华皇朝的武安小王爷为义子,此事早便传到了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更是在邀请的行列之中。廖玉寰原本就知晓此事,刘家也该清楚这些。 然如今,刘安和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企图刺杀虎王义子? 虎王... 那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面前,纵然只看上一眼都会让人无法承受其带来的可怕压力,这东海之中,又有几人敢触犯忤逆?兴许两族一国可以,但他台鉴却不能。 若这些个事情传入虎王耳中,刘家,台鉴... 谁都无法承受虎王的怒火。 “国...国主,那我该...该如何是好?” 刘家主自然想的明白,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他面色都变得惨白,急急忙忙的拉住廖玉寰的衣袖,神情惶恐,心中惊怕到了极致。 廖玉寰却只摇头,甩开了刘家主。 “如何是好?这话你可不该问本座,而是去问血天传人。但如今血天传人还在昏迷之中,是否能够寻来海兰草与水骨花尚且未知,血天传人何时才能苏醒亦无法明确。最重要的,能否赶得上云泽洲大典都是个问题,你这负罪之人却还有心思问这些?” 他满面冰冷。 “若不能赶得上云泽洲大典,虎王必定追查,难道我台鉴还能瞒得过去不成?你心中惊恐害怕,本座又何尝不是,而你忧心的是刘家,本座忧心的却是台鉴一国上下无数条性命!” “国主,我...我...” 刘家主彻底慌了神。 面对这般威胁,凭谁也不能冷静,更何况这一切的根本缘由,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尤其廖玉寰一再声明事态严重,哪怕刘家主平日里如何冷静,却相较五域四海而言,终究不过一粒尘沙,便连修为都不曾入得圣道,又怎的会有魄力面对这等后果? “罢了,本座不愿与你多说这些,你那儿子的骸骨,便自己带回去安葬了吧。” 廖玉寰摇头一叹,又闭上眼睛,面上满是黯然。 “若能赶得及云泽洲大典之前,让血天传人苏醒,本座自然派人通知你。那血天传人性情并非嗜杀,说不得还有退路,若你能够讨得他欢心,兴许便可免去灭顶之灾。能与你说的,也就如此,你得知道,咱们面对的威胁可是来自虎王,凭本座的修为,在虎王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而我台鉴这六百里海岛,也不过虎王一掌便得沉落,就此消失。本座也就只盼望不会殃及台鉴一国的许多生灵,然,若不能得到血天传人的原谅...你该知道怎么做。” 刘家主瞳孔猛地一缩。 他满面死灰,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廖玉寰是怎样的意思,刘家主自然听得明白。 若血天传人不肯原谅,为了避免台鉴遭受殃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刘家牺牲。而后,兴许台鉴便可依靠血天传人的关系得到虎王庇护,变得更为昌盛,乃至让台鉴进入两族八家十六国的上层水平。但这一切,却与刘家再无任何关系。 “本座已经给你时间了。” 廖玉寰又道一声。 他言罢,转身便径直离去。 仍旧呆在原地的刘家主身子一颤,抬头时,却已经见不到廖玉寰的踪影。只他眼眶却越红,两行浊泪滑落,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向着廖玉寰离开的方向深深叩首。 “刘家,谢国主大恩!” 远处,一破烂的楼阁之中,廖浴兰身形立于顶层,凭栏而望,眸中也带着些许的不明。 廖玉寰将将来到此间。 “这便是驭人之术?” 她转头看向廖玉寰,仍旧有些不解。 “可我却怎的不能明白,这平日里冷静果决的刘家主如今怎的会如此不堪,又为何会对您如此感恩戴德?” “他自然得感恩戴德。” 廖玉寰轻笑一声,望着背负骸骨,缓步离去的刘家主,面上满是轻蔑。 “平日里冷静果决,临危不乱,却并不代表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如此。刘家主虽是经历许多,却终究不曾面对过如虎王那等存在的威胁,而刘家也始终不曾面对过灭顶之灾。虎王何等名声,便连为父前两日都不能冷静,一旦想起可能面对虎王的怒火,都会觉得腿软,刘家主自然承受不住,已经乱了心神,便是彻底的落入了为父的鼓掌之中。” 他眯起眼睛,也似指导一般。 “乱了心神,没了主见,这种人是最容易掌控的。刘家临近灭顶之灾,压力甚大,唯一出路便是争取陆尘原谅才行。然陆尘性情究竟如何,你,也或为父,仍旧未能摸清,是否会原谅便无法肯定。如此压力之下,刘家仍旧免不了灭顶之灾的威胁,而为父也给了刘家时间,让这一家的血脉能够得以延续,是生路,死路,又生路,绝望中给予希望,刘家自然得感恩戴德才行。” “那之后该如何?” 廖浴兰皱起眉头,有些拿捏不定。 廖玉寰深深看她一眼,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若是你,又打算如何掌控?” “我?” 廖浴兰愣了下,深思许久,却终究只能摇头,无法确定该如何才是最好。毕竟原谅与否,终究在陆尘的选择之中,而并非他们。 “这些东西,你可得好生学习,为父就只你一个女儿,这国主的位置,也中就得落在你的身上。学好了驭人之术,再有陆尘与虎王,台鉴必然得强盛。” 廖玉寰宠溺的笑了笑,又轻叹一声。 “该舍,则舍,以小博大。” “以小博大?爹爹莫不是打算左右陆尘的想法?” 廖浴兰愕然,仍旧有些疑惑。 “左右他人的想法,自然是极难,何况如陆尘这般不易掌控之人。” 他微微摇头,转而看向远方,眯起眼睛,有寒光闪烁。 “然殊途同归,要达成目的,方法可不止一种。为父自然不能左右陆尘的想法,却并不代表不能舍小换大。日后你若为国主,便得将思路拓宽,做到心中自有棋盘,局势入眼,落子三思,亦万万不能拘泥,择机当断而断,否则,难成大事。” “女儿不懂,还请爹爹指教。” 廖浴兰苦思良久,却怎的也想不到究竟该如何以小博大。 然廖玉寰却摇头,并未明说。 “且看,且思,且学,为父这一手,可早在见到那陆尘时,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如今,不过一直都在完善罢了!” 正文 第319章 八宝龙象丹 三日,所遣之人归来。 海兰草已经寻到,水骨花仍旧未有下落。 廖玉寰并未惊讶,也似早便有了准备,当日便大开国库,而后动身离开台鉴。陆尘还在药房中昏迷不醒,廖浴兰也始终于一旁照料,那老先生已经给他服下了许多丹药,肉身的伤势尽数恢复,却命渊仍旧破败不堪,悬在死亡边缘,未能有过任何起色。 一日,又一日。 只转眼便过了五日,而陆尘也始终不曾有过好转。 他的意识,仍旧在阴冥黄泉路上游荡,《鬼道仙道经》高唱如歌,回荡其耳畔,更有金光斑驳于阴沉的天空。流转缭绕之间,金光与灰暗的碰撞,搅动风岚破碎,无尽汹涌,好似整个世界都随时可能崩溃,塌陷,将他彻底埋葬。 行了一日又一日。 陆尘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 金光,阴暗,始终不曾有过止息。 便如他命渊中的动荡,鬼道精血仍旧止不住的沸腾,偶尔与金光触碰,让他命渊都在颤抖。剧烈的疼痛也似昏迷中仍旧能够感受清楚,白间,夜间,偶尔一声压抑的低吼总会将廖浴兰跟老先生惊动,让他们急匆匆前来查探,总想着是否陆尘已经苏醒才会如此。 却每次都失望。 自廖玉寰离开,又是三日之后,方才带着水骨花归来。 老先生面露喜色,将灵药奇草都备好,当即便入得内室,升腾炼丹之火而起炽热汹汹,将整个药房都陷入一片滚烫的红光之中。也好在那些个灵药奇草都收在橱柜之中,更有阵法庇护,否则说不得一次炼丹,便得将所有灵药奇草都毁掉。 陆尘也被暂时挪了出去。 廖浴兰始终小心谨慎,不敢有分毫大意,生怕一个不甚,便让陆尘的伤势更重。毕竟他的性命关乎整个台鉴的生死存亡,若真的让他在这里遇到麻烦,说不得便得引来虎王暴怒。 这台鉴不过六百里海岛,凭虎王本事,也就一掌便可将其彻底抹去。 却偏偏廖玉寰并非如何上心,就只将水骨花送来之后待了片刻,便转身离去继续处理国事,好似一切都与他并无太大关系,亦不担心陆尘将会如何。对此,廖浴兰稍有不解,也在思考几日前在那破烂的楼阁上,廖玉寰跟她说过的那些。 自见到陆尘时,这布局,便已经着手? 廖浴兰自然知晓当初将将见面时,廖玉寰便已经认出陆尘来历,且那日也与她暗中说过,否则不会为其仗义执言,又将那冯家奚落于不堪,一切都是为了赢得陆尘的好印象。而之后,试图强取断刀而不成,反而差点害了陆尘性命,廖玉寰也就改变了原本的决策,有了更多的心思,不再只是贪图断刀而已。 却之后的这些,让她怎的也想不明白。 廖玉寰又做了什么? 何必非得瞒着所有人才行? 廖浴兰不懂,亦想不通,望着药房里的滚滚火光而深思不解。她又看了眼躺在身旁的陆尘,将一切都回想,却最终摇头,苦叹一声。 “爹爹的驭人之术,当真登峰造极,只叹台鉴太小,不能让爹爹一展拳脚,否则必然得无比昌盛才行。” 言罢,又是三日。 八宝龙象丹并非寻常丹药,凭老先生也不敢妄自断言必定能成,却有法子提高成功的可能。一炉丹药,就只一枚,八宝龙象丹在整个东海而言都十分稀缺,除却有限的几人之外,谁都不敢说信手拈来。老先生也是准备了许久,这一炉丹药,必定能成,也付出了许多,将珍藏了极久的宝物都拿出来,不敢大意。 三日又三日,不过转眼,再有三日便到了云泽洲大典的时间。 这段时间,廖浴兰就只带着陆尘在一破烂的小屋中居住,日夜悉心照料,不敢再有分毫疏忽。廖玉寰也曾来过两趟,却也就两趟罢了,对于陆尘的安危如何,他始终没有太过在意,也似早便认定了陆尘能够无恙。 八宝龙象丹,至今日方才炼好。 红金之色,浑圆若天成,老先生端着那八宝龙象丹寻到廖浴兰时,面上一片惨白,嘴角也溢血,相较之前都苍老了更多。他一头银发都变得枯燥不堪,相当杂乱,身上衣衫也都变得满是焦黑,气息萎靡,好像随时都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般。 “幸不辱命,这八宝龙象丹,终究是成了。” 老先生感叹许多,将盛着八宝龙象丹的玉瓶递给廖浴兰,而后便直接摔到在地,昏迷过去。 廖浴兰也是急忙叫了人将他送回药房,又取了些修复伤势,恢复精气的丹药给他喂下,而后才终于离开,重新回到陆尘身旁,将那仍旧带着滚烫温度的八宝龙象丹喂入其口中。 八宝之象,各自显化。 药力浑厚,滚滚长流。 陆尘肉身都一时间变作通透之色,破损的命渊更能够清楚见到。只其中金光流转,不能看得其中模样,神妙流转之间,药力包裹,将那无数狰狞的裂痕都缓缓抚平许多,又在廖浴兰牵引间镇下了始终不肯安分的鬼道精血,方才让其命渊渐渐平静。 伤势,恢复得极快。 先前服用过的八宝龙象丹还有些药力的残留,更有许多的金光自陆尘四肢百骸蔓延逸散而出。浑厚的药力流转,陆尘命渊中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许多,只那金色的药力究竟从何而来,却让廖浴兰着实不解。 “兴许是他先前也曾服用过什么灵药奇草罢...” 就只如此猜测。 然她又如何能够知晓,陆尘曾经服用的,乃是圣道古药。 尽管流转体内的药力都已经被他逼出精血,给黑玫瑰服食,却仍旧有些许散入四肢百骸,未曾直接消散用尽。而一枚八宝龙象丹的药力,还不足以引动这些,然残留的八宝龙象丹药力再配以完整的八宝龙象丹,却也将这些药力牵出些许,方才能够让陆尘命渊恢复更甚。 不过一日,便恢复了四成。 刘家主也早便得到通知,已经到了国主府,始终恭候一旁,不敢离开。廖玉寰亦如此,暂且放下国事,等候陆尘苏醒。 这整整一日的时间,陆尘肉身都仿若玲珑珍馐,通透无暇。 血气流转,命渊震动,神妙流转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尘周身的气息忽然一荡,眼帘轻颤,意识才终于破开那阴冥金光作乱的世界,重新回归。 入眼,便是廖浴兰满是欣喜的模样。 却面色太过苍白了些,眼睛里满布血丝,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这十数日时间,她可从未好生休息过,纵然睡觉也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得惊醒,生怕再出什么问题。毕竟陆尘的安危断然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廖浴兰压力也是极大,自然得更为谨慎才行。 “疼...” 还未起身,陆尘忽的咧嘴,又禁不住痛呼一声。 他声音都无比沙哑,不似人般,反而如蛮兽低吼,刺耳无比。 “你终于醒了...” 廖浴兰面上满是激动,一双眸子都溢上些许水光,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尽管心中颇多埋怨,却终究未曾显露在面上。她将陆尘扶起,又取了一旁早便准备好的清水给陆尘喂下,待得许久才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姐姐对不起你。” 重新放下碗水,廖浴兰面上又黯然下来,就只垂着臻首立于一侧,愧疚无比。 “若姐姐当时便听了你的话,早些注意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要打要骂,也或如何惩罚,姐姐绝无二话,只期望你能够心里不会介怀,否则...姐姐真的要一死才能赎清先前的罪过。” “姐姐说笑,我又何时怪罪过你?” 陆尘愣了许久,方才想起先前的所有。 他苦笑一声,纵然心里真的埋怨责怪,又疑虑甚多,却也不敢直说,便唯有如此才行。 “何况你对那刘公子才更为了解,原本以为他不回来,自然不会太过警惕。只人心叵测,谁都不敢妄言能够将他人何等想法完全把握,出现这种事情实在无可厚非。何况姐姐你也是真心为我,瞧你脸色,真是差到了极点,还是尽快去休息为好,否则我是放心不下的。” 闻言,廖浴兰红唇轻轻开合,终于笑了起来。 只她却仍旧摇头,又将目光转向躬身立于一侧的刘家主,面上当即变得冰冷。 “这位便是刘家家主了。” 廖玉寰也上前,目光转向刘家主,满含不善。 “今日本座将他叫来,如何发落,便由陆尘侄儿来决定。你且尽管直说便可,刘家犯了大错,要枉害他人性命,违背道义礼信,在我台鉴而言便得从重处理,不能放任。陆尘侄儿要如何,本座,皆由你!” 那刘家主身子猛地一颤,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额头深深的扣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近乎将地板都撞碎。 陆尘也是愕然,未曾想过这一家之主竟会如此不堪。 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廖玉寰,心中猜忌良多,知道该是这台鉴国主给了刘家太大的压力,方才使得此人这般卑躬屈膝,乃至放下颜面而对着他一个小辈下跪叩首。 只这些,又是演得哪出? 正文 第320章 丑时,将有人来 “刘家,罪该万死!” 刘家主跪在地上,声悲意切,两行浊泪不过瞬间便滑落下来,染湿了大片。 陆尘回头,自然看到。 他又瞄了眼满面冰冷的廖玉寰,再瞧立于一旁,色如寒霜的廖浴兰,心中越发狐疑,猜不透这几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然那夜前来刺杀他的人,确实是刘公子无疑,身形,也或气息,陆尘心中很清楚,虽只是前后见过两面,却也已经足够。 刘家摆脱不得。 只如今廖玉寰却又叫了刘家主前来,当面道歉,更是如此模样,当真有些让陆尘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廖玉寰得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将这件事抹平,最多不过将那刘公子交出来,任由他发落便可,却怎的也未曾想到,廖玉寰竟是将整个刘家都抬了出来,更是让这刘家家主跪在自己面前,诚心道歉。 那刘公子又去了哪里? 陆尘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廖玉寰,后者自然见到,当即冷笑一声。 “刺杀你的那人,便是这刘家家主的儿子,名刘安和。那夜他意图不善,却最终被小女拦住,未能得逞,转身就逃。然台鉴也就如此六百里海岛,纵然逃,又能逃到哪里,终究还是被抓了回来。也因他,让你命渊伤势更重,乃至近乎身死,若非你命渊中那神妙的金光镇压,定然得命丧黄泉。如此罪过,本座自然饶他不得,是已经丢入地牢,喂了老鼠!” 廖玉寰满面杀机,怒意不平,却终究无奈一叹,似是感慨颇多。 “然念在刘家于我台鉴贡献颇多,本座,终究还是自作主张,将那刘安和的骸骨还给了刘家,让他能够将其安葬,而不会被啃食得分毫不存。只如此大错,却并非那刘安和一死便可赎清。人言子不教,父之过,刘安和这般险恶性情,与其父教导脱不了关系,本座也就责令他前来,任由你随意发落。” 说着,他看向陆尘,眼神中写满了痛心。 “生,也或死,乃至株连九族,灭其一家,本座亦绝无二话。” “那倒不必。” 陆尘心中猛地一跳,目光自廖玉寰身上收回,又垂下眼帘。 这廖玉寰,当真是铁血无情。 然一人之过,祸不及家人,陆尘最是明白这些,更懂得连累了家人之后,心里会是何等的难过。那山村百十口性命从未做错什么,却因他而丧生,这般人神共愤之事,陆尘断然做不出来。 “祸不及家人,刘安和已经身死,便就此罢了。” 陆尘轻轻摇头,命渊又传来阵阵疼痛,禁不住咧嘴。 “我是恼怒,也有意寻仇,然罪只在刘安和一人,人死百事消,便就此罢了。寰叔,你就待我送送这位刘家主,让他尽快回去吧,虽是有些仇怨,但终究死者为大,还是得尽快办了丧事,入土为安最好。我才将将醒来,命渊伤势也比先前更为严重,需要休息,你们便随意就是。” 他叹了一声,尝试着将身子缩入锦被之中,却怎奈命渊疼痛太甚,又闷哼一声,还是廖浴兰上前相助,才终于能够安然躺下。 下方跪着的刘家主也是愕然,未曾料到陆尘竟如此轻易便选择了原谅。只抬头间,陆尘却已经闭上眼睛,虽有些不敢置信,但刘家主也是心中感激颇多,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让他近乎崩溃。虎王的威胁,灭顶之灾,便连家中许多幼小孩童都得暗中送出去,刘家主也是费尽了心思。 虽做了这许多的无用功,却终究是最好的结果。 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满脸皱纹都堆在一起,又哭又笑,身子也激动得颤抖,再度将额头重重地扣在地上,乃至隐约见到有血光迸溅。 “谢,无罪之恩!” “行了,陆尘侄儿已经如此说了,那便尽快回去吧。” 廖玉寰微微皱眉,却又很快放松下来,终究还是在意料之中。 陆尘并非嗜杀之人,轻易便可看得出来,会做出如此得选择并不值得意外。而他心中也早便有了对策,只面上故作无奈与感慨,又低声嘱咐廖浴兰好生照料陆尘,而后便带着已经起身的刘家主转身离去。 兴许还得说些话,但说了什么,陆尘却也不能知晓。 待得房门关上,陆尘睁开眼睛,又看向仍旧满面怨愤的廖浴兰。 “怎的,姐姐这般不满,是想让我将那刘家尽数株连?” “你做出的决定,姐姐又怎会多说那些。” 廖玉寰摇头,面上愤懑也收敛,却仍旧有些哀怨。 “只刘公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害你命渊伤势更甚,乃至危及性命,却如此便轻易罢了,姐姐心中为你不平罢了。然你以德报怨,自然极好,姐姐心中是复杂,想着不能轻易饶了刘家,却又不愿你沾染罪过...” “所以如此便已经最好。” 陆尘笑了下,目光转过四周,稍有些意外。 “怎的一觉睡醒,还换了个地方?” 闻言,廖玉寰稍愣,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手,将陆尘搭在黑铁面具上的长发拨开,整理干净,这才开口。 “你那日妄动血气,周身气息都不能控制,已经将姐姐原本的房间毁掉,自然得换个地方才行。只这里也相当破烂,还是前些日子姐姐叫人寻了些木板将漏风之处都挡住才能勉强住人。你可是已经昏了十三日之久,再有两天,便到了云泽洲大典,还得赶路去一趟北荒才行。” “姐姐知道这些?” 陆尘愕然,心中也越发觉得古怪。 “自然知晓,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可同样在邀请行列。” 廖浴兰说着,自衣襟里取了张红色的邀请函送到陆尘手中。 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更有淡淡的香意,只陆尘却并未在乎这些,径直打开看了一遍。烫金的字体龙飞凤舞,当真是邀请了台鉴国主赶赴收子大典。 “那日云泽洲强者寻到东海,遥遥挥手,这些个邀请函便被丢到了两族八家十六国各方主人的所在,当真是手段莫测,让人敬佩。若我台鉴也有那等强者,也就不愁被人如此压迫,无需年年供奉,也能渐渐强盛起来。” 廖浴兰满面向往,却最终不过奢望。 她回神时,陆尘也已经将邀请函看完,重新还给了廖浴兰。 该是廖玉寰特意留在她身上的。 陆尘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廖玉寰这父女二人都已经知晓他不止血天传人的身份,更是虎王义子,又怎的还敢做出这些个事情?而且这邀请函想来不会是他昏迷时才来到东海,否则时间未免太过紧张了些,该是许久之前便已经送来。 所以,他们究竟图谋着什么? 不懂... “你且好好休息,云泽洲收子大典,咱们得提前去才行,想来虎王也该有些话要跟你说,尤其你可是这大典的主要人物,不能晚了。如何去往北荒,爹爹自然会有安排,你便无须操心,定然能够赶得上。只如今伤势在身,还是得尽可能恢复才行,否则在五域四海万众之前这幅模样,可有些落了虎王的面子。” 廖浴兰满面笑意。 “但无论如何,姐姐也是为你开心得很。” “还好吧...” 陆尘干笑一声,也只能应下。 “姐姐也尽快去休息吧,我还得催动血气以恢复命渊伤势,便如你所言,可不能将义父的面子丢掉。” “休息倒不必,姐姐仍旧不放心刘家人,便在外面帮你守着就是。大不了闭目养神,待得明日也或后日去往云泽洲,姐姐不会再是这番狼狈的模样,更不会给你丢脸。” 廖浴兰只摇头,也不待陆尘多说,便已经转身离去。待得房门紧闭,廖浴兰的脚步并未远去,就在门前不过十步之外而已,之后便再无任何声响,该是留在那里。 兴许是闭目养神,也或沉心修行,却定然得分出许多注意力在房中。 可她如此,却让陆尘原本的打算落了空。 他还想着可以勉强动用些许血气,以仙影玉佩联络公孙凉,然这样的距离却定然不行。且不说仙影玉佩的气息是否会将廖浴兰惊动,单单说话的声音都不能阻拦。 凭陆尘如今的境况,可没有能力施展禁制,阻拦声音。 “这女人,倒是疑心太重,生怕刘家还会报复,可那刘家主却该是没有那个胆子...” 一声暗叹,陆尘也无可奈何,就只能静下心来,催动命渊中血气流转,尽可能修那些个狰狞裂痕。 日落西山,月上枝梢。 廖玉寰自远处而来,只悄无声息间,便已经到了陆尘所在的院落,却并未进入房中,而是停在廖浴兰身后。 挥手,便有朦胧禁制落下,可将一切气息与声音都杜绝,也免得陆尘在房中发现。 “爹爹。” 廖浴兰自然惊醒,到此间才终于开口。 “嗯,他如何?” 廖玉寰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那破烂的房屋。 他眯起眼睛,灵觉之中,能够听到陆尘体内回荡的血气流淌之声。 “还在修炼以恢复伤势,毕竟两日后便是云泽洲大典,他也不能托着太过残破的身子前去,让虎王丢了面子。” “任由他去吧,但今夜,你却还不能休息。” 廖玉寰微微点头,将目光收回。 “丑时过半,会有人来寻仇,你得拼尽一切也将他拦下。这里有一枚闭息丹,服用便可假死半日,并无任何副作用,到时你便寻找机会将其吞下,究竟该如何,为父便不需多说。待得时机正好,为父也自然会出现,将那人惊走,而后便追杀出去...” 正文 第321章 戏子有泪 闭息丹,被廖浴兰藏在舌下。 廖玉寰很快便离开,只临走前又不免嘱咐一声,生怕廖浴兰露出马脚。在他的计划中,今夜便是最重要的一环,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必然得功亏一篑,更损失极大。 究竟该如何,廖浴兰心中已经清楚。 待得廖玉寰离开,廖浴兰仍旧盘坐于破屋前,面上满是凝重,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推算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该怎样去做,该怎样去说,都得足够明确才行,否则凭陆尘多疑的性情定然得有所怀疑,乃至将一切都猜到。若真的那般,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将作废,尤其耗损国力,费了两枚八宝龙象丹,乃至刘家也会承受大难。 只这些却也并非最大的损失。 若被陆尘知晓一切,便不止前功尽弃,得是有着亡国之危。 不成功,便成仁。 廖浴兰面色越发凝重,反反复复的于心中推演,待得万无一失,才终于敲定。 月升,月落,不过转眼,便已经丑时过半。 陆尘仍旧在修行,以恢复命渊中的伤势,而先前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能知晓。虽台鉴乃东海小国,是整个东海最底层的存在,然廖玉寰终究也是圣道强者,有着真灵境修为,轻易便可躲过陆尘的灵觉。 而此间,陆尘也并未察觉这些,心中亦十分安定,并不认为今夜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乃虎王义子,相对台鉴国而言,这个身份等同无法逾越的大山。 若非廖玉寰丧心病狂,该无人敢再对他出手。 哪怕有些仇怨的刘家,亦不能有那般胆魄。 风起云遮月,悄然,静谧,无声,无息... 那一身黑衣的人影身形悄然来到陆尘所在的破屋前,光明正大的现身,凭廖浴兰自然能够见到。然两人却并未就此出手,只眼神交汇后,那黑衣人便抽身到了破屋的后面,悄无声息的推开窗扇,却刻意的发出了些许的声音。 吱呀—— 虽是轻微,却在这安谧的夜里太过突兀了些。 陆尘当即便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立身于床前的黑衣人。 他面上有黑布遮掩,一如先前刘安和的打扮,却身形有着不小的差异,是又高又瘦的模样,又非是刘家主的身材。 “是谁?” 心中疑问将起,陆尘便已经回过神来,咬着牙关就要催动血气。 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然此间,廖浴兰速度也是极快,近乎同一时间,便已经娇喝一声,破开了房门,抬手一掌席卷清光化出三十六道匹练而来,将整个房间都充斥。气机动荡之下,原本便十分破旧的房屋已经摇摇欲坠,而廖浴兰也顾不得那些,脚下踏定,素手挽出印法,又一掌拍出清光如剑,充斥整个房间。 那黑衣人眸光阴厉,只转身一拳便将三十六道匹练尽数破去,又一拳将剑气清光也撕裂! 他周身荡漾澎湃的血气,近乎踏入圣道! 陆尘心中也是大惊,未曾料到竟会有这等修为的人物要来杀他。 心思如电转,却怎的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杀他。 唯一可能,便是刘家。 杀子之恨? 却也不该落在他的头上才对... 只眼前局势却容不得他多想,廖浴兰身形飘然,双掌如穿花蝴蝶,连连捏动印法,推演清光流转。也或剑气,也或古钟,更有青龙之象显化,高亢的长吟将整个破屋都震得崩溃,又尽数化作齑粉消散,亦波及陆尘所在。床铺崩烂,他整个人也都摔在狼藉之中,禁不住伤势疼痛,痛呼一声。 可怕的镇压之力恢宏浩荡,廖浴兰面罩寒霜,衣袂飘飞,却无论施展何种手段,都不能将那黑衣人如何。 不过一拳,破尽万法! 炼体强者,当如斯! 那黑衣人眸光晃动,阴冷如蛇,极度向着陆尘出手都被廖浴兰逼得只能后退。恼恨之下,他也便放弃了陆尘,转而一拳轰向廖浴兰。 不过一瞬,可见的气弧破裂,那拳头都燃起血红的火光,蕴藏浩荡气机席卷而过,掀动狂风凛然如刀。可怕的压力迎面而来,廖浴兰也变了颜色,急忙抽身后退。然此间,那黑衣人又转向陆尘,手掌探来,五指如勾,不过一步便到了其身前,要将他心脏都掏出来! 不过退了一步,廖浴兰抬头便见到陆尘危难,面色急变,当即娇叱一声,挥手握住清光匹练凌空抽来,逼得黑衣人只能收手。 而她也似不敢再将陆尘置于一旁,接连出手,身形晃动,脚步三转,已经阻拦在两人之间。 “你是...刘家人?” 廖浴兰眯起眼睛,抽空问了一声。 然黑衣人却并不理会,就只目光阴森可怖。他身形急冲而来,仿若战车般蛮横,周身血气亦再无任何收敛,席卷滔滔大浪般蕴藏摧山之势。可怕的压力之下,廖浴兰面上当即惨白,只微微回头看了眼陆尘,便咬着牙关一步未退,双手舞动清光匹练,张口喷出精血成雾,化出大片迷蒙。 浩荡神妙笼罩,廖浴兰施展之法也似有着不能为人所理解的玄妙,暗藏可怕的镇压封印之力。 血光流转,清光如山门,虽是一片虚幻,却也隐隐能够辨别。 终究是未能完全掌握,而廖浴兰气息也都变得虚弱下来,双腿都在打颤,近乎跪在地上。 山门当头镇压而来,那黑衣人眸光亦浮现些许骇然,攻势都被那虚幻的山门挡下,而后便将其镇压下来,脊背都压得佝偻。却也不过一瞬便罢,那黑衣人周身血气浩荡,低声嘶吼间,他双手猛地刺入门关内,可怕的气息狂躁不堪,只听轰然一声,竟是将那山门硬生生撕裂,仿若蛮兽般凶悍无匹! 见状,廖浴兰面色一片惨白。 她咬着唇角,又回头看了眼愕然震惊的陆尘,一双眸子满含不甘与绝望,却最终苦笑一声,面上露出深深的无奈,又藏着许多的眷恋。 “我...只能再挡一次...” “你...” 陆尘张了张嘴,瞳孔猛地收缩。 他清楚的见到那黑衣人举步而来,一掌拍出惊涛骇浪之势,要直接越过廖浴兰将其立毙此间。然廖浴兰却忽的回头,满面坚决,强撑着不堪的身躯拦在之前。 这一掌,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血花灿烂! 廖浴兰不过涅槃境修为,又怎的能够抵抗这半步圣道的强者一掌。 她只闷哼一声,身形飘零,被一掌打飞,越过陆尘上方砸在远处。落地时,可清楚的见到其肩头已经扭曲,周身满是鲜血,遍体裂痕,气息更是萎靡不堪,好似随时都可能就此消散。 就只那副面容如旧,却惨白得过分了些,唇角的血迹亦太过刺眼。 还在笑... 笑得凄美,又欣慰,更藏着浓重的担忧。 她原本的红唇都变成惨白,微微开合,似是说了些什么,却不能听到,声音太弱了些。 贪图什么? 纵然贪图,又怎的会搭上自己性命? 若死了,万般成空,纵然有所贪图,还能如何? 陆尘心里彻底乱了。 “大胆贼人,受死!” 一声暴喝将将自远处响起,落定时已经到了近前。 廖玉寰满面怒容,周身灵光仿若掀动惊天大浪,一掌拍出无尽清光,碾过虚空,蕴藏圣威浩荡。还未临身,可怕的压力便将地面都压得塌陷,道道狰狞的裂痕蔓延出去,一片狼藉! 黑衣人还未能上前,便已经被压得后退。 他抬头,眸中满是惊惧,再无任何奢望,抬手一拳砸出可怕的轰鸣,将压力打散许多,而后便抽身逃窜,不过短短瞬间就到了远处,近乎不能见到踪影。 落地,廖玉寰嘴角都在抽搐,目光转向倒地不起的廖浴兰,周身清光轰然一震,直入霄汉,气息之狂躁近乎将整个六百里海岛都要破碎。他怒吼如雷,长发乱舞,一双眼眸更是布满了血丝,两步并做一步来到近前,径直跪在地上,周身清光都随着他一掌落下,尽数没入其体内,要挽回其性命。 然廖浴兰一双眸子,却始终望向陆尘。 陆尘也在看她,身子都颤抖起来。 她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却又咳出一口鲜血。 “兰儿...兰儿...爹爹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 廖玉寰满面狰狞,牙齿都要咬碎,双掌抬起又落下,将一身修为尽数催动起来,化出无尽清光没入其体内。那遍体的裂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却气息越发的萎靡,不堪。 又咳出一口鲜血。 只此间,廖浴兰气息忽的强盛许多,却太过紊乱。 陆尘自然察觉,瞳孔也猛地收缩。 “你...无恙...便好...姐姐,已经不能...不能再护你了...日后,可得小心,谨慎...才行。姐姐只想...一个人走,可...可不要...你来作伴。只是,这...这幅模样...太难看了些...” 她又笑了,一双美眸如弯月一般,却有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一如之前,凄美,欣慰,却担忧中更多了些眷恋与神情。 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向着陆尘的方向伸来,却怎的也不能触及。 不过些许距离,十步,也或二十步,犹如天蜇。 终究,那颤抖的手臂,还是无力的落在地上。 她始终笑着,合上了双眼。 气息也都彻底消散... 廖玉寰也愣住。 许久才回过神来。 “啊——!” 他状若疯魔,周身清光更盛先前,显化无尽道痕流转,将整个夜空都映得一片灿烂,有气息狂涌如滔滔大浪,似可镇压万物一切! 陆尘瞪大了眼睛,手指也捏紧,已经发白,指甲都嵌入肉中。 “刘家...刘家!本座,定要你一家上下,尽数为兰儿陪葬!啊——!” 廖玉寰忽的仰头痛哭,满面泪痕。 他如狂兽,眼眶通红,神情狰狞而可怕,嘶吼更是震动八方,清光高涨如火。不过片刻,其身形轰然冲入高空,席卷着滚滚沧澜而去,仿若惊雷浩荡,携带千里神光,只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可怕的气机覆盖四方! 那一声长吼,也将陆尘惊醒。 他身子猛地一颤,又咬紧了牙关,将双手扒在废墟中,一点,一点,强忍着命渊中的疼痛,爬着过去,眼睛也红了起来,满是水光。 那其中映出的,是她仍旧带着温笑的,染了鲜血的苍白面容... 正文 第322章 鬼头镜,魔灵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死则亡故,千百般,休矣。 仍旧能够见到,她面上残留的温笑,那其中仍旧藏着深深的眷恋与无奈,似是不甘,似是不愿,却怎的也无计可施,只能如此。 如此? 陆尘咬着牙关,一点,一点,爬着过去。 许久,才终于到了近前。 他近乎咬碎了牙齿,嘴角都在溢血,命渊中的疼痛更甚先前,却怎的也比不了心中的难过,要撕裂一般,让他身子都在颤抖。 那无力的,落在地上的手,被他轻轻握住。 贪图? 连性命都已经搭上,还能贪图什么?兴许,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是她,也是自己...兴许这女子初始还在贪图算计,却怎的也不该生出情意,到如今反而没能得到任何,却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究竟何时,走上了这条不归的错路? 陆尘不知,在他看来,兴许廖浴兰也不自知。然到了如今,再说这些也已经无用,人死不能复生,便连血天大圣违逆阴阳,都不能将其所爱之人寻回。凭他如今的本事,更没有丝毫可能。 悔,也终究不能弥补。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眼眶通红,却怎的也说不出一字。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之人。 就只握紧了她的手,趴在地上,一阵阵的呜咽,一阵阵的心酸,无比的渴望这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不过笑话罢了... 缓缓抬头,陆尘又挪动些许,将她渐渐冰冷的身子也抱住。尽管满身的鲜血,满身的狼藉,却怎么会嫌弃,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他不过一个废物,便连站起身子都不能,就唯有爬在地上,躲在他人身后,切连累得这本不该如此之人,落得这般地步。 “你的模样,又怎么会难看...好看得很,比任何的一切,都更好看...” 陆尘唇角都在颤抖,俯首在她肩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他后悔,后悔没能早点看穿这些,更懊恼自己的身子是这幅模样,明明手中有断刀可以掌控,却怎的也不能施展。若她挺身而出的一瞬间,拼尽一切,将所有都抛之脑后,哪怕废掉命渊也催动血气将断刀斩出,就不会如此。 废物... 只能躲在他人身后的废物! 陆尘咬着牙关,肩膀也在颤抖,心中很欲狂,近乎要将自己都斩掉! 然此间,廖浴兰原本该再无生息的身子忽的一颤,缕缕黑气不断的自其命渊显化而出。波澜骤生,轰然席卷,猛地便将陆尘排开,远远的砸在地上。他口中禁不住喷出鲜血,又低吼一声,命渊中伤势也被触动,剧烈的疼痛近乎让其昏迷过去。 却仍旧清楚的见到,廖浴兰的身上,缓缓显化一尊魔影。 “假死?” 那朦胧不清的影子唯有一双血色的眸子十分清楚,声音尖锐,又不屑的冷笑一声,而后越发癫狂,笑声愈发张扬,乃至有些刺耳。 圣人魔器... 陆尘瞳孔猛地缩紧,心中亦猛地一突,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强行调动血气将命渊中的伤势暂且镇压,咬着牙关坐起身来,望着那立身廖浴兰一侧的魔影,一双通红的眼睛渐渐变得压抑而疯狂。 “假死?” 听到声音,也似将将注意到一旁的陆尘,那魔影笑声收敛,一双血红的眸子转了过来。它将陆尘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而后不屑的冷笑一声,好似微微摇头,有漆黑的弧度在面上咧开,仿佛在笑,却莫名的让人心生寒意。 “血天传人?嘿,当初那凶威盖世的血天大圣,竟是找了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当传人,真是笑话。若血天还活着,大概也要被你气死才行。” 它身形虚无,腿脚都没有,源头还在廖浴兰的命渊。 却仍旧缓缓飘荡而来,好似没有实体。 不过灵魄罢了。 “本座可是在鬼头镜中看得一清二楚,你这堂堂血天的传人,却被人如此玩弄在手中,到如今更是不自知已经完全落入那老贼的圈套之中。嘿,本座也就大发慈悲一回,将一切都告诉你。” 它面上咧开的弧度越大,一双血红的眸子却满含嘲讽。 “这娘们可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你,就只贪图你能带来的利益罢了,从将将开始便如此,都不过算计罢了。死?怎么可能,闭息丹你可知道?服用过后便会进入假死的状态,半日后才能恢复。届时,那老贼也自然会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说是将她救了回来。嘿,大概到时你就真的要感恩戴德,更心甘情愿的为她满足所有的一切吧!” 这魔族的灵魄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 陆尘仍旧坐在地上,早便在这魔族的灵魄出现时便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是先前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兀,忘了她身上还有圣人魔器存在。 “对了,你还可以猜猜,那老贼跟这小娘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那魔族的灵魄绕着陆尘所在不断打转,俯视一般的看着他,一双血色的眸子,戏谑更甚几分。 闻言,陆尘微微抬头,却仍旧有些不解。 只思忖片刻,他又忽的笑了一声。 满含苦涩。 “虎王,靠山。” “聪明!” 魔灵嘿的尖笑一声,带着赞许,却那笑声听起来怎的也让人不太舒服。 “也不聪明!” 它又哈的一声大笑起来,当真刺耳无比。 陆尘有些不喜,却拿捏不定这魔灵究竟打算做什么,又为何非得在这里跟他如此废话。 “这小娘们的打算可是极好,尤其那老贼,更是城府极深。嘿,你以为这娘们天天晚上是白叫给你听的?他们可是打算将你彻底的拴在台鉴之中,是凭着如此机会让你彻底沦陷,而后便得想办法让你给他们留下子嗣。血天传人的子嗣...啧,虽不太容易,却一旦成功,你这辈子也就再无可能有其他的子嗣。而拥有着血天传人唯一子嗣的台鉴...你那叫什么虎王的义父,又如何能够不宠?纵然之后暴露了这些,难道你还能断情决义,让你那唯一的子嗣连娘亲都没有,更要背负自己的爹爹杀了自己的娘亲此等荒唐的仇恨?!” 刺耳的尖笑,再一次响起。 陆尘心中猛地一沉。 他不知为何这魔灵能够断言他这一生就唯有一个子嗣,然廖玉寰父女二人的打算,却让他发自心底的感觉到了冰冷的寒意。 竟是...如此... 人心,当真叵测! 见到陆尘眸中的阴沉,那魔灵笑得越发痛快。 “别笑了!” 许久,陆尘终于怒喝一声,一双眼睛满布血丝,有点点黑红斑驳的气息不断流转,更有魔音于心底回荡,近乎让他不能承受。 一念起,费尽了心思才终于压下。 那魔灵却早便止住了笑声,血红的眸子盯着陆尘,眼神变换不定,好似察觉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陆尘呼吸都变得急促,又抬头盯住这魔灵,眸中满是怒火与杀意。 “为何?” 魔灵愣了下,又看了眼陆尘,而后缓缓回到了廖浴兰身旁。 它怔怔出神了片刻,而后才摇头,轻笑一声。 “那老贼和这个小娘们都不是好人,性情险恶又狠毒,比我魔族更甚。一则看不惯,二则,嘿...他们的老祖可是毁掉了本座的躯体,逼得本座只能将灵魄寄存于鬼头镜中。可那老贼终究比不得他家老祖,我也不过分出一缕气息进入他们给我的躯体之中,任由镇压,也任由掌控,反正不过一缕气息罢了,帮不了他们什么。可本座,却也因此再没有机会夺舍复生,先前分出那一缕气息更是迫不得已,这才让本座如今的灵魄不再完整,葬送了唯一的生路。可纵然是死,本座也得报仇,将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打散,让他们贪图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那魔灵冷哼一声,有着狂躁的恨怒之意,却又很快便平静下来。 “只本座如今却改了心意,这灵魄,可不能随意就散去,哪怕其中残存的力量已经十分微弱,更不及当初的十之一二,却仍旧是一份力量。这个力量,本座打算给你。” “给我?” 陆尘愕然,原本眸中的阴沉都散去,不能理解这魔灵究竟什么意思。 然那魔灵只点头,周身显化气机,将那漆黑狰狞的鬼头镜自廖浴兰命渊中强取而出,悬在半空,荡漾出浓郁的黑雾流转。 魔气! “自心底而生的魔性,你还是本座见过的第一人,便连魔后所拥有的魔性,都并非自我衍生。而我等魔族,更不过魔后的气息所化,便连生灵都算不上,却又偏偏是生灵。算是某种特殊的生灵。” 它看着陆尘,面上隐约的弧度咧开,一双血红的眸子都眯了起来。 “本座很好奇,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并非血天传人,而是未来的,另一个身份。” 陆尘听得云里雾里,也始终不能明白,就只满眼奇怪的看着它。 身份? 自己还能有什么身份? “这鬼头镜,可就如此便给你了,事情也已经与你说的明白。那老贼与这小娘们可都不是好人,你也莫要真的将子嗣留在这台鉴之中,如了他们的心愿。否则,本座纵死,也不会甘心!” 说着,那魔灵又忽的转头,一双血色的眸子轻轻晃动,原本尖锐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下来。 “喂,那边的几个家伙,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本座这灵魄,可还得你们来打散才行,否则只自行消散,这小子肯定不能放心,本座一片好意也得落空,那可就真的要浪费了。” 正文 第323章 自家人 “不过区区圣人境的魔灵,倒是足够敏锐。” 一声轻笑,忽的自不远处响起。 陆尘还未明白那魔灵怎的会有此一言,忽的听闻这些,身子也当即绷紧,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他猛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到清光流转,于无声无息间便将周遭都尽数笼罩在内,却与廖玉寰展现的清光有着许多不同,要更为安谧纯粹许多。 人影踏空而来,不过瞬息,便已经到了近前。 “公孙家主?!” 陆尘愕然,又看向立于其身旁的几人。 秦天,公孙凉,秦书生。 他们,又为何会在此间? “我们多日前便已经到了。” 公孙凉手中执着那绘有山水之色的折扇,面上笑意温润,好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缓步上前,来到廖浴兰一侧,将折扇合起,又蹲下身来,将手指搭在其脖颈一侧。待得片刻,才终于转头看向公孙家主,轻轻摇头,面上亦有许多的赞叹。 “这闭息丹当真神妙,是如真死一般,便连命渊都被一层朦胧的死气覆盖,不能察觉其中生机的存在。也难怪陆兄弟会被骗了过去,这些个计谋环环相扣,想来没有几人能够看穿。那廖玉寰,倒也是个相当的人物!” 他说着,又摇头一笑。 “此事,可怪不得陆兄弟,纵然是我也以为她真的死了。尤其临死前的那些个言语作为,呵...好心机!” “你们...我...” 陆尘张着嘴,思绪仍旧转不过来。 这一切变故都来的太快,大起大落之下,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秦书生忽的轻哼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又白了陆尘一眼,是哪怕有公孙凉的解释,却仍旧不满。 “你是真的傻,明明知道她心存不轨,却仍旧落入圈套之中。那副红着眼睛的模样,是想给谁看啊...” 他嘀咕一声,又别过头去。 虽声音小,陆尘却仍旧听得清楚,原本到了嘴边的疑问也都尽数咽下,唯唯诺诺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能愣在远处,偶尔抬头瞧一眼秦书生几人的面色,讪讪而笑。 公孙凉摇了摇头,又上前低声安慰,说了许多。 然此间,公孙家主与秦天的目光却仍旧在那魔灵的身上。 “传闻魔族寿命悠久,更是跳脱六道轮回之外,纵然身死,若灵魄不散,也断然无法越过阴阳两界的桎梏,寻得新生。原以为这些不过前人杜撰,是夸大了魔族的可怕,却不想竟是真的。你这灵魄在外存生许久,至今也未曾受到阴界吸扯,若无能寻来另一副身躯,想来用不了几日便会彻底消散。” “无需几日,若就如此在外界,本座可活不过今夜。” 那魔灵冷笑一声,一双血红的眸子扫过几人,终究还是落在了秦天的身上。 “你,来将本座灵魄打散。” “区区魔灵,也敢如此高高在上?” 闻言,秦天也愣了下,面上神情颇为怪异,又嘿的笑了出来。 “我秦天纵横一世,除却公孙兄长能命我做些事情,便连亲爹都不理会。你这魔灵不过圣人境的修为,却要命令我做事?本座偏要不如你的愿,鬼知道你这魔族又有着怎样的阴险心思!” “阴险心思可没有,何况论起阴险,我也比不得你们这些人族。” 那魔灵瞥他一眼,又轻哼一声。 “你身旁的那人修为也足够,却一身浩然正气,若打在本座身上,该是彻底的消散,便连余力都不能留下。本座可是打算将这一身的力量化回魔道,送给那血天的传人,至于理由,先前已经说过了,你们也该听到,本座不想再重复一遍。” 它身形仍旧虚幻,仿若一团凝实的黑雾,就只眼眸血红。 公孙家主当即皱起眉头。 理由如何,他们先前自然听到,却怎的也想不明白魔灵为何会如此的看重陆尘身上的魔气。 陆尘曾近乎入魔,公孙家主自然知晓。 那日在玄黄城,亲眼见到父母惨死于任家和两仪门联手之下,陆尘才会由心而发,衍生魔气。然古往今来,自甘入魔者无数,陆尘绝非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却怎的就能得到这魔灵如此看重? 尤其它先前所言,魔族,魔后,魔族乃魔后的气息所化,而魔后本身所拥有的魔气亦并非因自己而生... 疑惑,太多了些。 “你先前说的,魔后,魔族,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孙家主眉宇轻蹙,开口问了一声。 那魔灵将血红的眸子转向公孙家主,忽的嗤笑一声,声音尖锐难听。 “本座好歹也是魔族之人,纵然不过苟延残喘,却仍旧是魔族。这些,可都是我魔族的秘密,你就知晓天选那只缩头乌龟留下的禁制已经被打破,荒神境的存在,再也不是秘密即可。哈,魔后用不了太久便会降临这片土地,毕竟当初的血天,可是斩了我魔族不知多少性命,那可都是魔后的儿孙。如此大仇,魔后不能不报!” “魔后...” 公孙家主眯起眼睛,又看了那魔灵几眼,而后便低下头去,面上却满是阴郁。 如其所言,那魔后,该是活了多久的存在? 谁也不知... 兴许这魔灵都不能知晓魔后究竟多少年岁,而这等老而不死的存在,修为又该到了怎样的境界? 仙人,是定然。 “该说的,本座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无论如何本座也不会多说。你这书生样子的家伙该是有些明见,便尽快让旁边那莽汉将本座打散就是,他可是说了,只听你的话。” 魔灵似是看透了生死,又冷笑一声。 闻言,公孙家主方才抬头,自思绪中清醒过来。 这魔灵又有着怎样的诡计? 打散,便直接就散了,莫说如它此间这般,灵魄受损严重,便是完好也绝不能与秦天抗衡才对。 “也好,魔族的存在,终究于我荒神境不利,还是尽快打散。” 公孙家主微微点头,又在秦天一侧低语一声,让他多加小心。 后者心中同样有着疑惑,却也点头上前,脚步落定,低喝一声,拳头轰然而出,带动滚滚狂龙咆哮之声,席卷可怕的气息仿若诸天万象都压迫而来。还未临近,那魔灵的躯体就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仿若烛火般摇曳不定。待得拳势落定,一切也都变得安谧下来,平静得让人意外。 那魔灵所在,就只余些许阴冷的黑气,缓缓没入鬼头镜中。 狰狞的鬼头镜满布倒刺,漆黑的镜面更是流转着阴冷罪恶的光芒。 公孙家主心中警惕,抬手便将那鬼头镜摄入手中,翻来覆去的查探许久,却仍旧不能看出其中有着什么手脚。就只一寻常的圣人魔器罢了,却已经再无任何生息存在,那魔灵也并未隐藏其中,便连魔性都尽数溃散。 魔器,之所以罪恶,能够将使用之人的性情都改变,坠落魔道,便是因其中所存魔性。 然魔性散去,便就只余魔族的力量罢了。 “兄长,这魔器可有什么问题?” 秦天也着实有些意外,待得公孙家主皱眉,方才问了一声。 “那一拳我可是真的轰到了,感觉很清楚,就是轰在了那魔灵的身上,也确实已经就此打散。” “是散了...” 公孙家主轻轻一叹,将鬼头镜丢给了陆尘。 后者伸手接住,眸中满是愕然。 秦天也愣住,便连始终在一旁低语不断的公孙凉与秦书生都转头看来,心中不解。 “这魔器之中,已再无任何魔性存在,便就一寻常的圣人魔器,纵然使用也不过借其中的魔族之力,不会影响使用之人。那魔灵,也该说的实话,它将自己溃散的力量都尽数封入其中,只需催动,便可施展圣人强者的一击,却也就一次机会而已。” 说着,公孙家主又看向陆尘,眸光闪烁着疑惑,却终究还是压了下来,将一切忧虑都抛之脑后,毕竟如何纠结也不能得到什么结果。 陆尘什么来历,他心中自然清楚。 绝非魔族,亦非细作,不过受了打击而隐入魔道,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不妥。 “这圣人魔器,你得小心点使用,毕竟是属于魔族的道器,若被外人知晓,说不得便会将你当作魔族对待。暴露的后果将会如何,本座不说,你也该知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取出。另则,这鬼头镜也不要收入命渊,你心中有魔性衍生魔气,这东西虽是已经散了魔性,却仍旧为魔道之器,恐会对你有所影响,但这也只是本座的猜测。究竟如何处置,还得你自己说了算,毕竟这是那魔灵留给你的东西。” 公孙家主细心嘱咐,又抬头望向远处,眯起眼睛,含着些许担忧。 清光动乱之际,轰然之声,不绝于耳。 那廖玉寰也是作戏作了全套,当真将刘家尽数覆灭,于此间也能见到那个方向有气机动荡,血光翻滚,好似真的恨极了刘家。 却仍旧不知此间发生的一切。 “本座去制住那台鉴国主,免得他继续枉害无辜,将人当作弃子,尽数杀净。至于那女子...究竟如何处置,本座不打算参与,却也得尽快做完,而后便得去云泽洲。此间,该算是今日,得将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就要举行收子大典,咱们也早些过去,说不得还能帮上些许。” 说着,公孙家主又转头看向陆尘,忽的笑了起来,当真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眸中别有深意。 “毕竟...都是自家人。” 正文 第324章 此一时,彼一时 “自家人?” 陆尘稍愣,又挠了挠头发,还以为公孙家主说的是他与公孙凉、秦书生的关系较为亲密,方才是自家人。然想来也是,虽几人并非血缘之亲,却也不碍如何,纵然说是自家人倒也无妨。 另有一念,想的是先前公孙凉说过的妹妹。 可如今望去,却就只四人罢了,并未见过公孙凉口中的妹妹,陆尘也就没有多想,当作先前不过玩笑,未曾较真。 然言罢,公孙家主便踏风而去,向着那清光作乱的方向,三两步就不见了踪影,却禁制仍旧存在。公孙凉,秦书生,秦天,这三人仍旧留在此间,目光又转向了陆尘。毕竟地上还躺着假死的廖浴兰,究竟该如何处置这女人,如何处置这台鉴,公孙家主已经将一切都交给陆尘来决断。言之生,则生,言之死,则死,只在陆尘一念间。 “陆兄弟,你打算如何?” 见到陆尘始终犹豫不决,公孙凉问了一声。 秦书生还在一旁,稍有不满陆尘的踌躇。 “这...我也不知。” 陆尘眸中满是难为,又摇了摇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 “说仇怨,却也不足这般,毕竟他二人未曾想过害我性命,然不说仇怨,却又觉得不甘如此...究竟该怎样处理,公孙兄,要不你给我个主意?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最好...” 他摇头一叹,是存了些优柔寡断。 毕竟先前还为廖浴兰身死之事哀伤,如今境况大变,陆尘仍旧有些不能回神。 然公孙凉却苦笑一声,又看了眼身旁瞪着眼睛的秦书生,暗地里拉了他一把,而后才缓步上前,将陆尘扶了起来。 “如何处理,终究得你来做决定才行。” 他叹了一声。 “你先前说要历练一番,我才临时起了心思,要你自行处理这些个麻烦,却不想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而后我与你说过的联络之日也不曾见仙影玉佩出现波动,这才明了该出了意外。然就如今所知推断,那刘家,可是不曾打算要你性命,刘安和之所以要来暗害于你,也是台鉴国主暗中推动,乃至今夜刘家之人前来寻仇,亦是台鉴国主所为。先前的黑衣之人,可非刘家所属,实则不过诬陷罢了,这一切也都是台鉴国主的阴谋。” 公孙凉面上带起些许的笑意,看着陆尘眸中愕然,心中也是暗叹。 终究经历了大起大落,却仍旧不能深谙这些个计谋权论,陆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许多的痕迹都能看出这些,自其中分析也可得知,那台鉴国主是舍小求大,刘家,也不过台鉴国主手中的弃子罢了。他是要借刘家,换你信任,演了如此一出苦情戏,便如那魔灵所言,打算借你而攀附虎王做靠山,乃至可能存在手段诞下子嗣,而后以子嗣将你绑在台鉴之中。若真的那般,纵然暴露了这些,你又能如何?总不能如那魔灵所言,是反目成仇,将台鉴灭了,让自己的孩子背负那般恩怨情仇。” 说着,公孙凉叹了一声。 “倒是极好的计策,却可惜未能完善,一则忽略了廖浴兰体内被镇压下来的圣人魔器,那魔灵是最大的变数。二则,不知你心生魔性之事,对魔气的存在十分敏感,亦未能发觉当初那枯岛上,你早便已经醒来。除此之外,台鉴国主所有安排,都是完美无缺,是真的掌控了你的性情如何,心中自有推断,将所有都把握在自己手中。你会中计,乃至如今仍旧对这女子存留了些许感情,都属正常。若你真的那般果断绝情,要直接杀了这两人,大概我还得小瞧你几分。” 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秦书生,面上重新带起笑容。 “为善,则安好。你未曾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堕落杀欲,更压抑下心中魔性,才是我最愿见到的。若真的蒙了眼,害了心,这条路,踏上容易,可要走出,却难。” “我...” 陆尘张了张嘴,却也只能苦笑一声。 公孙凉这番说话的本事,当真让人佩服,就只三言两语便将他心中的不安与愧疚尽数抹去。尤其秦书生,眨了眨眼睛,又沉思许久,面上也重新露出些许笑意,便连秦天都一副恍然的样子,先前他还有些不满陆尘的犹豫。 “罢了,这台鉴如何,便任由其自生自灭吧。待得公孙家主回来,咱们便就此离开。” 陆尘摇了摇头,一口浊气呼出,心里也终于好受些。 “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们?” 秦天又转过目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廖浴兰,轻哼一声。 “这些个阴险狡诈之人,若真的就此放过,还不知日后得害了多少人性命。人言上善若水任方圆,却也得时急时缓才行,该急,则汹涌澎湃,该缓,则温婉长流。面对这等败类,该是急些,汹些才对。” 他好摆弄这些个道理,装成文人的模样,只与其模样太过不符。 却说的在理。 只陆尘仍旧摇头。 “虽是算计,可廖浴兰却真的为我挡了一掌,无论真假也好,作戏也罢,若真的就此将她斩了,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恶人自有恶报,该落到怎样的下场,一切由命,何况这台鉴没了刘家,又耗了两枚八宝龙象丹,损失极重,也算是些许的报应,却绝对不会就此罢了。自生自灭,任由他去吧。” “我看你是仍旧有些不舍。” 秦书生白他一眼,却也上前,在陆尘另一边将他扶住。 手里还捏着那柄陆尘送他的折扇。 “这女子长相也不错,还会勾人,你是心中留了些许旧情吧?” 说着,秦书生两指捏住陆尘肋间,近乎拧了整整一圈,疼得陆尘直咧嘴。 秦天也嘿嘿笑了起来,又似是觉得不妥,很快便收敛下来。 “我...真的不曾留有旧情...” 陆尘满眼祈求,又说了许多,秦书生这才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却也松了手,仍旧扶着他手臂。倒是一旁公孙凉悄悄松开,将陆尘完全交给了秦书生,又转身去了廖浴兰身旁,手掌贴于其命渊所在,面上满是严肃的模样。 见到这些,陆尘又说了一句,将秦书生心思也吸引过去。 “凉哥,你在做什么?” 他眨眨眼睛,询问一声。 闻言,公孙凉并未回答,就只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还是无奈叹气,起身,却还在沉思,许久才抬头。 “那闭息丹是个保命的好东西,我只想着能否探出其中些许玄妙,回去也尝试着炼制一下,却...这东西,着实有些怪异,凭我所了解的药理之道,还不能明解。可惜,若是真的有闭息丹在手,说不得还能探究几分,可台鉴也就这一枚,已经给她服下,不能求来。” 一叹,却又很快笑了起来。 “如此也无妨,待之后于东海寻上一寻,说不得还能得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可你要这闭息丹做什么?纵然是好东西,可寻常也该用不上才对。” 陆尘仍旧有些疑惑。 然秦书生与秦天的目光却都看来,究竟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这闭息丹,可是给你用的。” 公孙凉笑了笑,同样转头望向陆尘。 “你要在东海历练一番,寻那万化道藕,必然得有凶险伴随,说不得还得遇到如今日一般的事情。然,这也是个好机会,能够让你见识更多一些,但安危却不能忽略。闭息丹能够让人假死,是个保命的好东西,待之后我再给你寻些书看看,学学。须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万般人,历万种事,观万象变,方能成而自若。” 他也有着许多的担忧。 “你在东海历练,若我时时帮你,便没了效果,就只能在这些方面给你行个方便,也好让人放心。” 闻言,陆尘恍然,心里也是有些感激,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他以为是公孙凉担心自己的安危。 稍有些尴尬,更有些腼腆。 陆尘想了许久,却仍旧不知如何才是,毕竟这些个话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些。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道谢便不必了,你就好生对待我妹妹便可。” 公孙凉忽的打趣一声。 闻言,陆尘嘴角一凝,眸中也露出些许尴尬。 他始终未曾见到公孙凉那妹妹究竟是何人,还以为不过说笑罢了,如今却又忽的提起,再想到先前公孙家主所言,显然并非只玩笑而已。却陆尘稍有些不知所措,未能见到一旁秦书生面上泛红,目光躲闪的模样,而后又嗔怪的瞪了公孙凉一眼,惹得秦天嘿嘿直笑。 陆尘还以为是自己的模样让秦天发笑。 然此间,公孙家主也已经踏风而回,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廖玉寰。 他面上满是惶恐,身上也染满了血腥,却在公孙家主的身后始终不敢抬头,气息也尽数压抑下来,生怕得罪了公孙家主。 廖玉寰,也就只真灵境而已。 在公孙家主面前,终究不过尔尔,随手便可慑服。而如今,公孙家主更是未曾留下什么禁制,却偏偏廖玉寰逃也不敢,就只能如此乖巧的跟在其身后。待得落下,他更是直接跪在陆尘面前,俯首贴地,谦卑到了极致,再无平日间那身为国主的模样。 “刘家...已经没了。” 公孙家主面上不见波澜,却语气稍有些低沉,眸光更是含着浓重的阴郁,气息平缓又暗藏利刃,让人心颤。 “本座,终究是去晚了。” 闻言,廖玉寰身子猛地一颤,面上也是一片惨白,纵然心中如何,也不敢有分毫违背。 此一时,彼一时。 国主? “小...小人,有罪...” 正文 第325章 浩然正气,浩荡三千里! 廖玉寰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便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那刘家究竟沦落到什么模样,陆尘没有见到,公孙凉,秦书生,秦天,同样不曾见过。然见过公孙家主面上神情,便能知晓定然不会很好,否则面对任何都能坦然自若又风度翩翩的公孙家主也不会这般。 “小...小人,有罪...” 廖玉寰声音都在颤抖,又道了一声。 却无人回应。 公孙家主面上越发阴郁难看,一双眸子就只盯着跪在面前的廖玉寰,再不发一言,却有沉重的压力让廖玉寰不能承受,身子如筛糠般,脑袋始终贴在地面上,再没了往日的威严,更丢了身为国主的脸面。 面对公孙家主,廖玉寰只能如此。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也无法反抗。 “刘家,可是做错过什么?” 公孙凉一口浊气呼出,眉头轻蹙,终于开口。 却让此间的氛围更是压抑。 廖玉寰猛地一颤,终于缓缓抬头,他一双眸子满含惶恐,目光扫过周遭,在陆尘身上停留了许久,却最终还是低了下来,未曾给出任何表示,就只沉默应对,却也等同默认。 那刘家,可不曾做错过任何事情。 至少于廖玉寰,于台鉴而言,没有任何过错。 却成了廖玉寰手中的弃子,用以被舍弃而讨好陆尘,期望能够攀附虎王,寻求庇护,强盛台鉴。 “你的目的没错,毕竟身为台鉴国主,总得为台鉴万千国民负责。而台鉴这般贫瘠,又始终处于东海最底层,想要翻身,谈何容易,却也并非没有可能。陆兄弟,确实是上天给予你台鉴的机会,也绝对是你廖玉寰父女的贵人。然,错就错在你的想法已经偏离,更错在这些个阴谋诡计,而且,是从一开始便错了。” 公孙凉轻叹一声。 “台鉴,传承悠久,自断古前便已经存在,更是封印镇压过一尊圣人境的魔族强者。可你却想要将那魔族强者的力量据为己有,乃至不惜将仍旧存留了魔性的圣人魔器交给自己的女儿。若我所料不错,该是想要凭借那圣人魔器与魔灵的力量,让台鉴站在东海更高的位置上。但魔毕竟是魔,尤其你这国主见识太过短浅,未曾除去那圣人魔器中的魔性便要使用。若真的如你原本所想一般,廖浴兰,必然得被魔性玷污,沦为魔族之一!” 他一双眸子都变得锐利。 “无知,无能,无力,又野心蓬勃,心性险恶,断然得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你确实有罪,一罪,妄用圣人魔器,差点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二罪,性情险恶,将原本无辜的刘家视作弃子而将其覆灭;三罪,万般算计为自己,却枉害陆兄弟也为此重伤。此三罪,一一成立,然如何定夺,却还得陆兄弟来说。” “那刘家,一门上下三百余性命,尽数灭绝。” 公孙家主也终于开口。 他眼帘微垂,目光始终望着跪在地上的廖玉寰,隐含杀机。 “本座到那刘家时,此人还在狂妄大笑,手中一柄玉剑,剑剑刮骨而过,又剜心裂腹,而其手中之人,便连原本的模样都已经不能看出...你,为何要如此?” 闻言,廖玉寰身子猛地一颤。 陆尘几人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谁都未曾料到,这人竟是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廖玉寰微微抬头,咬着牙关,一双眼睛都渐渐红了起来。他目光转过几人,最终落在陆尘身上,而后深深的扣在地上,两行浊泪滑落,呜咽有声。 陆尘眼神也冷了下来。 廖浴兰有罪,却罪不至死,然廖玉寰... 当真该死! “究竟为何?” 陆尘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对刘家没有任何恨意,毕竟这一切都不过廖玉寰的算计。尤其想到先前刘家家主在自己面前诚心下跪,叩首道歉,想来也该在廖玉寰的算计之中。而如此看来,在廖玉寰眼中,刘家终究不过一条跟在自己身边的狗罢了,也难怪会那般。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廖玉寰咧着嘴,不曾抬头,声音都变得沙哑。 “就是...就是,能够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让我那么做...我...我,抗拒不了,明明知道不该那样,也很清醒,却...却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尤其见血之后,那个声音,更是疯狂,还让我吃人肉,饮人血...所以才...才会做出那般不堪之事...” 他还在哽咽,更是转过身来,向着陆尘的方面不断磕头,祈求原谅。 沉闷的碰撞声十分清晰,让人听得心惊胆颤,乃至已经能够见到血光迸溅,是将额头都已经磕破。 公孙凉几人皱眉,对视,却仍旧不信。 “如今,可还能听到那个声音?” 陆尘眯起眼睛,问了一声。 “这...这...” 廖玉寰忽的一僵,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陆尘咬住唇角,终究是一叹,又见到公孙凉几人投来询问的目光,当即苦笑一声。 “杀了吧,此人,不能留。” 他目光低垂,亦有些暗淡。 廖玉寰叩首的动作猛地一凝。 “那个声音,是心底的魔性,他也该是受到魔灵的影响,已经在心底种下了魔根。虽有些不同,却与我大致相同,但我尚且能够存留清醒冷静,将魔性镇压,不会真的堕落魔道,可他...” 陆尘摇了摇头,又叹一声。 每次魔性躁动,他都能凭着心中意念将其安抚。 若没有那金字,陆尘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始终为人,头脑清明,而非魔族嗜杀好血,凶残可怕。 “如此...那便杀了吧,总好过之后这世上又多一吃人魔族。” 公孙家主一声悲叹,轻轻点头,又看了眼廖玉寰,抬步上前。 他是决定自己动手了。 然此间,廖玉寰忽的翻身而起,周身荡出黑雾滚滚,修为更是接连突破,勾动魔道之力,两步便踏入王者之境。那些个翻腾的魔气,将他整个身形都包裹起来,尤其一双眸子,更是化作血红模样,闪烁着可怕的光芒。低声嘶吼,仿若受伤的蛮兽,充斥着狂躁与凶残,沸腾的气机席卷而出,将面色急变的公孙凉与秦书生都吹飞出去,尤其仍旧假死的廖浴兰,更是直接撞在远处的围墙上,被崩坏的石块压在其中。 陆尘无人搀扶,也是直接摔倒在地,抵抗不住。 然气息迎面而来,可怕的压力更是要将人的胆魄都压碎,却忽的尽数消散。 秦天身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周身游荡七条血红狂龙,将那些个席卷而来的魔气都尽数绞碎,不能靠近分毫。 那双猩红的眸子在漆黑中晃荡,已经转向陆尘,满是凶残杀机。 陆尘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也越发阴沉。 “他是求生无望,自甘堕落魔道了!” “魔道?嘿,那便见识见识这王者境的魔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秦天咧嘴,轻笑一声,神色张狂。 然见到仍旧缓步上前,面容平静的公孙家主,秦天又撇了撇嘴,暗自嘀咕一声,终究是未曾出手。 大概在刘家见到的那副场景,已经让公孙家主动了真怒。 “可是许久未曾见过兄长如此动怒,想来该是心中自责,去那刘家晚了一些。然如此却也是,先前我也以为这廖玉寰不会将刘家尽数覆灭,就只作戏便好...” 秦天转头时道了一声,又护着陆尘退了些许,给公孙家主留出足够的空间。 却也不过三丈距离罢了。 如此便已经足够。 公孙家主缓步上前,长发飘荡,衣袍猎猎,却面上始终平静,尤其一双眸子满含黯然。想来该是如秦天所言,真的在自责晚了一步,否则还能挽回些许。然如今,却终究不能,是误了那些个性命。 魔气动荡,嘶吼如兽! 那一声声低沉的咆哮自廖玉寰口中接连响起,他也似感受到了来自公孙家主的威胁,终于将目光转了过去,又一步步后退,仍旧有着强弱之分的本能。 血眸轻晃,黑雾流转,廖玉寰已经彻底沦为魔族。 纵然身子不是,却心,神,乃至灵魄,都归属魔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然利欲无穷,何有尽头?凡心两扇门,善恶一念间。红尘皆如梦,几人能看穿...” 公孙家主终于止步,他缓缓抬起眼帘,忽的轻笑一声。 那双眸子,流转着清光,纯粹,无暇,通透,仿若天上的圆月一般明亮,又似玉石般的温润。那一声轻叹,落下一阵清风,荡漾神光显化,将天地间万物都化作清明。一时间,大夜如昼,却漫天繁星,那气息浩浩荡荡三千里,染遍了沧澜大海,充斥九霄天外,降下一片刚正祥和。 魔气,遇则溶散。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高歌震响,气冲斗牛! 公孙家主缓缓合上双眼,唇角仍旧挂着些许落寞,声之悲,凄凄切切,贯古通今! 黑雾飘散,廖玉寰的模样再度出现,却是肤色惨白,双眸血红,更于额前生出一副黑角,不似寻常人般。而此间,他正低吼连连,仿若野兽,又抱着脑袋倒在地上,不断翻滚,面容也扭曲,痛苦到了极点,周身魔气都不断溃散,再不能凝实显化,躯体也渐渐崩溃,自手脚开始,化作齑粉飘散。 陆尘看得满面惊愕,又看了眼遍体荡漾神光,刚正祥和满身的公孙家主,禁不住心中一阵颤抖。 “这就是那魔灵说的...浩然正气?” 正文 第326章 云泽洲,一城九沟十八寨 浩然气,气浩然,三千里云岚安谧,漫天祥瑞升腾。 真龙,白凤,瑞麟,寿龟... 那一抹清辉流转飘荡,落于公孙家主身后,成无限世界,藏森罗万千,有仙气渺渺,是一方净土。草木繁盛,芬芳扑鼻,片片晶莹洒落,万般神妙流转。道行生灭之间,公孙家主身躯都变得通透无暇,仿佛润玉,一声轻叹,有清风自净土内飘然而出,吹过茫茫大地,吹过沧澜大海。 廖玉寰,终究成了飞灰。 一切,都忽然变得安谧下来。 公孙家主仍旧定身于净土之中,仿若时间自此而永恒。那一袭白袍飘荡,黑发如瀑,俊秀的眉目之间却满含哀忧,好似绝美的风情烙印时间的长河,亘古不朽,绝代风华! “兄长的浩然正气,还是如此惊人!” 秦天嘿的笑了一声,将所有人都重新拉回现实。 陆尘恍然惊醒,远处摔在地面上的公孙凉与秦书生也方才惊醒,满是狼狈的起身,面上也露出骇然之色。 公孙家主已经许久不曾施展这般手段。 便连公孙凉与秦书生都忘了,公孙家主也曾纵横了数千年! 只太过平静,又太过淡然,大概这世上仍旧记得公孙家主绝代风华的,也不会再有几人。然如今,却终于见得,那一身书生气的公孙家主,也有自己的怒,有自己的忧,而并非真正的圣贤,超脱了凡俗。只纵然如此,他却仍旧似真正的仙人一般,就如那些个传闻中立于滚滚红尘之上的模样,是真正的超脱。 风起,万般皆散。 公孙家主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只他眉宇间的忧愁却始终不能散去,缓缓张开的眸子如水温柔,又满含苦涩,待得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挥手,乱石抛飞,将廖浴兰摄到身旁。 “这女子,你要如何处置?” 公孙家主看向陆尘,面上再复淡然的模样,好似波澜不惊,万事万变都不会让其慌乱。 陆尘愕然,还是秦天喊他一声才终于醒悟。 “这...” 他张了张嘴,眸中带着些许的为难,却终究不过一叹,摇了摇头。 “先前说将她放过,然如今廖玉寰却堕落魔道,被前辈抹杀,廖浴兰若醒来知晓了这些,定然不会轻易罢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留着终究是个麻烦,却她毕竟无大错,而且真正图谋这一切的,也都是廖玉寰。杀,也或不杀,我是真的不知该怎样才行。” 公孙家主瞧他一眼,面上却忽的露出些许笑意。 轻轻点头,廖浴兰被他挥手送出的一片清光拖起,渐渐远去,身形没入远处的一座楼阁之中,而那清光也并未就此消散,是缭绕不休,将整座楼阁都笼罩,成了禁制。 这般,又是做什么? 陆尘不懂,秦天面上也满是迷茫。 “爹爹该是要云泽洲大典后再来一趟?” 公孙凉与秦书生抖去身上的灰尘,方才上前。 公孙家主也点头。 “这女子性情算不得极坏,只在台鉴国主的影响下才会如此。然,确如陆尘所言,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究竟该将其如何处置,还得看她怎样面对这些个变故。本座,不会怪她欲报父仇,却不可执迷不悟,也是怕魔性于她还有影响,得再行确定一番。” “如此倒也最好。” 公孙凉笑了下,上前将陆尘再度扶住。 秦书生也到了另一边。 “是不是该去云泽洲了?” 他转头看向陆尘,面上忽的带上些许戏谑。 “凉哥可是已经与我说过,虎王让你带上穆双影和炼狱天子第一人。天子第一人我不曾见过,但穆双影,想来该是上次你去北荒前,来我公孙家秦家时带着的那人吧?” 闻言,陆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懂为何秦书生忽的提起这些。 “分别了那么久,难得一见,又经历了这些,恐怕一番心思早就在云泽洲了你!但若是被那两位姐姐得知你来东海才不过一月,就差点被人勾走了魂儿,还不知得怎样雷霆大怒呢!” 秦书生白他一眼,又轻哼一声,模样看起来有些娇嗔。 稍觉得有些怪异。 陆尘心里自然不太适应,却也只能摇头苦笑。他是思念穆双影与黑玫瑰,也如秦书生所言一般,经历了这些个算计情害之后,更是觉得茫然无措,得想要有人在身旁安慰。然秦书生所言,反而让他有些尴尬,毕竟先前还未生出变故前,是真的为廖浴兰心痛不忍,差点就沦落其中。 若非那魔灵,还有公孙家主几人,恐怕廖玉寰的算计真的要成。 “不得无礼!” 公孙家主也觉得好笑,却摆正了脸色假装呵斥一声。 他目光转过周遭狼藉,又轻叹一声。 “先去云泽洲吧,此间之事,待之后再来解决。” 言罢,公孙家主挥手洒出大片清光,将陆尘身形包裹其中。安谧纯净的气息,让陆尘命渊中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颇为神妙,然其中究竟什么道理,却不能为人所知。 而后虚空裂痕狰狞,禁制也散去,好似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然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他们便不能知晓。而此间几人所见,茫茫前路无尽,是行了许久,待得正午时分,才终于到了云泽洲上空。 云泽洲,纵向八千里,横亘六千山,广阔浩大,非同一般。于其中,葱郁碧绿,生机蓬勃,水波莹莹缭绕,称得百步一泉,十里一河。有巍峨耸立,飞瀑流泵,可将山林也覆盖,化长流如虬龙奔腾,纵横交错,蔚为壮观。水汽朦胧之间,珠翠晶莹,是北荒难得的净土,浩大的绿洲。 行过台鉴,再看云泽,陆尘心中也有感慨。 那台鉴号称一国,却也就六百里海岛,便连云泽洲一角都算不上,着实可怜了些。 却终究无法改变。 力盛,则势无穷! 力衰,则势有限! 虎王曾纵横天下无敌手,自当拥有这八千里云泽洲,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然,若换做台鉴在这,恐怕用不了两日,这广阔绿洲便得换个主人才行。 终究实力才是一切的王道。 “走吧,直接去深处便可。” 公孙家主目光扫过周遭,轻轻一笑,周身荡起清光流转柔风,与身旁几人一道而去。待得到了深处,几人身形立定半空,公孙家主还未上前,前方虚空忽的一震抖动,有灵气蓬勃显化,便连眼中所见景色都变了番模样。 一城宏伟,墙有千丈,内有楼阁宫阙林立,作五行八卦之数而列,暗藏玄机神妙,古老而壮阔,澎湃的气势令人窒息。 城外九沟十八寨,虽说是寨,却堪得繁华,非同寻常可比,偶尔见妖族强者出没,除却年轻一代,皆为圣道强者。那一缕缕气息汇聚起来,云泽洲,当真如龙潭虎穴,又似钢铁壁垒,无人可摧! 陆尘还是第一次来 到云泽洲,眸中满含震惊,便连公孙凉与秦书生都不能回神。 公孙家秦家有三千宫阙立浮石之上,气机神妙,却总觉得差了这云泽洲些许。 “好厉害的城!” 秦书生赞叹一声,一双眸子都满是精光。 “听说虎王寿元不多,若他真的老去,那这城,岂不就落在了陆兄弟手里?” “该打!” 公孙家主瞪了他一眼,后者也只吐着舌头,连连道错。 只虎王也似听到,朗声一笑,自深处而来,两步便到了近前。 “若本座老去,这城,自然得给...这一身伤,是何人所为?!” 一言还未说完,虎王目光落在陆尘身上,当即瞳孔一缩,其中光芒都变得森然可怖,是察觉其生机萎靡,血气亦无法翻腾,伤势之重,近乎丧命。凭他境界,自然能够看出乃命渊破损,一双眸子瞬间变作血红! “谁,竟敢斗胆加害我儿?!” 他嘴角接连抽搐,一双眸子猛地盯住了公孙家主,稍作停留,又转向秦天,面相当即变得可怖,杀机森然。 见状,公孙凉与秦书生都是呼吸一滞,未曾料到丧子的虎王竟是如此看重陆尘这位义子,不过将将察觉其身负重伤,便如此不给脸面,在公孙家主与秦天面前也这般张狂,更是直接盯住了秦天,不由分说的显化如此杀机! “虎王勿要动怒,这些个事情,说来可是话长。” 公孙家主摇头苦笑,上前几分,为陆尘挡住汹涌的气机。 “那伤了陆尘的人并非秦天,而是东海之人,也已被本座化成飞灰,无需虎王再染杀孽,只其中个因果却并非三言两语便可说清。” “老爹,您误会了。” 陆尘也苦笑,虽是虚弱,尤其横渡虚空之后,更是困顿疲乏。 “我身上的伤,并非因两位前辈而起,是我脑袋不灵活,去东海寻物遇了凶险之人,糟了算计。若非两位前辈出手相助,今日,我可未必能够回来云泽洲。” 闻言,虎王面上杀机暴怒猛地一滞。 然秦天却有些不满,瞪着眼睛,凶悍比起虎王也丝毫不弱。 倒是虎王理亏,张了张嘴,却也足够坦然,当即拱手道歉。 “虎王不必如此,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此间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公孙家主淡然而笑,又看了眼秦天,后者当即一噎,只能接受了虎王的歉意。 “老爹,先进去吧,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陆尘也开口,又不禁咧嘴,是命渊中伤势又在作痛。 见状,虎王也是心急,当即当前将陆尘托在手中,又招呼了公孙家主几人一声,而后便急匆匆的率先回去,当真是有些怠慢。 只公孙家主也不恼,就只无奈摇头,又苦笑一声。 “这虎王,该学学什么才是待客之道。” 秦天不免撇嘴,嘀咕了一声。 “慎言,虎王性情与你相去不多,只你后来才读了些诗书,懂了些收敛。而如今虎王丧子,好不容易得来陆尘与大华皇朝的武安小王爷为义子,他二人又是那虎狩认定的兄弟,虎王自然得袒护,乃至比起当初护子更甚才对。” 公孙家主轻轻一叹。 “虎王也是个可怜人,寿元将近却丧子...罢了,咱们也进去吧,东海的那些事情,还得与虎王好好说说,尤其那魔灵口中的魔后...”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27章 千年醉梦也是你 虎王殿,高悬百丈,神光染碧霄,玄灵耀四方,是雕梁绣柱,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飞阁流丹,披挂日月星辰光,堪得人间芳菲尽失色,红尘风月不值得。 哪里也比不上云泽洲的虎王殿。 也就传说的仙宫该是如此。 于其中,一院百丈长宽,栽种灵花异草,芳香夺人,更有水榭花开,楼阁玉宇。此间原本是虎狩所居之处,却奈何其性情所致,不愿长居殿中,嫌弃太过清冷,便总是在外,于那九沟十八寨玩得最是欢快,另有一住处,那些个遗物也都不在此间。而如今,这百丈大院便由虎王做主给了陆尘,旁侧便是夏小贼的所在。 屋中,陈列奢华,古宝玉珍,数不胜数,便如那黑檀木台上的翡翠蛇兰,虽并非何等道器,却也属价值连城之物,却随意摆在那里,便说是角落亦不为过。除此之外,另有许多珍稀,细细数来得有二三十件,若尽数拿出,得有数百万方灵精才行。 然最为珍贵,却是那黄花梨的八仙桌上所摆着的佛手流香。此乃六道仙金所铸而成佛手,拈花成台,燃静神檀木,作香雾倒流,故而名佛手流香。 “佛手倒流香,意境悠悠然,问禅坐卧时,唯有烟潺潺...” 公孙凉低吟一声,面上颇为感叹。 这静神檀木也是珍稀,一指便得百万方灵精,想来凭虎王也不该如此奢靡。然如今,陆尘身负重伤,命渊近乎崩溃,若非那金字镇压,兴许生机都得消散,也让虎王将这等宝物取了出来,更燃了三指的静神檀木,就为助陆尘尽快恢复。 也是生怕陆尘伤势极重,稍有不慎便被心中魔性影响。先前公孙家主已经与他说过许多,聊了近一个时辰,而后才离开。那廖玉寰堕落魔道,是个如何狰狞的模样,虎王也听得清楚,更忧心陆尘境况如何。 一侧,夏小贼皱着眉头,一双眸子仍旧望向床上的陆尘。 虎王周身血气激荡,肉身都仿若燃火,盘坐床榻边缘,一双肉掌接连拍在陆尘胸腹命渊,是以自身血气相助陆尘命渊恢复。后者同样盘坐于床榻之上,却身形悬空三寸有余,被虎王一身血气承托而起,身下有玄妙阵法荡漾迷蒙虹光,将他笼罩其中,演化万般道痕生灭,着实神妙无比。 已经两个时辰,却还未曾停下,便连虎王也是额头见汗,面色泛白,显然修复命渊并非轻易之事。 “虎王前辈,对陆兄弟当真是极好。” 秦书生在一旁端坐,一双眸子始终不离陆尘片刻。 “也不知他命渊伤势已经如何,究竟是好,是坏...” “有虎王前辈出手,又服用过那些个神妙的丹药,自然该是无恙。虽命渊重伤不堪,却至少得恢复六七成才是。” 公孙凉将目光转了过来,轻笑一声,又看了眼虎王的状态,不由暗中叹息。 虎狩之死,成了虎王心中最大的遗憾,陆尘与夏小贼都是虎狩认定的兄弟,尽管其中还有着许多的恩怨纠葛,却虎王也是真性情,凭着虎狩临死之言,便倾尽心力,将陆尘与夏小贼都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儿子。否则,他断然不会为外人如此劳累自己。 由此便可看出。 “我等也无需担忧,何况陆兄弟这般算是吃了苦头,长了心智。须得明了,足够的教训才能让人成长,陆兄弟这次着了道,虽代价不小,却下次定然不会。” 公孙凉收回心思,又道一声。 “那台鉴国主也真是该死!” 夏小贼闻言轻哼,一双好看的眸子满含凶光。 “那般险恶心性,那般算计美郎君,又妄图利用魔族余孽,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都是便宜了他,得将他灵魄都抽出来滚油锅下火海才对!” “那便有些过分了。” 公孙凉无言,就只能苦笑一声。 然此间,虎王周身血气也都渐渐平复下来。他一口浊气呼出,眸中光彩幻灭,而后便起身离开床铺。 见状,秦书生几人也都上前,正见到虎王小心翼翼的护着陆尘躺下,又盖好了锦被,动作之轻缓,着实与其凶悍的模样有些不符。只这般,秦书生几人却并无意外,是先前他将陆尘放在床上时便如此,当真细心温柔到了极致,那番关怀之意,无需多言便可感受清晰。 “前辈,陆兄弟怎样了?” 秦书生最是着急,待得上前,却见到陆尘仍旧双目紧闭,呼吸也如先前一般缓慢平静,看不出任何。 虎王轻笑一声,待得将锦被的角落都塞好,这才起身抹了把额上的汗水。 “命渊中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八成,原本还可继续,却他命渊中烙印金字,非同寻常,如我也不能将其突破,更不能将血气深入其命渊以催动药力相助。然如此也该足够,只要不会太过催动血气便好,之后还得慢慢恢复才行。” “可他还未醒来...” 秦书生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向陆尘,眸中满是担忧。 只虎王却有意无意的看他,面上笑容也变得有些奇怪。 “恢复伤势也得耗损他命渊中血气与精力,尤其那鬼道精血,更是得压抑下来才行,这些可都得尘儿去做,自然会觉得劳累。他未曾醒来,乃劳累所致,已经睡着,待得好好休息便可。而你若心中担忧,便在此间悉心照料就是。恰好,之后我得去处理明日大典的各项准备,分不出心思,双影侄女与那黑玫瑰也未到,若无人在旁,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他说着,面上笑意更浓了些许。 “渝笙跟你兄长都是男人,定然比不了你的细致,若你愿意在这里替我看护,那才是最好不过。” 听闻这些,将将上前的公孙凉与夏小贼也都笑了起来。 他们可都是知道秦书生身份的人,也就只陆尘不能看出罢了,是个真正的榆木脑袋。 只秦书生却涨红了脸,垂着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难得,你平日在家可不是这幅模样。” 公孙凉朗笑一声,却见到秦书生猛地抬头看来,眸光好似要吃人般的凶恶,又咧了咧嘴,露出一对虎牙,作出威胁的模样。 “陆兄弟已经无恙,明日的大典还得准备许多,夏兄,咱们也就不要喝酒了,毕竟都是自家人,得出力帮忙才行。另则,算算时间也该不早,双影姑娘和黑玫瑰得今日到才对,咱们要去迎上一迎,尤其小念尘也该快到了,她可是得知明日大典一事后,天天算着时间呢。” 他耸肩,侧了一步到夏小贼身旁,说起别的事情。 只夏小贼却从来都不知小念尘的事情,面上还有些疑惑。 “小念尘?是谁?听这名字该是个不大的女孩吧?美郎君的小媳妇?这...不太好吧?” “该打!” 公孙凉白他一眼,伸手将他拉住便转身就走,口中也说起了小念尘与陆尘之间的事情。 虎王倒是未曾多言,就只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秦书生,而后便离开此间,继续忙活明日大典的各种准备。 一时间,房中倒是显得有些空荡。 秦书生皱了皱鼻子,又轻哼一声,目光重新转向躺在床上熟睡的陆尘,原本那般骄横的模样都消失不见,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又伸手将陆尘搭在面具上的头发拨开,侧身坐于床沿,呆呆的看着,怔怔出神。 他,也或她,心中知晓许多,也有疑惑,仍旧想不明白当时为何会去了华清池,却陆尘是什么都不知。 那夜的事情,在其心中,兴许不过一场梦罢了。 公孙家,从来都不讲究门当户对,就只培养子女的眼光罢了。究竟要委身何人,倾心何人,皆随自己心意。 书中说,倾身一人,倾心一人,此生不负。 初始还存了些许的担忧,生怕家中长辈不会同意,毕竟那时的陆尘不名一文,就血天传人的身份还算拿得出手,却也就只如此罢了。好在未曾发生那些个不愿之事,一切都很平静,更不曾让陆尘为难,稀里糊涂的便遭遇祸事。 毕竟未有情绵,哪会慷慨大义。 若真的出了麻烦,说不得还得成仇。 然一日过,又一日过,匆匆几年,当初那不谙世事的少年也终于渐渐长大,虽修为进展不快,称不上英年俊杰,更非凤毛麟角,却接连做了几次大事。为秦家寻来小念尘,玄黄城毒雨漫天,天玄宗自然大道,北荒东盛起风云,都与他有关。而后更是灭了两仪门所在,留下八千里苍莽黄土,又因一诺再回北荒,铸妖城,斗强者,几度近乎身死,如今再多了个炼狱圣子的身份,还有那从不曾听闻,却可一拳摧毁天选大圣所留禁制的老鬼也与他关系甚密... 原本混沌不清的未来,都渐渐光明。 “当初只因你得了我的身子,才会为你担忧,却从无情意。却不知何时,听着你的那些事情,总觉得变了番滋味...” 秦书生回神,目光却始终在陆尘身上。 那黑铁的面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却更加的丑陋。 她忽的撇嘴,又轻哼一声,面上满是不满与对怪,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声音。 “这面具丑的要死,还是那个女人给你的,却偏偏不肯摘下来。而且你这人那么差劲,修为也不高,天赋也不好,就只仗着杀生断刀横行,遇到那么简单的算计都能沦陷,脑袋同样不灵光,还是个多情之人...又吝啬,又抠门,就前后给我了两坛千年醉,才两坛...真不知你哪点好,可我...” 苦叹。 眸光若水,温婉流长。 “可我...偏偏真的喜欢上了你...” “我原本是不信命中注定的...” “然你如何能知,当初那千年醉梦,梦到的,也是你...” 正文 第328章 纵负天下不负卿 诉不尽哀怨情长,道不尽情苦绵绵。 秦书生终究还是未曾恢复女儿身的模样,仍旧如此,端着陆尘送她的那柄折扇,细细打量,又痴痴的笑,眉目皆可入画,却画不出那般温柔如水的模样。 这一睡,便睡到夜半。 穆双影与黑玫瑰早在日落时便已经感到,黑白无常相随。 初见时,穆双影的模样与之前相比出现了许多的变化,秦书生还未能认出她来,却穆双影已经认出了秦书生。当初在公孙家秦家门前一面,秦书生这女儿身的身份便被看穿,如今再度相见,穆双影自然喜笑,又装作不知的模样,将秦书生闹了个大红脸。 却之后也十分安和,说了不少女儿间的话,不为外人所知。 待得看过陆尘,知晓了这一月变故,穆双影与黑玫瑰也只能苦叹。 “圣子是个榆木脑袋,从来都不曾辜负妾身所言。” 白无常与几女混在一起,嬉笑打闹,又查探过陆尘命渊,见到伤势确已好了八成,才是真的放心。而后几人凑在一起,便连黑玫瑰对白无常的成见都已经渐渐放下,趁着夜色天黑,燃起烛火,那些个男人又都在忙活明日大典的准备,白无常心起便取了牌九,又教给几人如何玩法,而后便聚在桌前一片莺歌燕语。 却也就玩了片刻,毕竟除却白无常,几人都不好赌。 只打发时间罢了。 尤其秦书生三人,总要分心将目光转向陆尘,偶尔一声梦中呢喃也得将她们心神吸引,不能将心思都放在牌桌上。 白无常也玩得并非尽兴,嘀咕两声之后便自行离开,说是要去城里找找哪有赌坊,实在不行,城外的九沟十八寨也总得有才对。 就穆双影她们还在此间。 秦书生侧坐床边,身旁便是穆双影,两人性情倒是相对,有许多的私话可说。黑玫瑰却并未参与其中,就拎着一壶酒,在窗台上靠着,凭栏而望远处夜色迤逦,却一门心思也在陆尘身上。 待得片刻,公孙家秦家又有一太上长老前来。 若陆尘仍旧醒着,该认识才对,先前在秦家大宴上曾见过,是秦家太上六长老,号称六祖,也是小念尘口中的六爷爷。此人一身九龙图修为比之秦天也不弱,已经到了七层境界,是秦家几位太上长老中感悟最深的一位,平日间也与小念尘颇为亲密。 “大哥哥受伤了?” 小念尘到了云泽洲,倒是不懂那些个人情世故,未曾理会过虎王,听闻陆尘还在昏睡不醒,一张精致的小脸都绷紧,当即便问了方位,自行踏空而去,惹得虎王一阵惊异。 毕竟小念尘看模样才不过六七岁,不曾长大。 然之后公孙家主开口解释,也让虎王释然,却仍旧感叹不已。 体质,当真乃修士得天助! 只此间大典的准备还未完善,几人也得继续忙碌。如公孙家主、秦天,黑无常,便连将将赶路而来的秦家六祖也都未曾休息,皆出手相助,乃至亲自打点那些个琐碎小事。夏小贼与公孙凉也在其中,两人说说笑笑,却也从不含糊,将该做的都收拾妥当,不会让人操心。 却这些只是男人的事情,陆尘所在的别院却是一番热闹欢快的气氛。 秦书生与小念尘最熟悉,也是真心喜欢这模样精致的女孩,虽受限于体质不能长大,始终那般娇小的模样,却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也兴许是陆尘带来的缘故,尤其名字也与陆尘有着许多的相似,平日间有些好的东西,秦书生总要想着小念尘,比起那些个老辈人物还要贴心。一来二去,小念尘也是喜极了秦书生,见了面总得甜甜的叫一声“晚卿姐姐”。 公孙晚卿,便是秦书生原本的名字。 小念尘知道许多,又看过了陆尘,知他无恙,就只劳累熟睡,这才终于放心。而其性情也是活泼,尤其得知眼前两位好看的姐姐都是大哥哥娘子,很快便熟络起来。 说说笑笑,穆双影与黑玫瑰也是极为喜欢这可爱的小姑娘。 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至得夜半,小念尘才终于扛不住睡下。毕竟千万里迢迢横渡虚空而来,虽有秦家六祖庇护,却也免不了劳累,若非是黑玫瑰总喜欢挑逗念尘,说是带她长大了也嫁给陆尘,惹得小姑娘阵阵脸红,恐怕早便要睡下。 待得将念尘放在床上,几个女孩却是仍旧毫无睡意。 望着床上熟睡的陆尘,又看着面容精致,下意识抱着陆尘手臂的小念尘,三女都是觉得有些莫名安逸。 “母性太盛,无处安放?” 黑玫瑰看了许久才终于回神,一双眸中满是柔情,却又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在仍旧痴痴看着的穆双影与公孙晚卿身旁调笑一声。 两人白他一眼,又给床上的陆尘与念尘塞好了被角,这才一道去了院中凉亭,取一壶酒,望独月明,说知心话,交真心情。 原本公孙晚卿还有些不太自在,如今却也渐渐放开了心怀。 穆双影知情达理,温婉有加,暗藏柔媚。 黑玫瑰妖媚十足,言行大胆,却芳心似水。 只些许的看过,便已经知晓。 这两人算是相反的模样,一人柔情在外,狐媚在内,另一人妖艳行事,又体贴温柔,只从未展现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是整颗芳心交给了陆尘,只说着说着,几人提起了如何与陆尘相识,穆双影与公孙晚卿倒也坦然,虽是皆有些不同的意外,却终归落得真情。就黑玫瑰支支吾吾,借不胜酒力蒙混过去,是有些话,终归不能为他人所知。 并非外人,而是连陆尘都不能知。 有苦难言。 她作出摇摇晃晃的模样回去屋中,一眼扫过床上,便见到原本还在熟睡的陆尘已经醒来,却小念尘仍旧抱着他手臂,不敢太过动弹,生怕打破了那安然的睡容。 黑玫瑰对上陆尘眸中苦涩,也抿嘴笑了起来,又出门叫了穆双影跟公孙晚卿。 “我...就不去了...” 公孙晚卿自然欣喜,却也涨红了脸。 “他还不知我是女儿身,更不知当初明月长生殿中所生的一切。在其眼中,我终究还是个男人,若被见到跟你们如此亲密,说不得他还得心生醋意,对我多些成见。” “说那些个作甚,他早晚也要知晓你身份的。” 穆双影挑了下秀眉,将手中把弄的长发散开,挽住其手臂,面上满是嬉笑。 “咱们便这幅模样进去,看看他究竟如何。何况那东海一行,早便让他小心谨慎,却仍旧差点中计,若非你们到的及时,恐怕真要出了大麻烦。这次便给他个教训,让他心里记住才行!” 说着,穆双影便不待公孙晚卿拒绝,已经拉着她回去屋中。 黑玫瑰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很快便收敛了情绪,也似已经醒酒,追了上去,与穆双影般在另一侧挽住了其手臂,当真亲密无间,却大概陆尘得无法接受才对。 待得推门,陆尘正小心翼翼起身,动作轻柔,不敢大意,怕惊动了小念尘。 只抬头,却见到穆双影与黑玫瑰挽着秦书生的一幕。 却两人眸中掩不住的戏谑与秦书生满面尴尬的样子轻易便能看穿,陆尘也很快就回过神来,不免哀怨的瞧了穆双影与黑玫瑰一眼,轻哼一声,径直别过头去,也不再起身,扭了扭身子便搂住小念尘,又轻轻的在她额间亲了一下。 回头时,面上满是挑衅。 “你这人...” 穆双影千娇百媚的白他一眼,这才松开了秦书生上前,又细心的询问过陆尘命渊伤势如何,而后才终于放心。 黑玫瑰也松手,却仍旧记着自己得装醉才行,便双眼迷离的去了桌旁,趴下伸了个懒腰,尽显风情,好像已经承受不住。 “陆兄弟...先前那个...她们...” 秦书生有些不知所措,就立于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尘看他一眼,无奈苦笑,心中猜着得是黑玫瑰的主意,倒是未曾怪罪秦书生如何。毕竟他此一去究竟见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大概秦书生也早便与两女说过,她们心中定然不满,会刻意的行出这种事情也并非无法理解。 只若放在平时,陆尘定然不能接受,怒也好,哀也罢,却明明知晓其中缘由,便不会那般。 “这些话无需多说,更不必道歉,该道歉的,还得是我才对。” 陆尘苦笑,转而望向穆双影。 “东海一行,未能建功,反而惹了那些个麻烦...究竟出了怎样的事情,你们也都该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差点就要违背了诺言,你们要打要罚,我都接受,可之后却不许再这样。否则...” “否则?” 穆双影轻哼一声,又斜着眼睛看来,却不显得清冷,反而有些娇媚。 陆尘嘴角苦涩更甚,垂下脑袋,手指拂过小念尘的长发,眸中却满是黯然。 “否则我便真的一无所有...” 他是真的心里苦。 亦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见到陆尘模样,穆双影心里也忽的生出些许愧疚,黑玫瑰也抬头看来,眼神却有些躲闪,都是有了些悔意。 只秦书生忽的勾起唇角,一双眸子荡漾温柔剪水,深情似湖海,敛光如星月。 呢喃,不为人知,只自知。 “怎会一无所有?” “纵负天下...不负卿...” 正文 第329章 念尘,念尘 说了许多,聊了许久,夜色渐去,黎明的破晓将黑暗撕裂,万物恍若新生,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初晨的露水,沾染了庭院里的花草。 很早的时候小念尘便已经醒了过来,扑在陆尘的怀里,关切的问他伤势如何。而先前说话,陆尘也自秦书生口中得知老人已经寿元耗尽,是去往公孙家秦家之前的生活太过贫苦,精气已经耗得一干二净,纵然有那些个灵药奇草进补,却也终究抵不过身体的枯朽。 为老人,公孙家秦家举办了一次风光的葬礼,至少让他走得安详。 小念尘也完全托付给了公孙家秦家。 然在她而言,却是茫茫人海,就只陆尘才算得上亲人,公孙家秦家,也或义父秦天,终究不曾在小念尘的心里留下什么。 若换做过去,大概老人亡故,小念尘又得流离失所。 如今的一切,却都是陆尘带给她的。 那一声又一声的“大哥哥”,也让陆尘整颗心都变得柔软,将她抱在怀里,又批了身衣裳,待秦书生几人也说去帮忙准备大殿之事离开后,便两人一起到了外面。 看风,看云,看露水染湿了百花。 难得如此安谧,心无牵挂。 “大哥哥,你命渊的伤势真的没关系了吗?” 小念尘身躯仍旧如过去一般,不曾长大,整个人都缩在陆尘的怀里,又昂起精致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当然已经没关系了。” 陆尘笑了下,并未提起老人。 兴许在小念尘心里,老人的离去是不能挽回的伤痛,如今已经知晓,陆尘怎的也不会再去揭开这个伤疤。就只想着,日后该得多走走公孙家秦家,毕竟小念尘如今就只独自一人,虽秦书生也十分照顾,小念尘也似极其喜欢秦书生,却在陆尘看来,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些许的隔阂。 再如何的体贴照顾,也或喜欢,终究无法当作亲人。 “念尘如今倒是让大哥哥有些惊喜,就只短短几年不见,便已经有了涅槃境的修为。相比之下,反而大哥哥太差劲了些,比起当初也没有什么进步,便连御空都不行。” 陆尘看着怀里的小念尘,当真是心中喜极了她。 “当初第一次见到念尘时,就是念尘救了大哥哥,原本大哥哥还想着得好好保护念尘,却不想如今念尘的本事还在大哥哥之上。看来,日后得是念尘保护大哥哥,却并非大哥哥保护小念尘了。” 闻言,小念尘眨了眨眼睛,嘻的一声笑了起来。 她手指捏着陆尘胸前衣襟,小脸也贴近了陆尘的身子。 “念尘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修行,从来都不敢贪玩,哪怕六爷爷他们让我去玩我都不会去的,就只想着大哥哥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念尘得有了实力才能帮大哥哥。要是念尘太过贪玩,懈怠了修行,万一什么时候有坏人要杀大哥哥,大哥哥也需要念尘,但念尘却没有能力,那念尘会后悔死的...” 陆尘当即愣了下,心中也有些疑惑。 小念尘懂事,却涉世未深,在公孙家秦家也就只安心修行便可,尤其如今秦家太上大长老已经带着那些个对她有所威胁的存在一同叛出,另立秦门,小念尘便该无忧无虑才对,又怎的会想到这些?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公孙凉? 秦书生? 他们对小念尘呵护有加,不该多嘴让小念尘平白担忧才对。再如秦天对小念尘何等看重,是心中喜极,得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模样,断然不会让她忧心。然如此,却又会是谁让小念尘懂了这些? “是爷爷说的,但念尘自己也懂。” 小念尘昂着头,又皱了皱鼻子,白嫩的小手忽的伸来,摸了摸陆尘脸上那丑陋不堪的面具,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委屈,渐渐溢上水光。 “当初刚刚见到大哥哥的时候,大哥哥就被人追杀,身上都是血,伤得那么重,肯定是有坏人在追杀大哥哥,否则也不会那么狼狈的到了洛城的城外村。若是那天念尘没有在附近,大哥哥肯定要遇到麻烦,是不是能够活下来都不一定。爷爷临走前跟念尘说过,说大哥哥经历了很多,也背负着很多,眼睛里都是孤独和警惕...念尘不懂这些,但念尘知道,大哥哥没有人疼...” 她抿住唇角,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陆尘的面具。 粗糙的手感并不怎么舒服,又冰又冷,凹凸不平。 “大哥哥的面具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没有换过,却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且还裂开这么多,肯定是经历了许多的麻烦。就像爷爷说过的,大哥哥活得艰难,就像很多人一样,在修行的路上苦苦挣扎,天天游离在生死边缘。而念尘却已经将苦头吃尽,已经熬到了苦尽甘来,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念尘,而且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爷爷婆婆照顾念尘,未来定然是一帆风顺。但爷爷还说了,是大哥哥给了念尘这个机会,无论如何,念尘也不能忘了大哥哥,得好好报答大哥哥才行。” 小念尘抿着嘴巴,忽的起身抱住了陆尘。 他还有些发愣。 “念尘一直都知道,是大哥哥给了念尘这么好的生活,又给了念尘修炼的机会。所以,念尘无论如何也得好好修炼,报答大哥哥。而且,念尘也知道很多事情。大哥哥没了爹娘,再没人疼,但念尘疼大哥哥,就跟姐姐们一样,心里面都是大哥哥,绝对不会让大哥哥觉得孤单...” 说着,小念尘缓缓松手,又笑了起来。 她昂着头,在陆尘的眉心处轻轻的吻了一下,一双眼睛都眯成弯月一般。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看着眼前这张仍旧稚嫩却又精巧的小脸,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伸手,将小念尘轻轻抱住,生怕稍微用力便会将她伤到一般。 “小念尘好乖,大哥哥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似呢喃一般。 小念尘低低应了两声,也伸手搂住了陆尘的脖子,又侧过头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啄,而后便将脑袋埋在陆尘脖颈,身子却渐渐颤抖起来。 些许的湿意,仍旧带着淡淡的温度。 “小念尘?” 陆尘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将她惹哭了。 “念尘...念尘想爷爷了...唔...” 小念尘忽的哭出声来,娇小的身子也在颤抖。 “哥哥,姐姐,还有义父和六爷爷他们,都对念尘很好,但念尘真正的爷爷,却只有一个。但爷爷他...他...” 说着,便说不下去。 就只哭罢了。 陆尘鼻子也有些发酸,将小念尘搂得更紧了些。 没说出的话,陆尘如何不懂? 哥哥,姐姐,乃至秦天他们,再好也终究只是外人,他们不过看重小念尘的天赋与体质罢了,是否真的存在感情还是两说。小念尘不曾说过这些,但她自来懂事,心里也明白,若不曾有过修炼的天赋,也并非那八荒圣体,公孙家秦家又会有几人能真心待她? 何人该亲,何人不该亲,小念尘都很清楚。 秦天与公孙家主如何,陆尘并不了解,也不敢妄自推断。 但那些个秦家的太上长老却断然不会如今日般对她如此宠溺。 就公孙凉与秦书生会关怀体贴,若秦方还在秦家,也得如此。 却也只这些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不能带来利益,又有几人会愿意付出许多来做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纵然如公孙凉秦书生,也得是因他才会对小念尘关怀体贴,若只路上见到了,大概他们只会轻轻一叹,稍有援手便罢,却不会这般。 毕竟天下之大,苦命人数以百千万计。 兴许道义为先,他们会能帮则帮,却终究无法救得天下苦命人。而陆尘扪心自问,若并非那些个交集,就只偶然见到,也得那般,是断然不会将一毫无关系之人记挂心中,倾力相助。 能有今日,命也... 终究是成了亲人一般,如今更割舍不得。 “念尘,念尘,如今真的是念尘了...” 陆尘心中苦笑,将小念尘深深抱着,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后,柔声安慰,再不去多想那些。然待得许久,天色也渐渐大亮,整个云泽洲也都恢复了喧闹,尤其今日是收子大典,要比起往常更热烈许多。 那些个妖族之人来来去去,忙碌不堪,更有一早便赶到的强者掀动波澜气机,一言一笑,都可震动四方。 收子大典,已经开始。 小念尘早便不再哭泣,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却小手始终拉着陆尘,一步都不肯离开。而陆尘也不曾想过放开,小念尘要如何,便如何,是当真宠极了她。 待不多时,公孙凉与夏小贼来过一趟,说了些话,讲过流程,之后公孙凉便转身离开,毕竟今日大殿,他终究算是客人。 夏小贼还留在此间,带了身黑底镶金的衣裳,绣着金龙腾云于左胸而至肩头,当真威武不凡。待得换上,出门,小念尘眨着眼睛,满是喜欢,又扑了上来,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尘身旁,白嫩精致的小脸上再没停过笑意。 只到了此间,已经临近午时,该到了陆尘与夏小贼去往大殿的时辰,却怎的也不曾见过穆双影两人,连秦书生都没了踪影。 陆尘心中疑惑,又看了眼身着白底绣青松的夏小贼,稍作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她们...去哪了?” 正文 第330章 纵天下,共享盛势! “她们?” 夏小贼愣了下,又忽的恍然,面上露出些许异样的笑容。 “你便放心就好,这里是云泽洲,是老爹的地盘,任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在这里行出那些个恶事。尤其先前老爹见到你那几个还未娶走的娘子时,面上可是已经笑开了花,心里也高兴的很,无论影姐姐也或那黑玫瑰,包括晚卿大姐,老爹可都是喜欢的很!” “晚卿大姐?” 陆尘忽的瞪起眼睛,张着嘴,又抽了两下。 “公孙晚卿,凉兄的妹妹。” 夏小贼看他一眼,还以为陆尘已经知晓,便未曾在意,却不留神就说了出来。只尽管心里暗骂自己疏忽,嘴上也得想办法先应付过去。毕竟那公孙晚卿就只对有限的几人才会显露温柔的模样,然其平日里的娇蛮可是在东盛相当出名。 公孙家公孙晚卿,谁也招惹不得! 谁都不敢招惹! 便如当初那被打断了腿的男子,原本不过上门提亲罢了,却差点落得身死魂消,尤其被公孙晚卿亲手丢出公孙家秦家时,便连哀嚎都不能发出,模样凄惨到了极致。 只想想那般后果,夏小贼便觉得脊背发凉。 他激灵灵一个哆嗦,又嘿嘿干笑起来,再说起那些个大典的流程,生怕陆尘记不住的样子。然陆尘脑袋并非精明,却也不傻,知道夏小贼有意避开话题,也就就只罢了,不曾难为。 然小念尘却在一旁吃吃笑着,陆尘问了两句,她也摇头,面上满是神秘的模样。 那公孙晚卿究竟是谁? 而且还得是自己见过的? 何时见过公孙家圣女? 陆尘心中有着百般疑惑,却也自夏小贼先前一言中猜出许多,是那公孙晚卿好似真的有意,想来穆双影跟黑玫瑰也都已经见过,却只字未提,让人越发不解。 待得片刻,时到正午。 虎王大殿的方向传来一阵擂鼓奏乐之声,铿锵而入霄汉,阵阵慑入人心,好似心跳都随着那雷鸣般沉闷的鼓声一起跳动。漫天云霞染遍了七彩玄幻之色,好像九天祥瑞,笼罩了整个云泽洲,浩荡的气机衍生之间,大道高歌,轰然有声,更有数百金凤青龙腾飞,将整个苍穹都充斥,无有止尽。 如此恢宏之象,也是陆尘与夏小贼该前往大殿之时。 夏小贼叫了一声,陆尘也点头,心中早已熟络,又暂且放下了那些个疑惑,一路随同而去。 小念尘还在他身旁牵着,踏空而行,腾云驾雾一般。 行过三千别院,走过水榭花开,那巍峨雄壮的虎王大殿便在前方。 立于高顶,殿前,有白玉砖石的广场有数百丈长宽,席位早便摆满,人影更迭之间,可感受到许多深不可测的气息隐晦不发。而之间,又能见到那些个玲珑珍馐,皆为稀有之物,便连酒水都非同寻常,一片灵雾袅袅,化出森罗万象之姿,神妙而难堪其中道理。 而四周所在,又有许多,一丈的大鼓摆了八座,擂鼓的汉子赤着上身,血气澎湃,肌肉虬结,皆作手臂捆红巾,鼓槌若大棒,凶悍难当! 又如那通体暗红的盘龙根雕,共九座,乃西海沉木而成,高有百丈,是栩栩如生,麟如刀锋,爪如剑勾,双目威严好似流淌鲜活神光,口中含着人头大的灵精宝珠,珍贵非常。 再望远处,入眼之中,满城红绫! 虎王立于高座,殿前,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之上,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着一大红的虎袍,腰间束有金色长带,戴虎头霸王冠,面目威严,好似俯视天地间! 其身后,是紫金王座,刻虎头于椅背正中,却扶手似双龙,堪得霸道难当,是虎压狂龙! “好大的牌面!” 陆尘看得惊异,忍不住赞叹一声。 “老爹竟也是如此郑重!” “那是自然。” 夏小贼眯起眼睛,望着广场上众人皆举目望来,面上不动声色,却心中早便志得意满。 “你就看广场上的来客,每一个都大有来头。便如这北荒的七处洞天圣地与三古家族,都是圣主家主前来,东盛诸子百家最差也得来一位足够分量的太上长老。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个西凉霸主,南野妖主,便连中州四皇朝都来了三位皇叔级别的人物,乃至古农皇朝的皇主亲自到场。这些还是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更有许多,那些个隐世不出的老前辈也来了不少。嘿,你要一次都记住,都认识,可真的有些难,恐怕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 “这么多?” 陆尘眨了眨眼睛,目光也转向那白玉的广场。 于其中,确实可见的一身着金光龙袍的中年男子,就只看一眼,便能够感受到其周身萦绕的祥和气息,却又隐含威严,尤其一双眸子好似天上的大日一般灼目,让人无法承受。 也就一眼,再继续看下去,陆尘生怕自己的眼睛都要瞎掉。 “好厉害...” 他心中感叹一声,又看过广场上许多面孔。 林林总总下来,百千又何止? “除了着广场,城中还有几处宴席,都是些小人物,却也只相对这些个广场上的人物而言不值一提罢了,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绝对的强者,便连那些个圣子圣女都得在广场外待着才行,入不了其中。简单说来,便是如大华皇朝,若那杀千刀的还在,纵然有皇叔人物代表大华皇朝,他也得亲自到场才行,却是代表了武安王府,而非大华皇朝。” 夏小贼又道了一声,却一双眸子死死盯住广场上的某一人。 陆尘无需多看也猜得到,那人变该是代表大华皇朝而来。 然究竟是谁,却不必在意。 “这是收子大典,可不是妖城大典,老爹也不会允许你胡闹的,冷静些。” 他只道了一声,而后便在小念尘的暗中把持下与夏小贼一起落地。 正在虎王身侧。 擂鼓之声暂歇,漫天气机也散,一派平静安和。 小念尘的到来原本不在进程之中,却怎奈她非得如此,陆尘转头看去时,眸中也露出些许歉意。而此间,面对前方广场上诸多气息深不可测的大人物,小念尘也是有些害怕拘谨,就只躲在陆尘身后,偷偷看着,可爱的模样倒也让那些个面露意外之色的人物都笑了起来。 而虎王也不去计较这些。 他一声朗笑,声高震九霄,只挥手便荡起浩荡的气机流转,化出千里祥云垂落,将整个云泽洲都变成了仙域净土一般。 “收子大典,起!” 旁侧白叔上前两步,仍旧一身漆黑,却取下了面甲,布满了疤痕的脸上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虎王落座,满面威严。 陆尘与夏小贼心中也早便了然该如何去做,只小念尘却得先在一旁才行。然其也懂事,自然到了白叔身侧的位置,而后两人便一跪三叩首,接过白叔递来的酒碗,双手呈酒于头顶,送到虎王面前。 原本还是威严模样的虎王,面上又露出许多感叹。 “喝了这酒,你二人,可就是为父的孩子了...” 他笑了起来,又缓缓起身,立于二人面前。 “这一跪三叩首,是礼仪使然,也是你们应该。然日后,却不可再这般轻易下跪,得有些骨气才行,纵死,也得挺直了脊梁!此生修道,道归自然,便是不跪天不跪地,我于你们还无养育之恩,更不需下跪。” 说着,虎王接过两碗酒,一同饮尽。 罢了,两只酒碗重新回到陆尘与夏小贼手中,又被白叔取走。 “如此,为父还得指点你们几句。” 虎王伸手,将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又哪是平日里虎王该有的模样,是慈眉善目,满含宠溺之色。 “为男儿,当如是,一身傲骨行天下,不折,不弯!明辨善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万不可做。不仁,说不讲仁德;不义,说不讲道义;不忠,说不忠真心;不孝,说不孝尊长。若行了这些个事情,为父,也容你们不得。然未曾做过这些,却惹来祸害麻烦又不能自行解决,便只需记得,为父就是你们身后的庇护,无论何人要于你二人行不轨不善,纵是这天,为父,也敢给它打个窟窿出来!” 一言到末了,声如滚滚惊雷,震动八方! 陆尘与夏小贼胸膛深深起伏,亦高声应答。 “是!” 整个云泽洲,一时间,鸦雀无声。 广场众人,面色难堪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平静观望者有之,满面笑意者有之。 然心思究竟如何,只自己知道。 “你们如今还年轻得很,这天下之大,辽辽无际,天外更是广阔到让人敬畏。要走过,要闯过,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才能壮大自己的视界,而后,扬名立万也好,证道求仙也罢,哪怕想要就此安稳,避世不出,为父都不多管。就只随心,随性,即可,莫要强求而不得,又害了自己。然究其一切,终究得实力为上,善恶亦随之。” “老爹放心便是,我与美郎君心中自然清楚,亦绝不会行那些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毕竟我二人如今可是您的儿子,怎的也不能给您丢了脸面。不说天地共鉴,就只老爹鉴便可。若我二人行了那些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哪怕老爹要收走我二人性命,也绝无二话!” 夏小贼笑了一声,言语铿锵,心里与陆尘一般,都是感激。 却陆尘不知该如何去说,就唯有沉默罢了,眼神中却写明了一切。 虎王唇角颤抖,眼睛都隐隐泛红,又笑着连道了三个“好”字,未曾多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白叔放下酒碗,面上的疤痕都笑得拧在一起,一声落,八鼓擂,声声震天! “收子闭,大宴起,纵天下,共享盛势!” 正文 第331章 虎王血令相赠,大宴初始 一场大宴,歌舞升平。 纵白玉广场之上,人人皆举杯畅饮。 云泽洲大典,邀八方来客,是虎王才有如此派头,换做他人,能如此者寥寥无几。便看席间最先几人,除却公孙家主与秦天之外,便再无陆尘认得出身份之人,却个个气息雄浑,年迈不堪,是不曾显露也能看出修为如何,乃真正的绝顶强者! 想来公孙家主与秦天也本不该于第一行席位,修为也或身份使然,终究得落后这些个老不死的人物一些。 场间六百,殿前三席。 虎王居正中,陆尘夏小贼两侧,而小念尘也是俏生生的坐在陆尘怀里。那些个珍果佳酿,陆尘都是轻柔的喂到小念尘嘴里,一些两人才能听到的低语更是逗得小念尘咯咯直笑,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陆尘这血天传人早便没了什么神秘,何况先前因他而起的风波也有许多,早便为人所熟知。尤其那黑铁面具,太过瞩目,一眼即可认出。而此间席位,又何止场上众人能够看到,是场外不知多少来客皆见得清楚,心中也早便记下了这人不易招惹。便如先前虎王所言,若非陆尘自己作恶行坏,虎王便绝不容任何人触犯,是护短到了极致。然真的说来,纵然陆尘真的做了恶事,虎王也得为其开脱才对。 毕竟虎王爱子,天下皆知。 虎狩没了,那些个庇护之情,也都该落在陆尘与夏小贼身上。 却陆尘怀里的小女孩不曾见过。 “八荒圣体...” 有些个眼力毒辣之人已经看出了小女孩的来历,面上满是震惊,亦连连感叹虎王大幸,竟是收了如此两位义子的同时,又得了这样一尊八荒圣体的后辈。 该是如平白捡来的一般。 可又有几人知晓,小念尘原本便是捡来的。 待不多时,虎王起身而来,与陆尘说了些话,又笑眯眯的望向小念尘,也是有爱护之心,当着无数人面前赠了一枚虎王令。 此令血红而通透,内有三千纹络交织纵横,正面雕刻虎头于其上,反面烙一“王”字,算不得如何精美,却凶杀难当,仿佛流淌着昏暗的杀机,就只将将触碰,便让小念尘面上猛地一白,匆忙将小手收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害怕的模样。 “小念尘不怕,这是老爹送给你的好东西。” 陆尘抱着小念尘,见到她如此惊慌的样子不禁哭笑一声,又轻声安慰一番,这才让小念尘伸手将那血令接过。 一场,鸦雀无声。 多少的目光都在望向小念尘,隐隐之间的庞大压力,更是让小念尘有些承受不住,不断的往陆尘怀中缩去,有些害怕的样子。 虎王面上也隐有不愉,肩头一震,轻易便将那些个隐晦的气息尽数化解。 “此令,乃本座贴身之令,纵天下也就只两枚罢了。原本有一枚在虎儿身上,如今却该已经丢了,就剩这一枚。本座是想着令牌就一枚,却尘儿得自行游历,渝笙也有大事要做,这唯一的虎王血令,给谁都不是,有些犯难。倒是你这小姑娘讨人喜欢,本座便就此给你,见此令便如见本座亲临,其中更有本 座留下的三道杀机,可护你应对各般危局。若是用完了三次机会,便让你那义父也或他人带你来云泽洲,本座给你重新注入三道杀机就是,却可惜只能再承受两回,这铸造血令的圣料可不太好找。” 说着,虎王面上也满是宠溺。 陆尘心中也惊愕,不想这血令竟是如此珍贵。 虎王的三道杀机,该是等同虎王亲自出手三次,若真的就此给了小念尘,这天下,想来也无人能够再伤她如何。 除却那些个半圣强者恬不知耻的对其出售,否则纵然圣人,也无妨! 小念尘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陆尘,却连广场上秦天的神色都无视,惹来一阵苦笑。 待得陆尘点头,小念尘这才笑着接受,又将那虎王血令小心翼翼的贴身收了起来。见状,虎王也是大笑一声,而后才转身入了场中,与众人一道饮酒作乐,而非高高在上,总得注重礼节才行。 只虎王离去,小念尘却又将那虎王血令掏了出来,递到陆尘手中。 “大哥哥,这个令牌给你。” 夏小贼也走了过来,面上满是艳羡。 “我就知道小念尘得将这令牌给你,老爹的三道杀机,而且还可再注入其中两回。啧,真是让人羡慕你能有个这么好的妹妹。” “这东西,我可不要。” 陆尘摇头苦笑,亦早便猜到小念尘得想着给自己才行。 “待之后,我还得游历一番,原本仗着断刀便十分欺人,同辈之中难有人可应对,若再有了老爹的虎王血令,便太过分了些,也起不到游历的效果。这东西,还是小念尘自己留着罢,毕竟你这八荒圣体的体制注定了许多人都得嫉妒,恐有心思不正之人妄图要加害于你。若有这虎王血令在身,我外出游历也能放心一些,小念尘是个乖孩子,可不该让大哥哥担心才对。” 闻言,小念尘欲言又止,却夏小贼也开口劝说。 无奈,终究是小念尘将虎王血令重新收了起来,却仍旧有些不太开心,大抵仍旧想着该如何才能让陆尘接受这虎王血令。 然此间,陆尘又取了几枚珍果,便抱着小念尘离开席间,与夏小贼一道去了场中。眼前所见之人,皆为不世强者,他二人虽乃今日大殿的主角,却也终究不过后辈,若始终高高在上,得有些非议。 何况虎王也有心要给陆尘夏小贼介绍几人认识。 “你这两个义子可是相当不错,尤其那血天传人,他的事情本座可已经听闻许多!” 将将来到虎王身边,一身着彩衣,面如少年的男子便大笑开口。 陆尘也转头看去,此人是当真如少年一般,头戴七彩凤翎,身披霞衣幻彩,又一双眸子如日月流转,气息更是深不可测。他一声大笑,引来众人目光,着实有些扰了此间氛围,却偏偏无人怪罪。 “这是为父的至交,乃孔雀大明王,你们得叫他一声叔父。” 虎王摇头一笑。 “你们这位叔父自来张狂,与当初的为父算臭味相投,曾惹下不少祸端,更是在早之前深入吞天古洞,进了一处险地,被不详气机镇压三千年。至今日,才 将将出来不到十年,却仍旧不改当初的性子,依旧这般模样。” 然这些话,却也只虎王可说。 陆尘与夏小贼还得老老实实的叫上一声叔父,敬一杯酒。 再之后,还有许多个人物都得陆尘与夏小贼去认识一番,也都是虎王有心要他们认识的人物。如任家家主这等,则是不必,虎王也知陆尘与任家仇怨,更不会行那般傻事。 一番下来,两个时辰,陆尘与夏小贼认了不少前辈,也不知敬了多少酒,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 若寻常酒水便罢,凭修为将酒力蒸干即可,喝下再多也无妨,除非有心要醉。然这大宴上的酒水却非同寻常,蕴有灵药奇草的力量,更堪得各种神妙,非有心便可化解,也让陆尘跟夏小贼吃足了苦头。 “朕这里,便罢了,两个小辈不胜酒力,喝了如此之多,若再继续下去,恐得直接睡在此间。” 面对古农皇朝的皇主,陆尘与夏小贼仍旧听得清眼前人什么身份,却晃了晃脑袋也不能看清此人模样如何,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小念尘满面担忧的扶着陆尘,又伸手拉住了夏小贼,生怕二人不堪酒力,直接摔在地上。 虎王只能苦笑一声。 “早知道,便准备些凡酒好了。” 他摇头一叹,终究还是就此作罢。 小念尘懂事,听到虎王之言便已经明白意思,带上酒醉不堪的陆尘与夏小贼转身去了公孙家主与秦天那里。倒是公孙凉几人不在此间,他们都在虎王殿外的宴席中,与其他圣子圣女一起,也就只能寻公孙家主两人。 “只不曾想过,古农皇主竟是亲自到场,本座面上也当真是添光。只到此刻才来拜会,却有些失了礼数。” 待得陆尘夏小贼离去,虎王这才收回目光,又爽朗的大笑。 “虎王这收子大典何等场面,纵然如朕这古农皇主,也绝无本事召来这些个前辈强者。相较诸位前辈而言,朕也只是后辈罢了,纵然晾在一旁又如何?本该如此罢了。” 那古农皇主倒是淡然,亦毫无皇主高高在上的模样,平易近人。 此后二人又说了些话,虎王才终于转身离开, 有些人,需得虎王亲自上前寒暄才行,却可惜陆尘与夏小贼没了机会与之结识。毕竟那番不堪酒力的模样着实有些荒唐,而若昏了头脑,行出不敬之事,那才是打了脸面也不止,还得惹下麻烦。 然此间,陆尘与夏小贼到了公孙家主与秦天席间,小念尘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毕竟陆尘与夏小贼酒醉非同寻常,简单不能醒来,得许久才能压下酒力。便连公孙家主也只摇头苦笑,递上一些解酒的珍果,让小念尘给他们喂下,好在两人还未真的烂醉如泥,自己便吃下,一口接一口的吞吐酒气,过片刻也恢复许多。 不多时,黑白无常亦寻了过来,是先前已经见到陆尘模样,有些担忧,前来查探情况。便连最角落的苏千烈与天命老人都到了近前,更有东盛道宗、红尘谷、冷玉书院来人亦上前关怀。虽虎王所在才是重点,却因陆尘缘故,此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其中更不乏冰冷森然者,暗藏杀机...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32章 红尘谷,梅娘 黄昏日落,华灯未上。 一城几百里,红绫飘荡,歌舞升平。 这场大宴,才算是将将开始。 虎王殿外还有许多宴席,是那些个相较广场而言的小人物与各家圣子圣女,他们没有资格参加大典,得在外等候才行。而至此间,也终于放开了规矩,允许那些个圣子圣女进入虎王殿中,却还得有不少仍旧候在外面,得到夜半才能共享盛势。 原本便热闹的广场,这下也就变得更热闹了些。 陆尘与夏小贼都已经醒酒,却还有些头昏脑胀,却不碍如何。只他们仍旧居于公孙家主与秦天所在的席位,周遭还有陆尘熟悉的黑白无常与曾见过的苏千烈与天命老人,除此之外,另有其他不曾见过的人物。 还得公孙家主一一介绍才行。 便如那红尘谷的梅娘,一袭大红的轻纱长裙,身姿曼妙,眉心一点朱砂,眼角含笑,虽是老辈人物,也活了几千年之久,却仍旧如少女一般,只更多了几分韵味。 道宗欧阳子,背负长剑,一袭青衫,气质超然,鹤发童颜。他就只站在那里,却仿若天道自然,是若清风和煦,不染凡尘,却又偏偏让人心生敬畏,不知深浅如何。 冷玉书院沈先生,面相温润,一身书生气,手中也总拿着一卷诗书,唇角含笑,就只说过几句便到了一旁端坐下来,继续看书。如其所言,兴许真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引他神往。 倒与公孙家主有着几分相像。 只不多时,那沈先生便叫了公孙家主,在一旁摆起了棋盘,黑白子落定,初始还极快,却片刻便开始小心谨慎,每一步落下都得思索良久才行。人言棋逢对手,大抵如此。 却陆尘看不懂。 那些个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陆尘也就稍通些酒道罢了,倒是夏小贼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却从不曾多言,便连道宗欧阳子都笑眯眯的望来,一头白发洒满了夕阳余晖,孩童般的脸面也都带着红润。 于他们而言,倒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毕竟平日间各有琐事,也或修行,如今日这般轻松自在,也无时间奔走远处,与故友相会。这般能够饮酒作乐,以棋相交,又无需在意那些个琐事烦劳,当真快活。 陆尘只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 他是看不懂的。 公孙凉也寻了过来,身旁还跟着小酒鬼与萧纨绔,另有些不认识的年轻人物。忽的此间又有喧哗响起,转头望去,便见到是那疯疯癫癫的老酒鬼也到了此间,嘻嘻哈哈的蹦蹦跳跳,将许多人面前桌案都弄得一片狼藉。有人生怒,有人苦笑,有人摇头,却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赢家老酒鬼性情如何,太多人都有了解,纵然那些个心中不满之人,在听闻之后,也都选择了沉默,任由他去。 这人,是谁都管不了的。 “圣子可不通这些雅事,不若咱们便去别处寻些乐子?” 白无常来到近前,伸手便自然的搂住了陆尘手臂,白净的面上红妆鲜艳,妖媚非常。 “寻乐子?” 陆尘愣了下,头脑仍旧不太清明,却也一瞬间便醒了过来。 他目光转向一旁静坐不言的黑无常,后者只自顾饮酒,并未理会,陆尘也拿捏不定白无常究竟要做什么。然其性情自来放荡,若真的去了,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却黑 无常也不阻拦,让陆尘不知该如何是好。 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寻乐子可得等会,奴家还有事要问炼狱圣子。” 梅娘一双美眸始终望着这边,见到白无常要将陆尘带走,这才款款上前。 “原本奴家还想着待之后再寻炼狱圣子,却你这白无常太过随性,别是闹出了什么乱子。要寻乐,还是自己去吧,你家圣子便暂且借给奴家,待之后定会安然无恙的还回。” 闻言,白无常秀眉当即一挑。 陆尘心中也猛地一跳。 红尘谷,也算是与陆尘颇有渊源,蛮儿的来历与之有着不少牵连,其生母便是红尘谷的上代圣女。只其中的那些个隐秘,陆尘所知有限,然此间梅娘忽的寻来问起这些,陆尘自然不免想到蛮儿之事。 可如今蛮儿究竟在何处,便连他自己也不知。 “说的倒是好听,你红尘谷中皆为女弟子,各个生得千娇百媚,任凭哪个男人见了都得心生荡漾,便连西凉的那些个秃子都得动了凡心。我家圣子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若你真的施展手段,将他骗了去,妾身又找谁说理?” “你这些担忧自然不会。” 梅娘也不恼,就只将一双美眸望向陆尘。 “奴家想问的事情,想来圣子该心中已经猜到,可否寻个隐蔽的地方,好生说上一说?” 白无常眯起眼睛,又望向陆尘,还真的不知他与红尘谷有那些个渊源关系。 是否该说上一说? 陆尘叹了一声,轻轻点头,又转头望向已经到了近前的公孙凉,嘱咐一声,让他照顾好小念尘,而后便在小念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随着梅娘一道离开广场。 这般动向,自然引来不少人观望,正下棋的公孙家主亦稍许抬头,看了片刻就收回目光,毫无波澜。而前方正与一些个老辈人物交谈的虎王也注意到,眸中含着些许疑惑。只此间无人妄动,却殿前的白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没了踪影。 “阁下该知何处较为隐秘,此事,奴家可不想被外人听去。” 走出片刻,梅娘便落后了半步,跟在陆尘身旁。 只究竟何处隐秘,陆尘却也不知。 “我也是第一次来虎王殿,先前都在别处,要说哪里才能更为隐秘,我却不知。就这两日有一固定的住处,那里寻常无人会去,所知的,也就只此而已。” 他苦笑摇头,目光扫过周遭,还在想着何处才不会有人打扰。 却显然梅娘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这人,奴家可都已经半老徐娘了,还要直接邀请奴家直接去住处,当真太过唐突了些。” 虽是说着唐突,却梅娘娇嗔,一双眸子都变得含情脉脉。 陆尘愕然,又愣了下,眼中才露出些许尴尬。 “我...不是那个意思,前辈也误会了,这些不过我顺口一提而已,却从未想过得去那般隐私的地方。前面有片树林,便去那里吧,想来该无人打扰。” 说着,陆尘一指前方,是一片玉树成林。 倒是梅娘笑得更妖媚了些。 “我红尘谷没有这等玉林,却有一片红枫地,是门中弟子最喜幽会情郎的地方...” 闻言,陆尘 愕然,嘴角接连抽了几下,却再也迈不动脚步。 “先前听人说过血天传人是少年模样,最不善言辞,更不善情调,该等同榆木脑袋,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奴家知错,日后再不这般,便就去那玉林吧,咱们说说蛮儿的事。” 梅娘收起面上的妖媚与戏谑,一双眸子都变得严肃下来,当先迈步而去。 陆尘还有些未能回神,只待得梅娘催促,这才想起,却不免心中一阵哀怨,怎的这些个长辈都喜欢如此。白无常是,这红尘谷的梅娘也是... 玉林安谧,鸦雀无声,便连虎王殿的仆人都极少会出现在此间,倒也是个说些隐秘的好地方。 “蛮儿,如今在何处?” 只将将站定,梅娘便转头望来,并无任何迂回。 如此便最好。 陆尘心中松了口气,却眸中也露出些许为难。 “蛮儿如今的所在,我也不知,而前辈如此询问,想来也该已经知晓许多才是。却不知前辈与蛮儿...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如此关心在意?” “蛮儿是奴家姐姐的孩子,奴家自然得关心才行。” 梅娘皱眉,又轻轻一叹,面上满是黯然。 “当初姐姐一心嫁给那寻凡之人,乃至叛出红尘谷,奴家便已经料到了这些。红尘谷自来便有规矩,情郎尚可,却真心不得。对于这些,阁下也该有所了解,尤其圣女入世,借天下圣子而修行红尘,却身入红尘,心不入,一旦心入了,也就到此便罢。姐姐乃鼎炉之体,又是我红尘谷圣女,若能如过往的圣女一般修行,前途不可限量,乃至有望证道而成就大圣,却偏偏心也入了红尘,只能叛出红尘谷。对此,几位长老与太上长老也都不免有些失望,然对于那些个心入红尘的,纵再不能动用红尘决,离开我红尘谷,却我一谷上下从来都是祝福。” 她苦笑一声,微微抬头,望着远处渐渐升起的夜光,一双眸子满含凄楚。 “可怜姐姐于易华城香消玉殒,医毒先生那弟子也为此付出代价,却让一城百姓无辜被牵连。那之后,我红尘谷与公孙家秦家自然不合,却在三年半前,玄黄城漫天毒雨,又是一城消亡。而后公孙家秦家便有人送来消息,是奴家姐姐的孩子仍旧未死,只当初随同姐夫逃得一命,隐入山村之中,再不入世,却因当初之毒深入骨髓,医毒先生也没能来得及救治便生出那些事情,如今更是跟随血天传人寻觅解毒之法...” 言罢,梅娘一双眸子转向陆尘,露出一副凄凄的笑意。 “奴家那侄儿,可是命苦得很...” 陆尘心中也不是滋味。 蛮儿究竟经历了什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那送信之人,该是公孙兄吧。” 他一口浊气呼出,已经猜到许多。 “之后,蛮儿便跟我去了天玄宗,寻了自然大道,可解那无人能解的剧毒。却因任家,天玄宗覆灭,化作焦土,然蛮儿与秦兄却早已跟随愚木前辈一同离开。究竟去了何处我是不知,但蛮儿毕竟与我青梅竹马,我心中也关切得很,愚木前辈我亦信得过,既是言明能救蛮儿,那便肯定能救。何况秦兄同样跟在身旁,他可是喜极了蛮儿,容不得任何人伤她一根毫发,前辈便无需担心。” 陆尘重新笑了起来。 “蛮儿该回来时,自然回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33章 满城烟火 “秦...?” 梅娘眨了眨眼睛,面上忽的露出些许的苦涩。 “蛮兽秦方?这...蛮儿,可是对那秦方也有意?” “该是有意才对。” 陆尘轻轻点头,又看了眼梅娘,心中猜到大概是想着寻到了蛮儿,将她带回红尘谷。然红尘谷就只修行红尘决,若蛮儿真的已经动心,那红尘决,便修炼不得,否则不能见修为如何增长,反而可能落得凄凉下场。 “可我却不敢保证。” 他又接了一句。 蛮儿与秦方,究竟会到了怎样的境地,又是否真的有心有意,这些陆尘不敢妄自断言。世间缘起缘落,终归有个定数,蛮儿能否回去红尘谷,修行红尘决,都在她一念之间,又怎的是陆尘三言两句便可说清。这些个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梅娘只轻轻点头,无奈一笑,却也接受了这些。 “蛮儿命苦,奴家是她的姨娘,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去我红尘谷也罢,随那秦方也罢,都是好的归处。只日后若秦方回来了,你得待奴家跟他说句话,让他与蛮儿走一趟红尘谷,奴家这姨娘,可得有些话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尤其那秦方,别人都叫他蛮兽,虽不曾见过,想来也是个粗手粗脚的家伙,若奴家知道他愧对了蛮儿,那秦家,我红尘谷还得走上一遭!” “凭我对秦兄的了解,断然不会。” 陆尘也笑了出来。 他自是不愿见到红尘谷与公孙家秦家也结下仇怨,上一代圣女的因果,如今已经随着医毒先生的身死而尘归尘,土归土,冤家宜解不宜结,和乐为安。 只梅娘却妩媚的白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满陆尘的笑声。 “你这人也是,问你些话,却有用的一句不说,就只说些糟人心的事。尽管如此,蛮儿自小也该是跟你一起长大,想来受了不少恩惠。奴家虽是红尘谷谷主,却上面还有几位老前辈,不敢妄自言说以红尘谷鼎力报答,但红尘谷始终都是你的朋友。奴家,也以自己的名义答应你,如有需要,尽管来红尘谷寻奴家,若奴家帮得上忙,自然愿意倾力相助。” 她言罢一声,唇角重新含笑,莲步荡起香风,忽的便来到陆尘面前。 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他那粗糙难看的黑铁面具,一双秋水的眸子都仿若含着情意绵绵,让人心颤。 “我红尘谷最善的,可就是取悦男人...” “前...前辈...” 陆尘愣了下,方才回过神来,急忙后退,又听见梅娘一阵咯咯娇笑,抬头时有一红帕飘然而来,正落在他手中。 仍旧带着些许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如麝香意,边角绣了一朵梅花。 “前辈便罢了,就称呼奴家梅娘便可。若日后要去红尘谷,到了谷口,便取出这香帕,守门的弟子也就会放你进去。可不要说奴家没给你机会,大典后第三日夜半,奴家会安排两名最是美艳的弟子在红枫地等你,来或不来,都是奴家的一片心意。” 嬉笑声传来,再见时那梅娘已经到了远处。 陆尘还有些愣神,手中捏着香帕,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随意的收入怀中,毕竟那梅娘也该只是玩笑罢了,不会真的行出这等事情,但香帕却是入谷的凭证。日后蛮儿与秦方还得拜会一趟红尘谷,少不了这东西,算是暂为保管。 “还是交给公孙兄吧,秦书生也可...” 回去的路上,陆尘又嘀咕了一声,待得出了玉林,一眼便见到始终不太放心的白无常就在边缘等候。只陆尘那怀中的香帕却露出一角,绣着梅花,白无常自然见到,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上当即布满了幽怨。 她举步而来,伸手便将那香帕拉出。 “圣子榆木脑袋,却魅力不小,连红尘谷的梅娘都给了你如此的定情信物。” 白无常轻哼一声,又嗅了嗅香意,瞥陆尘一眼,眸中幽怨更甚。 “才只见了一面就这般,若几位妹妹知道了此事,得让你回去睡地板才行。” “你误会了...” 陆尘轻轻摇头,将香帕拿了回来。 “这是梅娘给我的,入红尘谷的凭证,之后还得给别人才行。炼狱消息自来灵通,纵然先前不知,如今也该已经知晓蛮儿的事情。可蛮儿跟秦兄究竟去了何处,我与公孙兄都是寻不到,还得待之后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凭着此物去一趟红尘谷。那梅娘可是蛮儿的姨娘,总得交代点家事,何况秦兄也得见见蛮儿家里人才行。” “当真?” 白无常又轻哼一声,却很快便笑了起来,身形一滑便到了旁侧,伸手将陆尘揽住,嘴里却仍旧嘀咕着得好好与几位妹妹说道说道,免得再惹了那些个情债上身。 陆尘也就苦笑罢了。 待得回到广场,陆尘又寻了公孙凉,将那香帕的来历说清,欲要交到其手中。只公孙凉听过后却摇头拒绝,面上也满是笑意。 “这红帕可非寻常的入谷凭证,原本只需一令牌便可,然绣着梅花的香帕,却乃梅娘前辈的随身之物。能够得到这样一巾香帕的,整个红尘谷也就只梅娘前辈的贴身弟子而已,断然不会如你所猜一般,要给秦方和蛮儿姑娘用。” 公孙凉看了眼面色渐渐难看下来的白无常,就只耸肩。 “红尘谷牵连极多,是东盛最不能招惹的地方,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梅娘前辈给你了如此一贴身之物,也是存了好意,是暗言你与红尘谷交好,乃至可能与梅娘前辈交好,任何人见了都得多加思量才行,否则便不敢动你。这是一种庇护,也是对你照顾蛮儿姑娘的一种回报,只这般行事却难免让人想歪,却也符合梅娘前辈一贯的作风。” “啧,我还以为陆兄弟真的魅力无双,将那等前辈也能勾到手中。可惜,竟是如此...” 萧纨绔也在一旁,闻言有些失望,又瞄了眼那香帕,终究是摇头感叹许多,颇为遗憾。 倒是小酒鬼并未多言,就只看一眼便没兴趣,又听闻萧纨绔这般妄言,便拉着他到别处去喝酒,免得如此多嘴惹来麻烦。须知梅娘与此间许多强者也有不少的关系,虽不过传闻,却就如红尘谷一般,都是传闻,但无人敢不信。 有多少人入过梅娘闺房? 公孙凉不知,炼狱亦无记录,却传闻与之相交者不少。便如此间,梅娘回来之后便未曾于这边久作逗留,而是晃荡人群之中,一杯酒,不知敬了多少人,却偏偏无人恼怒,反而喜笑颜开。 陆尘自然看得清楚,也终于放心。 若梅娘一向如此,那便极好,免得让人误会,可这番心意却着实有些惊喜。 只待得收起香帕,夏小贼又过来叫了陆尘。 大宴后半段,还得有别的事情要做。 然究竟何事,陆尘却根本不知。 他就被夏小贼拉着到了一旁,公孙凉面上笑意更甚,叫上一旁还在相互调侃的小酒鬼跟萧纨绔,也追了过去。 待得来到大殿之前,一角,放眼望去,能见天地辽辽。 大殿于浮石之上,悬空百丈,下有山河相依,草木葱茏,湖泊如翡翠大玉,映出岸边的亭台楼阁,万家灯火。 黑白无常,公孙家主,秦天,苏千烈,天命老人,便连那道宗欧阳子、冷玉书院沈先生跟流连人群的梅娘都一起而来,跟在之后。 虎王白叔都现身,整个广场上众人都被惊动,有许多人接连而来,想要一观又有何等大事。 “妾身先前答应圣子的,如今便在这里实现。” 白无常巧笑嫣然,来到陆尘身前,素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 陆尘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间白无常面上笑意更甚,就如此背着远方,一挥手,天地间万千轰鸣,有多少的绚烂火光冲天而起,绽放万千光华,将原本昏沉沉的夜空都耀得一片通明! 那些个红的,黄的,绿的,蓝的... 当真是好看! 烟火满天,群星隐没,圆月无光。 就只那些个转瞬即逝的烟火,却将能见到的范围都充斥。 “葬仙山太沉闷了些,而且也不能扰了前辈清静,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十天十夜的烟火,妾身可是说话算话的!” 白无常悄然靠近,在陆尘耳边低语,不许别人听到。 陆尘也是心中震撼,未曾想过白无常真的要实现那些,尤其还在这里。只望着漫天烟火,又如何陆尘一人震撼,便连早就知道的公孙凉跟夏小贼都满眼神光,望着远处的天边,面上都是喜意。 轰鸣声不绝于耳,漫天的烟火也绚烂。 陆尘张了张嘴,又忽的一撇,差点哭出来。 “这些个烟火得多少灵精,太浪费了些...” 他眼眶都已经红了。 只白无常却转过身子,又挽着黑无常到近前,指了指他僵硬的脸色,面上满是戏谑跟笑意。 “这些话你得跟他说。我也就提过一句,原本还想着怎么才能实现,却小黑说是可以跟虎王商量一下,在这里给你看烟火。你今日能看到这些,可都是小黑的心意。但要说浪费可不行,妾身跟小黑就是喜欢宠你,莫说烟火,便是连天上的星星,妾身跟小黑都能给你摘下来。那天上的星星少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这天下人,又有谁敢说个不是?” 闻言,陆尘愕然看向黑无常。 只后者却微微别过脑袋,面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许久,陆尘又忽的笑了起来,却眼眶仍旧泛红。 “黑叔,谢谢你。” “不客气。” 黑无常满脸僵硬的回了一句,转身就挣脱了白无常的手臂,钻进人群不知去了哪里。 倒是白无常笑得花枝乱颤。 “小黑害羞了!” 正文 第334章 如今,你可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漫天烟火之下,映在每个人面上的光彩,奇幻多姿。 这夜,都变得绚烂。 陆尘一声轻叹,抹过眼角的湿痕,目光又转向他处。 人群拥挤,各个不凡,却将所有的气息都内敛,就只抬头仰望那一瞬又一瞬炸开的美好。谁都会沉浸其中,便如公孙凉那般,也唇角开合,低低的吟唱着诗句,大概心中也在想着某人,却谁也不知。 陆尘也在想着谁... 穆双影? 黑玫瑰? 也或那仍旧不曾知晓究竟是谁的公孙晚卿? 就他自己知道。 城中有歌轻吟浅唱,在这漫天的烟火下仍旧听得清晰,凄凄楚楚,婉转动人,好似那仙子般的人物踏过红尘滚滚而来,唱出一生悲欢离合。那其中蕴含的,情深意切,是如在眼前能够见到般,一颗芳心相许,满含深情,整日苦苦望着远方,等候他的归来。 一抹白衣,托长裙,立于高楼之上。 何时在那,谁也不知,待得回过神来便已经见到。 她遥遥而立,在远方,又似近前。白衣不染纤尘,白发仿若霜雪,脚步轻盈而跃,展裙角飘扬,风华绝代,面上却有一白狐儿面具遮掩,红色的眼帘浓妆,也就只这一抹艳红,却如此动人。那高歌仍旧不休,一舞飘摇,风花雪月也不过。 转动,腾跃,素手拖起白莲,燃火光摇曳。 好似莹莹零落,洒下一地霜白。 那纯净的火焰缭绕她身旁,作一白狐的模样,只恍惚间,身后九尾摇晃,如虚幻,似真实,柳腰轻摆,长裙落屋檐,点点光芒跃动,轻灵而生动,好似许多的狐儿绕着她在欢腾。 素手落下,白莲破碎,拢胸前,狐尾轻柔,将之尽数笼罩。 “双影...” 陆尘看得呆住,从不知她还会这些。 人群也开始议论起来,尤其那些个圣子,更是向着周遭人不断询问这女子究竟是谁,又怎的会出现在这里。然得到的回答,却让许多人碎了心肠,更有眼红者将拳头也捏紧,却终究只能按捺下来,摇头苦笑,红了眼眶。 这一曲芳华,又有几人不入其中? 陆尘眼神都变得柔软,夏小贼与公孙凉也都凑到近前。 “还有呢。” 夏小贼嬉笑一声,拉了拉陆尘,指着另一个方向。 绚烂的烟火炸开,昙花一现的美好,那其中,却有点点黑色的光华晃动不休。飘然,坠落,陆尘伸手接住了一片,方才看得清楚,这些个黑色的荧光都是那些熟悉的花瓣。 带着奇特的芳香,却怎的也习惯不了。 风起,吹动一城轻烟。 谁能知这些个薄烟自何处而来,只抬头望去,那漫天飘零的花瓣都被风吹起,迢迢万里,无有踪迹。又片刻,许多扭曲的光华流转,于那漫天的烟火之间,花落三千,踏云雾飘摇。 那一袭黑裙,点缀紫色纹络,镶嵌着夜光明珠,身形一转,群袂飞扬,就如她唇角的笑意般,却一双眸子含着多少温柔... 她不曾再有一舞,只惊鸿一瞥,便再不见了踪影。 就只余那些个花瓣漫天飞舞,却连烟火的炸响都变得那么安谧。 陆尘眼瞳都在颤抖。 穆双影也好,黑玫瑰也罢,陆尘从未想过她们也会有如此惊艳的一天。兴许是平日里看得惯了,虽心中知晓她们容貌非是寻常可及,却从不觉得如何,已经十分平淡。然今日再看,却一颗心猛烈的跳动起来,好似真的初相识一般,为之而不能淡然。 便如周遭那许多凡心不改之人。 兴许老辈人物会赞叹,却那些个圣子都满面痴迷,圣女也满目艳羡。 只穆双影乃何人,知晓者不多,黑玫瑰的模样,所知者更少。 然无论穆双影也或黑玫瑰,所为的,可不是他们,也不是虎王,就只陆尘罢了。 “她们,当真是美极了,像天上的仙子一般,甚至比起仙子更美...” 陆尘张着嘴,许久才终于回神。 只一笑,眸中的柔软更映出心底的爱恋。 为了这一番,大概她们也是下足了功夫。 穆双影倾城一舞,黑玫瑰惊鸿一现,陆尘都看在眼里,记入心中,是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那些个天之骄子,还不知得为她们误了多少。” 夏小贼满面讥讽,目光却望着周遭,尤其盯住了那些个不堪之人,又露出些许冷笑。 “却不知人家早便将一颗芳心都许给了美郎君!” “你啊...” 陆尘闻言苦笑一声,却并未否定。 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白无常与梅娘也满面笑意,凑到近前,不断地打趣陆尘。她们可是知道这些个美妙都是为陆尘才有,嬉闹之间,又有许多人望来,尤其那些个圣子,不知多少人心中藏着哀怨与艳羡。只眼红者不少,却无人敢多说废话,更不能如平日间张狂。 如今的陆尘,可非昨日。 便看站在他身旁的那些人,哪一个能够轻易得罪? 却偏偏这些人都护极陆尘,让这出身不过山村野夫的小子变得高人一头,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再不可小瞧。哪怕天赋不佳,哪怕修为不足,却在许多人眼中,都变了模样。 一曲幽幽,再入耳中。 那长河碧潭之间,一苇帆船,轻轻而来,荡开水波涟漪无数,搅乱了清风,扰乱了心湖。 “那边。” 公孙凉合起手中折扇,指向远方。 陆尘也望去,眸中满是愕然。 他还以为就此结束了。 “我妹妹你可还未认识呢。” 公孙凉又道一声,面上满是笑意。 “你二人原本便相识,却相识不相知,如今,也该到了让你知晓的时候。然她在家中骄横,是自小便被宠得惯了,我可从未见过这丫头如今日般如此郑重又努力,便是那身衣裳,都挑挑选选的不知多久才确定下来,可是让姑姑劳累了许久。” “相识不相知?” 陆尘不解,又望去。 那一苇帆船飘摇而来,便连风都轻了些,烟火也静了些,水波荡漾,映出一片涟漪流转。 天上烟火触目红,潭中一片仙云宫... 那女子立于船头,着大红的长裙,金纹点缀,手中一柄大红的油纸伞,拖起许多黑花。船动,烟轻,只轻轻抬头,精致的妆容堪得人间绝色。眉心一点朱火纹,唇勾如月,眸似秋水,黛眉若山,驾乘小船自野林淙淙而来。 水中烟火与天上烟火,都不及她半分娇俏。 红衣红裙红纸伞,山野黯然,风月失色,纵万千花开,也比之不得。 她自画中来... 陆尘看得呆了。 公孙凉看得笑了。 夏小贼看得惊了。 还有那些个颤抖不已的眼神,都痴痴的望着那渐行渐近的女子。 她是天上也没有仙子,惊艳了匆匆岁月,惊艳了亘古长河。 那一抹红装,没有谁还能忘却。 “是晚卿姐姐,好美...” 小念尘拉着陆尘的手指,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都是喜欢,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是先前在公孙家秦家时,这位晚卿姐姐多么体贴,多么骄横,又多么善良,总是将好东西给她留着,也是老人故去之后,唯一在深夜里抱着她睡觉的人儿... 公孙晚卿? 秦书生? 陆尘听到小念尘提起,瞳孔都缩成了针芒一般。 那总是执着一柄折扇,冒充书生,总待人温和又贪酒的秦少峰,便是公孙凉的妹妹,公孙晚卿? 难怪... “相识不相知...到真的如此...” 陆尘苦笑一声,已经清楚的见到那红衣间多了些东西。 白色的扇面展开,上绘山水相依,浓墨淡彩,正是陆尘在妖城寻到的水墨宝扇。原本是想着还礼,却事情太多,总不能亲自去,便拖了炼狱之人才终于送到其手中。当初便觉得歉意,如今想来,却更是亏欠许多,也终于知晓为何当初公孙凉如此笃定的说着,两人之间该是一番极好的良缘。 原是如此。 想来这晚卿姑娘,该早便芳心暗许...却陆尘怎的想不出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能让这等公孙家的圣女看入眼中。 那明月长生殿一事,他可仍旧不知。 “陆兄弟,你看如何?” 公孙凉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面上也满是自得。 “我这妹妹可还能入你法眼?” “公孙兄,你就便再取笑我了...” 陆尘摇头苦笑,又挠了挠头发,目光望向远处那渐行渐来的女子,对上秋水剪眸,稍有些尴尬的撇开。 “晚卿姑娘,当真是画中仙一般,可莫要说入我法眼,得是我能否配得上她才对...” “配得上,自然配得上,这丫头早便满心都是你,便连我这当兄长的,她都从来不想上一想!陆兄弟,这番良缘,我可是说错了?” 公孙凉朗笑一声,快活得很。 却陆尘不知该如何去说,又转过目光,望向那画中走出来的人儿,满含复杂。 惊艳,还是晚卿姑娘最惊艳,便连倾城舞的穆双影与惊鸿一瞥黑玫瑰都比不上,还差了许多。 人说,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 今日,也该算是初相见才对,毕竟先前见过的是秦书生,而非这晚卿姑娘。 却如今才知这些,也终于懂得她在背后都做了什么,付出哪些。 太多,太多... 该已经数不清了... 眼中所见的红,是天上的红,水里的红,都不及她一二。 该是一见钟情,却非见色起意。 再看去,却那唇角温润,眸光深情,不曾含着凄楚,就只温良,映出他的身影。待得高歌落罢,水袖洒落一地红光,婷婷婀娜,莲步款款,那大红的油纸伞,便到了陆尘面前。 轻抬,四眸相对。 漫天花落,歌舞悠悠。 “世间有百媚千红,独你,妾情之所钟。然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如今,你可知?” 正文 第335章 沈先生的画 一舞倾城,白裙魅影。 那九尾轻摇如落雪,白发染清霜,一步踏过楼阁三千,两步临江上,三步便到了近前。 她身姿婀娜,莲步轻挪,白狐儿面具斜戴发间,一声嬉笑,素手揽住了公孙晚卿,面上满是笑意,就俏生生的一起站在陆尘面前。只此间,漫天花瓣飘零,那一袭黑裙,也飘然而来,在另一边挽住了公孙晚卿。 黑裙,白衣,红裳。 多少圣子的眼睛都快瞪得掉下来,又有谁曾见过这般三名女子站在一起。却可怜无数人魂牵梦萦,夜夜不能安寐,日日枉思良人,怎的也只能梦中才相见。然陆尘却正于三人面前,挠着头发,不知笑着什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该怎样去回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如今,你可知?” 如何不知? 陆尘心中也是未曾料到,那看似柔柔弱弱的秦书生,竟是公孙家圣女,公孙凉的妹妹。月前在妖城前,韩无道还说自己早便见过,如今更有夏小贼也言明,是相见不相知... 陆尘早便听说公孙家有圣女,却还以为每次去都不能见到。 却不想,如今才终于知晓那圣女,便是秦书生。 大概在他们心中,自己是闹了挺大的笑话! 只偏偏几人都清楚,却谁也不说。再看穆双影跟黑玫瑰的模样,先前夜里时便如此,一人一边,挽着秦书生。原本陆尘心中还怎的都有些不舒服,可这般看来,她们也早就知晓。 好似天下人都知,就只瞒着他一人... “傻子,问你话呢!” 穆双影见陆尘眼神变换,不禁轻笑一声,又道了一声。 闻言,陆尘方才醒悟,又满是复杂的看向公孙晚卿,却对上那一双秋波流转的眸子,忽的瞪起眼睛。 “知不知的暂且放下,你瞒了我这么久,可还没说个道歉的话呢!” “可我身上一无所有。” 公孙晚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整理了面上情绪,这才垂下眼帘,轻轻回应。 “就只一颗心,却也都给了你。” “我...” 陆尘张着嘴,又瞪起眼睛,面具下可见的地方都迅速红了起来,惹得一旁白无常跟梅娘都掩唇嬉笑,将陆尘闹得抬不起头来。 “木头!” 黑玫瑰也道了一声,风情万种的白他一眼,上前将其手拉住,出了人群,立于公孙晚卿身前。 却她与穆双影都退了两步。 众人都是望来,有人笑,有人闹,起哄的声音络绎不绝,便连那些个老辈人物都丢了往日的威严,也或小声说着,也或大声催促,尤其秦天笑得最为畅快,便连小念尘都叫着,让大哥哥赶紧抱住晚卿姐姐,说点体贴的话。 可陆尘却不会说。 他只挠着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面上满是期盼的公孙晚卿。 这女子,是一心都在他身上。 公孙家秦家相帮许多,秦书生的身份也给了他不少臂助,先前北荒妖城一事,公孙凉更跋山涉水而来。这些个事情不少,明里暗里的,不知得多少,却想来都跟晚卿姑娘脱不了关系。若无她,陆尘都不能知道自己得走得多么艰难,是这一片真心,让他不知该怎样回应。 若说身份转变太快,无法接受,却也不是。 那山野淙淙而来,大红的衣裳,大红的油纸伞,一曲柔肠千转,一景画中而来,早便惹了他的心扉,再无法忘却。 “就抱我一下,可好?” 她就望着陆尘,眸中柔情,话也轻柔。 陆尘张了张嘴,干笑两声,又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一步挪到公孙晚卿近前,抬起手,又放下,再抬了起来,却忽的被黑玫瑰在后面推了一下,直接扑上去,将那姑娘抱在怀里,引来大片的笑声。 温香软玉,当真是温香软玉。 若无骨,若风柳,温润满怀,香意如丝。 怎样的香,陆尘说不出来,却只嗅了一口便发自心底的喜欢。再看怀中人儿,早便红透了俏脸,就垂着臻首,精致的面容都埋在他肩窝里,却一双手早便将他腰间环住。鼻息扑打,又轻轻蹭了两下,忽的一笑,抬起时,一双眸子都已经湿了。 “真好...” 她笑得明媚,真心,手臂也更紧了些。 “终于能作为女子在你面前,是晚卿,而非那书生...” 一声呢喃,臻首轻抬,她轻轻踮起脚尖,将自己的红唇送上。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谧下来,暮色暗沉,夜虫低吟,漫天的烟火炸开绚烂,天下大同。 冷玉书院的白先生脚步轻抬,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便如人群一般,谁也不去说话,就只安静的看着。 他猫着腰,来到一侧,眼睛都带着光。 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看许久,才一声轻叹,又在地上盘坐下来,手中一展,便有画板与笔墨纸砚落在一旁。 然他人如此,却陆尘与晚卿都不在乎。 与妾一吻,君余生,齿颊留香... 待得许久,才悄然放开,却一双手臂环得更紧。 穆双影看得艳羡,黑玫瑰一双眼睛也都藏满了泪光,却她们站在一起,也是一副画中的模样。 望着自家情郎与他人如此相拥,原本心底该有些不痛快,却怎的也生不出分毫醋意。 “晚卿姐姐,也终于如愿。” 穆双影轻道一声,见到黑玫瑰模样,又伸手将她挽住。 她也终于笑了起来。 “可这木头还不曾抱过我...” 满是哀怨。 “那今夜便将他给你,我跟晚卿姐姐去喝酒,可不要闹得太大声了,被别人发现。” “去!” 黑玫瑰娇媚的白她一眼,又转而望着相拥于人前的陆尘跟晚卿。 这天下人,都见证了如此。 “差不多就得了,晚上可有你们好的,大被同眠,岂不快哉,何须贪图这一刻的温情?” 白无常目光扫过四周,又嘻嘻一笑,上前来到近前。 她一双眼睛盯得两人都脸红,方才分开,却仍旧牵着手。 穆双影也与黑玫瑰上前,说了些话,望远处烟火绚烂,一壶酒,道不尽人间芳菲。 有人大笑,古农皇朝的皇主更是挥手摄来广场所有宴席,就在此间,随意的摆下,与虎王一道邀请众人落座,就看着漫天烟火,高声畅谈,是所有人都放下了平日的琐事,得畅快才行。 却沈先生那里,仍旧聚着许多人。 “好啊,不愧冷玉书院的沈先生,当真雅士,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可是每一样都登峰造极!” 公孙家主感叹一声,惊了陆尘几人。 他们也转而来到近前,还不知怎么回事。 “侄女婿,你也看看,可否满意?” 秦天大笑,让开了位置。 陆尘还有疑惑,拉着公孙晚卿到近前,待看过,眸中露出惊色,却公孙晚卿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如天上的弦月一般。 那画,可是美到了极点。 却沈先生仍旧皱着眉头,一双比起女子更为白嫩的手捏着画笔,调色许久,才终于浓墨重彩的一笔描绘了那大红的衣裳与纸伞。背后是漫天星河染烟火,远处山河依依,却都是浓墨轻彩,唯有那相拥而吻的两人才是最中。 相偎依依,风起长袍挽裙角。油纸伞,江中船,烟火不及人情暖,人间风月堪哪般? 如此,沈先生才满意。 却这画送到了陆尘手中,沈先生又盘坐下来,还要继续,却许久不能落笔。 “沈先生可还是要画什么?” 晚卿喜极了那水墨,自陆尘手中小心接过,却见到沈先生模样,便问了一声。 后者不答,还在皱眉。 几人都觉得意外,却穆双影与黑玫瑰未曾在意,跟在晚卿姑娘身边看着那画,眸中满是艳羡,又几人低声说了些话,却目光始终不离一纸水墨,连连感叹,也是想有那么一次机会。 “沈先生极少下笔。” 公孙家主笑了一声。 “冷玉书院雅士沈先生,号称最通八雅,亦称八绝,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之道钻研了一生,这天下,也无人能与之一较长短。然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沈先生最通的还是画。上次动笔,已有百年,是不见心喜不落笔。如今能再见沈先生一画,已经十分惊喜,却见到沈先生也不知该如何落笔,还是生平仅见。” “我...是不知该如何落笔了...” 沈先生忽的苦笑一声,将那些个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 他起身,转而望向陆尘与三人。 “你们饮酒而望烟火的一幕,又有风起,才是最美的。却我不愿再如先前一般,烟火漫天,山河依依,仍旧留着那份感情,更体会不出陆公子的心情,便着实无法下笔。却想来,陆公子该心中安谧,最是平静却又不平,有万丈波澜又似这满江涟漪...小生,还是道行不足,未曾真的体会过这般人间风月最美时,还得多走,多看。待得日后画成,小生再将那画亲自送来云泽洲。” 沈先生忽的笑了一下,又望向穆双影跟黑玫瑰。 “想来这两位姑娘才是最想那副画成的,小生,自当尽力。” “先生可不要说小生,折煞了我们。” 穆双影轻轻摇头,又一笑,恭敬一礼。 “那便期待日后先生的画作,我姐妹三人,可都是想着的,却完成后只需遣人来说一声便可,我等姐妹,自当去冷玉书院拜会一番,亦得了表谢意。先前这画,可是晚卿姐姐今日最好的礼物。” 正文 第336章 势变 “多谢沈先生。” 公孙晚卿恭敬,也是屈膝一礼,将那副画作珍而又珍的收了起来,面上却止不住的笑意,素手也挽着陆尘,听到虎王又叫他们,这才道了一声,与众人一起回去席间。 待得来到近前,虎王面上也满是笑意,目光扫过三女,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下面。 “你这家伙,都知道你收了两个好义子,又有这么些个好的儿媳妇,我等直说羡慕就是。” 一侧有人开口,翻了个白眼。 这人陆尘还记得,是南野的一位妖主,却放在北荒而言,得称得上妖王才对。然南野妖族繁盛,强者许多,北荒的妖王在南野也就只能称为妖主而已。纵观整个南野,就只一位妖王,却多年不曾入世,凭虎王也不能将其请来,是近乎入道而成大圣的存在,哪怕虎王在其面前,也得恭恭敬敬,自称晚辈。 “可她...却应该是我妖族之人吧?” 说着,那人又开口,望向穆双影。 “北荒北域,断古前扈娘子的血脉...” 他眯起眼睛,粗犷的面上满是狐疑,又眯起眼睛,闪烁着精光。 却虎王并不理会,就只收敛了面上笑意,转身与陆尘说话。而孔雀大明王也走了过来,将那人说笑着拉走,免得之后再生出什么祸端。显然,对于人族与妖族之间的联姻,南野之中还是有些成见的。 陆尘也并未在乎。 “南野,日后尽可能不要去。” 待得两人离开,虎王这才面露郑重。 “虽今日之事为父不曾反对,更无不肯,却你们也得明白。为父收下人族义子无妨,却人族与妖族自古以来便极少有通婚之事,尤其在妖族而言,更注重血脉的强大。人族妖族不合,关乎血脉,也是其中根本的缘由,另则还有许多妖族人族之间的摩擦与矛盾,才使得妖族人族通婚会有许多存在不肯。” 虎王目光看向穆双影。 “日后,你也得小心行事,若实力不足,便尽可能不要离开云泽洲也或炼狱。在这里,为父还能庇护你几分,炼狱更有黑白无常与那位前辈,却一旦离开,必然得有性激之人出手。尘儿倒是无妨,毕竟他与人族许多势力有所关联,为父亦言明袒护,极少有人敢出手。原本你也该如此,却毕竟还未完婚,便是在他人而言,仍旧有空子可钻。切记,小心。” “孩儿已经明了,谢老爹。” 穆双影也是随着陆尘一般叫法。 “你们准备何时大婚?” 虎王满面笑意,忽的话题一转,让几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却很快,穆双影几人面上浮现羞红,又低下头去,只说凭陆尘与老爹做主,自己听着便是。 如此,虎王一声朗笑,又引得众人看来。 “好!好!好!为父先前可是已经看过,再有两日便是个不错的日子,不若你们三个就两日下嫁尘儿,还有此间诸多前辈为你们证婚,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闻言,陆尘挠了挠头发,又看向身旁的穆双影几人,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他是早便有了想法,却始终没有机会去说。 大不了回去东海的日子推后一些。 却穆双影三人红着脸,一个个垂下臻首,安安静静的立于一旁,便连黑玫瑰都不敢多言,就只眼眸偶尔瞟过陆尘,又装出正色的模样,却连脖颈都红透了。 “那便听老爹的。” 陆尘咧着嘴,心里也乐得如此。 他是有想过得待得自己足够强大才与几女成婚,却有先前虎王一言,便是为了穆双影的安危,也得尽快完婚才行。否则便如所说,穆双影这边还有空子可钻,也容易出现危难。可无论怎样都是好事,陆尘也愿意,尤其这等大场面,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呵...” 此间众人正道喜,却忽的一声冷笑,让众人都共同沉默下去。 抬眼便可见,瑶光圣主缓步踏出人群。 原本瑶光便在邀请的行列之中,却谁都以为瑶光圣主本人不会亲自到场,毕竟先前出了那些个事情。虽当初知晓其中根本者不多,却后来也不知怎的有风声散播,究竟怎么回事,也被许多人知晓。 瑶光圣主独自逃离,留下虎王与几个小辈面对獓狠,可着实落了不少口舌。 却如今亲自到场,又在此间站了出来。 虎王也眯起眼睛,陆尘眸中亦有寒光。 便连穆双影几人都抬头看来,一口银牙咬紧,是心中记恨不已。 “虎王今日收下两位义子,乃大事,我等前来道贺,该是理所应当,纵然手中琐事繁忙,也得尽数丢下,毕竟虎王的面子,我等可不能不给。” 瑶光圣主无视了周遭那些个异样的目光,坦然上前,周身笼罩圣光之中,不能看得真切。 却仍旧朗声而谈。 “原本便是抽出的时间,如今虎王却言两日后再行大婚,还要我等见证,呵...” 他摇头一笑,面上却能透过圣光看出嘲弄。 “那公孙家圣女与炼狱黑玫瑰也就罢了,毕竟都是我人族中人,血天传人也是人族。公孙家秦家,炼狱,跟虎王联姻,我等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却那穆双影,又是个什么东西?” 瑶光圣主转头看来,一双目光透过圣光,看向穆双影。 陆尘捏紧了拳头,夏小贼同样如此,当即一步踏出,却被虎王拉住。 穆双影俏脸含霜,便连公孙晚卿与黑玫瑰也是周身回荡杀意如刀。 “原本属于北域妖族的传承,却被外人抢夺,才使得自己有了九尾白狐血脉,惊艳一方。但那抢夺之人,可是行了不仁不义之事。而其原本便乃妖族,如今作九尾白狐,便是精怪成人,却仍旧属于妖族。人族,妖族,这等联姻通婚之事,自古以来,可都无法被承认,得人族妖族共同诛杀才对!” 瑶光圣主冷笑连连,又忽的转过身去,面对众人。 他不理那些各有不同的目光,是轻蔑,是不满,是愤恨,是痛快,都被无视。 “只在下还有一事,得请诸位倾听。” 瑶光圣主朗声,却迟迟没有开口。 陆尘心中猛地一沉,尤其穆双影三女,面上更是急变。 要说什么,他们已经猜到。 虎王满面阴沉,孔雀大明王更是踏出人群,周身显化气机凛然,如浪潮狂涌,掀动骇人的风波。公孙家主周身清光晃荡,一身浩然正气。秦天满面阴沉,周身烙印七条狂龙模样透过衣衫都能见到血光。梅娘也眯起眼睛,嘴角含着冷笑,冷玉书院沈先生也皱起眉头,眸光冰冷。 黑白无常径直出手,八千里黄泉路自苍穹垂落,奈何桥下,忘川奔腾,彼岸花开,三生三世,冥气汹涌。 “欲欺我炼狱圣子,当我炼狱无人不成?!” 白无常满面森然,手中白羽扇挥出大片神光落下,千里动荡! 却在此间,人群中又踏出几位南野妖主与许多陆尘不知之人,共出一拳,只听轰然一声,万般破碎,掀动波澜万千,直入苍穹! 黑白无常踉跄后退,尤其白无常,面上更显苍白。 圣光之下,瑶光圣主冷笑不已,忽的转身,指向陆尘。 “此人,可非寻常之人,是身怀魔气,乃魔族余孽,更疑似人魔!” “那血天传承他如何夺来,本座不知,亦无法查明,却魔气属实,更有魔性于心。那日北荒鸿沟,黑石山下,本座可是清楚的见过他身上有魔气升腾,另修有鬼道,魔起鬼势,杀破万般,喋血食肉模样,端的可怕无比!以上,本座可道心起誓,绝非虚假!” “陆尘,这诸位眼中的血天传人,虎王义子,乃魔族通人族之余孽!违背常理,当人人得而诛之!” “虎王,原本便知这些,却仍旧收其为义子!” 言罢,人群又踏出一人。 秦家太上大长老! “公孙家秦家也知此事,却仍旧多次出手相助,行不仁不义之事,如今更是欲要下嫁圣女,炼狱便无需多言,再有便是苏家主与天命阁主。虎王,公孙家秦家,炼狱,苏家,天命阁...呵...” 他摇头一笑,面上却满是讽刺。 一石千层浪,许多不明就里之人也愕然,议论之声哄闹,许多人看向虎王的眼神也都变了番味道。 却秦家太上大长老点到的这些,都满面淡然。 便连黑白无常都平静下来,白无常面上更满是嘲讽。 “还有我冷玉书院呢。” “萧家也在其中。” “道宗亦如此。” “北荒,赢家。” ... 一个接一个强者接连踏出人群,都是平静得可怕,乃至梅娘面上更是隐含笑意。她娇媚的目光转过许多人,待得稍存了些空荡,又踏出许多人,都是站在人群前方。 而对面,瑶光圣主,秦家太上大长老,大华皇朝来人,任家,亦有许多南野妖主与其他数人,面色都是渐渐沉了下来。 “瑶光欲要发难,本座早便料到,毕竟如今大势若利用得当,便真的能成大事。可南野诸位,想来你们都是听了瑶光所言,才以为如此,而最不能接受的,也是人族与妖族的联姻,却与其他另有图谋的几人不同。” 虎王缓步上前,目光平静,扫过那些个面色难看的南野妖主与其他几人。 “此事虽古往今来不多,亦每次发生,都无安好,却根本都是为了血脉延续与纯净。然穆双影此女,却原本不过一寻常的狐妖,是得到了东方那位前辈相助,才终于得来完整的九尾白狐血脉,而后更是被那位前辈收作徒儿。前辈的身份如何,不可多言,却你们也都该知道本座说的是谁。下嫁我儿,是那位前辈钦点首肯,凭其为天下所做大事而言,你们...可还要反对?” 正文 第337章 当起一大世 “那位前辈?” 有人惊愕,有人疑虑,却无人不知。 一日,东方起金光,冲霄九万里,将那断古以来从无人能够破去的禁制也破去。浩荡神龙游过长空,掀起宇内八荒之逆乱,是这一界,万万生灵都见到,也终于寻到前路,而非茫茫不得真法,游弋混沌虚无寻所向所归。 是荒神境而言,那位前辈,有开天之功! “真的是那位前辈钦点?可虎王如此一言,无凭无据,我等又如何能够轻信?” 人群站出一南野妖主,面目凶恶,一双眸子作纯金竖瞳,冰冷慑人,好似蛇般。 却虎王冷笑一声。 “信,也或不信,与我何干?” 他目光转过,落在瑶光圣主身上,又眯起眼睛。 “邀请瑶光到此,不过面子规矩所致,本座先前亦曾说过,得五域四海共享此般盛事。要得五域四海来贺,可少不了瑶光洞天这一圣地,却本座也未曾料到会是瑶光亲自到此。然其现身,本座便已经料到这些,先前大宴席间,其所行之事,本座亦看在眼中。” “晚辈可也在附近。” 公孙凉缓步踏出人群,一双眸子平静淡然。 他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在胸前轻挥,是望着瑶光越发阴沉的面色,承受着那般压力,却始终不曾失态。 “晚辈公孙凉,在东盛行了不少小事,混了一算无遗策的虚名,却在诸位前辈而言不过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可有些事,却凭晚辈也能料到,更见过瑶光前辈在人群间游弋不安,偶尔玉杯遮掩,暗中传音,却说了些什么,无需多想也能猜到。可晚辈纵然料到,却也不曾想过竟会被瑶光前辈笼络如此多人...” 说着,公孙凉忽的一笑。 虽是平静,却满含嘲讽。 看得众人嘴角抽搐,眼皮直跳,却碍于大势所趋,不能出手。 “诸位所知甚少,对我陆兄弟了解亦不多,便连瑶光前辈也是如此,不过是先前有些矛盾,心中不满,这些诸位前辈该都知晓,便是那鸿沟旁,黑石山下而来。却如今,也得给诸位前辈说说,我陆兄弟身上确有魔性,亦有魔气,然这些个魔性与魔气究竟如何而来,还得问问任家的诸位才对。” “任家?” 那金色竖瞳的南野妖主一愣,目光猛地转向任家所在。 任家来客,是一鹤发老者,面如枯树,气息刚烈,凶猛悍然,此时正一身血气激荡,满面阴沉的盯着公孙凉。然南野妖主看来,他也不敢大意,却未曾解释,只冷哼一声便罢,又别过头去,看向虎王身后的陆尘,一口老牙近乎咬碎,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一般。 “任家与我陆兄弟,可是积怨已久。” 公孙凉面上带着假笑,又踏前两步。 “自洛城而起,天玄而落,却如今仍旧未曾罢了。我陆兄弟不曾行过何等害人之事,却被任家追杀,尤其陆兄弟那青梅竹马的妹妹乃鼎炉之体,是红尘谷出身,其中个因果太过繁复,却想来诸位也都该已经明白。任家欲要害那姑娘性命,我陆兄弟自然不肯,方才有了这些个恩怨,便连两仪门也在其中,先前东盛有鬼道风波,天下皆知,遗留八千里苍茫黄土,便是陆兄弟受那位前辈远在东海相助,一念致,凭手中杀生,落地而成。然这些说来却远了些,还得说说天玄宗与玄黄城之事...” 他说来平淡,却在众人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 东盛辽阔,自东海而至两仪门所在,何止千万里。 一念,一刀,八千里苍茫黄土... 那金色竖瞳的妖主也觉得嘴巴发干,吞了口唾沫却仍旧不能缓解,唇角都要裂开一般。 “天玄宗惨遭灭门之事,并非什么隐秘,却其中个因果,都在陆兄弟与任家的恩怨之中。那红尘谷出身的姑娘名蛮儿,曾于易华城降生,受晚辈八爷爷之故而身中剧毒,虽侥幸活了下来,却剧毒盘根,始终不能化解。所幸,陆兄弟于玄黄城外寻到了晚辈八爷爷,却被任家追杀而至,伙同两仪门将其父母以不堪多言之手段残害于我陆兄弟面前,方才致使其心生魔性,亦害晚辈八爷爷以身作毒,方才阻拦片刻。那之后,陆兄弟便带着蛮儿姑娘去了天玄宗,求自然大道以救命。然任家贪图鼎炉之体与血天传承,想来该是那两位真假圣子的关系,杀上天玄宗,将其覆灭,乃至如今蛮儿姑娘究竟身在何方还不知。却想来,该在任家才对,至少任家得知晓其下落。可如今距离天玄宗覆灭已经如此之久,我公孙家秦家也曾出手欲要助陆兄弟夺回,只结果不如人意。那蛮儿姑娘她恐怕也...唉...” 公孙凉合上手中折扇,就此言罢,末了又苦涩一叹,好似真的一般。 父母惨死于面前? 看陆尘一双满是黯然的眸子,便连身子也在颤抖,便可知所言不假。 那蛮儿姑娘,在任家? 任家是否带走了蛮儿,梅娘可是心中清楚,却也极其配合,无需暗中多言,她面上当即笼罩寒霜,当作第一次听说,周身气息都不再平静,一双眸子更如天煞一般。风岚狂涌,如刀如剑,交葛周遭,那一袭轻纱飘摇,起万千红花零落,片片锋锐,成一大阵,逼得众人只能后退,无法堪其锋锐。 “任明辉,奴家那侄儿可是姐姐唯一的子嗣,你说,她究竟如何了?!” 一声尖啸,如鬼嘶厉! 人群中又踏出许多人,面色皆作不善。 汹涌的气机压迫而来,那任家的老者,便是任明辉,面色猛地惨白,禁不住后退两步,手掌都在颤抖。 “我任家上天青山,却未曾见到那姑娘,她也不在我任家!” 任明辉咬着牙关,急急忙忙转身,到了瑶光众人身边,方才觉得好些。 他修为不弱,却面对这些个强者,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又落在理亏,哪怕心中知晓是公孙凉刻意为之,却也仍旧觉得心颤。 毕竟好端端的天玄宗被灭,确为他任家一手造成。 “老夫以道心起誓,那蛮儿姑娘,确实不在我任家!” “你这老东西的道心早便喂了狗,又说什么道心起誓。” 夏小贼忽的冷笑一声,仗着虎王在身边,也是毫不客气。 “况你这般,前途茫然,怎的也比不了任家的两位真假圣子。鼎炉之体如何,无需多说,此间诸位前辈也该想的明白,尤其梅娘前辈,更是清楚鼎炉体质有着怎样的功效。要我看,你这老匹夫是打算牺牲自己也要袒护任家,袒护你任家圣子。可惜任家的两位真假圣子都不曾到场,否则让他们来道心起誓一番,兴许还能说得过去。” 闻言,那任明辉面色一阵死灰,还欲争辩,却无言可说。 任家与陆尘自来不合,任天行与任逍遥更不会前来。 就只他一人到场罢了,给个面子而已,却本就是无足轻重之人。 道心? 真的是已经喂了狗也差不多。 “任家...呵,好一个任家!” 梅娘满面冰寒,如笼寒霜,周身气息再不能平静。 却至此,瑶光圣主也不多言,哪怕任明辉如何看他,求他,也无人挺身而出。尤其那些个南野妖主,原本便是被瑶光圣主在此间才笼络到了身边,不过听了陆尘乃人魔余孽方才有心为道而除害,却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样一说。 父母惨死于面前,此事古往今来绝对不少,却独他一人心生魔性... 兴许与血天传承有关。 怪不得陆尘。 也非真正的人魔余孽。 “虎王,本座还有一问。” 那金色竖瞳的妖主一口浊气呼出,转而望向陆尘,眼睛也眯了起来。 “你这义子,虽并非人魔余孽,却也是心有魔性,乃祸患。如何驱除,本座不知,却总得能够把控才行,否则血天传承在身,若一旦失控,说不得便得作乱一方,害人无数...” “本座先前可便有言。” 那妖主不曾言明,意思却虎王已经明了。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是大忌。若尘儿做了那等事情,本座也轻饶不得,何况作乱一方,害人无数。然尘儿还能掌控那魔性,虽偶尔会有影响,却每每都能压下。本座也与公孙先生也说过此事,那位前辈更是在寻解决之法。你可以不信本座,不信公孙先生,却得信那位前辈。” “此事,还有说法。” 天命老人忽的自人群中踏出。 他周身笼罩星雾霭霭,神妙万般,一双眸子更是如双月当空,深不可测。就只将将出声,便连那金色竖瞳的妖主都恭敬行了一礼,是天命阁身份非比寻常,天命老人更可预测吉凶祸福,天下人都得尊崇。 “老夫,时日无多。” 天命老人还了一礼,面上慈善而平静。 “原本还有些日子可活,却为血天传人,再动了一次天命算法,兴许没有几个春秋,便得归于黄土。” “这...” 那金色竖瞳的妖主当即瞪大眼睛。 瑶光圣主都看来,圣光下可见的面色更显阴沉。 “荒神境,将有大难。” 天命老人轻叹一声。 “无需多言,诸位也都该知晓才对,毕竟血天大圣杀穿了宇内无数,惹下大敌万千。断古以来,是天选大圣的禁制保护了我等,却也断了仙路。如今,那位前辈打破了禁制,再复仙路明清,却也将荒神境暴露在外。十年,最多百年,大难临头,生灵涂炭,却其中天命所言,荒神境生路唯一片混沌笼罩,周遭有新星璀璨,绽放万道光芒。究竟如何,看不清楚,老夫修为也不足以观测,却必然与仙魔有关。是魔族仙人降下大难,还是魔性仙根开辟前路...无法说,可那些个新星,却是我等后辈。” 他一笑,周身星雾都在流转,更是玄妙,仿佛超脱。 “血天传人,承血天传承,老夫不敢断言其有拯救苍生之大任,却也是新星之一。虽如今尚且弱小,却前途不可限量。当护,则护,而非不容,更该锻炼锻炼后辈子弟,再起一大世!他们,可都承担着大任,乃我荒神境生路所归!” 正文 第338章 半圣人情不值钱 “生路所归...” 那金色竖瞳的妖主眯起眼睛,目光转过四周,却最终落在了陆尘身上。 如今的年轻一辈,确实人杰辈出,便只说东盛,多智近妖又算无遗策的公孙凉,过去的蛮兽秦方,任家真假两圣子,再有道宗,红尘谷,冷玉书院,便连东海鹏族鹏飞都可算是东盛所属,皆强悍无比,战力顶尖,乃至已经超越了上一代的修士。 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将来又会如何? 尤其出了陆尘这么一个血天传人。 自听闻以来,才不过短短几年罢了,却已经有了如今的实力。虽四御三重天的境界在这些个人杰相较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毕竟修行时间太短,要求不得,然其战力却堪称无双。尤其传言中的黑石山下一战,陆尘一人面对诸多强者,仍是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而如今更得到那位前辈眷顾,乃至踏足鬼道... 未来将会如何,谁也不敢预测。 “呵呵,看来,终究是我们老了...” 那金色竖瞳的妖主忽的一笑,又松了口气,后退两步。 他轻轻耸肩,再不多言,又向着虎王行了一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不多远就徒手撕裂虚空,推演道痕,横渡而去。 其他那些个妖主左顾右盼,却相望无言,又面露愧色。只不多时,也一同离去。 继续留在这里,总觉得会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先前还欲要向着大宴的主角发难,虎王面子上也过不去。 “小家伙,有时间可以去南野逛逛,本座会很欢迎你的到来。” 一蛇蝎美妃离开前又望向陆尘,带着满面的妖媚,转身随同那些个妖主踏入虚空裂缝,只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谁都不曾阻拦。 天命老人说过那些,也早便重新回去人群后方,寻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下。苏千烈始终不曾动过,却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为天命老人斟满一杯酒水,而后便将目光转向立于众人之间的瑶光几人。 这些个变故,是瑶光圣主未曾料到的。 他还以为陆尘真的是人魔余孽,毕竟那日萦绕周身的魔气可并非虚假,却不想竟是因其而牵扯出了那位打破天选大圣遗留禁制的存在。到如今,虽不曾动武,也就与黑白无常碰撞一次,却偏偏大势尽去,不过三言两语就落得这般境地。 无论如何,都无法如愿。 “呵...” 瑶光圣主忽的摇头一笑,任明辉也转头看来,面上仍旧满是灰白难看之色。 “不愧是虎王,公孙先生也生了个好儿子...” 他转头看向公孙凉,一双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今日倒是本座太过莽撞了些,毕竟先前见到血天传人身上有魔气逸散,还以为是人魔余孽,未曾查探清楚便行了这般不堪之事,本座得认罚才行。” 说着,瑶光圣主兀自向前,又推开人群,在自己先前为位置上停了下来,举杯自罚。 待得一口饮尽,瑶光圣主目光转向虎王,又行一礼。 “今日之事,还望虎王莫要见过,瑶光唐突,也没脸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便就此作罢,得回去才行。还望瑶光莽撞未曾扰了诸位雅兴,日后若有时间,定当一一上门赔罪,却此间已经不行。如此,瑶光便告退,也望诸位恕 罪。” 说得好听,又十分诚恳。 言罢,便转身离去,好似洒然。 却谁又能知他转身而去,那双眸子跳动着何等的森然与阴冷,只怎的也不能显化而出。大势已散,凭他与身边之人,断然无法掀起什么波浪,若要继续纠缠不休,后果如何,瑶光心中自然清楚。 不甘也好,不忿也罢,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然瑶光离开,任明辉面上更是不堪。 梅娘可不曾打算随意将他放过。 “任家那老鬼,你还未说奴家侄儿究竟在何处!” 她上前一步,眸光逼人,泛着森冷与急切,好似真的以为蛮儿就在任家一般,看不出分毫作戏的模样。 闻言,任明辉身子忽的一颤,畏畏缩缩的又退了几步。然再看周遭,原本还在附近的人却都是转身便走,有些告罪之后就踏入虚空裂痕,就此离开,有些被好友拦住,尽管满面愧色,却也是留了下来,却分明已经站在了对立的局面。 无论心中如何想法,至少表面而言,就只他一人还在此间,怎的也不能简单罢休。 “你...是不打算说了?” 梅娘逼近,双眸都眯起,泛着杀意。 “我...我...那姑娘,真的不在我任家!” 任明辉声音都在颤抖,吞了口唾沫,满面灰白。 “道心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那姑娘,真的不在我任家啊!” “不在你任家?呵,那你倒是跟奴家说说,她去了哪?” 梅娘冷笑一声,周身杀机仿若凝实,红艳的花瓣飘零,掀起一阵香风迎面而来,却昂藏无数凶险,让任明辉抵抗不得,接连后退,仿若置身冰窟一般,如筛糠般抖着,不敢有分毫异动。 若敢动,恐怕不必梅娘出手,那些个在其眼中的姘头都会直接出手将他至于死地。 “梅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明辉兄已经道心起誓,想来你那侄儿也该不在任家才对,否则天道尽数看在眼中,早便降下五雷轰顶,又如何会容他活到现在?” 一声轻笑响起,人群中,忽的踏出一人。 其身披金袍,堪得气宇轩昂,不过随意散发的气势便将梅娘的杀机都搅乱。 那些个已经化作血红的花瓣无力坠落,香风席卷而过。 “人言梅娘堪得百花羞,却何需容貌,就只这香,也是让人沉醉不已。” “鹏族老怪,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梅娘扫他一眼,轻哼一声,脚下轻轻一踏,杀机再度推演道痕大阵,那些个落地的花瓣无风自起,将周遭都充斥,片片如刀,丝毫不理会踏出人群的鹏族老怪,只娇喝间,那些个花瓣已经尽数而去,忽的掀动风岚狂涌,杀机无数! 花瓣临身,任明辉尖叫一声,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他不过任家一无足轻重的太上长老罢了,论修为,论身份,都不及此间任何一人,更无法抵抗梅娘道法。 然此间,那鹏族老怪摇头一笑,只挥手,忽有金光作乱,一瞬便过,不见如何,却漫天凌厉的花瓣都尽数崩坏,化作大片的红粉洒了满地。那些个狂风与杀机,也都被搅乱,大阵破去,徒留满地残殇。 “老怪,你什么意思?! ” 梅娘转头看来,一双眸子满是冰冷。 “虎王的收子大典乃喜事,见了血,可不吉利。” 鹏族老怪轻笑一声。 “本座也是好心,有什么事,待得之后再行解决之法,有何不可?” 他耸肩,却将梅娘满面寒霜都无视,转而望向虎王。 梅娘眯着双眸,又看了眼人群中的公孙凉,却后者摇头,她也便就此作罢,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回到了席位之中,饮酒泄愤,好似真的有些不甘,始终盯着将将放松的任明辉,将其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人群里面,再不曾露头。 只片刻,鹏族老怪的目光又越过虎王,落在其身后的陆尘身上。 “此外,本座还有一事,得与虎王义子相谈。” 他笑得温和,却偏偏眯着眼睛,看来着实有些不善。凭陆尘,还不知该怎样应对才是,就只能侧身来到虎王身前,不答一言,敬候下文如何。 “明月长生殿。” 待得许久,鹏族老怪才终于开口。 也是将将明了陆尘的意思。 “你想要?” 陆尘早便料到这鹏族老怪得是询问明月长生殿一事,毕竟那鹏族,可是贪图明月长生殿许久而手中不得。便如先前东盛风波时,他虽在明月长生殿中悟道,未曾理会外界,却玲珑将一切都告知于他,鹏族数度来犯,可并非什么隐秘。 此间许多人也都知晓。 便如所见,并无几人面露意外之色。 “并非想要。” 鹏族老怪轻轻摇头,面上笑容不变,却怎的看来都让人心胆发寒。 “明月长生殿堪得举世之瑰宝,价值无穷,若本座言说以他物来换,任谁都会当作笑话。却本座也并无那个意思,就只进去一观,想要看一看玲珑宝树的存在究竟何等神妙。作为报酬,本座欠你一个人情,只需力所能及又不违反道义,皆可。此般...如何?” 半圣强者的人情? 那可是值了大钱,也就圣道古药这种才能更胜一筹而已。 许多人面上露出惊愕,不想鹏族老怪竟是为了一观玲珑宝树便许下这等承诺,着实有些不可置信。然想来也对,毕竟鹏族为了进入明月长生殿已经不止一次出手,尤其先前东盛风波时,乃至不惜伙同北荒北域妖族而犯大不为也得如此,却谁也不能明白一观那玲珑宝树又是为何。 传说中的长生诀已经不再,又何必如此? “倒是不错的条件。” 陆尘看他一眼,忽的笑了一声。 “可我却不能答应。” “为何?” 鹏族老怪挑了下眉头,面上笑意稍微收敛,却仍旧平静而淡然,只眯起了一双眸子,含着精光。 陆尘笑意更甚,忽的退了两步,到虎王一侧,方才开口。 “明月长生殿之主的身份,终究不过传言,而我也并非真正的明月长生殿之主,不过暂代罢了。那明月长生殿真正的主人,就是前辈想要一见的玲珑宝树。可惜,它从不听我的话,我也命令不了它,更何况,玲珑也并非什么人都能一见。若我擅自做主,将它惹恼,把我暂代主人的身份都收走,那就太赔本了些。前辈的人情,呵...可没那么值钱!”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39章 万万里迢迢,玲珑显威 “不值钱?” 那鹏族老怪眯起眼睛,原本面上还算温和的笑意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森然与冰冷,都隐藏在那双金色眸子的深处,未曾真的显露出来,却也已经足够骇人。 许多人也都愕然望来,目光有不自然的扫过满面平静的虎王,不知陆尘所言,是否得了虎王暗中示意。 凭一后辈,如何敢在鹏族那老怪面前如此妄言? “本座乃金翅大鹏王!” 鹏族老怪忽的笑了一声,甩袖,双手负于身后,周身显化气机动荡,一双眸子好似利剑般锋锐。 “先三千年游历,盖压同辈无敌手;中三千年纵横,行天下而未尝一败;后三千年归隐,却天下谁人不知,本座金翅大鹏王天下无双,展翅神速更冠绝古今,哪怕血天在世,也不过如此!本座一人情,却在你口中成了不值钱的货色。你这小辈,可是有胆再说一遍?” 他盯住了陆尘,好似吃人一般。 却陆尘偏偏后退两步,又躲到了虎王身后,小念尘也追了过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警惕,伸手将陆尘护住。 见状,公孙家主苦笑,只能上前,同样来到虎王一侧。秦天更是急匆匆而来,挡在两人身前,又低声说着什么,面上却并无责怪,满是宠溺,生怕小念尘不开心一般。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小念尘忽的一笑,尽数打破。 陆尘也笑了起来。 “确实不值钱。” 他抬头,越过人群望向金翅大鹏王,嘴角含着嘲讽。 “自一年多前,鹏族屡次犯我明月长生殿时,我便已经有了打算,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鹏族再有什么牵连,最多不过仇怨罢了。玲珑也是相当不喜你这一族,从鹏飞当初的咄咄逼人,到你金翅大鹏王今日要强买强卖,还有那些个鹏族的长老,各个嚣张跋扈,还真的以为这天下,是你鹏族的天下了?却不知,老鬼隐世不出,位列真仙,玲珑庇护殿中,天地生养,他们便是随意出一手道法,都能将你那鹏族灰飞烟灭,寸草不留。你这金翅大鹏王说来好听,前后纵横九千年,却终究不过尔尔。” “狂妄!” 金翅大鹏王一声怒哼,脚下轰然一踏,有气机动荡席卷,整个虎王殿也猛地一沉。 却虎王并未开口,就只随意的看着。 连同公孙家主与秦天都好似壁上观,就只立于先前,似是与他们毫无关系。 “您是前辈,说我狂妄也罢,说我不自量力也好,便如老爹所言,得敬重前辈才行。然前辈,却也得有德才能尊,可你鹏族却屡屡冒犯我明月长生殿,乃至惹得玲珑大怒,却碍于不肯杀生才未曾于你鹏族出手。你鹏族好欺人,欺玲珑太善,如今更是要与我交易,口中说着见玲珑一面,可谁又知你究竟什么打算?” 陆尘摇头,并未觉得紧张。 金翅大鹏王神速无双,展翅九万里不过瞬息,却在此间,有虎王几人同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那鹏族,陆尘原本便没有打算与之和解。 这等性情高傲的一族,没有相交的必要,若强求,反而会惹得自己不痛快,亦说不得什么时候还得因这鹏族害了自己。 “天地生养,玲珑宝树,本身便是一尊圣料,这些话想来无需晚辈多言,在场的诸位都该知道。你金翅大鹏王要见玲珑,可敢说自己的根本目的所在?” 陆尘望着金翅大鹏王,忽的冷笑一声。 “但你若真的相见,也并非不可,我便与玲珑说一声,兴许它也愿意出手指点指点你这后辈,更免得日后明月长生殿所在不得安宁,每日都得被你鹏族打搅。” 说着,陆尘忽的抬手,掌心已经多了片通体晶莹的翠叶。 这叶片好似灵玉雕琢,通体无暇,纹络清晰,却可惜有一道裂痕狰狞刺眼,是美中不足。纵然如此,这叶片也荡漾绿光如海,只将将出现便有神妙的光芒将整个虎王殿都笼罩。生机蓬勃而发,草木生长,万物复苏,置身其中,陆尘那漆黑破烂的面具都好似边角温和了几分。 众人大惊,亦不能明了陆尘取出的这翠叶究竟什么来历。 “明月长生殿之主的身份,便是这绿叶为证。” 陆尘轻轻抬头,看向金翅大鹏王阴沉的脸色。 绿光笼罩下,他一身的金色都被压制下去,仿若陷入泥沼一般,怎的也无法破解。 “玲珑,你可愿见他一见?” 陆尘未曾以心念而发,径直说了出来。 那绿叶轻轻一荡,忽的自陆尘掌心飘起,笼罩了整个虎王殿的绿光都被收回,却唯独金翅大鹏王所在之处,仍旧存有绿光波澜。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凭空而发,一股浩荡的压力骤然显化,仿若九天十地崩塌,压迫而来,却外人怎的也不能感受清楚,就金翅大鹏王面色猛地一变,化作惨白,张口喷出一道金色的血箭,还未落定便被绿光蒸发。 涟漪之下,仿若惊涛骇浪,金翅大鹏王肉身都隐现裂痕,不住的颤抖,如筛糠一般,双膝都弯了下去,近乎跪在地上。 低沉的嘶吼咆哮,仿若滚滚惊雷。 金翅大鹏王一身金袍不断晃动,却怎的也无法飘飞,鼓荡的血气更是完全被压在体内,只有转瞬便散的百丈鹏鸟虚影一晃便没了踪影,随即金翅大鹏王也猛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宴席之间,落得遍体狼藉,酒水珍馐散乱的洒了满身,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气息萎靡。 绿光消散,那翠叶亦回到了陆尘掌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并无几人知晓,便连虎王也是满面惊愕。 公孙凉眨着眼睛,与公孙家主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眸中的不解与骇然。 原本的打算,是借机向天下立威,拔除暗中威胁,最差也要将那些个心存不善之人尽数找出,也好有所防备。却不想,事态发展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便连明月长生殿的玲珑宝树也跨过万万里之遥显化气机,却不为众人所察。 这等修为,比起陆尘口中那老鬼也该分毫不差! 天地生养的玲珑宝树,竟是这等的强大?! “玲珑言说你心性不善,让我劝你好自为之。今日,不过警告,若再要贪图它身躯圣料,便不止于此。” 陆尘忽的开口,打破了此间平静。 他将翠叶令牌收起,眸中含着讥讽。 “原来前辈竟是打的这等主意,晚辈还以为只是想要拜会以求道,看来,终究是晚辈太过天真了些。却想来也该如此,否则凭玲珑性情,不该这般大怒。也好在玲珑超然向善,否则今日,可就不止于此了。” 言罢,他一声大笑,又伸手将小念尘抱了起来,转身到一旁坐下,取了些珍果喂入她口中。 公孙晚卿几人无言,却也猜到今日陆尘这般,该是那玲珑宝树暗中指使,虽有些狂妄,却毕竟有先前,如何都不为过。而见过玲珑神威,她们也终于放心,就只顾盼流转,飘然落座,与陆尘一同,安心的逗弄小念尘,惹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然陆尘几人在笑,却其余众人怎的也笑不出来。 强如金翅大鹏王都被那玲珑宝树一念斩成这般模样,陆尘身边,可是有着太多的庇护。 虽都能猜到是因金翅大鹏王心存不善,欲念太盛,这才惹来玲珑宝树出手,若只针对陆尘,那等超然之物该只作壁上观,却眼前所见太过震撼了些。要打陆尘的主意,终究得再多加思量才行,何况如玲珑宝树那等存在,性情难以捉摸,谁又能知它真的不会为陆尘出手? 何况还有一老鬼。 那打破了天选大圣遗留禁制的存在。 天眷? 大势所向? 一时间,众人看向陆尘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再看那些个拦在他身前的诸多强者,是东盛诸子百家占了大半,便连北荒三古世家之二都在,更有如虎王这等存在,还有隐而不出的玲珑宝树与老鬼... 这人,轻易动不得! 那些个心中尚存几分对血天传承贪念之人,也都将想法尽数收敛,生怕表现出来,惹得不堪境地。 而此间,只听哗啦一声,金翅大鹏王才终于自狼藉中起身,却已经遍体裂痕,满是金色鲜血,周身长袍都破破烂烂,不堪到了极致。是自其纵横以来,谁都不曾见过声名显赫的金翅大鹏王落得这般,却偏偏有怒也不能发,就一双眸子藏着无限杀机,气息动荡又太过萎靡。 “好一个血天传人,好一个玲珑宝树...”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冷哼一声,阴森的目光扫过虎王几人,却后者都面上平静,眸中藏着些许的嘲弄。 都能看的清楚,却打碎的牙齿也得吞进肚里才行。 “本座,小瞧了你们。” 金翅大鹏王胸膛深深起伏一下,脚下轰然一踏,身形不过瞬息便到了半空。 “血天传人,本座还有一言得与你说上一说。” 他俯视而来,纵然模样凄惨,却仍旧将脊梁挺得笔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个道理,你可得好好思量才行。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把握住的,尽早送出,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免得给自己招来祸害。尤其你修行尚短,太过年轻,性子,也得收敛几分才行,过钢,可是易折!” 言罢,尖啸动苍穹,那一缕金光激射,不过瞬息,便再不能见到踪影所向。 陆尘都未曾见到那金翅大鹏王如何离开。 却他也并不在意,只轻轻一笑。 “要说那些的又不是我...什么本事说什么话,我可没这么张扬...” 正文 第340章 去而复返 风波平息,虽徒留狼藉一片,却终究还是能够处理,不碍大雅。 只待得片刻,这大宴,便再复先前。 眼前林林总总的许多人间,兴许还有不少心存叵测之辈,却虎王与公孙凉也已经尽力,只能将那些个能够引出的存在先行解决,至少也是将他们都摆在了明面上。然其他的那些,若真是有心隐藏,只凭今日大势,定然无法将其全部钓出。 还得步步为营才行,此事怎的也急不来。 歌舞升平,漫天烟火,光耀四方。 大盛之下,陆尘与虎王一席,小念尘就在他怀中,公孙晚卿三女也都在一旁作陪。毕竟如今身份关系都已经挑明,夫唱妇随,她们也得跟着陆尘叫虎王一声老爹。 听着耳边的莺歌燕语,再看左右两侧的陆尘与夏小贼,虎王面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收敛过。 “先前说的,两日后大婚那事...” 将手中的珍果塞入小念尘口中,陆尘方才提起这些。 他虽猜到这些是虎王与公孙凉商定好的计策,却总觉得有些不太死心。尤其穆双影的关系,让他有些着急,生怕晚了些便得出现许多乱子,尤其那些个顽固之人,恐怕表面逢迎,暗地里却仍旧不会赞同人族妖族的通婚。 “你就这么着急?” 虎王端着酒杯,好笑的看了陆尘一眼。 “此事,为父可不打算替你们做主。却有一言,你得先听听才行。” 他将酒杯放下,又叹了一声,目光扫过同样不再开口的公孙晚卿几人,将面上笑意都渐渐收敛。 “先前所言,是为父与你那舅哥,还有这几位儿媳一同商量才定下,却究竟何时大婚,为父还真的未曾想过。然大婚,却非比寻常,是你得给人家办得风风光光才行,毕竟她们可是就此将自己完全交给你了,怎么说也不能太过潦草。另则,大婚之后,便她们的一切都得你来负责,且不说其他,便只论安危,你可能保证自己有着足够的本事应对各种阻碍与麻烦?” 闻言,陆尘一滞,张着嘴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顿了片刻,虎王才拍了拍他肩头。 “此事不能莽撞,尤其你与双影儿媳的身份所属,人族与妖族,自古以来便互不相容,哪怕表面相处和乐,却也绝无通婚还能安好者。这是历代前辈留下的经验,也是那些个迂腐之人手中把握的理由与刀剑。先前那些话说来,不过只是唬人罢了,却你二人一旦真的完婚,便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是确定了人族妖族通婚之事,也足够让那些迂腐之人拿住机会。而若暂且将此事放下,碍于那位前辈的存在,怎的,也不会有人过激,至少可保证你们性命无忧。” 虎王唇角含着苦涩,却也无可奈何。 “纵然为父在,也不敢保证时时刻刻看着你们,一旦稍有不慎,便可能出了追悔莫及之事。也正因此,你总不能将双影儿媳放下,只与晚卿跟玫瑰大婚,那便未免太过荒唐了些。所以,为父还是劝你暂且将这些事放下,虽有些不妥,却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究竟何时才能不理这些,得看你自己实力何时才能达到那般高度。若可纵横天下而无敌手,莫说你要取一妖族姑娘,便是违逆天下,娶个魔族公主回来,又有何不可?” “可...” 陆尘嘴角动了动,又转而看向身旁的三女。 却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我们也不着急,你又何须愧疚。” 穆双影摇头一笑,素手将陆尘挽住,身子也贴了上来。她臻首靠在陆尘肩侧,笑意温柔,眸中也含着动人的光彩。 “再者言,纵然大婚拖后一些又何方?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怎的也跑不了,大婚,不过是向天下证明罢了。还是说,你信不过我们对你的心意,总得大婚才能证明不成?” “我自然未曾忧过这些...” 陆尘扯了扯嘴角,自知怎的也说过穆双影。 再看黑玫瑰与公孙晚卿,面上都是平静的模样,显然是未曾在意过这些。所谓大婚,早与晚不过尔尔,其本身也不过一场浮华,在她们而言纵然不行那所谓的大婚也无妨,就只真心便可。何况完婚之人,也并非没有背离,是根本仍旧在心,而非表面的这些。 “这些个儿媳妇,可都懂事!” 虎王咧嘴一笑,只叹了一句,便起身端酒去寻公孙家主。 虽是未曾完婚,却已经口口声声高声含着亲家,让一旁未发一言的公孙晚卿落了个大红脸。 小念尘也掩唇嬉笑,惹来公孙晚卿的一记白眼,又塞给她许多的珍果,堵住她发笑的嘴。 夜半,一日劳累,陆尘与夏小贼也都告退,却留了那些个老辈人物仍旧饮酒作乐,欢呼震天。平日里可见不到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人物这般,也难得放开了心怀,就只些许忙碌之人中场离去,便连公孙家主都喝了个满面红胀,走路都开始摇晃。 不理这些,待得回到房中,陆尘也是有些承受不住。 他命渊伤势还未恢复,血气枯败,不堪这些,就穆双影服侍着躺在床上,却可透过窗子见到外面仍旧不休的烟火。那些个一瞬的灿烂要燃十天十夜,若想安静,还早得很。 “你便好生休息,我们姐妹在殿后另有住处。” 穆双影塞好了被角,又在陆尘额间的位置轻轻一吻,却小念尘始终不肯离去,要跟陆尘一起睡才行。 “便让她留下吧。” 陆尘苦笑摇头,将小念尘抱着上了床,躺在里面。 公孙晚卿也笑了起来。 “往日小念尘都喜跟姐姐一起睡,怎的,如今见了大哥哥便忘了姐姐不成?” “那姐姐也来一起睡?” 小念尘眨着眼睛,忽的开口,却让原本满面笑意的公孙晚卿当即羞红了脸,只能嗔怪的瞪她一眼,又小心翼翼瞧了瞧陆尘,正对上那稍有尴尬的目光,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却能见到脖颈都红了下来。 房里还有咯咯的笑声,让停在门外的公孙晚卿恼得跺脚。 “人小鬼大!” 穆双影轻轻摇头,却是又嘱咐了许多,这才与黑玫瑰一道出门。 却夏小贼还未走。 他正倚着床围,手里一壶清酒,面上满是艳羡。 “虽未曾大婚,却美郎君也算有了妻妾,还有个小念尘陪着。可怜我仍旧孤家寡人,这凄凉的夜里,一旦回去,免不得心生孤苦,就只能去寻凉兄他们,再以酒作伴。啧,都是男人,哪有你这般快活?” 夏小贼笑得暧昧。 “说不得夜里便得有人来看望你,是衣带渐宽终不悔,明日再见,得憔悴得很呐...” “小念尘还在,别说那些个荤话。” 陆尘瞪他一眼,又给小念尘盖好了被子,自己也缩进去。 “赶紧回去休息吧,咱们走的时候,我见到公孙兄他们也已经离开,想来此间已经在你那边等了许久。可你也得注意些,城里虽是有那些个烟花之地,却莫要忘了,你心心念念的那姑娘还不知下落如何,安危如何,得时时刻刻记挂着才行。” “嘿,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 夏小贼挑了下眉毛,却怎的听来都是谎话。 说不得每日夜里无人时,他得是副什么相思成疾的模样... “那娘们也不知怎的,如今咱们在这里闹了这么些个乱子,也始终不见她找来。我还想着今日收子大典,说不得能见她一面,却一双眼睛寻遍了城内城外,也不曾见过她出现。那娘们,心里可是当真没有我...” 摇了摇头,一口酒,入喉烈,却谁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怎样的想法。 却那双眼睛里能够看到许多的担忧。 这五域四海都知的事情,那姑娘没理由不曾听闻,却真的是未曾到此。是不能来,还是不愿来,陆尘也说不出什么。 “罢了,回去了,你便好生休息吧,明日咱们还得去奉早茶,总感觉这些个规矩跟刚过门的媳妇一般...” 夏小贼怔怔出神许久,扭头时见到小念尘已经沉沉睡去,这才晃了晃脑袋,将声音脚步都放轻,小心翼翼的推门离开。 却陆尘怎的也不太容易睡着。 他心里还在为夏小贼考虑。 那姑娘何时才能寻来,是不能来,也或不愿来... 若不愿来,夏小贼得心苦,若不能来,那便让人不得不担忧几分。毕竟武安王爷府上下惨遭灭门,就只传闻中逃出一女婢而已。那女婢什么身份,谁也不知,如今又在何方,是否已经被大华皇朝抓到,也或其本身并非夏小贼所喜的那位姑娘... 太多的不确定,但偏偏夏小贼认定了逃出来的那女婢就是他心中喜欢的姑娘。 “但愿不会太坏。” 陆尘苦叹一声,转身,将小念尘抱在怀里,却手臂很快就被她流出的口水打湿。 无奈一笑,陆尘并未在意,就只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让小念尘也好睡得更舒服些,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能平静,许久都无法入眠。 风起,吹过尘埃染窗台,那跳动的绚烂下,影迹斑驳晃动。 落地,无声,漫天的光影之下,那双阴鸷的眸子跳动金色火光,何等的森然而狰狞。 他就在窗外,死死盯住了怀抱小念尘的陆尘,杀机暗藏。 “呵...你这老怪还真是贼心不死,连瑶光跟任家都暂且退去,你却非得回来。是太过自信,凭着重伤之躯也敢目中无人,还是说...你这秃了毛的大鸟当我黑白无常都是瞎子?!” 正文 第341章 金翅大鹏王 陆尘还未睡熟,心里记挂着夏小贼的事。 这一声冷喝,将他终于酝酿的一丝困意驱散,便连小念尘也猛地睁开眼睛,当即翻身而起,脚下踏定,掀动气机狂涌而出,演化三条狂龙于玲珑肉身周遭显化。澎湃的血气激荡,她一双眸子在黑夜里泛着明亮的光泽,死死盯住了窗前的人影。 树影斑驳之间,黑白无常立于其中。 一九寸摄魂令缓缓出鞘,锋芒毕露,一白羽扇飘摇灵动,仙雾怡然。 他二人早便有所警觉,亦猜得到金翅大鹏王断然忍不下这口怨气,得想着法子也要报复才行。毕竟久居高位,容不得后辈妄言,何况如陆尘那般,虽是代玲珑宝树传话,却也着实激怒了金翅大鹏王,去而复返,夜里寻仇,是再正常不过。 “炼狱黑白无常?呵...” 金翅大鹏王一身金袍洒然,挥袖,有狂风席卷。 他将周身破烂血迹都清理了干净,至少如今看来不再似先前般狼狈,尽管气息仍旧有些虚浮晃动,却仍旧无比强大。只一步踏出,半圣气息汹涌咆哮,卷动金光席卷,好似万千利刃,那手中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柄金色长剑,腕动而剑气铮铮,刺耳的声音穿金裂石! “早便传言炼狱黑白无常杀机过人,入得半圣之境,便连大圣也敢一较高下。然其中是否有所夸大,还得见过才行!” 金翅大鹏王冷笑,脚下踏定,整个虎王殿都被惊动。 远处有唳啸传来,接连咆哮之声震动苍穹。 赶来,却总得需要些时间。 “先斩了你们,再斩这无知后辈,夺血天传承与明月长生殿!” 金翅大鹏王双眸含着冷光,身形轻晃,只见得一片虚幻掠过,金光掀动十万八千剑,瞬息便将整个天穹都笼罩,又倾覆而来。漫天的剑光交葛,铮铮之声清脆又藏着无比的杀机,当头而来,还未临近便将虎王殿都压得满是裂痕。 大阵激荡,这虎王殿显化神光波澜,也似被惊动,化出一道寅虎虚影冲天而去,威严之象,俯视万众生灵! 然十万八千金光长剑激荡,金翅大鹏王堪得神威无双,口中一声唳啸,千丈金翅大鹏的影子凭空而生,将那十万八千金光长剑汇聚而来,犹如风暴席卷,自长空而来,垂下一道金色的飞瀑,又如大鹏的不灭金身,上可搏龙,下可裂山河,威势难当。只将将碰撞,那寅虎虚影便直接被撕裂,阵法终究是阵法,只因波动而起反抗之力,却终究不能阻拦金翅大鹏王的威势。 “天鹏十万剑,斩!” 金翅大鹏王唳啸冲天,一头金发飘荡,周身燃烧金火。 灼热的气浪席卷落下,他一剑破空,气机交葛,将周遭的宫阙都波及,只瞬息便化作大片的废墟。 烟尘弥漫中,小念尘早便带着陆尘远远退出,穆双影几女所在也被波及,正于半空而立,满面凝重。另一方,夏小贼与公孙凉几人同样如此,满面寒霜,却只能后退,不敢参与这般大战。 却几个后辈不能撄其锋芒,黑白无常反而一步不动。 金翅大鹏王来的极快,十万八千金光长剑化作天鹏之象,一双利爪当头而来,却两人只冷哼一声。九寸摄魂令落地,锋芒毕露,一瞬便起寒光万道,直冲霄汉。白羽扇轻挥,微芒流转,万法不侵,是飘然之间犹如清风拂面,却与那落下的金剑天鹏轰然碰撞,有可怕的气机于凭空交葛,而后猛烈炸开,十万八千金光长剑都被炸了个粉碎,徒留慑人的杀机继续落下。 却此间,黑无常身形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铛! 金铁交鸣,那些个无形的杀机都被凭空斩断,却谁也不能见到黑无常究竟如何做到这些。然再看时,苍穹黑暗,那漫天的烟火都被吞噬一般,唯有九天垂落忘川奔腾,作一沧澜横亘天地之间,广阔而浩大,将金翅大鹏王都围在其中。 奈何架起,黄泉路生,彼岸花开,三生石落... 黑无常显化真身,仿若置于黑暗深渊,就只一双眸子作阴勾玉的模样。而其身后,白无常侧步现出半身,一双眸子化作阳勾玉般。阴阳勾玉转动,杀机沉浮,整个天地都在一瞬化作阴阳黑白的苍莽无尽,是青天白日,却黑地鬼哭,那些个森白的枯骨与漆黑的血肉之间,不断有虚幻的影子挣扎爬起,向着金翅大鹏王而去。 然后者却眯起眼睛,只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 他嗤笑一声,脚下一踏,金色的涟漪轰然席卷而出,有万千凌厉如刀的风岚将天地都撕裂。 只一瞬,白云苍狗都破碎,那些个虚幻之象也都消失不见。 却抬头再看,漫天的锁链呈现黑白阴阳之色,是黑白无常立于深渊阴冥之中。那锁链尽头,不知何处,交葛而来,带动哗啦啦的声音,仿若灵蛇缠绕,已经到了近前,将他周遭都围笼,流转鬼道阴冥,连同奈何黄泉,彼岸三生都一道压迫而来。 他眯着眼睛,手中长剑猛地掷出,化作一道金光显化大鹏真影激荡而去。 那双蒲扇大的手掌凭空一握,漫天金光激荡,破碎,轰然震动,将周遭缠绕的那些个锁链都炸开。灵雾飘渺,金光晃动,于其中,金翅大鹏王腾跃而起,脚踏虚空,仿若天地倒转的威势随之落下。 一步山河动。 两步阴阳颤。 三步踏下,便是这乾坤都倒转! 黄泉破碎,奈何崩塌,忘川倒流,彼岸枯萎,三生飘摇! 只三步落定,那金光长剑倒悬苍穹之上,破尽万法,又显化十万八千剑气激荡。剑刃直指,于树梢之上,黑白无常所在,锋芒毕露,轰然携带刺耳唳啸,将虚空都斩得要破碎一般。 微光流转,白无常冷哼,一双阳勾玉的眼眸显化神光。 她手中白羽扇轻挥。 锋芒显化,黑无常面如死鬼,一双阴勾玉的眼眸仿若深渊。 他手中利刃高举斩天! 阴阳流动,黑白交葛,那一道流转着两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与十万八千金光剑气轰然碰撞,天地都要在这一瞬崩塌,掀动的气机更是于凭空交葛不休,待得许久才终于消湮,落下那金色长剑满布裂痕,而后寸寸崩断,化作齑粉消散。 待看清,黑白无常仍旧平静,而金翅大鹏王嘴角已经溢血,将将愈合不久的遍体裂痕又能看得清楚。 却此间,远处有人影接连而来。 三千里浩然正气激荡,引动漫天祥瑞纷呈。 麟龙鸾凤天寿龟,各化八百之数,引动天穹高光震颤,漫天烟火都被公孙家主借来,化出万彩流转,覆盖苍穹。其身形所在,云雾飘渺,一双眸子遥遥射出清光作山河,仿若视界纳五域,如狂澜! 七条血龙当空咆哮,秦天威势仿若蛮夫,一拳当空落下,天惊地颤,万物破灭,是七条血龙接连激荡而出,天地都陷入黑暗之中,却又于远方燃大夜如昼,可怕的气机还未临近,便仿佛万丈高山压身,喘息都困难! 虎王面容狰狞,有九天寅虎之象踏过星河,可怕的威势滚滚长流,浩浩荡荡,掀动雷霆万钧。他一双眸子都做出纯白模样,身形亦比之先前更为魁梧,一脚踏落,虚空破碎,双手推出千丈巨虎的虚影,可吞龙噬凤! 气机临身,可怕的压力让金翅大鹏王也变了颜色。 他是自负,却身有重伤,面对黑白无常都力有不逮,是咬紧了牙关才能与之抗衡。却如今拖延了太久,虽不过一瞬,却也足够这些个强者赶来。 一人独面五位半圣? 若未有玲珑宝树先前的一击,金翅大鹏王心中是敢硬撼几分,却如今不堪重负,肉身的裂痕也重新浮现,气息都不能维继。若真的还要战下去,这条老命,恐怕都要留在此间。 “今日本座便是说了,那血天传人,本座饶他不得,若有本事,便去我鹏族所在来诛灭一族上下千余!否则,定得有一日,为我儿夺来血天传承以证道无双,为本座夺来玲珑宝树以开辟前路,以血天传人性命,祭天地大道而至我鹏族高飞,仙势昌隆!” 金翅大鹏王狂笑一声,背后显化鹏鸟虚影,展翼八千里,一瞬便没了踪影。 “秃毛鸟,当真以为天鹏神速无人可及?今日妾身便是追到东海,也得将你拔毛拆骨,烤熟了给我家圣子补身子!” 白无常满面寒霜,脚下一动,身形当即化作虚幻。 黑无常却是一言未发,同样消失在原地。 金翅大鹏王也好,黑白无常也罢,究竟如何离开,谁都未能看得清楚。天鹏神速,盖世无双,却偏偏炼狱有迷踪乱步,虽说迷踪讲乱步,最重步法虚幻,却速度也是分毫不弱。真的评断起来,甚至还在天鹏神速之上,也就夏小贼的行字秘修至大成可相比几分。 虎王,公孙家主,秦天,也或那些个匆匆赶来的众人,都是往而兴叹,怎的也无法追上。 “黑白无常,可是有些莽撞了。” 公孙家主皱着眉头,望向远方。 “金翅大鹏王虽狂傲无度,却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不会无缘无故便回来冒险。既然他敢回来,便说明已经有了准备,至少不会担心炼狱的迷踪乱步将他追上,乃至有可能另有埋伏...” “还得追去看看才行,本座也有些不放心。” 虎王目光扫过周遭,见到陆尘几人都无恙,心中松了口气,又很快便紧绷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留下足以信得过的秦天与沈先生以防不测,而后公孙家主,虎王,连同道宗欧阳子,梅娘几人都急急追去,怕出现意外,也免得黑白无常糟了暗算。 正文 第342章 调虎离山连环计 虎王殿,一殿繁华,却如今落得大片狼藉。 小念尘正搀着陆尘踏空而立,周遭气机仍旧交葛不断,她一张小脸满是凝重。尽管看起来有些苍白,陆尘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恐惧与颤抖,却仍旧拦在前方,生怕还有人要对其不利。 这还是修道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等强者吧... 陆尘倒是没有紧张,毕竟秦天与沈先生还在,至少秦天在陆尘而言是完全信得过的前辈。那沈先生虽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却虎王仍旧将其留下,也足以说明许多问题,至于那些个身份繁杂又并非故交的人物,陆尘也无法分清善恶好坏,只能仰仗秦天与沈先生才行。 穆双影几人也急匆匆而来,夏小贼更是两步便到了近前。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陆尘不知该如何回应,却也都是询问他是否受伤。待得秦天与沈先生到了近前,陆尘方才松一口气,身边人都暂且安静下来。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位古农皇朝的皇主,他一袭龙袍,双目如日月,气息却自然而温和,并未显化分毫威严,显得平易近人。 “大鹏王会去而复返,倒也在意料之中。” 古农皇主开口,眉头紧皱,面上亦有着感叹之色。 “此人心高气傲,前后纵横九千年而无敌手,堪得世间之最,若非那玲珑宝树与有限的几人,谁也不能将其制住。你先前骂了他,辱了其尊严,会重新寻来报复,虽说理所当然,却对后辈出手,也让朕有些不能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尤其临走所言,更似是别有用心。” “恐怕兄长与虎王一行,恐还得遇到些波折。” 秦天也皱着眉头,却毕竟没有那般智慧,想不明白。 陆尘有意无意的看了公孙凉一眼,后者亦察觉看来,却只轻轻摇头,大概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却并未在此间表明。 那些个陆尘不认识的诸多前辈也到近前,关切的询问一番,而后在沈先生的说辞下方才渐渐离开,只留下秦天与古农皇主护着陆尘几人,另寻了一个住处,暂且落脚。毕竟陆尘命渊伤势还未恢复,得好生休息才行,也是借此为理由,免去了有心之人的探望。 待得入了房间,陆尘方才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前是强忍着命渊中伤势疼痛,然黑白无常与金翅大鹏王的战斗不过一瞬,却气机太过猛烈,只凭小念尘怎的也不能将其完全护住,得受到波及才行。因此,陆尘命渊中伤势更甚先前几分,鬼道精血更是隐隐有些翻腾的迹象,让陆尘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原地盘坐下来,静心沉气,免得伤势更重。 “朕来助你。” 古农皇主面上也有担忧,一掌拍落,笼罩翠光流转,将陆尘完全护住。原本穆双影几人还有警惕,却见到秦天面色平静,心中的不安也都渐渐放下,至少古农皇主该不会是敌人才对。 生机流转,翠光荡漾。 古农皇主所修之道让陆尘觉得熟悉,似是与自然大道有着许多相似之处,气机流转于体内,那些个翻腾的鬼道精血很快便平复下来,便连伤痛之处也好似有清凉覆盖,让他舒服许多。 只片刻,便一口浊气呼出,精神也都恢复。 “大哥哥...” 小念尘始终在一旁,眼睛里含着泪光,有些自责。 公孙晚卿已经劝了她许久,却怎的也不能完全放下,如今见到陆尘终于苏醒,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呜咽着说起那些懊悔的话,让人心中生怜。尤其秦天更是苦着一张老脸,不断轻声安慰趴在陆尘怀里怎的也不肯起身的小念尘,怕是谁都不曾见过秦天这幅模样。 陆尘也是安抚了她许久,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却一双眼睛仍旧通红,小脸也已经哭成了花猫。 “公孙兄,你也该有话要说吧?” 待得安置好了小念尘,陆尘这才转头看向始终立于一旁的公孙凉。 其他几人也都看来。 多智近妖,算无遗策,公孙凉早该便想到这些,黑白无常会在金翅大鹏王现身的瞬间便出现,想来也该与他脱不了干系,得是已经料到这些,却也就只他一人才有所安排,将麻烦暂且应付过去。 “此事,不会这么简单便罢了。” 公孙凉轻轻点头,面上露出些许愁闷。 “金翅大鹏王临走所言,何止看上了玲珑宝树这株天地生养的圣料,更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血天传承。便如那两仪门般,却金翅大鹏王性情傲慢,不屑隐瞒,方才如此。但这等人物,也是最容易利用的存在,尤其瑶光圣主那等,还有任家之流...先前大宴之时,该是无人注意,那瑶光圣主离开后,万毒门来客也是在暗中离开,却跟在许多人中间,未曾暴露太多。” “万毒门也有人来?” 秦天与古农皇主都是愣了一瞬,却看公孙凉神情,并非玩笑之言。 一时间,两人也有些心中发凉。 不声不响,来也无人注意,去也无人发现,这等存在才是最为麻烦的,亦可能成为最重要的变数。 “万毒门最善毒法,而若以此来作为陷阱,便是半圣,也说不的得着道才行。此事,定然与万毒门脱不了干系,尤其瑶光圣主,甚至可能与其他的几大洞天圣地早有阴谋,乃至走过东盛。万毒门,秦门,任家,便是最主要的几个盟友,另则还有许多,都是贪图血天传承,也或杀生魔刀,乃至玲珑宝树的存在,以及其他更多。此行,可是大不善...” “这...那你先前怎的不阻拦?” 古农皇主皱着眉头,虽身为皇主,却也未曾想过这些。 论智谋,谁都得输公孙凉几分。 “阻拦不得...” 公孙凉苦笑摇头。 “若此行不去,那些个准备已久的陷阱便没了用武之地。而如瑶光圣主这等人物,最是心狠手辣,说不得便得重新盘算一番,寻到云泽洲来,另行图谋。若那般,他们在暗,我等在明,尤其还有那么些个拖累以及无辜,反而束手束脚,不能发挥。虽可能不大,毕竟那样会得罪更多的势力,却也有着四成的可能。四成,已经足够选择冒险,相较来说,此行只需小心一些,还能有些周旋的余地,更有不小的生路可寻。” “可是...” 秦天听得晕头转向,却也大概明白了部分,至少此行冒险,比起不冒险而留后患要强得多。 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公孙凉也是愁眉不展。 “总觉得在哪里漏了些什么...” 他低低一叹,却怎的也想不明白,只心中难安。一双眸子望向远处,公孙凉又如何不会担忧,毕竟公孙家主此行也是追了过去,虽先前暗中已经传音说了个明白,却究竟是怎样的陷阱阴谋,仍旧无法明确。 此间,也并非安好之地。 许久,都再无人多言。 陆尘低着头,思忖许久,忽的叫了夏小贼到近前耳语几句。 “不行!” 还未说完,夏小贼忽的面色一沉,当即起身,面上也满是气恼。 谁也不知陆尘究竟与夏小贼说了什么,却见他如此模样,都是有些不能理解。只再看陆尘,却眸中满是凝重,只盯住了夏小贼,怎的也不肯妥协的模样。 “你们...怎么?” 秦天也愣了下,待得回神,又问了一声。 “大概是要夏兄带着小念尘与晚卿他们先行离开吧。” 公孙凉忽的抬头,又眯起眼睛,转而平静地看想两人,面上却浮现几分凝重。 “换做是我,也得这样做。” 穆双影几人对视一眼,亦有些愕然和不解。 这件事,陆尘可没跟她们说起。 “你们也不必着急反对,陆兄弟是为了你们考虑,也是为我们考虑。今日风波不断,先有瑶光圣主发难,虽其中有我与虎王有意引动,却纵然无我二人算计,瑶光圣主也得现身才对。而凭其谋略,该是能够猜到后续的一切,亦知晓自己借势不成,那些个被劝动的前辈都不过棋子罢了,连同金翅大鹏王的发难与去而复返,也该是阴谋中的一环...” 说着,公孙凉眯起眼睛,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眸中有神光晃动。 “什么意思?” 秦天愕然,夏小贼也有些不能明白。 穆双影三女低眉沉思,面上却渐渐泛白,隐有不安。 “他们为的,是将更多站在我们这一方的强者引走,乃调虎离山!” 公孙凉忽的捏紧了拳头。 “金翅大鹏王去而复返,在我意料之中,也是他们算计到了我的算计,必然得有人阻拦。包括临走所言,虽说狂妄,却是为了激怒两位无常前辈,而后便得仗着迷踪乱步追杀天鹏神速。如此一来,便得有人放心不下,继续追去,从而导致虎王殿空虚,便如此间,就只秦叔,沈先生等有限的几人还在。除此之外,便就只我们这些后辈而已...怪我,太过自傲了些,未曾料到他们竟会算我之算...” 他咬着牙关,面色相当难看。 陆尘却低着头,又苦笑一声,是难得一次能够想通这般阴谋,却为时太晚。 秦天皱着眉头,夏小贼瞪大眼睛,穆双影几女也是抿住了唇角,俏脸泛白。 公孙凉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目光转向虎王殿广场方向渐渐腾起的黑雾,一双眸子满含阴郁。 “已经...中计了...” 正文 第343章 圣教妖女 乌黑沸腾,毒气森森,浓稠得仿若黑水凭空飘荡,森然险恶。 那广场不断有交葛的气机迸发,道道神光恢宏,直冲霄汉,打散了漫天的烟火,却仍旧无法破碎毒雾弥漫。 人影更迭,于其中,忽有金字显化沧澜神光,骤然迸发玄妙,演出一方天地大印震颤四方! 冷玉书院的沈先生踏风而出,立于高空,风起长袍猎猎有声,一手狼毫沾道法成墨,落笔十三辙,绘出山河。天地大界笼罩,青山绿水相依,重压四方,镇力无穷。只其中,却有黑影斑驳流转,仿若怪虫,将整个大界都充斥,刺耳的啃食声哪怕陆尘这边也能听得清楚。只不多时,那漫天的大界虚影便消散而空,沈先生只惨嚎一声,身形自高空坠落,气息萎靡,口吐黑血,没入那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秦方与古农皇主都是面色急变。 陆尘察觉得太晚了些。 公孙凉也是将将醒悟而已。 黑雾如潮狂涌,只转瞬,便将整个广场都吞没。 “瑶光圣主与金翅大鹏王,该是早便已经串通,乃至万毒门亦在其中。从开始,便一切都是阴谋算计,无论瑶光圣主的退却也或金翅大鹏王的去而复返,为的,便是将强者都骗走,徒留我们这些个小辈还在此间。其他的那些人...除却一些中立者,便只有限的几人需要对付而已。” 公孙凉眯着眼睛,更是将牙关也咬紧。 他是恼恨,恼瑶光圣主贼心不死,更恨自己太过大意与自傲,小瞧了这些个人老成精的家伙。 “事已至此,纵然懊悔也无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吧。” 古农皇主眉头紧皱,目光望向广场的方向。 那些个黑雾已经在渐渐消散,但究竟一副怎样的境况不能见到,但想来该是中立者仍旧中立,不会参与其中,却沈先生该性命堪忧。除他之外,那些个与虎王相交甚密之人都是已经离开,去追金翅大鹏王与黑白无常查探情况,便连孔雀大明王都不在。 莫说强者,就只论圣道之人,都不过些许。 秦天,古农皇主,皆为半圣修为。 白叔还在暗处,无论如何都得留守云泽洲中,却不过圣人修为。 那些个黑驳重骑更弱,哪怕战力无双,却更多人连圣道都未曾踏入,面对敌势汹汹,不过蝼蚁。纵黑驳重骑有秘法在身,却也最多等同一圣道之人罢了。 沈先生的安危也是个问题。 “力之极也,恐智所不能及...” 公孙凉苦笑,轻轻摇头,眸中亦满是黯然。 “修士修道法,堪得大道乃大智,凡力终究有限。晚辈是混了个算无遗策,却终究也有极限。面对这般绝境之地,最多以言语阻拦片刻,却终究无法挽回败势。一切的根本,仍旧在力,而非智,尤其这些个鲁莽之人,若真的不听不言不闻不问,纵然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言罢,一声悲叹。 凭公孙凉的计谋也不能挽回的败势,秦天与古农皇主心中也都沉了下来。 “你们逃命,我还能阻拦他们片刻。” 陆尘却比起任何人都更加平静,也是这般凶险见得多了,只一双眸子满是坚决杀意。 他一口浊气呼出,缓缓起身,不给夏小贼反驳的余地,更不理穆双影三女的反对,便连小念尘的呼唤也充耳不闻。手掌一翻,杀生断刀落入手中,血光动荡,凶煞的气劲疯狂席卷,将冲上来阻拦的几人都掀飞出去,继而一步踏出窗外,两步便到了远处。 秦天与古农皇主皱眉,又看了眼将将起身便急追而去的众人,对视一眼,却都笑了起来。 “这小子倒是合我的胃口,有些胆魄!” 一声朗笑,秦天脚下一踏,狂龙浮现,高亢的长吟震动九霄,将整个大殿都摧毁。烟尘弥漫之间,他身形直冲云霄,浩荡的血气席卷千里,七条狂龙皆作百丈大小,威势难当。 古农皇主缓步而去,气息平静,绿波荡漾,安谧而祥和。 “可惜本座未曾带来神农绿金鼎,否则又如何会让他们猖狂。” 他轻轻摇头,却身形飘然,所过之处,绿蔓缠绕,古木虬结,扎根虚空之中,好似自然万物蓬勃生长,蕴藏生机盎然。一指点出,古藤若山岭般横空,一颤则天塌地陷,将那广场的毒雾都彻底震散。 抬眼望去,能清楚的见到许多人影四面踏空而去,是不愿参与其中,只作壁上观。却广场之中,还有几道人影已经趴在地上,遍体黑斑,气息萎靡,其中便有沈先生,模样最为狼狈,胸口大片的黑血将他长袍都染了污秽,满面苍白,唇角泛黑,一双眼睛更是满布血丝,便连起身都不能。城里还有喊杀声,黑驳重骑在白叔的带领下不断冲撞,只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 陆尘已经到了近前。 这广场上,杯盘狼藉之间,一穿着暴露的女子正把弄着手中青蛇,坐于殿前台阶之上,细长的双腿一松一侧,紫黑罗裙之间,掩去了风情曼妙,却高耸的胸脯滑出大片雪腻,模样也是相当妖媚,一颦一笑都能勾人欲念。然这般看来,是怎的也让人不敢靠近。 而其身旁,另有一满面黑斑的老怪与一白衫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老怪模样可怕,身形佝偻,手中一黑蛇拐杖下,正插着一人心脏所在。鲜血如泊,那人早便没了生气,模样还能隐约看得出来,是先前虎王跟他介绍过的一前辈,慈祥而温和,虽修为算不得顶尖,却与虎王关系甚密,乃忘年之交,如今却落得这幅模样。若虎王回来,见到这幅场景,不知得作何想法。 另一白衫书生倒看不出来历如何,陆尘也不曾见过听过,只其一双狭长的眸子画着幽绿的妆容,眸光阴鸷,险恶万分。 除他三人,瑶光圣主亦在旁侧,手中拎着一陆尘不知姓名来历的美妇,只听咔嚓一声,脖颈都被扭断。其身旁另有一人,却陆尘不知,但来历如何却也猜得到。 那人身后,正站着手持大剑的任逍遥,便如瑶光圣主身后,站着那看不到模样的瑶光圣子。 “万毒门,瑶光洞天,任家...” 古农皇主眯着眼睛,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在那女子的身上停了下来。 “南野圣教不远万万里来到北荒,却不曾想到,竟是为了这些。” “古农陛下可是说得不太明白,什么叫为了这些?” 那妖冶的女子风情万种的瞧他一眼,唇角含着嬉笑,却忽的将手中青蛇捏紧,发出刺耳的声音。尽管如此,那女子也仍旧没有留情,锋利的指甲刺破了蛇鳞,将蛇胆都挖了出来,而其身后又探出一毛发雪白的小貂,将蛇胆混着毒血一起吃了下去。 模样倒是可爱,却这幅模样太过吓人了些。 “血天传承,人人都想得到,我圣教虽不曾有过觊觎,可也想看上一看,了解些许。只教主现下正在闭关,抽不出时间前来,只奴家凑凑热闹便罢。何况,东盛万毒门,算是与我圣教同出一源,万毒门既然需要,那我圣教,又怎么可以作壁上观呢?而且还有足够的好处,我南野圣教自然不能放弃大好的机会。” 她缓缓起身,那貂儿也顺着其手臂爬到了肩膀,嘴角仍旧带着血迹。 一侧的老怪恭敬弯腰,退了两步,白衫书生更是满面虔诚,退到那老人身后,不敢有丝毫逾越。 “万毒门门主,竟也是个卑躬屈膝的小人。不过圣教妖女罢了,同样是后辈,在她面前你却连个下人都不如,还得站在黑蛇老怪身后才行。本座,当真是看你不起!” 秦天冷哼,瞪起一双牛眼,声若滚滚惊雷而动,整个虎王殿都在震颤。 古农皇主也眯起眼睛,却似是有些疑惑。 却那女子娇笑一声,又转过眼神望向那白衫书生。 “秦家主可是说笑了,门主对奴家而言是前辈,如此恭敬,也不过是主从有别罢了。圣教为主,万毒门为从,虽说来不可思议,却不过蛊丹使然而已。” 说着,她葱白的手指捏出一枚漆黑的丹药,泛着森然的气息。 “若非修为强于教主,便得听命行事,万毒门主,呵...可是六千年前便已经吞了这蛊丹。” 闻言,那白衫书生面上露出一瞬的阴狠与不甘,又很快收敛。 圣教妖女自然见到,却并未在意。 古农皇主也终于恍然,方才明了为何这妖女说万毒门与圣教同出一源。若真的如此,那便说是一脉相承,也不为过。 却其中是非曲折,不足为外人道来。 “圣教?倒是心狠手辣,足够歹毒!” 陆尘忽的上前两步,来到广场之中,一双眸子满含阴厉。 刀锋轻颤,杀机万般,搅动血光如火如荼,席卷风岚万丈,震彻苍穹! 他最恨的,便是这些,就如当初那奴魂玉般,明明心中不肯不甘,却不能违背... 圣教妖女忽的将一双凤眸弯成弦月,笑着看来。 论起容貌,当真不输任何一人,却着实乃红粉之下藏骷髅,一颗黑心百万毒! “世人都说我圣教歹毒,呵,你要这么说,奴家自然不能反驳什么。可我圣教有千虫百蛊,又哪能及得上人心欲念的分毫?我圣教隐世不出,兀自发展,钻研毒术,却这万毒门门主贪婪我圣教那毒道圣典,最终不成,又落得如今下场。丑男人,你说他是该,还是不该?” 正文 第344章 一力破万法 丑男人,说的便是陆尘了。 望着圣教妖女那般模样,陆尘一时哑口无言。 如其所说,世有千虫百蛊,却最毒的,还是人心,毕竟千虫百蛊再毒也往往都有解救之法,却一旦着了人心毒,便怎样也不能愈合。它会留下疤痕,始终盘踞在内心深处,偶尔触及,便痛入骨髓灵魄也不止。 “你该是最能明白的...” 那圣教妖女笑了一声,声音绵软,着实媚到了极点。 陆尘心中轻颤,握着断刀的手也紧了几分。 并非是为这妖女的笑声,只其所言,让他无法反驳。 “他,确实该...” 一声轻叹,陆尘终究是苦笑着点头。 “青青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有可,最毒是人心...他欲要贪图你圣教毒道圣典,便是落得这般下场,也就自食苦果而已。却你也有些误会,我从未想过让你放人,毕竟算起来,真正的圣人君子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是太过记仇了些。那万毒门,与我有些恩怨,便是落得何种下场都不为过,却我只会将其抹杀,而非如此的折磨。” “折磨?” 那圣教妖女轻轻摇头。 “你是孤家寡人,自然明白不了如此一个门派对我圣教而言有着怎样的作用。与你说了这些,也是无益,倒不如不说,毕竟你的样子,可是像极了奴家十岁之前的时候。却可惜,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奴家也再不能无忧无虑,毕竟作为圣教圣女,其实自出生起便该承担这些。十年的自在快活,也已经足够。” 她笑得温柔,葱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肩上探头来的貂儿。 不似妖女,终究一寻常的女孩罢了,却身份与应该承担的压力,让她不能再复从前的模样,只昙花一现,惊鸿一瞥罢了。妖女,终究还是妖女,便如她面上重新露出的媚意与戏谑,身形轻转,水袖扫净了一侧的桌案,侧身于其上。 那曼妙多姿的模样,当真诱人。 “话也说过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瑶光圣主方才开口,也似是不愿得罪那妖女一般,有些避让的感觉。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手中断刀当即迸发嘹亮的长吟,一双眸子更是盯紧了瑶光圣主与任家那中年男子,满是警惕与坚决。 穆双影几人也都上前,夏小贼与公孙凉几人更是侧身拦在陆尘前方。 秦天与古农皇主踏空而来,周身显化激荡的气息,但见七条血红狂龙于高天长吟,皆作百丈大小,让若道道山岳横亘,降下可怕的威压与气息。然其中,更有气息平静而怡然,是如春风和煦,却比起狂龙卷动的呼啸沧澜更为可怕,显化一方自然大界,内有山野淙淙,百花齐放,古藤虬结,老木盘根。 有着些许自然大道的气息。 陆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重新盯紧了瑶光圣主与任家之人。 “本座负责拦住秦天,那古农皇主,便拜托圣教了。” 瑶光圣主眯起眼睛,一步踏出,身形已经到了半空。他周身回荡道音滚滚,仿若雷鸣,更有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漫天苍云烟火都绞得破碎,十万星光亦染作灿烂。 却此间,那黑蛇老怪踏前一步,又忽的收了回来。 “圣教与瑶光任家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那妖女手指把弄的长发,娇躯横陈桌案之上,美妙不可方物。 闻言,瑶光圣主面上猛地一沉。 “先前所言,需得我圣教逼走那些个无关之人,且出手帮你们分担一位强者,报酬则是五百方灵精,童叟无欺。如今该做的已经做了,依奴家看来,倒不如你们先行把账结了,免得出现意外,让我圣教白白走了一趟。瑶光圣主前辈,也或任家家主前辈,你二人,究竟谁来付这百万方灵精的账?” 她转头看来,一双眸子连眼角都带着媚意。 却其口中的两人面色皆无比难看。 “本座可不记得这番交易已经如你所言般结束,最多不过做了一半而已,是将那些个无关之人逼走,却还未曾分担一位强者。” “怎的没有?” 那圣女笑了一声,目光转向倒在地上的沈先生。 “那模样还不错的书生,不就是黑蛇长老解决的么?难道是你们不成?可莫要欺奴家眼神不好,此人有临近半圣的修为,怎的也该算是强者之一,黑蛇长老已经帮你们将他解决,难道不是已经履行了交易的内容?可若你们不肯认账,奴家也确实无法强求,毕竟今日就只奴家与黑蛇长老两人罢了,比不得你们人多势众。却之后,我圣教可不会轻易罢休...” 言语之间,威胁之意,是不言而喻。 任家家主面色当即黑了下来,又看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沈先生,终究只能冷哼一声,挥手便有小山般的灵精落在那妖女面前,被其尽数收入命渊。 却并未就此离开。 她是否存在,于瑶光圣主跟任家家主而言并无任何不妥,就只少了一臂助而已,却仍旧不妨太多。那万毒门门主上前,一身毒功也有临近半圣的本事,虽在圣教掌控之下,却有着极大的自由。而其踏出,那妖女也没有半点反应,就只把弄着长发,作壁上观。 “夺其传承与断刀便好,不要杀了,否则定然得惹来虎王暴怒,还得有不少的风波。若做得不错,事后五十万百方灵精,少不了你万毒门的。” 任家家主轻哼一声,原本是要亲自出手,却如今也只能应对古农皇主才行。他一步踏出,到了半空,挥手便有磅礴血气震荡,推演道痕化出一柄斩天大剑,自苍穹落下,好似虚空都要破碎! 万毒门门主只轻轻点头,也似没有什么心情答话,就只大袖一展,有阵阵怪异的嗡鸣声响起,是自其中飞出大片黑压压的毒虫,各个尖牙利嘴,双眼血红,背生双翼,虽不过蚊蝇大小,却何止千千万万。 陆尘瞳孔急缩,夏小贼跟公孙凉也都面色微变。 尤其公孙晚卿三女,毕竟女儿性情,最怕这些个毒虫怪蚁。就只穆双影稍好一些,毕竟先前在炼狱经历过不少,还能镇定下来。 “害血虫,剧毒,最怕火焰,却十只的毒素便可使人麻痹,动弹不得。万毒门当真是学去了不少我圣教的东西,便连这害血虫都饲养了这些数量。” 圣教妖女忽的开口,一双眸子顾盼流转,带着些许的戏谑。 这番话自然听得几人耳中,虽心中意外,不知她为何如此,却心里也有了定数。尤其公孙凉,眼神微转之间,已经确定了那妖女所言并非虚假,当即自命渊中取出一五宝葫芦,只手掌一拍,便有大片的火雾喷吐,将周遭都笼罩。 刺耳的声音混杂焦臭的味道,那万毒门主面色难看,又瞧了眼圣教妖女,终究是咬紧牙关,未曾多言。 他脚下一踏,毒雾翻腾显化,凭空演化千虫百蛭,双掌推出大片漆黑如墨的烟气,浩浩荡荡,所过之处,便连地面都被腐蚀。只黑雾与火光碰撞,不过短短一瞬,那些个火焰便被尽数湮灭,浓黑的雾气带着腥臭味道,当面而来。 轰! 一声爆响,自高空而来,可怕的气机直冲霄汉。 陆尘瞥了一眼上空,却见到秦天与古农皇主早便带着瑶光圣主与任家家主到了肉眼不能及的位置,纵然有所波及,也不会影响此间。 一口浊气呼出,断刀平举,踏步弓腰,却还未来得及催动血气,穆双影便将他拉住,又轻轻摇头。而后黑玫瑰与公孙晚卿便到了他身前,一人周身飘荡黑色花瓣飘零,偏偏如刀,只留香风一抹,身形于凭空便不见了踪影。公孙晚卿一双美眸流转青色,十指捏出法印,一双玉掌接连拍出数道手印,皆作十丈晶莹,威势汹涌。 “你便在此间看着就好,伤势还未恢复,不能妄动血气。” 穆双影眸光陌陌,留下轻轻一吻,不顾陆尘愕然,身后显化九条狐尾,一身气息更是高涨。她口中娇叱,待得上前时已经面罩寒霜,翻腾的狐火染满地霜雪,当即席卷而出,将那些个毒虫怪蛭都烧得尖叫不停,沸腾的热浪更是犹如潮水,接连不停。 于其中,一九尾白狐的模样显化,双眸跳动红光,席卷火浪铺天盖地而去。 碰撞之间,威势骇人,却终究修为有限。 那些个晶莹手印瞬间破碎,九尾白狐的火光也未能阻拦片刻。公孙晚卿面色惨白的退了两步,嘴角已经溢血,穆双影同样不敌,却忽的踏空而起,口中一声唳啸,犹如狐鸣,一双眸子显化三世瞳,慑人心魄。 天地人三王大印接连而出,夏小贼满面凝重,咬着牙关上前,手中不知何时提了一柄虎头金刀,上刻道痕千百,一斩而动杀机万千,却在毒雾面前终究是不堪,只将将触碰便被腐蚀,连同金刀也消失许多。 他面色急变,还未来的及后退,那毒雾便到了近前,只有寸许,却如此便停了下来。 大道仙音唱响,五声,五道,苍天白日作朦胧大界,清光推演山水相依,有九天长河自高空垂落,却仍旧不堪抵抗分毫。 剑起,小酒鬼满面凝重,周身回荡四道青光剑气,锋锐刺耳,只一喝,身形便带动无数精光如风卷而过,凭空生一青莲绽放,却将将触及那毒雾便溃散。 萧纨绔更是不堪,满面惨白,只能怪叫着丢出大堆的道器,却无一有用,都化成了齑粉也或脓水。 小念尘也欲要出手,却还未能展出,便被陆尘拉住,将其护在身后,怎的也不肯让她去面对这等大敌。 那毒雾背后,万毒门主满面平静,游刃有余,就只挥手,凭毒雾便将万法都破去,又一切都掌握手中。他目光轻转,一念环绕漆黑如墨的毒雾将众人围笼于其中,不杀,不灭,亦未曾触碰分毫。 而后手掌一番,便有一鬼蝎方印,迎风见涨,作百丈大小,悬空而去,垂落千丝万缕的乌光,有可怕的压力让人呼吸都不能。待得毒雾散去,这广场上,除却大片腐蚀过后的污秽,便只有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陆尘几人,只能瞪着眼睛,咬牙切齿而已。 修为的差距,着实太大了些。 台阶上,圣教妖女咂舌摇头。 “终究还是圣人巅峰的修为更强,一力破万法,如何都无法抵抗。只叹不能见到名闻天下的公孙凉施展谋略,他那算无遗策的本事,奴家可神往许久了...” 正文 第345章 拳出狂龙八百里 那圣教妖女悲叹连连,却也无可奈何。 她终究只是后辈,虽可吩咐身旁黑蛇长老出手相助,却怎的也不合适。就圣教来说,常年避世不出,就只偶尔有人来请,付出足够的灵精也或宝物,才会现世一次,却平日里连门派所在都不能为外人寻到。这世上,已经许久不见圣教出来走动,今日这般还是数百年来第一次,却理由如何,谁也不知。 便连这圣教妖女都不知,她不过来完成交易罢了,就收回灵精,任务就算是完成,却不能参与其他的麻烦。至于其他,便就她自己知晓。 “还少一人。” 黑蛇老怪目光阴鸷,四处扫动,又微微皱眉。 “隐约能够察觉方向,却有三处。” “三处?” 圣教妖女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陆尘几人所在的方向,葱白的手指一点一数,确实少了一个。 “那黑裙的姑娘没了...可你也不能发现吗?” “留了三处存在气息,却究竟在哪个位置...” 黑蛇老怪摇了摇头,亦皱起眉头。 “比起记载中的炼狱手段要更加的神秘,虽其乃炼狱天子第一人,手段也有些炼狱传承的影子,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却瞧不出来,很神秘。” 他目光转动,又望向万毒门主。 后者停在原地未动,一双眸子同样盯着黑蛇老怪先前看过的三个地方,犹疑不定。 台阶下,广场角落,鬼蝎大印镇压之处的旁侧。 就只三个地方,却怎的也不能寻到黑玫瑰的所在。 比之先前,她本事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兴许是先前的一月得到了老鬼的指点,方才如此,是凭万毒门主与那黑蛇老怪的本事也不过只能见到些许痕迹罢了。要破解,还得费些手段才行,尤其不能下杀手,这便限制了那万毒门主许多。 毒,本就致命。 却偏偏不能致命,否则虎王暴怒,炼狱寻仇,任谁也抵抗不住。 若只夺了血天传承,还有些周旋的机会。 鬼蝎大印垂落千丝万缕的乌光,镇压之力,何等强大,是其中几人根本不能起身,更枉论破解。哪怕如陆尘,也得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若非催动血气而引断刀凶煞,根本无能抵抗。 他一双眸子勉强转动,也在四处寻找黑玫瑰的去向。 “罢了,夺刀便是。” 那万毒门主找了许久,却黑玫瑰始终不曾现身,便连丝毫的破绽都不曾暴露,就只能暂且放弃。 举步而来,平静而淡然,就如先前不过挥动毒雾便破去几人道法一般,稀松平常而信手拈来。却在此间,一道佛光忽的自高空垂落,那先前曾在妖城大典见过的,来自西凉的和尚步步生莲而来,面上满是佛门中人的慈悲为怀,却也带着些许黑斑。 他一声佛号念罢,已经到了万毒门主身前。 而其身旁,还跟着一代发修行的尼姑。 若在西凉,该叫小菩萨才是。 她一身素白长衫,眼神纯净,正好奇的盯着陆尘看来看去,又皱起眉头,眸中带上些许的排斥。 佛门中人,对魔气最是敏感。 “普智和尚,你这是要拦本座?” 万毒门主停下脚步,目光不善。 “先前未能阻拦几位施主杀生,贫僧已经十分愧疚,却毕竟力有不逮。而如今已经恢复些许,便得再出手一次,阻拦几位施主沉沦苦海。戒嗔戒贪,放下屠刀,才是正途,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害了他人不说,又惹得自己一身业力。阿弥陀佛,还望施主醒悟,世间繁华不过一眼沧桑,如梦幻泡影,回头,才是彼岸。” 那普智和尚双手合十,将脖颈挂着的黑色念珠取下,当即绽放金光。 他满面虔诚与悲悯,脑后也有佛光显化成光环。所处之地,更是金莲成池,阵阵佛音笼罩下来,安谧而祥和,恢宏又浩荡,将整个虎王殿都镀了一层真金般,灿烂而神妙。 万毒门主啐了一口唾沫,又轻哼一声,却将将抬步,忽的听闻一阵刺耳的笑声自高空传来。抬头望去,那疯疯癫癫的老酒鬼正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拎着只啃了大半的烧鸡而来,脸上满是油渍红光,摇摇晃晃的模样似是已经醉得不能走路。 普智和尚的出手,不在意料之外,却这老酒鬼的性情无法拿捏,谁也不知他来作甚。 却万毒门主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啧,我老酒鬼不过去城里逛了一圈,怎的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嘿,打架吗?算我老酒鬼一个!那和尚,赶紧出手,让你瞧瞧我前几日跟那吞天古洞中新得来的秘法究竟何等威力!” 也似将将发现此间变故,老酒鬼哈的一声大笑,将手中烧鸡径直丢了出去,仿佛刻意为之,正砸向万毒门主。 他只得后退躲开,面上满是嫌弃。 却此间,寒光突起,黑玫瑰的身形带着大片飘零的黑色花瓣洒落,手中一柄新的三尺寒锋自下而上,携带何等锋锐之气,撕裂疾风呼啸,贴着万毒门主胸膛而过,直刺下颌。 来得确实极快! 万毒门主瞳孔微缩,也是反映不及,想要躲闪已经晚了,却忽的周身衣袍都猛地鼓荡,可怕的气息席卷狂风,将贴身而来的黑玫瑰当即震了出去。落地时,她身形已经倒在一旁,口吐鲜血,遍体裂痕,手中那崭新的三尺寒锋也彻底崩断。 修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些。 “灵慧,你去救她。” 普智和尚皱眉,无奈一叹,又低低道了一声,其身后的小菩萨轻轻点头,转身便到了黑玫瑰身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挥手笼下大片佛光祥和,修为更是到了登龙之境。然神奇却不止于此,是佛光之中,黑玫瑰遍体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短短片刻,便已经到了巅峰的状态,好似从未受伤一般。 起身,黑玫瑰也有些不可思议,却正对上皱眉的小菩萨。 “你...” 还未等她开口,黑玫瑰面上猛地一变,眼神威逼,又轻轻摇头,是已经知晓她发现了自己的些许秘密。 那小菩萨眨了眨眼睛,有些害怕的样子,却也乖乖点头,未曾多说任何,起身便回到普智身后,小手拉住他袈裟一脚。只再看向半空中摆着架势却模样十分好笑的老酒鬼时,小菩萨也似忘掉了先前的恐惧,唇角也不禁勾了起来,露出一对梨涡,可爱得很。 “老酒鬼...搞...搞错了...” 赢家小酒鬼咬着牙关,强行提起一身修为,引动剑气嘶啸,方才勉强开口。 “揍...揍那家伙...” “那家伙?哪家伙?” 老酒鬼眨着眼睛,又满脸怪异的敲了敲那鬼蝎大印,轻哼一声,就只身形一晃,不知怎的便已经到了近前。他一手握拳,踏步于虚空立定,一时间好似周天气势都凝聚而来,汇于拳中,出则带动滚滚雷霆浩荡之声,又有龙吟高亢于其中。 万毒门主面色猛地一沉,手指连忙掐动印法,那鬼蝎大印当即荡漾万千乌光,喷吐毒雾致命。却此间,只见到那一拳轰出,有浩荡气劲喷吐,但见狂龙八百里长游,只将将接触便将那乌光毒雾尽数撕裂,而后轰然落在鬼蝎大印之上。一时间天地惊颤,神光刺眼,好似万般声响都被湮灭吞噬,唯有那可怕的气浪翻腾不休! 龙拳无双,欲破天地而入得苍穹,破碎星辰,万法退散! 那鬼蝎大印承受不住,当即炸开,化作无数的碎块四面八方而去,便连垂落的镇压之力也在一瞬便消失得干净,万毒门主更是闷哼一声,周身气机都彻底崩溃,连命渊也受了重伤。 却陆尘几人所在,还是那普智和尚出手,才免得几人遭受波及。 “小子,你刚才说的哪个家伙?” 老酒鬼嬉笑着落了下来,将普智和尚无视,径直绕了过去,而后一屁股坐在小酒鬼面前的地上。 他又举头饮了口酒,面上看不出分毫费力,便连气息都没有紊乱丝毫。破掉那圣人道器,在老酒鬼而言好似不过喝酒般轻松,甚至无妨血气的消耗。 陆尘几人赌石惊愕,唯独公孙凉与小酒鬼松了口气。 他们显然知道老酒鬼的实力究竟如何。 却偏偏萧纨绔也是满脸震惊。 “那家伙。” 小酒鬼翻起身来,又忍不住咧嘴,唇角也溢出鲜血,却仍旧一手指向站在前方面露苍白的万毒门主,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老毒物仗着修为欺负后辈,你得给我做主,否则待回去了我定要告诉爹爹你在虎王的收子大典上胡闹,惹了梅娘前辈不开心,却偏偏打你不过,被欺得流泪!” “我跟那梅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小子可不要胡说!” 老酒鬼一瞪眼,似是真的怕了一般,又慌忙作出低头哈腰的模样,就差真的将小酒鬼供奉起来。 却小酒鬼也不理他,就只盯着那万毒门主。 “好好好,我便帮你揍他就是,待回去家里,可千万不要乱说!” 老酒鬼瞧了那万毒门主一眼,好似将将醒悟,只拍拍屁股起身,便有可怕的气息轰然席卷而出,万千道痕演化流转之间,他面上也难得如此凝重认真,是将普智和尚逼得也不敢硬撼,只能后退让开。 其脚下一跺,漫天烟火都忽的凝住,风不动,云不流,好似时间也在这一瞬静止。却天道苍莽显化,落神光三千,作十万狂龙,将乾坤阴阳都充斥,于高处怒目俯视,仿若真实。 老酒鬼瞪着眼睛,一声暴喝,舌绽春雷。 “哎,那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赶紧乖乖脱了裤子,撅起屁股,让我打一顿就算罢了,否则将你脑袋都拧下来,给人梅娘当夜壶用!” 正文 第346章 千尸万毒蛛,老酒鬼耍剑 “这老不正经的!” 小酒鬼啐了一口,也是好在梅娘随着公孙家主几人离开,去追那金翅大鹏王了,否则若是被她听到,恐怕轻易不会饶了老酒鬼。 却小酒鬼在骂,万毒门主面色也相当难看。 眼前的老酒鬼究竟是什么人物,想来除却北荒,该没有多少知道他的,便如万毒门主,只觉得此人来历怪异,与那赢家圣子有些关系,却究竟什么关系,怎的也猜不出来。尤其先前两人对话中提起了赢家家主,此人也是北荒的一代强者,虽今日未曾到场,却也有着特殊的原因罢了,但虎王却并未因此而怒,是得知便再表示理解,更不曾多说废话。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赢家圣子也不好得罪。 否则先前任家家主便不会多言,要他不许取了这些人性命,否则后果难堪。 却老酒鬼,万毒门主仍旧有些拿捏不定。 他命渊还在颤抖,血气溃散久久不能凝实。 一拳便破去了鬼蝎大印,这老酒鬼的本事,绝对在他之上。 “你是什么人?” 万毒门主一口浊气呼出,终于开口。 他身着白袍,模样也是英俊,只眉眼间带着些许的阴沉压抑,却也称得上颇有风度。可声音偏偏如此沙哑,仿若嗓子已经彻底坏掉一般,让人觉得刺耳。 老酒鬼也皱眉。 “你这人,声音真的难听,还是不要多说废话,就只回答便好。赶紧说,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是乖乖脱了裤子挨打,还是非得让我老酒鬼将你脑袋拧下来才行?!” “呵...” 万毒门主眯起眼睛,忽的冷笑一声。 他抖了抖衣袖,脚下轻轻踏出一步,忽的诡雾流转,阴森冰冷,所过之处便连地面都笼罩一层漆黑的薄冰,更有刺耳的腐蚀声不断响起。不过短短瞬间,这整个虎王殿都被完全笼罩,就只陆尘几人所在之处与那圣教妖女周遭未曾被诡雾波及。 却老酒鬼也身陷其中。 普智和尚皱眉,手中念珠忽的一震,掀动金光冲霄而起,遍地莲花绽开,有佛道恢宏神音回响。呢喃之间,那些个诡雾尽数化解,却也只能维系方圆三丈之内,再远处便力有不逮,无法化解。 只此间,有狂龙咆哮之声轰然响起,高亢而清亮,自那诡雾之间,猛地撕裂而出,作一通天支柱般立于乾坤之间。可怕的气机动荡,老酒鬼身形也入得苍穹,于半空站定,大手握住狂龙鳞片,将其扭转而来,踏于脚下,乘龙而卧。 一壶酒,已经饮了大半。 “啊——!爽!” 他哈的大笑一声,又斜着眼睛看向满面阴郁凝重的万毒门主。 “你这小老弟一身的毒功,却还能长成这幅模样,看来有几分本事。嘿,那今日便陪我老酒鬼玩玩,看看究竟是你这毒功强上几分,还是我这龙拳秘法更厉害些许!” 言罢,老酒鬼忽的将手中酒壶抛上半空,随即旋身而起,一双眸子都变得晶亮。 他口中回荡龙啸,双掌凭空一拍,脚下狂龙当即扭动起来,有轰鸣之声震彻天地寰宇,仿若千丈大山带着可怕的威力镇压而来,似是整个苍穹都一同坠落! 当头的金光显化,万毒门主面色也是急变,暴喝一声,笼罩虎王殿的诡雾都激荡而起,作一可怕的黑蛇盘绕周身,吐着森然的信子,猛地冲了上去。 天昏地浊,日月不生! 金龙黑蛇碰撞,卷动气机交葛破灭,还未能扩散,便被老酒鬼一拳轰成了粉碎。他身形自高空而来,一双满是污秽的脏手向着倒退的万毒门主抓来,却后者回神也极快,不过短短瞬间便压抑住血气的翻腾,一指点出乌光激射,却手指也变得漆黑如墨。 老酒鬼看得擒出,面上猛地一沉,强行止住去势而后扭动身形,与那乌光擦身而过,却衣角仍旧被腐蚀了许多,甚至还有气息残留,不断蔓延,让老酒鬼只能手忙脚乱的将衣裳退掉,免得糟了剧毒入体,是个麻烦。 他一张脸都变成正经的模样,眯起眼睛,再度摆出架势。 却不过一瞬便举步冲出,身形带动狂龙如火,随之一拳滚滚长流,迸发龙吟浩荡,震颤四方! 可怕的压力当面而来,万毒门主便连说话的空闲都没有,只将一身毒法尽数展出,也或千虫百蛊,也或乌光毒雾,是但凡能够用得上的招数都再无保留,便连一身的道器都取出许多,却仍旧与老酒鬼一双肉拳战得不分上下。 那一拳一狂龙,八百里长啸,威势凛然,不能硬抗。 不过短短瞬息而过,老酒鬼已经轰出百八十拳,将那万毒门主的道器毁掉一件又一件,却也并不能放手而战。 万毒门主修为稍弱他几分,却剧毒太过可怕,凭老酒鬼的本事自然不敢沾染,能够借机毁掉道器已经极好,若想着灭掉万毒门主,便有些无法实现。 却如此,也让陆尘几人看得眼花缭乱。 若非普智和尚颂唱佛经,挥舞佛法,只逸散而出的气息,便可将他们都化作齑粉,便如这浩荡的虎王殿,已经落得废墟都没有留下,整个都是破烂不堪,近乎坠落,就只陆尘此间与那圣教妖女所在还是完好罢了。 轰——! 长久的轰鸣落定,老酒鬼退了两步,将那落下的酒壶接住。 “啧,丢脸了,我还想着两拳打散了这小老弟再接住喝酒呢,丢脸丢脸...” 说着,老酒鬼又仰头饮了一口,呼出酒气,面上满是羞愧。 “那普智秃驴也就算了,却这几个小子...再怎么说我也是前辈,可不能继续这样了...” 他嘀咕一声,收回有些异样的目光,将酒壶重新抛上高天,双掌一错,终于是取了柄一黑一白的双头剑在手,而后错步冲了上去。但见毒雾如蛇而来,那双头剑黑白一错,绞杀气机万千,不过短短瞬间便将那黑蛇斩了个干净,哪怕些许的毒雾都不曾留下。 万毒门主面色大变,又退了两步,手中忽的拿出一杆黑幡,挥动而有紫黑的匹练卷出,作一大碗倒扣。而后幡旗插地,万毒门主口中诵出晦涩的音调,那黑幡当即无风自舞,整个都化成毒雾于其身前盘绕不休,好似隐隐有不能见到的东西在缓缓凝成。 一脚踏定,薄冰破碎,锋锐的剑气在地面留下沟壑无数,而后忽的化作两柄,被老酒鬼一左一右拿住。他面色凝重而严肃,一双眸子更是绽出精光,只一瞬,黑白剑气两边而来,相错绞杀。 那倒扣的黑碗震颤,不过坚持了短短片刻便被剑气绞成粉碎,却此间,一声怪吼忽的响起,可怕的毒液自那盘绕的黑雾中激射而出,犹如利箭,转瞬便到了面前。 老酒鬼眯着眼睛,轻哼一声,手中黑白怪剑斩出剑气呼啸,轻易便挡了下来。 而那毒雾也终于散去。 好似蚕茧之上,八条蛛腿织丝而起,锋利如刀。其身高有三丈,面容似女子却妖异无比,袒露的胸脯之下,便是蜘蛛般的黑甲,着实可怕到了极点。 “千尸万毒蛛?” 老酒鬼愣了下,又很快皱起眉头。 那千尸万毒蛛冷笑连连,口中忽的喷出剧毒蛛丝,如精钢般坚韧,八条蛛腿更是扣烂了那蚕茧般的东西,自其中抛出许多模样怪异的尸体,皆被蛛丝入主,是掌控之中,一起冲杀而去,更有千尸毒气席卷如浪潮狂涌,要取走老酒鬼的性命。 这毒,老酒鬼可是碰也不敢碰。 陆尘不懂这些,却其他知道这千尸万毒蛛的人都面色煞白,便连普智和尚也不例外。 “师傅,你脸色好白。” 那小菩萨拉着普智和尚的衣袖,声若空谷幽泉,叮咚作响,却满含担忧。 普智和尚张了张嘴,又皱起眉头,捏着大袖擦了下额上的汗水,面上都是难看。 “这千尸万毒蛛可不是好东西,你日后若能遇到,也千万得躲着走才行。需知千尸万毒的名号,可非虚假,乃近乎绝迹的女王蛛吞噬千条人命生魂,喂食万种剧毒才能培育而成。原本贫僧还以为就只圣教才有一只千尸万毒蛛,却不曾想到,竟然万毒门也有...也好在这不是圣教的那只千尸万毒蛛,实力差了些,否则今日我等,可都得死在这里!” 他一口浊气呼出,目光盯紧了腾移挪转的老酒鬼。 那黑白怪剑两边绞杀,剑法非同寻常,是每一剑斩落都得有百丈剑气呼啸,却总得三五剑才能斩断一根蛛丝,着实费力。而那些个尸体之上,也有千尸剧毒,是老酒鬼最怕的东西,绝不敢触碰,只能不断躲闪,便连松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却那女人面孔的千尸万毒蛛不断冷笑,八只蛛腿扣住地面,又轻轻抖动,控着蛛丝,仿若戏耍一般。 站在其后的万毒门主瞧了眼面色不善的圣教妖女,又很快收了回来,只面上却一片惨白,身子也在抖动,气息已经萎靡到了极点,只能取出丹药吞服,而后原地盘坐下来,尽快恢复。 见状,始终在旁不发一言的黑玫瑰眼睛一亮,身形悄无声息的消散,便连陆尘几人都未曾发觉她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 就只老酒鬼抽空瞄了一眼,又嘿的一笑。 待转过头来,他一双眸子都射出精光,手中黑白长剑轰然而起,搅动气机破散。那黑白的怪剑当头劈落,化作两仪剑阵,将千尸万毒蛛都囊括其中,有黑白剑气胡乱绞杀,却有着让人不能看懂的韵味与轨迹。但见黑白之间,那一方剑气交葛所在,好似与原本的世界都分离,老酒鬼更是化身剑气于锋锐,蕴藏神妙无尽,能斩灭万般! 小酒鬼见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酒鬼这家伙,终于认真了...” 正文 第347章 死道吻,五更寒 天道两仪剑! 老酒鬼身化黑白剑气,通身入玄,妙意横生,可见的万千道痕流转其中,道道如剑芒锋锐,绞杀一切。那些个剧毒的蛛丝都不能承受,不过短短瞬间,便尽数被切断,尸体落地,便连千尸剧毒都被斩灭成空,有道道乌黑的鲜血彪射,千尸万毒蛛刺耳的叫声更是让人牙根都在发酸。 毒,剧毒! 千尸万毒蛛一身上下,无处不藏毒,可杀人魄,夺人命,灭人魂,纵是如老鬼这等人物也断然不敢触碰分毫。便如那些个毒血落地,不过短短片刻,便将地面都腐蚀了个通透,哪怕流转搅动的黑白剑气也不断消散,是斩过千尸万毒蛛的瞬间便染了毒血,被腐蚀消散。 好似一方大界从原本的空间中剥离而出。 黑白之中,无论千尸万毒蛛也或那万毒门主都变成凄惨的模样。 尤其万毒门主,肉身比不得千尸万毒蛛这等精怪培育而成的异兽,就只能取了一件蛛丝毒衣罩体,抵挡两仪剑气。却剑气纵横,每每交错而过,他身上总会响起铿锵之声,不多时便见到蛛丝断裂,其周身也开始飙血,发出惨嚎之声。 凛冽狰狞! 天道两仪剑,毕竟是老酒鬼的拿手好戏。 小酒鬼咧着嘴,原地盘坐下来,一口浊气呼出,不再多言,开始瞑目调息。萧纨绔,公孙凉,连同公孙晚卿与夏小贼也是如此,却穆双影仍旧不肯松懈,她身周有狐火飘荡,亮银满地,如落寒霜,不过一卷便淹没了其身形所在。可怕的压力轰然席卷而出,狂风卷动火光,于其中,一只银白的狐爪轻轻落地,那十丈大小的身躯破开火光的束缚,落在众人身前。 陆尘看得呆住,只听老鬼说起过,穆双影如今该是精怪成人,却不想她竟能化成这幅模样。 十丈白狐,身侧烙印红纹如血,暗藏玄妙,应和天道,眉心三点红菱之下,一双眸子也作银白模样,竖瞳藏寰宇,能装得下日月星辰,江河汪洋一般,深不可测。 神光流转,三世瞳中,映出那天道两仪剑中的一切。 “好漂亮...” 小念尘呢喃一声,大眼睛里满是喜欢。 却此间,两仪剑气之上,忽的有黑白交错而倒悬,再化那双头黑白怪剑。剑芒锋锐,上指苍穹,下抵厚土,一满是污秽的大手凭空而来,将那怪剑握住,老酒鬼的身形也终于显化。却他模样比起先前要狼狈许多,身上不少地方都是焦黑模样,便连苍白的面上都多了些异样,犹如尸斑。 显然,他也未能完全躲过那些个剧毒。 两仪剑气轰然席卷,四面八方而去,却又忽的于高空凝实,落黑白双头剑中。这一斩,一声暴喝,如春雷炸响,可怕的凌厉之下,整个虎王殿都彻底化成了飞灰! 天地茫茫,满城压抑。 便连那些个烟火都被余波冲得消散。 却一切落定,小念尘拉着陆尘凭空而立,公孙凉几人与那普智和尚两人也都惊醒,抬头看去,圣教妖女与那黑蛇老怪又远了几分,却都望着半空皱眉。 千尸万毒蛛的八只蛛腿自烟尘中而出,周遭已经重新布满了细密的蛛丝。它就立于当中,遍体鲜血流淌,甲胄破裂,妖异的面容上满是剑痕,连同万毒门主也狼狈的半跪其身后,如筛糠般抖着,整个人都近乎被斩成了数段,也是因那蛛丝毒衣才保住了性命,却也岌岌可危。 “倒是命硬...” 老酒鬼咳了一声,又啐一口。 他呼吸也变得急促,周身血气都萎靡下来。 剧毒入体,老酒鬼嘴角忽的一抽,身形在半空中一个踉跄,近乎摔落下去,若非及时止住,恐怕就要落在那细密的蛛网之间,成了千尸万毒蛛口中的粮食。 陆尘几人都是心中压抑。 公孙凉微微转头,对上圣教妖女的目光,后者却只挑了挑细眉,面上露出些许妖媚的笑容,唇瓣开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无任何帮助。只她这般,公孙凉也有些拿捏不定,不知此人究竟如何想法,又该怎样处理眼前的局势。 老酒鬼显然没了再战之力,若真的继续勉强下去,说不得还得留下性命在这里。 沈先生已经落了下去,是先前普智和尚出手将其护住,这才未曾遭受波及。只其虽已经醒来,却毒入骨髓,能够在之后保住性命都是两说,又如何能够再战? 普智和尚状态也显然不好。 若就万毒门主与那千尸万毒蛛也就罢了,却圣教妖女还在,更有那黑蛇老怪于一侧。纵然先前言明不过交易,却圣教歹毒,公孙凉不得不抱有警惕才行。 目光扫过周遭,公孙凉眉头又是一皱。 少了个人... “啊——!” 刺耳的尖叫振聋发聩,那千尸万毒蛛咧开嘴,近乎将整张脸都撕裂成两半,周身更是腾起黑色的毒烟,自其中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待得看了清楚,是无数的蜘蛛沿着蛛丝爬了出去,将整个天空都遮蔽,密密麻麻的数量让人心生惧意。 这东西,疯了! 老酒鬼咬着牙关,伸手接住那落下的酒壶,一口饮罢,随意丢开,而后将黑白双头剑也收了起来,换做一模样怪异的黑葫芦,看起来似是被虫蛀过,却烙印了许多扭曲的纹路,古老而又神秘。 “混沌葫芦?!” 普智看得清楚,惊叫一声,便连公孙凉面上的凝重也都化作愕然。 却小酒鬼并无意外。 “仿品而已,就只能用一次。这老酒鬼在百年前便将这东西偷走了,还以为家中不知,是懒得理会罢了,毕竟又非真正的混沌葫芦,否则那等镇压家中底蕴的大圣道器,又怎么让他如此随意的在身上藏了百年。” “仿品?” 普智恍然,轻轻点头,却同样放松下来。 “纵是仿品,也足够了,混沌葫芦毕竟是圣道至宝,哪怕仿品也得有着不弱的威力,对付这千尸万毒蛛不成问题。” 几人所言,老酒鬼不曾理会,却面上也是一副心痛的模样。 他定然知道手中之物不过仿品,也就一击之力,却也非同寻常,若非今日得对付这千尸万毒蛛,恐怕这老东西也不舍得取出来。然此间,那漫天的毒蛛冲天而去,犹如黑压压的潮水遮蔽苍穹,千尸万毒蛛更尖叫刺耳,万毒门主也满脸狠辣,抬手一杆漆黑的手杖荡漾幽绿光芒,将天穹都染成了那般污秽的颜色。 可怕的剧毒之下,老酒鬼咧着嘴,却始终未动。 普智与小酒鬼也都苦思不解,还以为老酒鬼舍不得,正在犹豫。 却此间,一抹寒风将至。 星光如瀑垂落,藏身远方人群中的天命老人也终于出手,落下大片雾光迷蒙,莹莹烁烁之间,黑玫瑰的身形悄然浮现,已经到了万毒门主身后。她手中一柄星剑自雾光中拿出,只顾盼流转,杀机浮现,如潮狂涌,卷动无数漆黑的花瓣而来,一瞬的凌厉将十丈之内都笼罩,片片如刀,将风都斩断。 “死道吻,五更寒!” 嗤! 一声轻响,寒意错乱绞杀,黑玫瑰身形优雅,不过弹指刹那,却斩过万千。谁也没能看清,纵然老酒鬼与普智和尚都愣了下,待得恍惚而过,黑玫瑰身形已经站在千尸万毒蛛身前。 她手中的星剑都破碎,化作迷蒙消散。 万毒门主还在愣神,却忽的听闻咔嚓一声,那漆黑手杖寸寸崩坏,更接连觉得遍体生寒,眼前光景都变得涣散。 鲜血,犹如炸开般在他的身上彪射而出。 “啊——!” 那千尸万毒蛛也是这般,甲胄的裂痕之间,伤势更深重几分,却其他地方只多了些许的痕迹而已。尽管如此,其口中仍旧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庞大的身躯都当即塌落下去,连同那些个蛛丝也再无力支撑,随着其身形一同崩溃。 那漫天黑压压的蛛云都凭空消散作滚滚黑烟,被老酒鬼匆忙打破,口中发出怪叫,急追千尸万毒蛛而去。 他要如何,谁也不知。 却黑玫瑰口中轻哼一声,身形也无力的坠落下去,面色一片苍白。 陆尘看得心中直颤,穆双影反应也极快,但见狐火飘荡,白绒长尾随其身形急冲而去,将黑玫瑰卷起托在背上,待得回到此间,却一双眸子凝重万分。而此间已经能够见得清楚,黑玫瑰肉身都满布裂痕,尤其双臂,肿得不成样子,一身气息更是萎靡不堪,近乎无法察觉。 小念尘也带着陆尘上前。 却触碰间,入手冰冷,生机都近乎溃散,若非还有些许的呼吸,真的要如死人一般。 “死道吻...五更寒...” 普智和尚正转头看着,一双眸子满含惊颤。 “她...她究竟什么来历?为何炼狱断古前便丢失的传承,竟会出现在她身上?!” 小菩萨眨着眼睛,不能理解。 陆尘也不理他,只急匆匆的于明月长生殿取了丹药,送入她口中,却是穆双影催动狐火与公孙晚卿挥洒清光才助其将药力炼化。待得片刻,黑玫瑰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几人终于松了口气。 来历? 来历如何,陆尘早便不再介意。 然抬头看去,那万毒门主虽身受重伤,却仍旧立于半空,一双眼睛满是狰狞的望来,要吃人般,却有着明显的颤抖与恐惧,是已经心生退意。 老酒鬼却追着那千尸万毒蛛不知去了哪里。 “古炼狱...传承...” 万毒门主咬着牙关,一双眸子都变得通红,尤其那满脸鲜血,遍体破烂,皮肉外翻的样子,何等狰狞。 却如此,仍旧不死,更有气机动荡,毒血飘飞,溃散,作黑红的毒雾,将他缓缓笼罩,只双眸的凶光仍旧看得清楚,如阴鬼戾魂,险恶毒辣,噬人心魄般可怕... 正文 第348章 万毒逃,大势落定 诡雾翻腾,黑红流转。 万毒门主声色嘶厉,仿若恶鬼,尤其那双蔓延阴鸷与疯狂的眸子,更是让人心胆生寒。 谁也不知他又要施展怎样的手段,却那些个层出不穷的剧毒,让人唯恐避之不及。便连老酒鬼都不敢随意触碰的东西,又岂是如陆尘这些个小辈人物可以硬撼的存在。 也就唯有仰仗普智和尚了。 他心中明了,无奈一叹,缓缓上前两步,周身辉耀佛光万丈,显化漫天金身虚影,遍地生莲,有呢喃诵经之声滚滚而动,仿若雷霆震荡。这九霄之下,天地之间,肉眼所及之处都是佛性恢宏,有凌空金都浮现,万丈佛门落定,镇压之力无穷无尽。 一念生,普智和尚眉心绽放禅意莲花,作百丈金身而立,仿若亘古一尊佛,指捏万化,一眼沧桑。 那滚荡的血雾都染成了金色。 万毒门主终究力有穷尽之时,他一声嘶吼,仿若鬼魔,却忽的转身便逃,身上爆出一团又一团血雾,刺鼻的味道弥漫,亦藏有剧毒。 却待得回神,已经不见了踪影。 “逃了?” 夏小贼张着嘴,又看了看立身金光之中,满面虔诚的普智和尚,也觉得有些怪异。 谁都未曾料到如此,却想来也该这般。 普智和尚从未打算将他灭杀此间,是佛门向善,只讲普渡众生,而非杀身立命,纵然万毒门主所行恶事极多,却也不会轻易妄开杀戒。想来先前万毒门主离开时,普智和尚足够出手,而如今动也不动,便是如此。何况原本今日之事便与万毒门主无关,不过是叫来作一帮手罢了。事不可为,付出太多,纵然就此逃窜,也在情理之中。 只夏小贼仍旧觉得可惜,毕竟如今也算有了仇怨,若就此留着,说不得日后还是一大患。 得早日拔除才对。 “我佛慈悲...” 普智和尚诵了一声佛号,收敛漫天金光,再看四周,一片破败,也好在那些个余波未曾席卷城中,否则必然伤及无辜。 他满面黯然,又苦笑一声,方才转而望向满面嫌弃的圣教妖女。 “施主可还要继续逗留此间?” “奴家又不打算行什么恶事,即便留在这里又如何?” 那圣教妖女轻哼一声,白他一眼,有些不喜的样子,又转而与黑蛇老怪到了近前,惹得几人神经紧绷,生怕她忽然出手。毕竟圣教也是毒道之人,非同一般,便连万毒门主都在其手中着了道,若真的出手,还不知得有着怎样的把戏。 却到近前,圣教妖女径直无视了他人,寻上了公孙凉。 “借一步说话可好?” 她美眸顾盼,漫上满是妖媚的笑意。 再看黑蛇老怪,就只低着头,立于一侧,目光偶尔转向半空,眯着眼睛,似是能够见到秦天几人的大战。虽是此间不能看得真切,却都能见到恢宏的道痕流转碰撞,衍生的可怕气息更是让人心惊胆颤,好似触碰些许便得落得灰飞烟灭一般。 半圣之战,纵是圣人也不敢触及。 “好。” 公孙凉看了许久,方才点头。 夏小贼有意开口阻拦,却被小酒鬼拉住,就一群人看着公孙凉与圣教妖女到了远处,又设下禁制,免得他人听去。这两人究竟说了什么,谁也不知,却都能见到圣教妖女给了些东西,公孙凉也未曾拒绝,只面上神情变换,让人看不明白。 过许久,那圣教妖女才终于挥手散去禁制,面上满是笑意,带上黑蛇老怪就此离开。 却此间,公孙凉将将回到近前,满面复杂,还未开口,上方忽的传来可怕的震动,好似天穹都要崩塌一般,有星辰陨落化灰飞尽,而后便有人影接连而来,掀动滚滚长河自九天垂落,横亘一方,更有狂龙追逐,古藤拦截,再度碰撞将整个大地都惊得震动不已,刺眼的光芒更是辉耀万里也不止。 待的片刻,才终于平静。 古农皇主一身气息依然,遍体笼罩古藤花开,脚下踏一虚幻的翠绿方鼎,仿若置于自然大界,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秦天凶悍,擒龙而立,一身血气如火沸腾,滚滚长流作龙图于半空之中,一头精钢长发飞舞,低吼如闷雷震荡,蛮横如斯! 另一方,瑶光圣主与任家家主却是早便没了继续斗下去的打算。 此间,也就只余他二人跟两家圣子罢了,却秦天与古农皇主还在,凭他二人断然不能出手针对陆尘。任逍遥与那瑶光圣子不过后辈,却偏偏还有公孙凉几人安然无恙,虽普智和尚未必动手,但人群中另有苏家与天命老人。 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没想到,那疯疯癫癫的老酒鬼,竟成了最大的变数。” 瑶光圣主眯着眼睛望向满是沟壑的城中,能见江水倒流,山峦崩摧,都是先前一战的余波所致。却黑暗的深处,谁也不能看得清老酒鬼到底去了何方,大概凭瑶光圣主的本事还能看的清楚。 纵然圣光罩体,却也能见到其眸中满是愤怒阴鸷。 “罢了,今日不能成,也就他日另寻机会而已,不过亏了些灵精。” 任家家主轻轻摇头,召来任逍遥于身后。 “虽是可惜,却虎王也不敢就此开战,否则东盛北荒,便连南野西凉与中州都不能无事。他魄力足够,却还没有这个胆子。” 一声冷笑,而后任家家主转身便走。 瑶光圣主又瞧了眼立于人群中的陆尘,一双眸子满含冰冷,却也只能就此作罢,带上瑶光圣子一道离开。 秦天与古农皇主都不曾阻拦。 就只损失了虎王殿而已,还不到拼命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否则真的纠缠不休下去,谁也得不了好处,反而可能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尤其陆尘公孙凉这些个小辈还在,一旦遭受波及,断绝的,便是各家未来。 虽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这一切都在万毒门主转身逃走时,便已成定数。 “救人!” 待得那些个气息消散,古农皇主轻哼一声,抬步便踏向下方山河之间,秦天速度更快,连同陆尘几人也是如此。 沈先生还在那片山野中躺着,身中剧毒,老酒鬼该是无需担忧,他不过对那千尸万毒蛛有些想法,故而先前连万毒门主都不予理会,径直追了下去。如今所在之处,也该与沈先生不远,何况秦天与古农皇主还在,他二人也能轻易寻到老酒鬼去向。 脚下落定,陆尘嘴角一咧,又禁不住一声闷哼,坐在地上。 小念尘满面担忧,毕竟陆尘命渊中伤势还未恢复,如今又经历这些个变故,虽前后不过刻钟罢了,却那些个气机压迫,让他着实承受不住。 公孙晚卿也在旁侧,穆双影所化九尾白狐亦匍匐下来,背上托着仍旧昏迷不醒的黑玫瑰,一双银色的竖瞳眸中满含担忧。 小酒鬼,萧纨绔,连同夏小贼与那普智和尚师徒都去寻老酒鬼所在,就公孙凉与古农皇主和秦天到了沈先生一旁,将手中自圣教妖女那里得来的丹药递出去,还是古农皇主查探过后,才终于喂入生机近乎完全溃散的沈先生口中。 丹药入喉,青光转动,沈先生当即便咳出大量毒血,却气息很快便稳定下来。 见状,公孙凉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回来,面上却满是怪异。 那妖女究竟与他说了些什么... 陆尘还未多问,公孙凉又取了枚丹药送到晚卿手中,让她给黑玫瑰服下,想来该是先前不慎染了剧毒入体,却有沈先生的例子,谁都能放心如此,不必担忧。 “哥哥,那女人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待得将丹药给黑玫瑰服下,她气息也终于平稳下来,公孙晚卿才终于转头看来,一双眸子满是异样。 “她可是圣教妖女,你不要被她骗了才是。” “我又怎么会被她骗...” 公孙凉苦笑摇头,将手中最后一枚丹药暂且收起,这是之后要给老酒鬼的。而后便原地盘坐下来,也是有些疲倦,毕竟先前面对毒雾蔓延,一念唱响五道仙音,对他也有着极大的损耗。 “只说了些过去的隐秘罢了。” “隐秘?” 陆尘还在穆双影一侧,放心不下黑玫瑰,听闻这些,方才转头看来。 “是,与八爷爷有关。” 公孙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搓动。 几人愕然,尤其陆尘与公孙晚卿,更是意外。他二人最为清楚,公孙凉口中的八爷爷便是早便死在玄黄城外的医毒先生公孙北青,虽如今也是回到了公孙家秦家墓园之外,却毕竟已故数年,怎的与那圣教还有了些关系? “这件隐秘...说来也是话长,待之后吧...” 公孙凉沉默许久,终于一口浊气呼出,捏着眉心起身。 远处,影迹斑驳之间,小酒鬼几人终于回来,是得到古农皇主提点才终于寻到了老酒鬼。只他手中仍旧死死攥着那千尸万毒蛛尸体的一条蛛腿,半个身子都变成紫黑的模样,却怎的也不肯松手,口中吐着白沫,根本不能听出究竟在说着些什么。 无奈之下,还是几人寻了些藤蔓,才终于将他拉了回来。 见状,众人都是有些无言,这老酒鬼性情怪异,却没想到为了这千尸万毒蛛的尸体,连命都不要了。却到了近前才能看清,那千尸万毒蛛的尸体已经裂得不成样子,尤其小腹甲胄处,更有一前后通透的窟窿,仍旧残留着澎湃的血气龙力。 公孙凉也是无言,抿着唇角将最后一枚丹药给了老酒鬼,免得真因这千尸万毒蛛的尸体让他魂飞天外,否则说出去便真要给赢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正文 第349章 来历又何干? 城中,水边楼阁。 虎王殿已经彻底毁去,如今也就只能暂住于此。所幸妖族众人也都认得陆尘几人,未曾所要任何费用,便空出了许多房间以供众人居住。尤其陆尘与夏小贼,房间位置比起那些个来客待遇更好许多,便连秦天与古农皇主这般人物都不能享受。 却他二人也无暇此间,得去将那些仍旧未曾离开的宾客送走才行。 这些人都能识得大体,知晓此次收子大典出了如此变故,断然不好继续进行下去,却该做的也已经做了,继续留下,反而容易引来怀疑。只说过些许,尤其古农皇主与秦天亲自相送,那些来客也就未曾逗留,却也有人未曾就此离开,便如苏千烈与天命老人这般。 虽有些忌讳,可毕竟与陆尘有些交情,足以信得过,古农皇主与秦天便未曾多言,是林林总总不过些许人罢了,相较之前已经少了太多。 也都得尽数安排在城中休息才行。 琐事极多,古农皇主与秦天也是劳累之余却不能休息,得将一切都处理好才行。 只此间,陆尘的房中,公孙凉几人还未离开。 “八爷爷曾与圣教有过不浅的交情。” 公孙凉一口浊气呼出,想到先前那圣教妖女所言之事,仍旧觉得头疼。 陆尘命渊伤势还未恢复,得躺在床上才行,黑玫瑰也不曾苏醒,面色惨白,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手脚一片冰凉,让人怜惜。穆双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与小念尘一起在床边照料,倒是公孙晚卿去借了厨房,说是要做些羹汤给他们,不在此间。 夏小贼正趴在桌上,满脸的困顿。 “医毒前辈...与圣教有关系?” 陆尘微微抬头看来,眸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他与医毒先生有过不浅的交情,却从不曾听闻这些。 只公孙凉却苦笑。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恐怕这事,便连爹爹与爷爷都不知。” “那妖女究竟说了什么?” 陆尘又问一声,撑着身子在床头靠住,虽穆双影有些不满,却也只能任他如此。 “说事让我有时间去一趟南野圣教所在。” 公孙凉转头看来,面色复杂。 “其中的恩怨纠葛说来麻烦,简而言之,便是八爷爷曾在圣教惹了情债,甚至自其手中得到了半卷毒道圣典,这才有了后来的医毒先生。虽世人总说医毒先生天下无双,是医毒两道堪得登峰造极,却圣教久不入世,所知之人甚少,这才会有了医毒盛名。但无论如何,这盛名来历,都与那情债脱不了干系,尤其那人身份也并非轻易便可糊弄过去...” 他敲着额头,又是深深一叹。 “八爷爷不曾留下后代子嗣,公孙家中,爷爷闭关不出,最合适的也就我与爹爹了。但爹爹每日都得操劳那些个家中琐事,要抽出时间走一趟南野未免太难,便如此间来到北荒,就是将那些个事物暂且放下,却之后得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才能弥补。何况如今出了乱子,便是因晚卿与你的关系,爹爹也断然无法置之不理,便又是劳神。” “那就只有你了?” 陆尘不禁笑出声来。 他是意外怎的医毒先生那样的年纪还会在外面留下情债,却听闻这些,也似并非坏事,毕竟那圣教妖女看来还好说话,未曾太过咄咄逼人。只医毒先生究竟惹了圣教何人,却让陆尘十分在意。 毒道圣典,那是万毒门主奢望了许久,乃至将自己都搭进去也未能得到的东西,却医毒先生学了半卷,仍旧无妨。 “难不成让晚卿去?你也不会乐意啊...” 公孙凉又叹一声。 “可这件事绝对不比寻常,是麻烦得很...” “那便让夏小贼陪你走一遭就是,我看那圣教妖女似乎并无恶意,尤其临走前还留下了解毒丹。若真的要寻你麻烦,她也便不会如此,该直接绑人才对。” 陆尘轻轻摇头,倒是不曾觉得如何。 最多走上一遭罢了。 “我能不去吗?” 夏小贼眨了眨眼睛,又咧嘴。 “那妖女看着可是有些吓人,玩貂也就罢了,将将见她时,她可捏着条青蛇在手里,更直接掏了蛇胆喂貂...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可怕,那蛇可是叶儿青,毒得可怕,我平日里若见到,连碰都是不敢碰的,得躲着走才行。” “何况你还得处理妖城那边的事务,闲不下来。再者说了,纵然你陪我去,又能怎样?” 公孙凉也笑了下。 “那圣教修毒,遍地都是毒虫毒蛇,凭你性情肯定帮不上忙,说不得还是个拖累。” “我...” 夏小贼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泄了气般的重新趴下,只咕哝了几句谁也没听清的话,想来该是抱怨。 “那圣教,还是我自己去吧。” 公孙凉收敛面上笑容,靠着椅背躺下去,双腿也搭在桌角上,怔怔出神了片刻。 许久,他才又叹一声。 “最近的麻烦可是相当不少。” “你准备何时动身?要不我陪你去?” 陆尘迟疑了片刻才终于开口。 “虽说麻烦极多,但我手头的事情却还好,那些个仇怨也并非轻易便可解决,就得回东海走一趟罢了,却你这事也急不得。倒不如待我将那万化道藕寻来,给仙儿重塑了肉身再去,届时仙儿也该是一份臂助,她可有着大能修为。” “可...” 穆双影瞪了下眼睛,有些不愿,却终究是未曾多说。 公孙凉,也是公孙晚卿的哥哥,虽是关系亲密,却总得给陆尘留些面子才对,这点道理穆双影还懂。 自家事,得关上门再说。 “确实急不得,但也不是非得有人陪我去才行。” 公孙凉轻轻摇头。 “还是暂且放下,我也得回家问问情况,而且南野圣教十分特殊,若不提前做些了解的话,去也不能安心。何况那妖女我也与她说得清楚,现下麻烦正多,得耽搁些时间再去,她也应下,正好有足够的时间缓冲与决策,不急一时。” 说着,他起身来到床前,又看了眼黑玫瑰,眉头轻蹙。 “倒是你,得尽快将手中的事情办妥,而后加紧修行,得早日有自保的本事才能无所顾忌。须知,如今这天下有太多人觊觎你手中传承,若不紧张起来,说不得哪日便会糟了祸事。另则...” 公孙凉抿住唇角,未曾多言。 陆尘也清楚公孙凉心中所忧究竟为何。 黑玫瑰的来历! 那普智和尚也已经离去,却临走前问过陆尘这些,更是言明黑玫瑰先前施展的秘法,乃炼狱早便失却的传承,是暗杀大术。准确说来,这件秘法本该在断古前就消失,如今却偏偏出现在黑玫瑰身上,是一瞬千万斩,大道痕迹的推演与轨迹契合,更绝非黑玫瑰如今的修为可掌握。 死道吻,五更寒... 普智和尚为何如此纠结不放,陆尘不知,却他有意点明这些,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则,那和尚别有用心。 二则,炼狱失却的传承非比寻常。 “这件事,还得你自己来做决断,问,或不问,又会留下怎样的后果,都在你一念之间。” 公孙凉轻叹一声。 “普智前辈在西凉也是鼎鼎大名的佛道圣僧,于佛道的参悟了解,堪得登峰造极,不过五千余年便有了如此成就,未来定是不可限量,尤其当今大世,禁制破去,恐其会证道以真佛。西凉有言,普智圣僧乃当今释迦牟尼,虽你今日见他不堪,却不知,今日来的,不过普智圣僧一佛道化身罢了...” “化身?” 陆尘愣了下。 穆双影与夏小贼也都愕然看来。 就只小念尘不懂这些,还眨着眼睛问了声什么是化身。 “化身便是秘法依照自己推演出的傀儡,但普智圣僧的佛道化身却并非如此,而是由佛道感悟而来,于佛道一途映出自己的影子而成真身,便是等同一个完整的生灵,可自己修行,拥有自己的思想,却根本的一切仍旧在普智圣僧,即为最忠诚的仆人。” 公孙凉满面感慨。 “西凉有佛道昌隆,却于佛道修行而臻至化境者,唯有普智圣僧罢了。若其本人,莫说虎王,便是我爷爷都未必请得动,却那等人物也未必会计较这些了。恐怕黑玫瑰什么来历,他一眼就能看透...” 闻言,陆尘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黑玫瑰。 她满面惨白,便连唇瓣都没了往日的鲜艳,精致的容颜之间满是不安,气息萎靡,生机近乎溃散般虚弱,手脚更是如冰般僵硬。哪怕仍旧于昏迷之中,身躯也在不断的颤抖,好似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落得如今这幅模样,都是为他... 已经不知一次... 陆尘看了许久,终究叹了一声,轻轻摇头。 “她是什么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深知她一切都为我好,这便足够。其他的那些,无论外人如何去说,也终究不过如此,只需我自己觉得她好,那些个风言风语,与我何干?” 言罢,他笑了一声,将那冰冷的手指抓住。 也似察觉到了这些,黑玫瑰原本还在颤抖的身子都渐渐平静下来,唇角悄然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正文 第350章 天下共令 晨光破晓,万籁更迭。 虎王一行人终于回到此间,却个个模样狼狈,询问过后,才知是半路遇伏,凭空杀出万毒大阵与许多圣道强者。虽这些个人修为不足,却有人取了大圣道器,也好在原本便不为生死相向,只将众人困于迷惘之中,待得破解便可离去,这才没出大事。 若真的要论生死,恐整个北荒都要就此沉落。 虎王殿所生之事,也让他们恼怒。 瑶光洞天,任家,万毒门,鹏族,秦门,便连南野圣教都参与其中,另有些仍旧不知的势力参与其中,皆为血天传承与那明月长生殿,虽终究未能得逞,却祸端暗藏。凭虎王性情,自然不打算就此罢了,却奈何涉及太多,若真的就此开战,必然波及五域四海,便是天下大乱。 任谁也不愿如此。 “却这口气,怎的也不能咽下!” 虎王咬着牙关,一掌拍在桌面上。 那海香木的八仙桌在虎王掌下,径直成了粉碎。 “不咽下,还能如何?” 公孙家主摇头一叹,面上也满是阴郁。 “你我等人,有身份使然,若真的做出任何动作,必然得引来瑶光那些人注意。除非可避过天下人的眼睛,否则必然得被警惕。他们如今局面,是拴在一条绳上,若在本座来说,必然得互有联络。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亦绝不会给出破绽。” “如今,便只有暂且隐忍下来,大局为重。” 沈先生已经无妨性命,却仍旧虚弱,便连声音也太过沙哑。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要再让他们算计便是。就陆尘侄儿日后得小心行事,瑶光他们为血天传承而来,此番未能得逞,却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得另行盘算。云泽洲是待不下去,至少得换个地方才行。” 说着,沈先生看向黑白无常。 白无常满面阴郁,若非众人拦着,已经追杀去了瑶光洞天,此时沈先生望来,她也就冷哼一声,不愿答话。 黑无常无奈摇头,又上前几分,来到陆尘床边。 “你如何看待?” 他得询问陆尘的意见。 毕竟老鬼要他自行前往东海寻那万化道藕,此间知晓者不过了了,却免不了东海有人得暴露他行踪。若真的如先前般独自前去,说不得还得出事,让人担忧。 陆尘也明白。 见到众人望来,虽大多不解,却其中涉及老鬼,谁也不能代替决定。 “这些倒无妨。”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又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该做的事,不能因他们而阻断,何况我也确实需要历练才行,不能始终躲在别人的庇护下修行。天命前辈也说过,大世将起,新星耀目,若因这些个困难便退却,又如何能在之后的风雨中前行?若有人来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逃,我有玲珑宝树给的翠叶,之后再去寻老鬼讨个保命的东西就是,怎的也不会轻易因他们陷入万劫不复。” “如此便好。” 黑无常轻轻点头,僵硬的面上动了动,似是笑了下。 “我去求前辈开口,后辈来犯便罢,怎的,也不能让瑶光他们再对你出手。” “何须劳烦前辈,我等联名而言便是。” 秦天冷哼一声,正靠在窗边,满面不忿。 他性情自来这般,只因当初接任家主之位,方才随着公孙家主读了些书,收敛几分。却此番经历,让他原本压下的性子再度翻腾,那些个圣贤礼仪,都抛之脑后。 “圣子圣女也就罢了,同辈之中,若实力不济,纵死也怨不得他人。却如瑶光那些人再来惹是生非,大不了将北荒东盛都打沉,切看究竟是谁敢背负这些个罪过!” “本座也是此意。” 虎王眉目威严,早便捏紧了拳头,心中有怒却无处宣泄。 “大不了本座出去借大圣道器,与瑶光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且看后来人如何评断,却无论如何,本座也不会在乎!” “你们啊...” 公孙家主苦笑一声,又看了眼未曾开口的几人。 目光相交,待得思量过后,却也可行。 瑶光圣主,任家家主,金翅大鹏王,万毒门主,也或其他的那些个暗藏祸心之人,又有谁敢背负这等骂名?且不说后来人如何评断,单单打沉了北荒东盛而来的因果报应,便绝非他们能够承受。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果之下,自有是非。 “明日,便天下共令!” 古农皇主轻笑一声。 “瑶光他们,可绝不敢触犯这般因果报应。” “你们这些男人,倒是足够果决,奴家便只能随你们了。” 梅娘一声媚笑,转身便飘然而去,是与那些个仍旧停留城中未走,却在外人看来属于姘头的人说明。 待之后,众人又说了些话,而后便就此回到各自暂住之地。 还得再待一日。 终于安静下来,陆尘房中,夏小贼几人还未离开,尤其古农皇主去而复返,是带了些丹药给昏迷不醒的黑玫瑰。她受伤最重,查探过后,虽体内剧毒已经尽数化解,却强行施展秘法,导致命渊都近乎破碎,连同灵魄也受创严重,非是化解剧毒便可恢复。 绿意飘荡,生机盎然,古农皇主面上有些怪异,有意无意看了眼陆尘,又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帮助黑玫瑰化解药力,修复创伤。 半日过,神妙飘散,古农皇主也将黑玫瑰重新还给陆尘。 “这般重伤,朕也只能力尽于此。” 古农皇主面上满是疲倦,便连眼角都落了下来。 “肉身重伤无妨,却灵魄之伤,近乎溃散,是朕所不能力及。” “灵魄?” 陆尘愕然,穆双影几人也都望来,面上带着焦急。 “那如此,该怎样才能恢复?” “灵魄有三魂六魄,这姑娘强行施展自己力所不及的秘法,命渊承受不住,也因那秘法特殊,便连灵魄也都分离。” 古农皇主轻轻摇头。 “虽肉身伤势已经无恙,却三魂六魄混乱,游离灵根之外,不归本位,再加上原本便...简而言之,便是灵魄因承受不住那般秘法而散乱不堪,要救她恢复,得将三魂六魄尽数整合,使其归复原本该在的位置,如此才能苏醒。若不然,便就始终这个状态,手脚冰冷便是灵不归体的表象,虽不至死,却也等同死人。” 他苦笑一声,又一口浊气呼出,眼睛都快睁不开一般。 “朕也无能为力,若神农绿金鼎在此,还能尝试一番,却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早日去寻那位前辈吧,凭其本事,该灵魄之伤也有办法才对。” “老鬼...” 陆尘愣了下,心中却并不能安定。 那老鬼先前破去天选大圣的禁制,便是一年内都无力如何,也不知凭他如今状态是否能够救回黑玫瑰。可此事,却谁也不能说,否则一个不甚传了出去,说不得还得给老鬼也招来祸事。 “前辈也尽快去休息吧,此番,倒是麻烦前辈了。” “呵呵,无妨,不过耗些精神罢了,若能救回一条性命,也是大善。” 古农皇主轻轻一笑,托着疲惫的身子离开,还是夏小贼与公孙凉几人送出。 却穆双影转头望来,眸中亦满是担忧。 “这下倒是麻烦了...” 陆尘转头望向躺在床上的黑玫瑰,咬着唇角,手指也捏紧。 公孙晚卿不知这些,夏小贼几人也都回来,陆尘自然不能多说,就只随意说了几句便算罢了,而后便躺下休息。他命渊伤势更重了几分,是近几日波澜太多,修养的时间都没有,如今黑玫瑰也落得这般境地。然心中担忧,也得暂且放下,就握住了黑玫瑰冰冷的手掌,期望如此能让她好受一些,不会在昏迷中也承受太多的痛苦。 待得片刻,夏小贼几人也都离开,就只穆双影与公孙晚卿还在此间,都是疲倦也不肯离开,随意寻了个位置便坐下休息,假寐下来。 一日过,月升月落,这云泽洲一城九沟十八寨也都重新喧闹起来。 虎王殿还得重铸,却更重要的,是天下共令! 铸天台十八座,日上正空,举目四眺,无尽山河指掌间! 虎王,公孙家主,秦天,古农皇主,沈先生,梅娘,欧阳子,天命老人,孔雀大明王,亦有许多陆尘不甚了解的强者,其中囊括北荒三古世家之二,妖族各方,东盛诸子百家与西凉普智和尚,联名发声。 “后辈相争,论力成败,无怨如何,然长者不得出手干涉。若有违之,天下讨伐,大圣道器出世,纵是沉落北荒东盛,打翻五域四海,祸及万古,亦不容、不忍!” 虎王一言,气息动腾云雾涌,随风而去,天下共知。 而后有应和,震动八方。 只不久,玄妙无尽,天下生辉,佛光万万里,天地生金莲。 那西凉普智和尚真身一声佛号,响彻天地,五域四海共闻其声,仿若大道靡靡震响,是于西凉回应,将天下共令传遍风云。 却佛音落定,漫天阴云飘荡,南野圣教有一不辨男女之声遥遥而来,乾坤之内,八方响彻,送来南野许多妖主之声,威势浩荡,仿若近在耳旁,不弱那普智和尚分毫。 然声回阵阵,东盛一鬼头入得寰宇,却金灿模样,转而化一万万丈老朽鬼身,一双眸子望遍天地各方,慑人心魄,却未曾多言,留一声轻叹,就此消散。 东盛以东,仙人老鬼! 天下大震! 正文 第351章 十八天台,仙道阁上 天下共令这一日,五域四海皆不平。 凭虎王众人也未曾想到,不过一声天下令,竟是将西凉普智圣僧真身与南野圣教都引了出来,便连老鬼都显化万万丈金身。西凉普智圣僧言和声善,一念动,万化道痕,将虎王天下令传遍各方,南野圣教之主更是带来南野数众妖主之言。 只普智圣僧也好,圣教之人也罢,却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老鬼那万万丈金身显化。 通天而立,脚踏大地,只手摘星辰,日月隐无踪。 这般手段,纵观古今也就老鬼一人曾显化于荒神境之中。 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虽那老鬼一言未发,便连金身的模样都不能看清,却其这般动作,已经足够震慑,是等同了回应虎王天下令。也因这般,恐之后的数日,数月,乃至数年都不会十分平静,是那老鬼一身通天的本事让人心中敬畏,也是真的让天下生灵都明晓,这世上真的有仙。 古往今来,断古前有血天大圣杀穿宇内,有天选大圣破灭血腥王朝,却终究不过记载,乃至当今大世有着太多人怀疑这些个传说的真实性。杜撰?欺骗?兴许这世上从来无仙,所谓的仙,不过就是修道之人编织出的美好期望,否则怎的断古后从来不曾出过仙人? 血天大圣也好,天选大圣也罢,都是在封仙榜下证道成仙,却那封仙榜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证明? 否则,血天大圣为何只称大圣? 天选大圣也不过大圣罢了... 所谓的禁制,真的是天选大圣所留? 这世上真的出现过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毕竟他们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却总有人说,天选大圣是抹去了血天大圣留下的一切而后离开,寻仙域,了无踪迹。然现实却将这些说法毁得不成样子,终究道来,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个有关血天与天选的记载,存在着太多的虚假与杜撰,思而明清,这世上无仙... 却如今老鬼的出现,终于将那些个推断尽数否决。 大圣,并非终点。 所谓的仙,也绝非杜撰! 兴许有关血天与天选的记载并非全部真实,毕竟老鬼也从不曾说过天选曾抹去了血天遗留的所有痕迹,但仙,却并非虚无缥缈。 纵然所谓的打破禁制仍旧寻得出疑点,却那万万丈金身,便只有仙人才可显化。 大圣? 断古后大圣不多,却记载不少,又有谁能拥有这等手段? 是永恒圣王?是寰宇妖圣?是虚空大圣?是九龙大圣?还是其他的那些个已经故去的大圣? 谁也没有这些本事。 仙... “这天下,修道之路该再度昌盛!” 金光消散,虎王也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却其中的骇然与惊惧仍旧清晰可见。他一口浊气呼出,平复许久才终于好受一些,是那万万丈金身带来的压力太过庞大,凭其修为也不敢大声喘气,好似老鬼这等出落凡尘的真仙就在面前一般。 “真仙就在眼前,世人也该再无怀疑,又如何不能昌盛?” 公孙家主亦感叹连连,面上满是后怕。 “那通天金身显化时,我连呼吸都不敢,将心跳也压抑,生怕这位前辈一个气机便将我灭杀。尤其那双眼睛,总觉得好像在看我,那其中蕴藏的威压与玄妙更是深不可测,乃有生以来,见过最为强大的一人!” “兄长最重自己的身份,却如今连本座这二字都不敢说了?” 秦天满脸好笑的看来。 闻言,公孙家主面色一滞,只能苦笑罢了。 “在前辈面前,我又怎敢自称本座?该是晚辈,小子才对...” “可我倒是觉得无妨,仙人又如何,难道咱们便不能成仙吗?天选大圣的禁制已经被前辈破去,仙路就在面前,这份气机可不是虚假。虽如今我荒神境中仙道气息仍旧太过稀薄,却并不妨碍,总得有人能够堪破虚妄,得到成仙才对。” 秦天嘿的一笑,十分坦然。 “这天,前辈可是已经帮咱们打开了一道口子,谁能钻过去,便得看自己的造化!兄长有机会,虎王有机会,古农皇帝有机会,西凉普智圣僧也有机会,便连南野圣教那不男不女的老妖同样如此。天地将有大变,成仙的机会,可不能给那些个心存不善之人!” “晚辈得努力,咱们,可也得努力才行。待日后,得是对手,且看谁能证道成仙,谁能保我五域四海无恙,谁能护晚辈作星光万丈!” 古农皇主朗声一笑,却又中气十足,双眸更是精灿有光。 这十八天台上,琼台玉宇,一群老辈人物指点山河,仰而大笑,乾天坤地之中,万埃沉浮! 却独独普智和尚笑不出来... 北荒北域,瑶光洞天。 山川秀丽,云雾缭绕,有彩霞辉映,化出龙凤呈祥,缠绕在山巅之上。地势起伏,风景如画,群山傍水,深处有一剑峰拔地而起,巍峨壮阔。其上宫阙玉宇,亭台楼阁,有霞光万道,又有气机沉浮,似是接引群星,玄而又玄! 那剑峰之巅,仙道阁上,白玉栏杆间,瑶光圣主正负手而立。那圣光流转沉浮,能见到他面色阴郁,一双眸子更是深沉阴鸷,周身气机都不能安定,杀机如狂澜动乱,似片片刀锋,搅动风起云涌,百里之内皆作冰寒而森然。 瑶光圣子咬着牙关立身其后,纵然承受这些,也不曾发出丝毫声响。 “虎王,公孙,秦天,古农,梅娘,冷玉书院,道宗...” 瑶光圣主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将胸口烦闷缓缓吐出,却仍旧觉得难忍。 “他们倒是极大的魄力,竟敢冒着天下之大不为放出这些个言论,更是将那普智和尚与圣教老妖都引了出来,却他们也是迎合...尤其那万万丈的金身显化...哼,示威么...” 瑶光圣主将手指也捏紧,发出清脆的声音。 却此间已经再无风岚,瑶光圣子也终于舒服许多。他上前两步,来到瑶光圣主一旁,抬头望向远处群山环雾,目光同样深沉。 “是顶着天下之大不为的压力,却也因那万万丈金身,让他们的压力尽数消失。而今的天下,议论的将不会是他们如何激进,甚至要打沉五域四海,只会言说仙人真的存在。尤其那些对仙路有所怀疑的修士,更会因此将那仙人奉为神明,毕竟是因他才解决了这些人前行道路上的困惑。” 顿了片刻,瑶光圣子眯起眼睛。 “却如今局势已经不能扭转,日后,师尊也定然不能再度出手,得交给我们这些后辈才行。否则凭虎王那般性情,纵然手中并无大圣道器,却也会借来大圣道器,另则血天传人与公孙家秦家亦有着不浅的关系,那公孙晚卿可是认定了血天传人作夫君。若真的再有老辈人物对他出手,公孙家秦家才是最麻烦的,毕竟公孙家主与秦天手中各自掌握着一件大圣道器。尤其秦家那件,杀伐之力无双,如非大圣掌控,比起大华皇朝的真龙神剑也不过稍弱些许罢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瑶光圣主微微转头看来,眸中阴郁稍散些许。 “先前你的法子可是极好,若非北域妖族不肯去收子大典,又出了赢家老酒鬼来搅局,血天传承与那断刀,定然已经落入我等手中,便连明月长生殿都不会给那金翅大鹏王。却可惜...” “先前那些已经过去,失败便是失败,出现老酒鬼这个意外,我也着实未曾料到。毕竟此人性情难以捉摸,任谁也无法拿捏他的行踪。” 瑶光圣子摇头苦笑,也是有些惋惜。 谁也不知,那连环之计竟是瑶光圣子想出。 平日里不名一文,就只偶尔跟随瑶光圣主出没于天下人的视线中,却从不曾做过什么大事,便连修为也寻常,在圣子圣女之流中,既非出色,也非很弱,不过中庸罢了。 从无人议论过瑶光圣子如何如何。 “如今要说该怎样夺来血天传承与杀生断刀还早,毕竟之后那血天传人的去向如何都未曾明确,得知晓了他的动向,要做什么,才能施以计谋圈套。然如今大势,瑶光洞天于血天传人太过突显,会受到针对,还得先收敛一段时间,正好也可借此机会,联络下北域妖族。他们虽不曾贪图血天传承与断刀,但扈娘子的传承精血,却也在血天传人身边。就所图而言,并不冲突,北域妖族也是股极强的力量,若能为我所用,也必然能做更多的事情。” 瑶光圣子眯起眼睛,又冷哼一声。 “先前东盛大乱,便是北域妖族圣女与三祖惨死东盛而起,北域妖族对血天传人与炼狱可是恨到了极点。北域妖族二祖要为亲妹报仇,他家圣子,可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更喜极了那圣女,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这两人要一雪大恨,对血天传人有着不小的杀心。” “你要用他们?” 瑶光圣主轻轻点头,面上露出些许沉思。 瑶光圣子忽的笑了起来,一步上前,临近台檐,周身气息忽的动荡升腾,一条清光神龙自脊背而发,登天四境,气吞山河! “能够利用的东西自然得利用,手中多几条狗,没什么不好,何况其中还有北域妖族圣子那条修为不弱的傻狗。在如今局面下,这种傻狗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呵,公孙凉...” 正文 第352章 修行六道人为先 云泽洲,一城九沟十八寨,广阔浩瀚,云岚飘渺,雾浪翻腾。 繁忙的喧哗不绝于耳,虎王殿尽数毁去,连同其中珍藏的许多宝物都彻底化作飞灰,虽于虎王而言不过了了,却也损失极大。然毁则毁矣,惋惜也不能如何,还得先将虎王殿重新修筑才行,毕竟那是虎王的寝宫,亦代表着身份,怎的也不能始终在城中酒楼落脚。 却该走的人,已经尽数离开。 便如古农皇主,道宗欧阳子,红尘谷梅娘等人,便连苏千烈与天命老人也早便离开,就只冷玉书院的沈先生还得继续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那日虎王殿中,他为阻拦瑶光圣主几人的阴谋,倾尽一切,却因圣教妖女与那黑蛇老怪的毒法而无能力敌,更是被任家家主借机重创。虽圣教妖女临走前留下了解毒丹药,却重伤未愈,便连横渡虚空都不能承受,还得在此间多待几日才行。 何况冷玉书院本就事少,沈先生纵然耽搁些时间也无妨。 却陆尘已经恢复了伤势,得尽快上路才行。 黑玫瑰重伤未醒,古农皇主所言,是三魂六魄承受不住秘法之力而散乱于肉身之中,虽算不得身死,却也落到活死人的境地。凭古农皇主现下的能力,还不足以将其治愈,若非神农绿金鼎在,就只能依靠老鬼才行。 却老鬼如今的状态怎样,陆尘也不敢多说。 还得走一趟炼狱。 黑白无常相随。 “台鉴汇合吧,那边的事情总得处理一下才行。” 公孙凉将目光自后方的公孙家主秦天与虎王跟黑白无常几人身上收回,笑着道了一声。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有那位前辈在,黑玫瑰的伤势该不成问题。另则,我与爹爹跟秦叔在东海不会停留太久的时间,若是可以,你便尽快赶去,毕竟那廖浴兰究竟该怎样处置,你也得知晓才行,而且我也可以帮你多做些事情。” 他拍了拍陆尘肩膀,又拉着他到了一旁。 “晚卿要跟着你去炼狱,我便将她交给你了,此事爹爹也已经知晓,并未反对,却爹爹的意思你也该明白。东海,就不要带着晚卿去了,让她留在那位前辈身边跟着修行。晚卿是鸿蒙道体,有些特殊,便连爹爹也指点不了她什么,想来也就那位前辈能够给出合理的建议。帮她,也是帮你自己,这点不需我来多说,却另有一点你也得记着,若非大婚,可不要动她。” 公孙凉深深看着陆尘,却笑得奇怪。 “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你,这是晚卿的意思,更是爹爹的意思,就只记着不要越了那条线,其他的倒是无妨。” “我...记着...” 陆尘目光稍有些躲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着实未曾料到公孙凉要说的竟是这些,只再看穆双影与公孙晚卿,前者笑意暧昧,后者俏脸嫣红,也是垂着臻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显然公孙凉所言她们都是听到,陆尘也就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受不住穆双影的笑意。 “如此便罢,待爹爹与虎王前辈说完了话,咱们也该上路。” 公孙凉朗笑一声,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快步走了出去。 陆尘挠着头发,又深深一叹,终究是回到穆双影与公孙晚卿身旁,并未多说,只将黑玫瑰重新抱起。 不过片刻,公孙家主与虎王也是聊罢,虽几人不曾听得清楚,却也隐约察觉到“魔族”两个字眼,该是那廖玉寰的事情。却究竟如何,陆尘这些个小辈还不必知晓。待得那五人临近,互相告别,而后公孙凉便随同公孙家主与秦天离开,陆尘几人也与黑白无常踏上了回去炼狱的虚空之路。 茫茫浩荡,无有尽头,匆匆之旅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落定。 落得葬仙山,气机交葛之间,万鬼嚎哭,隐隐有凶煞动荡。入眼之中,黑青的大地满是诡雾笼罩,翻腾若冤魂厉鬼,刺耳的风声更是阴冷难忍,也让头次来到葬仙山的公孙晚卿颤了颤,俏脸都隐隐泛白。却此间,那些个翻腾的阴冷又很快散去,葬仙山巅也有人影出现,是那老鬼立于悬崖边缘,遥遥望来。 黑无常平日不去葬仙山巅,就白无常将陆尘几人送了过去。 待得落地,老鬼一双眸子正平静而淡漠的望来。 “前辈安好。” 公孙晚卿亭亭玉立,仍旧那一身大红的长裙,与穆双影白无常施施然一礼,而后便立于旁侧,不再开口。 陆尘倒是不理这些,就只抱着黑玫瑰上前。 “先将她留在这里吧。” 老鬼看了黑玫瑰一眼,转身便去了往日在的地方,盘坐下来。 “她性命无忧,也无需我来相助,待得两月过后自然能够恢复过来,你大可安心,还是早日去东海寻那万化道藕。我累了,得尽快恢复才行,否则赶不上一年期限。” 听闻黑玫瑰无妨,陆尘也终于松了口气。 却老鬼所言让他也有些意外。 无需如何,两月便可恢复? 陆尘心中藏着许多不解,却老鬼分明知晓许多,只未曾多言。然黑玫瑰始终瞒着自己来历,便是不愿他人知晓,陆尘虽是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才行。 “她的来历,该说时,自然会与你说。” 老鬼又忽的开口,也似知晓这些。 “老东西,装模作样。” 陆尘撇了撇嘴,又冷哼一声,对老鬼从来都没有什么尊敬。 却他也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便将黑玫瑰交给穆双影,让她们先去屋里,而后便来到老鬼一侧,盘坐下来。 “你教我的那《鬼道仙道经》确实神妙,但踏足鬼道之后,我命渊中多了些鬼道精血,与那些个烙印在命渊中的金字不能安然相处,每次催动血气都会让它们碰撞,甚至将我命渊都伤得近乎崩溃。这事你可得先给我解决了,否则再去东海,免不了得有麻烦,我却连血气都不能动用,岂不是只能挨打?!” “鬼道领会不深,修为不够稳固,掌控之法粗糙,自然不能相容。” 老鬼仍旧闭着眼睛。 阴风呼嚎,他满脸的胡须与脏乱的长发都飘荡起来。 “心神入鬼道精血,体会鬼道神妙,贯通鬼道至理,掌控鬼道根本。心神入四肢百骸,明鬼道痕迹,悟鬼道径途,释鬼道沉浮。待得一切皆可,鬼道,仙道,如何不容?《鬼道仙道经》,又怎会言‘鬼道’、‘仙道’?” “鬼道,仙道...” 陆尘瞧他一眼,眸中有些意外。 “那金字,是仙道?” “天选所留,仙道至宝经文,若平日无事,也可修行学习。此经与你过往所修不同,却是天下修行法之根本,亦堪得起源仙经,乃天选自封仙榜中得来。” 老鬼缓缓睁开双眸,一片浑浊。 “我修的是鬼道,天选修的是仙道,血天,修的却是人道。天地万物,人、仙、鬼、佛、妖、修罗,最差一道便是修罗,是以情入道,以杀证道,以血祭道,以命修道,惹一身业力,天灾不断,故而最差一道。中四道,无论先后,共修天命之道,路不同,果相同,走哪一道,不过选择罢了。却唯独人之道,于六道之顶,是修道万般,终究以人为本。此间所言之‘人’,乃自身,非是种族之言。你该明了,欲求天人正道,终究人为先,道为后。” 他轻叹一声。 “血天,当真一代奇人,万古以来,就只有他开辟了人道,却他之后,再无人敢走这一道。” “无人敢走?为何?” 陆尘愣了下,心中不解。 他还以为天下人不知血天如何修行,却老鬼所言,似乎并非如此。 “断古前一大世,断古后一大世,皆有血天之道昌隆。却人之道,披荆斩棘在先,踏破天险在中,与道为敌在后。掌大道,非是轻易可为,劫数亦非同寻常。断古前后两大世,多少人走血天这人之道,却在披荆斩棘的路上死了八成,踏破天险的路上死了一成半,只有半成能够与道为敌...便连血天,已经走到了最后,却仍旧死在了与道为敌的路上。自那之后,天下所言,血天之路不可走,渐渐被岁月抹灭。到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有血天战力,无双宇内,可谁知在断古后的几代岁月,便是这一道送给他人,也无人敢走。” “那你早不告诉我,还让我走这条道?!” 陆尘张了张嘴,猛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老鬼生撕下肚。 却老鬼仍旧平淡。 “唯有此一道,可与天下敌,若不死,总有些机会。仙道也好,鬼道也罢,总是佛道,妖道,修罗道,莫非你可仗着这些,与天下为敌?与宇内为敌?血天传承在你手中,注定如此。先前我亦问过你,可是怕了。” 他缓缓转头看来,一双眸子浑浊而又深沉。 “如今再问你一次,你可是怕了?” 闻言,陆尘一滞。 是问过,却当时不知这些... 若当时已经知晓,难道便要说自己怕了? 陆尘咬着牙关,咯咯作响,许久才瞪了老鬼一眼,又冷哼一声,转身便去了房中与穆双影跟公孙晚卿告别。究竟说了些什么,老鬼并不理会,也懒得去听,就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休养生息。待得许久,陆尘才终于出门,又拉着白无常一道,借其玉台灵精撕裂虚空之路,奔着东海而去。 只片刻,便没了踪影。 正文 第353章 生无可恋 东海辽阔,苍莽无际,两族八家十六国,各据一方。 台鉴,国名如岛,便是台鉴之称,前后六百里,纵横六百里,城池紧密,却楼阁稀疏,三三两两而立,于高低起伏之间,丛林繁密之中。影迹斑驳下隐约可见,人流稀少,来往无力,便如陆尘当初的了解一般,是举国贫困,民不聊生,就只每日为了讨口饭吃便得倾尽一切。 上至国主,房屋破漏,下至黎民,面黄肌瘦。 路有三千冻死骨,却无朱门酒肉臭。 朱门,也得有酒有肉才行,只叹国主府邸也无这些。 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陆尘自然清楚每日吃的是什么,最常见的便不过海鱼,却除了这些,再无其他。虽足不出户,了解不多,却台鉴究竟一副怎样的状况,陆尘心中早便有了定数。 如今再度回到此间,走过许多,他心中也有些压抑。 这台鉴属两族八家十六国之一,却生活,连往日在山里时都不如。 毕竟那山里有兽有草,资源繁多,纵然充满了危险,却也不必为生计担忧,不过只想着更好些便罢了。然台鉴一国上下,温饱都成了问题,这海岛于苍莽之中,除却海里的些许,便再无能寻到其他资源。 海里的危险,也比山里更为可怕。 望着那些个面黄肌肉的人们,陆尘心中不是滋味。 这城中,他曾随廖浴兰一起走过,却如今再看一遍,并无任何不同,乃至能够见到的更多。坑坑洼洼的街边,那些个躲在角落里的孩童,大街小巷间无精打采的商贩,来来往往行人稀少,一派凋落的景象。 怎的,台鉴一国就落得这般模样? 陆尘抽了抽鼻子,走到街边的商贩面前,拿了些许灵精,买了些吃食,又送到那些孩子面前。毕竟相对于灵精而言,他们最需要的还是这些东西,又免得会被他人抢去,就直接吃掉,而后陆尘才终于离开。 国主府邸所在,便在城中最角落的地方。 一路寻了过去,陆尘再不愿多看周遭一眼,是身上灵精也所剩无几,并不能帮得了太多人。 就只尽力,若想着改变整个台鉴,却并非一两日便可。 待得来到国主府邸,面前朱红大门也是漆片开裂,入得其中,眼前所见都是没落的景象。那些个庭院广场,杂草丛生,已经太久无人打理,仿若不是进了国主府邸,而是来到荒郊野岭一般。 “太苦了些...” 陆尘轻叹一声,不再多加逗留。 公孙家主正在此间,已经察觉他的到来,释放出些许气息,指引方位。不多时,两人便相见,正在当初封印镇压了廖浴兰的破楼中,一旁角落里还坐在模样狼狈的廖浴兰。 她抱着双腿,披头散发,身上满是污秽,手脚都带着血迹,指甲更是剥落了几片,看来有些瘆人。也不知离开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廖浴兰身上的衣裳都变得破破烂烂,好在还能蔽体,却有些太不入眼。 对于陆尘的出现,廖浴兰就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眸中灰暗,又很快便重新低了下去。 比先前垂得更深。 “凉儿跟秦天还未到,说是要回去拿些东西过来,该是给你的。” 公孙家主缓缓开口。 他正立于廊外,负手而望,声色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怎的会如此?” 陆尘没有理会廖浴兰,就直接到了公孙家主身旁。 “想要冲破禁制镇压,也或是心中魔性影响,本座也不清楚她具体做了什么才将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公孙家主轻轻一叹,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廖浴兰,眉头轻蹙。 “本座已经问她许多,却怎的也不肯回答,就只如这般坐在角落里,头也不抬,话也不说。而先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应该心中清楚,那闭息丹虽能够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然外界所有的一切,至少也能够听到声音。无论台鉴国主的堕落着魔,也或那魔灵与我们所做的一切,已经不必多说。” 陆尘只轻轻点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同样看着廖浴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重新闭上。 廖浴兰如今的模样,恐怕谁都不能与她多言。 生父入魔而死,魔灵并未掌控,又有那些个变故,将她原本所有一切的希望都彻底粉碎。原本只差些许便可成功,却最终功亏一篑,丢了父亲,丢了希望,整个台鉴也再没有机会迎来昌盛。有的,不过只是牺牲与失去,未能得到分毫。 换谁,都该如此。 “前辈打算如何处置于她?” 许久,陆尘才终于开口。 公孙家主看他一眼,又叹了一声,轻轻摇头。 “本座也不知。” 说着,他缓步而去,来到廖浴兰身前蹲下,一双眼睛都眯起,看了许久,眉头却皱的更深。 “离开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根本无法看出,便连身上也没有魔气的残留,该是并非魔性致使。然魔性之害,本该于心神失守以趁虚而入,凭她如今的状态,若真的染了魔性,不该还能如此平静。这般想来,那日秦天将魔灵打散,兴许是将其对她的影响也一同打散,至少这幅模样不像受了魔性污染。” “那便放过她?” 陆尘眨了下眼睛,同样上前。 却两人距她不过两步之遥,廖浴兰也没有任何反应,哪怕自己的性命正被掌握手中,也不曾再次抬头。她只沉默,不言,不语,不动,不响,仿若死人一般,似是早便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任凭陆尘与公孙家主说些什么,都毫不关心。 可若真的那样,今日来时,廖浴兰便该已经身死才对。 偏偏还活着... 她心里是种怎样的想法,陆尘猜不透,便连公孙家主也犯了难,是从不曾遇见这些。 “究竟该如何是好,本座也没有头绪。若就此放过,只恐魔性暗藏心中,未来又是一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却本座也查探不清,若真的不过怀疑便害了这条性命,本座心中着实难安。” 公孙家主摇了摇头,起身离开,去了廊外,不再多言。 陆尘原地盘坐下来,目光复杂。 他看着廖浴兰,后者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哪怕听得清楚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也始终没有任何波澜。便连气息,心跳,呼吸,都不曾出现哪怕一瞬的变化。 许久,陆尘才终于缓缓开口。 “你想死,还是想活?” “......” 廖浴兰微微抬头,一双灰暗的眸子看向陆尘,并未答话,就只如此看着。她手臂仍旧抱着双腿,躲在这个角落,好似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归宿。 陆尘也看着廖浴兰。 目光交接,却那双灰暗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东西。 生也好,死也好,并无区别。 生,不过死一般,死,也没有妨碍。 陆尘看了许久,摇头,苦笑,只忽然觉得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便如当初将将脱离了奴魂玉时,他逃离月陵城,去了明月长生殿,也是这样的感受,生无可恋。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留恋。 好在当初遇到了离家出走的秦书生。 公孙晚卿。 若非那般,早在多年前他便已经葬身大海,尸骨不存,喂给鱼虾。 然陆尘当初还有秦书生,那公孙晚卿,而如今的廖浴兰却一无所有。秦书生只有一个,公孙晚卿只有一个,属于陆尘的唯一一个,廖浴兰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秦书生与公孙晚卿的。 陆尘怔怔出神,心里也觉得悲哀。 虽有些那些个恩怨情仇,却毕竟廖浴兰是受了廖玉寰的指使,真要论起来,她本身并无太大的过错,又怎的就落得这般田地?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轻轻摇头,陆尘一声轻叹,缓缓起身。 “我...” 廖浴兰忽的开口,让将将踏出一步的陆尘猛地愣在原地。 待得回头,廖浴兰正仰头看着他,原本满是灰暗的眸子已经被水光溢满,滑落的痕迹弄花了脸上的灰尘与血迹,却总算不再那般的死寂。 陆尘没有回答,也不曾催促,就只安静的等着。 公孙家主亦没有任何动作,却同样一门心思都转了过来。 “我...想爹爹了...” 她轻轻开口,肩膀颤抖起来,声音哽咽,贝齿咬着唇角,溢出些许的血丝,却仍旧不察。 “爹爹他...原本不是那样的...” “他很温柔,为国为民,每日操劳国事,从不敢有分毫懈怠...” “为的,就只是让大家能够过上好日子...” “究竟...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 杜鹃啼血,也不过如此。 陆尘心中越发觉得压抑,却公孙家主已经回过头来,眸中满是阴郁。 “魔气。” 陆尘看得清楚,公孙家主并未出声,只口型能够看得清楚。 不会错的,就是那两个字。 廖浴兰颤抖着声音,不断诉说,却身上并未显露分毫魔气,陆尘亦没有任何察觉。但公孙家主没有理由骗他,虽不曾发觉,但浩然正气下,该是不过微不足道的些许而已,已经足够察觉。 那声声悲切,泪如雨落的廖浴兰,真的染了魔性... 所以,到这般才终于彻底崩溃,再无能承受么? 陆尘忽的咬住牙关,手指也捏紧。 可...又能如何? 正文 第354章 后山十里焦土 究竟该如何,陆尘心中仍旧拿捏不定。 廖浴兰仍旧泣诉着,满面泪痕,污秽脏乱,狼狈的模样好似没人要的孩子一般,就只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寻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声声悲切,声声凄凉,又作咆哮力竭而狰狞的模样! 可如此,又能如何? 陆尘不过心中一叹,又忽的见到她身上渐渐有黑气升腾,虽是淡薄,却无比真实。 魔气! 陆尘捏紧了拳头,公孙家主也再不能继续放任,不过身形一晃便到了近前,掌刀切在廖浴兰脖颈,她白眼一翻便直接昏倒过去,便连身上魔气都一并飘散。 魔性,最好人心无防备之时侵入。 “杀,也或不杀?” 公孙家主皱着眉头,望向陆尘,将决定这些的权力交给他。 可陆尘也不知是否该杀。 况廖浴兰的作为,本不该死,虽具体的缘由不能知晓,但想来该是廖玉寰所为。若非那台鉴国主,廖浴兰原本该仍旧是台鉴的公主,而不会沾染魔性,更不会落得如今地步。却追根究底,还是那魔灵的缘故,只如今魔灵已经彻底湮灭,祸害仍旧未能拔除。 “她原本也是无辜...” 陆尘轻轻一叹,又摇头,转身离开。 染了魔性,便该杀。 若在他人手中,廖浴兰此时大概已经没了性命。这也是她的幸运,陆尘,也或公孙家主,从来都不会枉害无辜,更不会顽固迂腐。他们保留着属于自己的人性与思考,而不是将一切逆乱都当作死敌。 却也因此,麻烦只能自己承受。 杀,也或不杀... 陆尘离开破楼,去了原本属于廖浴兰的别院。 这里与当初已经完全不同,徒留废墟一片,那些个花草也都被倒下的围墙彻底压坏,能够见到的不过狼藉。却总觉得仍旧熟悉,也似能够自其中见到当初的模样,那时还没有如今的这些。 一个人走,一个人看。 待了许久,陆尘又离开这片别院废墟,去了他处。 却整个国主府邸,都再无一人。 回到这里之前,公孙家主该是已经将所有人都驱散,毕竟台鉴出了这些个变故,怎的也不能如当初一般。这贫瘠的小国,之后又将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能保证,是争夺国主之位,也或就此消失... 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台鉴,消失也或不消失,终究一个小国罢了,于这苍茫无尽的东海,不过一块小小的土地,小得近乎不会有人知道。所谓东海之中,两族八家十六国,消失了一国,又能如何?如台鉴这等渺小的存在,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坐于山头,日升日落,陆尘望着远处,看了整整一天。 他想了很多,却仍旧没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气机波澜动荡,虚空之路横亘而来,于远处撕裂,于远处闭合,公孙凉很快就寻到了此间,将带来的那些个典籍书册都丢给陆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却陆尘总是出神。究竟公孙凉说过什么,大概都不曾听清,纵然问他一句,也只是随意的点头回应。 公孙凉沉默下来,看了他许久,深深一叹。 “廖浴兰的事,其实也不必如此纠结。” 他拍了拍陆尘肩膀,面上露出些许安慰的笑意。 “她那边我已经去看过,具体发生了什么,爹爹也已经说过。廖浴兰被魔性污染,这并非好事,而你的犹豫也正是因此,却根本来说,还是源于想的太多。我就问你一句,若那廖浴兰不曾被魔性污染,你又是否会打算杀了她?” “我...” 陆尘将将回神,听闻这些,稍犹豫片刻,微微摇头。 “她是有错,却归根结底不在她,都是因廖玉寰跟那魔灵。而如今,魔灵已经消失,廖玉寰更是死得魂飞魄散,真正有错,真正有罪的存在已经得到了应该得到的报应,廖浴兰便只需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便好,却不该身死。” “不错,她是不该死。” 公孙凉轻轻点头。 “我也是如此的看法,毕竟廖浴兰所做一切都是因廖玉寰,若无廖玉寰,也就不会有廖浴兰的错误。但错,便是错,得负责,偿还,恕清才行,却一死便百了,那未免太轻松了些。有罪,得活着才能还清,所以她不该死。” “可她却...” 陆尘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廖浴兰身上的魔性,才是陆尘最为难的地方。 “染了魔性,便一定为罪吗?” 公孙凉看他一眼,面上笑意平淡。 “你身上也有魔性,而且比起那廖浴兰更盛,也许你们之间的不同便是你能掌控那份魔性,至少能够将其压抑下来,她却未必。但,万事万物没有绝对,何况染了魔性,也得是受到魔性影响才会为恶,若能够让她避免受到影响,一切,不就都好说了吗?” “避免?怎么避免?” 陆尘愕然,倒是从未想过这些。 魔性如何可怕,他是最了解的,只偶尔心神失守,也或受到些许刺激,都会引动魔性升腾。那魔音的蛊惑太强,便如他,也得尽全力才能将魔性压抑下去,却廖浴兰与他所拥有的魔性完全不同。 至少,陆尘的魔性是因自己的内心而生,却廖浴兰是被那魔灵的圣人魔器污染。 “给她点时间就好了,若你说不愿杀她,我自有办法。” 公孙凉朗笑一声,面上满是从容。 那般平淡的笑意,已经足够让人安心。 陆尘也终于笑了起来。 究竟要如何处置廖浴兰,陆尘并未在意,他很放心公孙凉的为人,也知其断然不会欺骗自己。便就如此,再未去过破楼,亦不再见廖浴兰,就只在这片山头继续吹风,望着公孙凉转身离去,而后不久便有气机动荡,撕裂虚空裂痕。 公孙家主,秦天,公孙凉,还有廖浴兰的气息,都消失在这片土地。 心头的一块大石放下,陆尘也终于放松许多,他还得去东瀛寻那万化道藕才行。 临走前,公孙凉与他说过,东瀛再非东瀛,许久之前便改名作落樱国,得此去向东三万里才能抵达,距离不远,却也不近。也好在公孙凉早便有了准备,留下许多灵精与传送玉台,虽当初陆尘在炼狱拿了不少,却总怕不太 够用,如今已经无需担心这些。 待得许久,陆尘才终于一口浊气呼出,转身准备下山,再看一遍这国主府邸,最后做些事情,才能离去。 毕竟之后都未必还能回来。 短短月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台鉴与冯家的碰撞,那些个恩怨情仇,算计与魔灵,又收子大典的许多变故,任谁都免不了有些疲倦。偶尔的放松,得来不易,陆尘自然珍稀,更知去了落樱国,兴许还得遇到不少麻烦。这般的平静,自然,安谧,太过难得了些。 走过一处处别院,走过一条条小路。 最终,陆尘还是回到了那片废墟。 破烂倒塌的房屋,残垣断壁之间,陆尘驻足许久,呆呆的想着往日的一切。 回首再望,总觉得自己太不成熟了些,也着实差了许多。 廖玉寰做的不少事,虽称得完美,却也有迹可循,但偏偏当初就没能察觉,一门心思只放在警惕与猜忌上,仍旧被廖浴兰骗得团团转,还真的以为那日她已经命丧黄泉。而如今看来,廖玉寰的作戏有些太假,明明很多细微之处都能看出他并非真的暴怒悲愤,眼神,动作,都有瑕疵,却也是现在才知。 当时,可没能注意这些... “真的,傻透了...” 陆尘搓了搓鼻子,忽的上前几步,将眼前的废墟翻开。 大片的烟尘之间,陆尘找了许久才终于寻到。 那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廖浴兰费了不少心思才终于做好的四轮小车,却已经破破烂烂,便连铺在上面的兽皮都已经损坏严重。现在看来不过废物罢了,却被陆尘收入命渊。 “当作纪念,也是警醒,日后可不能再这般犯傻了。” 他轻轻摇头,自嘲一笑。 “说不得日后还能见到廖浴兰,至少...期望不会是敌人。” 言罢,转身便去了后山。 他只先前才想到,那日枯岛上遇见台鉴跟冯家针对,为的便是冯老三口中的二哥,却已经身死,被廖玉寰给了那魔灵当躯体,还在其中留下了禁制,要将魔灵与冯老三的二哥一起炼成人偶掌控。虽陆尘从不曾想过参与这些麻烦,但毕竟知道有这么一人。 那魔灵已经湮灭,尸体,总不能暴之荒野。 若能寻到,便将其埋了,若不能,也无妨如何。 尽人事罢了。 魔灵封禁后山,陆尘听过这些,那日魔气翻腾,陆尘亦察觉到另一处魔气的存在,与那魔灵同根同源。便如其口中所言,冯老三那二哥体内,是它分化出的一缕气息,随之而起是正常,却有些隐晦,具体的位置不能确定,但大概的方向却有。 “应该就在这附近...” 身后草木葱茏,却一步荒凉,黑土黑石,生死不存。 十里之内,皆为焦土。 陆尘正于此间四处寻觅,更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中不断逸散的,十分淡薄的魔气。 若在远处,根本察觉不到。 过许久,日落黄昏,余晖如金,却十里焦土仍旧压抑。于其中,一片黑土魔山下,洞穴黝黑深邃,陆尘正缓步踏入其中...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55章 魔地深渊,台鉴秘史 洞穴深邃,黑土黑石,一片焦灼,入眼之中流转黑雾翻腾,是魔气森森,却只限于洞穴之中,未有分毫外泄。 陆尘自然知晓。 先前入洞时,他便在洞口见到了些奇怪的痕迹,凭陆尘眼力见识自然不能理解,却想来与台鉴自古传承的封印镇压之法脱不了干系。便如当初听闻,这台鉴的魔灵乃断古前大战被台鉴古祖拘禁于此,不知年月几许,却将那魔灵的肉身都彻底毁灭,只留灵魄仍旧存在,是寿元未绝,仍旧活于世间。 若非廖玉寰将其放出,恐怕这魔灵寿元耗尽,也不得踏出此间半步。 “那冯老三的二哥,应该在这里才对...” 陆尘走了许久,却仍旧未曾见到尽头,忍不住嘀咕一声。 至此间,已经深入地下百里,也该出了台鉴那六百里海岛的范围,却究竟到了何方,不能得知。陆尘也是未曾料到这洞穴竟会如此深邃,恐其尽头所在,该是汪洋海底之下。 魔气也比之先前更为浓郁,三丈之外,便再见不到任何。 陆尘还是凭着手中翠叶令牌的光芒才能如此,若无那翠叶令牌,恐怕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对。 洞穴坑洼,焦黑却又潮湿,迷蒙的魔气如雾,笼罩着周遭,每一步都行得极为艰难。莫名的压抑让人心中烦闷,更时刻刺激着陆尘心底的魔性,若非先前便有警惕,恐怕早便被魔性掌控,坠落深渊,无法自拔。然如此,也更让陆尘确定此间为那魔灵的封印镇压之地,于常理而言,冯老三的二哥该在深处才对。 许久,陆尘脚步稍顿,平复了许久的气息,心中已经生出了些许退意。 魔音高涨,犹如鬼哭,时刻回荡在脑海,好似有着一娇媚的女子不着寸缕,于面前搔首弄姿,引诱着他的堕落。而魔性也自来如此,已经不是第一次,陆尘虽是有着足够的经验,不断的警醒自己,却仍旧觉得视线都开始模糊,精神也是快要达到极限。 只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如此,陆尘也开始犹豫起来,是否这便值得犯险。 与冯家不过萍水之交,有那一面之缘罢了。 若非是因魔灵所致,陆尘也不会生出这些心思。 却魔灵已经消散,残存的力量更是藏入鬼头镜中,为他所用。既是受了那魔灵的恩惠,因那魔灵而死的人,也该让他入土为安。 “再深入些许,若真的不能承受,就只能作罢...” 接连吐纳几次,陆尘才终于觉得舒服一些,抬步继续向前。 黑暗无边,洞穴深邃。 一里,两里... 陆尘已经不知自己究竟行了多久,深入多少距离,脑海中的清明都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脚步也慢了下来。尤其那魔音,比之先前更为清晰,乃至说了些什么都能够听得清楚。 一种陆尘不懂的语言。 像是诵念经文,也或其他,就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而陆尘也只顾着向前,未曾发觉自己的胸口隐约飘荡着朦胧的黑气,只将将浮现便与周遭的魔气混为一体。迷蒙的绿光受到压抑,如今也能看清周遭一丈之内,再远处便不过黑暗罢了,是哪怕陆尘仍旧清醒,也未必能够察觉胸口的异样。 “那台鉴古祖究竟是什么人物,竟是能够封印镇压如此强大的魔灵...” 陆尘咬着牙关嘀咕一声,心中退意更甚。 “这般浓郁的魔气,那魔灵生前该不止圣人的修为,恐怕半圣都未必,却那台鉴古祖仍旧能够将其镇压封印,甚至道痕维持到现在都不曾被磨灭,又将那魔灵的肉身渐渐毁去。若台鉴古祖还在世上,恐怕台鉴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台鉴的历史,陆尘不知。 太过久远,便连公孙凉都寻不到任何典籍记载。 兴许台鉴之中,那廖玉寰的住处能够寻到些许。 “洞口的痕迹该是封印道痕,却深处也该有镇压那魔灵的道痕...” 陆尘停下脚步,又是一口浊气呼出,已经不敢继续深入,怕有去无回,却心中开始好奇台鉴传承的封印镇压之术。毕竟能够将那等魔族强者镇压封印万万年,必然非同寻常,若能够得到也是一件极强的臂助。 然深处,仍旧黑暗无际。 再继续,便是冒险... 且风险极大! 陆尘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冒险,毕竟心中魔性不断冲撞沸腾,始终无法平息。到此间,那魔音更是清晰入耳,若能够听得懂魔族语言,该已经知晓那魔音究竟说了什么。 如此,是相当可怕。 若真的犯险而不慎沉沦魔道,且不说心智是否会被吞噬,单单仙魔不相容,命渊中的金字都会将他抹杀才对。 内视命渊,那金字,已经开始躁动起来。 隐隐的威压,何等浩大,虽显露不过冰山一角,却已经让陆尘心惊胆颤,不敢触及。 “罢了,还是回去吧...” 无奈苦叹,陆尘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冯老三的二哥也好,台鉴古祖留下的封印镇压大术也罢,虽心中期望能够得到,了却心思,却怎的也不至如此犯险。至少在陆尘而言并无任何必要,他手中所掌握的秘法大术虽稀少,却都是极强,无论秘法无双也或杀伐九式,尤其杀伐九式,若能堪得其中大道,如老鬼所言,万化其中,怎的也不会差于那封印镇压大术。 只可惜不能给那冯老三的二哥安葬。 一路退去,心中魔音渐渐平静,命渊中的金字也悄无声息的内敛下去。待得许久,踏出山洞,虽入眼所见仍旧大片荒芜,却怎的也比洞穴中好了许多。 深深吐纳几次,陆尘气息渐渐平复,目光又转向那些个烙印在洞口的痕迹。 表面看来不过寻常,却内藏大道至理,暗合天数。然陆尘如今的境界修为却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繁复斑驳而已,想要自其中窥探什么,对大道的感悟还是不够。 就唯有拓印一途,待日后再行深究。 过片刻,陆尘手中已经多了份烙印着痕迹的灵精块,他身上未曾带着纸张卷轴,纵然有些浪费,也只能如此。 收起灵精,存于命渊一角,免得混乱,而后才转身离开。 冯老三的二哥,该是在那洞穴深处。 其他地方也没有必要再寻。 陆尘就直接回去国主府邸,去了廖玉寰的房间。 其中陈设简单,并无太多花哨,不过多了些精致的花草罢了。除此之外,也能看出平日里的廖玉寰并非奢靡,就如廖浴兰泣诉所言,从前的廖玉寰至少算个明君,而不是陆尘所见的模样。 利欲熏心,求国泰民安太甚,动了利用魔灵的念头。 魔性污染,才会变成那般... “倒是可惜了那廖玉寰,想来该是压力太甚,急功近利了些。” 陆尘轻轻摇头,转身去了书房。 其中藏着许多典籍,一张老旧的书桌上更是摆着许多卷轴,大多都是国中繁琐。已批阅之数不少,桌角的油灯也近乎干枯,可见魔性影响下,廖玉寰仍旧费心费力,操劳着这些。 却又如何? 佛说回头是岸,却廖玉寰回头也见不到岸,唯有深渊。 陆尘抽了抽鼻子,轻轻一叹,转身在书架上寻找起来。 典籍记载不少,其中提及台鉴历史的更极多,包括历代国主身份,几度变更,然传承从未断绝,只少了许多。而如今台鉴这般没落的原因也能够寻到,是断古后,台鉴一国掌握的封印镇压大术惹人艳羡,虽扛过了多次大举侵犯,却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被东瀛所害,夺去了不少记载着封印镇压大术的典籍经文。到如今,台鉴一国还掌握的,不过当初些许,另有一些在时间的长河中已经湮灭。 除此之外,另有记载,当初那封印镇压那魔灵时,出手的老祖也身死魂消,将一身传承都留在了魔地深渊,以封印镇压之法可遗留万古也不散,要将其得到,就三种办法,却两种不知,唯一可知的便是得破解了封印镇压之法才行。 那破解之法,也被东瀛一道夺去。 “东瀛便是如今的落樱国,那魔地深渊,理当是那洞穴了。却想来落樱国也不知自己夺去了破解传承封印之法,更不知其中藏着台鉴古祖的传承,否则台鉴该早已灭亡才对。” 陆尘将手中典籍合上,暗自嘀咕。 “只可惜,台鉴还拥有的封印镇压之法极少,而且在当初的传承来说,都是最不重要的部分,虽仍旧非凡,却比起这世上许多的封印镇压之术也不会出彩。” 将典籍重新放在书架上,陆尘又转身到了一旁,将书架推开。 背后的木门并无任何痕迹,却先前在找书时无意间触碰,木板后空洞的声音十分明显,该是藏有封印镇压传承的地方。然推开书架,陆尘也不知如何才能将木门打开,只能跨步一拳,径直将那木门轰破。 沉闷的声响落定,烟尘滚荡,一条向下的台阶延伸而去,平整的石壁上挂着长明灯,砰的接连轻响,就只区区几盏罢了。 并非很深,不过十数米的距离。 那些个封印镇压大术的传承典籍,就藏在其中。 虽在陆尘看来偷人传承有些不妥,毕竟廖浴兰未死,这些传承也该属于她才对。却如今陆尘也无他法,之后还得去寻万化道藕,免不了些麻烦,手中若能掌握更多底牌也就更少了些危险,最多日后若不能得到廖浴兰的同意,就再不使用便是。 却正想着,已经到了阶梯尽头,一侧忽的传来些许声响,将陆尘也惊醒过来。 “有人?” 正文 第356章 人不似人冯老三 暗道,密室。 除却廖玉寰跟廖浴兰外,他人该不知这个密室的存在,毕竟其中珍藏着属于台鉴自古以来传承了许久的封印镇压大术,尽管其珍稀程度已经远非往日可比,却也不能随意为外人所得。 何况身后的阶梯通道布满了许多的道痕纹络,该是建造了这个密室之人刻画,用以隐藏这密室的存在。 公孙家主与秦天那等半圣强者,都不曾发现这片空间。 若非无意触碰,陆尘也不会知晓这书架的背后还有如此秘密。 就只疑惑那些个传承究竟藏在了何处。 便如寻常门派势力的藏书阁般,其中会有强者看护,非外人随意便可进入其中。却台鉴这般状况,强者稀少,就只能利用如此手段将传承典籍书册隐藏起来,而是否会有强者看守,便不得而知。 陆尘也一时间紧张起来。 他只想着日后还得跟廖浴兰解释,却忽略了这些。 声音,很微弱,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转头看去,也就只有刻画着许多道痕纹理的石壁而已,痕迹的走向与魔地深渊那洞口的痕迹有着几分相似,至少可以看出其中韵味存在些许的相仿。 这间石室周遭的痕迹,也该是用以躲过他人灵觉的存在。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 却又会是谁在这里? 陆尘不知。 若真的是看守传承的强者,在他进入这间石室的瞬间,便该直接出手才对,毕竟作为守护者怎的也不会允许外人随意进入其中。却先前并非如此,而是走过阶梯,来到石室,才终于听到了这些个声音的响动,而且隐约还有拍打与金铁碰撞的声音。 究竟是谁? 又为何在此? 陆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上前,又仔细的分辩过后,才终于隐约见到些许的缝隙。 石门。 并不规则,契合着周围的痕迹,若未曾听到这些声音,兴许陆尘在此间待上十天十夜都未必能够发现。 却这石门的背后,又有什么秘密? 陆尘还在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推开这扇石门,而其后的声音也仍旧朦胧不清,纵然靠近,将耳朵贴在上面也不能听得清楚。 打开,也或忽略... 这样的选择让陆尘有些为难。 若公孙家主与秦天还在,哪怕公孙凉在这里都好,可以直接将石门打开,哪怕背后存在什么危险,凭公孙家主与秦天的修为,也或公孙凉的智慧策略,都可轻松应对。然如今,陆尘也就只自己一人罢了,究竟是否应该打开这扇石门,便不能太过随意决定。 许久,陆尘也不知自己想了多久,仍旧未能狠下心来。 若能够听得清石门背后的声音也好,至少不会如此的迷茫。 却石门的隔音极好,哪怕外界再有丝毫的声音,都会将石门背后传来的响动掩盖过去。 却已经许久,石门背后的声音偶尔中断,又很快便重新响了起来。 “打开吧...” 陆尘捏着手指,又紧张的搓了几下,将断刀与翠叶令牌都取出,以防打开后发生任何的意外。 有断刀的威势护身,虽血气不可妄动,却总好过丧命,而后凭借翠叶令牌横渡虚空,去往明月长生殿,哪怕身后被人追了上来也无妨。玲珑的道行在这个世上,也就老鬼能与之一较长短罢了。 石门一侧,有一块并不明显的凸起。 陆尘查看许久才发现,断刀前指,将将触及,整个石室便忽的震动起来。于面前,那厚重的石门也缓缓打开,完美契合的痕迹之下,三尺厚石门侧面带着些许的弧度,哪怕如此旋转挪动,也不会出现任何滞涩。 倒是极其完美。 陆尘眯着眼睛,并未太过在意这些,就只弓腰踏步,命渊中血气也隐隐开始翻腾。 却意料中的威压并未出现。 更无任何气息迎面而来。 有的,不过一处更为广阔的空间,沉寂深邃,一片黑暗,就只台阶通道的长明灯能够照亮些许,隐约见到是几座刻满了痕迹的石杆牢房。就在一侧的几个房间里,各关有一人,模样如何看不清楚,却那些个金铁交鸣的声音便是他们手脚的镣铐发出。 而陆尘更意外的,石门打开,一阵混乱,却是那些人影都躲到了角落,黑暗中能够感觉到许多目光望来。 想来他们也不能看得清楚。 但如此却足够放心。 陆尘将断刀收起,翠叶令牌晃动着莹润的光芒向前,将周遭照亮。漆黑的空间中,也因翠叶令牌的光芒而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个牢房中,人人模样狼狈,衣衫破烂,满身的血迹污秽,更有甚者断臂断腿,遍体鳞伤,最角落的几个牢房中还堆着几具已经发臭的尸体,若非最深处留有通风口,能够依稀见到些许斑斑点点的光亮,恐怕这里已经臭气熏天,便是生了瘟疫都有可能。 “你们是谁?” 陆尘来到门口的位置,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哗啦... 一阵铁链的响动。 “你...不是廖玉寰?” 终于有人回应,声音十分沙哑,好似嗓子都被人毁掉一般。 却隐约有些熟悉。 陆尘也心中觉得意外,他在东海并无多少朋友,就只鸾族栾清儿与栾山明两人罢了。却东海所谓的两族八家十六国,其中两族指的便是鹏族与鸾族。况鸾族的实力与他们在鸾族中的地位,也绝无可能被廖玉寰囚禁在此。 而且听声色,似乎是个男的。 “你...你是那天的人?”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个女人。 陆尘心中越发疑惑,好似对方认得自己。 然翠叶令牌并未催动,光芒有限,能够将自己的模样照亮,却不能见到他们的面容。尤其那些个血迹与脏乱,更是认不出来。 几番犹豫,陆尘还是进入其中。 他寻到了那男人所在的牢房。 光芒之下,能够见到他身躯魁梧,模样如何看不出来,却满身伤痕,脸上也不曾落下。有些似是刀剑所致,有些似是棍棒长鞭所留,遍体上下近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便连手脚都被带刺的镣铐嵌入肉中。周遭的墙壁,石杆,也都布满了血迹,更有些发臭的碎肉落在一旁,着实恶心又恐怖。 陆尘咧着嘴,退了两步,又捂着鼻子上前。 “你是谁?” “我?” 见到陆尘模样,那魁梧之人忽的笑了出来,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放松。 “该是有一月多了吧,也或两月,时间不会很长,咱们见过一面。” 那人咧开嘴,却牙齿都已经掉了许多。 “就在那枯岛上。” 闻言,陆尘猛地瞪大眼睛,身子都僵在原地。 却那人只嘿嘿的笑着。 一旁有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那些个还活着的,能动的人,都离开了角落,抓着石杆看来,有的哭,有的笑,有的胡言乱语,有的疯疯癫癫,都是不成人样。 就如眼前这人一般。 陆尘并未理会这些。 他越发觉得面前人熟悉。 枯岛上... 这般身材... “你是...冯老三?!” 陆尘瞳孔猛地一缩,也终于回忆起来,能够与这种身材对上的,就只冯老三一人而已。 却当初那满面凶悍,气息迫人的冯家老三,如今却落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好似在这里受到了何等非人的虐待。只看他模样便能知晓,还有那些个散落许多的碎肉与到处都有的血迹。 廖玉寰,究竟做了什么... 陆尘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近乎咬碎牙齿,呼吸也十分急促。 却冯老三还在嘿嘿的笑,一双通红的眼睛满是悲哀与绝望,更带着浓郁的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 陆尘看得清楚,心中自然猜的出来。 却那些都已经过去。 廖玉寰也成了飞灰。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终于平静下来。他目光转过周遭的其他人,虽那日不过匆匆一见,却模样体态如何,仍旧想得起来,也能够尽数对的上号。包括那名叫冯雪晴的女子,还有那日逢迎她的男子,都在其中。 却也少了几人。 大概角落里的尸体,便是他们。 “我放你们出来。” 陆尘深深喘息几次,跨步,弓腰,一拳轰在石杆上,却那些个烙印之上的痕迹忽的一震,不见有分毫光芒显化,却有气机动荡席卷,化作可怕的狂风流转,径直将陆尘的拳力驱散。只片刻,又一震狂风咆哮而出,整个石室都在震动,如刀般锋锐,将陆尘直接吹得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背后的石杆上,口中也喷出鲜血。 他满身细密的伤口,不过短短瞬间,便鲜血淋漓。 “打不烂的,你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吧,若是被廖玉寰那恶鬼发现,嘿,我们的下场,你可都见到了。” 冯老三嗤笑一声,转身靠着墙壁艰难的坐下。 却抬头看来,满是血痂与伤痕的脸上写满了嘲讽与讥笑,一双通红的眼睛更是狰狞可怕。 “你若能逃离台鉴,便去冯家找我大哥,告诉他廖玉寰那恶鬼手里有件圣人魔器,叫他寻人相助,来救我们。嘿,魔器...但你这副模样,出去该怎么解释都成了问题,说不得还将你来过这里的事情暴露。也罢,看来注定要死在这里,但你这小子待遇明显和我们不同,相比怎么活命,我倒是更在意廖玉寰那恶鬼究竟在贪图你身上的什么。那片翡翠树叶?还是你先前拿着的断刀?看起来好像都是珍宝。啧,保命的好东西。也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哈...” 正文 第357章 冯雪晴 这些人,还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那石室中刻画的道痕纹络,用以隐蔽这片地下空间的存在,免得被人以灵觉发现。而如今看来,似是不止如此,除却能够隐蔽之外,似乎身在其中,同样无能发现外界的气息与任何。 故而才会如此。 陆尘倒是并未在意。 他只咧着嘴起身,以翠叶令牌自明月长生殿取了枚丹药服下。身上那些细密的伤口,很快便愈合,至少不再流血,虽然看起来仍旧有些可怕,却已经无妨如何。 再看那冯老三,也只是稍有惊异,却很快便冷静下来,坐在地上满面讥讽的看着。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陆尘瞧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人。 他们仍旧做着各自的事情,又哭又笑,又喊又叫,各个犹如疯魔,就只少数的几人能够平静的坐在这里,有些如冯老三般,眸中带着讽刺,有些黯然无措,就只呆呆的出神,不知想着些什么。 没有谁认为陆尘能够救他们出去。 圣人魔器,于冯家而言算是不能抵抗的强大存在,多日的囚禁与苦难,更是磨灭了他们求生的意志。像是一个个傀儡,只残余肉壳还在世上活着,却灵魄都该已经入了地狱,早便认定了自己是个死人。 却想死都难。 “但我能救你们出去。” 陆尘接了一句。 那些个吵闹的声音忽的顿了片刻,而后又继续。 冯老三只挑了挑眉头,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躺下,将眼睛也闭上,不再理会陆尘的任何所作所为。 见到这些,陆尘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这些人,究竟是善是恶,无法得知,毕竟陆尘对冯家没有任何了解。只眼前所见到的,不过是他们承受了太多的苦痛,而早便失去了原本的人格,却性情该是如过往一般。只他们此时的表现,陆尘更觉得不妥,恐怕不会是一群善人。 若救他们出去,反而为恶,倒不如不救。 “倒是麻烦...” 陆尘摇了摇头,并未强求,转身便回去石室。 并非不救,只如今看来这些个是否该救都是问题,毕竟为善并不代表一定要救人于苦难之中。救恶者一命,害更多无辜之人,便不是为善,而是为恶,这点陆尘能够想的清楚,尤其经历了这些个事情之后,他更是清楚一个为恶之人带来的祸患究竟多么可怕。 救一恶而害百善,并非不曾出现过。 还得考虑些时间才行。 至于那些个石杆,陆尘自信凭着断刀之威可以将其斩断,也必然能够救得他们离开。但那些都是后话,如今得想的,还是这些人该不该救。 回到石室,重新关上石门,陆尘便暂且放下了其他,将目光转向周遭陈列在书架上的典籍卷轴。这些个典籍卷轴便是台鉴古祖代代传承下来的封印镇压大术,虽千古以来,已经被夺去许多,又失落许多,留下的不过些许,比起当初而言差了太多,却对陆尘来说并非无用。 兴许还有大用。 廖玉寰父女也未必将这些个封印镇压之法尽数掌握,说不得还能自其中寻到些许有用的存在。 古籍五册,卷轴十三,手札七数,另有些拓印着奇怪纹路与阵法的羊皮纸,都被陆尘一一取下。自基础开始,一字字锤炼,一句句研磨,一行行体悟,一页页翻阅,速度缓 慢,令人发指。是封印镇压之法涉及广阔,让人眼花缭乱,单单陆尘看过的这些,已经涉及到阵法根理组成,道痕规则效用,痕迹流转形状,空间结构利用,更有八卦易数,阴阳之道,山水洛图... 其中提及,领会而大成者,一念生,天高地远,皆可去得,万物大道,皆可镇封。一念生,道痕万转,如兽如图,如山如河,大衍鸿蒙,混沌沉浮。 之广,之阔,之深,之妙... 无言可及! 一日,又一日。 匆匆过,不觉察,只长明灯火摇曳,偶有风来,晃动着书卷翻过,那些个奇妙便恍惚一现。 阵,图,线,点。 方位之说,痕迹之道,结构之理,形态之相。 其意博,其理奥,仿若浩大的冰山,缓缓显露一角,却如何攀登,都不过如此一角。这座冰山啊,太过巨大,任谁都好像之下的蝼蚁,妄图攀登险峰,看尽无限风光,却一步步,一步步,总以为到了山巅,然抬头看去,还有更高,更广的存在等候发掘。 山涧小溪而比江河湖海... 整整十日,陆尘才终于将这些个典籍卷轴看完,却仍旧懵懵懂懂,无法回神。待得最后一字入得眼中,落罢,再无后续,陆尘肚子里忽的传来一阵怪响,才终于将他惊醒。 十日水米未尽,唇角都已经干裂。 他修为有限,不能辟谷,吃喝可离不了。 却如今发觉,便连身子都极其虚弱,将将站起便晃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再看周遭,那些个羊皮卷还未研究。 这些都是拓印着封印镇压大术的东西,其上多为阵法,玄妙无尽,便是那丢在一旁的,来自台鉴前辈的手札中都未能将这些研究透彻。那是台鉴的前辈,包括廖玉寰用尽一生也没能领会的存在,尤其之中最为繁复的九子龙图,说是可镇压“当今”一切,便是大圣,也无能破开。 龙生九子,九子成,化龙腾,天地穷极,乾坤逆转,鸿蒙大衍,万象森罗,便是真正的仙人,都可将其镇压! 那所说的当今,可是断古前属于血天大圣的当今! 却可惜,这记载了九子龙图十分残破,九组成阵,只留了一角“睚眦图”,另有八角,不知去向。 该是在东瀛,如今的落樱国才对。 “得先去寻些吃的才行...” 陆尘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将目光从那些个羊皮卷上收回,又晃了晃脑袋,心中接连感叹。 他将羊皮卷都收起,而后转身离去,在厨房寻到了些简单的东西,不过腌制好的海鱼跟野菜罢了。虽是口味不佳,却也能够果腹,而陆尘也仍旧记得冯家那些人,便随意吃了一些,恢复体力,又换了身完好的白袍,而后便将东西都带上,重新回到石室。 轰隆的声音回荡,石门再度打开。 里面的光景比起当初也并无任何差别,只陆尘的重新出现,引来了些怪异的目光。 冯老三,冯雪晴,还有那迎合冯雪晴的男子。 他们算是最清醒的几人,见到陆尘离开又回来,都是有些不可思议。 “呵,小子竟然还没死。” 冯老三回神,又嗤笑一声。 “还带了吃的?” “是给廖玉寰那恶鬼当狗了吧!” 陆尘不知姓名的男子冷笑一声 ,又啐一口,面上满是狠辣的模样,虽血痂已经掉了许多,但这幅面容,看起来仍旧有些可怕。 那些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听闻这些,也都开始骂了起来。 陆尘却并不理会,只将手里的那些个腌好的海鱼晃了晃。 “谁要?” “滚!” 那男子又啐一口,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连同那些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一起,让陆尘越发厌恶。 “我要,三叔也得吃点。” 陆尘原本已经打算离去,忽的听到冯雪晴开口,这才转头看去。 她模样看来要比其他人更好些许,也更安静,面上平淡,眸中却带着些许深意。 陆尘也未曾拒绝,直接丢过去两只,又向着冯老三的牢房里扔了几只,足够管饱。 “他们被折磨得太久,心里都已经崩溃,才会说了这些话,还请见谅。” 冯雪晴不理那些人的惊愕怒骂,更无视那男子要吃人的目光,就只接住海鱼,又笑了笑,微微低头算是道歉。 那些个怒骂的声音,越发不堪入耳,甚至将冯雪晴也包括其中。 “我是不太在意,但他们这么骂你,你就没有一点表示?” 陆尘只随意瞥了周遭一眼,冯老三也是不声不响的拿起海鱼吃了起来。他是不肯,不甘,却也知自己需要这些,毕竟圣道可以不吃不喝,却有些境况下,也得需要这些。 那些个刻在石杆上的纹路,能够阻拦灵气流通。 若无能借助灵气维持身体的需求,圣道强者,也会饿死渴死,不过比起寻常人更能坚持些时间罢了。 “他们已经神志不清,与这些疯子计较什么。何况如三叔这般强者都已经不太正常,但他毕竟是受了最多折磨的人...” 冯雪晴摇头苦笑,满是伤疤的脸上带着轻柔。 那日枯岛上也是这般,言辞间的语气总是那么平缓,虽有些沙哑,却不会太过难听。 “廖玉寰怎么了?” 她低头轻轻撕下一块鱼肉,塞入口中,又问了一声。 陆尘将目光自冯老三身上收回,有些意外的看来。 “该有十多日了,廖玉寰再不曾来过此间,以往他每日都得来一次,带着刀剑,也或棍棒长鞭,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就是要折磨我们,还说着要大伯用百万方灵精才能换回我们的尸体。他总是羞辱我们,一点一点的让我们疯掉,自己还在大笑,身上也总会出现魔气。” 冯雪晴咽下口中的鱼肉,有些艰难,想来是太过干涩。 陆尘也不曾吝啬,到近前,取了些水递过去。 “谢谢。” 她温婉一笑,尽管面容看来有些丑陋可怕,却眼神仍旧清澈。 “十数日不曾来过,廖玉寰,该已经出事。” 冯雪晴喝了些水,缓和许多,便连声音都不再如先前沙哑。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猜测,却也想着兴许廖玉寰只是遇到了些麻烦,很快便会回来,你那副模样出去,恐怕也得被发现已经来过此间。但今日,来的人是你,而并非廖玉寰,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却不曾梳洗,还是那日走时的模样,却已经说明了许多。” 言罢,她轻轻笑了下,又低头,继续撕开鱼肉塞入口中。 救命之言,倒未曾说过哪怕一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58章 聪明的女人 “所以?” 陆尘眯起眼睛,心中最意外的,还是这个女子的冷静。 看她模样,比起周遭那些人也强不出多少,同样的遍体鳞伤,同样的承受折磨,尤其作为一个女子而言,衣裳被撕扯得破碎许多,也就只能堪堪遮掩些许,面容也被完全毁掉。纵然之后那些个伤势都能恢复,不会留下疤痕,但以这幅容貌见到别人,也该承受不住才对。 却从头到尾,冯雪晴都没有任何的拘谨与不自然,甚至冷静得可怕。 这是陆尘自认比不了的。 设身处地的去想,换做任何人来说都未必能够做到,恐怕也就公孙凉可以,却他人,谁也不行。 “台鉴自古传承了极强的封印镇压大术,虽如今已经没落,却也绝非寻常。这些个雕刻在石杆上的痕迹,都是封禁的阵法道痕,凭你的修为,还不能将它们破去。” 冯雪晴看了陆尘一眼,轻轻摇头。 “锁上也有阵法道痕,若不能寻来钥匙,哪怕廖玉寰都未必能够将这些石杆毁掉,更何况是你。然正常来说,这些个门锁的钥匙该在廖玉寰身上才对,但你却去而复返也不曾出现任何意外,就足够说明廖玉寰,甚至廖浴兰与其他的廖家之人都不在此间。没有钥匙,我们就出不去,纵然我如何想要离开,回家,却不太可能。” 言罢,她低下头,又撕了块鱼肉,缓缓塞入口中咀嚼。 陆尘只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若凭借自己的力量,确实没有可能打破这些石杆,毕竟其上的道痕陆尘已经能够看懂许多,绝非他如今的境界能够将之毁去。诚如冯雪晴所言,哪怕廖玉寰也未必可以做到。 但办法还有,断刀,也或足够的时间去研究,总能破开。 “我身上的东西,都已经被廖玉寰夺走,也或毁去,不曾留下什么信物。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你去寻些笔墨纸砚,而后我亲手书信一封,你就带着它去冯家,寻冯家家主,也就是我的大伯。若是他来到这里,该有能力救我们出去。” 咽下口中的鱼肉,冯雪晴才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她抬头看向陆尘,面容虽然丑陋难看,却一双眸子干净深邃。 “这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凭我对你的了解,以及这些猜测,只能如此。若你愿意,之后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报答,凭我冯家的财力也或本事,若非十分过分的要求,都能做到,便如你来东海要寻的宝物。” “报答就免了,不需要,何况我要寻的东西,也不是你冯家有本事帮我的。” 陆尘笑了下,摇头,却又深深看她一眼。 “不过...或许你能帮我一些。” 闻言,冯雪晴也有些意外。 陆尘要寻的宝物是什么,她固然无法猜到,但陆尘已经说了,便证明他对冯家有着足够的了解,至少对东海有着足够的了解。而若是凭着冯家也无法得到的宝物,在东海之中,便只有那两族一国跟葬仙山罢了。 葬仙山可是个绝凶之地,从不曾听说有什么宝物。 那便只有与两族一国有关的东西... 要去鹏族,也无如此深入东海之中。 “ 鸾族?还是落樱国?” 冯雪晴稍有些怪异的看了陆尘一眼,却仍旧点头。 “若你真的能够救我众人出去,我答应你,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尽力帮你。但其中肯定会有着极大的凶险,我希望能够避免涉及冯家,否则我会直截了当的拒绝。” “你只需尽力,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陆尘笑得随意,不过打算尝试一番罢了,若能得到冯雪晴的帮助自然极好,毕竟在此刻的了解来看,她的性情与智慧绝非寻常,是比起公孙凉也可一较高下的存在。只天下人从不曾听闻冯雪晴的名字,兴许其太过内敛低调,也或冯家地位并非鲜艳,又处于东海,方才无人问津,但这些说来却也无关紧要。 在他眼中,冯雪晴是个相当不错的臂助。 若不能得到这份帮助,最差也不过如先前的打算一般。 “你若是救我,便于我有恩,我又如何会不愿,只盼你不要嫌弃身边每日都要跟着一个丑女人就好。” 冯雪晴也笑了笑,目光扫过周遭,轻轻一叹。 “还请帮我留下足够食物与淡水,这些人,可扛不住太久,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这些食物和淡水。” 周遭的呵斥与怒骂仍旧不断,却她仍旧在考虑着这些人的性命安危。 然陆尘却轻轻摇头。 “你退后一些。” 他起身,在冯雪晴稍有些意外与不解的目光中将断刀取了出来,封印镇压之法领会不多,却也算是入门,至少能够施展些简单的封禁之法。一念动,道痕流转,神妙无穷,虽是浅显粗陋,手段也太过简单,却陆尘心中早便思定,以道痕交织构建阵法,沉落命渊。 鬼道精血流转,于阵法之下,渐渐被封禁下来。 血气催动,鬼道精血也一并震动起来,却分心掌控之下,也不会突破封禁阵法,与烙印命渊的金字产生冲突。 断刀悲鸣,刀身轻颤,阵阵低沉却又嘹亮的长吟回转不休。血光流淌,煞气凛然,踏步弓腰之际,沉落腰侧。陆尘一双眸子都变得凝重而认真,他眯着眼睛,仔细揣摩这些个刻印石杆上的道痕,拿捏力量的分寸,否则一个不甚便可能将冯雪晴也一并斩了。 刀势,渐渐凝实沉落,一片血光动荡之中,陆尘整个人都仿若出鞘的锋芒! 流转的气势之下,那些个怒骂呵斥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便连冯老三都抬头看来,满面愕然。 凶煞激荡,风岚咆哮。 冯雪晴瞪大了眼睛,泛着惨白的唇瓣张开,面上满是惊讶。 她不知陆尘身份,更不曾听说东盛血天传人,而眼前见到的这些,如此可怕且凶煞的气息,便着实有些骇人。尤其陆尘不过四御境的修为,若这一刀斩落,该会是怎样的可怕,已经能够猜出些许。 “退!” 只片刻,陆尘眸光一沉,身形微倾,手臂不过一颤,于白驹过隙间将断刀一出一收,只能见得有一瞬弧光流转,血芒却仍旧停留眼前,缓缓消散。 昙花一现,惊鸿一眼! 冯雪晴早便退后,还未能看清,更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忽的见到那些个刻印着许多繁复道痕的石杆咔嚓一 声,裂痕不过短短瞬间便将其布满。再看去,才知刀芒所过之处,石杆已经被斩成两段,便连封禁阵法都一并破碎。 风,将起! 呼啸而过的沧澜席卷,冯雪晴面色也是猛地一变,只觉得遍体犹如刀刮,却不过短短瞬息就消失。 哗啦一声,她手脚那带刺的镣铐也被斩断,带着流淌的血迹落地。 可陆尘却已经收刀转身,又挥手丢来一身自己的衣裳,稍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这刀...我还不能完全掌握...” 冯雪晴愣了下,又低头看去,这才见到自己那些破烂的衣裳被劲风斩成了许多的碎片,已经不能蔽体。虽这幅遍体鳞伤的模样不堪入目,却怎的也男女有别。 一声苦笑,冯雪晴倒也并未在意,只转过身子,换好了衣裳,这才上前,不过轻轻拍打,那些个已经满布裂痕的石杆便尽数崩溃,化作许多的碎石散落一地。 “我倒是小觑了你。” 冯雪晴拢着脏乱的长发,未曾再提先前的事情。 跨出石牢,稍有些行动不便,一则遍体的伤势相当严重,有些甚至已经化脓,更因刀风而开裂许多,若继续这般拖延下去,恐怕得伤病致死。二则陆尘的衣裳对她而言太大了些,并非合身,只如今这般状况也只能如此。 “我去救他们。” 陆尘不曾回头,也知冯雪晴已经无恙。 那些个伤势不成问题,待得出去,怎么都有手段让其恢复。 “先让他们在这里吧。” 冯雪晴却摇头。 陆尘才将将踏出一步,有些意外,不知她如何考虑。 “我先前便说了,廖玉寰一直都在变着法子折磨我们,便连三叔都有些承受不住,性情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若真的如此直接便将他们放出来,会发生什么,任谁都不能保证,但并不排除他们会变成疯子。” 冯雪晴目光扫过周遭,也是有些黯然。 “我的身子还十分虚弱,不能如何,而你手中有那断刀,能够震慑他人,却未必能够震慑三叔。再怎么说,三叔也是圣道强者,若他的性情也出现了问题,救他出来,反而会出现极大的麻烦。” “去冯家叫你大伯来救他们吗?” 陆尘心中思量片刻,将刚刚取出的断刀重新收入命渊。 “那样最好。” 冯雪晴也收回目光,又轻轻一叹。 “我直接回去冯家,叫上大伯来救人,你就在此间等候便可,无需随我一起。而后将三叔他们安置下来后,我便跟你一道去寻你需要的宝物。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还得在此间逗留一段时间,我身上的伤势也需要恢复,否则身边带着一个重伤的累赘,你也定然不愿。” “你的考虑倒是周全。” 陆尘转身看来,又眯起眼睛,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却冯雪晴毫不避讳,一双眸子直直的对上陆尘视线,唇角微勾。 那双眼睛,干净,纯粹,却又无比的深邃。 “我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看中的,也是这点,不是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59章 古老的纠葛 冯雪晴,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不止体现在对于所有事情的考虑,更能猜得透人心。 从她身上,陆尘见到了公孙凉的影子。 公孙凉是个怎样的人物,陆尘心中很清楚,所谓的算无遗策也好,多智近妖也罢,都不过是建立在最根本的理性上。只有足够的理性与心智,才能让他充分利用自己的智慧,将所有事情的细节都揣摩清楚,这是属于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别人如何羡慕也得不来。 兴许冯雪晴的智慧比不了公孙凉,但同样的理性与冷静,是不输公孙凉分毫。 离开石室,陆尘再不曾多说一言。 冯雪晴究竟怎样的心思,善,也或恶,好,也或坏,陆尘并不能看透,这样的女人很擅长伪装自己,只凭这些许的交流根本不能猜透。而将她救出,甚至想着利用她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又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陆尘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 算是一场冒险,更是一次极大的赌博。 若赌对了,得到的东西绝对不少。 若赌错了,甚至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但值得一赌。 取了些许灵精与传送玉台,冯雪晴独自一人横渡虚空离开,去冯家寻家主来救人,该无需多久便可,毕竟冯雪晴的身份在冯家而言要做任何事情都会十分轻松。却气机落定,陆尘也无事可做,就只能安静的等待,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取出那仙影玉佩,联络公孙凉。 警惕之心不能放松,尤其面对的是冯雪晴这种女人。 影迹晃动,光彩流转,只不过片刻落定,公孙凉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又遇到麻烦了?” 他正在家中,周遭能够见到的影响该是书房。 不远的书桌后面,公孙家主愁眉不展,也不知在写着什么,却这些都与陆尘无关,也不必他来操心。 倒是未曾见到廖浴兰,也不知她被安排到了哪里,如今又是什么模样,是否已经不再如先前一般近乎沉沦魔道。而公孙凉与公孙家主同在书房,又在商讨着什么,是否与廖浴兰有关... 这些,倒是不必多问,凭公孙凉该能够解决。 若公孙凉与公孙家主都不行,陆尘纵然知晓,也不过是添些心思罢了。 “算不上麻烦,只是有些问题。” 陆尘将目光自公孙家主身上收回,看向公孙凉。 “东海冯家,你有什么了解?” “冯家?” 公孙凉意外的挑了下眉头,也是未曾料到陆尘怎的又与冯家扯上了关系。然先前了解台鉴时,其中也不免会出现冯家的资料,毕竟近些年来,冯家与台鉴的矛盾不少,涉及利益纷争,而如今看来,其中也有着魔性致使的缘故。 “冯家,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之一,处于中层水平,却其本身也算不得强大,是居于两千里海岛中,资源丰富,家族所在之处更是有两条相当庞大的灵精矿脉藏于地下。就财力而言,该是中层顶尖,先前更是出了一个体制特殊的 修士,前途无量,却可惜糟了廖玉寰暗算,已经身死魂消。除此之外,冯家家主也是个道君修为的强者,老家主常年闭关不出,据我所知,闭关前该是有着王者修为。” “圣女呢?” 陆尘又问一声。 “圣女...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该是个名叫冯雪晴的女孩。怎么,你与她有矛盾?” 公孙凉深深看陆尘一眼,又笑了起来。 “那冯家圣女你就不要惦记了,虽听闻她容貌艳丽,却天赋算不得出彩,于整个东海而言都排不上号,就只聪慧些罢了。你已经有了双影姑娘与黑玫瑰,我妹妹也一心相许,若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小心回去了得睡地板才行!” “我不是为这些...” 陆尘咧了下嘴角,方才将先前遇到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听闻这些,公孙凉也收起了原本开玩笑的心思,便连公孙家主都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近前询问了几句,而后便低头沉思,不再多言。 而后公孙凉又问了些细节方面的问题,陆尘都解释清楚。 “如此看来,那冯家老二的尸体,应该就在那魔地深渊了...” 公孙凉手中把弄折扇,面上满是思索。 “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冯家知晓,否则凭冯家家主的修为,该有足够的能力突破那些个魔气笼罩,深入其中。若真的被他发现,台鉴古祖留下的传承,便未必就能继续保存下去,说不得就会被冯家取走。另则,那石室中的典籍卷轴,你也得尽数收起,不能被外人得到,尤其需要警惕那冯雪晴。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虽消息不多,但一些小事中便可看出她的心思相当缜密,也十分冷静,不会轻易受到外界影响。”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又思忖片刻。 公孙家主负着双手,面上也带着凝重。 “台鉴古祖留下的传承非同小可,绝不能被外人所知,否则一旦流落出去,说不得便会引来极大的风波。无论是为避免风波,也或为廖浴兰,此事,都不能被冯家知晓,但如今却也有些晚了。之后若冯家寻到台鉴,必然得去寻冯家老二的尸体,你无论如何也得将他们拖住,若任由他们去寻那冯家老二的尸体,魔地深渊的存在,很快就会被发现。本座这便遣人去台鉴,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拖住才行。” 一言落罢,公孙家主转身便走。 该是已经去派人前来台鉴了。 陆尘只能点头应下,却究竟该如何才能将冯家之人拖住,还得见机行事。 “还有件事。” 待得公孙家主离去,公孙凉方才抬头。 “那冯雪晴性情究竟如何,我也不太了解,而你此番行事也有些莽撞了,该直接与她断了关系才好。但你的想法我也能够明白,毕竟要去寻那万化道藕,并非轻易能成,身边多个臂助总是好的。如今,要再与她断绝来往有些不妥,便之后多加注意就是,我也会派人去打探下冯雪晴的消息,一旦有消息便会联络你。至于仙影玉佩的事情,我已经摆脱太上长老炼制,还需几日才行,在那 之前,你先不要离开台鉴,我会叫人送去。” 说着,公孙凉苦笑一声。 “原本是打算待你到了落樱国再送去,却如今看来,你得在台鉴多停留几日才行了。” “这倒无妨,毕竟根本的缘由也是在我。” 陆尘轻轻摇头,未曾在意这些。 才只浪费了不要一月半的时间,一年期限,仍旧充裕。 “却是不想竟要给你添这么多的麻烦。” “麻烦倒是麻烦,但终究不是什么坏事。” 公孙凉朗笑一声,将手中折扇合起,又深深看了陆尘一眼。 “你得到的那些典籍卷轴,还有手札跟羊皮卷可都是好东西,台鉴在断古前亦为东海最强的几个势力之一。于记载中,当初的东海可是台鉴跟鹏族分庭抗礼,便连鸾族都不能参与其中,更没有东瀛的地位。鸾族兴盛,靠的是自己,却东瀛改名落樱,如今于东海呈三足鼎立,便是仗着当初自台鉴夺去的封印镇压大术才能如此。可惜,那台鉴老祖死后,魔族大举侵犯,让台鉴损失惨重,方才无能延续下来,否则也不会有落樱国的今天。” “这些个秘闻,我在那些手札跟典籍中见到了。” 陆尘轻轻点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 胜者为王,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叹台鉴英雄末路也好,恨东瀛趁虚而入也罢,终究是如今的结局。台鉴凋零,东瀛作落樱强盛,若非这些个变故引起公孙家主的重视,派人前来接管台鉴这六百里海岛,恐怕之后这台鉴便得彻底的灭亡。 被冯家为仇恨而毁去也好,或者其他的许多原因,却台鉴已经到了末路,怎样也难为继。 凭廖浴兰一人,还有那些个台鉴残留的些许修士,根本无能抵抗。 “我说这些,是告诉你之后去了落樱国,不要轻易动用这些封印镇压之术,能藏,则藏。” 公孙凉轻轻摇头,打算了陆尘的思绪。 “落樱国能有今天,所仰仗的便是自台鉴夺去的封印镇压大术,而台鉴所保留的这些虽不能引来他人觊觎,却毕竟同出一源。落樱,可是早便想着得将台鉴抹去才行,若非典籍中明确记载,台鉴境内封禁着一名绝强的魔族,更于断古前为天下做了不少大事,在断古后不久台鉴便得已经灭亡。然,若真的如此做了,便得给自己招来许多的麻烦,这也是台鉴如此小国却能够坚持残喘到今天的缘故。谁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为去做这些事情,毕竟台鉴已经无足轻重,做不了什么,可一旦将其抹灭,必然得出现些有心人打着正义之旗发难。” 他冷哼一声。 “但台鉴不能抹灭,却落樱也不会容忍台鉴之外的存在得到那些封印镇压之术。若被他们发现,后果如何,你该心里已经清楚。” “杀...” 陆尘眸光几度变换,也是将将知晓这些,却此事也眯起眼睛,将手指捏紧,指节都隐隐泛白。 落樱国,自古而来,始终不行义事。 纵然强大昌盛,传承千古,却并非何等善地!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60章 血天与冯家 断去仙影玉佩的联系,陆尘稍加思量,心中也知该对冯雪晴抱有警惕。那个女人在公孙凉的口中评价极高,哪怕未曾有过太多了解都已经如此,是足够冷静,聪慧,至少在那等情况下也能保证自己头脑清明的人,绝对不会很差。 若她真的别有用心,之后的行程大概会充满了曲折。 可事情已经如此,陆尘纵然后悔也无用,何况冯雪晴也未必就真的另有想法。事有两面可观,害者,自然麻烦,却冯雪晴能够真心相助,夺取万化道藕也会免去许多麻烦。 究竟如何,现下来说还太早了些。 而且公孙凉也已经派人前来东海打探消息,凭他智谋,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猜出许多,之后还会有新的仙影玉佩送来,也不怕断了联系。 倒是无需太过担心。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也不再去考虑这些,只是将石室里的东西都收起,而后便在外面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距离廖玉寰的书房不远,又取出那些公孙凉相赠的书册典籍看了起来。在其口中而言,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万般人,历万种事,观万象变,方能成而自若。 书,路,人,势,天地万象变化,都得经过,见过,才能成而行大事,不落人后,明辨是非,堪得正道。 公孙凉的话从来都有道理,陆尘也不曾拒绝,更知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好。毕竟日后不能遭遇任何困境都得劳烦公孙凉才行,若始终那般,便成了被人庇护成长而不堪风雨的弱者。届时,修为再高,手段再强,也终究只是一无能之人。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讲大道,讲是非,讲明智博学,为人之道,是变化万千,森罗万象,堪得另一方大界。 半日,一晃而过。 天地间有气机衍生,雷鸣作响,轰然为震,那狰狞的虚空裂缝凭空撕裂,有虚空之路自远方横亘而来。只将将显化,其中便有一飘摇如仙的男子缓步踏出,他一双眸子精灿有光,四周望去,仿若天地大势都凝聚一身,掀动浩航气机流转,杀机沉浮不定,森然骇人。 其后,许多人影接连踏出,冯雪晴亦在其中。 她仍旧穿着陆尘相赠的衣裳,想来该是太过匆忙,不曾来得及换下,尽管不太合身,却至少能够蔽体。 “那里!” 冯雪晴在男子身后指了一下,那人也转头看来,正与陆尘的目光对上。不过将将接触,陆尘眼睛便忽觉有些刺痛,禁不住催动血气升腾,便连鬼道精血都比起先前出刀时翻腾得更为猛烈。 气机碰撞,大势交葛,凭空有风岚席卷,却似是分庭抗礼一般。 那些个随同而来的冯家人都面露惊异,只陆尘自己知道那男子的眼神究竟如何锐利,是仿若雷霆震落,自那双深邃的眸中能够看到天昏地暗,万丈雷海沸腾不休的景象。可怕的压力接连砸落,仿若浪潮层叠,陆尘也不过勉强抵抗,是表面看来随意,却已经濒临崩溃,碎石都有可能就此覆灭其中。 男子却忽的收回了自己的气势。 “不愧是血天 传人,虎王义子,以这般修为能扛得住我两分的雷霆气势,在这般境界中已经堪得翘楚。只可惜修行时间太短,若能有更多的机会,一飞冲天也不在话下。” 他温和的笑了笑,方才率领众人落下。 冯雪晴也是将将明白陆尘的身份。 “血天传人?那个血天大圣的传人?” 她来到陆尘身前,眨着眼睛将陆尘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面上带着些许意外。 “没想到你这人隐藏这么深,竟从不曾与我说过这些。我原本还以为廖玉寰是贪图你身上的宝物,如今看来,该是不会这么简单。” “晴儿,不得无礼。” 来到陆尘身前,那男子却缓缓低头,不曾有过分毫长辈的傲慢。 如此,便算是一礼。 “这是我大伯,也是当今冯家家主。” 冯雪晴摇头一笑,又开口介绍。 “前辈无需如此,还是尽快去救人吧,我得将这页书看完才行。稍有怠慢,还请见谅。” 陆尘未曾起身,也是无法起身。 雷霆气势? 陆尘不知这样一个飘摇如仙的男子为何会修有这等迫人的气势,让他在先前的对抗中吃了个暗亏。虽其适时收敛,却毕竟是王者境的修为,陆尘根本无能抵抗,如今也是双腿发软,满身冷汗,若没有那黑铁面具,该能够见到他面色一片惨白。 冯家主有意无意看了言陆尘手中那卷书籍,而后笑了笑,转身便带着冯家众人去了石室。 “初次见面便如此,雪晴代大伯道歉。” 见到众人离去,冯雪晴也是面露些许歉意,款款一礼,已经看穿了陆尘如今的状态却不曾明言。 陆尘倒是并未介意。 毕竟他身上有着如此的身份,并非什么秘密,换做任何人来都得试探一番才行。毕竟作为血天传人,虎王义子,若真的是个酒囊饭袋,恐怕天下人都会嗤之以鼻。 也丢了虎王的面子。 陆尘也得努力保住虎王的脸面才行。 “这些都无妨,倒是你,来去匆匆,接连横渡虚空,恐怕身子已经扛不住了吧。” 他看了冯雪晴一眼,又思量片刻,心神沟通翠叶令牌于明月长生殿取了些丹药,递了过去。 “治疗伤势的,之后也可以给其他那些人服用。另则,其中还有一瓶生肌膏,涂抹在伤疤处,等待两个时辰后再洗去,可避免残留瑕疵。女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身上有疤痕才对。” “你倒是细心。” 冯雪晴意外的看了陆尘一眼,笑笑便伸手接过,当即取了枚丹药服下,又将那生肌膏抹在脸上。 “你也是放心。” 陆尘收回目光,装模作样的继续看书。 听闻这些,冯雪晴却忽的笑了起来。 “大伯便在这里,哪怕你是虎王义子,也不该有胆量对我如何。而且能够被虎王收作义子,至少不会是 个险恶之辈,这些个手段太过下作,与你的身份不符,我又何须担心?” 她抿着唇角,在陆尘一旁盘坐下来,拢了拢衣裳,又闭上眼睛。 “这生肌膏倒是舒服,清清凉凉,该会真的有用。倒是你,这面具烙在脸上,若取下来肯定得是...那种模样。这生肌膏若你还有,那我便放心用,若没了的话,我就只将脸上的疤痕抹去就好,剩下的给你留着。” “放心用就是,若不够,我这里还有。” 陆尘不曾抬头,就只继续看书。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地面都忽的开始震动起来,可怕的雷霆滚动之声传出极远的距离,骇人的威压气势更透出地面显化。狰狞的光芒撕裂万物,大片的苍莽之间,万物都得毁灭,那些个石杆与道痕,恐怕也承受不住如此的威力。 陆尘愕然抬头,冯雪晴也睁开眼睛。 “我冯家传承也是极其久远,自古以来便传承着修炼雷霆的法决,可以灵气血气演化雷霆,威势无穷,修炼经法名《玉简》。其实真的说来,血天大圣与我冯家也有些关系,这《玉简》便是血天大圣手中的一部法决,只我冯家记载却存留不多,但《玉简》的来历不会作假。若你需要,我可与大伯商量一下,将《玉简》给你拓印一份,不要外传便可,想来他不会拒绝。那雷霆气势的修炼法也在其中,对你而言,应该极为需要。” 冯雪晴平静开口,已经习惯了这般可怕的威压。 雷霆降罚,惩戒万物,湮灭之力无穷无尽,是阳极之大术! 陆尘听得愣住,确实未曾料到冯家竟是也与血天大圣有所关联。而这般看来,这东海,血天大圣当初该是走过一遭,也或与老鬼口中的赢家之女有些关联,毕竟血天大圣也曾入过阴界,是赢家之女寻了万化道藕为其重塑肉身,更违背了阴阳两界的大道... 可冯家,又于血天大圣而言是个怎样的存在? 这些个隐秘陆尘不知,也就唯有日后回去葬仙山,询问老鬼才行。却此间,冯雪晴口中所言的《玉简》让他心中起意。 待此间事了,去了落樱国,台鉴得来的那些封印镇压大术不能动用,否则必定得引来麻烦,却其他的手段无妨。只秘法无双也好,杀伐九式也罢,一则若非绝境不可随意动用,一则领会不深,若非断刀施展便威力有限。 再多些手段,总是好的。 “你说的那《玉简》,真能给我?” 陆尘看着冯雪晴,心中也泛着嘀咕。 “《玉简》原本便是血天大圣留下的,你既是血天传人,纵然修行《玉简》又有何妨?虽在我冯家而言,《玉简》是不能外传之密,却在血天传人的身份而言,又算不上外人。你就只需不再外传便可,我想信大伯该懂得其中道理。” 冯雪晴笑了下,面上都是那生肌膏,看来有些怪异。 “何况,我也并非没有所图,那《玉简》送上,于道义而言,原本便该如此,却仍旧是个极大的恩情,比这些人命都要值钱。如此说法,你也该猜得出我究竟为了什么。”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61章 半步大圣镇魔帝,千古绝 为了什么... 无需多说,陆尘自然明白。 就如廖玉寰原本的目的一般,只冯雪晴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毕竟于东海而言,冯家虽处于中层,却仍旧算是不入流的小势力。而其在断古前能与血天大圣有所联系,又落得如今境地,究竟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能知晓,却就目前的势态而言,冯雪晴的选择并不值得意外。 他们,需要依附更强大的势力,以求得庇护也或帮助。 却冯雪晴与廖玉寰的选择截然相反罢了。 同样的目的,不同的手段,陆尘自然能够理解,而这也是任何一个聪明人的选择。并非自负,也非自大,其身为虎王义子,这个身份便足以让他享受这般对待。人人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虎王这棵大树,自然会引来更多人的向往。 “原本我没必要说这些。” 冯雪晴收回目光,轻声开口。 “《玉简》的来历虽是与血天大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你毕竟只是血天传人罢了,而且血天大圣是断古前的人物,至今,该是千古的距离。无论怎样的关系,时间,都已经足够将其湮灭,留下的不过是代代传承罢了,而你与血天大圣也没有最直接的关系,至少在我看来如此。” 陆尘瞧她一眼,未曾开口。 “血天大圣在我冯家留下《玉简》,这事已经太过久远,而其亦不曾留下传言说要将《玉简》还给他的传人。《玉简》,如今该算是属于我冯家,而与你再无任何关系,但我的想法你该明白,毕竟东海之中,能够排得上名号的就只有两族一国。我冯家自然不甘居于人后,若能够寻求虎王庇护与帮助,至少有着强盛的机会。” 她轻叹一声。 “自从天选大圣留下的禁制被打破,修行路便该昌盛,在我对东海的了解中,落樱与鹏族,该不会继续如先前般安分,恐怕得有些动作才行。毕竟在这两个势力中,可是真正存在着有望堪得真仙之境的强者。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未来如何,谁也不能预料,如此是为我冯家前途昌盛,也为自保。” “我接受了。” 陆尘将目光重新转向手中的书册,看似随意的道了一声。 冯雪晴也笑了起来。 她无需多说任何,陆尘已经足够明白她的本意。《玉简》,虽是与陆尘该再无任何关系,却也并非没有任何关系,凭着一部强大的修行法决交换希望,冯雪晴有着足够长远的目光。 但其中,却肯定会有另外的理由。 走一趟冯家,若非极远的距离,本不该浪费这些个时间,哪怕需要调集人手也好,却同样的时间,未必只能做一件事。 “我对你的未来很有信心。” 冯雪晴唇角的笑意更甚,望着那书房中不断被抬出的冯家众人,她一双眸子都变得晶亮。 “收子大典,大伯也去了,他跟我说了很多。” “你倒是坦诚。” 陆尘将书册收起,身子的虚弱也已经恢复,起身展了下懒腰。 一身骨骼噼啪作响,陆尘胸膛深深起伏,浊气长舒。 “该怎么与你大伯商量我不会多问,但你如此态度,我也无话可说。就只一言 ,凭你对我的了解该懂得我身上必然得有自保的东西,我劝你妄动匪念,若走狗诚心诚意,一切都好说,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可对于敌人,我却从不会仁慈,尤其那些个该杀之人。” 他转头看来,目光冰冷。 冯雪晴也抬着头,坦然无惧,眼神中的清澈与纯粹让人找不出分毫的浑浊。 “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相信冯家。若日后冯家昌盛,也将会是你最得力的臂助。” “但愿如此。” 陆尘收回目光,望着冯家主满面凝重的拿住冯老三的样子,轻轻眯起眼睛。 只不多时,虚空波动遥遥传递出去,狰狞的裂缝中,一条虚空之路横亘面前,那些个跟随冯家主而来的冯家子弟将人尽数带回,却仍旧有些许人留在此间,并未离开。 还得寻那冯家老二的尸体。 冯雪晴一双眸子也渐渐变得黯然。 “还有件事得跟你说才行。” 冯老二是冯雪晴的父亲,这件事陆尘心中已经清楚,却如今境况而言,还是得说才行。 “稍有些不妥,也希望你能谅解。” 闻言,冯雪晴抬头看来,不知陆尘要说何事。 “你父亲的尸首还在台鉴的某个角落,但现在,还不是你们去寻的时候。” 陆尘转头看来。 “未救你出来之前,这边发生了很多麻烦事,尤其台鉴自断古以来封印镇压的魔灵也被廖玉寰释放出来。此事,你该知晓,纵然不知也能猜得到。廖玉寰之死,与那魔灵有关,而出手将其灭杀之人,乃公孙家主。” 冯雪晴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惊愕,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这并不值得意外。 陆尘与公孙家秦家来往甚密,并非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何况那公孙家的圣女都已经成了陆尘身边的女人,纵然公孙家主为陆尘走一趟东海,也并非不可能。 “廖浴兰还活着,如今就在公孙家修炼。” 他收回目光,继续开口。 “你父亲的尸首所在,涉及到一些隐秘,而台鉴也曾在断古前对世人有着极大的恩惠作为,不能就此覆灭,否则于情于理不合。这些个古老的秘辛,你知也好,不知便罢,却如今公孙家主明言,台鉴这边将会由公孙家接手管理,待得日后廖浴兰出关,这台鉴,还得还给廖家。而你父亲尸首所在之处的隐秘,也不能为外人所知,更不能为外人所得,所以...” “我明白。” 冯雪晴满是苦涩的笑了下,起身,径直去了冯家主身旁。 二人究竟说了什么,陆尘并未关心,就只重新盘坐下来,又取出书册看下去。只不多时,那些个冯家人便一道离去,便连冯家主也前来与陆尘告别,是暂且放弃了寻找冯老二尸首的想法。 与聪明人说话,无需拐弯抹角。 最直接的方式反而更容易沟通。 只离去前,冯家主也明言邀请陆尘走一趟冯家,尤其冯雪晴一身伤势,也得需要些时间来恢复才行。那《玉简》,也得在冯家才能借阅,却不能带出,更不能拓印,这是冯家主最后的底线,冯雪晴也只能送来一个无奈的眼神 ,却并未过多解释。 走一趟冯家,费不了多少麻烦,却不能只身一人... 而且冯雪晴确实需要恢复伤势才行,否则身子不堪劳累,还得不少的麻烦。 待得冯家主也离去,这国主府邸中,便只有陆尘与冯雪晴两人。 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冯雪晴也确实读过许多书,有着不弱的智慧,自言语间便可察觉。对于陆尘看书时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她也能作出相当的解释,短短半日时间,二人的关系也因此有了不小的进展。 只警惕还得保留。 日落黄昏,气机波动,公孙家主派遣之人方才急匆匆的赶到。 这人陆尘曾在玄黄城时见过,是公孙家一太上长老,鹤发童颜着素袍,若非一身的风尘仆仆,也该是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朽公孙家太上五长老,小兄弟可是好久不见啊!” 将将落地,老人便朗笑一声,拱手而来。 陆尘也是急忙起身,不敢承受如此大礼,三言两语言罢,具体的事情如何老人心中也十分清楚,又见到冯雪晴便在此间,已经知晓意欲为何。待得简单说过,他二人便留下了冯雪晴转身离去,去往魔地深渊。陆尘自然不能深入洞穴之中,那太上五长老也是满面凝重,手中拿出一灵光宝鉴才举步而去。 那灵光宝鉴上带着些许属于公孙家主的气息,想来也是为了此行特意准备,毕竟浩然正气与魔气最不相容,也是这太上五长老能够深入洞穴的一件庇护。 待得许久,月上半梢,太上五长老才自洞穴中踏出。 他满面苍白与疲倦,呼吸也有些急促,模样看起来稍有些狼狈,一身素袍都满是破烂,却手中也提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已经不成样子。另一手中的灵光宝鉴已光彩黯淡,气机萎靡,甚至染了极重的魔气。 洞穴深处,魔气究竟该浓郁成什么模样... “这台鉴于断古前镇封的,恐怕得是一尊魔帝!” 太上五长老将尸体丢在一旁,身子也有些虚弱,再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深处的魔气,太可怕了...若非是家主的灵光宝鉴,恐怕老朽也得折在其中。” “可还有那魔帝的肉身?” 陆尘并不意外,早先便有了猜测,又问一句。 “没了,被台鉴古祖留下的传承彻底镇成了灰烬。” 太上五长老摇头,也似想起什么,面上满是感叹。 “台鉴古祖想来也是一化道之人,纵然未入大圣,却起码一只脚踏入大圣行列,如西凉那普智圣僧一般,甚至更强。而那些个封印镇压之术也是非同一般,这才能将这魔帝镇压千古之久!却可惜,传承也染了魔气,更是与那魔帝千古争斗之间,被毁去了八成。若还能完整保留下来,倒又是一番极大的机缘。可惜,可惜...” 闻言,陆尘稍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至少冯老二的尸体已经取出,那台鉴自古留下的传承,也并非真的就因此而彻底断绝。 封印镇压大术,台鉴只留下些许,其他的那些个真正强大的术法,可都在落樱国。 那,本不属于落樱!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62章 《玉简》 送走了冯雪晴,此间之事,便算是罢了。 离去之前,陆尘只说还有些麻烦未曾处理,待得几日后,便自然会去冯家。虽理由有着许多的纰漏,但聪明的女人,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冯雪晴自然不会去多说什么,只留下了冯家的所在,而后便带着冯老二的尸体一起离开。 一日,又一日。 台鉴这国主府邸一片荒凉,公孙家太上五长老也就暂且住在此间,接管了整个台鉴。究竟如何做法,陆尘并不关心,就每日呆在书房钻研那些个封印镇压之术。 其中涉及之广,凭陆尘的见识根本不能轻易理解。 也好在那些个手札有着不小的作用,其中记载了台鉴历代修行之人的感悟体会,尤其许多的见解更让人耳目一新,是在阵法的构建上有着相当的道理,让陆尘受益匪浅。 阵,图,线,点,勾勒成画,世间万事万物都可入得其中,封禁镇压,堪得大道一方。 三日过,公孙凉派遣之人也终于寻到了陆尘,除那将将炼制而成的仙影玉佩外,更带来一句话,是陆尘托公孙凉询问廖浴兰。自其口中得知,廖浴兰并不在意这些个封禁镇压之术被陆尘学去,就只不要外传便可,而如此也可知如今廖浴兰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是那日所见,一副懵懵懂懂,浑噩不堪的模样。 只她如今究竟在做什么,公孙家主又是如何安排,陆尘一无所知。 也不曾多问。 公孙凉与公孙家主的为人值得相信,不会枉害无辜,对廖浴兰该如何也定然不会让人失望。只廖浴兰日后又是否真的会堕入魔途而不能自拔,才是最让人不能放心的事情。 却拿到了仙影玉佩,也该前去冯家。 原本陆尘想着那太上五长老陪同一起前去,却如今台鉴国主身亡,一片混乱,也是今日才知。太上五长老每日都得忙碌那些个琐事,焦头烂额,着实分身乏术,陆尘也就只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此去冯家,也该无妨。 冯家不是傻子,至少冯雪晴不是傻子,纵然真的别有用心,意图不善,却公孙家有太上五长老知晓陆尘此番要去冯家,是陆尘一旦出事,虎王必然不会放过冯家。拿一族上下来换陆尘的性命,冯雪晴不会同意,何况冯家得到了血天传承,也无能保住,鹏族,任家,瑶光洞天这些个势力亦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陆尘便只身一人前去。 踏过虚空之路,短短半个时辰便落地。 眼前所见,一城繁华,草木葱茏之间有人来人往,修为高深之人更数不胜数。城墙巍峨,朱漆大门,入得其中是一派昌盛的模样,比起台鉴那副没落的景象不知强出多少。 街道的一边,偶尔传来三两声吆喝,小商小贩热情揽客,茶楼酒馆还有那些个说书人讲着过去的故事。只走出不远,陆尘还听到有人说起收子大典与那日老鬼显化万万丈金身以顶天立地,不觉失笑,摇头便罢,抬步向着冯家大院而去。 如何寻到冯家,冯雪晴离去前已经说得明确。 永不多时,陆尘便已经到了冯家所在。 看门的小厮该是早便得了吩咐,见到陆尘模样特殊, 人群中也能一眼瞧到,便径直迎了上来。 “陆公子?我家小姐可是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移步些许。” 那看门的子弟满面笑意,恭敬的样子让周遭人都有些意外。 冯家,可是这两千里海岛的主人。 又有谁能让这冯家高高在上的下人如此接待? 黑铁面具的模样着实有些显眼,人群中也很快传来惊呼声。却陆尘也不愿理会这些,只轻轻点头便随着小厮一道入门。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强弱分化,差距不小。 台鉴国主府邸的模样仍旧在眼前,却如今见到冯家大院里的景观,着实天差地别,是亭台楼阁,水榭花开,飞阁流丹,下临无地。然真的说来,冯家在东海却不过中层,与那落樱,鸾族,鹏族也有着极大的差距。只冯家已经这般模样,那两族一国又该是怎样的景色? 陆尘心中暗叹,恐怕整个东海九成的资源都要在两族一国之中。 剩余的一成,东海七家十五国共分,着实少了些。 却也能看出东海的资源究竟该何等丰富。 转过台阶,行出廊阁,一别院入门有满目桃花,青石小路,中有飞檐凉亭。于其间,那女子一袭桃花长裙,举止优雅,素手捏着兰花沏一壶茶。是谓轻淘起,香生玉尘,雪溅紫瓯圆。侧有长桌,琴横之上,风起落尽桃花雨,当真美妙到了极致。 “公子可是来得有些晚了。” 她美眸顾盼流萤,唇红齿白,也是个非一般的人儿。 陆尘摇头哂笑,又搓了搓鼻子,稍觉不太习惯,却也上前,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番做派我可有些承受不来,还是往日那般最好。” 见到冯雪晴推了盏茶过来,陆尘也不客气,一口饮下。 齿颊留香,是好茶,却陆尘不懂得该如何欣赏。 “我一乡村野夫出身的人不懂风情,给我喝这东西,倒是可惜,不如弄些浊酒,那才合适。还有,公子这称呼便算了,当不起。” “出身又何妨,何况公子也是读书人,该当得起。” 冯雪晴抿嘴一笑,倒也不曾拒绝,便叫来了下人上酒。 酒是好酒,却泛着丝丝甜意,还是第一次喝到。 以往喝的酒都来自明月长生殿,也或公孙凉夏小贼他们的酒,清酒,烈酒最多,这般飘着桃花瓣的酒,陆尘也是不太习惯。 只叹享不得风雅。 “我是凡夫俗子,这些还是免了,不痛快。” 陆尘苦笑,将手中的酒杯也放下,自己取了一壶酒兀自对饮,还是更喜欢这种味道的酒。 那桃花酒,女人爱喝才对。 “有谓雅俗共赏,凡夫俗子可是看不起小女子这般?” 冯雪晴缓缓开口,却眸中带着些许戏谑。 陆尘也是将将看出她刻意如此,就只撇嘴,不予回答,转身便在凉亭的栏杆上靠着躺下。 “看你模样伤势也该已经无妨,还是尽快看了《玉简》,而后尽快动身。我可没有太多的闲暇,那落樱国距离此间 可不近,得走许久才行。” “落樱...” 冯雪晴眨了下眼睛,轻点臻首,倒也收起了自己先前作出的那副模样,只拍拍手便有一女婢自桃花林中而来。其手中托一玉盘,其上盖着点缀花纹的红布,却隐约有着些许刺耳的声音传来。 便连周遭灵气都开始激荡起来。 “《玉简》便在此,却能否降得住,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冯雪晴起身而去,将那红布掀开。 陆尘也转头看来。 那玉盘上,红布将将落下,便有一阵刺眼的雷弧交织咆哮而出,保障若大日璀璨,可怕的灵光激荡沸腾,轰鸣之声再无任何阻拦,好似能够撕裂人的耳膜一般。尤其周遭灵气,在《玉简》完全显露之时也变得不再平静,哪怕此间仍旧有着极远的距离,却仍旧能够感受到一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玉简》本身,竟也是如此奇特! 那可怕的雷弧不断跳动,待许久才终于渐渐平复,却仍旧不曾彻底息敛。 “你先下去吧,之后若有需要,我会叫你。” 冯雪晴自那玉盘上拿过《玉简》,而后便让身子不断颤抖的女婢离开。 她兴许也修炼了《玉简》,哪怕这般直接将其拿在手中也未曾有过分毫不适,反而信步来到陆尘身前。只如此距离,陆尘也觉得不适,好似遍体针扎一般,那刺耳的声音更是如千鸟尖鸣,让人承受不来。 “这便是《玉简》?” 陆尘咧着嘴,方才起身,却手脚都有些发麻。 那《玉简》通体雪白,仿若天工雕琢,于灵光之中能够见到,方方正正的模样,雷弧跳动之间更是显得神妙万般。 “正是《玉简》,非书,非册,非卷轴,其本身便是一种天下难寻的宝玉,只究竟如何将那修行之法烙印其中,非是我等能够参透。却纵然无那修炼法,只这宝玉本身,便非同寻常,价值连城,纵千万灵精也不能换得。” 冯雪晴唇角带着些许笑意。 “要修行《玉简》,得先将它慑服才行。当初我第一次尝试,便耗费了整整七日时间,却仍旧被其上的雷光重伤,用了半年才终于恢复。第二次尝试,亦未能成功。只小女子自己而言,前后共五次,放得其中大道,而我冯家天分最高的便是家父,一次便成功,却也用了整整一月时间。” “你父亲也用了一月时间才行?可我记得他好像并非寻常体质。” 陆尘愕然,倒是未曾料到这些。 若是真的如此,他自认不太可能一次便成。 如冯雪晴第一次尝试,被雷光重伤,用了半年才能恢复...他可没有半年的时间去浪费。 “家父的体质最适合修行雷法。” 冯雪晴摇头一叹,也是无奈。 “若你不肯,又闲暇不多,今次便只能暂且放弃,待日后有了充足的时间再来。大伯已经答应将《玉简》给你修行,纵然十年,百年后再来,也是同样,我冯家不会不认。只我想着此番要去落樱,定是遭遇许多麻烦,若能多些手段也好应对。然究竟如何选择,还得在你。”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63章 万丈雷海通天柱,三千雷龙动 “又是这般...” 陆尘苦恼地摇头。 先前那廖浴兰是生是死,公孙家主便交给他来选择,一念生,一念死,掌握他人性命,断他人罪恶,已经十分为难,如今又是遇到这种情况。而究竟该怎样选择,陆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真的此间便要尝试修炼,一个不甚,落得重伤,还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而若真的要放弃此番机会,日后去了那落樱国,面对诸多麻烦,便少了几分手段,尤其还不知何时才有更多的时间前来冯家,毕竟冯家主是不愿让《玉简》离开冯家的。 尝试,也或放弃。 陆尘摇了摇头,转身来到栏杆旁,望着那些繁密的桃花林呆呆出神,不知该如何决定才好。 冯雪晴也不曾出言打扰。 确实是个极难的选择,但冯雪晴也就只能做到这些。 若冯家主肯将《玉简》暂且交给陆尘,往后的时间便可慢慢尝试,而不必如今日般苦恼。但毕竟《玉简》太过重要,是冯家最为紧密的传承,换做任何人来说都不会轻易交出。 陆尘自然理解。 “试一试吧,若不行,便只能日后再来。” 他思忖许久,终究是决定冒险一次。 “修行这《玉简》,需要做什么?” “就只尝试将它拿住即可。” 冯雪晴唇角轻勾,将玉简摆在桌面上,刺眼的雷弧不断跳动,刺耳的声音回荡不休。那一道道激昂的弧线不断划过,其中充斥的力量更是让人心惊胆颤,不敢随意妄动。 陆尘一双眸子也变得凝重下来。 他尝试着伸手,却还有三尺之遥,便能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已经彻底僵住。丝丝雷弧跳跃浮现,仿若锁链,刺痛的感觉仿若无数针扎,将他整条手臂首要斩断一般。锋锐的气机之下,是雷霆至阳至刚的力量,再靠近些许便整个身子都变得刺痛起来。 兴许是刺痛太甚,便连灼伤都感觉不到。 冯雪晴面色亦变得凝重,却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玉简》本身便非同小可,是应天数劫难而生,引日月星辉而成,至于其中秘法究竟如何烙印,却谁也不知。若血天大圣还在,兴许能道得出来历,却如今已经成了谜团。 如此可怕的气机之下,陆尘整个人都再难靠近一步。 身子已经彻底麻痹僵硬,不听使唤,进不能,退不得,就只那些个在身上不断跳动的雷弧激昂澎湃,与面前的电光渐渐相互接合。刺耳的声音仿若万千鸾鸟齐鸣,《玉简》之上,光芒也渐渐强盛起来,雷霆电弧之间的流转让陆尘身子都不得已更靠近了几分。 便是想要说些什么都不能。 刺痛的感觉,深入骨髓,缕缕焦臭的味道也让陆尘终于知道自己的肉身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 若一个不甚,恐怕都要彻底变成焦灰! 冯雪晴还在一旁看着,眉目之间满是凝重,不敢有分毫大意。 若真的出事,还得她出手才能挽救陆尘的性命。 却此间,陆尘咬着牙关,又靠近一步。 手掌与那《玉简》不过咫尺之遥,雷霆轰然大作,可怕的雷弧猛然激荡起来。可怕的力量席卷而出,天地气机动荡,刺眼的光芒更是掀翻了整个凉亭,将这大片的桃花林都完全包裹其中,仿若万丈雷海动荡,天地一片苍莽! 大道悲歌,雷霆震怒,阴云密布,降下三千雷龙盘绕长空! 冯雪晴也是愕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这般可怕的气机之下,她也只能后退罢了。然不过将将两两,那刺眼的雷海骤然掀动波澜万般,将整个别院都吞噬,万物皆在一瞬便化作飞灰飘散,连同冯雪晴也被淹没其中,惨嚎都被掩盖,生死不知。唯有浩荡的雷声震响八千里,气机威压,若天道临尘,重压四方,便连整个东海都开始沸腾起来,席卷百丈浪潮,威势轰然! 长空一声唳啸,雷霆激荡,光影错落,冯家许多人都现身而来,却只能立于高空,靠近不得。 只冯家主一掌拍出雷霆如剑,将光芒撕裂,才堪堪到了冯雪晴身旁。 他抬手将其抓住,眼前却忽的见到有万条雷霆长索森然跳动,不敢久留,当即以雷霆开路,方才勉强退出。 却再看,冯家主一身白袍都变得焦黑,原本梳理整齐的长发也一片杂乱,便如冯雪晴一般,衣裙样貌都不堪入目,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遍体鳞伤。 “《玉简》...” 冯家主咬牙,看着已经不堪承受,昏迷过去的冯雪晴,只能将其暂且交给身旁的长老。只转头再看,那万丈雷海之上,三千雷龙盘绕,雷霆作撑天支柱,浩浩荡荡,威势凛然,震彻四方。 他瞳孔都收缩起来。 “血天传人跟《玉简》果然有着些许联系,竟是能够显出这般异象...却不知,那陆尘究竟如何,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冯家主胸膛深深起伏,想要再度进入其中,查探陆尘境况,却怎的也不能靠近。那些个冯家长老,也或太上长老同样驻足不前,靠近不得,是这万丈雷海太过可怕,只凭着汹涌的气机便让人无能承受。 可陆尘还在其中。 若陆尘出事,虎王... 后果如何,自然能够想象。 “家主,这...” 有老辈人物上前,满面凝重,却只片刻,又一声唳啸自远处而来,可见雷光如龙咆哮,却仍旧被压制在那万丈雷海之下。待得到了近前,才见是一鹤发童颜的老人。他周身缭绕雷霆跳动,一掌落下,雷霆震荡三百里,将将触及那通天雷柱便被崩得溃散,汹涌而生的气机更是将其身形震退百里之遥。 “爹!” 冯家主骇然,急忙上前,却见到老人摆手,就只抬头看向半空。 三千雷龙盘绕,长吟之声若雷霆轰鸣,震荡不休。 这冯家所处,两千里海岛都要在那澎湃的气机之下彻底沉落,远处更是能够见到通天大浪,若真的落下,不知得害了多少性命。 “先去镇压平复海浪,《玉简》如此变故,我等还无能应对。” 冯老家主摇头,仍旧镇定。 “血天传人该不会出事,否则那位前辈必然察觉,已经出手。至少,血天传人性命该无妨...” “是!” 听闻如此,那些个满心惶恐的众人也都轻松下来,转身便去往海岸所在,避免大浪害人性命。 此间,就只冯老家主父子儿子,仍旧忧心忡忡。 雷霆万丈之中,陆尘也是不太好过。 他整个人都快要化作飞灰。 却神智仍旧清明。 命渊中,断刀狂颤不止,猩红的血光激荡而出,便连陆尘也不能控制,是透出了体外,显化锋锐的气机流转不休,将周遭雷霆尽数染作血色。尤其《玉简》,更是一片血红,其上烙印的两个大字也缓缓漂浮而出,就在陆尘残破的身躯面前,映入眸中,却化作许多难以明悟的痕迹流转。 一字十三辙,天地大道,山河大势,皆在其中。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至阳,至刚,至烈! 大道三千,尽入眼中! 断刀狂颤不止,骤然冲出命渊而来,悬于陆尘头顶,落定,万丈雷海激荡而来,天地一片鸿蒙,不过短短一瞬,万般消散。 那三千雷龙还在长空遨游盘绕,某一瞬,轰然雷霆之声震彻寰宇八方,在无尽的灵光雷海中入得断刀,而作三千道痕烙印陆尘肉身。那些个破烂,那些个焦黑,不知何时飘摇散尽。 落地,灵光破碎,他肉身都变得莹润剔透,仿若玉石雕刻,一身血气更是比之先前强盛许多,催动之间,甚至带着丝丝雷弧跃动,出没其中,流转命渊之上。 只经历了这些,陆尘却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 自始至终,眼前所见都不过一片苍白。 断刀也回去了命渊。 再看周遭,这十里别院都彻底化作焦土,那些个桃花林也尽数成了飞灰。入眼之中,一片狼藉,满地坑洼,大道悲歌悄然飘散,那《玉简》透着灵光,如先前所见一般,缭绕雷弧跳动,好似一切都不过恍惚。 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过了多久,陆尘都不知。 他咧开嘴,又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眸中还有疑惑。 就只记得断刀冲出命渊而已... 就脑海中多了些莫名的感悟与经法,另有些痕迹一念便可见到,只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道与理,却不能明晓。 “整整七日,竟真的无事?!” 一声惊呼,远处两道人影匆匆而来,待得到了近前,才知是冯家主与一陆尘从未见过的老人。 他取了身衣袍穿在身上,又看了眼仍旧悬空于面前的《玉简》摇头一叹,上前将其拿住。 那些个跳跃的雷弧缠绕陆尘手臂,却再无那些刺痛的感觉。 仿若不存。 “你...已经得了《玉简》雷法?” 冯家主愕然,见到陆尘这般随意的模样,吞了口唾沫。 该是真的成了。 却前前后后,不过七日罢了。 “该是得了,有经法,还有些道痕,能够见到,只未能明晓究竟蕴藏怎样的道理。” 陆尘瞒了些许,却也未说假话。 再看眼前两人瞪着眼睛的模样,陆尘心中已经知晓,该是已经成功,却前后不过七日罢了。想来这也是冯家主与老人震惊的原因,毕竟冯老二也是用了整整一月才行,但其中的缘由,该是因断刀。 陆尘自认天赋并非出彩,若无断刀,恐蝼蚁也不是,更无可能修成《玉简》。 血天,《玉简》,断刀,终究还是有些联系。 正文 第364章 一笑两梨涡的姑娘 前后耗费了七日时间,倒是在陆尘的意料之外。 他本打算若事不能为便直接放弃,毕竟修行《玉简》的风险太大,若真的如冯雪晴所言,被那雷光波及重伤,还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一旦浪费了太多时间,耽搁了寻找万化道藕的机会,便等同害了洛仙儿的性命。 陆尘定然不会如此。 虽是有些意外,却七日时间,还在陆尘的接受程度之内。 只此间,却未曾见到冯雪晴。 “这是我爹,已经闭关许久不曾出世,若非此次《玉简》生变,恐怕他也不会轻易出关。” 冯家主未曾注意这些,笑着介绍一声。 陆尘也只能礼貌回应。 那冯老家主笑呵呵的点头,面上满是赞许,又上下的打量着陆尘。虽那黑铁面具因雷霆之威更毁了许多,看来着实丑陋,却也不妨如何,毕竟不过一面具罢了。 然那眸中的欣赏与喜欢,却让陆尘觉得不太舒服。 “年轻人前途无量,老朽,相当看好你。” 冯老家主大笑一声,也是看出陆尘不太习惯,便摆了摆手,转身独自离去。 《玉简》也还给了冯家主,而后又询问一声冯雪晴的去向。 “那日《玉简》生变,雷海成了通天支柱,更有三千雷龙盘绕不休,声势太大,小女未能躲开,糟了波及。虽如今已经苏醒,性命无恙,却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走动。” 提起冯雪晴,冯家主也是无奈苦笑。 “陆贤侄与小女的事情,我已经听说,只要去落樱国还得耽搁几日才行。正巧,我也准备了些有关落樱国的消息,贤侄可趁着这段时间将那些消息先行记下,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位高权重。那落樱国风景不错,却不是个好地方,去了,还得多加小心才行。” “这...” 陆尘稍愣,未曾料到冯雪晴竟是因此受了波及。 再看冯家主的样子,面色也是有些泛白,显然身上也有伤势,便连一身气息都变得虚浮许多。 心中愧疚,陆尘也只能点头应下,却不知该如何赔罪才是。毕竟得了人家的好处,却反而因此连累了他们,陆尘心中过意不去,就只能以翠叶令牌沟通玲珑,取了些丹药送上。 “贤侄大可不必如此,不过区区小伤罢了,调养两日便可恢复。小女那边,你可还要去看?” 冯家主笑着推辞,倒是真的无需这些。 “也好,毕竟她是因我才受到波及,若能相助几分,我也好了表歉意。” 陆尘点头,将那些个丹药收起,两人一路说着便离开了这大片的焦土。之后还得有人前来收拾,只冯雪晴原本的住处却算是完全毁了,还得之后重建才行。 走过小道,转过回廊,于偏僻处一座小院,陆尘才终于见到了仍旧躺在床上的冯雪晴。她满面苍白,唇瓣也毫无血色,房间里有着相当浓郁的药草气味,带着苦涩,一侧桌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另有一老妪还在细心的收拾着。 见到陆尘与风家主到来,那老妪躬身一礼,将瓶瓶罐罐的东西收拾起来,而后才终于离去。 “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去叫人将那些个落樱国的消息整理好了送来。至于贤侄的住处,便在隔壁吧,有时间也可出去走走,这里可是有不少东海才有的特色,在东盛也或北荒可都是见不到的。” 冯家主未曾多加逗留,就只言罢,便转身离去。 倒是陆尘有些拘谨。 床上的冯雪晴也不说话,就只一双眸子无精打采的看来,面上亦看不出任何表情,好似为先前之事有些恼怒。 “《玉简》,可是已经修成?” 待许久,她才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撑着身子坐起,靠在床头,问了一声。 陆尘急忙上前,却又不好着手,只能尴尬的立于一旁点头。 “我的伤势你大可不必在意,毕竟那《玉简》忽的显化异象,任谁也不曾料到。却如今想来,也是我的疏忽,《玉简》本就传自血天大圣,你又是血天传人,之间必定得有些许联系,生出异象也并不值得意外。若能提前料到,我也不会如此,更因此耽搁了你本就不多的时间。心中愧疚的,该是我猜对。” 冯雪晴摇头一笑,仍旧温婉似水的模样。 却这般更让陆尘有些难堪。 “却终究还是怪我,耽搁不耽搁的已经无妨,还有十月多,得先养好了身子才行。” 陆尘搓着手,又想了许久,却仍旧不知该怎样赔礼。 若说能够拿得出手的,便只有明月长生殿的丹药罢了,却冯雪晴究竟伤势如何,伤在哪里,陆尘尽数不知,又不好上前查探,毕竟男女有别,也并非关系密切,可以忽略那些。 到头来,也只能陪着说说话而已。 待得片刻,冯家主派人送来了那些个整理好的消息,都放在隔壁房间,而后便告退离开。 “你若无事,可出去走走,如爹爹先前所说,东海也有许多特色是你们那边没有的。只可惜我身子有恙,不能陪同,若你愿意,便叫小翠陪你一起。” “小翠?” 陆尘愣了下,转头便见到那日托着玉盘的女婢推门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恬静的笑意,模样也是娇俏,看似与冯雪晴年龄一般。而其见到陆尘看来,也是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意更浓,两个梨涡看起来甚是可爱。 “对啊,我就是小翠,一笑两梨涡的小翠!” 那姑娘眨着眼睛,看来十分活泼。 “小翠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姑娘,外人看来便是贴身侍女,却我一直将她当作妹妹。” 冯雪晴说话也有变得有些费力,毕竟身子虚弱,不能劳累。 “小翠,你便带公子出去走走,见见咱们东海的人情。可莫要再如过去般无礼任性,得恭敬些才对。” “奴婢自然知道,也自然不会对公子无礼。” 那小翠皱了皱鼻子,又轻哼一声,看起来倒并非下人一般。 “何况奴婢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陆公子虽是带着难看的面具,却眼睛里能看得出为人如何。奴婢是无礼,是任性,却也只是为了给小姐出气,那张公子就不是好人,仗着小姐容忍他几分就那般放肆,在奴婢看来,便是放狗咬他都不为过。就前几日陆公子来访时,那张公子听说了这些,还质疑要来看望小姐,被门童拦下就要硬闯,还得家主亲自出面才行,却也不过就是仗着家里的威风罢了。也不知家主是怎么想的,对张家如此放任行事...” “小翠!” 冯雪晴言辞变得凌厉了些,也是怪罪小翠说的太多了些。 却后者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便一蹦一跳的到了近前,躲在陆尘身后,又冲着冯雪晴做了个鬼脸。 这两人关系倒是极好。 “好了好了,小姐不必多说,奴婢自然知道陆公子是好人,还是个大大的英雄人物。前些日子城里可到处都在说虎王收子大典的事情,尤其公子面对金翅大鹏王坦然自若,侃侃而谈,当真是英武帅气!可惜奴婢只是下人,不能前去一观,否则定要给公子呐喊助威才是!” 说着,小翠又嘻嘻笑了起来,拉着陆尘衣袖,眼睛里都在冒光。 却陆尘有些无言。 这姑娘未免太活泼了些,话也极多。 冯雪晴亦是无奈,只能苦笑。 “你就是欺负我不能下床,否则这般无礼,非得打你屁股不可。” “奴婢可不是无礼,就是崇拜陆公子罢了!小姐可曾见过奴婢跟别人如此?” 小翠嘻嘻一笑,嘴里叫嚷着,拉起陆尘的手臂便出门,说是要让小姐好好休息,不能继续叨扰。 陆尘也未曾拒绝,就只顺从的一道离开。 出了冯家大门,一路上熙熙攘攘,却是让陆尘有些头疼。 小翠该不叫小翠,叫百灵才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将将出门时还问收子大典的事情,又问了东盛风波与北荒妖城,到了街上就介绍起周围的东西。好似小翠与那些个商贩也十分熟络,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她那般蹦蹦跳跳又十分活泼的模样倒是惹人喜欢。 陆尘就跟在后面,随意的看着。 东海辽阔,海中资源更是极多,何况此间非是台鉴可比,只走过三两条街道,陆尘便见了许多曾经见不到的东西。尤其那些个发簪头饰,模样与往常见到的也有不同,一些精致的小物件也是相当不错。 身上灵精还有富余,陆尘便挑挑选选买了几枚发簪饰品,待得日后回去要送给穆双影她们。待之后走出不久,又见了些胭脂水粉,陆尘还想着该怎么给冯雪晴赔礼道歉,便叫了小翠帮忙挑选,买了几件,待得回去后送给冯雪晴,以表歉意。 一路走过,看过,待得倒了饭时,陆尘这才叫了小翠回去。 “此间正是日落,若能去西边的山上,还能见到海波粼粼,可是极好的风景。往日间我与小姐最喜的便是那些,就带上些茶水点心,在百花丛中说说笑笑,可是开心得很。今日倒是可惜了,还得回去照顾小姐,哼,日后得让她连着陪我三天才...他怎么又来了?讨厌的家伙!” 将将回到冯家大院附近,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翠忽的一愣,便连蹦跳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陆尘原本还在望着西边,听闻这些方才转头。 那冯家大院门前,一行车马,拉着许多箱子,另有一唇红齿白的公子哥满脸不耐的模样,与看门的子弟正说着什么,眼神阴鸷,似是被拦下而有些恼怒。 却此间,他眼角也是瞥见了小翠,待得转头看来时,面上已经挂满了笑意,再不理会门童,抬步而来。 正文 第365章 生死勿论 那公子哥身着青袍,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中也始终拿着柄折扇,倒是斯文的模样,却一双眸子太过狭长,面色泛白,哪怕笑意和煦,却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所谓相由心生,有些时候一眼便能看出许多。 陆尘还不知此人是谁,却小翠该认得他,而且十分不喜。 “他就是张公子,张家的独子。” 小翠皱了皱鼻子,又退了两步,躲在陆尘身后。 “这人一直缠着小姐不放,明明小姐已经拒绝他好多次了,却就是不肯放弃。若他行径好些也就罢了,却偏偏一边追求着小姐,又一边流连花丛,夜夜笙歌。我可是听那些下人说起过,经常在花满楼那种青楼鹞子的地方见到他,还总得要头牌姑娘才行!” “夜夜笙歌?这可不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 陆尘搓了搓鼻子,不由笑了起来。 他是不太担心,毕竟这个所谓的张公子也就涅槃境的修为,切气息虚浮,纵然撕破了脸皮也无妨。只第一次见面罢了,真要如何也不至于,陆尘更不打算与这张公子有什么牵连,还是安分守己些好,待得之后冯雪晴伤势恢复,便尽快去落樱国。 只如此想着,那张公子便已经到了近前。 小翠还在吐着舌头作鬼脸给陆尘看,见到张公子,她又轻哼一声,将身子缩在陆尘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你又来做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面上的厌恶并未收敛。 那张公子却笑意更甚,也或是因小翠与冯雪晴关系极好的缘故,若真的要追求冯雪晴,小翠这边自然不能怠慢。 “先前冯家出了大事,虽究竟如何小生不知,但听人说起,晴儿受了些伤,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走动。这不,小生心中担忧,便带了些进补的好东西送来,也是想着晴儿能够早日...” “晴儿可不是你叫的!” 小翠皱起眉头,面上满是不悦。 “东西我代小姐收下了,但你也知道小姐身受重伤,经不得叨扰,就留下东西赶紧回去吧。若是小姐知道了你又来惹事,说不得一气之下伤势更重,那便是你的罪过了!” “你还是如此...” 张公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陆尘。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双眸子泛着让人不喜的光芒,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却这条毒蛇太弱了些。 陆尘也不打算理他。 “回去了。” 只道了一声,而后抬脚便走。 张公子就在陆尘与小翠身前,要回去冯家大院,还得绕过他才行。陆尘原本便不打算生事,侧了一步,却那张公子同样如此,仍旧拦在陆尘面前,让原本便不满的小翠面上更多了些恼怒与阴沉。 “你干什么?!” 她从陆尘的背后站出来,指着张公子的鼻子。 “这位公子可是我冯家的贵客,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他可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得罪不起?” 张公子闻言挑了下眉头,又满面戏谑的看向陆尘。 “冯家这两千里海岛之上,除了晴儿与几位前辈,好像还没有几个是我得罪不起的。何况这人也不过就是个冒充血天传人的家伙,还以为自己带个难看的黑铁面具就真的是血天传人,虎王义子。嘿,那种人物与我冯家没有丝毫瓜葛,冯叔叔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竟还要招待这种江湖骗子。我可是已经听说了,晴儿受伤,与他也有些关系。虽具体如何不能清楚,但既然是因他才让晴儿受伤,小生便得给晴儿讨个公道才行。” “你想要什么公道?” 陆尘瞧他一眼,制止了还要开口的小翠,心中也有些不满。 这张公子着实有些咄咄逼人了些,他原本不欲生事,却如今看来是不能善了。只此人又如何知晓这些,毕竟有关冯家自古以来的传承,冯家主该不会任凭消息散播出去,得严令禁制才对,却偏偏张公子根本就有意针对。显然,冯家的下人里面有属于他的眼线。 为了追求冯雪晴,倒也是煞费苦心。 也或别有用心! “自然是一报还一报!” 张公子冷哼一声,手中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那些个马夫当即冲了上来,各个修为都在涅槃境,气息凶戾,足有十数人,是此间才将将显露分毫。 不同于张公子的根基虚浮,这些人可不太容易对付。 陆尘也就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倒是小翠俏脸含霜,一步跨出来到陆尘身前,同样显化出涅槃境的修为,却明显弱了许多,只气势颇为凌厉。 陆尘有些意外,这种感觉,与那日冯家主的气势有些相仿。 倒是真的姐妹情深,小翠不过冯家一个下人罢了,却同样修行了《玉简》,也不知是冯家主待人宽泛,也或冯雪晴真的将其当作自家人。若在别处,可见不到这种事情。 “张元思,你可不要过分,我已经说了这位公子是我冯家的贵客,也绝不是什么冒充的血天传人。我劝你最好让这些人尽快滚蛋,否则惹恼了陆公子,谁也保不住你!” 小翠咬着一口银牙,生气的时候嘴角也有两个梨涡。 “平日里嚣张蛮横便罢了,毕竟小姐心慈手软,不愿将你如何,更不愿张叔叔难做,这才任由你胡作非为。但小姐也只是顾全大局而已,别以为张家在这片海岛上只稍弱我冯家些许便可如此肆无忌惮,做人还是收敛点好,若是得罪了陆公子,莫说虎王,只我冯家撕破脸皮也饶不了你,张家更保不住你!” “呵,你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张元思挑了挑眉头,又轻笑一声,就只转身退到人群后面。 他挥了挥手中折扇,那些个马夫也都得到命令,缓缓靠近,纵是小翠一口银牙咬碎了,张元思也当作见不到,听不到,还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却眼神始终望向陆尘,带着戏谑与阴冷,更有深深的妒忌。 妒忌? 陆尘眯起眼睛,才终于知道张元思为何要如此针对。 大概是他修成了《玉简》,也或冯雪晴稍有些特别的态度,才让他心中不满,有了如此一幕。 却无论如何,不长眼的人也该教训。 陆尘自然不会任由他人施为。 那冯家大院的门童已经进门去禀报,还得些时间,冯家主才能赶到。 赵家,冯家,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又为何冯家能够如此容忍张元思胡作非为,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些其他理由,却陆尘尽数不知。如今,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尤其小翠见到那些人渐渐靠近,面色都隐隐泛白,腿脚也在打颤,满是害怕的模样。 她不过冯雪晴身边一个侍女,整日呆在家中照顾主子的起居,纵然有些修为,又哪里见过这些? “你在后面躲一下吧。” 陆尘苦笑摇头,上前两步,翻手便将星陨血刀取了出来。 他就两把刀,一把断刀,一把血刀。 这些人还不值得他用断刀,血刀虽是沉重了些,但如今的陆尘也并非当初的陆尘,至少使用没有任何问题。 却小翠也倔强,虽怕得说不出话来,却仍旧咬着银牙,抿着唇角,一步不退,眼睛里满是决绝与大义,好像面临生死大局一般。 “这些人交给我即可,你去后面看着,听话。” 陆尘挠了挠头发,也是有些无奈。 “我...我...不行,小姐将你交给我,我...我必须得保护你才行...” 小翠转头看来,却一双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光。 “可...可我从来没有打过架...我怕...” “所以让你去后面看着...” 陆尘有些无言,又轻叹一声,伸手便提住了她的衣领。而后一抬,一甩,小翠尖叫一声,直接被陆尘丢到了后面。凭其修为,原本该站稳才对,却谁也不曾料到小翠竟是一屁股摔在地上,该是摔得疼了,哇得一下便大哭起来,指责陆尘的不是。 那些个马夫也都止住脚步,面面相觑,有些人想笑,又不敢笑,便连张元思都抽了抽嘴角。 搓了搓鼻子,陆尘也是未曾料到这些,却此间也不是与她纠缠的时候。一念动,镇压了鬼道精血,而后血刀垂落,沉重锋锐,就只劲气便在地面留下一道丈长的痕迹。待得刀锋点地,哗啦啦的声音响动,一步步跨出,陆尘眸中神光渐渐内敛,心中更早便烦透了这张公子,周身气息也渐渐变得凝实厚重。 虽不过四御三重天,却其周身隐约跳动的雷弧显化之间,有沉重的气势随着最后一步落定而轰然席卷。 劲风如虬龙,那些个马夫面色也都凝重下来。 “随意出手即可,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张公子也转头看来,有些意外陆尘的气势如此沉重,却也很快变得轻松下来。 “血天传人用的是杀生断刀,这人用的却是血刀。嘿,冒充别人也不知提前收集些消息,起码在刀具店随便弄把刀砸断了也是个意思。” 他摇着头,满脸戏谑。 “今日我便帮冯叔叔做些事,教训教训这江湖骗子!你们尽管动手,死伤勿论,只需结果让本公子满意了,先前说好的灵精,本公子给你们翻倍!” 闻言,陆尘眼帘轻抬,忽的咧嘴笑了出来。 “死伤勿论,这...可是你说的!” 正文 第366章 年轻马夫 “四御境而已。” 张公子瞧了陆尘一眼,摇头耻笑,而后便转身去了那些个马车附近,寻了个好的地方坐下来看戏。 这人如何,陆尘倒是不太在意,总得先解决了这些马夫才行。 他将血刀托于身后,转而望向面前这十数马夫。 就上次去两仪门时用过血刀,自那之后,便再没有机会使用,得用断刀才能应敌。真的说来,这还是第二次拿出血刀,在他手中也算是蒙尘已久,总没有机会,也就平日里练刀时需要。 有些可惜。 却也无妨。 血刀在陆尘手中轻颤,低沉的刀吟之声回转不休,一道道血光流淌,仿若真实而鲜活的血迹,内敛其中的凶煞亦渐渐显露狰狞。弓腰,踏步,这一脚踏定,陆尘一双眸子都变得锋锐,周身气势席卷风岚,轰然咆哮而去,如万千刀锋而过,吹得那些个马夫都变了颜色。 “斩。” 浊气吐出,陆尘手腕将将有些动作,血刀便已经斩出。 昙花一现般的绚烂,迎面的两个马夫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光景已是天地倒转。 陆尘可没打算留手。 杀,便杀了,不仁不义之辈,留之无用! 刺眼的血线在他们的脖颈浮现,那两颗大好的头颅已经落地,脖颈的伤口才将将喷出鲜血,直上半空三丈高,洒下大片的血雨。腥风吹过,陆尘好似从未有过任何动作,却手中血刀刀锋有鲜血缓缓滑过,滴落。静谧无声,就只风过,血珠落地变成粉碎,声音清脆刺耳。 其余的马夫方才惊醒,各个后退,再看陆尘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张公子面色也猛地惨白。 小翠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好似一步未动的陆尘,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陆尘笑意更甚。 他咧开嘴,缓缓抬起眸子,盯住了那些个退后的马夫。 弓腰,趋步,杀机浮现,更甚先前! 断刀始终在他手中提着,这一步踏定,汹涌的气浪更是咆哮不止。然气机将将浮现,那些个马夫也都回神,各自身上浮现苍莽灵光,手段各般,让人眼花缭乱。声声怒喝之下,更有许多的道器显露,有长云幡挥舞,流转灵雾飘渺,却能腐烂人的骨头;有玉髓链凭空抽打,声声如雷,气劲交葛破碎,威势凛然;有炼体之人取了一杆长矛,显化金光,锋锐难当! 陆尘嘿的笑了一声,纵气机万千交葛而来,却一步不退。 回应这些马夫的,不过一道冰冷的血光,自那血刀上飚射而出,将迎面而来的所有气机都绞成粉碎。就只见到陆尘手腕轻动,脚下踏着让人不能领会的神妙步伐,仿若穿花蝴蝶,短短一瞬就到了近前。 那持着长云幡的马夫面色骇然,只觉得眼前一晃,陆尘便到了近前。 漆黑的面具如此丑陋,之下的眸子,也是让人胆寒。 “下辈子做个好人,可不要再助纣为虐!” 陆尘轻哼一声,侧身滑步,手臂轻抬,血刀当即斩过那人的脖颈。 又是一颗大好的头颅落地,仍旧带着惊恐,已经凝在了脸上。 谁也看不到陆尘如何出刀,如何收刀,却偏偏那刀就在他腰侧守着,好似那里有一柄刀鞘,却谁也不能看到,更不知为何陆尘一定要如此。 拔刀! 杀伐九式第一式。 陆尘脚步落地,回首而望,一双眸子满是淡漠。 他最不喜杀人,却有些东西必须得杀人才行。 自从修炼以来,陆尘就只杀过三次人。 第一次,还在那山村中,断刀煞气太甚,让他不能承受,不得已,不自知,便已经犯了杀孽。 第二次,在玄黄城,入魔杀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第三次,两仪门后,老鬼遥遥千万里相助,破灭万般,遗留八千里苍茫黄土,也将那八千里之内的所有生灵尽数灭绝。 这才是第四次。 血刀染血,陆尘却平静得让人恐惧。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能够如此平静,毕竟真正意义上的亲手杀人,还是第一次。却望着那些血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笑这些马夫恶人恶报,笑那张公子自食其果。 转身,一步步落下,血刀始终在腰侧,滴血有声。 那些个马夫面面相觑,吞着唾沫后退,唯有一拿着黄金长矛的男子原地不动,就只面上一片凝重。他也似对周围人没了期望,独自上前,将手中长矛托在地上,一双眸子也是光彩内敛,却周身有强大的血气不断激荡,修为是这些个马夫中最强的一人。 相貌年轻,十八九的模样,涅槃巅峰。 却不过尔尔。 陆尘脚步终于止住,就在那人身前一丈之遥,未曾出刀,未曾势压,就只沉默得看着,又眯起眼睛,稍有些犹豫。 “不出手吗?我知你该是真的血天传人,否则垮了一个大境界还杀人如饮水的,可没有几个。能做到这些的人,也都有着自己的高傲与尊严,不会冒充血天传人。” 那马夫也是平静,弓腰滑步,倒提长矛,周身血气沸腾。 “我听说过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原本还想着若有机会与你相识,该是万幸。却不曾料到,咱们的相遇竟是这般。” 说着,他苦笑一声。 “别说那些废话,斩了他,给你三倍的灵精。” 张公子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到近前。 他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也知自己绝非陆尘对手,在远处便止住脚步,却一张脸黑得如炭一般。 “三百方灵精,斩了他,就是你的!” “三百方灵精...他可不止这个价。” 那马夫轻轻摇头。 “何况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他转头瞧了眼张公子,忽的耻笑一声。 “先前接了这个活计也只是缺钱缺灵精罢了,但咱们可是说好的,不行不仁不义之举。人家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你让我杀他,便已经违背了先前的说法,按照道理,我可以不听,却该给我的,也得给我。我不要你那三百方灵精,就一百方足够。” 马夫不理张公子难堪的模样,又转头看来,咧嘴大笑,一双眸子满是战意。 “只是想瞧瞧血天传人究竟多厉害罢了!” 言罢,他周身血气轰然高涨,脚步沉落,地面都陷下几分,有蛛网般的裂痕弥漫出去。那气势如火,战意熊熊的模样,可比起那些退后不前的家伙强得多。 陆尘也有些意外。 这人眼神清澈,不似为恶之人,陆尘看清时便有些疑惑。 如今听闻这些,方才知晓究竟怎么回事。 该杀之人当杀,却此人,还是算了。 “你要战,我便陪你就是,却日后可不要再与这种人一起,纵然为生计所困,也得把持本心才行。书上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陆尘笑了下,弓腰踏步,眼神亦变得凌厉起来。 汹涌的气势席卷风岚如潮,狂涌而出,咆哮之声如闷雷震响,激荡的杀机更是让人遍体生寒。 “我从不曾读过书,但道义究竟如何却也明白。这些,可不用你来多说!” 那马夫哈的大笑,脚下踏出霸道之势,一杆金色长矛晃出眼花缭乱的攻势,招式神妙,一瞬便斩出暴风席卷,将十丈之内都化作他的领地一般,威势难当! 陆尘侧身滑步,于万千晃乱的影子中看得清楚,金色长矛带着锋锐的气息擦身而过。 断刀轻抬,白驹过隙间已经斩出,收回。 铛啷一声斩铁,两相交葛,那马夫面色猛地一变,手臂也颤了颤,却咬着牙关一步不退,手腕轻抖破去萦绕不休的刀气,转而一声低吼,横扫千军,劲气将那些弥乱的暴风都撕裂一个口子。 血刀再出,谁也见不到痕迹,却有气劲杀人! 接连的碰撞荡出气劲席卷,可怕的狂风缭绕着两人,就只能见到血光与金光晃动,让那些马夫都看得目瞪口呆,惊呼连连。 张公子原本还要发怒,却此间也只能闭嘴。 陆尘脚下踏着迷踪乱步,一双眸子看得清楚,一退一进便欺入那马夫身前三尺之内。他眼神如刀锋锐利,手腕轻转,身形半旋,就只见得昙花一现的绚烂,血刀已经斩在那马夫双掌之间,而后欺身上前,两人便不过咫尺之遥。 那马夫也愣住。 却陆尘攻势不停。 他一瞬将血刀反握,刀背擦着矛杆而过,溅起大片的火光。刺耳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那马夫也终于明白陆尘意欲为何,是要打落他的道器,便当即松手转过,金色的长矛随他旋身跃后,只半途又猛然一指,气劲汹涌,金光动乱,贯出一条锋芒长虹,被陆尘横刀斩破。 矛长,最忌近身。 陆尘深谙其中道理,急追而去,那马夫将将落地便见到陆尘跟来,却奈何步法稍差,怎的也不能摆脱。 几次碰撞,陆尘不欲杀人,总想着打落那金色长矛,却马夫身法弱些,动作始终干净利落,有着不弱的本事,每每总能应对过去。一来一回,纠缠不休,陆尘也是心中无奈,是压着这人也不能取胜。 奈何杀伐九式只为杀人,如何才能出招而不为杀人,陆尘可不懂。 他领会仍旧差了些。 来来往往许久,一瞬千般过,冯家主都已经得了消息出门来看,正站在门前,满面阴沉,却也看得出陆尘与那马夫之间并非生死相向,更似切磋较量,便未曾阻止。 却那张公子已经有了退意,尤其见到冯家主阴沉的脸色,只能赔笑罢了。 正文 第367章 江沅的江,江沅的沅 脚步晃动,风暴聚集,血刀与金矛的碰撞接连不休,陆尘与那马夫的身形都不能看清。 这条街道上早便无人能够靠近,都在远处观望,一片哗然。 劲气撕扯之间,那马夫的身形退后几分,陆尘急追,手中血刀斩出一片血芒动乱。不过短短一瞬,斩铁交错,长矛寻到了空隙当头砸来,却陆尘身形一晃便躲过,就只呼啸的疾风将他一身长袍都要撕裂,却巍然不动,就血刀上挑,有大片红光席卷而去,与金光激荡,轰然炸裂! 地面一片狼藉,坑坑洼洼,满是沟壑。 这条街道都被狂风充斥,那些个马夫也都骇然后退,小翠更是早便躲到了冯家主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呆呆的看着。 她辨不清究竟谁占了上风,面上傻乎乎的样子,一手拉着冯家主衣袖,还在急匆匆的说着什么,以为陆尘遇到了劲敌,想要冯家主出手。 “无妨,贤侄不过是未动杀心,刀锋出则锋锐,却无杀机。” 冯家主眯着眼睛在旁观望,又笑了一声。 “只贤侄刀法虽是精湛,却一招一式都带着凶煞之气,想来该是血天大圣的传承,其中道理深不可测,凭贤侄不能理解通透也是正常。若是血天大圣施展出来,必定收发自如,可为杀生,也可降服。却贤侄不能明晓,又似有些其他的顾忌,血气未曾完全动用,每每出手之际都得收敛几分,这才与那马夫战了个平分秋色,毕竟这刀法原本便为杀人而生。若贤侄真的动了杀心,全力以赴,三招之内,必定取了那马夫的性命!” “真的吗?可我怎么看不出来?” 小翠呆呆抬头,眨着眼睛的模样甚是可爱。 冯家主朗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并未多说,就只余光始终盯着那躲在一旁的张元思。 他是真的有些恼了,毕竟陆尘身份非比寻常,若真的被这张元思找来了强者,将陆尘伤到,凭虎王性情必定得让他冯家彻底倾覆才行。毕竟在虎王的地位而言,冯家的存在不过蝼蚁,生,也或灭,一念之间,不值一提。 也好在张元思寻来的这些人不过涅槃境而已,就只那与陆尘作对手的年轻马夫有着涅槃巅峰修为,在东海年轻一代算是极强。却此人手段并非正统,至少在冯家主看来不过是些野路子罢了,算不得好的矛法,若非经验丰富,反映也相当不错,该得早便败下阵来,绝非陆尘敌手。 倒是有着不弱的天赋,却从未得过恰当的指点,方才如此粗糙。 凭陆尘不动杀心时的手段,足以应付。 却此次也算大祸,饶那张元思不得! 一声冷哼,似是冯家主有意为之,张元思自然听到,激灵灵一颤,将将从马车后面露出的脑袋也缩了回去,便是逃也不敢。 轰! 一声爆鸣,刀锋与金矛碰撞,陆尘一身血气霸道,却怎奈还得压制命渊中的鬼道精血,不能尽力,又被压制了一个境界,当即跌跌撞撞退了出去。只此间,金矛激射而来,贯出长虹,那马夫一身血气轰然,当头压下,可怕的劲气将陆尘逼得连连后退。 那马夫也是凶悍,一矛落下,劲气汹涌,只陆尘侧身躲过,长矛落地,整个城池都好似被撼动,猛然一震。 长矛落地之处,大片粉碎,乱石迸射,却陆尘旋身一刀上挑,逼得那马夫只能借力跃上半空。 他是能够踏空,却也不愿借这些优势欺人,落下时已经到了十丈之外,又踉跄几步,方才稳住。 陆尘也是心惊。 他极少与人这般争斗,自修行以来,也该只是第一次罢了,却遇到这样的对手。那长矛在其手中好似活物,每每总能寻到要命之处,犹如毒蛇害人,锋芒刺骨。 若非先前得了《玉简》淬炼肉身,血气更甚,凭他如今状态怎的也不是这人对手。 便只动了杀心,也或不再压制鬼道精血。 “不打了。” 那马夫看了陆尘片刻,忽的摇头,将金色长矛收入命渊。 陆尘周身气息也猛地一滞,稍有些愕然,不知为何这马夫竟这般便罢了。 “我看得出来,你先前的那些手段都是为了杀人,若不杀人,便没了七分的威力,勉强施展出来的手段也太过粗糙了些,就只步法比我强些。而且...我能感觉出来,你的血气未曾完全动用,总得收敛些许才行。我不知你是有什么顾忌还是瞧不起我,但这样打下去确实没意思。” 那马夫摇着头,又瞪了陆尘一眼,颇有些不满。 陆尘哑然,未曾料到这人竟有如此眼力。 杀伐九式,原本便为杀人,至少在陆尘的感悟中只为杀人,一招一式皆为杀人而生,若没了杀心,确实得丢掉七分威力,这点在任何人而言都能轻易看出。却不曾想,这人竟是看出他还有些顾忌,得时刻压制着命渊中鬼道精血才行,虽其不知根本缘由,但这份眼力,便足以让人赞叹。 该是经验极多,方能如此。 陆尘搓了搓鼻子,将血刀也收起,已经没了继续下去的打算。 冯家主已经现身,若陆尘真的继续纠缠不休,还要将那些个马夫都教训一遍,总有些丢了虎王的面子。 这些,该交给冯家主去处理才行。 “你这人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 陆尘收了血刀,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看来。 闻言,那马夫愣了下,又忽的笑了出来。 “我叫江沅,江沅的江,江沅的沅。” “陆尘。” 陆尘只轻轻点头,不曾理会他的那些俏皮话,就只转身便走。 见到陆尘如此果断的模样,江沅又是一愣,却回神时陆尘已与冯家主说完了话,只回头看了这边一眼便带着那翠衣的姑娘进去冯家大院。 这大院,可是红墙绿瓦,气势磅礴的模样,凭他这种还在为了生计苦苦奋斗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其中。就只能如此看着,满眼的羡慕,满面的黯然,呆呆发笑。 那百方的灵精大概也没了下文,毕竟冯家主已经沉着脸拿住了张元思,要带他去张家问罪。 看了许久,江沅忽的抽了抽鼻子,转头看向陆尘进去冯家的背影,面色复杂,嘴角蠕动几下,终究还是未能开口。他轻哼一声,瞥了那些个欲言又止的马夫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去。 还得寻些新的谋生手段才行,毕竟修为有限,不能辟谷,离不了吃食,却偏偏身无分文,更枉论灵精。 若再不做些事情,恐怕得上街乞讨才行。 “喂,江沅。” 忽的,陆尘叫了一声。 他回头,陆尘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冯家大门的门槛,又退了回来,正站在那里驻足不前。他身边的姑娘也有些疑惑,张大了眼睛,面上满是不解的模样。 “我之后有些事情要走一趟别处,该遇到不少的麻烦,也挺危险,甚至可能丧命,得需要帮忙才行。一千方灵精,我就拿得出这些,你可愿意?” “一千方灵精?” 江沅愣了下,有些不解陆尘的做法。 将将走出不远的冯家主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陆尘,而后又看了看那满脸狐疑的江沅,摇头一笑,倒是并未纠结什么,就只拿住了张元思,催他尽快走路。 “公子,他先前才刚跟你打了一架...” 小翠拉了下陆尘衣角,不太明白为何如此。 “那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先前还是敌人,你这是为何?” 江沅皱着眉头,面上狐疑不减。 “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足够让你贪图的东西啊,道器?还是矛法?可你手里有断刀,该看不上我的道器才对,刀法更是血天传承,肯定比我这自己修行的野路子强得多...莫不是...” 说着,江沅眼神都变得奇怪下来,又抱着肩膀抖了抖,咧着嘴,满脸嫌弃的模样。 “爱干不干!” 陆尘瞪他一眼,自然知道江沅脑子里想的什么,转身便走。 小翠也皱起琼鼻哼了一声,冲着江沅做了个鬼脸,而后才蹦蹦跳跳的追上陆尘,嘴里还在说着先前那番激战,又问他是否真的有所留手。 该说的,陆尘自然会说,但不该说的,也不会多说。 虽小翠不过冯家一女婢罢了,可万一传出去什么便会让人趁虚而入,毕竟他树敌不少,尤其瑶光、任家此般,还有那再无任何消息的两仪门,都不会轻易放弃。虽有虎王等人震慑,老辈人物不得出手针对,却免不了会有圣子圣女之流前来追杀。 若非放弃对鬼道精血的压制,他连断刀都未必能够催动多少威力。 那些个圣子圣女一旦现身,必定针对血天传承有所针对,亦会得到老辈人物暗中相助,纵然真的催动断刀都未必能够立功,何况如今还无能发挥真正的本事,否则便是先伤己,后伤人。兴许自损三千,也未必能够伤敌分毫。 冯家主身为一家之主,该明白这种道理。 那张公子究竟如何处置,冯家主定是能够做到让人满意。 其他观望之人无妨,毕竟不过闲人罢了,其中九成便连修为都没有,不需担心。 至于那些个马夫... 只踏进冯家大院几步,陆尘便停在一旁,靠着一旁的花坛坐下。小翠还有些疑惑,正欲开口,却忽的听闻门外有惨嚎声接连响起,更有血光混杂金光迸溅,直入云霄。气机交葛,席卷的风岚将整个街道的都充斥,吹得冯家大门轰然破开。那些个将将回去站定,修为低弱的门童更是直接摔了几个跟头,倒在门槛里面不断哀嚎。 陆尘只看了一眼,并未理会,小翠却张大了嘴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短短片刻,那些个气机都平静下来。 一身染血的江沅提着金色长矛,立身冯家门前,又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满脸淤青,满身红肿。 “这些王八蛋出手还真是够狠,一点不留情面...”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那些战战兢兢,还未爬起来的门童,昂着头,满脸牛气。 “赶紧叫人把门前收拾了,这幅血淋淋的模样,算什么话!” 正文 第368章 野种 “这人是在做什么?” 小翠看着那满脸傲然的江沅,似是有些不喜,皱了皱琼鼻,拉着陆尘衣袖不肯放开,身子也躲了起来。 倒是陆尘无奈一笑。 这江沅看来是个莽夫一般,却也聪明,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将那些个看出状况的马夫都尽数斩了,免得留下祸患,也算是投诚。毕竟那些马夫各个身带戾气,并非善人,杀便杀了,却这江沅落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在陆尘的意料之外。 若是他亲自动手,就只身上沾点血罢了。 “别在那里耍威风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陆尘摇头起身,倒似是已经习惯了冯家,自己寻着路便回去。 那江沅撇了下嘴,又很快收敛起来,嘿嘿笑着跟上,闲着无事便与小翠说起话来。却小翠不喜此人,兴许是先前他与陆尘做对的缘故,就只轻哼一声,别过小脸,跟在陆尘身后不言不语,任凭江沅多说什么都不曾回应。 在小翠那里吃了个瘪,江沅也不介意,就一双眼睛四周乱看,嘴里赞叹不停,却那般鼻青脸肿的模样看来有些怪异,惹得不少婢女在暗中嬉笑,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比起陆尘的平静沉稳,江沅相仿的年龄却太过活跃了些,也不在意别人的说法,就只嘿嘿笑着打招呼,还是陆尘看不下去将他拉走,否则说不得那些个婢女都得被他吓到才行。 待得回到冯雪晴的院子,陆尘只叫了小翠去准备些糕点,而后便自己取了些酒摆在石桌上。 “先说说吧,究竟去哪,做什么,有什么危险。” 江沅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又抬起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石凳上,拿起那些糕点便塞进嘴里,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小翠就在旁边瞪眼,嘀咕了句什么,谁也没有听到。 “去落樱国。” 陆尘倒不太在意这些,就只倒了两杯酒,自己端着杯子把弄。 “有什么危险我也不能确定,但肯定不会简单。而此行去落樱,我本意是为了寻件宝物,名万化道藕...” “噗...!” 还未待陆尘说完,江沅嘴里塞满的糕点当即喷了出来,弄得陆尘身上、脸上都是,桌面上也一片狼藉。尤其那些个杯盘,都洒满了嚼碎没嚼碎的糕点。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江沅也愣了下,伸手扫了扫桌面,却那些个糕点也是不能吃了。 小翠瞪着眼睛,颇为气恼的瞪了江沅一眼,连忙上前帮陆尘清理,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却陆尘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多言。 “你知道万化道藕?” 清理干净了身子,陆尘将酒杯也放下。 那里面的酒水可也是被江沅给污了。 “当然知道,那可是落樱的重宝,自断古后便再不曾有人动过,如今已经生长了千古时间,可是接近圣道古药的存在。据说那万化道藕就生在落樱的尊山上,有件国之重器镇压庇护,更有许多的守护者潜藏,各个修为通天,不能堪得深浅...你...要去寻万化道藕?” 江沅咧着嘴,吃东西的动作倒是慢了些,也不在意那些都被自己喷了不少口水,却面色相当怪异。 待得陆尘点头,江沅这才艰难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杯清酒缓口气,这才能够开口。 “你也是太大胆了些,若虎王亲自前来,说不得还有取走那万化道藕的机会,可就算是虎王,也得经历颇多挫折,甚至未必就真的能够如愿。你是虎王义子不假,但毕竟是后辈,要跟那些个老怪物抢万化道藕...啧,照我说啊,还是早点放弃吧,那根本不可能,至少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哪怕血天大圣的道器在手也绝不可能!” 江沅瞧了陆尘一眼又一眼,连连摇头。 “这不是冒险,是送命!万化道藕可是落樱最为珍贵的两件宝物之一,另一件就是镇压庇护万化道藕的国之重器。那尊山上究竟是个怎样的龙潭虎穴,你也该明白了,若真的还要去...啧,想不开啊!” “我必须去,也必须取来万化道藕,为了还故人一条命。” 陆尘叫小翠重新取了个杯子,斟满酒水,却拿在手中把玩。 “你好象很了解这些?” “我去过落樱。” 江沅嘿的笑了一声。 “那地方可是相当不错,三步一青楼,五步一鹞子,里面的姑娘各个娇媚,生得跟水一样,就只看她们那些个勾人的模样便走不动道,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落樱国的氛围。可惜,我是真的穷,也就在外面看看而已,却根本没机会进去。” “你若愿意帮我,我给你灵精去那地方。” 陆尘抿了口气,却小翠在后面捏他一下。 待转头看去,她一张小脸都变得通红,满是羞恼的模样。 江沅也嘿嘿怪笑着瞧了小翠一眼,却又很快正色,拿着酒杯把玩,又轻轻摇头。 “我是个贱人,从小没爹没娘自己混吃混喝长大,本就活得不易,所以不太惜命。但轻贱归轻贱,这种白白送死的事情可不能干,没意义,何况我还得留着命去杀个人。我这贱命能活下来就是为了此事,去不去那鹞子找姑娘倒无关紧要,若你帮我宰了那家伙,我便将这条命送你,又如何?” 他咧着嘴,笑得有些怪异。 陆尘也抬头看来,眯起眼睛等候下文。 “江家老三江淮恩,你若能宰了那个老王八,我给你卖命!” “江淮恩?!” 不待陆尘开口,小翠却惊呼一声,小手捂着嘴巴,眼睛也瞪大。 “你知道那江淮恩是谁?” 陆尘转头看来,稍有不解。 他对东海知晓不多,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似乎有一个江家,但具体存在着什么人物,叫什么名字,陆尘却一概不知。 “知道,他在东海很出名的。” 小翠轻轻点头,稍有些怪异的瞥了眼江沅。 “江家老三江淮恩是江家主的胞弟,我也只是听说,其修为不高,却性情极其恶劣,欺男霸女,惹得四处哀声哉道,尤其娶了不知多少房小妾,可不曾有过任何子嗣。但奈何如今的江家仍旧是江老家主在主持,而他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也是最为宠溺的,所以此人本事不大,却惹了不少麻烦,甚至有过一次,那江淮恩惹上了鸾族的一位姑娘,若非有江老家主借自己的关系叫来了强者庇护,那江淮恩恐怕早便不在世上。” “竟是这样的货色?” 陆尘愕然,又转头看向江沅,却他面上仍旧如先前般随意。 “你与那江淮恩有仇?可...你也姓江...” 说着,陆尘越发疑惑,不知江沅与那江淮恩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他先前还说自己无父无母,却偏偏姓江。 “这姑娘说的不错,都很对,那老王八也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有一点这姑娘说错了,那老王八可不是没有子嗣。” 江沅转头看来,却仍旧一副随意的模样。 陆尘已经眯起眼睛,心中猜到了些许。 小翠更是张大了嘴巴,拉着陆尘衣角躲在其后,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不知你看上了我什么,但凭你给出的条件,还不值得我去卖命。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人应该不错,至少在我看来还可以,所以便与你说说这些也无妨。” 江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得危险。 “我娘是个青楼的花魁,我爹...不能说我爹,该说上了我娘的那个老王八,就是江淮恩。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娘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没人跟我说过那些,反正我就是在江家长大的。嘿,一个青楼花魁的孩子,算是野种,在那种地方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不用多说你也该知道,毕竟我娘她出身不好。所以,六岁的时候我就被丢出去了,差点死,在土里埋了三天三夜之后勉强爬了出来,之后就自己一个人苟延残喘到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报仇,那次被埋的时候,我就已经身死魂消,纵然活下来,在之后的那些个经历中也不知得死多少次。” 他把弄着就被,眯着眼睛,却身上见不到分毫戾气与凶煞,平静得可怕。 大概心中的恨意已经滔天,但毕竟能够独自一人活到今天,经历了什么,无法想像。 必定是见遍了人情世故,看透了万般险恶。 “所以,我最恨的就是那些个负心人,还有恶人。但除了报仇,我还有个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的梦,要惩恶扬善,杀尽该杀之人!” 江沅取了酒壶,给自己倒满,又一口饮尽。 “梦就罢了,自己做,那些以后再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但我跟你来的目的,你也该明白了。” “我能帮你报仇。” 陆尘轻轻点头,已经知晓。 “凭你自己,要斩了那江淮恩不知得何年何月,甚至可能在那之前,你自己就已经遇险而身死魂消。报仇不得,妄送了性命,纵死也不会甘心。” “毕竟我没本事,连饭都吃不起,更不必去说报仇的事。” 江沅耸肩,倒是不太在意,又捏起糕点往嘴里塞。 接连几口,说话都变得不清楚。 “我是孑然一身,啥都没有,就一条命,若你肯以道心起誓,定会为我报仇,我便将这条命给你也无妨。哪怕先死都行,我就在阴界等着那老王八,不见到他,不将他魂魄都打散,我可不甘心就此轮回转世。若你答应了,去落樱也好,寻那万化道藕也罢,我都帮你,拼了命的帮你。若你不答应,那便就此一拍两散。” 说着,他艰难的吞下口中糕点,又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如此随意的模样。 “但我就只认识你这一个有本事的人...” 正文 第369章 一枚香囊 “我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不过际遇好些罢了。” 陆尘轻轻摇头,想笑,又笑不出来。 江沅就坐在对面,面上满是平静的样子,却那平静之下,又藏着怎样的恨意汹涌与无奈黯然。 很多东西都是说来简单,却只有真的经历了,真的见过了,才知道那其中隐藏着怎样的苦痛。陆尘能够理解江沅的想法,毕竟当初的他,也是这样,尤其那日见到一村上下百十口性命尽数丧生,血流十里的场景,恨不得将那陈道才剥皮拆骨却又无可奈何。 只那时的他身边还有秦方,有公孙凉,有当初的秦书生,方才不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却江沅能够仍旧沉稳自若,该是多么的难得。 “际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沅嘿的笑了一声,拿起点心继续塞进嘴里。 陆尘就看着他,许久不曾开口。 是否真的要答应江沅立下道心誓言,日后定会为他报仇,陆尘仍旧拿捏不定,毕竟那江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他一无所知。若要为江沅报仇,这样的付出,又是否值得回报,同样是个问题。 陆尘不是大善人,亦曾受过许多的欺骗。 江沅摆出这幅模样,说出这些话,是否只是为了利用,陆尘看不透,猜不出,还得细细揣度才行。毕竟人心隔肚皮,陆尘不会如此轻易便相信一个今日才将将相识的人。 “小翠,你先给他安排个房间住下。” 许久,陆尘才终于轻叹一声。 “答复如何,我会在两日内给你,在那之前,你就暂且住在冯家吧。虽我并非此间人物,却想来冯家主不会拒绝。” “随你,只要有吃有喝就好。” 江沅倒是随意,目光又转向小翠,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做出一副轻佻的模样。 原本还有些黯然的小翠也回过神来,轻哼一声,白他一眼,而后便带着江沅转身离开。冯家大院有着不少的空房间,要安排一个人住下自然不成问题,于家大业大的冯家来说更算不了什么,就平日里吃饭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陆尘也去了冯雪晴的房间。 她早便醒来,正靠在床头看书。 “你都听到了?” 陆尘寻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冯雪晴也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又揉了揉眉心,稍有些苦恼的样子。 “我只比较奇怪,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将将才认识。” 陆尘未曾隐瞒,将先前在冯家大院门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本打算就此罢了,毕竟江沅此人究竟如何与我无关,却在进门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江沅似是有话要跟我说,却没有开口。凭我对他这些许的了解,其性情不会很坏,也该是有着难言之隐要拜托我。如此,我便想着他身无分文,就随意寻了个借口让他进来。” 顿了片刻,陆尘才继续开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比较看好他的天赋。虽其手段不成章法,却该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家伙,而且眼力与反应也极快,若能够遇到良师指点,该未来有所成就。除此之外,便是猜测了,他的眼神太过成熟了些,想来已经游历许久,见过不少世面,所知所得都会对我之后去落樱有所帮助。” “所以这是你理性之下做出的决定么?” 冯雪晴转头看来,面上带着些许深意。 陆尘哑然,不由失笑。 这个女人确实极其聪明,比起公孙凉的眼光也丝毫不差,就只些许细微的痕迹都能看出许多。 “我承认有些感性的想法。” 陆尘轻轻摇头,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他不是个恶人,而且我们将会很合得来,虽然只是感觉,但偏偏就是这样,我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大概...他身上没有戾气,或是为人的性情,也或那些苦痛的经历之后会让他能够吸引那些可以感同身受的人,但真要纠结为何,我却真的不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冯雪晴笑了下,又将那本书拿了起来。 “江家相较我冯家少弱一些,却也不会弱很多,那江老家主最宠的便是自己的小儿子江淮恩,也因此培养了他一身戾气,骄横不堪,总喜欢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却本身修为不过大能,还是丹药堆起来的。若你要杀他,无需虎王,就凭着断刀即可,并非什么难事,却之后如何应对江家,尤其江老家主,才是真正的问题。那江沅究竟天赋如何,我是不知,也不曾见到,却你得想明白究竟是为了他的天赋能够给你帮助,还是为了他这个人值得你与之交往。” 一页翻过,冯雪晴面上平静自若。 “若只是为了他的天赋与未来,就不过利益与付出的冲突,若值,便值,若不知,赶出去就是。而若是因他这人与你合得来,那值与不值,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什么...” 陆尘眨着眼睛,又低头思忖了片刻,却终究摇头。 “我也说不好,就算感觉上合得来,但其性情究竟如何我却不知。而且不过相识一天而已,甚至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又如何能够确定此人是否值得我与他来往。” “缘起缘落有定数,你就暂且答应他便是。” 冯雪晴瞧了陆尘一眼,轻轻一笑,温婉似水。 “纵然道心起誓也无妨,就只言,得并非违背道义才可,且看他如何表现。若那些真的如其所言一般,是江淮恩抛妻弃子,行了不仁不义之事,江沅该不会在意这些,仍旧将命都给你,便帮他一把又如何?若非如此,那便是江沅说了谎话,其中另有缘由,也或他为人不堪,从不信守承诺,是不讲道义之辈。如此,又何须在意道心誓言?毕竟是他违背再先。” 闻言,陆尘愕然,倒是不曾想过还有如此办法。 只细细想过,也确实如此。 若那江沅真的为人不堪,背信弃义,他便是不去遵守道心誓言也无妨。而若其所言一切皆为真话,又真的为此卖命于他,那此人便值得相交,纵然付出再多也是应当,无论其他。 冯雪晴的智慧,当真不比公孙凉差! “你...该不会也算计了我什么吧?” 陆尘咧着嘴,又挪着凳子退了几分,却惹来冯雪晴一记白眼。 “你身后有公孙凉那等多智近妖的人物,我又怎敢算计你。小女子不过读了些书而已,知道自己斤两如何,可不敢与那公孙凉一较高下。” 看她那般嗔怪的模样,陆尘就只搓着鼻子笑了下。 只是玩笑话罢了。 却冯雪晴也该猜得出来,他身后定然少不了公孙凉的帮助,若真的还要算计什么,便极有可能落得台鉴一般的下场。 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你的斤两可不比公孙兄差,至少在我看来如此,是我如何也比不了的存在。” 陆尘轻叹一声,又抽了抽鼻子。 “若没有你与公孙兄的帮助,我该不知得经历多少险境与困苦才行。对了,先前小翠带我去外面走动游览时,我见路边有人卖些胭脂水粉的东西。这些我不太了解,就让小翠帮我挑了些送给你,算是误伤的歉意,也了表感激之情。” 说着,陆尘将先前买来的那些胭脂水粉都取了出来。 这些个东西陆尘不懂,就只听小翠说了些,却如今也忘得一干二净,不知是什么,就讪讪的笑着,在床边一字摊开。 见状,冯雪晴也是有些意外,却看过之后不禁掩唇笑了出来。 “这些都是小翠平日里最喜的,却我极少装扮这些,就只偶尔起意才会抹些香粉。该是小翠耍了些心思,欺你不懂女儿家的东西,要从我这里接手。不过...” 说着,冯雪晴素手取了一枚香囊,也是小翠当时一并挑选出的。 “这香囊还不错,我也接受了你的歉意与谢意,至于其他的那些便直接给小翠吧。” “这...” 陆尘不由苦笑,又瞪了眼将将推门进来复命的小翠,颇有些无奈。 也似听到了冯雪晴先前所言,小翠就只嘻嘻笑着,两个梨涡甚是可爱,径直上前将那些个胭脂水粉什么的尽数收起,还在一边说着“多谢公子”的话,让陆尘好生气恼。 却也不能真的与她如何。 冯雪晴是个喜好平淡的女子,闲暇常常看书,不过偶尔才会弄些风雅,若真的要寻她喜好送些东西倒是极难,便连小翠都说不出冯雪晴究竟喜欢什么。 太过淡雅,也是让人为难。 而后又说了些话,待得陆尘再也受不住小翠叽叽喳喳的声音,方才起身告辞,回去隔壁自己的房间时已经见到桌面上摆满了许多的典籍卷轴,都是冯家主收集来与落樱国有关的东西,已经整理妥当,林林总总倒是极多,也不知冯雪晴恢复之前能否看得完。 却总得先看看才行。 类别都已经分好,有些是过往的历史记载,有些是如今的风土人情,有些是家族派别、人物大事,分化明确,便连哪里景致最好都分了出来,当真用心。 望着眼前小山般的典籍卷轴,陆尘也是有些头疼。 原本还打算就此休息,却这些大多都是有用,尤其风土人情与家族派别、人物大事,自其中了解多了便可避免许多麻烦与危险,不容忽视。 日头已经落下,小翠也来点了灯火,便连饭食都直接在房中一并解决。而后冯家主也来了一趟,说了些张元思的事情,却陆尘未曾在意,听过便忘了,任由冯家主决定。 彻夜苦读,亦不过如此。 正文 第370章 人间风月堪哪般,落花望卿颜 一日复一日,陆尘就整天待在房间里再不怎么出门。 就只中间出门一趟,去寻了那江沅,依照冯雪晴给出的法子去说,而江沅也未曾在意其他,就只笑笑便算应下,继续如平日一般吃喝玩乐,也或自己修行。 小翠经常去他那里,而后便来抱怨。 “这人真是能吃,将将才吃了午饭,才不到一个时辰又要我去给他送些糕点。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肚子,该是个饿死鬼投胎来的!” “那江沅又喝醉了,这才不到日落,呼噜声却把房顶都要掀飞!” “公子,你还是去管管那江沅吧,他总喜欢调戏那些个婢女,满口的花花,最近几天可是扰得姐妹们都不敢见他,偶尔遇到还得躲着走才行!” 听着小翠叽叽喳喳的声音,陆尘也是觉得头疼。 奈何冯雪晴说是得尽到足够的地主之谊,毕竟来者是客,总不能把那江沅冷落一旁,谁都不理。日常的起居生活,包括寻常的需要,都得小翠去照顾,这才有了这些个麻烦。 却与陆尘说,也是无可奈何。 冯雪晴总是笑笑,宽慰她几句,还得如此。 一连七日,那张公子也不曾再来惹事,而江沅的兴头也渐渐过去,就只能吃能喝而已,小翠的抱怨少了许多,落得清闲。 也到了该出发的日子。 冯雪晴的伤势已经无恙,陆尘也将那些个消息都看了一遍,修行方面却并无进展。毕竟道法自然,深奥玄妙,并非一朝一夕便可通明领悟,先前与那江沅一战也让陆尘意识到了自己许多的不足,虽有心弥补,却也得循序渐进才行。 就只练了练刀法,偶尔看书,冯雪晴给出了不少指点,江沅也常在一旁观望,却他说不出什么,毕竟其矛法都是自创家门,算是野路子。 倒也悟性不错,然冯雪晴在一旁,便没他说话的份。 这日,风平浪静,一派安谧。 陆尘早便收拾整齐,在院中等候,江沅也在旁边坐着,手里提一酒葫芦,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与街头小巷间常有的地痞一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是已经习惯了这些。却冯雪晴还在收拾,冯家主亦早便知晓,带来了不少的东西,有些放心不下。 小翠自清晨起眼睛便有些泛红,低着头,难得沉默,给冯雪晴收拾东西。 “爹爹,女儿早便答应了陆公子得一起去落樱国帮他才行,毕竟在台鉴的时候,他也帮了咱们不少忙。尤其三叔,若非陆公子相救,说不得如今已经成了什么模样,便连女儿都未必能够回来。有恩,便得报,你且放宽心就是,陆公子的身份可不比寻常,此行虽有风险,却莫要忘了还有那位打开了天地的前辈,怎的也不会出事。” 走出房门,冯雪晴还在与风家主说着,身后便是红着眼眶的小翠。 她手里提了个包裹,里面装满了给冯雪晴换洗的衣裳,另有些糕点,是冯家主亲自准备的,生怕出门在外饿着了女儿,一大早便去厨房准备了这些。 倒是体贴入微。 瞧着两人的模样,陆尘与江沅都有些无奈。 那些个东西便收入命渊就是,又并非存不下,何必再收拾个包裹带着,反而有些累赘。 就冯雪晴一人出门,好似还是第一次。 冯家主放心不下也是正常。 待得许久,两人说过了话,小翠也将包裹交给了冯雪晴,却抽了抽鼻子,又来到陆尘近前。 她昂起小脸,满是不舍的模样。 “公子,你可得好好照顾我家小姐,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往常总得身边陪着不少人才行。却如今小姐不许其他人跟着一起,我们总会放心不下,毕竟小姐的性情你也了解,就怕会有人欺负她。何况此行危机四伏,公子也莫要以身犯险,得完完整整的回来,可不要出事才好。若小姐真的...真的...” 说着,她眼泪已经开始打转,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是楚楚可怜。 陆尘只能苦笑,连连点头应下,却也有些意外。 冯雪晴倒是像极了大家闺秀,平日里足不出户,就只独守空闺做些女儿家才做的事情,这在修士中倒极为少见。却想想也是,上次在枯岛头次见到冯雪晴,便是大堆的人马将她护在中间,陆尘仍旧记得清楚。 虽那次出了意外,却若非鬼头镜的缘故,冯雪晴如何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才对。 冯家主也是宠溺这唯一的女儿。 “你们便好生在家里等着就是,我也并非柔弱不堪,又何须如此挂念。不过去外面走走罢了,过些时间便回来,见见世面也好过总在家里坐井观天。上次便出了意外,有人护着也无能为力,若不亲自经些风雨,又如何能够应对万般?” 一些安慰的场面话而已,冯雪晴自然知晓会有这种情况,许多事情都瞒了下来,便如当初如何答应陆尘的,此间也不能说破,否则冯家主如何也不会同意让她离开。 轻轻一叹,安抚过了冯家主,又与小翠说些话,而后才算罢了,与陆尘江沅一道出门离开。 浪费了不少时间,陆尘倒不觉得如何,却江沅情绪有些低落。 兴许是见了这些护犊之情,让他有些难受。 尤其临走前,小翠还特意找上了江沅,瞪着眼睛让他老实本分一些,不许欺负她家小姐,否则日后得让陆尘将他打得满地找牙才行。 “那小翠姑娘倒是挺凶的...” 告别了冯家相送的众人,踏入虚空之路,江沅才咂着舌头说了一声。 冯雪晴自然见到那些,无奈苦笑。 “你平日里做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小翠会不放心你的做派也是理所应当。便你自己来说,若你与小翠换上一换,可是能够放心自己不会欺负我?” “这...” 江沅哑然,又咧了下嘴,别过头去。 “我又不是地痞流氓,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欺负人。” “却你喜欢欺负那些婢女。” 陆尘瞧他一眼,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可是听小翠说了不少你在冯家的作为,她那些个姐妹都怕极了你,每每见到可都得躲着走才行。” “我哪有欺负别人,就只是瞧她们长得漂亮,与她们说说话,沟通下感情而已。欺负...咱们修道之人的事,可算不上欺负,就只说话而已,表示下亲善!” 江沅还在嘴硬,涨红了脸,又很快冷哼一声,撇着嘴不再多言。 却他这番狡辩惹得陆尘与冯雪晴接连苦笑。 虚空之路,迢迢万里,说说笑笑间便已经到了尽头。 冯雪晴与江沅都知落樱国究竟在何处,落地时,便已经到了落樱国这广阔海岛的岸边。身后是金沙细软,远处有山势连绵,脚下乃草木葱茏,周遭也见不到人迹,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 “这里我没来过,上次是直接去了落樱城。” 看过周遭,江沅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 “自此向东一千五百里左右该就到了落樱城,那里是整个落樱国最大的城池,来往之人极多,若要寻那万化道藕所在的尊山,还是去那里打探消息最好。” “你不知尊山在何处?” 陆尘愣了下,还以为江沅来过落樱,得知道这些。 “尊山在落樱国谁都知道,但具体的位置,却极少有人能够道出一二,毕竟万化道藕于落樱而言太过重要了些,据听说似是涉及到底蕴气运什么的,我不懂那些,也从未打过万化道藕的主意,就不曾多做了解。” 江沅耸肩,又忽的取了件斗笠丢给冯雪晴。 后者接住,翻看能见到密实的白纱垂落,若戴在头上得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太长了些。 比起冯雪晴自己准备的斗笠要更为隐秘。 “落樱这里的人可不太好相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若被别人见到了肯定得有麻烦。你先前准备的那斗笠我见到了,但只挡住面容可不够,毕竟你这种前凸后翘的就只看一眼便能猜到肯定容貌极佳。这里的风土人情你们该有些了解,却没真正见过,根本不懂。” 江沅说着,嘿嘿怪笑起来,一双眼睛肆意的打量冯雪晴白裙下的身段,着实让人承受不住。 冯雪晴也红了脸。 “口无遮拦,当心嘴巴惹祸!” 她轻啐一声,却也老老实实的将那斗笠带上,整个身子都被厚重的白纱笼罩,自外界看来便连男女都辨不清楚。 却太过怪异。 陆尘亦觉得稍有不妥,如此可未免吸睛了些。 “神秘些就神秘些,无妨如何。落樱这里派系林立,互相争斗,一些四处树敌的人就喜欢这种东西,算不上少见,却也不多见,但还算正常,不会太过突兀。纵然会引起不少人注意,却总好过各种麻烦,陆大公子想来也肯定不愿天天做那护花之人,为这些事情焦头烂额。” 江沅大笑一声,摘了根草棍丢进嘴里,这才将目光自冯雪晴身上收回。 “那便如此就是,还是尽快赶路,日落前去那落樱城寻个住处最好。” 陆尘点头应下,冯雪晴也并无异议,便再次横渡虚空。 一千五百里转瞬即逝。 踏定,风起,片片飘零,粉白错落,铺一拱桥。桥下流萤涓涓,一水俏,鱼歌舞。枝桠梢头,鸟雀惊飞,如梦又似幻,不得始终。见远处满城春色,却此间,憾无细雨作伴,差了木檐,少一小船。 姑娘站在桥头,亭亭玉立,清风荡起层层薄纱,素手如兰迎香落,一双剪水眸子,绝世容颜。 看呆了那混迹各方的浪子。 草棍都掉了下来。 “人间风月堪哪般,落花望卿颜,不羡江山...不羡仙...” 正文 第371章 指点,试探 “你这人竟也会诗词歌赋?倒是小觑了你。” 陆尘听得清楚,瞧他一眼,不觉笑了出来。 江沅呆呆看了许久,听闻陆尘所言,方才回神,却一张脸透着红光,耳朵脖子都是如此,再不敢多看那立于桥头的美人。 “走吧,先去城里住处再说。” 陆尘收回目光,又叫了冯雪晴,这才向那落樱城而去。 非是有意打扰,只江沅此人自幼便浪迹四方,究竟是个怎样的性情还不好说,为善为恶都没有定数。就平日里常见,太过轻浮,而如他这般的人物该与冯雪晴并非融洽,若寻常相处也就罢了,却其他的心思,还是收敛些最好。 那一眼,确实惊艳,她眸中的光芒,温柔了一水花香。 陆尘也是心中赞叹,却此间回想起来,还是那日在云泽洲见到的晚卿姑娘最俏。那大红的长裙,漫天的烟火,仿若画中仙般的人儿乘舟行来,才是惊艳了千古,纵为之倾覆天下也无妨。 一声轻叹,这世间风花雪月的美好,终究是让人不舍。 不羡江山不羡仙? 大抵如此,凭江沅这般也难得说了句应人心的话。 行出不愿,遥望城中,落花似锦,绵绵山河相依,一城春色掩不住,冲天香阵入凌霄。便如陆尘看过的,说这落樱国是人间风月之归处,论景色,称得天下之最。 喜好风雅之人都有向往,一则落樱岛国,二则红尘深谷,是此生不曾走过一遭,便算留了极大的憾事。 “树底迷楼画里人,金钗沽酒醉余春。鞭丝车影匆匆去,十里樱花十里尘...” 望罢城中,冯雪晴声色婉转,柔荑捏兰,又拈一红瓣。 她拢起长纱,看了许久,驻足不前,一双眸子中满是喜欢。 这城墙下,山石间,能见到许多,陆尘是说不出什么风雅之言,就觉得不错便罢,偶尔转头见到江沅偷偷摸摸瞧着冯雪晴的样子,不由失笑,却也无可奈何。 情,缘,最是难解。 “别看了,往后的日子还多,总得有你们看腻的时候。” 陆尘搓着鼻子,最是无奈。 又在此间耽搁了许久,就陪着冯雪晴看景,陪着江沅看人,日落已经西山,若再要继续下去,便得灯火阑珊也进不了城。 “你这人,倒是极为扫兴。” 冯雪晴白他一眼,亦失笑,将手中的包裹提了提,又放下轻纱,这才抬步跟上已经进了城门的陆尘。 “我帮你拿着。” 江沅这才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凑到近前,不由分说便自冯雪晴手中夺来了包裹背在身上,又傻笑着跟在后面,时刻注意着那姑娘的一举一动。便是只四处看看,好似目光在哪里多停了片刻,都得上前询问是否看重了什么,要给她买下来。 惹得冯雪晴也是有些无言。 她还不知江沅的心思,总得婉言拒绝,再不敢多看。 走过街头小巷,周遭的人流也是不少,冯雪晴如此打扮自然引来了不少目光的注意。却也只是看了片刻便罢,就如江沅先前所说,这落樱城中,并非不能见到如冯雪晴一般的人出没,只那些个以长纱掩去了身形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来历,不得而知。 看过许多,见了不少,待得华灯初上,陆尘几人才终于寻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落樱城中,客栈极多,却极少有空房。 他这一行三人,最少也得两间才行,三间般有些奢望,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却也只能陆尘与江沅挤一挤才行,将另一间房给冯雪晴自己住。毕竟往后还不知得在此间住多久,纵然冯雪晴肯与他们凑合一日两日,却也总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叫了些酒菜,就在房间里吃喝,窗外人声喧哗,四处张灯结彩,还以为是什么好的日子,却问过才知平日里都是这样。 倒是热闹。 “待会吃过之后,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在落樱城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哪里好玩,哪里有乐子,我带你...你们去!” 江沅手里捏着包裹里取来的糕点,将将塞进嘴里,又转头看向恬静温婉的冯雪晴。 他是喜上了这姑娘。 却姑娘摇头。 “接连横渡虚空也有些累了,这落樱城平日里都是如此,便不差这一次。明日吧,也好顺便打探些消息,可莫要忘了咱们来这里最根本的目的。” 她放下碗筷,只吃了些许便罢。 江沅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如此。 待得冯雪晴离开,又叫人收拾了杯盘,陆尘也觉得有些困顿,便直接上床准备休息。 “你也累了?” 江沅还在窗前坐着发呆,听到声响,这才转头。 “比不了你的精神,得好好休息,明日便要去打探消息了。” 陆尘瞧他一眼。 “你这是在想着哪家姑娘?莫不是先前在落樱有什么旧识相好,如今来到此间便动了心思,想人家的花酒了?” “去,我可没有什么相好,那些个青楼鹞子太贵了些,我可去不起,寻常也不会去!” 江沅翻了个白眼,伸个懒腰,也上了床,在陆尘一旁躺下。 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梁愣愣出神,许久才忽的一叹。 “你说那雪晴姑娘平日里最喜什么?你与她相识得久些,是否知晓一二?” “不知。” 陆尘早便闭上了眼睛,侧卧的姿势,也不回头。 “我只见她平日里弄些风雅的东西,却连女儿家都喜胭脂水粉都不用。先前我还特意买了不少,就是那小翠姑娘与我说的,可她只收了一枚香囊,其他的都给了小翠。至于那些风雅,你就不要问了,我就乡村野夫的出身,从不懂那些。” “你送了她胭脂水粉和香囊?!她收了?!” 江沅愣了片刻,扑腾一声便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 他是什么心思,无需多想也能猜到。 陆尘叹了一声,无奈起身,已经酝酿了些许困意,却被这家伙折腾得一干二净。 “我的身份你该知道,冯家自古传承的修行之法与血天大圣也有些关系,雪晴姑娘这才叫我去冯家,是将那修行之法给我。如此,便算有恩,却我尝试修行那日出了意外,无意中波及雪晴姑娘,致其重伤,卧榻许久,便想着得送些东西以表歉意。可我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就叫了小翠出主意,这才送了香囊,却胭脂水粉都给了小翠,你可明白?” 他言罢,又叹了一声。 情海如苦海,沉沦其中,便连是非都分不清楚。 江沅眨着眼睛,这才愣愣点头,却好似仍旧有些恍惚。 “你这人...” 陆尘苦笑摇头,却又很快便收敛下去,盯着江沅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下来。 “并非是我打击你,也并非怀疑你如何,却雪晴姑娘,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奢望。她出身冯家,是冯家的掌上明珠,而你却不过江家弃子,是真是假且不说,若冯家也或雪晴姑娘在意门当户对之事,便没了你的机会。纵然并非如此,但其本人也是通晓诗词歌赋,乃风雅之士,虽表面看来温婉似水,却有着自己的主见,何况她的那些书也并非白读。若我是她,该心中想着你这人来历不清,善恶不明,怎的也不会心生情意。另则,往日里你总喜欢满口荤话,便连我也当你常去那些个烟花之地,虽同是男人不会多想,也能理解,却女儿家的心思你也该明白些许才对。” “可...我...” 江沅张着嘴,好似要反驳,却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一张脸都红透了。 许久,他才僵硬地抬头,又捏紧了衣角。 “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我不在意,若是假的,就当我眼瞎看错了人,那些道心誓言也就作废;若是真的,我就当你是兄弟,与江家的仇怨,自然尽力而为。却这些你与我说无用,得让雪晴姑娘喜欢你才行。” 陆尘说出这些,心中也觉得怪异。 若是被双影她们见到自己在教别人如何讨人喜欢,兴许得笑得仰面倒过去才对。 却只一念便罢,陆尘又清了清嗓子,好似高人一般。 也为试探。 “照我说来,你得先改了先前那满口荤话又轻浮的模样,而雪晴姑娘平日里好读书写字,最多摆弄些风雅之事,你也得有所了解,总不能一无所知。另则,得实事求是,莫要大话连篇,虽只是猜测,却雪晴姑娘该不喜那些才对。再者,努力修行,我能看出你有着足够的天赋,却这些都无妨,得足够刻苦认真才行,让雪晴姑娘能够在你身上见到未来的希望。除此之外,就对人家好些,但你要懂得拿捏分寸,莫要强行将她不需要的硬塞出去,如此非但不能让人喜欢,反而会惹来反感。” 一席话过,江沅也凑得极近,听得仔细,待陆尘言罢又自己嘀嘀咕咕重复一遍。 陆尘心里觉得好笑,却仍旧严肃的模样。 “最重要的,你该看得出来雪晴姑娘是个温柔的性子。” “是,温柔如水,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江沅连连点头,嘿的傻笑起来,眼神又渐渐迷离。 “回神。” 陆尘手掌在他面前摆了摆。 “雪晴姑娘性情如何我不知,喜欢什么我也不清楚,却只这番温柔的性子,便注定了她不会喜欢一个恶人。如此,你可明白?” “我从不为恶!” 江沅瞪起眼睛,抱起膀子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撇着嘴,面上满是高傲的样子。 “早便与你说过了,我最恨的就是江淮恩与那些个为恶之人!除却报仇,我还有个惩恶扬善的梦呢!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为恶...呵,好男儿志在四方,言出落地有声,怎的也得将脊梁挺直!今日我就将话砸在这里,这辈子,绝!不!可!能!” 正文 第372章 定策 “绝!不!可!能!” 江沅声色铿锵,一字一顿,面上也满是严肃认真。 陆尘直直盯着他看了许久,却始终见不到哪怕分毫的虚假。这一番话,是源自内心,发自肺腑,纵然窗外仍旧喧哗,却好似去了遥遥天边,低不可闻,就只眼前这男子的一腔激昂与澎湃。 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轻轻一笑,倒在床上便继续酝酿自己的睡意,准备休息妥当了明日也好去查探消息。 却江沅愣在原地。 “喂,你...这就睡了?” “能教你的我已经教了,你就自己记着就行,难道我还要亲自示范给你看看不成?何况此间若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咱们可是两个男人。” 陆尘伸了个懒腰,调笑一句,而后便侧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不再多言。就江沅眨着眼睛,又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咧了咧嘴躺下,却将身子挪到了床的边缘,与陆尘之间空出了不少的距离,想来该是那番玩笑话让他有些受不住。 只过了片刻,陆尘还未睡熟,江沅又悄悄的爬了起来。 他下床,就在床边盘坐下来,陆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却念头将将升起,身后便传来血气轰响的声音。 修炼? 陆尘有些愕然,却也并未有过任何动作,就只放心的继续睡了下去。 江沅是真的将陆尘先前所言都听入耳中,记在心里,其他的事情还得循序渐进,不能鲁莽,却该做的事,能做的事,得尽力而为。陆尘先前也说过,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懒散无度之人,这话有些道理,却也没有道理,毕竟大多数人并不在意所谓的过程,就只去看得来的结果。 相对那些天赋出彩,体质非比寻常的存在,哪怕不去努力也能拥有极强的修为,相比那些如何努力也没有任何成绩的人物,何等的不公。 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 从来没有什么公平。 但努力才会有可能,懒散懈怠,便将最后的希望都断绝,终归蝼蚁。 江沅有些天赋,只叹出身悲惨,若有机会,定能够龙腾鱼跃入九霄。而如今更是肯为了赢得冯雪晴的芳心去努力修行,这人再如何不堪,也断然不会很差。 血气轰鸣震响,一夜匆匆,待得陆尘醒来时,江沅还在入定盘坐,并未理会其他。 摇了摇头,陆尘转身出门,去找客栈伙计要了些吃食,叫上冯雪晴,这才回到屋里。 大概是有意为之,陆尘与冯雪晴推门进屋时,江沅也恰好收敛血气。 “你昨夜一直在修行?” 冯雪晴自然见到,她素手拢了拢斗笠垂落的长纱,露出面容,眸中带着些许的意外。 真的有些意外,毕竟往日里瞧江沅的模样与作为,不该这般才对。 “若非刻苦修行,哪有本事立足。好男儿就该如此才对,何况我也没有特殊的体制,没有超人的天赋,哪怕平日里放浪形骸也好,洒脱不羁也罢,却表面的光鲜离不了暗中的努力。要为人上人,欲求百事顺,便得吃尽苦中苦,忍过痛伤哀。这个道理,我可是自小便懂了!” 江沅面上满是淡然的模样,却只短短片刻便禁不住的笑了出来。 瞧他得意的笑脸,陆尘只无奈摇头,并未多加理会,听到敲门声便知是伙计送来了饭食。待得那些个菜品尽数上齐,陆尘这才打断了江沅的侃侃而谈,招呼两人一同落座。 “先前我已经想过,咱们还有十月多的时间,倒是不必着急,而如今最主要的便是确定万化道藕的所在。若江沅说的不错,那万化道藕该是在尊山。却尊山究竟在何处,所知者不多,而尊山相对于落樱国来说更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断然不会轻易为我们所知,故而探寻消息的时间便控制在两月之内。” 陆尘手中捏着筷子,却始终未曾动过桌上的饭食。 就只江沅没心没肺的大吃着,冯雪晴也在认真听陆尘讲话。 “两月后,若还不能寻到尊山的位置,你二人能够踏空,便不必继续在此间逗留,而是去别处寻找。这落樱国所在,不过一六千里海岛罢了,纵然寻遍每一寸土地,凭你们的本事该四月内就能走遍,尊山究竟在何处,也该会有眉目。却总得考虑周全才行,那尊山无比重要,说不得会有禁制守护,自外界不能见到,我还得在此间继续打探消息才行。若有了结果,便互相联络,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言罢,陆尘将目光转向冯雪晴。 他只是负责拿主意,却真正实施起来究竟需要如何去做,还得冯雪晴来完善才行。毕竟论心思,论智慧,论细致,是陆尘也好,江沅也罢,都比不得冯雪晴的分毫。 其中许多的细节都得注意。 “办法不错,就如此即可。” 冯雪晴思忖良久,而后才轻轻点头。 “却寻探消息时,得从侧面迂回去说才行,万万不可直接询问,否则定会引来他人注意。若一个不甚,恐还未寻到尊山所在,就已经暴露许多,最好的结果都是被赶出落樱国,再不能回到此间。一旦那般,寻尊山,取道藕,都成了笑话。” 说着,她转头看向还在低头猛吃的江沅,眉头轻蹙,伸手拿起筷子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下。 见到是冯雪晴如此,江沅这才咽下嘴里的食物,嘿嘿干笑两声,也认真严肃下来。 “我可是都听着呢,你们说的不错,很有道理!”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冯雪晴白他一眼,无奈摇头,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愁眉不展。 “你平日里最好口无遮拦,就怕一个不甚说漏了嘴。这落樱国的事情你该知道不少,那尊山可是被落樱国民奉为神山仙境的地方,最为尊贵,不容分毫亵渎。虽落樱寻常国民不知尊山所在,却并不妨碍尊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你得明白,一旦说漏嘴,也或被人知晓我们正在寻那尊山,这落樱是铁定待不下去的,也就彻底坏了大事。” “我懂,真的懂!以道心起誓,我绝不会说漏嘴的,你放心就是!” 江沅满脸赔笑,见到冯雪晴终于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太过在意冯雪晴的看法,又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习惯,每每发觉却已经晚了,总得想着办法弥补才行。 倒是麻烦。 陆尘也觉得好笑。 “对了,我再跟你们说件事,大概你们不知道。” 江沅眼珠子转了许久,忽的开口,又做出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被别人听去了一般。 却先前落座时,陆尘已经施展了封禁镇压的手段,否则又如何为这般明目张胆的说道这些。 “落樱国的模样你们也都该见到了,景色堪称人间之最,比起那寻常不许进入的红尘谷也分毫不差,平日里会吸引不少外地人前来游玩,甚至许多外地人来了之后便就此定居,成了落樱国民,但这些人肯定是不知尊山所在的。你就出去瞧瞧,大街上人来人往,高矮胖瘦都有。若要打探尊山所在,就去寻那些矮个子尝试,落樱国民大多五短三粗,偶尔有些个高的也就与寻常人相仿罢了,搭眼一瞧便能看出。” “落樱国...还有这种说法?” 陆尘愕然,又看了看冯雪晴,后者也是满面疑惑。 他二人都不知落樱国民竟大多五短三粗的模样。 昨日来时,他们只顾着寻住处,倒未曾在意这些,毕竟高矮胖瘦在哪里都会见到,不至使人意外。却如今江沅提起来,陆尘才想到似乎此间矮个子确实太多了些。 “可为何会如此?” 陆尘想了许久,也不明白怎么就落樱国会有这种状况。 “这事你问我也没用,不知道。” 江沅耸肩,再无其他需要补充之言,便拿着筷子把玩起来。 待得许久,冯雪晴才终于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出门寻探消息时就找那些个子矮小之人,却也得看清模样才行。一则,尊山不为寻常人所知,咱们的目标便得放在那些个有来历的人身边。二则,黑市。据我所知,落樱国也该有黑市的存在,而黑市中人大多只为利益,若能够给出足够的报酬,想来尊山的消息同样可以买到。三则...三则便罢了,国主府邸不是咱们能够进去的,还是暂且放弃这个念头最好。” 她眸光明亮,心里已经有了定策。 “时间便如先前所言,却得缩减一些,寻探消息只一月半。不能成,陆公子还得继续,却我二人要立即动身去寻那尊山所在,四月时间,无论结果如何都得回来,就在此间汇合。然这个法子近乎没有希望,也是无可奈何的尝试,毕竟尊山若如此轻易便寻到,那便不会就极少人知晓它的位置。若再不成...” “便只有冒险去国主府邸。” 陆尘手指敲着桌面,已经明白冯雪晴的意思。 国主,定然知晓尊山所在。 却那里也定然是个龙潭虎穴,只怕有去无回! “此事不容大意,得时刻警惕,万般小心,避免出现任何纰漏。一月半的时间...若不成,我便去炼狱寻帮手前来,助我一起查探消息。那国主府邸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能不去,则不去。” 言罢,陆尘苦笑一声,锤着脑袋,只觉得头疼难办。 “原本不想借助炼狱的,却如今形势看来,大概真得如此才行。” “也不知老鬼肯不肯让我借炼狱成事...” “若不肯,那可就麻烦了...” 正文 第373章 淑图院,月娘 待得一切收拾妥当,陆尘三人方才离开客栈。 要寻探尊山所在,并非轻易可为,这落樱城广阔浩大,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却知尊山所在者绝无多少。便如冯雪晴所言,日日守候酒楼,听那些个闲言碎语,说不得有些机会,却无异于守株待兔,机会太过渺茫,却也不能完全忽视,便叫了江沅去寻个酒楼待着。 灵精已经给他不少,即便不愿,却毕竟是冯雪晴的安排,江沅只能拿着灵精去寻酒楼。 “繁华嘈杂之处,消息最多。” 冯雪晴身形笼罩长纱之中,自外界不能见到,走在街上也引来了不少目光的注意。 陆尘也得收拾一番才行,将那面容遮掩下来。 他的模样太过突兀,只需有些见识,听闻过血天传人,见一眼便能将他认出。而血天传人同为虎王义子,若真的被人发现,便免不了会有些麻烦上门。若只麻烦也就罢了,却那般便会出现极大的限制。 出门在外,总得注意才行。 先前陆尘便忽略了这些,还是冯雪晴提出才将将想起。 “酒楼往往鱼龙混杂,江沅若足够聪明,倒可尝试引导众人话题,说不得自其中便可得知什么消息。” 街道人来人往,冯雪晴与陆尘也只能低声言论。 “可你也只让他去酒楼,却未曾说过这些。” 陆尘正四周望着,也不知该如何去探寻消息。 冯雪晴更为平静一些。 “他性情太过直接,往常所见便可知晓,是常常口无遮拦。若真的让他独自一人去做这些事情,说不得会出现纰漏,我不放心。但我不说,他却想到,便证明心里清楚该如何去说,如何去做,就不会出事。故而这两日先任由他在酒楼中随意,能否探得消息,就看他的本事。” 她似是笑了一下,却隔着厚重的长纱,也不能见到。 “今日咱们便先去黑市瞧一瞧,至少得了解些情况才好,却万万不能急功近利。此事仓促不得,要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你就跟着我的意思去说就好,若无能理解,便闭口不言,可不要一个不甚说错了话。” 陆尘咧了下嘴,头上带着斗笠,冯雪晴也见不到。 他是有些不满,却也知凭冯雪晴的本事有资格这么说他,毕竟论起心思缜密的程度,陆尘如何也比不了。 并肩行于街上,周遭是鳞次栉比的华美建筑,可见各种修士也或寻凡常人出没,街头的吆喝,琳琅满目的小摊,各种喧哗入耳,聒噪不堪。如陆尘这些时日的经历,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的安和与热闹。 黑市究竟在何处,不知。 冯雪晴也只能确定如落樱这般的大城定然得有黑市存在,却那种地方一般不会为寻常人所知,还得寻人问上一问才行。 然他二人模样皆不比寻常,一个长纱垂落,将整个身形都笼罩起来,一个斗笠在上,将面容也掩去。这般模样在任何地方看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得引来不少的警惕与猜忌,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非得如此才行。 落樱人,五短三粗,却大多好色。 冯雪晴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却大多修道之人都不会很差,只冯雪晴更为突出一些。也因此,若真的弃了这斗笠长纱,说不得便得有不小的麻烦上门。就如那些个经过身边的落樱国人,似是嗅到了些香意,总得走出两步便回头看看,耸着鼻子,眼中满是让人厌恶的光芒。 若非这般神秘的模样让人不敢轻举妄动,恐怕此间已经被人缠上。 这落樱国,就只风景好些罢了。 不过走了半个时辰,陆尘已经十分厌烦。 他不喜那些人的目光,并非疑惑警惕,而是盯着冯雪晴,好似要将那厚重的长纱都看透一般。原本要来东海之前,黑玫瑰她们还要随同,却如今想想,若身边之人真的换做她们,兴许陆尘真的要直接出手将那些人的眼睛都挖掉。 那些个眼神未免太过不堪了些,小商小贩,也或偶尔出没的落樱修士,无论何种身份地位皆如此。 也好在身边之人是冯雪晴,虽心中不满,却还可以忍得下来。 “若是江沅在这,恐怕真的要直接出手了...” 陆尘暗自嘀咕一声,接连几口浊气呼出,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冯雪晴似是听到,低低一叹,也是颇为无奈。 落樱国自来如此,街上最常见到的便是客栈与青楼鹞子。若在别的地方,纵然会有这些地方也不至如此明目张胆。就一眼看去,四周都是那些个狐媚的女子,穿着暴露,搔首弄姿得拉客,有些更是未曾回去亭楼客栈,转身便奔着野外无人处行那些苟且之事。 “在落樱国,这些都很常见。” 冯雪晴不愿在此间继续久留,道了一声,转身便走。 陆尘也只能跟上。 行过许久,陆尘与冯雪晴终于是进了一家拍卖行。 其名淑图院。 将将入门,便是一扇屏风挡在面前,其上绘有仕女飞天图,却似刻意为之,那画中女子衣衫尽褪,唯有长绫裹体,些许曼妙之处若隐若现,分外妖娆。 便连拍卖行也要做这些皮肉生意? 陆尘暗中咧嘴,转头时冯雪晴已经绕过屏风。 左右两侧各有半圆的拱门,屏风后另有一体态雍容的美妇,一袭丹青的宫装,正掩唇娇笑着与身旁男子说话。她眉眼之间总带着些许狐媚,一举一动更是撩人心魄。 只看一眼,陆尘便知此人修过媚术。 却比穆双影那自成的媚意差了太多。 那美妇见到陆尘与穆双影,一双媚眼当即亮了起来,一双柔荑轻拍,自旁侧的拱门后唤来一名穿着暴露的年轻侍女,而后便在那男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引着陆尘两人去了拱门之中。 “两位道友大驾光临,却不知小女子可有什么能够代劳的?” 行于蜿蜒小路,两边有草木葱茏如画,涓涓细水长流。 那美妇与侍女模样娇俏,是回眸一望百媚生,声色娇柔糯软,却陆尘只视而不见。 冯雪晴更不会失神。 “这里可是在拍卖?” 她轻轻开口,转头能见长纱晃动,就随意望着周遭,颇为淡漠的样子。 那美妇愕然,细细看了冯雪晴片刻,又瞧了眼不为所动的陆尘,也终于收起了那般娇媚的模样,轻轻点头时已经做出端庄的模样。 “可有消息贩卖?” 冯雪晴又问一声。 “有的。” 美妇轻掩红唇,一边说着,几人便到了一片回廊。 周遭有大小庭院楼阁十数座,那侍女毕恭毕敬,推开一处庭院的大门,进入楼阁,而后又收拾了片刻,盛上珍果佳酿,这才告退。 楼阁高百丈,入门时有一瞬的灵气波动,想来该是有禁制存在。 自此间而望远处,可见楼后远处一片庭院中有许多人影错落,却喧哗也或呼喝,此间不能听闻。中有一高台,拍卖会正在进行,是一个子矮小的老者主持。偶尔能见灵光波动,气机浩荡,总会出现极其珍贵的宝物,引来大片的哄然。 “两位可还要参加拍卖会?” 那美妇邀请陆尘两人落座,正此间能够见到远处的场地。 “此间存在禁制,可避免外界喧哗吵闹,亦可避免谈论之事被人听去。若两位还要参加拍卖会,小女子便将声音放进来,也好两位道友能够知晓场上究竟呈出了什么宝物。” “之后再说。” 冯雪晴摇头,就只端坐桌前。 珍果美酒也罢,清茶糕点也好,陆尘与冯雪晴都不曾动过。 “你直接引我二人到了此间,就不怕我们拿不出足够的灵精?” “道友可是说笑了,小女子经营淑图院这些年来,总得锻炼了眼力见出来。说的不好听些,对待不同的客人,也得有不同的待客之道。便如场中的那些,身上灵精不多,本身更是为了拍卖而来,便就在外面待着就好。却两位...” 那美妇眸光流转,秋波暗藏,笑容更是别有深意。 虽未曾说下去,却意思已经点得清楚。 “先前道友说要买些消息,却不知需要什么消息?” 美妇素手沏茶,香浓又淡雅。 “小女子名唤月娘,两位道友如何称呼?” “雪。” 冯雪晴只说了个字。 那月娘眸中露出些许疑惑,又瞧了瞧陆尘与冯雪晴的装扮,轻轻摇头,也未曾在意这些。 “那便容小女子叫声雪姑娘好了。” 她将沏好的茶水推到陆尘与冯雪晴面前,双手如落樱国的礼仪交叉在桌面,倒是足够得体。 “虽小女子并非本地人,却来落樱已经不少的年头,淑图院更是整个落樱最大的一家拍卖行,涉及根系庞大而繁杂,尤其这落樱中许多的人物都与小女子有着不浅的关系。两位便直说需要什么消息,淑图院就是做生意的地方,而能有如今的规模,信誉,也定然会有保障。” 月娘巧笑嫣然,却面上带着些许深意。 陆尘心中微动,隔着黑纱瞧了眼月娘,欲言又止。先前出门时冯雪晴已经说过,在外得听她才行,纵然此间有着自己的想法,也得暂且按捺下来,之后再说。 一念所及,陆尘终究是隐忍下来,不曾开口。 若这淑图院真如其所言一般,便直接询问尊山所在也未尝不可。若真能得到消息,便免去了许多麻烦。 却还得冯雪晴做决定。 待陆尘转头看去,冯雪晴仍在思量。 许久,才终于开口。 “落樱城的黑市,我要所有信息...” 正文 第374章 人无完人,仙非真仙 “黑市?” 月娘挑了下细眉,面上也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黑市的存在算不得什么隐秘,至少在修士而言算不得隐秘,就只对于那些个寻常人来说比较神秘罢了。毕竟黑市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解决那些来历不明的宝物而已,便如盗来的,也或抢来的,涉及到人命与强大势力的东西,若在别的地方出手便会引来他人注意。 却黑市不会如此。 “两位道友莫非是第一次来到落樱?” 月娘面上有些怪异,一双眸子在陆尘与冯雪晴之间来回流转,似是仍旧有些奇怪。 冯雪晴只轻轻点头,长纱晃动,能够看得出来。 只陆尘心中也在奇怪,如月娘所说,这淑图院有着极深的关系,该是知道尊山所在何处才对,若直接在这里买到了消息,便可少去许多的波折与麻烦。 然冯雪晴的想法如何,陆尘不懂。 却也未曾多言,就只在一旁沉默,打算离开之后再行询问。 “如此...两位手中可是有着什么来历不明的宝物要出手?若真是这样,小女子也可代劳,倒不必去那黑市。同为修道之人,想来两位也该明白,黑市固然能够出手那些东西,却价格...若在小女子这里,价格你们自然放心,我淑图院也只抽取其中半成的所得,而两位的身份,小女子可以道心起誓,绝不外泄。” 月娘也似自己想明白了什么,面上重新挂满了笑意,一双眸子更是晶亮,已经动了心思,开口揽客。 却冯雪晴摇头。 “你就只需整理黑市的消息给我便好,至于那些东西,你就不要想了。这淑图院虽不错,却吃不下,非得勉强说不得还得将自己撑死。” 她忽的笑了一声,带着些许的轻蔑。 顺水推舟么... 陆尘眼神几度变化,却毕竟有黑纱罩面,那月娘见不到。 只闻言,月娘也是有些愕然,眼神亦很快凝重下来。 她是搞不清陆尘与冯雪晴的来历,却这般言语态度,足够让人恼怒。只经营拍卖行多年,月娘自然有着足够的阅历与见识,哪怕陆尘与冯雪晴身上的气息并非极强,也是不敢有分毫小觑。而见不到面容亦无妨,语气,情绪,气息,哪怕不过些许的波动便可推测极多。 但冯雪晴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拿捏不定。 凭月娘也有些看不透。 许久,她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于正色。 “看来两位的来历也是非比寻常,如此打扮的理由,小女子也是终于明白。” 说着,月娘眯起眼睛,顿了许久才开口。 “黑市在任何地方都极为普遍,亦大致相同,是鱼龙混杂之处。两位要黑市所有的消息,凭我淑图院也得整理许久,并非一两个时辰就能拿得出来。如此,两位便暂且付些订金,明日这个时候再来,小女子定会将所有的消息摆在两位面前,而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多少灵精。” 冯雪晴惜字如金,始终端坐,不曾有过多余动作。 陆尘也学着如此。 “统共一百四十方灵精,先付四十方灵精作为订金,明日再付剩余的一百方。这个价格,两位看如何?” 月娘斟酌了许久。 “价格是高了些,却小女子也是提着脑袋做生意,就给两位透露一些。这落樱城的黑市,涉及到国主的存在,价格自然非是其他能比,但详细的程度却足够让两位满意。若少了些什么,两位便直接将这淑图院砸了就是,小女子绝无二话。” “可以。” 冯雪晴并未犹豫,挥手便丢下四十方灵精。 光雾氤氲,却月娘一双眸子动也未动,反而笑了起来,秋波流转,颇为动人。 “雪姑娘爽快,却也希望两位之后能够保守秘密,毕竟黑市再如何混乱,却毕竟涉及到国主。若被人知晓我淑图院出售了国主的消息给别人,无需两日,就得被连根拔起。届时,纵然小女子身后有着再多的关系都无用,这落樱国中,可是国主一家独大的场面。” “放心。” 冯雪晴已经起身,就只留下两字,推门便走。 陆尘亦平静的跟上。 待得两人没了踪影,月娘才终于收敛了面上笑意,变作冰冷。 她低头思索许久,手指捏紧又松开,繁复多次,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叫了人将灵精收走,而后便起身去了那入门处的屏风,与仍旧等在原处的男子继续说笑。 出了淑图院,陆尘也终于按捺不住,询问冯雪晴为何不直接购买尊山的消息。 “淑图院,可不止表面如此简单。” 冯雪晴也变得轻松下来,不再如先前一般故作冷漠高傲的样子。 “先前江沅说过,落樱国人大多身材矮小,五短三粗,便是走在街上,哪些乃落樱国人,哪些乃外来游客,一眼便知。却你忽略了,那住持拍卖会的老者也是落樱国人。虽其年事已高,看模样是有些老而缩身,却弓背偻腰都是假的,眼神亦绝非寻常,是个道行极深的存在。” 她驻足,转头看来。 “月娘说她并非落樱国人,却淑图院,可未必不属于落樱国,只究竟背后是什么人无法知晓。咱们原本打扮便让人怀疑,月娘之所以如此,也是确定了咱们身份有异,想要查明,方才如此试探。一些词字陷阱罢了,若先前真的问了尊山所在,月娘必然能够猜到许多,无论其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只要属于落樱,咱们便会遇到麻烦。” 闻言,陆尘瞪大眼睛,方才想了个明白,后怕不已。 背后都被冷汗浸满。 若无冯雪晴,只他一人,在这落樱国中恐待不了几日便得落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也是庆幸,好在当初一念所及,救了冯家众人,这才有冯雪晴相助,否则还不知如今得变成什么模样。 “走吧,咱们先回客栈,也或去寻江沅,明日拿了消息再说黑市。” 冯雪晴笑了下,纵然见不到也知陆尘大概怎样的神情。 她仍旧平静,好似微不足道。 却陆尘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好有你。” 许久,他才低低道了一声,又无奈苦笑。 “若就我一人,还不知怎样才能寻来那万化道藕,兴许得被人丢进海里喂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可未必,你也有你的手段,若真的不能成事,便寻虎王来直接踏平了落樱就是。虽手段直接了一些,却毕竟是你的手段,不妨如何。” 冯雪晴目光流转,四处看着,已经见到了前方酒楼角落里的江沅。 “你不过是为了要历练自己,无需多说我也明白,想来是虎王不愿让你太过依赖,只躲在他的庇护下成长。却出门在外总得靠朋友才行,没有谁是完美的,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到。便如今日我能做这些,却一旦真的打了起来,还得你出面才行。” 驻足酒楼前,冯雪晴并未直接进去。 陆尘也停了下来。 角落里的江沅也注意到他们,却冯雪晴这般让他不知是否该打招呼,就只一双眼睛瞪着,如何都不是。 “可我也就只能依赖断刀应对麻烦,没了它,我什么也不是。” 陆尘不理江沅,轻叹一声,还在与冯雪晴说话。 酒楼的伙计也在一旁看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接待。 “若真的如你所言,那别人用了道器,不也是借了外力?你能催动血天大圣留下的刀,那是你的本事,能将断刀保住,也是你的本事。既然如此,又如何谈得上依赖?莫要妄自菲薄,毕竟人无完人,仙非真仙,不过道行有着足够境界的人罢了,却终究不是完美。便如虎王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你又何必在意那些。” 冯雪晴婉言安抚,似水轻柔。 “而我能做的也就只是避免麻烦,你能做的便是应对麻烦,各司其职,也不到你发力的时候。若我真的一无是处,你又足以处理各种状况,只独自一人便可,还叫我来做什么?此间有我,却之后上尊山,夺道藕,还得靠你与江沅。” 她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任谁也不能反驳。 兴许公孙凉可以,却陆尘在冯雪晴的身上又见到了公孙凉的影子。 也或如她这般的人物都擅长口灿莲花,三言两语便能将人慑服。 “进去吧,莫要影响别人做生意。” 见到陆尘不再答话,冯雪晴也抬步进了酒楼,径直在江沅的对面坐下,却不再开口,只见得长纱垂落又晃动几分,不知做了些什么。 陆尘搓着鼻子,苦笑一声,也是上前寻了个位置坐下。 江沅又要了些酒菜,丢出灵精,颇为阔气的样子。 “你们那边如何?可是已经有了收获?” 待得伙计离开,江沅这才趴在桌面上凑近了询问,面上满是好奇。 “有,也算没有。” 陆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暗中施展了些封禁镇压的手段,避免被别人听去,这才将先前的事情尽数道来。 听过之后,江沅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始终沉默的冯雪晴,连连感叹,却那些个赞美之言让人有些头疼,就怕江沅直接跪在地上,将冯雪晴奉为仙人。 只冯雪晴不予理会,安静的吃着酒菜,得收入长纱才行,避免露出面容,有些麻烦的样子。 说了许多,江沅也终于口干舌燥的放弃,待得一口酒入腹,他又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我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将将来这里不久便听到了些落樱国主的事,你们要不要知道?” 正文 第375章 冯雪晴的失策 “落樱国主?” 陆尘愕然,瞧了冯雪晴一眼,想要问问她的意思。却后者似是没有听到,在考虑事情,这才无奈收回,微微点头。 “你便说就是。” 江沅也见到冯雪晴毫无回应,心里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些消息能让她与自己多说两句,却终究没能如愿。 就只能说给陆尘听了。 “这落樱国的风土人情你们也该有了些了解,是青楼鹞子遍地,妖媚姑娘满街,一国上下都是这般模样。而那些个皮肉生意,更是明目张胆,毫不避人,更养得落樱国民各个贪色,不堪到了极点,便连落樱国主都无法避免,只需得偷偷摸摸才行,不能如寻常一般也去那些个青楼鹞子,否则一旦传出去,整个落樱的名声可都得就此败坏了。” 他把弄着酒杯,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 “至于我听到的那些,说是落樱国主经常来落樱城寻自己的姘头。兴许你们还不知,落樱国主的大殿在这落樱城外十里的樱花林里,与落樱城之间有山河阻隔,来往并不方便,只是那里景色最好,故而落樱国主才会将宫殿建在那边。却即便如此,也不能拦住落樱国主,三天两头便有人见到他身着寻常街巷的装扮出没在落樱城,每次都会去那叫淑图院的地方。原本还有人说是落樱国主需要些宝物才会去,却前两日有人传出消息,在淑图院见到一个叫月娘的女人与落樱国主在角落里私...” “等等,你刚才说落樱国主去哪?找谁?” 陆尘只听了几句便再无兴致,还以为不过是些落樱国主的风流事,却忽的瞪大眼睛,开口打断。 江沅也意外,不知怎的就让陆尘如此。 便连冯雪晴都抬头,虽隔着厚重的长纱,却能感受到她目光正万般凝重的看来。 “去...淑图院,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这个名字。找的那人叫月娘,也或玉娘?还是岳凉?” 江沅眨着眼睛,还不知为何陆尘与冯雪晴如此关注这些事情。 他原本只以为这些落樱国主的风流事兴许能引些话题,而后便可顺水推舟的与冯雪晴说些其他。就只说说便好,总不能毫无交流,一点进展都没有,却陆尘与冯雪晴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 “你具体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冯雪晴也终于开口,不再如先前般沉默寡言。 江沅张了张嘴,终于意识到这些事大概不会如此简单,方才仔细回想了片刻,面上亦认真严肃下来。 “我也是听周围人说的,自前两年开始,落樱国主便偶尔会去那个叫淑图院的地方,应该是个拍卖行,毕竟其中提到了拍卖会的事情。却直到半年前,都是拍卖会开启时他才出现,也不避人,便都不曾在意这些,只想着落樱国主大概是需要什么东西,只一次次拍卖都不曾见到,故而从未出手。也因其身份使然,都得那淑图院的管事接待,该是那个叫月娘还是玉娘的。却半年前开始,落樱国主才经常身着街巷装扮,意图避开他人的眼睛,却偶尔也会被人发现,都是去那淑图院。” 他皱着眉头,又思量片刻,这才开口。 “听这些人所言,他们也是早就知道,却从不曾深究,毕竟一年多的时间都不曾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然得十分罕见,这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却直到前两日,这才有消息传出,是去淑图院寄卖东西时,无意间遇到落樱国主与那管事在角落里私会,便连具体做了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该不假才对。” 闻言,陆尘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冯雪晴未曾掀开长纱,却她的脸色想来也不会很好。 淑图院,落樱最大的拍卖行,月娘便为其中管事,却与落樱国主在角落里私会... 若真的如此说来,那淑图院的背后,便与落樱国主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见不到其他的拍卖行。 商道竞争从来都是不见血,明争暗斗,相互打压,毕竟有着竞争存在便意味着收益的减少。从来都不会有人喜欢竞争,想要一家独大,而落樱城内不能见到其他拍卖行,也就只能说明淑图院的手段非同寻常,也或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势。 陆尘与冯雪晴都不曾考虑这些,毕竟不过落樱城内的争斗,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 却不曾料想,那淑图院,竟是与落樱国主也扯上关系。 月娘,倒是藏得极深。 “这一遭,可是走得有些凶险...” 陆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今再回想起来,仍旧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也好在冯雪晴有先见之明,未曾直接与那月娘购买尊山的消息,否则一旦被落樱国主知晓有人图谋尊山,后果定然极其严重。若真的那般,被赶出落樱都是极大的幸运,说不得一个不甚,便得丧命在此,却仍旧不知不觉! “可月娘的态度,也有些奇怪。” 冯雪晴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她是落樱国主的姘头,却落樱城的黑市,与落樱国主也有些关系,她却仍旧肯将那些消息贩卖出来。若非落樱国主与那黑市并无太大关联,纵然将消息贩卖扩散出来也无关紧要,便只有另一种可能。” “还有什么可能?” 陆尘转头看来,不能明解。 “月娘,只是利用落樱国主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冯雪晴轻轻抬头,便是隔着厚重的长纱,也能见到她一双眸子中泛起的精光。 江沅听得云里雾里,看了看陆尘,又瞧了眼冯雪晴。 却两人只说着他们明白的事情,江沅根本不能理解,记得闹耳抓腮,又不敢开口打断冯雪晴,生怕让其不满。 “若是前者,咱们便已经知晓淑图院与落樱国主的关系,日后当心一些便可。却后者,便得加倍防范才行!如月娘这般的心机定然会是麻烦,尤其先前与她所言那些。若此人野心还未就此满足,必然得更深层的利用与落樱国主这层关系,毕竟在落樱境内是国主一家独大,能做到的自然极多。而她如今已经付出了肉体,便只有足够的宝物,才能让落樱国主发现她更多的价值,从而为她做事。” 冯雪晴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轻轻转头,四周观望。 陆尘也低下头,却一双眸子泛着寒光,瞧遍了那些在他们之后进入酒楼的人物。 “野心,也便是贪婪,足够膨胀的野心更代表了近乎无限的贪婪。那月娘要利用落樱国主也好,或是只为自己也罢,却定然不会安分守己,得已经派出了强者暗中追随你我而来。” 冯雪晴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指都已经捏紧,指节隐隐泛白。 她一口银牙也咬紧。 “不曾想,竟失算了这些...我该更早些便有防范才对...” “可这不怪你,人无完人,咱们对台鉴的了解还少,总会有些意外发生。” 陆尘无奈收回目光,同样紧张起来。 稍有些压抑的氛围让江沅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就低下头饮酒,作出无所事事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暗中观察着周围。 “你们之前是去了淑图院?” 他询问一声,酒杯作掩饰,他人也见不到口型。 陆尘低低应了一声,如坐针毡,一想到暗中有人正观望追踪,便觉得脊背都在发凉。 这一路上,可都不曾有过任何察觉。 到此间才能猜出这些。 必定有人追踪才对,凭月娘性情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然陆尘在炼狱待了不短的时间,从死人岛开始便学了不少追踪与反追踪的本事,更见惯了黑玫瑰那等超乎常人理解的隐匿能力,自认为不会很差,却仍旧没能发现丝毫痕迹。 手段太过高明了些。 “先回去客栈,此间不是久留之地。” 冯雪晴开口起身,陆尘与江沅亦不曾反对。 付了足够的灵精,三人一道离开,却将将出了酒楼陆尘便忽的停在原地,身上亦不免浮现些许杀机冰冷。虽不过短短一瞬,陆尘亦控制得极好,就冯雪晴与江沅察觉,未曾惊动他人。 “找到了。” 不待两人开口,陆尘已经压着声音匆忙道了一声,而后便转身回去先前的座位。 起身前,他叫冯雪晴留了香囊在那里,当作落下。 伙计已经在收拾狼藉,见到陆尘去捡香囊还有些意外,以为是个姑娘,便开口调笑。却陆尘只冷哼一声,释放出些许的气势压迫,便让那伙计住嘴。 是个男人,那伙计也再没了调笑的心思,嘟哝两句继续收拾桌面。 陆尘也懒得与他计较。 待得与冯雪晴江沅汇合,他将香囊还给了冯雪晴,这才压着声音开口。 “先前出门的时候,只转身的一瞬,酒楼的角落里有个痕迹动了一下,却再看时已经没了踪影,该是追踪之人。却他究竟如何离开,施展了什么手段,我根本看不出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气机的显化,比起炼狱隐匿身形的手段还要高出一等。” 陆尘低着头走路,穿梭人群之间,却一双眼睛始终不曾闲下,盯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隐现血丝。 “炼狱之人也可青天白日下化身虚无,却总会有些气机的波动。如这般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文 第376章 足智多谋 “不显气机,却隐于无形?” 江沅瞪了下眼睛,眉宇轻蹙,却始终控制着自己不会露出太过明显的惊容。他就低着头,又好似清闲而望周遭,将那些个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角落都瞧了一遍,也未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陆尘与冯雪晴还有斗笠纱巾,可更加随意些。 江沅这番动作自然在他二人眼中看得清楚,确实有着不小的本事,若真的在常人看来,江沅该是寻常的观望而已,不会生出任何怀疑。 他自小便经历许多不堪,这些手段自然精通。 不曾露出马脚便好,陆尘只在乎这些。 “你说炼狱之人也可青天白日下藏身于无形之中,却会有气机衍生,不过是自己太过了解炼狱传承的手段罢了。你自己知道那般手段该是如何,自然能够察觉气机出现,想来整个炼狱也就黑白无常能够瞒过你的灵觉,却其他人都不行。” 冯雪晴沉吟许久,方才开口。 “若你不曾了解炼狱,也该无能察觉气机才对,无需长老也或太上长老,就天子十人,至少八个都可于无声无息遁入虚无。而这般以炼狱来作比较是有些不妥,暗中那人,未必手段如何高明,只修为在我等之上罢了。细心,仔细,总能发现些痕迹才对,这天下可都没有谁能跟炼狱在隐匿的手段方面一较长短。” “但我确实寻不到痕迹...” 陆尘低低回应一声,心中也有些焦躁难安。 他已经寻了太久,将每个角落都瞧了一遍,神经都完全紧绷,却始终觉得脊背发凉。并非是那人显露什么气息,就只对于危机的感觉让他十分难过,明明知道不远的地方正有人图谋不轨却无能发现,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最是怕人。 走出许久,行过街巷,陆尘三人暗中说了不少,却仍旧没有决策。 若能发现那人的痕迹,知晓其境界修为如何,也好决定怎样应对。却如今对暗中那人一无所知,便连藏在何处都是个谜团,若一旦莽撞,说不得便会发生无能承受的后果。 “到底打不打?再走一段路可就要到客栈了。” 江沅见到周遭人流渐少,陆尘与冯雪晴也许久不曾开口,便有些按捺不住,又问一声。 他是想要将那人诈出,就此解决掉,身上有着那样一股狠劲,哪怕不知其修为境界如何,哪怕不知其手段怎样,却仍旧有胆如此。也是仗着陆尘手中有血天大圣的断刀,毕竟是大圣道器,哪怕暗中之人有着圣道修为,亦不太可能是陆尘的对手。 太过激进,也好在足够听话,未曾莽撞。 陆尘想了许久,也是觉得该如此最好。 “若一旦暴露了什么又该如何?” 冯雪晴还在否定,她是考虑了太多东西。 “这落樱城距离落樱国主的宫殿也就不过十里罢了,一旦杀生断刀掀动气机被落樱国主发现,这个距离,于落樱国主而言不过转瞬便到。若陆公子不能一刀斩了追踪那人而后远遁千里,必定会出事。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那月娘定然知晓自己派出之人究竟什么修为,若咱们真能得手又迅速逃离,却杀生断刀的气机绝非虚假。凭月娘的本事,如何想不到陆公子的身份?” 她仍旧犹豫不决。 “一旦陆公子的身份暴露,咱们在这落樱国的任何行动都会引来极多的关注,要寻尊山,求道藕,也只能在明面上与落樱国主商量,一旦被拒绝,便除却求虎王出马,便再没了其他办法。却你们得清楚,事情若发展到那个地步,说不得便是一场大战,乃至殃及整个东海与北荒,连同东盛亦可能遭受波及。如此,是天下之大不为,而在陆公子来说更是与强抢没有区别,站不住道理...” “道理?要那道理有何用?” 江沅不能理解,始终摇头。 “咱们要的是万化道藕,又不是道理,若真的不行,便将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前辈抬出,我还就不信落樱国主真的有胆拒绝!” “可如此,便给了落樱于陆公子发难的理由。” 冯雪晴秀眉微蹙,稍有不喜,却也压着心中火气,不曾爆发。 “落樱之人向来贪婪,虽陆公子现世后从不曾有过任何动作,却谁也不能保证落樱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想法。若一旦给了他们空子可钻,且不说落樱,就那些个在收子大典上曾与陆公子发难的几家必然不会放弃这等机会,天下共令,更是没了任何意义!乃至可能因此而掀起天大的波澜,难不成你敢说自己有那般魄力承担这一切的责任?!” 说到最后,她言辞语气也变得激烈了些,让江沅有怒不能言,只觉得憋屈又无可奈何。 “要取万化道藕,唯有两途。一则,隐去身份强抢,却尊山上必定有通天大能守护,若不能催动杀生断刀,凭咱们必定无能与之抗衡。二则,就只有交换。陆公子手中有明月长生殿,其中藏宝无数,纵然那万化道藕如何珍惜,却也未必不能换来。而如何选择,也是至关重要,第一条途径是必须得瞒下陆公子身份的,否则便如先前所言,给了那些个图谋不轨之人机会。第二条途径是最为保险,却同样得瞒下陆公子身份,哪怕失败也或之后暴露出来,我也自有办法让陆公子站住道理。却无论如何选择,陆公子的身份定然不能为落樱所知,尤其月娘与落樱国主,否则一切都不过妄谈!” “瞒下我的身份,真的如此重要?” 陆尘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他是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瞒下自己的身份。 “是。” 冯雪晴点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下声音。 “若公子身份一旦暴露,于落樱,乃至瑶光,任家,鹏族这些势力而言,便有了太多的机会。尤其咱们此行是为万化道藕,若他们联袂而来,无论如何也不肯将万化道藕给公子,咱们便没了丝毫机会。届时,要取万化道藕,就唯有强抢一途,却那般便失了道理,更有充足的理由让他们对公子发难。天下共令,长辈不得于小辈出手,却只压下万化道藕仍旧合乎那天下共令的规矩。而若咱们丢了道理,出手强抢万化道藕,天下共令就等同作废,是陆公子亲手将其打破。故而,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公子身份,更不能暴露目的。莫不然,便只掀动天下大乱也或就此放弃。” “不能放弃。” 陆尘果断摇头。 这万化道藕涉及洛仙儿性命,哪怕如何艰难也得取来才行。若就此放弃,便等同害了洛仙儿性命,陆尘怎样也不会如此去做。 却既要瞒下身份,还要如此多的顾虑,便今日的情况,又如何应对? 江沅是真的有些恼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咱们究竟该怎么做才是?难道就任凭身后那人一直跟着?依我看,倒不如直接斩了他,说不得还有机会瞒过去,若只放任,便得时时警惕,吃不香,睡不好。若他真的对咱们出手了,到时为了自保,不还得暴露出来才行?” 他捏着拳头,也难得与冯雪晴争辩一次。 冯雪晴只瞧他一眼,未曾回答。 却说完这些,江沅心中便已经生出些悔意,甚至想要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然身后还有人追踪,就唯有隐忍下来,待之后再寻机会道歉,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得想办法应对眼下的状况才行。” 陆尘也瞧了江沅一眼。 “这人究竟什么目的,月娘又具体打算如何,这一切都是未知,得先搞清楚才行,否则于我们而言太过被动了些...” “未必要弄明白月娘打算如何。” 冯雪晴忽的开口。 她转头看来,虽是隔着面纱,却能够见到那一双凌厉的眸子。 比起往日的温婉轻柔大有不同,陆尘心中也稍有惊异,未曾想过冯雪晴这等女子还有如此的目光。 “月娘意欲为何并不重要,不过就是在打那些子虚乌有的宝物的主意罢了,却如果凭月娘的本事不敢抢夺,更自知无能抢夺,便得改变想法才行。于黑市寻我们交易,也或明日便直说需求,这些都无妨,便拿出些明月长生殿的东西给她就是。” “可...” 陆尘与江沅面面相觑,不能理解冯雪晴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 “震慑。” 不待两人询问,冯雪晴已经开口。 “客栈的房间并无禁制,却咱们心中明白,暗里追踪那人不知。凭他灵觉查探,就不过空无一物,若咱们进去房间的时候有一瞬足够强大的气机显化,便可将那人震住。是继续守在房间周围,也或就此离开回去禀报都无妨,只需陆公子在进门显化了一瞬的气机之后立刻施展台鉴那封禁镇压的手段即可,制造出踏入禁制才会出现气机波动的假象。而最重要的,便是这道气机需得足够强大,让追踪之人误以为房中有修为绝顶的存在,那种非是月娘乃至台鉴国主可以抗衡的存在。” “可我没有那种奇怪的道器,又如何能够显化气机?” 陆尘转头看向江沅。 后者也摇头。 冯雪晴却忽的笑了一下。 “杀生断刀...” “雷霆气势!” 正文 第377章 断刀金字,未曾料想的意外 一路走过,回到客栈,陆尘与江沅都是有些紧张。 冯雪晴的主意自然没有问题,却这一切都得陆尘来做,哪怕稍有些许的失误就会将杀生断刀暴露出来。若真的那样,就如冯雪晴先前所言,后果不堪设想。 至少陆尘是不能接受的。 江沅已经不止一次问过陆尘是否能够成功,他也怕出现那些许的失误。却他怕的是那无法预料的后果,也或冯雪晴因此而背负责任便不得而知,却在江沅来说该是后者才对。 陆尘也没有心情与他计较这些。 “就一瞬便好,莫要太过暴露杀生断刀的气机,只以凶煞慑人,雷霆气势作虚掩。” 将将踏入客栈,冯雪晴又嘱咐一声。 陆尘轻轻点头,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目光又转向周遭。 那人究竟在何处仍旧不得而知,却陆尘可以肯定先前在酒楼见到的影子绝非虚假,亦并非眼花。只这人手段确实极强,哪怕一路跟随而来,陆尘几人都万般警惕,也没能发现任何痕迹。至少在陆尘看来这人藏匿身形的本事已经极其可怕。 除却黑玫瑰与黑白无常,陆尘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有人能瞒过他的灵觉,尤其如这般知晓的情况下,哪怕炼狱的长老都做不到。 也是如冯雪晴所言般,他对炼狱的手段太过熟悉。 暂且放下念头,陆尘眼神也变得认真下来。 待得回到房间门外,就如冯雪晴先前的嘱咐,几人并未直接进入其中,而是陆尘刻意的做出些让人不解的手势,好似在破解也或施展禁制。看来有些搞笑,却轻微的气机波动流转之间,又仿若真实一般。 待得陆尘连番的动作之后,这才推开房门。 只一瞬,血气震荡,催动断刀显化凶煞,而陆尘一双眸子更是变得凌厉万般,哪怕藏于斗笠之下也仿若刀剑般可怕,有跳动的雷弧在其中不断流转。 雷霆气势,轰然席卷! 整个客栈都在这一瞬猛地一颤,那无与伦比的可怕更是让人心悸。 断刀藏于命渊,显化气势凶悍,金字浩荡显威,不在陆尘的意料之中,却也该是如此才对。毕竟金字原本便是为镇压断刀,若将断刀取出便罢,而如今在命渊中这般迸发威势,金字断然不会始终平静而毫无反应。 大道靡靡之音震响,同样不过一瞬,却其中所藏威严与浩大,便连冯雪晴与江沅都一阵心颤。 开门,关门,短短瞬息便过,陆尘亦挥手施展禁制将一切气息都化归乌有,可见万般道痕流转交织,勾勒神图。至少在外面看来此时的房中该一无所有才对,就如先前般。 并无任何差池,只是否成功,谁也无能确定,就陆尘已经满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他有些脱力,命渊更有些疼痛。 断刀显化凶威,金字镇压,气机的碰撞与席卷让他近乎承受不住。已经不知多久没有遇到这种事情,自得到断刀以来,也就苏城那一次无意间致使断刀暴走,于命渊中迸发气机,与金字碰撞。却那次也是让陆尘昏睡了数日时间,一身伤势更近乎让他丧命。 若非苏千烈相救,该那时已经丢 了性命。 而如今又一次,虽是陆尘刻意为之,于断刀显化凶威有些收敛,却仍旧觉得承受不住。 却他未能想到这些。 血气翻腾,断刀轻吟不休,金字神光不敛,命渊的震颤亦久久不停。 若能见到陆尘的面色,该是一片惨白才对。 “陆公子?” 察觉到陆尘异样,冯雪晴方才自那一瞬的震惊中回神。她匆匆上前,伸手摘去了陆尘的斗笠,正见到他满眼血丝的模样,身子也在不断颤抖,面上,手心,脖颈,都已经被冷汗浸满。 冯雪晴愕然,又叫一声,却陆尘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江沅也回神,却还未凑到近前,面色猛地一变,两步冲上前去将冯雪晴拉住,转身便扑到在地。 “啊——!” 可怕的气机于体内波动不休,方才自陆尘的身上显化而出,那凄厉的嚎声更是让欲要反抗的冯雪晴也愣住,再没了动作,任凭江沅压在身上。却其一双眼睛瞪大,瞳孔也收缩,能见到血红的腥光与金灿的神芒轰然冲出,将整个房间都充斥,杀人的气机于凭空交葛,大道靡靡之音震响,更有凌厉的狂风如刀锋利。 席卷之间,先前设下的封禁镇压手段都在崩裂! 灵光破碎,这房间中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化作飞灰! 也好在陆尘足够重视,生怕手段不能瞒过暗中那人的眼睛,便施展了最强的封禁镇压之法。若稍有差池,恐怕此间已经暴露,乃至这可怕的气机席卷能够将整个客栈乃至方圆百里之内都彻底摧毁! 血光破碎,金光内敛,万般气机不过几个呼吸便散去。 断刀恢复了平静,终究是被金字镇压下去。 冯雪晴的斗笠长纱都被毁去,一张俏脸满是惨白,更染了不少仍旧带着温度的血迹。 这些血,有陆尘的,也有江沅的。 “疼...” 江沅咧着嘴,呼吸也变得粗重,艰难的撑起身体将自己挪开,却又手臂一软,直接趴在旁边,再无能起身。 冯雪晴仍旧在看陆尘。 他遍体破烂,满是裂痕,整个人都好似将将自血池中拎出一般,愣愣的站在那里,便连眼神都彻底呆滞。 “陆...陆公子?” 冯雪晴瞳孔缩了又缩,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却陆尘没有回应。 也无法回应。 他早便昏了过去,身子也彻底僵直,遍体的骨骼筋肉都被断刀与金字碰撞的气机撕裂打碎。冯雪晴才将将回神,亦被气机冲撞受了重伤,只能咬着牙关爬起来,去查探陆尘的状况。 却将将触碰,陆尘便直接倒了下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不似人形。 “陆公子!” 冯雪晴呆了片刻,这才惊叫一声,上前小心翼翼的查探。 只将将见到些许,她身子猛地一颤,便连触碰陆尘的手指都匆忙收回,生怕一个不甚便会让陆尘承受不住。 全身的骨骼都断了,筋肉更是尽数撕裂,便连命渊都出现 裂痕,仍旧震动不休,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坏一般,让人惊恐。而冯雪晴也从未见过这般伤势,更不知该如何才能应对,就呆呆的跪坐一旁,不知所措,拿捏不定。 “喂...” 江沅忽的叫了一声,沙哑而又虚弱。 冯雪晴也似将将想起还有一人,待转头看去,又是呆住。 他正趴在地上,却整个后背都已经血肉模糊,露出满是裂痕的骨骼。鲜血流了满地,那些个近乎崩坏破碎的道痕还在流转不休,都被染上鲜红的颜色。 “把他骨头先摆正,否则任凭这样下去,之后要恢复,就难了...” 江沅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歪着脑袋,还在笑。 “我这里有丹药,稍微恢复一下,再取...” “啊?...啊,好。” 冯雪晴呆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江沅的意思,就只回过头去,不曾有过任何动作。 江沅自然见到,无奈一叹,又催促一声,冯雪晴这才猛然惊醒,却伸出手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悬在半空不住的颤抖,许久都没能有所动作。只江沅见不到她面上神情如何,一遍遍的催促,却只换来低低的啜泣声,似是已经被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不敢触碰。 停下了催促,江沅也只能暗叹一声大家闺秀不曾经历这些,就催动修炼法尽快恢复血气,也好取了丹药疗伤。 却冯雪晴正咬着唇角,面上满是不敢,不忍。 她自然知道得将陆尘的身子摆正才行,否则始终如此错位,能否恢复都成了问题。 只陆尘已经这幅模样,哪怕还在昏迷,却也该知道疼痛才对。 太过残忍了些... 先前不过被吓到,如今回神,却怎的也不能冷静。 她一次次尝试着伸出手去,还未碰到陆尘,便匆匆忙忙收回,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很快就红了眼睛。然其一口银牙都咬碎,也没能将陆尘这尽数崩断的骨骼恢复原位,更自责先前为何要碰他。 若仍旧站在原地,也不至如此。 江沅已经恢复不少,取了丹药吞服,这才勉强爬起。 他不曾理会自己的伤势,就托着破败的身躯来到近前,准备自己出手将陆尘的身子摆正。却抬眼便见到冯雪晴的模样,她也正转头看来,当即愣在原地。 那一双含着泪光的眸中,有着多少自责,有着多少懊悔,更有着多少的不忍与心疼,还有深深的祈求... 祈求他的动作能够轻缓一些... 这种目光代表了什么,江沅很清楚。 他张了张嘴,却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什么都说不出。 许久,才终于低下头去。 一阵自嘲的苦笑,一番无奈的摇头,江沅沉默着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将陆尘彻底扭曲的身子不断摆正。接骨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每一次响起,冯雪晴的身子都要绷紧瞬间。 那伸出的手,就在半空,握紧又展开,何等的关切与心疼。 江沅又笑了,却红着眼睛,咬着牙关...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78章 你喜欢他,可我喜欢你 崩断的骨骼尽数接回,扭曲的身子也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模样。尽管陆尘看来仍旧满身的鲜血,破破烂烂,便连气息都近乎完全散去,却毕竟有江沅给他喂下了丹药,伤势已经开始愈合。 常年行走在东海各处,见惯了打打杀杀,总会遇到些危急的状况。丹药,江沅从来都不少,哪怕没有饭吃,也得想办法在自己的身上留些丹药才行,毕竟那是救命的东西。而这样的经验也让陆尘得以幸免于难,至少江沅身上的丹药从来都不会很差。 命渊也稳定下来,那些翻腾的气机都尽数散去,金字内敛神光,断刀安谧如旧,一切都似往日的平静。 就只这个房间已经再无一物。 满地的血迹,仍旧流转不休的道痕,尽管已经破碎断裂了许多,却并未崩溃。然这封禁镇压之术已经相当不堪,先前的气机是否暴露些许,谁都不知。 冯雪晴也终于冷静下来。 她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就只守护在陆尘身边。 江沅也不曾开口,在帮助陆尘服下丹药之后便转身去了角落的地方,靠着墙壁坐下来,低着头,不看其他,不理任何,独自一人显得孤单而又可怜,任凭鲜血将地面染了大片,却身上最为珍贵的一枚丹药已经给了陆尘,其他那些,于他现在的情况而言根本无用。 更没有心思去在乎自己的伤势。 他的背上也满是伤痕,皮开肉绽,骨骼都出现裂痕。 为了救冯雪晴。 却她关心的只有陆尘。 沉默而压抑。 许久,冯雪晴才终于抹净了面上的泪痕与血迹,自命渊中取了一顶新的斗笠,开门走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回来,手里端着木盆清水与面巾。 听到声音,江沅轻轻抬头,一双眸子看着冯雪晴,看着她去了陆尘身边。那枚丹药十分珍贵,江沅已经存了许久,多次近乎丧命都咬牙坚持过来,从不曾舍得给自己服下,却用在了陆尘身上。到此间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陆尘身上的裂痕已经愈合大半,些许细微的神光在他肉身之下游走不定,所过之处,效用显著。 面巾浸过水,细心的拧干,而后将陆尘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好似生怕一个不甚就会伤到陆尘一样。 江沅就沉默的看着,一直看着,直到那盆水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被她出门倒掉,而后又换了水重新回来,继续擦拭。直到身上再无任何血迹,干干净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便连那身破烂的衣裳都给褪去,并无任何避讳之意,又取了身自己的衣裙将他盖住。 “你也擦一下吧。” 出门又回来,冯雪晴终于端着清水来到江沅面前,就那么放在地上,而后便转身去了陆尘身旁。 江沅嘿的笑了一声,轻轻摇头。 “等伤势好了,洗个澡就行,我已经狼狈惯了,这些算不上什么。” 他作出轻松的模样,忍着脊背的疼痛,靠在墙上,将双手抱在脑后。 又禁不住咧嘴。 确实很疼... 冯雪晴瞧他一眼,只抿住红唇,并未继续多说,似是不愿与其太过纠结,任其如何都无关紧要。那双眸子里,就容得下那陆公子一人般,除他之外,便谁都容不下。 “这事可不怪你,不必那么自责。” 江沅也在看着冯雪晴,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那杀生断刀是血天大圣留下的道器,在传说中更是一尊可怕的魔器,陆尘虽是血天传人,却毕竟还年轻,修为也并非足够,肯定无能将那杀生断刀完全驾驭。会发生这种事,只能说谁都不曾料到,便连陆尘自己都没想过会有这些意外,否则他先前便得说明白才对。” 一番话,换来的却仍旧只是沉默。 冯雪晴抱着腿坐在地上,就在陆尘身边,不言不语,只始终定定的看着而已。 江沅嘴角蠕动一下,忽的笑了起来。 “你喜欢他?” “是。” 冯雪晴终于有了些回应。 “喜欢他什么?” 江沅又问一声,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却谁又能看到那一瞬,他瞳孔的颤抖与身子的僵硬。至少冯雪晴没有看到,那双如水温柔的眸子里,满是黯然与自责,只望着陆尘,其他的,都不能见到。 沉默,长久的沉默。 而后一声轻叹。 冯雪晴终于抬头,看了眼江沅,又很快便低下头去,渐渐出神,唇角也渐渐勾起,露出个何等温柔的笑容。 “我早便听说过血天传人的事情。” 她将臻首靠在双膝,转头看向躺在身旁的陆尘。 “听了很多,却从未想过会与他有任何交集,毕竟他身在东盛,而我在东海,之间的相隔太过遥远,而身份的差距亦让人无法想像。但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喜欢那些前途无量的男人,就像血天传人,他甚至可以在整个东盛与北荒搅动风云,是个豪杰般的人物。你便出去问问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有几人不会仰慕他?可我冯家,不过是东海这两族八家十六国中不起眼的一个,冯家圣女的名号也不过尔尔,至少相对那些与血天传人来往的几人而言,我的存在,便连蝼蚁都算不上。公孙家秦家,炼狱,道宗,冷玉书院...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势力,如今更是成了虎王义子。” 顿了片刻,冯雪晴唇角笑意却更甚几分。 “第一次与他相见,是在一片枯岛上,一眼我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亦能够确定那人就是他,却情况稍有些特殊,便只能作罢,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之后的一切都让我始料未及...再次见到他之前,我本已经绝望,还以为就此便要结束这一生,可他给了我新生的希望,更是能够改变整个冯家。所以我抓住机会,向他展示我的所有一切,还将《玉简》也给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我,而我也成功了。” 她的笑很温柔,仿若一汪春水。 却在江沅看来何等的扎心。 “爹爹也去了收子大典,与我说过很多,那一城烟花绚烂满 天,双影姑娘白裙起舞,风姿绝世;炼狱天子第一人惊鸿一现,误人三千;还有公孙家圣女收敛了平日的性子,着大红的衣裳,踏船弄风情,犹似画中来...她们个个都是绝美的人儿,我怎的也比不了,本想着便就此算了,却听闻小翠说起,那些个街头小巷的说书人都在传陆公子与金翅大鹏王侃侃而谈,是魄力顶天地,豪气入云霄,更一念借明月长生殿那玲珑宝树将其重伤。这是谁都做不了的,哪怕说起来厉害的公孙家圣子、任家圣子,也或道宗、冷玉书院、鸾族、鹏族的年轻翘楚,有谁胆敢如此?他举世无双,前途坎坷又坦荡。却如此人物还要读那些寻常修士看不起的书,遇到不解之处,更是毫无避讳的来问我...” 冯雪晴也似想起了那些,一双眸子泛着光彩。 却很快便消失不见,眼眶都红了起来。 “他身上见不到傲气,也见不到少年气,像个久经世故又踏过艰难险阻的老人,满心沧桑,对待任何都得抱有几分警惕。他那般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江沅抿着嘴,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低下头,不言不语。 就只冯雪晴自己一人说着,笑也好,哭也好,像是说给陆尘听的,而不是说给江沅。 也许是陆尘人事不省,她才会说这些。 若在寻常,断然不会。 “我喜欢他,想见见他的少年气。” 冯雪晴叹了一声。 “曾听闻他与那中州大华的武安小王爷说说笑笑,又听闻他与公孙凉那些人把酒言欢,身旁如花美眷,潇洒自如,便连冷玉书院的沈先生都特意动笔作画...那时的他,该是白衣少年模样,却我还未见过,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见。” “见了,又如何?” 江沅终于开口,问了一声。 “见了,便满足了。” 冯雪晴垂着眼帘,眉眼之间带着些黯然。 “我自知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他,不求有那一席之地,就他能够信我,足够。” “怎么配不上,在我看来,你也是个落了凡间的仙子。” 江沅哈的笑了一声,却触动背后伤势,咧嘴吸了口凉气。 冯雪晴瞧他一眼,轻轻摇头,而后便垂首不言。 待得疼痛渐缓,江沅这才抽了抽鼻子,继续开口。 “将将来落樱城,就在城外,你那时立于桥头,眉眼如画。怎么说的来着?花落香满衣,脉脉一水间...大概是这么说的,我是个粗人,不读诗书,若说错了也别笑我。可就是那种感觉,美极了,似我这种粗人都看得呆住,这家伙也该记住了那天才对!” 他咂舌,说起这些时,眼睛里都带着光芒。 冯雪晴微微抬头,稍有些意外。 “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姑娘,纵然走过千山万水,见过形形色色,却只有那日最让我难忘。” 江沅忽的正色,坐直了身子,看向冯雪晴。 “你喜欢他我已知晓,可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79章 江沅的十年誓 “你知道吗?” 江沅难得如此郑重,那双满含无奈与柔软的眼眸中,看不出有分毫的虚假。 知道吗? 兴许她心中早便猜到这些,也或真的不曾知晓。 冯雪晴只平静的看着坐在那里的江沅,看他挺直了脊背,看他捏紧了拳头,脖颈上都能够见到有汗水滑落,勉强做出的镇定与认真好似随时都会就此崩溃。尤其嘴角细微的蠕动与喉结的起伏,都说明江沅真的太过紧张了些。 “你...比不了他。” 看了许久,冯雪晴才收回目光。 短短五字,风平浪静,却比起刀剑还要锐利! 自始至终都无比的平淡,好似江沅说出的话并不值得让她给出任何反应一般,甚至连回答都听不出有分毫的情绪。就像面对除却陆尘之外的一切,不入眼中,不在心上,哪怕如何都是无关紧要。 江沅的瞳孔缩了又缩,终于放松下来,也或泄了这口气,瘫倒一般靠在墙角。 哪怕脊背的伤势疼痛也变得无关紧要。 他沉默,苦笑,摇头,红了眼眶。 许久才一声轻叹,将那些个于冯雪晴而言并不在乎的情绪都收拾起来,怔怔出神许久,就只呆呆的看着他喜欢的姑娘尽心尽力地照顾另一个男人。心中的复杂,眸中的波荡,都说明了他是如何的不平静,却也唯有自己体会而已。 诉不尽,道不出。 冯雪晴做着自己的事情,再不多看江沅一眼。 她将那盖在陆尘身上的衣裙整理了几遍,便连些许的褶皱都见不到,又一次次的去端了清水回来,细致入微的擦拭他身上每一处污垢。 江沅给出的丹药显然非同寻常,否则也不会珍藏许久都不舍得给自己服下。却如今,给了陆尘,算是情敌的关系,却在那之前,还有更为深层的关系。这其中太过复杂,兴许江沅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陆尘,而若陆尘知道了这些,又该如何面对江沅? 谁都不知。 冯雪晴更不会考虑这些。 她只关心陆尘的状况如何。 纵然还在昏迷,却奈何重伤太甚,偶尔一声闷哼都会让冯雪晴绷紧神经。却这些落入江沅眼中...又如何?只能咬住唇角,在一旁看着,用沉默与苦涩作为回应,却谁都不会见到。 日落西山,月升东方,星光悄然隐去,晨曦撕裂黑暗。 这整整一日夜,冯雪晴与江沅都不曾休息。 陆尘也未能醒来。 一口浊气呼出,江沅终于回神,将目光从冯雪晴的身上收回,看向那些个游弋在房中的道痕,又瞧了瞧窗外的景色。那些个远处的深山之中,影影绰绰,粉白的花瓣片片飘零,却近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会去注意,吵闹的声音渐渐响起,一派繁华。 男男女女,有些好独行一人,有些爱亲密无间... 江沅皱了皱鼻子,有些羡慕,再转头看去时,冯雪晴正起身去准备清水,还得给陆尘擦拭身上的污垢才行。 那枚丹药能够治愈他的伤势,更可淬炼肉身以洗髓伐骨。 珍贵得很... 江沅忽的摇头,开口叫住了正欲开门的冯雪晴。 “有事?” 她并未转身,就只立在原处,平静淡漠的问了一声,便如先前那般,不会给予更多的情绪。 “有。” 江沅有些费力的撑着身子站起,却仍旧虚弱不堪,毕竟丹药已经给了陆尘,身上余留的那些并无大用,就只能这般硬抗,以血气将伤势压住,要恢复还不知得多久才行。 然此间站起身子,便已经让江沅承受不住。 他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待得平静下来,这才终于上前两步。 “我喜欢你。” “我知道。” 冯雪晴终于转头,却秀眉轻蹙,似是不爱再听到这些。 “你喜欢陆尘,我不能,也无法将其改变,更没有资格去改变这些。但...我不会放弃的,我就是喜欢你,哪怕现在的我还入不了你的眼,却之后,十年内,我一定会让你看得起我,看得上我!” 江沅咧开嘴,笑了起来,张狂,自信。 他一双眼睛比起天上的星星都要更亮些,又捏紧了拳头,狠狠一挥。 “冯雪晴,你,是我的女人,一定会是!” “说完了?” 冯雪晴眼帘微垂,自始至终,分毫不为所动。 江沅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似是无奈,耸了耸肩,而后又费力的坐了下去。 “说完了,你忙吧。” 将将言罢,开门声便已经落地,关门声将将响起。 方才抬头的江沅愣了一瞬,而后微微撇嘴,又转而看向躺在地上的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呼出,挑了挑眉毛,咂了下舌头。 “这男人真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 不曾料到的,江沅也愕然,却见到陆尘已经睁开了眼睛,尽管回应的声音沙哑难听,却绝非虚假。 看着陆尘有些艰难的抬头,似是想要坐起身来,却怎的也无力为之,尝试了几次后只能放弃,而后那声痛苦的闷哼才终于让江沅回神。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沅长大了嘴巴,匆忙起身,又触及背后伤势让他禁不住哀嚎一声,而后才咧着嘴,吸着冷气来到近前,在陆尘手脚胸膛捏了几下,确定无妨这才将他扶起,靠着墙壁坐下。 陆尘仍旧有些虚弱恍惚,呆呆的出神许久,眸中才终于恢复了些神采。 “真的回来了,又去那阴冥鬼界走了一遭...” “啥?” 江沅没能听清,还有些疑惑,却陆尘笑着摇头,不愿继续多说这些。 就只他自己知道,修行一途太过玄妙,那鬼道也并非好走。如今感悟不深,却经文道理太甚,无法掌握才会落得如此境况,每每昏迷都得去那奇怪的世界走一走。若能回来也就罢了,若回不来,怕是真的要就此留在那里,成为其中的一个孤魂野鬼... “先前你说话时才醒。” 陆尘自知发生了什么,又看了眼一旁的江沅。 尽管伤势在背后,却先前那一声哀嚎可不假。 “我...并非有意...” “说这些作甚?!” 不待陆尘说完,江沅便哈的笑了一声将其打断,又摆了摆手,作出没事的模样一屁股坐了下去。尽管牵扯到背后伤势,却江沅也只嘴角抽了一下,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陆尘看得清晰,心中猜到江沅伤势定然不会轻松,不过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便抬手取了明月长生殿的丹药。 “疗伤用的,吃了吧。” 陆尘的身子太过虚弱,将将取出,便失手落地。 那些个玉瓶在地上滚动,江沅也眨了眨眼睛,又瞧了眼陆尘,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我听说你是明月长生殿之主,身上该有不少好东西!原本我还想着先前给你服用的丹药如此珍贵,我是藏了许多年都不舍得拿出来自己用,却这么白白给了你,未免太亏本了些。现在可好了,你得恢复之后尽快将丹药还给我,得加点利息,我都心疼死了!” 江沅嘻嘻哈哈的说着,已经将那些丹药都捡了起来。 有些费力的模样,却面上看不出分毫,更是给陆尘服用过后才自己取了一枚,又当着陆尘的面就鬼鬼祟祟的收入怀中。 “你这人...” 陆尘摇头苦笑,却并未在意。 “这些并非珍贵,你若要,我便送你一整箱都可以。待之后我问过玲珑,瞧瞧明月长生殿有什么保命的丹药,再给你取些。” “这样好,不着急,你慢慢问。” 江沅眼睛都亮了起来,嘿嘿笑着,满脸谄媚。 却陆尘也无力多说,懒得理会,就接连几口浊气呼出,将身子完全放松下来。待得药力扩散,也终于恢复了些气力,陆尘才终于缓和过来,又尝试着捏了捏拳头,仍有不适。 到此间才终于发现身上盖了条衣裙,原本的衣物都不知去了哪里。 “雪晴姑娘去哪了?我睡了几天?” “就一天不到,毕竟我给你的那枚丹药相当珍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来。你就瞧瞧自己的模样,那些个乌黑腥臭的东西都是洗髓伐骨后排出来的。至于雪晴姑娘,还能去做什么,弄些清水给你擦擦身子,毕竟不能让你始终这个模样,否则这房间就真的没法待了。” 江沅正活动着肩膀,背后的那些个血肉模糊已经开始结疤,丹药的效果相当显著。 “姑娘家都是细心,这一晚上不知给你擦了多少次呢。” “她...给我擦的?” 陆尘先前还在点头,却听闻这些,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不然呢?难道你指望我不成?” 江沅皱了皱鼻子,又抱起肩膀轻哼一声,作出哀怨的模样。 “她可是细心又小心,看得我都羡慕不已。但那也没办法,毕竟你这血天传人的名声可是太吓人了些,那些个年岁正好的姑娘哪个不会仰慕?像我这等无名之辈,也就只能在一边看着,而后自己慢慢努力了。” 说着,他忽的凑上前来,与陆尘的眼神一般复杂。 “雪晴姑娘还没回来,咱们得先说好。你是知道我喜欢雪晴姑娘的,虽然这个那个...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的,肯定得努力把你比下去才行。你也别不高兴,我都已经跟她说了,必须得让她成为我的女人。所以呢,如果我放弃了,我是说如果,或者十年了也没成功...在我放弃之前,你可不能趁机对她做那些个...嗯,风流事,否则就太欺负人了,总得给点机会你说是不是?” 正文 第380章 再会月娘 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沅,陆尘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他从未想过与冯雪晴发生什么,之所以会与其一同来到落樱,也不过只是看重了她的智慧,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而事实也证明了陆尘的选择十分正确,就先前在淑图院一事来说,若无冯雪晴,此时的他还不知得遇到怎样的凶险,又落得什么地步。 相对来说,哪怕此间算不得安然无恙,却也是极好的结果。 除此之外,陆尘便从未想过其他。 “她喜欢的是你。” 江沅又道一声。 先前那些就已经足够明白,而这也是陆尘未曾料到的情况。 做过什么? 没做过什么,就只将冯雪晴与冯家众人自那地牢中救出罢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而平日里的交流最多不过说些诗书道理,其他方面,从未涉及。 又为何会让这姑娘如此便倾心? 陆尘最不懂的便是感情。 “不说这些,一会她就该回来了,你也当我从未说过。但先前说的,你得先答应我才行,否则...” 江沅直直盯着陆尘,却最终摇头。 “没有否则,我做不了什么,哪怕你真的要接受她,我也只能祝你们幸福而已。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负了她...若我知你对她不好,便是将一切都还给你,便是再不去找江淮恩,便是杀上云泽洲,送上这条命,我也绝不会轻饶你!” 杀气! 陆尘清楚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比起饿狼更加凶狠,更能相信这个人可以说到做到。 便连江淮恩的仇恨都可以放下吗... 陆尘看他许久,忽的摇头一笑。 “你多虑了,我对雪晴姑娘从来都没有什么想法,就只想靠她的本事帮我取那万化道藕。关系,仅限于此,等同合作,也或还恩互助,却你说的那些都不可能发生。” 说着,陆尘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尝试着起身活动些许。 “你就好好努力修行便可,争取早点赢得她的芳心,我可是记得先前你说了十年。若真的十年还不能做到,那定是你平日的修行偷懒了,我便将你丢去海里喂鱼,太没出息了些!” 陆尘瞪了江沅一眼,又颇为无奈的一叹。 “人人都听过血天传人,雪晴姑娘也是听说,她对我的了解究竟如何,无需多想我也明白。都是从那些个不明真相的人口中得知,又能了解多少?雪晴姑娘喜的是那传闻中的血天传人,却并非这个真正的我。若她了解了真正的我,又是否还会喜欢仰慕,都是未必。” “嘿,你也是个明理的人!” 江沅眨着眼睛,凝重的眉眼终于开朗了些。 “就这些话便足够,日后我定拿你当真兄弟待!你就说让我上刀山下油锅都行,我江沅若是皱了下眉头,那就是个鳖孙儿!” “闲着没事我叫你上刀山下油锅作甚...” 陆尘白他一眼,却也了解其性情,并未在意。 待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陆尘也终于活动开了手脚,换了自己的衣裳,而后便在明月长生殿取了不少珍稀的丹药。这些个丹药并非寻常,陆尘也只为了恢复伤势,毕竟过不久还得走一趟淑图院寻那月娘。若托着如此虚弱的身子就去,恐怕得引来怀疑。 正此间,冯雪晴也终于端了清水回来,对于陆尘的苏醒自然是惊喜,前前后后的看了几遍,又询问不少,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却先前与江沅说过的那些,她只字未提。 陆尘就盘坐下来吸收药力,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江沅亦是如此。就冯雪晴无恙,便在陆尘身边呆呆的陪着。偶尔江沅偷看一眼,能见到冯雪晴正瞧着陆尘,一双眸子,两湖秋水的模样,当真温柔,让人羡慕。 却也只能羡慕罢了。 江沅抽了抽鼻子,继续入定吸收药力。 许久,陆尘才终于醒来,虽不可说一身伤势尽数恢复,却气息平稳浑厚,比起先前犹有过之。若如昨日那副打扮出门,去淑图院,也该足够瞒过月娘的灵觉。 日到正中,已是正午。 江沅还在房中未曾离开,就陆尘与冯雪晴一道出门。 落纱斗笠先前准备了不少,却可遮住全身的就那一件,先前已经毁掉,冯雪晴也就只能用寻常的斗笠遮住面容。虽如此说来已经足够,却行在街上,那些个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都注意到冯雪晴的存在,一道道视线,尤其轻易便可瞧出身份的落樱国人,最是不堪。 陆尘不喜这些,冯雪晴却只无视。 “先前还说落樱国人大多性淫,我还想着不过爱好美色罢了,却不曾想竟是见个姑娘就要如此。也难怪街上如此少的外来女子,恐怕都是被落樱国人给吓走了,纵然风景如画比仙域,却如此,便拒绝了太多人来。” 一声冷哼,陆尘径直挥手推开了迎面而来的一个落樱国人。 有意撞上来,还不知要做什么。 江沅不在身边,陆尘便只能充当这护花的存在。 “他人如何的眼光看待,就任由他们去便是,无妨如何,毕竟那是他们心中的想法,源于教养不足,我等又如何能够改变?就只防备那些个意图不轨之人便好,其他的...” 冯雪晴摇了摇头,虽心中也是不喜,却无可奈何。 总不能将那些个看来的人都挖去双眼。 陆尘亦苦笑,只能作罢,就护着冯雪晴不会被人占了便宜。 走过街巷,很快便到了淑图院,也似月娘早便有了吩咐,陆尘与冯雪晴将将进门便有一位姑娘迎了上来。她亭亭一礼,毕恭毕敬,从不曾做过多余的事情。 “月姐姐早已准备妥当,还请两位跟着奴家一起。” 那姑娘言罢,领着两人去了上次的楼阁。 一如过往的陈设,月娘亦在其中,只身前的桌面上除却早便沏好的茶水外,更多了不少的卷轴。 “两位,小女子可是恭候多时了。” 月娘起身迎来,挥退了先前的姑娘。 她满面笑意的模样看来比昨日更多了些亲切的味道,再不见那些妖媚模样,反而彬彬有礼,无论神情也或动作都拿捏妥当,便连一身长裙都换了寻常可见的,而非先前那般过于暴露。 陆尘与冯雪晴不曾多言,却已经大概明白。 先前的那些准备,包括陆尘的重伤乃至连累冯雪晴与江沅,都值了! 暗中追来那人,就如冯雪晴预料中一般,感受到了杀生断刀的气机,然之后是继续留守了些时间也或径直回到淑图院复命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这些已经为月娘所知。 而冯雪晴原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震慑! 就只简单的两字,却太难了些。 尤其断刀与金字的意外,便连陆尘都忘了这些,想起时已经太晚,害的自己身受重伤,便连江沅与冯雪晴都并非安好。却如今这一切,都是得到了回报,便只看月娘这幅模样就已经知晓。 算是解决了危机。 “剩下的灵精。” 冯雪晴惜字如金,不愿多说,就只挥手留下了小山般的灵精,而后便将那些个卷轴尽数收入命渊,转身便要离开。 陆尘亦不愿在此间久留。 这月娘称得上老谋深算,眼力魄力乃至手中的实力都绝非寻常,陆尘自问无论如何也比不了此人。便只说昨日,若非冯雪晴足够聪慧,就已经着了月娘的道,兴许之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能知晓。 早点离开,日后再无交葛才是最好。 “两位且慢。” 将将转身,月娘又追了上来。 陆尘两人也只能停住脚步。 那月娘满面笑意,瞧了眼陆尘,眼波微动,又瞧了眼冯雪晴,而后才终于开口。 “二位手中的宝物,小女子真的很好奇。只先前雪姑娘说我淑图院吃不下...虽是未曾见过那些个宝物,却既然雪姑娘如此说了,小女子也就只能信下。然这般说来,却也着实有些奇怪...” 她眼唇轻笑,却一双眸子含着深意。 “若小女子灵觉无措,二位的境界都绝非很高,便听着雪姑娘的声音也是极其年轻。却我淑图院都吃不下的宝物,二位又如何能够这般坦然的带着到处行走?” 说着,月娘挥手落下大片禁制,将整个房间都充斥。 她压低了声音,又靠近了些许。 “雪姑娘见识该极广才对,便得考虑到这些,若是遇到意图不轨之人,凭二位的本事,可未必能够保得住这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故而,依小女子之见,想来二位的师尊就在身旁。” “你欲如何。” 冯雪晴终于开口回了一句,纵然冷淡,却月娘已经足够满意。 她等的便是冯雪晴的回应。 “相见即是缘分,若缘分从指尖溜走了,那便等同放弃了机会。” 言罢,月娘面上笑意忽的收敛,不过短短瞬间便在眼眶中蓄满了泪光,泫然欲泣。 “尤其小女子这外来人于落樱城里做生意,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处理不了的麻烦,便偶尔吃亏,也只能自己担着。却这些也就罢了,小女子四顾无亲,就只孤家寡人,那些个落樱人便常来欺我...那些不好直说,却二位也该明白。小女子是有怒不能言,有怨不能申,只想求着有人能够庇护些许,却始终不能如愿,更白白付出极多...” 正文 第381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瞧着月娘楚楚可怜的模样,衣袖轻挽拭泪,大概谁都会觉得心痛。 若是不知她别有所图,陆尘也该真的被骗到。 却如此可不会。 何况要说话的是冯雪晴,这些女人的把戏她也该理解,更明白,纵然作出这般模样也不会将她触动。 落纱遮掩了面容,谁都不能见到。 就看着月娘在那里扮出可怜的模样。 “这落樱可不是好地方,小女子一个人在这里为了生计打拼,若是可以,早便想要离开。却如今身陷囹圄,如何都没有办法逃出去,尤其两年前见到了落樱国主,更是被他彻底盯上。二位若是在外游览,偶尔也该听到那些闲话,尤其近半年,落樱国主更是越发的过分,强逼小女子不得不从了他...” 哭过许久,月娘忽的抽了抽鼻子,咬着唇角苦笑一声。 她声声悲戚,好似那些都是真的一般。 “若不从他,这淑图院,便就得消失才行,而小女子更无任何反抗之力,便反抗与不反抗都是一样的下场。换做是谁,都得做出这些个选择,却听到外面的人提起这些,说小女子不洁,与那落樱国主暗中私会,着实有苦不能言。” “你说这些作甚。” 冯雪晴已经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更不愿与月娘在这里纠缠。 她早便想走,就如陆尘,拿了卷轴,付了灵精,此间之事便该算是了解。却偏偏月娘又要搞出这些个把戏,总不能就在这里撕破了脸皮,那对自己并无任何好处,反而有害。 月娘为了什么,冯雪晴兴许已经猜到。 只陆尘仍旧懵懂不明。 “小女子,求二位出手相助!” 月娘抿住唇角,似是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忽的跪了下去,弓腰低头,啜泣如杜鹃啼血,声悲意切。 “实不相瞒,昨日二位到我淑图院后,小女子便派了人一路跟踪而去,意图不轨。在二位见了朋友,回去客栈不久,小女子派出的下人就直接复命,说是几位的师尊也该一同来到了落樱,虽只打开禁制一瞬间显露了些气息,却有恢宏道音相伴,想来几位的师尊该是绝顶的强者,甚至更在落樱国主之上。如此,小女子才有了想法,期望能够借几位师尊之手,将我救出这水深火热之中,哪怕为此付出这淑图院的一切也好。只求二位伸出援手,救救小女子...” 她两行清泪滑落,俯身拜地,就一声闷响,额头该是见血,有鲜红顺着地板流淌。 陆尘看得诧异,不知月娘如何要做到这般地步。 却冯雪晴始终淡漠。 她不动声色,便连气机都未曾出现过哪怕一瞬的波动,要比起陆尘更为冷静。兴许是心中已经明了,也或性情本就如此,却陆尘也只能赞叹一声佩服,只此间不好开口。 “淑图院,师尊看不上。” 冯雪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而后便转身绕过月娘所在,已经准备推门离开。 陆尘也跟上。 “小女子先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可以道心起誓!” 月娘猛地抬头转身,跪在地上追了过来。 她面上妆容都已经哭花,鲜血顺着鼻侧滑过,混着泪痕,眼眶通红,更伸手拉住了冯雪晴的裙摆,仰视看来的一双眸子中,满含哀求。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我脱离苦海最后的机会,若二位不救我,便真的再没了任何希望。小女子求二位救我,便是日后做牛做马都好,我只想就此离开落樱,脱离落樱国主的魔掌...” 月娘将唇角都咬破,血丝流淌,模样狼狈,再度叩首落地,身子也在颤抖。 陆尘已经真的信了月娘所言。 寻常人可不会拿道心来随意起誓,一旦违背,后果之可怕,是大圣也未必承受得住! “做牛做马?” 冯雪晴手掌仍旧搭在门上。 她微微转头,哪怕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那隐藏之下的眼神如何漠然。 “你若做牛做马,也不过是自一苦海沦落到另一苦海罢了,若日后还有机会,便得寻人再救你。却那时,该被你当作魔掌的便是我等与师尊。哪怕不说这些,我几人如此打扮究竟为何,况你这般见识该明白才对。师尊可不好随意出面,否则引来了仇家,便不止是苦罢了。” 冯雪晴忽的冷笑一声,轻轻转身,弓腰俯视跪在地上的月娘。 那面纱的背后,是何等冰冷的感觉。 “苦,还能活,日后未尝没有机会逃离。却我若帮了你,劝过师尊,真的帮你,风险可是太大了些。若真的引来了仇家,师尊未必会死,毕竟凭师尊的本事,说不得还能远遁逃离。却我等三人,同你在内,谁都活不了...” 言罢,冯雪晴挥手打掉了月娘拉着她裙摆的手,留下一声冷哼,而后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陆尘还在愕然,不知为何今日的冯雪晴竟会是如此模样。 他想不明白,又瞧了瞧呆呆跪在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说不出一个字的月娘,轻叹一声,也只能转身离开。 相较冯雪晴,陆尘很清楚自己能够想到,能够猜到的东西太少,对于很多事情都无能应对。而每每发生那些事情,陆尘察觉时,已经身在局中,进退不得,唯有匆促应对,却仍旧不堪。 月娘为了什么,陆尘猜不到,只觉得这些都是真话。 又信了... 而陆尘也很清楚这些,顾虑到冯雪晴兴许有些发现与猜测,不敢多做,不能多说,也就唯有狠心离开,丢下月娘一人在那里仍旧跪着。只临出门再看一眼,那双布满了血丝与泪光的眼眸中藏着多少的失落与绝望,让人揪心。 抽了抽鼻子,陆尘终究未曾停下。 离开了淑图院,冯雪晴正在街道的对过等候。 她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却似是情绪有些低落,与陆尘的复杂疑惑稍有不同,却两人谁都不愿多说什么。直到回去客栈,进了房间,摘去了斗笠落纱,陆尘才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月娘所言不假,道心起誓不会有错,却为了你我考虑,无论如何也得狠下心来拒绝。” 冯雪晴垂着眼帘,一双眸子满是黯然神伤。 “若真的帮她,便得想方设法对付那落樱国主。然公子该明白,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否则必然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祸害。尤其咱们原本便是骗了那月娘,师尊并不存在,有的就只杀生断刀而已,只凭这些,要对付落樱国主着实太难,何况月娘亦绝非可信任之辈。” 她摇头轻叹,笑容苦涩。 “善则矣,却得审时度势,帮不了便是帮不了,何必为难自己,甚至会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月娘日后该如何才能脱离那般苦海,还得看她机缘,却我们,终究不是她的机缘。萍水相逢,一场生意来往,若为她如此冒险,在我看来,太过不值。” 陆尘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任何。 终究只能将那些个争辩,甚至狡辩的话咽入腹中。 江沅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瞧了眼冯雪晴,又瞧了眼陆尘,皱着眉头思索却毫无头绪。然这二人模样一眼便可看出,也并非询问的机会,这些眼力江沅还是有的,就只起身去了楼下,找客栈伙计要了些酒菜带回房间。 “你们说的该是淑图院那边,却我没去,也就不知,但看得出来你们心情都不好。嘿,红尘滚滚三千愁,何妨一身愁?温酒暖悲秋!就今日且放纵,大醉一回,待明日醒来都忘掉就是。” 他朗声笑几声,将那些个酒菜摆在地上,又拉着陆尘到了近前。 冯雪晴他是不敢放肆的,就只招呼几声,却后者不予理会,只轻轻摇头,也似没有心情。 还得陆尘开口,她才肯在一旁坐下。 “愁事天天有,若始终记挂着,任谁都不会开心。你们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然真的说来我却有着比你们更愁的事,每次便喝酒,使劲喝,喝得头昏眼花,直接倒在地上便睡,第二日醒来便都忘了个七七八八。何况你们说的这事我也猜到些许,那月娘跟咱们可没有交情,为她落得这幅模样,又是为那般?” 江沅有过一瞬的失落,却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在两人中间嘻嘻哈哈的说着,又摆弄那些似是而非的风雅,便连书上的诗句都错了许多,然两壶酒下肚,陆尘与冯雪晴谁都没能笑得出来。 江沅也是尽力。 已经没了话说,从坐下开始,就他一人在那里耍猴戏般,变着法子想要将他们逗乐,却如何都没能做到。这两人就始终沉默,一口接一口酒,面前的下酒菜都未曾动过,便连冯雪晴也是如此。 “你们两个家伙...那月娘究竟说了什么,怎的把你们变成这幅模样?” 江沅哀嚎一声,提着酒葫芦直接仰面躺在地上。 他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否则也不敢如此。 却其中理由,陆尘与冯雪晴都是心中清楚,不过一人想着该帮那月娘一把,纵然有些困难,却尝试着尽力也好。另一人,只计较要帮月娘的代价,尤其涉及到陆尘的安危,这一步是如何都不能退让... 谁都不说,心里明白,像是道不同,就江沅不明白。 沉默了许久,江沅终于按捺不住,又是一阵无奈的哀嚎。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啊...” 正文 第382章 暗流涌动? 一晃三四日过。 陆尘与冯雪晴之间也似是无形中多了些隔阂,因那月娘,便成了这幅模样,是谁都不曾料到的。却陆尘与冯雪晴也都坚持己见,太过倔强,仍旧如先前一般的心意,哪怕如何都不肯有丝毫的妥协。到如今,这两人便连平日里的相谈都少了许多。 夹在中间的江沅最是难受。 第一日他还努力的尝试着缓和两人关系,却怎样都不能有分毫成效,最终也就只能放弃。 却该做的事,一点都不会少。 月娘准备的卷轴不少,陆尘三人各自分了一些,将其中记载的消息尽数纳入心中,得好好判断究竟哪里才能适合他们去询问尊山的消息。黑市纵然不在法度之内,一片混乱,却其中也难免鱼龙混杂,牵扯极多,若是一个不甚寻上了落樱国主麾下之人,那才是贻笑大方,将自己白白送上门去。 三四日时间,才终于看过。 陆尘与冯雪晴这两人近乎不曾多说过什么,便是将卷轴尽数看完,陆尘也只呆在角落里自己思索,而不曾去问过冯雪晴的意见。偶尔与江沅说些话,也就只如此便罢,冯雪晴数次想要打破如此僵局,却陆尘总能先行发觉,提前与江沅开口说些其他。 江沅自然都见到。 于此间,那些个卷轴都已经看过,本该商讨一番究竟该去黑市寻何人打探消息才对,却陆尘忽的拉上江沅离开房间,去了大堂叫些酒菜。 “你这几日...” 等候的同时,江沅又想起那些,挠着头有些为难的开口。 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你是不是傻?” 陆尘带着斗笠,眼神情绪看不出来,却只一句话,江沅便听出他是真的有些恼怒,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为何要如此? 江沅愣了瞬间,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 “你真以为我就这么介意雪晴姑娘与我观念不和,与她如此生闷气?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该如此,你的脑袋是一团浆糊不成?” 陆尘拉上江沅到了角落,刻意掀开面前落纱瞪他一眼。 江沅还在犯傻,不能理解。 “我是为了帮你,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法子!” 陆尘几度想要开口,却数次都将话咽了回去,而后便放下落纱,只如此点了一句,便自己回去原本的位置继续等待酒菜备齐。 生气? 不过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同罢了,这般状况在寻常来说算不得罕见,一则过往经历不同,二则平日接触相异,同一件事从来都不会有着唯一准确的答案和应对方式。陆尘与冯雪晴便是个例子,兴许在陆尘看来那月娘着实可怜,能帮则帮,却不该如此狠心将其抛下不管不顾。就如过往接触,若非苏千烈,公孙凉这些人数次出手,便不会有如今的陆尘。 为善则矣,何故前后? 却冯雪晴研读诗书,人情世故经历并非极多,便只想着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纵然狠心也无妨。终归是冒险,而冯雪晴选择了保守,虽是与陆尘观点相悖,却并无不妥。 只如此,何须这般冷漠,将关系化作冰点? 不过为了打破冯雪晴对自己的仰慕,让她明白血天传人在传闻中的模样并非真实。小肚鸡肠也好,较真倔强也罢,陆尘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名声,只为能给江沅一个可趁之机。 说来有些不妥,却未尝不可如此。 至少这该是个有效的办法。 却这几日以来,江沅总是不能理解。为何要拒绝与冯雪晴沟通?为何每次都能看穿冯雪晴的意图而让其不能如愿?换做任何一个有些眼力见的人都该明白,却偏偏江沅看不出来。 身在局中,冯雪晴还以为陆尘不知这些复杂的关系,猜不出也是理所当然。 纵是千不该,万不该,就江沅不该毫无行动。 然此间回头看去,这个傻子还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自己,满脸的迷茫不解。 陆尘暗中咧嘴,又摇头苦笑,真的是已经无可奈何。 这个傻子... “那个...” 江沅想了半天,仍旧不能明白,终究是来到了陆尘身后,挠着头开口,面上满是尴尬。 “你先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真的是个傻子。” 陆尘叹了一声。 “先前我也是高估了你。” “嘿...嘿嘿...” 江沅红了脸,只能一直点头,唯唯诺诺的应是。 这人经历不少,更见惯了人情世故,却在感情的方面仍旧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白无常总说自家圣子是块木头,陆尘也寻不到反驳之言,然如今见了江沅,才知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却陆尘只懂这是个机会,却具体该怎样去做同样不知。 “这种机会难得遇到一次,偏偏你不知道珍惜,如今已经算是过去,纵然再说也难。” 沉吟许久,陆尘才终于开口。 “却也完全没了机会,毕竟此时的我与雪晴姑娘仍旧算是关系僵硬的状态,该如何化解,还得看你才行。便如与我说情,若我不予理会,更不肯听进去任何话,不给你任何可趁之机,就只有去想办法与雪晴姑娘沟通才行。就打着缓和关系的大旗,我想她一定会愿意与你多说些话,将你二人的关系拉得近一些,到时我再点头同意,不就有了极好的进展?” “还有这种法子?” 江沅眨着眼睛,又想了片刻,很快面上便露出惊容,赞叹不已。 陆尘也是有些自得。 相比江沅这陈年朽木来说,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日后白无常他们再说自己是个木头,还能将这事拿出来炫耀一番。 伙计准备的酒菜也已经妥当,陆尘与江沅又说了些细节方面的事,免得冯雪晴发现什么端倪。却两个半斤八两的家伙凑在一起,也说不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只担心离开太久会让冯雪晴生疑,两个人也都是心里没底的回去房间。 冯雪晴还在原本的位置坐着,若平日闲了下来就会拿些书看,却此间还在研究那些个卷轴记载的信息。 见到陆尘两人回来,冯雪晴也将手中卷轴放下,一双眸子满含期许的看来,似是有话要说。陆尘自然见得清楚,当即便转头将东西都递给了身旁的江沅,借了个尿遁的理由离开。 出门前余光所及,冯雪晴面上的黯然与失落,可以清楚的见到。 然如此也无可奈何,毕竟陆尘是打算成全了江沅与冯雪晴的,更从未想过自己去做那流连花丛的人。感情一事从来都不能强求,便如他身边的女人,穆双影也好,黑玫瑰也罢,便连公孙晚卿都是顺心而为,从不曾有过任何的勉强。 对于冯雪晴,陆尘也就只有无奈的感叹罢了。 正想着,出门转身,前方回廊角落忽的有条痕迹动了些许,虽是一寸也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却绝非幻觉,而陆尘也相信自己不会出现幻觉。 一瞬间,陆尘满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 淑图院... 月娘! 为何?! 先前去那淑图院,月娘曾以道心起誓自己所言绝无分毫虚假,也就说明她与落樱国主并非极其密切的关系,不过被强求罢了,甚至总想着能够将其摆脱,故而才会有那声泪俱下的一幕。 却怎的如今又要派人到此? 还未死心,也或别有所求? 若是还未死心,况月娘的性情不该只是派人暗中查探才对,该已经直接上门来寻,略过他与冯雪晴的存在而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师尊。若是别有所求... 陆尘想不明白,亦很快便回神,装作不曾发现的样子,去了客栈院子里的茅厕。 就在里面随意的呆了片刻,陆尘还在考虑月娘究竟如何打算,却此事也得与冯雪晴江沅说说才行,总不能将他们也瞒着而只自己想办法应对。何况对手是月娘,陆尘并不认为自己是她的对手。 待得时间相差不多,陆尘这才回去房间。 进门前又刻意的瞧了眼回廊的角落,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同。 与周遭都融在一起的手段,倒是让人想不通究竟什么道理。 却陆尘也不能在此间观察太久,不过随意扫了一眼便推门回去房间。 江沅与冯雪晴正坐在一起说些什么,见到陆尘回来,冯雪晴面上露出些温柔的笑意,似是已经想通。 这江沅倒也聪明,虽不知他究竟如何去说,却冯雪晴该是已经打开了心结,更决定了要与陆尘和解。 只此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陆公子...” 冯雪晴起身上前,却不待其多说,陆尘双手接连捏出几道印法,但见神光迷蒙,道痕流转,钩织交汇而作玄妙神图,将整个房间都充斥,而后便悄然消散,凭肉眼不能见到。 江沅与冯雪晴都愣了下。 “有人在附近。” 陆尘轻轻摇头。 “我先前也只是见到了些许的痕迹出现异样,却之后去了哪里,又究竟是谁,这些都无法得知,而凭我如今眼力,亦不能将其彻底看穿。然这般手段却与那日月娘派出的人相仿,该是与她有些关系。仍旧不肯放弃咱们那并不存在的师尊,也或有了其他想法。” 正文 第383章 八年前的风波 月娘什么打算,谁也不知,却陆尘带来的这个消息未免太过让人意外,便连冯雪晴都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一般。 若在寻常而言,该就此放弃才对。 却如今月娘仍旧不肯安分,甚至安排了人在周遭查探情况,虽碍于那并不存在的师尊无能靠近,却这般被人盯着,许多事情都做不了,纵然勉强也会觉得束手束脚,在警惕外人的同时还要注意这背后之人,会十分麻烦。 “得先弄清月娘的想法才行。” 冯雪晴恢复了镇定,也暂且将先前那些个准备好的言辞都放下。 她秀眉轻蹙,面上亦露出沉思的模样。 “月娘性情究竟如何,你我都无法得知,而如此便要猜测她接下来的行动就太过困难了些,甚至没有可能。若身边还有人手,可去查探几分,却就我等三人在此,面对需要变化都无能为力。却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兴许不止月娘一人值得警惕,便连落樱国主,都有可能牵连其中。” 一口浊气呼出,却仍旧觉得烦闷。 月娘的行动太过出人意料,是谁都不曾料想,然如今已经这般,便得想办法应对才行。 只其口中所言,牵连到落樱国主,让陆尘与江沅有些不解。 “月娘身后最大的依仗便是落樱国主,哪怕暗中不合,却表面看来关系极深,尤其于落樱国主而言,月娘算是手中的禁脔,更充当着落樱城的眼线。虽月娘心中不愿如此,想要将其摆脱,却一旦没了机会,她便得仍旧依靠落樱国主才行。若我是月娘,便得将这些个消息尽数送去落樱国主那里,以此换回短暂的平静也或落樱国主更为深切的信任,毕竟在月娘的角度来说,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唯弃子一途才于她有利...” 冯雪晴揉着眉心,也是颇为苦恼。 陆尘跟江沅更是不知如何才是。 他二人可没有这样的智慧,如今的情况要怎样应对,终究得是依靠冯雪晴才行。 “还是先想办法得到尊山的消息,月娘如何,只能随机应变。” 许久,冯雪晴也没能想到好的办法,毕竟暗中那人不能寻出,便等同陷入被动。既是被动,便无法主动解决这些麻烦,若非随机应变,就唯有去那淑图院撕破脸皮。 却撕破脸皮是下下策,并不可取。 “我先前已经看了那些个卷轴,落樱城黑市鱼龙混杂,涉及到许多势力,盘根错节,而其中更有许多与落樱国主有着不浅的关系。也便是说,虽此间黑市混乱不堪,却大部分仍旧掌握在落樱国主手中。原本这落樱国的权利就十分集中,只落樱国主一家独大,其他那些都在落樱国主之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而黑市如此,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冯雪晴将那些个丢在角落的卷轴取了过来,摊在地上,又细细的寻了片刻,才终于抽出其中一卷。 陆尘与江沅都看过,却不知冯雪晴要找的是哪个。 “六幺这个名字在落樱城黑市中并无几人知晓,而有关他的消息亦十分稀少,凭淑图院在落樱的实力也没能得知 太多,就连其主要针对的生意涉及都得猜测才行,便说明此人手段绝对不弱,至少隐藏够好。而此人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性格,从无固定据点,却其中记载的这些事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人绝对有着不弱的消息渠道。” 冯雪晴一指点在卷轴书面上不起眼的角落,林林总总不过百字,大多描写相貌,事迹极少,便是一眼看过,能否想起都是未必,至少在见到冯雪晴提出此人时,江沅面上满是疑惑。 他先前可是看过这些卷轴的。 陆尘也是想了许久才终于露出恍然之色。 “曾有人寻六幺帮忙出手些来历不明的金色道器,时间在八年前的隆冬。而我记得八年前有鹏族一绝顶强者曾大闹东海,寻遍了两族八家十六国,要为子孙报仇。那时风波极大,亦有人说那鹏族强者首先便到了落樱,与落樱国主都有过一场大战,而后才去了他处。就时间而言完全对的上,更连道器的颜色都与鹏族最常用的道器相仿。你们该知晓才对,鹏族最喜金色,寻常锤炼道器极少有金色之外的道器诞生。” 冯雪晴沉眉凝目,也是大胆。 “虽不过推测,却有着六分的可能。超过半数,便值得一试!” 闻言,陆尘与江沅面面相觑。 八年前? 那时的陆尘还在山村野郊,于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何况这些风波发生在东海而非东盛,便是发生在东盛都未必会引来陆尘关心。 却江沅该知道。 “确有此事不假,那时我还在无法岛的最底层混迹挣扎呢,却也听说了这些。” 他见到陆尘看来,又想了片刻才终于回答。 “然那鹏族强者确实大闹了整个东海,可传言真真假假,都是人云亦云,有的说那鹏族强者先去了落樱,更与落樱国主有过惊天动地的一战,却也有的说那鹏族强者去了鸾族,与鸾族族母争道先后,昏天黑地地打了三天三夜...这些话我都不曾信过,就听听便罢了,毕竟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如今真要说起这些...我也不敢肯定。” 江沅顿了片刻,又轻轻点头。 “但那事发生在八年前的隆冬,这绝对不假,纵然我记错了,雪晴姑娘也不会记错。而依照雪晴姑娘的推测,倒是不止有着六分的可能,甚至有着七分,乃至八分的可能!” “你们是说...那鹏族强者的子孙在八年前被人害了性命,而那人更是将其所持道器都夺走,来到落樱转手贩卖。那道器,就是通过六幺的手出去的?” 陆尘不知八年前的东海什么模样,毕竟自他离开山村,满打满算也就六年罢了,来到东海的时间更短。 那些过去的风波传闻,他一概不知。 “有着极大的可能。” 冯雪晴颔首,又寻了根卷轴摊开。 “除却六幺,便只有两人尚可,却未必有着那样的本事。然这两人同样是独来独往,与六幺相仿,寻常都不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踪迹。相较而言,不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六幺上,而并非这两人,毕竟六幺才是最有可能帮到我们 的人。” 言罢,她将那两人的信息都指了出来。 陆尘一一看过,只这两人同样消息极少,便连介绍都不过了了百字,却相较六幺而言更多了些事迹。却通过这些事迹,根本不能看出他们的本事究竟如何,要比那六幺差了一筹。 “陆公子觉得如何?” 冯雪晴抬头看来,仍旧选择由陆尘来决定。 “寻那六幺便是,你们都说他有本事,自然得找有本事的人才行。” 陆尘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连犹豫都不需,当即拍案而定。 有了目标,便得行动,待得酒菜吃过之后,一行三人便各自带上斗笠,连同江沅也弄了顶黑色落纱的斗笠遮掩面容,而后才一道离开了客栈。然经过回廊,离开大堂,陆尘始终注意着周遭的每一个角落,却再没了任何发现。 暂且抛之脑后,寻不出来也无用,太过忧心反而容易出事。 一路行过街巷,出了城,荒郊野外之地草木茂盛,只不久便渐渐人烟稀少下来。 这落樱的黑市不在城中,而是出城向南两百里的一片深山中,有十里樱花相伴,溪水涓涓流淌,是个风情如画的地方。只可惜那里比不上落樱国主所在,而黑市则矣,却表面看来更像个村寨,是安居乐业之象,商贾出没之地。若非来来往往之人都乃修士,恐谁也不会料到其本乃黑市。 行出许久,过山趟河,三人的脚步都是极慢。 那暗中之人也该跟随身后,却究竟在何处仍旧无法寻出。 “得想办法解决了那人才行。” 冯雪晴压低了声音,在陆尘身旁开口。 “咱们要去寻那六幺,断然不会轻易便可找到,这段时间得留在那黑市才行,否则会失去很多机会。却在月娘而言,咱们该至少有四人同行才对,如今只三人,她还拿捏不定,然一旦在黑市住下,定会引来她的怀疑,毕竟如此行动存在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若月娘足够聪明,自这些痕迹中便可猜出许多,先前的震慑也就再无用处,更会给咱们添上许多麻烦,乃至成为敌人。” “可那人究竟藏在何处,修为如何,都不知,又该怎么才行?” 江沅同样压着声音,有些气恼。 冯雪晴无言,她自知得除去那人,却也没有办法。 然陆尘思量许久,目光扫过周遭,仍旧未曾有过任何发现。 “若能将那人揪出来,我倒是有办法将其解决。此间荒无人烟便是最好的机会,却一旦解决了,需得尽快离开才行,否则会有极大的麻烦。” “你说断刀?” 冯雪晴侧目,语气中听得出不愿与担忧。 江沅也看来。 然陆尘只低笑一声,又轻轻摇头,落纱下的神色渐渐凝重下来。 “除了断刀,我还有些其他手段在身,虽从不曾动用,却别无他法,哪怕冒险也得尝试一番,至少有着不小的可能成功。然手段归手段,得将那人找出来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84章 作戏 落樱国有修行一道,自成体系。 在别处言道法,在此间言忍术。 先前还在冯家时,陆尘已经看过许多落樱的消息,其中有提过一句这些,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详细。人言修道之路十万又八千,却万法归宗,始于一源,终究离不开“道”之一字。只落樱不同,修道,更修那些个奇怪的手段。 江沅简单的说明了一些,大多依靠外物与自身而成手段,以达成目的,然真要言之道理如何,却江沅也说不出一二。 却不知落樱善用何等手段,又如何才能寻出这人? 冯雪晴毫无办法。 陆尘想过以那些个自台鉴学来的封禁镇压之术作为陷阱,逼迫那人露出马脚。纵然不过一瞬也好,毕竟算是机会。却思来想去,仍旧没能决定下来,毕竟他在封禁镇压之术的方面并非行家,而台鉴遗留下来的手段道法也都非同寻常,如今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虽说活学活用,却陆尘不解其中深意,纵然有所想法,也无可奈何。 反而会将自己已经有所发现都暴露出去。 “你们问我也没办法,我从来都是对这种敌人敬而远之。” 江沅有些头疼。 他也想要在冯雪晴面前表现一番,却奈何此间太过为难。 “便如过去我在那无法岛,是个没有法度的地方,杀人害命再正常不过,可我偏偏能够凭着低微的境界活下来甚至生活得还不错,就是因为从来都不去惹事。一旦见了修为极强的存在,就一个字,躲。惹不起那些人咱躲得起,所以我经历极多,却这种麻烦见得很少,要问我该怎么才能把那人揪出来...” 一声轻叹,连连摇头。 陆尘与冯雪晴都是沉默。 江沅自来混迹各方,见惯了生杀抢夺,却也只是一个看客,极少参与其中。就他的角度而言,这兴许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敬而远之未尝不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决麻烦总比避免麻烦强得多。 这如今这个麻烦,无论如何也避免不得。 “陷阱?也或想个法子将他诈出来?” 陆尘还在思考。 “没用,敌暗我明,咱们的任何行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陷阱这种东西根本无需考虑。而先前你们说的,咱们最为仰仗的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师尊,可今日出门的就咱们三个,你又有什么方法能将那人诈出来?难不成要说你能将他的行踪看出来不成?” 江沅摇头,这些根本无需冯雪晴去否定。 焦躁,烦闷,陆尘也是头疼,不知该如何才行。 冯雪晴还在思考,一双眸子透过面前的落纱不断望向周遭,偶尔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却终究摸摸摇头将其否决。 一路山水走过,几人的速度不快,就如寻常漫步一般。 日落黄昏,也不过走了短短三五十里罢了。 他们需要时间去考虑该如何才能解决跟在后面的尾巴,是否会引起怀疑也或其他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些麻烦解决才能安心去黑市寻探尊山的消息。 夜色渐浓,陆尘几人早便已经寻到了不错的位置,在一条河边,就此歇脚。 待得江沅去周遭寻了些柴火,升起火堆,又猎 了些野味,三人便随意的吃食一番,就此躺下休息。 风轻云静,月明星稀。 偶尔一声鸟雀啼鸣,倒也显得空幽。 却三人谁也不曾真的睡下。 轮流守夜是必然,纵然知晓此间无人,却该有的警惕总得有,表面功夫也需得做足给暗中那人看才行。陆尘与冯雪晴的距离不远,装出熟睡的模样靠在一块大石下面,偶尔说些话,也得压着声音。 然商量了许多办法,终究没能定下。 江沅也在无意的拨弄着火堆。 木柴噼里啪啦作响,偶尔迸溅火星,跳动的光芒映在他面前落纱上,身后留下的影子拉了极远的距离。 一片安谧。 可谁都不觉得平静,心中烦躁比起白日间更甚。 始终这般寻不到解决之法,纵然走得再慢,也终究得到那黑市才行。六幺行踪不定,原本要特意去寻他就并非容易,得看运气才行,若真的常常来回,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遇到六幺。黑市前后十里,人来人往极多,陆尘是不敢只靠运气的,冯雪晴亦不觉得能行。 就不到一年时间,这么些个来往之人中寻一从未见过,只见过描述的人得是多么困难,不言而喻。 便偶尔见到了,若一个走神,说不得就会错过。 必须常驻黑市才行,得处理了身后的尾巴! 火光跳动,江沅盯着那些个木柴也在出神,不断计较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将那人从暗中揪出。却思来想去,偶尔有些法子也太多限制,不能成功,就如冯雪晴一般不断否决着自己。 焦躁犹如烈火,让人心烦。 “该死...” 江沅咬着牙暗骂一声,将手里的烧火棍直接丢进柴堆里一起烧掉。 迸溅的火星落地,冯雪晴与陆尘也都适时的睁开眼睛,做出些动作,毕竟到了说好轮换守夜的时间。 “我来吧。” 冯雪晴动了动身子,上前与江沅交换。 待得江沅回去陆尘身旁,又问了一声是否已经想到办法,却仍旧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凭他二人,也确实想不出什么主意,只简单的说了些话后便一起沉默下来。 月升,月落,便连虫鸟都已经彻底睡下,再无任何生息。 陆尘还在警惕着周遭,想要在黑夜最为困顿的时候寻出那人的蛛丝马迹,却并无任何收获。偶尔见到冯雪晴添些木柴在火堆里,大概也在想着究竟如何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江沅作出呼吸平静的模样,似是睡着了一般。 整个世界都好似彻底沉落在黑暗,就只那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声音。 火星,偶尔迸溅。 冯雪晴蹲坐在火堆一旁,取了根烧火棍开始拨弄那些燃过的灰烬,却动作未免太大了些,似是劳累不堪,斗笠落纱垂了一下又一下,手中的烧火棍也忽的挑进火堆深处,又似是勉强清醒,将烧火棍抬了一下。 那些个燃烧的木柴都被拨开,火星四落,乃至有些落在了冯雪晴的身上,受伤,惊得她低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却手中丢出的烧火棍已经将那火堆彻底的掀翻,许多燃烧的柴火都落在远处,将那些个灌木都照得通亮。 陆尘与江沅作出惊醒的模样,哪怕不懂冯雪晴在做什么。 她不该累了才对。 “怎么了?” 江沅四周警惕着问了一声,亦翻身而起,落在那大石上。 陆尘亦催动命渊血气,手中翻出血刀,显化凶煞气机,刀意凛然。 “没事,不过先前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有些扛不住长时间的首页,犯了瞌睡。你们继续休息吧,我将那些个散出去的火先灭了,免得蔓延出去,烧了整个山林。” 冯雪晴声音都带着虚弱。 若非原本便知晓,恐陆尘与江沅都要以为冯雪晴真的重伤未愈,扛不住守夜。而她究竟什么想法,陆尘与江沅都已经明白。 虽是妙计,却太狠了些... 也没有其他办法。 得配合着作戏才行! “你若是扛不住了便直说就是,非得弄出这些个吓人的动静。” 江沅连连摇头,语气稍冲,颇为不满。 “逼不得已要杀人是因你而起,说要取走道器宝物的也是你,先前这几日研究那黑市消息却偏偏不出力,仗着自己身上有伤不能劳累,却将我师兄弟二人累了个够呛。如今还要赶路,都已经走不动了,想好生休息一番都不能,你也未免太过娇气了些!” “待处理了这些东西回去之后,得让师尊好好教训你一番才行!” 陆尘也出声抱怨,顺便收起了血刀。 将将走出几步的冯雪晴听闻这些,当即止住脚步转头看来,落纱下的眸子一片晶亮,稍有意外的瞧了江沅一眼,却隔着纱巾谁也不能见到。 “你们就只会嘴上说说罢了,若师尊真的知晓要我重伤未愈还得守夜,恐怕挨骂的得是你们才行。” 她语气满含不屑。 “有本事就去说,瞧瞧师尊究竟是疼我多些,还是疼你们多些。” “仗着自己受宠便这般不尊吗?呵,不过就天赋比我二人强些,又读了些诗书,会讨师尊欢心罢了,却你可得认清,我二人终究是你师兄,容不得你这般不尊!” 江沅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着冯雪晴大喝。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重伤未愈,若在平日里我二人兴许不是你的对手,却今日这般状况,你敢说能胜得过我二人联手不成?呵,说起来倒也是个好机会,将平日你里给我们的那些欺压都还回去,说不得还能好好享受一番。啧,也不知你这般傲气清高又天赋惊艳的女子,若是被脱去了衣裳,又让我兄弟二人压在身下时,是否还能如先前般伶牙俐齿!” 说着,江沅已经嘿嘿怪笑着上前。 陆尘是无奈,却也只能配合。 他这些个荤话早便让冯雪晴红了脸,暗中啐骂江沅是个登徒浪子,趁机占了这些便宜,然表面还得该应对才行。 “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江沅那番语气像极了色欲熏心的恶人,步步紧逼,嘿嘿怪笑,逼得冯雪晴接连后退,身子也颤抖起来,似是真的怕了。 这两人,倒是真能作戏。 却这些许的耽搁,那些散落的星火,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85章 魔器有灵以血饲 争吵还在持续,也似几人都见不到般,任由那熊熊的烈火不断蔓延。 灌木,草地,树林... 火势愈发汹涌,只不多时,肉眼所及之处,已经尽数被火焰吞没。而身在其中的几人却依旧如先前般,对那些个沸腾的火焰视而不见,却落纱下的眸子始终盯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从来没有哪怕分毫的放松。 就只如今这一个办法,引火烧山,将周遭的一切都囊括其中,隐藏暗处的那人再如何,也不该能够继续躲藏下去。 冯雪晴确实聪明,而且能够狠心出手。 落樱国修行大道忍术,却如先前陆尘所言,偶尔可见有些许的痕迹会出现一瞬的扭曲,尽管不过短短瞬间,却修道之人,也不该出现这样的幻觉才对。另则,江沅先前亦明言,所谓忍术,不过借外物配合自身以达成目的,是另辟蹊径的道法,主要依靠外在而非自身对大道的感悟。 既然依靠外界,那便说明暗里那人无法做到如炼狱一般,凭空将自身行踪彻底隐去。 若不能,便该显形才对。 汹涌的火焰沸腾燃烧,风起助火势,蔓延了大片的山林。 浓烟滚滚,陆尘几人已经聚在一起,放弃了作戏,三双眸子仔细地观察周遭,便连火焰深处都不曾放过。 能否成功还是未必,却依靠外物存在的道法,纵然不过寻常火焰,也无能承受才对。 “可有什么发现?” 冯雪晴眯着眼睛,与陆尘江沅紧密相靠,还在警惕周围。 却两人都不曾见到有任何异样出现。 失败了? 也或暗中那人早就已经离开... 却无论何种结果,除却发现那人的行踪之外,都并非他们想要。这人必须得解决才行,也是给月娘一个警告,却如果失败了,之后还会遇到什么便无法预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势熊熊,已经蔓延十里。 天空都被耀眼的火光渲染得通亮,滚动升腾的气浪扭曲着景象,好似天地一方都陷入了火焰的炼狱。炽热的感觉萦绕在周身,也所幸陆尘几人先前寻到的位置靠近河边,至少不会将自己也陷入火灾之中。 河... 冯雪晴忽的瞪大了眼睛。 “河里!” 陆尘与江沅都愣了下。 河? 哗啦啦的水声在烈火沸腾之下并不能听得清楚,风助火势,火助风威,汹涌的热浪流转之间,陆尘与江沅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身后那条小河的存在。尤其它原本便在这条路的前方,而非后方,若说追踪,恐任谁都会认为得在后方才对。 却走到前面,便有些越界了。 但眼前这条河的距离,算是越界吗? 不算... 陆尘与江沅将将回过神来,只转身瞬间,原本倒映着火光平静流淌的河面轰然炸开,自漫天的水花间出现一中年男子。他身着黑衣,手中还提着一块瞧不出什么模样的东西。 却透过那好似破布一般的东西能够见到他的身形都被隐去了部分,可以直接看到后面的火光冲天,只稍有些扭曲,并不和谐。 落地,那人冷哼一声,将手里那奇怪的东西丢掉。 边角都已经烧的破破烂烂,若非隐藏在河中,恐怕早便被发现。 “你们倒是好算计。” 他眉眼阴厉,声音低沉,一双眸子扫过陆尘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势席卷狂风迫人,锋锐如刀,森冷如冬。 大能强者! 却陆尘几人都松了口气。 怕只怕寻不到此人踪迹,却如今已经寻到,便再不是个麻烦。 然陆尘却心中生出了些许犹豫。 大能强者,将将踏入圣道罢了,虽境界强过他们许多,可毕竟有限,若真的如先前所想一般,浪费了那唯一的机会用来对付区区一个大能强者,着实有些可惜。 鬼头镜。 圣人强者一击之力,要灭杀大能强者再简单不过。 “大能境界...倒是有些舍不得用了那件东西。” 陆尘咧了咧嘴,心中着实无奈。 鬼头镜一直在他命渊中存放,有金字镇压,从来无需太过担忧。而其中也存在那魔灵湮灭前留下的些许力量,可施展圣人强者的一击,纵然说是极其珍贵的保命之物也不为过。陆尘也始终珍稀,从未想过要将这样的机会浪费在一个大能强者身上。 至少也得王者境才算不得浪费。 可偏偏是个大能... “什么意思?” 江沅愣了下,冯雪晴也转头看来。 他们是信了陆尘有足够的手段对付这人,才会想尽办法将其揪出。却如今人已经出现,陆尘偏偏不舍得动手? 怪这人修为境界太低? 一时间,两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毕竟只陆尘才有办法对付这等境界的强者,他二人是没有本事的,纵然将身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也绝非这人对手。希望都落在陆尘身上,若他真的不愿也无法,可总得将这人解决掉才行。 “陆大公子,这个时候就别再舍不得身上那些东西了,咱们怎么也得将这人解决了才行。若你还有别的办法就当我没说,却如果就只这一个办法,再不舍也得拿出来用才行,毕竟这家伙也有大能修为。” 江沅嘴上满是埋怨,却已经将那金色长矛取了出来。 若陆尘真的不愿,恐得是一场恶战。 却他两人又如何可知,陆尘是真的有些不舍,也正是因为这人只有大能修为。鬼头镜就一件,机会也只一次,如此便用了未免太过浪费,若之后还有麻烦需要应对,便等同少了个极强的手段。 便如尊山上,要取万化道藕。 眼前这人若修为更强一些也就罢了,用掉也不会算是浪费,却偏偏大能修为这不上不下的境界,用掉浪费,不用不行。 “这人的修为真是恶心...” 陆尘咧着嘴,终究是无奈的做出了决定。 手掌一翻,那模样狰狞的鬼头镜便落入手中,其状如鬼头,满布倒刺,镜面似如黑晶,流转神光缭绕,更藏凶煞于不见之处。只将将出现,这漫天火光忽的疯狂摇曳,阵阵阴风吹拂,黑雾如潮蔓延,将那些个炽热都驱散,留下森然满地,寒慑人心透骨。 鬼头镜的出现 ,让江沅与冯雪晴都猛地僵在原地。 江沅并不认得鬼头镜,还是第一次见到,却其上流转的气机让他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落纱下,江沅瞳孔缩了又缩,脸色也是变了又变,禁不住退了几步,咽唾沫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 冯雪晴认得鬼头镜。 在那枯岛上,曾在廖浴兰手中见过。 她不知为何这鬼头镜竟是落在陆尘手中,却原本想来也该如此,毕竟台鉴已经落得那副模样,其中一切都该被陆尘得到。却短暂的愣神之后,冯雪晴又开始担心起来,毕竟这鬼头镜是件圣人魔器,若在常人手中,时间久了必然得被魔气感染,致使性情大变,乃至就此堕落魔族深渊,不能自拔。 而陆尘取出这鬼头镜前,冯雪晴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黑雾翻腾,所过之处将那些凡火尽数湮灭,整个交给的丛林都弥漫着森冷与罪恶。立于其中,陆尘周身衣袂飘荡,斗笠落纱更掀动几分,偶尔露出黑铁面具的一角,也显得过分狰狞。 鬼头镜,游荡恶鬼魔罗浮现,缠绕陆尘周身,便连漫天星月都悄然隐去,天地一片幽幽。 大能强者也不曾料到这些,原本还拿捏不定这几人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只觉得奇怪,为何那修为不可揣度的师尊并未随行。而被逼出现,见到陆尘几人的反应,大能强者才终于明晓自己被耍,已经想通了前后,却也并未将陆尘他们当做对手。 四御境,涅槃境的娃娃,纵然再强,又能拥有怎样的手段? 却鬼头镜出现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然后悔也为时已晚。 “死。” 陆尘并不打算与这人多言,血气催动之下,鬼头镜在他手中轻轻一震,镜面流转乌光闪烁,那些个逸散的魔气缭绕周身,化出三千魔罗鬼影缠绕。就只一瞬,天地星空烙印作神图浮现,却是在那鬼头镜中,万千黑雾匹练凝而为一,将其吞没熄灭,又忽的见到黑暗作鬼头,张开血盆大口,激射而出,便连时空的长河都似随之凝固。 森冷幽寂,不见星月,黑暗如深渊,凝视着面前的一切,吞没面前的一切! 死亡的阴影笼罩,魔气的罪恶深藏。 陆尘双眸都蒙上了黑红斑驳的颜色,落纱飘荡,不过一瞬便罢,那大能强者早就变了颜色,满面惨白,转身还要逃窜,却早已来不及。 黑雾鬼头,不过一瞬便将他彻底吞没。 无声无息,天地万物都在恍惚间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就只遍地的焦黑仍旧存在,却连漫山大火都已经熄灭。魔气森然缭绕,还未完全散去,陆尘身子也隐隐颤抖着,呼吸粗重,却不过短短片刻便恢复正常。 他手中鬼头镜仍旧流转乌光朦胧,却深藏其中的可怕凶煞已经消失不见。 然转过镜面看去,那如黑晶的镜面上,分明的浮现出一只血瞳黑眼,满布血丝,罪恶,阴冷,狰狞,怨毒...其上正流淌着刺眼的血迹,在之中滚动,渐渐被那诡异的存在吞噬,消化... 忽的,那眼珠转动,猛地盯了过来。 陆尘瞳孔骤然收缩,手掌也一颤,差点将鬼头镜直接丢出去。 魔器... 有灵! 以血为食!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书阅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86章 亡者未亡 那诡异而罪恶的眼睛不过持续了短短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一般,便连其上的血迹都彻底不见。 不过一瞬的恍惚。 陆尘手掌还在颤抖,瞳孔缩了一次又一次。 大圣道器,他并非没有见过,便如大华皇朝的真龙神剑,曾硬撼明月长生殿,与玲珑宝树抗衡几分,威势骇人,一剑出则惊天动地,气贯长虹,是攻伐之大器,亦有着属于自己的灵性,却终归不会显化如何。然手中这鬼头镜... 那诡异的眼睛着实可怕,藏着深深的罪恶与冤孽,虽不过短短一瞬便再不见踪影,却陆尘怎的也忘不掉那一瞬见到之后的恐惧。 心跳都在加快... 魔气缭绕不休,森冷遍地,焦黑的丛林已经化作一片狼藉。 江沅与冯雪晴方才回神,顾不得多说,相继冲来拉上陆尘便远远逃离。毕竟那鬼头镜爆发的瞬间掀动了太过强盛的气势,凭落樱国主也或其他那些个修道之人该已经察觉,待不多时便会出现在此间,查探究竟发生了什么。 魔,可是天下大忌! 纵然传言说陆尘身具魔气,心生魔性,却与真正的魔族并无关联。然此间若是被人发现,凭他几人必定无法应对,难免暴露了身份。 手持魔器的血天传人... 如何也洗不脱骂名! 不过短短片刻,冯雪晴与江沅已经带着陆尘奔行百里之遥,藏在一片深山之中,寻了个洞穴暂且落脚。远处已有许多气机显化,就在那十里焦土之处,可怕的威压让人心惊胆颤,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觉得沉重,喘不过气来。 冯雪晴足够谨慎,将洞口收拾了片刻,以草木乱石作遮掩,又留下了些禁制,这才终于放心,回到深处。 江沅还在询问陆尘为何会有这等魔器在手中。 “鬼头镜,是我在台鉴得来的...” 陆尘已经摘去了斗笠,却黑铁面具的间隙下能够见到面色一片惨白,一双眸子更是布满了血丝。他气息虚浮不定,衣裳都被冷汗彻底浸湿,仍旧没能自那双血瞳黑眼带来的恐惧中走出。 冯雪晴在一旁跪坐下来,同样满面凝重。 “那鬼头镜我曾见过,是廖浴兰手中拿的那个。” 她秀眉紧蹙,一双眸子仍旧带着深沉与担忧。 “陆公子,你该知道魔器是种怎样的存在,自古以来便无人能够将这种东西真正掌控。已经有过太多人去尝试,却最终的结果一般无二,尽数被魔气玷污了灵魄性情,乃至最终沦落为魔族中人,行尽罪恶之事,惹来众生为敌。可你...” 江沅也深深叹了口气,盯着陆尘的眼睛不肯有片刻放松。 他是怕极了陆尘被那魔性污染自身,尤其那满布血丝的眸子与异样的神态,怎的看来都是不太妥当。 “这些我自然知晓,却你们不必担心,魔性于我而言不会出现太深的影响。” 陆尘几口浊气吐出,将鬼头镜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抿住唇角,又仔细的回想一遍当初见到那魔灵的时候,却仍旧未能想通为何这鬼头镜中竟会出现那般可怕的魔眼。 却还得解释一番才行。 对冯雪晴与江沅陆尘抱有足够的信任,先前决定了拿出鬼头镜时便已经考虑妥当,终究得将那些告 诉他们。待得梳理了思绪,陆尘也将在台鉴发生的那些原原本本道出,该说的可说,不该说的则略过,就言明这鬼头镜什么来历便好,亦只说此物乃圣人魔器,而非魔帝道器。 待得听过,江沅与冯雪晴都是愕然。 “如你这般说来,公孙家主仔细查探过的魔器,该不会再有问题,纵然将其催动也是耗费了那魔灵残留的力量,与你近乎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先前那副模样...” 江沅皱着眉头,也将目光转向了鬼头镜。 冯雪晴亦放心下来,却有着同样的疑问。 “并非我自身的问题,而是这鬼头镜。” 陆尘轻轻摇头。 “灭杀那大能修士并不值得意外,毕竟这其中封藏着魔族圣人的一击之力,而这个力量太过强大,那大能修士会落得尸骨无存也属正常。却在那大能修士灰飞烟灭之后,我在鬼头镜上见到了些血迹,更出现了一只眼瞳血红,眼白漆黑的眸子...罪恶,深沉,狰狞,更带着肮脏与丑陋...” 他声音都渐渐颤抖起来,拿着鬼头镜的手指更是渐渐捏紧,掌心都已经冒汗。 那只眸子... 太过可怕了些... 哪怕如今回想起来也仍旧觉得好似正在面前,带着深沉的罪恶与恐惧看了过来。只一眼,便能见到这世上最为肮脏丑陋的一切,赤条条的摆在面前一般。 究竟怎样的眸子,才会带来这种感觉? 江沅与冯雪晴愕然相望,又瞧了眼被陆尘捏在手中的鬼头镜。 却十分平静,便连些许的魔气都不曾显化,好似不过寻常的器件,便连道器都算不上。 “难道是你看错了?” 江沅上前几分,将那鬼头镜自陆尘手中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的瞧了许久,却始终没能见到有分毫气机显化。 就如那魔灵所言,这鬼头镜只作为容器保留下它残存的力量,一旦施展过后,便再无任何作用。如今的鬼头镜,看来不过是材料奇特又诡异的镜子罢了,已失去了所有的灵性。便连其中道痕都彻底断裂,该是因千古镇压而本就破损,又先前爆发的力量太甚才会如此,再无修复的可能。 不过寻常废器... “大概是这东西影响了你心中的魔性,方才出现了错觉。要我看,你还得注意自己才对,而并非这鬼头镜。” 江沅没能看出任何,将鬼头镜重新还给了陆尘。 “但这东西还是尽快丢掉最好,免得被人发现了,以此作文章。” 陆尘抿住唇角,并未回答,不知在想着什么。 冯雪晴也始终愁眉不展。 这鬼头镜涉及到台鉴封禁镇压了千古的魔灵,那等存在并非他们能够理解,而魔族也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太久,所有的了解都只限于记载。陆尘也罢,冯雪晴也罢,不过在典籍中见过魔族,却所谓的魔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谁也不知。 哪怕如公孙家主虎王这般,亦不能道出太多。 “江沅说的不错,还是将这鬼头镜尽快丢掉最好。” 冯雪晴一口浊气长长呼出,却仍旧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先前江沅的说法,似是最合理的解释,毕竟魔族的存在有着太多谜团,而先前陆尘口中所言,魔灵说起的那些亦 让人无法理解。 “自心底而生的魔性,你还是本座见过的第一人,便连魔后所拥有的魔性,都并非自我衍生。而我等魔族,更不过魔后的气息所化,便连生灵都算不上,却又偏偏是生灵。算是某种特殊的生灵。” 这是那魔灵的原话。 魔后? 魔后的气息所化而成魔族? 如此的魔族又如何算是生灵? 却最重要的,自心底而生的魔性,陆尘是那魔灵见过的第一人? 便连魔后也并非魔性自成? 魔族有着太过的隐秘,断古前而至如今也经历了太过久远的岁月,这些秘密,都随着时间的长河渐渐湮灭,也或断古前都无人知晓魔族究竟从而来,因何而生,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这鬼头镜中出现的血瞳黑眼究竟是否不过幻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本质仍为魔器。圣人魔器内蕴大道,太过深奥而让人无法理解,魔道一途更谜团无数。这鬼头镜虽有公孙家主曾细细查探,而后才交付于你,却如今已经成了废器,再无任何作用,便就此丢掉吧。无论其中藏有何等隐秘,都并非你我能够深究,这样的魔器留在身边,只能说百害而无一利。” 冯雪晴神色郑重,已经起身来到陆尘身前。 “我知你心中不甘就此将其丢掉,想要探明其中道理,也或其他理由。却在那之前得明白一个道理才行,好奇...最害人!” 闻言,始终沉默的陆尘身子猛地一颤。 他并非好奇... 那魔灵口口声声说着魔后得来此寻仇,却魔族、魔后,都有着太过无能解开的谜团,若日后魔族来犯,一无所知便成了致命的关键所在。尤其先前见到的那只眼睛,何等的罪恶,深沉,阴冷,怨毒...以血为食,魔器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尤其这鬼头镜原本可是魔帝道器! 陆尘想要将其探明,却冯雪晴所言亦无错。 他没有足够的能力。 留着鬼头镜在身边,反而可能害了自己,更害了身边人。 所有疑惑,就留着回去问老鬼便是。 可总觉得忽视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 “丢了吧...” 陆尘闭上眼睛,暂且放下疑虑,胸膛深深起伏几次,方才强迫自己安心。 “便将其就此埋入地下,不要再被他人发现,我怕先前见到的眼睛并非幻觉,而这鬼头镜也仍旧保留了自己的灵性。若被别人得到,说不好还会生出其他祸端。” “交给我便是。” 冯雪晴也松了口气,她只怕陆尘倔强,非得将这鬼头镜的秘密探明才行。 如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自陆尘手中接过那鬼头镜后,冯雪晴便转身出了洞穴。 这深山野林寻常不会有人出没,那些个察觉魔气之人还在四处寻探,却到这里也不会很快。 然转过洞穴所在,冯雪晴将将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准备将那鬼头镜深埋地下时,原本已经轮作废器的鬼头镜却忽的显化些许乌光,流转黑雾作魔罗鬼头显化,压抑的气息间传来狰狞而嘶哑的唳笑。 冯雪晴面色急变,却还未来得及出声也或反抗,便被那些个黑雾将身形彻底吞没...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书阅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87章 落樱国主 回到洞穴,冯雪晴面色稍白,眸中隐隐流转着异样的黑影,却在见到陆尘与江沅时便彻底的隐没下去。 “已经埋好了?” 陆尘稍稍抬头,瞧了冯雪晴一眼。 “你脸色不太对。” “只是想起了那日在枯岛的事...” 冯雪晴苦笑一声,而后便平静的坐在一旁。 “那鬼头镜就埋在洞口旁边的一棵树下,在我看来已经足够深了,这里寻常不会有人出没,更不会有人发现。你们也可去看看,若仍旧觉得不够,便再埋得深些也无妨。” “不必了。” 陆尘笑了下,并未觉得冯雪晴有何异样。 那日在枯岛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楚,如今冯雪晴再度回想起来,莫说面色泛白,便是再多些恐慌后怕都是应该。毕竟承受着圣人魔器的压力,任谁都无法平定自若,那日便连冯老三这等圣道强者都无法保持冷静,何况冯雪晴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秀人。 想来该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鬼头镜便暂且留在这里吧,但咱们也得尽快离开才行,就怕有人四处寻找,哪怕无意也好,毕竟有可能会找到此处。若被人发现,咱们可是有嘴也解释不清。” 江沅思忖许久,方才开口。 “都拿着斗笠尽快去黑市吧,今日这事儿,就咱们三个知道,可不要再被别人发现,尤其陆尘原本便身怀魔性,若有人知道他身上还带着圣人魔器,那些个贪图血天传承的家伙可不会就此罢休,便连虎王都未必能护得住。” “那便走吧,先去黑市寻个住处再说。” 陆尘轻叹一声。 “但鬼头镜却终究不能就此丢在这里,待日后我去叫了义父也或公孙家主再来取走,其中有些事情总觉得不太对劲。” 说着,两人已经起身,冯雪晴也颔首,各自取了斗笠一起离开。 落樱城里,淑图院中。 楼阁紧密排列,于角落深处有一楼阁,二九一十八层,月娘一身拖地红裙,凭栏而望,手中捏着一美人圆扇在饱满的胸前轻轻拍打,却面上满是凝重,不似望那远处的风景而消遣,心事重重的模样。 片刻,有侍女上得楼台,寻到月娘。 “月姐姐,先前派出的那人已经身死魂消,灵魂玉牌奴婢也带了过来,还请月姐姐过目。” 那侍女恭敬上前,双手托着已经碎成无数裂片的白玉牌呈上。 月娘回头看来,目光扫过那破裂的灵魂玉牌,秀眉轻蹙,眸中有一瞬的疑惑闪过。她只沉默不言,出神许久才轻轻点头,挥手叫那侍女退下,而后又转过身子,一双美眸深邃得望向远方。 “魔气...灵魂玉牌...” 她微微扬首,秀眉都拧在一起。 “这落樱境内又如何会出现魔族的气息?而且还如此凑巧,那死士偏偏在这个时候丧命...难道那些人与这魔族的气息有什么关系不成?” 月娘胸脯深深起伏,两根葱白的手指捏着美人扇打转。 “此行去黑市不过三人,那雪姑娘是一个,先前在酒 楼的是一个,另一则从未听他说过话,只身上气息停留在四御境界,却未免血气太过厚重凝练了些...不该如表面一般,莫不成是压抑了气息修为,便连我的眼睛灵觉都无法看出?” 一番思索,喃喃自语,月娘越发觉得有些怪异。 她在这狭窄的回廊不断踱步,口中念念有声。 “究竟是遇到了游荡到此的魔族,遭受了牵连,还是这三人真的与那魔族有关?若是有关,凭那雪姑娘的聪慧不该如此才对;却无关,又未免太过巧合了些...这几人的师尊究竟是何人...莫不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发现了潜藏的魔族,一番大战将其牵连才至身死而灵魂玉牌破裂...可先前传来的消息,却只有三人前去黑市,前后四方都无任何踪迹存在,且先前并无大战之象...若真的暗中跟随,那死士该有所发现才对,何况他们先前居住的客栈已经无人停留...” 月娘苦恼得停下脚步,揉了揉眉心,大袖轻转才回去房中。 横卧踏上,一壶香茶,雪玉糕入口优雅,却始终愁眉不展。 “莫非那四御境的修士...便是雪姑娘的师尊不成?” 一念所及,月娘眸子忽的一亮,却又很快便黯淡下去。 咽下口中的糕点,她面色变换不定,心中狐疑愈甚。思前想后许久,终于,月娘还是起身去了内阁,将一身长裙换了下来,作黑衣便装,悄无声息便离开了淑图院。 落樱城以外百里处,青山环绕,绿水长流,十里樱花落红妆,宫阙八百深院墙。 月娘身形匆匆而来,到了殿前,翻手一令牌,阻拦之人只瞧了一眼便收回拦在其面前的长枪,任凭月娘自行踏过大殿,转过回廊,去深院书房寻落樱国主。 到了门前,还未出声,书房里便传来声音。 “进来吧。” 略有些沉重,不比往日的轻佻。 月娘也有些意外,却想到先前察觉的可怕魔气,心中也渐渐沉定下来,径直推门而入。 书房中,四周墙壁挂满了美人图,各个搔首弄姿也或场景不堪入目,却落樱国主原本便喜欢这些。何况书房重地,非是寻常人可入其中,也就一些身边的亲信,却都知这些,便无妨如何。 三排书架,围笼书桌,桌后一身材矮小而肥胖的男子面貌寻常,却一双眸子略显阴鸷,着一身九龙黄袍,是学着中州某皇朝皇主的模样而来,却穿在他的身上略显滑稽。然他是喜极了这些,便连传国玉玺都换成了龙印的模样,是如今的落樱,已非当初的东瀛。 见到月娘,落樱国主轻轻抬头将其上上下下瞧了一番,而后嘿的一声怪笑。 “你怎的突然寻来这里?可是想了本座的活儿不成?” “天皇陛下,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月娘娇媚的白他一眼,款款上前,自然而然落座他怀中。 落樱国主哈的大笑一声,毫不客气将一手探入衣襟之内,另一手则摸索着圆润的双腿,还在上挪。纵然如此,月娘也不敢拒绝,只能任由施为,檀口轻启,喘息如诉,一双藕臂将他脖颈揽住,娇媚万分。 “先前在远方的魔气,陛下可是已经发现?” “自然发现,却这些无需你来操心,已经有人前去查探。只本座这里还有不少的麻烦要处理,否则今日该再去找你探讨一番人生的真谛。” 落樱国主瞧她一眼,面上笑意放荡,双手两边一扯便将月娘身上的黑衫撕烂,埋首其胸前,口中啧啧有声。 “别闹了,人家可是要跟陛下说正事的。” 月娘娇嗔一声,素手将他脑袋捧了起来。 见到月娘不似玩笑之言,落樱国主还有些疑惑,不知这被他视作禁脔玩物的女子能有什么事情需得如此郑重。 “你先说便是,不妨碍。” 短暂的思索过后,落樱国主随意笑笑,一双手却是仍旧不停。 月娘也无计可施,心中悲叹,却面上还得做出娇羞的模样。 “是前些日子我那淑图院来了两个不太一样的客人,原本今日一早便该告诉陛下,却遇到了些麻烦,方才拖到现在。而这两个客人与先前在远处的魔气也似是有些关系,先前我派去跟踪他们的人,可是在魔气显化的时候也一起死了,灵魂玉牌都碎成了十八片,也不知是落得什么下场才会如此可怕。” “哦?你且详细说说。” 听到是与魔族有关,落樱国主当即挑眉,却手中动作如何都不肯停下,尤其原本摆在月娘腿上的那只手,已经探到了泥泞之处。 “就前些日子,那两人来时我便看出有些不同寻常,便想着会有不错的生意,便将他们引到了楼院。然那两人只一人开口,另一人始终沉默,修为也一个涅槃境,一个四御境。涅槃境的我叫她雪姑娘,便是涅槃境,四御境那人太过神秘,却不该只有四御境才对,他一身血气太过凝练厚重,便连涅槃境的雪姑娘也比不了,该是隐藏了修为,是那雪姑娘口中的师尊。” 月娘呻吟一声,将其捣乱的手暂且按住,仍旧忍不住满面羞红。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出手一些我淑图院都吃不下的宝物,要寻黑市的消息,到今日才终于出发。而那日他两人自我淑图院离开,我便派了人一路跟踪,到了客栈才发现房中有禁制存在,就打开的一瞬露了些气息,十分可怕,将我派去的那人都吓得直接退了回来与我禀报。到今日白时,那些人离开客栈,前去黑市,我是觉得不太对劲,便派了人去跟踪。而先前那魔气显化时,我派去的人也一并身死,灵魂玉牌都彻底碎了。” “你想说什么?” 落樱国主眯起眼睛,将手收了回来,却直接探入月娘口中不断搅动。 哪怕心中反感,也只能迎合。 月娘只娇俏地白他一眼,认认真真的舔舐干净,这才吐气如兰得趴在他怀中,笑如狐媚。 “人家是怀疑这几人与魔族有些关系,陛下该知如今天地禁制已经破碎,局势非同先前可比,说不得未来得有大变。而论今日,魔族千古不出,遗留世间四处躲藏,无人能够发现,却只解决了一个便可名利双收。若能将先前暴露了自己的魔族解决,更是一件大功,名利自不必多说,乃至可能就此攀上鸾族鹏族那等存在!咱们落樱国再强,也终归是弱了些,不过在外面说起东海的两族一国罢了,人家可也是为了陛下考虑。倘若解决不了,便只论发现其身份的大功,可也已经十分足够...”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88章 青山绿水间,十里错落街 落樱城外百里遥处,有山水依依,樱花成林。 十里街坊藏于其中,远方可见楼阁依山水,粉白相应,上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间藏人来人往,繁华鼎盛。叶落无声顺水流,陌上公子如玉,陌上女子如花,随处可见亭台栏杆,矮桥帆船,纵嘈杂也混乱,却这番景色也让人沉醉不能自拔。 一路而来,日落渐西。 陆尘终究是放下了鬼头镜的事,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不再多想那些个处理不了的麻烦。始终跟在身旁的江沅与冯雪晴也都带着斗笠,正随后两旁四周观望。 这黑市,便连江沅都是头次见到。 来来往往的修士摩肩接踵,人流繁密,修为亦大多惊人,是三步一大能,五步一道君,便连街边照顾商摊的小贩都有着登龙境的修为。却走了许久,年轻一辈稀少,大多长辈人物,其中不少都如陆尘几人模样,头戴斗笠垂落纱,将面容遮掩,不肯被他人知晓。 这鱼龙混杂之处,可没几个好人。 高矮胖瘦都有,落樱国人最多。 江沅不止一次的想要出声怒骂,皆因那些个路过的落樱国人嗅到了冯雪晴身上女儿家才有的香意。没有本事的走出两步还要回头看看,满面不堪模样,有些本事的都会停下脚步戏谑几句,还得陆尘仗着断刀戾气凶煞,才将周围人镇住。 若真的打起来,此间可无人会管。 乃至出了人命也是正常,毕竟黑市便是黑市,从无纪律规矩,便连落樱国主也不会太多干涉,就只靠着黑市赚些灵精便罢。 要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先寻个住处吧。” 将将收敛了断刀煞气,陆尘冷哼一声,伸手将面前之人推开,走出一些距离才终于开口。 “虽此间景色不错,却如此下去难免惹人心烦,若真的按捺不住出手可就坏了大事。” “那边尽快去寻住处,我是已经看够了这些落樱国人的嘴脸!” 江沅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不能出手。 强者太强,不是对手,弱者自知,就躲在后面偷偷摸摸的瞧着,找也找不见,纵然回头看去也是做出无关自己的模样,让人着实有些恼怒却又奈何不得。 就只到黑市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见了太多,却也只是吃了暗亏而已。 陆尘亦有些无奈。 便连冯雪晴到了此间都变得安静下来,一言不发,想来落纱下的面色也不会很好。 转过街角,上得台阶。 这黑市建在半山起伏之处,街道错落,极易迷了方向。 只说修士修行天地灵气,感悟大道至理以寻求真仙之境,头脑大多好用,至少过目不过并非难得的本事。却陆尘几人兜兜转转许久,上上下下徘徊,将走过的路又走了几遍,这才终于寻到方向进入黑市深处。 一眼望去,人流反而稀少一些。 却街边摊贩摆出的东西也非是外围可比。 “火麟根,灵花果木,赤练真金...” 陆尘将目光自旁边的摊贩前收回,暗自感叹一声。 “这些个东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 物,却在此处已经见了数次,也不知这些人究竟都是什么来历,竟会拿出这些个珍稀的宝贝!” “这些太正常了,在此间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珍稀些罢了。” 江沅抽了抽鼻子,又轻哼一声。 “我先前去过鸾族麾下的一座大岛,那里也有黑市,里面摆出的东西才是真的可怕,便连千年醉都有人摆出了一坛。虽不知是真是假,却既然敢在那种地方拿出来,纵然并非整整一坛却也相去不远。那一坛千年醉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莫说一坛,便只半坛,一杯,都得千万方灵精也未必买的来!” “千年醉?” 陆尘摇头失笑。 “我这里还有不少,都是在明月长生殿得来,你若想喝可以直接给你一坛。” 闻言,江沅猛地愣了下。 便连冯雪晴都愕然。 虽隔着落纱见不到他二人面上神色,却也知得将眼睛瞪成什么模样。 “一人一坛,还能剩下不少,先找到了住处再给你们,别在外面声张。” 陆尘搓了搓鼻子,倒是不曾觉得什么。 却江沅回过神来,直接一声狼嚎叫了出来,引了不少人怪异的目光。也好在此间落樱国人渐渐稀少,大多都在街边摆摊也或开店,见惯了大惊小怪之人,并未理会,却也难免会有目光转向冯雪晴。 来往之人倒还安好,不过低声说了两句,也不生事,转身便做自己的事情。 冯雪晴该是瞪了江沅一眼,却也快步追了上来。 “公子真有千年醉那等神物?” “神物算不上,毕竟喝过不少,都是一坛一坛地饮下去,确实比起别的酒要好喝许多,却那传说中的一梦千年也就第一回罢了,之后都再无用处。” 陆尘始终不觉得千年醉算什么稀罕之物,毕竟明月长生殿里还摆着不少。 晚卿是最喜千年醉的,待此间事了,回去之后,还得给她再带上几坛才行。却如今真的想来,这公孙家的圣女,该是他用千年醉骗来的,像极了给糖就走的孩童,只当初陆尘也不曾想过如此便将那样的美人赚到了手中。 倒也不亏,反而赚了,那日江上帆船纸伞,美人如画,可是真的惊艳了千古! 江沅才追上两人,听见陆尘莫名的笑声,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下去,莫名打了个寒颤。 便连冯雪晴都愕然,不知陆尘想到了什么,竟会如此失态。 “公子...” “就去前面那家了,看此间来往之人不多,该有住处才对。” 陆尘将将回神,也知自己太过出神了些,干咳一声,稍有不自在,抬眼便瞧到前方迎风而展的大旗写有客栈二字,就当即加快了脚步,率先进了店里。 虽不知陆尘先前想了什么,冯雪晴也不去在意,随后便跟上,却江沅似是明白了一些,嘿的笑了几声才追上去。却将将进入客栈,便见到两人正在柜台前犹豫着什么。那身材肥胖的掌柜则是大大咧咧的躺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怎的了?” 江沅眨着眼睛上前,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价格太贵了些。” 冯雪晴无奈叹了一声。 “先前在淑图院花费不少,共百多方灵精,身上便剩不下多少,其他一些得用在别的方面。这里只住一日就十方灵精,我身上可用的灵精最多不过两百方,陆公子身上也就百多方,便一月就要耗完,却这些时间可不够。” “一日便得十方灵精?!” 江沅惊呼一声,又转头看向客栈掌柜。 后者会意,理所当然的耸肩。 “十方灵精的价格是咱们这里定下的规矩,你们便去了其他地方也是这个价格。瞧三位的样子,该是第一次到这里才对,若是常来还要长住的那些,都会多备些灵精在身上,毕竟咱们这里价格始终如此,他们也早便知道。如你们这样的新人都会遇见这般麻烦,我也见得多了,却规矩就是规矩,若住不起,那便将身上多出来无用的东西拿去卖了,说不得还能换些灵精多住几日。如若不然,那就不好意思了。” 那掌柜嘿的笑了一声,将搁在柜台上的茶壶拿起,对嘴饮了一口,啧啧有声。 陆尘几人隔着落纱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如此。 要换灵精,凭明月长生殿的丹药便可换来不少。 “便先住上一月吧。” 陆尘拿定了主意,将他与冯雪晴身上闲下的灵精尽数取出,是灵光迷蒙的大片,仿若小山般堆在一旁。 却那老板只瞧了一眼,轻轻点头,随意便叫了个伙计收拾起来,给陆尘几人安排了个房间。 若再要两个房间,未免太奢侈了些,身上的灵精也不够挥霍。若之后有了足够的灵精还可为冯雪晴再要上一间房,却此间也只能暂且凑合。 “对了掌柜的,你在这里呆了不少时日,该有些消息才对,可否行个方便?” 交付了灵精,江沅与冯雪晴也直接跟着伙计一起上楼,却陆尘留了下来,就在柜台前面,与掌柜说起话来。 闻言,那躺在椅子上的掌柜嘿的笑了一声,却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表示。 落纱下,陆尘一双眸子满含无奈,却也已经明白了大概的意思。这些个黑市里的商家原本便是为了灵精而来,又不是摊贩般为了衣物换物,寻这些掌柜做什么都得付出灵精才行。 将身上仅存不多的灵精取了些,摆在一旁,足有近两方。 那掌柜眯着眼睛瞧了下,笑着摇头。 四方。 仍旧摇头。 陆尘已经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将灵精继续增加,直接摆了十方在那里,掌柜才终于叫了伙计将灵精收起。 “这点灵精能探到的消息不多,但看在你是个新人的份上,说吧,想知道什么,若是灵精够了我便告诉你,若不够...” 瞧着掌柜脸上的笑意,陆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些个人的嘴脸当真让人恶心,典型的认钱不认人,也确实够黑。 却还得问才行,否则那些个灵精便白白丢了。 “我弟兄三个到这里是为了寻人帮着办点事才行,掌柜的在这里该有不少时日,应当听说过六幺这名字才对。不知那些个灵精...可否已经足够?”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89章 三日之差,再待何时 “六幺?” 掌柜瞧了陆尘一眼。 白衣斗笠落黑纱的模样,似是不搭,却也看得出来该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就如那些个大家子弟,偶尔要做些不能见人的事,都得如此打扮才行。却眼前这人在他看来似是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同,然话又说回来,六幺也不是那么容易便可找到的。 他摇着头笑了下,又瞧了瞧一旁伙计正在搬走的灵精。 “这些灵精,可是白费了。” “掌柜的这是何意?” 陆尘眯起眼睛,有些错愕,还以为就是不够再加些才对,也无妨如何。毕竟他身上始终带着翠叶令牌,再不济,叫了玲珑送来一些珍稀的丹药拿出去换些灵精,无论怎样的价格都不会太离谱,若能够接受便多换些也就罢了。 却这白费... “你要找六幺?” 掌柜坐蠕动着肥胖的身子站了起来,个子矮小,才不过将将自柜台后面露出个脑袋,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将那壶茶拿在手中,转而出了柜台,身子靠在一旁,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古怪笑意。 “六幺可是咱们这里的名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谁都不知这家伙一天天的躲在哪里,却也谁都知道他有不弱的本事,不管怎样的货都能帮你出手,而且还从来不会被人盯上。却要找他可有些困难,得靠缘分才行,这家伙嘴里也常常念叨缘分这种东西,说是遇见了,便遇见了,什么麻烦都能解决。若遇不见,那便遇不见,强求不来。” 说着,掌柜仰头喝了口茶,啧啧有声。 “这是那家伙自己说的,以前来我这里住过两天。” “那掌柜的可知他出现是否有什么规律?” 陆尘稍有些失望,若这掌柜所言不虚,那十方灵精可就真的白费了。 给出去的,就拿不回来,除非将这店都砸了。 却陆尘没那个本事,就这看起来模样滑稽的掌柜都有着登龙巅峰的修为,能始终在这里做下去,恐怕身后也有着不弱的势力,乃至极有可能与落樱国主有些关系。 只仍旧不肯死心。 “规律?那种东西可不好说。” 掌柜摇头。 “有时候隔个三两天便回来一趟,有时候得隔个四五月才行,甚至有时候隔了一年半载的见不到踪影也正常。自那家伙第一次来这里也有些年头了,却从来没人找到过规律。就来了,便来了,走了,便走了,大概真的如他口中所说,要找他,得靠缘分才行。” “缘分...” 陆尘咬着唇角,着实有些为难。 缘分这东西可不好说,便是说运气也无妨,乃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陆尘可不敢奢望缘分运气这些。 他就一年时间,如今也不过十月。 那尊山,得去才行。 万化道藕,怎的也得弄到手才行。 洛仙儿,也必须得救才行。 若那六幺真的一年半载回来一趟,这十里错落街角落极多,还指不定出现在哪里,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总不能没日没夜的蹲守。何况这六幺究竟什么模样陆尘也不知,就在那卷轴上见过些描述,却未免太过虚幻了些,并非真实。 兴许就在面前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毕竟他长相没什么特色。 “你是有东西要出手?” 那掌柜瞧了眼陆尘,把弄着手里的茶壶。 “若是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几个有本事的,但是否能够出手就不好说了,毕竟自家有自家货,究竟什么模样我也没见过,可不敢给你保证。再不济,去那百里外的落樱城,里面就一家拍卖行,叫淑图院,管事的叫月娘,她的本事也算不错,只要不是比较特殊的东西都能帮你出手,报上我的名号,就只提半成的利润。” “那倒不必了,来历不正的货,还是在这里出手好些。” 陆尘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转身便上了楼。 三楼已是最顶层,也是最豪华的客房,这十里错落街人来人往不少,大多都得住段时间才行,客房也是紧张。兴许陆尘的运气不好,到了这里就只剩这么一间最贵的,却怎么都得订下来。 那掌柜说别处都没了房间,也不知是真是假,却得有个住的地方才行,就只能花些冤枉钱了。 进了房间,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利索,倒是与寻常客栈不太相同,也难怪一日便要十方灵精,是里里外外三个房间,客厅大堂一应俱全,足够住得下数人。就只这个房间,三人便一直在这里都无妨,且周遭陈设也相当华美,虽不过装点打扮,却看起来舒服。 江沅与冯雪晴正在桌边待着,有些茶水点心,等着他回来。 “如何?” 见到陆尘关上房门,又设下封禁镇压的手段,江沅这才开口。 却陆尘只能摇头。 “六幺这人行踪不定,掌柜的也不知他何时能回来,说是要找这人得看缘分才行。但我运气向来不好,所以不太指望这人了,就瞧瞧还有其他能找的人没,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也只能如此了。” 冯雪晴叹了一声,将那些个卷轴都取了出来。 原本定下的还有两人,却这两人也是如六幺一般行踪不定,冯雪晴便直接略过,想要再寻些其他有些可能的存在。 却看来看去,那些个名面上有本事的人都似是与落樱国主有些关系,若找他们打探尊山所在,不过羊入虎口。却除了这些,其他人都没有太大的希望。 而且这些人大都行踪不定。 “这般看来,轻易便能寻到的人该是与落樱国主有着关系,就只那些行踪不定的人才是能够信任的存在。有些是固定时间出现,但能否可信,却还得另说,毕竟这些人的身份来历着实太虚了些,而这般看来也没有几人能找。” 冯雪晴看了许久,终究是没能定下来太多。 就额外点出四人,算上先前的两人与六幺,不过七个而已。 且都是没有固定行踪的人。 偶尔出现,偶尔消失,十天半月乃至三五月都不回来一趟的也不是没有。而其中最难寻的便是六幺,却总得寻才行。 “十月时间...还是如原本的定策吧,就一月半的时间在这里寻人,若超过了,我与江沅便离开此间去往别处,将这落樱国所在尽数翻个一遍,哪怕不能找到也得稍加尝试才行。却这个六幺...” 冯雪晴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这种人最是拿捏不定,神出鬼没又毫无规律,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历,又是否能够寻到。 “若实在不行,我便去寻炼狱,也或去公孙家秦家走上一遭,总不能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之后时间紧张了,纵然得知尊山究竟在何处,赶不上时候也白搭。” 陆尘坐在椅子上,虽不愿如此,却也只能如此,何况还有事得问老鬼才行。 另则,也得救洛仙儿,性命攸关,不容分毫差错。 冯雪晴与江沅都瞧了眼陆尘,未曾多说,却也都知陆尘心中不甘。毕竟他原本来这落樱寻万化道藕就是为了历练,两人都明白,也尽力帮他,若真的去寻炼狱也或公孙家秦家,便没了历练的效果,是万不得已不会用的法子。 若不为历练,便只叫上虎王也或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仙人来此,落樱国主再如何,大不了一番争斗,却必然能夺来万化道藕。 何况这事交给陆尘,也是那仙人的意思。 “先尝试着寻人吧,说不得今日便可有些进展。” 冯雪晴将那些个卷轴收起,叫了江沅一起出门。 陆尘也不闲着,散去了此间道痕,亦随后转身离开。 这青山绿水半山间,道路上下,回转极多,凭陆尘的记性也总得迷路。兜兜转转许久,却先前记下的那些人没能见到一个,尤其日落黄昏,这黑市深处也渐渐开始喧闹起来。华灯初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许多街边小摊也都摆上,就陆尘一人来回走动,隔着落纱去看人,每每见到了相似的都得停住脚步仔细观望,若觉得是,便上前问上一问。 有些人好生意,即便不是也说是,差点就吃亏说漏了嘴。 陆尘一直寻到半夜,又取了些丹药出手换成灵精,终归是富裕起来,却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到了客栈时,冯雪晴与江沅还未回来。 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去何处寻人,又是否已经找到,却陆尘现下无事,便在桌旁看起书来。 过了子时,回廊有响动,是冯雪晴与江沅终于回来。 挥手勾勒道图镇压封禁,房中的声音传不出去,也就不怕隔墙有耳。 “我没找到人,你们那边呢?” 陆尘将书放下,转头看去。 江沅只深深一叹,摇着头在桌子的对面坐下,取了壶酒,自斟自饮。 冯雪晴在陆尘一旁落座,苦笑不止。 “运气不错,寻到了一个,可惜那人也不知尊山究竟在何处。” 她抿了下红唇,素指交错把捏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却也并非没有进展。” 陆尘原本还有些失望,听闻如此,倒也有些意外。 “那人说这黑市纵然混乱且毫无法度,却也是在落樱国主的掌控之下,每日出没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有过什么东西出手,九成九的消息都会到落樱国主手中。要寻尊山所在,就只能去找六幺,其他人要么不知,要么多多少少能与落樱国主扯上关系。” 冯雪晴面上苦意更甚。 “却三日前,六幺才将将离去,下次再来还不知的什么时候。咱们,可是来得晚了些...” 正文 第390章 打了自己的脸 日升日落匆匆,如流水,似落花,去则去亦,无能回溯。 一月时间转瞬变过,这些个日子里,陆尘几人就日升而出,日落不归,总得到了夜半三更无人时才终于回来。江沅去蹲守入口,冯雪晴与陆尘四处找寻,却这十里错落街人来人往无数,偶尔见到些新的面孔却也绝非六幺,江沅更是一无所获,是将那些个进进出出的人都瞧了一遍,眼睛都看得疼了,也没见过哪怕一个模样与六幺相近的人出现。 这整整一月都毫无收获。 前些日子冯雪晴带着陆尘又找了先前找过的那人,想问问是否能够得到六幺的消息。却在其口中言来,六幺此人太过神秘,莫说是他,便连落樱国主有事相托都未必能够找得见,也得如他们一般碰运气才行。 “你们要寻尊山所在,可不要随意打探,至于你们说的其他人也都不必找了,他们定然不知。但这事在落樱境内不好多说,一旦被有心人听到了,传去落樱国主耳朵里,莫说你们几个小辈,便是东盛的那些个诸子百家的大人物,也得被撵出去才行。” 这是那人的原话,只让陆尘几人少费了些心思,却并无任何作用。 也就六幺可能知道尊山所在何处。 待得末了,陆尘与冯雪晴只能留下自己的住处,送了些灵精,说是一旦得知六幺回到此间,便将消息给他们。那人也应下,本就为了灵精才来这黑市,何况也不妨碍什么,反而他们的消息更为灵通一些。 却等了不短的时间,也没有任何收获。 只这段时间陆尘几人走遍了十里错落街,便是那些个小巷矮桥,亭台楼坊的位置都已经熟记心中,来来往往不少人也都大概说得上究竟住在何处,拿了些什么东西,要做什么事。 还因此惹了不少麻烦。 便如昨儿个,江沅就见到了一头戴斗笠垂落纱的男子身材与消息中的六幺相仿,便盯着看了许久,惹了人家不愿,差点便要大打出手。也好在陆尘与冯雪晴及时赶到,解释过后又给了些灵精,这才息事宁人,没有惹出乱子。 然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始终没有六幺的消息,陆尘几人也都渐渐松懈下来,是真的有些信了缘分这个说法。若缘分到了,兴许不必出去乱找也会见到六幺送上门来,若缘分不到,便如这段时间,如何努力都没有结果,倒不如随意便好。 也可免得生出些麻烦。 便今日早间,江沅临走前就向陆尘讨了几本书看,就只在这黑市入口四处观望时顺便瞧瞧,也为了迎合冯雪晴。是否能够看得下去还在江沅本身,陆尘并不在意这些,就只冯雪晴对他这番要求有些意外,也让这家伙得意了许久。 却日升日落,转眼又半月时间匆匆而过。 六幺还未寻到,陆尘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冯雪晴与江沅更在昨日便离开此间,就在落樱之内四处寻探尊山所在。虽这般寻找未必会有结果,却总得尝试一番才行。 就今日,陆尘又去找了先前那人。 他这段时间不曾离开过黑市,之后一段时间也不会离开。 陆尘拿了不少灵精出来,就要这人若见到六幺回来,便待他们问一问尊山的消息,能否拿到消息且不多说,便只想办法将六幺留住也是好的,以免他几人都不在此间,与六幺错过。 退了房间,就此横渡虚空而去,是那日埋下鬼头镜的位置。待得一番寻找之后,鬼头镜确实埋在地底深处,沾满了泥土,收起后才转身离开。此时陆尘身上所剩的灵精也不多,就只够回去葬仙山的。 到了哪里都得用灵精,再要回来,还得从炼狱拿才行。 气机散尽,几个时辰落罢,踏出虚空尽头,迎面的阴风吹拂如阴刀鬼厉,让人肌体生寒,灵魄都被冻结一般。放眼望去,苍莽灰暗的大地与乌云重重堆叠,辨不清界线,状如恶鬼吞月的险山更是狰狞可怕。 只将将落地,便有炼狱之人现身而出。 “恭迎圣子殿下。” 那人诚心跪拜,不敢有分毫逾越。 陆尘瞧他一眼,将斗笠也摘下,深深吸了口凉气,倒难得舒适了些。 或该说轻松了许多才对。 “带我去葬仙山顶,我有事找老鬼。” 陆尘未曾多言,那炼狱之人也领命,将陆尘带上,径直踏空而去,只不消片刻便到了山顶。 却那人退走后,陆尘四周望过,未曾见到穆双影几人,就老鬼自己盘坐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呼吸吐纳间有诡雾流转,道痕显化出没沉浮,神妙大道不堪多言,凭陆尘亦不能明了。也似察觉陆尘到来,几个吐纳周天循环之后,老鬼将一身诡雾道痕尽数散去,缓缓睁开眼睛,有精光内敛,再复浑浊模样。 “你来作甚?” 他转头看来,阴风吹动着他一身破烂的衣裳,仍旧如过去一般。 “遇见麻烦了。” 陆尘搓了搓鼻子,心中也拿捏不定老鬼是否愿意让他借炼狱之力去寻尊山所在,却总得尝试一番才行,否则一旦错过了时间,洛仙儿便得灵魄消散,纵然杀穿阴阳两界也再无任何挽回的可能。 上前几分,就在老鬼身旁随意的盘坐下来。 他取了坛千年醉摆在面前,又嘿的笑了一声。 “我来找你是想借炼狱之人帮我找找尊山的位置,就是那万化道藕所在。我已经用了各种办法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只想着若如此拖延下去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行,一旦错过了时间,可就真的再无机会,洛仙儿也没了生还的可能。” 顿了片刻,陆尘才深深一叹,又咧嘴笑了笑。 “我在落樱有着太多不便,做什么都得小心谨慎才行,而且你也该知道,洛仙儿于我有恩。若这次不能救她,让其落得身死魂消的地步,可就真成了我心里的一道坎,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你将那些个顶天大的责任交给我,也定然不想让我这般,若心里真的有了迈不过去的坎,修为受阻,那些个责任可就难说了,你看对也不对?” 待得陆尘说完,老鬼却只盯着他一言不发。 陆尘也盯着他看,嘴角的笑意却渐渐凝固。 许久,老鬼才将目光转向那坛摆在面前的千年醉,啧的一声,伸手便取了过来,打开酒封,仰头灌了大口。 “你同意了?” 陆尘眼睛一亮,整个人都要扑过去般。 却一口饮罢,酒坛已经空了,被老鬼直接丢下悬崖。 “不行。” 他瞥陆尘一眼,嘴里还在回味着千年醉的香醇,也不理愣在原地的陆尘如何错愕不解也或恼怒,就只抖了抖衣袖,侧身躺了下去。 “你若是借了炼狱的力量,那与直接叫上黑白无常杀去落樱有何分别?今日借了炼狱之人去寻探尊山所在,上了尊山,要取万化道藕也非你力所能及,便还得再借炼狱之力。万事开头难,却也开头不难,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再没办法停住,难的是如何就此罢了。有一有二再有三,这种事可不少。” “那你还喝我的酒!” 陆尘瞪起眼睛,着实有些恼怒。 千年醉本就算不得多,陆尘还想着之后给了冯雪晴与江沅一人一坛,剩下的还得有用,便如虎王道宗红尘谷那些个地方都得送上一坛才行。若这些地方走过一遭,也就不留多少,都给了自己的女人便好,却偏偏让这老鬼一口喝干了一坛。 还不答应! “你该给我酒喝,理所应当。” 老鬼嘿的笑出声来,满是污秽的脸上渐渐泛起酡红。 “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去落樱,想办法寻到那尊山所在,尽早取了万化道藕回来才对,这事可不能耽搁。何况你要历练,莫说我太过狠心,历练便是历练,没了压力也就没了动力。若真如你所说一般,那还要你去历练又是为何?而且口口声声说着小心谨慎,却带了尾巴回来都不知道。” 说着,老鬼只啪的打了个响指,这周遭的空间都轰然一震,天地沧澜大势剧变,好似阴阳倒转,乾坤逆翻。 陆尘还不解老鬼什么意思,眼角却忽的瞥见远处有凭空之处轰然勾动无尽气机而去,仿若天地都凝缩其中,带着磅礴浩瀚的压力将那处空间所在都彻底崩坏炸裂! 轰然之声滚滚如惊雷,一团血雾,绚烂绽放! 天地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静谧,所有一切都似不曾发生,就只远处那仍旧残留的血雾还在随风飘摇,没入阴沉黑暗之中,渐渐没了踪影。 尾巴? 陆尘瞳孔猛地一缩。 “月娘?还是落樱国主?” 他张着嘴巴,又转头看向老鬼,却后者好似不过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究竟何时带了这样一个尾巴回来? 陆尘回想不出,却想来冯雪晴与江沅那里也该有尾巴才对... 一口唾沫吞下,陆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如老鬼所言,先前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得时刻小心谨慎,却转眼便被发现身后有人一路追踪而来。自己的身份,去落樱的图谋,炼狱的所在,老鬼的模样,都定然被那人得知。 若真的就此放他离开... 那落樱,可就成了龙潭虎穴! 却这脸,也未免被打得太快了些... 正文 第391章 一无所得 “不同意就不同意,说那些作甚...” 陆尘呆呆想了许久才终于回神,又轻哼一声,却怎的都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他也不曾料到自己身后竟会有人跟着一起回来,毕竟自那日解决了身后的尾巴,便再不曾见过周围有任何痕迹出现扭曲,也就猜着月娘大概放弃了原恩的心思。却谁又能知身后竟是跟了另一个强者,而如今看其手段修为,该是比那大能更强许多。 老鬼有意无意瞥了陆尘一眼,嘿的摇头一笑。 “道君境的修为,你毫无察觉也是正常,若察觉了,才是奇怪。” “可终归是身后跟了人。” 陆尘轻哼一声,梗着脖子瞪他一眼。 他是不领情,毕竟与老鬼从来都算不上合得来,就当初将将见面时便如此,到今日也是如此,纵然有着百般恩情也不过心里记着,却嘴上从来都与老鬼做对才行。 “你在东海,可是寻了朋友相助?” 老鬼不理陆尘这些个脾性,又问了一声。 “若无人相助,你觉得只凭我自己能行?” 陆尘白他一眼。 “你该知道我与公孙兄始终有联系,他帮我有不少,却你始终不曾说过这些,难道我还不知你是让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去取那万化道藕,而不是借助前辈的力量。可我要炼狱相助,也是只找韩无道他们,你又何必计较,始终不肯答应。” “那不一样。” 老鬼轻轻摇头。 “你与炼狱有关,也是因我而起,却只凭自己的本事可未必能与炼狱扯上关系,更枉论要炼狱之人助你。” “我不跟你说这些个废话,你本事大,说什么都对,我也说不过你,还是说别的。” 陆尘轻哼一声,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不休。 借不了炼狱相助也在意料之中,如老鬼的脾性陆尘也是心中早便清楚,来之前便已经想得明白,就问一问便罢。能得到应许,有炼狱相助自然极好,若不能得到,也就如原本预料一般,无妨如何,不过就是继续在那十里错落街呆下去,想办法找到六幺。 “双影她们呢?怎的没见到?黑玫瑰也该还未醒才对。” 陆尘四周望了望,先说起这些。 “去别处修炼了,至于你说的那黑玫瑰...她自己也是有着不弱的本事,先前看走眼,时间没算对,半月前便已经苏醒,也跟着一起去了。” 老鬼瞧了陆尘一眼,忽的笑了起来,颇为暧昧。 “想她们了?可你回来得不是时候。” “想归想,却和你说的想不一样。” 陆尘啐了一口,心中也暗骂一声,却面上总不能说出来。 顶嘴便罢了,若真的没大没小,陆尘自己也过意不去,更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你想说的就这些?” 老鬼收回目光,又伸了个懒腰,看似有些疲倦,已是打算逐客。 “还有事。” 陆尘伸腿踢了老鬼一脚,稍有不满。 后者也不介意,就只伸手挠了挠屁股,这才坐起身来,却看起来仍旧懒懒散散,好似没什么精神。尤其面上的酡红比起先前更甚,那千年醉的酒力也是发挥出来,大概凭老鬼也有些扛不住。 “这东西你得看一看。” 陆尘当作瞧不见,将那鬼头镜取了出来,丢给老鬼。 镜面漆黑,状如鬼头狰狞,只入手便觉得冰凉森然,却毫无气机可言。老鬼见到也是意外,挑了下眼皮,强撑着精神将其翻来覆去的细细打量,偶尔皱眉,口中喃喃有声,却不知说的什么。 许久,老鬼才终于将鬼头镜放下,又轻轻摇头。 “废器一件,内蕴道痕已经彻底碎了,却本身还是个不错的材料,乃东星域的魔炼鬼精与黑罗石髓所铸,熔炼一下还能做个圣道之器,却也就最多大能级别罢了。倒可惜了这些极好的材料,都是能与圣精媲美的存在,凭你本事,怎的就能把它也玩坏?我记得这本该是戾魔老祖的道器,却后来被东海一擅长封禁手段的人物给镇压,之后便该再无踪迹才对。” “我可不是玩坏的...” 陆尘也是无言,这魔帝道器在老鬼口中倒似成了玩具一般。 “不过你先前说的东星域是...” “宇内八荒浩瀚无尽,东南西北中五星域划分,这些你就听听便罢,若凭你现在的修为踏出荒神境,莫说那五星域,便能否在荒寂的宇内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 老鬼轻轻摇头,不愿多说这些,于现在的陆尘而言还太过遥远了些。 “你就说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的台鉴国。” 陆尘搓了搓鼻子,将那些个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便连之后去了冯家,修行《玉简》,再转而到了落樱与其中发生的一切都毫无保留。 哪怕平日再不合,却老鬼是陆尘最信任的人。 纵然尽数说来也无妨,他在老鬼面前可不怕丢脸也或其他,毕竟老鬼原本便看不上他。 “若你所说不错,那魔灵该就是戾魔老祖了...” 老鬼皱着眉头,眼神已经开始恍惚。 千年醉的酒力可不比寻常,陆尘自己是知道的,便连老鬼也承受不住,想来此间还是强打着精神才能保持清醒。若不是这鬼头镜的麻烦,他该已经睡了下去。 “这些事太过麻烦了些,你就不要再多管。” 思忖许久,老鬼终究是摇头,又拿起鬼头镜在陆尘面前晃了晃。 “这东西你要还是不要?虽说原本的材料不错,却已经毁了大半,那些个断裂的魔道道痕也残留其中无法驱除,纵然重新锤炼也成不了大器,而且凭你如今的修为也锤不动,倒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却你想要也可以,就留在身上便是,说不得还能帮你挡一挡拳脚,毕竟这东西够硬。” 闻言,陆尘嘴角抽了两下,又瞪老鬼一眼,轻哼一声,并未回答,就只别过头去。 他想知道那戾魔老祖的事,鬼头镜终归是件废器,又为何要留下? “那便丢了。” 老鬼晃了晃鬼头镜,直接松手,任凭那鬼头镜落下无底悬崖,再也寻不到踪迹。 心里自然猜得到陆尘所想,却老鬼不愿多说,陆尘也无法,只能轻哼一声,再不废话,转身便就此离开。只这趟回来葬仙山一无所得,不能寻求炼狱相助,鬼头镜与魔族的隐秘亦未曾知晓,便连穆双影她们都见不到,是白白浪费了许多灵精。 还得去找黑白无常要些灵精才行,否则连落樱都去不了。 一路下了葬仙山,山路坎坷,倒也废了许多时间,回到炼狱大殿时已算入夜时分,却此间看不出日升日落,始终一片灰暗阴沉,让人觉得压抑难受。 转过大殿回廊,陆尘寻了人问过黑无常所在,而后才去了书房。 一如上次般,黑无常总得处理那些炼狱的琐事,各种书册卷轴摆了满满一桌,长明灯也不知燃了多久,有些无可奈何。 “黑叔。” 陆尘叫了一声,在桌前坐下。 黑无常却只低低回应,便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好似时间紧迫,得先将这些个麻烦处理掉才行。 瞧见这般繁忙的样子,陆尘也在犹豫是否应该开口,毕竟总不能打搅黑无常处理炼狱的这些麻烦。何况炼狱这边灵精也是紧张,只说最近不太够用,虽是近两月前的事了,却短短两月也做不了什么,不会有太大的进账。 却此间,书房门前一抹白影飘然而过,落下时已经到了陆尘身后。 一双藕臂轻揽温柔,一双绵软落于脊背,陆尘还未能回神时那熟悉的笑声便已经响起,充斥着妖冶魅惑的味道。 “圣子回来了,怎的也不去找妾身,就只来找这个木头?若非妾身听长老说起你回来的事情,恐圣子离开时也不知道,可是真的让人伤心。” “白姐姐...” 陆尘愕然,又瞧了眼仍旧伏案忙碌的黑无常,只得无奈摇头。 却白无常也似不觉,挂在陆尘身上满面娇俏的模样让人有些吃不消,只她自来喜欢如此,便连黑无常都已经习惯,早就不会多说那些个没用的废话叫她自重。 “你带他取些灵精,五十方便够,如何回来,自己想办法吧。” 黑无常终于抬头,却只瞧了眼白无常便罢。 他已经猜到陆尘所为何事,毕竟出门在外哪里都需要花费灵精才行,只炼狱近来也是紧张,因那天下共令,少了许多任务,也就少了灵精的进账,算是到了低迷时期。况炼狱也拿不出多少灵精,尤其还得维持各个方面的运转,五十方,也算极限。 白无常自然明白这些。 “就五十方可不太够用,姐姐这里还有些,虽然不多,却也比小黑拿出来的多些,你就暂且带在身上,若不够用了便回来,妾身自然有办法给你弄到灵精。” 她不喜书房中的氛围,太过压抑,拉着陆尘便转身离开。 “就走一趟落樱的耗费,用不了多少,之后我自然有能力弄到灵精,倒是无需姐姐如此费心。” 陆尘就被白无常拉着离开,转过回廊,又走过别院,到了一片雪雾迷离之处才算是她的住处。此间一片洁白,花草凉亭都是如此,像极了白无常一身白衣,即便入得房中,那些个陈设点缀亦这般,让人觉得有些晃眼。 却白无常最喜这般的白色。 她带着陆尘落座塌上,又将那些个灵精都尽数取出,玲琅满目的灵光流转,非得要陆尘收下才行。 “妾身给你,你便拿着就是,之后有事也或遇到麻烦,都来找妾身便好,小黑可总得算着炼狱的事情,不能帮你太多,却妾身可没那些个顾忌。只怎的圣子突然回了炼狱?可是在落樱遇见麻烦?” 正文 第392章 红尘多萧索,人间不快活 “麻烦是麻烦,却找老鬼也没能解决。” 陆尘轻轻摇头,倒也并无忌讳,转身便躺下仰面叹息。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撇着嘴角,怔怔出神想了半天,却最终也不过又是一声轻叹。 “我来问老鬼关于魔族的事,却他不愿跟我多说,便连我在东海得到的魔帝道器都被他丢下葬仙山。这些个事说来也麻烦,却最麻烦的还是万化道藕。如今虽是已经得知那万化道藕就在尊山上,却尊山究竟在何处却始终无法得知。” “圣子可是想着要我炼狱杀手去帮你寻探消息,找那尊山所在?” 白无常挑了下秀眉,又沉思片刻,却罢了也是摇头。 “既然前辈不同意,妾身也不好擅自做主。虽妾身有心要帮圣子寻那尊山所在,可若是前辈发现,定然不会开心,毕竟前辈只是要圣子历练一番,只凭自己的本事去取那万化道藕。只圣子也无妨太过忧心,况妾身对前辈的了解,他自然不会如此看着,若到了紧要关头还未能取来万化道藕,前辈自然得出手才行。” 她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只圣子可不要太过放松,纵然前辈最终会出手强取万化道藕,却你也得好好努力尝试一番才行,否则便太让前辈失望了。如今天地禁制已经破去,未来大势不可言明,前辈在圣子身上寄托了厚望,总想着得叫圣子好好历练成长才行。若圣子真的听了妾身这些话,将取来万化道藕的希望丢在前辈身上,或许前辈也就不再愿意如先前般对你。” 一席话罢了,白无常将陆尘拉了起来,又给他整理了下一身以上褶皱的地方,温婉轻柔。 “这些妾身本不该多说,如今说来也只是让圣子安心。只妾身也想着圣子能够有朝一日堪得大任,而非如今这般,便连寻常家的圣子都比不过。你可是我炼狱的圣子,若修为不济,实力不足,说出去可是要丢了整个炼狱的面子,连同虎王与公孙家主也不会开心,便是不善多言的小黑都得忧心。哪怕如早便身死魂消的血天大圣也会被人诟病,说成传人不妥,择人不善,那一世的英名都要染上污点。” “这些我都明白,就当从未听过便是。” 陆尘轻轻点头,倒也并未想过将希望都放在老鬼身上。 那尊山还不知有多少老辈强者镇守,凭他如今的修为本事,又如何能与那等强者对抗?早在先前陆尘便已经想过这些,只当作不懂,亦明晓其中道理。 若真的事事都要依靠老鬼相助,他也不过就是个展不开翅膀的雏鹰,一旦踏出巢穴,便得粉身碎骨。 毕竟老鬼也不能时时瞧着他,护着他。 “一会我便回去落樱,还得寻人打探尊山的消息,姐姐便继续忙这炼狱的事情吧。” 陆尘摇了摇头,一口浊气呼出。 “我只是想着那魔帝道器大概藏了些秘密,却老鬼不肯多说,才是最让我失望的。” “圣子好高骛远了,现在要说这些可是还太早。” 白无常抿起唇角,笑了一声。 “魔族已千古不出,早便消失在这个世上,藏在某些角落,寻常可不会被人发现。纵然发现,也都是些有来历的魔族,修为强绝,举世也无大敌,况圣子这般年轻一辈可绝非魔族对手。何况出了这荒神境,宇宙之大,浩瀚无际,宇为空间,宙为时间,凭圣子如今于大道的感悟可无法明白这些,便连我等都得好生寻求探索一番才行,否则早在天地禁制破开之时,便已经有人踏出荒神境,入那宇内洪荒之处追求未来。” 闻言,陆尘只是挠头,不懂这些。 宇宙,宇则时间,宙则空间,这些个话说来陆尘还是第一次听到,若真的探究其深处,那东南西北中五星域之辽阔,恐千千万万的荒神境也无法相比。 要说这些,确实太早。 “还是得尽快修炼,至少要踏入圣道才行。” 陆尘一声轻叹,只言过却又沉默下来。 他如今纵然催动血气还得压制着鬼道精血才行,分心之下,便连全力都不能拿出。 《鬼道仙道经》乃老鬼所修之法,其奥之深,其意之博,其理之晦,绝非如今的陆尘能够理解。只老鬼也是好心,助他一把,踏入鬼道修行一途,却如今反而成了麻烦,若不能将那《鬼道仙道经》中阐述大道掌握些许,那些个鬼道精血就只能与原本的修行法互相冲突,遗害无穷。 可道,又岂是那么简单便可明悟。 “罢了,且不说这些,我还得回去落樱寻那尊山所在。先前便因耽搁了时间而与人错过,运气太差,如今可不能再如先前般,得抓紧时间才行。” 陆尘说着,已经起身。 白无常不懂他说的什么,却也未曾反对,只翘起红唇轻哼一声。 “圣子是看几位姑娘都去了别处修行,不在此间,才想着尽快回去吧。若那双影姑娘,黑玫瑰,也或晚卿姑娘任何一人在此,都得停留几天才行。终归说来,还是妾身没能讨得圣子喜欢,却毕竟先前答应了给圣子放上十天十夜的烟花,却无奈出现那些个变故,只一天便罢。圣子可是怪罪妾身没能说话算数,这才不喜?” 她满面幽怨,又凄凄楚楚叹了一声。 陆尘可受不住这些,无奈苦笑。 “我可从未怪过姐姐,也莫要再说那些。烟花已经看过,我早便心满意足,何况那些个变故也并是意外,怎的也不能怪在姐姐身上,更得多谢姐姐这份心意。却如今我是真的要尽快回去才行,万化道藕太过重要,是不敢大意的。” “只调笑你几句,怎的这么认真?” 白无常嘻的笑了出来,这才起身上前帮陆尘整理衣裳。 先前是整理了一遍,却她最喜这般,总得将陆尘打扮得干净利索才行,比起穆双影她们还要细心。 “多余的话妾身便不再多说,你就尽快回去落樱,要注意身边之人是否可信,也要注意那些个潜藏的危险。先前妾身可是见到了,你自落樱回来,身后跟了条尾巴,还是前辈帮你才能解决。然圣子毕竟修行还短,见识了不少却仍旧不多,这次出门也要好好历练一番,遇事三思而行,才最为保险。” “是,姐姐这些话我定然记着。” 陆尘皱了皱鼻子,忽觉有些发酸。 她妆容自来有些奇怪,是面白无人色,只眼帘一道红,却这般细致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母亲一般。每每父亲出门,上山打猎,临行前都得如此,便当初他第一次上山也是这般,将一切都温柔的打点好却也不放心,口中说道不停,在那时看来有些厌烦,却如今想了也再不能听到,只哪怕一次也好... 皱了下鼻子,又皱了下,仍旧难受。 白无常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厌烦,来来回回不过那些话罢了,换个说法还是如此。 只她越是这般,便越能见到母亲的影子。 不知何时,他眼眶都微微泛红,咬着唇角,心中恨透了陈道才。 这份仇怨从未曾放下,只长久以来有着太多的麻烦上身,逼不得已只能暂且藏入心中。尤其两仪门被毁,遗留八千里苍茫黄土,就那有限的几人活了下来,却如今也不知去向,已经许久不曾听闻两仪门主与陈道才他们出没的消息,哪怕凌采薇都似是人间蒸发一般。 “圣子?” 白无常忽的叫了一声。 陆尘将将醒悟回神,见到白无常正仰头看着自己,面上满是担忧,手中不知何时捏了条纯白的手帕,在他黑铁的面具上不断擦拭。 “圣子可是想到了什么?怎的忽然就落泪了?” 她将平日里的嬉笑都收敛,细眉轻蹙,面上的担忧并无作假。 陆尘只抽了抽鼻子,又挥袖随意擦了擦那些落下的眼泪,嘿的咧嘴笑了一声。 “没想什么,只是忽的念起母亲,她当初也是这样为临行的我和爹爹整理衣裳,却如今...” 说着,他忽的哽咽,又摇了摇头,再说不下去。 白无常愣了愣,又抿住唇角,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她自然知晓陆尘的过去,这炼狱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听过些许。却又能做什么?只上前将陆尘脖颈环住,将其抱在怀中,素手抚过他已经许久未曾打理的长发。一腔柔情,满心痛惜,也让陆尘再承受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终究还是少年,即便早就没了那副模样... 若非被迫,若非无奈,又有谁愿如此逞强,将所有的伤心与痛苦都埋在深处,偶尔想起,也就自己抽抽鼻子,红下眼眶,见了别人就得将一切都收回,将不同的面具挂在脸上来回倒换。 就如这黑铁的面具一般,都是那么的丑陋,难看... “人人都有苦难,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许久,白无常才轻叹一声,将渐渐平静下来的陆尘松开。 她拖起陆尘的脑袋,就这么看着他,唇角微翘,却那么的苦涩。 “妾身也杀过很多人,有该杀的,也有不该杀的,同样造就过如你一般的受难者。自责也好,忏悔也罢,只已经无可挽回...却人这种卑劣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纵然这些说来残忍,可都是事实。就人而言,谁最会欺骗自己,谁就可以过得最为快活,圣子可得记住这些。阴冥不见鬼,罪恶,藏人心...” 陆尘唇角都在颤抖,瞳孔也在收缩。 “生而为人,妾身,真的很抱歉...” 白无常垂下眼帘,一双眸子含着太多的黯然哀伤,一声悲叹叹不尽心中哀怨情长。 却又笑了起来,妖异的红妆下,大概也红了眼眶。 “红尘多萧索,人间不快活...” 她又有着怎样的过去,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不能知,不可知... 陆尘低下头,合上眼帘,将自己放空了些时间。再度睁开时,擦净了泪痕,那往日的面具,便已经取了出来,却还未戴在脸上。 他忽的伸手,轻轻放在白无常头顶,咧嘴笑着揉了几下。 “姐姐在家要乖乖的,不许给黑叔惹麻烦。” “我...该走了。” 正文 第393章 野人 瞧着陆尘转身离去,白无常还有些不能回神。 直到横渡虚空的气机显化又消散,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静谧下来,白无常才终于皱了皱鼻子,又轻哼一声,面上作出许多嗔怪的模样,娇俏可爱,比起往日里的妖媚也或洒脱有着太大的不同。 却很快,她笑了笑,又摇头露出了些黯然与无奈。 “妾身也不愿给小黑惹麻烦,却...那些个罪孽,如何能够赎清,又怎样才能换来他的原谅...” 苦涩之情难言,终究不过一人暗自品味。 就在这一片纯白的房中独自呆了许久,白无常才终于换了身干净的白衣,又去弄了些酒菜糕点,一路端着到了书房。黑无常还在桌案上考虑着那些个琐事该如何思索,听到开门的声音只看了一眼,如往常般面无表情,而后便专心处理麻烦。 白无常也不多言,就只将那些个酒菜糕点小心翼翼地摆在一旁,却那桌前的位置也不坐,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走了?” 丢开手中卷轴,趁着空隙时,黑无常才终于问了一声。 白无常如何,他似是并不关心,不过问罢便拿起新的卷轴摊开,里面记载了许多有关炼狱近来的耗费与许多方面的所求,都得黑无常亲自处理才行。 就平日间,他也得忙碌这些。 “已经回去落樱了,得几个时辰才能到。” 白无常低着头,不过扫了眼那卷轴便不再多看。 “他与妾身说了不少事情,你...要听吗?” 不比寻常的轻佻与随意,无人在侧,白无常便显得太过拘谨小心了些,却黑无常已经习惯,就只随手接过她递来的糕点塞入口中,而后轻轻摇头,一双眸子始终不曾离开手中卷轴。 陆尘的事,他无需太多的担心。 就血天大圣遗留的断刀与那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在手,陆尘如何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最多苦恼些便罢,何况还有老鬼的存在。纵然老鬼不爱参与这红尘滚滚,却谁也不能真的将其如何,毕竟虎王与公孙家主这些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历练归历练,总不能真的出事。 却白无常有些失望的样子,红唇微涨,似是要说些什么,只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你回去吧,我这里还得忙很久。” 黑无常咽下口中糕点,终于开口。 “这两日你代我走趟南野,有个不错的任务委托,要斩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妖主,却那些太上长老都在外面,否则也不必要你出手。你也该知道,先前将这大殿搬到葬仙山耗费不少,前辈又要去许多,库存的灵精已是见底。这个任务委托得好生完成才行,不要出了岔子。” “好。” 白无常轻轻点头,并未多问其他。 却临走前,还未推开房门,白无常又回头看来,面上带着些复杂的笑意。 “你已经许久不曾与我说过这么多了。” 闻言,黑无常手中动作稍顿,却又很快便恢复,一张僵尸脸见不到任何变化,也似没有听到,仍旧在处理手中的琐碎。 沉默了许 久,白无常轻声一叹,才终于推门离开。 她得去南野才行。 却并非这两日,此间就要动身。 虚空波动起落沉浮,这书房也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就只黑无常在卷轴上书写的沙沙声,幽寂而空洞。 ...... 踏出虚空之路,眼前的一切再复清明。 陆尘终究是回到了落樱,四周看去,一片山野迷蒙,不知身在何处,却远处依稀可见的樱花做不得假,该是就在落樱才对。 “这横渡虚空的拿捏还得再多熟悉一番才行,落地辨不清方向,日后说不得还会因此遇见麻烦。” 一声轻叹,却终究得寻上一寻。 踏过山川河流,转过丛林茂密,只此间正黑夜,那些个昼伏的野兽也都开始出没,四周有狼嚎之声回荡不休,偶尔见到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晃动,便得释放些许气息将其惊走才行。 如此也废了不少心思。 何况山路难走,若能踏空便罢,却奈何修为不足。 “待天亮了再走吧,如此倒也费时费力。” 陆尘辨不清方向,对落樱也不熟悉,就离开城池之后哪也认不得。只周遭看了看,便随意寻了个大石躺下,如此修炼起来,震荡的血气犹如闷雷滚滚,也免得那些野兽叨扰。 月光散落一地清霜,这落樱的夜稍有清凉,却也舒爽。 冯雪晴与江沅也该在这些个山林野地才对,只究竟在何处无法得知,落樱地境广阔,岛屿六千里,比起云泽洲也不差太多,是辽阔无际,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辽阔的土地上要寻人未免太难,陆尘也不曾想过能遇见他二人。 月落星隐,露水满身,晨曦的阳光洒落,鸟雀欢鸣,山林空谷幽幽,回荡清泉流响。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这才睁开眼睛,蒸干了身上的潮湿,这才转身到旁侧的山谷猎了只野兔,而后便在水泉山涧旁生火烤肉。 他也得饱腹才行。 待得片刻,肉香弥漫,那架在火堆上的兔肉都已经作金黄颜色,油脂滴落,嗞嗞有声,虽少了调料却该味道也不差。陆尘自是心得意满,有的吃已经不错,这山林野地可寻不到什么太好的东西,便满足了口腹之欲已经十分足够。 却将将撕了条兔腿塞入口中,山涧的对面有灌木晃动,自其中走出一满身污秽的男子。 他长发披散油腻,不知多久未曾清洗打理,那副枯瘦的身子也是如此,杂乱的胡须更将他面孔都遮住,已经辨不清原本该有的模样。手脚也都沾染着血迹,尤其左臂,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却看似原本的伤势早便愈合,可终究是彻底废了。 唯一能见的,便只他一双如狼般的眸子正死死盯着架在火堆上的兔肉,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将身子缩回大半。 这人来时,分毫气息都不曾显露,便此间看去,灵觉也毫无发现。 陆尘将将塞入口中的兔腿还未咀嚼就见到了他,稍愣了片刻,这才瞧了眼架在火上的兔肉,又瞧了眼对面的人,这才嚼了两下,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 “修士?” 他还疑惑, 又细细查探片刻,却仍旧没能发现这人身上有丝毫修为。 这般狼狈的模样,又出现在如此荒山野林之地,究竟什么来历陆尘不知,却没有修为,一条手臂更是扭成不堪入目的样子,该是个野人才对。然再看他,那人始终盯着火堆上的兔肉,偶尔瞧陆尘一眼,眸中满含警惕,待见到陆尘看来,更是缩回身子躲在灌木丛里,就露出半个脑袋,又咧嘴龇牙,作出凶狠的样子。 是野人还是其他不能确定,但肯定是个怪人。 陆尘轻轻摇头,只觉得这人该对自己并无威胁,要看便看就是,只瞧他的模样有些狼狈凄惨。 稍犹豫了下,陆尘还是决定将那兔肉给他。 那般瘦弱的身子也不知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便说只皮包骨头也差不多,全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二两肉。 “你要吃吗?” 陆尘将那兔肉取了下来,冲着野人晃了晃。 却那野人又缩了缩身子,警惕的瞪着陆尘,咧开嘴,龇着牙,喉咙里滚出如野兽般的嘶吼。 害怕? 陆尘无奈摇头,起身上前两步,那野人便匆匆退后了几步,躲在山石之间,将整个身子都藏了起来,就只眼睛始终盯着这边。 靠近是不能,陆尘也挠了挠头发,一跃到了山涧对面,将那野人吓得近乎跳了起来。只陆尘本不打算吓他,就方便而已,将那烤好的兔肉摆在一旁还算干净的大石上,又冲着那野人呼喝一声,转身便退后离开,回到山涧的另一边,四周瞧着准备再猎些野味。 他也得吃喝才行。 那野人还在向远处跑着,动作倒是极快,也似适应了这样的山地险路,却听到声音,回头时见到陆尘离开,这才停下。 很快,他眼神便被摆在那大石上的兔肉吸引。 陆尘一直暗中看着,见到那人尝试着靠近,又一点点的放松警惕,直到他拿起兔肉往嘴里塞去,这才嘿的笑了一声,专心去猎野味。 不消片刻便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两只山鸡,却抬头便见到山涧对面的野人一边盯着自己,一边大口的吃着,满脸满手的油渍看起来颇为狼狈,也不知饿了多久才会如此。 “待会再给你只鸡吃,别着急,够你吃的。” 陆尘打了声招呼,却那人也似吓到,满嘴兔肉骨头来不及咽下便转身就跑,手里还未吃完的东西都被丢掉。 他是怕极了外人。 却陆尘也没能想到这些。 有些无奈的摇头,这野人胆小怕生,陆尘也就不再多做那些个不必之事,就处理了手中的两只野鸡,重新烤上。不多时,鸡肉的香味便弥漫出去,那野人消失的方向却再无任何动静,也不知是真的已经吓跑了还是在暗中躲着,连头都不敢探。 只这样一个怪人的出现也让人意想不到。 “也不知这究竟是落樱的哪里,怎的还有野人出没,倒是奇怪...” 陆尘等了许久也没见那野人出现,只得放弃,自己吃些喝些便将剩下的东西都留在山涧对面,想着那人若是寻了回来还能有些饱腹的东西。 一面之缘罢了,能帮则帮,还得回落樱城的黑市才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394章 雾涌,风起,大雨成灾 离开那片山谷,四周所望,仍旧不过山林野地。 这周遭百里也或千里之内,都见不到丝毫人烟,也不知究竟在何处,竟是如此荒凉。偶有野兽出没,鸟雀惊飞,陆尘身形在其中迅速穿梭,已是日到正中,却仍旧没能走出这片山林,也不知多久才能离开,就盼着能够见到人烟,也好问问方向,去那黑市寻六幺的去向。 溪泉淙淙,草木葱茏,陆尘身形晃动,见了远处一片狼群,不愿生事便只得绕开。 却如此下去,还不知多久才能寻到该去的方向。 日头偏西,陆尘正蹲在一棵古树的枝杈上,四周望着也不知该寻何处才是。却走了这许久,肚子也已经空了,清晨的兔肉和鸡肉给那野人留了不少,也不知他是否回去将那些都带走。 搓了搓鼻子,陆尘也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便随意猎了些野味,就在山林间烤着吃了起来。 兴许是肉的味道也或处理时的血腥气蔓延出去,引来了不少贪婪的野兽,尽管不过寻常,并非那些个凶兽也或异兽,却怎的也不好对付。尤其狼群这种,数量太过庞大,纵然能够解决也得耗费不少力气。毕竟陆尘修为还低,这丛林虽无强兽,却如此也麻烦。 简单的解决了空腹的问题,陆尘只得避开那些个猛兽,继续找寻出路。 时间匆匆而逝,日落渐西,黄昏之下的丛林投下斑驳的光彩,却陆尘还在这山林中不断兜兜转转,差点便迷了方向。有薄雾笼罩渐渐升起,虽不妨碍如何,却难得安谧下来,便连那些个野兽都渐渐没了踪影。 陆尘也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何处,就四周看看,已经停下了脚步。 “这落樱地域辽阔,却也颇多古怪之处...” 他皱着鼻子,又叹一声,望着天边渐渐汇聚而来的乌云,忽的想起那野人。 若下了雨,也不知他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何况这个方向已经寻了整整一日,走出没有三百里也有两百里,却仍旧没能寻到尽头,该不能继续下去才对。还得返回,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才行,毕竟一条路走到黑也并非良法,说不得几日夜赶路,走出丛林却见到自己去了海边,是最远的方向。 若那野人肯说些话,告诉他哪个方向离开才是最好。 只犹豫了片刻,陆尘便已经决定下来,转身回去来时的方向。 先前已经走过这些路,仍旧能够见到些痕迹,就更省了许多麻烦,至少要比来时轻松些,也快些。 却一路走来,先前见到的那些野兽都没了踪迹,一片空寂幽幽,着实怕人。也不知究竟为何,就周遭的薄雾渐渐浓厚起来,好在不太影响视线,只陆尘心中不安,总觉得这片土地稍有怪异,是比起当初还在山里时,遇到魔渊那次一般。 也是雾涌云腾,一片安谧,便连最寻常的小兽都见不到,地面也变得湿润泥泞。杂草从生间,那些个藏在地下的小虫渐渐开始蠕动起来,密密麻麻的大片,瞧不出来历,叽叽喳喳刺耳的声音不断回荡,让人生畏。 却落樱不该有魔渊才对。 兴许是藏了什么宝 物,只这些却与陆尘无关,他如今只想着万化道藕罢了,其他的那些无关紧要,若能取到自然极好,却取不到,也并无影响,又非亏了什么。 短短两个时辰,夜色笼罩,诡雾升腾,越发浓郁,五丈之外再见不到任何时,陆尘已经走出了这片诡异之处。 回头看去,好似有着无形的禁制存在,四周青山环绕,泉溪涓涓,似是一片山谷,将那笼罩了诡雾的地方环绕其中。只一眼稍觉不对,陆尘便上了远处的山巅,再回头看去,那山谷也不过十里方圆,却此间回想起来,这整整一日都似是困扰其中,从不曾离开分毫。 便连远处的青山都未能见到。 “好生诡异的地方...” 看了许久,陆尘心中疑惑不解,却也只能摇头。 他不懂山水玄法,穆双影懂些,曾提起过,便如那死人山的几处凶地,都能看得出来。却在陆尘眼中,若非见到了诡异发生,就毫无察觉,而此间瞧着远处浓雾落山谷好似大碗盛下一方天地,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 却先前在其中走了一天一夜,让人觉得古怪。 然这山谷的秘密,是陆尘不能堪破的。 想了片刻,望了片刻,陆尘觉不到什么凶险与杀机,只能摇头,转身便就此离开。 先前的山涧距离此间并非极远,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已经回去。 那山泉小溪仍旧如故,一旁的大石上,原本放着的兔肉与鸡肉也都消失不见,就留了一堆已经嚼烂的骨头。然四周看去,那野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并未发现他的存在,就只一些带着血迹的脚印在附近兜兜转转,不过几步便没了痕迹。 该是被尖石划破了脚掌才会如此。 “这人也是古怪...” 陆尘无奈摇头,想着先前引来那野人的法子,就去猎了几只野兔,生火烤上。 血气升腾助风威,弥漫的香味,将整个山涧幽谷都充斥。 却许久也没能见到那野人。 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可惜,得早点将他抓住问路才对,却如今也不知还能够见到那野人。” 陆尘等到夜半都未曾见人,无奈熄灭了火堆,就此盘坐水旁修行。 远处有狼嚎出没,兽吼幽幽,却都在远方,也寻不到方向,却总不能去找这些个灵智未开的畜生寻方向与出路。只整整一夜过,那野人都未曾出现,陆尘就清晨时又弄了些野味,借风势想要将那野人寻来,可终究没能如愿。 要离开,得寻方向才行。 那古怪的山谷也并非好的去处。 便找了另一方向离开,走出半日多,却还在丛林环绕之中。 日到正中,这山林忽的起风,将那些个草木都吹得低了头,摇摇晃晃折了不少小木,就少数粗壮的古树还能承受,却也都落了叶,秃了头。再四周看去,原本草木葱茏的景象都渐渐改变,肉眼所及之处大片凄凉,唯风萧萧,流转群山之间,不断回荡,无法脱离。 这群山环绕之象,先前见过。 就在那诡雾的山谷。 也似一道大碗落在地上,昨日见的是浓雾,却今日见的是大风。 陆尘终于觉得不对,不敢继续深入,转身便退了出去。 也好在未曾太过深入,待得离开,便如先前见过的一般,那风就在山谷中回荡,到面前便转过,越发凌厉,仿若刀锋,盘旋不止。呼嚎之间,这狂风将地面山石都吹得沟壑万千,便连粗壮的古木都咔嚓一声倾倒,轰然落地,荡起大片的烟尘弥漫,又很快便被吹散。 原本还有的兽吼鸟鸣也都不见,却出了山谷,还能听得清楚。 “什么鬼地方?” 陆尘想着昨日的浓雾山谷,再看这烈风如刀之象,心里也终于慌了起来。 他转过另一个方向,走了许久,日落渐西,这天地也不知何时渐渐蒙上厚重的乌云,再不多时便哗啦啦地下起了雨。原本的溪泉渐渐汇聚,自高山流下,远处奔腾而来,轰然之声仿若雷霆滚滚,待陆尘见到时,已成了水灾,席卷着大石烂木咆哮,翻腾的巨浪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可怕威力,将陆尘吓得转身便跑。 也好在迷踪乱步非同一般,否则凭陆尘的本事,若真的被那大浪撞到,恐至少得断些骨头才行。 却踏出这片诡异之处,回头再看,又是一大碗似的山谷。 就唯一的入口,便在此间。 那奔腾咆哮的巨浪呼啸而来,就在陆尘面前,戛然而止,也似撞在了瞧不见的禁制上,猛地炸开千丈浪花,兜兜转转着,又都转了去势,向着一侧溢去。 若陆尘摘下那黑铁面具,能见他脸都白了。 “这地方...” 他吞了口唾沫,四周望着,嘴角忽的抽了几下。 兴许是运道太差,陆尘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何处,却随意寻了个方向便得如此,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却看来是走不出去了。 昨日有雾,正午有风,此间狂水更是翻天覆地,让人生畏! 便纵是换了他处,陆尘也知道得有别的异样发生。 就只见了那野人的山谷还算安好。 却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陆尘不知,也想不明白,然抬头再看去时,这山谷中漫天的阴云都悄然消散,滂沱大雨更不知如何已经止住,那丛林茂密的景象一如往常,便连大水冲刷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着实诡异... 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再捏紧... 陆尘眼神接连变换,却最终野味选择冒险,他不敢确定那些是否不过幻境,却这般让人想不通的诡异太过骇人了些。若这些并非虚假,一个不甚便得落得重伤乃至身死魂消。 他敢拼命,却不敢送死。 “还是先回去罢了...那野人,得将他找到,兴许能问出什么!” 陆尘咬了下牙关,转身便走,心里一片阴郁。 还得着急回去落樱城黑市,却偏偏遇见这些个麻烦。 得多久才能离开...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395章 八卦八门,三奇九星 重新回到山谷,陆尘已经没了再去尝试的想法。 这周遭并无太大不同,先前已经登高看过,寻常说四面八方,便是此间八个方向各有一大碗也似的环山之地。除却先前走过的那些,其他几处也该是同样的诡异。虽说各有不同,是雾涌神迷、风起如刀、大雨成灾,却也有些道理可循。 陆尘知道一些,回来的路上也想到不少。 迷踪乱步讲法极多,其中便有八卦一项,是阴爻阳爻两数,作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者。由此再言,则为乾天、震雷、坎水、艮山、坤地、巽风、离火、兑泽。便如先前走过雾涌之处,是正西方向,大风之处,是东南方向,水灾之处,是正北方向,与那八卦之道尽数相同,却究竟如何形成此般,陆尘仍旧不懂。 便天地自然而成,也不该如此圆满才对。 何况这般八卦地势,其中蕴藏道理也未免太过深奥,虽如今看得出这些,大概明了究竟怎么回事,只如何破解仍旧不得其法。 山涧淙淙,陆尘就坐在那块大石上,苦苦思索究竟该如何是好。 虽未曾将这些个地势尽数探明,却想来该与八卦相同,便如震雷的正东方向,恐不慎入了那山谷,便该引天威落世,雷霆浩荡。那又是个怎样的场景,未能见到,不可言喻。 却这些个地方陆尘是万万不愿去试的。 天、地、水、火、雷、山、泽、风,万物尽数囊括其中,含阴阳变化,大道循环,是常人不能尽数理解的存在。便如陆尘,就只懂得这些许罢了,还是自穆双影那里学来,为了掌握迷踪乱步,可若真的说起之中蕴藏道理,莫说三四,便连一二都无法言明。 那迷踪乱步,陆尘最擅的还是天罡地煞转星斗之数,而非这道理深奥的八卦。 “也不知那野人究竟去了何处,他该知道些才对。” 陆尘想不通,叹了一声,又四周瞧过。 却日落西山,人影黄昏,这山涧两旁草木山石如故,始终不能见到那野人的踪迹,便连先前丢在此间的野味都没能将其吸引出来。若再无法寻到那野人,该如何出去,便成了问题。 总不能冒险入那天地自然而成的八卦之中,何处是生门,何处是死门,陆尘可瞧不出来。 穆双影懂的不少,兴许可以。 却他不行。 只看来看去,又等了整整两日,陆尘也再未曾见过那野人。 他也曾尝试着去别的方向,就如推测一般,确定了此间乃先天而成的八卦大阵作地势,震雷离火这些个方向太过危险了些,说不好便得落得身死魂消,就怕那些个所见并非虚假。而陆尘去的方向,就艮山的东北所在与坤地的西南所在。 艮山见天地昏暗,威势无穷,压得人狼狈不堪,近乎无能承受,差点便喘不过气来,被活活压死其中。 坤地无尽浩荡,辽阔无边,见不到山林野地之尽头,便走了整整一日夜都没能离开,险些迷了方向,就此沦落苍莽,无能生还。 便艮山坤地都如此,那离火、震雷与乾天所在,又该如何的可怕? 陆尘再不敢尝试。 转眼便过了五日夜,却仍旧困于此处,无能离开。 天地万物,神秘莫测,任谁也不曾料到这东瀛之中竟还有如此一处险地。就在冯家主准备的那些个资料中看来,并无提及,便只言片语都没有,显然此处并不为人所知。 如何生出这先天八卦地势... 又谁知此间为先天八卦大阵... 恐落樱千古典籍也寻不出分毫来历。 可偏偏就遇到了。 陆尘每日就只想着如何才能将那野人寻来,毕竟野味已经没了效果,却走遍这山谷每个角落,都不曾见到那野人的踪迹。好似他已经离开此处,也或迷失在那八卦大阵之中,陆尘便连那些个大石都已经翻开,只差掘地三尺,却终究不过失望。 “那野人,真的已经离开此处了不成?” 仰天长叹之余,陆尘也是颇为无奈。 又如何,只每日呆在此间,闲暇便看看那些公孙凉相赠的书册典籍与台鉴那些传承记载,也或就此盘坐修行。好在那些个野兔山鸡不少,另有其他的一些野味,至少不会因此挨饿。若真的受困此间,修为也不足,被饿死渴死,才是真的贻笑大方。 日升日落,一条山涧,许多大石,游鱼戏水,兔走鸡飞。 这不过十里大小的山谷,陆尘已经不知呆了多久。 偶尔记起时间,半月,一月,两月... 他已经蓬头垢面,满身污秽,便连清洗打理都顾之不上,每日重复着一般模样的生活。修行,看书,研究那些个封禁镇压的手段,偶尔四周瞧瞧看看,走走停停,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那野人再出现,却始终没能如愿以偿。 “该不是已经死了吧?” 陆尘偶尔出神,担忧着许多,又抽了抽鼻子连连摇头,不愿相信那野人已经死了。 若那野人死了,就真的再无法离开此处。 唯有翠叶令牌一途。 两月时间... 陆尘又将那翠叶令牌取了出来,仍旧能够与玲珑说话,亦可就此横渡虚空回到明月长生殿。却翠叶令牌已经用过一次,就只剩了两次机会,若非必要,陆尘真的不愿浪费这仅有的两次。 “再等一月...” 捏紧了手中青翠的叶片,陆尘咬了咬牙关,又将之收起。 “若再有一月还不能离开此间,便只能浪费一次机会。却到了明月长生殿...可灵精已分毫不剩,又如何再去葬仙山?莫不是还得寻公孙兄才行...” 陆尘思量许久,又取了仙影玉佩出来。 他不止一次想要找公孙凉相助,却此间也不知为何,仙影玉佩固然有波动遥遥扩散出去,却怎的也无能显化任何影踪,更不能见到公孙凉。似此间已与世隔绝,也或有些莫名的禁制存在,却陆尘看不出来。这两月时间,他顺着那些个台鉴的传承找寻了许久都未能发现丝毫痕迹。 这八卦大阵天地自成,毫无破绽! 只怕踏空而行,也未必能够轻易离开。 再度尝试了几次,这仙影玉佩终究是无用,陆尘也无奈收起。再望周遭,山势环龙,绿水盘关,与那台鉴传承的许多封禁镇压手段也有着些许的关联,其中同样涉及到先天八卦之数。却奈何台鉴传承的那些早便被过去的东瀛,如今的落樱夺走,留下的不过都是最为浅显的东西,要以此中道理来破解这三十里八卦大阵,着实有些困难。 陆尘试过寻找生门,却最终也没能成功。 这八卦先天而成,完美无缺,八门八阵俱全,亦有后天八卦的影子藏于其中。究竟其中暗合了怎样的道理,有着怎样的玄妙,非寻常人可破解,况陆尘这不过皮毛的所知根本无能探究其本质。 要离开,便只有两条路。 寻到那野人,也或就此凭着翠叶令牌横渡虚空。 “八卦之数,奇门遁甲演八门吉凶、三奇应克、天盘九星...八卦者,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门者,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却生门如何,死门如何,生生死死之道,万物罗列其中。” 陆尘一声轻叹,终究是收回目光。 他将手中典籍捧起,是在台鉴得来的手札,其中记录了台鉴历代国主修行那些封禁镇压之法的心得体会与明解,其中不少地方提起八卦八门之数,言先天后天之分,却陆尘怎的也看不明白,是有着太过让人疑惑不通的地方。 若无明道者解释,陆尘只自己揣摩,还不知得多久才行。 起身,去了那山野之中的一片空地,陆尘就在这里不断推演着那些个八卦八门之数,其中千变万化,是森罗万象,许多的勾勒痕迹已将整个空地都填满,却仍旧没能寻出这八卦地势的生路究竟在何方。 却道理已经极深,只仍旧未能触及真正的深奥。 又能如何? 陆尘苦苦思索,瞧遍了每条痕迹,不断推演,不断合算,将那些个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一一陈列而出,相对映照而寻出路。 “九宫洛书,一坎正北,二坤西南,三震正东,四巽东南,五局中宫,六乾西北,七兑正西,八艮东北,九离正南。配九宫则坎一坤六,配太乙神数则乾一坎八,却如此变数也未在其中...便只言迷踪乱步的变化都无如此之数...” 思量极多,却再看周遭之势。 正先天之八卦,是迷踪乱步中最为基础的一步,并无变数,却暗合万千变数,是森罗万象之根本所在。却也正是因此,若在这无穷无尽的变化中寻到生路,得不知多少努力才行,况陆尘是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罢了,先去弄些吃的...” 一声轻叹,叹不尽心中为难苦涩。 这八卦之数太过深奥,是陆尘不能理解之万千变数,好似天玄地黄,宇宙洪荒都藏于之间。四时变化,日月阴阳,生死两界,六势循回,不出其中,不离之道。 若说短短两月便懂得其中所有,不过妄想! 却出了那片空地,回到山涧一旁,陆尘忽的愣在原地。 那块大石,他原本还留了些没吃完的烤肉在那里摆着,先前走时还在,却此间,已经没了踪影... 正文 第396章 疯傻 这先天自成的八卦地势绝无外人存在,陆尘可以十分确定。 他曾走遍了这中宫山谷所在的每个角落,每寸土地,只为了将那野人寻来,却始终没能找到其分毫踪迹。而如今,这原本摆在大石上的烤肉没了踪影,若非是有外人如他一般横渡虚空误入此间,便唯有一种可能... 那野人,回来了! 纵然先前出神地向着八卦八门,三奇九星之变数,却若有虚空波动出现,陆尘必然能够察觉才对。然这先天八卦地势中,一直都十分平静,并无任何波澜发生,也就只有那野人回来了才对。其他人,可未必能够走过八卦八方而深入中宫所在。 这片地势藏着许多的玄妙与秘密,却那野人的身上,藏了更多。 虽毫无修为,不过寻常一凡徒,然野人能够离开中宫地域,哪怕藏身八卦变数之中,也已经足够惊人。陆尘可是深知这四面八山谷的可怕,若一个不甚,恐会身死魂消。而先前的两月那野人必定不在中宫,便唯有离开这一种可能。 是藏在八卦变数之中,也或不知为何出了这先天八卦地势,却无论怎样,这人都绝非寻常! “野人...” 陆尘眯着眼睛,四周望去,还未见到踪迹。 却他也知自己先前并未浪费太多时间,前后离开不过短短半日罢了,那野人赤脚行山路,本身又并无修为,这十里方圆的中宫可未必能够走得出去。 得尽快去寻才行! 陆尘再无任何犹豫,随意选了个方向转身便走。 他将迷踪乱步踏出七十二地煞星数,推演八卦六十四变,身形犹如鬼魅,恍惚出没,分影换形,不过短短瞬息便入了山林丛中。这中宫各处于陆尘而言已经十分熟悉,走到哪里不过一眼便可做出断定。只中宫方圆十里,也并非轻易便可找到,若能踏空也就罢了,四周望过可将一切纳入眼中,便没了这些个麻烦。 却偏偏修为差了一个小境界。 陆尘也无奈,只得用这最笨的法子去寻那野人的踪迹。 然走遍了各处,瞧过了所有角落,却仍旧没能找到那野人,好似他已经离开了中宫。去何处且不管,是此间走遍了各处也没能见到分毫踪迹。 短短半个时辰,陆尘回到山涧一旁,满是失望。 “莫不成是那些个小兽将肉叼走了?” 陆尘敲着不远处傍地而走那些个野兔山鸡,忽的才想起它们。若那野人还未回来,却肉也丢了,就只可能是这些个野兔山鸡碰巧到了此间,将那些个烤肉都叼走。 尽管这些个小兽并不食肉,却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抽了抽鼻子,陆尘有些委屈,也有些不忿,瞪了眼那些个在草丛中出没的野兔山鸡,也没了果腹的想法,便转身回去了先前的空地,打算继续推演八卦变数,寻此间生路。 这些日子他已经进步许多,便连大道都有所感悟,四御最后一重天的瓶颈都出现了松动。若非还得压制着鬼道精血,他现在完全可以尝试着突破,也或以八卦推阴阳生死而论道,将那《鬼道仙道经》参悟一番,说不得便可取得长足的进步,以日后都无需在压制鬼道精血。 空地在不远处,陆尘兴致缺缺的回到此间,却将将走过那些个周遭的灌木丛便愣在原地。 这空处许多复杂的痕迹之中,那野人仍旧如过去的模样,满身污秽,胡须杂乱已经到了胸前,长发也揉成一团,破破烂烂的衣裳更是近乎无法蔽体,却在他而言无妨,寻常也不会在乎。手里的烤肉已经被啃掉大半,这野人嘴里也在咕哝着什么,来来回回走在那些个复杂的纹络之间,偶尔停下脚步,用脚掌擦掉一些痕迹,用脚趾填充一些痕迹,也让这陆尘推演了两月的八卦八门大阵变得更为玄妙深奥了许多。 陆尘看得愣住,目光在野人与那些个痕迹上来回挪动,心跳都渐渐压制不住。 阴阳化天地以成万物,是为八卦。 八门归奇门遁甲天、地、人之人事,可定吉凶,断应期。 三奇应克乃夺天地之造化大术,一千单八十变数,无有定性。 天盘九星,六十干支,凶杀吉生于其中,堪人命道数,福祸避趋。 八卦之变数,奇门遁甲之吉凶,非是寻常便可融会贯通以理解万事万物,况陆尘着手之处,有台鉴古老传承相辅,各种手札注解,又有《鬼道仙道经》这般大道经解,血天传承修行法应对八门,却耗费两月时间也不过懂了些皮毛。 这野人看来年事不小,却寻凡寿命不过百余便为尽头,纵耗尽一生也不可深谙这些个大道真法之理。何况不修道,不解理,不明惑,不堪造化,便要通这深奥大理便更难。 这野人,究竟什么来历? 陆尘看得恍惚,那些个痕迹兜兜转转,自成八卦八门之数,如河图洛书之道,让人费解。凭他对这些个道理的所知,看去只觉得深奥玄妙,却根本不能明通。 “喂...” 终于忍不住,看得头脑都变得昏沉,是晃了几晃才终于觉得好些,再不敢多看那些个被野人修改的东西。 他叫了一声,那野人也猛地转头,原本精光闪烁的眸子顿时变得浑浊而充满了恐惧,将手里还未啃完的骨头都丢下,转身便直接逃走,是怕极了外人。 陆尘自然不能让他离开,若在就此出了中宫,便只说躲在那八卦易数之中,都绝非陆尘能够深入。却这野人没有修为,纵然跑得再快也太慢了些,陆尘不过两步便追上,拦在他身前。 “啊!” 那野人闷着头跑,也未见到陆尘,砰的一声便撞上去,将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却抬头时还要跑,又见到陆尘正苦笑着走来,那黑铁面具十分狰狞,吓得野人挪着屁股后退,又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子,转身继续奔逃。 只逃又如何? 他终究是逃不过陆尘。 若无修为,便只凡徒罢了,天下皆如此,堪造化修大道以晋升灵子,继而开辟命渊才为修士。何况陆尘四御境界,凭这野人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 又一次闷着头逃命,又一次撞在陆尘身上。 反反复复也不知多少个来回,这野人脑袋都撞得肿了,屁股也该摔得一片青紫,却仍旧迈着可笑的鸭子步不断逃命。 “你这家伙,倒是执着...” 陆尘无奈摇头,最后一次,伸手将那野人破烂的领子抓住,这才免得他再摔跟头。却被抓住,那野人更是惶恐,嘴里呜咽着大叫,好似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就一双眼睛恐慌到了极致,还在不断挣扎,直怎样都不能逃脱。 疯子? 也或是个傻子? 还是个哑巴... 陆尘心中觉得怪异,这样的一人又如何能够在如此荒山野地中生存下去,更明解那些个奇门遁甲之术与八卦玄妙大道。 却正想着,这野人忽的身子抽了几下,嘴里吐着白沫,直接晕倒过去,仿佛死人一般仰头挂在陆尘手上,看得陆尘当即愣住。 “晕了?我真的这么可怕吗?” 陆尘摸了摸自己的黑铁面具,无奈苦笑,只能提着野人回去山涧一旁,将他暂且安放在那块大石下,而后又去转身去猎些野味。不过短短片刻便回来,生火烤肉,而后自顾自的在那里翻弄着香气四溢的肉食,偶尔瞥一眼嘴角流着口水却仍旧昏迷的野人,暗自发笑。 他是见得清楚,这野人在他转身的时候睁了下眼睛,不过装死罢了。 就那白沫从哪弄来的不知。 “啧,香啊。” 陆尘翻动着烤肉,口中赞叹有声。 “可惜了,我原本只想着交个朋友,还真不是有意吓他,却偏偏就这么昏了过去。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若真的太久都醒不了,这烤肉也就只能我自己吃了。” 咕咚... 那大石一旁传来咽口水的声音,明明已经暴露,却还要继续装死,嘴角流出的口水都将衣裳湿了不少,可他偏偏不知道一般,仍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偷偷摸摸的睁下眼睛,还以为陆尘没有发现,就逮着那些烤肉猛瞧,却陆尘回头时已经对上了视线,他又慌慌张张闭上眼睛歪下头去,继续装死。 这人真的是个傻子,也是个疯子。 陆尘暗自感叹,又瞧了眼那野人,正对上他偷偷摸摸瞧来的模样。 “啊...啊...” 那野人瞧见陆尘看来,似乎有些恼怒,也不再装死,直接跳了起来指着陆尘呜呜咽咽的说了什么,又不断的比划手势,却一句话都没有,根本听不明白。 陆尘也愕然。 却还未能回神,那野人又自顾自的在大石旁躺下,将脑袋也歪过去,就睁着一只眼睛偷偷摸摸的盯着烤肉,屁股身子一扭一扭的靠近,将陆尘当成了瞎子。 “你是哑巴?” 陆尘忽的问了一声。 那野人猛地闭上眼睛歪过头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继续撞死。 这人... 陆尘张了张嘴,又瞧了瞧手里的烤肉,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他跟那赢家的老酒鬼大概能在一起玩得相当开心...都是傻子...” 正文 第397章 舌喉尽毁 那野人好似听不懂,也似听不到,就躺在地上,见陆尘没了动静,又悄悄的睁开只眼瞧了过来。 这些个明摆着的小动作陆尘自然不可能见不到,任由他去,就将手里的烤肉分成两份,一份自己拿着吃,一份丢在旁边的石头上。那野人眼睛都看得直了,挪下屁股,挪下身子,悄悄靠近,不多时便到了陆尘一旁,偷偷摸摸伸手将那摆在石头上的烤肉拿走,又悄悄离开,自己躲在一边背过身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野人有大智慧,却也真的是个傻子。 也或疯子。 陆尘不知这野人什么来历,又为何会在此,却先前在那空地已经见了他的本事。那些个八卦八门,三奇九星之数变幻莫测,凭陆尘钻研如此之久也不过学了些皮毛,却在这野人手中不过尔尔,随意便可勾勒大道出现,看一眼好似灵魄都沉浸其中,要就此迷失,无法自拔。 那神妙大道非同寻常,这野人并无任何修为却懂得其中道理,着实匪夷所思。 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那野人自己啃完了骨头都丢在地上,又开始装死,陆尘也始终陪着。却没过多久,细微的鼾声便传了出来,那野人是真的自己趴在那里睡熟了过去,便连自己的处境都已经忘掉,没心没肺,如疯似傻。 皱了皱鼻子,陆尘摇头苦笑,将那些个骨头都清理干净,就盘坐一旁开始修炼起来。 震荡的血气迸发轰然之声,滚滚犹如闷雷作响,却野人始终不察,就只自己一个人酣睡。 日落西山,鸟雀惊飞,这先天八卦地势之中唯有陆尘周身滚荡的气息凌厉可怕,是自从修炼了《玉简》以来便始终如此,偶尔显化些许气势,之浩大,之可怕,仿若天威雷霆,周遭那些个生灵都要恐慌躲避,不敢靠近。 却野人睡得相当舒服,偶尔伸手到那破烂的衣裳里抓抓挠挠,吧唧两下嘴,换个姿势还得继续睡。 日落,夜半,才终于有了些动静。 那野人终于睡醒,伸个懒腰后才终于爬起。 他仍旧睡眼惺忪,似是忘了陆尘的存在,而陆尘也早便察觉,就在一旁停下了修炼看着。却野人好似忘了这些,挠了挠肚皮,四周瞧瞧,没见到身后的陆尘,而后自顾自的爬起,打着哈欠往山林里走去。 “喂。” 陆尘忽的叫了一声。 那野人脚步猛地止住,又回头瞧向陆尘,愣了许久才好似将将想起,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身子如筛糠般颤了几颤,转身便逃。 跑得倒是极快,却又被陆尘拦在身前。 撞了上去,摔了个四仰八叉,那野人仍旧记得先前那些事情,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抱着脑袋缩在地上,身子不断颤抖,又偷偷摸摸瞧着陆尘,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该是在想着怎么才能逃命。 “我又不打你,你怕我作甚?” 陆尘苦笑着上前,在那野人身旁蹲了下来。 那黑铁面具虽有些狰狞可怕,却陆尘也已经尽可能的表现温和一些。然野人却看不懂一般,趁着陆尘挠头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猛地抓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石头自然四分五裂,将野人的手都震得裂开,鲜血淋漓,疼得大呼小叫。 却陆尘晃了晃脑袋,就只黑铁面具染了些脏乱,并无任何伤势。 “你这家伙,倒是挺狠。” 他轻叹一声,并未因此生气,毕竟这野人又疯又傻,便连说话都不能,若真的要计较还得将自己气得不行,又何必那般。 就只将他抓了起来,回到山涧一旁。 这野人没有修为,那石头崩裂将他手都弄伤,满是鲜血与污秽,若在修士而言大概并无影响,毕竟灵气入体也或血气如火,不怕什么。但凡徒之人却不行,怕是要被那些个污秽感染了伤口,弄得大病一场,乃至可能就此身死。 管不了野人如何尖叫,陆尘直接将他丢进水里,给好生清洗了一番,又取了治疗外伤的丹药给他吃下,这才作罢。 那身破烂的衣裳也被丢掉,陆尘又取了身自己的给他。 “啊...啊...” 野人光着身子站在那里,有些冷的样子,抱着膀子打颤。他敲了敲丢在面前的衣裳,又瞧了瞧站在一旁的陆尘,稍犹豫了会,这才猛地抓起衣裳便跑远了些,自己胡乱的穿上,却并非是穿,而是挂在身上,觉得暖和了才终于嘿的一声笑出来。 却那副滑稽的模样的让人发笑,陆尘也无可奈何,只能上前将他系在身上的衣袖解开。也似怕了陆尘,这野人不敢动弹,任凭陆尘将衣裳给他穿好。 “衣裳可不是那样穿的。” 都打理好了之后,陆尘又瞧了几眼,取了血刀在手中。 那野人原本还在打量着自己发傻,抬头见到陆尘提刀走来,吓得整个人都跪在地上,连连口头,口中咿咿呀呀的叫着,也不知说了什么,大概是在求饶。 却陆尘也不打算杀他,还得仰仗这野人的本事出去。 他就将那野人抓住,以血刀给他刮净了面上杂乱的胡须,又打理了番长发,总算看起来有些人的模样。只先前刮脸的时候,这野人怕得已经流泪,还以为陆尘要杀他,却动弹都不敢,呜呜咽咽的样子不知多少次引得陆尘发笑。 然如今打理好了之后,陆尘才见到这人虽是枯瘦,却长相算是不错,也就三四十的年纪。 那些个八卦八门之术从何学来,又为何如此精通,更让人费解。 这些东西可绝非三五十年的功夫便可精通,偏偏这野人还毫无修为,就一凡徒,寿命自然作不得假,就三四十岁罢了。便打娘胎里便开始学这奇门遁甲与八卦洛书之事,恐寻常人也不过懂些皮毛罢了。 “你这家伙,倒是不太寻常。” 陆尘将血刀收起,又盯着野人瞧了半天,问了些话,却野人只呜呜啊啊的叫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舌头还在,少了一半,嗓子更是彻底坏了。 陆尘查探过,该是被人动刑,将发声的地方都烧烂,才成了这幅模样。还能出声已经不错,却要说话,凭陆尘的本事可无能为力。 若瑶光圣主在此,凭瑶光的圣光术兴许能助其恢复。 “也罢,闹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就在这里稍等,我去猎些野味回来吃。” 陆尘摇了摇头,已经放弃了询问,转身便直接离开。 那野人鬼鬼祟祟的瞧着陆尘,见他走远了,还想着要逃走,却陆尘忽的回头一声冷喝,那野人当即站直了身子,再不敢动弹。 不过短短片刻便回来,那野人还在原地站着。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懂就点头。” 陆尘有些无奈,一边处理着手里的野味,一边问了一声。 那野人点头。 “听得懂最好,你就放心便是,我对你并无恶意,更不会杀你,不过得有些事情要求你帮忙。你若要帮,那自然皆大欢喜,却不帮...我也无可奈何。” 陆尘说着,已经将处理好的野味架在火上。 那野人歪着脑袋想了想,又伸手指了指空地的方向,面上露出些疑惑与询问。 “我是在研究那些,这个地方你该知道,凭我根本走不出去,却偏偏还有事得出去。你若是肯帮我离开这里,我自然对你千恩万谢,日后也可给你安排个好的地方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再如先前一般,连饭都吃不上。” 陆尘尽量温和一些,转头瞧去。 那野人听得懂,却有些不能理解,想了许久才终于眨着眼睛上前,晃了晃身子,抓起衣摆在陆尘面前抖了抖,又指了指架在火堆上的烤肉,面上满是急切。 “自然有衣裳穿,还有肉吃,更有房子让你住。” 陆尘觉得好笑,不禁摇头。 那野人呜呜啊啊的叫了起来,嘿嘿傻笑,又蹦又跳的样子倒是真的滑稽,就围着陆尘来回跑,已经忘了害怕的事情。 如此进展,倒也极好。 却那野人跑了两圈,又渐渐停了下来,瞧了眼陆尘,瞧了眼远处,又瞧了瞧那空地的方向,而后在火堆旁蹲坐下来,皱着眉,挠着头,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陆尘也不问,就看着他。 “啊...啊...” 许久,野人才终于摇了摇头,手里比划着什么,陆尘也看不明白。 却大概的意思能够猜到些许。 他也不知如何离开这里? “那你先前几天去了哪?我可是将这附近找遍了,整个中宫所在都没见到你。” 陆尘眼神有些怪异,还觉得这人大概不愿帮他。 却野人挠着头,两根手指比划着走路的模样,起起伏伏,好似翻山一般,走了极远之后又走了回来,指指山涧一旁的大石,又指指烤肉,再指指陆尘。 而后便是些夸张的模样,大概在说陆尘先前拦他的事。 他就自己躺在地上乱滚,作出四肢朝天的模样,又重新起身,满脸不开心的瞪着陆尘,抱起手臂别过头去,该是生气了一般。 “我也不是故意伤你,但确实得道歉才行。可你前面说的那些...” 后面的陆尘能看明白,却前面那些,陆尘怎的也不懂。 就那么直接走了出去? 这先天八卦地势可不比寻常,那那么简单便能走出去,陆尘也不会被困此间两月多。 究竟什么意思? 正文 第398章 人之初,善恶何分? 这野人舌喉尽毁,不能言语,本身头脑也该不太好用,兴许是受过重击,在正常看来便连普通的交流都不行,总是喜欢做些疯疯癫癫的事,让人不能理解。 尤其先前比划的那些,陆尘更是看不明白。 好似简简单单就走了出去,离开此间极远的距离,寻不到吃食,饿了肚子,这才想到回来,而后便与陆尘相逢,发生了那些个让他不太开心的事情。尤其之后这野人又指了指自己脑袋摔肿的打包,满脸气愤,将陆尘手中已经熟透的烤肉直接抢走,全部抱在怀里不愿交出来。 大概算是报复。 却陆尘已经道歉,也不能让他满意。 无奈之下,陆尘只得饿一次肚子,毕竟之后要离开此间还得仰仗这野人,终于关系近了些,不会让他见到自己再逃跑,若真的将其惹恼又独自一人离开,将他丢在此间,多久才能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你若无事,咱们便出去吧,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瞧着那野人终于吃饱喝足,陆尘方才开口。 他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野人身上,虽凭着翠叶令牌也可离开,却毕竟有些不太舍得。就只余两次机会,若因这无意的小事便得浪费一次,任谁都会不愿。 却那野人该是看准了陆尘没本事走出这先天八卦地势,吃饱喝足之后,嘿的笑了一声,而后躺倒便睡。 无论陆尘如何去叫他也不予丝毫回应,便如先前装死一般,偶尔还得偷偷摸摸瞧一眼陆尘脸色,见他郁闷便更是开心,缩在地上装睡还抖着肩膀,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开心。 陆尘是拿他毫无办法。 也只能顺着罢了。 一夜过,一日过,这野人该是看明白了不少东西,每天对着陆尘呼来喝去。虽是口不能言,却一些手势也能瞧出什么意思。只初始还好些,毕竟修为有着太大的差距,这野人不敢太过放肆,陆尘也都处处顺着,还算安好。却渐渐的,半月过去,这野人始终不提离开的事情,原本不过求些吃喝便满足,可如今就越发的过分。 便如此间,他正坐在那大石上,翘起腿,又指了指,锤两下,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要陆尘给他捶腿,让他好好享受一番。 那番得意的模样,着实欠打了些。 “你可是过分了啊。” 陆尘瞪着眼睛,没好气的摇头,却并未上前。 任谁都有脾气,若不过分也就罢了,然这野人偏偏不懂,越发放肆。 “我是得仰仗你才能离开,可不是要当你的仆人。得寸进尺要不得,若你真的仗着自己知道怎么出去便如此无礼,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各自滚蛋!” 一声冷哼,陆尘着实有些恼怒。 “纵然我被困此间百年千年也是饿不死,有吃有喝,每日研究下八卦八门,三奇九星,说不得有朝一日便可离开。却你这点本事,也就只能在此间进进出出,却连那些个野兔都抓不到,饿也饿死你。若你真的将我惹急了,我便斩了你的脑袋又如何?!可别忘了,先前答应你的那些,让你出去之后好吃好喝有住处,可是得先带我离开才行。若你不带我离开,又拿了我这些东西,我便收回来你又如何?!” 陆尘瞪了眼那野人。 “我可从未亏欠你什么,反倒是你,欠了我不少东西!” 那野人眨着眼睛,该是听得明白陆尘说了什么却不能理解,挠着头想了半天,又昂起头来,指着自己的腿,又翘了翘,满脸得意的模样。 疯傻也就罢了,却这般性子,着实让人恼怒。 陆尘眯起眼睛,恨得咬牙切齿。 这半月来从未说过离开之事,反而每日伺候着,真的说来确实不欠什么,却偏偏他得寸进尺,每日都要梳妆打扮,还要好吃好喝。至如今,这野人更将自己当成了主子,还以为陆尘非得求他才能离开,要其做这些个下人的事,换做是谁都得着恼。 “你是听不懂还是怎的?又跟我装疯卖傻?!” 陆尘接连吐纳几次,才终于觉得稍微冷静。 他咬着牙关,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些话来,却那野人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面上满是疑惑。 而后瞧了瞧陆尘,又瞧了瞧自己的腿,皱着眉头也是恼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大叫,说的什么听不明白,却那副模样太过真实了些。 这人若没疯没傻,大概也不好善行。 兴许之所以落得这般地步,便是因太过自大意满才招来了祸害,将自己变成这幅模样。若真的如此,那这人也就不过咎由自取,反而之后与他相交得值得考虑。 “恼了?”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又闭上眼睛。 他确实不愿与这人撕破脸皮,否则离开之法便唯有翠叶令牌一途,却未免太过浪费。 然平日里奉承便奉承,却如今被当作下人,让他如此趾高气昂,便有些过分了。尤其先前几次提起离开的事,这野人当作听不懂,反而要这要那,还要陆尘给他洗澡换衣、梳妆打扮,好似欠他许多。 再度睁开眼睛,陆尘眼神已经变得凌厉。 他起身来到近前,就对上野人双眸,周身血气轰然狂震,可怕的气势犹如雷霆万钧般浩瀚而出。激烈的雷弧在他眸中流转,风流滚滚,山涧滔滔,如磅礴山岳,似万丈天威,雷霆气势之汹涌便连这山谷都在震颤。 那野人先前还是满脸高傲的模样,昂着脑袋,就差用鼻孔看人。 却陆尘这般,那野人当即变了颜色,整个人都从大石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再无能起身,如筛糠般颤抖,嘴里呜呜呀呀的说着,却不知究竟什么意思。 纵然如此,那野人也咬着牙抬头,啊啊的叫着,艰难的伸手指了指空地的方向,也是倔强。 “不服?” 陆尘眯起眼睛,大概明白了些许。 “你真的以为我就只能靠你才可离开此间?不过就仰仗自己精通八卦八门,三奇九星,我便答应你日后衣食无忧该已经足够,不过就带我离开罢了,可这些不是你欺我的理由。别忘了,你不过就一凡徒,我要杀你,只手起刀落便罢,费不了多少麻烦。要离开,我自然另有办法,不过是觉得浪费机会而已。” 说着,陆尘忽的冷笑一声。 他是不愿为恶,却善恶之说难分难辨,尤其被这般辱到了头上,谁也不会继续纵容。 “瞧你这般仗势欺人,恐原本也并非善辈。疯也好,傻也罢,该是显露了本性才对,书中言人性本善,却你偏偏这般不堪。最后给你个机会,带我离开,先前答应你的那些仍旧给你。若不愿,我另寻他法便是,更不会杀你,却你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言罢,陆尘一声冷哼,将周身气势都收敛。 那可怕的压力尽去,野人扑腾一声便跳了起来,伸手指着陆尘鼻子呜呀呜呀地大叫,气急败坏的模样。 却陆尘也不理他,转身就去了空地。 这野人何时能想得明白还未知,陆尘也不着急,原本便打算再停留一月才会动用翠叶令牌,如今还有半月时间,便继续钻研那些个八卦八门之术,三奇九星之列就是。若半月后这野人仍旧想不明白,唯有动用翠叶令牌一法。 虽是可惜,却这野人天性不善,陆尘也无可奈何。 之后便是饿死渴死也好,葬身兽腹也罢,只当缘起缘落已过,再无任何关系。 若只凭这些便要杀他,陆尘做不到。 到了空地,陆尘便在旁边盘坐下来,一双眸子转过那些个痕迹,对于身后追来的野人不理不问,任凭他跳脚也好,大叫也罢,未曾给予分毫回应。却似是气恼,那野人见到陆尘不肯理他,直接扑了上来,抓着他头发便挠了上来。 “滚!” 陆尘恨得咬牙切齿,一巴掌扇了出去,那野人不过寻常凡徒,毫无修为,自然躲不开,也受不住。 他松了手,被这一巴掌扇得凌空翻了几圈滚出去,落地时嘴里都带着血沫,牙齿掉了几颗,扑腾着身子还要站起,却摇摇晃晃得又趴下去,差点就要昏迷。 只看了一眼,陆尘也懒得理会,转头继续想着那些个痕迹中的道理。 这先天八卦以阴阳而成八般变数,以作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此八般变数包含天地万物,藏森罗万象于其中,若说将那些个道理尽数阐明,非千百年钻研不能。 凭如今的陆尘,也就只能看出些许皮毛,不过冰山一角。 却旁边的野人终于安静下来,许是那一巴掌有了效果,让他终于明白两人的地位与实力差别,再不敢上前抓挠,做那些个过分的举动。却如此也不碍如何,他就躲在一旁的树后,瞪大了眼睛看向陆尘的背影,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又咧嘴呲牙,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 只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作出这些来,可看不出什么狠劲。 就可笑,而且让人厌恶。 陆尘自然知道这些,不过瞥了一眼便罢,却心里也难免感叹,觉得失落。 人,生而空荡如混沌,无善恶,无对错。然红尘滚滚,功名利欲,染空荡,分混沌,以作对错善恶,才有这世上黑白之分。 疯也好,傻也罢,却该是再无任何污秽与沾染,再归混沌才对。 莫不成... 人之初,善恶已定,非是红尘染,乃天性使然? 正文 第399章 性恶,说教无意! 修道有数,天下皆凡徒,灵子为进境,只开辟了命渊,入得登台才是将将起步,总算踏入修行一途。凡徒终究沾了一个凡字,寿命不过百年,食五谷杂粮,万众生灵大多相同,便不出凡徒,终究是凡。 灵子不过凡徒进境,寿命两百,却其他如凡徒一般。 唯有踏足登台之境,开辟命渊引生气滚滚而出,才是终于入了修行之道,寿命四百,掌御外物,是凡而入圣起始,将将踏出一步。却入得登台,开辟命渊,才算真正开始修行,寻常人便困在开辟命渊的桎梏上不能求得进境,是凡中之凡。 而后才有四御,涅槃,登龙,无相四境界,再入圣。 天下皆凡徒。 这野人,便是凡徒之一。 却并非寻常凡徒。 他懂那八卦之数,通奇门遁甲,算个怪人,纵然不曾开辟命渊,恐大道至理也掌握不少。其寿命究竟如何,陆尘说不准,拿不定,便连这人还有什么手段都无法确认,得时刻小心谨慎才行。 原本可没打算警惕这野人。 却偏偏他本性好恶而非善,那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心性中又会出现怎样的考虑,谁能知? 谁都不知。 兴许连他自己都不能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 心中默叹一声,陆尘不再理会在背后龇牙咧嘴的野人,将目光重新转向面前那些个复杂的纹络。其中涉及八卦八门,三奇九星,蕴藏道理之深奥绝非轻易便可明解。 便只说八卦,阴阳二数成万物,包罗天象地势,大衍三千,更推得出河图洛书,有先中后三天之说。却无论何种八卦,皆有源头,又各有千秋,可配洛书九宫,太乙神数,太一甲子,八卦六十纳支,是配法不同,算法不同,生死两门亦不同。 乾、震、坎、艮、坤、巽、离、兑,说来不过八数,寻常便可记住,明白,却也不过表象。若真的深究一些,才知其中堪得森罗万象,千遍万化。 何况此间地势,又何止八卦。 八门复杂不比八卦,却其中道理不弱,更有三奇应克,天盘九星。 “也好在只有天盘九星,若连同地盘九星与人盘九星那才是无法可解...” 看了许久,才发觉已经日落。 陆尘一声感叹,转头便见到那野人就蹲在一旁,正捂着肚子满脸不满的瞧来。他仍旧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却先前被陆尘扇了一巴掌,整个脸都已经肿了起来,还未消散下去,嘴里的牙齿都掉了几颗,是真的记住了疼痛,不敢如先前般放肆。 若没有那一巴掌,恐怕这野人还得直接冲上来撕咬抓挠,让陆尘不得安生。 只一整日没得饭吃,这野人也该长点记性才对。 却他这幅龇牙咧嘴的模样,让陆尘心中更为厌恶。 不理这人,陆尘起身便走,自己去了那些个山林茂密的地方猎了只野兔,处理过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短短片刻,肉香四溢,那野人自然跟着一起到了山涧旁边,收起了那副恶狠狠的模样,就盯着烤肉流口水。 然肉烤好了,陆尘却整只拿了起来,自己撕着塞入嘴里。 可没那野人的份。 见到陆尘自己自己吃的欢快,那野人瞪大了眼睛,嘴里啊啊的叫着,指了指烤肉,又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疑惑,不懂为何没有自己的肉吃。然陆尘看他一眼,却根本懒得理会,拎着烤肉便起身要回去空地,继续钻研那些个神妙的痕迹与配数。 原本的痕迹不过陆尘随意勾画,虽有着不弱的道理,却毕竟算不得深入。这野人回来时,曾去过空地,将那些个原本的痕迹改了些许,算不得多,却看来有着极深的道理。 陆尘可不打算放弃这样的机会,算是这半月来唯一值得哪些付出的东西。 瞧着陆尘转身离开,那野人眨着眼睛,又转头看向火堆,再看看四周,却仍旧没见到烤肉。有些犯傻,也有些不懂,很快也明白过来,陆尘是没给他准备吃的东西。 “啊!啊!” 他猛地跳了起来,追着陆尘而去,嘴里大声地叫着,张牙舞爪,满脸凶恶。 到近前,这野人直接扑了上去,要从陆尘的手里抢东西吃。 “滚!” 陆尘是真的没了耐心,尤其这野人性情太过恶劣了些,便懒得与他说教,也知说了都是无用。先前那一巴掌算是教训,却这野人不记事,仍旧觉得该给他吃喝才是,陆尘就不打算废话,更没好的脾气,当即一脚踹在他胸腹上。 只砰的一声闷响,那野人便成了滚地葫芦,停下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哀嚎,却咿咿呀呀的说了什么也听不明白。 陆尘不过冷眼观望,又撕了块兔肉塞进嘴里。 “人善被人欺,书中说的那些我总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可如今见了你,倒也算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至少已经明白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一声冷笑,陆尘也不理那野人究竟是真的疼了还是装模作样,转身便去了空地,再不理会。 若无他,这野人怎样吃喝,陆尘可不管。 只等同回到了他还未误入此间的境况,能活那么久,该自己有些办法才对。却如今这半月给他养成了习惯,便连以前如何生活都忘了,也并非陆尘的过错。 原本可是打算离开之后,给他更好的生活。 却如今,陆尘已近乎放弃了这个打算。 回到空地,继续钻研那些个八卦变数,八门道理。 野人在地上躺了许久,待陆尘走后才终于抬头,晃着胳膊咿咿呀呀的乱叫,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再不能看清陆尘的影子,他才终于放弃,又捂着先前被踹的地方弓下身子,躺在地上打滚,许久才重新坐起,又咧嘴冲着陆尘离开的方向连吐了几次口水。 他满脸凶恶,嘀嘀咕咕也是咿咿呀呀,不过抱怨罢了。 却究竟说了什么,陆尘可不在乎。 这野人的情况,他一直注意着。 若真的不肯向善,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纵然多说也无任何意义,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指点。若将骨头折断了,身子打残了,仍旧不肯明悟向善,这人,便真的废了。 至少在陆尘看来,这野人是真的废了。 一巴掌,一脚,纵然有所收力,却也绝非寻常凡徒可以承受,得痛到了骨子里才对。见不清自己的地位,想不透自己该做不该做,纵然家犬护食,打两下都该已经明白,这傻子再如何蠢笨,总得比狗强些。 若不能明白,可就不是蠢笨。 是性! 天性! 善恶之性! 欺善,最不能饶恕! 陆尘收回了目光,那野人也托着疼痛的身子追了过来,却只躲在后面的草丛灌木,不敢上前。然目光,却如刀子,阴寒森冷,满是恶毒,虽他心中想不出什么害人的法子,但害人之心,定是已经生出。 暗自的一声叹息,又能如何? 教人向善可并非良策,尤其这野人不肯听。 得循序渐进才行。 “喂。” 陆尘忽的叫了一声。 那野人身子猛地一颤,向着灌木丛里缩了两下,却仍旧露出个脑袋,死死盯着陆尘。那般眼神也没有任何掩饰,又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好像十分凶恶,只在陆尘看来不过好笑与令人厌恶罢了。 “我给你吃喝,可不是为了让你欺我。” 陆尘眯起眼睛,又回过头去,目光重新落在空地上的那些个痕迹。 “若你肯带我离开,先前答应你有更好的生活,也有遮风挡雨之处,我自然得实现才行。却你若不肯答应,我便照顾你也无妨,毕竟你又疯又傻,便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就只看着你这般狼狈辛苦,我心中是过意不去。然这些,却都得有个前提才行。” 顿了片刻,陆尘才忽的苦笑一声。 “若非恶人,我愿意帮你,可若救了你出去为恶...” “啊!啊!” 那野人挥起拳头,又咧开嘴,露出缺了几颗的黄牙,嘴角都是口水,看来与灵智未开的凶兽都并无区别。 待陆尘看去时,他指了指自己脸上,又指了指自己胸腹,忽的摘了片树叶,在面前不断的比划,好似将其当作陆尘一般,猛地撕成粉碎,更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瞧着他那副凶狠的模样,陆尘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却做完这些,那野人又叉腰挺胸,一指空地上的痕迹,再指远处,昂起脑袋冷哼一声,好似真的吃定了陆尘无法离开一般。 可陆尘并未回应。 那野人偷偷摸摸瞥了陆尘几眼,忽的笑了起来,却着实让人厌恶。 他昂着脑袋上前,在陆尘一旁止步,伸手便要将那没吃完的烤肉拿走,好似当作了自己的东西,也该得到这些。 “恶人自有天收,你便呆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陆尘再忍不住,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那野人另一边完好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那野人便连惨嚎都没能发出,摔在地上时已经昏了过去。他嘴里血沫混着口水不断流出,陆尘也是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恨不得就此将其脑袋都斩下来。 只终究还是忍住,起身将那野人丢得远了些,而后才回空地,却已经没了继续钻研的心态。 都说眼不见,心不烦,可纵然见不到,也仍旧心烦。 正文 第400章 正东,震位,雷霆 一日不吃,兴许无妨,不过觉得饿些便罢。 只在寻常凡徒而言是如此,若有些修为,纵然多日不吃不喝也无妨,而入得圣道,便可辟谷,平日吃喝不过满足口腹之欲便罢,却无需依靠那些才能存活。就陆尘这等修为而言,十日半月还可受得,再长就不行,是血气修为境界不够,然野人更是不堪。 自陆尘一巴掌将其打得昏迷过去,已经过了两日。 他早便已经苏醒,却再也不敢去打扰陆尘,就每日将自己缩在那片灌木丛中,不出声,也不做他事,只看着陆尘来来去去。 烤肉的香味都会将他吸引,然陆尘就自己吃,再不给他准备,纵然贪婪也不过躲在一旁看着便罢,要他上去抢夺,是如何都不肯。毕竟那两巴掌加一脚的教训可并非轻易就能忘记,肿胀的两腮,至今也不曾消散下去,偶尔张嘴开口,还得疼上一番。 陆尘都看得清楚,亦见到那野人躲在远处捂着肚子挨饿。 可教训已经给了,这野人不改,偶尔在暗中转过目光看来,仍旧是那副凶恶阴狠的模样。他以为陆尘不知,却一切都被陆尘收入眼中,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吃食。 该饿不死才对。 毕竟这野人也不知在此间生存了多久,陆尘到此之前,他有办法活下去,便如今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同样也该能够活得下去才对。 如这周遭山林里的野果,陆尘见到不少。 就陆尘而言,要爬树摘果再简单不过,费不了什么麻烦,却野人有些麻烦。便如昨日,那野人饿得无法忍受,才终于放弃了盯着陆尘的烤肉,转而去了山上寻野果充饥,却爬了半天树才不过到手两枚,便连解渴都不能,又如何可以果腹? 暗中帮了一把,却就此便罢。 陆尘只想着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方才这般。却那野人吃饱喝足过后,又耀武扬威的回来,怀里抱着不少的野果,不断炫耀自己的收获,却那些个果子大多青涩难吃,还当作资本要与陆尘交换烤肉。 比起野果,自然烤肉的味道更好。 却那些已经成熟的果子,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你倒适合出去做个奸商。” 陆尘不过冷笑便罢,自然不会当那样的冤大头。 将其喝退之后,转身回去空地,任凭野人如何叫唤,想要换些烤肉来吃,陆尘都当作听不到,也看不懂,再不予任何理会。 一日过,有一日过。 那野人吃不到肉,便每天只能去寻野果。 他爬树的本事不大,将陆尘先前给他的鞋子都弄烂,手脚满是伤口,衣裳也染满了污秽。前前后后不过五六天的时间,却已经这幅模样,蓬头垢面也不会自己打扮,却天天对着河水把弄头发,偶尔抬头瞧一眼旁边烤肉的陆尘,张着嘴啊了两声,见到陆尘不理,就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野果有不少,足以让他继续活下去。 却这野人总想着陆尘手里的烤肉。 不知足,抢是不行,偷也试过,却总不能如愿以偿,偶尔去追着野兔山鸡乱跑,可到手的,不过都是些杂草鸡毛。然他偏偏能够摘到成熟的果子,总不肯拿出来与陆尘交换,都自己吃掉,用那些个还未成熟的果子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交换。 换来的,也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便初时的几日,陆尘还与他说些话,想要换些成熟的果子,觉得至少这人还有救。却几日过后,便连说话也免了,陆尘已经彻底失望,就只准备自己的烤肉,偶尔摘些野果换下口味,那野人见了还要大吵大闹,抢夺烤肉,将那些果子都当作自己的东西。 理所应当? 哪有什么理所应当,陆尘也不欠他什么。 七日,八日... 待得第九日,那野人终于忍不住,再次寻上了正在空地钻研八卦八门变数的陆尘。 “啊...啊...” 他张着嘴,蹲在陆尘面前,垂头丧气的模样,指了指空地上的痕迹,又指了指远处,而后目光便转向陆尘手中还未吃完的烤肉。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却究竟什么意思,陆尘已经明白。 “带我离开,而后我再给你吃喝衣裳?” 陆尘瞧他一眼,倒是并无意外。 如此耗下去,不过两种结果。 待得时候到了,野人仍旧不肯低头认错,仍旧不肯带他离开,便只能凭着翠叶令牌回去明月长生殿,再寻机会来落樱。若这野人想明白,就如此间,肯低下脑袋认错,一切都还好说。 大不了交给公孙凉,凭他的本事总能治得住这野人,也不怕他作恶为祸,兴许还有教化的可能。 “可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陆尘又问一声。 那野人就只点头,啊啊的叫着,该是说着自己明白的话,却陆尘听不懂。 不懂也无妨,肯点头便极好。 “若出去,得先说好才行,你也无需这幅模样。” 陆尘摇头笑了起来,瞧着野人委屈的样子,有些无奈。 “出去之后得一切听我的安排,不许再如先前般欺人,更不许扰乱别人的生活。若你肯答应,我自然给你好吃好喝,还有好的住处与衣裳,再不必受那饥寒交迫之苦。若你不答应,那便就此作罢,你仍旧在这里爬树摘果,我自有办法离开。” 那野人连连点头。 该是听懂,也真的知错。 浪子回头金不换,陆尘也觉得欣慰,至少这野人的模样看来不似说谎,这些日子的磨练也该足够。 “答应就好,带路吧,之后我自然会实现那些诺言。” 陆尘终于起身,那野人也嘿嘿傻笑起来,转身领着陆尘向远处走去。 这八卦地势,八方凶险,生路死路暗藏其中,若不慎走错,便是极大的凶险。然这野人该知道如何离开,陆尘心中也确信,毕竟走在前面的是那野人,凭他这疯疯傻傻的心性,作不了什么阴谋诡计。 便毫无警惕。 就只四周看看,走了正东方向。 “震位?生路竟是藏在这种地势...” 见到那野人在山谷前停下,又指了指前方,陆尘稍愣,却也只是点头便罢。 这八卦地势究竟藏着怎样的玄妙,又是什么道理,陆尘至今也未能搞懂。兴许这野人同样说不出一二,却知道此间走过便可离开,是遵循了此间地势的道理。 心明却解释不得。 “这样的生路倒是让人无法猜测,便只寻常而言,巽位坎位这些个相对柔和些的方向才是生路,震位离位最是凶险,多作死路。这先天自成的八卦地势当真奇妙,却毕竟暗合八门,生死所在,迷惑万千,背离之道,才是最为深奥。” 陆尘轻轻点头,瞧着那野人已经走了进去,方才举步跟上。 周遭多山石古木,入得深处才见漫天乌云拢聚,雷霆炸响,电弧跃动,便连一身的毛发都随之立了起来,让人心生不安。尤其那可怕的威压,好似天威临身,如山岳,似深渊,一步之差,便十死无生! 瞧着那漫天的雷霆阵阵,陆尘心里也渐渐开始有些发毛。 他修行《玉简》有雷法不假,却八卦地势引动天地神威,非是他这浅显得道与理便可应对承受。 却也因修行雷罚在身,陆尘始终觉得那些个跳动的雷霆有些不对。 若在正常,该已经落下才是。 然再看走在前面的野人,始终平静自若,偶尔四周看看,思量几分,才转到其他方向,深入浅出,往复几次,已经见到远处的山峦。 过了山脊,便该是离开这八卦地势。 轰——! 闷雷滚滚而动,陆尘心中也猛地一跳。抬头看去,那厚重的乌云仿若当头压来,天际雷霆触手可及,令人悸动的威压更越发明显,搅动着黑暗翻腾,道道弧光一闪即逝,仿若酝酿着什么,正在伺机而动。 陆尘眼神都渐渐变得凝重。 “喂,你真的确定这个方向就是生路?” 他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野人,却那野人忽的止住了脚步,又回过神来嘿嘿一笑。 咧着嘴,满口黄牙,如往常一般,只那双眼睛却阴森而又冰冷。 陆尘猛地瞪大了眼睛。 还未来得及如何,那野人忽的转了两步,身子好似虚无般退入一块大石,就此没了踪影。 可怕的雷霆,威压浩荡,终于显露狰狞! 陆尘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冲了出去,却没能来得及将那野人抓住。他扑上去,手中传来的触感绝非虚假,就是寻常的石头,带着冰冷与粗糙,还有丝丝跳动的,让人身子都要麻痹的电弧。 “混蛋!” 一拳砸在那大石上,轰然炸裂,满地碎石。 偏偏没了野人的踪影。 他究竟如何离开? 陆尘呼吸也变得急促,仍旧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先前那野人的脚步,转身便到了他先前所在,如其一般踏了几个方位,尝试着退离这片不知何时已被迷雾笼罩的山谷。然两步退出,脚下仍旧不过碎石,周遭也无丝毫变化,更无能见到那野人的踪影。 还有其他玄妙,可偏偏陆尘不懂。 更看不出那些晦涩的道理,却定然藏着生路才对。 然抬头所见,乌云翻腾,那万丈雷霆已携带着磅礴威压,轰然落下... 正文 第401章 扛不住,便吞了它! 雷霆狂怒,光耀四方! 威势震八方! 那当头落下的可怕雷海不过短短瞬息便将这山谷中的一切都彻底吞没,刺眼的苍白之中,再无其他。偶尔的阴影在眼前晃过,而后便消散,毁灭,连同灰烬都无法留下。 死路? 原本该不是死路。 那野人自踏入这震位山谷以来,厚重的乌云便开始凝聚,却只雷霆在其中酝酿,始终不曾真的落下。若是死路,该无能走出这些距离,更不会到此间才终于落下。 所以... 这八卦八门地势的一切,都在那野人的掌握之中? 被一个疯子,傻子算计了,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陆尘只能看着无尽的雷海滚滚落下,可怕的声浪将一切都淹没,这苍白的世界,再无其他,便连自己也要彻底于其中毁灭。就只那些个滚荡的雷霆交织在苍白之中,偶尔可见,浩荡之力如若山岳,化作实质,压迫落下,将他的身子都一点点的摧毁。 《玉简》? 便是血天在世,也未必扛得住这些... 陆尘已近乎彻底绝望,就只拼命的运转那些个不过皮毛的雷法经文,将鬼道精血也释放,催动断刀,震荡金字,将那些个仙道,鬼道,人道的力量尽数展出。 断刀入手,金字显威。 雷霆翻转,血芒冲天! 陆尘早便咬紧了牙关,在这无尽的苍白之中,挥出最后的一刀! ...... 山谷外,那野人的身形自旁侧的古树中走出,他脸上始终带着憨傻的笑意,又转头看想那该是雷霆万丈的山谷。却此间,那山谷一片平静,好似苍白不过虚幻,梦幻泡影,一切都未曾变过,仍旧如过往般寻常安谧,并无雷霆,亦无毁灭。 他眯着眼睛,又啐了口唾沫,晃着肩膀大摇大摆的走了回去。 八卦八方,五居中宫。 中宫便是这八卦八门地势唯一的安和之处,无震雷,无巽风,无坎水,无兑泽,就只一条不大不小的山涧缓缓流淌而过,浇灌了周遭的花草树木,生野果,孕野兽。 那野人回到山涧旁,去了往日放着烤肉的大石旁。 周围有不少的火堆灰烬,都是陆尘所留。 却此时的陆尘,还在那震位的山谷之中。 究竟会发生什么,这野人再清楚不过,却他只四周瞧了瞧,又转身上山,摘了些成熟的野果回来,躺在大石上翘起腿,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日落黄昏,月明星稀。 一昼夜悄然而过,兔走鸡飞的吵闹偶尔可见,却一切都如往日般。 野人同样恢复了往常的生活,靠着那些个野果度日,就只清晨睡醒时要去水边瞧瞧自己的模样,把弄片刻已经散乱的头发,再咧嘴瞧瞧已经掉了许多的黄牙,而后露出个不满的样子,转身离开。 震位的山谷,仍旧如往常一般。 却野人就站在山谷入口所在,正眯着眼睛看向深处。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却许多的痕迹悄无声息流转,只他一人能够明白其中究竟在发生着什么。那苍白的世界,仍旧在持续,唯有一道血光还在苦苦挣扎。明明那副身子已经破败不堪,便连手中的刀都掉落,却仍旧咬牙坚持,还未身死。 那些个金字流转于其身旁周遭,灰暗的雾气不断出没肉身而沉浮。 交织的纹络,将那破烂的身躯都染满。 漆黑的,灰暗的,血红的... 许多复杂的纹路交织在陆尘的肉身,于那苍白的世界中,作唯一的影子。还有那些流转不定的雷光,将他灵魄与躯壳都充斥,明明该被毁灭才对,却偏偏有着生机存在。 “啊...啊...” 这野人能够看到,纵然表面瞧去不过寻常的山林野地,却谁也不知究竟雷海万丈是虚假,也或这平静安谧是幻象。 他大声的叫了起来,挥舞着拳头,面上满是愤怒与狠毒。 跺脚,而后弯腰捡起石头,在地面上开始勾画那些个复杂的痕迹,废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成功。 一眼瞧去,那些个痕迹将整个山谷入口都充斥,将两边的山岳之间都填满,就这并非宽阔的平地,复杂的纹路与符号,暗藏着天地大道的神妙。正此间,陆尘所在之中,那苍白的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万丈雷海也忽的沸腾。 更为刺眼的光芒在苍白中显化出黑暗的影子,交织,勾勒,作一雷龙横亘天际三万里,轰然而来,携带磅礴大势,将万物一切都要毁灭般。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披发乘麒麟,赤脚蹑层冰。手把九天正,啸风鞭雷霆。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济度长夜魂,利益於众生。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誓於未来世,永颺天尊教...” 《玉简》之书,大道靡靡,陆尘放得初次闻清。 那三万里雷龙浩荡,滚滚天威,是苍白中的黑暗。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 苍白与暗影的对立,是苍白诞生了暗影,也或暗影映衬了苍白... 光昼,黑夜... 仙,魔... 鬼,人...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鬼道仙道经》高歌震颂,陆尘那残存的灵魄与最后的意识也终于清醒。 张开眼,见到的究竟是无尽的苍白也或遥远的黑暗。 人道无穷,鬼道慑服,仙道渺茫,魔道深沉... 那苍白也或黑暗中睁开的眼睛,跳动着最为凌厉的光芒。 洛仙儿,可还未救! 万化道藕,还未入手! 那一城烟火下,白衣起舞的穆双影... 那满天灿烂下,惊鸿一现的黑玫瑰... 那一水天地色,踏船行歌的晚卿姑娘... “她们,还等着我回去呢...” “扛不住了...” “那便...” “吞了它!” 一口山河气,豪饮三万里! 陆尘红了眼睛,何等狰狞! 他彻底放开了命渊,将那《玉简》雷法拼尽全力的运转起来,这三万里雷龙纵然浩瀚无尽,却也得入其中,作食粮,冲瓶颈,破桎梏!立雷法之威能神怒,会血天霸绝千古! 秘法,无双! 血火吞吐,喷涌三千丈,那雷龙滚滚而来,若天地崩塌,万物破灭,却之下,陆尘周身卷动着电光火石,翻手卷来断刀,拔势而出! 但见那苍莽无尽的大势汹涌而去,如那日老鬼傲立葬仙山巅,血刀一出,天地寂灭,万万里沧澜无尽!只一刀,风岚暴起,血光一线而直入海天之际,云卷长流,大浪滔滔作两边汹涌,是那无尽汪洋都被一刀斩断! 老鬼是仙人,可一刀断海不知多少里,却无双之下,又如何不可?! 无双,当世无双! 那一声嘶吼也被这苍莽与浩荡吞没,血光与苍白的碰撞,如千古的影子横渡历史长河而来。这一刀,将那龙首斩断,将那龙躯撕裂,将那威势无穷的天威都破碎! 一点刀意千川渺,血光遮天动八荒! 激荡的雷霆还在翻腾,苍白却已被血色替代。 他身在其中,放声而笑,将命渊大开,血气滚荡,这三万里雷龙,尽入口中! “啊...啊...” 野人正在山谷外看着,瞧了半天,忽的眼前那些个痕迹开始流转雷光出现,而后猛地跳跃起来,将这大片的山谷都充斥,可怕的轰然之声震耳欲聋! 不过短短一瞬便罢,再看去,这十里山谷已经彻底化作焦黑。 野人早便惊得摔倒在地,他面前那些个痕迹也都消失不见,就大片的焦土泛着难闻的味道。然那山谷纵然破灭,却不过雷光在凭空跳跃,那些个虚假的一切都变作恍惚,是红白斑驳的世界与这焦黑的大地错落呈现。 究竟发生了什么,野人看得清楚。 他满脸苍白,挪着屁股后退,张大了嘴巴却也只能啊啊乱叫。 冷汗,已将他那身破烂的衣裳都浸湿。 愣了片刻,那野人忽的爬起身子,转头便跑,再也不敢继续于此间停留。再傻,再疯,他也知道自己害了陆尘,却如今所有手段都被他一刀破去,待得离开这山谷的凶险,该丧命的,就是自己。 除却逃跑,别无选择。 那野人很快便没了踪迹,却这一片混乱的山谷仍旧未曾平息。 红白斑驳的世界与那焦黑的山谷错落呈现,不断闪烁,可怕的气机亦蔓延出来。这八卦八门地势不断震颤,天地之间有浩荡神音靡靡而起,震响八方,好似天穹都被震动,却偏偏出了这地势便再感觉不到,哪怕与落樱共在一岛,有修士万千,也无人发现此地异变。 那野人又跑了回来。 震位已被破去,这八卦八门大势都逆转改变,然其中森罗万象,又如何是轻易便可推演生门所在? 大势震动,流转玄妙道痕出没沉浮。 那野人记得满头大汗,跑来跑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没了法子,只能在地上开始勾勾画画,想要寻出这八卦八门地势如今的变数究竟如何,以推演生门,尽早离开。 却这大道还未平静,又如何能够推演? 势,一直在变。 生,死,阴,阳,无定数! 逃? ... 正文 第402章 涅槃 苍白混沌,血红斑驳。 汹涌的煞气激荡在这无尽的雷霆之中,将一切都撕扯得粉碎,万般万物都已经彻底湮灭,徒留虚无于此间。然那苍白与血红的苍莽下,一点灰暗的影子仍旧坚韧挺拔,再不曾倒下。 混沌流转,苍白混乱! 那些个跳动的雷霆在这浩荡的世界瞧不出,看不见,却这苍莽之下,所有一切都作一巨大的漩涡,交错着血红的斑驳,盘旋环绕,尽头所在便是陆尘命渊。 旺盛的血气,一日更盛一日。 肌体也破裂重生,筋骨都崩断愈合,这苍白与血红的空间仿若一只蚕茧,孕育着属于他的新生,震响着属于雷霆的大道。 一日,又一日... 不过转眼便匆匆两月。 震位已被破去,三万里狂龙亦无能衍生,却那浩荡无尽的雷霆却始终未曾止息,便连片刻的空虚都无法见到。这苍白,始终苍白,充斥着浩荡的雷霆神威,轰响着大道高歌。于其中,陆尘早便将灵魄也放逐在这无尽雷海,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体会所谓的雷霆大道。 八卦八门地势,先天而生,震位破,八方转。 生死阴阳逆,不断的演变,不断的流转,纵然野人深谙其中道理,却也不能顺势推演生死之道的变化,唯有被困其中。 此乃,天数! 却八卦八门地势之外,那陌上少年如玉,唇红齿白,着一粗布麻衫,臂弯挎着竹篮,正蹲在地上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山峦起伏。那之中,便是八卦八门地势,其所在,于地势之外,却不过边缘,一旁的青石上更画满了各种复杂的痕迹与纹络,亦有许多让人揣测不清的奇特符号。 八卦,八门,三奇,九星... 森罗万象之道,匪夷所思! 这少年不过二八模样,生得俊俏,却忽的摇头一叹,又转头看向身旁青石,将丢在一旁的石块也拿起,不断推演其中变数。 “怪了,这地方从来都不曾变过,却怎的生门所在,如今却不能走了?也不知师傅究竟如何,他往常每两月都得回去村子住些时间才对,怎的这两月过去,还不见他?而此间又出现了这些个变故...” 那少年尝试着推演许久,终究也没能算出什么。 他只得将手中石块丢下,又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偶尔抬头望向八门八卦所在,咬着唇角,眉眼之间藏着深深的忧虑。 “明日再来看吧,可惜我学艺不精,这些东西还不能真的明白。” 瞧了眼手中的竹篮,少年轻轻一叹,将那遮盖的麻布掀开,里面是许多的馒头酒菜,早便没了温度,已经冰凉。却少年也觉得可惜,不舍就此丢掉,只拿了个馒头塞进嘴里,这才转身离开。 却八卦八门地势中,中宫山谷所在,但凡空地都已经画满了各种复杂交错的痕迹,有大阵,有道图,许多理意深奥的符号更是错落分布,藏着晦涩的道理,为寻常不能理解。纵是陆尘在此,也得看得头昏脑胀,便是其中究竟推演了些什么都无法看出。 这些,皆出自那野人之手。 然山涧一旁,那顶大的石头上,野人早便躺在上面,已经没了气息。 凡徒不修行,寿命百年,食五谷杂粮以存生。 两月惊恐之下,这野人只顾着推演这八卦八门地势变数,算生门所在,将其他的一切都暂且丢掉,便连吃喝都已经忘记。三日,四日,兴许是精通这些个奇门大道,才让他受道法眷顾,不吃不喝也活了半月之久,却最终也无能算出生门所在,不得离开之法,将自己饿死渴死在这里。 周遭的一切都看来平静,唯独震位所在,山林与斑驳错落显化,可怕的天威偶尔溢出,惊得这谷中小兽都匍匐颤抖,不敢出声。 又一日过。 再一日过... 日复一日,陆尘始终在那震位的浩荡雷霆之中,吞那三万里狂龙! 命渊浩荡也罢,只雷霆神威太过汹涌,纵断刀金字压制,亦不肯安分。内视而去,命渊深邃,血气滚荡,交织雷霆如海藏于其中,翻腾于精气神之间,游走筋骨血肉躯壳,刺眼的弧光跳动,让人心悸骇然。 两月余,陆尘始终如此。 断刀沉于其中,血芒流转仿若鲜活,震慑雷霆之威不能放肆! 金字显化神光,靡靡大道回荡不休,压制雷霆之势不可伤身! 他修为早便破了桎梏,那雷霆被金字与断刀化解,磅礴的灵气震荡精血涌动,轻易就冲出极限,是四御四重天之境。却如今,这些个时日已过,那三万里雷龙浩荡也被尽数吞下,早多日前便已察觉的瓶颈更是清晰可见。 吞下最后一口雷光,陆尘终于睁开眼睛。 那大道靡靡之音都轰然震响,死天神临尘,他一双眸子有精光闪烁,仿若利剑激射而出,将虚无都洞穿!可怕的气势如雷浩荡,霸绝无双,似帝王,如谪仙,一拳空握挥砸,这苍白的世界都当即狂颤,崩坏的裂痕瞬息充斥了各方! “啊——!” 长啸如滚滚惊雷,大势若滔滔江海! 四御桎梏,骤然破碎! 涅槃... 炽烈的火焰自肝脏而始,逆五行循环,生木气,燃木火,晦涩道经轰然震响,与五脏五行同起同落,一瞬便罢,万般皆休。 肝脏,属木,五行之始也。 肾脏,属水,五行之终也。 脾脏,属土,五行之中也。 心脏,属火,五行之次也。 肺脏,属金,五行之轴也。 此其天次之序也! 血天之法修行,逆五行而生,子母成环,以始为终而作始,木气肝脏为先,水气肾脏为次,金气肺脏为中,土气脾脏为轴,火气心脏为终。燃五行烈火淬身淬体,大道相辅,血气作精华充斥五脏六腑,才可大成圆满之境。 常人顺五行,血天逆五行。 陆尘也得逆五行而进。 涅槃五重天,母子之关联而顺,子母之逆数则断! 人言涅槃燃烈火,五行交替,五重天难,历经苦难,方成涅槃。却血天之法,该言五关阎罗殿! 一重天,一重关,子母逆生,步步见黄泉! 却难便难,这路,得走才行...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终于平静下来。他举目四望,周遭仍旧不过苍白的混沌,有无尽雷霆交织周遭,始终不能虚浮,纵吞了那三万里雷龙也始终充盈。八卦八门地势,究竟藏着怎样的大道,竟可如此昌隆长盛,怕是得亘古也不绝。 然雷霆凶则凶亦,陆尘挥手便握住雷光如剑。 嘿的笑了一声,他轻轻摇头,在这无尽雷海中也随意走动,不过短短半日便寻到出路。一步踏出,天地变幻,再看身后不过寻常山林野地,平静安谧,那些个游弋天穹之下的道痕也渐渐消散。 先前这八卦八门中发生了什么陆尘不知,却见到这些,察觉仍旧未曾平息的波澜,也得明白这八卦八门地势在先前出了变故。 只看清时,陆尘又愣了片刻。 眼前这中宫所在,地面画满了各种痕迹,皆作推演之数,其中玄妙深奥是陆尘无从理解,不过看了几息便觉得头脑昏沉,好似灵魄都要承受不住一般。 晃了晃脑袋,陆尘心中觉得古怪,却也不敢多看,就将目光转向他处,又深深几次吐纳才终于舒服一些。 只终究还是回来了这地势之中。 “还得靠着翠叶令牌才能离开...” 陆尘苦笑一声,轻轻摇头,着实有些无奈。 怎的也没能想到,那疯疯傻傻的野人竟是有着如此心思,便先前说教与打磨都未能取得成效,反而换来险恶心肠。被算计了一番,虽是有所收获,却毕竟阴界边缘走了一遭,陆尘可并不感谢那野人。 “该是已经逃了出去吧,却不知这些痕迹究竟用来推演什么...” 陆尘不敢贪图这些深奥玄妙的八卦奇门之法,低头瞧了眼满身的焦黑污秽,只想着尽快冲洗干净,而后回去落樱城黑市。 在那震位待了两月多时间,便前前后后在这里已经浪费近五月。 距离一年之期,也就不过白多半的天数。 说来不少,可着实不多。 回到山涧,陆尘将将入水便见到一旁大石上躺着的野人。他眼神微变,却又很快复杂起来,是无需查探也知这野人已经没了气息。 一路游了过去,到一旁,也算冲洗干净,待得换了干净的衣裳,陆尘这才上前。 那野人原本便枯瘦的身子变得更是难看,咧开嘴,张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尤其双手双脚都满是裂口伤痕,枯涸的血迹将大石都染满,一片污秽漆黑,尽管味道散尽,却仍旧让人觉得反胃。 陆尘不知他死了多久,尸体都已经干瘪,看不出人样。 “恶人自有天收,我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这幅模样,却既然本性好恶,便不会有什么好的报应。” 一声轻叹,倒是可惜了这人掌握的那些个道理。 “你是害了我,我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将你找出来,算算这笔帐。却你死了,便不过恩怨消散,就原谅你也无妨。入土为安吧,好歹这地方也是你待了不知多久的家,起码死了也得有个归处...” “师傅!” 正文 第403章 师徒 陆尘才将将把那野人抱起,准备找个还算不错的地方给埋了,却这旁边的声音太过突然了些。 他猛地转头,周身气势亦瞬息便汹涌而出,席卷狂风如潮汹涌,将那山涧都吹得翻腾波浪,一片飞沙走石!却还未看清,先前的声音便响起一声惨嚎,那人影也狼狈的倒飞而出,狠狠砸在远处的树下,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毫无修为,如那野人一般,不过凡徒之境。 陆尘也愣住,匆忙将一身气息都收敛,将野人的尸体也放下。 待得上前,陆尘才见到出现的这人不过二八左右的年纪,模样生得不错,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许是气息太甚,寻常凡徒承受不住,那古树枝干都被撞得破裂许多,这少年亦满背的血肉模糊,气息都变得萎靡,近乎丧命。 一旁散落了不少的吃食,有几个馒头就在那少年一旁,染了血迹。 陆尘心中狐疑,毕竟先前的那声“师傅”他听得清楚,断然不会在叫自己。 便只有那野人... 这少年,与那野人是师徒? 陆尘又回头看了眼野人的尸首,心中只稍作犹豫便将少年抱起,带着他回去了山涧一旁,又取了丹药为其疗伤。 虽野人性恶,却徒弟如何还不知,若因此而枉害了这条性命,陆尘心中自然过意不去。便救他一命也无妨,毕竟并无修为,而起落得这般地步,也是因他太过大意,归根结底的原因是陆尘而起。 却野人得先埋下才行。 若就这么丢在此间,且不说是否要生瘟疫,便暴尸荒野都未免太过不人道了些。 这八卦八门地势中,许有不错的宝地,却陆尘不懂这些,凭着皮毛的知识与了解瞧了许久才看上不远处山下的一片平地。这周遭都画满了奇妙的痕迹,只陆尘并不在意,就直接将地面掘开,将野人埋葬其中,又立了无字石碑,已经足够体面。 待回到山涧旁,瞧着那气息渐渐恢复的少年,陆尘又想了许多。 “师傅...这野人该已经将本事都教给了他,否则也不会出现在此间。却那野人疯疯癫癫,又怎的会愿意收徒?这倒着实奇怪,何况那野人性情险恶,此人与那野人究竟还有什么...”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轻轻摇头,原本就此离开的打算也暂且放下。 总不能放任这好无修为的少年独自留在此间,若不慎染了风寒也或其他病痛,能否离开都是问题。 纵然与那野人乃师徒,却总得瞧瞧这人心性如何才能断绝。 若这少年肯助他离开,倒也省了翠叶令牌的机会。 日落西山,黄昏黯淡。 陆尘早便抓了些野味回来,火光明亮,肉香四溢,许是受伤不重,也或嗅到了香味,那少年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还不知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只气息的变化,陆尘第一时间便发觉。 “醒了?” 他瞧了眼趴在石头上的少年,又很快便收回目光。 那少年闻声转头,见到陆尘模样时,脸色当即变得惨白,却一个不甚从大石上滚了下来,整个人都摔在铺满了乱石的地上。他一声惨嚎,脊背的伤势也开始流血,冷汗顺着额头面颊滑下,整个身子都挺了起来 。 陆尘又瞧他一眼,无奈摇头,这才将烤肉放在一旁,起身而来。 “别叫了,伤势有些严重,况你的身子得许多天才能恢复,有丹药都无法。” 将那少年按在地上,陆尘伸手便扯开了他的衣裳。 这少年白白净净的模样,不似寻常村落的出身,也或有些其他原因,这才细皮嫩肉,便连手上都没有老茧存在。若非寻常不在家里干活,这幅打扮该不会如此才对。 “你叫什么?” 待得解开先前包扎好的布条,陆尘一边问着,又瞧了几眼,伤口已经裂开,还得敷药才行。 他身上有不少治疗外伤的丹药,却不适合给这少年吞服,凡徒的身子可承受不住那般药力,便只能碾碎洒在伤口,重新包扎。只如此也让这少年疼得一阵颤抖,手指都用力到变形,不住地倒吸凉气,咬着牙关不敢出声。 该是怕了陆尘。 在寻常凡徒而言,修士有着移山倒海之力,似如仙神天明,不得违抗抵触,否则必有大灾。 这些,陆尘自然懂得。 “问你呢,叫什么?” 包扎了伤口,陆尘又丢给他一身新的衣裳。 两人身形差距不小,这衣裳未免大了些,却那少年也无胆多言,只能抱着衣裳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畏畏缩缩的模样像极了那些怕事的小兽,就只颤抖。 “我...我叫...二柱子...” 犹豫了许久,那少年才终于颤着声音回答。 陆尘有些古怪的瞧他一眼,却也并未纠结这样的贱名。 有些地方觉得贱名好养活,与所知所学有关,陆尘管不了那些,更不在意。 “你先前叫...师傅?” 回到火堆旁,陆尘将那烤肉重新架了起来。 “那野人,是你师傅?” “野人?啊...” 二柱子愣了愣,该是方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慌慌张张的四处观望,很快便见到了远处山脚下那片平地上的坟头,眼眶当即红了起来,却缩了缩身子没敢上前,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太过胆小了些。 “先将衣裳穿好,过来吃点东西,我有话要问你。” 陆尘眯了下眼睛,敲着二柱子不似作假,心中也觉得古怪。 师傅便是恶人,徒弟又能好到哪里? 何况粗布麻衣的穿着,却偏偏细皮嫩肉,这二柱子在家里又是个怎样的表现,陆尘可一点不知。然真正大山出身的他却知道,但凡寻常干活务农也或上山打猎,在凡徒而言绝无可能如此模样,好歹得粗糙些才对。 这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可不该穿着粗布麻衣才对。 更不该有这样的贱命。 “啊...好...” 许是想起先前昏迷的原因,二柱子再看陆尘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恐惧。不过寻常之言,在其看来便如命令一般,只能匆匆忙忙的将那身衣袍套在身上,却不慎触动了背后的伤势,禁不住咧嘴闷哼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又很快便捂住嘴巴,生怕陆尘不满。 小心翼翼的看了片刻,见到陆尘并未在意,二柱子这才放松,却站 在原地唯唯诺诺不敢动弹。 “过来,坐就是,我也不会吃了你,无需如此害怕。” 陆尘叹了一声,又想起当初那野人初次见到自己时也如此模样。 这面具当真有些狰狞了些... 尤其自那震位雷海中走出,这面具受了不少的损伤,满是创口裂痕,寻常修为又怎的会戴如此难堪的面具。 可那野人后来却已经习惯,更有胆子害他。 也不知这少年是否与那野人一个德行。 “我...我...” 二柱子瞧了陆尘两眼,咬着唇角,终于是鼓起勇气上前,在火堆一旁坐下,却扭扭捏捏的模样看起来太过拘谨。 偶尔偷看陆尘,又很快便低下头去,就快垂到地上,身子也在颤抖。 “你叫二柱子,家在附近的山村?” 陆尘并未理会二柱子偷看也或其他,就瞧着烤肉已经熟透,便取了下来分作两份。自己一份,丢给二柱子一份。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烤肉将二柱子吓得快要跳起,却接住之后才终于看清,松了口气又被烫得咧嘴,可他偏偏拿着不敢松手,生怕掉在地上惹了陆尘不开心。 这幅模样... 陆尘只得暗自摇头。 “我...我家在山后面,二十里外的村子里...” “你怎么成了那野人的徒弟?他教了你什么?” 陆尘撕下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着。 “是...是七八年前的事,出来砍柴时遇见师傅在外面乱跑,我...我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怕他出事,就将他带回家去。可...可后来师傅不知怎的没了踪影,爹娘都没发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月,来我家讨饭吃。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师傅每两月都会去我家住些世界,而我见他有时会画些奇怪的图,就跟着看,又学了些。再后来...再后来,师傅就成了师傅,还偶尔带我来这里...” 二柱子一边说着,一边咧嘴,手中的烤肉可是将将拿下火堆,烫得很,却他也胆怯,硬是抖着手,如陆尘般撕下一块塞进嘴里。 “太烫就放在一旁,何况我也不是恶人。” 陆尘轻轻摇头,大概已经明白。 这二柱子若说的实话,倒也是个心思纯良的孩子,遇到那野人是个机缘,学了那些八卦奇门之术,只可惜太过胆小了些,否则倒也说不得能成大事。 毕竟那野人手中的道图可非同寻常,就跟着看便能学到一些,二柱子的天赋该是极好。 难怪那野人肯收他为徒。 也或是二柱子非得叫他师傅。 然此间想着,陆尘眼角却瞥见二柱子抿着嘴,身子也渐渐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接连落下,手中的烤肉仍旧不敢松手,是怕极了的模样。 “师傅...师傅他...是,是...” “不是我杀的。” 陆尘恍然,又无奈摇头。 “这地势出了些变故,虽与我并无太大关系,说来也复杂。却你若是愿听,我说给你听,毕竟他之所以身死也该有我的影响存在。只归根结底而言,你那疯疯癫癫的师傅是自己...害了自己。”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04章 小桥流水,火桑花开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你师傅将我暗害入了那震位后我便一直停留其中,至今日方才得以逃脱,却出来时,你师傅已经死在那块大石上。以我看来,他该是饥饿而死,只为何落得这般地步...” 陆尘轻轻摇头。 “虽你师傅祸心暗藏,欲要坑杀于我,却毕竟身死万事休,我也不打算再将他如何。你也该看到了,那座坟头,便是你师傅的,而他的罪过也不该由你来承担,所以烦心便好,我不会将你如何,只需带我离开便好,我是有些舍不得浪费手中不多的机会。” “这...” 二柱子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远处的坟头。 他早便冷静下来。 野人的死,怪不得陆尘,这其中所有的过错都在于那野人心性不善,得寸进尺。陆尘并未做错什么,更不是那野人的奴仆,若非野人太过自得意满,便不会落得如今境地。 “我知道了...” 二柱子抿了抿唇角,面上满是黯然。 “八卦八门地势生变,若真的如前辈所言,是于那震位中将雷霆破去,边等同将震位大势都搅乱,这八卦八门地势自然得生出许多变故,便说不得阴阳逆转,生死五门也说不定。师傅能够自那些个地势痕迹中瞧出许多,该是见到前辈未死,生怕逃离之后要了他的姓名,这才想着推算生门所在,尽快离开。” “那又为何如此?” 陆尘稍有疑惑,他不比二柱子懂得更多。 “凭他本事,该能够寻到生门离开才对。” “找不到的,多大的本事都找不到...” 二柱子苦笑摇头,又抬头看向远处的坟头,眸中满是复杂。 “八卦八门地势生变,森罗万千无常数,任谁也不能找到不断变换的生门所在。而且纵然找到了,也绝非轻易便可进入,毕竟无法料定生门是否会出现转变,一个不妥,便生路演变死路也说不定。” 他抽了抽鼻子,忽的抱住双腿,眼眶也微微泛红。 “师傅每两月都会去我家住段时间,虽同样过分,却毕竟是师傅,该理所当然,爹娘都不曾有过意见,只偶尔抱怨,邻里的叔叔伯伯都不待见师傅。却两月也未能见到师傅,我才来查探情况,在外面已经推演了好久,每次寻到生路后,生路都会出现变故。师傅也该是如此,才始终被困此间,又怕前辈逃离震位后害他,方才疯魔,忘了吃喝,将自己也活活饿死在这里...” 陆尘没有回答。 这样的下场,任谁都没有料到。 毕竟不过凡徒之境。 却这野人是咎由自取,二柱子心里明白,心中黯然避免不了,师徒之情可非如此便能断绝。怨不得别人,不过自食恶果,这也该是那野人最好的归宿,总比出去祸害他人的强。 就先前二柱子所言,这野人在村里也无法无天,若非有着师徒情谊,其爹娘都不会愿意招待这样的混人。 “生前为恶无大恶,我也懒得与他计较,毕竟身死魂消,你也该去祭拜一番。” 陆尘叹息起身,猎了些野味回来烤上。 烤肉作祭品,只少了香炉,却这般境况也就只能一切从简。若日后二柱子有心,再来补上便是。 待得祭拜过后,二柱子抹净了眼泪,别无他事,便与陆尘一道离开。 少年心性未曾受过玷染,干净纯澈,纵野人之死与陆尘有些脱不开的关系,却也未曾真的怨过。他一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领着陆尘离开,是这八卦八门地势已经恢复原本一般,阴阳稳定,生死有数,否则二柱子也无法进入此间。 离开便也一样,并无意外。 西南坤位,生路所在。 兜兜转转而过,便连脚下所踏都有着许多讲究。一步不能多,一步不能少,角度,方为,还有那些个让人迷惑不解的东西。所幸二柱子先前便说过得与他脚步重合才行,陆尘只闻言便放心,落一步跟在其后,前前后后走了许久才终于离开这片山谷。 “乾六坎一坤作二,是后天八卦之数,乾死震反坤作天,才是生路,却其中暗合八门三奇,天地双盘九星,便于其中得有更多的变数。寻常人纵然寻到了生路在坤位,却也绝非轻易便可走出,而若对八卦奇门毫无了解,纵告知坤位乃生路,耗尽一生都未必能够逃出生天。” 出了山谷,二柱子情绪也终于恢复。 他对陆尘再无惧怕,只此间又小心翼翼的瞧他一眼,正见陆尘伸着懒腰,眼睛也眯了起来。 “前辈不是坏人...” 二柱子又嘀咕一声,皱了皱鼻子,想起先前师傅做的那些,面上又多了几分黯然。 陆尘当作未曾听到,也未曾见到,就只通体舒泰的活动几分。 “被困在其中得有五月时间,到今日才终于离开,也不知雪晴姑娘与江沅如何了...” 他一声轻叹,总算放松了许多。 “你可知落樱城在何方?” “落樱城?” 二柱子闻言眨了眨眼睛,又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面上露出些许难色。 “我从未出过家门,最远便到此处,前辈说的落樱城我还真不知道。要不...前辈跟我回去村里?爹娘他们靠着砍柴狩猎为生,偶尔爹爹会带着那些个柴火兽品去远处的城里换些粮食,该知道前辈说的落樱城才对。实在不行也可去那城池,有见识的人都在那里,总能找到。” “那便走吧。” 陆尘稍犹豫了片刻,却也无法可行。 二柱子见识不多,便自己就此离去也寻不到落樱,纵然耽搁些时间也无法,总好过蒙头乱跑。若一个不甚再出些意外,如先前这些日子被困八卦八门地势之中,就真的要错过一年之期。 此去向北三十里,有一不大的村庄于山野之中。 自远处可见,梯田错落,景色宜人,那些个务农的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安谧之象。脚下小路起起伏伏,蜿蜒深入,跨过小桥流水,见过火桑花开,才终于到了村口。 那些繁忙也或悠闲,与当初的山村有着多少的相似。 陆尘鼻头有些发酸,四周看着。 先前在远处还没有这些感觉,却到了村里,见着那些篱笆小院,粗布麻衣的妇人于其中带孩缝衣,像极了当初。身旁二柱子究竟说了什么,介绍着什么,陆尘都听不到,好似提起了修行之事。却这些无关紧要,陆尘就只眼前越发迷蒙,望着周遭,好似见到了当初的村子一般。 “前辈...前辈?” 许久,陆尘才终于觉得有人拉扯自己衣袖,这才转头见到二柱子瞪大了眼睛看来。 他满脸疑惑与不解。 “前辈怎么哭了?” “哭?” 陆尘还未发觉,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黑铁面具,才终于觉得些许湿意。 入口,咸涩。 他轻轻摇头,笑了一声,将面具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这才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却这村落中的所有光景,无论到了哪里,都像极了当初的那些。一草一木,一篱一院,便连那些人,都好似与他们的容貌渐渐重合,越发的相似。 抽了抽鼻子,陆尘渐渐回神,轻叹一声。 “我也是从这种村子里走出来的...却如今,已再无法回去...” “前辈是从村子里出去的?” 二柱子还有些犯傻,挠着头发不知究竟什么意思。 他还小,经历少,自然不懂陆尘为何如此感叹。若走遍了三山五海,见遍了人情世故,该也会如此。 终究是这种地方更为朴实,若再有选择的机会,陆尘也不愿去修行。 修行,最是惹祸。 这条不归路吸引了天下人前仆后继,却一旦踏上,想要退出便成了奢求。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个爱恨情仇,厮杀争夺,染遍了鲜血。修行不过踏着枯骨前行,能够看穿者,皆在其中。却外来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他们所看到的,是不同的景色。 “二柱子?” 陆尘忽的转头。 “在!” 二柱子一愣,猛地绷直了身子,还以为陆尘有什么吩咐。 瞧着他板正严肃的模样,陆尘禁不住失笑摇头。 “你也想要修行?” “啊?我...我...” 二柱子呆了下,回神时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腼腆的挠头作笑。 若不想修行,他便不会跟着那野人学习八卦八门之术,更不会对那些个玄奥复杂的道图产生兴许。修行而强,可得到太多的东西,天下凡徒又有哪个不愿修行? 却他们不知,那些个修行之人,又有多少想要回到过去... “修行,并非好事。” 陆尘抬步走了出去,二柱子也连忙跟上,却有些不懂陆尘的意思。 “修行是条修罗道,染遍了鲜血,铺满了枯骨。纵然还活着,也是将脑袋提在手中,苦苦挣扎着前行。这条路的规则从来都不会仁慈,只有生,也或死,像是一条独木桥,得将那些与你争抢的人推下去,推下无底深渊,才能让自己继续前行。尽头的光明大道...又有几人,能够登临彼岸?却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太多人,都想将你推下去...” 他一声轻叹,忽的止步,转头看向身边茫然无知的二柱子。 “踏上这条路,便回不去,非生即死,非死即生。如此,你可还要修行?” 正文 第405章 寒若华 “要,当然要!” 二柱子脸色忽的坚定下来。 他认真的样子,绝非玩笑,哪怕已听陆尘说过修行一道的可怕与危险,却仍旧如此的执着。那双眸子中闪烁的光芒,让陆尘不知该如何拒绝,他还记得先前说话时,二柱子提起修行之事,面上满是向往的样子。 少年无知,一如当初。 “你要修行,是为何?” 陆尘又问一声。 “为了让爹娘与周围的叔叔伯伯过上好日子,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行,这点我很清楚。就像那些厉害的人物一般,有了实力,就有了吃的,也有喝的,更不会被人欺负。若是我厉害了,爹娘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可以仗剑天下,惩恶扬善!” 二柱子坚定的说着。 却言罢,他又害羞的低下头去,满面涨红,挠着头发不知所措。 “仗剑天下?” 陆尘忽的笑了。 “惩恶扬善...” 他轻轻摇头。 “修行之中,身不由己,便如今你口中说着仗剑天下,却踏上修行一道,才知自己纵然仗剑,也走不了天下。惩恶扬善...江沅说了我信,毕竟他见过太多东西,通晓人情世故,知道人心险恶,却仍旧能够说得出这些话来,足以让我相信。却你...” 陆尘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叹了一声,抬步便走。 二柱子愣了下,不知陆尘口中说的江沅是谁,却也明白陆尘不信他口中所言。 稍有些黯然,稍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捏着拳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终于追上去,又恢复了先前的欢快,不断介绍着周围的景物。那些个叔叔伯伯都见到二柱子,热情地打招呼,邻里关系看来十分和谐,却二柱子稍有些傲气,总是应了一声便罢,连像样的礼数都没有。 只叫声叔叔伯伯也好。 陆尘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未曾多说,就跟着二柱子一路回家。 破败的房屋十分简陋,便说家徒四壁也无妨,风雨都不能遮挡。篱笆小院里,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妇女正缝补着手中破烂的衣裳,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偶尔失神不知想着什么。在其身侧,一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同样这般,手里提着烟杆在旁边的石磨上不断敲着,偶尔放进嘴里吧唧两下,却总是无法化开眉间的郁结。 “爹,娘,我回来了!” 二柱子推开篱笆门,大叫着跑了进去。 陆尘也跟在后面。 听到声音,那夫妇才转头看来,见到是二柱子回家,面上阴郁担忧当即一扫而空,露出慈善的笑意,妇人更是直接丢下手中的针线活,匆匆迎上去将二柱子抱在怀里,上下打量着,生怕出事。 便连满脸严肃的中年男子都笑了下,却很快便将目光转向站在后方的陆尘,稍有疑惑。 “二柱子,这位是...” 男子不敢大意,虽陆尘脸上的面具略显狰狞,却只站在那里,气质、气势,平淡却又暗藏凌厉的眼神,都说明了他的不凡。 修士。 未曾得到回答,男子便已经猜出了陆尘大概的身份。 “爹,这位前辈是我在师傅那里见到的,这些事之后再说,我们一路回来也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二柱子从那妇人的怀里探出头来,嘿嘿直笑,又转头跟那妇人说话。 男子恍然点头,将陆尘迎入屋中,又吩咐了那妇人去做饭,这才恭敬的在破烂的木桌旁坐下。 “寒舍简陋,还请仙人不要责怪。” 这男子勉强笑笑,眼神深处还带着些许的恐慌与敬畏。 “小人名寒同,这是犬子寒若华,贱名二柱子,仙人便叫他二柱子就好。” “陆尘,随意称呼便是。” 陆尘轻轻点头,这些事进门前二柱子已经说过。 “却寒叔也不必叫我仙人,不过是踏上了修行一道,不值得仙人这个称呼,何况寒叔年长,我是晚辈,这般恭敬反而让人觉得不妥。何况我也并非那些个在意仙凡之别的性情,寒叔大可放松一些,这些您看二柱子便该瞧出许多。” “对的,爹,陆大哥可不是坏人!” 二柱子嘿的笑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两人前前后后说了不少,虽仍旧在心中留有些敬畏,却二柱子已经放开了许多,不再如先前般恭敬害怕。 寒同也轻轻点头,将绷紧的身子稍放松些许,却稍有踌躇,思量许久后才勉强笑着开口。 “仙人性情亲善自然极好,却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小人怎的也不能逾了规矩。只仙人这般要求...小人便叫仙人陆小兄弟,您看如何?” “寒叔喜欢便好,却不要自称小人,也莫要用敬语,这些晚辈可担当不起。” 陆尘无奈苦笑,目光又转向四周。 就如在外所见,这二柱子家里当真贫困潦倒,是墙不挡风,檐不遮雨,只怕哪天气候不假,大雨滂沱,就要将这破屋直接摧毁,于这一家三口而言倒是相当危险。 凡徒之身,可受不住那些。 “对了,爹,陆大哥说是要去落樱城,你该知道在哪吧?” 二柱子想起陆尘先前提及,转头看向寒同,问了一声。 “落樱城?” 寒同愕然,又瞧了眼陆尘,很快便收敛了面上的惊讶,微微点头。 “陆小兄弟是修士,该去那大城才对。却真的要说起来,落樱城在自此向北极远的位置,听说该有三四千里之遥。这等距离...我也无法,却想来陆小兄弟该有办法才对。” “三四千里...” 陆尘闻言,稍有意外。 他还以为不会很远才对,却这个距离,等同跨过了半个落樱。 “竟然偏差如此之多,若日后再要横渡虚空,还得好好确认了方位才行,可不能如此大意...” 一声轻叹,陆尘也有些哭笑不得。 “横渡虚空?陆大哥你是自远处横渡虚空来的?” 二柱子听到了陆尘的自言自语,眼睛当即亮了起来,撑着桌子便趴在上面,直勾勾地盯住了陆尘。 “陆大哥,你也带我横渡一次虚空好不好?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能够如那些修士一般穿梭在各个地方。还有还有,我是真的想要修行,陆大哥你就做我师傅好不好?!” “你倒是坚持...” 陆尘瞧他一眼,颇为无奈。 自先前提起之后,二柱子便始终不肯放弃这个话题。 原本不过想着他得了那野人一身的本事,日后说不得会有帮助,便如上了尊山那般。正因此,陆尘这才多说了一句,可之后便暗自否定。却正是因那一句多说之言,便留下了这般的祸害,让二柱子如此纠缠不清。 寒同听了这些稍有慌乱,暗中拉住二柱子,生怕陆尘为此着恼。 稍作沉吟,陆尘敲着二柱子对寒同不满的样子,心中有着许多思量。 这少年,性情固然纯澈,却也未必妥当。 偏偏又得了那野人的指点,通晓八卦八门之术。若其性情向善便好,却如今所见所知,二柱子心中所藏绝非纯善。虽不说大恶,却难免心高气傲,乃至作小恶以祸害乡里。若真的如此,凭其手中掌握的八卦八门之术,日后又会发生什么,便无法确定。 便做下滔天大恶也说不得! “你是真的想要修行?” 陆尘抬眼,又问了一声。 原本还在小声与父亲抱怨的二柱子闻言,一双眸子当即亮了起来,连连点头,生怕耽搁。 “我已与你说过修行之道的艰苦与困难,若你仍旧坚持,那便跟我一起吧,却你得听话才行,不可作恶。另则,先与你说明白,修行一途是循序渐进,最怕急功近利,否则境界不成,反而可能误入歧途。便修行初始,根基为先,得修身养性而成道心,才可得道修行。” “嗯!好!是!” 二柱子匆忙答应。 “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弟子定然遵守!” 陆尘瞧了眼一旁的寒同,他似是欲要说些什么,唇角微动,却最终还是将所有话语都吞咽下去。抬头时,与陆尘目光相接,寒同面色轻轻一变,又很快收敛下去,做出假笑的模样。 他心中也有思虑,却不敢多言。 为人父者,不过忧心子孙安危与前景,若非望子成龙,便望子平安,显然寒同属于后者而非前者。只他忧心的究竟是平安,也或其他,这些陆尘便无从得知。 “收拾一下吧,给你些时间与父母告别,明日正午咱们便离开。” 陆尘言罢,起身便离开。 “饭食就足够若华吃的便好,我的不必准备。” 话音落地,陆尘身形已经不见踪影。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很快便响起二柱子的欢呼声,却寒同并未多说什么,就只坐在破桌一旁,满面的有心。偶尔目光转向身旁不断雀跃的二柱子,该是心中有着许多话要说,却偏偏说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叹气。 二柱子未曾注意这些,就只顾着自己高兴。 却两人的表现,陆尘都在远处看入眼中。 “不过涅槃境便收了徒弟...呵...” 一声自嘲罢了,陆尘眼神又很快严肃下来。 “还是将他交给公孙兄,这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他性情不善,若仗着八卦八门之术为恶四方,祸害无辜才最麻烦。修行...且让公孙兄决断吧,是否可入修行一道,得瞧他是否肯定教诲才行。” 正文 第406章 人之性 月落无声,万籁俱静。 这平静的村落仿若世外桃源,安谧的清晨从不会有人打扰。听鸡犬长鸣,看鸟雀惊飞,盘坐村头树杈上的陆尘沾了满身的陆尘,方才将一身鼓荡的血气收敛。 双眸开合,有精光内敛。 “《鬼道仙道经》确实神妙,若非先前在震位借大道神音去领悟,如今也不能将鬼道精血彻底掌握。只这些...” 陆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背之上,有灰暗的纹路作复杂模样流转,交织勾勒而成道图一般,烙印皮肉,深入骨髓。哪怕不曾将其切开,陆尘也知这东西该无法抹除,纵然切掉了皮肉亦是如此。 先前还在震位承受雷霆万丈时便已经发现。 《鬼道仙道经》蕴藏鬼道至理,陆尘从很早前便已经明白,却如今见到身上出现这奇怪的纹络还是头次。他不知为何运转《鬼道仙道经》时身上会出现这些东西,却想来该与那鬼道至理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尤其这纹络道图算不得完整,就只附着手背,各有一圆形吞吐火舌般流转,却至手腕便就此中断。 血气平复,鬼道精血亦渐渐沉寂命渊深处。 这双手手背上的纹络也悄然消失。 “当真是奇怪...” 陆尘轻轻摇头,还以为是修行《鬼道仙道经》才会如此,便未曾在意。毕竟老鬼不会害他,只先前鬼道精血与金字互不相容算是意外,也是老鬼高估了陆尘的本事,才会那般。 寻常来说,老鬼将一切都会想到,陆尘也无需担忧。 日头渐高,这村落也渐渐开始吵闹起来,那些个需得务农的村民都扛着各自的工具出门,错落的梯田上映下他们劳碌的身影。偶尔说说笑笑,陆尘听到有人提起寒同的名字,还在议论怎的今日没见他出来耕地砍柴。而后又听闻他们口中说到野人,抱怨他往日经常抢夺别家的饭食,破坏东西,欺负孩童。却如今终于没再出现,这些人满脸庆幸,更有声音在恶狠狠的诅咒。 便连寒同一家都在诅咒之中。 陆尘心中不喜,就靠在树杈上,遥遥望着早便起床忙碌的寒同夫妇。 今日便该带着寒若华离开,也就是二柱子,贱名归贱名,日后修行在外,总不能再叫这样的名字。许是不舍,也或忧心,这夫妇一大早便起床忙里忙外,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又不断的嘱咐,生怕自家孩子在外面遇到麻烦,又怕惹了陆尘恼怒,说不多便开始教他如何说话办事。 这些东西,陆尘都看在眼中,听在耳中。 “落樱国人生性如此...原本我还当笑话听,毕竟哪里都有恶人,哪里都有好人,却不成想落樱国的风气便是如此,纵然这般村落也如此不堪。诅咒也就罢了,却连这寒同夫妇都在指点自己的儿子如何给人当狗,如何瞒人办事...” 一声满含讥讽的嘲笑,陆尘胸膛几度起伏,浊气吞吐,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不打算将这些都揭穿,那没有什么意义,更不能改变太多。 只如今无需公孙凉来做决断,陆尘心里也已经有了想法。 免得这寒若华凭仗八卦八门之术害人,终究得带走才行,若就此遗落民间,还不知日后得残害多少无辜。却修行定然不能,就将他丢在公孙家秦家便可,也或炼狱,就让他不能为祸四方便可,而所谓的师徒,就一表面的称呼罢了。 这样的徒弟,陆尘可不敢要。 正文 第407章 再回黑市 待得一切收拾妥当,寒若华才终于跟着陆尘一道离开。 就此横渡虚空而去,向北两千里,才是落樱城所在。 身上仅剩不多的灵精还足够横渡一次,可以少了许多麻烦,就那些个气机交葛横亘,遥遥千万里,陆尘也不止一次演算过落地的位置,避免再如先前一般困入不必要的麻烦。 寒若华还是第一次横渡虚空,便连见都是头回。 他不断的大呼小叫,横渡虚空的气机更引来了周遭村民的观望。 陆尘也不理这些,就只血气鼓荡,将寒若华庇护之下,而后便带着他踏入其中。眼前不断流转的神光很快便消失了踪影,匆匆而过,又来往不绝,神妙莫测,也让寒若华惊喜万分,一双眼睛好奇的四周打量,感受着虚空带来的玄奥波动。 “这就是横渡虚空?好厉害...咱们从这里出去之后就真的可以到两千里之外的落樱城吗?” 寒若华始终兴致勃勃的模样,又忽的转头看向陆尘,眸子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陆尘只轻轻点头,并未着恼他的吵闹。 当初头次横渡虚空时,他的表现比起寒若华也相差不多,毕竟这等在修士看来十分普通的东西在凡徒而言却并不普通。一息千里,转瞬便过,不曾体会的人自然觉得惊奇。 短短片刻便见了尽头所在,两千里之遥不过尔尔。 落地,风花落尽子规啼,正落樱城外。 许是偶然,先前陆尘与江沅冯雪晴来到落樱城时,也在此间着地。脚下的小桥流水一派安谧,幽静之中仿若世外桃源,略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拂起长发飘扬,那壮阔的城池尽可收入眼中,看呆了寒若华。 他又何时见过这般的伟岸。 “走吧,咱们不去城里。” 陆尘瞧他一眼,轻轻摇头,出声提醒一番,辨别了方向后转身便走。 寒若华呆呆应了一声,方才回神,连忙转身追上陆尘的脚步,叽叽喳喳的说着那落樱城的壮阔宏伟,又说着周遭的风花曼妙,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知多久才能平静下来。 自此而去黑市,还得不短的距离。 若只陆尘一人便罢,百里之遥不过短短片刻便过,却毕竟带着寒若华这凡徒,如何都不能走得太快,得照顾他的速度与身体才行。 百里路,日落天黑才终于赶到。 寒若华早便没了先前的兴致,已经累得不行,气喘如牛,勉强托着身子才能够跟上,面色也微微泛白,却始终咬牙坚持不肯停下休息。陆尘也见到这些,原本还要照顾他身子不堪重负的想法都收回,任凭寒若华咬牙跟在身后,视而不见。 “前面便到了。” 夜色如雾渐浓,陆尘才终于取出斗笠带上,开口道了一声。 远处已经能够见到山林间灯火通明,三千华灯初上,一拍繁华之象。 寒若华也抬头,却他眼力不及修士,自然见不到那灯火之间一副什么模样。没了期待,就只能咬牙跟紧,待得终于到了黑市所在,寒若华才终于眨着眼睛重新兴奋起来。 那些个来来往往之人,皆为修士,难得一次见到这许多,让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收敛点,别惹了人家不喜,给自己招来麻烦。” 陆尘拍了下寒若华脑袋,四周瞧过之后,将丹药换了些灵精,而后便轻车熟路的回去先前所居客栈。那老板也如往常般躺在柜台后面,把弄着手中茶壶,作出一副慵懒的模样。 “掌柜的,一间客房。” 熟悉声音,熟悉的装扮,那客栈掌柜当即抬头,面上带起笑意。 “上回没见你出手什么东西,离开后便半年没来,可是去了别处发财?” 他经营客栈许久,瞧了眼客房信息后,又嘿的笑了出来。 “巧了,就一间空房,还是上回的那个。老价格,不讲价,这回该带了足够的灵精吧?” “灵精你便放心就是。” 陆尘轻轻点头,将小山般的灵精丢下,任由一旁伙计将其全部收了起来。 “好,一月的价格,都是老顾客,我便不数了。两位客人先上去,稍后我叫伙计给你们准备饭食。可还是老规矩,就放在门口?” “是。” 瞧着掌柜轻车熟路的模样,陆尘也不觉暗自发笑。 他不曾与这掌柜多言,叫上在旁不断张望的寒若华转身便走。仍旧是先前住过的房间,陆尘也无需伙计带路。将那些个包裹丢下,寒若华还在兴奋的说着什么,伙计已经敲门,很快便离去,那些个准备好的饭食酒菜都摆在门前。 待得吃饱喝足,寒若华早早便休息下去。 他不过凡徒,自然扛不住这一日的舟车劳顿,相较陆尘差了太多。 瞧着时间已经很晚,外面的街上也渐渐没了人迹,陆尘方才将手中书册收起,一个翻身便出了窗口,未曾惊动任何一人。 也不知先前找的那人是否还在这黑市之中。 却总得走上一趟才行。 寻过街头巷尾,陆尘仍旧记得那人所在,却寻去之后唯有一片空荡,灰尘满布,蛛网密集,也不知这破房已经多久无人生活打理,方才落得这般境况。 “看来是早便走了,也是,毕竟不能为了我这一个交易便放弃了其他...” 陆尘心中无奈,却也只得接受现实。 原本便无太多交情,不过看在灵精的份上才会将原本的行程延期。却至如今,时间已经未免太长了些,这等重利的商人自然不会始终等候下去。兴许之间的一段时间,那六幺曾回来过,却究竟这人是否已经拿到消息还未能可知。 只得继续碰运气才行。 四周瞧过之后,转身离开,陆尘并未逗留太久便回去客栈。 寒若华还在床上酣睡,却陆尘得考虑怎样才能寻得尊山所在才行。 “也不知雪晴姑娘跟江沅境况如何...他们也是好久都没消息了。” 陆尘轻叹一声,取了壶酒,又瞧一眼床上的寒若华,心中有些烦闷。 这些日子可是有着不少的麻烦上身,便只说寒若华这里,他天性并非极佳,却偏偏得了那野人的八卦八门之术,若非怕他为恶乡里,陆尘怎的也不会将其带出。而之后的许多形成,况寒若华的本事也无能参与,就只八卦八门之术兴许有着帮助,却未免太过危险。 陆尘只为免生事端,可麻烦都到了自己身上。 一口酒罢,陆尘目光转向窗外的街道,还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 六幺尚无踪迹,便连先前的线人都已经离开,如今又多了寒若华这凡徒在身旁,之后究竟该如何才能上尊山,寻道藕,一切都是未知。 “罢了,事在人为,先想办法寻六幺再说吧。” 陆尘轻轻摇头,将酒壶收起,方才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 待得翌日清晨,陆尘早早便下楼,吩咐了伙计准备餐点送上去后,又来到柜台找上掌柜。 “你还要找六幺?” 听过陆尘来意,掌柜稍有意外,又轻轻摇头。 “上次你来我便说过了,六幺这人总是神出鬼没,谁也不知他究竟何时才会出现,又会出现在哪里。虽说我这里消息也算灵通,却毕竟不是万能,不过那六幺这半年可是都不曾出现过,你要寻他,还得看缘分跟运气才行。” “这半年都不曾来过?” 陆尘愕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无奈。 这半年时间浪费在了别处,六幺不曾来过黑市,便等同未曾错过机会,原本该是庆幸,却六幺如此,也让陆尘更无信心找他。 “罢了,我去别处找找消息,说不得还有收获。” “你那两个朋友先前曾回来找过你。” 陆尘正欲离去,那掌柜忽的又开口。 “还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是依然没有消息,还得在外面找些时间才行。” 那掌柜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古怪。 “真是奇了,你们这些外来人究竟在寻什么东西,又要找那六幺,还要到处乱跑,这落樱国境内也没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寻到的东西才对。莫不是...” 陆尘瞧他一眼,隔着落纱,那掌柜也瞧不见陆尘阴沉的眼神。 “一件宝物罢了,长辈在这附近出了意外,将东西丢失,我三人奉师门之命前来。至于究竟是什么,掌柜的可有些太过操心了些,这东西也绝非谁都有本事知道。” “你从何处而来?” 那掌柜忽的笑了下,举着茶壶饮了一口。 “东盛,公孙...” 陆尘轻哼一声,言罢转身便走。 那掌柜还有些发愣,许久才终于回神,见到陆尘已经没了踪影又皱起眉头,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将身子俯下许久。谁都未曾见到什么异样,就只那柜台后的机关送出一份羊皮卷,不为人知。 然客栈对面的远处,陆尘正立于一古树背后,隔着面纱遥遥瞧去。 掌柜究竟做了什么,都被看在眼中。 “他也与落樱国主有些关系...” 暗自拿捏了许久,最终也未曾决定出手也或如何,毕竟此事见不得光,万一暴露了更多说不得还得出现更多麻烦。 至于身份... 还未暴露才对,上次的尾巴也被老鬼解决。 却落樱国主定然已经生疑,会出现这些事亦不值得惊讶,却之后得更加小心才行。 正文 第407章 宫阙书阁,夜入虎穴 人来人往,摊贩吆喝,那酒楼茶楼中人声鼎沸,各有风尘之人口中说着些个杂乱之事。落樱国主风流,也或谁家来了人出手好的宝贝,各种珍稀,应有尽有。 却无陆尘所需。 六幺的名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亦有人在寻他想要出手些来历不正的东西,却如今六幺不在这黑市,谁也无法得知其身在何处。叹息也罢,无奈也罢,若真的得寻六幺才能出手,便唯有继续等待下去,等着六幺自己出现。 在这黑市待了三日,也没能得到任何收获。 日落西山,夜色渐浓,陆尘才终于起身离去。 待得回到客栈,寒若华正循着陆尘先前指点尝试修行。 炼体,得鼓荡血气而成大势才行,陆尘手中掌握血天大圣的修行之法,却这可不能给了那寒若华。此子性情有恙,整日想着修行,每天见到陆尘都得问上几句。无奈之下,陆尘便寻了些最为平凡的修行法给他,却该是寒若华天赋不佳,这些日子不断尝试也没能察觉灵气存在。 就只适合学习八卦八门之术,修行一道,可非如此简单。 “师傅,我还是不能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您还有什么法子让我能尽快踏上修行一道吗?” 见到陆尘回来,寒若华当即起身下床,到了陆尘面前,仰头看着。 他满脸难色,挠着头,有些苦恼。 “但灵气真的存在吗?那修行法中说是要以灵魄与内心去感受,可我怎的都瞧不见灵气的存在。还有所谓的道,那修行法中说道存天地之间,存于心中,可我...” “修行得循序渐进,焦躁不得。” 陆尘轻轻摇头,将斗笠摘下,收了起来。 “当初我将将开始修行便无人指点,唯有自己感受领悟,用了半年时间才终于摸索到了灵气的存在,进而踏上修行一途。灵气存于天地万物,用心感受便可,绝非他人可以指引。你才不过尝试了三日,时间还短,若太过焦躁反而会距离感受灵气越来越远。修心,修性,修身,身在最后,心性在前,若太过急功近利,反而容易误入歧途,乃至生出魔障。” “是,师傅。” 寒若华眨着眼睛,只能点头。 却这些话说来不过模棱两可,并无任何实际的帮助。寒若华也似听得出来,就瞧着陆尘转身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他抿住唇角,手指捏紧又放松,面上满是复杂变换。 许久,才无奈叹了一声,又回去自己的床上尝试修行,感受灵气。 寒若华究竟如何,陆尘不打算理会。 并非真的要将其收作弟子,何况陆尘也自认没有那些本事指点他人修行。待得此间事了,之后害的走一趟公孙家秦家,将这寒若华交给公孙凉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其性情如何,八卦八门之术总得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而非就此丢在外面,也或糟蹋在自己手中。 取了本书研读道理,待得夜半,稍觉困倦,陆尘才终于休息。 寒若华也早便睡熟。 只回来已经几天时间,毫无进展,陆尘也担忧是否还能赶得上一年期限。到如今,也就不过五月,那六幺行踪不定,还不知何时才能遇见。若误了时间,才是最无奈,却陆尘也别无他法。 总不能真的寻去落樱国主的宫殿所在。 那是个龙潭虎穴,若随意妄为,说不得便得遭遇祸事,连性命能否保住都是两说。 一夜过,一日过。 转眼便是月余。 陆尘每日走过大街小巷,去那些个茶馆酒楼坐着打探消息,偶尔还得走一趟那线人所在,却怎的也没有收获。 前些日子江沅回来过一趟,还未能寻到尊山所在,却已经近乎走遍了整个落樱所在。他与陆尘喝了些酒,翌日清晨便直接离开,还要与冯雪晴汇合,继续寻那些个遗落的地方瞧瞧状况。然这般找下去,也没有多大可能,尊山于落樱而言意义非凡,若这般笨拙的法子也能寻到,才是奇怪。 六幺同样毫无消息。 这人行踪不定,却已经半年多也未曾来过黑市,照往常的情况,也该出现才对,却不知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腿脚,到现在也未能出现。 落樱国主也不曾有过其他动作。 那日见过客栈掌柜传递消息,该是与落樱国主有些关联,却陆尘怎的也不能寻出自己身后跟着的尾巴。得有个尾巴才对,就如先前般,然那尾巴的本事应当不弱,便连分毫痕迹都不曾露出。 淑图院的月娘兴许也是个麻烦。 这些陆尘暂时管不了,就得瞒着自己的目的,先将六幺寻出来。 一月,两月... 不过恍惚而过,距离一年期限也就两月时间。 陆尘越发地焦急起来。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许久,便连寒若华都已经察觉到灵气存在,开始修行,如今已是踏足灵子境,再有不多日便可尝试轰击桎梏,开辟命渊,却陆尘仍旧未曾遇见六幺。 先前寻过的线人也重新出现,陆尘早便找过他,没有任何消息。 “六幺这人从来如此,便是两三年都不回来也有过。若要寻他,还是得碰运气才行,强求不来,毕竟谁都不知他究竟身在何处。那尊山的消息也就只能问他,除却落樱国主身边人,咱们这些外来的,就他能知道这些。若你真的着急赶时间,便只有冒险将消息放出去才行,重金悬赏,说不得就有哪个咱们不曾听过的人找上门来。” 那人如此说过,却不肯为陆尘做这些。 太过危险了些。 他不过商人,日后还得继续在这片黑市混下去,总不能将自己的前途都拿出来糟蹋了。重利归重利,却有些事情,多少灵精都无用,还是得自己做才行。 “还有两月时间,再等一月便是,若真的我要放出消息,第一个上门的便是落樱国主。” 陆尘轻轻摇头,否定了那人的提议。 而后便就此离开。 六幺这人还能否指望得上仍旧不能确定,却如此拖延下去,也就这一个法子能做。 但偏偏冯雪晴与江沅都不曾回来,若他们还在此间,说不得能帮着拿下主意,可陆尘一人是不敢如此冒险。一旦将目的暴露出去,且不说危险,便日后寻到了尊山也无法可去,落樱国主得有所警惕才对。 还有个法子,是得去落樱国主的宫殿府邸,说不得便可得到些线索。 又过半月,陆尘心底也越发焦急起来,几番思量过后,终究是趁着夜色起身离开了客栈。他将寒若华留在此间,孤身一人出发,也为了避免被尾巴发现,早早就将身形隐匿,是自炼狱学来的手段,非寻常之法可比,纵然有尾巴始终盯着也该发现不了。 出了黑市,一路奔行,不过夜半便已经到了那十里樱花林。 落樱国主的府邸宫殿就在此间,青山绿水环绕,十里樱花作伴,八百院墙深无底,莺莺燕燕多娇媚。自远处而见,那些个灯火之间,有许多的女子进进出出,皆衣着暴露,哪怕夜半亦不曾安分。她们原本不过下人奴婢,却成了落樱国主床上玩物,纵如此也无法反抗,唯有承受。 悄无声息地靠近,越过殿门,那些个守夜的将士早便困顿,便连陆尘带起的风声都不曾察觉。 此间地势起伏,宫殿依山水而建,富丽堂皇,雕梁绣柱,层楼叠榭,丹楹刻桷,鳞次栉比,飞阁流丹,是陆尘见过各种宫阙都无法与之相比。月明星稀之下,熠烁的光辉便不去点燃灯火都一片通亮,那些个珍奇翡翠夜明珠镶嵌,仿若披着天地华光,万物都要黯然失色。 一声轻叹,陆尘心中也觉得太过奢华了些。 “这落樱国主也不知究竟废了多少心思,竟是将宫殿建成这般模样。这得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才会如此...” 陆尘看得不断咂舌,将身形隐入黑暗,悄无声息地摸索。 十里樱花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宫殿也太过华美,各方小路与那些个建筑林立错落,让人摸不清方向。而尊山的消息纵然于此,也不知得搜寻多久才行,陆尘也不打算第一次便有所收获,得慢慢查找才行。 这一夜过去,不曾惊动任何人,却陆尘连书阁所在都未能寻到。 待得天亮离开,陆尘还在不断咧嘴。 宫阙太过浩大,各种建筑极多,那落樱国主也是寻欢作乐到凌晨才终于罢休,让那些侍女奴婢去休息,未免有些妨碍。却陆尘也无法,只得待得夜色降临,再次冒险来到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 一连三日,才终于寻到书阁所在。 那楼阁一座七层,犹如宝塔,同样奢华。 却其中还有隐晦的气息,更有诡异的阵法于之下,冒然闯进是不妥,得避过暗中之人的警惕,破了阵法才行。 七日过,陆尘才终于仗着自己所知所懂寻到了阵法破解之处,可悄无声息的溜入其中,却暗中守护那人也定然非同寻常,让陆尘不敢大意,不过寻到了破解之法便离开。待得翌日夜深而至凌晨,落樱国主都已经睡下,陆尘才终于回到此间,将阵法破解,翻窗入得其中。 落地无声,那隐晦的气息还未曾发现,陆尘才松了口气,却始终不敢大意,向着顶楼摸索而去。 正文 第408章 六幺 寻常而言,但凡贵重也或涉及隐秘的东西,都会藏在最为安全的地方,如这般楼阁,便是塔顶。一则来说,禁制以成阵法,如大碗倒扣,是最顶端处最坚韧,乃集合八方力量之中点,非寻常可轻易破去。二则来说,是塔顶最为不易逃离,如此高处纵然的手离开,也可为周遭见到,有利追寻。 陆尘心中明白这些,入了书阁,便未曾在下面的几层多作逗留,直奔顶层而去。 这一路走来,各种书籍卷轴玲琅满目,排排书架皆堆放得满满当当,不留任何空隙,亦自其中可见落樱国底蕴实力究竟怎样。然走过六层,陆尘始终小心翼翼,不敢泄露分毫气息,更不敢制造任何动静,却始终没能发现那暗中的守护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如此重地,不该无人看守,何况陆尘也能感受到此间存在的,隐晦的气息,却拿捏不定究竟在何处。 七层书阁如宝塔,层层向上如尖锥。 面前便是通往顶层的木质阶梯,陆尘还在犹豫,踌躇不前。 “先前六层都无人,该所有珍贵之物都于顶层存放,那守护之人也该在顶层才对...” 陆尘瞧了眼阶梯尽头的出口,可见七层些许模样,却究竟一副怎样的格局,还得上去才能瞧见。 最怕太过空荡,而守护之人又在其中,一眼便可发现。 陆尘自认隐匿身形的手段还算不错,却落樱之人也善隐匿,何况看守如此重地,必然修为不同凡响。若真的莽撞上去,被人一眼瞧出,那才是真的陷入龙潭虎穴,便连能否逃得性命都难说。 考虑许久,陆尘终究是不打算白走这一趟。 先前破了阵法便已经耗了许多心思,更用去不少灵精,若真的到此便止步,那些心思与灵精便白白浪费,又一无所得。 今日上不去,日后也无能上去。 “就只一月半的时间...”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将心中的嘀咕放下,终究还是决定了尝试一番。 他悄无声息地迈步,呼吸心跳都压抑到极点,不敢有分毫大意。待得上了阶梯,自那出口露出半个脑袋四周瞧去,才见到顶层最为高阔,许有十丈,共八方书架作八卦排列,各个通入顶端。其上陈列书籍卷轴摆放宽松,却数量极多,皆灵光熠烁,非同寻常。 让人眼花缭乱也不假,却陆尘可没心思注意那些。 就那八方书架中央,一老者仙风道骨的模样盘坐其中,正瞑目悟道,未曾察觉其他,却正对方向便在陆尘此间。也亏得这老人未曾醒来,否则一眼便可瞧见陆尘的存在。 “倒是运气不错...” 陆尘惊了满身的冷汗,却瞧了半天,那老者也不曾察觉周遭变故,仍旧瞑目悟道,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上得七层之中,转过一侧,藏于书架之后,陆尘还在小心翼翼地瞧着正中的老人。见他毫无反应,陆尘眼神微动,这才终于转身,准备开始寻找尊山的消息与记载。 却将将转身,陆尘便见到一双满含惊愕的眸子就在眼前。 此着一身黑衣,面貌寻常,便是丢在人群中都再找不见的那种,身形并非矮小,显然不属落樱国人,却在此间也不该再有他人才对。尤其这般转身便见到,陆尘近乎直接叫了出来,若非这人即使上前将他嘴巴捂住,该此间已惊动了那守护书阁的老者。 眼神交流几番,陆尘与这怪人都是渐渐冷静下来。 手势比划,陆尘轻轻点头,那怪人明了,终于松开捂着陆尘嘴巴的手,而后又小心翼翼瞧了眼那盘坐中央的老者,方才安心。 若换做黑玫瑰也或韩无道,恐这人都无法瞧见他。 陆尘心中暗自嘀咕,却怎的也不能说出口来,毕竟他没有韩无道与黑玫瑰那般将身形凭空隐匿的本事,只能收敛气息便罢。若是那两人到此寻探消息,也比他更为轻松,纵然遇见了这怪人,恐他也无法瞧见身旁还有人在。 却此间,陆尘已经没了继续寻探下去的心思。 身旁有人,还是初次见到,尽管觉得面熟却也不敢大意。 若其一个不甚露出马脚,将他也牵连,才是真的麻烦。 显然那怪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卷轴塞入怀中,冲着陆尘打了个手势,而后才猫着腰转过楼梯。陆尘也悄无声息跟上,不曾惊动任何,直至出了书阁,离开落樱国主这浩大的府邸宫殿,两人才终于在山野中停下脚步,都放松下来。 “你是谁?去那书阁作甚?” 那怪人满面复杂,上上下下瞧着陆尘,又搓着手指,眼神狐疑。 却陆尘毕竟带着斗笠面纱,虽先前被捂住了嘴巴,可毕竟没能见到陆尘真正的样子。只那般,这怪人也察觉到陆尘面上怪异,该是戴着一副面具才对,切入手冰冷粗糙,也不知究竟什么模样。 “这话也是我想问你的。” 陆尘瞧他一眼,晃着落纱在一旁寻了块大石坐下。 他将这怪人瞧来瞧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出何时见过。 “你...” 那怪人眨了下眼睛,忽的笑了起来。 “我可是已经在那书阁待了三天时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才对。何况论起道理,也是你打扰了我的事情,得说抱歉的是你才对,可不是我。” “却你也打扰了我的事情。” 陆尘白他一眼,只隔着落下,谁也瞧不见。 然说过之后,陆尘又瞧向这怪人,模样太过寻常了些,找不出任何特点,便见了几次再转头都会忘记。如这般样貌,陆尘怎的也想不出自己何时与他有所交集。却但凡有所交集,陆尘都得记得才对,偏偏这人看来熟悉,就想不出他究竟什么身份。 “得,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就最近几天,你可别去那落樱国主的书阁了,我要找的东西还未找到,你也别来打扰我。不过话也不是非得如此去说,你到那书阁也该是找东西,我便帮你一起找了也行。” 那怪人瞧着陆尘,忽的伸出手来,拇指食指搓了几下。 “一百方灵精,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的类型,若你肯拿出一百方灵精来,这趟凶险我便替你走上一遭。” “商人?” 陆尘愕然,又上上下下将这怪人瞧了遍,忽的响起什么,自命渊中娶了根卷轴出来摊开。 他目光在这怪人与卷轴上来回挪动,也不理那人眼神怪异,就瞧了半天才终于收起。 “你是...六幺?” 陆尘胸膛几度起伏,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你知道我?” 那怪人愕然,忽的退了两步,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先前才将将在数个中相遇,又自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中逃出,六幺也好,陆尘也罢,都算是触犯了落樱国的规矩,若被落樱国主知晓,必然得遇到麻烦。身份一事,最不容暴露,却六幺也该是未曾料到会被陆尘认出,却他还不知陆尘究竟是谁。 “我可是一直在找你。” 陆尘嘿的笑了起来。 “既然找到你,那便不必再冒险去那书阁了。” “你这是...” 六幺仍旧拿捏不定陆尘究竟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又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便连周身气势都提了起来,却也不敢太过明显,免得被落樱国主发现,惹来麻烦。 陆尘也将将明白过来。 “有个消息找你打探,灵精多少都好说。” “交易?” 六幺挑了下眉毛,终于放松下来。 他瞧了眼周遭模样,又思忖片刻,再看一眼陆尘,才终于轻轻点头,叫上陆尘一道离开。 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 至于六幺究竟为何要去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还潜入书阁那等重地,陆尘并不关心。能够寻到六幺便已经极好,也免去了冒险的麻烦,毕竟那地方万一被发现,便连逃也不能,性命都得交待出去。 晨光破晓,回到黑市。 六幺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到陆尘自黑市而来,便直接回去黑市。 这黑市街道错落,人流尚且稀少,两人也不曾惊动了周遭,一路去了陆尘所在的客栈。 这是六幺自己要求,他在此间并无定所,到了哪里便是哪里,从不固定。也正因此,要找他是难上加难,若非此番在那书阁中巧遇,陆尘还不知得多久才能见他。 “我本打算下月再回来的,毕竟手里的活计还没忙完。” 进了房间,六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自己斟茶倒水喝了起来。 “不过看你样子挺着急,就只能暂且放下了,毕竟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那就不是商人了。嘿,灵精多少都好说?这话可是有些托大,虽不知你究竟要什么消息,但我若是要了个天价,你还能真的给我不成?” “只要不过分,而我也拿得出,给你又何妨?” 陆尘也坐了下来,却并非摘掉斗笠。 他得瞒着自己身份才行,如六幺这类商人,就只会在乎自己的所得,那些个规矩底线什么的并不值钱。 足够的付出,他便给出足够的回报,就这么简单,并无任何道义可说。 “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六幺瞧了陆尘一眼,笑着摇头,一副散漫的样子好似并不在意那些。 陆尘也郑重下来。 “我要...尊山的所有消息!” 正文 第409章 三重险阻,人力不可及 此间动静早便惊醒了原本还在熟睡的寒若华,他就在一侧的房中,悄悄睁开了眼睛,却不知是否应该下床去偷听。 尊山? 他是听到了陆尘提起尊山。 尊山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寒若华原本便是落樱国人,自然不会不知。是于每个落樱国人而言,纵然不知当今落樱国主姓甚名谁,也得知道尊山所代表的意义,得将尊山奉若心中的神明。 陆尘提起尊山,寒若华不可能不去在意。 一番激烈的思想争斗之后,寒若华终究是悄悄摸下了床,外面的声音已经很小,得靠近一些才能听得清楚。而其如今也不过就灵子境的修为,尝试突破已经许久,却桎梏太过坚韧,始终没能成功,便这般悄无声息的靠近,也不曾被陆尘两人发现。 只怪气息太过微弱,也是他二人忽略了周遭,以为此间足够安全。 “尊山?” 大堂里,六幺挑着眉毛,着实有些意外。 他看得出陆尘比较急切,还以为得是打探些仇人的消息才对,却不想竟这般便涉及到落樱国最为隐秘神圣的地方。然再看去,陆尘头上斗笠未曾摘下,面色如何也瞧不到,却也能感受到陆尘对这事的认真与执着。 若不告诉他,恐不会善罢甘休。 “你既然知道尊山,便也该知道尊山在落樱国的地位究竟如何。这价格...” “你便直说就是。” 陆尘并无任何犹豫。 若非太过离谱,都能接受,如今不过剩下月余的时间,陆尘心中自然焦急,生怕之后再出现什么意外,让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便如此,价格已经无关紧要,只需能够拿得出来,一切都好说。 “十方神精,也或千方灵精,若你拿得出来,我就告诉你。” 六幺忽的笑了下,价格,未免有些贵得过分。 不过消息而已,却这样的价格,着实太高了些,尤其陆尘现在也拿不出这些。 “神精我拿不出,你也该知道神精的珍稀。两日时间,我给你千方灵精。” 陆尘斟酌许久,终究还是接受下来。 “你便先告诉我其他的事,而尊山所在,待两日后我将灵精奉上,你再细说,如何?” “无妨,等价的东西我也接受,你敢说两日便给我千方灵精,身上该有能换来千方灵精的东西,直接给我便是。嘿,说不得凭我本事,还能从中多赚一些。” 六幺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不担心什么。 他是个商人,足够精明,也足够聪明,哪怕见不到陆尘样貌神色,却只言片语中的细微之处便可察觉许多。就如那淑图院的月娘一般,若真的耍起心机,陆尘绝非这六幺的对手。 而六幺已经如此说法,陆尘也无拒绝的理由。 他就只有丹药。 便算着差不多的价格,尽数拿了出来,摆在桌上,一片灵气氤氲,纵然隔着玉瓶也能见到,更有药香弥漫,让人沉醉。 六幺眼睛都亮了起来,接连查探之后,毫不客气的收入怀中。 “要说起尊山,其实你的目的我也大概猜到,那尊山虽在落樱国地位非比寻常,十分神圣,却其上真正于外人有意义的东西,也就那一株万化道藕罢了。你要寻万化道藕,此事可不简单,一则得度过沧澜天险,二则得胜过八头大蛇,三则得化解十万蜈蚣渊,如此才能登得山巅,进入莲花湖,寻万化道藕。” 六幺重新坐倒了身子,仍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中把玩杯盏。 他瞧了眼陆尘,后者未曾开口回应,便继续说下去。 “真的说来,尊山其实不在落樱国境内,而是在此间六千里海岛向东的三千里之处,作一孤岛存在。其方圆两千里,唯有一八千九百丈的高山于之上,是草木葱茏,万物蓬勃之象。却此间而去尊山,之间有两千里海路算不得困难,便横渡虚空也或坐船便可轻易而过,然靠近尊山周遭千里之内,海浪汹涌,落雷百万丈,威势无穷,非寻常便可破解而入其中。这,便是第一道险阻,只究竟为何如此,谁也不知,天地生成,无从寻其来历。” 六幺放下手中杯盏,稍顿片刻,方才继续。 “二则,八头大蛇。此蛇居于尊山之下,体长千丈,大有九山九谷,乃上古异兽,来历如何已经无法考据,我曾数次出入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见过许多典籍卷轴,却从未找到这八头大蛇来历如何。而说起这八头大蛇,是天生八头八尾,脑袋各个似龙,朱眼仿若灯笼果,身长青苔、桧树和杉木,腹部带血如糜烂,头顶八色阴云,虽不曾见过,却只瞧描述便足够可怕。其修为境界如何我也不知,但其毕竟乃上古异兽,定然不会太好对付,而我也可与你说明,万化道藕乃并非圣料的圣料,不入古药的古药,珍稀无比,却尊山上并无看守之人,皆因那八头大蛇的存在。你要去尊山,这护山之兽可得对付了才行。” 说着,六幺摆正了身子,面上却渐渐严肃下来。 “这两个,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八头大蛇,可有什么弱点?” 陆尘心中思定,也不过尝试。 千里雷霆落沧澜,这些不值得陆尘去担心,先前还在那八卦八门地势中,便连震位都能待得两月,纵然何处的雷霆也上不到陆尘分毫。若非天劫异数,只仗着《玉简》在身,便无需过多担忧。 却那八头大蛇该是个不小的问题。 “弱点?” 六幺轻轻摇头,看白痴般的瞧着陆尘。 “那等凶残的异兽又怎么会有弱点?若非实力足够,便绝无可能投机取巧。我瞧你也不过就涅槃而已,对付那八头大蛇可是有些困难,凭你这般修为,纵然将中州大华的真龙神剑给你都未必能够斩得了那大蛇。我也难得多说一次,就奉劝你不要再想那万化道藕之事,八头大蛇在山下,头居八方,绕不过去,也躲不过去,只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连给它塞牙缝的都不够,万化道藕也不过做梦罢了。” “却尊山,我必须得去。” 陆尘轻轻摇头,仍旧坚决。 若不去尊山,不寻那万化道藕,洛仙儿就真的要丧命。 她如今只余一缕灵魄还在摄魂瓶中,再有一月余就该消散,曾欠下的命,陆尘可不打算就此罢了,得偿还才行。那尊山纵然凶险,也得去,好歹尝试了,拼上命,说不得能有些机会。 “若放弃了,便没有任何机会。” 陆尘捏紧了手指,一口浊气轻吐,眸光如炬。 便是隔着落下都能感受清楚。 六幺咂了下舌头,面上笑得怪异,说不出是赞叹也或鄙夷,却他很快便将那些都收起,自己斟茶倒水饮了一口。 丢下杯盏,他将双腿也翘在桌上,双手枕于脑后。 “那你可懂地势变化?可懂玄法万千?” “玄法?” 陆尘愣了下,不知他究竟什么意思。 “先前说了寻那万化道藕的两道险阻,却还有第三道险阻,名叫十万蜈蚣渊。这十万蜈蚣渊如其名,地裂十万三丈长、半丈宽的深渊,不见尽头所在,能吞吐热气如火,是一极其凶险的地势。而其破解之法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在断古前遗留的典籍曾记载,天下六大险地之中,于北荒的吞天古洞周遭便有一十万蜈蚣渊的存在,是自古以来,但凡入得其中之生灵,无一幸免,也就只血天大圣那等人物才可来去自如。若非大圣,便得精通玄法,可破解地势凶险才行。另有典籍记载,断古前曾有扈娘子去过尊山,寻了万化道藕。你也无须多问扈娘子究竟是谁,却她那时修为已临近大圣,且手持大圣道器,其名仙狐殿,可镇压天下万般,方才能够成功。” 六幺瞧了陆尘一眼,面上古怪的笑意更甚。 “第一道险阻算不得什么,修士万万千,可安然度过者不计其数,却扈娘子仗着仙狐殿将八头大蛇镇压,又以蛮力强行冲破十万蜈蚣渊,方才上得尊山山巅,寻到莲花池,取走万化道藕。你什么来历我不知道,可你修为不过涅槃乃不争的事实,更不要说身上有大圣道器的存在。最后奉劝你一句,尊山,是个龙天虎穴,比起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还要危险,万化道藕纵然如何神妙,也得自己活着才能有用。若将性命也丢了,可就万事皆休。” 陆尘未曾回答,就只低下头,深深一叹。 尊山原本便该凶险,陆尘早就猜到,却也不曾料想竟会到了这般地步。扈娘子临近大圣修为,仗着仙狐殿才能取来万化道藕,而他与那时的扈娘子又岂止些许的差距,是天壤之别。 虽说老鬼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其中,毕竟在陆尘来说,无论八头大蛇也或十万蜈蚣渊,都绝非轻易便可解决。却这事,也得自己去做了,尝试了才行,若连这样的胆魄都没有,日后又如何可堪得重任? 千丈八头大蛇,十万蜈蚣渊... “便将性命也赌上就是!” 陆尘将胸口浊气缓缓吐出,忽的笑了一声。 “何况我也不会死,无论如何都不会,得活着回去才行...” “我,早便答应了的...” 正文 第410章 人情也或道义 “若你非得去送死才行,我自然不会拦你,不过看在你让我大赚一笔的份上才会跟你说这些。却如今看来,说了那些也等于没说,而我也懒得再劝你。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六幺满脸轻浮的模样。 他将先前陆尘给他的那些丹药取出了几枚在手中把玩,灵光氤氲,药香浓郁,皆为上乘的好丹,便每个拿出去都是几百方灵精的价格也未必可以买到。 “不过瞧你这么轻松便拿出这些丹药,身上该还有不少的好东西,若就此死在外面了可着实有些浪费。这样吧,我身上还有个空下来的灵魂玉牌,不若你注入些气息在里面,若真的死了,我也可知道你究竟死在哪里,说不得什么时候我便会去尊山走上一遭,还能将你的尸体与那些个宝丹珍稀都带回来,也免了浪费。” “这便不必了,我不会死在那里。” 陆尘瞧他一眼,摇头冷笑。 灵魂玉牌? 这六幺终究一商人罢了,无利不起早,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灵魂玉牌虽算不得珍稀,但足够的利益之下,可说不得他会在其中留下什么手段。而且此人向来神秘,手段更是多得让人不敢置信,便连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都可随意进出。 只怕这灵魂玉牌不是为了让他知晓陆尘究竟身死何处,而是暴露了其所在的位置,若一个不甚,被六幺暗中出手相害,陆尘才是真的冤枉。 “那就算了,你不信我也无法。” 六幺耸肩,倒是并非坚持,将手上的东西都收起便起身准备离开。 “交易已经完成,咱们算是两不相欠。待之后我还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至少两月。若你能活着回来,要出手什么东西,完全可以来找我。啧,那尊山虽说是个龙潭虎穴,却毕竟生长了万化道藕那等堪比古药圣料的存在,说不得还会有些其他宝贝。若你有幸寻到,可得先想着我才行,毕竟咱们也算认识了。” “两月?你倒难得在这里呆这些时间。” 陆尘稍有些意外,又想起先前遇到他时便在落樱国主的府邸宫阙中,不免疑惑。 “先前你去书阁是要寻什么东西?” “怎么?你也想做生意?” 六幺瞥陆尘一眼,嘿的笑了出来。 “其实也没必要瞒你,毕竟我的事有太多人都知道。其实也算遇到了些麻烦,涉及到七八年前的一件事,当初我帮人出手了几件从鹏族而来的道器,正巧前段时间被那鹏族的老不死遇到,就说起这些事情。虽那事本与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却鹏族之人向来傲慢,不听人言,非得加罪于我身上,得将当初的那人找出来才算罢了。这不,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可我又如何能知当初那人已经去了何处,着实太过欺人了些。” 说着,六幺深深一叹,看来也是无奈。 鹏族之人想来如此,陆尘亦深有感触,而那件事陆尘也曾听冯雪晴说过,大概知晓一些。却真的说来,六幺可没有什么过错,就只作为商人而言是如此。 然如今被寻到,六幺也得听命才行。 “凭你手段还跑不了?” 陆尘摇头一笑,如今已经得知尊山所在,倒也稍微轻松了些许。 “跑?怎么跑?你当我会迷踪乱步还是天鹏神速?那老不死可厉害得很,还在我身上留了自己的印记,凭我本事可没办法抹除,就只能认命给他干活了。” 六幺翻了个白眼,又暗自骂了两句什么。 瞧着他不满的模样,陆尘也只当作看看,七八年前的事他可不知,何况还发生在东海。若冯雪晴在这里说不得还能帮上一帮,毕竟六幺这人有些古怪,若能让他欠了一个人情也是极好。 “那你说说那人什么模样,有什么特点,说不得我曾见过也未必。” 陆尘随意道了一声,而后便斟茶饮水,只想着待日后去问江沅,毕竟他浪迹东海各方,该见过不少,说不得还能有些机会。 却六幺又翻了个白眼。 “你?那等人物还真不是你这小小的涅槃境能接触的,我就只说一点,那人通晓阴阳八卦,会奇门遁甲,能堪破万般地势,将大龙脉都运用手中以成手段。莫说这东海,便放在东盛西凉,南野北荒,包括中州在内,都绝对是个大家,得受许多人的敬仰与拉拢。不过那人性情太过险恶,傲得没边,却偏偏修为极差,不讨人喜。后来听说他还未能离开落樱便堪破了天道循环,糟受天道反噬,落得修为全无,疯疯癫癫的下场,自那之后便音讯全无,谁都再不曾见过他。” 说着,六幺连连叹气。 “便我在落樱的人脉都寻不到他,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已经葬身兽腹,尸骨无存。若真是那般,难不成还得让我去阴界将他的灵魄都给拉回来不成?” “你说...” 陆尘愕然,将将送到唇边的杯盏也不再倾斜。 “那人疯疯癫癫,修为全无,又通晓阴阳八卦,会奇门遁甲?” 他眨着眼睛,将杯盏放下,还未能自心中的震惊完全回神。 六幺疑惑的瞧了陆尘一眼,却忽的听到一侧有噗通一声,将陆尘也惊动。待得转头看去,才知是寒若华早便醒来,却先前两人都不曾察觉,而其正面色苍白地呆坐在地,身子都在颤抖。 若非那一下踉跄,恐六幺到走也不会发现。 “这是谁?你怎的身边还带了个寻凡之人?” 六幺猛地回头看来,一双眸子写满了狐疑。 “前些日子将将收在身边的弟子。” 陆尘眯起眼睛,却隔着面纱,谁也瞧不见他神色如何。 “而你说的那人,该是他以前的师傅。疯疯癫癫,痴傻懵懂,却偏偏通晓阴阳八卦,会奇门遁甲,便连八卦八门地势都可来去自如...只有一点不同,他先前的师傅口不能言,是舌喉尽毁,该糟了非人的虐待才对,却与你所说的遭受天道反噬对应不上。” “口不能言,舌喉尽毁?” 六幺挑了下眉头,面上亦露出沉思之色,直接忽略了陆尘先前所言。 寒若华究竟如何,他二人谁都不曾理会,而陆尘也在犹豫是否要告知六幺那野人所在。若说了,于情理道衣不合,毕竟那野人是寒若华先前的师傅,师者如父,陆尘不愿做那事。却六幺的人情说不得会有大用,陆尘心中亦想得到。 而要入那八卦八门地势,也得寒若华带路才行。 若非横渡虚空,陆尘也不知该怎样才能进入其中,原本便不过误打误撞罢了,而如今再要回去,刻意之下便有些困难。然那野人毕竟是寒若华的师傅,要去认脸,必然要掘坟挖墓,念在过往的师徒之情,寒若华该不会答应才对。 “应该是同一人没错了,堪破了天道循环,自然不能让他言语,纵然疯癫也不保险,得彻底断绝泄露的可能,这才像是天道的所行。喂,那人现在何处?你就告诉我便可,若我找到了,便算欠你个人情如何?” 六幺思忖许久才终于断定,打了个响指,颇为兴奋。 “他已经死了。” 陆尘未曾直说那野人所在,就将杯盏重新端起,饮了一口。 “而且此事你得问他才行,毕竟那是他曾经的师傅,教了他不少东西,有着不浅的情谊。若你要我来说,便是让我做了恶人,我就只与你言明这些,能否自他口中得到那野人的尸骨所在,还得看你本事。” “野人...” 六幺眯了下眼睛,思来想去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只能如陆尘所言,转而去了寒若华身前,堆上满脸的笑意,不断诱惑寒若华将那野人的埋骨之处说出,乃至掏出了不少的宝贝,便连陆尘都有些眼红。 这六幺的身家,便说富可敌国也绝对不过! 却无论如何,寒若华也只是闭口摇头,偶尔瞧一眼陆尘的方向,颇为胆怯的缩两下身子,任凭六幺拿出多少东西都是不言不语。 闹过半个时辰,六幺终于没了耐性,气得身子都在发抖,然他修为比起陆尘也不强多少。若真的出手用强,结果如何还不可知,却必然再无可能自其口中得知那野人的下落。 “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倒是相当麻烦...” 他深深一叹,终究是暂且放弃,回到了桌旁坐下。 然其目光却仍旧在寒若华身上,一双眸子不断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想拿他顶替他师傅?” 陆尘忽的开口,将手中把玩的杯盏也放下。 抬头看去时,正对上六幺愕然的模样,却他很快便回神,就只随意的笑着,看不出有任何勉强,便如正常一般。 “你想多了,我这人虽好利近益,却也从未做过那些不讲道义的事情。只这小子嘴巴严实得紧,我也不知该怎么才能让他开口。对了,要不你跟我说说,先前那些丹药我还你便是,再另外送上一条与万化道藕有关的消息,你看如何?” “万化道藕?你先前可没说。” 陆尘语气有些微沉。 “你只要尊山的消息,却没说过要万化道藕的消息!做生意本讲究一分钱,一分货,你说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这事我可没错!” 六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忽的探头过来,满脸贼兮兮的笑容。 “怎样?这个交易可不亏,另外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同样作数!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清楚,不愿违背道义情理,这是正常,就只告诉我那家伙到底埋骨何处便可。而我也与你明说,若那野人真是我要找的人,照顾到你这份情谊,我便查探过后就给迁坟到他处,却保证其尸体绝不会被那鹏族的老不死如何,至于其中究竟该怎样运作,我自有法子,保证万无一失,待那老不死放弃了再给送回去!若这般,你看如何?” 正文 第411章 最后一月 “你打算做什么?” 陆尘不懂六幺究竟什么意思。 寒若华也不懂。 两人都看着六幺,却后者面上满是神秘,只摇了摇头,不肯多说。如此,陆尘也毫无办法,便不打算追问。而六幺开出的条件也是极好,且不说原本便想要的人情,就只有关万化道藕的消息就足以引起陆尘极大的兴趣。 而真的说来,那野人与陆尘也并无太多瓜葛,何况一死人罢了,且其生前还要坑杀陆尘。若说没有瓜葛,不过人死万事休,却真的算来,这之间还有些仇怨没能化解。 便将那野人的尸体换了六幺的人情与万化道藕的消息,也并非说不过去。 可这些,终究还得寒若华做主才行。 “你的条件确实极好,却这事不该问我。” 陆尘思忖许久,才终于摇头。 “还是问他吧,那野人终归是他先前的师傅,若他不肯,纵然你开出的条件如何高昂,我也不能多说。” “你这人...” 六幺瞪了下眼睛,又瞧一眼始终缩在角落不言不语的寒若华,着实有些无奈。 他面色变换许久,终于是放弃。 “罢了,虽没能知道你说的那野人究竟在哪,却毕竟有了些头绪,大不了之后我自己去找便是。若之后我还能留下性命,仍旧算是欠你个人情,毕竟这半月来我独自寻找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到今日也终归找到些线索。不过那万化道藕的消息可就不能给你了,一分钱一分货,我六幺可从来都不曾做过亏本生意。” 六幺嘿的笑了一声,似是已经放下了先前的一切,随意摆手便直接推门离开。 陆尘也起身。 “你也莫要太过在意,这落樱前后纵横六千里,若你我不说,他也不是那么轻易便可寻到。何况八卦八门地势玄妙复杂,非寻常便可进入其中,这六幺也不似精通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你就放宽心继续修炼便可。我去送他。” 安抚过寒若华,陆尘便缓步出门。 寒若华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面上的惶恐与不安才终于渐渐消散下去。他面色变换,不知想着什么,又隔着窗户瞧了眼外面的街道,抿住唇角,似是有着许多的犹豫。 不消片刻,陆尘与六幺才将将走出不远,这房中忽的有轻风流转。 一身材矮小,五短三粗的黑衣男子已经出现在房中。谁也不能看见他如何出现,寒若华才起身,被吓得又坐在地上。却看清了来人,寒若华又松了口气,重新爬起,畏畏缩缩来到这人身前。 “可是又知道了什么?血天传人找六幺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黑衣人声音嘶哑,辨不出男女,黑巾遮面,就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眸,泛着慑人的寒光。 “我...我...” 寒若华张了张嘴,抬头便对上黑衣人凌厉的目光,瞳孔当即一缩,面色也变得惨白。 “老实回答,先前答应你的那些仍旧作数。若你所言有用,待之后面见陛下,我便待你求陛下收你为徒,让你成为这落樱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黑衣人眯起眼睛,周身气息越发凌厉,压迫而去。 寒若华身子激灵灵一颤,慌忙低下头去,面上露出许多的犹豫复杂。却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将先前所探听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道来,原本诚惶诚恐的模样也渐渐变得狠辣险恶。 待得末了,寒若华才终于抬头。 “你可别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修行法,道法,秘法,还有许多的丹药与道器,这些可一样都不能少。另外,你说的,让落樱国主做我师傅,让我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呵,放心。” 那黑衣人瞧他一眼,冷笑一声。 “若你先前所言并无虚假,此子,该就是血天传人无疑。而如今更是探得他要去尊山寻万化道藕,这番贡献,莫说要落樱国主收你为徒,便当作亲子对待,也断然无妨。” 言罢,那黑衣人瞧了眼陆尘离开的方向,一双眸子泛着冰冷的寒光。 “尊山可并非寻常人可以去得,便只说八头大蛇的存在,是半圣也不能力敌的绝强凶兽。血天传人要找死,就让他去死好了,却他身上的血天传承与杀生断刀,可不能如此白白丢在外面...” 顿了片刻,那黑衣人也似已经想了清楚,又瞧一眼寒若华。 “还是如先前一般,不许将自己暴露,尊山之行,亦不要跟随。血天传人这次必死无疑,却你还是他的弟子,这个身份在之后另有大用。先前做的不错,突破桎梏,开辟命渊的法子,过几日待血天传人离开后我便给你送来,你就安分老实地等在这里,莫要多做多说,以免节外生枝。” “是。” 寒若华不敢大意,恭敬领命。 风起,云散,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待寒若华抬头时也再见不到他的去向。 四周环顾,寒若华终于松了口气,转身便回到床上盘坐下来。却他并未就此修行,反而瞧着门口陆尘离开的方向,面色几度变换,越发狠辣阴毒。 “你不过涅槃境便收我为弟子就罢了,却这些日子以来从不曾教我如何修行,就只说那些虚妄来应付...呵,你如此对我,可莫要怪我这般对你!” 他咬牙切齿,又冷哼一声,听到陆尘回来的声音才终于瞑目调息,将面上原本的狠辣阴毒都收起。待得陆尘推门而入,寒若华才睁开眼睛,却仍旧是那副如往常般的模样,作出忧虑的模样,好似还在担心那野人的埋骨之处被发现。 陆尘瞧得清楚,又安慰他几句,也确实不曾告诉六幺那些。待得寒若华点头应下,陆尘才终于回去自己的房间修行。 他还得等冯雪晴与江沅回来。 尊山之行,三重险阻,临走之前得有些事都交代清楚才行。 寒若华通晓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若要破解那十万蜈蚣渊兴许有用,却他修为太低,恐会出现意外,还是留在此间最好,不能随同前往。冯雪晴与江沅虽有些本事,却他二人的能力,便连沧澜天险都未必过得去,若随同,说不得还要分心照料,亦不能去。 就自己一人最好。 留下冯雪晴与江沅也可照看寒若华。 陆尘想得不少,只不过片刻便已经决定下来,又起身来到寒若华所在房间,找他讨教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以之后应对十万蜈蚣渊。 然十万蜈蚣渊究竟什么模样,陆尘与寒若华都不曾见过,纵然要寻个法子将其破解都无从下手。几番摸索,终究不成,还得循序渐进地来。而寒若华也不敢违背,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指点陆尘那些个神妙之术。尤其他也明白,陆尘原本便懂得许多,又会拿出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手札阵法之类对应理解,便想要做些手段都不能。 一连数日过,距一年之期也就一月时间。 冯雪晴与江沅终于回来。 陆尘将一切都原原本本道来,并无任何隐瞒,连同先前误入八卦八门地势,见了野人,收下寒若华之事也说的清楚。待后来提起六幺,两人也着实意外,未曾想过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是打算独自前去,毕竟有《玉简》在身,沧澜天险纵然雷霆万钧,也不能将我如何。只八头大蛇与那十万蜈蚣渊的地势有些麻烦,却如今别无他法。十万蜈蚣渊我不曾见过,若华与我说了不少八卦八门之术的推演破解方式,只求但愿有用。” “独自前去未免太过危险了些,那沧澜天险于我而言也无妨,同有《玉简》护身,天雷如何,都可应对,而之后面对八头大蛇也能多些臂助。至于你这弟子...便江沅在这里照料就是,安分等咱们回来即可。” 冯雪晴摇头,想要随同前往。 江沅也有意如此,却想起那沧澜天险的万丈雷海该如何可怕,终究还是放弃。 他若非得随同,也不过就一累赘,便连第一道险阻都无法安然度过,又何谈之后再行相助。 “不必,那八头大蛇乃上古异兽,非同寻常,绝非你我实力可轻易抗衡。若只我一人尚且还好,你们也该知道我手段如何,断刀纵然断裂,也是大圣道器,足以应对许多麻烦。纵然不敌,还有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可助我横渡虚空回去明月长生殿,安危自然无恙。” 陆尘轻轻摇头,不愿让冯雪晴跟着自己冒险。 “只我一人,做什么事都更加方便一些,便说逃命就可毫无顾忌。却无论谁跟着去了,若非大圣半圣那等强绝的修为,都得需要我的照顾,反而容易分心,出现意外。这事便无需多说,你二人就留在此间,等我回来就是。” “可...” 冯雪晴还欲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那些话语都咽了回去,无奈摇头。 只一双眸子满含担忧。 江沅也放心不下,却陆尘已经说的明白,固然有些不妥也或难听,却他二人去了,终究不过累赘。 一声苦叹,万般萧瑟与无奈。 顿了许久,江沅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重新露出笑意。 “罢了,咱们便在这里等他凯旋而归就是。对了,你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便走。” 陆尘微微抬头,眼神凝重。 “时间,可不多了...” 正文 第412章 冯家岛上的三人 次日清晨,寒若华还在熟睡,未曾醒来,冯雪晴与江沅已经送走了陆尘,已经重新回到房间。 “陆公子此次前去尊山,也不知会如何...” 她眸中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自来到落樱之后已经大半年光景,却至如今才终于寻到尊山的踪迹。在此之前,冯雪晴自认对陆尘的帮助并非很大,不过是免去了些许的麻烦而已。然尊山的所在也好,万化道藕的奇特也罢,她始终没能帮到哪怕些许,至少在其本身来说是如此。 今日,陆尘已经动身前往尊山,要去落樱以东三千里之遥,路途漫长而艰险,却偏偏她仍旧得留在此间等候消息才行,便是真的去了,也不过就累赘。 一声轻叹,心中苦涩难言,又怎可奈何? “这家伙有不少的手段,你就放心便是。” 江沅敲着冯雪晴的模样,面色有些复杂,却很快便收敛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只说杀生断刀,你也该知其来历如何,那可是当年血天大圣纵横天下、杀穿宇内所仰仗的道器,纵然已经断裂两半,却也绝非寻常的大圣道器可以比拟。除此之外,那明月长生殿也是个奇特的宝物,陆尘手中拿着翠叶令牌,纵然遇到麻烦,也总能寻到机会逃跑才是,安危无需担忧。哪怕最差的结果,也不过一无所获,却他怎的也不会丢了命在那里。” “话是如此,可我...” 冯雪晴住了口,神色变换许久,却最终不过一声轻叹,再不多说。 待得回到房中,江沅与冯雪晴都放低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免惊动还未睡醒的寒若华。这是陆尘唯一一个弟子,虽说来有些可笑,毕竟陆尘自己也就涅槃而已,却偏偏已经收了弟子。然弟子便是弟子,这层关系已经确立,无论江沅也或冯雪晴,都得将他当作后辈对待。 陆尘离开的这些日子,寒若华的一切便得他们照顾。 却想起陆尘离开所言,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华的来历你们已经知晓,此事便不多说,而我之所以收他做弟子也并非看重其天赋也或那八卦八门之术。此子天性不正,如大多落樱国人一般,欺善怕恶,欺软怕硬,恃才傲物,却偏偏学了那野人一身的本事,能定龙脉,解地势,测风水天星变数。如此手段若用在正途,自然无需担忧,唯独怕用在不正之处。八卦八门之术乃玄法之奥理,一旦用来害人,便是大恶,而这,也是我将他收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这是陆尘临行前的原话。 寒若华想要修行,也是天赋极佳,虽陆尘从不曾与他明说该如何修行,却偏偏已经察觉到了灵气的流转,已经迈入灵子境,更触摸了瓶颈,已经尝试轰击桎梏,开辟命渊。兴许这也是那野人指点寒若华八卦八门之术的理由,然这些,可不是陆尘愿意见到的。 要压制,亦不能。 唯有顺其自然,且看凭着自己的本事,寒若华能够走到哪一步。 而陆尘的意思也已经十分明确,不许江沅与冯雪晴指点寒若华的修行。其本身性情不善,手中已有八卦八门之术,修行天赋也是极佳,若一旦超 出了控制而肆意为恶,凭他们也无计可施,乃至算得上一手促成。 “先休息吧,你这一夜都不曾睡好吧。” 江沅隔着垂帘瞧了床上的寒若华许久才轻轻一叹,终于收回目光。 冯雪晴亦是如此。 他二人自然不会在房中多说,便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就只眼神即可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照顾的同时,再抱有些许的警惕,以免寒若华染了恶道,走上歧途。 相视默然,悄无声息的离去,他二人近乎一夜不曾休息,自然觉得困顿,得休息恢复才行。 却将将离开,床上的寒若华便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看着先前江沅二人所在的方向,眼神复杂变换,却更多阴厉怨毒,只不敢出声,换了个姿势才继续睡下。 冯家海岛。 一如往常的人流繁密,纵然不过清晨,旭日东升,却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许多。那些个两旁的摊位商铺也都开门营业,一派鼎盛和谐的模样。 “不是说在这里出现了血天传人的踪迹么,怎的来了一月时间,却什么都没发现?该不会是假的?骗人的?” 这男子一身兽皮作衣,身形高挑而修长,却模样凶狠又阴厉,狭长的双眸总是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其身旁,是一五大三粗的男子,身长八尺,便隔着黑衣都能见到肌肉虬结的线条,堪得魁梧。他粗眉虎目朝天鼻,只看一眼就觉得满脸煞气,让人不敢接近。 他二人只蹲在城门前,却周围人都有意避开。 气息,样貌,都太过惊人。 除此二人之外,于他们身后,另有一样貌俊秀的男子正靠墙而立,面上总是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好似谦谦君子一般。他手中把玩着一根还未成型的木雕,另一手转动刻刀,细心又细致地带起木屑纷飞,却速度极快,那刻刀在其手中若穿花蝴蝶,灵动飘逸。 偶尔可见其指缝有金光飘荡,玄妙非常。 听闻兽衣男子所言,他手中动作才终于稍缓。微微抬头时,日光落下,蓬松细碎的长发落下影子,倒是更为俊俏英美。 “我早便说过,血天传人该已经离开了此间才对,毕竟那消息是大半年前的,且冯家亦有令不许乱说。能探得这个消息已经十分不错,尤其那日见到血天传人的修士都被杀了干净,便连张家公子都被彻底禁足,再不许出门,其他那些凡徒又如何能够将消息传出东海?却话虽如此,可消息绝对不假,血天传人与冯家也有着不浅的关系。” 说着,他轻笑摇头,继续雕刻手中那寻常的木根。 “你们太着急了些,毕竟就只这一个消息,不在此间寻找,这茫茫东海,无尽浩大,还能去哪?” “着急?呵,你瑶光圣子总说自己不弱东盛公孙凉分毫,却怎的连那血天传人的踪迹都寻不到?要我看,你日后还是不要再如此妄言,比起那东盛公孙凉,你可差了不知多少。”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身子靠在背后墙下,面上满是讥讽。 却瑶光圣子不过瞧他一眼,并未着 恼。 “换了公孙凉来,也未必能够寻得到血天传人的下落,我又为何要说自己弱于东盛公孙凉?如今我等可做之事,也就在这冯家周围等候,等着血天传人亲自出现,却总不能对冯家出手。先前那天下共令你金家也该听得清楚,作为金家圣子,更应该清楚其中的道理。这冯家与血天传人有些瓜葛,却真的要对其出手,没有足够的理由,便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得还会惹了整个东海一致对外。若你要拿血天传人来作理由...” 说着,瑶光圣子又是一声轻笑,低下头继续雕刻手中的物件。 金家圣子眯了下眼睛,有些恼怒的样子,却一旁那兽衣男子瞧他一眼,示意些许,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性子。 他就靠在城墙下,目光扫过前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凶悍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怕。待得日上正午,百无聊赖时,这金家圣子又啐了一口,有些不耐,又将身子坐正,自胸口的衣领间拿了条模样难看的项链在手中把玩。 这项链通体斑驳,古铜铸造,色泽黯淡,好似布满了锈迹,已经十分破旧,却偏偏出现在此人身上。 与之身份不符。 兽衣男子也或瑶光圣子不过瞧了一眼便罢,并未多加注意。 又过许久,他三人面前忽的有风掠过,谁也未能看清究竟何时,那身材瘦弱的黑衣男子已经恭敬的跪在面前。 “何事?” 瑶光圣子瞧他一眼便罢,继续未完成的雕刻。 “血天传人,在落樱国出现,一月半前的消息,至三日前才终于寻到。而两日前距离落樱国最近的老三前去查探情况,亦发现了血天传人的踪迹,就在距离落樱城不过百里之遥的黑市中。” 此人言简意赅,说过之后,又是低头,而后便风起云散,没了踪影。 兽衣男子与那金家圣子都笑了起来,一个笑得阴狠毒辣,一个笑得贪婪凶狂。 “倒是意外,他竟然去了落樱。” 瑶光圣子啧的一声,吹了下手上的木屑。 微微抬头,他目光望向落樱所在的方向,露出些许沉思。 “落樱曾与台鉴有过不少的恩怨瓜葛,难不成血天传人在台鉴得了那些个封禁镇压之术,便想着将全部都拿到手中,这才去了落樱不成?可若真的如此,他该是如何将自己身份瞒了这些时间?又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先前老八也不曾说过血天传人的目的,该是没有查出...怪,怪...” 却瑶光圣子正说着,那兽衣男子已经起身,面上凶恶而狰狞。 “想那些个麻烦作甚,既然知道了血天传人的去向,咱们便直接去寻他就是。雨灵的仇,已经拖了太久...” 他将手指捏紧,清脆的声音略显刺耳。 瑶光圣子瞧他一眼,又沉吟片刻,方才轻轻点头。 “那便走吧,去落樱。” 言罢,虚空波动,气机迢迢,这三人的身形在来来往往的过客眼前没了踪影。 就地上留了件木雕。 是一带着丑陋面具的男子模样...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3章 沧澜天险,百丈兽头 落樱以东两千里,苍莽大海,无有穷尽。 常而望去,海天一线不辨,却此间,陆尘正踏于虚空,眸光凝重。 也似一步天险,面前便厚重的乌云滚滚而动,雷霆千万丈横空划过,震响的轰鸣直入灵魄深处,让人心胆皆颤。好似无尽天威震怒,落下如此一片千里之遥的沧澜天险,却其中又何止雷霆如海,更有滔天大浪携带摧山之力,浩荡无穷! 便只于此间,那威势便可感受得清楚,让人心惊。 若一个不甚被雷霆砸落海中,便纵然能够活下去,也再无任何翻身的机会。那叠浪重重高,无有力尽之时,莫说生灵进入其中,便海兽也不能生存。 “沧澜天险,倒是真的天险,天而自成之凶险...” 陆尘眯起眼睛,心中掠过一丝疑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茫茫大海之下,该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存在导致了这一切。却如今的陆尘还没有探究其根本的能力,纵然疑惑,也不过想想便罢。若真的要深入其中去寻查缘由所在,恐还未能见到真相,便已经葬身海腹。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他眼神都渐渐变得凝重,不敢有分毫大意。 此间不比八卦八门地势中的震位,至少那时还有个落脚之处,却此间得踏空而行。将将迈入涅槃,一重天境界,踏空仍旧生疏,只怕一个借力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却也没有退避的理由。 一步踏入其中,好似滚油入了一滴清水,那漫天的雷霆交织跳跃,当即鱼贯而来。 浩荡神威压迫,还未临近,便一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陆尘早便有所准备,《玉简》雷法当即施展出来,周身都激荡雷霆万钧。他猛地握拳,这一步踏定虚空,迎着万丈雷海而去,眼前所见那些个跳跃的雷弧皆有碗口粗细,着实可怕,凌厉万般,却来了便不能退后,得将一切险阻都打散才行! 拳出,爆雷万钧! 那苍白的光芒瞬息便破碎,交织的雷弧四落,陆尘亦被逼退了两步,暂且离开沧澜天险的范围。 那无数的雷霆确实已经破碎,却其中蕴藏的可怕力量,仍旧非陆尘可轻易承受。 他拳头都已经撕裂了伤口,却比起预料中要好许多。 “还好...” 看了一眼便罢,甩手,些许的血珠洒落。 血天大圣的修行之法本就以人为本,修的是精血,炼的是肉身,若在同辈之中,该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后又修行《玉简》,在那八卦八门地势的震位承受三万里狂龙之力,将其尽数吞入命渊以求进境,肉身自然非同凡响。 换做寻常修士,纵然登龙也好,无相也罢,乃至大能强者,都未必扛得住这雷霆之力。 已经有过尝试,这些个雷霆究竟何等威力便清楚。 准备了些丹药含于口中,陆尘再度踏入这沧澜天险之中。 迷踪乱步踏出,地奇转震三,乾六作坤二,阴爻阳爻之数逆反,前后无度。他一双眸子都荡漾着苍莽的白光,将天地之间汇聚而来的雷霆去势尽数瞧入眼中,算入心中。乱步错落,身形几度摇晃,便只将将踏出,身后原本的位置便有雷霆轰然砸落,直入沧海,炸开波涛汹涌,浪比天高! 身形恍惚而虚幻,犹如鬼魅。 陆尘速度极快,不过短短瞬息便已经冲出十数里之遥,却身后那浪头层层叠起,威势汹涌,可倾倒众山,让人骇然。 他始终冷静沉着,纵然身后是万劫不复,也不敢分心片刻。 雷霆之迅疾,绝无可能尽数躲过。 只为了避免消耗太甚便罢。 遇见躲不过的,便唯有强行冲破! 待得行入其中百里,周遭万千雷霆激荡,陆尘眼神微动,心中已经有数,可清楚的见到那些个雷霆走势。他修行《玉简》,自掌雷法,瞧着那些个雷霆自四面八方而来,再无能躲闪,便挥手虚空拿握,血气滚荡而成长矛,一掷有千钧力。 听的风声震破,轰然炸响,那凭空中的可怕气机不断翻腾荡漾,席卷的波澜更是将海面都压得仿若大碗,掀动波涛滚滚而出,涌动不知几许。却那些个交织的雷霆消散,再看去,陆尘身形已经更加深入,到了远方,手中再度拿住一根雷矛,射入苍穹! 雷霆震荡,威势慑人,乌云滚滚而动,压抑八方。 沧海翻腾云水怒,阴阳逆反风雷激! 这大浪入天,雷霆入水的场景,陆尘已经见得厌恶。 却总得走过这些才行。 一枚丹药入腹,渐渐萎靡的血气也重新旺盛起来。他口中唳啸比惊雷更甚,脚下踏住虚空,身形错落而恍惚便行远去。却入得深处,五百里,这周遭的雷霆便更为密集恐怖,汇聚如大蟒横天,阻拦去路,又如山岳绵延,镇压千古! 却险阻在前,如今纵然要退也退不得。 陆尘咬紧了牙关,身形不慢,速度不减,短短瞬息便到了那横于身前的雷霆之下。抬手,握拳,他将身后跟随而来的万丈雷光都以《玉简》雷法掌握,捏入掌心,刺耳的声音仿若万千鸾鸟齐鸣,将他手掌都撕裂道道可怕的伤口,寸寸见骨! 鲜血飘洒,掌心雷霆,陆尘半个身子都瞬间变得焦黑,却仍旧一往无前! 这一拳落下,那横亘前方的大蟒,不过瞬息便被撕成两段... 冲破,深入,千里之遥便就在眼前,陆尘将口中丹药继续吞下,迷踪乱步晃出鬼魅般的身影,将那些个阻拦的雷霆尽数甩开,尽数打散,踏浪而行。 丹药,一枚接一枚入腹。 陆尘遍体的伤势也越发严重。 走过七百里,冲入八百里,行出九百里... 就只最后百里。 他身子已经完全焦黑,不知多少处皮开肉绽,便连鲜血都无法流出,伤口都已经熟透。裸露在外的白骨也染了难看的颜色,血气喷涌之间,无双秘法亦在最后百里之内施展开来。但见血火飘荡,滚滚雷霆激荡,陆尘仿若利箭,将这黑暗与苍莽撕裂! 乌云压顶而落,可怕的威压比之先前更甚。 比起预料中的更为危险。 却连说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抬眼可见,那翻腾的云海之间有雷弧跃动,交织相汇,流淌于一处。威压凝聚而落,仿若山岳般沉重,让原本便对踏空极为生疏的陆尘身形都无法稳定,近乎沉入海中。却也好在威压太甚,纵然雷霆入海,也不能翻腾浪涛.. . 却这般,陆尘心中更为阴郁。 他不知这上面正在汇聚什么,更不知还得多久才会落下。 却这雷霆之势,比起那日的三万里雷龙更甚。 不敢有分毫大意,一口气提入胸膛,脚下速度不敢有丝毫缓慢,迷踪乱步以晃过威压临头,雷霆气势以作对抗。他咬紧了牙关,喉咙间滚出低沉沙哑的嘶吼,化出虚影错落,已经可以见到远处迷蒙之间的孤岛。 尊山! 已经可以看到。 最后数十里罢了,若在寻常,转瞬便到。 就如今,也可转瞬便到。 却这一瞬,那翻腾的乌云终于缓缓破开,一辨不出模样的兽头狰狞凶悍,獠牙如勾,正缓缓沉落。便自其现身而起,这四方空间,八方时间都变得凝滞缓慢,就它在好似艰难的冲出云层,携带着滚滚无尽的威压,如天崩,似地陷! 肉身都要就此崩坏一般! 这兽头不过百丈,却雷霆之势凝练,绝非那三万里雷龙的虚有其表可与之相比! 三万里纵然浩大,一眼无尽,却总能反抗。 却这辨不出模样的兽头将将出现,陆尘瞳孔便缩如针芒,只觉得肉身都要就此溶解破碎,抵抗不住。于其而言,自身仿若蝼蚁,不过蚍蜉,只需短短瞬息便会彻底的消失在这百丈兽头之下! 究竟是什么... 这海下,究竟是什么,才会引来如此可怕的雷霆之势? 一念不过弹指便罢,陆尘再无任何迟疑,将断刀握入手中。 血芒动天乱,凶煞弥天高! 嘶吼无声,血气滚荡,雷霆电弧交织错落于刀锋之上。那鲜活的血光缓缓流淌,于裂缝之间悄无声息,却一瞬出刀,掀动的气势将他身下这无尽苍莽的大海都轰然撕裂三百里,有大浪滚滚翻涌,直入苍穹! 血光与雷光的交织。 血火与雷霆的共舞! 不过触碰的瞬间,陆尘遍体崩血,只觉得好似这一刀斩在了天蜇,无往不利的大势受阻,再不得分毫寸进。却短短瞬息过,压力更甚,那冲天的血芒都被雷霆兽头破碎,进而轰然坠落,将陆尘整个人都迫入海中! 断刀横于身前,艰难抵抗。 翻腾的大浪席卷八方,鬼道精血滚滚而出,那诡异的纹络将他双手染满,却焦黑之下不能清晰见到。只道痕显化流转,汇聚刀锋之中,断刀长吟凄厉,仿若万千鬼嚎! 斩! 再斩! 陆尘眼角都已经崩血,身躯也布满了裂痕。他勉强将身形扭转,借势转到尊山方向,却眼前这兽头狰狞险恶,纵然已经十分虚弱,却也绝非他的力量能够抗衡。 秘法无双将落,虚弱已经悄然而生。 他抬手,握拳,捏出万千鸾凤齐鸣的雷光,与断刀长吟相和。 他双眸赤红,将一身的精血尽数提起,肉身都濒临崩溃! 却如何,也不能后退。 退了,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万化道藕,得入手才行! “给我...” “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4章 竖瞳 晴空一鹤排云上,风轻万里传碧霄。 海浪层叠,积雪堆砌,浪声的安然映衬着鹤鸣,暖风拂杨柳,落雪点红樱。这静谧的孤岛上,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合常理,却又这般自然写意,视线所及之处有风花雪月,四季共存,日夜无分。 便头顶日月双生,便让人不能明解其中道理。 岸边,礁石。 陆尘整个身子都布满了裂痕,一条手臂更消失不见,焦黑的模样便连些许气息都察觉不出。浪花随风而叠,将他冲到此间,偶有灵光成鹤,在他身旁轻轻走过,片刻便消失。 又有灵光作小兽奔走,站在他的头顶,身上,风一吹便没了踪影。 许久,无日升,无月落,昼夜不分。 谁也不知究竟多久,他趴在这里也已经许久,忽的一口海水咳出,原本近乎不存的气息才终于渐渐强盛起来。 “这...是...” 艰难地张开双眼,陆尘咬紧了牙关,还尝试着想要翻身,却身子各处都不断传来针扎般的痛苦,将将凝起的力量都尽数溃散,便一口气都再无能提,只得痛苦的喘息。 内视而去,五脏六腑已经近乎彻底崩溃,随处可见内脏的碎片,骨骼也尽数断裂,便全身上下都无一处还算完好的地方。就只命渊奔涌血气磅礴,生机浩荡,那金字闪烁着玄妙的光泽,引导生机血气游走体内各处。若非如此,该此间他已经彻底丢了性命。 杀生断刀还死死捏在手里。 却无能用力,手指已经僵硬,想要松开都不能,收回命渊亦不行。 还不知得多久才能恢复。 一口浊气吐出,陆尘咬紧了牙关,再度尝试着翻身,便血气奔涌,生机流淌,才终于有了些力气,勉强在礁石上转了过来。望着头顶那日月双生的晴空万里,前方也见不到先前的万丈雷海,好似入了另一方世界。身后是风花雪月,风暖乍寒,有灵光凝聚而做小兽走过,玄妙神奇,杨柳常青却落雪压枝头,红花绿草伴落木萧萧,匪夷所思。 “怪...” 陆尘将目光收回,再不理会这些。 他将心神沉静,催动血气一次又一次拂过命渊中烙印金字,荡漾神光渺茫,流转体内各处。待许久才有了些力气,便取些丹药服下,将一身骨骼归复原位,却内腑的伤势太过严重,非轻易便可愈合。 内脏都濒临崩溃,若非入得涅槃,燃肝脏木气成火而生生不息,恐如今的他,已不过浮尸而已。却纵然如今已经醒来,想要恢复,至少行动自如,也不知得多久才行。 却先前就不过一月时间罢了。 如今虽是醒来,却先前究竟昏迷多久仍旧不知。 日不升,月不落,昼夜不分,究竟过去多少时间,陆尘自己也不能猜出。 “但愿不会太晚...” 陆尘苦笑一声,身子已经恢复不少,丹药的药力亦开始发挥作用。他勉强撑起身子,瞧了眼空荡荡的左肩,沉默许久才终于摇头,将身上破烂的衣裳扯掉,重新换上干净的新衣,方才托着疲惫而虚弱的步伐上岛。 就在边缘,不能深入。 这岛上还有八头大蛇,陆尘也不知那大蛇究竟在何处。若身子无恙也就罢了,纵然不是对手也可寻得机会逃离,却如今这幅模样,一旦惊动了八头大蛇便必死无疑。 就在一颗柳树下盘坐,再吞服了许多丹药,燃涅槃之火以恢复伤势。 抬头再看,远处有山峰直入云霄,高逾万丈,却周遭有山势起伏,八峰坐落,八脉绵延,草木葱茏之间落雪无声,杨柳之下可见红樱点点。这些不合常理的景象,陆尘也瞧不出究竟什么来历,而那些个灵光成雾绕群山之间,更有仙鹤奇兽出没其中,让人觉得神秘。 “当真是奇怪的地方...” 陆尘看了许久,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内腑伤势。 “便只恢复到如此,自醒来也该有两日时间了...” 心中盘算着时间,却终究没底。 昏迷了多久仍是不知,自醒来已有多久亦不知,唯猜测些许,却并非安稳。便最差来说,如今该已经过去许多天,还有多久时间可让他在这里休息也不知。 日月双生之下,昼夜难辨。 陆尘心中着实苦恼,却也知得尽快恢复才行。如此,便不作他想,调动血气席卷生机走荡肉身各处,虽失去的左臂已无能恢复,却也唯有日后再想办法。至少凭老鬼本事,陆尘自认请他相助恢复丢掉的手臂不是问题,然恢复之后,还要面对那八头大蛇,少了左臂便有些麻烦。 原本就绝非对手,丢了左臂,便更弱了几分。 待得再行恢复些许,将断刀收入命渊,他以翠叶令牌自明月长生殿取了许多丹药吞入腹中,待得药力发挥出来,才终于觉得身子不再如先前般痛苦难忍。 一日,许是一日,又一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尘才终于再度睁开双眼。 身子的伤势已经恢复,血天大圣的修行之法可衍生精血,凝练气息,便恢复的能力非寻常可比,更承受药力,将之尽数吸收。否则如此伤势,便三五月也未必能够完全恢复。 起身,稍作活动,再看远方,那云雾缭绕之间,山峰贯苍穹,还不知八头大蛇的所在。 驱散了周遭的灵光小兽,陆尘将断刀再度取出,心里盘算过时间,深知最多不过六七日便得到一年之期,无敢继续拖延,翻山越岭向前。 这山林淙淙无迹,一派原始之景。 然走过不出十里,陆尘便觉得心头开始压抑,好似有莫名的气机当头,萦绕周遭,挥之不散,却又寻不出踪迹。该是那大蛇逸散出的威势,却再行许久,不见大蛇,更不见其他生灵,便那些个灵光衍生的玄妙小兽都没了踪迹。这周遭渐渐升腾云雾笼罩,十丈开外就就不得任何,莫名压抑的气息更让人觉得莫名惊恐。 无声,无息... 就只陆尘一人的脚步在此间幽幽回荡。 “那八头大蛇,究竟在何处?” 陆尘终于停下脚步,心中稍有些不安,四周望过,却没能见到任何异样。 “总觉得好似已被盯上般...” 晃了晃脑袋,陆尘猜到得是那大蛇已发现了他的踪迹,然事到如 今,怎的也不能后退,否则便前功尽弃。却那八头大蛇不肯现身,也不知究竟为何,如今唯有继续向前才行。 入山,穿林,过河,走石。 陆尘已是深入这孤岛八百里,瞧过许多,见得清楚,是尊山便眼前这直入天穹的高山,周遭有八峰环绕,八脉绵延,而其此间所在,即环绕尊山的八峰之一。峰上有杨柳成林,却前方,是一险崖,云雾汹涌之间有狂风盘旋,一片汹涌大势,不见底端如何。 到了此间才知,云雾稍散,却没了前路。 总不能就此跳下去。 陆尘四周看过,若那大蛇不肯现身,便得自一侧绕行下路,才能去得尊山所在。 然转身,却忽有气机交葛显化,莫名的仿若有双可怕的眼睛将他盯上。深入内心的森然与冰冷让他身子都瞬间绷直,却转身再看,并无那大蛇的踪迹,亦无任何生灵出没,便那一瞬的森然与冰冷都好似错觉。 “不是错觉...” 陆尘眯起眼睛,向着周围瞧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一步步的后退,一步步的挪动,陆尘将目光转向了险崖,缓缓靠近。 待得临近边缘,俯身看去,除却原本的云雾汹涌之外便再无任何变化,仍旧如先前般。只纵然如此,陆尘也不敢有分毫大意,松了口气便要转身下山。 然此间,天地动荡,山峰破裂,陆尘还未回过神来,脚下所踏之处便彻底崩塌。他身形在乱石之间彻底悬空,却将将醒悟踏空,忽有可怕的吸力自险崖低谷而来,要吞天食月一般,凭陆尘如何也不能抵抗,就只勉强攀上一块大石随同掉落。 云雾涌动,山峦崩摧,整个尊山孤岛都开始震颤起来! “该死...” 陆尘咬紧了牙关,将身子完全贴在大石背后,然此间云雾如何汹涌,好似底端有一无尽深坑将一切都吞没其中,却什么都不能见到。就只周遭随同掉下的落石,以及那些个汹涌的云雾,可怕的吸力究竟自何处而来仍旧不知,却这般下落已经许久也未能见到尽头。 风如刀,云雾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吸力才终于消失,云雾也都恢复了平静,却已经十分稀薄。有风起,将云雾吹散,陆尘才将将探头看去,便轰然一声,大石破裂,崩溅的碎石将他身子都划破,鲜血淋漓,而后噗通一声便入了一片滚烫的池潭。 灼热的水流冲刷,陆尘也唯有咬牙承受,待得许久才终于挣扎出了水面。然四周看去,却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就只身下这一片孤零零的池潭存在,便乱石都不存,唯有焦土蔓延。 死气... 陆尘眼神变换,心中也莫名觉得森然与冰冷,先前那一瞬的感觉更是清晰,好似被一双可怕的眼睛盯住,狰狞,无情,险恶,却究竟在何处还不知,存于各方的压力更是不断迫来,似是众山压顶,让人不能承受。 望过周遭,陆尘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那莫名的压力更时刻不散。 忽的,陆尘瞳孔猛地收缩,转身抬头。 百丈高处,薄雾之间,那双赤红的,祭鼎般大小的竖瞳,正泛着森然的寒光,死死盯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5章 八头大蛇,一动天地惊 八头大蛇,居于尊山之下,体长千丈,大有九山九谷,乃上古异兽。此兽天生八头八尾,脑袋各个似龙,朱眼仿若灯笼果,身长青苔、桧树和杉木,腹部带血如糜烂,头顶八色阴云,险恶狰狞。 当初听闻六幺说起,陆尘心中便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然如今真的见了,才知这八头大蛇究竟如何可怕。 如龙头般的巨蛇虚影就在头顶百丈高处,巨有百丈,周遭生满倒刺,皆作漆黑坚硬,仿若利剑。它血眼朱红,无情森然,脑袋后的身子布满了青苔,湿滑恶心。虽说是蛇,却身无蛇麟,反而老皮坑洼,丑陋难看,张嘴吞吐信子嘶嘶有声,腥气逼人。 只一眼,陆尘身子都彻底僵住。 便只瞧着那大蛇的竖瞳,仿若世间万般的凶狠险恶都藏于其中,冰冷,血红,染满了罪孽,仿若无尽沉沦的深渊,能将人的魂魄都摄入,永世不得逃生。 颤抖... 恐惧... 心中的咆哮不断响起,陆尘也知自己该尽快逃走,这八头大蛇才只见了一个脑袋而已,却如此可怕的压力让他连反抗的想法都不能生出。若其他的那些头颅也到近前,恐真的对上,不过一瞬,便要落得尸骨无存的境地。 却身子已经不听使唤。 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手脚冰冷,止不住的颤抖,恐惧,若非浮在水中,此时该已经瘫软在地,做不了任何。 那巨大的蛇头缓缓靠近,吐着信子,喷着腥气,到了近前。 与这蛇头相比,陆尘不过一只蝼蚁般的大小,仰而视之,更觉得狰狞可怕。那朱红的眼睛中映出陆尘的模样,竖瞳几度收缩,忽的露出些许讥讽的意味。 这八头大蛇,灵智不比人弱! 陆尘喘息都变得颤抖,一口唾沫咽下,咕咚一声,在这幽寂的环境中如此突兀。 嘶嘶的声音就在面前,这大蛇并不着急,扭动着身子缓缓立了起来。狂风汹涌,那漫天的薄雾都被带动,渐渐飘散,而此间也是一番天惊地动,整个孤岛都开始震颤起来。轰然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再看时,那尊山下八峰环绕已经尽数崩塌,自之下接连立起巨大的蛇头。 八峰作八头,八脉作八颈。 那大蛇的身子就在这孤岛之下,轰然而起,八头八尾,高比山岳! 它八颗头颅皆作朱眼狰狞的模样,晃动而起风岚天变,身躯一扭则山崩海啸。缓缓蠕动之间,这孤岛已被它摧残得不成样子,却再看,那八头大蛇已经缠在尊山插天之峰,八个脑袋仰天嘶吼,乾坤都动荡! 万丈大蛇,八头八尾,所过之处污血遍地,烂肉散落,腥气冲天! 陆尘脑袋里面已经彻底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闻便罢,纵然想象也不过巨大。却如今见到,这八头大蛇又何止巨大,万丈之身便连尊山也可缠绕,八颗百丈大小的脑袋更是堪比山岳,那狰狞险恶的眼神,冰冷无情的注视,还有一吼摧山倒的可怕气势,比起当初于北荒鸿沟见到的獓狠也不差多少。 那獓狠,便连虎王也绝非对手,得仰仗黑白无常以传承之术才能将其封禁镇压, 却灭杀不得。 如今这八头大蛇,比起獓狠是分毫不差。 虎王不在,黑白无常亦不在。 断刀威势胜过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大圣道器,然陆尘手中,却发挥不出其几分本事,当初面对獓狠便无能为力,如今面对八头大蛇,又如何可将其斩灭镇压? 不敌... 会死! 陆尘瞳孔极度收缩,听着那八头大蛇仰天嘶吼,耳边一阵嗡鸣,便连眼前都觉得发黑。 肉眼可见的波纹凭空席卷,这两千里孤岛轰然震颤,乱石炸裂,山倾海覆,便尊山上缭绕灵雾都彻底崩溃,化出飞鹤蛟龙四处奔走消散,不见踪影,不存此间。再看去,那尊山如插天巨柱,八头八尾大蛇盘绕其上,污血流淌,溶解草木山石。八双血红的朱眼俯视而来,尽数带着嘲讽与讥笑,八色阴云笼罩蛇头,滚荡雷霆轰鸣于之中。 日月双隐,星辰初现,天色阴郁黯淡,大夜降临! 其身大,大有九山九谷... 八险山,一尊山,八险谷,一尊山之谷。 这八头大蛇乃上古异兽,却也是凶兽,自古以来便存于此间,却谁也不知它何等来历。断古前,曾有扈娘子登上尊山,却也不过仰仗仙狐殿才将其短暂镇压,取走万化道藕便收回仙狐殿,任由此蛇仍旧存于尊山。是无能将其斩杀,无能将其覆灭,而至如今,这八头大蛇已经活过千古,纵说异兽命元不知几何,却也未免太过久远了些。 而其如今修为实力,亦绝非当初可比。 便纵然扈娘子在世,仙狐殿再出,也未必可如当初般将其镇压。 “老鬼那混蛋...” 陆尘咬破舌尖,疼痛的刺激才终于让他取回了身子的掌控。 转身便逃。 迷踪乱步之下,这已经崩溃而裂万千深渊的大地也不能阻拦,纵横挪转之间,不过短短片刻便已经到了远处。却回头再看,那大蛇已经下了尊山,只蠕动便整个孤岛都得震颤,是天惊地动的模样。轰然之间,陆尘脚下的土地都起伏崩溃,无奈踏空而行,迷踪乱步再起,却接连八转星门阔步,也不及那大蛇蠕动一下的距离。 不过短短瞬息,身旁有疾风轰然而过,仿若利刃,将陆尘衣裳都撕裂作布缕。再看时,周遭已被那大蛇盘住,八个脑袋便在八方,上下错落,俯视而来,血红的朱眼仿若流淌鲜血,无情狰狞而森然,蕴藏着无尽的罪恶凶险。 只看一眼,便通体冰冷,如坠冰窟! 陆尘再不敢妄动,瞧了眼面前的巨大蛇头,又瞧一眼旁侧的那些个蛇头。腥臭的气息渐渐弥漫,蕴藏剧毒,只一口便觉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呕,却如今也只能坚持,否则惹恼了面前这大蛇,必然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屏息,沉心,静气。 陆尘手指下意识地捏紧又松开,掌心已经冒汗,脊背也浸满了冷意。 他有心取出断刀与这大蛇抗衡几分,然想到那獓狠的力量,再看这大蛇,便没了丝毫想法。那獓狠不惧断刀,是断刀在他手中发挥不过一成两分的力量,不足为惧。 毕竟陆尘是陆尘,而非 血天大圣。 纵然今日修为比起当初更强许多,然这些个在圣道而言无比渺小的进境,根本不能给大蛇带来任何威胁。 又该如何? 陆尘完全不知怎样才能应对面前局势,这大蛇实力通天,便只八颗头颅上飘荡的八色阴云便蕴藏着无尽毁灭的力量。那八色阴云一旦触碰,陆尘自认仗着《玉简》在身亦不能行,否则迎来的只有死亡一途。 大蛇俯头而来,朱红的眼睛比起陆尘的身子还要巨大。 竖瞳无情,映出陆尘的模样,却其中讥讽与冰冷能够看得清楚。而陆尘也身子猛地一僵,再不敢有分毫动弹,手指都安分下来。瞧着眼前巨大的竖瞳,一口唾沫吞下,陆尘只得咬紧牙关才能站稳,否则如此的压力之下,恐会直接瘫软在地。 无能为敌。 便只看一眼,便已经知晓。 这巨大的蛇瞳,坑洼的老皮,周遭萦绕腥臭的味道,剧毒蔓延,呼吸带起的狂风不断流转,将大地都渐渐染作焦黑,陆尘周身亦觉得麻痒难耐,更有灼痛参杂。 毒... 这大蛇,一身带毒,便呼吸也如此。 先前那池潭外不见草木,山石亦无,就只焦土,该是这大蛇呼吸所致。而如今想来,八峰作八头,八脉作八颈,先前上了险山便是上了这蛇头,险崖之下便该是头颅所在之处。先前落下,所幸这八头大蛇将其当作蝼蚁戏谑,就如此间,若其性情凶残,就只好杀生,当时张口便可将其吞下,兴许如何丧命都不能自知。 却说若其凶残,不过相对而言。 这等凶兽,若非凶残,谁也不信。 “你...” 陆尘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冷汗顺着脖颈滑落,却终究不能如此下去。否则这大蛇不将他吞下,也得被缭绕在周遭的剧毒彻底腐蚀。 “你到底...想做什么...” 言罢,一口唾沫吞下,咕咚一声显得如此突兀。 那近在眼前的巨大眼瞳忽的眯了起来,缓缓抬头,张开血盆大口便是一声恐怖的嘶吼,仿若惊雷在面前炸响,有狂风席卷腥臭的剧毒当面而来。不过一瞬,陆尘只觉得脑袋都要爆开,腥臭的味道便是屏住呼吸也能闻到,迎面的狂风席卷剧毒,更是将他整个人都吹飞出去。 轰的一声,陆尘身子砸碎了不知多少大石,深深陷入其中,许久都无动静。 这声狂吼终于落下,那大蛇八个头颅仰天嘶鸣,仿若嘲笑,身躯一动则两千里惊颤,整座孤岛都在巨震。碎石滚落,露出陆尘破破烂烂的身形,就在其中,周遭染满了鲜血,便连黑铁面具都破裂许多,落下碎块,只留了些许还在脸上。 那鲜血烂肉的面孔,吸引了八个脑袋的注意,尽数看来,而后又仰天嘶鸣,放肆嘲笑。 还未昏迷的陆尘听得清楚,却身子已经近乎废掉,便连挣扎起身的力量都欠缺。 手指轻动,陆尘终于理顺了气息,恢复些许。待得睁开眼睛,他一双眸子都变得通红,手中一块碎石也捏成齑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心满腔的愤恨。 “欺人...太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6章 疯魔 肆意的嘲讽,无情的玩弄... 这被鲜血染满的乱石中,陆尘整个人都深深陷入其中,脊背的伤势近乎将骨骼都撞碎,身体亦仿若彻底崩溃般的疼痛。血泊之间,他咬着牙关缓缓起身,断刀入手,撑住地面,抬头看去时,那双眸子已经闪烁着黑红斑驳的光芒,凶煞的气机缓缓缭绕升腾。 气机交葛,那仰天大笑的八头大蛇终于察觉。 它收敛笑声,低头看去,八个硕大的脑袋相互对视,又开始扭动着蛇躯发出肆意的大笑。许是在它看来,陆尘身上所生的气息不过尔尔,却连断刀都不放入眼中。 一腔杀机与愤怒,陆尘咬紧了牙关,命渊中血气滚荡,轰然如雷,刺眼的电弧激烈跳动浮现。于断刀之上,凶煞渐渐升腾,肉眼可见,更有雷霆交织,将这染了鲜血的乱石尽数崩开。 鲜活的血光在断刀裂缝中缓缓流淌,气机浮动,交葛,碰撞,断刀在陆尘手中忽的震颤,迸发嘹亮长吟,直入苍穹。 一方天地都陷入那充斥着凶煞的血光之中,映在陆尘面上,狰狞而凶恶,便他那双满含狰狞的眸子都变得慑人。沸腾的雷霆交织而起,他喉咙中滚出沙哑的嘶吼,褴褛的衣衫之间,那不知何处而来的纹络亦渐渐交织浮现,将他身躯都布满。 八头大蛇的笑声渐渐收敛,八颗脑袋仍旧傲视,唯有先前的那颗脑袋缓缓低了下来,凑到陆尘身前,一双血红的朱眼,竖瞳冰冷无情。 百丈大的头颅之下,陆尘身形不过蝼蚁般,却断刀轻抬,激烈的雷霆交织跃动,轰然高涨,引动九天之上一片神光降临。大道悲歌初起,万千黑红斑驳的气机于雷霆之间碰撞,陆尘这一步踏下落定,手中断刀拔势而出,若昙花一现,徒眼前瞬息即逝的完美弧度,渐渐消散。 那大蛇的头颅眯起眼睛,竖瞳收缩又放松。 短暂的寂静,血光凭空而起,如狂涌的浪潮,一瞬遮天! 这一方天地都被雷霆充斥,血光与苍白的交织,那头颅当即被淹没其中。陆尘清楚的见到大蛇朱眼的竖瞳收缩,有可怕的威势爆发,却同样被血光与苍白吞噬。 刺耳的雷霆之声仿若百鸟齐鸣,涌动的血光更似天穹崩塌,可怕的压力之下,大地轰然陷落,陆尘亦跃上高空。 另外的七颗头颅不再作壁上观,嘶吼阵阵,扭动着身躯因天惊地动。这孤岛轰然巨震,百里之内都彻底崩溃,轰然的声音滚滚而动,却陆尘身形还未站稳,那交织的血光与苍白之间,巨大的蛇头带着林立的鲜血猛地撕裂而出。它满面狼藉,伤口密布,咧开的血盆大口中,便獠牙都被斩断一枚。 腥气扑面,剧毒缠身。 陆尘面色更为狰狞,仿若自阴界而来的厉鬼,凛然无惧,当头便再一刀斩落! 刀锋所过,血光消弭,便风岚苍莽都破碎! 碰撞,撕扯,八头大蛇震怒,八颗头颅席卷着八色阴云而来,不过轻 易便撕裂了血光的阻拦,八张血盆大口喷吐汹涌的狂风,剧毒无比。它是八头大蛇,不容触犯,已再无戏耍之心,欲要将陆尘分食入腹。 陆尘看得清楚,然心中魔音回荡,压之不及,便脑海中最后残留的几分清明,踏出迷踪乱步,身形化出鬼魅幻影,飘散消散。 那八张血盆大口碰撞撕咬,动则天地惊,纵八方风云涌动亦随之彻底破碎。 八色阴云汇聚,雷霆轰然,汹涌的狂风席卷出去,半个尊山都被璀璨到狼藉不堪。然此间,陆尘身形已经到了别处,就在那八头大蛇背后,他一双眸子被黑红充斥,周身气机亦无法平静。抬头,却躬身,偻腰,那布满了全身的漆黑纹络都开始游动起来。 《鬼道仙道经》唱响大道悲歌,天地一片苍莽,仿若阴冥降世,大界灰朦。八方鬼哭狼嚎之声幽幽回荡,于之中,陆尘终于将头抬起,那双眸子已经何等狰狞,仿若厉鬼,又如魔罗。 他一步缓缓踏出,落定,咔的一声,忽有诡雾流转升腾,化出千百鬼头于周身挣扎哀嚎。 八头大蛇终于察觉到陆尘所在,八颗头颅懵懂对视,很快便恢复了愤怒与无情。嘶吼如雷霆震世,万丈的身躯扭动则孤岛惊颤。草木不存,山石破碎,那大蛇身躯犹如大岳碾压而来,所过之处,便大地都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它八尾晃动,凌空抽来,便空间都扭曲,所见都破灭,将那些个游荡的诡雾尽数撕碎,要将陆尘彻底抽成齑粉飘散! 却疾风迎面而来,陆尘那狰狞的眸子映出一切,未曾躲闪,断刀相迎。但见得血光冲天而起,直入霄汉,汇聚刀势如狂龙,席卷雷霆似灭世,与那山岳般的八尾碰撞。轰然之间,血光破碎,雷霆覆灭,陆尘的身形不过坚持了短短瞬息便骤然倒飞,砸入尊山山体,震落无数大石。 “嘶——!” 八头大蛇痛苦嘶鸣,血光破碎之间,它八尾也被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飘洒,八头大蛇血红的朱眼渐渐浮上疯狂,见得漫天道痕显化隐没,沉浮不定,它身躯扭动携带万军之势而去,张口喷吐狂风将乱石吹散。却此间,血光冲天而起,陆尘身形亦在其中,虽身躯满布裂痕,却携断刀无尽凶煞气机,再度迎面冲来。 血火,砰然高涨! 百丈大火熊熊,精血沸腾燃烧,陆尘脑中、心中,早便没了属于自己的灵智,唯有魔音灌耳,杀机沉浮。 八头大蛇疯狂嘶鸣,瞧着陆尘迎面而来,张口便吞吐黑雾如潮。 杀机汹涌激荡,陆尘越是狰狞,那八头大蛇嘶吼如滚滚惊雷,初一碰撞,便天地惊变。断刀震荡刺耳长吟,八头大蛇身躯扭动,只将将黑雾血光破碎,它身躯便已经急追而来,将蝼蚁大小的陆尘缠绕其中。八尾藏倒刺,锋锐如剑,一瞬鲜血飘洒,近乎让陆尘开膛破肚。 “杀!” 开膛破肚也罢,力有不及也罢,陆尘口中嘶吼如蛮兽,纵遍体鲜血,纵伤势致命,却始终无有退却。他将 刀身插入大蛇尾中,手腕翻转便切去根根倒刺,毒血四溅,染了满身,嗤嗤有声,烟臭阵阵。 八头大蛇吃痛嘶吼,然陆尘却翻手又一刀切下大蛇半根尾巴,脱离而出,不顾满身糜烂的碎肉染毒血,踏定八头大蛇山岳般的身躯,行走之上,断刀刺入皮肉之中,将之尽数斩开! 血光飘荡,断刀狂吟,诡雾再度浮现,演化鬼头四散冲出,狰狞险恶,嗜血而红! 八头大蛇身躯有九山九谷之大,迷踪乱步踏尽,才将将临近蛇首分支处。断刀挑起,血肉翻滚,鬼头游荡,陆尘嘶吼如蛮兽震怒,踏定跃起翻身,断刀横于腰间,轰然斩出一三百里血红刀芒,交织雷霆于其上,欲灭了这八头大蛇。 然八头大蛇自古长存,凶煞难当,又何止这般本事。 它八头摇晃,天惊地动,山倾海啸,张口便吐出黑光如大柱,与那三百里刀芒碰撞破碎。七颗头颅交错而来,狰狞万分,各自吼出大势如潮。八色阴云垂落,八色雷霆交织,毒光蔓延,只气势轰然便将陆尘压得陷入大地百丈之深,更有八色雷霆紧随其后,接连砸落。 这尊山,都欲要倾倒一般。 若非灵光附着,恐尊山已经覆灭。 却此间,大地之上,百丈深坑,陆尘半个身子都已经破碎,却再度一跃而起,血洒长空,举断刀当头斩出八百里风岚狂涌,与那些个八色雷霆碰撞消散。踏定虚空,嘶吼如蛮兽,鬼头摇曳飘荡,拔刀一出,天地色变。雷霆、鬼道、血光交织其中,但见血光激荡汹涌,仿若大浪滔天而起,纵万丈大蛇也不过尔尔,被吞没其中。 便嘶吼也无能发出。 血火涂涂,再度喷涌高涨! 命渊都已经震颤,精血狂燃,自深处而生,由体内而起! 陆尘嘶吼不比人声,血光还未落定,便再度冲出。 然临近前,那血光轰然震颤,八头大蛇狰狞的头颅将一切都破碎,正仰天咆哮。它们已非先前模样,各个布满伤痕万千,毒血长流,便头顶八色阴云都被斩得消散不见。那些个生于周遭的倒刺也被斩去许多,血流如注下,洒落如雨。 陆尘已经欺进之前,断刀横斩千军! 却此间,一大蛇头颅眼珠转动,狰狞无情,蛇躯扭动,它头颅轰然凌空抽来,将那将将凝聚的刀芒都抽得破碎,继而落在陆尘身上。 只铛啷一声,巨力临身,仿若山岳冲撞而来,便陆尘也承受不住。 一身血火当即熄灭,断刀亦脱手而出。 陆尘身形激射而退,再度砸向尊山,便其上灵光都被激荡破碎,轰然一声,烟尘滚滚。 “吼——!” 八头大蛇接连嘶吼,轰然的气势冲天而起,便天地之色都变得暗淡,仿若有无尽重压自苍穹而来,风岚沉落,大地崩塌,是万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 它,真的怒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7章 大蛇之死 灵光破碎,乱石之间,山体之上。 陆尘的身躯已经近乎崩溃,便秘法无双所燃血火都已彻底熄灭。阵阵虚弱的感觉仿若潮水般淹没上来,却如今的陆尘断然无能察觉,虽仍旧疯魔,满腔杀意,可无论如何也再无多余的力量踏空,便挣扎离开这片乱石都不能。 他一身的灰色纹络已经消散,只余漆黑的纹络仍旧附着满身。 八头大蛇气势熊熊,便此间看去,那一方天地都已经模糊,辨不出真切的模样。断刀也不知已飞到何处,虽仍旧疯魔,却陆尘心里清楚,若无断刀,便绝非这八头大蛇的对手。 他尝试着挣扎离开深陷的乱石,哗啦啦的响动,许久才终于离开,却无力支撑,直接趴倒在地。 震耳的嘶吼依然回荡,仿若滚滚惊雷而动,天地一片黯淡。 乌云汇聚,雷霆交织,天地一色而震,那八头大蛇仿若这世间的魔神,将一切都威慑之下,不能逾越。却陆尘缓缓抬头,一双眸子仍旧猩红,一身杀机如浪潮狂涌,不曾有过分毫退却。艰难起身,举步踏前,陆尘口中发出低沉沙哑的嘶吼,一身漆黑的纹络不断流转游动,一步又一步的迈下尊山,眸中唯有那魔威无双的八头大蛇。 若就此上山,说不得还有机会。 却他心中灵智早便被魔性吞噬,脑中回荡的,唯有“杀”字。 断刀不在手中,这残破的身躯便更无能力敌八头大蛇。 几步落定,陆尘忽的止住身形,他一双眸子越发鲜红,仿若滴血,只手腕一翻,星陨血刀,已经落入手中。 没了断刀,却手中不能无刀。 然血刀将将入手,陆尘喉咙中滚出的嘶吼却渐渐消散下去。 血刀薄如蝉翼,通体暗红,却此间忽的闪烁漆黑光泽,弥漫如潮的黑雾缓缓飘荡。 阴冥鬼路显化于其身后,一方大界,缓缓降临... 大界森然,可见万千阴罗狰狞险恶,冥冥之处更有森然流转。那是来自阴冥的一方天地,被召来这个世间,将阴界与阳界的桎梏都打破,错乱横生,显化万般气机纠葛无尽。沧澜破碎,阴风嘶吼,百万厉魂张牙舞爪,在那荒凉阴郁的鬼路上争先恐后而来,却被无形禁锢,不能真正现世。 滚滚流淌的黑雾缓缓蔓延,阴冥大界之下,将陆尘身形也渐渐包裹。 那血红的眸子,越发的深沉,灰暗,冰冷,漠然... 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并非无人不知。 若两仪门主在此,该能够明白,那日陆尘回到两仪门夺刀,将两仪门所在八千里尽数化作黄土,便是因这莫名的大界降临。 远处的鬼修,正在助他。 老鬼。 葬仙山上,那佝偻的身影仍旧盘坐原地,好似亘古不动,始终如此。却阴风呼嚎之间,他一双眸子深沉而又灰暗,周身隐有鬼道道痕流转出没,沉浮四方。莫名的气机交葛遥遥千万里而去,谁也不能寻到远方尽处,却其中神妙,早便将整个葬仙山都笼罩。 黑无常自远处踏空而来,在老鬼身后落定。 “前辈。” “无妨。” 老鬼随意回应一声,缓缓抬头,望向远处。 “八头大蛇早便该在岁月的流逝下回归阴冥,却借万化道藕躲过了寿元劫难。至如今,也该到了让它归去的时候,忤逆阴阳大道,纵今日我不出手,无需太久,亦自有因果上身。” “圣子...怎样?” 黑无常面上露出些许复杂,稍作犹豫,仍旧问了出来。 老鬼呵的笑了一声,轻轻摇头。 “吃了点苦,受了点亏,待之后我自会让他见到这一切。魔性强则强矣,却绝非如此使用之法。若他仍旧头脑清明,便先前不理大蛇,直上尊山,无需我来出手,如今也该已经取走了万化道藕。” 黑无常默然,不再多说。 他知老鬼自有决断,亦始终关注着陆尘的一切。安危自然无用担心,纵八头大蛇乃上古异兽,强绝天下,却终究不能突破那层仙凡的桎梏。老鬼乃真仙,虽远隔千万里之遥,却要灭杀一稍强些的凡兽,亦不过反手而为。 风声临近,抬头看去,白无常亦满面焦急而来。 老鬼的一身气机笼罩了整个葬仙山,人人都知老鬼已经出手。 便猜到他炼狱的圣子遇了麻烦。 “前辈...” 将将开口,黑无常便将白无常拉住。两人对视,轻轻摇头,再看老鬼,他周身气机已变得更甚,那些个出没其体内四方的鬼道道痕越发神妙,隐有万鬼嚎哭之象。那些个其中奇妙,非寻常能够理解,便黑白无常受断古前传承也瞧不明白。 气机遥遥万里,尊山之下,陆尘一身长袍猎猎,万鬼加身,魔罗之象四方显化,阴冥大界降临,三生石旁,奈河桥下,黄泉路边,十万彼岸花开,红光摇曳,诡雾氤氲。 大刀落于手中,只一手持拿,气机之下,便八头大蛇一身的凶煞都被尽数破去。 那八颗脑袋,八双血红的朱眼,都再无任何狂躁与冰冷。 有的,不过恐惧与骇然。 它有着不弱于人的灵智,却瞧不明白为何眼前蝼蚁忽的变了模样。那平静而隐晦的气势不曾席卷狂澜,不曾带动大势,却其身后阴冥一界无穷无尽,有十殿阎罗虚影显化。纵无压迫,纵无神威,然压抑在心头的可怕绝非虚假。 八颗头颅低声嘶吼,万丈身躯也悄悄后退。 那鬼头大刀之下,蕴藏无尽可怕的威势,八头大蛇深知不敌,亦不能为敌。 “嘶...” 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嘶吼,朱眼血红,满是恐慌。 却陆尘早便不是陆尘,一身黑色纹络尽退,唯有灰色纹络流转。那血红的眼眸也作深沉而压抑,仿若无穷尽的深渊,能够摄入万物魂魄于之中,将其吞噬,湮灭。 鬼头大刀轻轻斩落,阴冥大界轰然涌动,十万森罗鬼怪携彼岸花开,降临世间,充斥天地各方,将整个尊山都化作一片狰狞之地。 流淌的诡雾如潮水蔓延,森冷,幽寂... “阴阳大道之因果,也该降临。” 老鬼的声音自陆尘口中响起,深沉而沙 哑。 他漠然的望去,那八头大蛇仿若山岳般的身躯却不断后退,听闻如此,更是转身便逃。整个尊山孤岛都轰然震动,是八头大蛇威势仍旧无双,并未弱了分毫,却在老鬼面前便连抵抗的心思都不能生出。 逃? 便是逃到何处也得死才行。 “今日不死,日后丢了万化道藕,终归是死。杀生太多,杀孽太重,当初扈娘子念你修行不易,方才未曾以仙狐殿将你永恒镇压,却今日,难逃。” 老鬼的声音仍旧平静。 那鬼头大刀比起陆尘的身子还要高出许多,一指,一落,那阴冥大界都入得刀身之中,随之而落。 天地都瞬息黯淡,仿若陷入无底深渊。 日月双生隐现,星辰尽数褪去,不过短短一瞬便罢,天地恢复光明。然眼前再看,这尊山之下,孤岛之上,万物一切皆如先前一般,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只八头大蛇那九山九谷的身躯已经寸寸断裂,是无声无息时便已经落得身死魂消。 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河,蔓延入海... 八头大蛇,八颗头颅落地,八尾尽数断去,仿若山岳般的尸体横陈于此,断裂八八六十四截,仍有万鬼附着之上。彼岸花开,染血而红,那冲天的腥臭被狂风吹散。 再回头,陆尘身形已经自半空无力的落地,轰然砸在山林之间。 那一身的灰色纹络都消失不见,星陨血刀亦恢复了原本薄如蝉翼的模样。断刀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而陆尘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瞳孔收缩又放松,仍旧清醒。 “老鬼...” 他忽的咧嘴,咳出带血的唾沫,苦笑一声,歪头便彻底昏了过去。 安谧,宁静... 这尊山孤岛似是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先前的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却那些个残留的狼藉,那一道道狰狞的裂痕与塌陷,都在哭诉着先前发生的可怕。 日月双生,共存于天。 昼夜不分,时日难辨。 露水,早便染满了陆尘的身躯,除却先前丢掉的手臂,那一身的伤势早就恢复如初。 瘫在地上的手指轻轻一动,艰难,缓慢的睁开双眼。 “魔性,还是不要随意动用得好...” 陆尘的眼神有些空洞,许久才恢复,只暗自道了一声,这才将落在身旁的断刀与血刀都收起。四周望去,这大片的狼藉之间,唯有九头大蛇的尸体仍旧安静得丢在一旁。汇聚成河的鲜血汩汩流淌,也不知已经昏了多久,却还未流干。 万丈之躯,何等可怕。 “我竟是与这种怪物打了一架...” 撑着随意寻来的树枝作拐杖,陆尘瞧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处的八头大蛇,唯有苦笑。也似是老鬼刻意为之,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楚。 若仍旧存了些许的灵智,便可直接上得尊山,又何须与这大蛇生死相向...何况,自己并非敌手。 唯有沉默。 苦叹。 “罢了,还是尽快上山...”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8章 十万蜈蚣渊,不合地势之道 尊山高万仞,势险而无落脚之处。 陆尘一身伤势固然因老鬼恢复,却毕竟先前动用了秘法无双。虽并非他原本的意愿,然秘法无双的弊端仍旧存在,是将其一身精气都近乎燃了个干净,至如今也不过就一副比之常人强不出多少的躯壳,便连血气都无法鼓荡。 断刀作拐,步步登高。 山势本就险峻,先前与那八头大蛇一战,这尊山也变得一片狼藉。若是原本那草木葱茏之象,还可借力而上,再不然亦可踏空而行。却如今,非得艰难才行,便那些松动的乱石都暗藏凶险。 稍有不慎,脚下踏空,便得滚落下去。 而此间高度,若真的摔下,恐尸骨无存。 “前次这般登山,还是在炼狱的八百里海岛上...” 陆尘抹了把面上的汗水,暗自咧嘴,寻了个还算安稳的地方坐下,暂且休息恢复些体力。 他面具已经破烂了许多,只余些许还在。原本脱落之处本该糜烂而血流如注,却因老鬼,也已经完全恢复。而如今看来,这黑铁面具也不过就遮掩了半张面孔,露出些样貌,称得俊秀,却比起带上这面具前要更成熟许多。 已经太多年不曾有人再见他样貌如何。 虽面具仍旧留了些许,却毕竟管中窥豹,是可见一斑,而不再如先前只觉得难看罢了。 穆双影还未见过他面具下的样子究竟如何... 抽了抽鼻子,陆尘摇头苦笑。 见过他真正长了什么模样的人确实不多,晚卿姑娘是一个,公孙凉是一个,再有便是夏小贼。除却这几人,便只鹏飞,任逍遥,栾清儿,然两仪门主、陈道才与凌采薇也该算在其中。 终归是有数的。 “也不知双影他们见了我这幅模样,会不会满意...” 陆尘嘿的笑了一声,休息作罢,瞧了眼远处那如山岳般横陈远处的大蛇尸体,啧的一叹,而后便将断刀撑起,继续攀登。 山高风呼啸,凛冽有声,入骨寒。 头顶可见灵光氤氲,是玄妙暗生,更有苍莽雪落,却半山便消融于无物。至此间,草木常青,山花烂漫,白雪皑皑,一派和谐安谧之象,唯狂风不解雪月之情,如刀,如剑,刺痛面庞身躯。 口中呼出白雾,仰头而望,仍旧见不得山巅所在。 “六幺说过此间有三重险阻,沧澜天险已过,八头大蛇已死,却不知那十万蜈蚣渊究竟在何处,怎的已经到了半山也不曾见其踪迹...” 陆尘暗自嘀咕,目光扫过周遭,不禁皱眉。 此间尚且还好,却再上,便白雪堆积,便落脚处都难寻,压得古木低头,草石暗掩。若那蜈蚣渊真的就在山腰而非山顶,白雪覆盖也不能见到,若一个不甚落入其中,才是真的冤枉。 “十万蜈蚣渊吞吐热气,该不会见不到才对...” 陆尘自信回想六幺所言,却终究不敢有所大意。 十万蜈蚣渊究竟如何,六幺亦不曾真的见过。先前 他还说过,沧澜天险并非极难,常有人过。却真实而言,沧澜天险越深入便雷霆越甚,那百丈兽头垂落之象,便现在想起也觉得脊背发凉。若非尊山有异,百丈兽头至边缘便消散,恐他此间已沦作焦尸一具,葬身海腹。 若有大意,死无全尸! 陆尘早便认清了尊山凶险,一口浊气吐出,吞服丹药才行。 登得半山,又是半山,却仍旧见不到山巅所在。 周遭已是白雪皑皑,便斩去一层,下方仍旧白雪玄冰,草木都已经冻结,如冰雕般精致,却落脚都成了困难。狂风呼啸,如刀如锋,若非仰仗丹药恢复了些许气力得以抵抗,便站稳都成了问题。 这尊山,未免太过险峻了些。 再向上,山势近乎垂至,落脚处都无。 再度休息一番,陆尘无奈摇头,也就只有继续攀登才行。 先前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却偏偏时间最为紧要。这尊山所在,日月双生,昼夜不分,已过去多少时日无法判断,唯恐一年之期临近,便休息也不敢太久。 断刀嵌入冰层,再向上,得更费力。 老鬼救了他的性命,亦助其伤势恢复,却秘法无双的弊端仍旧存在,左臂亦不曾重新生长。就一只手臂,将断刀刺入冰层得借力翻身,再度将断刀刺入冰层才行。偶有不慎,得下落许多,有惊无险却难免心跳加速,更有寒风呼啸如刀,不能容得分毫大意。 “那日双影也该这般困难,背着我这累赘,却仍旧登上山顶...” 接连几番,抬头而望,未见尽头,陆尘心中也是苦涩难耐。 却今日的景象,与那日八百里海岛上登山近乎一般无二,各有难处,同样凶险。然穆双影却咬紧了牙关,几度凶险也终究攀上山巅,陆尘便更不能放弃。 走走停停,风势越大,灵雾涌动伴随着寒气袅袅。 风如刀,吹冰沙,仿若万千针扎。 一步又一步向上,一次又一次滑落,却得继续才行。丹药入腹流转热气驱寒,陆尘立身断刀之上,目光转向旁侧,渐渐变得凝重严肃下来。 这厚重的冰层之间,可见空处。 有热气吞吐,将冰雪都融化。 长三丈,宽丈许,周遭裂缝如百足,扭曲似蜈蚣附着山壁之上。 十万蜈蚣渊! 再看上方,灵光冰雾迷蒙之间,隐约可见山巅所在,却太过遥远,许有千丈距离。然这千丈之间,那些个扭曲的裂缝却布满了山壁,便那些个冰雕的草木都不再生存,唯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雾气之中浮现,好似不断扭动,狰狞可怕。 “这地势...竟些许痕迹都瞧不出来...” 陆尘皱紧了眉头,目光扫过周遭,暗自咬牙。 冰层太过厚重,一片通滑平整,这之下究竟什么模样,可轻易不能见到,便纵然学了那些个八卦八门之术,也毫无用处。 至少得见到地势究竟如何,才能寻出应对之法才是。 却谁也未曾料到 ,十万蜈蚣渊所在,竟会这般。 瞧着周遭茫茫白雪覆盖,陆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不到地势起伏,辨不清脉象走动,这十万蜈蚣渊何处凶险,何处生天,便无法得知。若就此冒冒失失的踏足十万蜈蚣渊的范围,说不得便会遭遇祸事。 立于断刀之上,陆尘斟酌犹豫了许久,还是未能下定决心继续攀登。 至少得恢复了体力,足以应对各种变化才行。 丹药入腹,瞑目调息,有热流滚荡,原本萎靡的血气也渐渐充盈起来。便命渊中,神光升腾,血气如海长流,将那些个丹药药力尽数吸收,耗费许久才是恢复了原本该有的程度。只疲倦尽数褪去,陆尘还未想到如何才能将这十万蜈蚣渊的凶险地势安然度过。 他起身,尝试着破开冰层,却奈何太过厚重,血刀之重,亦不能将其破开。这尊山之上凝聚冰雪不知几何,便称得玄冰亦不为过,是千古以来堆积而成,绝非轻易便可得手。 却时间已经浪费太多,陆尘也不再犹豫,只得继续向上。 如先前的法子一般,陆尘以单手拿住断刀,借力荡起身形而再刺冰层之中,借力翻越,步步登高。然前方所见,十万蜈蚣渊密密麻麻出现在冰层表面,吞吐热气将积雪都化开,水迹湿滑,冰层亦松动,便断刀刺入其中都得滑落许多。 登高亦困难艰难,那吞吐热气亦非寻常,如火舌晃动,肉眼可见的扭曲于面前,便灼热之感凭陆尘的身子也不能抵抗。 就在洞口尝试几次,陆尘便再不敢靠近。 那深邃黑暗的洞穴深处还不知有着什么,只怕其中暗藏凶险。 “十万蜈蚣渊...” 抬头看去,陆尘眉眼微沉。 灼热的气流盘旋不散,便此间瞧着,头顶的蜈蚣渊好似不断扭动一般,像极了真正的蜈蚣趴在冰层之间。 地势将十二长生,以“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为吉,以“衰、病、死、墓、绝、胎、养”为凶,便地势而论,各有不同。万般地势变化,不离十二长生,却先提条件得瞧得出此间地势变化才行。而如此间地势,就无法瞧出,一则冰层覆盖,表象不及里香,二则山体如环,这般地势乃陆尘前所未见。 还以为得在山顶,而非山腰。 却这般在山腰的凶险地势究竟如何而成,藏了什么道理,生路死路各在何方,便无法弄清。就只看去,十万蜈蚣渊密密麻麻分布,毫无规律可言,既不曾应对天星方位,又不曾暗合八卦生死门,便蜈蚣渊所在连山骨都无。这蜈蚣渊究竟是山上土穴也或石穴,才是最紧要的根本。 然冰层覆盖,瞧不出来。 “吞吐热气汹涌如潮,却此间天寒地冻,烈风如刀...蜈蚣渊,状似蜈蚣而百足攀山,然怎的说来都寻不出分毫道理可言。这十万蜈蚣渊...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陆尘口中吐出白雾飘散,瞧了周遭,再瞧头顶,却忽的凝重下来。 那日月双生,寻常不过平平。 却此间再看,已是血红一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19章 明月长生殿的人影 日月双生,血光弥天,杀机无限... 初见时,陆尘便瞧见那日月同天的景象,虽看来奇怪,却也无需太过在意,只如此昼夜不分,日不落,月不升,才是不解之处。然来到尊山已经太久,那日月同天虽使得昼夜不分,却也未曾出过其他异象,便任谁都会想着不过寻常罢了。 然如今,那日月双染血,垂下红丝落三千,仿若两朵彼岸花悬空绽放,便着实慑人了些。 血光之下,这尊山都染作通红的颜色。 陆尘瞧得清楚,瞳孔几度收缩,不敢再有分毫妄动。 便四周看去,那十万蜈蚣渊当真似活了过来,攀在山壁上不断蠕动,是百足交错,让人心颤。热浪吞吐之间,血红的冰层渐渐消融,流淌水渍如鲜血,比起先前更甚,不过短短片刻,便将陆尘脚下断刀都染透了那鲜活的红色,更渐渐蔓延至脚掌,双腿,好似活物般不断向上。 冰冷,蚀骨... 陆尘双腿都渐渐冻结,好似有着莫名的束缚,乃至沁入骨髓之中。那些个蜈蚣渊不断摇摆晃动,只一眼瞧不见,便更靠近了一些。 也不知是错觉也或其他,陆尘也拿捏不定,说不出其中道理。 然转过目光,原本身旁不过冰层厚重,却如今看去,一道三丈长,丈许宽的蜈蚣渊就在两丈开外,于红光之下不断蠕动,好似不过在原地扭曲挣扎,却先前那个地方绝非这般。 这些个蜈蚣渊... 是活的! 陆尘只觉得一身寒毛都瞬间立了起来,头皮亦有些发麻。再转头,这周遭已被那些个蜈蚣渊铺满,将四面八方都封闭。热浪吞吐之间,水流似鲜血,隐隐有虫爬的声音在其中回荡,也不知究竟是这蜈蚣渊挪动的声音,还是其中真的藏了什么活物。 却无论如何,都太过恐怖了些。 此地,不宜久留。 却上下左右都被蜈蚣渊尽数封死,一眼瞧不到,这些个蜈蚣渊便要靠近一些。陆尘毫不怀疑,若真的闭上眼睛,无需多久,这些个蜈蚣渊便得来到他的脚下,届时又会发生什么,是坠落其中也或被热浪融化,乃至那其中藏有的东西将他彻底吞噬,都有可能。 十万蜈蚣渊,又何止地势凶险。 他曾见过落凰岭凶险可怕,乃寰宇妖圣墓葬所在,已经极其凶险,否则也不会被寰宇妖圣选择为墓葬归处。却那日进入落凰岭,毕竟有破解之法,通前路所在,生门出入,哪怕血河怎的狰狞恐怖,那些个怪虫如何夺人性命,尽是无妨。然此间,这些个蜈蚣渊不断挪动,瞧左边则右边靠近,瞧右边则左边靠近,如何破解不知,生路何存不知,又怎的才能逃离? 见不得地势所在,也或这冰层便地势之中。 却山势平缓而成环,冰雪厚重千百层,热浪流转吞吐,寒风凛冽如刀,这般地势乃陆尘生平仅见,纵推演八卦之术,奇门遁甲亦寻不到破解之法。 就此间看来,毫无破绽。 而如此下去也必然得沦为蜈蚣渊下的一具枯尸。 “怎么办...怎么办...” 陆尘咬紧了牙关,神经也都尽数紧绷起来。却奈何这些个蜈蚣渊数量庞大,瞧得见一边瞧不见另一边,待转头时已经近了太多。至此间不过些许时候,最近的一条蜈蚣渊,距离陆尘所在也不过半丈而已。 便那其中吞吐的热浪都能感受清晰。 虫爬的声音越发刺耳。 听得清楚,便越觉得恐慌,陆尘满身冷汗,双腿亦被那如活物般的血水完全浸满,已经到了腰间。若如此继续下去,无需多久,他便该彻底变成一尊血人。 而那些个攀上的血水也都冰冷刺骨,仿若无数针扎不断透入骨髓之中,仿若嗜血而生,变得越发鲜红。 断刀轻吟,将血水震落,轰然迸发凶煞席卷,将周遭那些个凛冽的寒风都抵抗在外。肉眼可见的煞气飘荡升腾,却收效甚微,这十万蜈蚣渊的恐怖与不详比起那落凰岭也分毫不差。 “混蛋...” 陆尘满口牙齿都近乎咬碎,却仍旧寻不出生路所在。 蜈蚣渊,还在不断的靠近... 一点一点,压迫着陆尘心里最后的防线,紧张,焦虑,那头顶的血红日月不知何时已经互换了方位。再看周遭,无尽的杀机暗藏其中,热浪吞吐之间,将陆尘灼得一片通红。 那些个血水无声无息,还在不断的靠近... “生路...生路...” 脑中不断推演八卦之数,奇门遁甲之法,便那些个镇压封禁的手段所合道理都一并混入其中,却怎的也无能寻出这蜈蚣渊的道理。寻不出道理,便寻不出生路,寻不出破解之法,蜈蚣渊已经太过靠近,将他四面八方都环绕,若非就此后跳而落下万丈深渊,就唯有等死。 死? 陆尘心中不甘,却终究无奈放弃。 这蜈蚣渊太过凶险了些,而如此高度,凭他修为便踏空也不能行,无法稳定身形在如此高度。就唯有离开,后退,否则必死无疑。 “我就不信怎的都不能寻出破解之法...” 陆尘猛地啐了一口,翻身将断刀拔出收入命渊,一脚踏于冰层所在,身形迅速后退。 只双眼开合之间,他身形已经远离山体十丈开外。再看去,那各方汇聚而来的蜈蚣渊已经凝合,作一三百丈长,数十丈宽的巨大深渊,周遭裂痕若百足摇晃攀爬,冰层消融若鲜血流淌,热浪吞吐如实质火焰,便陆尘所在,也觉得遍体灼痛难忍。 如何变作这般模样,陆尘未曾看清。 不过一个恍惚。 然此间,陆尘心中后怕还未落定,那热浪吞吐忽的消失不见,便那些个实质般的火焰都没了踪影。一股可怕的吸力自深渊中出现,纵陆尘已经远离数十丈开外,亦无法避免。 如此高度,踏空不稳,更无能抵抗。 陆尘一双瞳孔瞬间缩到了极致,犹如针芒,却怎的也无法脱离。他身形在半空摇晃,退势止住而重新向前,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形落入那漆黑的深渊也无能为力。 灼热... 冰冷... 复杂的 两种极端共同存在,陆尘只眼前越发黑暗,头顶有血水滴落,不过进入的瞬间便被彻底染成了血人。这血水中的灼热好似火焰,临体而入骨髓,要将之融化,却又藏着森然冰冷,仿佛万千针扎。 命渊震荡,血气枯朽... 纵要反抗都无能为力,是一身所有气机都被压迫在体内而不能显化。《玉简》雷法浩荡,然抬手握拳却道痕尽数消散,不能凝聚,唯有仗着肉身力量将拳头嵌入冰层之中,却吸力恐怖,好似身体灵魄都要就此分离。 “啊——!” 嘶吼无声,尽数落入深渊。 陆尘一身肌肉已经虬结如龙,却身形便在洞口内部几丈之内,怎的也无法脱离。冰层破裂,拳头仍旧嵌在其中,然冰渣乱溅,那吸力也越发可怖,让他近乎无能承受,一身鲜血都要摄出。而那些个落了满身的血水更是让他落于水深火热之间,就灼烫与森冷共存的刺激,都让他近乎麻木。 还不知这蜈蚣渊何时才能平静,也或非得将他吞下才行。 陆尘脑中已经彻底空白,不知该怎样才是。 血水藏着莫名的重压,血气无法升腾体外,便《玉简》雷法都不能勾勒道痕显化。冰层裂痕更甚,陆尘看得清楚,那些个血水也都迎面而来,将他层层盖住,仿若血茧,便嵌入冰层的手臂都再无法活动也或发力。 却吸力始终不绝。 一层,又一层... 血水铺盖,凝成血冰,吸力不绝而越甚,可怕的力量之下,便冰层也无法维持。裂痕蔓延,陆尘早便看不清楚,眼前不过一片血红,只咔嚓一声,那些个冰层终究是彻底崩溃,而其身形也随同吸力一同没入这三百丈的蜈蚣渊中。 黑暗,冰冷,灼热... 这蜈蚣渊下究竟藏着什么,又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陆尘不知,也看不清楚,身陷血冰之中,犹如蚕茧难破,重压迫着血气藏于命渊深处。内视可见,那些个血红已经没入皮肤之下,浸入肌肉之中,向着命渊与骨骼缓缓而进... 血气无法升腾,《玉简》亦不能施展。 就此,被封禁其中... “还得...救仙儿...” “万化道藕...” “双影...” “黑玫瑰...” “晚卿...” 一念又一念,冰冷,灼烫,深入五脏六腑,便涅槃之木气燃火都不能维持,渐渐熄灭。 好似黑暗之中一轮回,意识也渐渐消散... “唉...” 那一声轻叹,沧桑而沙哑,好似横跨了千古而来。 明月长生殿,玲珑宝树下,谁也不知那满身血红的人影究竟何时出现,又何时立于殿前。他身形瞧不清楚,唯有一双深沉的眸子遥遥望着远方,看不出其中藏着怎样的意味。 “遗世两念,一杀一助,天命何哉,大道循环...” “只愿,超脱天命道数,莫要再如我般,沉沦其中,至死才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0章 血天鬼手 玲珑宝树轻轻摇曳,枝桠晃动,流转神辉。 那血红的身影立于殿前,听得到玲珑所言,不过一声轻笑。 摇头,一叹,举目而望,无尽的怅惘。他已经存世太久,也到了该消散的时候,不过最后颇为眷恋的瞧了眼这满目的山河秀丽,身形终究是缓缓飘散,化作一抹红光,激射向东北而去。 葬仙山,两坟间。 老鬼正立于此处久久无声,偶尔转向东北的方向,眸中晃动着不明意味。许久,轻声一叹,转而回到山崖所在,挥手便准备将那身陷囹圄的少年救出,却天际一线而来,不过转瞬便消失在苍莽的远方。 他的动作凝在原地,久久未动。 这苍莽灰暗的阴云之下,一线血光如此的清晰,残留的气息与意味却渺茫而虚幻,仿若不过寻常便罢,却老鬼望着那渐渐消散的血芒,身子都渐渐颤抖起来。 “你...终究是留了一念...不止要杀他,还要救他...” 沙哑的声音在他喉咙间滚动,两行浊泪,无声落下。 轻叹便罢,老鬼终究是收手。 “将你的手臂,也给他罢...” 说着,老鬼转身到了那两座矮坟之间,脚下轻轻一踏,这葬仙山便轰然震动起来。万丈血光冲天而起,鬼哭狼嚎之声相伴,这无尽的凶煞之间,十殿阎罗显化,苍莽鬼途降临。大界之中,黄泉路现,奈何桥落,忘川奔腾,三生石腾起三千神光。 万鬼嚎哭,彼岸花开,那无尽的神妙之中,一条断臂自三生石中悄然浮现。 是这葬仙山千古镇压! 再无任何束缚,这手臂便再不复先前的平静。 它通体都染作血红的颜色,纠葛万道鬼神幻影出没其中,是鬼道仙力无有止尽。不过将将现世,便天惊地动,整个葬仙山都随之变得轰然神妙。大道仙音震荡,老鬼双手捏出道痕万千,纠葛一漆黑破旧的锁链显现。他面色凝重,一双眸子也再无浑浊,只双手虚空连点,那破旧染血的锁链哗啦啦响动,仿若无骨灵蛇,激射而出,以镣铐将手腕彻底锁住。 天地轰然安谧,便那万丈血光与无尽鬼哭狼嚎都一瞬消散。 手臂缓缓落下,就在老鬼面前。 望着眼前的手臂,老鬼怔怔出神许久才终于醒来。他一声苦笑,又一声轻叹。 “这阴界而来的鬼手不毁不灭,是诅咒,也是臂助。一世轮回,也就留下了这些东西,镇压此间千古时间,至如今,是该还给主人了...” 言罢,老鬼大手一挥,席卷狂风咆哮。 这血红的鬼手携带着迷蒙血光,当即射出,追那还未消散的气机遥遥而去。 气机纠葛,尊山浩荡。 陆尘身形早便被那蜈蚣渊吞没,深沉的黑暗之间,唯有一点血芒轻轻闪动,落于一片阴阳黑白潭中。万千小虫在水中游动,啃食的声音让人心颤,而困锁了陆尘的血茧更是早便坑坑洼洼,无需多久,这些个模样怪异,不过拇指大小却生有牛角的小虫便要食透了血茧,将陆尘也作为食物。 阴阳黑白潭,这十万蜈蚣渊中真正的杀机! 谁也不知这些个小虫究竟如何而来 ,又怎的生出,它们游荡在这漆黑的空间,存于尊山内部深处,将一切自蜈蚣渊而来的东西尽数吞噬,不留分毫生机。 陆尘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却动弹不得。 等死的恐惧... 绝望,也或痛苦,又能如何? 那啃食的声音刺耳无比,就在眼前回荡,乃至可以感受清楚身在的血茧正在轻轻震动。那一点一点消失的血茧,不断靠近的小虫,无需几个时辰,便枯骨也不能剩下。 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陆尘心中何等恐慌与苦楚,黑暗之中,凭他目力仍旧能够看得清楚,只见到与见不到也并无任何区别。血茧可镇压当中万物,便道痕也不能维持,无法凝练雷霆,体内骨骼都已经覆上血红,内视而去,就命渊也被这诡异的血晶覆盖镇压,血气如何激荡都不能将其冲破。 断刀沉寂其中,金字亦无反应。 最后的仰仗也作无力,陆尘的心中,便唯有绝望。 星陨血刀,可不曾有过分毫变化。 老鬼该是也不知他如今落得何等境地,只陆尘自己猜想,这诡异之处隔绝了气机延续,否则落得这般境地,老鬼早该出手才对。却至如今,那些个小虫与身体隔了不过毫厘,老鬼仍旧毫无动静。 唯有等死... 兴许死前,还得承受噬心裂骨之痛! “优柔寡断,终究不能行,若早些放弃离开,便不会如此...” 陆尘心中悲叹苦涩,然如今后悔也不得。 啃食的声音越发靠近,能够感受清晰,几只小虫已经啃透了血茧,触碰了他的身体。一口咬下,仿若针扎,却鲜血也流不出,是体内一切都被凝成血晶,变作这小虫的食物。然感受与痛楚却十分清晰,脑中亦不能混沌,无比清醒。 如此折磨,此地之不详,恐有大害! 却究竟如何而成,为何如此,陆尘一概不知。 这般地势,绝非八卦八门那般尚存了一线生机,至少中宫所在之处并无任何凶险。然如此说起这些也无奈,周遭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小虫已经寻到了破绽,向着那些个啃透的地方不断涌进,裂肤之痛,入骨三分,便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就眼前,亦有小虫即将啃透这血茧,至他面前。 啃食身体也便罢了,却眼前,不过寸许之遥,甚至能够清楚见到这拇指大小的虫子口中利齿如何。再有不久会发生什么,陆尘不敢去想,却恐惧又能如何?发不出声音,施不出道法,纵一身的蛮力也无能脱离,那小虫便啃了他的眼睛,入了他的头颅,又能如何? 颤抖也无能... 苦也好,慌也罢,无法... 陆尘已经近乎绝望,仍旧奋力的想要以血气突破命渊的束缚,只始终没能取得任何进展。禁锢血茧之中,便血液都无法流动,是筋肉骨骼都已被血茧侵入镇压,身体都化作血茧的部分,想要破开,无异天方夜谭。 啃食,啃食... 刺耳的声音不断响动,越发的靠近。 而陆尘也看得清楚,看见那只小虫向着自己不断而来,口中利齿层层交错,便血晶入腹不知多少也无 底,一点,一点,将死亡临近。 血光,突兀的到来。 整座尊山都轰然震动起来,可怕的压力混杂着汹涌的煞气,不过短短一瞬便将这片空间的黑暗彻底照亮。仿若一切都陷入血海之中,跨越了时间的长河,那浩荡的威压一瞬便冲破了陆尘身上血茧的存在,而这阴阳黑白潭的无数小虫更是一息之间全部镇死! 便声音也没能发出。 血光消散,陆尘身形也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一半阴冷入骨,一半灼烫似火。 密密麻麻的虫尸就在身旁上下浮动,陆尘还未回神,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此间,又一血光自高空落下,哗啦啦的锁链晃动之间,不待陆尘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到他身旁。可怕的压力席卷,将这阴阳黑白潭都迫得大浪翻腾,卷起无数的虫尸向四周而去,不过短短瞬息便将一切都彻底蒸发,留了满地的焦黑。 鬼哭狼嚎之声回荡,阴冥气息流转。 大道高歌靡靡震响四方,将整座尊山都颤动,只鬼手仍旧平静,带着迷蒙的血光浮动于陆尘面前。那锈迹斑驳而染血的镣铐轻轻晃动,锁链请荡,呼啦啦的声音在空寂之间越显幽幽。 “这...这是...” 陆尘躺在潭底,身下便是无数的虫尸,已经焦黑。 他身子被那血茧侵蚀,同化,至今也仍旧僵硬。先前的血光从何而来,陆尘不能知晓,却那一瞬的血气震荡与断刀惊悸可感受得清楚。 “血天...大圣...” 陆尘瞪大了眼睛。 浮动面前的鬼手沉浮不定,锁链轻晃,降下血光迷蒙,笼罩全身。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陆尘便清楚感受到身体恢复了原本的感觉,而并非如先前般僵硬,仿若雕塑不能妄动,便镇压命渊的血晶亦消失不见。只再看去,这被血光染红的空间一片迷蒙混沌,仿若有化不开的黑雾流转,偶尔碰撞血光,激荡狂风呼啸,却无能靠近他哪怕分毫。 这诡异的血手... 陆尘吞了口唾沫,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为何会有血天大圣的气息出现。却断刀的悸动,与他精血的回应,无不真切的说明了这无法置信的事实。 血天大圣,留了气机在世,千古不散! 然一念未落,那鬼手忽的辉映血光万千,将此间一切都照亮。凭空有刺耳的尖叫响起,究竟何物还不知,再看去,那鬼手已经到了陆尘左臂,毫无间隙的契合,便任何多余的感觉都不曾有过,这鬼手已成了他身体的部分。 抬手,捏拳,浩荡的力量藏于其中,如此陌生,只任何动作都毫无滞涩,仿若这手臂本该在此。 一挥而有万鬼哭,仿若随意便可拿捏阴冥之力,却镣铐的镇压亦可感受清晰。然即便如此,这手臂的力量,亦非同寻常,莫名的感觉于心中,似轻易可穿透阴阳两界之壁障,拿出万鬼之道。 命渊中,鬼道精血亦开始沸腾! 陆尘瞳孔几度收缩如针芒,至今也未能明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这手臂... “这是...血天大圣的...” “手臂!”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1章 诡异的万化道藕 为何会发生这些,陆尘一概不知,却猜得出兴许与老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然这条本属于血天大圣的手臂却究竟从何而来,其中有着太过的困惑,陆尘也就只想着日后回去葬仙山询问老鬼才行。 只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恐多久也没有结果。 却这条手臂,又为何会有这样的一条镣铐镇压其中所藏的大道之力? 陆尘不懂,更想不通,却这条手臂定然属于血天大圣无疑。便只手臂与自身的契合,断刀的回馈与修行法的悸动,已无需过多的猜测。然陆尘也未曾想到自己所却的手臂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恢复,原本不过想着要老鬼出手便罢,却如今竟是得了血天大圣的手臂。 只血天大圣又为何会遗留这样一条手臂在世? 通体血红,筋络分明,着实有些狰狞可怕,然其中蕴藏的可怕力量纵然受到镣铐镇压亦仿若无有穷尽。便只挥拳,风声呼啸,鬼道震动,好似探手便可拿破黄泉,挥舞道痕。 超脱大圣之上的存在! 只那些个疑团仍旧不能明晓。 困惑,难解... 一声轻叹罢了,陆尘踉跄起身,先前已被禁锢许久,又承受那些个慑人的恐惧,至今也仍旧留有后怕,便身子都有些僵硬。稍微活动过后,目光扫过周遭,陆尘还在寻离开之法。 再看头顶,一片漆黑之间,唯有狂风盘旋呼啸,是蜈蚣渊所在。先前便自那诡异之处落下,而如今再要离开,便不能远路折返,得另寻通路才行。却此间光芒黯淡,脚下原本的阴阳黑白潭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却那冰冷灼烫参半的感觉仍旧记得。 便这片空间亦是如此。 左半黑霜满地,右半枯燥焦灼。处于两边极端之间,便陆尘的感受也有些痛苦。却纵然如此,陆尘瞧了许久也不能看出究竟何处才是离去之路,尤其这阴阳双生的玄妙,与那日月同辉相应,该是十万蜈蚣渊的根本杀机所在,却阴阳之法暗合万般神奇,凭陆尘的本事根本无能破解。 唯有踏空再归原路一途可行。 一念罢了,陆尘又瞧一眼赤红的左臂,轻轻一叹,不再犹豫,踏地而身形急冲直上。有狂风迎面如刀,却临近便散,左臂通体赤红,蕴藏凶煞与鬼途极道之力,何等不详皆无法靠近,是血天余威仍存,便天地而生的不详亦无能将其突破。 出乎意料的顺利,便远路返回,离开山体,再见外界冰霜漫天的情景都未曾出现任何意外。 却这一路,偶有气机碰撞,皆被左臂凶煞抵挡。 “地势变化,讲十二长生,也不知这阴阳黑白潭的根本究竟代表了什么,又为何会生出那些怪虫...却无论如何,此间该是有不详笼罩,却尽数被血天鬼手抵挡在外,不能靠近。当初的血天大圣,究竟强到了怎样的境界...” 陆尘一声感叹,立身蜈蚣渊之间,任凭周遭气机侵袭,巍然不动。 那些个莫名的气机,便靠近都不行。 四周再看,蜈蚣渊都在颤抖,纵然眼前虚幻迷蒙,那些个附着深渊周遭的裂痕却蠕动也不敢。凶煞护体,不详破碎,就此再度攀登而上,蜈蚣渊亦不能靠近,反而一眼不见,那些 个诡异的深渊都离得更远了一些。 纵死,不过一鬼手在世,天地自成之凶险也要退避。 比起预料中的要更为轻松一些。 “也算阴界边缘走了一遭,那老鬼倒是真的狠心...” 禁不住一声苦笑,陆尘再不多想,双臂攀援冰层之上,身形如山猴灵活,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一跃而起,脚踏实地。 山侧是冰层千丈,厚重而不见草木,却登临山巅,眼前所见一片青天白日,好似初春,冰雪不过将将消融,化水成河,涓涓长流。草木葱茏一片绿,莺歌燕舞好春光,便迎面的花香暖风都让人意外,远处山林之间的碧湖更堪得风景如画,是莲叶三千,莲花朵朵,笼罩灵光玄妙,自成一方大界。 有奔走的小兽,有戏水的游鱼,有振翅的仙鹤,有遨游的苍龙... 仿若天生道图,便其中难寻其踪的痕迹偶有显化,灵光氤氲之间着实万般神奇。 陆尘也看得呆住,不曾料到这些。 还以为得是副冰天雪地之象。 却迎面的暖风将他唤醒,禁不住一声惊呼。 那灵光所落之处,碧湖如翠,该便是尊山上的荷花池。 万化道藕,又在何方? 陆尘靠近了些许,来到湖边,四周瞧着,唯有灵光笼罩,万般神奇,便那些个奔走的小兽偶尔来到面前,稍触碰便消散,却又很快在远处凝成。那些个仙鹤游龙也似有灵,转头瞧来,栩栩如生,偶尔梳理羽毛也或隐于苍莽之间,着实灵动。 “好生神奇的地方...” 又一声惊叹,陆尘走过湖边乱石,仍旧记得原本目的。 举目四望,这荷花池不过百丈大小,一眼便可望遍,却那些个灵光氤氲之间,并未瞧见万化道藕所在。该是在水底,然一步踏入水中,才知这碧湖之中绝非真水,是浓郁到了极致的灵气而成,只触碰间的清凉沁入肺腑便可察觉,缭绕鼻间的淡香更是让人神智都清明通透,再无混沌沉浊。 “若可在此修行,只一日便可抵得上一年...” 陆尘已不止一次惊叹,却仍旧未曾见得习惯。 深入水中,亦可呼吸,行走自若。至此间而望去,那些个生于其中的荷叶便在头顶,根茎如林于身前,唯深处灵光所在,仿若白玉至宝,流转着炫目的光华。而先前所见的游鱼也并非真鱼,不过道痕所化,游动其中,根本便在那最深处的灵光之中。 越是靠近,香意越浓。 陆尘心跳都渐渐快了起来,走过沧澜天险,斩过八头大蛇,身陷蜈蚣渊而差点死无葬身之地,为的便是那灵光所在的万化道藕。嗅着鼻息间的香意,陆尘脚步都渐渐缓慢,却距离那万化道藕尚有十丈,已经看得清晰,是通体如白玉雕琢的道藕扎根泥土之中,伴随三千莲叶相护,摇曳之间,灵光如流萤,道痕沉浮显化十万道图,看得万化之神妙于其中。 然心中魔音,也一同震响。 陆尘一双眸子都变得暗淡出神,魔音滚滚,仿若大浪,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吃了它...” “吃了它. ..” “造化...” “与天同寿之造化...” 断刀轻颤,金字流光。 玄妙共生之间,陆尘脑海轰然一震,便左臂鬼手都忽的传来异样感受。鬼道大界显化,十殿阎罗威压,陆尘身子猛地一颤,原本浑浊黯淡的双眸瞬间清醒,却四周再看,所有的一切都仍旧平静。 万化道藕,白玉雕琢,再看去却仿若有黑纹衍生,蕴藏魔气滚滚。却不过一瞬恍惚,再看时,那万化道藕仍旧如先前般平静玄妙,轻轻摇曳之间流光熠烁,分明是纯澈干净,又哪来的魔气黑沉。 “怪事...” 陆尘心生警惕,却也得上前将那万化道藕摘了才行。 一步步靠近,不敢有分毫大意。 却直至来到万化道藕之前也再不曾出现过任何异样。 断刀仍旧平静,金字也于命渊中深沉,左臂鬼手更不过鲜红的颜色,镣铐晃动锁链哗啦作响,仿若先前的一切都不过幻觉。 “莫不是这万化道藕已经生出了灵智?在抗拒我的靠近?” 陆尘抿住唇角,瞧了眼左臂鬼手,稍作犹豫,终究是以这血天之手上前。而在其所知,血天也曾身死魂消,是扈娘子来到尊山将万化道藕取走,赢家之女将血天的灵魄自阴界夺回。道藕为身,灵魄归来,才有血天大圣不死不灭,立下不休的血腥王朝。 如此说来,这手臂,也该是万化道藕才对。 “可不要在多生枝节...”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将鬼手探前,轻易便破开灵光如雾,触碰万化道藕。 却一瞬,那万化道藕忽的化作漆黑颜色,有无数黑纹附着之上。魔气滚滚,仿若黑墨喷涌,凶煞不详之气更是引来万丈雷霆震怒,落下苍莽兽头,作万丈之高,一吼动山河破碎,大势汹涌如潮! 激荡的雷霆,仿若万千针扎,刺透了鬼手。 却此间,锁链哗啦作响,陆尘还未回神,那眼前的一切都变作虚无消散。而眼前再看,万化道藕仍旧是道藕,纯澈无暇,便灵光之飘渺显化道图三千,好似仙灵之物。 只陆尘一身冷汗都已经浸透了衣裳。 “这...这...”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些个异象出现,却鬼手再度触碰万化道藕,一切仍旧平静。 轻轻拿起,三千荷叶摇摆晃动,不过一阵微风吹拂,便再无其他。 陆尘仍旧不解,却万化道藕已经入手,便再无任何犹豫。 随手摘下十数扇荷叶,尽数收入命渊,陆尘转身便就此离开,再不敢于此间多做久留,生怕先前的异样再度出现,让他沉沦魔性之中,无法自拔。 然陆尘离开,带走了万化道藕,这静谧的荷花池也始终一片平静。 沧澜天险不再,横渡虚空离开。 气机将将落定,原本如仙境般的荷花池忽的枯萎下去。那些个红花绿草,古木虬结都不过短短片刻便丢了生机,萎靡,腐朽,绚烂的世界都变作一片阴沉灰暗,仿若死地。 尊山。 失圣!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2章 修行,求道,问仙 气机遥遥千万里,踏尽虚妄,再归平静。 陆尘并未回去落樱,而是直接返回葬仙山。 那尊山所在,日月双生而不辨昼夜,便难以确认究竟过去多少时间。陆尘不知,亦不敢大意,生怕在尊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只差些许无法赶上,才是最大的不幸。 冯雪晴与江沅还在落樱等待,却陆尘不敢再浪费哪怕分毫时间。 踏出虚空之路,眼前的灰暗与阴沉如此熟悉,亘古不散的阴云将天穹遮蔽,远处的兽山食月亦如过往。压抑的气机之间,阴冷袭面而来,有万鬼嚎哭将将响起便消散,那些个流转此间的深沉亦不曾靠近,始终安分躲在一旁。 周遭瞧过,陆尘松了口气,将心中疑惑暂且放下。 沧澜天险可化百丈兽头,原本还以为是海下有着某些特殊的存在,却取了万化道藕,那沧澜天险便就此消散。 该是与万化道藕的存在有关。 只其中因由,陆尘也不再浪费时间去考虑,径直踏空而行,奔向葬仙山巅。那些个阴风吹荡,被尽数破开,不过短短片刻便落地,而陆尘也见到了立于山崖边上的老鬼。他如过去一般,仍旧那般不堪的模样,糟乱的斑驳长发随风而荡,浑浊的眸子亦似寻凡老人,已经行将就木。 却陆尘来到,他便转身。 “还有两日,倒也及时。” 他瞧了陆尘一眼,胡须微动,面上带起笑意。 听闻如此,陆尘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至少没有误了一年之期,否则不止先前的努力都白费,洛仙儿也要就此魂归阴冥,再无任何挽救之法。 “摘取万化道藕时,可否见到了什么?” 老鬼回过头去,又问一声。 陆尘稍愣,面色古怪地看向老鬼,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万化道藕...” 说着,他将万化道藕取出,一时间灵光四溢,馨香扑面,便周遭的阴风都变得暖了一些,颇为神奇而玄妙。道痕流转之间,那些个尊山上才见到的小兽仙鹤也出现,虽一碰便碎,却其中道理不可言喻,是夺天地造化而成,着实罕见。 “我靠近时便出现了些许幻觉,这万化道藕变成了魔物,其魔性之强烈,比之先前见过的任何都要更为凶猛...还有雷霆万丈,若为真实,恐我修行《玉简》也无能抵抗。” 陆尘面色怪异,将手中仿若天工雕琢的万化道藕翻来覆去的瞧了几遍,却终究没能寻出其中特殊所在。 连同那些摘来的荷叶,一起丢给老鬼。 接过这些个需要的东西,老鬼只随意摆在一旁,而后便在山崖边的大石旁坐下,面露戏谑。 “万化道藕天地而成,若非被人摘取,便终有一日可成玲珑宝树那般的存在。然玲珑宝树拥有的机缘,这万化道藕却没有,前后已数次被人摘取。至如今,这万化道藕已有了自主的防护,可堪破摘取之人内心深处最大的弊端,从而化出幻境,以求自保。你所见魔性,皆由心起,便雷霆万丈,也是先前走过沧澜天险时留下的后怕。” 老鬼瞥了陆尘一眼,面上笑意更甚。 “却真的说来,那沧澜天险也是因万化道藕而成。若寻常而言,便身陷其中也无妨,不过万化道藕要让你退走罢了,最后迷了修行前路,灵魄受损,并非致命。却你若真的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便真的要被这万化道藕的雷霆之力毁灭,纵尸骨无存,也属应当。” 闻言,陆尘眉头当即一挑。 他始终认为那些个凶险不过虚假,却不曾想过,万化道藕竟真的蕴藏了可怕的雷霆之力。 “血天的雷法,可是差得很...” 老鬼忽的低下头去,伸手抚摸着灵光四溢的万化道藕,面上露出许多的缅怀之色。 “第一命,他虽有《玉简》,却不常用,便雷道痕迹都参悟不透,是于他而言最难走的修行之路。却第二命,以万化道藕成就无双肉身,得其中雷霆大道,才终于将《玉简》的道法参透,无惧天劫。那《玉简》该是还在冯家,待之后有时间,带上这姑娘再走一遭,让她也修行《玉简》,就说我让去的便可。” 罢了,老鬼忽的轻笑一声。 “万化道藕之身,与血天相仿,算是缘分。而她,也将比你更适合修行《玉简》。” 陆尘只咧嘴,倒并未拒绝。 原本便得回去落樱将冯雪晴与江沅接回,难免要走一趟冯家,将那冯家圣女安然送回。不过顺路便罢,最多再待上几日就是,若这万化道藕真的蕴藏雷霆大道,凭洛仙儿的天赋,该费不了多少时间。 却想起到两人,陆尘又念起先前答应了江沅,得去江家才行。 洛仙儿修为极强,之后还得修行《玉简》,便进境更甚。江家也并非好相与的角色,尤其江淮恩乃江老家主最为宠溺的子嗣,这一趟江家之行,亦是凶险。若有洛仙儿在侧,定是极大的臂助。 “得了,我也懒得与你多说这些废话,还是尽快救了仙儿最好。” 陆尘摆手,将心中的念头尽数放下,开口催促。 却老鬼瞧他一眼,忽的嗤笑一声。 “这些,又怎是废话。” “嗯?” 陆尘稍有疑惑,不知为何如此说法。 “万化道藕可堪破人心人性最大的弊端,从而化出幻象以求自保。而你所见是万化道藕显露魔气狰狞,伴有雷霆万丈,便说明你一身修行最大的弊端便是心中魔性的存在,更见了沧澜天险后仍有惧怕,属心性不稳。日后再要修行,得注意这些方面,不可妄动魔性以对敌,亦需稳固求道之心,否则弊端仍旧存在,说不得有朝一日便成了丧命关键。” 老鬼收回目光,终于起身拍了拍屁股。 他将万化道藕与那些个荷叶尽数拿起,自陆尘身旁经过。 却后者仍旧出神,面色几度变化,眸光复杂。 “你惧怕心中的魔性,导致心性不稳,却面对强敌,又依赖魔性之强。究竟如何利用这份魔性,还得你自己寻求前路,便我也帮不了你。修行一道,最忌如此。” 老鬼在他一侧止步,轻叹一声。 “魔性再强,发挥出的力量也不过就是你所拥有的力量,只魔性迷心,毫无顾忌,方才比你更 强。若你心性足够坚韧强大,便魔性如何强大,也断然强不过自己。想想你所谓的修行,究竟为了什么,又是否可以坚持下去,否则长久如此,必生心魔。这些,终归得面对才行...” 言罢,老鬼不再理会陆尘,缓步离开。 “修行...究竟为了什么...” 许久,陆尘才终于抬头,却一双眸中满是迷惑与不解。 初时修行,不过为了给父母更好的生活,为了上山狩猎,如此的简单而又纯粹。却那些,已经太过遥远,而如今修行又究竟为了什么?是报一寸上下百余口性命的滔天仇恨?也或两仪山上生不如狗的两年痛苦?还是...为了应对日后的大难,以求得自保无恙? 修行,究竟为了什么... 第一次,陆尘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迷茫,不解。 这是从未在意过的问题,却如今老鬼提出,陆尘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十年,百年,黑暗降临,乾坤动荡,然黎明却得在黑夜之后才行。谁都不会要求你最多百年便可战胜仙人,就只努力便可,千年,万年,不过一时凄苦,忍过去,万古昌盛。如今要言这些还早,但你是他的传人,便该承受这份重担。不然,还能给谁?” 这是老鬼曾与他说过的原话,陆尘仍旧记得清楚。 那日,他笑着应下。 却如今说来,不过要他继续修行便罢,直到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黑暗动荡。是为了庇护荒神境无恙?还是守护疆土与生灵不灭?陆尘不知,便那所谓的重担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意义,都无法说清,亦无法说明。 重担... 便是将那黑暗动荡平静,还荒神境万古昌盛吗? 却如此,又算什么... 修行,究竟为了什么... 陆尘咬住了唇角,苦苦思索而不得其法。抬头再看,远处有神光通天而起,搅动气机万千变化,生机蓬勃而驱散阴郁漫天,降下灿烂恢宏。玄妙之间,道痕衍生,将天地都充斥,鼻息间更萦绕着难以言喻的馨香。也似因这些个神妙,原本死寂枯冷的葬仙山都变得温暖如春。 老鬼,已是在救洛仙儿。 望着那些个玄妙通天之处,陆尘久久失神。 然再看周遭,这葬仙山巅,除却他与老鬼的存在,便再无他人。 穆双影,黑玫瑰,晚卿姑娘都未曾回来,还在不知名的地方修行。 她们这般努力修行,是为了什么? 洛仙儿修行,是为了什么? 江沅,冯雪晴他们,是为了什么? 夏小贼,公孙凉这些人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天下人都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问道以求仙,得天地同寿? 兴许太多人都会以此作为回答,却陆尘绝非为了这些。 他们,她们,也并非为了这些... 修行,求道,问仙... 陆尘缓缓闭上眼睛,这个问题,他还无法给出答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3章 道藕化身洛仙儿 气机交葛,道痕漫天。 无尽的玄妙于凭空流转不休,这阴郁灰暗的苍穹再开一通透大洞,有神光直入霄汉。漫天黑云流转,作一漩涡倒灌,三千道痕流转之下,将整个葬仙山都笼罩其中。大道悲歌靡靡震响,无有止尽的辉芒映彻天际,星光点点若流萤四溢,风岚馨香温和如春。 陆尘放下心中疑虑,缓步而去。 葬仙山巅,有一石台,兴许早便已经建好,等待他将万化道藕带回。 于之上,万化道藕摆作人形,铺有荷叶相辅,老鬼正立于一旁,手中摄魂瓶微倾,缓缓倒出一飘渺的云烟。 洛仙儿的灵魄,便在其中。 飘然,落定,入道,归体... 老鬼口中呢喃有声,双手凭空拿住道痕三千,将天穹都舞动。那无尽的辉光落下,仿若天地之造化临尘,落于万化道藕之上。道法十万万,玄妙横生,不过一个恍惚,那黑石台上的便不再只是道藕荷叶。 青丝垂落,藕臂舒展,玉人横陈之上。 一袭莲花落轻纱,包裹娇躯悬起,她终归是回来了,一如往常的模样,就只眉心多了点粉色莲痕,画凤眸如烟。这凭空流转的三千道痕大多沉浮,出没流转其体内八方,大道悲歌落下玄妙无尽,云烟流转之间,落地,盘膝,身下一造化金莲绽开六十四片花瓣,痕迹悄然消逝,万般尘土皆归远处。 老鬼也收敛了一身的气机。 “好了。” 他面上多了些疲倦,又瞧一眼陆尘,并未多说,转身便就此离开,回去崖边大石盘坐,气息虚浮比之那次打破天地桎梏还要更甚几分。 陆尘也不曾多言。 那黑石台上,玉人仍旧盘膝而落,金莲流转神光迷蒙,终究缓缓消散,尽数没于其体内。再看时,她一双凤眸缓缓张开,其中浑浊冷硬渐渐变得鲜活,初时的茫然落罢,一声轻叹,道不尽悲欢惆怅。 眼眸轻抬,四目相望。 “好久不见。” 她的笑如过往一般,野性,夸张,肆意,纵然已太久不曾见过,却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待得翻身下得黑石台,舒展腰肢,比起当初的洒脱也不少分毫。 仍旧是她。 洛仙儿。 陆尘抽了抽鼻子,也笑了起来,将那些个麻烦尽数抛之脑后。 “总算回来了。” “当然得回来。” 洛仙儿瞧他一眼,哈的大笑。 “死是已经死了,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一清二楚。怎么说呢,神儿那边也确实让你费了许多心思,虽最终的结果并非如我所愿意,却也已是最好,她的死,怪不了你。只是...” 说着,洛仙儿面上笑意渐渐收敛,变得复杂,好似不知如何开口。 “我这生来贱命一条,不值几分灵精,你又何必如此冒险...老鬼,将一切都给我看了...” “救你便救你,哪来这些个废话,扭扭捏捏才不像你。” 陆尘轻轻摇头,将洛仙儿上下瞧了一遍。 后者也坦然,不再纠结先前那些,落落大方转了个身子,手指捏起落纱裙角,面上也带起些许戏谑的笑意。 “比起你那些如花美眷,我这身,如何?” “不适合你。” 陆尘轻轻摇头,又哈的大笑一声。 洛仙儿挑了下细眉,不置可否,亦笑了出来。 “还是野性些的好,符合我的性格,这样的莲花长裙送给你那晚卿姑娘倒是不错,穿在我身上是有些浪费了。只时过境迁,你也是变了模样,便这难看面具都已残破不堪。长相不错,若你不肯继续修行,那些个美眷也不要你,就给我当个小白脸也是极好的选择。” 她上前几分,伸手挑起陆尘下巴,眉眼之间的狂野不曾有过分毫变化,一如当初。 陆尘白她一眼,挣脱后退。 “我可是都听得清楚,究竟为何修行,你可想了个明白?” 洛仙儿忽的正色,直直的瞧着陆尘。 却陆尘只能沉默。 究竟为何修行,他还未曾寻到理由。 “你可知我为何修行?” 洛仙儿再度开口,抱起手臂,唇角轻勾。 陆尘摇头。 他是不知修行究竟为了什么。 “初时,不过为了神儿与双影,你该知道那些,就为了让她们能有更好的生活,至少也得安定下来,不受外人打扰。到了后来,又想着她们是我的妹妹,需要什么,便得给她们什么,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做到。却天不遂人愿,神儿走了歧途,我又想着得将她挽回,仍旧修行。至如今,物非人非,我再要修行,便是为了你。” 洛仙儿瞧着陆尘,深深一笑。 “得对得起你付出的那些,珍稀这得来不易的性命。自今而起,我所有一切都是为你,为矛,为盾,护你无恙,便这条命都属于你。这些,就是我修行的理由。” 她忽的正色,严肃到让陆尘不能接受。 “修行的理由总在不断变化,原本便该如此,世事无常,若非站在了一切的顶端,便唯有顺从规则的延续。我欲执掌大道,立于沧澜之上,主宰规则,便是为护你无恙。而你,修行的理由,可否能够找到?” “理由...” 陆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仍旧不知。 洛仙儿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决定,她的坚持与矛盾,并非陆尘能够决定。为自己也好,为神儿也罢,无论怎样的理由,终归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理由。她刻意为之坚持,不走迷途,便说世事无常,修行之道也在不断变化,却陆尘如何也寻不到自己该走的方向。 修行的理由... “找不到?” 洛仙儿秀眉轻挑,忽的展颜而笑。 “那我便帮你找个理由。” 她逼近陆尘,忽的伸手将他衣领抓住,拉到近前。 四目相对,不过寸许,陆尘面上露出许多的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欲要退避却不能,反抗不得。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馨香,一如先前万化道藕。 却无暧昧,对上洛仙儿的眸子,只觉得其中凌厉如刀,刺痛着眼眸与灵魄,不敢正视。 “十年百年期,大难将至,荒神境必然生灵涂炭,路有饿殍。这天下万众生灵,谁也不能跳脱其外,穆双影,黑玫瑰,公孙晚卿,亦在其中。若你不肯修行,便天地大难临身也无能反抗,唯有被动承受。魔族性情凶残,宇内八方皆视血天作仇敌。你乃血天传人,躲避不得,必然受苦受难,便说这天下荒芜是因你而起也不为过。躲避?你哪来的脸面躲避?大难之下,人人都可退让三分,却独你不行,是如何的黑暗,如何的动荡,皆因你而起!” “仇者,无有道义可讲,若你不堪承受,必然受夺命之苦!不因其他,只因你是血天传人!血天已死,仇恨不消,那宇内而来的黑暗与动荡,又岂会放过你与你身边之人?穆双影,黑玫瑰,公孙晚卿,也或夏小贼,公孙凉,便虎王,公孙家主,秦天,沈先生,都要因你受难。你可敢说,这些与你无关?若非你承担这份责任,作撕裂黑暗的光芒,又有谁可担当如此重任?” “好好想想,若你不敢,不能,不行,他们将会承受怎样的苦难,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唯有你,才可拯救,便只为守护身边之人无恙,也得修行,登临大道,寻求真仙。亦唯有如此,才可护得他们安然。不说为生民立命,不说为往圣继绝学,不说为万世开太平,便只说,你可敢为这些人而守护?!” “世事无常,唯有顺从,生,死,轮回,你可敢说能避世不出,与红尘无牵挂?要护想护之人无恙,便得修行,登临大道,寻求巅峰,否则世事磨难,谁能庇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为你手中之矛,身前之盾,却终究不能事事护你无恙,那些本该你来承担的责任,又如何可说要我来做?如此,你可敢修行?!你可明修行的道理?!你可寻到修行的理由究竟如何?!” 陆尘瞳孔几度收缩如针芒。 洛仙儿所言,句句扎心,字字珠玑。 他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难将临,万众生灵谁也不能逃脱,尽在其中。 穆双影,黑玫瑰,晚卿姑娘... 心绪动荡,难安,若那一日真的临近,却毫无修为可言...实力至上,唯有立于大道之巅,才能顺心安意,无可否认... 洛仙儿将陆尘丢下,忽的笑了一声。 “这些,你无需与我回答,该与他们去说。言语终究不过言语,说过,便过,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她拍着陆尘肩膀,洒然大笑。 “走了,去见老鬼,莫要忘了落樱还有你那两个朋友,总不能将他们丢在那里不管不问,得尽快去看看才行,还有我的《玉简》,我可瞧得清楚,那东西相当不错。另则,还有那个叫江沅的,他一身血仇也得报了才行,之后更要走一遭北荒,寻夏小贼奔走中州。这些都是你答应下来的,而我,便不能置身事外。” 说着,洛仙儿回头,一双眸子仿若嗜血,如豺狼虎豹,狂野迫人。 “这幅身子,可还未曾真的活动过...”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4章 落樱杀机 离开葬仙山,陆尘仍旧觉得有些懵懂。 洛仙儿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你收的那个弟子,他可不是如你表面见到的那般老实,反而暗地里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且不说其他,就这人受不住诱惑,不过一部最下成的修行法让他便将你的一切都卖了出去。如这种弟子,依我所见,还是尽快驱逐出去最好,纵然这次饶过,之后也会是个祸害。” 行于虚空之路,洛仙儿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莲花纱裙。 她最不喜的便是这些太过娘气的东西,反而一身素袍也或练功服才更适合,而且穿来更舒服。便如此间,洛仙儿已是换了陆尘从未见过的红衣,简单而又落落大方,却在她身上更显野性如火,让人难以驾驭。 陆尘从不在意这些。 “你怎么知道?老鬼跟你说的?” 他转头看着身边女子,便重塑身躯之后,她身上火气似是更重了许多,比之先前还要蛮横。 “不是说,是看。” 洛仙儿嘿的笑了一声,将双手抱在脑后,三千青丝绾作发髻,如少年一般。 “老鬼的手段可比咱们想象中的要更强,我是知道公孙家秦家有一观天湖,能观天下事,在公孙家秦家算得上极好的宝物,便寻常人都不能使用。却这种东西,老鬼不过随手便可施展,自你离开葬仙山后,他便经常看你,想来该是怕出现意外。我虽在摄魂瓶中,却那瓶身通透,外界一切都可见得。” 她转而看来,面上带着戏谑。 “那冯家的姑娘喜欢你,江家的小子喜欢她,啧...我不多说,反正与我没有太大关系,却这些麻烦得好好处理才行。” “你说这些作甚...” 陆尘翻了个白眼,暗自咧嘴。 这种事情颇为麻烦,而陆尘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他对冯雪晴并无任何想法,反而经常帮着江沅能够讨来她欢心,只盼能够得来最好的归宿。却如今真的说起,这些个情感纠葛也让陆尘头疼,只洛仙儿瞧见的东西恐比他预料中的更多,便那副戏谑的模样就可知晓,大概还有什么足以让她取笑的东西。 “嘿,我不说,你自己拿捏就好,至少在我看来那冯家姑娘是配不上你的。便只说面貌也不行,好歹得比得上我才对,否则岂不是拉低了你身边女人的水平?!” 洛仙儿哈的一声大笑,又摸了摸自己脸庞,挑起细眉瞧了陆尘一眼。 “你说呢?” “如你这般变着法地夸自己,我还是第一次见...” 陆尘苦笑,却也寻不出反驳之言。 洛仙儿的容貌确实称得上冠绝天下,便穆双影与黑玫瑰都比之不及,也就晚卿姑娘可与之相较一二。然真的比起,洛仙儿那份野性十足的模样是天下女子都得弱上几分,谁也无能将她超越。 却这些话说来有些歧义,陆尘心中是将洛仙儿当作大姐看待。 便如穆双影般。 “哈,玩笑罢了,你要收个怎样的女人,可轮不到我来答应,得问双影妹子她们的意见才行。却依我所见,她们也定然瞧不上那冯家姑娘的,这 女人心思太多了些,不讨人喜欢。” 洛仙儿摆手大笑,却又很快正色。 “这些不与你多说,反正你也看不上那冯家姑娘。然回头道起,你那弟子究竟该如何处置可得好好思量才行,他今次能为那最低等的修行法背叛你,便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端,日后再要拒绝就极难,留着如此人物在身边,说不得什么时候咬你一口,那可是会致命的。” 她眸光轻转,望向远方,偶尔眯起时带着森然杀机。 陆尘亦严肃下来。 寒若华的背叛他先前并无察觉,便一丝一毫都不曾显露,老鬼亦并未多说。若非洛仙儿告知,恐如今还蒙在鼓里,任他将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告知落樱国主。 “先前你能安然去往尊山,是落樱国主知尊山凶险,不曾认为你能活着回来,更不会取走万化道藕。却如今尊山的变化,落樱国主该已经发现,那冯家姑娘与江家小子还在落樱,恐如今已经糟了不测,便之后到了落樱,见到什么都不值得意外,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洛仙儿轻叹一声。 “这些个东西你见得太少,虽知人心隔肚皮,却总得经历才能真的明白。呵,阴冥不见鬼,罪恶藏人心,便这年纪轻轻的小子都如此,那些年老成精的家伙又会怎样,你也该清楚,哪怕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也不值得惊讶。” 陆尘并未回应。 他早便咬紧了牙关,心中暗恨又懊恼,却终究无法。 只得尽快赶去落樱才行。 “这个弟子,可收得不好。” 洛仙儿又瞧陆尘一眼。 “我原本只想着避免将他留在原处,会因八卦八门之术而生出祸端,让他为害乡里...” 陆尘咬住唇角,心中也是苦涩。 “这个想法不错,却该将他带出时便丢给别人,那公孙家秦家便是个不错的去处,况公孙凉的本事,这样的小子根本不能害他。然你相差太多,如今更是糟了算计。只一时大意便将身边的朋友陷入危难之中,若能赶得及回去还好,若赶不及...这样的教训,也足够你铭记一生。” 洛仙儿轻轻摇头,面色亦不好看。 陆尘早便捏紧了拳头,心中万分焦急,却横渡虚空已是最快的法子。 能否赶上,得看天意。 两人都不再多言,却洛仙儿不止一次的瞧向陆尘,将他一切的动作都收入眼中,心里亦揣测清楚。 况洛仙儿的想法,是不愿让陆尘承受这些。 她这条命能够挽回,便因陆尘付出了许多努力才行,便一切都属于陆尘,自然得一切为了陆尘考虑。洛仙儿非是有恩不报之人,更恩怨分明,担得大义。若是可能,她自然愿意代替陆尘承担那些,却人生在世不称意,谁也无能决断自己所经历的许多。 道理,都明白。 可经历,却属另一回事。 “尽快赶去吧,应该并未出现方向位置的差别,应当落地便不远。” 洛仙儿眯起眼睛,一身汹涌的圣道伟力激荡而出,这虚空之路都开始震动起来。 只抬手便抓住陆尘,这虚空之间,她速度更快许多。 遥遥千万里踏尽,横渡虚空而出,落地便入山林。 这周遭樱花如粉似雪,更草木葱茏,远处便见的上下错落十里街,三千华灯初上,一派安谧平静。倒是极好,距离黑市不远,便些许时间就能赶到。而此间风情怡人,月下影迹斑驳,那些个气机散尽有风起,吹一水花落无声。 “这落樱的风景倒是极好...” 洛仙儿皱了皱鼻子,面前樱花飘零,染了长发,本该是副赏心悦目的景象,却偏偏她正掐着腰,揉着鼻子,又猛地打了个喷嚏,满脸不爽的模样。 “太香了些,难闻...” “你这样,日后可怎么才能嫁人。” 陆尘无奈摇头,原本压抑的心情也悄然放松了许多。 却洛仙儿挑了下眉头,嘿的笑了出来。 “嫁人?这天下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入我的眼睛,我又为何要嫁人?当然,若你愿意的话,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将你收作男宠在身边每日伺候着,想来该是相当不错。如何,你可愿意?” “不愿,别找我,那江沅不错,夏小贼也可以,之后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陆尘连连摇头,又见到洛仙儿瞪起眼睛,当即闭嘴,再不敢多言。 “走了!” 洛仙儿的白眼从来不曾有过娇媚一说,就只单纯的吓人而已,太过气势了些,纵然陆尘见惯了绝顶强者也觉得心慌,唯有安分的跟在其身后才行。 她是大姐,陆尘心中早便如此认定,也算安慰。 那十里错落街就在不远处,不过些许时间便赶到。 却入得其中,陆尘与洛仙儿很快便止住脚步,并未深入。 “太安静了些。” 洛仙儿四周望去,又抬头瞧了眼时间。 “若在往常,此间该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才对,却街上一个人也见不到,便周围的小商小贩都没了踪影。看样子咱们来的正是时候,也或稍晚一些,却总好过如寻常一般,那才是真的晚了。” “但愿他们不要出事吧...” 陆尘始终皱着眉头。 自开始靠近,便从未放松过分毫。 这安静到让人心慌的黑市,陆尘引路,两人一道循着原本住宿的客栈而去,只不消片刻便已经赶到。却一路走来,莫说那些个小商小贩,便周围固定营业的店铺都尽数关门打烊,却偏偏此间,那客栈有旌旗摇曳,门前悬挂长明灯一如过往,门厅大开,只见不到丝毫人迹。 两人对视一眼,陆尘是面色越发难看,却洛仙儿咧嘴笑了起来。 她眉目之间都带着杀机与煞气,挥手便火光吞吐,拿住一杆大枪,入手沉重,便周遭的气息都瞬间变得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洛仙儿的修为,比之重塑身躯前更甚许多。 陆尘不知她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如今也没有时间多问,就眼前客栈太过安谧,却三楼的某个房间,可清楚的察觉有些熟悉的气息存在。 江沅,冯雪晴... 寒若华!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5章 三圣子 三人都在客栈中,就三楼,也该是原本的房间。 却气息始终存在,也并无任何变化,便走动的痕迹都不曾出现。 陆尘心中疑惑,瞧了眼洛仙儿,后者面色亦颇为沉重。 这客栈里早已没了其他人的存在,若冯雪晴与江沅无恙,该早便察觉了这些异样。却如今,他两人的气息仍旧存在其中,过分的平静与安然,好似未曾发现任何,就只如过往般寻常,便寒若华的气息也是如此。 却真的说来,寒若华修行更多了些进境,已经开辟命渊,堪得登台。 只如此安然相处,着实太过诡异了些。 “进去?” 陆尘问了一声,不能拿定主意。 “怕了?” 洛仙儿忽的笑了。 她转头看来,手中大枪微沉,有浩荡的气势落地,轰然席卷狂风流转。这周遭有沉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洛仙儿亦很快便收回目光,唇角咧开的笑意分明越发狂野,带着嗜血的味道。 陆尘是有些怕,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不能将他二人丢在此间,不予理会。 一口凉气入肺,陆尘面上神色亦变得严峻而冰冷。不过翻手,断刀已经携带着滚滚凶煞显化,沸腾的血光将整片黑市这十里错落街都陷入一片血海之中。沉重的威压肆意放纵,狂风呼啸如刀,可怕的气机凭空交葛,作森然狰狞的模样,吹动客栈轰然作响,几欲崩塌。 他身份早便暴露,已经无需掩饰。 “你就在此间,我先进去瞧瞧状况。” 洛仙儿猩红的舌尖转过唇角,只弓腰踏步,不待陆尘回答,已经猛地跃起,径直到了三层所在。 她手中火红的大枪横扫,漫天沧澜都一瞬惊悸,将面前客栈直接掀飞。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烟尘席卷,那三层的一切都被横扫一空,将其中所有都暴露出来。 江沅,冯雪晴,也或寒若华,并不存在。 不过三个模样丑陋的人偶丢在那里。 却周遭的阴影中,忽的冲出百十多黑衣罩体之人,他们各个以黑布遮掩面容,只眼睛露在外面,却模样大抵相仿,皆作五短三粗,尽属落樱国人。 只江沅与冯雪晴不在才是最大的麻烦。 陆尘面色已经彻底沉下,目光扫过周遭,便逃也没有去路。 洛仙儿正立于客栈二层的屋檐,她面上笑意仿若喋血,便一双眸子都渐渐泛出红光。灼热的气浪席卷升腾,那火红的长枪浮动罡芒吞吐不定,可怕的威压与气势让人惊悸,亦震慑那些个黑衣人不敢轻易靠近。 许是这般气势,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何止大能... 陆尘不知如今的洛仙儿已经到了怎样的境界,却绝非生前可比。那时的她不过圣道一重天的大能,却如今,无论气势也或携带的压力,皆比之先前更盛许多,便已经突破也说不得。 神通境? 却如今陆尘并未多想那些,只将目光转过周遭,手中断刀轻转,有呼啸的血光通天而起。于之中,洛仙儿一身灵光作火红浮动,与血光映衬,杀机森然,如潮汹涌,席卷狂风锋锐难当,便周遭的建筑都一瞬崩塌,轰然作响。 “血天传人倒是与传说中一般,也就仗着杀生断刀才能作 威作福。” 忽的一声轻笑自远处而来,人影起落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陆尘亦转过眸子,却很快便眯起。 手指传来的震动与莫名的惊悸,已经许久不曾出现。 古铜戒指。 九罪传承... 那起落间到了近前的三道人影之中,有着九罪传承存在。 “任逍遥?” 陆尘心中还有疑惑,却目光扫过已经落在人群前方的三人,又不禁皱起眉头,便握住断刀的手指都更紧几分。 这三人,他可一个都不认得。 就只那身带些许金光浮动的男子有些莫名的熟悉,气息好似在何处见过。 “好久不见。” 这男子笑容可掬,温如君子,却一双眸子暗藏杀机,可以看得清楚。 “瑶光圣子?” 陆尘思索许久才终于断定,气息,声音,虽不曾见过其样貌如何,总被圣光遮掩,却开口便已经得知,正是那日在收子大典上见过的瑶光圣子,不会有错。 却他又怎的与落樱扯上关系? 陆尘眯起眼睛,心思如电急转,只始终想不明白。却很快,他目光又落在左侧那身形魁梧的男子身上,古铜戒指已经平复,然先前震动的根本源头便在他的身上。 而此人,也正满面古怪的瞧着陆尘。 “贪图血天传承罢了,这些所谓的圣子可没有几个是好东西,你还真以为天下人都与公孙凉一般,会鼎力助你?可得想得清楚才是,若非那晚卿姑娘,公孙凉可也未必就会如你所见一般,是个善人。” 洛仙儿忽的嗤笑出声,目光扫过那三人,颇为不屑。 “北荒北域妖族圣子扈青霜,北荒金家圣子金天纵,瑶光洞天的瑶光圣子,呵,倒是不曾料想,竟会见到你们三个不觉明历的废物!北荒北域妖族,金家,瑶光洞天,也是已经彻底堕落,哈,与这一国皆下品的落樱扯上关系,若是传出去,恐那些个千古以来积攒的名声,都要就此被彻底破灭!” “那便传不出去就好。” 瑶光圣子摇头一笑,并未在意那些。 只很快,他面色又变得复杂。 “见到血天传人并不值得意外,毕竟他那两个朋友还在此间,注定得回来才行。却我不曾想到,你洛神儿竟真的自那北荒鸿沟中逃了出来,且修为到了这般地步。” “神儿?” 洛仙儿一愣,继而捧腹大笑,便眼泪都快要出来。 她这番模样让瑶光圣子皱眉,又瞧了眼身旁两人,却不知理由如何。 “北荒鸿沟险恶难当,便虎王那等人物不慎落入其中,也莫要想着还能逃离。却如你之言,想来瑶光圣主也不曾与你多说这些。也罢,便明白地告诉你,我可不是洛神儿...” 洛仙儿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痕,却双眸开合之间,已再复凶煞狂野,却更多傲慢,仿若俯视般看去,并未因眼前的局势而有过分毫恐慌,始终平静。 “我名,洛仙儿。” “洛...仙儿?” 瑶光圣子皱眉不解,该是从未听过。 “你与洛神儿什么关系?” “这些...还是回去问你那师尊吧。” 洛仙儿摇头,面上满是嘲笑。 却笑罢,她周身杀机轰然而起,席卷漫天凶煞荡漾,仿若万丈山岳当头压下,便瑶光圣子三人都彻底变了颜色。 “若你还有命活着回去的话!” 一言将将罢了,洛仙儿身形已经急冲而下。 她手中那火红的长枪当头砸来,蕴藏万钧之力,便周遭的狂风呼啸都被带动,作肉眼可见的气弧轰然撕裂。气势,威势,仿若千军难当,便只迎面感受的气机都可将人破灭,瑶光圣子三人亦面色急变,纷纷跃开。 却此间,那百十多的黑衣人中,忽的冲出三人,周身气势轰然震荡,皆作霸主修为。 不过抬手,便有灵光流转凝实作壁障,待得长枪砸落,天地都似是猛地一震,有可怕的声音振聋发聩,更席卷狂风蔓延,逼得周遭那些个黑衣人只能后退。 便陆尘也得跃开才行。 然落定,瑶光圣子三人却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于一楼阁之上。 那些个黑衣人也都起落跳跃而来,不过短短片刻,这周遭便密密麻麻都是人影。 再看洛仙儿,那气机交葛之间,虽再未动手,却她也被那三位霸主强者纠缠,不能脱身。偶尔四目相对,洛仙儿眸中亦满是凝重,有心要助陆尘也不能,得应对自己身前的局面。 “不用看了,她帮不了你。” 那北域妖族圣子扈青霜开口,正眯着眼睛,眸中跳动着杀机凛然。 “原本还想着凭这三人的本事来对付你的杀生断刀,至少保险一些,却洛仙儿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也无妨,亲手杀了你,可比借他人之手杀了你更为畅快!” 说着,他双手十指已经不断捏动,一身气机亦汹涌升腾。 登龙二重天! 那金家圣子亦是这般修为。 只瑶光圣子稍弱,不过涅槃巅峰,却只论修为,皆在陆尘之上。 之上? 陆尘目光转过三人,轻轻摇头而笑。 然他在意的绝非这三人,纵身负至宝,亦绝对不敌断刀,却周遭的那些个黑衣人威胁太大。 落樱国主也是出了大力,派出的这些个黑衣人皆在涅槃之上,最差也得涅槃三重天。百十多数,便这般力量足以让他头疼,何况原本还有三位霸主强者藏身其中。 若非洛仙儿,恐后果难料。 便如今也是些麻烦,只怕断刀太过费力,让他无能承受。而若这些人足够聪明,定然不会一拥而上,否则便只有尽数惨死的下场。 只那金家圣子金天纵兴许会有些麻烦。 九罪传承,便在他的身上。 “我要他的尸体。” 金天纵终于回神开口,面上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 瑶光圣子与扈青霜稍有意外地瞧他一眼,虽不知为何金天纵会忽有此言,却也并未在意。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别忘了他手中的杀生断刀绝非好相与的道器。不可一拥而上,车轮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瑶光圣子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陆尘的身上,仍旧那副温和的笑容,却如毒蛇般阴险。 陆尘面色亦猛地沉下。 “杀生断刀,可是相当地耗费血气...”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6章 血天传人,终露锋芒 瞧着陆尘沉下的脸色,瑶光圣子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他自认已经对陆尘有着足够的了解,便杀生断刀的存在亦盘算其中,前后的任何变化,都绝对不会超出他的指掌。也便说,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包括陆尘如今的境界修为,包括他自尊山得了万化道藕,先行回去葬仙山,而后才回到落樱。 虽瑶光圣子不知陆尘究竟为何需要万化道藕,却那等凶险之地,况陆尘的本事必然无能面对。这一切的背后,都得有老鬼的存在,也便是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仙人。然天下共令在前,那仙人亦显化无上金身回应,是已经承认了天下共令。 只后辈争斗,不可老辈参与。 就如今的境况,算不得违背,便那三个霸主强者也不过坐镇示威便罢,而此间更是出手纠缠洛仙儿,天下共令仍旧未破。 “你的算计倒是极好。” 陆尘眯起眼睛,目光始终盯着瑶光圣子。 从他的身上,陆尘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莫名存在的气息,便眼前三圣子一同站在这里,偏偏修为最弱的瑶光圣子最让陆尘警惕。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也是道化而生的感觉,这瑶光圣子的存在比起金天纵与扈青霜要更加危险。 却也仅仅只是危险罢了,兴许来自他的盘算与心机,却和实力无关。 这三人就在面前,却并无太大的压力。 比起过往所面对的强者,三圣子也不过尔尔。 陆尘眼神几度变化,道不出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便原本该觉得压力十足,却偏偏提不起分毫战意。好似面前所站之人并非名动天下的圣子,而是寻常不过的修士,便这三人修为各个都强出他本身一大境界,也不曾带来分毫压迫。 如此险境,好似轻易便可破去。 这是怎样的感觉陆尘不知,心中更觉得意外,却他面色变换落在面前几人眼中,却成了惶恐与不安。 那扈青霜面上满是狰狞笑意,手指捏紧又放松,已经迫不及待般踏出一步。轰然的气息高涨,席卷狂风激荡,迎面而来的压力却临近也不过尔尔,比起陆尘曾经面对过的强者弱了太多。 瞧他一眼,陆尘也是微微皱眉。 这比想象中的要更容易应对,便气势压迫,无需任何都可抵挡,这在往常而言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是我变强了么...” 陆尘终于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掌。 更眼神复杂的瞧了眼藏在袖口中的左手。 血天鬼手。 临走前,陆尘问过老鬼这手臂的来历。 是于葬仙山镇压了千古之久的鬼手,乃血天大圣当初自阴界得来的至宝炼化而成,蕴藏了鬼途极道之力,曾陪他纵横四方,一出则万鬼嚎哭,乃至曾一念化出千万厉鬼,充斥宇内八荒,灭杀十数大圣!便其死后,这手臂亦未能随之消散,反而藏于葬仙山中,为血天大圣所镇压,千古不出。至如今,这手臂便给了陆尘... 鬼途极道之力的手臂... 比起当初,他已有了太大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便非过去可比。却这些 时间,所面对的敌人皆强到不可思议,也让陆尘未曾发现这些。而如今忽的面对同辈人物的压力,才有些不能习惯,无法适应。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就是。” 一口浊气呼出,陆尘将那些个复杂的心绪尽数放下。抬头看去,那扈青霜已经缓步踏出。 “杀生断刀?哼,不过究竟仰仗道器之力,我便要瞧瞧这所谓的杀伐极道在他手中能够发挥出几成威力!” 那扈青霜满面狠辣,啐一口唾沫,已经来到陆尘面前丈许开外。 他眯起眼睛,又忽的笑了起来,却阴冷狠毒,一双眸子都含着森然杀机。 “雨灵是因他而死,我便就是要做第一个出手之人。嘿,杀生断刀确实厉害,这点无可否认,却也得看这持刀之人什么本事才行!若本身不堪,纵然道器如何强大,亦不过尔尔。只你们得记得杀他之事让我来才行,这条贱命,我可是要亲手送去阴界陪雨灵的!” “那也得小心才行。” 瑶光圣子摇头哂笑,又深深瞧了眼陆尘,将眼睛都眯了起来。 “毕竟是血天传人,虽修为差了我等一个大境界,却本身必然不容小觑。依我所见,还是这些个落樱国主所遣之人先行出手最好,否则说不得一个意外,便会出了大麻烦。” “大麻烦?怎的,难不成凭他那微末的本事还能杀了我不成?” 扈青霜哈的大笑起来,一双眸子寒光熠烁,森然十足。 许久,笑得够了,他终于将那些个轻视都收敛,挥手拿住一把冰色长剑,又翻出雪色锁链,哗啦作响,气息充盈,玄妙横生。 “区区血天传人罢了,今日,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那扈青霜已经旋身冲来,一手冰色长剑席卷罡芒流转,劲风激荡,另一手挥舞雪色锁链,哗啦的响动之间,仿若灵蛇游水,轨迹飘忽,便陆尘也拿捏不定。 却并无丝毫紧张。 便断刀也未曾取出。 “雨灵?你说的可是那扈雨灵?” 陆尘将将正视眼前几人,见到罡芒迎面而至,迷踪乱步踏出星门阔步,轻易便躲开,便席卷而来的锁链亦被他挥拳砸开,不过抽身之际,已经到了远处的另一楼阁。 见状,瑶光圣子面色当即一沉。 那金天纵也眯起眼睛,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长音。 扈青霜面色几度变换,又瞧了眼满脸怪异的瑶光圣子与金天纵,当即冷哼一声,又啐一口唾沫,便一身肌肉都虬结而起,并未答话,已经再度冲出,仿若蛮兽一般,却飞剑横天,荡漾气机万千,化出漫天罡芒搅动风岚变换,锋锐之息可斩断金石! 见他不愿答话,陆尘也懒得多问,只瞧着那三千剑芒激荡而来,沉气踏足,抬手便捏出雷霆万钧,有千鸟嘶鸣之音刺耳响起。 “给我,破!” 轰然一声,那雷光平地乍起,纵然三千剑芒万般凌厉,亦不能抵抗。 可怕的气机交葛碰撞,三千剑芒不过瞬息便破碎,却雷霆之威不减,便那青色长剑也被陆尘一拳轰开。于之后,扈青霜面色急变,已经出手的雪色锁链流转寒 气吞吐,落下一地朦胧月光。再瞧去,那明月早便当空成型,旋转之间有浩荡神威,化星云弥漫,滚滚碾压而来。 陆尘瞧得清楚,一身血气都轰然激荡。 命渊中,精血如长河沸腾,力有通达内外之汹涌。 踏空行去,陆尘面色不变,纵然明月当空,却一手便将那些个朦胧尽数撕裂,便星云弥漫亦不能阻拦。雪色锁链存于其中,哗啦啦响动,却陆尘迎头直上,捏紧手指便是一拳,有可怕的威势仿若惊雷平地炸起。正此间,明月高悬,忽的显化玄妙横生,将陆尘罩在下面。 剑气千幻,星云再成! 那青色长剑被扈青霜遥遥摄来,与雪色锁链共存明月之中。不过瞬息,这天穹都变得一片漆黑,仿若夜幕降临,垂落星斗成河,绽放璀璨光芒,化出道道罡芒仿若剑雨垂落,自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若黄钟大吕震动,气机碰撞之间,神辉漫天! 却这般威势之下,陆尘面色仍旧平静。 他并未强行攻上,反而立身原地,抬头瞧着那些个剑雨激射而来。轰然之声若平地惊雷,那些个灵光熠烁之间,可怕的气机不断搅动,万千剑雨更是瞬息便将陆尘彻底淹没其中。 “切,废物!” 扈青霜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又轻哼一声。 “是吓得便杀生断刀都不敢取出吗?这种垃圾也配血天传人,真不知...” 话未说话,那些个剑气所向之间,忽的震动起来。 刺眼的熠烁与灵光并无太大差别,却将将出现,便有万千鸾鸟齐鸣之声回荡。扈青霜瞳孔猛地收缩,却再看去,那剑气罡芒的凌厉之间,陆尘身形轰然冲出,便那些个阻拦不过轻易便被破去。 立身半空,扈青霜面色都变得通红,却再看陆尘,便衣衫也未曾褶皱分毫,而起正仰头望着那悬空明月,面上满是思索的模样。 “你...” 扈青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见到的事实。 却陆尘听到声音不过瞧他一眼,而后便踏空冲天,不过短短瞬息便来到明月之下。他一身血气轰然高涨,抬手捏出道痕三千而作雷霆万丈,一拳出,震荡八荒气机交葛,刺眼的雷霆更是毫无阻拦的冲破了明月。不过轰然炸响之际,那明月气机已经彻底破碎,便青色长剑与雪色锁链都落入陆尘手中。 哗啦啦的响动之间,陆尘瞧来瞧去,忽的笑了一下。 扈青霜心头当即狂跳,忽的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他清楚的见到,陆尘缓缓抬手,而后有血光流转,猛地砸下。只听哗啦铿锵之声响起,那伴随他已经许久的青色长剑崩当即崩断,雪色锁链亦彻底毁去,留下大量的碎片被陆尘随意丢下,落地已再无任何气机可言。 道器... 如此便毁了? “他的肉身,竟是比玉髓云链和青云石剑还要坚韧不成?!” 瑶光圣子与金天纵对视一眼,皆看得清楚,不敢相信。 似乎,有些超出了意料之外,更脱离了原本的计划与掌控... 瑶光圣子咬紧了牙关,心中也渐渐不安起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7章 肉身无双 比之道器还要更为坚韧的肉体,陆尘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般本事,就只将那青云石剑和玉髓云链拿在手中时,觉得太过脆软了些,却不成想就一拳便将两件道器都砸了个稀巴烂。 瞧着丢下的道器碎片,陆尘也有些无言。 “你这人好歹也是北域妖族圣子,怎的所用道器如此脆弱?” 他轻轻摇头,不过一声感叹,却在扈青霜耳中成了讽刺之言。 便瑶光圣子与那金天纵也觉得不可思议,寻常人的肉身又怎能与道器相比?却在陆尘而言,那青云石剑和玉髓云链不过轻易便将其崩断,那些个碎片已经落地,叮当乱响之间四处散落,可以看得清楚,已经彻底沦落为废器,便其中内蕴道痕都已经彻底断裂,再无任何修复的可能。 一口凉气入肺,两人深深对视一眼,皆见到了对方面上凝重。 “兴许,是我错估了他的实力...” 瑶光圣子沉下眉头,只转头看去时,扈青霜已是满面狰狞的模样。他口中嘶吼如狂怒的野兽,震荡气机摇曳衣袂猎猎,只抬手便化出道痕三千,凝聚作出十二道星河剑芒横亘苍穹之上。 凛冽的剑气四射,无坚不摧,刺痛肌体生寒。 便瑶光圣子与金天纵所在也不能承受,得后退些许才行。 却那十二道星河剑光之下,陆尘一身长袍猎猎有声,长发飘荡之间,面色如常,好似未曾觉得分毫难过,便这般气机压迫也不过尔尔。然扈青霜却并不理会这些,他双手舞动,只听闻“锵!”的剑光震动,十二道星河剑芒横天斩过,搅动八方风云变幻,骤然落下。 陆尘看得清楚,那般威势当真有些慑人! 却临体的压力不过寻常,便些许的压力都不曾生出。 抬手,握拳,道痕流转而作雷霆捏入掌心,一拳轰出有跃动的雷弧四射激荡。那些个星河剑芒落下,铿锵有声,却陆尘挥动单拳迎上,接连十二破,将满天星河都砸成粉碎,唯有激荡的雷霆震出万千鸾凤齐鸣之声。再看去,那半空中陆尘乘驭雷光而立,仿若仙人临尘,浩荡的气息让人近乎窒息。 扈青霜也终于察觉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混账...竟是连杀生断刀也不取出,你真当我没了手段不成?!” 他咬紧牙关,命渊中祭出一颗璀璨星辰,只将将出现,便燃动星光火焰四射激荡,可怕的压力让周遭一切都不能承受,便那些个黑衣人都得后退,连同瑶光圣子与金天纵也变了颜色。 “早便听说北域妖族有大能曾炼化了一颗陨落的星辰作道器,却不想竟是被扈青霜带了出来...这星辰燃火,恐比之半圣道器也不为过,可镇压万物一切!” 瑶光圣子惊呼出声,与金天纵一同后退。 却其口中所言,这星辰道器可镇压万物一切,着实有些夸张。便如此间,面对星辰迎风见涨而作百丈大小,陆尘亦不觉得如何,不过就是比之先前感受到了些许压力而已。 星辰燃火,灵光熠烁,骤然降下万千辉芒流转,便陆尘也躲之不及,更似刻意等候,只见得那周遭一切都轰然崩塌,便大地都陷下百丈之深,将整个 黑市摧残得不成样子,沦作废墟。漫天之间流转星辉如雾,厚重的威压,将远处与那霸主强者纠缠的洛仙儿也惊动。 众人皆骇然望去,正见到扈青霜满面青紫,仿若狰狞恶鬼,一身气机勾动星辰道器,轰然碾压行过虚空,将万物都震慑! “这...” 洛仙儿瞳孔骤然收缩,却来不及多想,更无能相助,身后那三位霸主强者实力极强,容不得她有丝毫分心,只得转身继续应对。 陆尘又如何? 那星辰百丈大小,常人于其下也不过蝼蚁,何况星辰火焰炽热难当,便年轻一辈又有何人能够抵御这般威势? “这家伙也未免太过托大了些...” 瑶光圣子颇觉无言,摇头哂笑。 “若将杀生断刀取出,面对这星辰道器自然还有抵抗之力。却如今仗着肉身无双,硬抗了这星辰道器的镇压之力,恐此间已经变作肉泥。天纵兄,你要他的尸体,如今可要失望了,这星辰之下,便血天传人的肉身也是断然无能抵抗...” 一言还未说完,那轰然震动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 扈青霜面上狰狞笑意都当即凝固,便瞳孔也收缩如针芒。 缓缓压迫而下的百丈星辰流转灵光熠烁,仿若玉石雕刻,有无尽道痕沉浮出没其中,蕴藏浩荡神威,可镇压天下万物。却此间,那星辰去势止住,纵然入得地面之下,却再无能有寸许落势。 彻底的凝滞,就此止住。 扈青霜面上笑意渐渐消失,转而变作无比的惊恐。 他清楚的见到,那地面与星辰道器之间的些许空隙中,有一人影的存在。纵然此间不过看清是笔直而立的双腿,不见样貌,却断然可以确定那人正是陆尘! 何时取了断刀,将这星辰抵住? 扈青霜不知,却一念转过,面上重新阴沉下来。 “杀生断刀,果然非同...” 话音未落,那百丈大小的星辰忽的轰隆震动起来。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渐渐升高,而陆尘的身形也渐渐出现。他脊梁挺得笔直,左手高举,任凭那星辰灵火熊熊燃烧,却怎的也不能伤到陆尘分毫。血红的手臂,满布青筋狰狞,哗啦啦锁链随风响动,陆尘便如此举着那星辰道器,一步步踏出坑洼,浮上半空。 扈青霜瞳孔已经缩成针芒一般,面色更是急变,匆忙催动星辰道器释放无穷伟力碾压而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抗那之下传来的可怕力量,就如此缓缓升高,便镇压都不能,反而被如此托举到了一般的位置。 “星辰蕴藏无尽之力,却你这般炼化,比不得星陨血刀。” 陆尘面色如常,那血红的手臂于面庞一侧,狰狞可怕,流转鬼气森然晃动,渐渐席卷蔓延开来。仿若云雾升腾,又似鬼界降临,冰冷的气息缓慢而沉重的流转,那灵光熠烁的星辰道器都渐渐染了深沉颜色,便其上灵火都缓缓熄灭。 瑶光圣子,金天纵,便远处那三名霸主强者都骇然失色。 若非亲眼见到,谁也无法相信。 却偏偏陆尘就如此举 着百丈星辰,悬空而立,那森冷逸开的气息之上,星辰终于是渐渐熄灭了火焰,再度归化原本的拳头大小,被陆尘拿入掌中。 瞧一眼面色惨白的扈青霜,陆尘嘿的一笑,血红的五指轰然捏紧,那星辰当即爆开灵光四溢,发出轰隆一声,彻底化作无数的碎片! 血天鬼手之下,纵然有镣铐锁链封印镇压其中极道之力,却要捏碎一半圣道器,仍旧不过尔尔。 扈青霜已经瞪大了眼睛,他面色苍白,将一切都瞧得清楚,仰头便一口逆血喷出,气机都变得萎靡。 “这只手还是少用为好,否则对你日后进境不利。” 洛仙儿也松了口气,嫣然一笑,又禁不住出声教训。 陆尘自然听得,只得点头应下,将左臂重新藏入袖口之中。 “却这般局面下总得用才行,否则就此被镇死才是真的冤枉。” 他哈的一笑,又将目光转向周遭那些个黑衣人与立于之中的瑶光圣子、金天纵,原本面上的随意与和善都消失一空,转而化作冰冷漠然之色。一声冷哼落罢,陆尘重新看向气机萎靡的扈青霜,之所以落得这般境况,想来与那星辰道器的破碎脱不了干系。 却这般大敌,不能继续留下。 扈雨灵之死与他有脱不开的缘由,生死仇怨,不能化解,便终究得有个结果才行。若非他死,便是自己身死,无有第二种可能,陆尘亦不打算再有留手,脚下当即踏出迷踪之法,转星门,迈阔步,短短瞬息便到了扈青霜面前,不过三尺之遥。 瞧着近在眼前的陆尘,扈青霜面色当即剧变,转身便要逃走。 却他并非鹏族,又不曾接触九字古秘,速度自然比不得迷踪乱步。星门三转,地星九变,陆尘身形仿若鬼魅,已经急追到其身后,抬手握拳有雷光迸溅,刺耳的鸾凤齐鸣之下,一杆雷矛已经捏入手中。 “鹏飞兄,还不出手救人吗?!” 瑶光圣子面色急变,惊呼出手。 陆尘亦听到,眉头当即沉下,眼角亦瞥见身侧有金光激射而来,速度之快,比起迷踪乱步也不弱分毫。 看得清楚,那鹏飞仍旧如往常模样,却满面狰狞凶狠,一头金发飘荡,遍体金火,身后席卷十万八千金羽剑呼啸而来,有神光万千,威势凛然,不过瞬息便至。 杀机席卷,陆尘手中雷矛怎的也不能落下。 他肉身无双,却鹏飞修为顶尖,已经登龙八重天,若真的硬抗这十万八千金羽剑,便落得身死魂消也未必。 匆忙之下,只得后退。 “陆尘,受死!” 鹏飞一身气机高涨,金火涂涂,拦下陆尘攻势却仍旧不肯罢休,转而挥动十万八千金羽剑倒悬垂落,天地各分五万四,构建大阵。天地想通,落下一片金光大幕,将周遭的一切都囊括其中。 镇压之力轰然作响,更有万千凌厉气机交葛错落,锋锐难当,共指陆尘所在! 身在其中,便后退也不能离开,唯有放弃,面向鹏飞。 登龙八重天... 陆尘的面色,终于凝重下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8章 叛徒 鹏族圣子鹏飞,算是陆尘最早见过的年轻俊杰之一。 那日明月长生殿中,其一身金光如火涂涂燃烧,浩荡的气息如岳临渊,更傲气十足,便玲珑宝树也敢违抗。自那之后,许久不曾见过,第二次则是到了北荒,将将结识洛神儿,有些让人意外的冲突。至如今,也就第三次而已。 却其修为进境着实迅速,便同为圣子之辈的扈青霜、金天纵与瑶光圣子,修为也差了鹏飞太多。五六个小境界的差距,之间差距,可见一斑。 登龙八重天,纵观年轻一辈,也就只洛仙儿超过了这个境界。 然洛仙儿绝非寻常可比,其本身便乃永恒圣王手中大圣道器转生而成,便灵魄都自圣韵而来,天赋与起点自然并非寻凡生灵可比。也正因此般,洛仙儿不可与同辈相比,而年轻一代之中,也该数鹏飞最强。 这般境界,是那些个所谓的圣子圣女只能仰望的存在。 陆尘更不敢再有分毫大意,却如今已是有些晚了。 他可面对扈青霜、金天纵与瑶光圣子三人也不觉压力,却将将见到鹏飞,感受这番如火血气,便已经觉得心头沉重。而此间,其面色变换,谁也不曾见到,被那些个金光遮蔽。待得一切落定,陆尘也放弃挣扎,任凭十万八千金羽剑天地各分五万四,金光如大幕遮掩,剑气铮铮回荡,交错盘旋,好似能够斩灭一切,便之中空间时间都似是凝固,如渊似岳的气机更让人无能喘息,肌体欲裂。 受困其中,纵陆尘肉身无双,也难以挣脱,浩荡镇压之力让他无能破开,仿若囚牢,动弹不得,更有铮铮剑气交错,斩裂肉身,鲜血四溅! “血天传人?” 鹏飞身形落于扈青霜之前,只不屑的瞧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纵然扈青霜满面难堪,却也唯有咬紧牙关后退。 这气机交葛纵横,陆尘身在其中也难以抵抗,十万八千金羽剑激荡剑气错落无度,不过短短瞬息,他一身上下已经布满了血痕,纵然伤口并非极深,却比之扈青霜强出太多。 鲜血淋漓之间,陆尘面色更显难看。 “肉身似乎不错,竟可坚持这些个时间,却终究还是太弱了些。就这些个微末的本事便让你们束手无策,呵...” 鹏飞嗤笑一声,立身剑气领域之外,将双手也抱于胸前。 而其身后,扈青霜三人也站定,面色并不好看,却也不敢顶撞。尤其扈青霜,先前被陆尘压制乃是不争的事实,便道器也被毁去许多,连同自族中带来的星辰道器亦在陆尘手中变成碎片。 纵然想要反驳,也无言可说。 “却我想不通,他们怎的与你扯上关系,况你修为,该不屑与之为伍才对...” 陆尘立身剑气领域之中,天地各化五万四千剑,纵横剑气之间更有浩荡威压,将他束缚镇压,不能逃脱,唯有承受剑气交葛。至如今不过短短片刻,他肉身已经满布疮痍,细密的伤口血流如注,仿若将将自血池中捞出一般凄惨。 便说话也得咬紧牙关。 “又为何,先前并未现身,非得到了这般境地才行...” “呵,我本是不愿出手,更不屑与他们为伍,自然并未现身。” 鹏飞瞧了陆尘一 眼,满面讥讽不屑,如过往般傲气十足。 “却至如今,这些个废物不能将你拿下,我也就非得出手才行。倒是颇为劳累...可怜你即将身死,便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只我懒得与你多说。六幺,你就跟他说个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满足这血天传人临死前的遗愿,便当作行善了。” 闻言,陆尘瞳孔当即一缩。 他仍旧立于剑气领域中承受着万剑斩身之痛,却清楚地见到远处山林之间,缓缓踏来一人。 其面色稍有不安,堆满了苦涩与无奈,却临到近前,不过搓了搓鼻子便笑起来,冲着满面痛苦的陆尘耸肩。 “我也是逼不得已,却真的说来,咱们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算不得出卖也或其他,于道义而言亦无不合之处。” 六幺咂舌一叹,又瞧了眼满面嗤笑的鹏飞,无奈摇头。 “真要说来,还是你那弟子做的好事,他可早便与落樱国主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的身份亦非隐秘,却我也是后来才知。啧,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当初我可是已经劝过你,将那野人的埋骨之处说个明白,却你偏偏不听,这个人情便被那寒若华取走。也是自你去了尊山第二日,落樱国主便带着你那弟子找到了我,说是可以帮我解决眼下的难题,却那个人情...” 无需多说,陆尘自然明白。 恐那时,冯雪晴与江沅已经遇到麻烦。 “于我而言,并无理由拒绝,毕竟这是救命的事情,便后来就寻到了那鹏族长老,带上你的弟子一起去了八卦八门地势,寻那野人的尸体。只路上闲聊,寒若华不慎说漏了嘴,也或是落樱国主授意,鹏族便知道了你的踪迹。天下共令的事无需多说,金翅大鹏王...你自己清楚,鹏族便只能年轻一辈出马,就是这位鹏族圣子了,又恰好在这里遇见了瑶光圣子他们...” 六幺摇头哂笑,那“恰好”二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恰好? 陆尘可不信只是恰好,恐寒若华与那鹏族长老说漏一事,少不了瑶光圣子几人的痕迹。而这般想来才能解释明白,是瑶光圣子这几人早便知晓他的踪迹,该与寒若华的背叛泄露脱不了关系。待得来到落樱,瑶光圣子几人便与落樱国主串通一气,更利用六幺借来鹏飞这等强大的臂助,以免意外发生,就如先前... 况鹏飞傲气,自然瞧不上血天传承,便收子大典时金翅大鹏王所作所为,也不过一己之念,未曾在意鹏飞想法如何。 无论是谁的主意,已经足够完美。 若无鹏飞,纵然这百十多黑衣人一拥而上,陆尘也是凛然不惧。 却鹏飞的出现,让陆尘身陷这般困境。 “这些并非我有意为之,身不由己,只能如此。你也得认栽才行,先前的那番激战我可是在远处瞧得清楚,当真厉害,无愧血天传人之名,便三圣子一拥而上,想来也无需取出杀生断刀,凭你自己的本事都足以应对。却如今,我劝你还是尽快放弃最好,便取出杀生断刀也无用。” 六幺沉默许久,终于再度开口。 “这位鹏族圣子殿下可是取了鹏族的大圣道器而来,乃金翅大鹏王授意,便暗中也...总之,少些反抗,否则大圣道器一出,落樱面临覆灭危局,落樱国主必然不能坐以待毙,纵然违 抗天下共令也实在说得过去。这点你得想明白才行,凭落樱国主修为,大圣道器也可发挥出十之而散的威力。有些话说来不太好听,却也是这个道理...早死早超生。” 瞧着六幺无奈的样子,陆尘面上狰狞痛苦更甚。 他死死咬住了牙关,身形动弹不得,亦无能挣脱。 “江沅...他们如今怎样...” “你说那江家弃子和冯家圣女?” 六幺挑了下眉毛,转头看向鹏飞。 却后者并未在意这些,仍旧百无聊赖地立于一旁,不过分出些许心神维持剑气领域便罢,好似从未将陆尘放入眼中。 见他这般,六幺也再无顾忌。 他无需理会瑶光圣子几人如何。 “那两人如今就在落樱国主的府邸之中,受困囚牢之内,昨日我才将将见过,稍有些凄惨,具体便不与你多说。却你那弟子可是好过得很,他如今已是彻底背叛,成了落樱国主的弟子,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前些日子我还听闻有人提起,说是之后落樱国主要将其收作义子,毕竟立了大功。” 六幺啧的一声轻叹,却更多讽刺。 只很快,他面色又变得古怪复杂。 “听闻血天传人身负魔性,大半年前,落樱国境内曾有魔气显化...这事,该与你脱不了关系吧?” “关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尘心头猛跳,却仍旧镇定自若,是如先前一般的模样,好似不堪承受,声音都渐渐变得虚弱。 “有没有关系已经无妨,毕竟你连今日都活不过去,之后会有人怎样去说,便与你再无任何牵扯。” 六幺面露苦笑,又搓了搓鼻子。 “该说的已经说过,废了不少时间,想来鹏族圣子殿下也该不太耐烦。你便安心地去吧,瞧在先前咱们有过交易的份上,我便帮你多说几句好话,尽量救下江家弃子与那冯家圣女...还有这位叫洛仙儿的姑娘。” 说着,他轻轻摇头,瞧了眼远处已经打翻天的洛仙儿几人,面露惊叹之色。 “只是尽量,若救不了,便只能盼着你们路上可以互相做伴...” “废话已经说完,该到了上路的时候。” 鹏飞终于不耐,开口将六幺所言打断。 他面色漠然,俯视般瞧着立身剑气领域当中的陆尘,眸光如剑。 “断古前有魔之大难于荒神一境,便那些个遗落魔族,天下万众皆得而诛之。我对你那血天传承并无任何兴趣,却落樱魔气,必然与你有关,亦无需否认,那月娘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呵,可笑血天证道成魔,连同千古后的传人亦是入魔的下场。待你死后,我自会将你安葬,毕竟如今的你也算有些资格让我正视。” 言罢,鹏飞又瞧了眼身后的三人,不屑冷笑。 “至少比这三个废物强得多。” 金天纵与扈青霜面色都是猛地一沉,却瑶光圣子摇头苦笑,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只此间,陆尘那些个刻意作出的痛苦与狰狞都收敛,亦轻轻点头,一副轻松寻常的模样。 “这话倒是不假,我也觉的自己比他们强了许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29章 暗流汹涌,交错的智谋 立身剑气领域之中,瞧着四面八方金光交错,陆尘面上却仍旧平静自若。他一身鲜血淋漓的模样看来着实有些狼狈,却那些个细密的伤口,在陆尘彻底放弃了伪装之后便迅速愈合,不过短短片刻,就再见不到有任何伤痕存在。 不过衣衫太过破烂了些。 那些个交错纵横的金光剑气激荡四射,却每每落在陆尘身上,不过铿锵一声,却莫说伤痕,便白印也不曾留下,仿若不过尔尔,便无需如何也可抵抗。 鹏飞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你算计我?!” “算计谈不上,不过临时起意罢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陆尘肩头轻轻一震,便身上那些个流淌的血痕都抖了个干净。一步踏出,血气自命渊翻腾而起,滚滚而出,这浩荡的剑气领域轰然颤抖,便那些个迎面而来的剑气还未靠近便已经彻底粉碎消散。 闲庭信步于其中,陆尘面色如常,而先前那副模样也不过假象。 鹏飞确实修为极强,然这些寻常的手段还不能将陆尘如何。 便镇压也不能。 一步步踏出,陆尘目光扫过鹏飞与其身后几人,瞧着他们阴沉也或骤变的脸色,忽的一笑。 “真的论起算计,可不该说是我,扈青霜,金天纵,瑶光圣子...我是不知你们之中究竟何人定下这般计策,将一切都纳入心中。该明白的我也已经明白,该说的也已经说过,今日只凭你们断然留不下我,江沅与雪晴姑娘,我也会自会带走。” 陆尘垂下眼帘,轻轻一叹。 “血天传承说来神妙,却根本也不过断刀便罢。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是想不通怎的这些东西就引来你们这些人的争夺。若在原本的算计中,恐鹏飞将我毙于此间之后,因那断刀,你们还得再生事端。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过利益跟贪欲罢了...” “所以呢?” 瑶光圣子忽的开口。 他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仿若谦谦君子般的儒雅与淡然,便立身鹏飞一身气机之下也始终如常。更此间,不待鹏飞开口,他已经上前,将其满面怒容都无视。 面对瑶光圣子,陆尘挑了下眉毛,也是看出许多。 那些个算计,恐是出自瑶光圣子之手。 “最终得利的,便是你吧。” 陆尘深深瞧了瑶光圣子一眼。 “我自认比不得公孙兄多智近妖,却你如今的盘算究竟如何,我也大致猜出许多。”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又是怎样的打算?” 瑶光圣子面上露出些许意外,却并不慌张,反而颇有兴致的等候。 “说那些个废话作甚,魔性污染,必定沦落魔族孽障,这天下,可容他不得,还是早些受死便好!” 鹏飞满面煞气,目光扫过陆尘,又瞧向背对自己的瑶光圣子,忽的一声冷哼,抬手便震荡剑气领域纵横金光万千。铿锵交错之际,陆尘面色也猛地一沉,却不过抬手捏拳,轰然砸出,只见得大片雷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剑气领域都充斥。 金光破碎,万千鸾鸟齐鸣之声刺耳无比,不过短短瞬息,这周遭的一切都便都彻底破碎。 鹏飞面色更是难看。 再看去,陆尘仍 旧立身原地,平淡无奇的模样好似不过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那破碎的剑气还未完全消散,呼啸之间听得疾风刺耳,却偏偏其立身此间,无人再敢上前。 还欲继续出手,却瑶光圣子横出一步,将鹏飞拦在身后。 他斜过眼眸,瞧了鹏飞一眼,那之中的淡漠与警告让人心颤。 “你不是他的对手,若非得送死,便之后自己找个时间,可别将我也连累,免得大鹏祖与金翅大鹏王要找我的麻烦。” 言罢,一声冷哼。 谁也不曾察觉的气机交葛显化,只针对鹏飞一人。 他瞳孔猛地收缩,便面色也是急变,却待得瑶光圣子转过头去,鹏飞出乎意料的安静下来,只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瑶光圣子的背影,神情变幻不定。 究竟发生了什么,扈青霜与金天纵都不明白。 六幺也上前几分,已经镇定下来,却满面疑惑不解。 只陆尘别有深意的瞧了眼瑶光圣子,忽的一笑。 “外人只道瑶光圣子不过尔尔,是圣子之流中平平无奇,却如今看来,该是天下人眼拙,也或...” 并未继续说下去,却其中意味,谁都知晓。 瑶光圣子也不在意,他将双手负于身后,仍旧那副谦谦君子,淡然如风的模样。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猜到了什么,其他那些,可无关紧要。” “你要知道,我便说给你听就是。” 陆尘摇头哂笑,仍旧轻松的模样。 纵然面对这样的瑶光圣子,陆尘也不过只感受到了些许的压力,尽管模样狼狈,却这些个感受不会骗人。唯有的压力,也是来自其城府心机,而非修为实力。 “却你不将瑶光圣主请出来,是否不太好?” 陆尘一眼,场中几人都变了颜色。 瑶光圣子面上笑意也彻底僵住。 “落樱国主我也未曾见过,不若一起现身,如何?” 又一言,扈青霜与金天纵面上终于出现惶恐,鹏飞神情狰狞,六幺也瞪大眼睛,却瑶光圣子已经恢复镇定,不过轻挑眉宇,摇头一笑。 远处百里开外,凭空有气机交葛显化,便肉眼瞧去,那片光景都忽的出现些许扭曲的模样。待得一切落定,一身着九龙黄袍,五短三粗的男子已经现身,他面色阴沉难看,只两步踏出,缩地成寸,已经到了近前,却眼神含着别样的韵味看向瑶光圣子。 “如此瞧来,本座也是被圣子殿下算计了。” 众人目光皆转向瑶光圣子。 便不远处激战翻天的洛仙儿几人都暂且住手,那三名霸主强者更是一跃而起,到了落樱国主身后,洛仙儿亦转身而来,与陆尘一道,面对眼前众人。 “你倒是变得聪明了许多。” 她与陆尘低声而言,却面上并不轻松。 偏偏陆尘不曾觉得如何,唇角带笑,却目光凌厉。 瑶光圣子深深瞧了陆尘一眼,许久,忽的一叹,抬手取了一枚玉珠轻轻捏碎。不消片刻,这周遭忽有虚空波动衍生,正身旁不过十里之外,虚空裂痕狰狞显化,瑶光圣主一身圣光浮动,自其中缓步踏出,未曾显化威压,只他的出现,也应证了陆尘的猜测。 “已经得手了...” 一言还未落罢,瑶光圣主忽的噎住。 可清楚见到他目光转过周遭,又眯起眼睛,神色变换复杂,却很快就想通了一切,转而平静的踏前。 瑶光圣子亦迎上。 然此间将将落定,这周遭又有气机显化。 一金袍老者自凭空踏出,周身燃动金光如火,仿若大日高悬,只将将现身便有浩荡威压降临,是风静云止,仿若山岳深渊般的厚重,让人不能喘息。 “鹏族太上六长老,就是那差点要了我性命的家伙...” 六幺上前几分,躲在陆尘身后,轻声而言。 他眼力向来不错,懂得审时度势,更断定了陆尘自有本事化解眼前危局。 墙头草般的人物。 陆尘也懒得与他计较,不过目光扫过那鹏族太上六长老便罢。 “呵,该到的人终于到齐了。” 一声轻笑,陆尘始终淡然。 天下共令在先,落樱国主也好,瑶光圣主也罢,便鹏族太上六长老也不敢将他如何。而年轻一辈,只鹏飞修为境界最强,却那十万八千金羽剑也无能真正伤他,纵然联手其他众人,亦不过尔尔。 陆尘是不怕的。 “血天传人...倒是比当初成长了太多,与老夫过去的所听所闻着实不同,便这份胆魄与眼力心智,都足以得天下人称赞。” 鹏族太上六长老冷哼一声,虽口中赞叹,只怎的也听不出赞叹之意。 众人的目光重新转向陆尘,原本的危局,却演变作这般模样,一切皆是陆尘一手促成。便如那太上六长老所言,如今的陆尘已非当初可比,这份心智与胆魄的成长,可见一斑。 只瑶光圣子眼神飘忽许久,才终于无声一笑,似是将一切了然于胸,然并未开口。 陆尘瞧得清楚,心头微动,更多了些警惕。 “如今该到的人已经到齐,便说说吧,你是已经猜出了哪些?” 瑶光圣子上前一步,立身众人之前。 长辈人物还在此间,却他这所站位置着实有些不敬。然鹏族太上六长老也好,落樱国主也罢,不过瞧他一眼,冷哼一声,并未多言,连同瑶光圣主亦未曾在乎,不过负手而立,眸光阴沉。 “猜出的东西自然极多,却这些若真的说出来,可是与你不太有利。” 陆尘瞥了瑶光圣子一眼,不屑冷笑。 一旁六幺与洛仙儿还在皱眉,不解究竟这之间发生了什么,然瑶光圣子却忽的大笑起来,引得众人目光看去,却仍旧如此。 待得许久,终于笑够,瑶光圣子才抹去了眼角的泪光。 他面上满是不屑,笑得古怪,让周遭众人都是疑惑不解。 却疑惑的事情太多,谁也不知。 为何瑶光圣主会在此间出现? 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瑶光圣子心中到底如何盘算? 纵然始终与瑶光圣子在一起的扈青霜与金天纵也相识无言,不明所以。 却瑶光圣子忽的沉下脸来,将目光扫过周遭山林,如刀剑锐利。 开口,声震四野! “公孙兄,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0章 多智近妖公孙凉(上) 瑶光圣子一言,声震四野。 这空荡寂静的群山之间幽幽回荡,便此间众人也都愕然意外。 纵强如瑶光圣主、鹏族太上六长老也不曾发现公孙凉的存在,落樱国主修为也不差分毫,更善隐匿手段,却也未能察觉分毫。却瑶光圣子满面漠然平静,好似十分确定,只目光扫过周遭又很快收回,安静等待。 陆尘早便眯起眼睛,心中亦有些震动。 “公孙凉?他也来了?” 洛仙儿意外地瞧着瑶光圣子,只眼角瞥见陆尘面色变换,才终于恍然。只再看陆尘,洛仙儿眼神变得复杂,却最终也不过轻轻一叹。 “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你自己发现的...” “发现了一些,却我毕竟没那些本事。” 陆尘自然听到,不过摇头哂笑。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堪比公孙凉的能耐,尤其面对这些个心机城府的盘算,最是不堪。虽常常喜欢料定而后动,却每次都得出现许多的错误,是与公孙凉有着太大的差距。 这山野空寂幽幽,许久都无回应。 瑶光圣子不再开口,亦无人多说。 “呵...” 终于,一声轻笑自远处响起,在这寂静的群山之间回荡不休。只些许时间,遥遥之处忽的亮起灵光迷蒙,仿若云烟飘渺,只金光于其中晃乱,不消片刻便到了近前。 金狡如黄牛大小,身负豹纹,头有牛角,通体金光迷蒙如同火烧,神骏威武。骑乘之上,公孙凉面带笑意,却一双眸子凌厉如电,更藏深邃于之中,好似森罗万象归化,便只盘坐便见的气质非凡,仿若临尘谪仙。那一袭白衣如故,大氅点墨竹,落定有风起三千云烟飘散,淡然如素。 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者,算无遗策! “我早该想到是你。” 瑶光圣子终于抬起眼眸看来。 “与血天传人关系极尽,便我能得到的消息,你也必然能够得到,甚至比我更早。” “过奖,只比你早来一日罢了。” 公孙凉笑意可鞠,盘坐金狡之上,一手折扇于胸前轻挥,不过一念便策动而来,落于陆尘一旁。 他转头瞧了眼身侧几人,更着重看了几眼洛仙儿。 “早便听闻仙儿姑娘大名,是与我等同辈却修为早已堪得圣道神妙,只先前那些个变故不如人意,至今日方才一见,倒是了却了平生遗憾。尤其仙儿姑娘日后必定登临大圣之道,那万化道藕,可是非同凡响的宝物,也不枉陆兄弟付出那些。” “酸人,净会说些场面话!” 洛仙儿白他一眼,又轻哼一声,只别过头去不愿多说。 她是最不喜这些的。 公孙凉也稍有意外,与陆尘相视一眼,见得其眼神,只无奈苦笑便作罢,不再与之多说那些个人情来往的废话。待得转头看去,这周遭境况着实不善,便落樱国主那缓缓升腾的气势便压人心魄,更有瑶光圣主与鹏族太上六长老,却偏偏这般气势之下,公孙凉仍旧淡然不惊。 “那些 个废话便无需多说了,却瑶光圣子要知在下究竟看出了什么...究竟看出了什么,便真的要说吗?” 公孙凉将目光转向与瑶光圣主立于一侧的瑶光圣子,面上笑容忽的带上些许深意。 “若真的说了,可是于你不利。” “便说就是,若能就此知晓我与你究竟差了多少,便四面楚歌也值得。” 瑶光圣子冷哼一声,眯起双眸,有眸光如剑。 听闻这些,公孙凉挑了下眉毛,又摇头一笑。 “早先云泽洲收子大典之事,我便料到是你在暗中推波助澜,将那些个贪婪之人尽数纳入掌心,将之玩弄,为你办事。天下人都说瑶光洞天有圣子不过寻常尔尔,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平平无奇的瑶光圣子,可是个天赋决定,城府极深的可怕人物。” 公孙凉目光扫过周遭的这些,轻声一笑,策动金狡上前几分,仍旧闲庭信步,并未觉得压力也或危险。 天下共令只于陆尘而言有用,却陆尘在此,怎的也不会让那些个老辈人物对他出手。便不过上前站定,落樱国主也好,瑶光圣主也罢,便一族皆傲气冲天的太上六长老也不敢妄动,得收手后退才行。否则犯了天下共令,莫说虎王道宗这些,便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仙人也不会允许。 大势所趋,公孙凉亦仰仗这些。 “你,确定要说?” 一言罢,公孙凉转而看向瑶光圣子,笑意更甚先前。 “说!” 瑶光圣子冷哼一声,眉头亦皱起,不喜这般拖拖拉拉,却心中也有些打鼓,负于背后的双手已经暗中与瑶光圣主示意,若真的出事,便立刻遁走。 那落樱国主无妨,却鹏族太上六长老可并非好相与的角色。 “那便说说你这贪心之人的所有算计,想来诸位也是愿意知道的。” 公孙凉摇头哂笑,纵然面色仍旧淡然,却眼眸深处带着些讥讽。 “毕竟被人如此玩弄,更加以利用却丝毫不知,几位也都心中不满,却他可是有着太多痕迹暴露,只叹当局者迷...然真的说起,这事却也有些麻烦,便自瑶光圣主带了金兄与扈兄抵达此间开始说罢。”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得他们面色阴晴不定,仍旧笑意可鞠。 “你三人怎的走在一起,想来不过瑶光圣子言说寻我陆兄弟,扈兄要为那雨灵姑娘报仇,毕竟其身死之事,与我陆兄弟脱不开关系,而金兄...恐是为了血天传承,便如瑶光圣子一般的打算,却今日相见忽的改了原本的目的,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便不多说。却你三人一番商榷便罢,有着共同的目的,便一路寻到了...冯家岛。” 公孙凉忽的一笑。 却金天纵与扈青霜面色都是急变。 “陆兄弟来到东海,唯有两次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之一,便是于落樱,因那叛出石门的弟子寒若华。却前次,则是在冯家,有太多人见了他的样貌,纵然修士尽死,却凡徒之数太多,固然消息传得慢了些,却终归会被诸位得知。虽那时我不曾见到,却想来你三人该在冯家岛待了不短的时间,而后便听闻陆兄弟身在落樱 ,就转而到了此间。却那时陆兄弟已经动身前往尊山,便正巧错过。” 公孙凉忽的转头瞧向落樱国主。 “尊山此行,并未出现意外,也是仰仗落樱国主未曾出手。却不知,是阁下认定了我陆兄弟并非那三重险阻的对手,也或自知有前辈暗中庇护于他,已经认命?毕竟尊山失圣,非同小可,却偏偏阁下仍旧每日寻欢取乐,日落而做,日出而息。这些,我是有些不懂,还望不吝指点。” “自然是后者。” 落樱国主一张脸如黑炭难看,却甩手便是一声冷哼,不愿计较。 亦知计较不得,是无胆出手,更无能说过。 只公孙凉先前一言却引得众人莫名看来,面色皆有些古怪。尤其那所谓的“日落而做,日出而息”,更让人觉得不堪,却偏偏此间唯一的女子洛仙儿满面戏谑,若非陆尘拉着,恐还得开口多说几句才行。 “你说这些个废话作甚,还是回到正题。” 瑶光圣子面色亦不好看,毕竟先前公孙凉所言是无丝毫出入。 若换做他来,恐最多不过如此,却好似公孙凉不过轻描淡写罢了,未曾耗费多少心思。 “那便继续说就是,何必着恼。” 公孙凉摇头一笑,终于放过落樱国主。 “自冯家岛而至落樱,陆兄弟已经去了尊山,寻之不到,却江沅与雪青姑娘还在此间,寒若华亦未暴露。你三人该是见了落樱国主所遣之人与寒若华沟通,纵无意,也或本就有所猜测,乃至探得这些消息,只此三种可能,而后就去往落樱国主府邸,与之共商大计。却在你瑶光圣子而言,不过利用罢了,是欲要取得些许臂助在侧。血天传承非同一般,尤其冯家岛上探得《玉简》一事,你是恐我陆兄弟修为有所进境,力不能敌,尤其断刀威势非凡,就想着以车轮战将之耗死。若只你三人,便全部战死,可也未必能够耗尽我陆兄弟所有血气。” 他目光扫过扈青霜与金天纵,眸光深处有不屑悄然掠过,并未被任何人发觉。 瑶光圣子面色却更是难看。 “凭你三人身份,落樱国主自然隆重接待,更凭你口才心机,该轻易便可让落樱国主毫无保留地道出所有消息。由此,便知六幺存在,更知其如今境况困难,便定下计策,将寒若华召回,说服其道出那野人埋骨之处,以取来六幺人情。却八卦八门地势绝非轻易便可出入,也唯有寒若华一人才可来去自如,为免麻烦,便得六幺叫上这位鹏族的太上六长老一同而行,去往八卦八门地势,寻那野人埋骨之处。路上,寒若华一言失慎,道出我陆兄弟去向,也该是你授意才对。” 说着,公孙凉瞧了眼立于身后的六幺。 后者面上颇多愧疚,只得挠头,赔笑应是。 却瑶光圣子已经面如黑炭,便负于背后的双手都已经捏紧。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便那鹏族太上六长老也眯起眼睛,一身金光如火涂涂,沸腾的气浪浮动不休。 “看来,瑶光圣子真是好算计,便老夫也着了道而不自知...却老夫也有个疑惑,还望公孙圣子不吝赐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1章 多智近妖公孙凉(下) “有何疑问,前辈且说就是,若晚辈知晓,定无隐瞒。” 公孙凉转过身形,面对鹏族太上六长老时,原本淡然的模样也多了些恭敬与谦卑,更下了金狡,未曾有过分毫不妥。 不同之人,不同态度,公孙凉将这些拿捏得足够完美。便此间众人,堪得前辈者有三,却唯独面对鹏族太上六长老才会如此。只见到这些,瑶光圣主与落樱国主面色皆有些阴沉,瑶光圣子更是眯起眼睛,却也不过冷哼,并未多说。 只这般,瞧得那鹏族太上六长老也是满意,便面上都带起些许笑容。 “老夫是疑惑那六幺又如何可以确定八卦八门地势中所埋之人,就是老夫一直要找的那人?未曾见过,只推测便罢,事关那六幺的性命,他该不会如此大意才对。若在寻常而言,得先行确认,避免出错,否则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瑶光圣子,是怎的让六幺如此确信那人便是老夫要找之人?” 鹏族太上六长老言罢,又瞧了眼立于陆尘一旁的六幺,面上仍旧带着疑惑。 只闻得如此,公孙凉却笑了起来。 “这事自然简单。” 他目光转过周遭几人,最终落在六幺身上。 “八年前的东海风波,想来在场的诸位都是知晓,便其中的那些个因果更无须多说。陆兄弟所知不多,仙儿姑娘也该只是听闻,却如今说来,便谁都能道出一些,是那野人以大龙脉地势暗害了鹏族前辈的子嗣,将其道器都夺取,而后便来到落樱,通过六幺之手卖出了不少灵精。而此人的消息也就此传出,是精通八卦八门之术,堪得风水地势,会寻龙点穴,识人面相,却后来有谣言四起,此人还未离开落樱便堪破了天道循环至理,遭受反噬,落得口不能言,心智浑浊的下场。而这些,与那野人的模样一般无二,尤其八卦八门地势非寻常人可破,便无需确定也知必然是他。” 公孙凉瞧着六幺。 “你可敢说自己不知这些?虽我不曾见过那野人,却寒若华口中描述与你所知一般无二,纵然无需确认也可认定这二者是同一人。如今想来,该是寒若华与你说过自己时间不多,只有空走上一遭便罢,之后还得准备落樱国主的收子大典之事。无论鹏族也或落樱国主,况你六幺,都无本事反抗,便只得稍作冒险,却毕竟有着七成乃至更多的把握,你且说是也不是?” “是。” 六幺坦然点头。 “果然不愧多智近妖公孙凉,这些事情就只我等有限的几人知道,却你将那寒若华与我说了些什么都能算到...着实厉害!” 他面露惊叹之色,并未隐瞒。 “我是认定了那野人便是鹏族前辈要寻之人,毕竟其口中描述与我所知一般无二,却我当时认定是八成把握,这才敢于冒险。便纵是出了意外,没能对上,也可将一切责任都推脱出去,于我而言并无太大的凶险,这才应下,去了鹏族面见前辈。” 言罢,一声轻叹。 “只我也不曾想过,这些竟都在瑶光圣子的算计之中。” “他的城府可比天下人所知更为深沉。” 公孙凉轻笑一声,那鹏族太上六长老也恍然点头。 虽六幺这般让他有些暗恼,却如此想来,该是瑶光圣子将一切都算到。这般城府心机,便如他这年老成精的存在都自叹不如。却转念在想,瑶光圣子固然城府极深,而如今面对公孙凉,那些个所谓的计谋都变得不堪一击。 “多智近妖公孙凉,实至名归。” 鹏族太上六长老一声轻叹,又苦笑不跌。 “我鹏族向来自傲,是传承金翅大鹏的一丝血脉而有无双天赋,便纵观天下也不曾将任何放入眼中。却如今,你这公孙凉之名是真的让老夫也敬佩,而我族圣子,在这些方面也确实弱你不止一筹,无可争辩。” “六祖,我...” 鹏飞还欲多说,却太上六长老轻轻摇头,将其打住。 “你便继续说下去,老夫倒要瞧瞧这平平无奇的瑶光圣子,究竟还做了些什么。” “他做的事情,可绝对不少,盘算亦堪得完美。” 公孙凉轻笑一声,转而瞧向面色阴沉难看的瑶光圣子。 “前有云泽洲收子大典变故,金翅大鹏王便已与瑶光圣主有了联系。虽说来不太好听,却可知其贪婪血天传承,亦在前次被陆兄弟反驳而折了傲气,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断刀在手,同辈之人莫非手持大圣道器,便无可匹敌,而金翅大鹏王欲要至我陆兄弟于死地,便必然不会轻心大意。况其魄力而言,自然会让鹏兄带着鹏族大圣道器而来,以求将我陆兄弟立毙此间。为夺取血天传承,更前辈也暗中跟随,哪怕鹏兄不愿,也必然得奉命行事。” 他说着,忽的一声轻叹。 “只原本我是以为鹏兄不过受命行事,却如今看来,该是我看错了鹏兄性情。是傲骨十足,却并非贪心之人,便血天传承也不曾放入眼中。之所以到此,恐瑶光圣子也是有过盘算,该是先前泄露我陆兄弟行踪后,与前辈说了魔气一事。” “不错,是有此事。” 鹏族太上六长老闻言点头,亦恍然明悟。 “圣子虽性情傲慢,目中无人,乃鹏王之子却与鹏王有着极大的不同。而这所谓的不同,便是圣子更多了一身正气,纵平日只况实力修为看人待事,却那些个不堪不妥,从来不做。老夫也曾与圣子提起,也因那寒若华误导,还以为血天传人受魔性污染已是堕落,方才激得圣子愿意前来,出手斩杀血天传人。” “正是如此。” 公孙凉点头,早便将一切了然于胸。 却再看瑶光圣子,他面色已是黑如煤炭,便一身气机都无法平静。 “鹏兄带了大圣道器前来,而目的便是斩杀魔孽,却并非血天传承。然瑶光圣子早便算到这些,而其意图,也在鹏族的大圣道器!” 转而瞧向瑶光圣子,公孙凉一双眸子仿若激电,着实刺人。 “瑶光洞天并无大圣道器,要对付断刀凶煞,便只得大圣道器才行。只在鹏兄手中,大圣道器未必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可一旦我陆兄弟取了断刀出来,便鹏兄必定以大圣道器应对。大圣道器,是极道之威, 若有碰撞,况落樱这六千里海岛定然不复存在。也因此,落樱国主便有了理由发难,可借鹏族大圣道器发挥更强之力,以斩杀我陆兄弟,夺取血天传承,纵天下共令也可坦然应对!” 他言辞激烈,咄咄逼人的气势,便瑶光圣子亦有些承受不住。 除却鹏族两人,其余那些皆面色急变。 陆尘也是暗叹,唏嘘不已。 “倒成了他一人的表演。” 洛仙儿皱起琼鼻,嗤笑一声,却也是多看了公孙凉一眼,稍有赞许。 “表演不表演倒是无妨,只如今这般境况,也不知公孙兄究竟如何打算。若真要将那瑶光圣子与瑶光圣主逼得撕破脸皮,于咱们而言可并非极好。” 陆尘瞧着镇定自若的公孙凉,眉间多了些担忧。 却洛仙儿不过嗤笑一声,目光转过周遭,颇多不屑。 “纵然撕破脸皮又如何?他瑶光圣主再大的本事,还能知老鬼不成?天下共令在前,老鬼已经有过回应,天下人都知他在你的身后。若年轻一辈争锋不敌,落得身死魂消,便老鬼有话也不能多说,却老辈人物出手,可就坏了规矩!” “也就仗着这些了...” 陆尘搓着鼻子,无奈苦笑,却也只能承认。 再看去,公孙凉缓步上前,便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更甚先前。 “若我陆兄弟身死,血天传承遗落,就此间而言,鹏族前辈,金天纵,扈青霜,更得算上落樱国主,又哪个不会出手抢夺?你早便与瑶光圣主有过商榷,便如此间,一念便可将其召来。虽说来不太好听,却你瑶光圣主的本事可冠绝落樱,届时唯一能够与之对抗的,便唯有手持大圣道器的落樱国主。却落樱如何,也断然无胆与瑶光为敌,鹏族前辈纵是不甘,也得眼睁睁瞧着你将血天传承带走才行,毕竟大圣道器在落樱国主手中,哪怕鹏族前辈欲要取回,也必得遭受阻拦,无能为力。” 公孙凉眸光如电,直刺人心。 “如此,最终得利便是你瑶光,也终于有了血天传承在手。若你野心再大一些,恐之后北荒、东盛、东海,都再无宁静之日,尤其今日与你争夺之人,怕都要落得身死魂消才能泄恨!” “你...” 瑶光圣子彻底变了颜色,便瑶光圣主亦不能坦然。 公孙凉是将一切都了然于胸,彻底看透,前前后后所有盘算都一同道出,并无丝毫出错。便瑶光圣子总口口声声自称不弱东盛公孙凉,却此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胸膛几度起伏,再不复先前淡然平静模样,眸光阴冷仿若毒蛇,更一身气机沉浮不定,手掌都在颤抖。 瑶光圣主亦是如此,便那些个笼罩全身的圣光都无法平静。 周遭众人都围了上来,是至如今才终于知晓这些。 成了他人手中的刀剑,不过出力罢了... 尤其鹏族太上六长老,更满面阴沉,周身杀机沉浮,便周遭空气都似是凝固,有怒火涂涂! “瑶光,可否给老夫一个足够完美的解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2章 风波暂止 “答复?你想要什么答复?” 瑶光圣主终于开口。 自公孙凉现身以来,他就始终沉默不言,纵然面对如何不堪的局面也是瑶光圣子一人在苦苦支撑。至此间,他才终于缓步上前,却面上见不到分毫慌张,不过淡漠随意,比之瑶光圣子更为沉着。 “看来,你是不打算认错了?” 鹏族太上六长老眯起眼睛,目光扫过两人,忽的冷笑出声。 “你二人倒是极好的盘算,将我等尽数作为手中玩物,为你做事,更戏耍我等。瑶光洞天虽是不弱,却也不过在北荒逞凶逞威罢了,到这东海,却也不知收敛。今日若非公孙圣子解惑,恐此间我等仍旧不知,便如此想来,那魔气一事,也该不过虚妄。” 闻言,鹏飞面色当即一黑。 他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更周身气机沉浮汹涌,金光如火蔓延,若非鹏族太上六长老还在近前,只怕已经出手。 落樱国主面色亦并非好看,却他无胆开口指责。 于东海而言,两族八家十六国只言两族一国最为鼎盛,却这一国与两族之间差距仍旧极大,站不得牌面。纵瑶光二人戏耍,也得咬牙吃下,若非此时还有鹏族强者在旁,他便是有怒也无能表现,唯有听命行事。 却被如此戏弄,心中亦不好受。 更扈青霜与金天纵也脸色难看,将矛头转向瑶光二人。 “是非真假,不过公孙凉一言罢了,你们也是真的相信,呵...” 瑶光圣主嗤笑摇头,面上带着不屑。 他目光转过周遭,最终落在鹏族太上六长老的方向,一双眸子好比利剑慑人,却后者也凛然不惧,只凭空好似有火光迸溅。 “东盛公孙凉号称多智近妖,便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你们站在他这一方。我等一同到此,原本便不过为了夺取血天传承,却如今你等偏偏将这些都忘掉,反而转身来指责本座与圣子。呵,一群匹夫,真正将你等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该是那公孙凉才对,又如何是本座?!” 瑶光圣主冷哼一声,大袖甩动,面色难看。 却鹏族太上六长老几人偏偏不为所动。 “如此狡辩,略显无力。” 公孙凉也开口。 他缓步上前,面上仍旧带着平静的笑意,不过伸手轻抚身旁金狡,却这周遭所有人都转过目光。 “先前所言,诸位也都听得清楚,究竟是真是假,自然各有明辨。若你瑶光圣主不敢承认,不肯承认,那也无妨,便说说天下共令在前,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间?” “自然为了庇护我瑶光圣子。” 瑶光圣主眯起眼睛,眸光如毒蛇阴冷。 “血天传人手掌杀生断刀,纵观年轻一辈,也就只他拥有如此手段,若非有大圣道器,这年轻一辈又如何能够与之对抗?血天传人,有能耐者得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却毕竟断刀凶煞,本座自然放心不下,得一同而来,暗中庇护。如此答复,你可满意?” “自然满意,却说来也不愧瑶光圣主,这番心机阅历绝非瑶光圣子可比。且这般看去,你家圣子虽表面仍旧镇定,却终究对这般局面见得少了些,已经无话可说,恐内心也彻底慌乱,却你瑶光圣主一番狡辩,堪得完美,更 不容分毫反驳余地。” 公孙凉嗤笑出声,却面上更多讥讽。 “却你是否还记得,先前将将横渡虚空而来时,说了些什么?” 闻言,众人面上皆露出些许疑惑。 谁也不曾在意这些,便瑶光圣主亦回想不出。 只公孙凉面上笑意更甚些许。 “已经...得手?敢问瑶光圣主阁下,这所谓的得手,究竟什么意思?” “自然是...血天传承一事,本座便问上一问又如何?!” 瑶光圣主面色难看,却仍旧镇定,并未慌乱。 只瑶光圣子几度不堪的表现,虽不过细微,却不曾被人忽视。便落樱国主,鹏族太上六长老早便有了自己的判断,金天纵、扈青霜与鹏族更近乎无法按捺。 他们不敢与瑶光圣主争论,却瑶光圣子,得给个交代才行。 “是吗?看来瑶光圣主还真是急不可耐。” 公孙凉哈得大笑一声,更连连摇头。 “却不知,瑶光圣主阁下究竟怎样想法,先前还在担忧瑶光圣子是否可力敌我陆兄弟手中断刀,如今又这般急切是否已经得手,可是矛盾得很呐!” “你...” 瑶光圣主面色一凝,终于是有些慌乱起来。 如何狡辩? 还能如何狡辩! 纵瑶光圣主见惯了各般场面,却也从未如此难堪,东盛公孙凉所言所语,便这一步步紧逼,已经让瑶光圣子面色惨白,身子都在颤抖,只瑶光圣主未曾见到。待回头,才知这些,纵然此间如何挽回,也早便没了机会。 “我先前便说过,若这些事情尽数道来,可于你瑶光二人不利,却偏偏瑶光圣子不信,只说纵然四面楚歌也值得。如今,可是真的四面楚歌,瑶光圣子殿下,你先前那些个魄力又去了哪里?” 公孙凉将目光转向瑶光圣主身后,又问一声。 如此一言,便无需多说。 瑶光圣主更无能反驳。 “瑶光,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鹏族太上六长老冷哼一声,上前几分,周身金光轰然高涨,更席卷杀机如潮汹涌,冰冷慑人。他一双眸子都好似激电流转,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便瑶光圣主亦禁不住后退半步。 落樱国主手中也掐出一人形纸片,满面冰寒。 便金天纵与扈青霜也咬牙切齿,针锋相对。 是如了先前瑶光圣子所言,真的四面楚歌,却此间的他已经再无先前魄力,更不知如何是好。纵往日如何镇定自若,虚怀若谷,却毕竟不曾经历这番场面,至如今早已心神大乱,不知如何是好。哪怕瑶光圣主见识非凡,经历极多,亦无话可说。 面色几度变换,瑶光圣主终究是咬紧了牙关,再无能挽回。 “东盛公孙凉,果然多智近妖,想来先前那些也不过猜测,却一字一句皆有目的,将我二人步步牵扯,落入你准备好的圈套之中,将自己也渐渐暴露出来。呵,今日终于见识了你公孙凉的本事,那公孙君子也生了个好儿子!” “过奖。” 公孙凉将手中折扇合起,不过淡然一笑。 “今日领教,但愿日后还 能见你如此风采,可是好得很呐!” 只最后几字,瑶光圣主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而后便周身气机轰然一震,吹动气机席卷如刀,便落樱国主与鹏族太上六长老也反应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震金光作乱。 此二人都是面色急变,却也只鹏族太上六长老冲前。 然站定时,瑶光圣主与瑶光圣子早便没了踪影,就只鹏族太上六长老立于前方,面色阴晴变换不定,一身怒气无处宣泄,着实慑人。 金天纵与扈青霜也感受清晰,面色急变,不敢靠近。 “逃了?” 陆尘也是愕然,将将放下遮挡的手臂。 “逃了。” 洛仙儿轻哼一声,目光转过周遭,一身杀机内敛,仍旧不消。 “这些人,你要如何处置?” “再看便是...” 陆尘轻轻摇头,眼前局势,还不到他出面之时,至少鹏族这二人还未离开,陆尘怎的也不能对他们发难,否则不过自找难看。而公孙凉也该有所打算,并未回身,已经上前去寻那气机迫人的鹏族太上六长老。 一些场面话便罢,亦安抚其情绪。 许久,那鹏族太上六长老才终于恢复平静。 “公孙家可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只此时便可预见,若无天地桎梏破碎,后世千年万年,公孙家秦家必是繁华鼎盛的局面。” 一声赞叹,鹏族太上六长老面色也有些复杂。 他瞧了眼身旁缓步而来的鹏飞,又是一声轻叹,其中意味如何太过复杂,却鹏飞听闻,面色自然难看,可怎的也寻不出反驳之言。 公孙凉是太过出色,纵修为算不得顶尖,却也属人杰行列,却凭着如此心计城府,便这天下,也难一人出奇左右。那瑶光圣子总说自己不弱东盛公孙凉,然今日这些,即可分出高下,是瑶光圣子终究差了许多,更输得体无完肤,仓皇败退。 “前辈谬赞,小子也不过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又如何能让我公孙家秦家繁华鼎盛。” 公孙凉摇头一笑,面有谦卑。 鹏族太上六长老也不多说,目光转过周遭,在陆尘身上多作了些停留,而后才收回。 “今日,我鹏族已再无颜面继续逗留,更不敢奢求其他,便仰仗公孙圣子这番,老夫日后断然不会再与血天传人为难。而今日之事,老夫也定会与大鹏王和大鹏祖言明,却他二人如何决断...” 言罢,鹏族太上六长老轻轻摇头。 他是没资格多说这些。 公孙凉自然明白,不过拱手。 “走了。” 鹏族太上六长老洒然大笑,挥手则有气机万千,撕裂虚空之路,遥遥无际。 却踏入之前,那鹏飞又转头瞧向陆尘。 “血天传人...” 他面色凶戾,忽的捏出拳头,而后狠狠一甩,听闻鹏族太上六长老催促,这才退入虚空裂痕,再无影踪。 陆尘不过挑眉,苦笑摇头,又见身旁洛仙儿满面戏谑的模样,只得耸肩做出无奈模样。 却此间,眼角瞥见,陆尘面色猛地一沉。 “你三人,可还不到走的时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3章 小人嘴脸 看清了局面,认清了现状,金天纵与扈青霜也知今日之事已经难有下文,只因公孙凉的出现将一切都彻底改变。凭他们这些微末的本事,便陆尘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有公孙凉与洛仙儿。 此间局势与之前相比已经翻天覆地,却瑶光圣子有瑶光圣主庇护逃离,鹏飞有鹏族太上六长老相助离开,便公孙凉也不能如何,唯有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然真的说来,也就只瑶光二人是仓皇逃窜,鹏族两人却光明正大离开。 那鹏飞,只为斩除魔孽,如今在他而言一切不过误会,只化解便可,陆尘几人也不会太过计较。 却他们不行。 便落樱国主也打算无声离开。 他长辈的身份在这里并不合适,天下共令所言,让其断然不能与陆尘出手,莫非迫不得已,否则便是惹祸上身。而此间,那陆尘有公孙凉相助,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得,何况他府中还有江沅与冯雪晴在牢狱之中。在其而言,最好便是就此离去,而后尽快将两人送回,便连同寒若华也一并抛弃出去才是正道。 却陆尘一言,这三个偷偷摸摸之人便都得止住脚步。 转过身来,陆尘目光扫过三人,将眼睛也眯起。 “我叫你们走了吗?” “这...” 落樱国主纵为长辈,却也不敢放肆,只得勉强赔笑。却瞧着他这幅模样,与小人也一般无二,着实有些太过恶心。 “陆兄弟,先前一切都是因那瑶光二人所起,与我落樱,确实没有太大的关系。虽说咱们之间有些矛盾,却真的算起来,也是可以化解,何况先前你去那尊山,本座也未曾做出分毫阻拦之事。而今日虽有些矛盾,却并非生死相向,你又何须这般。至于那江沅与冯雪晴...待明日,不,稍后,本座便亲自将他们送到你面前,这般如何?” 他小心翼翼,虽身为前辈,却太过谦卑低微了些。 而这些,也是因公孙凉在侧。 陆尘身后究竟站着哪些势力,纵观天下也并无多少不知,除却虎王这义父不说,更有东盛诸子百家的许多,尤其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仙人,更是众生仰望的存在。 曾有过杀意,曾有过算计,却那些都在建立在不知陆尘身份的前提下。至如今,落樱国主知晓陆尘身份,便再无胆魄与之如何。 先前也不过仰仗身旁有这些个圣子在侧,以为道同而可与之为谋。 却如今局势大 变,况他一人,断然没这些个胆量。 “国主大人倒擅长审时度势,先前现身时可并非这幅模样。” 洛仙儿冷笑出声,面上满是不屑。 却落樱国主听闻也不过赔笑,将身子都放低,更惹来洛仙儿不屑,便陆尘与公孙凉对视,都见得到对方眸中的无奈与嘲笑。 如此不堪,却偏偏是落樱国主。 “罢了,便如此就好,落樱国主好歹也是一方之主,又何必如此为难。那冯雪晴与江沅只需无恙即可,却不劳国主殿下亲自送回,便随意派遣一人便可,毕竟今日不过误会,也是那瑶光圣子心机城府深沉,将殿下欺瞒之中,为己所用。虽说来不甚好听,却其城府,便纵是老辈人物也应付不来,自然怪不得殿下。便日后多多来往,说不得咱们还可成为极好的朋友。” 公孙凉洒然一笑,回到陆尘身旁,待其而言。 陆尘还欲开口,稍觉不满,却公孙凉暗自比了个手势,也就不再多说。 “那是,那是,能与公孙圣子和血天传人做朋友,是我落樱之大幸,求之不得。便几位放心就是,那江沅与冯雪晴,本座之后自会将其安然无恙地送回此间。只国事繁忙,本座纵有心也不能继续在此间逗留,得回去处理那些个繁琐,若几位之后有空,便去本座那府邸为客,本座自当鼎礼招待。” 落樱国主一副小人的谄媚,又转而瞧向六幺,仍旧不敢大意。 “六幺兄弟,你对我落樱最为熟悉,便待本座领着几位四处游玩几日,略表地主之谊。待得一切罢了,再去本座府邸,也好给本座些时间做足准备,以免匆促不妥。” “啊?哦,好...” 六幺有些愣神,只下意识应下。 却回过神来,他面色也有些古怪,尤其瞧着落樱国主这幅不堪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金天纵与扈青霜也咧嘴,相互对视,暗自不屑,有口型露出,分明是个“狗”字。 “如此便好,那本座就先行离开,几位可定要去本座府邸为客,说好就不许再变。” 落樱国主面上笑意更显小人,躬身抱手便是一礼,而后才招呼了那些个黑衣人转身离开。只不消片刻,落樱国主就没了踪影,而此间也终于空荡下来,就只金天纵与扈青霜立于对过,面色难看。 “这二人,陆兄弟打算如何处置?” 公孙凉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将先前那些暂且放下,眸光 亦有些冰冷。 “那扈青霜乃北荒北域妖族圣子,陆兄弟你与他之间的恩怨便无需多说。虽那扈雨灵之死与你并无太大关系,我是相信,却他终究不会相信,这般生死大仇,自然无有放下一说。依我所见,便...” “扈雨灵?那个丑女人?” 洛仙儿忽的皱眉开口,将公孙凉所言打断。 “我记得好像是上次与我等一起从北荒而至东盛的时候吧,那北荒北域的妖族三祖所欲不善,我便出手阻拦些许。好像是有个叫扈雨灵的,被波及身亡,便尸骨都不曾留下,彻底化成了飞灰消散。” “是她...” 陆尘无奈点头。 这些事洛仙儿不记得,却他始终记得。 也是那次,陆尘欠她一条命。 “原来是那个女人,呵,这北域妖族圣子眼光也不如何,为了那样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就要来找你拼命,却偏偏连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啧...” 洛仙儿满面古怪,又眸光不屑,更连连摇头,便看向扈青霜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嘲讽。 闻言如此,那扈青霜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始终认为是陆尘害了扈雨灵。 那些时日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就前次因獓狠出世惊动了半个天下,才有北域妖族二祖知晓三祖究竟死于谁手。却扈雨灵之死,仍旧不曾弄个明白,而北域妖族也不曾太过在意,只他自己仍旧记挂。 陆尘。 也就只他才对。 断刀在手,更可与北域妖族三祖也拖延片刻,等待黑无常相助。 却不曾想... 洛仙儿? “是你...杀了雨灵?!” 扈青霜身子都开始颤抖,却转而看去,正对上洛仙儿不屑的目光。那其中隐含的冰冷与威压,让他一瞬便如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纵报仇的想法都不能生出,唯有恐慌与惧怕,无力狰狞。 这女子,可是与三位霸主强者也战了个平分秋色! 报仇? 如何报仇? 却偏偏洛仙儿忽的上前几步,挥手拿住火红大枪,气势威压仿若山岳横亘前方,便周遭流风都忽的止住,让人心惊胆也颤。 她满面讥笑,若俯视一般。 “是我,你待如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4章 魔盒 “你...” 扈青霜面色急变,却瞧着洛仙儿那般凶野的样子,怎的也不敢放出任何狠话。 先前发难,洛仙儿一人独战三位霸主强者,丝毫不落下风,便纵观年轻一辈之中,强如鹏飞也不能做到。这洛仙儿究竟什么来历,扈青霜不知,却也终于明白其与洛神儿有着不弱的关系。然这些个复杂之事,他怎的也想不明白,那扈雨灵又如何会是洛仙儿所杀? 波及? 三祖? 扈青霜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色青白变幻,却面对洛仙儿便连一战的胆魄都欠,毕竟其修为实力绝非如今的他可力敌,便报仇之事多说也无益,更无可能。 “此人不可随意放过。” 公孙凉瞧着洛仙儿的背影,面上露出些许深思。 他也知洛仙儿瞧自己不上,是本性极傲,便比之鹏飞也不差多少,从未将天下人放入眼中。然二者区别,是鹏飞将一切都表现出来,却洛仙儿是藏入骨中,便不与其碰壁。 陆尘在一旁听得清楚,亦轻轻点头。 “北荒北域妖族,圣子圣女自来为道侣而生,便等同杀妻大仇,不可缓和。今日这扈青霜寻来,虽有误会,却本意仍旧寻仇,纵日后也断然不会轻易罢休。杀那扈雨灵的是仙儿姑娘,虽如今扈青霜力不能敌,却如此放过,说不得便成大患。放虎归山,终究会害了自己。” 公孙凉声音不低,便洛仙儿也听得清楚。 她眯起眼睛,不过一声冷哼,并未回头,自然明白这些。 “是该将他留在这里。” 陆尘亦点头,却目光已经转向更后方的金天纵。 前有任天行得九罪传承,惹来无尽祸端,便走到哪里都会有丧命之难。而那之后,陆尘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九罪传承,却未曾料想,这北荒金家圣子身上竟是也让古铜戒指出现反应。究竟是怎样的传承,仍旧不知,便自其现身以来都不曾显露分毫锋芒。 却如此留着,也是大祸。 扈青霜断然不会放过他与洛仙儿,这金天纵,亦是如此。 “这两人,都得死才行!” 听闻陆尘所言,洛仙儿也回头,便如公孙凉一般,稍有意外。 见得他面上杀机十足,洛仙儿心中不解,却也并未纠结,不过转身迈步便有一身威势升腾,便周遭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好似天地日月双隐,不堪显化。 公孙凉也不懂,却终究收回目光,未曾多问。 既不能留,便必然有着足够的理由。 无需多问,得将这二人彻底留在此间才行。 “该是先前那金天纵忽的改变目的的原因一般...” 公孙凉暗自揣摩,眸光闪烁,瞧着满面凝重的金天纵,心里已经猜测万千理由,却怎的也不能知道九罪传承之事。便如洛仙儿一般,就只将这二人留下即可,若陆尘愿说,自然会说,若不说,便再多的猜测也无用。 感受杀机临身,扈青霜面色急变,接连后退。 “金兄,你可还有手段应对?” 他来到金天纵身旁,瞧着缓步而来的洛仙儿,已经彻底慌了神。 修为 的差距无可补足,便先前一战,更是手中全部道器都被陆尘彻底毁坏,如今也就不过一身之力。却只这些,又如何是洛仙儿的对手,她可是与三位霸主强者也战成平手,况他,便连蝼蚁都算不得,又如何能够应对。 只闻言如此,金天纵眼神亦变幻许多。 终究不过一叹。 “除了逃,还能如何?莫不成你以为咱们能打得过这女人不成?便那血天传人都不行,更遑论一旁还有个公孙凉。” 他轻哼一声,目光扫过三人,唇角蠕动忽的啐了一口,周身忽的荡起金光熊熊,仿若不灭之身,便那轰然的气势也席卷狂风如刀四溢,便整个山林之间都回转轰然之声。可怕的气息骤然扩散,却迎面之时,洛仙儿面色平静如初,仍旧闲庭信步而过,便那些个风压将将到了近前便似被一刀斩开,由两边而过。 金天纵自然瞧得清楚,便不灭金身之下,一双眸子都化作金色。 “承公孙圣子多智,免遭算计,日后定会送上厚礼以表谢意。却今日之事,终归该就此落定,在下亦不作久留,便就此别过。山水有相逢,就日后再见!” 一声狂笑,金天纵目光转过,在陆尘身上逗留片刻,而后一身气机轰然,有金光动乱,便身形都瞬间拔高,入得苍穹之中。 洛仙儿面色一沉,也不言语,脚下一步落定便身形已经如云烟飘散。然抬头再看,其身形已经急追金天纵而去,风压滚滚而动,仿若雷鸣,便此间亦可瞧得清楚,有肉眼可见的气弧凭空撕裂,是其威势之凶悍,纵山野水河也失色。 不过短短片刻,那二人都没了踪影。 陆尘面色亦不好看。 金天纵身负九罪传承,早便先前就互相知晓,虽之间并无大仇,却必得生死相向。只此间那金天纵速度太快,已经见不得去向,洛仙儿虽是追去,然结果如何,仍旧无法料定。 恐最终也无结果。 丢了金天纵,是陆尘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其逃离之果断,便公孙凉也未曾料到。却如今再说这些为时已晚,便只有仍旧愣神的扈青霜还在原地。 待得陆尘与公孙凉瞧去,那扈青霜才将将明悟,转身便欲要就此逃离,却陆尘挥手勾勒道痕显化,作封天道图,其体内血气流转,一双眸子都变得灵光璀璨。只见得无尽威势滚滚镇压而下,这方圆百里之内,有气机交葛,封禁之力无穷,是暗合诸天八卦大势,肉眼可见于半空有阴阳八卦五行图垂落千丝万缕的神光,将一切都封闭其中。 那扈青霜一身灵光熠烁,却骤然撞在道图之上,未能破开,反而将自己震得接连后退,口中吐血不堪。 “陆兄弟这封禁镇压之术可是有些非同凡响啊!” 公孙凉面上也露出些许震惊,他是知陆尘得了台鉴传承,却未曾料想竟会有着如此威力。 不过封禁便如此,若这阴阳八卦五行图镇压而下,又该有着怎样的威力? “不过一些体悟才可这般,也是先前那八卦八门地势所得,却终究未得正法。虽是如此,却封禁一片空间已经足够,况他扈青霜肉身之力,该无能冲破。却也得尽快出手才行,这大阵太过复杂,我也不能分心,得仰仗公孙兄将其拿下,以免留下后患!”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稍有仓促,便血气也 有些不能平复。 公孙凉瞧得清楚,微微点头。 “陆兄弟便稍安片刻,平复血气,就一扈青霜罢了,便手中道器都被毁掉,若再不能将其拿下,可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他轻笑一声,口中唿哨,金狡当即踏风而行。 急追之上,扈青霜彻底变了颜色,自然无胆与公孙凉抗衡,转身便向着阵法边缘而去。却眼前有千丝万缕的神光垂落,若不能将其打破,就无法离开,扈青霜亦明白这些,抬手化出一片迷蒙神光,中有万千变化,作玄妙流转,激射神光如箭。 轰然碰撞,便遮天道图也猛地震动,神光壁障更出现了些许裂痕! 陆尘面色微沉,口中亦发出闷哼,面色泛白,却仍旧沉静心神维持道图旋转。那千丝万缕的神光之下,裂痕迅速愈合,只扈青霜也似疯魔一般,不断轰击,双手虚推有可怕的气息动荡而去,席卷狂风如雷呼啸,仿若遮天大浪,激荡汹涌! 一击轰然而落,陆尘瞳孔都缩如针芒。 遮天道图巨震,那千丝万缕的神光亦彻底破碎,不堪承受。 陆尘亦受到反噬,嘴角溢血,便一身血气都混乱不堪,只得苦笑摇头,自叹不善此般,得更多钻研。 这扈青霜多仰仗道器之力,却其本身,亦不可小觑。 公孙凉也终于赶到。 还未来得及逃离,公孙凉驾驭金狡已乘风而来,便那些个席卷扩散的气机也不能阻拦。金光涂涂之下,其身形仿若临尘谪仙,手中折扇轻挥则有万千清光流转,将一方天地都充斥,更化青山绿水之大界降临,便扈青霜一身灵光熠烁,也被封禁其中。 仙音震响,大道靡靡。 公孙凉直接全力出手,嘴角开合,接连唱出四道仙音,可见日月星辉成河,自高空流转垂落,作一飞瀑倒转,流过其脚下,而至青山绿水大界之中。 扈青霜瞧得清楚,面色当即惨白。 “公孙凉,你我无冤无仇,又何苦如此!” 他咬牙切齿,承受大界镇压之力,眼睁睁瞧着那日月星辉的长河冲刷而来,却无能为力。 然公孙凉骑乘金狡之上,面色漠然,便回答也欠,不会折扇轻挥,仙音唱响,那日月星辉的长河轰然席卷,化出遮天大浪,猛地扑打下去,将扈青霜后续的声音尽数淹没下去。 另一边,陆尘吞服了丹药,亦急追而来。 却此间,公孙凉面色猛地一沉。 “退!” 他策动金狡横行,将靠近的陆尘也拉走,到了百丈之外方才停下。只转头看去,公孙凉瞳孔已经缩如针芒,满布惊骇。 大界之中,日月星辉忽的破碎,那扈青霜一身灵光迷蒙染赤红,满面狰狞,长发乱舞,更头生漆黑双角,满口獠牙。而这些个变化,只因他手中多了一血色参黑的魔盒! 盒长不过半尺,宽不过三寸,模样妖异,灵光凄艳,只将将出现便有血光将仙音大界都污秽,一片惨然。 他模样狰狞,便一双眸子都不似人般,模样更如恶鬼。待其目光转过,凶恶阴毒,便九幽魔罗亦不过如此。 “公孙凉...血天传人...你二人不要我活,便大家一起死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5章 双魔斗 扈青霜一双手掌渐渐变作非人颜色,却偏偏掌心血红点墨,见得血光吞吐,那妖异魔盒缓缓打开。只一瞬,便天地都化作一片深沉的血红之色,仿若上古凶灵复苏,降无尽凶煞于世间。 陆尘与公孙凉皆骇然,面色都变得惨白。 那人不似人,魔不似魔的模样,当真狰狞可怖! 扈青霜口中发出低吼不比人声,尤其一双眸子,更逆反了黑白颜色。他头生双角,漆黑如墨,遍体衣衫也都猛地撕裂,有狰狞骨刺穿透了皮肉而出,满布漆黑纹理,仿若恶鬼。 魔威降世,天动地惊! 陆尘看得心胆皆颤,并非因那魔盒凶煞,也非扈青霜模样狰狞,而是那些个漆黑的纹络,未免太过熟悉。 他的身上,也曾出现过这些。 正此间,还未来得及回神,心中忽的震荡魔音滚滚,仿若海妖诡歌,更如大浪滔滔,要将他心智都彻底淹没。 “杀...” “杀...” “杀——!”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便一身气息也渐渐浮现漆黑魔气。那滚滚犹如浓烟黑雾的气息不断逸散开来,冰冷慑人,便公孙凉也骇然失色,匆忙躲闪,满面震惊的瞧着陆尘这不可思议的变化。 比之任何时候的魔音都更为可怕。 便陆尘也未曾料想这些。 就如前次在尊山,见那万化道藕一般。 心中的魔音滚滚而动,不过一瞬便将他内心明镜彻底污染淹没。阵阵可怕的气机不断席卷震荡,有心跳的声音仿若擂鼓,又如春雷炸响,便天地都一瞬陷入无比的寂静之中,唯有那震荡不休的心跳声,好似传递出万万里之遥。 这天地都色变,随着心跳而动。 “赫...” 扈青霜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于其掌心的魔盒,缓缓沉落,没入手臂,深入体内,进得腑脏,于心脉之中落定。只此瞬间,扈青霜便一身皮肤都化作青黑之色,肌肉虬结而起,仿若真正的魔罗现于世间。万物一切都变得狰狞而血红,公孙凉也终于知晓为何他到了此刻才终于将这诡异的道器取出。 这是连他也不能掌控的力量。 “魔器...” 公孙凉喉咙滚动,忽的听见身旁一声嘶吼,更有魔气涂涂蔓延,惊得他匆忙后退,便其他一切都顾之不及,唯有避让才行。 再看去,陆尘也是一身魔纹纵横,将全身都覆盖,凶煞的气机森然如鬼,更充斥血光动荡,长发乱舞。其一双手臂肆意挥动之间,有魔气然红血似匹练,所过之处,纵风岚也要破碎,有肉眼可见的涟漪不断扩散。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如先前一般,便先前早已离开的落樱国主也被震动,自远处急冲而来。 “这...这...” 见到这般情景,落樱国主一掌胖脸当即惨白,瞳孔也彻底缩了起来。 “魔...魔族?!” 他张大了嘴巴,又瞧见一旁公孙凉满面凝重 ,目光转过,最终定格在陆尘身上。虽其模样已经有了太多的变化,却仍旧可以认得出其身份。 公孙凉也终于回神,心中猛地一跳。 “并非魔族,是魔器!” 他咬紧了牙关,策动金狡后退,到了落樱国主一旁。 “那扈青霜身上藏有魔器,我陆兄弟要杀他,便彻底发疯,将魔器也吞入自己体内,化身魔族,更借那魔器之力催动陆兄弟体内魔性,才至如此!得尽快将那扈青霜解决才行,否则如此下去,若被他彻底吸收了那魔器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扈...扈青霜?那个是...扈青霜?!” 落樱国主将目光转过,看向那非人的存在,一双眼睛都要掉出。 只看得清楚,扈青霜心口所在,正有一魔盒在皮肉之下闪烁着红光染墨的颜色,便其形状纹络都能见得分明。 落樱国主喉结上下,咕咚一声,却忽的听闻陆尘一声嘶吼,再看去,是仰天乱舞,便周身魔气之凶煞,强如落樱国主也觉得心慌意乱,不敢靠近。于此之际,扈青霜亦如此,黑白翻转的眼眸更流转血腥凶煞的光芒,其一身魔气,比之陆尘也不弱分毫。 两魔现世,气机一瞬爆开席卷,漆黑与血红的灵光仿若大浪,将所过之处皆吞噬消融。 见得这些,落樱国主当即一声怪叫,慌忙后退,便公孙凉亦是如此,无能上前。 眼神几度变幻,公孙凉又瞧向面色阴晴不定的落樱国主。只后者那些个表现,公孙凉心中已经清楚,他是有了退意,怎的也不会出手制止也或阻拦,尤其陆尘,便断刀还未取出便这般可怕,若断刀入手,恐落樱国主也绝非对手。 得以大圣道器才能应对。 却此间,又去哪寻大圣道器? “吼——!” 一声爆响的嘶吼,将公孙凉思绪打断。 抬头看去,陆尘一身魔气动乱,便手指都都变得犹如猫爪,仿若利剑,一晃则有血光锋锐,将肉眼可见的气弧都撕裂。而其对面,扈青霜所化魔族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却那双眸子分明晃动着无尽杀机与嗜血贪婪,而其模样比之陆尘更为狰狞凶恶,是满背的骨锥倒刺,便双臂双腿都是如此,遍体魔纹流转,心口魔盒更晃动着妖异的凶光。 “杀!杀!杀——!” 扈青霜裂开血盆大口,青黑的皮肤下,獠牙狰狞,涎水浓稠。 不过一瞬恍惚,便公孙凉也未能看清,只觉得眼前一晃,那扈青霜已经到了陆尘身前。他抬手有骨刺尖锐,猛地拍向陆尘面庞,有风声轰隆作响,威势难当。 “陆兄弟!” 公孙凉瞧得清楚,面色急变,当即冲前。 却陆尘好似不知一般,仍旧竭力嘶吼,一身魔气轰然大震,有可怕的气机汹涌沸腾。迎面而来的凶煞森然冰冷,公孙凉如玉面庞都变得惨白若金纸一般,只觉得好似有玄铁撞来,让他胸口都是一闷,被震得接连后退,大口吐血。 再看扈青霜,亦是如此,却他也不过双臂交叉面 前,将那些个气机都抵挡下来。却待得站定,他又嘶声怒吼,再度冲前,而陆尘也终于睁开血眸,抬手一拳挥动魔气狰狞,纵横百丈之广,仿若大浪奔腾。 轰然激荡,陆尘一双尖锐利爪猛地拍落,便肉眼可见的气弧都彻底炸裂。相互碰撞之间,这二人都再不比先前,不过短短瞬息便接连碰撞百余次,声声震耳,仿若雷霆万钧,轰隆隆的震响之间,更血光与魔雾交葛,有气机席卷,这周遭山岭都无声寂灭,化作飞灰! 一步一落定,陆尘如人魔,挥动黑雾流转似匹练,便一拳一掌都带着山岳深渊般可怕的气势。百余碰撞,扈青霜终于无能力敌,被打得落下,如炮弹般砸入下方黑市。 这百里之内都轰然震动,地面有沟壑龟裂开来,将周遭破坏得一片狼藉,烟尘漫天。 公孙凉与落樱国主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不敢靠近。 却此间,陆尘一身魔气汹涌,将烟尘都尽数撕裂,急落而下,那身陷沟壑之中的扈青霜还未能起身,陆尘便又是一掌拍出魔气堕天,如漆黑天柱立于当世。 短短一息的寂静安谧,也似空间时间的凝固。 待得过去,这天地都轰然动荡,漆黑的光芒将一切都吞噬,那大地满目疮痍,沟壑万千之间,更冲出魔气如龙狂涌,深深塌陷,激荡的气机将公孙凉与落樱国主都吹得再度后退,直到百里之外才能安心。 然那黑市所在,已经彻底化作废墟,乱石之间,陆尘满身魔纹不断流动,肌肉纹理之间,仿若漆黑的蛆虫爬过。那双血红的眼眸还在轻晃,闪烁着冰冷慑人的杀机与凶戾,垂落身旁的手掌更是漫布鲜血,有一通透的窟窿是因骨刺而留。 其身前,扈青霜满身鲜血,却仍旧挣扎起身,狰狞若狂。 嘶吼沙哑,缓缓爬起,却陆尘忽的探出满是鲜血的手掌,将他喉咙钳住。其肩头有骨刺猛地破开皮肉,刺穿了手腕,而后更是抬手将他臂肘抓住,掌心吐出魔气,不过短短一瞬,便半个身子都被腐蚀,变作烂肉。 却陆尘仿若不觉。 他缓缓收紧五指,将扈青霜脖颈都捏得变形。 便嘶吼也再无任何声音,双腿悬空挣扎,血光魔气更甚,尤其心口那诡异闪烁的魔盒,忽的在其心脉中打开,而后又血光冲过喉咙,自扈青霜口中吐出血光万丈,化作无尽血海,将两人都淹没之中,腥气冲天,腐蚀万物。 “陆...陆尘?!” 远处,洛仙儿追丢了金天纵,将将回身赶来,在远处便察觉气机,心中不安。到此时,正见到这些。 她面色都一瞬变得惨白。 那血海,未免太过可怕了些,便如她这般修为,若身陷其中,也得落得尸骨无存才行。 短暂的愣神之后,洛仙儿一张俏脸都变得狰狞。她周身气机动荡,凶威盖世,更搅动四方风乱,便那魔气与血光纠葛充盈,都无法靠近。只转过头来,洛仙儿银牙已近乎咬碎,一双凤眸更无比慑人,森然寒光藏着无尽杀机。 “公!孙!凉!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正文 第436章 式神法,荒鬼鸦 瞧见洛仙儿满面煞气的模样,公孙凉张口结舌,却怎的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解释? 洛仙儿究竟想要怎样的解释,他公孙凉也猜不到,更无能应对,却其一身修为绝非虚假,更实力冠绝同辈,举世都难寻敌手。而之性情,不过三言两语过,公孙凉也已经大致了解,心中最是明白此间不能多说,否则非得惹来祸患才行。 却陆尘身陷那无尽血海之中,他也无能为力。 一步步落下,轰然震响,凶威浩荡,洛仙儿满面煞气,便身子也在颤抖,眸光如冷电激射,让人不能承受。 却此间,那无尽血海忽的翻天而起! 波澜万丈之间,陆尘身形自其中凶悍冲出,嘶吼如滚滚惊雷,将天地都震慑。只踏定虚空,魔气汹涌如潮蔓延,遮天而起,仿若漆黑大幕掩盖了日月星辉。冰冷森然降下狰狞大势,便空间都好似彻底凝固,纵血海深沉也一爪撕了个通透! 于之中,扈青霜满身裂痕,鲜血淋漓,却仍旧不肯倒下。 他如疯魔,狂乱地舞动手臂,一身气机交葛,与那些个破开的血海相连。但见得血海翻腾再起,踏浪而行,扈青霜早便没了人样,犹如恶鬼,嘶吼之间便身形也不断鼓胀一个个隆起,血红的气息将皮肉都刺穿,吞吐腐蚀之力。 双魔现,天地暗! 瞧见这两人模样,便洛仙儿心跳也有一瞬的凝滞。 煞气滚滚而动,魔雾翻腾之间,陆尘立于高空,一身如墨气机翻腾而直入霄汉,化一撑天支柱,唯有其中双眸激射血光落下,仿若利剑,径直将扈青霜胸口刺了个通透。 血光迸溅,然后者却仿若不觉,拼命嘶吼之时,身躯也渐渐胀大。 他心口所在,那魔盒光芒更甚先前,似是饮血而凶,更显狰狞。只见得寸寸血光流淌,走过血管经络,明暗闪烁之际,便扈青霜身形躯体也渐渐改变。 越发高大,越发魁梧,便一头黑发都变作苍白。 青面獠牙之相,十丈高大,终于落定,便那魔盒也彻底隐没黯淡下去,却扈青霜终究化作真正的魔族! 洛仙儿瞧得瞳孔缩如针芒,感受到那些个阴冷慑人的气机,更身躯都在颤抖。却也不过短短一瞬,陆尘将那冲天的魔气都纳入体内,一切都变得平静,唯有苍穹仍旧黑暗,又分布血红。俯冲而下,这百里之内的气机都随之浩荡,滚滚而去,不过一掌拍出,指甲如白骨狰狞,带动十里魔气汹涌,如惊雷砸下,便整个落樱都近乎彻底崩溃! 扈青霜亦凶悍难当,挥动手臂如猿猴,一番碰撞,气机席卷,是这大片的群山都轰然破碎,凭空作齑粉消散! 气机席卷,三人只得继续后退才行。 待得站定,抬眼再看,那双魔争斗之间,唯有黑光与血光交织,轰隆隆的声音遥遥扩散,气机更无穷无尽,便天地都彻底变色。 “魔族之强,竟可怕如斯!” 落樱国主倒吸一口凉气,面色也变得惨白。 他满面担忧的四周望去,只见得大地开裂,沟壑万千,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若这双魔 继续争斗而无人制止,恐整个落樱都要就此沉落,更遑论陆尘手中还有杀生断刀。 一旦取出,这落樱,便真就要彻底沉落! “咱们得尽快制止这两人才行,尤其血天传人,他被那魔器勾动心中魔性,若如此继续下去,说不得便无可挽回...” 落樱国主咬紧了牙关,一番话道出,却双腿仍旧打颤。 公孙凉与洛仙儿都瞧他一眼,未曾点破,也知落樱国主就担心这六千里海岛罢了,更恐落樱就此消失,彻底灭亡。 却其所言不错,得尽快制止才行。 否则一旦魔性污染灵魄,再出手挽回,便真就要晚了。 “那老鬼也不知究竟在做什么,他该早就知晓此间变故才对...” 洛仙儿咬紧了牙关,暗啐一声,见到远处战势越发胶着可怕,却老鬼毫无动静,便知无法仰仗,得自己出力才行。却如此便插手,未免太过凶险,却此间也已经顾之不及。 公孙凉瞧了眼洛仙儿,面色变幻,终究是无奈摇头。 “狡儿,你速回家中,若父亲也或秦叔在家,便叫他们尽快赶来,如今局面只怕况我三人之力,无能挽回。” 那金狡闻言,顺从低头,待得公孙凉取了灵精与传送玉台,撕裂虚空,便径直踏入其中,就此而赶回东盛,寻求帮助。 却毕竟距离太远,便横渡虚空也得数个时辰才行。 落樱国主张嘴欲要开口,却见到公孙凉眼神,只得将那些废话咽下。 “尽快出手,先解决了扈青霜,而后再制止陆兄弟。封禁镇压之法我懂,却得你二人一同相助才行,否则凭如今陆兄弟的本事,只我一人定然无法成功。” “好!” 洛仙儿不理其他,已经点头应下,满面凝重。 她一身灵光血气轰然高涨,便肉身都变得通透无暇,仿若天地瑰宝,又似白玉雕琢。只一步踏定,周遭香气盈盈,其脚下更显化白莲展开,勾勒无尽道痕成图,显化神妙流转,将那些个迎面的气机都破开。 公孙凉跟随其后,亦是眸光深沉,渐渐亮起清色迷蒙。 大道仙音唱响,清光浩荡八百里,席卷狂澜化清风,徐徐而动。那万千神妙之间,其身形飘然自若,仿若临尘谪仙,正三千青丝飞扬,脚下踏出道痕流转,勾勒玄奇大阵。其身形所处,仿若自成一界,有山河破碎风飘絮,星光万埃流长河。 悬天飞瀑随折扇轻挥舞动,似如匹练晶莹,横亘长空,与那沸腾的血海魔雾碰撞,轰然有声。 落樱国主瞧得清楚,面色复杂变幻,许久才终于咬紧了牙关上前,手中捏出一人形纸张,念念有声,复杂而拗口,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却随着经文默诵,其指尖有灵光熠烁,落入人形纸张,化出晦涩符文流转。 “式神法,荒鬼鸦!” 气机动荡,威势漫天! 这边的动静将那双魔争斗的声音都压下,可怕的气机沸腾高涨,便洛仙儿与公孙凉也骇然。待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这天地间已经多了尊千丈高的魔神。它模样狰狞如恶鬼 ,满面漆黑,獠牙锋锐,更一身铠甲古老而沧桑。是头戴金顶冠,胸缀护心镜,左持抵天盾,右掌日月刀,背生双黑翼,环绕血乌鸦。 于之前,落樱国主满面惨白,便一身气机都近乎消散一空。 “杀...” 他喘着粗气,模样狼狈,一指前方,神态狰狞。 一令到,那式神荒鬼鸦双眸当即闪过红光,一步踏下,便天地都震动,好似海啸翻腾,千丈之躯更如遮天蔽日,压得周遭风岚狂乱。 举刀,锋锐之气冲天! 也似察觉这些,那血光与魔雾轰然碰撞分开,便陆尘与扈青霜身形也终于变得清楚。 那扈青霜早便满身破碎,更一身骨刺尖锥不知断了多少,已被尽数毁去,却仍旧气息凶悍,不曾有过分毫衰减。然再看陆尘,除却满身衣衫破烂与右掌通透的窟窿,便见不到任何伤势。只其晃动左手,锁链哗啦作响,一甩则有气机万千涌动,仿若大锤轰然砸下,却是向着日月刀而去! 洛仙儿与公孙凉面色急变,却阻拦不得,更无胆上前。 那左手来历如何,洛仙儿最是清楚,公孙凉虽不懂,却也见得异样,更瞥见洛仙儿抽身后退,便不再犹豫,当即远离。 落樱国主亦是愕然,却也未曾出神,一晃便没了踪影。 轰然一震,天地失声! 苍莽的灵光就此破碎,无尽的气机汹涌席卷,千丈荒鬼鸦落下的手臂都就此凝住,好似日月刀斩在玄铁之上,无法寸进。只待得片刻,有气机轰然席卷,扩散千里迢迢,便那躯体巨大的荒鬼鸦也仰面后退,一步一颤,天惊地动。 逃得高空之上,洛仙儿与公孙凉仍旧惊魂未定。 待回头看去,那大地之上,一万丈深渊近乎将落樱整个截作两半,深不见底。却轰然之声震动,是陆尘与那扈青霜拳掌碰撞,便荒鬼鸦翻身而起,眸光闪烁血红颜色,举刀再斩,气机动乱,却双魔一触一分,转而推动魔气森然,血光狰狞,是将那千丈荒鬼鸦都吞入其中! 谁也不知魔性疯狂究竟如何,却偏偏陆尘与扈青霜一同转向那荒鬼鸦。然惊呼还未出声,扈青霜所化魔族忽的仰天嘶吼,震彻苍穹,身形晃动不过瞬息便到了陆尘身前,一拳挥出身后血光百丈动荡而至,将其打得激射而出,砸入深渊石壁,而后便转向日月刀撕裂了魔雾血光的荒鬼鸦,狰狞疯狂,接连吼动而去。 只见得血光弥漫,血海如潮! 扈青霜踏血浪而行,直冲高空,身形临近之势,脚下一踏便有血海遮天蔽日,将天地都充斥,与那轰然斩落的日月刀激烈碰撞,有铮铮之声刺耳难听。 “如此疯魔...” 落樱国主在旁侧现身,一口凉气入肺,嘴角也在抽搐。 便洛仙儿与公孙凉也愕然,再看那些个威势碰撞,纵落樱国主所掌式神都被压在下风。 那些个轰然震颤,气机涂涂之下,他二人只觉得口干舌燥,却怎样也不能缓和。 “这二人心智,恐是已被魔性彻底吞噬,再无任何敌我之分...却怎的,强悍如斯?!” .。m. 正文 第437章 魔威无双撼圣法 落樱有修行双道,一则忍道,便如炼体,一则阴阳,便如修灵。 然天下修行法大同小异,唯落樱与各方不合,便忍道多仰仗外物,借外力而成道法,或隐没身形,或五行之术,却修自身之力者寥寥无几。而阴阳道则有更为不同,一说阴阳法,实则不过道法,与那五行之术也并无太大区别;一说式神法,是颇为特殊。 式神,阴阳道所役使的灵体,其力量与操控皆与主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便等同傀儡,一念而动,却威力比之寻常傀儡更强许多,而其存在也非寻常傀儡可比。 究竟其中是个怎样的道理,便公孙凉也不曾了解。 那荒鬼鸦身形巨大,高有千丈,仿若山岳立于天地之间。日月大刀挥动,气机交割万千,便一举一动都惊天震地,可致山峦崩摧,力势无穷。却那扈青霜所化魔罗,不过十丈之躯,却硬撼荒鬼鸦日月大刀,血海翻腾如扑天大浪,轰然碰撞之间,便日月大刀也染了污秽,其上灵光都变得浑浊。 咔嚓一声,碎屑迸溅,是那日月大刀在血海碰撞之际,已经不堪承受,出现裂痕。 落樱国主看得满脸肉疼,却此间怎的也不能退却。 他全部心念都在荒鬼鸦身上,抵天盾厚重,收刀踏足立定而推动大势落定,仿若山岭横亘之前,无懈可击。然大浪扑击,扈青霜身形居于之上,满面凶煞,一身气机动荡不安,双手挥舞之际携血海滔滔,直扑而去。 碰撞之时,便天地都猛地震动! 荒鬼鸦一双眸子闪烁血光,抵天盾更荡漾灵光熠烁。却血浪扑击,纵抵天盾如何厚重,也不堪承受,不过浪潮四溅爆开,那抵天盾的灵光也受到污染,变得浑浊不堪。虽不比日月大刀出现裂痕,却这难得的道器,也是再不如先前,已经变得光芒黯淡,便威力都下降五成,乃至更多。 扈青霜仰天嘶吼,立于高空,一身凶威煞气摄人心魄。 “我的宝贝啊...” 落樱国主咧嘴哀嚎,便眼角都在抽搐。 荒鬼鸦身形近乎仰倒,那扈青霜更是不肯轻饶,急冲而上,一拳化出血海翻腾,凝练而作百丈手印,打在荒鬼鸦身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荒鬼鸦一条臂膀都被打得扭曲,若其有灵而非式神,恐得嘶声惨叫。却如此也为罢了,扈青霜所化魔罗凶威盖世,接连数拳落定,可怕的声音激荡何止千里万里,是如惊雷滚滚而动,便那遮天黑雾都被震得破开一通透大洞,见得日月星辰。 荒鬼鸦接连受创,轰然几步后退,便千丈躯体都仰面倒下。 “这荒鬼鸦动作未免太慢了些,面对扈青霜,根本无能有任何反抗之力,尤其那血海大浪来自魔盒,蕴藏污秽道器之力。日月刀与抵天盾都已是近乎报废,若就此下去,恐难以将其拿下...” 公孙凉也是皱眉,瞧了眼落樱国主,亦不免暗中着急。 他是高看了落樱国主,亦不曾想到这 式神看来可怕,却如此不堪。 “荒鬼鸦,斩他!” 公孙凉自言自语,只洛仙儿听到,落樱国主却不顾这些。 他身子都气得颤抖不止,面上亦满是狰狞。只见得道痕流转浮动,万千辉光肆意,落樱国主身躯都变得玄妙而荡漾神芒流转。至此间,那荒鬼鸦一双眸子终于亮起红光,背后双翼展动而有无尽风岚席卷,仿若利刃,便大地都留下万千沟壑。 千丈之躯堪比山岳大小,轰然冲入高空,便速度也比之先前更甚许多。那些个黑羽落下,一摇一晃,便成了诡眼乌鸦,漫天飞舞,成千上万之数,便整个天地都被充斥。 难听的叫声刺耳无比,荒鬼鸦亦将手中日月大刀反握,自高空落下,直刺扈青霜所在。 可怕的气机席卷波动,那些个诡眼乌鸦漫天飞舞,嘶鸣乱叫,亦随之俯冲而来。诡异如血的眼睛带起红色流光,便日月大刀也浮动玄妙流转,迸发喷吐锐利之息,仿若有虚幻的影子更为巨大,自苍穹之上落下,那些个激荡的气机更将魔雾血光都排开,直入霄汉! 却之下,扈青霜仰头嘶吼,分明看得清楚却不曾退避,一脚踏地有万千血浪翻腾,化出魔罗鬼头冲天直上。而起本身亦展动血光嶙峋,双掌开天一般,一跃踏空迎向那斩落的日月大刀。 一拳轰动大刀虚影,天地有靡靡之音震响,肉眼可见的波纹骤然席卷出去,便那些个俯冲而落的诡眼乌鸦也都惨叫一声,再度归化黑羽飘落。凄凉惨然,神光四溢之下,扈青霜所化没落嘶吼之声堪比春雷炸响,接连六拳震荡血浪滔滔,轰破了大刀虚影,而后更双掌擒拿,将刀锋也抵住,身后有万千血浪激荡神威,将那些个无穷无尽的诡鸦黑羽尽数吞没。 “这...这...” 落樱国主面上狰狞都凝滞,瞳孔亦缩如针芒。 洛仙儿与公孙凉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 千丈之躯下,扈青霜所化魔罗不过十丈大小,便比之蝼蚁也不为过,纵荒鬼鸦手中日月大刀也堪比山岭,更锋锐无匹,威势无双。却此间,偏偏那青黑狰狞的手掌将大刀锋芒擒住,无能再寸进分毫,唯有一波又一波肉眼可见的涟漪不断扩散,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纵空间也彻底凝固。 风岚不生,万埃沉浮,虽此间已大片荒芜,沦为废墟,却远处山林可见草木尽都低头。 “轰——!” 一声爆响,那万丈沟壑之下,乱石纷飞,陆尘身形终于冲出。 他嘶吼若惊雷炸响,只将将出现便一身魔雾翻腾,将天地日月再度遮蔽,可怕的气机横空之上,化天地支柱般无有穷尽之时,可怕的魔威更将那扈青霜与日月刀碰撞的涟漪都斩断。 见到陆尘无恙,洛仙儿与公孙凉才终于松了口气,却又很快凝重下来。可清楚地见到,陆尘胸口已经塌陷许多,便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却其仿若不觉,纵嘴角溢血也是漆黑如墨。 “得尽 快出手,把那扈青霜解决,再想办法将他救回。” 洛仙儿再不犹豫,一身气机动荡,脚下踏出步步生莲,凭空有大道靡靡之音震响,血气澎湃之间,那赤红长枪已带动无比凶威而去,便这周遭都狂风都轰然涌动,有热浪如火蔓延,让人不堪承受。 公孙凉亦不再作壁上观,他一身灵光熠烁,口中接连唱响五道仙音,化星辉长河而成悬天飞瀑,好似匹练自长空射来,游转过身躯三转,踏风而行。仙音浩荡流转,天地自成大界! 只二人上前,却陆尘忽的收住嘶吼,镂腰弓背,一双利爪骤然撕出十道黑光锋锐。 洛仙儿面色急变,未曾料想会是如此,却那十道黑光已经激射而来,大有百丈,纵躲避也不及,唯有抵抗。 长枪前指若游龙出海,威势难当,轰然碰撞之际,洛仙儿只觉得好似斩在玄铁之上,可怕的气力与狰狞的森然如万蚁噬体,禁不住惨嚎一声,更无能抵抗,当即倒飞而出。 便公孙凉亦是如此,大界被猛然撕裂,便星辉长河也自中间而成六段破碎,就此消散。然黑光余力不消,将他胸膛都撕出五道深可露骨的伤痕,血洒长空,身形更就此坠落下去,砸入荒芜大地,荡起烟尘,见不得踪影所在。 解决了碍眼之人,陆尘一双眸子闪烁黑红斑驳的光芒,再度转过,只低声嘶吼便已经急冲而去,却并非向着扈青霜,反而盯上了荒鬼鸦! 日月刀与魔罗双爪碰撞不休,余势未消,肉眼可见的气弧更迫人不能靠近。却陆尘身形临近,一双利爪凭空撕出,将那狰狞的气机都彻底破碎,而后一掌拍下,身后荡起魔烟滚滚三百里,仿若重锤砸落,又似山岳镇压。 落樱国主瞧得睚眦欲裂,生怕荒鬼鸦就此被彻底破碎,身形也终于急冲直上。 他双指捏出黄符画血纹,口中晦涩有声,一念落定,而起五行五芒大阵于荒鬼鸦腰间显化转动。气机轰然之间,落樱国主已立身荒鬼鸦上方,正居五芒星当中,他满面狰狞,双手捏出印法,五芒五行大阵当即亮起赤黄绿紫黑五色神光,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 天地气机浩荡,落樱国主满面涨红,也是尽了全力。 “都给本座去死!死——!” 他彻底疯了,便眼角都已经开裂,流淌鲜血。 金光大作,五芒五行大阵轰然一震,自高空有万丈璀璨大剑分化百万小剑颤动锋芒,洒下万千剑雨,锐利难当! 而后黑光大作,土行显威,漫天落石作玄土沉重,轰然之间更席卷威势绝伦! 木行古树沧桑,水行滔天大浪,火行旋天烈炎... 五行大术,毁天灭地! 却之下,陆尘一拳毁去无数金光小剑,再看那些个当头落下的道法万千,眼睛都瞪大,忽的翻手将那流淌着鲜活血光的杀生断刀拿出。 凶煞还未显化,落樱国主已经看得清楚,眼睛都要瞪出,面比死人也不过。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38章 断刀复苏,凶威横跨千古 杀生断刀,杀生,凶名赫赫,便断古前而至如今已有太久时间,却从来无人将其忘却。于血天手中,杀穿宇内八荒,杀得阴阳破碎,杀得四方万万生灵胆颤心惊,只听闻便如鼠逃窜,不敢应战。便只此刀出,纵观天下,又谁敢称雄? 千古过,杀生染血而锈,仙战而断,却不改当初之威。 那般模样看来不过尔尔,是刀身崩坏,满布裂痕,通体漆黑满是锈迹,却之中流淌鲜活血光,仿若蕴了生灵之意,有着无能诠释的大道至理。 将一显现,漫天黑雾都被染作血色。 无声无息而化,于陆尘手中,断刀都渐渐燃起魔光。 那漆黑的颜色盖不住血意流转,便此间,天地都变得静谧,风声悄然,无有喧哗闹耳。忽的,断刀轻颤,嗡鸣清脆又刺耳,初时若仙音袅袅,纵言绕梁三日也不为过,却只转瞬,那刀吟之声便直冲霄汉而起,将天穹都撕裂一道狰狞痕迹,仿若一道斩过,血红一线! 空间,时间,岁月长河都静止。 崩塌! 魔纹流转陆尘周身,低声嘶吼之间,便那些个激荡而来的五行道法都凝在半空。抬手,挥刀,缓慢而沉重,不见威势如何,却漫天五行光华都悄然溃散。 落樱国主瞧得满面惨白,骇然失色,更腿脚都在颤抖。 五行大阵缓缓盘旋,陆尘终于抬头,一双眸子有黑红斑驳的光芒肆意晃动不安。断刀入手,凶煞终于显化而出,席卷狂风凛然,将这周遭的空间都震出大片的裂痕,汹涌黑雷交织,蕴藏毁灭之力! “杀——!” 他口中嘶吼若惊雷滚滚,刀锋上挑,纵断裂,也有无穷大势! 落樱国主看得清楚,便站也不稳,身子猛地一颤,口中怪叫,匆忙逃窜。 只一线血光,冲天而起! 那漫天的土行落石,水行洪涛,火行烈炎,木行古树都彻底破碎,便五行大阵也被一线血光斩作两段。肉眼可见之处,日月刀虚影摇晃,悄然溃散,更道器本身也笔直断开,一分为二。抵天盾也好,护心镜也罢,那漫天的诡眼乌鸦都无声凋零。 黑羽洒落,那式神荒鬼鸦眸中光泽彻底黯淡,千丈身躯亦两边倒下,轰隆之间,大地崩塌,只光华一现便没了踪影,不过残留一些个留在苍莽中的痕迹。 “荒...荒鬼鸦...” 落樱国主狼狈的砸在地上,翻身看去时,一张胖脸都在抖动。 那人形纸片已经断裂,好似平整剪开一般,落在他面前,其上痕迹都彻底黯淡,再无任何神妙气机,便蕴藏之中的灵魄都不复存在,是彻底破灭,这世上也不会出现第二次荒鬼鸦。 公孙凉将将爬起身子,一口鲜血咳出,见到这些个情景,身子都猛地一颤。 洛仙儿亦如此,捏着赤红大枪的手掌都沁满了冷汗。 “杀生,在复苏...” 公孙凉终于回神,转头瞧向陆尘所在,面色惨白如金纸,脚步也在下意识的退后。 喉结上下,咕咚一声。 “已经断成这幅模样,竟然还可复苏...怎么会这样...” 风过,静谧无声。 陆尘身形立于那废墟狼藉之上,手中断刀落于身侧,其上血光鲜活,比起过往更为欢悦。却气机,已非先前可比,是自杀生断刀现世以来也不曾有过这些个气机显化。 好似生灵,吞吐凶煞凛然,低吟之间更显化无数断裂的道痕出没其中。那些个神妙不堪多言,任谁也不能看得明白,却断刀血光沉浮之中,便陆尘也在轻轻颤抖。 一些个莫名气机显化,与其肉身相连。 便那血红的手臂都变得诡异十足。 筋络虬结如老根盘绕,垂落血光与断刀相合。复苏的气息,高昂的生机,这已经断裂沉寂了千古的杀生,终于再度显化其本该拥有的无上魔威,便整个天地都黯然沉重。 那断刀气机晦涩,却暗藏神威,便三界六道都要因其破灭。 万籁无声,举世沉浮! 日月双隐,混沌初生! 于血腥中立不朽王朝,以杀戮肃清阴阳两道... 洛仙儿瞧得清楚,面色几度变换,唇角开合之间,瞳孔缩了又缩。 “血天...鬼手...是那鬼手...” 此间几人,就她一人知晓那血红手臂的来历,老鬼说起时,其亦在身旁听闻。而此间,陆尘便左手持刀,也正因左手,那血天鬼手之力,才让这沉寂了千古的大圣道器得以复苏。 便等同血天将其拿入手中! 虚空不断崩塌,那些个隐晦而又可怕的气机流动,千古沉寂后的复苏,便这天下五域四海都可感受清晰。是风流静谧,洪涛不起,山岳沉寂,日月敛光,有万众生灵鼎礼朝拜,臣服在地,只瑟瑟发抖,未敢有分毫不敬。 便完整的大圣道器复苏,也断然不能如此。 却这断裂的杀生魔刀... 灵魄深处最本能的恐惧,让亲眼见到这一切的洛仙儿三人近乎跪倒在地,尤其落樱国主最是不堪,已经彻底趴下,便抬头也无胆。公孙凉身受重伤,承受不得,单膝落地苦苦挣扎,唯有洛 仙儿咬紧牙关,立赤红大枪支撑,却脊背也早便弯下,更无能踏空,却这般也让她一身血气都渐渐耗尽枯竭,近乎不能承受。 唯有那魔族狰狞,仰天嘶吼,将漫天凋零的黑羽近乎化作齑粉消散。 他忽的回头,瞧向陆尘所在,一双眸子何等血红,充斥疯狂与嗜血味道,便断刀凶威也视若不见,仿佛这些个威压于其不过无用。只一脚踏落,大地轰然一震,其身形更激射而出,一身鲜红洒过长空,硕大的拳头席卷血光激荡,轰然砸下! 大浪滔滔,血光激荡八百里如长河席卷,这般威势之下,便圣道大能也得烟消云散! 却陆尘不过抬头,面冷如霜。 手起,刀落,缓慢而又平静,便那些个隐晦的气机都消散不见,崩坏撕裂的虚空缝隙亦无声愈合。 然公孙凉与洛仙儿看得清楚,瞳孔都猛地缩紧。 那凭着双手抵住日月大刀之势的扈青霜,身形已彻底凝在半空,只一线血光悄然而过,其手臂便齐根而断,缓缓滑落,喷吐血流如注。却待得断臂落地,扈青霜才似终于发觉,也有了痛楚,捂住伤口接连退后,口中嘶鸣如恶鬼凄厉,让人心颤。 陆尘仍旧平静,只一双眸子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他再无先前的疯狂与激动,就平静的站在那里,看向面前的扈青霜。十丈高大的身躯之下,陆尘也不过就如蝼蚁般,却偏偏这蝼蚁绝非轻易便可忽视,更能直接要了他性命。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陆尘那平静的面色下暗藏着怎样汹涌的狂煞,谁也不知。 好似平静,却洛仙儿与公孙凉看去,只觉得有发自灵魄最深处的恐惧无能遏制,在心中不断蔓延,狰狞,咆哮。他们的身子都在颤抖,便后退也不能,纵然断刀已经恢复平静,却其上流淌的血光,仍旧无比刺眼。 “断刀...真的复苏了...” 公孙凉牙齿都在打颤,却怎的也不敢再上前。 落樱国主仍旧匍匐在地,肥胖的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呜咽有声,却怎的也不敢抬头。 这天下都陷入恐慌之中。 陆尘目光转过,仍旧落在扈青霜身上,他正晃动肩头,不断哀嚎,鲜血流了满地,腥气刺鼻。那本就狰狞的面庞如今看来更显狰狞,好似断臂带来了莫大的痛苦,便其心口所在,那早就收敛黯淡下去的魔盒也悄然闪烁污浊猩红的光芒,悄然震响大道魔音。 其目光所在,正于那魔盒。 好似将陆尘吸引,那黑红斑驳的眸子闪烁着不明意味,偶尔眯起眼睛,竟是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清明与灵智。 “凝血...鬼盒...” 忽的,陆尘开口,声音沙哑嘶厉,虽仍旧难听,却不比先前。 也似换了另一个声音。 洛仙儿与公孙凉当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去,却那扈青霜周身猛地席卷血浪沸腾,其口中嘶厉大吼,有通天血光化一狂龙直入苍穹宇内。这天地八荒都骇然色变,却血狼翻涌,还未到陆尘身前便已被无形的利刃破开,自两边而过,未能伤其分毫。 那血海之中,扈青霜肉身再度胀大,一个个诡异的隆起让他的模样看来着实恶心,那些个狰狞骨刺更接连出现,有暗红的道痕浮现流转,将那些个骨刺尽数化作盔甲贴于肉身。不过短短片刻,眼前所见之物便再不比先前,是个满身骨甲的怪物,一声声嘶吼比之先前更为可怕,那些个翻动的煞气更蚀人灭魂。 气机席卷,血浪涌动,那怪物仰天嘶吼,震天动地。 那手爪挥过,有可怕的威势席卷而出,翻腾大浪汹涌,遮天而起,便周遭一切都要吞没其中。 大浪万丈高,凶煞迫人,却落樱国主仍旧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有分毫逾越,更无能抬头。却洛仙儿与公孙凉看得清楚,皆面色惨然,纵然要躲也无能为力。他二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血气耗尽,尤其这番变故来的太过突兀,谁也未能料想。 死亡的阴影,一瞬遮天... 血浪浩荡翻腾,气机交葛之间,铺天盖地之势,便所过处都彻底腐蚀消散,无物可存。那些个慑人的气机下,洛仙儿与公孙凉早已面无人色,却血海中扈青霜仰天嘶吼,周身仍旧翻腾显化叠叠大浪不休,将这天地之间都完全充斥。 可怕的压力临身,森然入骨,狰狞入魂。 洛仙儿一口银牙近乎咬碎,却奈何血气早便枯竭萎靡,纵然提起大枪也无能为力。她只眼睁睁看着那可怕的浪头翻涌而下,猛地砸来,公孙凉亦挣扎起身,勉力唱响三道仙音,却星辉长河将将凝聚便被大浪击散,有轰然一声,灵光都彻底破碎! 落樱国主仍旧匍匐在地,肥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哪怕断刀已经止住凶煞大势,却其连分毫反抗的勇气都无。 那大浪扑击,公孙凉面上已经满是绝望苦涩。 他怎的也不曾想到,不过落樱之行,竟会发生这些个变故。 金狡已经横渡虚空而去东盛,寻家中长辈前来相助,却来往也得数个时辰才行。至此间,也不过将将落地,纵然长辈已经知晓,亦赶之不及。便唯有最近的鹏族鸾族可有强者对抗,只未必肯出手庇护。 那老鬼,又在做些什么? 谁也不知。 洛仙儿亦满心无奈,就她明晓老鬼这近年来耗损太大,更先前以逆天之力将她复生,重塑身躯,早便油尽灯枯,得许久才能恢复力量,是指望不上。就今日之事,恐其纵然到来,也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才行,如何都不可挽回。 将活,便死... “你耗费那些个心力为我重塑身躯,却不过短短一日...” 她咬住唇角,满心的苦涩。 又能如何? 那滔天大浪已经翻腾砸下,轰然的气势便山岳也可崩摧,更空间寸寸崩断,有漆黑狰狞的裂缝狰狞可怕。如此凶威,便圣道强者亦不能敌,是那落樱国主全力出手也无能阻拦。 绝望之下,惨死的阴影已将整个落樱都笼罩。 扈青霜早便没了自己的心智,已经彻底疯狂。 却陆尘仍旧立于原地,不过看着便罢,那些个血海翻腾在他面前还未靠近便被无形的气机斩开,作两边翻腾而去,无能伤其分毫。便一步踏下,气机交葛显化,有肉眼可见的波纹于身前凝聚,纵大浪滔滔,怎的也不能将其如何。 那黑红斑驳的眸子满含冰冷与漠然。 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凝血鬼盒...当初斩灭血魔罗时,便该将你也一起毁去,就不会再有今日之事...” 沙哑,低沉的言语,自陆尘喉咙间响起。 他轻轻抬头,谁也不曾见到任何动作,已经凭空消失在原地。 扑天大浪轰然砸落,于洛仙儿身前,公孙凉一侧,陆尘的身形仍旧缓慢而行,步步踏定,便周遭的气机都变得深沉而压抑。他二人瞳孔都猛地一缩,未曾见到陆尘何时到了此间,那断刀托于身后,划过地面,有哗啦啦的声音,低微平静却在这大浪咆哮之下显得无比清晰。 一步步,缓慢,沉稳。 走过落樱国主身侧,他身子猛地一颤,而后彻底僵住,更是将脑袋都贴在地面,极尽谦卑。 洛仙儿看得清楚,那血红的鬼手与断刀气机相连,莫名的韵味藏于其中,有灭尽八荒之力暗藏。其中凶煞,喋血之腥,举世也无二者,却内敛不显,又偏偏一眼就能见到。 好似有着独特的灵韵。 “陆...陆兄弟...是...是你吗...” 公孙凉身子也颤抖起来,死死盯住了陆尘的背影,却总觉得异样,好似正瞧着一陌生之人,可如何也说不出其中怪异所在。就只瞧着他一步步走去,在那翻腾的大浪下,无形的气机交葛而出,便空间时间都好似凝滞不动。抬手,出刀,不过瞬息,这天地都悄然惊变,万埃沉浮之下,日月星辰隐没乌光,天地都瞬息化归黑暗混沌,不分阴阳,无有明清。 不过短短一瞬,刀势落定,眼前那翻天的大浪已经断作两边,轰然砸下,于这苍莽狼藉的落樱留下两边深沉的大渊。 再一步踏落,陆尘好似不曾做过任何,依旧缓慢向前。 洛仙儿瞳孔缩了又缩,只一瞬恍惚,让她身子猛地踉跄,直接瘫坐在地。 那一晃的虚影,是跨越了千古而来一般... “血天...血天...大圣...” 她身子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栗,终于明白为何落樱国主始终匍匐在地,便抬头也不敢。如今的陆尘,又岂是真正的陆尘,纵然这表面看去的肉身如旧,却断刀入手的一瞬,便该已经换了主人。 究竟为何,谁也不知。 公孙凉亦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为何会有那未知的异样与陌生。 却怎的,也不敢再出声而言。 血天大圣,断古前纵横天下,杀穿宇内八荒,立不朽的血腥王朝,便至今也留有其无数的传说。却其凶名,比之威名更甚,便那杀生魔刀之下冤魂,纵万万也不能计数,若将之尽数释放,恐阴阳两界都要就此倒转,阴冥藏人,阳界生鬼... 然二人所言所欲,也或那落樱国主极尽卑微,皆被“陆尘”无视。 他不过一步步上前,挥手,破碎万般,便那无尽的血海也轰然消散。 不过举刀,落下,一线血光贯穿了扈青霜所化魔罗,再一刀横斩而过,将其心口所在也撕裂,更翻腾凶煞将其肉身彻底毁灭,不留分毫痕迹,便分毫反抗的余地都欠。 那漠然的面色仍旧平静,好似微不足道,只探手将那仍旧存在的魔盒摄来,却看也不看,径直丢上长空。他一瞬升腾的气机便将天地八荒都充斥,更直入宇内四方! 一刀斩出,无声无息,却血光冲天而起,将那魔盒彻底吞噬之中,纵遥不可及的星河也轰然震颤,有漫天的气机将将交葛显化,将整个宇内都震动。只再看去,那魔盒所在,一片漆黑的裂缝狰狞可怕,而其本身亦满布裂痕,流淌鲜血淋漓,更显化森然道痕不断浮现,却接连崩溃消散。 不过轻而易举,这一切变故的源头,便彻底化作齑粉,簌簌而落。 风起,那身形持刀而立,满身狼藉,只衣袂猎猎,长发飘扬,仍旧淡然如素。却这熟悉的肉身下,那朦胧的陌生,让洛仙儿与公孙凉不敢有分毫逾越,就如落樱国主般诚惶诚恐,纵些许的声音也无胆发出。 这一道背影,横跨千古而来... 却为何,竟会如此?!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39章 写不尽,一生酸 立于当世也称无双,不过一念之威,便圣道尽臣服! 陆尘,也或该叫他血天,持刀而立,那黑红斑驳的眼眸仍旧平静安谧,好似看透了万埃沧桑,早已沉寂,再无能翻涌那其中的浪涛。只仰首而望,望断天涯四方,他回眸轻转,已是看遍人间繁华,终究得落幕才行。 那些个气机再度显化,却由各方而来,没入断刀与鬼手之中。 洛仙儿与公孙凉看得清晰,便一瞬的恍惚而见,那身影都好似出现了些许的朦胧飘渺。然就一瞬便罢,仍旧是他立于这无尽的废墟之间,风起长发飘扬,漫天的血色与魔雾都悄然消散,再复光明。刺眼的阳光落下,萧瑟大地不见叶落凄凄,唯有风尘避人眼眸。 虚空之上,有气机显化。 那本该在葬仙山的老鬼终于现身。 他不曾出手相助,亦未曾阻拦魔威,至如今才终于踏出虚无,不再遮掩身形。却其面上看去,有着太过的复杂与怀念,更深深苦叹一声,笑中含泪。 “我就知道是这样,却你又何必如此...” 陆尘终于回头,那黑红斑驳的眸子转动,平静地看去。 许久都不曾有过任何回应。 “将将见到他时,我便察觉了许多,那灵魄并非完整,也是因你留在这世上的三道气息。至如今,第一道已经消散,第二道仍旧在那石碑之下,未到现世之日,却你当初与我所言,也就只此两道罢了。这第三道气息,你不该留下,也不当留下...纵然躲得过千古,却也躲不过轮回,你是知道这些的。终有消散之时,却因你,让他便圣道都不能踏入,更修行也断绝前路。” 老鬼一口浊气入肺,深深苦叹。 “既然死了,便老老实实死去就好,多做这些,只于他无益有害。”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这沧桑人间罢了...” 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开口。 陆尘,也或血天,将目光自老鬼的身上挪开,转而瞧向公孙凉,又看了眼洛仙儿,之后便望向周遭,最终凝固在西南的方向。其中深邃,谁也不能明晓究竟藏着怎样的意味,只沧桑与怀念罢了,更有深深的凄凉与悲伤。 好似望穿了空间的阻隔,瞧遍五域四海,万众生灵。 却其中动荡,让人看的悲从中来。 老鬼也一同沉默。 只瞧着他,瞧他看遍如今的人世繁华与萧瑟,许久,一刻钟,一个时辰,也或更久,那身影终于将目光收回,不知何时嘴角已经带上一抹淡笑,欣慰而又无奈,看不懂究竟何意。 却可见到莫名的轻松。 “断古前的罪恶,未曾影响如今,已是极好...” 他自嘲一笑,一口浊气呼出,又瞧向半空中的老鬼。 “看也看过了,你这番算计也终究是将我逼出。呵,比曾经的你聪明多了,便我这最后一道气息所藏之处也猜得出来。罢了,诚如你先前所言,既然死了那边老老实实的做一死人,这如今大势究竟如何,终究与我无关,何况心中最后的执念也完成,便如你所愿就是。” “如我...所愿?!” 老鬼面色忽的一沉,便周遭气机都轰然一震。 可怕的狂风压迫而来,仿若天穹崩塌,山岳倾倒,要将阴阳两道都逆转,乾坤万物都覆灭一般。那老鬼负于身后的双手都捏紧,咔咔作响,嘴角亦接连抽搐,心中不忿不平,是要天下皆知! 却那陆尘仍旧平静,也或血天。 “又怎会是如我所愿,我又怎的愿意让你就此消散!只无可奈何,只无能为力,也唯有如此才行!我只愿你可打破这轮回之苦,扭转命途,终结九罪不饶不休的诅咒!” 老鬼当真如恶鬼。 他满面狰狞,周身有诡雾翻腾,显化阴冥森然游荡天外,便整个苍穹都陷入漆黑的深渊。 阴风四起,森冷入骨。 洛仙儿与公孙凉都打了个寒颤,落樱国主亦瑟瑟发抖,始终不曾抬头,更如今将自己的视听都封闭,无胆知晓这些个横跨了千古的秘辛。 却这些个气机之下,陆尘也好,血天也罢,不过一声轻叹,挥手将那些个汹涌的森然都化解,便漫天诡雾也消散。天地重复清明,依旧如常,而老鬼也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只浊气吞吐之际,那些个激荡不休的道痕仍旧在显化苍莽,得许久才能消散。 “我知你好心,却究竟如何,还得看他才行。” 那声音仍旧沙哑难听,隐含着些许的笑意。 仰面抬头,陆尘也或血天笑意温和,又怎的如那传说中所言一般,是个罪孽缠身,业火覆天的魔罗。 “所以,你该死了。” 老鬼说着,缓缓闭上眼睛,便身子也在颤抖。 他的痛苦,他的无奈,又谁能够体会? “你以逆天之法,虽身死却将灵魄撕裂而作气息遗留世间,一念杀,一念护,一念故,然如此也致使那堕入轮回的灵魄不全。若只两念便罢,却三念,未免太甚。故人不故,如今的他,可不是你,更不该为你承受这些,虽已是取回一念,却也比不得当初的你,就只开辟命渊便废了多年时间,至如今,也不过涅槃而已。灵魄散乱而无法稳固,进境之困难,你该明白他为此承受多少苦痛...” “我明白。” 轻轻点头,陆尘也或血天已经越发浑浊不堪,便其面上也偶先挣扎之色,却不过片刻,便再度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只其一双眸子有玄妙暗藏,不过一瞬便罢。 “他是他,我是我,自然不该让他来承受这些。而如今瞧得天下昌盛,未曾因我而破灭,这最后留下的执念,也就放下。我会给他足够的补偿,你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更何况,天道已经不能继续容忍我的存在...若有时间,便四处走走吧,再看看这人世繁华。呵,难得大道仁慈,容我窥探天命,也该是瞧我无能挽回,方才如此。” 言罢,那淡然的身影低头一叹,只掌心展开,有神妙流转。 那些个道痕自然勾勒而成道图,化蝶以轻灵振翅高飞,洒下流光莹莹。便望着这些,那黑红斑驳的眸子都渐渐出神,却不过短短片刻,他面上露出隐约的 挣扎,便周遭气机都忽的动乱。 天道崩塌般的震鸣轰然而起,举世皆可闻得! “该走了...” 瞧着那振翅高飞的灵蝶破碎,深深的苦涩藏于心中,所有的一切都飘然消散。 四周瞧去,原本那些淡然忽的化作深沉,更藏着无尽的悲苦。 “东瀛...这让人厌恶的地方,弄丢了她的性命...” “娘子可是最喜蝴蝶的,却千古已过,而我始终未能带她看过哪怕一次...” “便之后,也没了机会...” 瞧着那人影的晃动与交错,老鬼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莫名的悲戚萦绕在周遭,便洛仙儿与公孙凉也不知为何悲由心起。却再看去,那身形已经稳定下来,黑红斑驳的眸子亦恢复往常的平静,只稍有迷茫与浑浊,却也似不堪承受,不过将将抬头,便再无力支撑,仰面躺倒下去,彻底昏迷。 老鬼瞧着陆尘许久,面上复杂,谁也不能看懂。 “万化道藕要了她的性命,早便魂飞魄散,便仙狐殿所留气机也不过为血脉延续罢了,而你留下这一念又可如何?她只记得那些个悲伤与痛苦,却纵然是你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早就认你不出...你说想要看看这世间已经如何,担心曾经的过错遗祸无穷,却你真正看的,又如何是这五域四海...” “西南啊,那破碎的仙狐殿中,可早就没了你最为愧对的人...”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不尽的...是一生酸...哈...” 转身而去,气机横渡十万里,一晃无踪影。 却那凄然的笑声,仍旧回荡不休。 许久... 洛仙儿与公孙凉都瞧着老鬼离开的方向,那一滴浊泪划过长空,落地入土粉碎,沉闷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何等突兀。 便他二人心中也有道不出的难过,终于惊醒。 “陈年旧事,不堪回首。” 公孙凉终于唏嘘一声,打破了此间压抑。 落樱国主仍旧跪伏在地,未曾察觉这些,只洛仙儿与公孙凉四顾时才终于想起陆尘有恙,慌忙上前查探。待确定其不过血气消耗太甚才至如此,方得安心,然想起先前那些,两人又着实不知该如何去说。 便此间的陆尘,其肉身之间也有些许微光流转,蕴藏着些不能明悟的玄妙,该是与灵魄有关。 “暂且找个安身的地方,至少得让陆兄弟安然无恙才是。” 公孙凉面色变幻不定,待得许久才终于开口,又转而瞧向仍旧跪伏一旁的落樱国主,不禁皱眉。 这落樱国主有着圣道极深的修为,却陆尘取了断刀之后便始终如此不堪,更将自己的脸面都踩在脚下。至如今,便老鬼已经离去,那横渡了千古而来的身影更彻底消散,可他偏偏不知,依然这般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人好气又好笑。 “你将陆兄弟带上,我去叫他。” 摇头便罢,公孙凉将心中的那些个疑惑暂且收起,方才上前。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40章 战罢不休,懵懂不明 落樱地界广阔,不计海域也有六千里纵横。 却今日过,这六千里岛屿已是近乎四分五裂,那些个汹涌的海水激荡而过,将沟壑深渊也填充,四方可见水汽弥漫,却之间的狼藉与萧瑟仍旧看得清楚。 遍地沟壑之间,落樱黑市早便覆没,便远处的落樱城亦遭受牵连,沦作废墟,更远处亦是如此,堪得死伤无数,埋骨堆山,血流成河。 于落樱一国而言,都是场巨大的灾难。 举国上下再无安定,尤其血天身影横渡千古而来,显化无上凶威震慑八方,是天地间五域四海万众生灵皆可感受清晰。就近些时日而言,那些个或是隐晦,或是张扬的气息不断出现,于落樱周遭查探许久,更有强者接连现身,欲要寻个究竟。 仙道之力! 纵天下各方,能够想到的也就只老鬼一人。 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前辈! 更魔气现世,恐怖绝伦,东海之中皆感受清晰,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无胆前来查探,却这之中的那些个变故,已有无数版本肆意流传。便那市井之间,有说书者最好此般,编撰故事广为流传,说得天花乱坠,更言那打破了天地桎梏的真仙出手天惊地动,日月无光之类,好似真的见到,唬骗了许多不明道理之人。 然这些也不过寻凡,无人愿意理会。 落樱国主才是真的头疼。 每日便应对接待这些个来访之人便已经费尽了心思,却偏偏那国主府邸已经惨遭牵连,变作废墟,便其中那些个侍女美人都死伤大半,只寥寥几人得以逃脱,留下性命,却也是不知去向如何。 正此间,他三人带着仍旧昏迷的陆尘就在落樱边缘一片村落之中,征用了所有房屋,将村民都赶了出去,另做安排,才可勉强应对。 便如前些日子,每每听闻有人在外高喝,落樱国主只得慌张出门,而其究竟准备了怎样的说辞也无需理会,不过公孙凉些许指点便罢。身为落樱国主,见识非凡,自然懂得审时度势,更通晓人情世故。该说,便说,而那些个不该说的,也有应对之法以虚晃而 瞒下。 何况其本身也不知多少。 就老鬼与血天所言的那些个千古秘辛,落樱国主未曾听入耳中,是早便封闭了感官,无胆知晓。虽强者多半人老成精,却奈何落樱国主真的不知,便如何询问,哪怕危言耸喝亦不能得来分毫消息。 亦不可在此间撒野。 公孙家主,秦天,虎王,红尘谷梅娘,便连同道宗欧阳子都早便前来,是最先赶到的行列,早就居于此间,守护仍旧昏迷的陆尘无恙。有心人欲借机发难,却这些个麻烦都有人应对,虽是每日吵闹不休,却也相安无事,至少未曾有过争斗出现。 尤其落樱国主不敢妄言,只到此间第六日便无能承受,也是公孙凉授意,接引众多强者齐聚一堂,将一切都原本道来。 便如那扈青霜仰仗魔器以自甘堕落,化入魔族,更引动气机勾起陆尘心底魔性,致使疯魔。也似说来起兴,落樱国主将那双魔大战说的唾沫横飞,天花乱坠,其间口渴饮水何止三两。待得后来,听闻血天气机借断刀显化,横渡千古而来,将那魔族一刀斩灭之事,席间众多强者也都凛然,方知那日感受气机压力并非来自所知的前辈。 “陆尘受血天气机庇护,其中个秘辛不好多说,是后来那位打破了天地桎梏的前辈也现身,与血天大圣乃旧识,提起许多不可宣扬之事。却这二人所言复杂,谁也听不明白,唯一可与诸位谈论者,不过血天遗留三道气机在世...” 公孙凉只听到这些,又瞧一眼那席间口灿莲花的落樱国主,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这些个说辞,都是公孙凉亲自指教,哪些可说得详细,哪些不可多说多提,已经十分明白。而席间亦有公孙家主与虎王等人在场,这落樱国主怎的都无胆放肆胡言。就如此,公孙凉也可放心,便回去陆尘所在房屋。 洛仙儿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却这六日以来,陆尘不曾有过分毫苏醒的迹象。 “还未醒么?” 推门进屋,公孙凉瞧了眼盘坐床边的洛仙儿,又看向床上的陆尘,面色复杂。 洛仙儿也不理会,仍旧如 先前一般,兀自修行,有血气轰然震荡之声滚滚而动,却房中有禁制存在,这些个声音气机都无能冲出之外,也自然无人发觉。 也是习惯了洛仙儿的性情,公孙凉不再多言,就于一旁寻了把木凳坐在墙边,一双眸子盯住床上的陆尘,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床上陆尘也如六日前般,通体闪烁迷蒙玄光,好似月辉笼罩,莹润通透,却偏偏其中气机是谁也不能参透,便如公孙家主与虎王这般,亦看过只能摇头,揣度不出这些个道理深奥。至此间,整整六日都是如此,便其肉身伤势都已经彻底恢复,血气更旺盛如潮,一日更甚一日,却偏偏始终没有苏醒的痕迹,让人心中担忧。 虎王不止一次言说要去那葬仙山走上一遭,若非公孙家主阻拦,恐如今他已不在此间。 去这些事也无需公孙凉操心,洛仙儿更不予理会。 在她而言,就只陆尘一人才是重要,便六日前她就在那床边的位置盘坐下来,至今也未曾挪动一步。只偶尔昏迷中的陆尘呻吟出声,她才睁开眼睛,却见到陆尘无妨,就很快恢复原本的模样。 洛仙儿与陆尘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公孙凉亦不愿多想。 至少不会有害便是。 却那日老鬼与血天所言秘辛... 只他二人最能明白究竟说了些什么,在外人听来,只懵懂不解。却由那些个只言片语中也可寻出许多痕迹,便如那所谓的“故人非故”,虽不过四字,却而后的那些个言论就无法让公孙凉不去在意。 然比之这些,更有许多难懂之处,就一丝的揣摩方向都不能寻到。 “轮回之苦...扭转命途...九罪不饶不休的诅咒...” 他面上满是不解,如何思索都无能明了。 揉罢眉心,公孙凉深深一叹,着实苦恼。 “这些东西,究竟都是些什么...那二人,又到底说了什么...” “断古前的秘辛吗...” “还是...血天,与陆兄弟之间的秘辛...”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41章 血天的补偿 一晃月余过,陆尘却始终不曾醒来。 整个落樱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至如今也终于渐渐的恢复正常。那些个来访的强者再没了任何继续等待的耐心,大多已经选择离开,只极少数仍旧在关注陆尘的状况。然公孙家主虎王之流却始终在此,便平日里的那些琐事都尽数放下,也让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无能如何。 大兴土木。 落樱国主早便无需应对那些麻烦,许久之前就开始以身为国主的身份开始稳定国民情绪,重建城池。而落樱之所以变作如今模样,与陆尘也有脱不开的关系,虎王身为义父,自然得出手相助,调遣了三千黑驳重骑前来,更送上许多物资以提供帮助。 虽落樱名声不好,却那些个国民并无大错,虎王如此行事,亦于人情道义而言说得过去。 只国主府邸在先前的大战中也受到波及,已经彻底坍塌。 那些个国主府邸中的侍从女子死伤大半,逃得性命者并无几人,便江沅与冯雪晴也没了下落。公孙凉早在许久之前便开始遣人寻找,却至今也没能得到消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人并未丧命于波及之下,那国主府邸的废墟中有残骸尸骨无数,却唯独不见见过此二人。 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该是那日已经逃出国主府邸,并未受到波及,却也遭遇牵连,身受重伤,如今不知藏在何处恢复。待那二人之后得到消息,定会自行寻来,倒是无妨太过忧心。” 公孙凉听过下人报告,摇头便罢,暂且放弃了对那二人的寻找。 待得一番思索过罢,挥退身旁之人,公孙凉才终于将目光转向远处。那片已经满目疮痍的山峦之间,正停留着任家鹏族等地来客,至今也未曾离开。而他们究竟所欲如何,亦无需多说,不过是在寻探陆尘如今的状况。前些日子落樱国主所言所语,是将至今仍旧昏迷的陆尘推上了一个不可触及的高度,而究竟是真是假,在他们老说得得到确切的消息才行。 血天残留一息,身影横渡千古而来,这在他们而言可并非是件好事。 先前落樱国主亦曾说过,是公孙凉授意,这天下共留血天三道气息,虽如今已用过两道,却仍旧留了一道杀念在世。 杀念如何,谁也不知,乃先前血天与老鬼所言提起。 落樱国主与人说及,也是模糊,不过为了震慑。 而震慑的作用已经十分足够,强如任家鹏族来客,如今也是不敢大意,恐之后任何于陆尘的行动都得暗自斟酌几分,否则惹来血天残念,任谁都无能抵抗。 这些个事情只在他们考虑,却公孙凉无需在意。 而如今的北荒也并非安定,那北荒北域妖族圣子扈青霜手中凝血魔盒究竟什么来历,至今仍旧是个谜,便北域妖族二祖亦不曾知晓扈青霜拥有这等可怕的魔族道器。便落樱国主那日说过之后,北域妖族便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至今也无能将其应付过去。 连同瑶光圣地,金家,亦遭受牵连。 而这些个风波背后,少不了公孙凉的痕迹,只谁也不曾察觉,就猜得到该是如此。却没有证据,纵然猜得到公孙凉所欲不善,却这三家谁也不能将其如何,只得竭心尽力地面对各方压力,便相互之间都得出现许多间隙。 如此,也是公孙凉最愿意见到。 “北域妖族,金家,瑶光圣地...” 自远处收回目光,公孙凉眯起眼睛,心思始终不曾停下过运转。 “恐间隙不过表面做给外人看,却背地里早便和解更另有图谋。尤其北域妖族,圣子圣女接连惨死,皆与陆兄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纵然亦血天残息威慑,也该阻拦不了他们的冒险。一旦出现意外,便这番震慑就成了无用功...” 轻揉眉心,公孙凉也是觉得苦恼。 许久才不过一叹,却那些个心思究竟如何,也就只他自己清楚。 待得回去陆尘所在房屋,一眼便可见到洛仙儿仍旧盘坐床榻一侧,只此间并未修行,虎王亦在其中,正查探陆尘如今状况。却这般已经多次,便每日虎王都得来上一趟,然每日所探得结果也都相仿。 罢了,无奈摇头。 “尘儿如今状况仍旧无法探得清楚,血天所为,当真是我等不能理解的层面与高度。” 虎王苦笑一叹,却并无太大担心。 “若真的如你二人所言,尘儿这般昏睡不醒,又周身灵光迷蒙,该是与血天那所谓的补偿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却这之间的隐秘...那位前辈口中所言,灵魄缺失一事,才是最大的隐秘。然如此秘辛,横跨千古,便本座见过许多也无能理解,毕竟这些已经触及轮回与循环大道至理,若非成就真仙,便终归无法明悟。” “只愿他无恙便可。” 洛仙儿勉强露出个笑容,却那之下隐藏的担忧,任谁都能瞧得出来。 虎王也是无奈,待得说些话便就此离开。 又是几日过去,落樱大兴土木,举国忙碌,而周遭一切也都逐渐平静下来。风波如何,大多汇聚北荒,却与东海无妨。至如今,那些个过往也都渐渐落幕,无人提及,不过市井之间总会流传所谓的血天临尘。然这些也不过就寻凡传说,并不值得在意,何况此番波澜也并非血天再度造下杀生大祸,而是斩除魔族,反而美名远扬。 于陆尘来说便只有好的影响。 再过半月,江沅与冯雪晴也终于有了消息,正如公孙凉猜测一般,是那日遭受波及,虽未落得身死魂消,却也重伤难愈,躲在山野间的一处洞穴中疗养生息。至前些日子,他二人才终于恢复了些体力,行走之间听闻这一月半来所发生的一切,才终于寻到此间,与几人相会。 便陆尘的房间,就多了一人。 冯雪晴也每日守在一旁,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忧愁,毕竟那日血天现身,她未在身旁,便不甚了解这些 ,更为陆尘如今状况担心。 每日见到,虽洛仙儿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江沅亦经常来往。 却终归是一切都平静下来,未曾出现那些个不愿。 匆匆而过,落樱国内也渐渐恢复安定,至如今那些个重建之事都渐渐收尾,也是过去了三月多时间。黑驳重骑三千之数,虽并非极多,于落樱六千里广阔而言算不得什么,却在重建一事帮了极多,短短三月便可将一切安定下来,也是离不了黑驳重骑的相助。 那些个沟壑深渊无法填补,已经灌满了海水,便如今俯视整个落樱,格局也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是如盆地,环水成岛,一眼望去倒也极好。只那日大战气机还未完全消散,草木不生,大片荒芜,才是最为麻烦。然虎王亦曾有言,再过两日,便联合公孙家主几人出手,将那些个萦绕不休的气机尽数打散,以还落樱风景如画,便无需落樱国主忧心,反而每日乐乐呵呵,经常寻到虎王几人所在之处试图攀些关系。 小人嘴脸,不过如斯。 该如何应对,虎王几人自然有数,便陆尘来到落樱后的一切都已自江沅与冯雪晴口中得知,这落樱国主究竟做过什么,虎王亦是心知肚明。落樱国主究竟碰了一鼻子灰,也或得到虎王赞可,自然无需多说,而这些事情也不必公孙凉理会,只江沅仍旧存了许多怨气,常常借势去寻麻烦,也让落樱国主苦不堪言。 一日又一日,平静也或吵闹,一晃而过。 却陆尘始终不曾有过分毫苏醒的痕迹。 他每日身躺床榻之上,遍体灵光迷蒙,更自一月前便越发明亮。至如今,其肉身已是犹如玲珑瑰宝,通透可见,仿若玉石雕琢而成,完美无瑕。一眼瞧去,便筋络内腑都可看得清楚,更能见到许多神妙道痕与之中流转,时隐时现,出没无常,更勾动五行之火涂涂燃烧。 涅槃之境,修五脏而浴火,于陆尘来说,则逆五行以求进境。 三月时间,不见气机显化,却其修为已经接连突破。 血天之法修行,逆五行而生,子母成环,以始为终而作始,木气肝脏为先,水气肾脏为次,金气肺脏为中,土气脾脏为轴,火气心脏为终。燃五行烈火淬身淬体,大道相辅,血气作精华充斥五脏六腑,才可大成圆满之境。 见得陆尘之身,木气燃火最盛,水气燃火涂涂,以至金气生火,存于肺脏,有灵光迷蒙显化,火势之强,便如洛仙儿也自认比之不及。若在同般修为,纵老辈人物也无可相及。 逆五行而修,如虎王这般见了也是惊叹不已,难究其中道理根本。 血天修行之法不过根本在于精血,却断古后无人可成,一则此道太过艰难,二则便是其中另有许多隐秘绝了传承,不为人知。诚如公孙凉所知甚广,也是见了这些才终于明悟,叹血天修行当真违逆常理。 如此,才有血天传说。 而这些,便该是血天的补偿。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42章 五月双雷劫 道痕玄妙,日日递增。 横陈床榻之上,陆尘肉身若珍馐瑰宝,灵光熠烁,更如今有血气轰然震响,似滚滚大河奔腾浩荡,如火如荼,便其所在周遭十丈之内都一片灼烫,常人无能靠近。 四月光景变换,落樱早便恢复原本安定,便国主府邸也重新修缮完成,却陆尘始终不曾苏醒。 只每日气息愈盛。 新的国主府邸坐落东部群山之间,有绿水环绕,怪石嶙峋,更小桥古旧却别有一番风味,落樱三千铺古道嫣然。一眼瞧去,便谁人都得惊叹天工造物之神奇,更赞落樱天下天下第二景的风情。 说第二,实则与红尘谷不弱多少。 只因所谓风土人情,红尘谷也更多些女子比花娇,故而落后些许。 却论起这些个景色,虽落樱多少为人诟病,却无人可否决此般。 再看那府邸宫殿,有深院三百三,是雕梁画栋,鳞次栉比,飞檐凌空若羚羊挂角,当真个琼楼玉宇之处,见不到分毫仓促。虽不如先前般金碧辉煌,却如今这些看来,是韵味更在其上。而这宫阙能成,也与那三千黑驳重骑有着不少的关系,是白叔领队,尽心尽力而成,只因如今陆尘虎王皆要居于此间,还不知得多久才能离开。 得舒适才行,更有玄奇大阵藏于之下,便半圣亦难破开。 落樱国主就沾光罢了,却也因此笑得三天三夜合不拢嘴。 自半月前才将将转居此间,那些个任家也或鹏族等地来人也早便离开,是见到虎王几人寸步不离,无有机会,就如此等下去也绝无可能寻到破绽,便不再浪费时间,就此离开。 察觉这些,公孙家主等人亦随后离开,就虎王独自留下,无法放心。 待得到了国主府邸,虎王有令,便最好的楼阁给了陆尘,名樱雪阁。 而其自身也不过居于旁侧便罢。 原本洛仙儿与冯雪晴常常守护陆尘身边,然如今陆尘周身气息太盛,如烈火熊熊,炽热难当,便洛仙儿圣道修为也不可坚持太久时间。樱雪阁高三层,而陆尘便在第三层,却第二层都住不了人,洛仙儿两人也就呆在一层才行,也不肯离开。 然洛仙儿瞧冯雪晴不上,也似冯雪晴不喜仙儿,两人虽食宿不分,却几日也未必说得上一句闲话。偶尔陆尘所在出现变故,如灵光大盛,道音轰然,她二人便有着同样的默契,硬抗那灼热的气息冲上顶层,寻探状况究竟如何。 也是为此,江沅已不知唉声叹气多少,如虎王这般都看得失笑。 时过匆匆,这国主府邸也渐渐热闹起来,那些个下人婢女自然少不了,便淑图院的月娘都现身此间。却如今的她比不得先前,清瘦许多,偶尔一笑也不过勉强,就常常望着樱雪阁所在方向出神,又惶惶不安。 陆尘的身份究竟如何,她自然知晓。 却这些也是无论怎样都不曾想到。 那瑶光圣子来到落樱,密谋断刀与血天传承,其中可少不了她月娘出谋划策,便真的算起来,是等同与瑶光圣子三人同罪。落樱国主只为 巴结,早就将一切都原原本本道来,便瑶光三人几时寻到他府邸所在,说过什么,做了什么,无一错漏,更月娘也一并交代出去。 将月娘召回府邸,也并非贪恋美色,而是别有目的。 原本不知,却如今知晓,便再无机会离开。 半月匆匆,樱雪阁中,一片赤红。 陆尘身形若大日蒸蒸,周身燃烈火涂涂,便大道痕迹更出没不定,偶尔勾勒道图显化,森罗万象,如虎王这般强者都不能看得明白。更气机万千交葛,昼夜不停,血气滚荡轰然如惊雷阵阵,是方圆数里之内都可闻得,更夜间天色黯淡,百里之内都可见得国主府邸有玄光冲天,隐现大龙之象,射斗牛之墟! “陆兄弟有大造化!” 公孙凉头次见得这些,便如此惊叹,虎王亦感慨连连,恨那日未曾得见血天,只如今为时已晚。 却陆尘肉身显化异象,如烈火通天,这樱雪阁也因此变得不成样子。那些个雕梁画栋之间,已是变得焦黑一片,丑陋难看。洛仙儿与冯雪晴也再待不下去,只得退出才行。 然如今已有三月半的时间,陆尘始终不曾苏醒,虽看似有夺天造化却谁都难免担忧。 睡的时间太长了些。 老鬼也不曾理会。 日日平静,日日不得安宁。 三月半,四月... 一岛樱花落罢,时入深秋,漫山黄叶飘零,秋风微凉,一派萧瑟。 却国主府邸中仍旧灵光熠烁,有花开不落,绿叶常青,便周遭十里之内都是如此。大道之音,靡靡震响,不堪其中根本究竟,却神妙皆可闻得。更入夜所见,道图三千悬天而挂,是森罗万象之景,演十方神奇浩渺无尽。 玄光冲天,大龙长吟! 道化万古,恒河沙数! 谁也不知陆尘体内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变化,却这些个道图之神妙,便虎王亦观而有悟。却也只虎王罢了,是日不息,夜不眠,才终于明晓些许,而如落樱国主这般便看不懂其中玄妙,更枉论洛仙儿几人。便一刻不休地感受领悟,亦无能寻出分毫道理可言。 五月余... 虎王观漫天道图而悟,境界更进一步,这一日有气机浩荡八千里,是天地色变,大浪翻腾,便整个落樱都似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苍穹之上,黑云密布,五雷滚滚而震,化仙楼玉阁,十万苍莽天将,皆手持木鼓金锤,着黑甲,踏水云,行火风,无声却气机震世,劫难无穷! 早便有所察觉,不过威压将将显化,便身入高天,缩地成寸而往东海无人深处。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后,无尽雷霆坠落,十万天将下凡,堪得万物毁灭,便落樱国主亦心惊胆颤。不过气机遥遥而来,却似一切都近在眼前,可见得神威无尽,浩荡无穷,是人力不能抗衡。 五雷震落,天将杀威,整整半日光景,虎王才终于狼狈归来,却一身气息之厚重,绝非先前可比。 天劫阻拦修行路,之可怕,无需多言,却虎王所历这些却未免有些过分。便那些个雷霆 化形仙楼玉阁,降下十万天兵,恐寻常半圣也无能承受。却虎王口中所言,半圣三重天,而后圆满,半步大圣,就他如今也不过将将踏足第三天,要成大圣,还得修行许多,便圆满与半步大圣之门槛都未曾见到。 不过三重天便天劫可怕如斯,若圆满,乃至半步大圣,又该如何? 若成大圣,岂不是劫难可毁天灭地?! 登临真仙,又该经历哪些... 落樱国主听闻这些,早便腿脚发软,面色惨白,却反观公孙凉等人不过面色稍有凝重罢了,洛仙儿更不过嗤笑一声,并未因此而担心如何。只看这些,虎王心中便已是有数,控释洛仙儿才能成就最高,便公孙凉都得稍差几分。 而当日还未入夜,公孙家主等人便寻到此间,已是知晓虎王突破,前来道喜。 落樱国主自然不敢大意,隆重接待,却公孙家主等人并未理会这些,不过望着那些个玄妙道图而沉浸其中。如秦天,欧阳子,皆是如此,随行而来的梅娘却瞧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放弃,自叹道行不够,又叹陆尘造化。 这些个玄妙道图,皆因陆尘而生,更因血天而起。 虎王得以突破,是沾光罢了,便此间公孙家主等人亦不过如斯。 却道图如何玄妙,也就陆尘所得显化溢出,最大的造化仍旧在陆尘本身。而那又该是怎样的神奇,如虎王亦无能想象,毕竟血天之境界绝非半圣能够揣度,便大圣亦未可触及。 也因如此,大宴款待便得拖后几日。 接连半月,公孙家主等人才相继苏醒,却如虎王这般突破境界者并无。其中有关领会悟性,亦与所修之法密不可分。便如公孙家主,最先醒来,所得玄妙极少,是其修行君子之道,有一身浩然正气,也似因血天而造化,这些个道图深藏戾气,杀伐气息十足,于虎王所修相符,便秦天也是如此。 苏醒先后,秦天便在末尾,至今日才将将恢复清明。 有言云: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日月运行;大道无名,长养万物;然大道所化,清浊动静,万化归道,殊途同归。 虽说殊途同归,却最终归处,是半圣不可触及,大圣亦不过遥望。 若论殊途同归,凭他们,还不曾具备那等资格。 便杀伐之道,非公孙家主可走,非欧阳子可通,却偏偏虎王与秦天领会最深。 “好生厉害的杀伐气息...” 一叹罢,秦天满面赞叹。 却此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星隐苍云,白昼入黑。 雷霆滚滚激荡,天威浩荡降临! 那些个跃动的雷弧交织苍穹阴云之间,厚重威压如渊似岳,便整个国主府邸都愕然震动,有许多人影踏空而来。见得樱雪阁前,秦天正仰头而望,非是如先前般入定无神,便大多了然于胸,惊叹连连。 公孙家主最是开怀,朗声大笑。 却秦天回头,面上满是古怪狐疑。 “这雷劫...不是我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正文 第443章 碎雷劫 “不是你的?” 公孙家主愕然,与身旁众人对视。 便如前次虎王一般,观天地道图而悟道至深,方得突破,引天地惊变,日月双隐,雷霆万钧。而此间秦方将将苏醒,恰有威压惊世,如山似渊,也该是有所突破才对。却每个人的雷劫,自己该是知道才对,秦天若说这雷劫并未为他,便该是实话。 这些东西无妨撒谎,亦不能撒谎。 却除了秦天,还有谁? 一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天地道图森罗万象,蕴藏无尽大势,观者无数,便千里之外也可见得,总不能是有人在外而望此间,得道法,通道韵,以成突破之象。若真是那般,况此间众人也该有所发觉才对,毕竟修行悟道所产生的气机绝无可能隐藏下来,若将他们众人的灵觉都瞒过,又该是怎样的强者? 而雷劫有威压落世,滚滚浩荡,却并非极强。 一念及,公孙凉面色忽的一变。 洛仙儿与冯雪晴也都抬头瞧向那满目焦黑的樱雪阁。 “是陆兄弟!” 公孙凉惊呼出声。 然众人还未醒悟,天地浩荡,神威滚滚,万丈雷霆,汇聚汪洋大海,如潮汹涌。苍穹惊变,万物苍莽,一切都要在之下破碎,唯有雷霆炽盛无比,将所有皆化入苍白之中。 “轰——!” 激荡的雷霆要打穿人的耳鼓,粉碎人的灵魄,仰头可见无尽浩荡接连乾坤,似是九天银河垂落,而有千万星辰砸落! 虚空震颤,刺眼的雷霆将周遭的所有都充斥。 大雷惊世,激电如潮,澎湃汹涌,雷海八百里浩荡,可毁灭万物,便虎王等人都看得心颤不已。念起陆尘如今修为不过涅槃,也或该突破登龙,却引动雷劫,更有这般威势,就越发心惊肉跳,免不了忧心。 然雷劫非同寻常,无能他人相助,否则威势越甚,恐入其中者必得身死魂消才行。 樱雪阁焦黑一片,血气滚滚长流,仿若血海翻腾。 正此间,雷霆震落,那漫天道图轰然一震,似流水绵绵,恍然消散。一双眸光,在那漆黑之中缓缓亮起,比之雷霆更为精灿,仿若利剑可刺透虚空。只仰望,锋锐难当,好似要与天道争雄,与雷霆比尖。 一跃而起,长啸似龙吟高亢,那血气滚滚迸发,作冲天龙柱,不见尽头所在。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更公孙凉这般同辈人物亦满目骇然。 众所周知,圣道是行逆天路,才有雷劫阻拦,于修行一途便三岁小儿也明白这些。却如今,陆尘不过涅槃,可感受清晰,那番气机绝非入登龙之境,却之一身血气浩荡,化龙柱冲天,便寻常登龙之人都未必可行,更如今引动雷劫加身,作无尽雷海浩荡。 是血天之路难走,也或陆尘资质非凡? 谁也不知,谁也不懂,虎王才将将醒悟。 “诸位,还请与我一道为其护法,更免伤无辜!” 听闻方才惊觉,公孙家主,秦天,欧阳子,便梅娘与其他来访之客皆凝眸静心而出手。只一瞬便圣威动荡, 将周遭八百里尽数庇护于朦胧气机之下,可见灵光飘渺之际,血气浩荡而无有穷尽,死江涛大海沸腾显化,绵延无尽。 至此,公孙凉几人才终于觉得轻松一些。 雷劫之威,太过浩大深沉,凭之修为,根本无能承受。 便这一辈中,也就洛仙儿无妨,只仰头而望,美眸中满是震惊。 陆尘身形入得高天之中,一身血气澎湃,如龙出海,雷劫滚滚惊落,天威浩荡,阻其进军,便虎王等人也看得紧张不已。 如此雷劫,纵远观也觉得恐怖,而今在之下,便似一同承受。 苍白的雷霆终于落下,将周遭一切都淹没,这代表了天道的意志,是万众生灵皆无法抵抗的存在,要经受磨灭,便灵魄亦颤栗不休。 身于其中,陆尘仿若临尘谪仙,不声不响,不激不烈,平静自若,只一双眸子比起日月更为灿烂。那眸光入得苍穹之上,周身血气澎湃,隐现大龙之象,凝而不实,不实反真。他一身骨骼咔咔作响,威压无尽落下,仿若山岳大锤轰然砸中,更于苍白雷海之中,可见无数雷霆激荡浩瀚,不断打在他的身上。 衣袂飘飞,不过短短瞬息便化作焦黑,成粉尘飘散。 他一头长发飘扬,却肉身玲珑如瑰宝,游荡道痕三千沉浮,出没流动之间,显化比天神韵。 “陆公子修行《玉简》,该不会惧怕雷劫才对...” 冯雪晴眼角都在跳动,美眸满是担忧。 低声一念,江沅在一旁听得清楚,原本对陆尘的担忧都化作黯然。 洛仙儿瞧他两人一眼,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再抬头看去,她面上满是凝重,生怕陆尘承受不住,便冒着触犯天威浩荡的凶险也得相助。 “人人都知圣道才有雷劫显化,却贤侄还未登龙便一身血气显大龙之象,更涅槃便经历这般浩荡雷劫。其日后成就,绝对超乎想象,便比之而今那些个人杰妖孽亦更为可怕,是各方圣子都比之不及。” 秦天亦满面感叹,倒并无太大担忧,不过出力庇护此间八百里不受雷劫之难。何况此间有多人相助,并非困难。 众人皆惊赞不已,如洛仙儿般忧心者却无。 “你经历这些还少,雷劫虽难,于之下丧生者无数,却于尘儿来说,也不过如此。” 虎王瞧了眼洛仙儿,摇头一笑。 “那尊山两千里沧澜天险,可比这般雷劫可怕许多,是其中神威强了数倍也不止。然先前尘儿便安然将那沧澜天险也度过,这区区雷劫,便不过一番磨砺,尤其之中藏有天道意志,经历雷劫,安然度过,好处可是极多,无需这般。” “道理侄儿自然明白,却总免不了这些...” 洛仙儿不过稍许放松,只仍旧警惕。 “侄儿这条命是他给的,知恩知报,自然不能让他出事。” “也是。” 虎王挑了下眉毛,面上笑意越发古怪,却并未多说,只抬头看去,面上满是赞赏。 那万丈雷海之中,陆尘一力硬抗,只见得雷霆无尽浩荡,有不计其数的电弧 跳跃,打在他的身上。这苍穹深沉而暗淡,却雷霆激昂,将一切都化作苍白,滚滚落下,接连八重凶险,却无能将陆尘如何。 也似天道震怒,九重雷劫滚滚而落,有万千雷霆跃动,汇聚一处,轰然砸下,若通天神柱,不过短短一瞬,便来到陆尘面前。 可怕的威压压迫下来,便那八百里灵光迷蒙都变了形状,被压得不过十丈便难以再升,纵虎王等人也未曾料到这些。不察之下,有跃动的电弧将灵光都撕裂,砸落地面,轰然一声可见焦黑大片,是于不远处一玉宇楼阁之上。 焦黑之间,那四层楼阁都瞬间化作飞灰消散! “糟了...” 虎王惊吼之声也被雷霆震响淹没 九重雷劫滚滚而动,万丈雷霆化而归一,成了这天地间的唯一。于之下,陆尘身形渺小,仿若一叶浮萍,不过瞬间便被淹没其中。 众人惊骇欲绝,洛仙儿面色一瞬苍白,急冲直上,纵虎王也没能将其拦住。 无尽雷霆,炽烈神芒,这浑天的苍穹都亮如白昼,璀璨夺目。跃动的雷霆如通天支柱,跃动的雷弧若沸腾大火,便周遭虚空都要崩塌! 却洛仙儿冲上半空,压力当头,便她这般修为都有些承受不住。 而靠近许多,也终于瞧见,那通天支柱的雷霆之下,陆尘黑发飘扬,仍旧镇定自若,不过仰头而望,面上带着些凝重,不再如先前轻松随意。他肉身都渐渐稳定下来,非是通透模样,肌理清晰,道痕流转出没之间,忽的抬手。 五指捏拳,翻身弓步偻腰,血气滚荡而如大龙升腾,对抗天威! 洛仙儿再难寸进,唯有止步,却陆尘这般看得她心惊肉跳。 “...” 开口无言,雷霆之下,万籁无声! 那一拳,终于在洛仙儿眼前,轰然砸出! 血气翻腾浩荡,滚滚升腾,如覆天大浪般冲出,化龙柱与天道抗衡。只见得那一片雷霆苍白之下,血光吞吐,大龙之象迸发嘹亮长吟,震动天地,纵三千里也可闻得,更瞧见一血气龙柱冲天直上,便那万丈雷光都被撕成粉碎! 天威破灭,雷霆散尽,唯有大龙之象通天而起,将漫天阴云都破开一片空洞,若漩涡倒灌,是天地奇景。 虎王一众也目瞪口呆,远处有人踏空而来,正见这些,愣在原地。 待得一切终于平静,漫天阴郁都消失,万丈雷海也消散,血气龙柱终究化归无形,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安谧如常,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 唯有这国主府邸那一角,缺了栋四层楼阁。 立于高天之上,陆尘面色恢复往常,不过一口浊气呼出,又转头瞧了眼愣在下方的洛仙儿,洒然一笑。他通体如玉雕琢,仿若瑰宝珍馐,却不着寸缕,待下方的虎王等人也回神,面上满是戏谑,只冯雪晴红了脸,江沅也怪叫着冲了上去,挡在她身前。 对着陆尘的笑意,洛仙儿也终于放松下来,却很快也变作戏谑的模样,上上下下地瞧着,毫不避讳,亦不脸红。 “你倒十分大方,却如此,可是在勾引本姑娘?” .。m. 正文 第444章 两断古的猜测 瞧着洛仙儿满面戏谑的模样,陆尘还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只待有风吹过,稍觉凉意,才终于明悟,匆匆忙忙取了身衣裳套在身上,面上神情颇为狼狈,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却洛仙儿并未在意这些,不过嬉笑着上前,伸手帮忙整理,待得末了又嘲笑一句,让陆尘满脸泛红,也不敢多说,只得逃也似的回去国主府邸,与诸多前辈行礼。 不多时,远处人影也终于靠近。 为首一人陆尘并不认得,却其身后二人,陆尘曾经见过。 鸾族栾清儿,栾山明兄妹。 许久不见,栾清儿倒是如过去般仍旧俏丽,眉宇间总带着淡淡的温婉轻柔,让人心生亲近之意。而其一举一动都显大家闺秀风范,是如春风般的女子。而那栾山明也不曾有过太多变化,只脸侧比之当初多了一道伤疤,看起来更为凶悍一些。 况其在天岚城的地位与平日间处事风格,不该如此才对。 互相见过,老辈人物自然不会与小辈多言,而其中那些个礼数也会让人觉得太过拘谨不安,便分而入宴。 落樱国主早便准备妥当了一切,至如今,也不过稍后片刻便可落座。而长辈晚辈之间也未在一席,是相连的两个院落,只一院门作隔。于长辈喜宴之间,有莺歌燕舞作乐,却公孙凉要求之下,晚辈院落中的那些风情便都自觉退去,是此间众人也不喜那些。 就陆尘,洛仙儿,公孙凉,栾清儿,栾山明,再加上冯雪晴与江沅罢了,并非很多,环坐一圆桌便已经足够。 “这些日子你昏睡不醒,倒是害苦了我们,生怕出现变故。” 杯酒入腹,公孙凉轻叹一声。 “而且那日境况也着实吓人,你与那扈青霜两魔如疯,不分敌我,实力通天,就落樱国主手中最强一式神都被你们杀得破灭,更毁了他许多道器,都是极好的宝物,倒是真的可惜了。” “这些...我确实不记得了...” 提起那日往日,陆尘也稍觉难堪,是未曾料到自己入魔后竟会出现这些状况。待得询问,公孙凉作答,才终于知晓究竟怎么回事,然扈青霜究竟自何处得来那凝血魔盒,却仍旧是个谜团。 “在你昏迷的那些时间里,曾有不少人都来到落樱,询问根果。我自然有法应对,也与他们说的明白,是你有血天遗留气机庇护,让他们不敢造次。而扈青霜之事也引来了不小的风波,虽未曾回去,却北荒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也知晓。” 公孙凉把玩着杯盏,面上满是深意。 “魔器非同寻访,便使用者都会受到其中魔性污染,最终沦落魔族,此乃天下皆知,尤其天地桎梏破去之后,这些个过往的秘辛更被挖掘无数。就如今而言,不知已有多少藏于各处险地的魔器被发现,想来扈青霜也是由此而得,便北域妖族长辈都不知这些。却也因此,北荒众家都向着北域妖族发难,询问情况,乃至有性情激烈者更直接杀上门去,将北域妖族搅了个天翻地覆,更亲手撕了一太上长老级的人物。你也该猜得出究竟是谁,又为何如此。” “孔雀大明王前辈。” 陆尘不过思索片刻便知晓,也就只想到此一人,不禁苦笑。 虽年事已高,却那孔雀 大明王有如小辈面容,更平日看来温和,性情激烈,从不忍让。而陆尘身为虎王义子,他与虎王又如兄弟,自然护短,不肯放过北域妖族也属正常。 说不得其中还有夏小贼的影响。 “北域妖族在天地桎梏破去之后,曾深入吞天古洞那般六凶之一的可怕地方,而那凝血魔盒,也只有可能是在那里寻到。第一断古前,曾有魔族祸害天下,却后来被无数的先辈用尸骨将黑暗平定,却第二断古前,魔族现世,才知是第一断古前未曾将魔族灭尽,藏身六凶三圣之地,逢时而出,故而又是一断古。” 公孙凉说起这些,在座众人都稍有不解。 只听闻断古遥远,却其口中所言,第一断古与第二断古又究竟怎么回事,便无从了解。 “这些都是推测,不过暂且如此去说。” 公孙凉见得众人疑惑,也是感慨。 “断古乃一时代终结,便我等常说断古前,就已经十分遥远,而后更有荒古、乱古、远古、上古之说,至如今才说现世。而我所言第二断古,便是众人皆知的断古,第一断古则是上上个时代的终结,同样因魔族而起。而这些个推测,也是源于吞天古洞最深处所知的壁画,是北域妖族有人深入其中,不知为何身死,灵魂玉牌传来的消息,就见到是一处残垣断壁所在,更伴随着许多凄厉的哀嚎。而那些个断壁有许多残缺的壁画,画有古老的秘辛传说。这些本该是北域妖族最为隐秘的消息,却面对太多压力,只得坦然相告,以免祸乱,也是如此才平息了孔雀大明王前辈的怒火。夏兄弟与我所言,大明王前辈自其中推断,如今天下已不知经历多少时代终结,却可知不过两断古,皆因魔族而起。” 说起这些,公孙凉面色凝重,亦颇为唏嘘。 “魔族现世,必有大祸,这是先辈所留之言,于那壁画可见。而至如今,天地桎梏破去,太多人都知大乱将至,为求自保也或大义,得有实力才行,而冒险,就成了最为普遍的选择,如那北域妖族一般,不惜深入吞天古洞这等不详之极道所在。也因此,第二断古前魔族陨落,所留魔器便被更多的挖掘出来,非是造化,反而成了祸害。” “那扈青霜就是其中之一?” 洛仙儿挑了下细眉,面如寒霜。 若非扈青霜,也不会有那些个变故,这一切皆因扈青霜而起。 却也并非没有好处,陆尘得了造化,如今修为虽不说一步登天,却已经涅槃巅峰,五脏如火,热浪翻腾,便只于其身侧就可感受清晰,非是先前可比。 而虎王亦沾光突破瓶颈,公孙家主秦天等人也各有领悟。 “扈青霜该是将那凝血魔盒之力全部引出以求死,也拉着我们一起与他陪葬。” 公孙凉面色并不好看。 而听闻这些,在座众人,栾清儿也或江沅,都是如此。 “为求血天传承,总有人利欲熏心,倒是苦了陆公子。” 栾清儿一声轻叹,罢了又摇头轻笑。 “今日我等齐聚一堂,实属不易,便平日间可没这些机会,又何须去说如此烦心之事。尤其我与家兄可许久未曾见过陆公子,今日重逢,物非人是,已经极好,虽将有大乱临尘,然我等也无妨忧劳,就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便是。只待得那时,我等可要同心协力才行,如北域妖族圣子那般人物,又何须在意,有愧的是他们,可不是咱们。” 她起身,举杯,笑意温婉而轻柔,又藏了些俏皮。 “陆公子可是未来必然登得顶峰的人物,小妹便敬你一杯,日后可要多多仰仗了。” 瞧着栾清儿眨眼的模样,众人都是大笑起哄。 陆尘也稍有无奈,知栾清儿不过玩笑,然此间氛围不再凝重也是真,便起身相迎。 待得落座,几人不再多说这些个麻烦,就论起往时,多有怀念。觥筹交错之间,几人都是喝得开怀,多少带了些醉意,便就此罢休。这国主府邸有楼阁无数,要安排众人住下自然轻松,而落樱国主亦是不敢多喝,察觉这边已经罢了,便匆匆忙忙赶来,吩咐安排许多才终于回去。 却各有住处,陆尘那樱雪阁已经烧成焦黑,不能再回,得换个地方才行。洛仙儿与冯雪晴的住处早便有所安排,只今日才头次居住罢了。 下人引路,摇摇晃晃而去,不过拐角便与身旁洛仙儿公孙凉几人分别,去了别的地方。 只离开后,望着陆尘所去的方向,原本醉眼朦胧的公孙凉与洛仙儿赶走了下人,都是恢复清明,血气灵光一现便酒气都散去。 “落樱国主倒是有心,却不知陆兄弟肯不肯接受。” 公孙凉面上带着些戏谑,并未担忧,也知此去并无丝毫危险。 却洛仙儿啐了一口,面上满是冰冷。 “那树墩真当外人都与他一样喜好美色不成?陆尘自然不会接受,也不会酒后迷乱,就那月娘的姿色可无能入得了他眼中,是连双影她们的一半都比不了,何况是个脏人。” 罢了,洛仙儿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公孙凉哂笑耸肩,也只得举步追上。 他二人所去还得再走上一段才行。 “六幺跟那个寒若华的去向还没找到?” 临近岔路,洛仙儿才终于开口。 公孙凉并未意外,只摇头叹气,稍有无奈。 见状,洛仙儿凤眸微迷,其中跳跃着森然的杀机与冰冷,便公孙凉也打了个冷颤,有些承受不来。 “若是找到他们,就无需与陆尘多说,直接告诉我便可。这两个混蛋,谁都活不了!” “寒若华是该死,但六幺不过临阵脱逃罢了,何况你我也都不曾察觉,有失察之过,连同落樱国主都没能发现他究竟几时离开。虽说这人不念旧情,不记庇护之恩,却其修为有限,承受不住,纵然逃了也是情有可原,你又何必将他也算在其中,非杀不可。” 公孙凉只得干笑,便说话也小心翼翼。 “而且此人有着不弱的手段,所交亦必然极广。若能将他掌控,于陆兄弟而言也是极好的选择,说不得日后会有大用,就饶他...” “墙头草样的人,留在身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挨了冷刀子!” 洛仙儿瞪他一眼,将其所言也打断,而后转身便走。 只含着森然杀机的声音传来。 “这两人我死要见尸,活,便要他们成尸!” .。m. 正文 第445章 朱颜消瘦双垂泪 一路走过竹林小路,眼前的庭院有假山红木,花草相依。 夜色已深,月落如霜,只一眼瞧去,这安谧的庭院幽幽却不显空旷,只流水声更显风情。周遭萦绕着淡淡花香,便纵然酒醉不堪,却陆尘也为眼前所见而惊异,留下一声赞叹,那下人便将其搀扶入房,而后告退转身离开,不做停留。 这房中陈设简单,却颇有些韵味。 镂空的雕花窗透出点点月明,檀香醒神,更床榻浅绿,垂落流苏,帐幔点青纹,更有白菊入青窑花囊在旁,淡雅如素,是最合得陆尘喜好。只一侧摆放梳妆台,设铜镜,更胭脂水粉于其上,好似女子闺阁,并非男儿之居。 却一眼便罢,傻笑一声。 陆尘早便不胜酒力,昏昏欲睡,也就未曾在意这些,晃了晃脑袋便向着床榻而去。 离得近了,才终于惊觉人息。 透过帐幔瞧去,况模样轮廓,该是个女子,横陈塌上。只此间看着太过朦胧,又头脑昏胀,初时还以为不过幻觉,却再近一些,才终于醒悟并非虚假。 虽心智浊乱,却也未到不省人事,陆尘早便瞪大了眼睛,更催动血气上涌,将一身酒力都蒸发了个干净,恢复清明。再瞧去,陆尘面上也颇多尴尬,匆忙后退,却先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都难以记起,更不知自己怎的就到了此间,误入他人房中。 “这...姑娘勿怪,先前酒力上头,不慎走错了房间,我这便离开。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陆尘愣了半天才终于开口,拱手认错,生怕惹了麻烦。 却一身冷汗早便下来。 若被他人得知此事,虽其中有些酒后迷乱的缘故,却虎王定然不会将他轻饶,另有洛仙儿也见不得这些。 便鼻青脸肿都是奢望。 陆尘只得赔笑,再不敢久留,却如何回想也记不起怎的就到了此处。先前席间觥筹交错,众人也是聊得开怀,未曾在意这些,就各自都喝得多了一些,便如脑中最后一幕,栾山明都已经趴在桌上,染了满身的狼藉,江沅稍好却也相差无多。 却此间待了许久,那塌上之人也不曾有过任何回应。 不知是已经睡熟,还是不愿搭理。 “姑娘...可是已经睡下?” 陆尘稍稍抬头,小心翼翼的再问一声,却那账幔后的人影胸脯起伏,显然未曾睡熟,更闻言转过头来,便隔着朦胧也似能够见到其目光,是如针般。 只觉得理当如此。 更太过压抑了些。 “今日之事,不过误会,在下也是无法记起究竟怎的会走到此间,还请姑娘勿要怪罪。若姑娘心中有怒,就如何处置都好,以作赔偿。而若姑娘不愿搭理,在下这便离开,以免打扰姑娘休息。只今日这些,还请姑娘莫要宣扬出去,纵日后再有吩咐,在下亦绝无二言。” 拱手低头,陆尘只得将身段也放低。 却那账幔背后的人影缓缓起身,探出手来,将账幔也掀开。 陆尘是 不敢多看,却传入耳中的笑声稍觉熟悉。 “小女子又怎敢生怒,更不会宣扬出去,而公子怎的到了此间...便无需多说小女子也猜得出来,该是国主殿下瞧公子喝得多了,才命人将公子送到此间。目的为何,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须多言?” 听得声音,陆尘也是愕然。 抬头看去,那床榻上月娘一身薄纱轻拢,便那些个曼妙都可隐约见得。其面上描有淡妆,清丽而又精致,青丝三千如瀑,只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也似已经认命,更早便已经知晓这些,对于陆尘的到来并未有过任何意外,更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而这所谓的准备,便是自己。 “是你?” 陆尘瞧得清楚,很快便移开目光,却面色变得复杂,更退后几步。 瞧见陆尘动作,月娘面上苦涩更甚,起身下榻而来,拜于面前。 她一袭轻纱遮掩曼妙风情,却怎的都能瞧见,陆尘也不敢回头,更不愿回头,便转过身去,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女子终究是没能逃出国主殿下的控制,便已经行船百里也被发现,带了回来。却到了此间,国主殿下便再未碰过小女子,而后更知陆公子就在樱雪阁昏睡不醒,又北荒虎王也现身...他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便已经明白,更之后又会经历哪些,早就想到,也做好了准备。” 月娘一声轻叹,微微抬头瞧去,眸光凄楚。 却陆尘并未回答,不过皱眉,心中存了些疑问又不曾开口。 “小女子...有罪。” 见到陆尘不愿搭理,月娘面上露出些失望,将身上轻纱也拢得紧了一些,是心中明白凭她这般模样无能于陆尘如何。 “先前不知公子身份时,就一年前,公子初到落樱,自淑图院得知黑市所在便离开前往,那时小女子曾求助于公子,却公子未曾答应,也是有着自己的难处,可小女子未过多久便去寻了国主殿下。如今说来公子也该明白,因小女子心中不甘,便派了人在公子三人之后相随,更后来有魔气显化,而小女子派去的那人也恰好身死...” “所以你便推测魔气与我有关,虽手中并无证据,却仍旧将这些说给了落樱国主。” 陆尘胸膛起伏,已经猜到这些。 那日公孙凉猜出瑶光圣子所作所为,其中曾提及这些,当时不曾太过在意,毕竟鬼头镜魔气太甚,一旦动用,便为落樱国主所察觉也是正常,而后告知瑶光圣子这些,就赖在他的头上。不过这般,并未深入多想。 却月娘所言到此,陆尘才知这些竟因她而起。 “是...” 月娘并未否认,满面凄然,叩首落地,清泪双垂。 “纵不得善果,也得将你三人拖累,便是小女子当时的想法,只恨公子有能力却未曾出手相助。却日后得知公子身份,心中已经明白一切,是公子当时境况万万不能有分毫疏忽大意,更不容节外生枝。却纵然明白,也为时已晚,大错已成。原本小女子还抱有几分庆幸,未曾害得公子踏入险 境,却国主殿下对公子入魔一事深信不疑,更伙同瑶光圣子几人欲要加害公子,便小女子想要挽回也不能。而那日魔气冲天,小女子在远处亦看得清楚,听得分明...” “所以你要逃离落樱,却最终被抓了回来,更软禁于此,是落樱国主之意,要等待我的决定。” 陆尘终于回头,却并未看向月娘,而是望向一旁。 他面色着实难看。 月娘早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陆尘也终究不过深深一叹,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罪不假,却她这般模样,陆尘着实无法狠心。 何况因祸得福,若非这些个麻烦因她而起,也不会得到血天大圣的那些补偿。只修为境界的提升不过表面罢了,却真正的补偿究竟如何,就陆尘一人知晓,未曾与他人提及。 血天大圣于杀伐九式的感悟! 比之老鬼曾经教授,血天大圣所感所悟更为非凡,而这样的补偿,才是陆尘昏睡整整五月的根本原因所在。若非要揣摩这些,便不妨几日,便可安然无恙地苏醒。 如此造化,也是因她。 “先起来吧,穿些衣裳再说。” 陆尘轻轻摇头,心中也着实复杂,不知该如何处置月娘。 闻言如此,月娘跪伏在地的身子轻轻一颤,愕然抬头,满面泪痕,眸中更满是震惊。却见到的,仍旧不过陆尘背影罢了。 她抿住唇角,犹豫许久才终于起身,去了旁侧将薄纱换了一袭宫裙,而陆尘也始终面向远方,未曾回头瞧过一眼。只待得月娘出声轻唤,陆尘这才终于转身,在一旁落座,却月娘不敢,点了长明灯后便站在一旁,毕恭毕敬,无胆有分毫逾越之处。 却她面上凄然仍旧不减,也让陆尘更为烦恼。 杀,罪不至此,不杀... 却因她,造成了太大的祸事,且不说险些因此丧命,便那些个遭受牵连的无辜都数不胜数。 却真要论起牵连无辜,也有陆尘所害,哪怕是无心之过。 洛仙儿也好,虎王也罢,都不曾提起这些,然陆尘心中明白。 “大错已成,无可挽回,我也无心怪罪于你,却究竟如何处置...” 陆尘瞧了眼面前规规矩矩的月娘,苦笑摇头,仍旧未曾做出决定。 就如今而言,无论作何决定都于月娘来说不公平,更于他自身来说也不公平,也于那些个无辜遭受牵连之人不公。他没有公孙凉那般的胸怀,更比不了公孙凉的智慧,究竟该如何处置月娘,便成了最大的困难。 摇头苦叹也罢,沉默不言亦好,月娘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始终低头,未曾开口。 许久,陆尘才终于一叹起身,轻轻摇头。 却其正欲开口,将此事放到之后再说,这幽幽闺中忽的吹来香风缭绕,落樱如雪三千,尽染月如霜。 “如此心软,优柔寡断,倒也合了你往日性情。却月娘这人究竟该如何处置,便奴家来帮你一帮,如何?” .。m. 正文 第446章 美人骨 这熟悉的声音将将响起,妖媚蚀骨,陆尘便已知晓究竟是谁。 红尘谷,梅娘。 这般透入骨中的媚意,纵观天下,也就只梅娘一人才行,是寻常可见的那些个修行媚术之人怎的也比之不及。一副美人骨,红颜欲迷人,世上多见皮相,却骨相者,寥寥无几,偏梅娘就是之一。 这幽幽深闺吹起风情万种,那月下美人,缓步而来。 陆尘也抬头看去,虽稍有意外,却也起身相迎,是梅娘在他来说算作长辈,得恭恭敬敬才行。 一步一花落,一步一风情。 月下身影款款,便稍许抬头的月娘也看得愣住。 人言红尘谷有女子多妖媚,却如梅娘这般媚而不妖者寥寥无几。百千年,匆匆过,岁月从不败美人,至如今这梅娘也不落当初红尘谷圣女的名号,便只站在那里,风情万种也是夺人眼目,而在她行走世间的那些年里,这天下,可不知多少妖孽俊杰为之倾倒,却真正可入她心者,无一。 红唇如烈火,温润如秋水。 便这天下所有赞美的句子都拿来放在她的身上,也形容不出八分芳艳。而另有两分,恐天下也无人可见。 “若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奴家替你做主,如何?” 行至近前,梅娘嫣然一笑,秋波流转,脉脉含情,当真如得一池春水,便年少之人也觉得心慌。而此间再看,她面上也泛些酡红,朱唇轻启有酒香醉人,该是饮了不少,更显媚态十足。 陆尘稍有无奈,也不知梅娘怎的就到了此间,是喝多也或有心,瞧不出分毫,便不知该怎样作答。 “奴家可不曾真的醉了。” 见到陆尘模样,梅娘心知他究竟怎样想法,便拉着一起落座。 “先前酒宴喝得尽兴便罢,如今也各自回去休息,只奴家经过附近时见到你的气息稍有不平,才移步到此,暗中瞧了片刻。这女子固然有错,途生波澜,却你如今得了这些个造化也是因她而起,有过有得,不好拿捏也属正常,便换做他人也得犹豫许久才行。如你这般性子,奴家也非不知,自然无能做出决断,是也不是?” “是。” 陆尘稍有意外,瞧她一眼,却也老实点头。 他无能做出决断,不知该如何处置月娘,虽想了许久却也未曾拿出一个好的办法。原本便要将这些暂且搁置,兴许月娘也是看出,方才现身而来,却不知究竟怎样打算。 “前辈初时所言,可是有什么好的办法?” 闻言,梅娘黛眉轻挑,忽的探手而来,在陆尘额间轻轻打了一下,满面嗔怪。 “先前与你说的可是都已经忘了?莫要尊称前辈,便直唤梅娘便可,亦或你我姐弟相称,却前辈这般称呼奴家可最不喜欢,好像已是半老徐娘,与那些个满脸褶皱,须发花白的家伙一般模样!” 她轻哼一声,也让陆尘颇为无奈,只得叫了一声“姐姐”,方才让其满意。 “却姐姐究竟怎样打算,这月娘...又 该如何处置?” 陆尘无奈摇头,却也未曾在意,叫来也不觉得别扭。 白无常也是这般,不喜别人叫她前辈,该那些个驻颜有术的女子都不喜这些,总觉得前辈的称呼太老了些。 却再看月娘,只低着头,面上却未能见到不安也或惶恐,该早便认清了现实与命运,再无任何反抗。就只先前梅娘来时,她曾抬头看得愣住,而后回神便如此,不发一言,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是悉听尊便的模样,任由处置。 也该早便绝望,无心多事。 “这女子生得标致,又修过媚术,虽境界浅显,却当真是个极好的胚子。只可惜太晚了些,若早些被奴家见到,也就不会让她落得这般地步。便说美人骨,你可知晓?” 梅娘将月娘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面上笑意愈甚,瞧向陆尘。 “美人骨?” 陆尘愕然,不过些许听闻,还是有人说起梅娘往事才知。而陆尘唯一了解,便长辈间有许多都说梅娘便是美人骨,却他只大概懂得些字面的意思,若真的说来,并不知究竟为何。 “这美人骨,便千古以来也不曾出现几回,只怕面恶而骨美。须知,美人在骨不在皮,却偏偏世人眼孔浅的多,唯有皮相,没有骨相。便奴家所知,八万年前这世上便有一美人骨流落,其身在中州,生得一脸麻子,眼齿好似飞天夜叉模样,讨人厌恶,更被说成大祸之相,所经历那些,就不说也罢。然其也因此厌恨天下,机缘造化临身,成无上妖媚,以骨作相,艳绝人寰,却祸害各方。那些时日,这天下可都不曾有过太平,更许多王公将相为其反目成仇,更引战乱无数,便四皇朝也未能逃得出魔掌,差点便出大圣道器碰撞,将天地打沉。那美人骨,却踏着尸山血海高歌,若非西凉一小僧经过见到,以慈悲大善将其渡化,恐如今的中州,就不是现在见到的这番模样。” 梅娘转过头去,再度瞧向月娘,眸中光彩精灿。 陆尘还是头次听闻这些,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却想不出这美人骨与月娘有何关系。 怎的去看,月娘都不似拥有美人骨。 梅娘这所谓的美人骨,陆尘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美人骨,最适修行我红尘谷之法,便当初开派立宗的老祖,也是一美人骨,倾尽天下风尘,无情无我有欲,终成大道。只如今再说,已经太过久远,寻遍我红尘谷记载也不能找出太多。而那之后,便再不曾见过真正的美人骨,纵是奴家,也不过半身美人骨罢了。” 一言罢,梅娘忽的起身,来到月娘身前,伸手将她衣襟也拉开,露出脖颈下大片雪白莹润。 陆尘面色急变,慌忙转头,不敢再看。 便月娘也有些不知所措,偏偏无胆反抗,只得承受。 却梅娘不理那些,素指抚过其脖颈下如翅双骨,面上满是赞叹。 “虽一身凡骨,却美人骨以此间双骨为最,偏偏她是生得,哪怕皮相将其掩盖,也自有复苏之日。若可入得我红尘谷,日后成就,无能限量,便大祸天下也绝非难事,让奴家好 生喜欢。只可惜,无慧眼识得这些,更便宜了那矮胖小人,至如今就为时已晚,却也有资格尝试一番。若能将美人骨唤醒,自然再好不过,若不能唤醒,便美人骨为基,也断然差不了太多。” 言罢,一声轻笑,梅娘转而瞧向陆尘。 “这女子,便交给奴家如何?不出十年,便还你个绝顶的美人。” “若姐姐喜欢,就...就带走便是,我自然无妨。” 陆尘说话也有些结巴,别着头的模样,更惹来梅娘一阵娇笑。 却笑罢,她又瞧向月娘。 “那你呢?可愿意随奴家去红尘谷修行?” “这...我...” 月娘还有些不能回神,对上梅娘目光,匆匆忙忙躲闪,方才想起胸前衣襟大开,又伸手挡住,面上复杂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小女子是有罪之身,更...更犯下那些个错事,若随同前...随同姐姐去往红尘谷,又怎的算是责罚。小女子心中有愧,亦性情不堪,若真的去了红尘谷,只怕污了红尘谷的许多,更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我红尘谷可没有什么名声。” 不待月娘说完,梅娘便已经开口打断。 “你们先前说的那些,奴家可是听得清楚,虽你言说犯下大错,是有罪之身,更当初心念不堪,意图将旁人也拉下水中,陪你患难。却如今可识得大体,又诚心认错,更坦然面对那些,不曾有过狡辩也或脱责。是绝望而认命也好,是生出悔意而改过自新也罢,便你做得到这些,就说明本性不坏,只身陷囹圄而蒙了心魄。浪子回头金不换,是真是假,奴家见过极多,一眼便可看出。之所以叫你去我红尘谷,也是看重这点,若你当真不肯回头,不肯认错,便美人骨又如何?就出手杀你,也就奴家挥手之间。如此说,你可已经明白?” 闻言,月娘眸光轻颤,只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 她抿住红唇,双眸含泪,再无能多言。 陆尘也是深深一叹,他又何尝不是因此而觉得为难。 “奴家瞧你早便心生死志,却你也明白自己犯了怎样的罪过,却死了,就一了百了,算不得恕罪。若你真心想要恕罪,便得继续活下去才行,否则又如何能够还清这些罪过?” 梅娘俯身探手,到其面前。 陆尘也闻言回头,稍有愕然。 许久,月娘终于合眼一笑,将口中早便含住的毒囊取出,交给梅娘。而后深深叩首,清泪双垂,呜咽有声,却话也说不出来。 只陆尘望着梅娘掌心的毒囊愣愣出神,未曾料到。 “起来吧,今日便好好休息,那矮胖小人也断然不敢将你如何。待日后奴家回去红尘谷时,再来找你。” 叹罢,梅娘转而来到陆尘面前,将毒囊递到他的身前,却眼波轻转,面上笑意颇为勾人。便陆尘见惯了穆双影那狐媚也觉得承受不住,禁不住面红耳赤。 “这里可待不下去了,今夜...就去奴家那里睡吧。” .。m. 正文 第447章 沈先生的消息 出了庭院,陆尘仍旧不能平静下来,却梅娘面上那些个妖媚也都尽数收敛,不知在想些什么,稍有出神。 离开时,月娘仍旧跪在地上,更向着梅娘连连叩首,便话也不能说出一句,当真无言泪千行。而再看手中那毒囊,黑紫颜色,不过一层油纸包住,若真的藏在口中,便只需将其咬破,那其中剧毒便可入喉入腹。虽陆尘不通毒理,却这东西腥臭难闻,若真的咽下,恐无需多久便会毒发身亡,活不下去。 月娘原本便心有死志。 若陆尘真的不堪,恐之后也无需多说,月娘便直接服毒自尽。亦或作为补偿,尽力侍奉,却怎的都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更知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与能力。 身陷囹圄,无能自拔,月娘的凄苦不足为外人道也,便陆尘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若非梅娘,此时这庭院中,该已经多了具尸体。 “姐姐在想什么?” 走出许久,陆尘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气氛的安谧。 继续走下去,便真的到了梅娘所居之处,已经远远可以见到,那一片竹林所在,长明灯燃,楼阁矗立,虽无莺莺燕燕之声,却大红的颜色是梅娘最喜。 “自然在想那美人骨的事。” 梅娘闻得声音,终于回神,面上露出些许温润笑意,却又不知为何轻声一叹。 “这女子天生颈下美人双骨,前途本不可限量,却沦落到如此境地。先前奴家便听说这府邸中有一名唤月娘的女子存在,犯下极大的错事,至今仍旧软禁庭院之中,不许迈出一步,要等候你的发落。只从不曾见过,却今日见到,未曾想竟是这般。” 她眼帘微垂,不知为何多了这些个黯然。 “若非奴家察觉你气息所在,暗中多瞧了几眼,恐这美人骨就真的要就此消失。只叹这无尽岁月以来,但凡美人骨,多也好,少也罢,从未有一人能够逃脱这般可怜的命运。呵,都说红颜祸水,红粉骷髅,却谁又知所谓红颜祸水,红粉骷髅,岂是红颜所愿?不过那些个臭男人色欲熏心,才有大祸蔓生,而所谓美人也不过沉沦其中,无能自拔...” 陆尘听得心中古怪,又瞧一眼梅娘,他面上黯然更甚,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都藏着化不开的哀伤。 曾经的她,又经历过哪些? 陆尘不知,亦不敢多问,只得陪着叹气一声,却想起梅娘口中骂着臭男人,又禁不住失笑。 梅娘瞧他一眼,将面上那些都收起,便青山黛眉也挑了一下,笑如狐媚。 “你与蛮儿青梅竹马,奴家本该叫你侄儿,便算是长辈,就说一句臭男人你也得听着才对,又笑个什么?莫不成你也想做那臭男人,惹红颜,生祸事,搅乱天下风波?却真的说来,你身边那些个女子可都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尤其洛仙儿,不止面容 娇美,更天赋卓绝,另有公孙家圣女,炼狱天子第一人和那九尾白狐血脉的双影姑娘。啧,人间此女能有几人?可都是在你的身边。” “说这些...双影她们也就罢了,却仙儿,我只将她当作大姐。” 陆尘轻轻摇头,稍有无奈,却想起先前公孙凉提起,他昏睡不醒的这五月以来,洛仙儿始终护守一旁,在不知者看来便容易有些误会。却陆尘也清楚,仙儿只恩怨分明,也将他当作亲人般看重,却那些个男女之情可未曾触及。 梅娘也不多说,不过颇有深意的笑笑,引着陆尘去了前方那竹林楼阁所在。 到了此间,花香扑鼻,更女子胭脂水粉的气息迎面而来。 陆尘稍觉不适,再看梅娘也不过略施淡妆,却这房中香意未免太过浓厚了些。 “奴家不好施妆,却好收集胭脂水粉,来到落樱这些日子弄了不少瓶瓶罐罐,男子不喜也是正常。也就只此间罢了,里屋便没了这些。你先前一身酒气,也该饮酒许多,今日便暂且于阁中休息,奴家就不再打扰。” 领着陆尘到了闺中内阁,梅娘方才转身看来。 她面上笑意带着些戏谑,也似刻意地瞧了眼一旁木架上悬挂的衣物,便那大红的小衣都可见得。 “可莫要明日奴家回来时,见到哪些污浊的痕迹。” 忽的一言,陆尘本就有些不能承受,听闻便更红透了脸庞。 一抹香风而过,梅娘已是笑着离去,陆尘还未能回神,许久才终于察觉。只再看那床榻,又禁不住咧嘴,未曾上前,就在一旁盘坐下来,静心入定,将周遭一切都视若无物。 不多时,血气轰然之声便滚滚而动,如雷鸣于此间轰然激荡。内腑五行烈火也隐有显化,便整个房中都一片灼热。 阁外竹林间,梅娘还未真的离去,瞧见这些也不由挑下眉头。 “倒是极其刻苦,却不知是否无胆上床...” 她唇角轻勾,看了许久才终于罢了,待转头望向来时小路,梅娘面上笑意渐渐散去,便一双秋水眸子都藏着化不开的哀伤,隐现点点泪光。 许久,才终于苦笑回神,将眼角湿意抹去,瞧一眼身后楼阁,而后便转身离去。 万般风波落下,月娘之事,也无人提起。 一晃三日过,虎王等人也都说罢了该说之事,各自离开。只临行前,梅娘刻意找到了落樱国主,说些什么外人不知,就远处见得他诚惶诚恐,双腿都在打颤,近乎跪在地上。而后,深居浅出的月娘才终于脱离软禁,跟随梅娘旁侧,一身素白,偶尔可见眸中灵动,多了些鲜活,不比先前满目哀伤与绝望。 对于月娘的出现,虎王几人也并未有过任何意外。 似早便知晓。 “又一美人骨将出,也不知这天下 得多少人为之奋不顾身。” 秦天低声一叹,旁侧陆尘几人都听得清楚。 只公孙凉洛仙儿稍觉意外,冯雪晴与江沅仍旧有些敌意,却听闻陆尘低声说罢,稍有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 待一切罢了,梅娘款款而行,回到此间,落樱国主亦步亦趋跟在其后,面上仍旧惨白惶恐,惴惴不安。这般小人模样也瞧得陆尘心中反感,洛仙儿更不加掩饰,嗤笑出声,道了一声“贱骨头”,却落樱国主只得躬身赔笑,便丝毫分辩之言都无。 虎王几人暗中摇头,陆尘亦皱眉不喜,却其性情这般,多说无益。 一番言罢,该去则去,陆尘也得走一趟冯家。 冯雪晴当初所言,离家一年,至如今却一年有半,已经拖延许久,恐冯家主早便急不可耐,忧心忡忡,便不说为洛仙儿讨要《玉简》,就为让冯家主安心,也得尽快回去才行。 虽先前有万般气机遥遥,却冯家主这般修为,可无胆无量前来恭贺。 虎王等人亦有许多的麻烦得亲自处理,不过临行前嘱咐一声,而后便各自横渡虚空离开,便公孙凉也随之而行,未曾多做逗留,只说还得走一趟北荒,夏小贼有事相求。 只梅娘稍晚一些。 “公子大恩大德,月娘铭记一生,若有所成,必定以命想报。” 待得气机平定,到了该走的时候,月娘才终于转而看向陆尘,一跪到底,叩首有声。 陆尘不喜这些个麻烦,将之扶起,也就笑笑便罢,未曾多说。 “日后若有时间,便去我红尘谷作客,虽不说珍酿佳果如何出众,却那些个姑娘可是任君品尝。若是承受不住,便寻奴家去要红尘决,只你愿意,奴家自可做主。” 一番调笑,见得陆尘窘态,梅娘才终于带上月娘,媚笑着离开。 却踏入虚空裂缝前,梅娘又回头。 “先前来时,冷玉书院沈先生曾托了奴家带话,是有繁琐缠身,无能前来,这些便不多说,虎王自然明白。另有一言是给你,说那日收子大典时的第二幅画作终于完成,若之后有时间,便去他那里走上一遭。” 言罢,入得裂缝之中,气机消散。 落樱国主始终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模样,待得一切气机消散,方才微微抬头,眼神复杂,却正对上陆尘转而看来的眸光,又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稍稍皱眉,陆尘也不理落樱国主究竟在想什么,只瞧过几人,轻叹一声,而后便取了传送玉台和灵精,撕裂虚空裂缝而去。 只沈先生的事倒有些意外,陆尘都快将那些忘掉。 “便之后走上一遭吧,双影她们可是喜极了这些风情之物...沈先生的画功,也着实厉害,不知那第二幅画作又是怎个模样...” .。m. 正文 第448章 冯家死岛 虚空踏尽,风平无声。 来时陆尘便已经与冯雪晴说明了一切,洛仙儿受万化道藕化身,藏雷道至理于其中,是就雷法而言,天地自成,便各种体质也无法与其相较分毫。那《玉简》乃血天大圣所留,与冯家颇有渊源,却老鬼也是血天故友,况其乃当世唯一仙人。 就情理而言,这般要求并无不合之处。 虽心中不愿,却冯雪晴也满口答应下来,只不肯多瞧洛仙儿一眼,好似两人之间有着极大的冤仇一般。便仙儿这般性子也是如此,话也不说,待得踏出虚空裂痕,面色才终于稍好一些,不再如先前般僵硬。 却此间一眼看去,几人都愣在原地。 冯家岛不甚广阔,至此间一眼便可看尽,却原本的山清水秀已今非昔比,是满目疮痍,大片狼藉。便原本于之上的城池都彻底破落,留残垣断壁在眼前,更四周焦黑,是烈火焚烧。这一岛上下,生灵不存,怨气冲天,偶有阴风吹拂,森然入骨。 究竟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曾知晓。 却将将回来便见到这些,冯雪晴也是无能回神,江沅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已经很长时间了,残留的气息早就完全消散。” 洛仙儿黛眉轻蹙,目光转过周遭。 陆尘面色也是相当难看,却这冯家岛上除却怨气便再无其他,究竟是谁做了这些,无从得知。 冯雪晴眸光终于一颤,咬紧了唇角,有血丝溢出,身形更直接冲了出去,却始终一言不发。 江沅惊呼,连忙跟上,便陆尘与洛仙儿也向着冯家所在而去。 到了近前,入眼之中与先前所见并无太大不同,一般的残垣断壁,一般的满目疮痍,那些个漆黑之间,仍旧带着些许焦臭味道,让人作呕。自之间许多的痕迹可以见到不少人形,却都已经成了灰烬,模样凄惨,令人心颤。 冯雪晴正呆呆站在其中,出神地看着,满面苍白,唯两行清泪滴滴落下,砸得粉碎。 江沅在她身后,满面复杂,不知该如何开口。 “冯家...与什么人有过仇怨吗?这周遭的怨气之浓烈,虽比不得葬仙山,却是不同的兴致,太过慑人了些。阴冷入骨,凶煞充盈,显然这些人在临死前曾受过非人的折磨也或其他,故而纵死也怨气不消,停留至今。” 洛仙儿抬脚掀开一块大石,见到之下已经彻底干涸的血迹,近乎将周遭完全铺满,混杂着碎石焦灰,着实恶心。便如她的心性也是微微皱眉,更周遭那些个人形的焦黑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这般惨绝人寰的手段,着实太过狠毒了些。 “我也不知,却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必然不是一般的矛盾。却在我所知当中,冯家主是个相当温和的人物,寻常不会与人生仇才对,而做到这般地步,除却冯家主,也就只雪晴姑娘的仇人才会。然雪晴姑娘自来深居浅出,就这一年半与我同在落樱,也不曾惹下什么麻烦。”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瞧向已经跪在地上呜 咽有声的冯雪晴,面色阴郁,手指也捏紧。 “冤有头,债有主,却不知何人寻到冯家,竟是将这岛上所有都屠戮一空...我先前已灵觉探过周遭,便一个活人都不曾留下。” 他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牙齿亦近乎咬碎。 虽不知冯家岛究竟何时遭遇了这些,却此间所有气息都是消散一空,该已经许久之前。却无能得知具体的时间,便想也想不出会是何人所为,而冯家自来极少与人争锋,更枉论如此大仇,是何止灭族,便无辜之人也受了牵连。 “啊——!” 江沅一声大吼,将两人目光都牵扯过去。 他面容狰狞,一身气机动荡,怒吼狂乱,更将长发都要撕扯下来,恨不能立刻冲出寻仇。却其身旁冯雪晴仿若不知,早便跪坐在地,哽咽落泪,近乎昏厥,低声沙哑似如杜鹃啼血,口中呢喃着许多人的名字,让人听得心碎。却那些人,如今都已再无痕迹遗留。 兴许有些痕迹,却认不出来。 这周遭一切都今非昔比,残垣断壁满是焦黑,大火焚烧过后,便尸体也不曾留下。就那些个人形的痕迹究竟是谁,无人可知,纵然想要为之建坟立碑,也无能写出碑文。 阴郁笼罩,江沅早就气急败坏,在这片废墟中来回走动,怒容狰狞,接连咆哮,却也不过无用,便仇家也找不出来。 陆尘与洛仙儿就在一旁看着,早就放弃了寻觅痕迹。 时间太久,更大火焚烧,而后恐还有雨水冲刷,原本留在此间的一切都已经消散。莫说他二人,便老鬼到此,也未必能够寻出这些究竟是何人所为。 望着跪坐在地的冯雪晴,陆尘心中最是难受,却也不过深深一叹罢了。而如今所见,他又何尝没有经历? 那日回去山村,所见之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曾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也无能回到过去。心中是怎样的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却安慰也无言,更听不得,谁说都是无用。 便安安静静的让她去哭,待得回神再说其他才是。 日落无声,转眼便漆黑。 冯雪晴已经哭得昏了过去,被陆尘带到附近的一处洞穴,暂且作为安身之所。江沅也终于冷静下来,却仍旧满身煞气,无法平静,就洞口的古木已不知被他打断了多少,皆倾倒在地,大片狼藉。至如今,夜色渐浓,方才终于安静下来,寻了许多木柴回到洞中,点上火堆,偶尔转头看向一旁昏厥不醒的冯雪晴,将满口的牙齿都快咬碎。 纵然昏睡,她也是满面苍白,凄然无措的模样。 口中偶尔念起“爹爹”、“小翠”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听得几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冯家主为人不差,陆尘对其印象亦是极好。 那一笑两梨涡的小翠姑娘总爱叽叽喳喳,性情也是活泼好动,极为讨喜。 却一年半的光景,物非人非。 如今的变故,谁也不曾料及。 陆尘只得转头将目光移开,心中却仍旧禁不住有些沉闷,更有杀机显化,却始终未能想到仇人究竟是谁,便手指都捏得咔咔作响,也不过无可奈何。洛仙儿亦不曾开口,只偶尔望向陆尘,见到他面上神情便猜得出许多,终究不过无奈一叹,拿不出任何好的办法。 压抑,笼罩着整个冯家岛,更笼罩在几人的心中。 无言无声,只火堆偶尔传出噼啪的声音。 “瑶光...瑶光...一定是瑶光!是他!肯定是他!” 夜半,谁都不曾睡下,陆尘也在苦苦思索究竟何人与冯家有着如此仇怨,却正在拨弄火堆的江沅忽的跳了起来,手中烧火棍也丢下,砸得火星乱溅。而其面色变换不定,又很快化作狰狞,气息也激荡起来,再难恢复平静。 他身子都在颤抖,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陆尘与洛仙儿都转而看去,不知江沅究竟想到了什么。 “肯定是他,那个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一定不会错!先前在落樱时,我与雪晴被抓进国主府邸,分开关了不短的时间。瑶光圣子曾去找过我,承诺说若我愿意与他合作共商大计,夺取血天传承,就将我放出去,也不会再吃那些个皮肉之苦,只我当时没理他。之后...之后他肯定去找了雪晴姑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雪晴姑娘断然不会同意,说不得便会生出矛盾。肯定是这样,所以瑶光圣子就要报复,甚至将整个冯家岛上的所有人都不放过!” 江沅抓头嘶吼,状若疯魔。 陆尘心中也是猛地一沉。 若真如江沅所言一般,瑶光圣子必然寻过冯雪晴,亦可能发生口角矛盾。而之后,公孙凉将其所有算计尽数堪破,如他那般心怀城府,自视甚高的性情会因此癫狂,做出这些个人神共愤之事,便不值得意外。 毕竟寻陆尘也无能报复,只得将目光转向冯家岛。 乃至江家所在! “瑶光圣子...” 陆尘瞧了洛仙儿一眼,后者虽是皱眉,却眸光冷静,也是认同。 除却瑶光圣子,便再无他人。 却江沅嘶吼止住,猛地转头盯住了陆尘,眼神好似杀人一般,比之恶兽也不为过,便陆尘心跳都慢了一拍。却洛仙儿周身气息显化,当即压迫而去,江沅身子猛地一颤,方才惊醒,拳头狠狠砸了两下脑袋,闷响惊心,又径直转身跑了出去,再不见踪影。 陆尘也慌忙起身。 “你在这里照顾雪晴姑娘,我得将他拦下,免得直接去了北荒寻瑶光洞天送死!” 一言落罢,陆尘已经急冲而去,不过转瞬便出了洞口,便洛仙儿欲要阻拦也不能。 只得放弃,回头再看躺在一旁的冯雪晴,洛仙儿面上复杂,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得末了,不过一声轻叹,这洞穴中火光幽幽,只一声声沙哑的梦呓回荡。 家破人亡,落泪无声,梦中才有相聚日。 若醒,一场空,又该如何,才能接受这些? .。m. 正文 第449章 割袍断义 出了洞穴,疾行百里之遥,陆尘才终于将失了理智的江沅拦住。 迷踪乱步是天下三大神行秘法之一,就当今世上而言,改称第二。若论第一,便唯有鹏族的天赋神速,是仰仗鹏族血脉而生,虽外人不能学来,却终归是完整存在,绝世无双。虽迷踪乱步比之天鹏神速也不弱分毫,却毕竟极难学通,便如陆尘也不过掌握八卦六十四变数与地煞七十二星数,天罡之法,如何也不能明悟,却已经足够使用。 三大神行秘法,另有一道家九字真言行字密,夏小贼有所掌握,却未必齐全。而在古老的历史中,完整的行字密早就失传,更九字真言秘法也自断古后再未出现,偶尔零星现世,也缺失极多,便丝毫的风波都不能掀起,故而只说第三。 若完整的行字密出现,除却通晓迷踪乱步全貌以施法,便天鹏神速都无可比及。 江沅也不过自己修行,便掌握矛法都绝非正统,论起速度,又怎会是陆尘的对手。却足足追出百里之遥才将他拦住,便陆尘也有些心惊,是江沅的步法绝非寻常,也该有些不为人知的来历。 “你拦我作甚?” 被陆尘挡在身前,江沅也只能停下脚步,却他一双眸子仿若妖孽,满面狰狞,更周身气息汹涌,不过转手便将金光长矛取了出来。 见到这些,陆尘心中稍有不满,却也知此时的江沅不过怒气上头,失了理智。若能够冷静下来,他也断然不会做出这些个事情。然如果毕竟只是如果,陆尘也只无奈,退后两步,以示平和。 “我知道你要去北荒,却在那之前得想清楚才行。传送玉台也无,灵精也无,此间是东海冯家岛,莫说去北荒瑶光洞天,便东盛所在,你要去也不知得多久才行,又如何能够去的了北荒?” 陆尘轻轻摇头,便声音都尽量柔和一些。 “就先跟我回去,待雪晴姑娘苏醒再说报仇之事。何况冯家岛生灵涂炭,满目疮痍,那些个尸骨仍旧未寒,便先将他们安葬也好,想来雪晴姑娘也不愿让自己的父亲就这样被遗落在废墟中。” “尸骨?” 江沅眯起眼睛,呵的冷笑一声,那跳动的杀机让陆尘也觉得遍体生寒,如刀锋刮骨。 “如今这冯家岛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你也该看到,尸骨?又哪里还有他们的尸骨?!你就四周瞧瞧,瑶光圣子心性险恶,睚眦必报,且不说冯家如何,更这冯家岛上不知多少生灵都惨遭连累!便尸骨都不曾留下,只大片的灰烬而已!埋骨?又有什么骨可埋?你可在这里找得到一分尸骨存在?!” 他瞪起眼睛,嘶声力竭,近乎咆哮。 “若说没有传送玉台与灵精,你便帮我,将那些东西给我,日后无论生死,铭记大恩。” “不行,瑶光洞天是北荒七洞天之一,传承许久,便你我加起来都绝非对手。我知你心中有怒,气那瑶光圣子害得雪晴姑娘家破人亡,却报仇也不可急于一时,否则意图不成,反而自掘坟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更不能将传送玉台和灵精给你。” 陆尘又退两步,气势相迫,无可奈何。 却江沅着实有些疯魔,就其眸中那些个 森然与冷厉,便陆尘也看得心慌意乱,只得咬住舌尖,方才冷静下来。 然江沅却忽的一笑,满含讽刺。 他只不屑的瞧了陆尘一眼,绕过其身旁便走。 陆尘皱眉,心中也生了些怒气,却仍旧按捺下去,转而继续拦在江沅面前。 再度被陆尘拦下,江沅面上神色更为阴沉。 “我已经与你说得足够明白,那瑶光洞天,绝非现在的你我可以撼动,更枉论寻仇一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苦前去送死。大仇铭记心中,待日后有了足够的实力,有了足够的本事,便瑶光洞天又如何?就如何拿捏都成。若雪晴姑娘仍旧清醒,也断然不会同意让你去那瑶光洞天送死...” “借口!” 不待陆尘说完,江沅一声咆哮,将其打断。 他将手中长矛捏紧,一身血气高涨,气机锋锐如刀,便周遭的空气都渐渐灼热起来,让人承受不住。 陆尘面色也终于沉下。 “无胆寻仇,躲在角落里龟缩不出...先前我是看错了你,原来也不过就一胆小之人罢了,雪晴姑娘更是瞎了眼,竟会喜欢你这种废物!如今你要做那缩头乌龟,我却不愿。瑶光洞天确实了不起,可我不怕,便纵然送死,拼上性命,我也得将那瑶光圣子的修为废掉,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足够代价!” 江沅立矛,瞪眼如虎,凶悍如龙。 他一身气机狂涌而出,血气高涨掀动滚滚惊雷之声,长矛颤动迸发金光刺天而起,煞气难当。 “若你让开,日后再见,我仍旧当你是兄弟,却你我再无相欠。只今日便一切恩怨尽数落空,江淮恩的仇,也无需你来操心。” 闻言,陆尘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江沅性情激烈,这点陆尘早便知晓,却今日他口中所言,未免太过分了些。 “若你仍旧不肯让开...” 不待陆尘开口,江沅扯起衣袍,只金光划过,那破烂的布袍一角,便随风而去,落入下方漆黑,没了踪迹。 “当如此袍!” 一字一顿,他眸光凛冽,未曾有过分毫犹豫。 陆尘也再难开口。 咬住唇角,陆尘便呼吸也在颤抖。 初次相交,便于此间,那时他也就冯家门前为人卖命的马夫罢了,却不过一时心起,就叫了他踏进冯家大门。原本为利,互有承诺,江沅帮他行走落樱,他帮江沅报江家之仇。到如今,将将一年有半,落樱之事将将结束,却走到如今地步。 如何值得这般? 冯雪晴... “人间风情堪哪般,落花望卿颜...不羡江山,不羡仙...” 落樱城外,风起,片片飘零,粉白错落,铺一拱桥。桥下流萤涓涓,一水俏,鱼歌舞。枝桠梢头,鸟雀惊飞,如梦又似幻,不得始终。见远处满城春色,却此间,憾无细雨作伴,差了木檐,少一小船。 姑娘站在桥头,亭亭玉立,清风荡起层层薄纱,素手如兰迎香落,一双剪水眸子,绝世容颜。 不过惊鸿一面,就此沉沦,无法自拔。 更为她,做到这般... 值吗? 陆尘也寻不出答案,只望着江沅那决绝的目光,千万言语也说不出哪怕一句。 落樱城中,四处探寻消息时,江沅尽心尽力,便将自己的性子也都收敛,未敢大意...更之后,求教如何讨得女子欢心,每日读书学理,不懂之处却无胆去寻意中人,瞧得陆尘不知嘲笑几次...一日日,一天天,两个男人一位姑娘,就他二人间的小动作,已经数之不清,更日夜相伴许久,便睡也在一处。 何时何地,当真如兄弟一般,亲同手足? 如此,便断了... 一口凉气入肺,陆尘缓缓合上眼睛,又轻轻睁开。 “让,还是不让。” 江沅沉声,眸光冷冽,一身血气滚荡,手中长矛金光刺天,更周遭气机汹涌,仿若惊涛骇浪,席卷疯狂不止,着实骇人。 陆尘轻轻摇头。 “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言罢,他一身血气也同样翻滚起来,轰然迸发的气势笔直江沅更甚,如天雷大作,万丈而落!不过初一显化,江沅周身席卷的气机便彻底崩溃,有狂风迎面而去,凛冽程度,比之刀剑更为锋锐,好似万千针芒而去,将其逼得后退半步。 终于认真,陆尘胸膛轻轻起伏,五指开合,捏紧了拳头。 “我知你对雪晴姑娘用情至深,却仇,可不是这么报的。东海辽阔,北荒遥远,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你定然打算找个地方抢些传送玉台和灵精而去,这也是我断然不能放你过去的原因。若就此踏空而去,不说千百年抵达北荒,就一两日也好,足够让你冷静,然横渡虚空...” 陆尘轻轻摇头,又忽的自嘲一笑。 “纵你要与我断绝情意,我也不能让你送死。大不了一战,虽我本事不强,可要将你拦下,已经足够。” “呵,你也就这些本事。” 江沅满含讽刺的一笑,却手中长矛已是立起,之上金光浮动不休,如他周身气机般汹涌。一斩而下,陆尘压迫而去的气机便被斩断,他身形微弓,踏定虚空,血气高涨之际,已是登龙二重天之境。 先前分开的那些时日里,他的进境着实不小。 “却无论如何,你也别想拦我!” “若不死,今日,必至北荒,杀人寻仇!” “阻我者,死!” 咆哮如春雷炸响,江沅双眼怒瞪,身形如利箭冲出,手中长矛更席卷金光似大浪汹涌,带动森然杀机铺天盖地而去,是将一切都淹没之下,势欲摧山! 于之下,金光映在陆尘面上。 那破旧不堪,不过残留些许的黑铁面具都被耀得金灿显光,衣袍更猎猎有声,长发飘扬乱舞。却杀机临身,其一双眸子若古井无波,未曾有过分毫动荡,犹似深渊。 其中映出那金光长矛来到面前,终于生出些许动荡,满含悲哀。 这金光之下,是杀机刮骨...遍体寒! .。m. 正文 第450章 不屑一顾最深情 江沅彻底疯了,仇恨迷心,再无理智。 金光临体,风啸如雷,陆尘眸光动荡,还以为他会将所有攻势都收起,不过想要逼得自己后退罢了。却这杀机之下,遍体生寒,陆尘也终于放弃了心中最后的幻想,抬手一拳轰出血气如龙狂涌,浩浩荡荡三百里。嘶吼之间,可怕的碰撞轰然震响,便整个天地都似震了一震。 金光陡然破碎,江沅身形亦倒飞而出。 陆尘寸步未动,仍旧立于当空。 待得周遭风波落定,江沅才终于稳住身形。他嘴角已经溢血,便手臂也在发颤,更手中金光长矛也再难升腾分毫气势,已经落入败局。 便当初他就不是陆尘对手,虽同样有所进境,却如今而言,显然江沅连还手之力也无。只尽管如此,他那满是狰狞的眸中仍旧不曾出现分毫退却之意,待嘶吼上前,那长矛再度汇聚滚滚大势而来,如众山压顶,金光浩荡,意图遮天,更化倒灌漩涡,凌厉无双! 感受这些个压迫之意,陆尘眉头轻皱,又摇头一笑。 比之初见之时,江沅的进境不可谓不大,而这般压人的气势,更陆尘心中也惊诧。 只终归弱了许多。 便瑶光圣子那些都比不了,又如何能与陆尘对抗? 断刀也无需,血刀亦不妨,抬手,捏拳,不过轻易便将那些个迫人的金光撕裂,便江沅手中长矛也被陆尘抓在掌心。四目相对,江沅满面狰狞,一身血气再度喷涌高涨。他舌绽春雷,吼动山河,不过手腕一拧便将一股旋劲投入长矛,震得陆尘措手不及,只能后退放弃。 金光再现,还未站定时江沅便踏空冲出,锋锐的长矛挽出大片虚影,金光作乱,晃人眼球。 纵陆尘也分不清真假,只得步步后退。 气机交葛之下,一连退出百丈,也不能将眼前矛法破解。陆尘亦再无耐心,周身血气鼓胀,轰然震荡,席卷而出。这周遭气机都猛地破碎,被席卷开来,可怕的气息直冲而去,便金光也骤然一顿。 江沅只觉得一矛刺入金铁之中,再无能寸进,却还未能来得及收力折身,便有可怕的气息当面压下。若重山压顶一般,更似胸膛挨了一记闷锤,一身气血都变得混乱不堪,手中长矛更近乎脱手。待勉力握住,却也虎口撕裂,鲜血迸溅,是根本无力与陆尘为敌。 吃痛之下,退得许多,却江沅面色阴晴不定片刻,又恢复先前的狠厉模样,再度冲上。 矛者,刺兵! 生杀大器! 江沅周身燃火,口中暴喝如雷,只冲来瞬间,周身气息也轰然高涨,是比之先前强盛数倍有余。他周身如烈火熊熊,热浪灼烫,便其面庞也一片通红。两步踏下,其身形翻转,恍若急电奔驰,不过恍惚就到了近前,手中长矛更掀起一片寒光凛冽,迸发金光刺眼,直击胸膛。 杀机袭面,陆尘将将惊醒,胸膛更是已经察觉锋锐之息。迷踪乱步踏出,三星转三爻,堪堪侧身躲开,却胸前衣襟仍被划破,便胸膛也留下一道红印,渗出血迹。 “ 你...真的要杀我?!” 两步踏定,看着胸前伤势,陆尘仍旧无法相信。 江沅眼神也出现了片刻的慌乱,却又很快便镇定下来。 “谁阻我,我杀谁!” 长矛前指,江沅一身血火涂涂,便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许多,好似当真有大火燃烧,着实可怕。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开!” “不让!” 陆尘咬牙,未曾有过分毫犹豫,仍旧是与先前一般的回答。 其心中自然不信江沅真要杀他,尤其那片刻的慌乱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不过是仇恨迷心,一时做出错误的选择罢了,纵然如今出手,乃至施展这般未曾见过的秘法,也只为了突破阻拦。 也是太过看重陆尘的实力。 若非如此,怎的也不能如愿,便唯有如此。 伤人,非其本意。 “你也就这点本事,绝非那瑶光圣子的对手。虽未曾正面与他抗衡,却只凭气机显化我也看得出来。若真的放你离开,便等同将你送上死路,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 陆尘抹了一把胸口的血迹,眸光坚决。 “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今日你别想离开!” “你...” 江沅瞪眼,身子也猛地一颤。却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忽的嘶吼出声,周身血火轰然高涨,气息比之先前更为爆裂凶猛。那手中长矛荡起金光百丈而起,一刺如飞箭激射,迎面而来。 陆尘面上亦露出些许凝重,再不敢大意,迷踪乱步踏出身形万化,单手出拳如龙,悍然相迎! 这一连百次碰撞,声声如闷雷惊世,更肉眼可见的余波扩散出去,将整个冯家岛都震动。可怕的波澜肆意席卷,山崩海啸,苍穹色变,金光一次次破碎重组,杀机迫人,森然入骨。却之下,陆尘亦丝毫不弱,肉拳抵上,血气高涨,浩浩荡荡扩散出去,比之江沅威势更为骇人! 一次次碰撞,一次次交葛,陆尘心中也越发震惊。 透体而入的力道感受清晰,如今的江沅便比之扈青霜也丝毫不弱,就这些个升腾的血气,如火如荼,让人承受不能。若非《玉简》加身,肉体无双,便陆尘也自认寻常承受不住,是登龙境内,五重天下,江沅绝不若给任何一人。 却也只限于此。 长矛一刺有千钧之力,肉拳碰撞,可怕的暴风席卷出去,这苍穹之上一片浑浊,风乱如潮,看不真切。 于之中,江沅接连怒吼,身形不过翻转便挑起矛脊,擦过陆尘手臂,直刺左肩。 自出手以来,陆尘都不曾用过左臂。 血天鬼手非同小可,便其中之力受镣铐镇压也绝非陆尘能够掌控,只怕一个不甚,将其唤醒,且不说江沅,是洛仙儿尽全力也未必能够活命。却如今,江沅分明看得清楚,单手为战终究左肩是个破绽,久攻不下亦是心急,只得如此。 陆尘恨得咬牙切齿,亦心中恼怒,却终究不能妄动左臂。 锁链哗啦作响,身形侧过,堪堪躲闪,却金光动乱,仍旧在他肩头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一眼落定,陆尘抬手迅猛,拳起大势如龙长吟,浩荡神威席卷血气涂涂,猛地砸在矛杆当中。 可怕的力道轰然一震,江沅面色也是急变,却如何也不能再将长矛稳住,更手掌都要撕裂,禁不住撒手。 长矛飞射,远远落下,陆尘身形亦猛地欺进,抬手一拳轰在江沅小腹,速度之快,凭他根本无能躲闪,只觉得遍体骨骼都要就此破碎,更命渊震颤,一身血气都被打得溃散。口中鲜血喷出,江沅当即惨嚎一声,却后退未及,陆尘身形翻转,已经越过他头顶,侧身单臂将他脖颈勒住,自高空急速落下。 呼啸的风声擦过耳边,陆尘的力道也绝非江沅可以抗衡。 不过短短瞬息,高空千百丈过,陆尘亦放松,却江沅身形不能止住,狠狠砸入地面,周遭百里之内都轰然一动。烟尘四起,飞沙走石,陆尘踏空而立,一双眸子仍旧深沉。 “疯也疯过了,打也打过了,也该差不多了。” 他一声轻叹,便周身血气也都渐渐归隐命渊。 气机落定,风起烟尘散。 这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身有数十丈,周遭蔓延裂痕无数,着实可怕。正当中,江沅躺在深坑底端,一身鲜血淋漓,便骨头也不知碎了多少,颇为狼狈。 只他一双眸子呆呆望着天空,嘴角惨笑,让人心酸。 陆尘身形也缓缓落下,在坑边站定。 他看向坑底的江沅,深深一叹。 “雪晴姑娘已经家破人亡,就只你我还在她的身旁。可我终究不能接受她的心意,一旦说破,便再不能待在她的身旁。若你也死了,这世上,便举目无亲,她就真的成了孤苦伶仃的独自一人。深居浅出的性子,注定她经历不多,虽才智卓绝,却人情世故见过太少。你想报仇,是为她,可终究不过送死,而这般又怎么放心去死,难不成真要留她一人在世上孤独的活着?” 一步步来到江沅身边,陆尘胸膛起伏,一口浊气呼出,苦笑不迭。 “你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么能够忍心?” “我...我...” 江沅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转而看向陆尘,却忽的咬住牙关,有话难言。 两行浊泪滑落,呜咽有声。 风起烟尘漫天,这大片的狼藉之间,唯有江沅的失声嚎啕回荡,痛心入骨,久经不息。 一个经历了无数生死的男人,如今这幅模样,有谁可曾想得?两行泪,一心伤,可如此大哭,该是到了什么模样... 陆尘瞑目一叹,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不忍再看。 这狼狈的家伙,又何止被打得狼狈... 众生非苦即甜,却这家伙,纵是吃了蛇胆,吞了黄连,也该觉得无味。 百无一用非书生,不屑一顾最深情。 可叹无能归少年,若有重来不相逢... .。m. 正文 第451章 不辞而别 冷静许久,江沅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一身伤势,更骨骼也断了不知多少,模样狼狈,便走路也得陆尘搀扶才行。尽管如此,却总好过先前,是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不再总想着此去北荒寻仇,将性命也不顾。 回到洞穴,天色蒙蒙将亮。 冯雪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正抱着双膝坐在火堆一旁,洛仙儿自来不喜与她靠近,在旁侧的岩壁下随意的靠着。见到陆尘与江沅回来,两人的模样并不值得意外,毕竟先前那些个气机波动洛仙儿感受清晰,更出门看过。 江沅绝非陆尘对手,洛仙儿也就没有参与,至如今已经回来,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先休息下吧。” 瞧了眼毫无反应的冯雪晴,陆尘又看向江沅,他面上颇多复杂,欲言又止,却终究不过一叹。 陆尘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其送到一侧坐下,又取了些丹药治疗伤势,而后才到了洛仙儿身旁,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也不过耸肩摇头,虽不曾明说,却陆尘也大概明白。 冯雪晴仍旧未能从家破人亡的悲伤中走出,便问也不理,陆尘也尝试了几次,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回应。无奈之下,陆尘也唯有放弃,至少现在还不是再说那些的时候。 一日日过,冯雪晴仿若丢了灵魄,犹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越发消瘦。 三日后,她才终于回神,却模样已经十分狼狈。 满面黯然,唇角干裂,便眸光也如死水一般。 起身,不曾言语,踉踉跄跄地一步步走了出去。陆尘几人都始终不能放心,一直盯着,见到她的动作便立刻跟上,就如此回去冯家大院原本所在之处,望着那残垣断壁的狼藉怔怔出神。 冯雪晴呆呆立于此间,眼神四顾,面上见不到任何神情。 许久,才终于缓缓跪拜下去,两行清泪滑落,痛苦的呜咽让人心酸。 江沅也咬紧了牙关,捏紧的拳头咔咔作响,却终究无能为力。三日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冷静,更自知纵然去了北荒,寻上瑶光洞天,也不过就送死罢了。报仇不成,反而更添痛苦,无需多说也足够江沅明白。 而猜测也终究不过猜测,可若真的是瑶光所为... “只怕并非泄恨,是刻意为之。” 洛仙儿曾说了这些。 她比陆尘有过更多的经历,见惯了形形色色,若瑶光圣子当真刻意为之,便不过刺激陆尘寻他复仇。若真的就此而去瑶光,恐怕等待他的,就是一场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若如此去说,冯家,冯家岛,便不过瑶光圣子手中的牺牲品。 为了断刀,为了血天传承... 算是因陆尘而受到牵连。 然究竟如何,那日瑶光圣子又是否去找了冯雪晴,说过些什么,发生些什么,仍旧无法得知。回到此间,她便成了这幅模样,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亦未曾提起这些,更如今仿若丢了灵魄,如行尸走肉般,又怎么会说那些东西。 却不知,便无法断定。 立于冯家废墟之前,冯雪晴深深跪拜,两行清泪祭亡魂,叩首三响,落地有声。 这冯家上下多少性命,更冯家岛上多少亡魂,数之不清。而其死前,又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亦无能得知。如今可见,漫天怨气不散,郁结阴暗,偶尔阴风吹拂,森冷入骨,便青天白日也是如坠冰窟,灵魄都在颤抖,让人心中沉闷难言。 三叩首过,冯雪晴将将起身,擦净了泪痕,身形忽的一晃,便就此倒在地上。 江沅面上慌张,连忙冲了出去,将其扶住,陆尘与冯雪晴也不敢大意,上前查探。 “心力交瘁,悲伤过度,稍微休息一下就好。只她连续几日不知不和,不眠不休,身子已经太过虚弱,得准备些温和的食物进补才行,亦得想办法平复其心中情绪。否则如此下去,说不得便会造成难以恢复的损伤,尤其在道心的方面,一旦走火入魔,出了岔子,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乃至可能就此丧命。” 洛仙儿皱着细眉,面上亦有些凝重。 她是不喜冯雪晴,却理由连自己也不知道,但如今境况,却容不得多想,已经给出最好的办法。 “四周找找吧,最好能够寻些野味之类,汤羹比起丹药更为适合。” “我去吧。” 陆尘轻轻点头,将冯雪晴完全交给江沅,而后便转身向着远处山林而去。洛仙儿不愿在此逗留,亦跟随而去,就江沅一人托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带上冯雪晴一起回去洞穴之中。 日落月升,至得深夜,陆尘与洛仙儿才将将回去,不过猎了一只野兔。这周遭怨气浓重,煞气升腾,也不知已经多久,便草木都开始枯萎,寻常活物更不能承受。寻了许久,陆尘与洛仙儿才终于有所收获,却也已经到了这个时间。 冯雪晴还未苏醒,江沅始终在一旁照料,不敢有分毫大意。 她如今身子太过虚弱,再受不得任何意外,陆尘与洛仙儿也只看了一眼便离开忙碌起来。只不多时,肉羹便已经做好,是江沅一点一点地给冯雪晴喂下,动作小心而又轻缓,生怕稍有疏忽。 待得足够,冯雪晴面色也终于好了一些,不再如先前般难看,却仍旧未能醒来。 陆尘与洛仙儿也不多言,就在一旁休息下来。 之后究竟该如何才好,总得待其苏醒再说。 一夜无言,至次日正午,冯雪晴才终于幽幽醒转。只她模样仍旧狼狈,面色泛白,满眼哀伤,却毕竟更多了些生气,也是终于不再如先前般失魂落魄。 “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陆尘轻叹一声,方才上前。 “究竟是谁做了这些,你可猜得出来?” 听到声音,冯雪晴呆呆回头,原本死寂的面上动了一动,却怎的也笑不出来。她不过摇头,却愣了片刻,又轻轻点头。 江沅也皱眉,欲要开口,却终究是按捺下来,未曾多说。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冯雪晴忽的抬头,目光望向洞口。 “若是能够找到爹爹的尸骨...找不到,便将整个冯家都埋了,总不能让他们暴尸在外,得入土为安才行。” “这...” 陆尘张了张嘴,本想着要冯雪晴继续休息,至少恢复些体力才是,却转念而过,又见她这幅模样,怎的都无法拒绝,便唯有点头。 “我陪你去。” “不用。” 冯雪晴摇头,唇角轻勾,却笑得实在勉强。 “江沅陪我就好,公子就在此间休息便是。这几日多有烦劳,又怎敢再让公子操心。” 她说着,已经起身,却难免虚弱,有些摇晃。 江沅也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只寻常小事,公子无需担忧。” 冯雪晴并未拒绝,难得对他笑笑,而后便转看向陆尘。 她眸光凄凄又温软,却其中藏着太多意味,让人揣测不清。 “这些时日以来承蒙关照,虽多有变故,却能与公子相逢相知,雪晴已经满足。唯盼公子日后,可登临大道,不受天下拖累,逍遥自在一身轻。” 言罢,柔柔一笑,躬身一礼,而后与江沅轻轻道了一声,便转身而去。虽其脚步缓慢,却陆尘还未回神,他二人就没了踪影。 洛仙儿始终在旁不曾开口,至陆尘终于清醒望来,才终于冷笑一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尘仍旧有些懵懂,想不清究竟怎的回事。 “没什么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冯家灭门之灾,就是瑶光圣子做的,没错了。” 洛仙儿耸肩,轻挑细眉,面上露出别样的深意。 “我先前的猜测你可还记得?若真是瑶光圣子做出了这些,便其中因由,可想而知。一则,生杀大仇,魔性使然之下,说不得便会让你莽撞行事,不由分说冲上瑶光洞天,届时便趁机可取得断刀。如若未成,却如今境况,是瑶光圣子已经断了自己的退路,也断了你的退路,逼得你与他之间再无缓和余地,只叹冯家,连同冯家岛所有生灵,都不过是惨遭连累的棋子。二则,冯雪晴堪得才女之称,这点无可否认,而她于你的帮助也定然不小,却其落得如今境地,便是因你而起。离间之计,自此之后冯雪晴便再无理由留下,更不会相助于你,乃至与你反目成仇也不为过。毕竟这般恩怨并非谁人都可轻易放下,更何况她一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子。” 洛仙儿笑得古怪,眸光如剑。 “瑶光圣子这一手,玩得可是极好,也确实达成了目的。或说,如此作为,是走了一步狠招,冒着与二祖八家十六国大动干戈的风险,将自己逼上绝路,将你也逼上绝路,无不可成之说!” “因我...” 陆尘愕然,瞪大了眼睛,却怎的也寻不出反驳之言。 牵连了冯家,牵连了冯家岛上所有生灵... 如此大过,冯雪晴又怎能轻易放下。就如洛仙儿所言,便反目成仇,也不为过! 而其先前所言... 陆尘忽的起身,面色更是急变,却还未冲出便被洛仙儿伸手拉住。 正此间,远处有虚空波动出现,只短短片刻便平复消失,一切安谧如常。 洛仙儿摇头苦笑,瞧着陆尘惨白的面庞,不过感慨一叹。 “别去了,纵然追上她也不能回来。” “如此,已是最好。” 正文 第452章 杀机立誓,瑶光为敌 冯雪晴与江沅不告而别,便去往何处也不曾说起。 冯家遗址所在,陆尘立于之前,望着眼前一片破落,心中复杂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得压抑,难过,便这偶尔阴风起,也不觉森冷,只萧瑟罢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面前两行笔迹,混杂泪迹斑斑。 那笔力轻柔婉转,若行云流水,提按分明,却一笔一划皆透着黯然情伤之意。陆尘看得分明,无言相对,却风过烟尘起,这些个东西,终究不能留下,很快就没了踪影。 “该走了。” 洛仙儿在旁叫他一声。 “你已经看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陆尘恍然惊醒,却不知该作出怎样的表情。 抬头四顾,这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又怎能就此丢在这里。 陆尘胸膛深深起伏,苦笑一声,不过脚下一踏,血气喷涌,这地面便当即震动起来。裂痕蔓延,乱石腾起,烟尘满布之间,已是将这冯家大院彻底埋在地下,便其中那些个只余痕迹的尸骨也有了归处,不至暴露荒野之中,经受风吹雨打之痛。 “走吧。” 望着眼前一切落定,陆尘转身时,眸光已是如刀剑锋锐。 常说树欲静而风不止,至如今,才第一次深深体会。 纵然无意争雄天下,却奈何天下不肯放过。瑶光圣子贪图血天传承,造下如此杀孽,却牵连冯家无辜,更陆尘也愧对这无数生命。诚如洛仙儿所言,那瑶光圣子将他,连同陆尘一起逼上绝路,便自此之后,一死一生才能罢了,否则便无有穷尽。 一口浊气呼出,杀机如潮汹涌。 洛仙儿也察觉清晰,却并未多说什么。 她自然明白陆尘怎个想法,瑶光圣子如此,也是当真激起他的杀心。 “本无欲无求,便道心也变得不再稳固,却瑶光圣子这般作为,反而让他有了目标。啧,真不知是该谢他才好,还是怨他才对。” 暗自嘀咕一声,洛仙儿未曾出声,不过取了传送玉台和灵精便就此横渡虚空离开。 冯家已经沦落如此,便《玉简》也没了踪迹,若瑶光圣子与瑶光圣主有心,发现《玉简》非凡,兴许会将之带走。便如今再要修行雷法,寻常是配不上洛仙儿体质,就得《玉简》才行。却要找《玉简》,得上瑶光洞天才行,至少近些时日定然不能。 陆尘也知自己修为不足,纵然可力压瑶光圣子,可瑶光洞天绝非如此简单,毕竟也是北荒七洞天之一的存在,便比起云泽洲也不弱太多。 唯隐忍可行,又怕瑶光圣子得寸进尺。 该如何,陆尘也暂且拿不定主意,却总不能就此放下,白白受了这些个冤屈。尤其冯家一岛在天之灵,若不毙掉那瑶光圣子,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然寻仇一事,还得从长计议,至少得有足够的实力上得瑶光洞天才行,否则寻仇不成,反而身死,就如了瑶光圣子本意。 “也不知雪晴姑娘与江沅去了哪里...” 陆尘深深一叹,又回头多看一眼,终究无奈,黯然转身,就此横渡虚空而去。 “再来日,我必提瑶光头颅来见!” 声落,杀机不散,隐有万鬼嚎哭相应,许久才得安定。 风平云静,阴郁满空,那江家乱石坟冢孤独而立,萧瑟凄凉。 远处,山林间,废墟旁,冯雪晴在江沅的搀扶下缓缓走出,目光望着陆尘与洛仙儿离开的方向,无声泪流。江沅面上颇多黯然,却始终不曾将之抛弃,便何事都听从吩咐,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回到冯家坟冢前,那两行诗句早便被风吹散。 再看去,再无分毫痕迹。 怔怔望了许久,冯雪晴才终于凄然一笑,叫了江沅取一大石立碑,而她咬破了手指方才上前,淋血为书,字字铿锵,若铁马冰河,凶煞十足! “冯家,众无辜之墓” “此生,定取瑶光性命,祭诸位在天之灵!” 一跪三叩首,落泪有声,杀机沉浮,便江沅也随同。待得末了,一切暂罢,擦净了泪痕,那原本柔弱的眸子都变得凌厉如刀。风起烟尘三,再看一眼,他二人才终于离去,无分毫留念,踏入虚空裂痕,此行无迹可寻,就此誓言不成不回头。 ...... 踏尽虚空,再归葬仙。 迎面的白无常早已等候多时,好似已经知晓冯家变故,一双眸子满是担忧。 “冯家之事...你们,可是已经知道了?” 她瞧着陆尘并不好看的面色,深深一叹。 “我炼狱也是三月前才将将知晓冯家所生变故,毕竟那里并无牵扯,便少了许多关注,怎奈何为时已晚。而后小黑便找了许多人四处打探,关于冯家变故,已经查出许多,也或说他们并未打算隐瞒,一切都原原本本的承认,纵东海两族八家十五国已经得知,也无可奈何,毕竟再无挽回的可能。” “是...瑶光洞天。” 陆尘转头看来,将眼睛也眯起。 白无常轻轻点头,面上担忧,却也并未隐瞒。 “瑶光洞天中,也有我炼狱混入的死士,而那日落樱之后,瑶光圣子与瑶光圣主并未直接回到北荒,反而隔了一日才到,更满身凶煞血气。当初将将得知这些,妾身与小黑并未太过关注,至三月前发现冯家惨遭灭门之后,方才念起。后有探寻,却瑶光圣主早便发现我炼狱死士的存在,也是通过他将一切都原原本本道来,便如何折磨冯家众人也说得明明白白。其手段之残忍,是我炼狱也无能相及...” 她捏着手中白羽扇,面色也微沉,隐有颤抖,更藏杀机愠怒。 却究竟怎个折磨法,未曾多说。 “而这一切的缘由,便是为了与圣子立下不解之仇,将双方都逼上绝路,分出生死与血天传承的归属。虽其中有些瑶光圣子与公孙凉赌气的原因在,却真的说来...” “是我,连累了冯家...” 陆尘逼上眼睛,将白无常未说之言道出。 白无常红唇轻颤,虽不曾点头,却也未能否定。 “冤有头,债有主,便将瑶光洞天彻底掀了就是。纵今日不能,难不成明日还不行?若明日不行,就后日。总有一天,咱们能掀了瑶光洞天,让他们也受冯家之苦!” 洛仙儿冷哼一声,眉宇间英气蓬勃,却煞气最足。 虽不喜冯雪晴,却这般枉害无辜,人人得而诛之也不为过! 陆尘身子都在颤抖,双手十指捏得咔咔作响,满面狰狞。他一身杀气四溢,森然冰冷,便周遭十里之内都如数九寒天。纵白无常也骇然,羽扇遮面,瞳孔骤缩,更禁不住退出半步,心跳也漏了一拍。 除却两仪门后,第一次,陆尘生出如此杀机,便任家也不足以相比。 一指划过掌心,深可露骨,血洒长空。 面如狼,声如鬼。 “终有一日,瑶光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以祭冯家数众,安其在天之灵!” “以此为誓,乾坤共鉴!” 正文 第453章 渴求 声若洪钟大吕,滚滚而动。 葬仙山有怨煞十足,阴郁漫天,亦因此而动荡不安。那苍穹之上,可见阴风躁乱,云聚云散,仿若受了一击闷锤,滚滚席卷而出,犹如滔滔黑河,着实可怕。 声落,杀机不散。 陆尘面上神情着实可怕,萦绕其周身气机亦如刀剑般锋锐,森然入骨。纵白无常半圣修为,也觉得遍体有如针扎,承受不来,好似这乾坤之处已入隆冬,数九寒天之下,便灵魄也要冻结。 洛仙儿更连退数步,面露惊骇,身子也在颤抖。 任谁都未曾见过这样的陆尘。 如此杀机,凶煞郁结,就只身陷魔性而沉沦时才会出现。却如今,他一双眸子分明清澈,未曾受魔性分毫影响,却这可怕的杀机,任谁都无能承受,更洛仙儿平生仅见,是不曾想过竟是有人身负这般狰狞气息,仿若手下百万亡魂,兴许亦有不及。 一口唾沫咽下,洛仙儿与白无常对视一眼,眸光动荡,其中意味复杂,却有着同样的担忧。 该是魔性影响,方才现出这般杀机。 却陆尘仿若不知,他眸光转向高天,将撕裂了掌心的拳头捏紧,任由鲜血迸溅,溢出指缝,淋漓而落。 纵表面看来平静,却这周遭空气都无比的压抑。他一身煞气升腾,杀机十足,显化仿若真实,席卷而出。便肉眼看去,那之中的景物都已经扭曲,更陆尘于之中仿若狰狞魔罗,冰冷的神情间藏着深深的可怕,好似能够引动人性深处最本能的恐惧般,是洛仙儿与白无常也不能承受。 “瑶光圣子,瑶光圣主...” 一口凉气入肺,陆尘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却那声音沙哑,犹如阴界厉鬼送来的催命符般森然。 他将周身杀机缓缓收敛,却面色仍旧冷若冰霜,不过随意道了一声,便踏空而去,直奔葬仙山顶的方向,很快就没了踪迹。 洛仙儿与白无常才将将松了口气,便陆尘离开之后,两人都是肩膀垮了下来。对视一眼,无奈苦笑,却转头望向葬仙山顶所在,她二人面上挂满了同样的担忧。 “手中绝无太多杀戮,更不曾沾染许多业障,却这杀气...” 白无常深深一叹,便眉头也蹙紧,不能放松。 “怕是与心中魔性有关,也或断刀影响。” 洛仙儿眯起眼睛,将唇角咬住,隐隐渗出些许血丝也未曾察觉。 然前思后想也不能得出答案,不过平白担忧罢了,并无解决之法。她二人只对视一眼,默然摇头,而后便就此分开。洛仙儿要去葬仙山顶寻陆尘与老鬼,是心中不能安定,得问个明白才行。白无常虽有心如此,却奈何这几日丢下琐事未曾处理分毫,至如今,便再不能继续拖下去,得将那些个麻烦尽快解决才行。 纵然担忧,也就只能暂且放下,将一切都交给洛仙儿处理。 一步落定,葬仙山巅,阴风吹拂之下,那崖边的老鬼仍旧盘坐原处,却背影略显萧瑟,仿若半身入土的寻常老人,身形比起上次见到更为佝偻,便缭绕气机都弱了许多,更原本就糟乱的长发也变得黑白斑驳。 也似察觉陆尘到来,老鬼一轮吐纳后,鼻息间有淡淡黑雾飘散,更周身出没的鬼道痕迹也悄然消散。 “冯家之事,我也未曾料到,你便问我也不知。” 他未曾起身,就只背对陆尘,轻轻一叹。 声音沙哑,比之当初更甚许多。 “何况为那洛仙儿重塑肉身,是逆天之法,便我也承受不来天道打压。而后更远走落樱,与血天相见,已然竭尽全部气力。回到此间时,就三岁小儿持刀也可将我性命取走,纵然知晓冯家变故,也无能为力...” “......” 陆尘只咬紧了牙关,未曾回答。 原本心中还有些怨气,却此间来到葬仙山巅,见了老鬼模样,陆尘便已经猜到许多,再无先前想法。而那日离开时,老鬼一身气机便十分虚弱,虽不曾如今日般萧索,却内蕴血气也如草木般,近乎无可察觉。之后不久,便远遁落樱,虽说凭老鬼本事不过易如反掌,却那般状态下,也是超出极限。 纵然见了冯家惨状,也就只眼睁睁看着罢了,无能出手。 一叹,叹不尽人间萧索。 陆尘勉强咧嘴,却怎的也笑不出来,最终也就取两壶酒上前,丢给老鬼一壶,自己一壶,仰头饮尽,千言万语也难说半句。 比起长出,老鬼面上更多了些皱纹,便双眸也浑浊不堪,比起寻凡老人也强不了多少。而先前公孙凉也曾提及,血天借他肉身现世,曾与老鬼而言,“若有时间,便四处走走,再看看这人世繁华...”。 虽未曾明说,却意思已经十分直白。 窥大道而知命途,陆尘不懂这些,却血天好似精通其中玄妙道理,便老鬼当时也并无反驳之言。这天下间唯一的真仙,该是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至少已经临近。而其究竟如何身死,谁也不知。 自来言说真仙永恒,却也不过寿命罢了。 非是不死,只与天同寿。 却能够斩杀真仙的存在... 陆尘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来自宇内的威胁,就如公孙凉先前的猜测一般,该是这天下大难临世,纵如老鬼也不能逃脱命运的定数。 莫道有酒终须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饮罢一壶酒,仍旧不得开心颜。 “这人世,太多变故,太多变数,纵是仙人也无能为力。仙,不过修行道路上的一段旅程,一个境界的统称,却绝非万能...” 老鬼只拿着酒壶,未曾饮下。 他深深一叹,苦笑不已,抬头而望远处云卷云舒,怔怔出神。 “莫非将大道踩在脚下,一切,终究不过虚妄,是仍在其中,不可跳脱,不能超越,不尽如愿...” “将大道...踩在脚下?” 陆尘回头,眉睫轻蹙。 却老鬼不过一笑便罢,并未多说,将手中酒壶举起,痛饮而尽。 望着老鬼的模样,陆尘心中也有着太多难言复杂,是其虽为真仙,却这天下也有太多不能做到,有太多望而无力。便如其所言,莫非将大道也踩在脚下,一切,终究不过虚妄。 待回头,陆尘眼神几度变换,却越发坚定。 便双手也捏紧,眸光精灿,犹若实质。 “实力,修为,境界...” 正文 第454章 业力满身 洛仙儿来到葬仙山顶时,陆尘与老鬼已是一人三壶酒饮罢。 稍有醉意,却并非极浓。 “再有两日,小狐狸便该回来了。” 洛仙儿将将靠近,老鬼瞧她一眼,忽的出声。 他二人自那之后再无只言片语,见了洛仙儿,才道出这些。 陆尘抬手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稍有愕然,自然明白老鬼口中所言小狐狸究竟是谁。只本以为穆双影她们还得不短的时间才能结束修行,却再有几日,便该回来。 “黑玫瑰和晚卿姑娘呢?” 陆尘问了一声,将酒壶也放下。 “她们得晚些。” 老鬼瞧陆尘一眼,面上复杂。 “各有不同造化,时间自会相差许多。相较而言,小狐狸的造化算是最弱的,九尾白狐血脉如何觉醒,也终究不过大圣血脉,却另外两人可非同寻常,便我也未曾料到那些。” “什么意思?” 陆尘愣了瞬间,与洛仙儿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能明白。 却老鬼只轻轻摇头,未曾多说。 “不说便不说,待她们回来之后再问就是,搞得神神秘秘,真不知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陆尘白他一眼,不再多问,将手中酒壶一饮而尽。 罢了,不再逗留,陆尘又问洛仙儿一声,之后便独自离开,去了炼狱大殿所在。就暂且将冯家变故放下,凭他如今实力,纵然如何暴怒,也绝无可能上得瑶光洞天。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如两仪门之恨,纵如今也未能得偿所愿。 也不知两仪门主几人究竟躲在何处,虽偶尔可探得些许痕迹,却终究寻不来根本之处。 便纵然寻得,也绝非两仪门主对手。 那百八十口性命的大仇,陆尘始终不曾放下,却奈何繁琐缠身,只得日后再寻。却要了结仇怨,况他如今修为境界不过无能为力,纵然见了两仪门主,亦未必是他对手。除非释放血天鬼手中镇压的气机,否则不过送死罢了。 却如何才能解除镣铐困锁,陆尘也不知其法。 老鬼自是不会告知。 若将鬼手释放,镣铐解除,莫说两仪门主,便瑶光圣主也绝非对手。 只如今还得寻求进境才行,纵鬼手断刀如何强大,终究需得自身之力,而此亦为老鬼所愿。 心绪罢了,踏空而去,陆尘已是直奔炼狱大殿所在,寻黑无常而去。 冯家之事不可急,是有心却无力,然冯雪晴与江沅一道离开,未知去向,却先前答应过的江家之事断然不能就此放下。那江淮恩抛妻弃子,于江沅而言是大仇,割袍断义也罢,不辞而别也好,陆尘终究不能将曾经情谊就此抛弃,得将曾经承诺做到才行。 再有几日,穆双影便要归来,就这几日,了却江家麻烦,再去冷玉书院取画。 一念思定,陆尘身形更快,不过片刻便没了踪迹。 望着远处陆尘身形渐去渐远,洛仙儿也终于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老鬼,深情复杂。 “你想问...他身上业障为何如此浓厚?” 老鬼瞧她一眼,斑驳的胡须轻轻一动,似是笑了一下,并非明显。 洛仙儿无声上前,微微点头。 “先前那份杀机着实有些太过可怕,便屠尽百万也未必能有如此杀机煞气。而我所知,他手中性命并非极多,甚至在修士而言,堪得极少,只因他而受无辜牵连者众多。然牵连并非出手斩杀,染因果不染凶煞,又如何会有这般杀机在身...” “这事,可说来极其复杂...” 老鬼轻轻一叹,稍有勉强的撑着身子站起,一声轻叹,眸光望向远方云海翻腾,稍有怅然。 洛仙儿也只安静的等着。 许久,老鬼才一口浊气呼出,摇头苦笑。 “他这一身业力,杀机,煞气,皆来自血天。” “血天?” 洛仙儿眉宇猛地一沉。 “他...和血天,究竟什么关系?” “有些关系,又没关系。” 老鬼轻轻摇头,就此便止住,未曾多说。 “业力缠身是无法,却无妨,你也不需担忧,事有辗转起终,言来无意,何况这些个事情已经过去太久,知道了,对你,对他,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凭空增长烦愁。你就只需明白,便他身死,入阴冥,轮回再一世,这业力亦不会消散,将永恒随同。莫非灵魄散尽,否则无有穷尽终焉。” “为何?” 洛仙儿眉头紧蹙,怎的也想不明白陆尘这一身业力究竟自何处而来。 又怎的,便轮回再一世,也不会消散? 却老鬼只摇头,不愿多说。 “他...究竟什么来历?” 洛仙儿咬住唇角,面色几度变幻。 “难不成...他真的是血天转世?所以杀生断刀认他做主,所以血天传承再现世间,便血天大圣也可以残留气机而借他肉身现世,更血天鬼手与他毫无冲突,如此轻易便契合完整!” “大道不堪多言,命途不堪窥探,轮回之秘,又岂是真仙便可知晓?他是否真为血天转世,我也不知,其中有着太多谜团,纵是如我也不能尽数明了。缘起缘落缘无定,生生死死...终有时。” 一叹罢了,老鬼再度盘膝而坐,瞑目静神,周身回荡鬼道痕迹出没流转,玄妙暗生,大道之音靡靡回荡,近若耳旁,又似天边。 洛仙儿将一口银牙咬紧,望向陆尘离开的方向,怎的也不能想个明白。而老鬼所言,便他也不能探得轮回之秘,却其这些个表现,又分明认定了陆尘便是血天转生。杀生断刀将他认出,血天传承再现世间,血天鬼手亦与之契合,便穆双影也似命运所致,就如断古前血天与那扈娘子... 却其中谜团... 洛仙儿不知老鬼所言谜团究竟为何,更不懂这些个超脱圣道的至理,缘起缘落缘无定,生生死死终有时... 又为何意? 太多的不懂,太多的不通,原本只因杀机起顾虑,却未曾料想,竟是触及这些个隐秘。 却最终也没能得到答案。 兴许老鬼也不知。 便如此只得罢了,将一切暂且放下,疑虑深藏心中。 “血天也好,陆尘也罢,他终究是他,便多想这些也无用...” 一声苦笑,洛仙儿也转身离去,向炼狱大殿所在。 恍惚间时光匆匆,只转眼,便整日过。 陆尘早便自黑无常那里得了江家所有消息,算得十分完整,便一些个不为人知的隐秘都是了然于胸。可言炼狱情报之能,天下无有比肩,而江淮恩曾经作为,更无分毫遗漏。 江沅之母,那花魁女子究竟是谁,落得怎样下场,其中之恨,其中之悲,便那江淮恩死个千百次也不为过。 当杀,当诛,当灭! 杀机沉浮,陆尘盘膝而坐于葬仙山巅,就崖边大石之上,一身气机沉浮。虽不曾有过任何动作,却凌厉之息,堪比刀剑,更无形有断刀长吟之声回荡。一念三千性相,一心百万杀机,波澜动荡之处,血光隐现,更刀势恍若真实,破天而起,直冲霄汉,搅动阴云层层堆叠,若漩涡倒灌,着实可怕。 大道无常,大道无形,大道无欲,大道无穷... 洛仙儿这两日始终守在他的身旁,有着不可多言的担忧。偶尔目光转过,其中复杂,道不清,说不明,待得罢了也只摇头一叹,如往常般随意,未曾被陆尘发觉。 陆尘难得如此渴求实力进境,也是因冯家变故方才如此,却也终于道心稳固,不再动荡难安。 洛仙儿未曾多想这些,不过偶尔望向远处,眉宇稍蹙。 明日,便该是穆双影归来之时。 却陆尘还在修行,原本便说在她之前便走完这遭,了解当初承诺,剩下的时间可是不多。就一日,那江家如何态度无需前去也该明了,尤其江老家主最喜江淮恩这个小儿子,平日宠溺有加,也是这一切根本缘由所在。就一日时间,能否解决仍旧是个问题。 许久,陆尘才终于平息静气,将周身杀机尽数内敛,睁开双眸。 仿若有精光如实质激射而出,便面前空间都好似猛地一颤,那一瞬爆发的气机,如洛仙儿也看得心惊肉跳。 “出发?” 她将情绪重新平复,作出淡然模样上前问了一声。 陆尘眸光如电,凌厉万般,虽周身杀机已经内敛,却靠近之后仍旧觉得锋芒在背,是内敛而不曾消散,纵洛仙儿也觉得异样难安,着实有些惊怕。 “走吧,去江家,杀人。” 缓缓起身,陆尘并无过多言语,取了传送玉台和灵精便撕裂虚空,一步踏入其中。 洛仙儿愕然,又瞧一眼旁边好似未曾察觉的老鬼,轻轻一叹,方才随同而行,再不见踪影。 气机消散,万籁平静。 老鬼终于缓缓张开眼眸,望着消失的虚空裂缝,便眸中也喊上一抹淡笑,却更含凶煞沉重。 “杀伐九式,杀机最重,血天留给他的东西倒是与我所想一般,也是他最需要的东西。业力...业力又如何,这大道无情,唯有业力才可与之抗衡。命途,本该掌握自己手中,轮回之苦无妨,破去,便是!” 正文 第455章 江家 江家所在,岛逾四千里,山岭纵横,漂水如带,野木葱茏,一派悠然好景。 横渡虚空踏尽,一眼望去,千里影踪,城池繁华。这一岛广阔,唯有一城,而江家宫阙正于其中,可见灵光熠烁,玄妙无尽,更万千道痕流转起伏,交织无尽。那三百楼阁悬空百丈,有珠光宝气笼罩,更满目山河之间,地势环绕,东高西落,蜿蜒起伏犹如大龙盘卧。 江家海岛四千里,却纵观东海两族八家十六国,如今该说七家,是除却鹏族鸾族之外,便江家最为鼎盛,便落樱也比之不及。 那横亘一岛东西的大龙之下,绝对潜藏了一绝世灵脉! 陆尘研修玄法之道,就台鉴传承而知许多,更后有那八卦八门地势的野人与寒若华指点些许,如今便一眼即可看穿如此明显的地势。然大龙东高西落,蜿蜒起伏,更之上草木葱茏,却不见灵光腾空,该是江家居于此间许多,将那之下的灵脉开采殆尽。纵然仍有余留,也该不多,亦故而江家昌盛,是依靠灵精生生堆砌的实力,却如今再看,已距没落并非很远。 一旦没了灵精,江家,便什么也不是。 原本言说江家居于东海中层之上,只怕再有些年头,便落魄至台鉴那般也并非毫无可能。 却这些陆尘并不关心,今日到此的目的,就只一个。 江淮恩。 江沅生父! “那江淮恩究竟做了什么,便其亲生子嗣都要与他不共戴天?” 洛仙儿不知那些,四周瞧过便罢,问了一声。 陆尘眯起眼睛,周身杀机内敛而不散,森然入骨,便周遭十丈之内都能察觉。纵洛仙儿也觉得不适,好似身陷数九寒天,如坠冰窟,更灵魄都要被冻结。 这一路横渡虚空而来,若非已经升腾血气以适应,恐她如今面色仍旧不会很好,至少无能平静自若。 “杀母大仇,不共戴天。” 他声音也显低沉,眸光转过,已经盯住了远处江家所在。 洛仙儿轻佻黛眉,稍有意外,原本只知江淮恩乃江沅生父,却如今而言,似是其中还有着许多隐秘。杀母大仇?具体怎么回事,陆尘不说,她也无能知晓,毕竟对于这些个无关紧要之事洛仙儿从不在意。却如今所言,反而让她也生出些兴趣,生父杀母...那江沅也是命苦之人。 其中个缘由因果,洛仙儿不知,却如今陆尘满面杀机,便性情也似有了些改变。 未曾多问,就只追上他脚步,向江家而去。 三百楼阁悬空而立,灵光熠烁,大阵显气机万千交葛。 至近前,陆尘一眼便可看穿,是非同公孙家秦家般另有玄妙,暗合诸天星辰运转痕迹,隐契大道至理循回轨道,借大龙灵脉方才悬空,其中之神奇,便陆尘也不能明解。 却眼前这大阵日日运转,耗费灵精不计其数,江家所为,可是落了下成,也加速灵精消耗,促进了大龙灵脉的枯竭。 终究要自食其果,只陆尘来的更早一些。 他不欲针对整个江家,却那江淮恩,非死不可,是其所作所为该当诛灭,便五马分尸,凌迟万刀也不为过。另则,原本就答应了江沅,为其讨回公道,虽其前些日子仇恨蒙心而与他割袍断义,却陆尘仍旧记挂,也未曾怪罪。 该做的这些,仍旧得做。 “你打算如何去做?那江淮恩身在何处也不知,若惊扰了整个江家,恐要杀他,就会出现许多变故。如今已是快到入夜时分,明日双影就要回来,可得尽量少些麻烦才行。” 洛仙儿看了片刻,又瞧陆尘一眼,却并无分毫担忧。 陆尘未曾回答,就只缓步上前,待得临近江家上空,方才一身血气滚滚而动,压迫周遭,更雷霆气势轰然震响,好似平地起春雷,惊得下方无数来往之人抬头而望,议论纷纷。 如此,是大不敬。 于一家府邸上空而如此作为,便等同将其踩在脚下,更这般毫无顾忌地释放气息,属未曾将其放入眼中。高高在上而莅临此间,若非通天大能之辈,任谁都无法忍受。 江家亦不会默然无视,不过短短片刻,便许多人影急冲而来,气息滚动之间,颇为慑人,轰然有声。 凭空有气机交葛动荡,待得站定,可见是一老三少两中年。 老者一袭青衣,鹤发童颜,面色红润,气息之强横乃绝顶圣人,是江老家主,陆尘在炼狱翻阅江家事本曾见过画像。另有三少两中年,皆为冯家子弟。而那三位年少之人,陆尘并不认得,该是同辈人物,却那两位中年男子,江家事本中亦有画像记载,乃江老家主之下的两个儿子,名江淮远,江淮连。 未曾见到江淮恩。 “阁下...” 江老家主原本怒发冲冠,却陆尘一眼扫过的时间,已是冷静下来。 黑铁面具烙于面庞,虽残缺不全,便半张面孔都不能遮住,却这般模样已经足够认出。江老家主自有见识,何况陆尘消息从来都是天下关注,任谁都熟知其样貌如何。 却如今来到江家,更这般行事,江老家主有怒也不敢妄言,更心中存了许多疑惑。 “血天传人到访,老夫当真意外,却不知阁下此般,究竟为何?” 一口浊气吐出,江老家主面色稍沉,语气算不得极好,亦称不上极坏,不过平静,将情绪把控得极好。 却其身旁几人各有不同。 那江淮远江淮连面有疑惑,不知怎的陆尘会突然找上门来,更观其面色神态,必然来意不善。虽是此般,却也不曾表露太多,该有些城府阅历。却其身旁那三位年少之人,皆面色惶恐不安,已经胆怯,更隐有向后躲避之意,是近乎藏在江老家主身后,无胆上前。然其中两人目光不时瞥向洛仙儿,虽其中含着惊惧之色,却隐藏不住欲念贪恋,让人厌恶。 “为何...” 陆尘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却也不过冷哼,转而看向江老家主。 “江淮恩,现在何处。” 虽是询问,却如命令。 洛仙儿只挑下黛眉,瞪了那偷摸看着自己的两人,一身气息轰然震荡,当即便将那二人吓得面色惨白,低头后退,再不敢放肆。 “你三人先回去,此间之事,与你们无关。” 那江淮连虽为次子,却是江老家主之下,于江家最具威严之人。一令到,虽有不甘不愿,却也无人反驳,那三人便老老实实落了下去,只临走前又颇为惊惧的瞧了眼陆尘,念及其先前所言,更为疑惑。 江淮恩怎个性情,这江家上下,人人皆知。 却也不过风流成性,又怎的惹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血天传人? 怀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便原本嘈杂的江家也不多时就重新安静下来,虽有窃窃私语之声,却也无妨。 江老家主始终不曾开口。 “阁下是血天传人,虎王义子,纵横东盛北荒,我江家不过东海一小族,从来未曾想过与阁下有何交集,是高攀不上。然先前听闻阁下有些事情才来到东海,为了寻落樱那万化道藕,而我三弟始终身在江家岛,未曾离开,更听闻阁下来到东海,就严令让他收敛,免得不开眼招惹麻烦。只如今看来,我三弟终究是瞎了眼睛,做了恶事,却不知...我三弟究竟如何招惹了阁下,若有可能,我等定给予阁下一个满意的赔偿与答复,更于我三弟严加惩戒,让他不敢再犯。” 遣走后辈三人,那江淮连方才上前,拱手施礼,满面诚恳。 江淮远亦上前,满口应承,是给足了面子。 却江老家主白眉紧蹙,只盯着陆尘,眸光平淡却暗藏锋芒,犹如鹰隼,更似毒蛇。 陆尘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嗤笑一声,周身杀机显化,再不曾有分毫内敛。森然之相,如阴冥临尘,便这周遭的空气都好似停止了流动,更江淮远江淮连呼吸也有些困难,身子颤抖,满面惊骇。 如江老家主也是眯起眼睛,稍有震撼,未曾料想血天传人竟会身具这般杀机。 “那江淮恩不曾惹我,却江沅这个名字,你们可知?” 闻言,江淮连兄弟二人面色当即一变,更江老家主瞳孔急缩,面色猛地沉下,好似触动了底线禁忌,眸中有怒火暗生,杀机凛然。 “不知阁下...与我江沅侄儿是什么关系?” 江淮连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些许笑意,却其眸中已再无先前恭敬,满是小心与不解。 陆尘只轻哼一声,满面阴沉,杀机缭绕间比之刀枪更为锋锐,隐有呼啸之声回荡,森然落下,便方圆十里之内都如数九寒天,凛冽彻骨。 “江淮恩与江沅之间究竟怎样,我也懒得多说,却你们都该明白他究竟做了些什么。炼狱所需消息,无有不可得之事,而你们又对江沅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也清楚。” 一言落定,他周身杀机轰然一震,席卷如浪潮汹涌。 那双比之鹰隼更为锐利的眸子,死死盯住了冯老家主,杀机席卷,气势狂涌,血气高涨而化龙柱通天,森然杀机之下,冰冷与灼热共存,便整个江家岛都囊括其中。 那些个于远处观望的寻常修士,皆面色惊变,恐慌后退。 如江淮远江淮连也是面露恐慌骇然,更江老家主也瞳孔骤缩,一脚踏定有轰然之声回荡,涌动气机席卷,与陆尘一身杀机碰撞,若惊雷震荡,却不过平分秋色。 雷霆气势,血气涂涂,杀机沉浮,业力满身,便江老家主也无能在气机碰撞上胜过分毫。 这绝顶的圣人终于露出些许惊骇与慌张。 洛仙儿也挑眉,稍有意外,却唇角渐渐露出笑意,只啧的一声轻叹,未曾多言。 “你三人虽错,却江沅未曾记在心中。他理解你三人所思所想,我也懒得多事。” 陆尘三步上前,气势愈发高涨,沉眉怒目,略有狰狞。 杀机沉浮,便青天大日都似阴郁黯然。 “却今日,必杀江淮恩!” “谁拦,谁死!” 正文 第456章 不肖孽子江淮恩 杀机沸腾涌动,森然冰冷,仿若阴冥大界临尘显化,只见得漫天道痕显化,而后万鬼嚎哭,纠葛陆尘身周。阴冥黑雾滚滚流动,席卷蔓延之间便那江家三百悬空楼阁也灵光黯淡,更大阵运转凝滞,好似受到无上镇压,不可抵抗。 洛仙儿也退出极远的距离,面上多有意外之色。 先前落樱所见,陆尘一身血气浩荡,却也未曾达到这般地步。昏迷五月,进境迅速,只怕根基不稳。然如今见得,陆尘一身气势轰然震荡,厚重而灼热,又阴冥森冷,不曾有过分毫虚浮。 血天大圣究竟留下了怎样的补偿,纵洛仙儿也不能得知。 气机交葛之间,阴冥遮天。 江老家主面色也是彻底阴沉下来,满面怒色,更其身旁江淮连兄弟二人也是凝重万分,隐有惧色,匆忙后退几步,生怕不能承受。 “阁下不愧血天传人,年纪轻轻,不过涅槃巅峰之境,却一身血气之旺盛,便登龙也不能相比。却也不过如此,毕竟小辈,在老夫面前亦只蝼蚁罢了。” 上前一步,江老家主冷哼出声,一袭青衫猎猎作响,周身灵光浮动不安,却陆尘镇压而去的气势还未靠近便被斩断,自两旁掠过。 顶尖的圣人强者,又岂是陆尘可轻易撼动。 “江淮恩是老夫最小的儿子,既你知道这许多,也该明白老夫平日最看重的便是他。却你今日口口声声说着要将老夫这小儿子斩杀于此,是未将老夫放在眼里不成?” 他眯起眼睛,亦有杀机暗藏。 “看在虎王的面子上,老夫允许你就此离开,否则是你触犯在前,纵然天下共令,老夫便出手也不弱分毫道理。这天下大势浩荡,可并非虎王一家的天下,你有虎王撑腰,也不该如此胡作非为。年轻人,老夫给你个忠告,莫要意气用事,得眼光更加长远才对。那江沅不过一青楼花魁女子所生孽种,根本不配与你相交,又何须为他而犯我江家大敌?不若就此罢了,如今见面也是缘分使然,便之后老夫亲自携带大礼拜访虎王,做个朋友,可比你先前的决定要好过太多!” “朋友?” 陆尘安静听完,却忽的冷笑一声。 他满含嘲讽的瞧了江老家主一眼,轻轻摇头,面露不屑。 “况你这般,还没资格与我义父成为朋友,然如此说法,却并非瞧人不起,只因你绝非好人,目光短浅,况你曾经那些个所作所为,便今日斩了你这老儿也不为过。若非江沅有言不曾怪你,便今日,这冯家,得落得寸草不生才是!” 言罢,手掌一翻,断刀当即显化无尽杀机。 漫天而起,森然冲霄汉,可见血光粼粼,便整个苍穹都仿若陷入污血的汪洋。那些个交错的杀机铮铮有声,席卷狂风蔓延,好似万千刀光在凭空碰撞,欲要刺穿人的耳鼓。 将一出现,江淮连兄弟二人便面色惨白,匆忙后退,更遍体衣衫都被莫名撕裂,有鲜血迸溅。 江老家主也是满眼骇然,神情急变,只舌战春雷,一声暴喝,周身灵光狂涌而出,方才将那些个袭面的凶煞都抵挡在外。尽管如此,他也是仓促而狼狈,再看向陆尘手中那锈迹斑斑的断刀时,瞳孔收缩,有着隐藏不住的忌惮与惊恐。 “比起先前的气息更强了...” 洛仙儿瞧得真切,而那些个凶煞也未曾将其针对,虽仍旧觉得不适,却在承受范围之中。 “自上次在血天大圣手中复苏之后,这断刀内藏灵韵,好似更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大圣道器藏着怎样的神妙,洛仙儿不懂,却感受这番气机便知断刀绝非先前可比。 右手掌握,而非左手,却也如此。 洛仙儿眯起凤眸,心中苦思不得,就未曾纠结,毕竟断刀为陆尘手中杀生大器,强则更添虎威,绝非坏事。而老鬼也不会害了陆尘,血天与陆尘更有着跨越轮回的密切联系,若真的有害无益,他二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杀生断刀乃大圣道器,凭如今陆尘,怎样都不能将其完全掌控。 杀生现世,杀机沉浮,这百里之内,都仿若陷入杀机的海洋。血光动荡流淌,陆尘立身其中,面色平静却着实森然,那映彻的血光更让他看来犹如厉鬼可怕。 “江淮恩,究竟身在何处?!” 一声质问,陆尘跨前一步,再无耐心多说。 江老家主满面凝重,将目光自断刀上移开,却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远处忽有一道唳啸响起,直冲高天。继而那远处楼阁忽的炸裂,一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踏空而来,不过短短瞬间就到近前,却仍旧衣冠不整,身上也带着些古怪的气味。 见到此人,江老家主面色当即一变。 “孽畜,你来作甚?!赶紧滚回家去,将那万法大阵开启,决不可轻易露头!” “万法大阵?开启那玩意作甚。” 这人便是江淮恩,一身气息虚浮,纵无相境也不过尔尔,尤其那般面色,该是纵欲过度致使,更此间衣冠不整,还在随意的整理着,不过瞥一眼陆尘,面带嗤笑。 于江老家主灵光庇护之中,他又如何可知断刀凶煞神威。 何况这般虚浮修为,也就一草包罢了。 “这小子是什么来历,找我作甚?” “孽畜!” 瞧着江淮恩的模样,江老家主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承受断刀凶煞威压,便江老家主也觉得勉强,是这份威压着实太过强大了些。若当真斩出,又会是怎样的场面,无敢想象,却必然极其可怕,乃至凭他也未必能够阻拦。 “老子叫你滚回去,听见没有?!” 一声咆哮,江老家主动了真怒。 江淮恩整理衣裳的动作一凝,面上稍有古怪,却又忽的瞪起眼睛,满脸恼怒。 “死老头子,你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还敢骂我?先前那两声孽畜我忍就忍了,毕竟娘走了这许多年,你始终孤家寡人,不曾另觅新欢,会有些火气过剩也是正常,却这般与我恼怒,可是忘了娘临走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他近乎跳脚,更指着江老家主的鼻子大吼大叫。 “娘可是最疼我的,更前些年走时,临终也不能放心我的安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得好好宠我才行。要不是这些年你表现还行,稍有些不妥就随便忍忍便罢,否则老子早就掀了你那三百楼阁!却今日,你还敢对我大吼大叫,是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成娘的话已经不顶用?若她在天之灵若是见到这些,便你死了,娘也让你跪地十天十夜不能起身!” “你...你...” 江老家主面色猛地惨白,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亦需分心抵抗断刀杀机,江老家主周身气机动乱,满头白发乱舞,近乎发狂。却此间,灵光晃动不安,更江老家主面色一红,口中喷出血雾,是怒气攻心,更此间断刀煞气太甚,激涌而来,一时不差便再无能承受,气息当即溃败,眸光都变得黯淡萎靡。只他转头看向始终平静的陆尘,苍白的嘴唇颤抖,不过苦涩一笑,又神情几度变幻,十分复杂。 原本还在骂着欢快的江淮恩也愣住。 陆尘将一身鼓动的血气渐渐收敛,断刀将将腾起的凶煞也弱了几分。 “你是老辈人物,我自认不敌,稍有些下作也实属无可奈何。却先前所言仍旧作数,江家众人虽是有错,而我亦如江沅的意思,不去怪罪,便只杀他一人就好。” “又怎么谈得上下作...可把握机会以气势伤得老夫,是你本事。” 江老家主瞧他一眼,满眼苦涩,却周身灵光再也无能抵抗。 杀机临身,凶煞压迫,江淮恩也终于察觉陆尘的可怕,面色当即惨白,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无能说出,只些许难听的声音,好似吞了只蛤蟆般难受。 “我不欲多伤无辜,你们就离开最好。” 陆尘轻轻翻手,刀锋已经面向江淮恩。 他眸光凌厉,仿若有激电动荡,这周遭杀机更甚先前,越发森然,压迫而去。那江淮恩更是惶恐惊惧,却后退也不能,身子都已经僵硬,面上满是冷汗,惨无人色。 “我只杀他,纵然绝顶圣人也不能阻拦,更何况如今身负重伤。便之后你江家欲要寻仇也罢,我自当一力承担,却也得看你江老家主有没有杀我的本事。” 言罢,缓步上前。 一步踏定,气势涂涂,直入高天! 两步落下,血火高涨,龙柱登临大道,激射斗牛,搅动苍穹风云变幻,压抑难当! 三步而过,陆尘身形已经到了江淮恩面前。 杀机沉浮,这周遭空气都似停止了流动,彻底凝固,便江老家主亦满面骇然。他口角溢血,勉力迎难而上,却将将到了江淮恩身旁便再难踏出一步,只硬着头皮再进,鼓动一身灵光熠烁。纵然内腑疼痛难忍,命渊震颤,灵觉亦受重创,却仍旧勉力为之,挡在江淮恩之前,望向陆尘。 杀机太甚,断刀更威势无穷。 直面断刀凶煞,便江老家主也觉得好似被一万古凶兽盯上般可怕,身子都不住地颤抖起来。江淮连江淮远两兄弟更无胆上前,只满面惊恐的望着陆尘与江老家主对峙,喉咙干涩,丝毫声音都不能发出。 却面对苦苦支撑的江老家主,陆尘眸光不曾有过分毫动荡。 受断刀煞气入体,江老家主这绝顶的圣人也断然无能承受,必是重伤之躯,实力大打折扣。 “你,不怕死吗?” 正文 第457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血煞漫天,绝凶震世。 杀生断刀再现无上杀机,虽未曾完全复苏,却比之先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可怕而凌厉。便这周遭百里之内,都似陷入血红的汪洋,万众生灵于之中沉沦,承受杀机刮骨之痛,便寻常修士无能抵抗,皆颤抖如筛糠,冷汗沁衣衫,唯有恐惧承受而不敢违逆。 如江淮远江淮连兄弟二人都是如此,那根基虚浮又纵欲过度的江淮恩更是不堪,是面无人色,便反抗之心都欠,更裤子已经湿透,隐有骚臭的味道传来。 江老家主立于其身前,未曾回头,却也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面色难看,只望着陆尘,不予分毫理会。 “老夫...自然怕死。” 江老家主忽的咧嘴一笑,却满含苦涩。 “人越老越是怕死,不止老夫,便你走遍天下去看一看,那些个一家之主,一派之主的存在,哪个不是怕死到了极点。尤其如今天地桎梏破去,不久后的将来便会有大难将临,各家都为自保而开始冒险,尤其北荒北域妖族,更不惜深入吞天古洞。” 说着,他面上也是颇多感慨,却终究不过摇头轻叹。 “老夫也是怕死,却他毕竟是老夫的儿子,更当初他娘身死之时,老夫答应了得将他照顾好,这才养得这般狼心狗肺,无法无天。归根结底,错在老夫,便子债父偿,也并无什么不可,至少于情理而言足以说得过去。” “我要杀的,不是你,纵你死了,他还是得死。” 陆尘眯起眼睛,周身杀机不曾有过分毫收敛。 江老家主好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白发白须白眉皱,更原本童颜相貌也多了些皱纹,便比起寻常老者也不强多少。萧瑟满身,所言平静却暗含凄切,若当真心软,就得转身离去才是。 若在以前的陆尘,大概真会就此离去。 却冯家岛后,陆尘便再不愿如先前般优柔寡断。 那日落樱事变,若之后陆尘便当机立断,斩除后患,将瑶光圣子彻底留下,便不会发生那些个悲哀。却如今后悔也无用,炼狱书阁一日夜,而今的陆尘,又怎会再如当初一般。今日既是已经来到此间,生出矛盾,就再无和解之说,否则留下后患,反而可能另生枝节。 斩了江淮恩,之后便江家来寻仇报复也无妨,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然最好的选择便是连同江老家主一同斩灭,如今日这般将其重伤的机会可极其稀少,虽是说来下作,趁机偷袭,却机会便是机会,生杀大仇之下,又何须言论那些。 善人难做... 陆尘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就无愧于心,无愧道义便好。如血天大圣,若断古前最终走向辉煌的是他,便后人来说,就天选大圣才是恶人,而血天大圣反而会得万古传颂。毕竟这世上的一切,都那么的现实... “你...当真不肯放过我儿?” 江老家主满面黯然,缓缓抬起浑浊的双眸,眼神中都是凄切。 当真一可怜之人。 “错,便得有所惩戒,而其之错,天地不容,便该以死 谢罪。江沅恨了这些年,流离四方,又何尝有人同情接济,更他这生父也不管不问,乃至将他生母亲手击毙。呵,当初他口中所言,可是当真无愧于心,‘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江家郎’。好,好得很呐!” 陆尘冷笑出声,却一言道出,那江淮恩身子猛地一颤,才是终于明白为何陆尘定要杀他。 “是...是那孽子...” 他声音都在颤抖,却满面狠毒阴厉,更有深深的懊悔。 “当初...当初就该宰了他...不该让他活在世上...” “住口!” 江老家主一声怒喝,若春雷炸响,更江淮恩猛地一噎,再不敢多言,只得老老实实躲在其身后,便头也无胆探出。 陆尘只冷眼瞧着,唇角笑意满含讥讽。 “当初,确实是老夫做错了,而如今怎样狡辩也无用。” 江老家主平复怒气,转而继续看向陆尘。 他捏紧了拳头,好似有着莫大的苦衷,却不过胸膛深深起伏,未曾多说那些,直白的将一切都承认下来。 “当真...无可挽回?” “无可挽回。” 陆尘轻哼一声,断刀锋锐,长吟嘹亮,直入高天。 他一身杀机沉浮,已经再无耐心。 “狡辩也无用,究竟发生过什么,而你们又做过什么,炼狱皆有收录,我亦看得清楚。尤其江淮恩今日所言所语,呵,这样的好儿子,便我帮你将他斩了,也不过是清理门户,而你也该乐得如此,至少不必再因他受气受累,亦免得哪日不开眼惹了不能招惹之人,给江家带来灭顶之灾。” 断刀横过,血光流淌仿若鲜活,之上气机沉浮,凶杀无尽。 “我时间有限,给你最后三息,若仍旧不肯让开,便将自己的棺材也准备好吧。” “你说的,也是不错,可他毕竟是老夫的亲生子嗣,更是他娘临终托付,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就此而亡...却老夫要阻拦又如何,拦不住的。炼狱迷踪乱步玄妙无尽,你血天传人是虎王义子,更是炼狱圣子,迷踪乱步之下,老夫又怎能阻拦得了...” 江老家主苦涩一笑,轻轻摇头,也似已经认命。 “也罢,便当没有这个儿子。” 江淮恩闻言,面色当即大变,匆忙拉住了江老家主的衣袖,眸中满是哀求,连连哀求,只差跪在地上。然后者也不过瞧他一眼,深深无奈,惹得江淮恩大怒大恐,嘶声怒骂,入耳难听,是大不孝之人! “如此最好,便请老家主让开,就日后要寻仇也好,小子一力承担,绝不否认而今的一切。” 陆尘眯起眼睛,只瞧了江淮恩一眼,森然的杀机席卷而去,便他口中怒骂当即止住,再无能出声,更眼睛都要掉出来,满面惊恐的模样,相当窝囊。 江淮远江淮连兄弟二人也是惊愕,却再看陆尘与那断刀,终究是未能多言,只无奈默叹。 “死了好,死了好啊...一死万事消。” 江老家主双眸泛红,隐泛泪光 。 他忽的一笑,凄凉而又凄惨,将眼睛也深深闭上,转身向着别的方向,不忍去看。 便是等同让开。 陆尘瞧了江老家主的侧面一眼,却后者面上皱纹更深,似半身入土的老人,再无先前鹤发童颜的模样。哀莫大于心死,江淮恩惹了这般大祸上身,未曾连累江家灭亡,已是极好。诚如陆尘所言,如江淮恩这般性情,说不得哪日不开眼便得罪大人物,惹来更大的麻烦。 而如今想得明白也好,纵平日宠溺,却有大气度在身。 亦少了许多麻烦,至少在陆尘而言如此。 一步步踏定,气机动荡,血气化龙直冲霄汉。于之下,断刀长吟,震颤有声,缭绕不绝,显化杀机沉浮。狂风如刀席卷蔓延,寸寸刮骨,却再一步踏下,临近江淮远身前,这百里之内的空气都已经凝结。 更杀机之下,江淮恩如筛糠般颤抖,毫无反抗之力,亦手脚僵硬,便动弹也不能,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尘将断刀缓缓举起,有血光通天,将龙柱染成黑红的颜色,狰狞可怕。 “不...不要...爹...老爹,救我...救我啊老爹!” 江淮恩还在拼命地叫着,却这杀机之下,便躲闪也不能。 陆尘满面冰冷,眸光淡漠,只瞧着江淮恩这般窝囊的模样,杀机更甚先前。 “死吧。” 刀落,漫天杀机汇聚而来,如风暴席卷。 “该死的,是你!” 江老家主忽的回身,满面狰狞,挥手便是一尊三足两耳鼎出现。他一身灵光轰然涌动,化出长河,推鼎而动,便周天气机都被接引,暗合大道,生无穷伟力,直向陆尘而去。 天地气机动荡,如此变故,纵始终小心警惕的洛仙儿也反应不及。 她凤眸圆睁,第一时间便冲了出去,一身气机狂涌,血红大枪亦携带滚滚浩荡之力,若大浪翻腾而过,却怎的也来不及。 “老贼好不要脸!” 娇叱将落,陆尘手中刀势忽变,不过手腕一转,这漫天杀机沉浮,汇聚而来,犹如风暴,更无尽雷霆蔓延而出,流转刀身之上。一念所及,阴冥气机汇聚,是陆尘手背都浮现灰色纹络,藏无尽大道。 漫天混沌,犹若漩涡倒灌,直冲灵光长河与三足两耳鼎! 只见得血光长涌而过,断刀显化沧澜三千,轰然碰撞,仿若山峦崩摧般的可怕音浪当即席卷滚荡,更气浪翻腾,将洛仙儿也冲得倒飞。却之中,陆尘满面平静,不过握刀的手臂隐隐颤抖,虎口有所撕裂,不见之处,手腕骨骼都隐现裂痕。却那三足两耳鼎已经冲上高天,被斩得破烂许多,虽未曾就此沦为废器,可灵光彻底破碎,道痕覆灭许多,也是再难修复。 江老家主内伤更甚先前,退后两步,一口鲜血喷出,面色更显苍白。 却伤痛如何无妨,更多的是心中震惊。 尤其陆尘面上的平静,更让他莫名恐慌。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匹夫该去做那自己最看不起的戏子,想来会是名声大噪,留下不少经典佳话。” .。m. 正文 第458章 沧海明珠月有泪 口中讥讽,面上却不见讥笑。 陆尘的平静让冯老家主越发觉得心慌,不知为何,只看着如此一个小辈这般嘲笑自己,却怎的也不能冷静下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比起黑夜还要深沉,犹似深渊,自其中是任何都不能见到。 这样的陆尘,与曾经听闻中的,太不一样。 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透了青衫。 冯老家主喉结上下滚动,却仍旧觉得口干舌燥,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好似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看透一般。 明明不曾露出任何马脚。 “你是老夫见过的所有小辈中,最让老夫惊讶的一个。”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冯老家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一旁江淮恩也终于回神,趁着周遭杀机还未凝聚,匆匆忙忙向后逃离,不过转眼便到了江淮远江淮连兄弟二人身边,面色惨白,一身骚臭,却顾不得这些。 陆尘早便察觉,却并未理会。 冯老家主固然重伤,却其本身毕竟乃绝顶的圣人,一身修为堪得半圣之下无敌手,更先前那三足两耳鼎正面受了陆尘全力一击也未曾彻底毁坏,不过残缺破烂,却仍旧藏了许多道韵于其中。 断刀之下,第一次有道器不曾被直接斩断。 冯老家主挥手将那破损的三足两耳鼎摄回,瞧着其上缺口与近乎布满的裂痕,眸中闪过一丝肉痛。却很快,他便叹息一声,将那三足两耳鼎收回命渊,而后取了枚丹药塞入口中。 不待其咽下,陆尘忽的急冲而上。 那丹药通体金红之色,有灵光氤氲,道痕出没,显然非同凡响。如今境地,陆尘自然不敢让其恢复伤势,否则江淮恩杀不成,甚至可能将自己也交代出去。却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得趁其还未炼化,尽快出手摆平这所有一切。 洛仙儿也终于到了近前。 她满面阴沉,手中赤红大枪猛地甩了起来,席卷威风赫赫,口中娇叱堪比雷霆,一身血气鼓荡更英武不凡。只腰杆扭动,身形轻晃,其身形已经越过陆尘,后发先至,大枪轰然而过,横扫千军之势,若万马奔腾,浩荡无尽! 气机狂涌而来,冯老家主亦满面凝重。 洛仙儿一枪之威不得不说威势十足,而冯老家主体内伤势未愈,先前又与陆尘一记硬撼,更是触动伤势沉重。只如今丹药入腹,却还未能来得及炼化,便唯有抽身后退,不过两步,堪堪擦着枪刃锋芒而过,然其上锋芒却将他青衫也撕裂。 “老贼便是老贼,该死!” 陆尘身形急冲而至,脚下踏出迷踪乱步,地煞七十二星数暗合八卦六十四变数,阴爻阳爻双化无尽,身形便一瞬飘忽如鬼魅。 不过恍惚,便冯老家主也未能看得清楚。 却落定时,陆尘与冯老家主不过三寸之遥,况冯老家主的沉稳也是心中猛地一突,有些慌乱。更其眼角瞥见,陆尘手中断刀拿捏腰间,一身杀机内敛却凝实断刀所在,隐隐翻腾的气息让他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会死...” 一念如急电闪过,冯老家主再不敢拖延时间,放弃了丹药的炼化。 他翻手取出那三足 两耳鼎于胸前,双掌虚推,有浩荡灵光浮现,隐化沧澜图腾模样。玄妙之间,三足两耳鼎通体燃灵火熊熊,仿若玉石雕琢般通透无暇,只其上裂痕却仍旧看得分明,便气机也远不及先前。 陆尘眸光沉静,看得清晰,并未着急出手。 冯老家主绝非寻常敌手,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绝顶的圣人,哪怕重伤也绝不可小觑,亦不容分毫大意。 三足两耳鼎临近,陆尘眸光也终于出现了些许动荡。 只一瞬凌厉,仿若刀剑破天而起,更血火升腾,便一直望着的冯老家主也觉心惊肉跳。 刀出,无声无息,唯一线血光斩过。 那喷涂的灵火激烈跳跃,通体无暇若玉石的三足两耳鼎却猛地凝在原地。不知何时,蕴藏之中的气机已经彻底破灭,便冯老家主也未曾察觉,只发现时这三足两耳鼎就再无任何灵韵。然再看去,陆尘腰间断刀仍旧如先前一般,好似未曾动过分毫。 杀机... 沸腾的杀机终于爆开,于那三足两耳鼎中轰然激荡,便冯老家主也无能料到,面色当即大变,匆忙后退。却三足两耳鼎凶猛炸裂,无数的碎块迸溅,有不少都射向冯老家主所在方向。只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冯老家主将那些个射来的碎块都打落,却抬头时,已经没了陆尘踪影。 洛仙儿正侧面急冲而来,她一身血气沸腾,轰然震荡,脚下踏出步步莲花,面罩寒霜,赤红大枪有霸王之相,一砸千钧力,便空间都在震动。 却陆尘,究竟去了哪里? 冯老家主不敢大意,挥手则灵光显化,作一十丈晶莹大手于凭空显化,拍向洛仙儿所在,不愿让其靠近,以血气扰乱本就重伤的灵觉。 却此间,晶莹大手还未落下,森然杀机已在背后显化。 冯老家主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却回身也不能来及,只得一身灵光轰然爆裂席卷。嘶吼若惊雷滚滚,是冯老家主肉身仿若摧残大日,着实刺眼,而之中神光动荡,玄妙无穷,更陆尘也不敢大意。 断刀迎上,悍然一斩,轰隆有声。 激荡的气机破裂,犹如大山倾覆,便陆尘也承受不住,倒飞出去。 洛仙儿一枪砸破了晶莹大手,再看去,冯老家主身形已经入得高空。他满面阴沉,眸光凝重,双掌虚空拍出大片灵光璀璨,如大江汹涌,浪涛遮天,不过短短瞬间便将倒飞的陆尘淹没其中。 重伤也是圣人! 冯老家主一身气机动荡,千里之内都化作灵光汪洋。 于之中,陆尘一身血气高涨,断刀凶煞,却也难以将之破开。毕竟不过涅槃巅峰,之间差了太多境界,况陆尘之力,哪怕杀生断刀在手也无法抵抗。若可将断刀唤醒,让其复苏,纵圣人也不过尔尔,却陆尘不敢随意唤醒断刀,生怕再出变故,只得一念所及,触动古铜戒指,秘法无双燃血火涂涂,更五脏五行之火也交错汇聚,化归两仪,堪得混沌。 杀机显化,凶煞立世! 赤火熊熊,业力满身! 陆尘嘶吼若狂兽暴怒,断刀挥舞,一刺而千钧力破,便这灵光大江也沸腾起来。于当中,血光一点,一点破面,不过短短瞬间其身形就已经冲出,更折身一刀将那大江 斩断三百里,气机狂涌之间,整个江家岛都要沉落一般。 仿若末世! 江淮恩三兄弟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更远远离开,不敢靠近。 却三人争斗,已不知残骸多少无辜。 只谁也顾之不及。 一刀斩断灵光大江,陆尘抬头,眸光精灿,周身赤火高涨,业力汹涌,更鬼道显化玄妙,有阴冥鬼气缭绕不休。其手臂之上,那灰色纹络渐渐蔓延至手腕,更深厚隐有黑影浮动,却未能显化而出,却气机已经十分森然可怕,犹若阴冥大门临尘,即将打开。 冯老家主也觉得心慌,口中长啸,却有血光迸溅,便身子也在颤抖。 陆尘的难缠,他已经十分清楚,只无可奈何,得勉力而为。然接连出手,催动灵气施展道法,内腑伤势已经更重许多,坚持不了多久,便越发心急。 双手十指捏起印法,命渊而出璀璨银盘悬空,犹如大月当头。 陆尘看得清楚,将眼睛也眯起,那银盘镶嵌九九八十一颗沧海明珠,气机万千交织,是当真如沧海般难寻根本,无尽浩荡。若当真让其落下,陆尘自认无能承受,便踏出迷踪乱步,转过七星门,迈过三卦变,比之洛仙儿更快的速度冲向江老家主。 然后者也不直面,身形激射入得长空,虽陆尘速度更快,却也不能转瞬便追上,而起捏动印法的速度也是不慢。 气机凛然,杀机浩荡,陆尘一身血火凶猛高涨,便数十里之内都似三伏之天。却阴冥降鬼气森森,凶煞狂涌,又冰冷彻骨。冷热之间,洛仙儿也受到影响,追出片刻便无奈止步,仰望陆尘与冯老家主身形冲入高天千丈余。 短短片刻,陆尘身形已经破开沧澜而至,却冯老家主手指印法也终于捏定。 他一身气机动荡,轰然席卷而出,更面色狰狞,涌上一抹病态的潮红。那当空银盘忽的旋转起来,九九八十一颗沧海明珠掀动气机万千,垂落珠光宝气将陆尘困锁其中,犹如烟云飘渺,却那些个沧海明珠绝非困锁之意,便其中凌厉气息也不似这般。 “便老夫今日杀了你,也绝不理亏。” 一口浊气呼出,冯老家主又咳出大口鲜血。 却他面色满是阴沉,不过擦净血晶便狰狞而笑。 “虎王日后必定寻来,可老夫不怕,是你犯我冯家再先,纵天下共令又如何?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老夫!而你这堂堂血天传人,今日毙命在老夫这沧海明珠月有泪下,也算死得其所,不曾负了血天大圣的名头!” 他一声冷笑,眸光阴厉,指间印法再变,周身气机动荡,青衫猎猎有声。 那当空银盘旋转而化三丈大小,更其上沧海明珠显化气机动荡。珠光宝气之下,陆尘也难以逃脱,只抬头再看,那些个明珠中忽的射出剑气万道,铮铮有声,如九天银河洒落星辉无数,却杀机凛然,将这珠光宝气之内皆以剑雨笼罩。 避无可避,锋锐难当,便山岳大江也无能承受,更剑气所过,空间波动不休,有肉眼可见的涟漪蔓延扩散,着实可怕! 洛仙儿也看得清晰,瞳孔都缩如针芒,面上满是狰狞。 “老贼,你若敢伤他,我今日定要你江家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m. 正文 第459章 陨落的圣人 凶煞腾空,洛仙儿肉身绽放灵光若仙莲开放,却之中杀机无限,若翻海怒涛,汹涌不休。更肉眼所见之处,金莲遍地,将一方空间都充斥,灵光熠烁之下,更血气涂涂,如烈火熊熊。 洛仙儿周身掀动风暴席卷,衣袍猎猎有声。 她三千青丝随风而荡若群魔乱步,更原本姣好英气的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怕,犹如厉鬼。只脚下踏空,轰然一声若平地起惊雷,有肉眼可见的气弧破碎,而起身形更如利箭般激射而出,气势汹涌间,掀动滚滚之声,携带凶煞升腾,好似要冲破苍穹的束缚,射入斗牛之墟! 然洛仙儿速度再快,也及不上那些个剑气四射。 沧海明珠显化珠光宝气笼罩,氤氲之间仿若雾气升腾,将周遭一切都纳入其中。缓缓飘荡之间,千丝万缕的神妙浮现,便陆尘身在其中也不能将只破开。 头顶圆月银盘轻轻转动,已是如磨盘般巨大,更之上九九八十一颗沧海明珠无尽神奇,当空而悬。 剑气千幻,灵光弥漫! 那圆月银盘暗藏圣道至理,在江老家主催动之下,显化便遮掩日月星辰光,似夜幕降临,大夜遮天。而那些个沧海明珠也是非凡,接连激射剑气万道,化出剑雨之象,接通圆月银盘浩荡神威,珠光宝气亦随同而至,绞杀陆尘。 好似黄钟大吕震动,幽幽颤音回荡,响彻天穹万丈。 身在其中,好似受万箭穿体之痛。 陆尘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却血火高涨更甚先前。他面如狰狞恶鬼,口中嘶吼有声,眼见万千剑气激荡,席卷珠光宝气压迫,手中断刀当即横斩向天。 只一线血光显化,初时不过尔尔,却短短瞬息便化作沧澜血海翻腾而去,将万千剑气尽数吞噬其中,彻底摧毁。然圆月银盘与沧海明珠绝非寻常,更剑气也锋锐难当,那血海翻腾不过片刻,便被无尽的剑气撕裂,继续绞杀而来。 森然的凶煞之中,陆尘接连嘶吼,又一刀斩出,作血海漫天! 只见得血海如大幕遮天,更将陆尘周遭都覆盖。 一步踏出,迷踪乱步转出地煞七十二星数,更化八卦阴阳两爻六十四变数。其身形犹如鬼魅,冲天而起,不待剑气将血海刺透,已是迎面而上,只冲出血海便受万剑刮骨之伤,鲜血淋漓,却一步不退,狰狞的目光始终盯着圆月银盘。 江老家主在一旁看得眼角也在跳动,更稍有心慌。 沧海明珠月有泪,是他倾尽一生心血锤炼而成的道器,更取材举世罕见,绝非寻常便可破去。然断刀于陆尘手中,便江老家主如何自信也有些拿捏不定,如今又见到陆尘这般动作,便越发不安。 手印捏动,江老家主肉身仿若珍馐瑰宝,荡漾灵光万千显化。 他口中呢喃有声,晦涩难懂,却一双眸子如利箭般锋锐,激射神光直入圆月银盘之中。 那石磨般大小的银盘当空一震,有黄钟大吕之声激荡,更其上九九八十一颗沧海明珠显化灵光无尽,落下密集剑雨,道道锋锐,恍若银河自九 天垂下,汇聚如汪洋砸落,气势汹涌而浩荡,尽数向着陆尘斩来。 却于之下,陆尘凛然无惧,纵然衣冠飘血,却眸光始终不曾出现分毫动摇。 断刀斩天而起,影响无尽剑雨。 浩荡碰撞,血海沉浮,灵光破碎! 绝顶圣人纵伤也是圣人,气机无尽,剑气游转而化道图三千,轰然镇压而下。更无尽珠光宝气氤氲玲珑,自四方而来,绞杀之力无有穷尽。 然陆尘也是凶悍,他一身杀机沉浮,尽数没入断刀之中。 一刀出,席卷天穹色变,好似暴风蔓延,所过之处,唯有血红满布,将那些个镇压斩杀而来的剑气尽数崩断,又破碎珠光宝气,将三千道图也彻底吞没之中。一线血光而化万丈沧澜血海,沉浮之中,是所有气机都无能存在。 洛仙儿止住冲势,面上终于放松下来,却转而望向冯老家主,杀机分毫不弱,更周身金莲显化,血气吞吐,皆作金红颜色。玄妙流转之间,万化玄机暗生,不过一眼望尽,隐有雷霆之势,手中大枪前指更锋锐之气吞吐不定,英武模样堪得举世无双。 “冯家老贼,受死!” 一声娇喝,其身形急冲而上。 却江老家主根本顾不得洛仙儿如何,只面色惨白,慌忙冲上,欲要追陆尘之前将圆月银盘收回命渊。 然迷踪乱步之下,陆尘速度更快。 走星门,迈阔步,三步两转而至,踏血海而行。 陆尘手中断刀已经收入腰侧,冲天直上,一身气息翻腾无尽,万般杀机更凝聚刀锋尖端。临近,一点寒芒如星闪烁,继而血光吞吐,再化血海狂龙射斗牛之墟,将那圆月银盘彻底吞没其中。却无尽血红之中,寒芒一点,凝聚不散,只咔嚓一声脆响便刺透了圆月银盘。 江老家主看得瞳孔急缩,更一口逆血喷出。 “碎...” 陆尘声音早便沙哑,只一声低喝,手腕扭转,刀锋落下,那石磨大小的圆月银盘便轰然爆开,仿若七彩琉璃盏被打碎,一块块玉石四面迸溅,沧海明珠脱离坠落。那些个逸散的珠光宝气都受到血煞污染,不复先前光泽,浑浊不堪,是生生破灭。 杀伐第二式,刺天。 不过九式,却破尽天下万法。 杀机凝聚,杀伐根本,如今陆尘再度施展这杀伐九式,也终于有了些当初那血天大圣纵横宇内的影子。 一刀破去圆月银盘,陆尘转而望向江老家主,遍体淋血,却仍旧气息厚重而平稳,只隐隐有些虚浮罢了。 却后者满面惨然,眼神四肢都彻底僵硬,愣在半空呆呆望着,更之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血气灵光都是萎靡到了极点,便眼神也黯淡不堪,仿若一瞬间苍老了千百岁。 “老贼,受死!” 洛仙儿终于冲到近前,她手中血红长枪当头砸下,席卷气机交葛浩荡,蕴藏千钧之力,仿若大岳压顶。 感受气机临身,江老家主方才回神,匆忙之间不过挥 动手臂,以大袖相迎。听闻轰然一声,可怕的风暴席卷而出,却洛仙儿两步退定,再度冲上,手中大枪横扫千军,与江老家主激战不休。只短短瞬间便百余碰撞,激烈之声,好似雷霆滚滚无尽,汹涌可怕。 陆尘气息渐渐恢复平稳,一身血火不曾弱下分毫,更业力满身,凶煞难当,好似一血池中将将走出之人,当真可怕,是如魔罗一般。 一步踏定,迷踪乱步之下,陆尘若鬼魅靠近。 断刀若昙花一现,留血光不散,却江老家主惊觉陆尘已至身旁时,已经躲闪不及。 轻易斩过,血花灿烂绽放,江老家主一条手臂冲上高空,远远落下,正在江淮恩三兄弟面前,惊得他们连连尖叫后退,便江淮连也是面无人色,唯有惊恐。 江老家主方才惨嚎出声,仿若受万般苦难加身,匆忙后退却陆尘急追不放,如跗骨之蛆。只洛仙儿追之不上,唯有咬牙观望,却杀机不曾减弱分毫。 青衣猎猎,江老家主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止住疼痛,却目光扫过断刀,仍旧含着后怕。然陆尘不肯放过,有气机仿若烈炎于周身熊熊燃烧,更杀机森然冰冷,透入骨髓。冷热之下,江老家主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不堪,纵先前吞服丹药也没了任何作用,药力早就彻底消散。 “陆尘小儿,老夫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几度扭转身形也不能逃脱,江老家主终于暴怒。 他一声怒吼,周身忽的灵光大涨,一口精血喷出,更有可怕气机轰然而动。 二九一十八道绿光长剑自其命渊飞出,染血而红,只瞬间便破碎化作灵光熠烁。绿意血光交错动荡之下,锋锐气机难当,而后骤然冲起,直入云霄。 与半空,一十八道红绿光辉奔腾咆哮,各自化作一柄斩天大剑,力劈而下,是一剑落长虹,无尽可怕,向着身后陆尘而去。 却面对如此大势,陆尘面色不变,断刀接连斩出,悍然无惧。 轰然之声震颤天地,一十八道长虹坠落,陆尘也连出一十八刀。 锋锐碰撞,便虚空都在扭曲,杀机无尽汹涌,汇聚如暴风凛然。轰隆之中,陆尘一身血气鼓荡,越发高涨,好似无有穷尽,更此身业力比之先前愈加可怕。刀锋所过,无有抵挡,只见得长虹坠落便崩溃破碎,飘散零星荧光缓缓消逝,不过短短片刻,一十八道长虹便再无踪影。 无可抵挡,杀伐无双! 江老家主终于知晓断刀可怕,却如今为时已晚。 虽受到些许阻拦,却陆尘身形更快,不过短短瞬间便追到江老家主身前。 四眸相对,江老家主已满是绝望。 “我曾给过你机会,却你不肯接受,亦太不中用。” 言罢,陆尘再无留情,手中断刀起落之间,笔直的血线贯穿了江老家主头颅眉心而至命渊。 一分为二,血洒长空! 这几千年来,已太久不曾有过圣人陨落。 江老家主,是唯一一个! .。m. 正文 第460章 无愧大义,心如盘根 气机消散,血染四方。 江老家主已再非先前模样,那一刀两断之后,便过往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东海一绝顶的圣人就此陨落,更是陨落陆尘刀下,兴许无妨太久便会大肆传开,毕竟远处观望的修士太多,任谁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几千年了,唯一没能等到寿终正寝的圣人。 那坠落在地的尸体已经扭曲,染满了鲜血的面上仍旧带着狰狞与惊恐,却鲜红流淌,仍旧滚烫。 便整个天地都安谧无声。 太多人都愣在原地,遥遥而望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于那半空迎风而立,陆尘衣袍猎猎,周身血火仍旧吞吐不定,气机雄厚仿若神炉,热浪沸腾。而其手中,断刀染血作红,那些个密密麻麻的裂痕更流转血光,好似当真有着生命一般,将血气渐渐吞噬之中,更锈迹也隐有脱落之象。 洛仙儿终于松了口气,毕竟冯老家主修为绝顶,更手段无穷,便如先前那沧海明珠月有泪的道法就堪得无尽神妙。若非先前将其重伤,如陆尘掌握断刀也绝非其对手。 只叹机缘巧合,也是那江淮恩自作孽而不可活,害了冯老家主。 逆子孽障,自寻死路! 一眼望罢,陆尘便不再理会那已死的冯老家主。 他转而瞧向远处早已愣住的江淮远,只眯起眼睛,手中断刀当即一颤而有嘹亮长吟,迸发杀机浑然,直入苍穹。 “该你了。” 沙哑的声音落罢,陆尘缓步踏出。 江淮远身子猛地一颤,终于回神。他面上满是惊恐,却转头看向身旁时,江淮远江淮连兄弟二人早已逃之夭夭,身形于远处入得三百楼阁之中。短短片刻,气机升腾,那玄奇大阵忽的亮起迷蒙虹光,将三百楼阁尽数笼罩,仿若一倒扣大碗,浑厚坚韧,显化森罗万象于周遭,有四方神兽之象,镇压安平。 却要入得其中,已经太晚。 “你...你们...” 江淮恩瞳孔几度收缩,面上更是惨然。 却杀机临身,江淮恩只觉得如坠冰窟,更一身血液都似冻结,便逃窜的能力都无。虽未曾回身见到,却江淮恩也知陆尘该是已经到了背后,冥冥中好似有恶鬼张开狰狞双眸将自己盯住,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蔓延,再无能抵抗。 颤抖... 如筛糠一般。 江淮恩牙关都在咳咳打颤,一口唾沫咽下,却仍旧喉咙干涩。 “你与我本无仇无怨,亦我不该杀你。” 陆尘那沙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灼热与森然临身,感受清晰,仿若遍体针扎,蚂蚁爬过,直入骨髓。 狰狞之下的折磨,让江淮恩近乎发狂。 却奈何杀机太甚,动弹不得。 无相境,登龙之上而成无相,却江淮恩这一身修为不过灵精 奇草生生堆出,便根基虚浮,更平日纵欲无度。莫说陆尘,纵江沅出手,一颗将其立毙此间。 这般逆子孽障,留之无用,反生大害。 “却你杀了江沅生母,更将他当作野狗般丢弃,不过四岁的年龄就得苟且偷生。作为生父,你可知江沅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陆尘眯起眼睛,拿住断刀的手掌都在颤抖。 江沅从未与他说过这些,却白无常早便知晓许多,刻意找了人寻探消息线索,将一切都收录其中。就昨日看过,陆尘才知,更心生杀机无限,也终于明白为何江沅如此执着,要行大逆不道。 “三岁,亲眼目睹生父杀母;四岁,遍体鳞伤,断腿离家,被弃荒野;五岁,与狗抢食,艰难度日,阴界大门前走过何止一遭;八岁,与人厮杀,险些丧命,更你得知江沅未死,遣人出手,欲要将之斩除;九岁,受人欺凌,旧伤未愈便添新伤,更追杀无数,逃得乱葬岗中与尸体共住半年有余,乃至饥寒交迫不得不以腐肉为食...” 一声声道来,陆尘仿若阴冥厉鬼,带来摄魂夺魄的狰狞。 那冰冷杀机,比之锋芒更为锐利,汇聚成暴风,更似汪洋,这乾坤之间都被充斥,若数九寒天。 一言落,杀机便更盛一筹。 三岁而至如今,那些个痛苦心酸尽数言罢,陆尘周身杀机已是如汪洋大海,汹涌沸腾,便苍穹云卷都压抑无声,更远方落日也惨然森冷。可怕的气机之下,江淮恩便开口也不能,唯有颤抖,恐惧,承受这杀机刮骨的折磨而无法反抗。 况他这些个本事,又怎是陆尘对手。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江淮恩只觉得身后仿若有魔罗临世,将他摄入掌心,这无尽杀机汇聚的风暴之下,逃脱不能。 未曾有过分毫掩饰,陆尘所言,众人皆知。 洛仙儿于江沅无感,便懒得了解。却如今听来,一身杀机止不住地沸腾,凤眸燃怒火熊熊,仿若化成实质吞吐不定,更手中大枪捏紧,指节咔咔有声,恨不得直冲上前,将其立毙此间。 江淮恩...愧而为人! 那些个罪过,馨竹难书! 该死! 陆尘周身杀机更甚,眸光更是森然冰寒,让人惊悸。 远处太多人都将一切收入眼中,看得清楚,更听得明白。就江淮恩所犯罪过,任谁也不会予以辩解,纵江家兄弟也都彻底放弃。 这个满身罪恶的人,早已身陷恐惧而无能自拔,他一身冷汗早便浸透了衣衫,更瑟缩发抖,满面惨白,只无助的望着江家那三百楼阁升腾的万法大阵,却之中人影分明,无一敢上前相助。尤其那些个不明缘由之辈,如今终于知晓,更唾弃万般,恨江家有此后人,带来灭顶大祸。 江老家主身死,江家再难安平。 却之后将会发生些什么,陆尘根本懒得理会。 只为杀人而来。 “大罪加身,死不足惜。” 陆尘缓缓开口,仿若阴界的使者送来死亡的书信。 断刀轻抬,手腕轻转而锋刃向前,只见得昙花一现的血光流淌,那颗大好的头颅便冲天而起,脖颈喷血三丈高,染红了苍天。 落下的头颅,面上仍旧布满了惊恐与迷茫,略显狰狞,血花四溅,坠至下方摔了个粉碎。大片红白之物流淌,然陆尘不过看了一眼便罢,而后目光就转向江家那悬空楼阁所在。 江淮连,江淮远兄弟二人便在其中。 那楼阁排列有大阵之势,于中宫所在,楼阁庭院,那兄弟二人身旁聚集了不少老辈人物,却谁也无胆上前,各个面色惨白,身躯颤抖。尤其见到陆尘望来,更恐慌到了极致,生怕陆尘杀得发狂,将他们也株连在内。 便江老家主都死在陆尘手中,却其一身血火不休,气机厚重而浩瀚,不见萎靡衰败,又谁还敢与之硬撼?何况先前罗列江淮恩罪行,是亲子后人都落得那般境地,这冯家岛上多少生灵都听得真切,便真的出手,又怎能敌过无数人言? 唯有瑟缩一角,将打碎的牙齿也吞入腹中。 “若要寻仇,我陆尘,恭候大驾。” “今日所为,无愧大义,无愧于心!” 声若洪钟大吕,惊悸四野。 断刀一甩,血洒一线。 陆尘周身血火渐渐收敛熄灭,便那些个气机也都终于消散。却这百里之内,仍旧杀机汹涌,森然狰狞,好似数九寒天,让人惊惧。 洛仙儿也上前,瞧着落地的无头尸骨,面上满是嫌恶。 她轻啐一口,将大枪也收起。 “走了。” 陆尘目光转过周遭,冷哼一声,灵精玉台撕裂虚空,与洛仙儿安然踏入其中。却直至裂缝愈合,江家楼阁也不曾有人现身阻拦,更那些个远处观望数众也都无人出声。 风过,仍旧森冷入骨,带着咸腥血气。 数千年不曾陨落圣人,却今日,终于开了先河。 陆尘,血天传人,虎王义子... 谁都未曾料想,数千年不见圣人坠落圣坛,却如今,是一小辈做到这些。平静了太久的五域四海千万家,也将再难安和。 终于显露獠牙的血天传人... 气机消散,江家终于松了口气,怒骂狂吠者有之,居心叵测者有之,惴惴不安者有之,惊悸后怕者亦有之...却无论如何,也不过陆尘走后才是如此。若他还在,便各个缩头缩尾,无一上前。 却之后,寻仇也或舆论,任凭施为。 而今陆尘,又岂是当初陆尘。 少年非少年... 杀念一动堕凡尘,善恶无道古难分! 对错黑白出混沌,无愧大义心为根。 .。m. 正文 第461章 不羡江山,妖城故人 人死万事消,尘归尘,土归土,了却恩怨路。 江家今日注定不能平静。 江老家主身死,尸骨未寒,便江淮恩也跟着去了。两人的身子还在外面,万法大阵撤去,江淮连江淮远兄弟二人方才急忙忙地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却绝口不提报仇之事。 那些个江家老辈人物也都现身,一片凄凉悲哀的模样。 远处众人看得分明,不屑嗤笑便罢,未曾理会江家究竟如何。 这之中,有着太多修士并非江家岛人。 陆尘横渡虚空而来,斩了江老家主,斩了江淮恩,控诉种种罪行,而后徜徉离去。消息不径自飞,便天下各方很快就知晓,尤其瑶光洞天,北荒金家,北域妖族,连同东盛任家这些个地方最为关注,惊异陆尘仰仗杀生断刀竟可斩了绝顶圣人,更暗中咬牙切齿,恨不得其立即身死。 大仇已经结下,便无说血天传承,也是必得生死相向。 只为江沅这般外人便如此面对江家大敌,瑶光洞天这些个地方也都有些心慌。毕竟陆尘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些,哪怕先前不名一文,只血天传人这样一个名头,却近些时日,好似变了个人,实力修为进境恐怖,那些个所谓的同辈俊杰也或妖孽,谁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是先前偷袭伤了江老家主至其重伤也好,是仰仗断刀凶煞更趁虚而入也罢,却斩了冯老家主乃无能争辩的事实。 不再只有一血天传人这般唬人名头的陆尘,终于露出獠牙。 恐慌者有之,暗恨者有之,暴怒者亦有之... 却这些,于陆尘而言都无关紧要。 便这些个消息如何去说,也不妨理会。便如坊间传闻,那些个说书唱戏,青楼女子最好夸大这些,讲起来便是天花乱坠,好似真的见到一般,却其中真正的事实无有几分,不过虚妄罢了,就各家得到的消息也都多多少少有些水分。 东海,江家八百里外孤岛,有一小城,归江家名下。 酒楼号望客来,人声嘈杂,议论纷纷,大多与陆尘扯不开关系。 “公子仍旧记挂这些。” 冯雪晴以白纱掩去面容,只眸子露在外面,含着千古不化的忧伤。她头戴纶巾也是白色,更白裙加身,虽不曾披麻戴孝,却始终不肯忘去。 江沅也是一身白色的模样,把盏轻弄,摇头失笑。 “我早便与他割袍断义,却他仍旧记挂这些,也不枉当初认了如此兄弟。只如今说来...我是对他不起,更无颜再见。然这般,咱们到此间也是白走一早,便之后就离开吧。我已了无牵挂满身轻,那北荒,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冯雪晴不过瞧他一眼,而后便垂下了目光。 这些个酒菜,可动也未动。 就只顾着听耳边嘈杂。 先前闻言血天传人杀上冯家,与江老家主对峙大战,是割袍断义也好,无法面对也罢,却他二人谁都不能安心。只最后听得陆尘将冯老家主连同江淮恩一并斩去,安然而归,方才缓了口气。 却如今平静下来,冯雪晴又怎能不觉复杂? 冯家落得如今境地,便是因陆尘而起。 虽不说所有罪过都在陆尘,却这之间绝非没有 关系。若无陆尘,冯家便不会遭此大难,若非她冲撞瑶光圣子,引火上身,便不会落得如今境地。然如今说来也不过为时晚矣,大祸已生,无可挽回,就冯雪晴也不知究竟该怪谁。 怪不得陆尘,却也有他许多的责任。 怪不得自己,却同样脱不了干系。 然根本的仇人,仍旧是瑶光圣子。 只无法继续呆在那公子的身边,否则愧对可怜身死的家人,更愧对那些个无辜丧生的性命。唯叹命途多舛,便如所听所闻,与面前人一般,若非有人说起,冯雪晴也不知江沅竟是经历了如此多的辛酸折磨。 而再看,他不过把杯饮酒,神态轻佻,好似放荡形骸。 越是看,便越是复杂。 “怎的?我脸上沾了东西么?” 江沅回头望去,眉头轻轻一挑,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稍有疑惑,却忽的笑了起来。 “难不成我最近越来越好看了?啧,也不怪如此,毕竟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近朱者赤,和你这样好看的人儿在一起,我也肯定得受些影响,长得越发帅气逼人。” “你啊...” 冯雪晴失笑摇头,温婉轻柔,又挽起面纱,饮了口酒。 丢下些灵精,算是结账。 “走吧,江家已不必再去,算是了结,却如今咱们两人与陆公子再无瓜葛,他帮了如此大忙,得还他恩情才是。此去北荒,一则寻仇,却此事断然无能强求,得循序渐进,不可着急。就这些时日,便打探些消息,免得瑶光欲对陆公子不利,以作回报。” “可咱们没法联系他,纵然探得消息,又怎么才能告诉他?” 江沅也起身,跟在冯雪晴身后离开。 出了城,就此而去,横渡虚空。 “北荒妖城暂代之主夏渝笙,可同样也是虎王义子。” 言罢,冯雪晴眸光微沉,越发锋锐。 “如此可助陆公子避免凶险,亦可大乱瑶光之计,是两全之法。” “我听你的便是。” 江沅哈的大笑,却转身看去。 尚未愈合的虚空裂缝之外可见的冯家岛方向,那一片平静安谧之地,藏着太多心酸过往。而如今,终究一切都过去,江沅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末了,就唯有一叹,那虚空裂缝也彻底合闭,再见不到分毫。 转而望向身边女子,又咧嘴傻笑,追上几分将她手掌牵起。 “不羡江山不羡仙啊...” ...... 北荒妖城,山峦起伏,高峰插天。 于之上,琼楼玉宇,鳞次栉比,飞檐挂角,秀美华丽。夜色阑珊独月明,洒落清光,一地白霜。 夏小贼不好居于宫殿之中,就那悬崖便的峭石之上,修一凉亭,摆一石桌,三五石凳,可望云流如海,风起天澜。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公孙兄,这些个东西我都读了不下千百遍,就非得要学才行么?就那些个人情世故,可当真太累了些...” 他将手中书册丢下,满面的凄苦。 “自落樱回来后你也不打紧些去趟南野,那圣教妖女可还在等你呢,却偏偏非得来我这里是要作甚?就你来前,我还能潇洒自在一些,只每日饮酒赏月便可,偶尔叫上那些前来投诚的妖主说说话便可,也不曾疏忽大意,更将一切都做得极好,义父都夸我许多。却偏偏你来了,这些已经读烂了的书都得翻出来。” 一声长叹,夏小贼咧着嘴,都要哭出来。 “可怜我每天咬文嚼字,便修行也不能,美郎君可是将那绝顶的圣人都斩了,偏我最是差劲,至如今也不过将将突破登龙境。若再见了美郎君,恐他一只手都能将我拍扁...” “说的好像你喜好修行一般。” 公孙凉衣袂飘然,手持折扇,淡笑如素,面若冠玉,当真一奇美男子,似临尘谪仙。 他只瞧了眼满脸苦涩的夏小贼,又轻轻摇头。 “陆兄弟现在也可一只手就将你拍扁。” “现在?虽说美郎君斩了那绝顶的圣人,却你也未免太过小瞧我了些吧?嘿,就算他厉害又能怎样,迷踪乱步也罢,况他可未必追得上我,更枉论将我拍扁。” 夏小贼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行字秘在身,夏小贼确有恃无恐。 然公孙凉也未反驳,虽不知夏小贼身负行字秘,却其身法也曾见到。陆尘迷踪乱步虽为神妙,可与之相比,仍旧差了些许,毕竟迷踪乱步修行困难,如而今陆尘也不能踏过小成,登临大道至臻之境。而迷踪乱步非比寻常,也是大成才可。 不过小成,也就激战有用,却论起速度,仍旧输了夏小贼几分。 “而今世道,有着太多都脱离了我的预知,便无法掌控。瑶光圣子也非善人,终于展露狰狞,便冯家岛都成了死岛。如此险恶用心,手段狠辣,行事果决,更破釜沉舟般的疯狂...虎王平日颇多繁琐在身,只留你一人在此,我又怎能放心。” 公孙凉忽的一叹,面上满是烦愁。 “何况如今屯兵蓄力,欲剑指中州大华,虽虎王暗中相助,有各方妖主投诚,却终究差了太多。再过些日子,我便得走趟南野,圣教那妖女已三番五次派人催促,如何也拖延不去。也恰好陆兄弟解决了身边麻烦,否则还得几度周旋。” “你要带美郎君一起去南野?” 夏小贼将双手枕在脑后,又挑了下眉毛。 “美郎君仇敌众多,你就不怕遇到意外?” “圣教无胆将其如何,更陆兄弟去了,他们还得尽心尽力地保护。毕竟那位仙人的存在,你可莫要忘了,越是强者,境界高深,便越是惜命胆小,也更能够领会真仙的强大与可怕。那圣教老妖可是半步大圣,天下共令时,亦出言相合,是断然不会将陆兄弟如何。” 公孙凉眸光深邃,笑意深沉。 “何况之后,还得去那中州走上一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乃兵家常言。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马未动,计策先行。” “什么意思?” 夏小贼眨巴眼睛,有些懵懂。 却公孙凉轻轻摇头,只一双眸子仿若江河大渊,暗藏乾坤。 “兵马未成,离间有数,敌未动而我先动,出其不意,掌握...先机!” .。m. 正文 第462章 原而如此 虚空踏尽,葬仙山巅。 一身血腥气息仍旧不曾散尽,陆尘这一身白衣都染满了污秽。只将将落地,那些个阴冷凶煞便扑面而来,也似受血气引动,却陆尘不过身子一震,便周遭阴冷凶煞尽数消散,更隐有有鬼哭狼嚎的凄厉之声,让人心胆皆颤。 老鬼仍旧在崖边盘坐,虽知晓陆尘洛仙儿已无恙归来,却未曾多看一眼,不过继续修行,恢复先前重塑肉身而落下的内伤。 陆尘也只瞧他一眼便罢,却回去那已经许久无人居住的楼阁时,还得洛仙儿搀扶才行。秘法无双后患严重,况陆尘如今的本事也无能弥补,每每施展过后都得气血耗尽,体力不支,便寻常走路都成了难题。若无洛仙儿搀扶,恐横渡虚空时便已经坠落无尽黑暗,没了去向。 “先将衣裳换掉吧,一身腥气,明日双影便该回来,这幅模样见她可不好。” 回到阁中,洛仙儿颇为好笑地瞧他一眼。 这许多时间,陆尘也完全冷静下来,不再如先前般一身杀机沸腾,让人不能接近。 却如何换衣,成了难题。 陆尘瞥一眼洛仙儿,不得已苦笑,也只得点头才行。 待得进了房中,洛仙儿倒是并未离开,原本陆尘也打算自己换衣,虽耗些时间,也颇为麻烦,却勉强能够做到。偏偏洛仙儿不停,直接上手便将陆尘衣裳拖了个干净。 “又不是没有见过,那日还在落樱时,你可相当大方的给我看了,怎么如今反而不好意思?再者说来,当大姐的便瞧瞧你的身子又如何,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你,怕个什么!本姑娘如此屈身服侍于你,该感恩戴德才对,就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再说那些个废话便将你嘴巴也缝上!” 一瞪眼,一抬脚,差点便擦在陆尘双腿之间。 满身冷汗都渗了出来,陆尘也再不敢多说,只得任由摆布。 却洛仙儿并无任何顾忌,落落大方的将衣物准备齐全,又给陆尘冲洗一遍,而后才帮他穿戴整齐。 只一切作罢,陆尘便被洛仙儿就此丢在房中,不再理会,就自己一人转身出门,临走前也不忘了调笑一声,闹得陆尘一阵面红耳赤。却木门紧闭,洛仙儿面色坦然,径直下了楼阁,去寻老鬼。 而今的陆尘,与先前相比着实有着太大的不同。 何止心性变化,便这一身修为实力都未免匪夷所思。 那江淮恩便罢,毕竟不过灵精堆起的空壳,虚有其表,根基不稳,莫说陆尘,便随意找个圣子圣女之辈都可将其轻易斩灭。却江淮恩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然江老家主可是真正的绝顶圣人,乃圣人巅峰之境,已经圆满,就临门一步便可迈入半圣。 虽有偷袭在前,至其重伤,却也不该是陆尘能够将其击败。 而且不曾受到半点损伤。 那杀机,也未免太过可怕了些,是百里之内都充斥,乾天坤地都变色,阴阳五行也逆转。洛仙儿从不曾过如此可怕的杀气,而曾经的陆尘可从未拥有过这般杀气,乃至先前葬仙山下杀机立誓也无能相及。 如今看来,陆尘又何止莫名拥有了这般杀气,更运用自如,乃至可将其纳入断刀之中,以作攻势。 太过怪异了些。 一路深思,而至崖边。 老鬼终于睁开眼眸,却一身气机仍旧流转不休。 “你先前说陆尘一身业力皆来自血天大圣,却他身上杀机一日更甚一日,确定无妨?” 洛仙儿在他身边站定,眸光凝重。 “先前江家岛上,他一身杀机着实太过可怕了些,近乎凝成实质,将乾坤之内都充斥,更化而入刀,作攻伐大势。先前的他可从未有过这般杀机,又为何能够如此熟练的掌握这般杀伐大道?你该给我个解释,血天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我,不欲害他,你便放心就是。” 老鬼瞧她一眼,摇头一笑。 那苍老的面上满是无奈,却也含着深深的欣慰。 “你担心血天所留是他承受不住,也或血天另有图谋,我自当理解。血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千古之差,当今世人又如何能够懂得。若在常人而言,便不过认定了修为越强就越是怕死,更如血天那等存在,于世上留下气机,与陆尘有着百般牵扯,就极有可能借陆尘而行逆天之路,夺舍复生...自古以来皆如此,居心叵测的传承亦有不少,便真的发生了,也不值得惊讶也或如何。” 稍顿片刻,老鬼挑起眉头,面上满是随意。 “可血天此人啊,一生不入常理之内,是修为越强,越不怕死,反而常常找死,更北荒吞天古洞有过七进七出,宇内大恶之地曾放肆叫嚣。他从不惜命,最好冒险,是逼不得已,也是性情古怪。却如何古怪,不循常理,却他所作所为,从来无愧道义,更不会做出你所担心的那些。” 言罢,又是一笑。 “至于他给陆尘的东西...杀伐九式,你可听闻?” “杀伐九式?血天大圣仰仗而纵横无双的大道秘法?” 洛仙儿愕然。 穆双影知晓这些,曾与洛神儿说些闺中密言时提起,洛仙儿便也一并得知。却知晓归知晓,并未有过更深的了解,只杀伐九式乃血天传承最为玄奇的部分而已,如今就在陆尘手中。 “可这秘法,不是已经传给陆尘...” “只有其行,而未有其理,况他自己修行,就这般心性,便给他三千年时间也未必可修得一式大成。” 老鬼轻轻摇头。 “杀伐九式,最重杀伐之道,不说他性情软弱,可好善恶杀是真。莫非大恶之辈,莫非大仇之敌,得过且过,就如此,三千年也未必杀得了几人。不杀人,如何染业力上身,如何有杀机汹涌?若无这些,那堪得杀伐大道极致的九式刀法,又如何能够修炼有成?这一身业力是血天所赠,另有杀伐九式的所得所悟,一并都给了这小子。他二人之间,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说轮回之道不可堪得神妙,然给了他,便给了他,本就契合,又悟性非凡,当然如臂使指。” 闻言,洛仙儿愕然,又很快皱起眉头。 她仍旧不解。 陆尘修行进境如何,太多人都知晓,是与那些个圣子圣女同辈却整整差了一个大的境界。而这,还是血天相助之后,若在之前,便是等同两个大的境界也不为过。 悟性非凡? 说来不过可笑。 那日老鬼现身落樱时,可也说过这些,更言他绝无可能踏入圣道。 却想起这些,洛仙儿忽的一愣。 “灵魄...散乱?” “你倒记性不错。” 老鬼瞧了洛仙儿一眼,面上带着些许深意。 “血天与他是一魂两世,本该同一人,却并非同一人,其中触及轮回隐秘,便我也不能堪得其中玄奇真理,究竟轮回时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却他与血天,绝非一人,乃两世两人。血天遗留气机横跨千古至如今,便为逆天之法才能如此长存,是将三魂七魄都打散,只七魄轮回而去,三魂轮回又被摄回,作气机留存,是承载血天意志的容体而非他本身。至如今,已有两魄回归,只差最后一魄,仍在世间。却如此,也已经足够,当初的血天还未杀入宇内时,便被称为万古一妖孽,是打破了废体诅咒,自行开辟前路,踏上修行一途。你也该想到一副连灵气都能存纳的身子能够修行,该是如何神奇。谁都不曾做到,就他一人成功。” 说着,老鬼深深一叹,原本浑浊的眼眸都亮了起来,颇为自豪一般。 却洛仙儿瞪大了眼睛,无能相信。 “如此悟性,是天打雷劈也不为过,也难怪废体。却废体都没能阻拦他的前进,如天道也未曾将其压下。这般悟性,而今那小子已有六分,便天下也绝无几人能够与之相比。待取回最后一魄,血天拥有的,他将同样拥有,才是真正的轮回。却灵魄散而归一之日,便陆尘是陆尘,血天是血天,再无任何牵连,就灵魄都将发生改变。一灵魄,一轮回,两世为人为两人,想来该是血天要借此打破轮回之苦,却如今...” 言罢,老鬼面上忽的露出许多苦涩,只连连摇头,满面黯然。 云里雾里的感觉,让洛仙儿依然懵懂。 “灵魄便是灵魄...又怎的,散而归一,便不再是血天?” “天下生灵皆相似,灵魄,肉身,却一人是一人,一兽是一兽,相似不相同。” 老鬼收敛那些个情绪,洛仙儿也未曾注意。 只笑笑便罢,重新醒目有神。 他一指点出,有道痕显化流转,于其掌心仿若自成天地而有混沌迷蒙,着实神奇。 “万事万物皆由道痕而成,是大道大衍大理,创世开天分混沌,非我等能够触及,却这基本的东西,你该明白。道痕相同,组成不同,道图便不同,所成便不同。就如你我之肉身,若只两条道痕而成,一前一后,便是我,一左一右,则是你,若前后颠倒,左右悖逆,就成了他人。而大道无形,痕迹无数,方有天下万物。” 瞧着那掌心道痕变换,洛仙儿凤眸圆睁,便表情都彻底僵住。 大道至简而化神奇,却不懂,便极难,然言来,不过尔尔。 许久,一口凉气入肺,洛仙儿终于回神,却再看向已经瞑目入定的老鬼,她一双眸子仍旧满含震惊。 “原而如此...” 正文 第463章 老鬼的震惊 秘法无双,九罪传承,轮回之苦... 洛仙儿对陆尘的所知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多一些,跟随老鬼身边久了,见过的东西,听闻的道理,亦绝非当世任何可比。那些便连穆双影黑玫瑰都未必知晓的东西,洛仙儿皆心中明了。哪怕老鬼不过些微的提起,却之间关系,足以就此猜到。 如今听闻这些个大道至理与断古轮回秘辛,洛仙儿何止震惊与骇然,更有深深的惧怕与担忧。 血天大圣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九罪传承又什么来历,为何血天大圣会受困轮回之苦,乃至施展如此逆天手段,纵身死也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分离,意图改天换命。 寻常轮回,灵魄而成肉身,却血天轮回,六魄成肉身而组三魂。 是否真如老鬼所言,以残魄轮回而成先天真身,后引导三魂重归体内,再组完整灵魄,就此脱离轮回之苦,仍旧是个不解的谜团。轮回之秘绝非寻常人可以触及,便老鬼也自言无能窥探,血天大圣如此做法,那所谓的轮回之苦又是否能够就此破解... 若破解也就罢了,若未能破解,便仍旧在陆尘身上... “那所谓的轮回之苦,究竟是什么?” 洛仙儿回去楼阁,夜色正浓,阴气最盛,若无长明灯便伸手不见五指。哪怕葬仙山无昼夜分化,无日月交替,却同样有着明暗之差,尤其那些个拢聚不散的阴气,夜间便最是活跃,一眼即可看出。 望着远处黑云滚滚,洛仙儿眉头紧皱。 “那九罪传承...又究竟是什么?” 她颇为苦恼的揉着眉心,知道秘法无双来自九罪传承,却从未见到九罪传承的本身。 由何处而来,什么模样,皆不知不明。 老鬼曾不止一次地叨念这些,那是洛仙儿还在摄魂瓶中,将一切都听得清楚,更知陆尘所拥有的九罪传承与血天大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如历史重演。 当初的血天大圣,也是第一件便寻到秘法无双所属的传承之物。 却凭老鬼境界也无能见到那九罪传承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血天临终才知,是突破了无上之境,比起如今的老鬼更为强大,才终于意识到九罪传承的存在。而其所言,是九罪传承在身,便拥有者本人也未必可以察觉,只其中蕴藏传承秘法、修行法为传承者所得。 好似有着至高的神妙,将其本身的存在抹去。 若非血天临终之境,这天下,谁都不能见到。 “九罪...轮回...血天大圣...” 洛仙儿将一切都铭记于心,偶尔沉默不言便是出神地回念这些,生怕一个不甚便忘记。而九罪传承也拥有着如此神妙的力量,于无形间的影响才是最为可怕。 却可怕归可怕,便问了陆尘这些,他也无能给出答案。 一夜冥思,一夜苦想,最终也毫无结果。 阴沉的黑暗渐渐褪去,暗淡的光芒笼罩了整个葬仙山。就时间而言,该是已经到了清晨,洛仙儿方才怔怔回神。瞧了眼楼梯的 方向,稍稍皱了下鼻子,终究不过一叹,将心中的疑惑与不解都暂且放下,这才起身,寻陆尘而去。 房间的木门许久不曾有人使用,葬仙山地处东海之中,虽是广阔,却也潮湿,更阴气腐蚀,如今触动便有吱呀的噪声。 也不敲门,更不出声,就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原本还在修行恢复的陆尘都吓得一个激灵,更血气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耗费许久才终于平息。 “好歹也敲下门...” 稍有些埋怨,却陆尘也不过翻了个白眼便罢。 一夜的休整,体力恢复已有七七八八,比起过往要更快一些。毕竟而今修为绝非先前可比,又灵魄恢复许多,自然如此。却陆尘还不知这些,不过以为境界所致,未曾深思。 “怎的,进你房间还得敲门,哪来这些个破规矩。” 洛仙儿微微撇嘴,面上带着些匪气。 她目光含着威胁,陆尘也不敢多说,只得赔笑点头,连连应是。却而后这女人便大喇喇地上前,径直躺在床上,将陆尘都一脚踹开。虽说不重,却陆尘仍旧哀嚎一声,更摔在地上翻了几圈才终于落定,是个四脚朝天的模样,颇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更有些蛮不讲理。 “这一夜都未曾休息,我也累了,就暂且把这里让出来,毕竟恢复得十有八九,已是无妨。再过不久双影就该回来,你就去下面等着,反正这两日无事可做,那冷玉书院也不妨耽搁几天。之后你们去旁边的楼阁住,记得晚上声音小点,别吵了我的安宁。” 洛仙儿目光在陆尘身上转了一圈,不留痕迹的皱眉,而后才开口,已经将目光转开。 虽不知洛仙儿究竟为何如此,却陆尘也只得无奈应下,就临走前白她一眼,而后才离开。 “找不到...” 察觉陆尘已经出了楼阁,洛仙儿才终于将眉头深深皱起。 “那九罪传承,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轮回之苦说不得便与九罪传承有关,万万不能留下,却找不到才是最大的麻烦...” 贝齿咬住了唇角,洛仙儿颇有些烦躁的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透过窗台,可见到陆尘正盘坐老鬼一旁,百无聊赖地瞧着远处云海汹涌的样子。他还不知这些,更不懂血天,所谓的轮回之苦也好,九罪诅咒也罢,也就只有限的几人曾经听闻。 除却老鬼,便洛仙儿,公孙凉。 却公孙凉所知也有限。 老鬼大概知晓所有的一切,却不肯多说,似是有着什么顾忌,若非先前于摄魂瓶中偶然听闻,便她也不会得知这些。 而今,就她自己一人苦恼。 “万化道藕之身,通天道万化而成,却也无能看出。这九罪传承,莫非真得达到老鬼之上的境界,如血天临终突破才能堪破不成?可若真的那般,又几人能够修得那般...便血天都是临终方才成就无上之境,却未能如何便身死入轮...” 一念未曾罢了,洛仙儿面上忽的一愣。 她眸光惊悸 ,瞳孔收缩,更身子也莫名颤抖起来。 “血天陨落...该不会,并非天选所为...而是那九罪...” 远处,将将取了酒壶出来,陆尘仍旧在老鬼身旁,正仰面痛饮。那手指上,一枚似乎本就存在的古铜戒指,忽的张开一双深沉而又罪恶的眼眸,与洛仙儿目光碰撞。其中森然,阴冷,便阴冥厉鬼也不及分毫。 不过见到,便仿若尖针利剑刺入灵魄,痛苦不堪,更如坠落九幽寒苦之地,所有一切都就此冻结。 心脏空了一拍,血液都停止流转,可怕而深沉的压力让她连呼吸也不能,仿佛要就此窒息而死。 不过短短瞬间便罢,好似幻觉,再看时,那本该存在的古铜戒指又没了踪影,更不曾存在那可怕的眼睛,便洛仙儿怎的也不能寻出它们分毫踪迹。却正疑惑后怕,忽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如葬仙山的阴郁都不能与此间相比分毫。谁也不曾发觉,黑暗无度,深邃无边,莫说伸手不见五指,是所有一切都化归混沌,再无任何区分。 天地间,唯她一人。 究竟何时落得这般深渊,洛仙儿也未能察觉,待得回神时便已经如此,深陷无有尽头的混沌之中。 “你...猜到的东西,太多了...” 沙哑,阴冷,低沉,罪恶,狰狞... 洛仙儿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个声音,却它就在耳边响起,好似不过背后不到丈许之内。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杀你,不过易如反掌,却一旦你死了,那早该命绝的老东西定然会注意到你的消失,毕竟而今的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层境界的存在。庆幸吧,若非那老东西的存在,就今日,此刻,你便得身死魂消,便三魂六魄都将化为灰烬,更轮回也无法进入。” 一声低沉的冷笑,那让人恐惧的声音缓缓靠近。 待得末了,言罢,已是近在咫尺。 洛仙儿想要回头却不能,森然的冰冷将她彻底禁锢在原地,便手指也动弹不得。冷汗不断地流下,却背后可怕的笑声仍旧刺耳。那罪恶的气机缓缓显化,来自灵魄的痛苦让她欲要惨嚎出声,却偏偏无能如此,只得无言承受。 仿若针扎,更似冰魂炼狱,又如赤炎燃烧。 灵魄都被撕裂一般,痛苦,便刀山火海滚油锅也不能与之相比分毫。 噗通!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洛仙儿猛地摔在地上,面容僵硬,眸光暗淡,身躯冰冷,好似将将自寒潭中拎出一般,更一身气机都萎靡到了极点,仿若走过一场鬼门关,半条命都留在其中,已经彻底昏迷,人事不省。却再看,这周遭一切都如先前般无恙,楼阁,葬仙山,仰头痛饮的陆尘与惊起的老鬼。 狂风呼啸,陆尘还未明晓究竟发生了什么,老鬼已经冲破窗台,来到洛仙儿一旁。 他满是皱纹又肮脏的脸上露出罕见的震惊与呆滞,更四周望去,却仍旧未有任何结果,得不到答案。 “究竟发生了...什么?” .。m. 正文 第464章 归来的狐儿 将仍旧虚弱的洛仙儿安置好后,陆尘仍旧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葬仙山于东海之中,无人前来,乃最为可怕的六凶之一,除却炼狱便再无他人存在。更老鬼身居此间,仙人修为,纵观天下也断然无能有比之更强的存在,便枉论逃过其灵觉,暗害洛仙儿。 又为何要害洛仙儿? 老鬼也不知。 “这天下辽阔,有魔族暗藏,却每一个我都知晓,更无修为在我之上者。若说要逃过我的灵觉,绝无任何可能...” 见到陆尘投来疑惑的目光,老鬼只轻轻摇头,无法给出答案。 “可仙儿如今这般...” 陆尘抿住唇角,转而望向床榻上的洛仙儿。 她满面惨白,毫无人色,更一身气机萎靡衰败,便言说半条命丢了也不过分。虽查探过后并未发现任何伤势,却陆尘仍旧不肯相信无人暗害,否则况洛仙儿又怎会突然出现这些个变故。 深深的忧虑与疑惑,让陆尘不明就里。 “兴许是万化道藕所成肉身与她仍有些许排斥,未能完全契合。” 老鬼沉思许久,才终于开口。 “也就只这样的解释,毕竟洛仙儿原本乃永恒圣王手中大圣道器转世而成,圣器为肉身,如今已经丢了,却灵魄为圣韵,有着永恒圣王锤炼其中的大道至理。万化道藕是比之圣道古药也丝毫不差的存在,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圣韵。两份圣韵相合,出现排斥也或其他意外,都属正常,毕竟未能堪得大道终点,不言殊途同归。而之后,也说不得还会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莫非臻至大圣,将两份圣韵都堪破而相容为一,就仍有可能。” 就只如此解释,才可于情于理说得通。 陆尘也终于接受,轻轻点头,却仍旧有着许多的担忧。然老鬼所言,是得登临大道,臻至大圣才行,就陆尘也帮不上任何,是一切全看洛仙儿自己。 修行难,非旁人可助,自有造化。 “却两分圣韵碰撞,她是否会因此出现意外?” 陆尘又问一声,愁眉不展。 “不会。” 老鬼轻笑,已经起身。 “你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就好,她不过因圣韵碰撞而承受不住大道圣威,非但没有坏处,反而可能会有好处,让她更深层的体会圣韵道理。然这些也不可说定,毕竟不过造化,只些许的机会,颇为渺茫。最差,就一无所得,得休息几天,并无其他弊端。” 言罢一叹,老鬼缓步而去,就瞧了眼被他撞破的窗台,轻轻摇头。 “将窗台修上吧,葬仙山阴冷潮湿,而她如今又气血衰败,受不得这些。你也无妨担忧,万化道藕之身,秉承大道森罗,万化万象,就肉身的恢复能力,比你也不弱多少。明日这个时辰,就该能够醒来,最多五日,便仍旧活蹦乱跳。” 声音落下,老鬼也已经离开。 陆尘终于松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床榻上的洛仙儿,无奈苦笑。 先前只言万化道藕最适作为肉身,却未曾料想这些个意外。却在老鬼口中并非坏事,乃至可能因祸得福,便无妨不能 接受。若真的因此让洛仙儿参破圣道至理,反而好处极大。却毕竟老鬼也说希望渺茫,陆尘就不过想想便罢,一声轻叹,转而去将窗台修补完好,免得阴风伤身。 却出了楼阁,回去崖边,老鬼的面色相当阴沉。 “九罪...” 他咬紧了牙关,手指也捏紧,咔咔作响,不曾被陆尘见到听到,更努力压制周身气机以免出现动荡。 “这荒神境纵然辽阔,隐藏魔族极多,却绝无一者可躲过我的灵觉,人族,妖族,最强者不过半步大圣。唯有九罪...” 指甲嵌入肉中,鲜血流淌,溢出指缝。 老鬼仿若不觉,一双眸子恨意分明,更有怒火狂燃。 他早便知晓陆尘身负九罪传承,而那秘法无双源自傲慢传承,更是再清楚不过。就如当初的血天大圣,也是仗着秘法无双才在实力孱弱时得以应对各方强敌。却秘法无双固然强大,相助许多,却其本身绝非善物,更于血天,乃至如今的陆尘并无善意。 然知晓归知晓,找不到,除不掉,便一切都是空谈。 而血天所作所为,也尽都付之东流,未能扭转这既定的命途。 “可傲慢,又为何要对洛仙儿出手?” 几度吐纳,老鬼终于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却又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九罪传承绝非他能够理解的层次,纵然如今已经触摸那个瓶颈,却终究未能踏入,便眼前所见,仍旧是迷。为何要对洛仙儿出手,又究竟做了什么,一无所知,一无所得,更查探也没有任何结果。 肉身不过血气萎靡,体力耗尽,灵魄也仍旧完好,只稍有波及。 做了什么,为了什么,况老鬼也不能知晓。 一口浊气缓缓呼出,老鬼的眼神重新黯淡下来,变得浑浊不堪,却其中更多了些深沉的无力与浓厚的悲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尘已经开始修补窗台。 他仍旧不知自己身陷囹圄,就每日如常地活着,修行,际遇,缘起缘落,不曾受到分毫打扰,一切如常。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该是洛仙儿猜到了什么,是九罪的存在,还是血天的死因...” 长叹无声,老鬼摇头苦笑,不再思索,就只将一切都抛在脑后,瞑目沉心,继续修行以恢复先前所受重伤。 气机交葛,恢宏浩荡。 半日匆匆,陆尘那窗台还未修补完善,这葬仙山的气机便忽的动荡起来。有肉眼可见的阴风肆意吹拂,如刀如剑,锋锐难当,更天际流云汇聚而作漩涡倒灌而来,与葬仙山那凶兽食月之相接合,仿若大界临尘,张牙舞爪,更狰狞黑雷激涌,将虚空都撕裂一道道可怕裂缝。 陆尘停下手中动作,愕然望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凭空中,乱风游荡,气机升腾,万千狰狞裂缝之间忽的涌出无尽玄妙神光。道音靡靡震响,通天入地,横穿万古,那流云漩涡倒灌之下,仿若阴冥大门开启,有雷霆激荡,一瞬恍惚便撕裂出百丈裂缝。 与之中,那一袭白影飘摇,狐吟嘹亮,声震四野。 刺眼的白火熊熊燃烧,于当中显化流转,一双银蓝的眸子于之中明亮,沸腾燃烧之下,便整个葬仙山所在都变得灼热难当。 老鬼也终于收敛一身气机,缓缓抬头。 他面上露出些许赞赏之色,轻轻点头,挥手便有气机升腾。 葬仙山轰然巨颤,无数碎石悬空而起,闪烁迷蒙光彩,犹若星河浩荡。这无尽之间,乱石穿梭,破灭,有气机接引而去,将那百丈裂缝扩张更大。于当中,白火炽烈,游转不休,好似有肉眼不见的屏障终于打破,而那白火便如雷霆般轰然砸下,荡起烟尘滚滚。 老鬼已经重新入定,却陆尘仍旧未能回神,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这周遭阴风吹拂,万千气机共同消散,便那漫天的狰狞裂痕都不见了踪影。再看去,那烟尘之下,白火零星而散,裙角起落,三千银丝随风长舞,一熟悉的狐儿面具斜戴发间,面容娇艳而温柔,更显惊心动魄。她眸光银蓝暗敛,却仍旧动人,若秋水粼粼,春色妖娆,一颦一笑方得百媚暗生。 素手轻挽,长发落,眸光转,莹莹脉脉一水间,秋波才动,风尘迷人眼。 陆尘看得呆住,却她已经转过眸光。 一笑倾城,人间失色。 “我回来了。”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方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惊喜,便手中那些个用来修补破漏的木板都直接丢掉,冲了上去。 扑个满怀,将那人儿紧拥,细嗅狐儿媚人香。 这红尘有风情,便最是如此。 “痒...” 穆双影一双眸子都笑成了弦月,腰肢若摆柳,温柔相迎。 这一去,便许久,却陆尘也不知她始终就在葬仙山,只每次回来都不能见到,还以为很远。先前出现又隐没的大界,该是葬仙山的神秘所在,却陆尘也未曾知晓。 本以为要远渡而来,却这般便到了,定然意外,却更为惊喜。 “你走了好久...” 陆尘呢喃一声,仍旧不肯放开。 确实已经不短的时间。 穆双影一双眸子也如秋水般动人,只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转过,魅如水,柔若春,手指轻轻拂过他面庞。那丑陋的面具已经破碎太多,如今也不过遮掩半张面孔不到。尽管如此,却仍旧一眼便可认出。 味道,感觉,和曾经一般,唯有有过变化。 “丑夫君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她开口调笑一句,藕臂缠绕,臻首轻靠肩头,却眼眶不知何时有些泛红。 自那死人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尘原本该有的样子,这黑铁的丑陋面具,可是已经戴了太久。曾经留下的伤,以此铭记,却已经破烂成如此模样,离开的这些个时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 那面具下的少年模样,带着太多的风尘... 却陆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只深深一叹,将怀中人儿搂得更近一些,嗅着那萦绕鼻息间的淡淡清香,便心神也都安定下来。 伤痛也罢,风尘也罢,如此安好,但求何妨? .。m. 正文 第465章 公孙凉的到来 一晃三日,安谧如常。 洛仙儿在昨日便已经苏醒,虽一身血气仍旧衰败萎靡,却终归无恙。而究竟发生了什么,洛仙儿自己也不能想起,只记得在床上躺着便不知怎的就变成如此模样,更浑浑噩噩,头痛欲裂。 老鬼已经有过解释,而陆尘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两道圣韵碰撞所致,并未太过担忧,就只将一切都解释清楚便罢。 穆双影的归来,让他一门心思都变了地方。 虽之后还得走一趟冷玉书院,去寻沈先生讨画,却也不急于一时,便这几日卿卿我我,偶尔修炼也不能全神贯注。 一次次的经历,也让陆尘更懂得珍惜,亦表现得有些粘人。穆双影也是察觉许多,虽数次问过,却陆尘始终不曾多说,便要去寻洛仙儿一问也不能,总是被陆尘拦住,没有机会。如此就只得罢休,穆双影只无奈苦笑,可从未拒绝陆尘的亲近,也是能够猜出些许。 却陆尘与洛仙儿在旁边的阁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洛仙儿总有些心神不宁。 陆尘已经与她清楚地解释过所有一切,是两道圣韵碰撞才让她落得昏迷之境,却在洛仙儿来说,总不能如此便轻易相信。这一日日恍然而过,闲暇时总会有些出神,却怎的也想不懂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但绝非如此简单。 洛仙儿有着太过复杂的经历,见惯了人情世故,有着属于自己的本能。每日经过窗前,也或出门在外,老鬼的目光总有意无意转来,虽隐藏极好,纵洛仙儿也没能发现任何痕迹,却冥冥中的感觉告诉她,老鬼在刻意地寻探着什么。 只究竟是什么,无能得知... 便唯有相信陆尘所言。 苦思不得,洛仙儿几度叹气,却终究不过将一切都放下。 寻不来结果的思索并无任何意义,倒不如所有的心思用在修行上,尽快恢复血气体力,也好将手中的事早日办好。 冷玉书院,洛仙儿也要去。 陆尘自然知晓,是她如何也不能放心自己单独在外。穆双影此去修行,虽有进境,却终究不过些微,至如今也不过登龙三重天,一旦遇到麻烦,这般修为便着实有限。也因此,这些个日子以来,虽陆尘口中常常提起冷玉书院与沈先生,却并未着急,在等待洛仙儿的状态完全恢复。 葬仙山一片阴郁沉闷,阴风吹拂,森冷入骨。 洛仙儿盘坐楼阁之中,瞑目吐纳,周身有香气盈盈,更道痕出没流转,勾勒玄奇道图如莲花绽放。三千青莲落地,三千金莲高升,三千白莲环绕,九千之数,近万化大道。 她鼻息间都有肉眼可见的灵光吞吐不定,更肉身悬空,如坐仙莲。血气升腾之间,命渊轻颤,非是一片死寂,乃纯白如玉。便这般命渊看去,着实神奇,更之中蕴藏生机蓬勃旺盛,绝非寻常生灵可比,纵如千古奇兽也是弱过许多。 气机环绕之中,老鬼身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间中。 他一双眸子深沉而阴郁,只死死盯住了洛仙儿,却并未多做任何。 那日所发生的一切,老鬼欺骗了陆尘。 他猜得出该是九罪传承所为,却怎的也想不出究竟为何如此。洛仙儿不过以万化道藕塑造肉身,才有第二世性命得存,却这般也与九罪传承毫无关系,更无瓜葛。可偏偏九罪传承莫名出手,致其昏迷,乃至灵魄动荡,血气萎靡,仿若丢了半条性命在阴界。 “定然是九罪傲慢,没错了...” 许久,老鬼眯起眼睛,心中暗自嘀咕。 却眼前洛仙儿周身气机忽的一阵,更将眸子也猛地睁开。 然这房中,却早已没了老鬼的踪影,洛仙儿也是心中觉得古怪,更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是察觉到有人在附近盯着自己,就在眼前,距离绝非很远,可如今看来不过一无所有。 稍有疑惑,起身来到窗前,望去便可见到老鬼仍旧盘坐崖边,就身上那破烂而又肮脏的衣衫都不曾有过任何痕迹的变化。 “怪事...” 洛仙儿眸中满是疑惑。 “难不成我的灵觉都出现了问题?” 轻轻摇头,洛仙儿又瞧了老鬼一眼,终究是得作罢,再度回去原本的位置盘坐下来,瞑目入定。 却这一切的发生,陆尘一无所知,他不过在旁侧的楼阁中,枕在穆双影膝上沉睡。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安心,更何况身边有亲近之人,便将一切都暂且放下,毫无顾虑。 一日恍惚而过,明暗交错,昼夜难分。 葬仙山之外忽有气机升腾,只将将显化,便这一岛无尽汹涌的阴气都变得躁动不安,更不过片刻便轰然沸腾,遮天而起! 那肉眼可见的浪潮滚滚而动,作铺天盖地之象,好似要淹没日月星辰,更万鬼浮空,狰狞险恶,吞天浩荡,凄厉嚎声刺耳阵阵,勾起大界森然,降下黑暗帷幕。 如此变故,让人心颤。 陆尘几人都被惊动,匆忙而出,望着天际汇聚犹如漩涡般的可怕阴气,皆是目瞪口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万鬼狰狞,张牙舞爪,立于层层堆叠的阴冷煞气之间,呼嚎刺耳,掀动滚滚声浪震动。葬仙山外,迢迢千里之内,都有大浪翻腾,气机无尽,着实可怕。 却老鬼不过睁开双眼,眸中有玄奇光芒一闪而过,便万般消散。 厉鬼也好,冤魂也罢,尽都沉浮,化归阴气之中,再不显化。 “老东西,这怎么回事?” 陆尘将将回神,皱起眉头问了一声。 只老鬼抬头瞧了眼远处的方向,并未回答,重新闭上了眼睛,沉心静气,已然入定。 陆尘与穆双影洛仙儿两人面面相觑,仍旧不知为何这葬仙山的阴气忽然躁动,更那平日间沉寂本分的无尽鬼魂也都鱼贯而出。然抬头间,远处有清光流转,不过短短片刻就到了近前。 那面如冠玉的男子一袭雪锦袍,手持折扇,更其身后有白无常相随。 “是公孙兄?” 陆尘愕然,见到落在面前的公孙凉面色惨白,后怕不已的模样便大概知晓究竟怎个回事。 这葬仙山的阴气尽都在老鬼掌控之下,莫非其允许,便何人进入此间都得受到阴气抗拒。然前后说来,也不过三次,黑玫瑰头次来时也曾引动鬼煞汹涌,却其自行便破去,也该是老鬼暗中出手。第二次,便虎王拜访,那时陆尘未在此间,究竟什么模样,便无法知晓。 如今,才第三次。 “人已经送到了,奴家便先行告退,处理琐事。” 冲着陆尘眨了下眼睛,白无常方才上前与老鬼恭敬而言。 老鬼也不过点头,未曾多说,却白无常未敢大意,仍旧躬身一礼,而后才终于离开。 “晚辈公孙凉,见过前辈。” 公孙凉终于回神,冲着陆尘苦笑一声,而后便面向老鬼,将一身气机都收敛,不敢大意。 却老鬼便点头都没有,未曾搭理,将公孙凉晾在一旁,颇为尴尬。 “不必理他,这老东西自来如此。” 陆尘冲着老鬼的背影轻哼一声,而后便上前将其拉走。 公孙凉还有些惊愕,毕竟陆尘的称呼在他人看来着实有些过分。却那老鬼仍旧稳坐如山,更一身气机飘摇流转,未曾有过分毫波澜,公孙凉也只得在心中默叹,又不禁一声苦笑。 “却公孙兄怎的忽然来了葬仙山?晚卿姑娘可不在这里,被老鬼送去了古界修行,还得不短的时间才能回来。若是来看晚卿姑娘,就得白走一趟了。” “古界?” 听闻陆尘提起,公孙凉愕然不明。 却这古界一说,陆尘也是这两日方才知晓。 “这葬仙山上有一处天选大圣留下的大界,不曾显化,就老鬼才知。而那古界内藏乾坤混沌,更蕴有大道至理。晚卿姑娘乃鸿蒙道体,绝非寻常,是生而自韵极道仙根,在荒神境中修行只会因凡尘浊气将其仙根污染,得入得圣道之后才能避免。而那古界乃天选大圣所留,最为合适,老鬼就将她送去了古界,待临圣修为才能离开。” 这些都是穆双影与陆尘所言,也不过听得一知半解。 却公孙凉已经明白。 他轻轻点头,又转而瞧了眼盘坐不懂的老鬼,心中颇为感叹。 “晚卿的体质如何,我与父亲自然清楚,是于我公孙家古老记载中也曾出现过鸿蒙道体,却最终因污染仙根,未能得成正果,就圣道也无法踏入。而今晚卿也是鸿蒙道体,更她早便痴心于你,倒也是最好的结果。” 一笑便罢,公孙凉心中自然欣慰,却今日到此,可并非探望。 “陆兄弟,你最近身上可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得处理?” “紧要的事情?” 闻言一愣,陆尘转头瞧向公孙凉,稍有不解。 “公孙兄有事要我帮忙?” “自然有事,否则又何须这般千里迢迢而来。” 公孙凉淡然一笑,随同陆尘进入楼阁。 穆双影乖巧懂事,已经转身准备茶点,洛仙儿就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目光不善地盯着公孙凉,好似吃人猛虎,着实可怕。便她周身气势压迫,如万仞高山,如公孙凉也稍有紧张,面色难堪。 而这般只因先前所言。 陆尘自然察觉,不由苦笑,低声安抚几句。却洛仙儿别过头去,又冷哼一声,仍旧那般模样,便回应都欠。 “公孙兄便直说吧,莫要理她。若以我之力能够相助,自是义不容辞。” 几番无果,陆尘也不再理会,只摇头便罢。 却该答应的,还是要答应。 “就这些年里,公孙兄可是帮我不少,更救我于水火多次。而今难得有机会偿还一些,我又如何能够拒绝?” 正文 第466章 欲成不可成之事 洛仙儿面上满是不愿,却陆尘已经开口,也无可奈何。 她自知无能改变陆尘的决定,而公孙凉也不会做出于陆尘不利之事。只近来一些时日,她和陆尘的身边出现了太多了难以理解的麻烦,总怕四处乱走便会遇到些不能预料的意外。也因此,对于公孙凉的到来与所求,洛仙儿心中不满,然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陆尘的性情她也极为了解,不可能拒绝。 端着茶水点心回来的穆双影将一切都听到,只轻柔的笑笑,将所有都收拾妥当,而后便与洛仙儿坐在一起,低声安慰。 压力消散,公孙凉原本紧绷的身子终于稍稍放松,举杯饮茶。 “陆兄弟得此佳人,倒是极大的幸运,便这一手泡茶的功夫便非寻常人可比。” 一笑轻叹,公孙凉看似颇为喜爱穆双影准备的茶水。 却陆尘从不喝茶,更不懂茶,只饮一口便罢,确实齿颊生香,回味悠长,然究竟是好是坏却分辨不出。就其而言,还是酒水来得更为直接一些,也能品出优劣之分。 “茶是不错,却我平日不会喝茶,有些浪费了。” 自嘲一句,陆尘瞧见穆双影并未在意,也终于放心。 公孙凉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收起平日里那些用来应对各种人物的场面话,面色恢复严肃平静。 “那便不再多说这些,就先前之事,陆兄弟进来可是有空?” “有些事情,却该不会耽搁太久,若公孙兄着急的话,倒也可以推后一些。” 陆尘瞧他一眼,面上带起些许疑惑。 “却不知,究竟何事劳烦,还得让公孙兄亲自走上一趟才行?” 闻言,公孙凉只苦笑摇头,面上满是无奈的样子。 便穆双影与洛仙儿也都转而瞧来,有些好奇。 毕竟陆尘之后的事情她二人最为清楚,是要去冷玉书院寻沈先生取那日收子大典未能完成的第二幅画作。便只说那日所作第一幅,穆双影三人可是相当喜欢,更公孙晚卿将其视若瑰宝,珍而又珍的收藏起来。还在古界时,穆双影便经常见到她闲时便将那副画作取出,细细品赏,面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更一双眸子都带着光芒。 若说不曾有过羡慕,都是假话。 沈先生的第二幅化作,穆双影与黑玫瑰都是等了许久,至如今方才终于得到消息,自然急不可耐。虽黑玫瑰还在古界中,未能归来,却穆双影早便一颗心都到了冷玉书院。 “是那南野圣教之事。” 公孙凉深深一叹。 “那圣教妖女已经不知几次遣人催促,叫我早些赶去圣教。你该记得,那日在云泽洲时我也已经说过,圣教与我八爷爷,便医毒先生公孙北青有些关系,就那所谓的情债。这些日子以来,圣教不断有人暗中到来,要我前去,便爹爹都已经知晓,要我尽快解决这些麻烦。” “我记得...” 陆尘轻轻点头。 “而那日我也说过,这南野圣教,得陪你走上一遭。” 一口浊气呼出,又禁不住苦笑一声。 “若非你今日提起,我都快忘了此事。却毕竟医毒前辈于我来说有着莫大的恩情,便因蛮儿,也得陪你去一趟圣教所在,了却其身后事,免得留下遗憾。哪怕你如那日般仍旧拒绝,我也得跟上才行。” “一身烦劳,便忘掉也是正常,却我并非为了让你陪我走这一遭,而是另有其他。” 公孙凉轻轻摇头,面上露出些别样的深意。 “圣教之行,还不知得耗费多少时间,却麻烦归麻烦,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更无任何危险。八爷爷的情债,于我而言不过是去给个交代,如此便罢,况那位前辈来说也不该太过为难。而我来寻你随我同行,真正的目的是在圣教之后。” “圣教之后?” 陆尘愕然,稍有不解。 洛仙儿与穆双影也都皱起眉头,不知公孙凉所言为何。 “圣教之后,远行中州。” 公孙凉忽的眯起眼睛,唇角笑意更是变得凛然。 陆尘也眸光微沉,隐隐掠过些许杀机。 先前北荒东盛大乱之时,便那北域妖族南下而犯东盛,起任家与公孙家秦家争斗不休,陆尘正藏身明月长生殿中。而那些个时日间,除却鹏族之人,便只一人曾经出手。 大华皇朝皇子,更携带真龙神剑,逼得玲珑都得出手才行。 除却这些,另有夏小贼的深仇大恨。 武安王爷一生忠勇,却落得尸骨无存,更一家上下都难逃性命。而若非武安王爷提前察觉,将夏小贼送出中州,恐如今的他也不过尸骨成灰,喂了鱼虾。 “兵马未成而将成,虎王出手相助,北荒许多妖族已经暗中投诚,却要对付大华皇朝,仍旧太过弱小,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行。而在那之前,我要做的,便是削弱大华皇朝的力量。” 公孙凉起身,在堂中缓缓踱步。 他眸光精灿,更一身气势都彻底改变,好似圣人谪仙,掌握天下势。 “大华皇朝传承古老,其根本的来历已经无法考据,而多年的累积,底蕴必然雄厚到了你我无法想像的地步,更比我公孙家秦家还要强大许多,才能经久不衰,屹立千古。也因此,想要搬倒大华皇朝,绝对比之预料中的更为困难,乃至说其难如登天也不为过。只凭兵马之力,更是断无任何可能。” 不待几人询问,公孙凉已经转而瞧来。 “因此,在真正的碰撞前,就需得将大华皇朝的根底摸个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可以备任何后患。此是之一,之二,便是兵马不动,计策先行,离间、反间、里应外合,一击致命,方为正策,也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便唯有正面抗衡,计策都无大用,而究竟孰强孰弱,便如今也该见得到分晓。” 陆尘听得云里雾里,不能明白,便此行前去中州要做些什么都未曾理解。只转头看向洛仙儿与穆双影,她二人面上都带着些许沉思,更下意识点头。 夏小贼与陆尘的关系,她们都是知晓。 大华皇朝就如公孙凉所言一般,屹立千古,庞然大物,绝非轻易便可撼动。而他们要做的,便如蚍蜉撼树也不为过,难如登天。而公孙凉所言,则是唯一可能,是借大华皇朝之力撼动大华皇朝,也唯有如此,才有成功的希望。 否则不过送死,便说来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就如今而言,距那日妖城大典已经过去许久,夏小贼的身份亦早便暴露,却至如今大华皇朝也并无任何动作。放之,任之,想要撼动大华皇朝这屹立了千古的庞然大物,不过痴人说梦,便整个天下都不曾有人将其当真。 陆尘当真了,公孙凉当真了,虎王当真了,而最重要的,夏小贼,夏渝笙,最是当真,铭记于心! 蚍蜉撼树也罢,千古笑话也罢,家仇大恨,不得不报! “却你要他去中州作甚?” 洛仙儿抬头,已经眯起眼睛,之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陆尘的本事究竟几分几两你该清楚才对,也就一身血气蛮横如兽,实力不弱那些所谓的妖孽俊杰,却谋略方面,是一窍不通。便他去了,离间也好,反间也罢,帮不上忙还好,却帮了倒忙才是最为麻烦。” 听到洛仙儿如此评价,陆尘面上也是一红。 他已经看了许多书籍,却奈何不善这些,纵如今也不过尔尔,未有太大进步。便如落樱之行,若无冯雪晴相助,只他一人,是否能成仍旧不得而知,却必然早早暴露身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虽说来不甚好听,但姐姐所言,确实不错。” 穆双影掩唇而笑,一双美眸瞧向陆尘,带着些调皮戏谑。 “便当初在死人岛时,他总爱做些无用功,每每出错,还要硬着头皮解释一番...” “都已经过去了...” 陆尘咧嘴,开口将其打断。 说起这些个陈年旧事,穆双影可是知道的最多。却纵然打断也无用,洛仙儿已经转头瞧向穆双影,面上分明带着好奇之色。恐之后此间罢了,她二人还得说些闺中秘言,只究竟什么内容,无需多猜也能知晓。 “陆兄弟的本事...我自然清楚。” 公孙凉也是禁不住摇头一笑。 “却叫他前去的真正目的并非为了那些计谋,其中复杂,一个不甚便是巨大的麻烦,乃至身陷险境,更为之丧命。我需要陆兄弟做的,只是策应与掩护,另许仙儿姑娘也随同走上一遭。仙儿姑娘修为非凡,就同辈之中,便那些个俊杰妖孽也不能相比,有你庇护,再言天下共令,便纵然大摇大摆地走在大华街头,也无人敢将其如何。而同辈之中,又何人可在仙儿姑娘手中伤得了陆兄弟?” “我可不吃你这些奉承,没用。” 洛仙儿收敛神色,只瞧了眼公孙凉,嗤笑出声,更一双眸子变得寒光跳动,凌厉如刀。 “是与不是,可行也或不行,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将你所有打算都一并说出。虽我不敢说计谋不弱于你,却这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况你所见所知绝不如我。好歹,得将计划说个清楚才行,就之后若真的去了中州,若你所作所为出现些许不妥,呵...” 她伸出手来,缓缓捏拳,一身杀机凶猛激荡,如暴风狂涌,轰然有声。 正文 第467章 声名不显,冷玉书院 “运筹帷幄谋御天下事,决胜千里寸心天地宽。呵,好一个公孙凉!” 洛仙儿眯起凤眸,深深一叹。 穆双影也是恍惚点头,再看向公孙凉时,就只目光中含着深深的震惊,未曾料到此人竟会拥有如此智慧,将一切都拿捏鼓胀之间。便如洛仙儿所言,谋御天下事,寸心天地宽,人言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算无遗策,当真未曾夸大其词。 就只陆尘,仍旧懵懂不清。 公孙凉已将他所有的计划都坦然相告,面对洛仙儿的压力,也只得如此才行。却原本洛仙儿只以为公孙凉有着中州之行所作所为的大概轮廓,未曾料想他竟是已将所有都纳入心中。 早便有了动作。 那公孙家秦家传承千古,亦乃根深蒂固的强大存在,便无数年来培养积攒的力量,绝非寻常可比。而公孙凉亦将之完美的利用起来,莫说大华皇朝,便整个中州,五域四海之内,又如何没有公孙凉不可知之事? 然真的说来,何止公孙家秦家,便那些个与之相同地位,传承一般久远的任家,道宗,北荒各方妖族部落与七洞天,那个不是拥有着近乎相仿的资源?却能够做到如公孙凉一般胸怀天下的人少之又少,也就那瑶光圣子可与之相较一二,却仍旧差了许多。 千古一出的人物! “算是之前我小瞧了你,这中州之行,便陪你走上一遭就是。” 洛仙儿轻哼一声,甩袖而去,却推门时又止住脚步。 “却那之前,先走一趟冷玉书院,我妹妹要寻沈先生取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就陪着一起。待冷玉书院之事罢了,再如你所言般远走南野,而后至中州。如此便定下,明日出发。” 言罢,只砰的一声,那木门已经关得严实。 公孙凉还有些愕然,而陆尘也终于惊醒。 先前究竟说了些什么,仍旧无法理清,便脑袋里也是一片浆糊。反间、离间、里应外合,借力打力...各种说法,是陆尘最不能理解的东西,却偏偏不曾涉及这些的洛仙儿与穆双影都能听得明白,只他一人懵懂无知,分辨不明。 “冷玉书院?” 公孙凉开口,打断了陆尘的苦思不解。 “对了,有这么回事,那日在虎王前辈的收子大典时,沈先生曾有言会作出第二幅画卷,却当时只叹无能为力,得日后才行。如此说来,可是那幅画已经完成?” “是已经完成,就前几日离开落樱时,姐姐临走前与我说的。” 陆尘挠着头发,只得暂且将那些个不能明白的东西放下。 闻言,公孙凉也恍然,是无需多说也只陆尘口中的“姐姐”便是梅娘。此人究竟如何性情,他自然有所了解,何况这般称呼也不止听到一次,虽有些不合常理,却毕竟梅娘要求,无可奈何。 “那便走一遭冷玉书院就是,取画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何况本就顺路。再者言来,便纵然远行南野的时间拖后些也无妨,已经耽搁如此之久,不差几日。” 公孙凉洒然一笑,并未在意这些。 却罢了,又咂舌一叹。 “倒仙儿姑娘未免太过强势,如此就自作主张地定下。那一身匪气,更英武不输男儿的模样,可是与洛神儿有着太大的差别。” “她自来性情如此...” 陆尘也是无言苦笑,便穆双影也掩唇戏谑,一双眸子都眯成了弦月。 暂且言罢,公孙凉就如此便住下。葬仙山巅,只两栋楼阁,陆尘几人一栋,另有一栋是给老鬼的。却老鬼平日就只盘坐崖边,自楼阁建成以来便从未入住,就如今给了陆尘与穆双影,而原本属于陆尘的则是被洛仙儿强占。 却并非没有住处,这山下有炼狱大殿坐落奇阵之中,寻常不可见得,得有特殊之法才行。然大殿恢宏,楼阁错落,而炼狱之人本就稀少,大多身负任务奔忙在外,就空出了许多房间。 安排一个公孙凉,只一日,十分足够。 日月不见,昼夜不明,却也分得清楚。 次日,不过昏暗将退,洛仙儿便已经来到山巅崖边。并非老鬼所在,而是这凶兽食月的兽头之处,遥望远处云海翻腾,一身血气恢复七七八八,更眸光如电,眉宇藏六分英气,三分匪气,半分煞气,另有半分女儿柔情,却近乎不能见到。 抬手捏拳,指节噼啪作响,脚下一踏有有大势浩荡,气吞山河! “姐姐恢复得不错,昨日才不过六分,却今日便近乎无妨。” 穆双影自后方而来,陆尘却在老鬼身旁,正与他说话。 洛仙儿未曾回头,只将一身气机尽数内敛,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轻一叹。 “毕竟今日便得出发,怎么也不能再如过去般懒惰,便将血气运转了整整一夜。却而今境况,比我预料中的要更好一些,这万化道藕的肉身着实不错,便比起陆尘的恢复能力也丝毫不弱。” “哪有如你这般比较的...” 穆双影失笑,上前几分,与洛仙儿前后只差半步而立。 望远处云卷云舒,穆双影渐渐有些失神,更洛仙儿也是如此。 许久,是洛仙儿打破了此间平静。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云仍旧是云,却当初你我三人结拜之时,神儿还未与我变作这般境地。” “神儿...走了错路。” 穆双影眸光也稍有黯然。 “却她最终的归宿,也该是极好,有虎狩那般痴情人陪伴,便去了阴界也不会孤单。” 苦笑一声,穆双影眼帘低垂,三千霜雪随风而起,一身素白猎猎有声,更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藏怀故。 “总说大道轮回,不可堪得之中玄妙;又说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却大道也该有请,否则哪来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那轮回路上,神儿与虎狩该并肩而行,共入苍莽,就转世也不会分开...” “奢望罢了,那等玄奇,又怎是你我能够探得?” 洛仙儿摇头嗤笑,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只穆双影仍旧黯然,转而望向那遥遥天际,灰沉压抑之间,总觉得心怀都变得烦闷,让人感伤。 许久,不过一声轻叹便罢。 待转头时,公孙凉也是到了,正与老鬼道别。 上前,礼罢,气机交葛显化,撕裂虚空遥遥无尽,自此横渡而去。 苍莽无尽,玄妙无踪,整整三个时辰才终于脚踏实地。 “那里便是冷玉书院所在了。” 公孙凉走过许多,自是认得清楚,不过四周看过就已经分辨清楚。 他一指向着远方,陆尘几人也可看得清晰,是一片白墙红瓦的深山书院,古色古香,有石阶小路通幽,就此间看去,唯有一尊白玉雕刻立于当中,除此之外便再见不得任何玄妙,平平无奇,好似寻常庙堂,人烟稀少,便来往之人都零零落落,不过一眼便可数得清楚。 初见冷玉书院,陆尘还有些意外。 “冷玉书院也是传承了许久的存在,怎的如此寻常普通?” 何止陆尘,便穆双影与洛仙儿也是如此,还以为有着掩人耳目的阵法存在,方才见不得任何。 却公孙凉平淡一笑,不置可否。 “冷玉书院自来如此,就寻常与普通,便那些个寻常的教书育人之地都相差无几。而这,也是冷玉书院的传统,勤俭朴素是本质。却你们见到的也不过表面,这书院之后,就群山之中,另有一冷玉城,乃冷玉书院所立,那里才是热闹的地方,不比此间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闻言,陆尘几人方才恍然。 若真的不过这三三两两之人,冷玉书院又如何能够传承至今而仍是诸子百家中的庞然大物。却未曾得见便不知,也怪不得陆尘几人,毕竟平日里的冷玉书院太过超然凡尘,极少与人冲突,不过偶尔听闻也都是些微不足道之事,更修行一界也难见冷玉书院风波。 在修士而言,兴许都知冷玉书院的名号,却真的询问起来,并无几人能说得出更多。历史,典故,人物,也或其他,冷玉书院就像只有这个传承已久的名字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却说来,冷玉书院名气也是极大,更非寻常。 冷玉书院,字画最盛,乃书香门第,知礼仪,懂廉耻,其中弟子虽声名不显,却真的说来,也是各个有才。 其中字画墨宝,最受风流雅士的喜欢。便纵观这天下,尤其东盛之中,随意寻个儒士雅客,都可道得来冷玉书院那些个字画墨宝有些什么,更评上两三,皆为赞赏,五域四海共知。 “你们不好字画诗词,对冷玉书院的了解自然要少一些。” 公孙凉面上笑意更甚些许,已经缓步而出。 “走吧,咱们去寻沈先生,顺便也可看看那陈列书院中的诗词字画。最好沈先生能够应允,让咱们去得深处,那里的字画可非同寻常,皆为冷玉书院自古以来的决定人物所留。若有幸参透一二,对修行进境必然有着不小的帮助!” .。m. 正文 第468章 白泽雕刻 山水相依,鸟鸣清幽。 这空谷回荡的鹰唳响彻天寰,将一靠近,便可听得清晰。 便一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山涧清泉流响,那之上,一雄鹰振翅高飞,羽如钢剑,眸若急电,灵性非凡,冲则入得云霄,盘旋高飞,俯视而来。便陆尘几人也仰头而望,皆觉得诧异,只将将靠近就有如此灵物现身,好似迎接,也如通禀,冷玉书院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更显神秘。 “差不多该有人出来了。” 将目光自高天收回,公孙凉也止住脚步。 他面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却陆尘与身旁两女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觉明历,未知究竟怎个回事。 然不消片刻,那群山环绕的山野间,一面白无须,风骨怡然的男子便踏空而来。他一袭白袍,手持折扇,挽发成髻,唇角浅笑与公孙凉有着异样的神似,同样风轻云淡,让人不觉心生亲近之意。 “公孙兄。” 待得来的近前,作揖恭敬,那男子面上笑意更甚几分。 而公孙凉也是一般的模样,作揖拱手,同时道了一声“暮春兄”,想来两人乃旧识。却这般的动作,让陆尘几人看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起身,那“暮春兄”目光转过,见到陆尘几人时眼眸当即一亮。 “想来这几位便是陆公子与尊夫人了,在下韩暮春。早便听闻家师提及,如今一见,当真仪表堂堂,气宇不凡,更两位尊夫人也是闭月羞花,英姿飒然。” 无需多说,陆尘也只那英姿飒然说的该是洛仙儿。 只听闻这些,洛仙儿不过冷哼一声,颇为不喜。依其性格而言,最是反感这些个酸人,却偏偏眼前的韩暮春就是如此人物,更公孙凉也这般,就谁的面子也不曾给过。 陆尘与穆双影以礼相待,也不知这冷玉书院有什么规矩,就如自己所知一般便罢。 “暮春兄莫要见怪,她就是如此性情,除却陆兄弟,便谁的面子也不会给。而在下也是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就如今一言不慎,被她抬脚踹开,就不过打净了脚印,无妨如何。” 公孙凉摇头一笑,见得韩暮春面色有恙,方才从中打趣。 那韩暮春也是恍然,虽仍旧不满,却也并未在意,一笑便罢。 “难得几位前来,我冷玉书院也终于可以多些人气。另则,家师也该知晓,咱们便速速前去,莫要家师等待太久。” 一言罢,韩暮春口中唿哨嘹亮,响彻天穹。 鹰唳作合,不多时便见到那神骏非凡的雄鹰自云霄俯冲而来,临近有狂风如刀,只双翅一展一收,便轻巧地落在韩暮春肩头。那利爪轻扣,却如钢钩,寒光熠烁,着实可怕。 陆尘几人都是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这雄鹰一个不甚,便将韩暮春的肩头也刺穿。 “鹰儿,回去吧。” 喂了些灵果作食,韩暮春轻抚过后,便肩头一震。 那雄鹰有着极强的灵性,能通人言,知人事,当即振翅而飞,携带滚滚风啸之声,回去山涧之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这鹰儿乃家师喂养,平日便用来看门,若有客人造访,便振翅高飞,长唳通禀。听闻鹰唳,见得高飞,便身在书院中也可知客人已到,就出门迎接便好。” 折身而回,韩暮春笑着解释,之后又说了许多,却他始终称呼洛仙儿与穆双影是两位尊夫人,有些误会。 陆尘只摇头,洛仙儿懒得解释,穆双影只掩唇轻笑。 待公孙凉听不下去,也是怕洛仙儿生怒爆发,只得上前与韩暮春耳语一番。其面色也有些许的意外,却不过短短一愣,便接受下来,再不提两位尊夫人的事。 一路而过,落地无声。 冷玉书院坐落半山,书香门第大多白墙红瓦,大门威严。 于之前,两尊冷玉狮子不过丈许来高,却痕迹分明,仿若有灵,更一双眸子始终盯在门前位置,瞧一眼便觉得好似两尊活物将自己盯上,让人心惊。 入得其中,绕过照壁,周遭竹影斑驳,花草相依,更假山莲池,风情怡然。只待一路而行,可见百丈长宽的空地,当中一八十丈青石广场台上,周遭立栏杆雕刻异兽,各有不同,前后左右四方正中留有出入所在,之下九级台阶,亦存玄机,有些讲究。 而陆尘与穆双影洛仙儿却并未多看,只抬头望向那青石广场上五十丈冷玉白泽雕刻。 白泽属异兽,口出人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是祥瑞之象征,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虽如此说来,却以白泽做雕刻,更于这般重要位置的却是极少,乃至千古难见,却其中还有个什么说法,便韩暮春也不知。 “冷玉书院传承千古,历史久远,早便无法考据这白泽神兽的具体来历。却这千古传承以来,白泽神兽从未有过变动,也是冷玉书院最大的宝物。此事但凡知晓冷玉书院者皆知,是其中藏有断古前一位大圣的意志也或什么,可化大阵气机庇护冷玉书院无恙,更绝境之下,以我冷玉书院子弟恳求,能唤来断古前大圣身影,拯救冷玉书院于水火之中。” 韩暮春说来淡然,面上也是颇多不信。 “然说归说,却冷玉书院千古以来,多少次万千子弟跪地恳求,也不曾见大圣降临身影,拯救我等,也就阵法属实,却也绝非大圣杀阵,不过一半圣阵法。想来不过先辈为震慑天下,方才编造谎言。只谎言终究不过谎言,当不得真,也就瞒得了一时便罢。” 陆尘听闻只轻轻点头,倒是并未在意这些。 几人仍旧抬头看着,便公孙凉也是赞叹不已。 冷玉性寒,便周遭都蔓延着淡淡寒气流转,若云雾飘渺,似仙境之中。而那白泽雕刻也是非同凡响,栩栩如生,便远远观望好似真正的白泽仍旧存活世间,可带来祥瑞之气。 貌如狮,头生双角,山羊胡子,通体白透,有如瑰宝。 “几位不必着急,就之后在我冷玉书院多待几日,这白泽神兽也不会离开,自有观赏之时。尤其几位来我冷玉书院作客,在下也该一尽地主之谊,便晚些时候,咱们去冷玉城中,好酒好菜自当备齐,也可让诸位见见我冷玉书院的风情人事。” 韩暮春也看了许久,终究不过一叹便罢。 几人都回神,点头应下,随之绕过,去往深处。 却穆双影面色稍有古怪,更一双眸子有灵光明暗不定,许久才缓缓隐没下来。 韩暮春未曾见得,却陆尘与洛仙儿都看得清楚。 三世瞳,可观过去,堪破当下,通晓未来,是绝顶的天生秘法,绝非后天可成。而穆双影究竟在那白泽雕刻中看出了什么,陆尘与洛仙儿皆是不知,毕竟表面瞧来不过寻常便罢,虽有气机隐晦,却也并非极强,该如韩暮春所言,其中藏了半圣大阵。 然陆尘也好,洛仙儿也罢,就韩暮春与冷玉书院众人也不能知晓其中隐秘,却未必瞒得了穆双影。 只瞧其面色,这白泽雕刻,该不止如此... 正文 第469章 沈先生剧毒缠身 行过回廊,走过石阶,厅堂宽阔之间,来来往往时人烟稀少,便如先前在远处所见,这冷玉书院中并无多少子弟存在。而公孙凉先前也曾说过,这群山之间,书院之后,有一冷玉城,才是冷玉书院最为繁盛嘈杂的地方,却这书院当中,最是清静。 大抵有些学问本事的人都喜欢这般悠然安谧的模样。 书院不大,相较那些个动则三百楼阁的地方确实小了许多,然纵横也有三五十里,而宫阙房屋较少,看起来也更为宽敞一些。 “家师便在其中了。” 走了许久,韩暮春终于在一座偏僻的庭院前止步。 由此而望,院中有草木葱茏,花田篱下,一凉亭,一石桌,三五石凳,一壶清酒,周遭悬挂了些不凡的字画。就此间瞧去,当真气韵浑然天成,妙趣独具匠心,亦痕迹勾转间可见的沈先生最善的些许手法,却相较那日收子大典所作差了许多。 该是练笔,并未用心。 “沈先生倒是好雅兴,便平日间也喜把弄这些个东西。” 公孙凉的目光从字画上转开,瞧向院中花田。 “这悬铃花形似风铃,香意温和,作为日常陶冶身心之物再何时不过,却此间气候绝非悬铃花性喜,却沈先生能够将之培养到这般地步,可谓是下了一番苦工。” “家师最喜悬铃花,自许多年前便已经种下,只如公孙兄所言一般,悬铃花最喜高温多雨之地,却我冷玉书院所在,虽说四季如春,却绝非悬铃花适宜之地。而家师究竟如何将这悬铃花种得这般繁盛,便在下也不能知晓。” 韩暮春轻笑一声,却一旁公孙凉还未能再度开口,眼前院门便忽的打开。 沈先生已是知晓他们的到来。 “家师在请诸位进去,那在下便不再多作叨扰,就先去处理手头的事物。待之后落得闲暇,咱们再去城中好好游玩一番。” 韩暮春收回目光,拱手作揖,待得公孙凉回应,方才转身离去。 陆尘几人便被忽略了。 他们不懂这些个酸书生的礼仪究竟该当如何,纵然模仿出个四不像,也就让人笑掉大牙罢了,倒不如就此忽略才好。却陆尘与穆双影不过摇头便罢,却洛仙儿轻哼一声,便面上也满是不屑,好似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韩暮春自然听到,离去的脚步也有过一顿,只并未回头,很快就没了踪影。 “仙儿姑娘的性情未免太过直接了些。” 瞧得韩暮春已经离开,公孙凉方才苦笑一声。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规矩,这些都是难免,而我也知许多人都瞧不起读书人间这些个繁琐的规矩,却毕竟那些规矩已经成了读书人间的必备,更广为流传,至如今便想要废除也难。与那暮春兄也就罢了,却之后入得之中,见了沈先生,可莫要再如先前一般,免得惹恼了前辈。” “废话真多...” 洛仙儿暗啐一口,面上不悦始终不曾有过任何收敛。 见状,便陆尘也只得苦笑,他也是要求不来洛仙儿这些事情。 公孙凉无言,不过一叹,再未多说,却穆双影笑笑便罢,上前与洛仙儿说了几句悄悄话,未曾被他人听去。而之后,洛仙儿面上神色也稍有收敛,不再如先前般总是摆着一张臭脸。 虽说仍旧不太好看,却也已经足够。 “走吧,沈先生该已经等了许久,再耽搁下去便有些过分了。” 陆尘稍有意外,却也并未在意,转身便入得庭院之中。 穆双影与洛仙儿自小便一起长大,虽洛神儿还在时,几人之间出现了些矛盾,却如今也算和解。曾经的姐妹如今仍旧是姐妹,更多的了解,也绝非陆尘能够相比。穆双影该是知道如何才能劝慰洛仙儿,有她在,倒是可以免得洛仙儿太过蛮横,不听吩咐。 这庭院前后不过三五十丈,大多庭院空地,有花田与草木,就深处一竹林遮掩,绕过小路,见流水环绕木屋如飘带,安然静谧,幽雅独居是别有一番风味。 正其中,木屋前空处,沈先生席地而坐,背靠竹竿,持一书卷,悠然自得,好不快活。 听闻脚步临近,沈先生才终于转眼瞧来,而后略有苍白的面上便露出些许笑意,起身上前。 他一身素白长袍,淡雅寻常,却一眼看去绝非寻常之辈。人言腹有诗书气自华,便公孙凉也是这般,一举一动都带着些超然的韵味,好似珍馐瑰宝华光四溢,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只举手投足间的些许痕迹可以看出。然仔细再看,又哪是什么珍馐瑰宝,不过寻常蒙尘之物罢了。 如此复杂奇异的感觉,却偏偏两人都有,就些许的不同而已。 “沈先生。” 陆尘笑着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穆双影,公孙凉亦是如此,只洛仙儿瞧了眼前男子一眼,面上稍有古怪,却也并未露出太多的反感。 比起韩暮春,沈先生可是更为寻常许多。 该称是返璞归真之境。 读书读到这般地步,这天下生灵不计其数,便陆尘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里,也就沈先生与公孙凉能够达到。 “无需这些繁琐,就寻常便罢,何况我这里并无太多规矩,不过与外人来说才需要那些表面的功夫。何况这位姑娘性情刚直,不喜那些,又何必如此,闹得不甚愉快。” 沈先生朗笑,当如明珠。 陆尘也失笑,自然猜出门前一切都被沈先生得知,毕竟其乃一圣人,更一只脚踏入半圣,是比起那江老家主还要更强许多。尤其传言中,沈先生一手铁钩银画,笔走龙蛇最为玄奇,乃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行阵道法,是动则囚禁天地乾坤,静则稳固如山。 却是否如此,陆尘也只那日收子大典上见过一次,还不曾瞧得真切。 然其能有这般评价,也是绝非寻常。 “你这人身子不好,倒是说话不错,比先前那家伙让人舒服得多。” 洛仙儿嘿的笑了起来,将沈先生上上下下瞧了个遍,黛眉轻挑,面上也稍有戏谑。 只闻言如此,陆尘与公孙凉都是稍有意外,毕竟沈先生乃绝顶的圣人,更一只脚踏入半圣,手中道法亦非寻常,又岂是寻常之辈可将其击伤。便陆尘曾斩了那江老家主,也绝非沈先生对手,且不说沈先生与那江老家主间有何差距,就那行阵道法,都是陆尘不可能应对的存在。 行阵道法,可攻可守可困敌,刚则漫天锋芒,柔则绵绵无尽,守则不动如山,是半圣强者都不敢直言可将沈先生降服。 只穆双影也悄悄皱眉,一双眸子流转玄妙晦暗,深藏凝重。 陆尘看得清楚,也是信了洛仙儿所言,沈先生该是真的有伤在身。 “姑娘眼力不错,难怪这般年纪便修得神通巅峰之境,便纵观天下,年轻一辈中也是无人可及。便妖孽俊杰都不足以形容,是怪胎也不为过。” 沈先生苦笑,又轻轻一叹,眸中暗藏无奈。 “是前次云泽洲收子大典时受的伤,虽是已经控制,却始终无法将体内剧毒化解。这毒来自南野圣教,经由万毒门主施展,虽那日圣教妖女已经给了解毒丹药,却想来该是万毒门主加了些东西,否则不会他人恢复而独我一人如此。” “是...上次的事?已经这么久了吗?” 陆尘与公孙凉都是愕然,未曾料到会是这般。 却沈先生点头,也是无奈。 “那日吞服了解毒丹药,体内躁动的剧毒确实消散许多,便残留的些许毒性都被压制下来。如此,便是彻底解毒的迹象,我也不曾太过在意,却谁知整整一月后,那残留的剧毒仍旧不曾消散,是汇聚内腑之下,命渊之上,犹如磐石,怎的都无能将之化解。我也曾寻古农皇主出手,却即便动用神农绿金鼎也不行。而古农皇主给出的推测,该是万毒门主得了那圣教所赠之毒后,又加了些东西在里面,导致毒性异变,方才如此,便圣教的解毒丹药都无能为力,也是那圣教妖女都未曾料到的情况。” 言罢,他面上更白一些,看来稍有疲倦之相。 “是对圣教妖女的怀疑,也或杜绝任何隐患,这点不可猜测,说不得其中便有瑶光圣子的撺掇存在,毕竟此人隐藏极深,心思亦为缜密,绝非寻常所知那般。而圣教之处,也非轻易便可得知,是平日藏入大界阵法之中,若非自主现身,也或有人引导,纵然南走入野,终究是一无所得。而这天下,只怕就那被称作老妖的圣教妖后才可将如此剧毒化解,非他人能行。” “竟是这般...” 陆尘张了张嘴巴,又瞧向公孙凉。 此行罢了,便要去圣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毕竟圣教相邀,若公孙凉现身,就不会寻之不到。 而后者亦望来,显然同样想法。 “先生这剧毒缠身的苦恼,也是因我而起,就无法置之不理。却说来也巧,之后我与公孙兄便要走一趟南野圣教,若先生有空,便咱们一道而行,去那南野寻求帮助。” 陆尘回头看来,面上也带着些许愧色。 “无论如何,都得帮先生化解缠身剧毒才行,否则我心实属难安。” 正文 第470章 最好是公子 “南野圣教?” 沈先生也愣了下,未曾料想陆尘竟是与圣教也扯上了关系。 瞧其面色,陆尘也知是沈先生误会,却此事说来复杂,陆尘也就轻轻摇头,只说是公孙凉相邀,方才一同前去。至于其中的前后因果则是不好多说,也太过麻烦,便未曾开口。 只瞧了眼公孙凉,后者也点头,沈先生面上露出些恍然的模样。 他看得出其中该是另有隐情,便未曾询问,却这般也是极好的机会,毕竟寻遍天下,也就只圣教老妖能够化解体内剧毒。 若在先前,医毒先生未死之时,况沈先生身份,还可前去公孙家秦家求助一番,寻到医毒先生,亦有希望,而不必远走南野。毕竟当初的医毒先生号称医毒无双,便天下也难寻可与之相较之人,而其医术更在毒术之上。却天下人常说医毒无双,是不知南野圣教。 南野圣教避世不出,偶有入尘也不过些许细微的小动静,久而久之,这南野传承千古的大教便就此离开了天下人的视线。却真的论起来,堪得医毒无双者,还得南野圣教才行,便东盛万毒门都自圣教而来。 尤其圣教之主那老妖,更是堪得天人造化,医术毒术皆在医毒先生公孙北青之上。 却奈何无几人知晓,才有了医毒先生的名讳。 然真的说来,医毒先生这一身医毒之术,同样来自南野圣教。 这些过往秘辛,便沈先生不知,古农皇主不知,而若非那妖女提起,得公孙凉走一趟圣教,了却过往恩怨,便公孙家中也无人可知这些。 “也好,这冷玉书院琐事不多,也都有暮春打理,便之后随你们走上一遭也无妨。” 短暂的沉思过后,沈先生笑着应下。 这体内剧毒,可是盘踞了一年之久,让他日日承受焚心蚀骨之痛,便气色都变得相当不堪。便如先前,纵努力压制也仍旧被洛仙儿一眼瞧出,更穆双影眸光亦有些变化,是瞒不过去,只陆尘与公孙凉并无那些个本事,却也见得清楚,是沈先生面色太过苍白了些。 久站劳累,沈先生也不再强装,无奈叹上一声,便引着几人去了凉亭,于其中安坐,稍事休息。 “先前托梅娘给你带话,你可是已经得知?” 茶酒皆有,沈先生气息也稍有平缓,便提起陆尘到此的目的。 “自是已经知晓,否则此行便真的要错过,而直接去了南野。” 陆尘摇头一笑。 “沈先生倒也沉得住气,如此剧毒缠身,本就因我而起,却托姐姐带话时也不提上一句。若早些日子知晓,我便早就到此,将公孙兄也寻上,一起去南野圣教求助,也不必先生日日夜夜受那般苦痛。” “这些无妨。” 沈先生面色温和,并未有过怪罪。 “修行路难,到如今,伤痛之类早便习以为常,莫说剧毒缠身,便明日就要身死也不值得惧怕。不过心中放不下太多东西,不能死,而非怕死,得活着才行,纵苟延残喘亦得坚持。” 他言罢,深深一叹,又瞧向公孙凉,眸光黯然。 “便公孙君子与那秦莽夫也该这般,毕竟身居高位,眼界不同,便身负重伤也得咬牙活命。却真的说来,我们这些人,又哪个不想一死万事休,自在乐逍遥。” 闻言,公孙凉忽的一愣,却很快面上就变得复杂。 陆尘也愕然。 不过心中有愧才稍稍提起,却不想沈先生竟是说到这些,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穆双影与洛仙儿面色稍凝,却未曾开口,只在一旁看着,是不知如何才对。 许久,沈先生面上黯然消散许多,重新笑了起来。 “怪我,咱们多日不见,便不该说这些个沉重的东西,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剧毒缠身,并无医治之法,就想的东西都如此不堪。” 他摇头便罢,不再说这些,转而看向陆尘,又瞧向穆双影,面上笑意更甚。 沈先生不曾见过洛仙儿,却穆双影,他是在收子大典上见过的。尤其那日琳琅烟火下,白裙飘摇,一舞倾城绝代,勾去了不知多少年轻男子的魂魄而不自知。那一舞,可是只为陆尘才起,却芳华如细雨轻飞,太多男子欲得而不得,苦煞了天下。 “双影姑娘绝代芳华,若在下也年轻许多,恐那日后也得失魂落魄才行。” 轻叹感慨,自嘲苦笑。 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沈先生唇角笑意也变得轻软,更眸光都如秋水般粼粼动人,温柔到了极致。 穆双影眨眼,还不懂什么意思,又见到沈先生这般,与身旁几人都是稍有疑惑。 “稍后便不需暮春烦劳了,他还得处理我冷玉书院的琐事,就我带你们去冷玉城游览吧。正巧有个朋友想要你们见见,是个不大的姑娘,年方二八,生得小巧玲珑,着实可爱,却奈何命途凄凉,无父无母,若日后行走天下还得有人照顾才行。” 沈先生终于回神,忽的说起这些,让陆尘也有些意外。 二八的姑娘? 该就是沈先生先前想起的那人吧,却怎的眼神会如此温柔? “沈先生所托,我等自当好生关照,而这些也无需沈先生忧心,那姑娘日后但凡有所求,我与陆兄弟都是义不容辞。” 陆尘还未明白过来,公孙凉已经笑着开口,将这些都应下。 沈先生连连到了三声极好,而后才想起先前所言,是陆尘到此的目的,便抬手将那画轴取了出来,摆在桌面。 “瞧我,总是走神,也操心太多,反而忘了正事。这就是那副《公子图》了,你们可以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闻言,陆尘与穆双影眼睛都是一亮。 便洛仙儿也来了兴致,公孙凉更是起身而来,准备一观。 不曾与之争抢,穆双影将那画卷缓缓打开,入目之中,色调温和,笔锋深浅似是有着神妙韵味,让人捉摸不清。却完全展开,再看去,那满城烟火一如当初,天水共色,栏杆前,饮酒而望,好不快活。 最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了陆尘。 那身姿洒然的模样,绝非当日共望烟火所为,却一眼瞧去,穆双影便再也挪不开视线。她眸子晶亮,手指也抚摸着那身影所在,面上悄然露出的笑容满含深情。 烟火倾城,不及公子。 “烟火暖清霜,佳人伴酒旁。城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画卷一角,沈先生亲笔题字,若龙飞,如凤舞,力透纸背,更似行云流水藏淡雅,就那些个韵味,入木三分。 由穆双影口中念出,她眸光温柔明亮,其中味道,是千载也望穿。 只瞧她模样,便是喜极了这幅画。 沈先生饮酒而笑,陆尘也看得失神,更公孙凉与洛仙儿都颇为讶异,连连赞叹。 许久,穆双影才珍而又珍的卷起,抱在怀中。 她唇角浅笑,便花田悬铃也不及。 “最好是公子,得之,幸矣...” 正文 第471章 醉梦阁 “姑娘喜欢就最好。” 沈先生面上笑意更甚,杯酒轻饮,笑得开怀。 他也是喜极了这幅《公子图》,毕竟花费了许久的时间,前前后后许有一年光景才终于作出。只见到前,陆尘也好,公孙凉也罢,都以为主要的该是几位姑娘才对,却不曾料想沈先生竟是另有选择。却如今看来,该是赞叹沈先生眼光独到,手法也是细腻,否则这当中的陆尘便不会有这般模样,更见不到女子多娇的风情。 烟火城楼,山野水淙,都不过背景。 是姑娘也或公子,一笔便描绘了人间山河。 “沈先生大才,我等傀之不及。” 公孙凉开口赞叹,将将回神。 “这画可是在下见过以来最为传神的一副,好一个《公子图》,不愧东山居士之称。这八雅之画道,在沈先生手中可堪得登峰造极。” “这些个夸奖就免了,只需穆姑娘喜欢就好,毕竟《公子图》可是给几位姑娘看的。” 沈先生摇头一笑。 “就平日里,陆公子常常远走在外,奔忙无度,便休息的时间都空不出。家中娇妻日日苦盼,可盼不到,见不得,便这《公子图》取出也可瞧一瞧心上人的模样。若此图可一缓几位姑娘的相思之情,在下便已经满足,也不枉废了那些个时间。” 言罢,穆双影一愣,再回神时,那画卷便收得更紧了些。 诚如所言,陆尘常常奔走在外,回去葬仙山也待不了几日,偶尔可见也不过匆匆,繁忙琐事让他不能安定,总得操劳才行,更忧愁许多。若能相助还好,随之一道而行,却有些事不好她们一同前往,便只得在家中日日苦思想念。 沈先生是大才,更心细如发。 陆尘亦颇为感叹,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满面的愧疚。 却毕竟身不由己,穆双影也未曾怪过,待收起《公子图》便重新挂上笑容,与几人说说笑笑,十分开怀。 待得酒罢,沈先生便提起冷玉城之事,虽其身子仍旧虚弱,却看来也是兴致不减,便面上都多了些红光,定要一同前去冷玉城游览才行。虽是不愿沈先生操劳,却拗之不过,便唯有顺了他的心意,就一同离开冷玉书院,去那群山环绕的城池。 经过中院,那青石广场上,白泽雕像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先生可知这白泽另有什么隐秘?” 穆双影瞧着白泽雕像开口,面上虽有平静,却难免瞧得出复杂模样。 然沈先生也是摇头,所知与那韩暮春一般无二。虽其来历非同寻常,更传承千古而至如今,却那些个说法并非真实,就其中藏了一圣人阵法之外便再无其他神妙。然相比韩暮春,沈先生知道的更多,亦未曾隐瞒,只说十万年前冷玉书院曾经历灭顶之灾,却一众弟子诚心下跪,恳求白泽雕像显化气机,拯救冷玉书院于水火之中,而最终也没能发生任何。 若非后来有贵人相助,便冷玉书院已经灭亡,不存于世。 而那日,白泽雕像只显化一圣人大阵,短暂的庇护了冷玉书院无恙。 也是因那圣人大阵,将仇敌暂且阻拦在外,否则也等不来贵人相助。 “十万年前,圣道凋零,天下半圣不出一手五指之数,更枉论大圣。便圣人大阵就已经够用。而在下也始终存了几分怀疑,是否白泽有灵,堪得天道命途之变数,方才不过显化一圣人大阵,将仇敌阻拦在外,更知有贵人相助,冷玉书院断然无妨。” 离开冷玉书院,沈先生也在唏嘘。 “在已经失落的古老记载中,冷玉书院不止一次经历灭顶灾难,却每次都可安然度过。虽说险而又险,却那白泽雕刻绝非寻常,屡屡显化大阵庇护书院无恙,却每次皆有不同。这些便暮春也不知晓,而白泽雕刻曾显化最强一阵,乃半圣巅峰层次,临近大圣的极道之阵,同样护得冷玉书院无恙,险而又险地躲过大难临头。也因此,在下曾数次猜测,是否那白泽雕刻当真如先辈所言,藏有一大圣气机,可断命途,通晓变数,方才只护得书院无妨便罢,而无需耗尽所有。” “许是如此...” 穆双影不过轻轻点头,并未多说。 而沈先生也不知穆双影三世瞳,还以为韩暮春与几人多说了些白泽雕刻之事,引了几人好奇,方才有此一问,便未曾在意过多。 却陆尘与公孙凉皆转头瞧来,洛仙儿同样皱眉疑惑。 三世瞳,可观过去,堪破虚妄,通晓未来,虽穆双影的三世瞳并非运用自如,观不得过去,无能通晓未来,却堪破虚妄绝非困难。那白泽雕刻之中究竟藏了怎样的隐秘,该穆双影已经知晓几分,却并未多说,究竟是何想法便有些耐人寻味。 然此间也并非多言之时,穆双影不说,自然有着适当的理由。 行过群山,可见草木繁盛间有一山路蜿蜒,而至远方,尽头一城池藏于当中。就寻常城池而言,城墙围笼,内有乾坤,却冷玉城并非如此,不过山门矗立,挂一牌匾,上书龙飞凤舞“冷玉城”三个大字,是群山作壁垒,而成天险,唯山路可安然而至。再瞧去,城内四通八达,楼阁林立,起落之间暗合地势相依,来来往往多见风雅儒士,便修行者与凡徒也安然相处,倒是极为少见。 “这冷玉城大多都是些读书人,更其中许多东西在他处见不到。” 临近城下,几人便不再踏空,落地而行。 沈先生目光扫过周遭,与那些个以礼相待的路人回应,好似此间众人都认得沈先生模样,十分恭敬。 “这当中,最富盛名的只有两处,一则为冷玉分院,乃我冷玉书院之下开设,教书育人之地。其中所授,五术六艺,五术乃山、医、卜、命、相,六艺则礼、乐、射、御、书、数。却真的说来,五术各有不同,并非何人都可学得,便如其中山、命、相三术,需得极高的悟性才可,亦得心性过关,否则学了拿去害人,就是我冷玉书院的罪过了。” 闻言如此,陆尘几人皆有些意外。 独公孙凉知晓这些,想来也曾到过此间,毕竟四周都是些读书人,该是他最喜的去处。 “冷玉分院,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横梁之书,凡入书院者,需得通透此四言才可,否则心性不堪,入不得冷玉分院。” 沈先生说着,已经引了几人入得之中。 这冷玉城大街小巷起落不定,楼阁山水草木相依,独有一番风情,非是他处可以比及。虽不说景色如何俏丽,是比不了落樱与未曾去过的红尘谷,却这来来往往而错落有致的模样,便何处都得占个下风才行。 “除却冷玉分院,这城中,便是醉梦阁最为出名。” 公孙凉接了话头,果然是来过。 “这醉梦阁是什么地方?” 陆尘愕然不知,四周瞧去,也没能见到太过扎眼的楼阁。 却再看去,公孙凉面上笑容颇有深意,是瞧了眼穆双影,又瞧了眼洛仙儿,轻轻摇头哂笑,不再开口。 “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洛仙儿不喜,瞪他一眼,气势凶悍。 却沈先生也笑出声来。 “姑娘莫要动怒,那醉梦阁说来也无妨,只怕你二人会有些误会,毕竟醉梦阁是个青楼。” “青楼?” 穆双影侧目望来,面上稍有惊愕。 只片刻,穆双影双腮便微微泛红,稍有不喜,更洛仙儿直接啐了一口,满面嫌弃。 “就说你二人得有些误会。” 公孙凉哂笑摇头。 “这醉梦阁可并非那些个寻花问柳之地,便真的说来,这种地方也分三六九等。下等者,皮肉买卖,便是你们所知所想,称呼鹞子;中等者,该称妓院,是饮酒作乐所在,另有皮肉生意。另有上等者,尤其当中花魁,才貌双绝,卖艺不卖身,只与人探讨风流韵事,诗词歌赋,却要与之做些男女之事可不行。而这醉梦阁,却是上等之上,其中女子皆如青楼花魁,卖艺不卖身,最多莺莺燕燕环绕身旁,就寻常而知的诗词歌赋,可大多都是出自醉梦阁。” “且醉梦阁有许多女子也会前去。” 沈先生轻笑,引着几人转过街巷,前方便可见得许多人影聚集。 相当密集之处,颇为嘈杂,更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该是醉梦阁所在。 “冷玉分院太过文雅而无游乐之处,只醉梦阁有些趣事。若说游玩,到了冷玉城而不去醉梦阁,才是最大的遗憾,更天下人到此,大多都是为了醉梦阁。” 沈先生言罢,已经上前,并无避讳。 而此时也可见到,那醉梦阁一楼三层高,门前女子待客有道,穿着也并非暴露,只颇为花哨俏丽,却与寻常可知的鹞子妓院强出太多。 穆双影与洛仙儿面色终于稍好,也是暗中松了口气。 却转头瞧见陆尘苦着脸的模样,两女都抿嘴笑了起来,便公孙凉也转头瞧来,面上笑容颇为戏谑。 “这可是男人最喜的地方,怎的到了这里,你却这般脸色?” 正文 第472章 晚卿曾到之处 “我怎个脸色,你还不明白?” 陆尘白了公孙凉一眼,面上更是犯愁的模样。 “如今有家有室,更双影就在身旁,却你们偏偏带我来这种地方。虽说不过饮酒吃食,探讨风流韵事,诗词歌赋。却诗词歌赋我可一窍不通,风流韵事也无,到这种地方就唯有闷头吃喝才行,有个什么乐子可寻?” 闻言,公孙凉只摇头而笑,并未多言,已经抬步跟上沈先生,与那些个未曾见过的风流雅士聚在一起,很快便有了话题可言。 毕竟东盛公孙凉,如此大名,便无需报出便会有人认得。 就那些个醉梦阁待客的女子都听闻,眸子也亮了起来,上前与之相识,然之间的各种规矩与酸言酸语却听得陆尘一阵咧嘴,不知是否应该上前靠近。 那些规矩与说话的习惯,陆尘是当真一窍不通。 “咱们也去?” 洛仙儿转头瞧向陆尘,已经抱住臂膀,面上满是取笑。 “这可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虽说有些不同,却莺莺燕燕之类的,又哪个男人不想?更何况饮酒作罢,说不得还可沾些便宜,便如动手动脚之类。啧,瞧那些个姑娘,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水灵模样,我都想上去摸一把,看看究竟怎个感觉。” “你也嘲笑我,我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陆尘轻哼一声。 “就说水灵,前面见到的这几个也没有谁比得了双影,就真的喝多上头,要摸也是摸自家的,摸她们作甚?!” “去...” 穆双影原本还在吃吃笑着,却听闻陆尘这些,当即红了双颊,暗啐一口。 然洛仙儿也不管这些,好似来了兴致,一拍陆尘肩头,面上露出些挑衅的模样,只差拉着陆尘上前。 “照我看你也就是犯怂罢了,双影在这里,没胆子去青楼寻欢作乐。可若双影回去了,是否就有那个胆子了?你就只需与我悄悄说上一句,若真得双影妹子回去,那我便将她送走,咱们在这里一起快活。” “姐姐...” 穆双影 愕然,却很快便回过神来,无奈叹了一声。 却陆尘只挠着头,不懂如何回答才是,仿佛吃了苍蝇般难受。 “去就去吧,先前沈先生与公孙公子也都说了,此间并非寻花问柳之地,就去了又何妨。你也无须犯难,咱们就一起去,不要姑娘在旁便是。也莫要听姐姐胡言,她只对此间有些兴趣,是为了激你。” 瞧着陆尘模样,穆双影无奈苦笑,只得开口。 洛仙儿哈的大笑,也不顾陆尘,已经上前,与那些个门前姑娘说说笑笑起来。虽是不懂那些个风流韵事,也不知书生规矩,却上门便是客,那些姑娘又何尝不曾见过如洛仙儿般的人物,只如其这般洒脱又英气的女子稍有,大多男儿,稍有意外便将其当作男人对待了。 陆尘还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终究穆双影拉着他才终于靠近。 却见了那些个姑娘,陆尘只沉默不言,更好似受了折磨一般,脸色难看。而这些姑娘见了陆尘模样,也大概都能明白,更穆双影始终环着他手臂,一些银铃般的笑声便止不住回荡,更沈先生与公孙凉也都靠近,三言两语便入得其中,也是为陆尘脱离窘境。 入了当中,四面回廊而中空,有一高台,周遭挂满了红绫,一番喜气的模样。却此间十分清静,唯悠悠琴瑟和鸣之声回荡,比起外面要更为安谧,便那些客人言语都压着声音,以免惊扰他人。 “咱们去三层便是。” 沈先生四顾瞧了一眼,拒绝了姑娘的引路,而后便寻楼梯上去。 走过三层,四周看吧,陆尘也终于恢复常态。 一二层不过大堂酒桌,环绕而坐,这醉梦阁的姑娘伺候着,就寻常探讨些诗词歌赋也或其他,更大多桌上都备有笔墨纸砚,有些已经写了不错的诗句悬挂起来。就此间身后的墙上,也悬有许多珍稀纸张,上书韵味不同的字迹诗句,却不知何人所书,未有落款。 “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 “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 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一张张看过,陆尘口中啧啧有声,更自叹不如。 “先前我等所言可并无虚假,到此间,你可已经信了?” 公孙凉来到陆尘身旁,瞧着墙上那些个字迹,唇角含笑。 “我也曾到过此间,而且是晚卿陪我,她也曾留了首诗在这里,却不知究竟挂在何处,又是否已被取下。” “晚卿?她也来过?” 陆尘愕然,便穆双影也转过眸子,稍有惊讶。 “自然来过,且与红妆姑娘一桌而饮,作了姐妹。” 公孙凉面上笑意更浓。 “那红妆姑娘可是这里的花魁,生得俏丽,也是绝代倾城的模样。就平日间,寻常雅客是见不了红妆姑娘的,而那日正巧遇见,红妆姑娘惊艳晚卿之容,三言两语罢更折服于晚卿的文采之下,便作了入幕之宾。却这入幕之宾不过房中饮酒,你可莫要想多。” “我知道,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 陆尘轻轻点头,四周望去,却并未见到公孙晚卿留下的诗句。 穆双影也在寻找,想要一览姐妹的文采,却最终不过失望。 这醉梦阁中,来往雅客不计其数,所留诗句更是繁多,若尽数悬挂墙上,便未免太多了些,纵然全部挂满也得许多无处可放。也因此,这醉梦阁中只留些许位置悬挂佳作,不定时地会取下一些,换上更好的作品。 且此间看去,无一不是万古流芳。 “走吧,沈先生已是与老鸨说好,咱们也去雅间单左,稍后片刻那姑娘便该出来了。” 公孙凉收回目光,见到沈先生与洛仙儿在远处招呼,便提醒一声。 闻言,陆尘与穆双影皆有些愕然。 那位姑娘? 就洛仙儿这般兴致,都得叫位姑娘陪着,难不成公孙凉与沈先生只喝酒便罢? 见到陆尘疑惑,公孙凉面上笑容带了些神秘。 “究竟如何,稍后便知。” .。m. 正文 第473章 花魁献艺,说书老人 三层雅间八数,寻常不予动用,只些许身份足够的人物到了才会将之开启。 沈先生,说来不过先生,更似冷玉书院教书育人的老师,却其根本也为冷玉书院院长。便每次来到醉梦阁,这三层八个雅间,都是随意挑选,更此间老鸨与之也是熟悉,毕竟风雅之人最好诗词歌赋,何况此间女子也都颇具才气,是沈先生最好放松取乐的所在。 言过这些,陆尘才知有这些个往事。 却那些并不值得在意,毕竟醉梦阁非是那些个寻花问柳之地,便男子常来也无妨,更先前见了一二层有不少女子饮酒作乐,并非此间姑娘。 “若这些说给不知醉梦阁之人,恐是少不了误会。” 陆尘苦笑一叹,倒也渐渐接受此间氛围。 比之想象中的青楼鹞子要好上许多,更雅间着实淡雅朴素,而并非奢华。就一眼看去,不过些许佳品陈设,摆了青瓷窑瓶,桌上有熏香,青烟袅袅,便整个房间都游荡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然与寻常雅间不同,此处并无内墙,是一片空荡,可就此而见到中央大堂,更清楚见得高台。若有歌舞也或花魁头牌献艺,便三层雅间看得最为清楚,是极好的位置。 另有七个雅间,同样如此,唯有珠帘垂落,以作遮掩。 于当中,那圆桌一旁,沈先生早便落座,而其身旁正有一美妇手持绢帕,抿嘴而笑。 “呦,沈先生的客人到了,那奴婢便不打扰,还请几位尽兴。” 见到陆尘几人推门而入,这美妇当即起身作揖,笑意盈盈间藏着些许的媚态,也该是修过媚术。 此人便该是这醉梦阁的老鸨了。 “红妆姑娘稍后便会出现,毕竟还得梳妆打扮才行,就几位暂且饮酒谈话,若有什么需要,也或看中了哪位姑娘,便尽管吩咐就是。几位都是沈先生的贵客,在这里就无需顾忌,且随意就好。” 老鸨面上笑容带着些深意,怎个说法不言而喻。 沈先生也只摇头,假装呵斥一声,那老鸨方才笑着离开,将朱漆房门也掩上些许。却仍旧能够听到,那老鸨在门外吩咐了下人在外等候,便任何吩咐都要听从,而后才似发觉房门未曾关严,就在外面将其带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洛仙儿挑起眉头,公孙凉也哑然失笑。 “这老鸨倒是会做人,却心思太重了些。” “混迹这等生意,自然得是八面玲珑才行。何况醉梦阁对外言说卖艺不卖身,却其中也难免有些姑娘就是专门做这些生意的,否则只酒菜饭钱,又如何能够维系得了如此奢侈的装潢修缮?便你们所见,这饭桌就并非寻常,乃整块的千年东菱木横切为段,后雕刻而成,并无契合安装的痕迹。若将其拿了出去,也得数百方灵精才行。” 沈先生轻轻摇头,不得已苦笑。 “不止此间饭桌如此,是一层二层皆为千年东菱木所制,有时难免会出现客人相互生出矛盾,砸了刮了,也或平日使用的磨损,都得修缮也或更换。便一张饭桌就是不菲的价格,若遇到强者发生口角,砸了许多东西,却赔都是不太可能,只得吃个暗亏。这些都需要灵精,却酒菜饭钱不过尔尔,姑娘们陪着饮酒作诗也就那个价格,若非皮肉生意,如何能够撑得起门店?” “有些道理,却你们饮酒作诗也便罢了,可不许找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姑娘。” 穆双影瞧向陆尘,面上颇多幽怨。 “我从未找过...” 只得点头赔笑,陆尘也是毫无办法。 却瞧着他的窘态,几人都大笑起来。 待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些嘈杂的动静,是老鸨准备的酒菜已经备齐。待得上桌,八菜一汤,另有醉仙酿与透瓶香,都是这醉梦阁上等的美酒。还未启封,这房间中淡雅的香意便被酒香取代,只嗅一口都觉得面上发烫,酒力显然不浅。 “此间美酒可是最好,也因这醉仙酿与透瓶香,醉梦阁不知出了多少千古绝句。” 沈先生大笑一声,取了醉仙酿给众人倒上。 酒水清冽,入口顺滑,直落腹中,更其中藏着瓜果甜意,初时不觉,却后味无穷,伴着酒气,是齿颊留香。如陆尘,穆双影与公孙凉,都是尝过千年醉的味道,却也喜极了这醉仙酿,更面前八菜一汤十分讲究,色香味俱全,伴灵气氤氲,入腹则血气滚烫升腾,修为都可精进几分。 一时间觥筹交错,倒是极为快活。 聊些琐事,说些寻常,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雅间最是隔音,安谧平静,更珠帘遮挡,由此见得堂中高台,却外面见不得其中。说说笑笑,沈先生忽的指了下帘外方向,几人也都转头瞧去,是一女子不知何时上得高台,一袭大红长裙点缀金色纹络,头戴凤冠垂落凤珠光彩,面有红纱,却可见得肤若凝脂玉雪,眸比秋水星辰,眉点红纱朱痣,好个不妖而媚,不酒而醉。 玉指轻捻,琴音颤颤,叮咚如空谷幽泉,又似悲秋寂寥。 便这满堂花客都安静下来,那些个轻言细语之声都消失不见。 “好漂亮的姑娘,琴艺更是大家!” 穆双影轻叹,一双眸子都泛起光彩。 沈先生与公孙凉只温笑慢赏,偶尔举杯饮酒,目光也不曾离开那身为花魁的红妆姑娘。 只陆尘与洛仙儿觉得无趣,他们是不懂这些,也不喜这些,只觉得好听便罢,却其中那些个所谓意境,怎么也欣赏不来。 饮酒吃菜,如此便罢。 “咱们两个到了这里可是有些浪费,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一口饮罢,洛仙儿拉过陆尘小声嘟哝,已经有些厌烦。 却这些话都被穆双影听去,只转头看来,无奈苦笑,却很快便被那琴声勾去了灵魄,又怔怔出神地听着,看着。 陆尘也只摇头,举杯欲要对饮,然不待洛仙儿应下,帘外琴音忽的一转,铮铮如万马奔腾,壮阔激烈。却转而看去,那红妆姑娘仍旧眸若幽潭,好似神伤,真个温柔似水,却奏出这般曲调,是陆尘与洛仙儿也愣住,无法理解。 “渡远东山外,来从冷书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歌喉一展,余音绕梁。 那铮铮铁马之音也都猝尔平缓,便其声中都深藏哀伤。 一曲罢了,落针可闻,这醉梦阁中多少男男女女都失了灵魄,愣愣出神。便纵观而去,也就只陆尘与洛仙儿才有心思环顾四周,未曾听得懂其中韵味,却再看,穆双影几人都是面有感伤,眼含泪光。 “她是离家出走了么?” 洛仙儿皱起琼鼻,拉着陆尘低低问了一声。 沉思许久,陆尘才犹豫着点头。 “大概是吧,你知道的,我也听不明白。” “她是亡国,不得已远渡东山,来到冷玉书院。” 沈先生轻轻一叹,眉头也悄然皱起。 “却先前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可我也许久不曾来过,过去只听老鸨提起,她来自中州大华皇朝所属的荆门国,因涉嫌反抗大华的暴力统治,与那百多门派联合。后来荆门国便在大华皇主的决定下,被武安王爷连同其他势力一起剿灭。而其家中,便只她一人幸存,却大华皇主下令斩草除根,方才逃过东山,来到冷玉城,被老鸨收留,才有了如今的红妆姑娘。” “这红妆姑娘竟还有这些来历?” 公孙凉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些,却见沈先生面色,也只其所言不假。 却真是如此,那这红妆姑娘便等同与夏小贼也有些仇怨在其中,毕竟灭了荆门国的就是夏小贼之父,那武安王爷。 “倒是个可怜人。” 穆双影感伤仍旧未能走出,轻轻一叹,眼角也有湿痕。 陆尘只得上前安抚。 然红妆姑娘献艺不过一曲便罢,正此间,已经起身作揖,将琴也收起,转身便飘然踏空而去,只留红影一抹入得三层角落,而后便没了踪影。佳人离去,徒留一片惋惜感叹,而这满堂花客却再难恢复原本兴致,是被那姑娘将灵魄也勾走。 公孙凉与沈先生都收回目光,已经恢复平常。 “稍后片刻,红妆姑娘便会过来,倒是你们也与她间接的有些渊源,毕竟那武安小王爷可是与你们关系匪浅。尤其云泽洲收子大典之事,红妆姑娘该是有过听闻,却不知是否会有怪罪。” 沈先生笑着开口,示意一下,待看去才知那高台又摆了木桌,上了一佝偻老人。 他花白胡子,一袭蓝衫洗到泛白,便眼神也似不太好使,身形干枯,手若枯枝,比那红妆姑娘可是差了何止一个档次。 却此人将将出来,堂中便开始喧哗。 砰! 惊堂木一拍,终于安静,那老人也哑着嗓子开始说了起来,却谁都未曾料到竟为公孙凉成名之事。 便其本身都愣了一愣。 “这老先生可是冷玉书院成名已久的说书人,外人好称呼百晓通。就这天下,无其不知之事,无其不可说之书。想来也是得知公孙公子在此,方才说起这些。” 沈先生摇头一笑。 “而先前说红妆姑娘该知晓陆公子与夏公子同为虎王义子之事,便是因他。” 正文 第474章 红妆姑娘 “这说书的老先生当真百晓通?” 公孙凉也面露诧异之色。 他曾来过醉梦阁,知道红妆姑娘,却从未见到这老先生说书,便真的说来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而那百晓通的名号更无从得知,就沈先生说起来,公孙凉也满心的疑惑。 “都说老先生是百晓通,通晓天下百千万事,无其不知,无其不晓。这冷玉城上上下下十数万人,便哪家的母猪生仔,哪家的黑狗咬人都一清二楚。却这些都无关紧要,最厉害的当属天下大事皆可说上一二。便前些日子,在下就见了这位老先生,恰巧遇到他口中道起血天传人在东海的作为,是那绝顶的圣人江老家主都被斩掉了头颅。” 沈先生转眼瞧向陆尘,面带深意。 却陆尘只得苦笑。 “看来这老先生说的也不是很准。” 洛仙儿挑起细眉,面上满是嗤笑。 “陆尘可不是将那老贼的脑袋斩下来,是将他整个身子都一分为二,成了两半的模样落地。百晓通?也就听了些坊间传言便罢,不过拿着噱头在这里说书,可是骗了不少人。” “斩作两半的事,老先生自然知晓。” 沈先生哂笑摇头,手指轻敲桌面,眸光落在那高台的老先生身上,将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过说书就是得精彩才行,否则又谁愿意去听?难不成真的要说陆公子偷袭了江老家主致其重伤,方才联合你仙儿姑娘,费尽千辛万苦将其斩去?” “你...” 洛仙儿当即瞪起眼睛。 她是不曾料到沈先生竟然知道这些,便陆尘也愕然意外。 也不知究竟沈先生原本便得到那江家的消息,也或是这号称百晓通的老先生说出,却只这般说来,就好似真的见到,身在一旁,将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 “老先生号称百晓通,与在下也有交情,若非如此,老先生便不会多说,而在下也不会知陆公子将那冯老家主都斩成两半。这百晓通的名号,可不是白来,老先生自有手段,而非是你们可随意说道。就只修为而言,老先生有圣人境界,跟堪得圆满,距离半圣也就一步之遥,是于在下之上。便真的说起,这冷玉城真正的大人物,得是老先生才对。” 沈先生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却知他境界者,并无几人。” “莫不成这位老先生是大隐的修士?” 陆尘同样瞧向那位老先生,面上仍有惊色 。 却如此看去,那老先生当真骨瘦嶙峋,双手便比之鹰爪也不为过,就皮包骨头,好似一碰便断。而后灵觉查探,这老先生一身气机寻常,不过凡徒罢了,并无分毫修为,又哪里比得上圣人那等高深的境界。 可沈先生不会骗人。 “隐匿气机的秘法?” 陆尘收回目光,深思不解。 却沈先生只轻轻摇头。 “老先生讲缘分,若缘分到了,自然你们知道的更多。可若缘分未到,便如何猜测也不得正法。” 除此,便再无他言。 斟酒举杯,沈先生将话题引到别的方向,却陆尘始终心心念念,更洛仙儿与穆双影也都经常将目光转向那老先生所在。然其身居高台,惊堂木频频落下,口若悬河,就公孙凉的那些个事迹说起来也大多不符,却极为精彩,更引得下方众人连连呼喝,是尽足了兴致。 不多时,房门轻扣而响。 只三声便罢,顿了片刻,才缓缓推开。 那一袭大红长裙的姑娘款款而来,便此间非先前可比,更能看得真切许多。 最引人的,便是那双眸子,若秋水涟涟,似星辰璀璨,却其中暗藏哀伤,便原本的光彩都失了颜色。然这般看去,是更为动人,任谁见到都要心怜三分,更眉间一点朱砂痣惹人万千遐思。再见有青丝高挽盘发簪,而后垂落若黑瀑,肤若凝脂玉雪,白皙温润。十指修长,如玉雕琢,天工而成。 莲步轻移间,体态玲珑,是恰到好处,无有分毫瑕疵。 世上难得有此女,才情艳貌真无双! 那堂中花客有多少都如此评价,先前隔了珠帘,未能看到真切,却如今见到,便这雅间都明亮几分。 只红纱遮面,却无人可以想到那之下该是怎样的倾国之貌。 若笑起来,这双秋水般的眸子,又该怎样动人?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公孙凉轻声一叹,又不禁摇头作笑,罢了,不过饮酒。 陆尘也收回目光,只觉得着实好看,却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好似曾听人提起这姑娘般,便现在看来有些眼熟的模样,可怎的也想不起来。 穆双影与洛仙儿倒是并无顾忌,就直勾勾地瞧着。 醉梦阁的花魁可是难得一见,更枉论一旁陪酒,却如今也是沾了沈先生的光,否则又如何能够见到这般讨人心怜的姑娘。 “那些个虚礼便不要了,入座吧。” 沈先生朗笑一声,起身相迎,面色如常。 他到醉梦阁何止两三,这红妆姑娘也见得多了,早便习惯。却初见时,也为之惊艳,可终究说来不过赞叹便罢,不会有其他心思。 一届修士,一届书生。 沈先生修身养性,一颗心早便脱了红尘,对于人间美好事物自然喜欢,却不会生出那些个不堪想法。就每每见到红妆姑娘,也不过互相讨教诗词歌赋,毕竟身为花魁,红妆姑娘可是才貌双绝,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绝代倾城一才女。 如此人物,可是难见。 “多谢沈先生。” 红妆姑娘柔柔的声音响起,屈膝一礼,与公孙凉也打过招呼,而后眼波转过在座其他几人,只陆尘身上不留痕迹的停了片刻,就沈先生与公孙凉瞧得清楚,并无意外。 却款款入座便罢,沈先生心中猜测,却并未表现出来。 夏小贼与陆尘可是兄弟,同为虎王义子,天下皆知。而陆尘模样也是特殊,虽比之先前有了极大的变化,却那黑铁面具不会说谎,纵然破裂掉落许多也是丑陋模样,一眼便可瞧得出来。 该是已经认出。 公孙凉同样想法,目光已经转向陆尘,面上笑容别有深意。 却红妆姑娘不曾多说,不曾多做,如此便罢,安然相处总好过针锋相对,也是几人都愿意见到的情况。 只陆尘望向珠帘之外,瞧着那口若悬河的老先生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穆双影与洛仙儿也都奇怪,还是暗地里戳他一下才终于醒悟,却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只摇头一笑,饮酒便罢。 叙旧总得要有,公孙凉太长时间没有来过,沈先生剧毒缠身也是不好外出,便今日见了,得有不少的话题可说。 一晃就半个时辰过去,外面说书的气氛仍旧火热,却这雅间中忽的沉默下来。 那眼波动人的红妆姑娘不曾吃喝,只端坐一旁,先前也就与公孙凉沈先生说些话,偶尔搭一句穆双影与洛仙儿。夸赞也好,诗词也罢,她似是不曾瞧见到陆尘,便眸子都不曾再转过。 却其才情着实非凡,是公孙凉与沈先生也可交锋一二。 至此间沉默,红妆姑娘终于捻起酒杯,于红纱下轻饮浅尝。 待放下,她一双好看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 “陆公子,你就没有什么话是要跟奴家说的吗?” .。m. 正文 第475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杯酒未罢,红妆姑娘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陆尘有些手足无措。 那说书的老先生号称百晓通,通晓天下百千万事。从古到今,鸡毛蒜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如虎王收子这般天大的事,那说书的老先生断然没有不知的理由。再者言来,如此大事,兴许还被老先生当作说书的本钱,换来了不少的吆喝。 红妆姑娘,早便该知道这些。 血天传人的模样也太过特殊,轻易便可认出,又哪里能够瞒得过去,定是已经暴露才对。 便公孙凉与沈先生也都转头看来,眸中带着些许的担忧,生怕陆尘一个莽撞与红妆姑娘生出些矛盾也或争执。毕竟在他二人来说本是无冤无仇,就真的存了些关系也不过因夏小贼的缘故。却论起夏小贼,他公孙凉也该有一份。 “你想让我说什么?” 陆尘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抬头看向对面的红妆姑娘。 却后者不过抿嘴轻轻一笑。 她眸若秋水,光彩黯然,好似有着极深的哀怨。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说的便该是这样的女子。就那一双眸子,藏了太多的故事,任谁瞧过都会觉得心中生怜,不肯再将其伤害半分。 “不说便不说,奴家也不强求,只想问一声那武安小王爷如今究竟在何处,又是否过得安好?” “他在北荒,过的...并不算很好。” 陆尘轻轻摇头,手指转动着杯盏,细细拿捏着自己的话语。 “毕竟武安王爷身死魂消,一家上下百余口皆被株连,烧成灰炭,喂了鱼虾,又哪里能过得安好,不过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 深深一叹,叹不尽心中伤怀。 那红妆姑娘只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帘,低下头颅,默默饮酒。 便此间氛围都变得稍有凝固。 穆双影美眸顾盼,与洛仙儿瞧了一眼,只摇头便罢,未曾多说。倒是沈先生洒然一笑,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口中念起那些个诗词歌赋,论起千古绝唱,将原本凝固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不消片刻,红妆姑娘便重新笑了起来,再不提先前之事,更叫了醉梦阁的下人取来瑶琴,为几人奏上一曲,而后便罢,就此散席。 出了醉梦阁,陆尘面上笑容很快便收敛,心绪也复杂难言。 武安王爷乃大忠大勇之辈,足以为万人敬仰,却未免有些愚忠,受了大华皇主的严令,平定大华皇朝之内百家大乱,是其中但凡牵连者,无论轻重,皆满门抄斩,不留寸草。如此,害了不知多少无辜,而最终将自己也置于风口浪尖,是功高震主,落得那般下场。 说是活该也不过分,却在另一方面看来,大华皇主才是真正的祸源。 这仇,究竟该如何去报。 百家余孽,是大华皇主所言,冠在红妆姑娘这些人的头上。却在红妆姑娘而言,杀其一家的,却是武安王爷。仇人,是武安王爷,父仇子还,并无差错,也是理所当然,却在武安小王爷夏小贼来说,这仇,可该是大华皇主才对。 如何想,陆尘可不能左右。 “莫要再去多想这些个复杂,毕竟 世事无常,谁也不会料到红妆姑娘竟是百家之中幸存的一人。这些恩怨各有说法,就在于观点的不同而已,却咱们如何能够拿捏别人的想法?在红妆姑娘而言,便是将夏兄弟当作仇人也好,将大华皇主当作仇人也罢,终究在于一念,是如何都不错。” 公孙凉轻轻一叹,拍着陆尘肩膀,面上也是无奈。 “缘起缘落无定数,便随遇而安最好,日后如何,再瞧日后。” “也就只能如此。” 陆尘苦笑应下,一口浊气轻吐,终究是那些心中思绪暂且放下。 却回头时,这醉梦阁三层之上,那扇窗户正轻轻打开,面罩红纱的红妆姑娘低头瞧来。不过视线交错,陆尘却不能从其中瞧出任何,明明一片黯然神伤,又深邃好比死水寂静,无风无波澜,无仇也无怨。究竟是个怎样的想法,不能看出分毫,便久久对望也不能得,终究是个猜不透的女子,非比平常。 却这大门前一众人都在瞧她,她却只瞧着陆尘,是怎个意思,怎个韵味,谁也不知。 “走吧,这冷玉城有不少东西该是你们未曾见过,冷玉分院便罢了,带你们去梨园看戏如何?” 沈先生将目光收回,轻笑一声,将几人的心思都唤回。 公孙凉当即应下,穆双影也有兴致,就洛仙儿咧嘴不满,却这冷玉城之大并无那些个她喜欢的东西,就只能随同前去。 迈步而出,沈先生与几人说说笑笑,就陆尘一步三回头。 那醉梦阁三层,红妆姑娘一直瞧着他们远行而去,直到转过街角,再见不到影踪,方才将窗扇关严,回去屋中。留下满街遗憾的叹气,多少男儿为之酒醉不寐,更羡煞了先前被这倾城绝代的姑娘望着的人。 所谓红颜祸水。 就一路行过,身后跟着不少人。 “红妆姑娘可是给咱们找了不少的麻烦。” 沈先生挑起眉头,不过灵觉一扫便知。 “却没有几个敢动手的,不过跟着,想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惹了红妆姑娘青睐,便出了醉梦阁也要瞧着远行而去。” “她也并非有意。” 陆尘挠了下头发。 “只是因我与夏小贼关系太近才如此瞧着,却他们不知,便有些误会。” “也说不得是看上了你。” 洛仙儿哈的一笑,面上满是戏谑。 “毕竟那说书的老先生可是口灿莲花,便咱们不知时,他嘴里又说了你怎样的故事可不知。万一将你捧到了天上,就惹许多姑娘未曾一见便芳心暗许,这醉梦阁的花魁也大概已经沦陷。” “你就看笑话不怕事大!” 陆尘白她一眼,又瞧向穆双影。 却后者不过抿嘴轻笑,未曾在意这些,也是知晓洛仙儿性情如何,恐这两日游览冷玉城都得有些按捺不住,要找些麻烦才行。便之后生出什么乱子,穆双影都已经有了准备,总不能让沈先生觉得难堪。 一路而去,走了梨园,瞧了戏码,又茶楼闲谈,听些说书的故事。 这冷玉城便是如此氛围,大街小巷免不了风雅,三步一茶楼,五步一梨园, 那些个说书唱戏的自然不少。就此间瞧去,修行也或不曾修行,都作相仿的打扮,头戴书冠,身披长袍,腰系锦带,大多风度翩翩,手持折扇也或佩剑,一语道来,莫非阁下公子就居士,听得人耳朵都要生茧。 惊堂木一落,啪的一声,这回书便说完。 “时间不早,咱们也会去吧。” 瞧着茶楼的说书已经结束,沈先生望了眼日头,将杯盏也放下。 他面色隐隐泛白,气息也越发虚弱,毕竟剧毒缠身,陪着如此奔波游览了整整一日,是有些承受不住。 陆尘几人瞧得清楚,也是点头应下,不愿沈先生太过难受。 却将将起身,这茶楼的门口便蹦蹦跳跳地进来一位黄衫的姑娘。她四周瞧着,见到沈先生的方向,面上笑意更甚,甜甜地叫着就绕过人群跑了过来,就近便直接扑上,将沈先生扑了个满怀。 几人都是愕然。 这姑娘生得着实可爱,二八左右的年纪,一张小脸如鹅蛋,笑起来便有两个梨涡,眼睛也眯成月牙一般,银铃儿般的声音更吸引了周遭不少的茶客。 “你这丫头,也不在书院好好读书,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沈先生摇头失笑,将那姑娘自怀中推开,面上假装严厉,却眸中宠溺怎的也不能瞒下。 那姑娘也不怕,就只缩着脑袋站得板正,却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自然是听说沈先生来了,而且现在已经下课,我可是有乖乖地跟着老师学习,功课也都做的很好。不信的话,沈先生可以去问问老师,就一堂上下,我可是功课最好的一个!” 说着,她又昂起小脑袋,面上带着自豪的笑意。 像是谁家的孩子,长不大的模样。 陆尘几人也都看得失笑,却相顾之间,公孙凉又轻轻点头。 “该是沈先生先前说的那位姑娘了。” 只作出口型,未曾出声,陆尘几人也都瞧得清楚。 再看去,穆双影瞧着这姑娘的眼神里满是喜爱,便洛仙儿也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这姑娘名叫柳如是,便是在下先前提过的那位。” 两人说罢,沈先生摇头一笑,亲昵地拍着她的脑袋,转过与陆尘几人介绍。 “就叫她如是便好,日后说不得还得诸位多加关照。” “几位哥哥姐姐好。” 柳如是在沈先生面前活泼好动,却面对别人就十分乖巧。问好时,那板板正正弓腰谦逊又稍稍羞涩的模样,更惹得穆双影喜爱,连连回应,便洛仙儿也嘿的一声笑了起来,频频点头,大方的承了下来。 沈先生面上笑意更甚,是见得几人喜欢这姑娘才如此。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名字,该是沈先生给取的吧。” 公孙凉啧的轻叹,却那姑娘忽的想到什么,没有理他,转而拉着沈先生衣袖,银铃儿般的声音又响起,小脸也满是笑意。 却公孙凉有些哑然,闹了个尴尬的境地。 “沈先生,如是前几日将将学了个好看的舞,便今日就跳给您看好不好?” .。m. 正文 第476章 当初的模样 “舞?” 沈先生愣了下,倒是未曾料到这些。 却柳如是这般年纪,每日还得去冷玉分院上课学习,随着先生读书识字,而冷玉分院所授也并无这些东西。便真的说来,那分院平日课程是相当紧凑,沈先生也多次思考过时候减少部分,毕竟如此的课程安排,这些学生需要学习的东西就未免太多,压力也会过大,算不上好的教书育人之法。 这小小年纪的姑娘又怎有空闲去学其他的东西? 便平日应对那些个课程就该是力不从心才对。 一时间,沈先生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猜测柳如是平日里并未好好学习,只顾着嬉笑玩乐,又学习那些个五花八门的东西。却是否真的要说教一番,沈先生仍旧迟疑。 他不忍心呵斥眼前的姑娘,却又怕其顽劣不堪,得教无方,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得日后与分院的先生好好询问一番了...” 暗自嘀咕一声,却想得入神,念出声来。 陆尘几人都转过目光,稍有不解,似柳如是般,只昂着小脑袋瞧向沈先生,不知他是忽的想到了什么,还得去分院寻那教书的先生。 “沈先生在说什么?” 柳如是歪了下脑袋,手指咬在口中,面上满是疑惑。 沈先生也将将醒悟,只笑着轻轻摇头,手掌轻轻揉了下柳如是的长发,未曾将那些所思所想道出,就一语略过,再不提及。 “那如是给先生跳舞看好不好?” 见到沈先生不愿多说,柳如是也就没有多问,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像只活泼开朗的喜鹊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一笑两梨涡的模样,当真是惹人喜欢。 陆尘也看得稍有失神,好似又见到了那冯家大院里的小翠。 一笑两梨涡的姑娘,却如今连尸首都不能寻到,已经成了灰烬。也不知那日的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又该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助,却偏偏他不曾知晓,更未能前去。 瑶光圣子,瑶光圣主... 心狠手辣之徒,当人人得而诛之! 一念及,陆尘眸子都闪烁着冰冷杀机,更拳头也握紧。 悄然蔓延的冰冷将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惊动,皆回头看来,便公孙凉也愕然。在场众人,就柳如是毫无修为,不曾察觉这些,连同沈先生都暗地里头来疑惑的目光。 “我没事,不过想起了一位故人。” 陆尘几番吐纳才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缓缓平复,却这周遭的冰冷不假。 洛仙儿若有所思,却穆双影与公孙凉皆不知其中缘由,沈先生也只稍有犹豫,却很快便被柳如是叫着回神。 “前两日分院要再新建一处学堂,所以整整两日我们都不用去上课,如是就去了醉梦阁寻红妆姐姐。姐姐可是特别喜欢如是的,更教了如是特别好看的舞。沈先生,沈先生,您就让如是跳给您看好不好?” 柳如是拉着沈先生手,这般撒娇的模样,便谁都承受不来。 “红妆姑娘教你的?” 沈先生愕然,听闻这些方才想到前两日韩暮春与他曾提起,却当时并未在意,就尽数 交给自己那得意弟子去做,却不想因新建学堂,就分院两日都不曾上课。 也难怪柳如是有这些时间去学别的东西。 “对啊,红妆姐姐对如是特别好呢,还说这舞肯定能讨得沈先生喜欢。就为了学好这些,如是真的非常非常认真,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练习,毕竟沈先生您嘱咐过如是,一定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如是也自然不会让沈先生担心。” 柳如是笑得明亮,银铃儿般的声音更让人耳朵都酥掉。 “便让她跳给沈先生看吧,毕竟这些个努力可不能白白浪费。” 陆尘忽的为柳如是开口。 兴许是瞧着如此可爱又絮叨的姑娘就总会想起小翠,陆尘便不去多看,却听到声音也难免脑海中都无法平静,下意识就为她说话。却一言罢,陆尘自己也愣了下,待回神无奈苦笑,引来穆双影与公孙凉的疑惑。 洛仙儿也盯着陆尘,眸中带着些若有所思。 “就是就是,沈先生,您就让如是跳给您看好不好?如是真的有好好学过这个舞,连红妆姐姐都夸奖过如是跳得好。您就看一眼,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看一眼嘛!” 一旁又响起柳如是的声音,便同样愕然的沈先生也回神。 “好好好,跳吧,跳吧。” 无奈苦笑,却那略显苍白的面上总有着藏不住的宠溺。 陆尘也终于回头,瞧着那蹦蹦跳跳去了前面空处的柳如是,总会有些出神。 “喂,想什么呢?” 柳如是已经认认真真的摆起动作,玲珑纤细的腰肢轻扭,兰花指一捏,手腕一摆,当真是好看。却毕竟姑娘年纪太小,面上不带什么笑意,反而太过认真,便小脸都要皱起来,再是好看也总觉得却了些什么。 洛仙儿看了两眼便罢,拉着陆尘低声询问。 穆双影瞧这两人一眼,目光未曾离开翩翩起舞的柳如是,却注意力已经转到这边。 “和冯家有关?” 见到陆尘并未回答,洛仙儿又问一声。 “那冯家圣女也不是这姑娘般的模样,你该不会是想起了她吧?” “自然不是。” 陆尘愕然,而后苦笑摇头,又转而瞧着空地上小脸满带认真的柳如是,怔怔出神了片刻。 “确实与冯家有关,却并非雪晴姑娘,而是另一人。” 许久,陆尘才终于深深一叹,将那小翠姑娘的事道了出来。 前后并无太多交集,也并无许多可说,便先前都不曾想起过哪怕一次。却这口口声声说着“奴婢可并非不敬,只崇拜公子罢了”的姑娘,还是陆尘头回见到。那般的爱笑又开朗,整日叽叽喳喳个不停,尤其毫无心事,更无烦恼的模样,可是给陆尘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就今日见到柳如是,同样一笑两梨涡,更眉眼间有着几分相似,便不禁想起了她。 这一想起,就放不下。 “她们二人,可是像极了,一样的开朗,一样的活泼,爱说,爱笑。如是姑娘仍旧安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小翠便尸体都不曾留下。冯家大难,与我脱不了关系,也是我害了她... ” 陆尘深深一叹,转而望向一舞罢了,正俏生生站在那里等候夸奖的柳如是,眸光更是复杂。 “心存愧疚,所以放不下么?” 洛仙儿挑了下眉头,想到那日见过的冯家惨状,也是咬牙切齿。 “瑶光圣子跟瑶光圣主都是无耻之徒,当杀,当诛,他们是做尽了天怒人怨之事,便有朝一日让他们落在我的手中,定会让这两人生不如死,以祭那些个无辜的在天之灵!” 陆尘只捏紧了拳头,并未多言。 却这些话,沈先生也好,穆双影也罢,包括公孙凉都听得清楚。 冯家惨遭大难,一家上下,也就身在落樱的冯雪晴才得以幸免。原本无辜,却惨受牵连,陆尘也或冯雪晴都脱不了干系,更愧对那些个平白丧生的性命。 便今日见到柳如是,想起那些愧对之人,也难怪会心生杀机。 是针对瑶光洞天。 “这般无忧无虑的姑娘,可是谁都喜欢的。” 公孙凉也转头瞧来,面上笑意颇为勉强。 “曾经不懂人间疾苦,便谁都是这幅模样,却一旦经历,懂了,心上就会蒙了灰尘。今日瞧着如是姑娘,我也心中喜欢,只这种喜欢,该说成羡慕才对。羡慕她仍旧无忧无虑,羡慕她仍旧清澈如初,却也不过羡慕罢了,唯有将其好好呵护才行,毕竟...怎么都无法回去。” “羡慕么...呵,是羡慕啊...” 陆尘张了张嘴,不过苦笑。 洛仙儿与穆双影也都沉默,却沈先生笑了起来,夸奖过柳如是跳的好看,就将其叫到身边。 “这几位哥哥姐姐可都是喜欢你,日后见了得恭恭敬敬才行,更得好好听话,万不能惹得几位哥哥姐姐心烦,你可明白?” 沈先生揉了揉柳如是的长发,叫她坐在一旁,又细心的嘱咐。 “如是知道,几位哥哥姐姐与沈先生一定是极好的朋友,我已经听红妆姐姐说过了,而且今日你们都去了她那里。尤其戴着面具的哥哥,可是百晓通老先生说起好多次的血天传人,特别厉害,便绝顶的圣人都不是哥哥对手。红妆姐姐还说了,要我日后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戴面具的哥哥,他一定会帮如是!” 柳如是瞪大了眼睛瞧向陆尘,又歪着脑袋看了许久。 却陆尘几人也都意外,未曾想到竟是那红妆姑娘与柳如是提及。而如此看来,红妆姑娘也真的喜欢柳如是,否则不会与她多说这些。 是威胁,还是利用... 算得上利用,却不过为了柳如是着想。 陆尘只随意笑笑便点头,将这些都应了下来。 “可是哥哥为什么要戴这么难看的面具呢?瞧着哥哥的模样,应该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才对,这面具太丑了,不适合哥哥。” 柳如是忽的开口,小脸上满是疑惑。 却这些话说来,陆尘当即哑然,便该说些什么都不能知道。偏偏公孙凉几人都哈的大笑起来,便穆双影也掩唇,一双眸子都眯成了弦月般,让陆尘闹了个尴尬的境地。 毕竟童言无忌,陆尘也只得这般安慰自己。 .。m. 正文 第477章 公孙凉自叹弗如 日落黄昏,华灯初上,此番方歇。 沈先生剧毒缠身,不堪劳累,便许久之前就已经觉得疲惫。原本茶楼一坐,听罢说书便要直接回去,却如是姑娘的出现让人未曾料想,便耽搁了些时间。虽陆尘几人暗自担忧沈先生状况,却其不愿扰了这姑娘的兴致,便始终坚持着。 至如今,夜色越浓,如是姑娘才终于蹦蹦跳跳地回去。 便一直望着如是姑娘回去冷玉分院,沈先生才终于放心。 “你们今日要住在哪里?” 待回头,沈先生面上才终于显出些许苍白,是之前始终压制,也免得如是姑娘担心。 “书院中还有许多空暇的房间,却这冷玉城中也有许多客栈可于你们暂住。却真个说来,若回去书院,便只得歇息,并无其他玩乐之处,是个清静的地方。而这冷玉城中,就更为热闹一些,尤其到了夜间,城西的河畔还有灯会与商摊,可寻得不少有趣的小玩意。” 沈先生说着便笑了起来。 先前如是姑娘也曾邀请沈先生去灯会,却奈何其体力不济,若真的去了灯会,说不得就要暴露自己剧毒缠身之事,惹来如是姑娘担忧,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拒绝,也好让如是姑娘回去休息。 毕竟分院新建学堂也就三两日便罢,明儿个还得上课,要早些睡下才是。 “若在下身子无妨,定是要陪着你们去那灯会游览一番的,毕竟这灯会算得上我冷玉城极好的特色。却奈何不便,得尽快回去调息,以免毒入骨髓,加重伤势。却依在下所见,几位若是有意,就去那灯会游玩一番,公孙公子也曾到过,可代替在下与你们极少。至于客栈的安排倒简单,这冷玉的令牌,此间老板都是认得,拿出来给他们瞧一瞧便可,自会给你们上号的房间。” 说着,沈先生已经取了一枚冷玉的令牌出来。 其上雕刻些许建议的纹络,就当中有一龙飞凤舞的“沈”字,该是沈先生常常携带身边的令牌,便谁拿在身上都可证明身份,亦免了许多不必要的解释。 陆尘轻轻点头,转而瞧见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有意动,便将那令牌接了下来。 入手清凉却非冰冷,好似有着一股莫名的气机透过手掌直入命渊,便血气的鼓荡都更为通顺平缓许多,是于修行也有着莫大的帮助。 冷玉非凡,却其名不响。 而陆尘还在意外时,那莫名的气机便已经消散,稍稍愣神便可想得明白,是不过短短一瞬的作用,而后就再无任何用处。就这些微的作用,便寻常的灵精都比之不及,又如何能够成为珍宝。 也就寻常玉石价格稍高一些,不会离谱。 “多谢沈先生好意。” 谢过沈先生,陆尘几人便将其送走,又是一番客套,也是公孙凉与沈先生习惯而为。待罢了,便一路奔着城西而去,远处就可见着一片灯火阑珊,有楼阁错落,一水环山而过,上有一桥三亭二十四柱,悬三六长绳,挂三百红灯。街道宽阔,香车宝盖走过,摊贩吆喝有声,当真个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只此间瞧着,便是有趣的地方。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公孙凉笑着赞了一声。 “这冷玉城的灯会可是个好的去处,才子佳人相会,灯谜有趣,物件精巧,引得无数风流之辈向往。就冷玉城的灯会上,可不知出了多少千古绝唱,便比起醉梦阁也不差多少。” 众人一步步而去,很快便入得人群之中。 这周遭摊贩许多,摆放精巧物件,便胭脂水粉也或手镯玉簪更数不胜数。除此之外,另有些珍奇的玩物,花灯,泥塑,布偶,也或糖画之类,一派和谐的模样。 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是瞧着喜欢,便公孙凉所言都听不下去,奔着一旁的小摊而去,蹲在地上各自挑选起来,毫不吝啬身上的灵精。 “姑娘们都是喜欢这些东西。” 公孙凉摇头一叹,目光转向旁侧。 “她二人在这里也丢不了,咱们去灯谜那里瞧瞧?” “也好。” 陆尘是不好这些小物件,听到公孙凉建议,又瞧了眼兴致勃勃,完全忘了他二人的穆双影与洛仙儿,就点头应下。 毕竟灯会不过这前后两三里的范围,怎么也丢不了,就暂且分开也无妨。 “还是与她们说一声再去。” 陆尘同样不好灯谜,毕竟自认脑袋非是灵光,却总得见识见识,也不能就这么扰了别人的兴致。却上前说话,洛仙儿与穆双影只随口应了一声,未曾理会陆尘究竟道了什么,而其也无可奈何,只得再嘱咐一声,得到回答便与公孙凉一同去了旁侧。 回头再瞧,并非很远,仍旧能够见得。 如此,也就彻底放心下来,将目光转向眼前打开的灯谜。 “最难一灯谜。” 只此五字,再无其他。 陆尘看得当即愣神,便周遭也众人都苦思不解。 “敢问先生,这灯谜猜的是个什么?” 公孙凉也哑然,未曾料到这世上竟有人出如此灯谜。 “是一成语,谜底四字。这灯谜可是已经打开了许久,按照咱们这的规矩,若不能将这灯谜答对,便后面的都不能打开,不知这位公子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那灯后的摊主中年模样,持一折扇,面上含笑。 看来风度翩翩,却眉眼间带着许多的傲气。 “若答对,在下这里便有一香囊赠送,内藏南野沉香花料,十分难得。若可得了送给心上女子,定能抱得美人归!” “南野沉香花料,确实不错。” 公孙凉挑起秀眉,瞧一眼陆尘。 “陆兄弟可想拿着送给穆姑娘?这南野沉香花料确实难得,得千年沉香木才能散出香意,清爽淡雅,经久不散,更暗藏浓厚炽烈,后味无穷,与穆姑娘可最为合适。” “却我也猜不出这灯谜谜底是什么。” 陆尘只挠头,瞧着那摊主取出的香囊,已经可以嗅到其中香意。 便如公孙凉所言,与穆双影那般狐儿最为合适。 “陆兄弟不知,便在下来说就是。” 公孙凉朗笑一声,挥手取了自己的折扇出来,在胸前轻挥,眼神一瞥那灯谜上五字,笑意更浓。 “最难一灯谜,谜底倒也简单,难则难矣,再三苦思而不得方为最难。故而,谜底便为百思不解。可对?” “公子大才!” 那摊主愣了片刻,却也不得不认下,只得将那香囊拱手送出。 却公孙凉也不过将将过手,便给了陆尘。 瞧他模样,是只喜灯谜却对这些个物件没有兴趣,陆尘也就坦然收下,满心欢喜。 再瞧将将打开的灯谜,却非是猜谜,而是对子。 “寂寞寒窗空守寡!” 虽是不懂,却陆尘也可看得出这对子绝非寻常,也该是摊主废了许多时间才想出。便一眼瞧去,但凡认字都可见得端倪,且不说意境如何,就每一字都作同样部首,就十分难解。 公孙凉也皱起眉头,却眼神更亮。 而周遭众人更是为难,各个抓耳挠腮,是真的不知如何应对。 “若有哪位公子可以对上,在下便送出一瓶凤涎香!” 那摊主挥起折扇,面上又是那般骄傲的模样,乃至更甚先前。 而那凤涎香陆尘也是知道,乃阴阳合休之瑰宝,且不说于修为精进有着怎样的帮助,便只言有助悟道就足以为天下修士所追求,却奈何寻遍天下也难得。若探究其来历,是凤求凰木千年一繁荣,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果只一寸大小,凝练而成一滴凤涎香。却此人开口便一瓶,该非同凡人,否则又如何可藏这般珍稀之物。 就公孙凉眼睛也亮了起来。 却亮罢,终究无奈一叹。 “古人常言三不朽,风声,水声与无涯的寂寞。若只言对,自然可以对得上来,却对上来的不过文字,对不上的是意境。” “公子果然大才,虽说对不上这意境,却不如说说如何对这文字?” 那摊主挑了下眉毛,转而瞧来。 “只对文字,是再简单不过。” 公孙凉一笑,却并无多少欢喜,有些强装的模样。 “清源流浊污沧海,漂洋渡海漫江流,便这两句,又哪个不能对上阁下这文字?却真个说来,是无能对的上意境。那凤涎香是件好的东西,却终究无缘,可惜,可惜...” 他满面的遗憾,是对的上来也自认不及。 却短短一念便出两对,周遭人也都惊叹连连。却不过片刻,便有人惊呼出声,道出了公孙凉的名字,那摊主也听得清楚,当即一愣,这才将身段放下,收敛了骄傲模样。 “原来是公孙圣子,先前多有得罪,却在下也是无心,还望见谅。” 这摊主堆起笑意,只微微低头便罢。 也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却陆尘与公孙凉都不知其身份。 “只可惜这两对对得上文字,对不上意境,凤涎香可不能就此给了出去,若真的给了在下也是心中不服。却公孙圣子也莫要妄自菲薄,毕竟这对子在下可是想了许久,只短短片刻便对上两对,公孙圣子也是绝顶大才,不负多智近妖的美名。” “公孙圣子都自叹弗如,该天下也无几人可对。却奴婢不自量力,便也来对上一对。” 公孙凉还未能来得及开口,人群中便忽的走出一女子。 大红的裙袍,大红的面纱,只眼角瞥见便觉得熟悉。 “退还迦迳返逍遥,先生看,如何?” 正文 第478章 红颜祸水赠凤香 这一句道出,满场皆惊。 陆尘不懂这些个对子的意境也或其他,只细细想来也没能领会其中韵味。便转头瞧去,那一袭大红的裙袍如先前模样,面有红纱,头悬金钗落凤珠,如秋水星辰的眸子仍旧那般动人。 那醉梦阁的红妆姑娘。 “红妆姑娘也来了灯会。” 陆尘嘴角咧了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姑娘于他来说可并非能够轻易相与的人物,毕竟其之所以落得而今地步,便是因武安王爷,偏偏武安王爷是夏小贼的爹爹,若还在世,见了面,就得叫声叔叔才行。而红妆姑娘自己也是知道这些,那柳如是便提起过,红妆姑娘要她遇到任何麻烦都可来求助,虽那如是姑娘自己不懂,可陆尘是一听便明白。 却此间见到,红妆姑娘只一双眸子顾盼流萤,转到陆尘身前盈盈一拜,道了声“公子安好”。 只如此,便惹了许多人眼红。 “红妆姑娘可难得走出醉梦阁。” 那摊贩也意外,稍稍愣神才终于醒悟,别有深意的瞧了陆尘一眼。 公孙圣子的身份他已经知晓,虽是并不认得,可陆尘模样乃天下皆知,便三岁小儿都道得出血天传人有丑陋的黑色面具烙在脸上。就将将来到,这摊贩便该认出,却并未点破,那些个围在周遭的风流雅士可不会在意别人,一门心思都放在灯谜与对子上,未曾注意也无妨。 红妆姑娘这盈盈一拜,可是将陆尘彻底暴露出来。 议论的声音颇为嘈杂,陆尘也只得硬着头皮与红妆姑娘还礼。 却这红妆姑娘不过眼角一勾,似是露出个笑容,而后便转向摊贩。 “依先生所见,奴家这对子可否工整?” “退还迦迳返逍遥...可是迦罗沙曳之迦?” 那摊主低头思量片刻,眼神异样地瞧了红妆姑娘一下。 “正是。” 红砖姑娘轻轻颔首,却眸中见不到任何变化。 “迦罗沙曳便说的袈裟,就其中韵味,想来先生已经明白。虽比不得古来三不朽,却也该是最为工整的一对。若此间诸位还可有人在奴家之上,奴家,便自甘认输。” “如何比不得古来三不朽,红妆姑娘大才!” 这摊主摇头一笑,却面上仍旧镇定自若。他眼神瞧过周遭,便公孙凉也皱起眉头,是无能相出比之红妆姑娘这一对更为工整的下联。待许久,也不过深深一叹,彻底放弃,将眼神转向与陆尘站在一起的可人儿。 “看来在场诸位是无人 能与红妆姑娘一较高下了,却这一对,可不止如此。” 摊主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转身提笔点墨,洋洋洒洒又是四字落在那对子的红纸上。 待得书罢,再瞧去,那对子便更难了几分。 “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 众人皆惊,便公孙凉也瞧得皱起眉头。 红妆姑娘低头沉思,不过片刻便扬起眸子,轻轻一勾,变成了弯月眼,着实好看。 “远避迷途,退还迦迳返逍遥。” 一言出,满场皆惊。 便那摊主也愕然呆住,前后思量许多也未能寻出反驳之言。 又何止这摊主,在场哪个不欲求那凤涎香,怎的甘心如此平白让出去。就自私来说,便得帮着寻出反驳之言才可,却前后思量,怎的也找不出哪里不够工整,哪里对之不上。 罢了,众人皆叹,如公孙凉也是满面惊异,未曾料想这醉梦阁的红妆姑娘有如此大才。 “红妆姑娘可知迦罗沙曳便极为难得,想来对西凉佛道也有着极深的了解,否则可道不出迦迳一词。便姑娘所会所学之广阔,非我等能够相较,更将一切融会贯通,了然于心,实乃我辈之楷模。” 一赞,自叹弗如。 如东盛公孙凉都已经开口,在场众人,又哪个还能硬着头皮说不好? 这摊贩也取出一冷玉瓶递上,口中连连赞叹。 “罢了罢了,今日这灯谜便到此为止,该散的都散去,游玩的去游玩,不摆了。” 他朗笑一声,不过挥手,便将一切都收了起来。 收起冷玉瓶,红妆姑娘是瞧也不瞧,便转手递给陆尘。 见状,那些个摇头叹息的看客都是傻了眼。 “奴家一风尘女子,可找不到合适的人用掉如此珍宝,便随意用了也着实可惜。何况原本不过出门走走便罢,瞧见此处热闹,就过来凑上一凑,这凤涎香还是给公子最好,若日后能够去得红尘谷,请梅娘前辈为您炼制一番,好处可更甚此般。” 她美眸若秋水,便何时都如此。 陆尘也愕然呆住,却红妆姑娘已经将那凤涎香丢在其手中,继而转身便径直离开,未曾多做停留。 公孙凉上前,瞧了眼陆尘手中的凤涎香,眉头轻蹙,也是想不通这红妆姑娘究竟怎样想法。 “陆公子当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红妆姑娘到这冷玉城已经不少年头,做那醉梦阁的花魁也许久,却从未见她对哪个男人如此。便冷玉书院的沈先生,最多不过一起饮酒作诗便罢,可 真的说起,得其所赠者,陆公子还是第一个。” 那摊贩哈的大笑上前,斜扇拱手。 “还未介绍,在下乃冷玉分院一教书先生,与沈先生是同门中人,陆公子与公孙圣子若是看得起在下,便称呼一句孙先生就好。” “真的说来,我也并非读书人,不过跟着公孙兄一起走走逛逛,就我而言,孙先生是前辈,又怎么看不起,可莫要折煞了晚辈。” 陆尘也终于回神,连忙应下。 却再瞧手中这冷玉瓶,陆尘仍旧有些不解,拿捏不定那红妆姑娘究竟怎个想法,又为何如此。 “孙先生大才,晚辈自叹弗如,今日也是大开眼界。” 公孙凉早便不去多想那些,虽心中疑惑,却也只得暂且放下。 “孙先生才高八斗,红妆姑娘更千古才情,人人都说东盛公孙凉,却论起这些,终究是差了许多。这些个虚名便日后不提也罢,否则才是折煞了在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东西说来都是有数。年纪大了,经历都,见识多,如公孙圣子这般年纪轻轻未曾经历那些个情困折磨的,又怎么能够对上这般意境?公孙圣子差的可不是才,而是情,这些绝非有心便可得到,是得岁月沉淀而成。” 孙先生摇头一笑,瞧着周围人迟迟不肯散开,各个盯着陆尘手中凤涎香,眼神变幻,就当即沉下脸来。 不曾开口,只气势稍稍一放,这周遭许多人都当即变了颜色。 有些识趣的就乖乖离开,不识趣的也远远逃离,却仍旧躲在暗中,不知有着怎样的心思。 “红妆姑娘可是给陆公子留下了个难题啊。” 孙先生别有深意地瞧着陆尘。 “却这般刁难也有回报,而无需多说,陆公子也该明白,自己得将这些都承下。红妆姑娘究竟怎样想法尚且不知,却在下有一言相劝,还是尽快离开这冷玉城最好。” “为何?” 陆尘收起凤涎香,眉头一挑,稍有意外。 那孙先生摇头哂笑,暗地里指了指远处的一些人,看似在挑选着街边小摊的物件,却眼神总瞥向这边。 “这几位可都是冷玉书院的弟子,背后也有长老人物做靠山。陆公子虽是斩过绝顶的圣人,却但凡有些明白的,都知事实绝非传闻一般,却他们也并非傻子,自知敌不过陆公子手段,说不得就会请出背后人物。红颜祸水,可自古不假。” 孙先生哈的大笑一声,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摇着步子便转身离去,口中唱着些戏腔小调,洋洋洒洒就没了踪影。 .。m. 正文 第479章 起浪,未必有风 红妆姑娘究竟怎个想法,谁也不知。 逛罢了灯会,陆尘几人也就随意寻了处客栈住下。那沈先生相赠的冷玉牌确实有用,只将将取出,客栈伙计便瞧得清楚,当即变了脸色,毕恭毕敬的迎着几人去了上好的房间。 陆尘与穆双影一间,洛仙儿一间,公孙凉一间,便灵精都不曾讨要。 香囊已赠,夜半欢愉,罢了却陆尘怎的也不能睡下。 不过游览冷玉城,却遇见了那红妆姑娘,虽说有着不浅的交葛,却毕竟除此相识。此人究竟怎个性情,无法拿捏,又为何要多做那些事情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如那分院冯先生所言,红妆姑娘平日足不出户,就只偶尔上台时才会现身,平日里可不能见着。 又怎的突然去了灯会? 其中该有陆尘的原因。 取出那凤涎香,陆尘躺在床上久久地瞧着,身旁穆双影早已睡熟,虽是仍旧察觉陆尘出神地想着什么,却未曾太过理会。 倒是放任。 一夜无言,待得翌日清晨,陆尘也不曾睡过。 他只将那凤涎香暂且收起,并未就此用去,是仍旧记得红妆姑娘临别所言,得拿着去红尘谷托梅娘炼制一番才有更好的效果。双修之法便罢,却有助于悟道之说得更为看重几分,否则如此平白浪费也未免太过奢侈。 洛仙儿与公孙凉早便下楼,待陆尘与穆双影一道行来时,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的瓜果糕点,是客栈掌柜款待,亦不曾收取灵精。 只不多时,沈先生同样寻来。 该是能够察觉冷玉牌所在,故而无需多问也知。 “再停留两日吧,那南野圣教无需太过匆促,得有些事情要做。” 将将吃过,陆尘便开口打断了几人的闲聊。 待目光瞧来,陆尘才皱起眉头,将那凤涎香也取出。 先前说话时,公孙凉已将昨日灯会的事情都告知沈先生,虽同样疑惑红妆姑娘的所作所为,却终究也没能说出个应当的理由。毕竟在红妆姑娘而言,对陆尘也该是恨屋及乌才对,又怎的会如此出手相助,更将冯先生珍藏了许久的凤涎香都送给陆尘。 “那红妆姑娘的事得先弄清楚才行,她究竟怎样想法,又打算如何。毕竟夏小贼有愧于她,不可就此任由其放纵风尘。若能相助,得助上几分,否则我也于心不安。” 陆尘轻叹,又瞧一眼穆双影。 却后者不过柔柔一笑,将陆尘的手掌握住,是听从陆尘的决定。 公孙凉与沈先生也并无异议,只洛仙儿颇为不满的撇嘴,已经开始嫌弃这冷玉城的氛围。如她这般不肯安分的性子,这冷玉城中所有一切都该与她有仇般,不愿意继续呆下去也是正常。 可最终也不曾出声反对。 亦只反对也无用。 “沈先生可有办法让我与那红妆姑娘见上一见?” 陆尘瞧了眼洛仙儿,将凤涎香暂且收起,便转过目光在沈先生身上。 “就直接去便可,醉梦阁乃我冷玉书院所有,虽平日里互不交集,却之间的关系从未断去。在下为冷玉书院院长,就说要见人,醉梦阁的老鸨也或龟公都不会反对,更何况按照时间来算,今日才是红妆姑娘一月一登台之时。却你真的见了那红妆姑娘,又打算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我还没有想好,却至少得弄清楚她究竟怎个态度,又打算如何。” 陆尘轻轻摇头,唏嘘一叹,心中也是复杂。 这之间的恩怨交葛太过久远,可久远也不能如此罢休。灭族之难,屠族之恨,是何人都不能轻易放下,纵西凉佛门子弟也得入世还俗,破去佛心才行。 “那这便去就是,早些了解也好早些安心。” 沈先生摇头一笑,给不出什么建议,便公孙凉也无能为力。 吩咐了客栈的伙计将桌上收拾,几人就出门而去,不多时就到了醉梦阁。仍旧是那副模样,却这个时间已经人来人往,那些风流雅士各个穿戴非凡,气宇轩昂,偶尔开口也都是在摆弄文章,酸里酸气的模样让人心中想笑。 “若在平日,便午时之前都不会见到多少人。” 沈先生要了与昨日一般的雅间,自行上去三层,却瞧着周遭人满为患的样子不免摇头。 “就今日这般,不过都是来瞧红妆姑娘的罢了。只为听她一曲,见她一面,豪掷千金,可都是走火入魔。便真个说来,红妆姑娘惊艳四方的该是才情,而非样貌。毕竟韶华易逝,红颜枯骨,何种的女子到头来也就黄土一抔,唯绝唱盛名才能震响千古。文人雅士好风流,可这风流,却终究被他们曲解了本意...” 一叹罢了,推门而入。 桌上已经摆满了如前日般的瓜果珍馐,更好酒好菜琳琅满目。 几人落座,瞧着周遭模样,各有所思。 红妆姑娘还在洗漱描妆,得些许时间才能登台献艺。这些是醉梦阁既定的规矩,陆尘也不愿扰了诸多来客的兴致,就说好待之后红妆姑娘有了时间再聊。 而先前一路走来,陆尘的样子也已经被许多人见到。 嫉妒者有之,怨恨者更多,这醉梦阁便每个角落都是杀气腾腾的模样,要将阁顶都掀飞。毕竟昨日灯会见过那些的可是不少,就口口相传,愈演愈烈,至尽早就已经再难收回。 便如先前所闻,最过分的便是血天传人已经摘了红妆姑娘的花冠,做了入幕之宾,更一夜时间便将那满瓶的凤涎香都用尽。 人云亦云,流言四起,有心之人暗中推动,就陆尘已经算是冷玉城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读书人的嘴当真是个相当可怕的东西。” 公孙凉透过珠帘瞧向下方,不少人都在盯着此间,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难看。 “妒心所致,一张嘴便可颠倒黑白,掀动波澜。如此假装清高的人物,又怎么配得上读书二字。” 他连连摇头,便眸中也满是不屑。 却一眼扫过,公孙凉忽的挑了下眉头,又凝神看许久才终于叫了陆尘与沈先生,折扇合起指向二层的一处角落。 于外界瞧不见里面,却里面可瞧得清楚外边。 那二层的阴暗角落里,一袭白衫的韩暮春正与人说着什么,虽其掩去了面貌,并非真容,却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与周身气息可做不得假,轻易就可认出,也就欺骗那些与他不熟之人。 可公孙凉与之有过交情,沈先生更与之朝夕相处,又如何认不出来?且看片刻,就通过嘴型即可分辨出来,是那些个流言蜚语在其口中更为过分,乃至提起穆双影与洛仙儿。虽韩暮春不知她二人姓名,却并不妨碍什么,怎个一男三女,怎个倒凤颠鸾之类,着实下作! 陆尘的脸色当即便难看下来。 却比不得沈先生眉间阴沉。 “孽障,这十几年的书都是读到狗身上去了!” 一掌拍案而起,沈先生面色忽的涨红,更一口逆血也喷出,气息都变得萎靡。 穆双影与洛仙儿还不知,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尘也只得暂且咽下这些,与公孙凉一道安抚沈先生的情绪,以免气机虚浮,毒入骨髓,落下严重的后患。 一口气息喘平,沈先生面上满是黯然与愧色。 “怎的...就教出了这样一个孽障...” 他气息虽平,却仍旧不堪承受。 韩暮春这般伪君子的模样,也是沈先生第一次得知。 “陆公子,还请给在下些许时间,此间大庭广众不好传出我冷玉书院的丑闻。却迟则明日一早,在下定会将其擒来,任由公子发落,便割舌剔骨,在下亦无二话!” “沈先生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陆尘也是冷静下来,虽心中仍旧恼怒,恨不得立时便上前将其掌嘴,却毕竟沈先生还在,只得压抑下来。 “真个说来,沈先生与我有恩,那韩暮春又是先生的弟子,我便不好与他如何。却这般便罢了...” 陆尘轻轻摇头,又瞧一眼那仍旧在兴风作浪的韩暮春。 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不想被公孙凉瞧见。 那日将将见面时,洛仙儿不过一声冷哼便惹得起满面难看,就可瞧出其心性着实不佳,却谁也未曾料想竟是到了这般地步。 “这事,便交给双影与仙儿做决定吧。” 陆尘深深一叹,重新坐了回去。 眼帘轻合,却杀机不散。 穆双影两人自然也是瞧见,如洛仙儿性情该早就冲出,将那大言不惭的韩暮春吊起来掌嘴,却终究被穆双影拦住。她也是心中恼怒,恨不能上前撕了韩暮春的嘴巴,然大怒之下仍旧存了些许清明,是念及沈先生的关系,就暂且隐忍下来,以免难堪。 却真的说来,纵然洛仙儿直接冲出去,大庭广众之下揭开韩暮春的易容,更接连张嘴,乃至将其诛杀此间都是无妨,沈先生亦不会多说,可难免心中会有芥蒂,毕竟如此就将冷玉书院的丑闻传了出去。 冷玉书院,可是最重声名。 说是清高也无妨,却冷玉书院一向洁身自好,上至院长,便如沈先生,下至弟子学徒,是修心修性,读书明理,从未出过这些不堪。 否则沈先生也不会急怒攻心,当场吐血。 “两位姑娘,在下,实在有愧。” 沈先生瞧着陆尘脸色,心中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就唯有苦笑,连连道歉。 穆双影胸脯起伏,更洛仙儿咬牙切齿,将桌角都捏成粉碎,指节咔咔作响。 许久,才终于冷静几分。 一口浊气轻吐,穆双影眸光复杂变幻,终于是缓缓点头。 “相信以沈先生的为人,断然不会将其轻饶。承沈先生赠画之恩,此人,便交给沈先生处理吧,却希望先生允许我几人在旁观望。有些事,得问个清楚才行!” 正文 第480章 琴音控魂,八千年前的传说 杀机不休,森然蔓延。 那二层角落里伪装了自己面容的韩暮春忽的打了个激灵,四周望去,却怎的也不能找出心底泛寒的源头。他只咧下嘴,偷偷摸摸地瞧了眼三层的雅间所在,透过珠帘不能瞧见任何,却其中究竟有谁,他早先便已经看得清楚。 暗自嘀咕一声,韩暮春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转而继续与身边的人说道起来,就口中所言也越发过分,好似真的亲眼见过一般,便脸上都露出那些个不堪的模样。 而这所有,沈先生都看在眼中。 “就如穆姑娘所言,且如何责罚,也由两位姑娘决定。” 深深合起眼眸,沈先生再没了任何为其挽回的想法,更周身也蔓延出杀机。 常言读书人最好清白,却只言说而无作为,读书不通其理,便不过都读到了狗的身上,是畜生也不如。而沈先生也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自己唯一弟子竟是这般模样,便想起过往的许多,那些不能说通之处也都可解释清楚。 因他,害了多少无辜清白。 冷玉书院的名声,都要败坏在其手中。 “便当看不见就好,待之后回去再说,何必因他扰了咱们的兴致。” 公孙凉摇头苦笑,轻言安抚着几人的心情。 却韩暮春的出现是谁都不曾料到,而如此想来,如今日般的事情他也是该做过不少。就那易容的手段,便绝非寻常,表面看来没有任何痕迹。若非下意识的举动,正巧被公孙凉瞧了个清楚,便他也不能认出。 流言蜚语最害人。 然古人却说,无风不起浪。 哪来的风? 这浪,不还是起了? 人心叵测是险恶,表面君子才杀人。 声浪高叠,醉梦阁可是热闹非凡,就那些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物,不知有多少都是千万里遥远而来。冷玉城有一阁,阁中有一花魁,绝色倾城,才情千古,早便名声在外。按规矩来说是一月一登台,便遇见登台之日,冷玉城才最是热闹。 却今儿个再看,与往常有着太多的差别,就那些自命不凡的风流雅士口中谈论便可知晓一二。 仍是红妆姑娘,却多了血天传人。 摘了花冠,一男三女,凤涎香... 总离不了这些东西。 说得多了,听得烦了,便一些明理的人开始质疑,便醉梦阁也出面辟谣。却毕竟人多口杂,限制不住,更免不了有心者煽风点火。就一眼瞧去,一层二层摩肩接踵,总是那四五个不太安分的到处忙碌,口中言说着惹人心烦的事情。 “那几个是北荒人。” 雅间内,几人的情绪早已平复。 公孙凉一把折扇于胸前轻轻挥打,陆尘也站在珠帘后瞧着下方。他二人两双眸子好比鹰隼,将下方众人模样皆收入眼中,不曾有一个落下。 “北荒环境恶劣,整日风大尘高,白间灼烫如夏,晚间冰冷如冬,就平日里的习性都会因此受到影响,只看喝水模样便知。北荒人喝水好牛饮,便女子柔弱也是饮量极大。将将来到东盛,还未能改掉这些习惯,一眼就能瞧出。” “瑶光洞天。” 陆尘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该是因昨日之事。” 公孙凉唇角一勾,无奈摇头。 “将手头的麻烦尽快解决吧,咱们也早日出发去南野。瑶光洞天的手可是越来越长了,说不得其中还有金家和北域妖族的痕迹,便任家最近也是不太安分。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顾及他们,出了东盛之后,南野与中州,可绝非寻常手段就能触及。” 言罢,陆尘只轻轻点头,回去座上。 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是有些沉默,沈先生也始终低头,满面黯然的样子,不知出神地想着什么。 陆尘与公孙凉也不再多说,就随意取了些珍果品尝。 不消片刻,这堂中忽的一亮,好似一轮大日于高台上方璀璨生辉,更砰的一声有着什么瞧不见的东西在光芒中炸开,洒落红纸飘飞。 满堂惊,便那些嘈杂的声浪都瞬间消失。 一女倾城,如仙临尘,大红的裙袍点缀金纹,高贵典雅,踏空而落,飘然入席。 一瑶琴,一红绸,一双秋水伤心眸,看遍千山万水愁,独坐倚危楼。 红尘失色,人间值得,不过如斯。 “红妆姑娘总算是出来了,可是等了许久。” 公孙凉转眼瞧去,无需提醒,身边的几人也都注意。 玉指轻捻,琴音瑟瑟,若泉水叮咚,绕梁不绝,好似空谷百灵,便听者都心神空境,好似一抹柔情似水涤尽千百伤痕。再瞧去,穆双影与洛仙儿都勾起唇角,美艳不可方物,便一堂上下,又哪个还能记得先前那些烦恼暗恨? 却雅间中,陆尘皱紧了眉头。 他不通乐理,比之洛仙儿更为不堪,就听着舒服便罢,却心中仍旧念着许多不解与疑惑。这一人间仙曲,于陆尘来说,不过左耳进了右耳便出,未曾留下任何。 一曲起落江湖情,待得退去,也无人愿醒。 “都是着了魔的模样...” 陆尘瞧着身边几人,咧嘴一叹,是他们仍旧沉浸其中韵味,不肯自拔。只再看时,沈先生却已经回神,将眉头也皱起,面有疑惑之色。 “我是听不懂这琴声如何,却沈先生可是不满意?” 一挑剑眉,陆尘稍有意外,便原本起身的打算都暂且放下。 听得陆尘出声,沈先生抬头时却满面愕然。 “你...没事?” “没事?好端端的,我又怎么会出事?” 陆尘愕然不解,又四周瞧了瞧,见到穆双影三人都已经清醒,口中仍旧连连赞叹。 却沈先生张了张嘴巴,面色极度变幻,忽的带起些许凝重。 “之后单独见了这红妆姑娘,公子可得小心行事。” “沈先生...是发现了什么?” 陆尘皱眉,又瞧一眼这满堂花客,不能明晓。 便公孙凉几人也都转头看来,皆是满脸的疑惑,不知沈先生是究竟发现了什么,会忽有此言。 “这红妆姑娘可不一般,原本只以为不过寻常凡徒,做了花魁,却如今看来,这冷玉城中还有许多在下也不知的存在。” 沈先生抿住唇角,眼神瞧向堂中。 透过珠帘,能够见到那些个沉浸先前乐声之中的堂客接连醒转,就如先前穆双影三人一般,口中连连赞叹,好似将先前的一切都忘却,再无人提及。 “表面瞧来是凡徒,可红妆姑娘的修为,却大能也不止...” 一言出,陆尘几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且所修之法绝非寻常,而精通此道者古往今来也并无几人,更枉论这般。就今日看来,这红妆姑娘的手段与在下曾听说过的某位很像,只无形琴音便可控魂杀敌。” 沈先生眯起眸子,起身来到窗前。 隔着珠帘,四顾而去,却不知沈先生究竟在寻找什么。 “八千年前,琴魔老人惊才艳艳,四千岁年纪横空出世,行遍天下无敌手,力压当世所有妖孽俊杰,是稳坐不动便杀敌于无形。却奈何其傲慢无度,中了他人激将,涉足中州那六凶之一,而后便再不曾归来。而今提起,琴魔老人这四字已并无几人知晓,然说起‘十指起落黄泉伤,送葬曲下百万亡’这句传言,你们该是有所听闻才对。” “难道是...黄泉归途与送葬曲?!” 公孙凉惊声开口,瞳孔都几度收缩。 穆双影与洛仙儿同样瞪大了眼睛,只陆尘满是迷茫,是从未听人说起这些。 沈先生轻轻点头,却看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得回到原处。 “琴音控魂之法,千古以来也就琴魔老人才有如此手段,据说是得了断古前的传承。却断古后,除他之外,便再无人能够明通此道。而先前红妆姑娘所施展的,绝对是这般控魂秘术,虽不过些许痕迹,却也足以认得出来。” “可沈先生怎的先前不曾发觉?” 陆尘晃了晃脑袋,大概明白了些许,却仍旧有些疑惑之处。 然沈先生不过苦笑,转而瞧向堂中那些怅然若失的花客,眉头紧蹙。 “过去到这醉梦阁,红妆姑娘等台前都是知晓在下的到来,许是警惕,故而不曾施展。却今日,也是头次来了而并未告知,红妆姑娘方才大意之下未能觉察,显露了这般手段。” 言罢,沈先生便低头,面上满是复杂变幻。 “难不成...琴魔老人竟真的逃了出来不成,还是另有隐情...” 听其口中所言,陆尘与公孙凉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个过往秘辛,于他们而言太近却又太远,就八千年前的事情,换了几代人而已,又怎能与当今有关?许是无聊才听人提起便罢,谁都不曾在意,毕竟八千年并非遥不可及,却那些过去的是非长短,恩怨纠葛,也该早已烟消云散。 何况八千年前的琴魔老人就已经四千岁高龄。 至如今,一万两千年,纵那琴魔老人逃出了中州险地,恐也是化归尘土了。 半圣万年,大圣两万,仙人无量。 寿元便如此,又岂是那么简单便可活得长久? 摇头便罢,不去在意,却陆尘起身也心中抱了些警惕,毕竟那红妆姑娘深藏不露,可是有着至少大能境界的修为,更这一手珍宝秘术绝非寻常,是从未见过与之相仿。 穆双影几人也不去多想,见到陆尘起身都是面露担忧。 毕竟陆尘与那红妆姑娘之间的纠葛未免太过复杂,只怕稍有不善就刀剑相向。 “切记,多加小心。” 正文 第481章 刻着流风纹的玉弓 走出雅间,陆尘仍旧有些懵懂。 原本不过凡徒而已的红妆姑娘竟是有着大能修为,更与八千年前的琴魔老人也扯上关系。琴音控魂,黄泉归途,送葬曲...这些从不曾听闻过的东西在脑海中一一转过,越发的想不明白。 四千岁的琴魔老人,于八千年前便纵横天下无敌手,却真个说来,到如今也该是一万两千年。修行有助寿元增益,却半圣也不过万年而已,至现下,那琴魔老人是怎的也不该活在世上。而红妆姑娘如何得来这琴法传承,便不过其机遇,与他人无关。 可红妆姑娘又为何要隐瞒自己的修为? 陆尘想不明白,只摇头便不再多想。 若那红妆姑娘真的有心于他不利,便早就应该出手,而不必等到现在。就之间恩怨说来也并非很大,毕竟中间隔了一个夏小贼,更于红妆姑娘而言最为痛恨的人只夏小贼才对。 再如何也就恨屋及乌,仅此而已。 行过回廊,周遭满是大红的颜色,朱漆房门在眼前一道道掠过,皆作相同模样。红妆姑娘所居之处,沈先生早便问过老鸨又告知陆尘,便轻易就可寻到。 只近前,停下脚步,便可听到房间里有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该是在梳妆也或其他,却很快就停了下来。 陆尘放下心中所思所虑,轻轻抬手,还未叩下,房门便吱呀一声,已经打开。 朱红罗裙的红妆姑娘就站在门后,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双眸子再不复当初秋水般的黯然忧伤模样,反而凌厉如刀,好比星辰璀璨,更藏万载冰霜于之中。 不过被盯住,陆尘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你何时来的。” 红妆姑娘轻声开口,将眸子也眯了起来。 虽是询问,却并无问话之意。 “一早便来了。” 陆尘哂笑,凝在半空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就只得摸了摸鼻子这才放下。却面前的红妆姑娘只深深瞧了陆尘一眼,并未作出任何意图不善的举动,让开房门的位置就邀请入内。 能得其如此对待的,恐整个天下也无几人。 便如与之相识良久的沈先生都未曾入过其闺房,更所居之处还是问过老鸨才知晓。是如沈先生都是这般待遇,那些个自命不凡的风流雅士又怎能入其法眼。 而踏足其闺房之中的男子,想来陆尘还是头一个。 至少在这醉梦阁的闺房而言,陆尘是头一个。 “有事?” 落座四顾,陆尘只瞧着周遭模样,十分寻常,如一般的女儿家喜好相仿,就那红木的梳妆台上摆放着许多打开的胭脂水粉,该是先前声音的来源。 一壶酒,斟两杯,红妆姑娘面上仍旧见不到任何表情。 红纱掩盖,是任何人都不能见到其真正容貌。 “有些话想问你。” 陆尘将目光收回,无意地把弄着面前酒杯。 “我的身份你该已经知晓,而你的来历,我也听沈先生说过。那些许久之前的恩怨我不清楚,却愧对于你,这点无可否认。可昨日相见,更灯会一事,我怎的也不能明白,你心里究竟什么想法,又对我和夏小...夏渝笙是如何态度。” “就只这些?” 红妆姑娘瞧了陆尘一眼,平静的模样让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陆尘也不过张了张嘴,却最终不过点头应是。 他原本就不曾想过该问什么,更不知该问什么,又怕提起那些过去的恩怨纠葛,引得红妆姑娘黯然神伤,就始终小心翼翼,临时才道出这些。 却红妆姑娘的反应,让陆尘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怎样的态度。” 陆尘面上满是复杂,手指搓动,心里也有些难安。 然红妆姑娘不过举杯饮尽,而后便起身去了窗前。由此间可望得三山河流,便冷玉城模样都尽收眼底。那些个街道上的人来人往,都能看的清晰,只红妆姑娘的眸子却渐渐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才摇头一叹。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如今再说起,那武安王爷可称得忠勇无双,却不辨是非对错,将奴家满门灭尽。可其毕竟糟了报应,已经身死魂消,便尸体都成了灰烬,喂了鱼虾,更一家上下不过留了小王爷一人在世,也非安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做错的是武安王爷,与小王爷无关,奴家又何须与小王爷计较那些。就如今,只求一世太平,不愿再入恩怨纠葛,哪怕作一风尘女子,也是满足。” “可你并不愿如此。” 陆尘皱起眉头。 他起身而来,站在红妆姑娘身后,死死盯住了她的背影。 “若你真的心甘情愿如此,昨日相见,你又为何问我怎的无话可说?更昨夜灯会,又怎么一改往日性情,踏出深闺,出手相助,为我讨来凤涎香?” “举手之劳罢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却因小王爷而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昨夜在此处见到你与公孙公子因那对子为难,又恰好心中有些想法,方才出门。你该早便听过,这街上人人都说醉梦阁的花魁才情盖世,见了如此绝对,又怎能不会心痒?” 红妆姑娘转身瞧来,眸中带上了些许平静的笑意。 一句反问,陆尘哑口无言。 他只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是明白眼前女子不过口是心非,却怎的也寻不出反驳之言。 抿住唇角,陆尘将手指都捏紧,却不过深深的无力。 “那你这一身修为又如何解释?” 许久,陆尘才终于沉下眉头,面上也露出些恼羞成怒的模样。 “黄泉归途,送葬曲,这八千年前琴魔老人的瑰宝秘术就在你的身上,更修为臻至圣道大能,比起当今天下那些所谓的妖孽俊才都更为精深。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些并非你原本所愿,而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自中州而至东盛,路途遥远,有千山万水,无意间遇到了琴魔老人的传承,受其遗留的气息所致,被迫醍醐灌顶,方才得了黄泉归途与送葬曲,更一身修为接连冲破瓶颈而至大能境界。这些,当真非奴家自愿,是迫不得已。” 红妆姑娘眉眼间的笑意更浓几分,只瞧着陆尘,毫无慌乱。 “陆公子果然非凡,不止拥有力敌绝顶圣人的大勇,更拥有可堪破玄奇的大智,奴家可是越发敬仰了。” “你...” 陆尘嘴角猛地一抽,明知撒谎,却怎的也不能辩驳。 也越发的羞恼暗恨。 “可这些非你所愿,又为何要以琴音控魂,让这满堂坐客都受你蛊惑?!” “陆公子说笑了,那些个风言风语公子也不是未曾听到,奴家虽不过风尘女子,却终究洁身自好。这些个诋毁之言,奴家是不愿听到的,而相比动用这些原本不该得到的本事,奴家自然有了选择,也是无奈之下方才让他们将那些都忘掉。可奴家所作所为,也是为陆公子着想,毕竟这些话若真的传了出去,对陆公子的名声而言同样有着不小的影响。公子不来谢过奴家便罢,却此间拿着这些来质疑奴家...” 红妆姑娘眼神有着细微的变化,却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作出伤心的模样,只垂下眼帘,轻轻一叹。 陆尘哑然,再不能道出任何言语。 红妆姑娘才情盖世,比之公孙凉也不差多少,言语间更无任何空隙可钻。况陆尘的本事,终究不能在她面前得了什么好,便公孙凉亲至,恐也无可奈何。 “公子可是在奴家这里呆了太长时间,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红妆姑娘瞧了陆尘一眼,轻轻一笑,折身回到梳妆台前。 她玉指摘下凤钗,三千青丝如瀑,更那些个瓶瓶罐罐摆在面前,却并未摘下红纱涂抹。 “怎么说,奴家也是风尘女子,虽说洁身自好,却公子在奴家房中待得太久,传出去也绝无好话。何况公子已经成家,那两位姑娘可都是绝代芳华,就好好珍惜便是,莫要因此出现什么误会,否则奴家罪过便大了,可是承受不住。” 一笑便罢,红妆姑娘斜面瞧来,眸若秋水。 “公子好走,奴家,便不送了。” 瞧着红妆姑娘的模样,陆尘仍欲开口,却怎的也不能出声。 心中恼怒暗恨,终究无可奈何,罢了不过深深一叹,苦笑转身。 “我是说不过你,也甘拜下风,却原本便无任何不善之意。若姑娘日后遇见难处,便去云泽洲也或葬仙山吧,或那些炼狱分部,只需道出自己身份便可。这些灵精和传送玉台,便横渡东盛而至北荒也足够,你好好保存,莫要丢了也或花了,以免用时不够。” 言罢,陆尘留下了小山般的灵精,更丢下许多传送玉台。 背对陆尘的红妆姑娘微微侧目,眸光轻颤,却很快便恢复平静,如过往般寻常的笑意。 “承蒙公子好意,奴家自知拒绝不得,便此般谢过。” 起身,盈盈一礼。 陆尘苦笑,又一叹,而后便转身就此离去。 却眼角一瞥,他脚步便再难以迈动。 那门后的墙上,正悬挂一雪白玉弓,上刻流风纹,暗藏玄妙大势,揣摩不出其中真正道韵,更有荧光朦胧,绝非凡物。 红妆姑娘见到陆尘愣住,稍有疑惑,也是转而瞧去。 却这一眼,她始终波澜不惊的模样都消失不见,一双好看的眸子,满是慌乱。 正文 第482章 琴魔老人 玉弓通体透白,流风纹玄妙深刻其中,暗藏天道至理变化,森罗万象,是玄而又玄。莹白灵光朦胧,虽神奇于之上,却无风无声也无浪,平安安谧地悬挂墙上,若非见到,便谁也不会发现任何气机。 “......有还有,她身上常常背着一把弓,通体雪白,刻着流风纹,弓弦一弹,比起琴瑟还要好听。但那把弓叫什么,她却从来都不跟我说,整天跟个宝贝一样,碰都不能碰一下。” 那日,夏小贼将将得知武安王爷府的变故。 说了许多,他才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更提起心心念念从不曾放下的姑娘。 陆尘仍旧记得,也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位姑娘。毕竟那是夏小贼最后的念头了,更将武安王爷府上逃出的唯一一个丫鬟当成那位姑娘,以此来作安慰。 却又怎的就会那么幸运,这个被夏小贼始终惦念的姑娘逃了出来。 从未有过这般侥幸的想法,陆尘也知恐这辈子都不会找到那位姑娘,就当作最后的安慰,找到也或找不到,都无关紧要,至少留下如此一个念想,支撑着夏小贼不会绝望,不会痛苦,就已经足够。 找到她,未免太过奢侈。 “流风纹...” 陆尘久久地望着那把悬挂墙上的玉弓,怔怔回头,见到了面色慌乱的红妆姑娘。 再多的解释也或狡辩都已经无用,这玉弓,也或她面上的慌张,都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为何见而不曾有很,为何仗义出手相助,为何这从来无人踏足的闺房可入得其中,为何独独对他态度不同...这些个疑问,终究是得到了解释。 红妆姑娘,原来便是夏小贼心心念念的那人。 却为何,她始终不肯告知,一定要瞒着自己? “你...” “这玉弓是路上捡来的。” 不待陆尘说完,红妆姑娘忽的开口将其打断,却胸脯深深起伏,面色也无法安定下来。这般仓促而急于狡辩的样子,便傻子也不会相信,而陆尘也终于恍然惊醒,却脸上很快便阴沉下来,原本离开的打算也放弃。 “夏小...渝笙跟我提过你。” 陆尘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侧过身子却气息始终不能平复 的红妆姑娘,那眸中的慌乱,可看得一清二楚。 “还不跟我说实话?非得要我将他叫来才行么?” “我...” 红妆姑娘瞳孔猛地一缩,眸光颤抖,便周身气息也变得无法平静。 却此间,这房中轰然一震,更整个醉梦阁都一片慌乱。可怕的压力骤然压下,好似天穹大岳崩塌,便空间都已经凝固。狂风作乱,吹起珠帘晃动,陆尘原本空旷的背后,也不知何时忽的站定一老人。 他眸若鹰隼,杀机十足,业力满身,更似有万鬼嚎哭于周遭,带来阴冥阎罗的问候。 这般气势之厚重,分明半圣! “师尊,不...” 红妆姑娘惊呼出声,还未靠近,异变又生。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忽的通体爆发玄光凛然。 灰色的道痕出没流转,不过一瞬就彻底扩散出去,是千万厉鬼附身,将那些个气势搅动尽数撕裂。《鬼道仙道经》于脑海中震响,凭空更有靡靡道音流转,鬼道玄妙的碰撞之下,那老者原本阴厉的面色都变得惨白,更连连退后,是一身气机都彻底溃散,脚下接连几步沉重,落地有声,猛地倒飞出去,将那墙壁都砸了个通透,一片狼藉。 万般气息消散,陆尘也恍然惊醒。 回头时,那老人嘴角溢血,正狼狈地自废墟中起身。 “百晓通?” 见到此人,陆尘惊愕,分明是这醉梦阁里说书的那位老先生。 房门大开,洛仙儿首当其冲,手中大枪掀动血光凛然,一声暴喝,将房顶都掀飞。 穆双影公孙凉几人紧随其后,沈先生亦托着残破的身躯而来。只见到房中景象,几人都是愣住,却洛仙儿已经到了陆尘身前,一双眸子如狼似虎的盯住了百晓通,杀机汹涌如浪潮堆叠,着实可怕。 “血天传人,果真非凡...” 百晓通挣扎起身,却面色一片惨白。 他深深一叹,瞧了眼冲入房中的几人,苦笑摇头。 “师尊!” 红妆姑娘未曾理会这些变故,只将将回神便连忙冲了上去,将咳血不断的百晓通扶起。 听闻其称呼 ,便陆尘也愣了一下。 “老先生,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 沈先生皱眉上前,目光扫过周遭,却见到陆尘沉默着转身,去了那已经破烂的房门后,将已经震落在地的玉弓捡了起来。 虽不知事态究竟如何,却沈先生也不曾多问,只穆双影几人满面狐疑,未能想个明白。 “入手滑腻,如羊脂白玉,更似女儿柔荑...这玉弓,当真如夏小贼说的一般,也不愧太弓苑传承许久的道器。” 陆尘手指缓缓滑过其上,失笑摇头。 起身,又瞧向满面复杂的红妆姑娘。 “事到如今,你可还要否认?” “我...” 红妆姑娘唇角轻颤,似是还要反驳,却终究低下头来,未出一言。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百晓通瞧着陆尘与红妆姑娘的模样,忽的一笑洒然,轻轻一叹,叫了声身边的姑娘,让她扶着自己去那桌旁坐下,方才一口浊气吐出,面上也多了些红润,好过先前苍白的模样。 沈先生几人依然不明就里,却见到陆尘与百晓通之间再无任何敌意,这才稍有放松。 却洛仙儿始终盯紧了面色复杂的两人,只冷哼一声,将大枪收势站立,只并未化入命渊。 陆尘也转而瞧来,等候百晓通的解释说法。 “自你几人来到醉梦阁,老夫就已经发现。” 百晓通苦笑一声,接过红妆姑娘递上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他原本就声音沙哑,重伤所知,饮罢方才好些。 “本以为不会出现这些个乱子,却瞒了多年,终究是一步走错,被这小子发现了玄玉仙弓,将过往的所有努力都变作无用。也罢,事到如今,便瞒也瞒不下去,与其叫了那夏家的小子前来添乱,倒不如坦白交代。就你们有任何疑惑,尽管问来就是,老夫与老夫的徒儿,都不会再对你们有任何隐瞒。” 他瞧了眼持弓靠近的陆尘,面上皱纹都更多了些,花白的胡子轻轻颤抖,又是深深一叹。 “至于老夫的身份,就不必多问了。” “八千年前,琴魔老人...” 。书阅屋 正文 第483章 往事知多少 “果真是你!” 沈先生眉间猛地一沉。 他满面凝重,死死盯住了这个与自己有过不少交道的说书老人。自当年此人来到冷玉城,绝顶圣人修为便引起沈先生的注意,却长久以来也不曾发现其他,不过当其是个圣人便罢。却怎的也不会想到,这平平无奇的老人,又何止圣人修为。 该是半圣也不止。 八千年前的琴魔老人纵横天下,已经圣人修为,更一手送葬曲曾为天下送葬,便半圣也绝非敌手。八千年已过,如今的琴魔老人又该到了何种境界,不可想象。 这世上的隐秘,可当真极多! “八千年时过境迁,琴魔老人?便命元果这等延命奇物也不过三五百年罢了,且越是服用便效果越差。却如今而言,您老人家该一万两千岁的高龄...在下可是好奇,前辈究竟怎么延命至今而不死,这世上又哪来的这些个延命奇物。” 公孙凉皱眉开口,将眸子也眯了起来。 那老先生瞧他一眼,轻笑摇头。 “你们就只关心这些...” 轻轻一叹便罢,老先生只起身踱步,面上也满是怅惘。 “算来是一万两千岁,却真个说起来,老夫也不过七千余罢了。那中州的六凶之一,可是非同寻常之处,便其中时间也被冻结。身入其中,难以自拔,老夫用了六千年才终于走出那混乱之处,却也是后来才知。再入世间,今非昔比,故人不堪岁月折磨,皆已亡命,老夫一念堪破,便出了红尘,隐居此间,就想着就此不再参与世上任何恩怨,直到遇见了老夫这徒儿...” 老先生深深一叹,转而瞧向红妆姑娘。 他眸中满是怜惜,其中悲情悲意,好似感同身受。 “大华皇朝之乱,该有此事。” “前辈是知道些什么?” 公孙凉皱眉更紧,又问一声。 “早便可以料到。” 老先生摇头哂笑,重新落座,目光扫过周遭,最终是落在陆尘身上。 “大华皇朝那老祖,便是当今大华皇主亲父,为人光明磊落,正直而又刚烈,是人人敬仰的存在,却奈何生了个儿子大逆不道。两千年前,老夫自那中州险地脱身,第一念便是去寻故人,就那大华老祖,却得知其身死。当时还道奇怪,怎的那老小子半圣修为,如此便身死魂消,寿元耗尽,便心中存了些疑惑。而后数百年时间,老夫才终于查出其中原因,原是篡位。” 他深深一叹,面上苦涩,谁也不能明白。 “而今皇主,非是当初太子,太子早便身死,便那老小子也被阴谋诡计害了性命。可笑其一生刚正不阿,却偏偏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可毕竟万般落定,纵然老夫也无能为力,毕竟大华皇朝有龙脉气运加身皇主,若非皇室血脉,无法撼动。如何堪破红尘?不过因此,而后便只身远行,再不问世间繁华,直到来了冷玉城,就此定居,做一无牵无挂的说书先生就好,可不曾想至今日,又是牵连了这许多。” 言罢,老先生怔怔出神,又忽的瞧了眼红妆姑娘,摇头轻笑。 “当初收下妆儿,便该猜到会有今日。” “那中州险地...” 沈先生与公孙凉对视一眼,却将将出手,老先生便将其打断。 “那中州险地便不要多问,非是我等可以去得。就西凉那普智和尚,南野老妖,加上老夫三人一同前去,也不过就是重复当初走过的路,身困其中,不可自拔,便丢了性命也有可能。大凶大限,非同小可,便你们问了老夫也不会多说。” “这...” 公孙凉哑口无言,沈先生亦是皱眉低头,不再多问。 该说的已经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况他们也无能问出更多。中州险地,仍旧一个谜团,也是害人性命之处,就如老先生所言,便算上普智和尚与南野老妖一起前去,就不过是送命罢了,却无能堪破其中秘辛。 一念思罢,两人皆是深深叹息,稍有不甘与好奇,却也无可奈何。 若老先生不肯多说,便谁也无能为力。 却陆尘与穆双影洛仙儿对这些并无兴趣。 “红妆姑娘的身份,可否一说?” 陆尘将手中玉弓摆在桌面上,那流风纹玄奇深奥,有迷蒙灵光辗转出没,气机深沉而又轻灵,入手之处滑腻如羊脂白玉,更弓身好似飘羽,如若无物。 与夏小贼所言一般。 “太弓苑圣女?” “是。” 红妆姑娘抿唇一叹,终于是承认了自己身份。 将一切都掩饰得天衣无缝,却偏偏这玄玉仙弓挂在门后的事忘记,否则就不会出现这些个变故。 却如今后悔也无用,毕竟陆尘已经发现,是一切到了这般地步,只得坦然相告才行。而其为何要隐瞒身份,为何不肯承认身份,又其过往而言,究竟对夏小贼与陆尘是个怎样的态度,都得问个明白才行。 “我想问的,你该都知道才对。” 陆尘瞧着红妆姑娘,便眸子都变得凌厉如刀。 “至如今,可不要再编些谎话骗我。” “已经没那个必要。” 老先生轻轻摇头,又苦叹一声,与红妆姑娘道了一声,后者眉间却更为复杂。 她只抬头瞧向陆尘,又重新垂下,将眼帘也合起,满是苦涩。 “奴家又怎的能够直说。” 红妆姑娘深深叹息,一双眸子瞧向玄玉仙弓,面上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 许久,才终于摇头,又是一叹。 “太弓苑与武安王爷的纠葛,公子该是知晓,便不再多说,而奴家与小王爷之事更为复杂。就那日武安王爷府惨遭变故,是武安王爷倾尽全力才终于使得奴家逃脱。那之后,武安王爷府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奴家就在远处瞧着,却无能为力,毕竟重兵把守,奴家这命可是用武安王爷一门上下换来的,又怎可再度冒险。” “就只瞧着大火熄灭,皇主命人将其中尸首灰烬收纳而抛入江河后,方才远行离去。就奴家与沈先生所言过往,半真半假,不过是瞒了出身,却其他一切都不假。远渡东山也好,落魄而入冷玉城也罢,皆为真实,便之后被此间老鸨收敛也绝非谎言。而奴家也是入得醉梦阁才遇见师尊,因玄玉仙弓暴露而被师尊发现了身份,不得已合盘托出所有一切。师尊怜奴家命苦,收作弟子,就始终留在这醉梦阁作一风尘女子,修琴法而出红尘,了却过往,再不理会天下事。” 言罢,红妆姑娘抬头瞧了眼陆尘,面上复杂,怎的也说不明白。 而之后一切,陆尘也可猜的出来。 恐她也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两人相遇,纵然当初听闻夏小贼仍旧在世也无妨,毕竟东山以东,冷玉书院,与那北荒妖城有着太过遥远的距离,而此间又是冷玉城中,并非书院之处,便一生再无交集都是正常。 却谁也未曾料到,陆尘竟会到此。 该是相见才让她破去了原本的心境。 “陆公子与小王爷是结义兄弟,见了陆公子,便似是见了小王爷一般,曾经那些个往事便如何都不能压制,每每总要犯上心头。一次又一次,就难免会有些动摇,可奴家如今也不过就一风尘女子,更武安王爷害我一家上下也并非虚假,奴家又怎么可以将所有都放下...” “却武安王爷倾尽一切救了你的性命也不假。” 陆尘深深皱眉,瞧着红妆姑娘复杂的眼神,一言罢就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夏小贼最喜欢的姑娘,至如今仍旧心心念念,尤其那日得知武安王爷府惨遭灭顶之灾,就一女婢逃得性命,便将所有都暂且放下,更坚定不移地相信逃出来的女婢就是红妆姑娘。虽如今看来夏小贼并未猜错,却在当时而言,这也不过夏小贼对自己的一分安慰罢了,是逃避原本心中所想,方才如此,以便将那些仇恨冲动都压下。 他又如何不知,那般可能极小。 而红妆姑娘又如何不是复杂? 深仇大怨不可无视,太弓苑的灭亡便是武安王爷亲手所为,虽留了红妆姑娘一人,却也是这些个仇恨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夏小贼喜欢这姑娘,却这姑娘可万万不能喜欢夏小贼,得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才对。 可许多事情,却又并非简简单单就能说的明白。 “奴家...奴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小王爷...” 红妆姑娘凄切摇头,眉眼间的痛苦复杂谁都能看得清楚。 老先生深深一叹,公孙凉与沈先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尘也心中明白,大概红妆姑娘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仇人之子,却如今再提,便不知该如何面对。 若如先前般,了却红尘身后事,一心只入风尘中,便不会有此间的为难。可原本是如此,偏偏陆尘来了这里。 见了陆尘,又怎能想不到夏小贼? 瞧着红妆姑娘的模样,陆尘也是再无任何心思询问下去,不忍,不愿,亦有些不知所措。纠结许久,终究不过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狠狠一砸,起身便离去。 正文 第484章 最终的决定 瞧着陆尘的愤然离去,在座几人,皆有些不知所措。 穆双影与洛仙儿直接追了出去,公孙凉与沈先生也只黯然无奈,瞧着面前红妆姑娘垂首不言的模样连连叹息。曾经的琴魔老人,而今的老先生也不过苦笑,一声长叹,满含怅惘。 “情起情灭不知处,命运最戏有情人...” 深深的无奈与悲哀,却偏偏这身负大仇的红妆姑娘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又该如何是好? 便谁也说不出一个三两。 夏小贼最喜红妆姑娘,曾在武安王爷府上发生的那些往事,又如何不能回想起来?一来一往,陆尘是不知夏小贼究竟做过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世上于其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红妆姑娘,谁人都不能与之相较,便他这结义兄弟也要差上几分。 红妆姑娘也喜欢夏小贼。 却真个说来,又怎么能面对心中这份感情? 无法面对,换谁来都是不知所措。 一路离开醉梦阁,陆尘便直奔街上而去。瞧着周遭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置身其中,仍旧觉得难过。 穆双影与洛仙儿在后面追了上来,只跟在陆尘身旁,却并未多说。 她们也能猜得出来陆尘心中该是怎样的难受。 “若我不曾来过,就不会如此,红妆姑娘也就无需面对这些...” 苦笑一声,陆尘终于在河畔止步。 这一眼瞧去,清水上一桥三亭二十四柱,才子佳人相伴,吟诗作对也好,卿卿我我也罢,都是些美好的风景。却偏偏瞧着这些,陆尘怎样都欣赏不来,更觉得恼怒反感,恨不得一刀将这平桥都斩断。 人生从来无公平,这些人有风花雪月,却偏偏红妆姑娘与夏小贼相望不相知,便见面都不能。 红妆姑娘如何面对夏小贼,是将其当作生杀仇人,还是心心念念的情人?想来夏小贼也该如此复杂,只平日说来无妨,却一旦真的见了,怕也是嗫嚅无措,便往常看来如何能说会道都得哑口无言。他二人间的过往着实复杂,又如何能够面对,便他二人也不自知。 万般难言于心头,怎个也说不明白。 “便随缘就是。” 穆双影瞧着陆尘在河边站了许久,与洛仙儿对视一眼,终究是上前。 “红妆姑娘也是喜欢夏小贼的,便他二人的事究竟该如何,只得随缘才行,是你我都不能决定。生杀大仇于之间,还得看他二人究竟将对方摆在怎样的位置。这些事说来麻烦,就真的互相见了也不能解决,就顺其自然,且看红妆姑娘将会如何。若她真的甘愿做这风尘女子,就在冷玉城中再不与人交道,此生相望不相知也无妨。若她有朝一日可以看开,去寻夏小贼,咱们便帮上一帮,无论是情是怨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多想那些个作甚,在我看来,倒不如将那夏小贼叫来,让他自己去解决这些个麻烦。” 洛仙儿冷哼一声,面上满是不屑。 “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是沦落风尘也好,是生杀大仇也罢,若他自己都没有魄力去接受,便直接让那红妆姑娘死心才是正道。就如此拖延下去,终究没有尽头,受折磨的可不是那两人,连同咱们都得常常忧心。” 闻言,陆尘稍稍回神。 穆双影略有责怪的瞧了洛仙儿一眼,似是有些不满,却后者偏偏别过头去,又冷哼一声。 “快刀斩乱麻总比拖延要好,若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面对,谈什么喜欢。就那夏小贼若真的有本事,就去面对这一切,也帮红妆姑娘定下自己的心意。而结果如何,都得看他自己,别人可帮不上什么,是抱得美人归,也或人头落地,终究算是凡尘落定,万般消弭,可比如今这幅模样强得多!” “是这个道理...” 陆尘轻轻一叹,目光望向远处,却仍旧存了些犹豫。 他是不知该如何与夏小贼多说。 红妆姑娘不曾去寻夏小贼,便因两人之间有着太多的恩怨纠葛,武安王爷害的红妆姑娘流离失所,虽当初灭顶之灾以性命护其无恙,却过错已经犯下,弥补也无能。红妆姑娘喜欢夏小贼,可如今却不过醉梦阁一风尘女子,这样的身份,想来也是怕夏小贼不肯接受,换得一身心伤。 叹也叹不尽的复杂,陆尘也着实苦恼。 “待之后,与红妆姑娘说上一声吧,总得让夏小贼知道她仍旧活在世上才行,便如此拖延下去,也始终没有个解决的办法。却总得给红妆姑娘些时间才行,先去南野,后至中州,待日后回去北荒再定。夏小贼不知红妆姑娘所在,便延缓些时日也无妨,也好让红妆姑娘想个清楚,明了自己的心意。” “又托...” 洛仙儿咧了咧嘴,稍有不满,却真个想来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若夏小贼真的直接来了,红妆姑娘未能想个清楚,说不得便会生出些谁都不愿见到的结果。 “走吧,回去。” 陆尘胸膛深深起伏,一口浊气吐出,揉了揉脸庞,方才觉得好些,心情也是平复下来,不再如先前般复杂难言,觉得憋屈。 公孙凉与沈先生仍旧在醉梦阁。 他二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红妆姑娘与夏小贼间的麻烦,就回到房中,几人都沉默不言,就老先生在旁侧瞑目盘坐,周身荡漾鬼气森森,有玄妙道痕出没流转。 也是个鬼道修士。 《鬼道仙道经》轰然震响,陆尘也并无意外,是先前便有过此事,是因老先生气机显化方才引动。而老先生所修之法究竟如何,陆尘不知,却如今看来该是有些联系。只《鬼道仙道经》乃老鬼所授,老先生与老鬼之间又是否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非陆尘可知。 老先生不愿多说,也无可奈何。 “可是已经想个清楚?” 见到陆尘回来,公孙凉与沈先生都转而望去。 靡靡大道之音回荡,虽二人稍有意外,却也并未多问。 “红妆姑娘身在此间,得告知夏小贼才行,我已经想的清楚。” 陆尘落座,目光瞧向红妆姑娘。 闻言如此,红妆姑娘猛地抬头,一双好看的眸子都变得极为慌张,欲要开口阻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手掌轻轻颤抖,却终究还是收回,重新垂下头颅,眸光复杂,不曾言语。 “此去南野,后至中州,得不少的时间才能回去北荒。待之后见了夏小贼,再与之提点此事。那之前,红妆姑娘便自行揣度吧,至少得有个明确的态度才行。” 陆尘轻轻一叹,又忽的笑了一声。 “却我可以明说,夏小贼,便是小王爷,他断然不会在意你如今风尘女子的身份。于他而言,你可是最为重要的那人,便我与武安王爷在他心中都得落后一些,就当初得知武安王爷府惊变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便风尘女子又如何?红妆姑娘洁身自好,不过与人献艺便罢,也是无可奈何,迫不得已,夏小贼自然会理解。他对你情根深种,莫说是风尘女子,便姑娘落得人老珠黄,他也断然不会将你抛弃。” 闻言,红妆姑娘眸光轻颤,却终究是低头不语,只一双手交叉在一起,颇为不安。 瞧见这些,陆尘心中不安也终于放下。 红妆姑娘未曾反对便是极好的结果,至少证明她心里是真的喜欢夏小贼,虽其中恩怨纠葛太甚,更如今落得风尘女子身份,却这份心意未曾变过,就是最好的境况。 “咱们也走吧,红妆姑娘就自己思量如何面对夏小贼就好,我等可不能帮上什么。走一趟南野,走一遭中州,这些个时间该足够姑娘想的明白,我只希望下次再见,能叫你一声嫂嫂最好,再不济,也可坐下来一同饮酒,而非打生打死,不共戴天。” 陆尘轻轻摇头,叫了公孙凉与沈先生一同起身。 “回去吧,尽快了解其他事,明儿个便直接动身,去南野。” 正文 第485章 洛仙儿无需男人 走出醉梦阁,回望可见三层之上,那姑娘凭窗瞧来。那通白玉弓持手中,轻拨仿若琴瑟,凤钗挽起三千烦恼长丝。红纱遮面,瞧不见模样如何,唯有一双眸子比之秋水更柔三分,却之中黯然,也让人心中生怜。 明眸渐开横秋水,手拨丝簧,不语思量。 俏丽佳人不过将将露面,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止住脚步。却那些个自命不凡的风流雅客也就不过如此,那楼上的姑娘不曾瞧过一眼。 只盯着陆尘罢了。 那复杂与黯然的模样,更其中深深潜藏的悲哀,让人难以平静。 可这些,终究得告知夏小贼才行。 不能瞒,不必瞒,任何的恩怨情仇总要有个结果才是。若就此拖延下去,便不过留下难解的遗憾,到死,归入黄土,也徒留一声悲叹,是谁都不愿如此。夏小贼也好,红妆姑娘也罢,而今看来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意,却真的见了之后才能确定,在那之前,便只说自欺欺人也无妨。 摇头叹罢,陆尘将目光收回,也不理周遭那些愤愤不平的闲人,与沈先生一道回去冷玉书院。 韩暮春的事,也得解决才行。 虽说红妆姑娘一曲琴音让满堂花客都忘了先前那些个风言风语,却他们仍旧记得,而这一切的源头也就在沈先生这唯一的弟子身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要隐藏,便绝非谁人都可瞧得出来。何况沈先生从来刚正不阿,才德双全,最是让人信服,也因此从不曾对身边亲信之人有过分毫怀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稍有不当,却用在沈先生身上也并无不妥。 自来信得过身边之人,却这韩暮春也是给沈先生明明白白地上了一课。如此败坏门风,便真的传了出去,冷玉书院这千古以来的青白名声都要染上污迹。 日后又会如何,是陆尘也可想到。 那些个有心人又怎么不会利用这些? 冷玉书院与公孙家秦家,道宗,红尘谷这些个门派势力最大的不同便在于看重名声,虽说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却及不上冷玉书院。门风,才是冷玉书院千古传承以来最重要的东西,一旦就此败坏,便距离没落不远,而自冷玉书院建立,便当家作主之人无妨实力如何,是品德先行,若有分毫不妥,便不能继承院长之位。 沈先生为人品德并无瑕疵,却偏偏韩暮春这冷玉书院的圣子,未来的院长,隐藏太深,便沈先生也是今日才终于见得。 一路回去冷玉书院,因先前变故而暂且忘记这些的沈先生重新想了起来,便始终不曾开口,沉默无言,面上阴郁谁都可以看得清楚。那眸中杀机动荡,却偶尔显露复杂,又常常深叹,该是仍旧未能决定如何处置这败坏门风的弟子。 入得别院,韩暮春还未归来,这冷玉书院也越发幽寂。 将将落座亭中,沈先生口中响起唿哨之声,将那山涧中的雄鹰也叫了回来。 “雄鹰归门,如此便是不再会客。” 公孙凉瞧着那锐利的鹰爪轻巧地落在沈先生肩头,忽的开口。 “毕竟千古以来,从不曾听闻冷玉书院出过任何一位品德败坏之徒,却偏偏有了韩暮春此人,沈先生心中也该十分复杂。欲入冷玉书院,天赋无妨,却品德先行,便而后的指点教导也极重品行培养。因此,冷玉书院从来声名不显,是因弟子稀少,却个个拿出来都是值得尊重的人物。韩暮春做出这些恶事,沈先生定然将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是没能将其引导至正确的方向,究竟如何处罚韩暮春都无妨,可我怕沈先生会因此对自己不利。” “品性太正,可同样并非好事。” 洛仙儿轻哼一声,只瞧了眼满面复杂的沈先生,眸中只不屑而已。 “那韩暮春自己学坏而并非指点有误,与他沈先生有什么关系,却偏偏将过错加在自己身上,就是品性太正,与脑子有病也差不了多少。冷玉书院传承的门风是不错,可惜却不懂变通,都是一根筋的模样,迂腐而又顽固,着实不太开化。” “你说这些也是没错...” 公孙凉失笑,却笑罢面上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低头沉思许久,就看着沈先生在那里逗弄雄鹰,眸中满含担忧。 “今日韩暮春定是得回来才行,却将其惩罚之后,无论结果怎样,咱们得好好看住沈先生,以免他心中存了什么郁结,不能想开,将自己也如何。尤其明日,若出发去南野,就怕沈先生会忽然拒绝,以作对自己的惩戒,却其体内剧毒绝非小可,万不能置之不理。” “那就将他绑去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废人而已,还能反抗不成?” 洛仙儿挑起眉头,不屑嗤笑,一口便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净。 将将斟满一圈的陆尘稍愣片刻,见得洛仙儿示意,方才苦笑着又给添满。 “你这性子可得改改,否则日后又怎么嫁人。” 酒壶放下,陆尘一言罢了,洛仙儿却又一口饮尽。 还得添酒才行。 “嫁人?嫁什么人?这世上男儿千千万万,可我曾瞧遍了整个北荒,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入我的法眼!便北荒已经如此,与之相差不远的东盛就可出个像样的人物不成?那南野可都是妖族,西凉又满是和尚,中州的王公贵族我是最瞧不上的,这五域四海,又哪里能出个让我瞧得上的男人?就你算是唯一一个,可实话实说,终归差了些许。” 又一杯酒入腹,洛仙儿哈的大笑,口中言语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却陆尘与公孙凉不过苦笑,穆双影也掩唇弯眉,都是被逗得乐了。 “那仙儿姑娘不妨便说说怎样的男人可以配得上你,就之后我与陆兄弟行走天下,说不得何时瞧见了,还能给你介绍介绍,也好有个归宿。” 公孙凉打开折扇,面带调笑。 却洛仙儿挑起秀眉,嘿的一声翘腿在一侧的石凳上,着实野蛮。 当今天下,如她一般的姑娘可不多。 “要么实力比我更强,要么境界比我更高,若不能做到其中至少一点,这男人,我要来又何用?!” “可你这要求...也就只老辈人物才行了。” 公孙凉哑然,只得摇头。 陆尘也是翻个白眼。 “姐姐说笑了,大圣道器圣韵而成灵魄,万化道藕而成肉身,便这般天赋,纵观五域四海又哪个男人可与你相较一二?就如今来说,姐姐修为已有圣道二重天,是神通之境,然同辈之中,也就那红妆姑娘入得圣道,却也是琴魔前辈相助才行。若如姐姐这般要求...” 穆双影轻轻摇头,是有些哭笑不得。 却洛仙儿只轻哼一声,又别过头去,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怎个也不能改变自己心意。 “兴许是要孤独终老了。” 陆尘瞧她一眼,着实无奈。 “境界无需多言,圣道玄奇,同辈之人可无几人堪得其中神妙,却你偏偏天赋异禀,只越来越大,可不会越来越小,更枉论超过。若说实力,便你我二人打起来,我都自认并非对手,当然不能算上断刀在内,否则未免太过欺人。就真个实力来说,我也自叹不如。” “你又算得上哪个?” 洛仙儿撇嘴,轻哼一声。 “若丢掉断刀再打,便屎尿都给你揍出来!” “我...” 陆尘嘴角接连抽搐,却见了洛仙儿威胁的眼神,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便脑袋也缩了起来,悻悻不语。 瞧见陆尘模样,公孙凉与穆双影都是大笑起来。 就能够让其这般吃瘪的,也就洛仙儿一个了。 穆双影她们自然也能,却舍不得这般,只洛仙儿百无禁忌,是比之男儿还要男儿。就其眉宇间八分英气,娇俏与煞气共存,便寻常女子怎的也不能做到。 又谁能够降得了这般女子? 该是豪杰英雄般的人物! 说说笑笑,日头渐西,这冷玉书院也算有了些人气。 时候渐晚,临近黄昏,远处终于行来一人影,悄悄摸摸地回到冷玉书院,进了他处别院,再无生息。 却此间几人,又哪个不知? 原本说闹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正笑意开怀的洛仙儿与穆双影都沉下脸来。她们可仍旧记得先前韩暮春诋毁之事,便哪个女子听到都不会乐意,更枉论如洛仙儿这样的性情。 就先前还在醉梦阁时,若非穆双影足够冷静,有大局之观,将洛仙儿拦住,恐此间韩暮春已经被吊了起来,脸都被扇肿。 “走吧。” 沈先生终于回神,肩头一震,那雄鹰便腾飞而起,落在凉亭上头。 陆尘几人也起身。 穿过别院回廊,走过乱石小路,眼前见得水榭花开,竹影斑驳。 那之中一拱门,内有别样风情,将将归来的韩暮春正在其中木屋内卸去面上装扮,就那人皮模样的东西才不过撕去一半。 自窗间,可清楚的见到。 一步入得其中,沈先生将眼睛眯起,杀机悄然蔓延。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正文 第486章 冷玉祠堂 一声落,若洪钟大吕,震动四野。 这冷玉书院所在自来幽静,毫无人息,如此一声落,似如九天惊雷炸响,便那韩暮春也是吓得一个激灵。他手掌都猛地一颤,将脸上人皮般的面具撕烂了大半,更转过头来时,模样着实有些诡异可怕,却露出的地方一片惨白。 该是未曾料到,沈先生与陆尘几人竟这个时候找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推开房门,沈先生面上已经阴沉如水,只道一声,却有着莫名的压力凭空显化,好似周遭空间都凝固,更震得这精致木屋都瑟瑟颤抖。 陆尘几人于其身后,同样感觉到了压力。 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是瞧着愣在桌前手足无措的韩暮春,两双眸子几欲喷火,却终究是在克制自己,以免叫沈先生难堪。然想到先前韩暮春所谓,洛仙儿也当真难以忍受,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径直上前将他嘴巴都扇烂。 “师...师尊...” 面色几度变换,许久,韩暮春才终于回过神来,噗通一声便双膝落地,直接跪了下来。 然沈先生不过眯起眼睛,又冷哼一声。 只如此,却如一记闷锤,便韩暮春也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更心跳也慢了一拍,险些直接喷出逆血。虽最终压制下来,却也是气息混乱,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满,更瞳孔接连收缩,已经明白了什么。 “今日,你是去过何处,又说过什么?” 沈先生又是一问,缓步上前。 一步步落下,一步步靠近,这周遭压力便比之先前更甚许多,平地有惊雷滚荡,隆隆作响,更灵光四溢,可见的漫天道痕凝聚,汇聚山岚天图将冷玉书院都囊括之中。只待声罢,四野惊悸,如晨钟暮鼓回转不休,更韩暮春无能承受,整个人都近乎趴在地上,好似脱力。 他一身衣衫都可瞧得清楚,满是冷汗,更面色惨白,手脚直颤。 “师尊...我...我...” 勉强抬头,韩暮春声音也变得沙哑。 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着实不堪,却沈先生的怒火之可怕,又谁敢无视? 便只站在那里,也天下无人能将之不见。 君子之怒,血流五尺,小人之怒,色厉内荏! 韩暮春整个人都如筛糠般 颤抖,就勉强抬头,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可其口干舌燥,怎的也无胆多说一句。却之心中已经明晓,今日之事,已经躲不过去,是被发现而毫无还口余地。 红妆姑娘与醉梦阁堂中,一道琴曲使得满座皆静,便原本的一切都忘掉,如韩暮春也不能在外。 却之后见了自己模样,又如何不能想起? 红妆姑娘修为最多不过大能,着实有限,这琴音控魂的本事便并非极强,终究只尔尔,无能将人存于脑海灵魄中的记忆完全抹去。只怕稍有提醒,便可完全想起,而如沈先生这般强者,更不过短暂失神便罢,却也是毫无防备才至如此,若真的先前就知,又如何会找了红妆姑娘的手段? 没能抹去记忆,韩暮春便清楚地记着。 而沈先生之怒,之问,也就心中明白。 最后一步缓缓踏下,好似时间都逐渐凝固。 韩暮春瞧得清楚,沈先生这一步比起先前任何一步都更慢许多,却眼前所见,空间都已经扭曲。滚滚大势尽被调动,压迫而来,好似悬天大岳凭空压来,让他连呼吸都近乎不能。 缓慢,沉重... 轰! 这一步终于落定,韩暮春瞳孔也猛地一缩。 那可怕的压力终于爆发,面色冰冷的沈先生也并未留情。如韩暮春也只觉得仿若天地都一瞬变得迷乱不堪,更灵魄都被卷入沧澜漩涡,是天塌地陷,日月无光般的感受。 一口逆血当即喷出,韩暮春整个人都如破掉的麻袋般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近乎丧命。 漫天灵光流转,渐渐收敛。 陆尘几人瞧得心惊胆颤,便穆双影与洛仙儿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知前辈修为之强,绝非寻常便可应对,却真个以来,都不曾面对过全力以赴的前辈。唯有洛仙儿于东海之畔,与那北域妖族三祖竭力一战,可终究是那三祖有所收敛,毕竟洛仙儿燃烧血脉也只小辈罢了,不必那般认真对待。 就收子大典时所见,金翅大鹏王也好,万毒门白袍书生也罢。在他们面前,陆尘公孙凉终究小辈尔,何况周遭另有强者存在,便他们九成九的心思都在别处,又谁愿意理会他们? 而今,才终于感受到真正属于绝顶圣人的气势。 便江老家主也不及。 更何况那日 偷袭在先,江老家主已经身负重伤。 真个见了这些,陆尘便呼吸也觉得困难,更心跳都似压抑不住,只满面惊恐的瞧着眸光森然的沈先生。君子之怒,非同小可,只怕当真要血光三丈,流长五步! “师...师尊...我...” 倒在地上,韩暮春已经再难开口。 他早就没了狡辩的余地,沈先生显然也不曾打算给他狡辩的机会。 气势相迫,还未出手便已经如此,纵然剧毒缠身也无妨,圣人终究是圣人,而不可小觑,亦非江老家主那般寻常货色可以相比。 “罪,不可赦。” 沈先生缓缓道来,却只四字便罢。 他不过大袖一挥,有玄妙流转横生,作一道图遮掩,将那韩暮春倒在地上的身子直接卷起,任凭其如何挣扎也不能逃脱。就只如此,转身而去,陆尘几人也都跟随之后,当即便出了别院,走过后厅,到了一处祠堂。 可清楚见到,其中不染尘埃,灵位三行,当中一位立于中堂,高高在上,却之上名讳已受风蚀,瞧不清楚,可想来该是冷玉书院能够追溯的历史中,最为古老的一位。 祭品之下,蒲团有三,已经破烂。 “跪下。” 入得之中,沈先生挥手,韩暮春的身子当即便被丢在地上。 却他瑟瑟发抖,挣扎着尝试起身,却终究一口逆血喷出,将祠堂污染,又重新倒在地上。 好似未曾瞧见其模样不堪,沈先生面色不动,仍旧冰冷,只眸子更为森然,却是望着先贤灵位,而不曾瞧过韩暮春一眼。 “跪下。” 又一言,韩暮春也猛地一颤。 抬头瞧去,那祠堂有三尺来高的门槛,如他这般模样,又怎么能轻易翻过?可沈先生却将师徒情谊彻底丢弃,冷眼观望,更之中森然与杀机都可瞧得清楚,让人胆寒。 如此之怒者,就前辈而言,还是陆尘几人见过的第一个。 便谁都要噤若寒蝉。 “进去,跪下。” 沈先生又一言,微微侧目,如两行尖刀而来。 韩暮春身子猛地一颤,艰难转头,却见到沈先生模样,近乎惊得死掉一般。 “进去,跪下,自列...罪行!” .。m. 正文 第487章 三千杖责,棒落溅血 小人之怒,色厉内荏,君子之怒,血溅五步! 沈先生读书千万卷,行路千万程,便天下人知沈先生谦谦君子之风,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当得温文尔雅,举止斯文。却今儿个见到,沈先生之怒也是犹若雷霆,是寻常不能比及,常人不能料想。 恐当今天下,都未必有几人可见沈先生之怒。 而能使之暴怒如此,也是有些本事。 那寒若华趴在地上,瞧着沈先生面容阴冷的模样,身子是如筛糠般颤抖,便一句话都不能说的出来。转头再瞧,这祠堂门开三尺高,况他如今这重伤之躯,便站都不能,又如何可以迈过。 “为师所言,你当听不见不成?” 沈先生终于开口,双手负于身后,只瞧着趴在地上的韩暮春。 陆尘几人便在身后,缄口不言,亦无胆多言。 虽不见得怒发冲冠,却那阴沉平静之下的怒火是谁都不敢触犯。 “师...师尊...我...” 韩暮春嘴角都在抽搐,瞧了眼沈先生的模样,只得咬紧了牙关伸手攀上门槛,竭尽全身力气才终于勉强翻了过去。却落地也再无力挪动,气喘如牛,口中溢血,就如此一点一点挪动。待得到了蒲团一旁,沈先生方才抬脚迈入其中,却并未上前,反而折身到了祠堂角落。 棍杖九尺,上粗下窄,通体赤红,犹若染血。 执入手中,沈先生方才来到那些个灵位前。 正堂牌位老祖之下,三行过百古祖皆合大黄道,其中个规矩是陆尘几人不能明白。却公孙凉瞧过之后,便在祠堂外开口解释一番,言道这些个灵位并非随意摆放,而是有着许多说法,且千古以来也并非只这些古祖,是有过许多贡献才能入得祠堂。便冷玉书院传承许久,一座祠堂又怎能将列祖列宗尽数摆放?便如此才行,是冷玉书院自行决定,而非寻常一般。 却这些说来也是无关紧要,毕竟都是冷玉书院之事。 沈先生执杖跪于蒲团,三叩九拜,口中呢喃有声。 “韩暮春是犯了大忌,沈先生也得祷告列祖列宗才行。” 轻轻一叹,公孙凉已经不愿继续看下去,这些个规矩可是不少,也得许多时间才能结束。待之后,韩暮春还得自己陈列罪状,继而才是惩罚。却真个说来,这祠堂今日又是否染血,仍旧未知。 却见沈先生这般动怒的模样,恐怕免不了这些。 陆尘与穆双影,洛仙儿都不曾开口,就只在门外看着。 祠堂并非他们可随意进入,毕竟是冷玉书院列祖列宗牌位所在。就此间瞧去,沈先生用了许久才终于结束口中呢喃,又上前点燃香炉,转而瞧向韩暮春。 “跪下。” 一言,平静却阴冷。 不容辩驳。 韩暮春面色惨白,更身子也颤抖不堪,只听得沈先生所言,终于挣扎着爬起,来到蒲团上深深跪下。 “你可知罪?” 棍杖落地,如金铁之声。 沈先生面上板正,却言出若洪钟大吕,滚滚而动,便整个祠堂都似惊活,显化万道灵光如丝如带,飘渺无度。纠葛之下,磅礴压力轰然砸落,原本就跪在蒲团的韩暮春更身子更得一沉,整个人都彻底趴了下去。 他口中溢血,艰难出声,却分辨不出究竟说了些什么。 灵光飘渺之间,沈先生双手把持棍杖,其上鲜红好似流淌,有着玄妙暗生。 “也是个非凡的道器。” 公孙凉挑起剑眉,面上稍有凝重。 “冷玉书院当真是极重规矩,若稍有逾犯,便得道器以杖责。却不知这一棍落下,又该是怎个模样,只怕三五下便将人打死也不为过!” “罪有应得罢了。” 洛仙儿冷笑出声,并无任何心怜。 陆尘与穆双影未曾多说,只在门外瞧着。 那灵堂下,韩暮春早已口不能言,便五脏六腑都已挪位。沈先生一身气机压迫如山岳沉重,更灵堂肃穆,显化气机,是韩暮春怎的也不能承受,早已身负重伤。 自列罪行? 如此境况之下,韩暮春又如何还能自列罪行? “跪而腰背挺直,往日如何教你,可是都已经忘了?” 沈先生轻哼一声,手中棍杖一挑一抬,那压力下的韩暮春便挺起了身子,却口中又是逆血咳出,整个人都是狼狈不堪,气息萎靡,若就此昏厥过去,也算解脱。 可那些个灵光流转生玄妙,偏偏让他不能如愿。 跪直了身子,韩暮春面上也更多了痛苦。 “你可认罪?” 声平浪静,却之下暗流汹涌,让人心惊。 便陆尘几人在门外也能瞧得出沈先生心中该是如何暴怒,却面上偏偏见不到分毫,只一双眸子凌厉如刀。那气势相迫之下,韩暮春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点头应下。 狡辩? 而今模样,哪还有韩暮春狡辩的余地! “老祖在上,弟子不肖,辨人不清,败坏师门,影响清誉。我冷玉书院千古传承,最重为人品德,却偏偏弟子凡尘蒙眼,收下这般无良子孙。诸位老祖在上,今日便以为证,施予三千杖责,而后逐出师门,自此与我冷玉书院再无瓜葛!” 沈先生一跪,痛心疾首。 言罢,他面上也满是复杂心酸。 陆尘几人在门外听得清楚,虽洛仙儿稍有不满,却此间也并非开口之时。便瞧着沈先生终于起身,那血红棍杖抬起,落下,砰的一声闷响,让人牙关都在打颤。 只一棒,那韩暮春脊背都挺直,有血光迸溅,将那透红的棍杖染满鲜血,更袍衫都变得破烂。却韩暮春口中只一声闷哼,便言语都不能,踉跄一下趴在地上,又被沈先生以棍杖挑起,跪直了身子,而后才终于落下一棒,再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鲜血四溅,皮开肉绽。 短短十棒便用了半个刻钟。 韩暮春早已神态恍惚,就第十棒落下,哼都未哼一声,终于晕了过去。却短短片刻,这祠堂有玄光流转,韩暮春很快就清醒过来,再度被沈先生以棍棒挑起,怎的也得跪直了身子才会施下杖责。 这一棒又一棒,鲜血溅了满地,一片腥气刺鼻。 “沈先生也是怒极,否则不会如此。” 瞧着沈先生阴沉而又平静的模样,公孙凉眉头轻皱,深深一叹。 陆尘目光转过,见到韩暮春已经满面灰暗,便眼神都彻底呆滞,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而起毕竟生在冷玉书院,学习修行许久,其中的规矩最是明白,却偏偏仍旧做了那些个错事,终不过咎由自取。 不值得怜悯。 一棒棒落下,闷声接连回荡。 这祠堂玄光显化,便第十棒之后,每一棒落下,韩暮春都得昏迷一次。却祠堂原本便是供奉老祖前辈之灵位,更用以惩戒不肖子弟,便昏迷也不过短短片刻就被叫醒,乃至无需沈先生多做,就只需施予杖责便好,却终归浪费了不少时间。 月上柳梢,夜色渐浓,三千杖责才不过一千。 那韩暮春脊背的袍衫已经彻底变作破破烂烂,绽开的皮肉之下,可清楚地见到已经开裂的脊椎。其中灵光流转,是登龙之境,却终究抵不过那血红棍杖,每每落下时,灵光都要破散片刻,无能自保,是全部的力量都吃在身上。 哀嚎也没有,只一声声闷响,与鲜血落地的声音。 韩暮春早已没了灵魄般,性命都好似丢掉,浑浑噩噩地承受杖责,却从开始便未曾说过什么。 便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更无需解释。 在场几人都瞧得清楚,来时也抓了个现行,又哪里还需解释?却来到祠堂而至此间,已经许久,却三千杖责仍旧差了许多,可韩暮春已经气息奄奄,恐继续下去便得就此丧命。 “沈先生是已经彻底狠心...” 公孙凉瞧得麻木,却仍旧唏嘘。 “便先前其口中所言,三千杖责后将其逐出师门,自此再无瓜葛,却如今看来也不过说说便罢。三千杖责,岂同小可,便圣道肉身也未必能够扛得下来,这韩暮春不过一登龙境之人,莫说三千杖责,便只两千,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种混人,死不足惜。” 洛仙儿轻哼一声,早便没了心情继续瞧下去。 便陆尘与穆双影都已经退后远离,在旁处只听着那祠堂中的棒声。 “沈先生该是真的恼怒,毕竟冷玉书院传承许久,最重规矩与弟子品性的教导,却偏偏出了韩暮春这么一个弟子。想来在之前,沈先生对韩暮春也是寄予了厚望,爱之深,恨之切,被如此彻底的辜负,沈先生又怎能不会恼怒。” 穆双影深深一叹,忧心忡忡地瞧了眼祠堂方向。 “只怕此事之后,沈先生便走不出如此阴影。” 闻言,几人都是沉默不言。 对沈先生来说,韩暮春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一次狠狠的打击,这冷玉书院千古传承以来的清誉都险些就此败坏,气也好,恼也罢,沈先生便将那韩暮春立毙此间都不为过。 “只是委婉一些罢了,却韩暮春是怎么也走不出祠堂的。” 陆尘胸膛深深起伏,苦笑难言。 “咱们走吧,呆在这里也不过浪费时间,想来沈先生也是不愿被人见到自己的痛苦。就...明日再说。” 正文 第488章 冷玉惊变,祠堂大乱 夜无眠,烛影乱,星斗横幽馆。 一壶清酒饮一宿,月胧明。月胧明,三千青丝染雪晴。 再见沈先生时,便谁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嘴角带血,面色惨然,一双眸子浑浊不堪,更长发如雪,似如落幕寒冬,凄凄凉凉,萧瑟怅惘。 “沈先生...” 穆双影与洛仙儿都瞧得心中生怜,上前将身子虚弱的沈先生扶起,方才来到亭中安坐。原本便在此间一夜不曾休息的陆尘与公孙凉也都起身,见到沈先生如今模样,是谁都未能料到。 心伤足亦,雪染三千。 韩暮春是冷玉书院圣子之名,东盛诸子百家早有听闻,更外人传言此子腹有诗书,气质如兰,更行事光明磊落,从无半点瑕疵,是捧到了天上的人物。却如今,一朝起落,沈先生也无能承受,先前的得意门生竟是这般嘴脸,该让他也伤心欲绝。 且瞧着他的模样,便何人都觉黯然。 “沈先生何必如此。” 陆尘深深一叹,未能想到韩暮春之事竟会给沈先生如此打击。 却其苦笑则罢,轻轻摆手。 “是在下,愧对两位姑娘,教导出了如此一个不肖弟子。说来也不过天理循环的报应,造了孽,终须还。” 一旁穆双影与洛仙儿心中都不是那般滋味,却怎的也不能说出几分。 酒入喉,解干涩,却将将饮罢,沈先生便彻底昏了过去。 他唇角泛黑,印堂发暗,只稍稍查探便知剧毒于体内盘踞更甚,乃至入得骨髓,将命渊都染成一片漆黑。一夜操劳,本就不该动用灵气修为,却偏偏三千杖责怎的也不能落下,方才给了体内剧毒可趁之机。又伤心致使,如此便昏迷。 公孙凉收回指掌,面上也满是凝重。 “得尽快出发去南野,万毒门主的毒非同小可,是你我都不能将之化解,就圣教兴许有些希望。而今沈先生心力交瘁,体虚气弱,已经耽搁不起,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那边尽快出发,怎的也不能让沈先生丢了性命!” 陆尘当机立断,再无有任何拖延。 传送玉台显化玄妙,撕裂虚空之路而去,迢迢无尽千万里之遥,还得不少时间才能落定。 只波澜稍歇,冷玉书院再复平静。 那祠堂所在,只满地的污血泛着浓郁的腥气,更透红棍杖丢在一旁,染血更甚,颇为狰狞。气机交葛之下,万般悄然消散,却祠堂之后有怨气不散,一将将立起的新坟还未落碑,无名无姓者于其中,可周遭之森然便草木都渐渐枯萎。 隔许久,山下有人影而来。 鹰唳回荡,久久不息。 “鹰儿,来!” 银铃儿般的声音落下,带着笑意,那黄衫的姑娘蹦蹦跳跳来到白泽雕刻之下。天际翱翔的雄鹰也似见到,听闻召唤,当即落下,锐利的鹰爪轻巧落于一旁,一双鹰眼更锋芒如刀。 却在她面前,这鹰儿乖得很。 “鹰儿乖,如是将将做了好吃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柳如是巧笑嫣然,手指轻轻抚摸雄鹰如铁水浇铸的钢羽,十分亲近的模样。 在其手中,这看似威武的雄鹰也合上眼睛,颇为享受,却那葱白玉指递到面前的糕点 是未曾理会,任凭姑娘如何尝试,怎的都不肯张口。 “不吃?哼,沈先生也是将你惯坏了,这么好吃的糕点都不肯尝尝。算了,不给你,全部都留着给沈先生和暮春师兄。对了,你可知沈先生现在何处?这两日他都不曾去过冷玉城,如是好酒没见沈先生了。” 将糕点收回篮子,如是白净的小脸上也浮上些羞红。 怎的说来,姑娘家家直接奔着先生门上而来,都是不太害臊,有失体统,哪怕不止一次,却终归容易落下口舌。何况沈先生说她不止一次,得多加注意才行。 可女儿家的心思,又谁能明白? “怎的现在还听不懂我说话了?” 瞧着面前鹰儿并无反应,柳如是颇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四周瞧过,仍旧是平日里冷清的模样,也不知沈先生已经随着陆尘几人远行。 挥走了那鹰儿,便蹦蹦跳跳的去了别处。 那回廊别院,七拐八扭,总会留下姑娘的脚印。冷玉书院就这么大的地方,柳如是早就轻车熟路,却找了一圈也没能见到任何人的踪影。莫说沈先生,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要听从吩咐在家中处理琐事的韩暮春也没了去向。 心中狐疑,柳如是也鼓着小嘴心中不满。 “沈先生该不会带着暮春师兄去找红妆姐姐了吧...” 嘀咕一声,稍有气恼,便转身就要离开。 不在冷玉书院,那就是去了冷玉城。 “也说不定是找戴面具的哥哥去了,可如是也不知那戴面具的哥哥在哪啊...” 将将走了两步,柳如是一张小脸又苦了起来。 如此一耽搁,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传入她耳中。 听到便转头瞧去,正是祠堂的方向,其中灵光未歇,仍旧余留,若非刻意去看便不能见到。却此间,柳如是正探出脑袋在拱门后,呆呆地瞧着一片狼藉的祠堂。 那些个玄妙之间,透红棍杖都被生生折成两半,更一桌令牌被扫得七零八落,灵果贡品也是各个啃过,丢了满地都是。如此肃穆庄严之地,却与平日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就这般看去,是对冷玉书院的前辈老祖大不敬,更那堂门都被砸了稀巴烂,带着污秽的痕迹。 祠堂之后,还有些嘶吼怒号的凄厉声,十分压抑而沙哑。 “这...这...沈先生?!” 呆呆瞧了许久,柳如是终于回神,当即尖叫一声,将手中篮子都丢下,急急忙忙跑过去。 冲入祠堂,周遭都是些抓挠的痕迹,那些个房梁支柱都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更其中摆放七零八落,香炉灰烬都洒了满地,好似有人曾在此处大闹一场。 瞧着如此狼藉,柳如是也吓得丢了魂,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冷玉书院最重规矩,却祠堂落了个这幅模样... 还未回神,供桌后忽的传来咔嚓一声,而后那桌子便整个断掉,更周遭牌位也都七零八落,有的更是摔出窗户,染了泥土。 柳如是面色一白,匆忙后退,口中更尖叫不已。 再看去,那供桌后的位置,一满身鲜血烂肉的怪人正张牙舞爪的站在那里,血红的眸子更狰狞险恶,将退到角落里的柳如是死死盯住。他模样可怕,分外凶狠,满身污血碎肉,尤其脊背更是露出破裂惨白的骨头,口中嘶吼也如猛 兽一般。 却明明站在那里,并无生机,只一身死气,流转漆黑的烟雾环绕周身,血红的眸子满含凶戾杀机。 “暮...暮春师兄...” 柳如是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却仍旧认得这怪人模样。 本该气绝身亡的韩暮春,爬出了坟头,那些个碎肉间还带着泥土。 “他可不是你暮春师兄,是已经堕落入魔。” 门外一阵狂风卷入,那红裙的身影落地,手持玄玉仙弓,眉目如画,只多了几分凝重,更眸光冰冷,可比万载玄寒。 “早先老夫便察觉有魔气出现,却在冷玉书院方向,还以为年岁大了,灵觉都不好用。呵,藏头露尾,还不现身吗?” 又一声落定,那醉梦阁说书的老先生缩地成寸,言罢便已经到了祠堂之中,正立于红妆姑娘身前。 他轻咳一声,似是有些虚弱,该是前日的伤还未能愈合。 柳如是仍旧不能回神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红妆姑娘已经后退,将其护在身后。其手中玄玉仙弓灵光熠烁,非比先前平静模样,而似遇见了怎个仇敌,颇为躁动,是轻颤有铮铮之音,好似铁马冰河。 “你这丫头,怎的这个时候跑冷玉书院来了?” 稍有些责怪,红妆姑娘微微侧目瞧了柳如是一眼,见其惊惶无措的模样,只得摇头暗叹。 气机显化,将之笼罩,似如清风柔水,柳如是方才觉得安稳许多。 “红妆姐姐...我,我是来给沈先生送糕点的...可,可暮春师兄他...他...” “韩暮春已经气绝身亡,却怨气不散,被人抓住机会使其堕落入魔,而化尸修。究竟怎个目的不知,可必然与世上遗落暗藏的魔族有关!” 红妆姑娘轻轻摇头,眸光转向接连嘶吼,却再不发狂的韩暮春,稍有复杂。 “你可见到了沈先生他们?” 再问一声,却柳如是只摇头。 “姐姐也要找沈先生吗?” “我...” 稍愣片刻,红妆姑娘轻轻摇头。 “只想通了些事情,想着来找陆公子帮我给人带话,却不想将将来到附近便听见你的声音,才知发生了这些个变故。” 言罢,红妆姑娘又是一声轻叹。 “他们该是已经走了,终究来的晚了些...” “走了?沈先生和那个戴面具的哥哥一起吗?他们去哪了?” 柳如是愕然,前面有红妆姑娘挡着,也见不到韩暮春狰狞的模样,更气机庇护之下,便暂且忘掉了先前的惊怕,只一心记挂着沈先生的去向。 可红妆姑娘也不曾听陆尘提起,不知他一行要去何处,做些什么。待目光转过,只眼角一瞥,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都猛地咽了回去,是忽的见到本该空荡荡的房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正依靠着躺在那里。他身上装扮似是东海习惯,面上见不到什么特点,普普通通,就随意丢在人群中都不会被多瞧一眼。 瞳孔猛地收缩,红妆姑娘大能修为也不曾见到此人何时出现。 便琴魔老人也抬头瞧去,将眼睛眯了起来。他开口沙哑,音调低沉而缓慢,面上都满是凝重。 “公孙家圣子与洛仙儿在找的那落樱国六幺,想来就是你吧。” .。m. 正文 第489章 七十二柱,地狗魔尊 “六幺?” 听闻琴魔老人所言,红妆姑娘当即愣了一下。 陆尘远走落樱寻万化道藕救人,遭逢北荒北域妖族圣子阻拦,后生变故,一尊煞血怪盒引发双魔斗之事在老先生口中已经讲过不下百次,是活灵活现,好似真实一般。尽管不过作为说书故事,其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却双魔斗绝非虚假。 便如冷玉城来来往往许多自命不凡的书生雅士,但凡有所听闻者皆给予过绝对的肯定。 而其中亦曾提过此人。 六幺。 落樱黑市一手段非凡的商人。 却在说书的故事中,他也不过就是帮助陆尘提供了些万化道藕的消息而已,又怎的,会今日在此间相遇? “你这老头倒真的有些本事,却真的说来,那观天镜可还是我魔族在宇内得来的东西。它已在你手中如此之久,是否应该还回来了?” 房梁上,这面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忽的咧嘴一笑。 他转头瞧来,原本如常人一般的眼眸不知何时忽的化作黑底白瞳,颇为诡异慑人,更周遭气机也都轰然剧变,有漆黑的烟雾汹涌升腾,更脚下大地显化漆黑纹络钩织玄妙道图,一瞬便囊括方圆百里,再一念遮天而起,仿若一根黑柱通天彻地,上接斗牛,下入阴冥。 于其中,可怕的压力轰然显化,森冷入骨,更狰狞险恶。 红妆姑娘面色当即一变,柳如是更尖叫连连。 琴魔老人眸光凝重,身形不过恍惚便来到两女身前,他周身衣袍猎猎,仿若仙乐奏鸣,有幻彩玄光流转,将他三人尽数包裹之中。却抬头望去,这周遭好似已经进入另一片奇特的空间,是之中魔气滚滚,厚重难当,却怎的也无人发觉,更近在百里之外的冷玉城也并无异样。 这些个魔气通天如支柱,周遭流转诡异符篆痕迹,起伏不休。 “你是魔族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一!” 将那些都瞧得清楚,琴魔老人声音也沉了下来,隐隐有些沙哑。 躺在房梁上好似漫不经心的六幺面上露出些诧异,将琴魔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却又忽的笑了起来。 “你这老头知道的不少,竟能道出我魔族七十二柱地煞魔尊。” 他嘿的一声翻身而起,却不过将躺着的模样变为坐,仍旧在那房梁上,好似从未将琴魔老人放在眼中。然面上如此,其眸中凝重绝非作假,黑白颠倒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下方一身气机鼓荡不休的琴魔老人,犹疑不定。 六幺如此,琴魔老人也是不敢大意。 纵然八千年前无敌天下,却当今世道已经大变,半圣强者接连突破,后辈新秀崛起迅猛。更八千年过,西凉那不名一文的小和尚如今称得普智圣僧,南野那将将崭露头角的小妖而今也成了老妖。更血天传承现世,魔族存在接连浮出水面,这所有一切都似风波将之。 “本以为不过三三两两遗落的魔族仍旧存于世间,却而今看来,该是并非老夫想象中的一般简单。呵,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一都已经出现,看来你们魔族也是已经无法继续安分下去了。” 琴魔老人心思若急电转过,只眸光落定,脚下轰然一踏,这周遭漆黑之间顿生阴森。 万鬼嚎哭,罗刹横生,百万狰狞浮动,遮天蔽日! 这通天黑柱都轰然一震! 六幺面上猛地阴沉下来,鼻间响起一声冷哼,天地大势都当即凝聚而来,显化一尊沧澜恶狗吞日食月,便那万鬼冲天之象也都瞬间破碎,更狰狞罗刹也当即消散。 琴魔老人不欲多言,更知自己而今状态绝非六幺对手,只凭空有气机碰撞之间,若混沌初开,一片大乱。而之中,琴魔老人已卷袖冲天,身后有阴冥道痕将红妆姑娘与柳如是都带起,向着远处而去。 “想走?” 六幺冷笑,也不理会其他,身形当即一掠而出。 只凭空听闻呼啸之声,漫天黑沉便如大岳压下,可怕的气机轰然震落,如琴魔老人也无能抵抗。其身在半空,忽的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周身气机也变得混乱。 黑影沉浮,阴冥道痕忽的破碎,红妆姑娘与柳如是皆惊叫一声,面色惨白。再看去,六幺已不知何时来到身前,阻断了去路,其身后有那沧澜恶狗的虚影显化,只血盆大口张开,便可吞噬万物,更琴魔老人掀动气机而去,双掌虚推,有炫彩神妙滚滚而动。 一声暴喝,两相碰撞,平地起惊雷,是整个冷玉书院都轰然一震。 灵光如雾,悄然弥漫,却也不过堪堪支撑片刻便将一切都化作飞灰,只留了白泽雕刻坠落深谷大坑,摔了个狼狈不堪。 “现下可还并非我魔族现世之日,何况荒神境余留魔族不过了了,若真的被你们发现,可就大难临头。嘿,今日你是怎的也别想活命,要怪,就怪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些。” 六幺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笑意,他身后沧澜恶狗的虚影也渐渐将他身形吞噬。 琴魔老人面色惨白,一身气息也虚浮不定,瞧着那黑雾流转之中忽的探出一黑毛利爪,瞳孔都猛地缩紧。 魔族,非人! 皆如恶鬼厉魂! 万恶万罪所生,大道业障所化! 红妆姑娘与柳如是早已面无人色,瞧着那黑雾滚滚而动,一尊三丈鬼怪自其中缓缓而出,更是颤抖不已。那魔罗之相,是狗头生角,獠牙比刀,体大如牛,手似尖锥,足若鹰隼,是千奇百怪之狰狞所化,一双眸子比之日月更为明亮,却流转腥光森然慑人心魄。 一身黑毛,如披蓑衣,咆哮则吼动山河惊悸,举手投足则昏天暗地! “七十二柱地煞魔尊,地狗魔尊...” 琴魔老人咬紧了牙关,感受到周遭慑人的气机,好似根根钢针穿透皮肤,直入骨髓灵魄,亦觉得森寒难忍。 红妆姑娘尚且好些,只盯着那三丈魔罗话也不能说出一句,却柳如是早已吓得昏迷过去,倒在红妆姑娘怀中,人事不省。 “老夫为你们争取时间,尽快逃走,此间之事,务必要告知天下,汇聚所有强者寻出魔族藏身之地,将其一网打尽!” 琴魔老人一咬舌尖,口中喷出精血成雾。 他舌绽春雷,双手虚空舞动,化出一尊瑶琴浮于身前。十指划过,铮铮之音若铁马冰河,可见漫天玄奇显化,与无尽黑暗之中也破开一处自己的领域。炫彩笼罩之间,红妆姑娘将将回神,却还未能开口,那三丈魔影已经到了近前。 速度之快,便琴魔老人也未能察觉。 “魔族大业,可不容你等几个小儿扰乱!” 森然之声落定,六幺,也或那地狗魔尊,已经到了红妆姑娘与柳如是身前。他狰狞而笑,蒲扇般大小的利爪当即拍下,有腥风扑面,还未临近便觉得一阵森然冰冷。 琴魔老人面色大变,十指于琴弦猛地一勾,铮铮铁马之音轰然显化杀机无限。这漫天炫彩都化作猩红颜色,将乾坤充斥,显化百万利刃激射而出,若大浪扑天,可倒转阴阳。 无尽杀机之下,地狗魔尊眼神微变,终究是没能得逞,只得回神一掌,轰然而动。只听闻凭空一声爆响,万物都似归入混沌,更席卷的气机蔓延而过,将红妆姑娘与柳如是都冲得倒飞而出,狠狠砸在魔柱边缘,却未能就此离开。 一口逆血喷出,红妆姑娘与柳如是一同落入下方山谷深坑,便爬起来本事都无。 眼角瞥见,也无可奈何。 琴魔老人满面凝重地瞧向地狗魔尊,满口老牙近乎咬碎,更双掌之下气机所化瑶琴一片血红动荡。 “你这老小儿有些本事。” 地狗魔尊冷笑一声,瞧一眼自己手爪,虎口之处已经撕裂,有黑血流淌。 长舌舔舐,血腥入喉,魔者更凶! “拿你性命来作赔偿!” 一转黑白阴阳眸,腥光更甚,若荧惑不详。 地狗魔尊狰狞狂吼,如疯如魔,更周身荡起汹涌气浪,掀动黑潮滚滚蔓延,将这通天魔柱都充斥。那些个浮动的漆黑符篆皆流转显化玄奇,大阵遮天,大阵覆地,天地之间,魔光如烈火熊熊,可堪万恶之本源,夺乾坤之造化! 一吼山河寂! 一踏天地惊! 地狗魔尊周身燃黑火熊熊,吼罢身形激射而出,不过一瞬便到了琴魔老人身前。那蒲扇大的利爪当头罩下,便琴魔老人也不能力敌。他面色急变,十指勾起琴弦如刀,席卷琴音铮铮而鸣,显化无尽深渊于脚下,冲出百万鬼骑! 却鬼骑将至,琴魔老人面色猛地一白,胸口逆血上涌,当即喷出。 便掌下瑶琴都一瞬虚幻,险些破碎。 昨日之伤,今日之殇。 命堪亡矣... 琴魔老人眸中已经满是绝望,那百万鬼骑将将冲入漆黑深渊,却终究无力为继。地狗魔尊狰狞大笑,一爪掀动黑潮滚滚而来,遮天蔽日落下,还未临近便让人觉得肌体欲裂。 “我命休矣...” 苦也无果,琴魔老人将眼帘也合起,掌下瑶琴终于消散,化出点点辉光再不见了踪影。 “死!” 地狗魔尊越发狰狞,手爪拍落,黑潮蔓延。 红妆姑娘将将爬起身子,见到远处模样,红纱落地,那惊艳天下的面容都无有人色。 却此间,风起,云烟散,万象回春。 这一叹,叹过千古,飘渺无度。 “住手吧...” 正文 第490章 白泽藏真仙 声落,平平无奇。 红妆姑娘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在开口叹息。却抬头而见,琴魔老人身前,那蒲扇大的手掌距他面庞不过半尺之遥。可就这短短半尺,怎的也不能落下。 地狗魔尊身子已经彻底僵硬,却有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滑落。 琴魔老人也睁开眼睛,瞧着那黑毛利爪就在眼前,比他脑袋还大,心中当即一颤。却短短瞬间便回过神来,匆忙后退,并无任何阻碍,便体内因陆尘那《鬼道仙道经》而受重伤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可究竟发生了什么,怎的也不能回想起来。 不过片刻,地狗魔尊身子猛地一颤,匆忙后退。 他一双泛着腥光的眸子扫过周遭,只觉得喉咙也干涩难忍。 发生了什么? 地狗魔尊也不知。 就那一瞬,好似一只大手将他擒住,怎的也不能动弹分毫。然此间看去,这周遭仍旧平静如先前一般,只风吹云散,便漫天黑雾都已经没了踪影。那魔柱周遭,千万符篆静谧无声,再不能沉浮,抬头而望,是自苍穹而始,缓缓落下,一抹仙光流转,将这无尽的罪恶轻易化解,如冰雪消融,万籁无声。 却他自己并无分毫感受。 “是谁?!有胆的滚出来!” 地狗魔尊声音都在颤抖,却吼出来仍旧慑人心魄。 然天不惊,地不动,好似寥寥空旷之处,便些许的风波都不能泛起。 琴魔老人也诧异,四周望过,仍旧未能见到究竟何人轻叹。他心中觉得古怪,却也知该是有人暗中相助,便不再出手,只身形一晃就到了红妆姑娘与柳如是身旁,查探她二人伤势如何。 地狗魔尊哪有心思理会琴魔老人举动,只一双眸子凶神恶煞的四周瞧着,想要将那人寻出。 可许久都未能再见到任何动静。 “呸,装神弄鬼!” 一口浓涎啐出,地狗魔尊将目光重新转向下方的琴魔老人。 如鹰视狼顾,他周身再度翻腾黑雾如潮,尽管那通天魔柱已被仙光尽数化解,却并不影响如何。只脚下一踏,罪孽涌动,再化大阵作出七十二地煞星象,通天魔光将乾坤接连,百里浩大魔阵将空间也开辟一方。 魔族大煞,不可现于世间。 至少而今不能,否则必然引来天下讨伐。 见到魔相升腾,琴魔老人面色也是再度沉下,原本的轻松都烟消云散。四顾而去,那一叹之后便再无声息,任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何人所为。却此间,风平云静,唯有那魔光通天而起,可怎的也感受不到如先前一般的压力。 “魔相贪痴,千古不变。” 那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又一声轻叹,将将升腾的魔光不过瞬息便烟消云散。 地狗魔尊身子猛地一颤,面上更满是惊惧,陡然将目光转向下方。 山谷深坑之中,冷玉书院早已没了踪影,是一切都在先前的碰撞中烟消云散,化归尘土。却之中,唯有那白泽雕刻仍旧如先前一般,更此间闪烁迷蒙灵光,却若非盯住,便谁也不会注意。 琴魔老人与红妆姑娘护住柳如是无恙,也瞧向那满含神秘的白泽雕刻,面有愕然。 只听闻冷玉传说,白泽雕刻有断古前隐秘,却谁也不知是真是假。且千古以来,冷玉书院多次遭遇灭顶之灾,也不曾见白泽雕刻现出断古前大圣气机,只一圣人阵法便最多,就护得冷玉书院无恙安好,却每次都是贵人相助方才脱离险境。 时间久了,便谁都相信这白泽雕刻的传言不过谎话。 却今日... 白泽雕刻灵光迷蒙,地狗魔尊与琴魔老人都瞧得清楚,却那男子何时出现是谁也不知。 他就站在那里,一袭白袍,仿若无力书生,却眸底深处尽是开天辟地,混沌初分的景象,深邃而玄奇,犹若一黑洞无有穷处。 手掌轻抚白泽雕刻,男子轻轻一叹,千古过。 琴魔老人并不识得此人究竟是谁,何况断古前大圣,早已烟消云散,又谁还能道出其来历与名讳。可地狗魔尊见了,眼睛都直了瞬间,而后便是一声怪嚎,转身便冲了出去,不忘将韩暮春也拎起,短短瞬间就再不能见到踪影。 风平,云静。 红妆姑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地狗魔尊逃离的方向,却琴魔老人始终盯着那白泽雕刻一旁的男子。 “你...你是...” 他喉咙都觉得干涩。 魔族有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于断古前便为祸天下,与魔族共同来犯,杀得荒神境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便纵观天下也无有对手。大圣层出不穷,却也不过相较一二,更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上还有三十六柱天罡魔神与十八魔道护法,皆非大圣可比。 却断古秘辛,琴魔老人所知甚多。 三十六天罡魔神与十八魔道护法皆已身亡,尽数死于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手中。 可让七十二柱地煞魔尊见面便吓得转身就逃,又岂是寻常大圣? 却绝非血天! 血天一身煞气凛然,业力堪比万古生杀,是大道生而天地唯一的变数,怎的也不会这般儒雅,仿若书生。 “天选大圣...林柯!” 琴魔老人声音都在颤抖,怎的也未能料到这冷玉书院白泽雕刻中暗藏的竟是天选气机。 闻得有人道出自己名讳,那男子终于回头。 他一笑如清风拂面,温文尔雅,举止有书生气。 “天堕皇朝的遗址,记载了过往的事情吧。” “是...是...” 琴魔老人颤颤巍巍,待回应过后方才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扫袖,深深跪拜。 “无妨这些,在下也不过一道气机存世,又何须如此。” 男子瞧他一眼,摇头而笑。 只一瞥,不见气机显化,不见沧澜升腾,红妆姑娘都觉得身子也变得轻松许多,更先前受余波席卷而受重伤也都尽数恢复。更琴魔老人红光满面,花白的长须都多了些油亮。 一声清咳,柳如是缓缓苏醒,却眸中仍旧满是迷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阁下与两位姑娘安好,可莫要怪罪在下放走了那地狗小人。” 拱手谦卑,天选大圣的做派着实让人意外。 却琴魔老人又哪敢承受,连忙叩首落地,更拉着红妆姑娘与柳如是一道跪下。 也似不喜见到这些,天选大圣不要摇头一叹,便不再理会,只转而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谁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些什么,就那一双眸子深藏天道至理,仿若混沌初生,深邃无尽。 琴魔老人又怎敢多言,便红妆姑娘也捂住柳如是的嘴巴,以免多话。 许久,林柯忽的一叹,不曾多言,只挥袖洒然,重新步入白泽雕刻之中,悄然间便没了踪影。 风过,云静,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 只冷玉书院彻底覆灭,便灰烬也不曾留下,就那白泽雕刻横在山谷深坑。 正文 第491章 南野蛮凶之地 虚空迢迢,遥遥无度。 踏定时,陆尘几人还未能将眼前景物看得清楚,耳边就忽的传来一声可怕的咆哮。 前方是层峦叠嶂,树海繁茂,斑驳的乱石与矮木之间忽的蹿出一只头生牛角的猛虎。它模样凶悍,一身毛发根根倒竖,仿若铁水浇铸,三丈来长,一丈来高,血盆大口喷吐腥气慑人,着实可怕万分。 “滚!” 洛仙儿最是凶悍,凤眸一瞪,身形轰然而至,有气弧炸裂。 只见得一拳砸上,正中那异兽下颌,闷响间带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更鲜血四溅。就那异兽当即哀嚎一声,半个脑袋都已经破破烂烂,却仍旧未死,倒飞落地后挣扎起身,带着惊惧的瞧了几人一眼,转身便一跃而回,没了踪影。 圣道二重天,神通境。 沈先生仍旧昏迷不醒,论修为,陆尘几人中便数洛仙儿最强,更她一身血气充盈,蛮横如龙,这一拳的力量便千丈大山都要崩摧。却砸在这异兽下颌,不过半个脑袋出现裂痕,更转身逃走时速度也并无衰减,显然受伤并非极重。 南野是兽的天下。 南野如其名,是一片凶蛮野地,就眼前所见参天古木百丈高,杂草乱石遍地有,分毫人迹都不能见到,完全原始的景象。却比之东盛也好,北荒也好,南野最为潮湿,便空气中都弥漫着咸腥的味道,那些个狼藉之处都是蛮兽异兽肆虐所致,更不远处便可见到万丈深渊。 三步一天险,五步一天蜇。 初至南野,若无人引导,恐怎的身死都未必可知,就如洛仙儿脚下那不断挣扎扭曲的藤蔓,在寻常看来也不过就一寻常之物,却此间看来,分尸有着自己的意识。 洛仙儿早便注意这些,不过斜眼瞧去,冷哼一声,脚下轰然一震,那藤蔓当即寸寸爆断! 鲜血四溅! 陆尘看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穆双影也愕然而望。 “南野有着千奇百怪之象,这些已经算是寻常。” 公孙凉扶住了昏迷不醒的沈先生,目光扫过周遭,眉头轻皱。 “就五域四海而言,南野的灵气最为充足,且气候炎热,偏偏湿度最高,并非常人可安居之处,却是那些个蛮兽异兽最喜之处。也正因南野境内灵气充足,此间所生蛮兽异兽绝非他处可以相比,是各个凶蛮喋血,暴躁不堪。而除却这些,如先前所见,身边的花草也未必就真的无妨,若一个不甚,便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未知。” “还有许多毒虫怪蛭,若真的不慎着道,便当即暴毙也说不定。” 洛仙儿面色凝重,目光扫过周遭。 她眼神猛地一戾,周身气机更汹涌显化,有灼热如火的气浪轰然席卷而去。就那些个草木之间,一阵叽叽喳喳的乱叫声着实刺耳,却陆尘与穆双影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公孙凉面上满含担忧。 “距离太远,落地的位置也难免会出现些差错,却此间环境看来,该是与圣教所在差了不少的距离。” 闻言,陆尘与穆双影只沉默。 他二人对南野并无太多了解,还得仰仗公孙凉才行,便洛仙儿也未曾来过南野。之所以猜到那些,不过是往日经历许多总结下来的经验罢了,而这些也都是陆尘欠缺的,他最不懂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先走走吧,怎么也得确定了咱们的位置才能找到圣教所在。” 洛仙儿并未怪罪公孙凉的失误。 如此距离,横渡虚空出现落地的差池再正常不过,便她亲手催动传送玉台以横渡虚空,落地时能否确定在圣教附近也就运气罢了。距离太远,气机隐晦,故而无能寻出准确地点,实属正常,也就大圣可于天下间来去自如,便半圣强者,一旦距离太远,亦会出现这种情况。 走走停停,天蜇横断。 陆尘已经记不得他一行人走过多少山涧空谷,见了多少飞瀑流泵,更蛮兽异兽也或毒虫怪草层出不穷。洛仙儿与穆双影在前开路,公孙凉搀扶沈先生走在当中,陆尘殿后。之所以如此,便因三世瞳下,那些个诡异无所遁形,怎个食人的怪花,剧毒的藤蔓,如草叶的奇蛇,皆瞧得清楚。 穆双影提醒,洛仙儿出手,稍有遗漏也无妨,陆尘自会出手解决。 倒也并未出现意外。 却这南野辽阔,所见之处皆不过丛林深邃,就寻常杂草灌木都有一人多高,行于其中还要心惊胆颤,便速度怎么都得慢些才行。更蛮兽异兽凶悍喋血,吼动山林,更各个非凡,就一路所见,差的也有登龙修士的本领,最强一个甚至堪得道君修为。 远远见到,穆双影就变了脸色,急忙提醒,方才未曾将其惊扰。 却一日下来,走出也不过百里。 此间几人修为体力皆是不弱,便日行千里也不过随意而为。偏偏到了南野,竭尽全力也不过行出百里之遥,相对横渡虚空可能出现的误差,也就尔尔。 入夜,星河漫天,明月高悬。 然之下,陆尘几人却篝火都不敢点燃。 夜里的火光最引兽虫,一旦陷入囹圄之境,便洛仙儿的本事也未必可以走得出去。是但凡来到南野,若非修为极强,就怎么都得小心谨慎,否则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能自知。 一路疲倦,陆尘与穆双影最慎。 陆尘从未经历这些,时刻提心吊胆便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就寻常而言,不说不做,呆呆站在那里只绷紧皮肉神经,就两个时辰都不能坚持,虽说修士更强许多,却于陆尘而言,这一路行来比起激战半天都要劳累。 穆双影则因三世瞳用得多了,自然劳累。 最是习惯的当属洛仙儿,公孙凉都要差上一些。 早年经历各种困苦,面对如此境况,洛仙儿该是习以为常,就此间看去,她仍旧眸光精灿,正躺在高出的古木枝杈间警惕周遭,以免遭遇祸事。公孙凉虽说早就了解南野凶险,有了准备,却真的来到之后也是不能完全承受,可怎的说来都要比陆尘好些。 如此疲倦,谁也无心多言。 洛仙儿守夜,陆尘与穆双影最早便睡去,公孙凉照顾始终未醒的沈先生,不敢分毫大意。 月落日升,晨曦的光芒撕裂黑暗,浓重的露水盖满了几人的身子。 南野有紫气东来之象,最是玄妙,只日出时一瞬才能见到。传言这南野圣教便以紫气东来炼制各种蛊毒,是真是假无有说法,却毕竟无风不起浪,何况圣教从不曾否定。 紫气东来乃祥瑞,蛊毒却极恶,如何以紫气东来炼制蛊毒,其中玄妙不堪为外人道也。 却看一眼便罢,紫气也就一瞬。 “走了。” 洛仙儿一跃下了树梢,目光扫过已经醒来的陆尘与穆双影,仍旧见不到分毫疲倦。 一夜安然,陆尘与穆双影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却再看,沈先生仍旧未醒。 他满面惨白,气若游丝,更唇瓣也见不到分毫血色,一片紫黑,就昏迷也皱紧了眉关,可见心伤如何。剧毒缠身,始终不能化解,圣教妖女留下的解毒丹都无用,也不知万毒门那白袍书生究竟在其中参杂了些什么东西,竟是让沈先生这一脚踏足半圣的强者都落得如此境地。 深深一叹也是无力,终究得寻圣教所在才行。 而冷玉书院所生一切,他们也无能得知。 冷玉城中,琴魔老人已是带着红妆姑娘与柳如是回到醉梦阁,先前冷玉书院变故并未被他人得知,就此间瞧去,也不过见着远处多了些烟瘴,却不能见到已经化作齑粉的冷玉书院。只临行前,琴魔老人将那白泽雕刻重新摆正,仍在冷玉书院的范围之中,并未带走,是对天选大圣林柯的尊重,也是对其敬畏而不敢妄动。 原本重伤,早已恢复。 柳如是小脸惨白,仍旧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红妆姑娘的闺房中,琴魔老人也满面复杂。 “此事不容小觑,魔族七十二柱地煞魔尊都已经现世,更将韩暮春化成尸修,以罪恶引导而使其堕落入魔。自其中足可见到许多端倪,魔族手段绝非寻常,却这般手段必然非随意便可动用。而那地狗魔尊又究竟为何如此,便见了天选大圣的气机也不忘将其带走,可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深深一叹,琴魔老人愁眉不解。 红妆姑娘已经寻了面纱重新戴上,正在一旁安抚受惊的柳如是。听闻琴魔老人所言,红妆姑娘眸中也泛起疑惑。 “师尊,若真的如您所言,那韩暮春便该于魔族有大用,否则不至如此才对。” “是有大用没错,却老夫怎么也想不通,区区一个韩暮春,又能起到怎样的用处?他来历清白,自幼便跟在沈先生门下修行,并无任何神秘,又怎么值得这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一的地狗魔尊特意走上一遭?” 琴魔老人揉着眉心,如何苦思也不解。 红砖姑娘更无言以对。 许久,才终于摇头罢了。 “这些暂且不说,却地狗魔尊现身绝非寻常,得加以重视才行。之后几日,你就在醉梦阁不要外出走动,避免出事。老夫要去一趟南野和西凉,最迟半月便回来,在那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大意。” 正文 第492章 鹰鸾食大蛇,蛮荒古地 一晃三日,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 苍野茫茫,古木繁密,立身枝杈顶端四周眺望,也不过树海起浪,一片葱郁。 “还是见不到丝毫人迹。” 陆尘皱眉,一跃而落,回到几人身旁。 来到南野已经第三日时间,却至今也没能寻到圣教所在,便究竟身处何方都不能知晓,这茫茫无尽的荒野丛林中也就摸索前行。却圣教之大,欲寻之而于南野来说也不过大海捞针,怎的都没有任何进展。 沈先生昨日才将将苏醒。 他一身血气萎靡不堪,更体虚神弱,好似将将大病一场,便自己行走都十分困难。此间地势高低错落,多山涧幽谷,更凶险暗藏,一个不甚便是致命的威胁。也便是说,哪怕沈先生已经苏醒,却还得公孙凉细心照顾才行,如先前一般模样,并无太多变化。 南野辽阔,丛林繁盛,沈先生也不知此间究竟在何处,距离圣教又多远。 得寻到人迹,确定了位置,才能寻圣教。 公孙凉知晓如何去往圣教,却奈何如今境地即便知晓也无能为力,每日只愁眉不展,却并无解决之法。 偶尔登山高山,四顾环望,也寻不出任何可以辨别地域的存在。 便如此间,陆尘落地只摇头,公孙凉与洛仙儿就已经明白是个怎样的意思。而这般情况并非一次两次,是每次都同样的结果。在公孙凉几人来说,这样的结果也已经足够他们麻木,毕竟所见不过树海繁密,层峦叠嶂,可山是什么山,水是什么水,谁也不知。 “走吧,咱们得继续出发了,最好能赶在日落前找到合适的地方暂且住下,总不能这般露宿在外,太容易遇见那些个昼伏夜出的蛮兽异兽。” 洛仙儿催促一声,面上也带着些风尘。 几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多多少少带着些血迹。 并非他们的血迹,而是来自那些个蛮兽异兽与奇特的花草。如一旁,正躺着一株大如面盆的黄斑红花,却花蕊并非花蕊,而是血盆大口藏獠牙森寒,若真的被吞了进去,恐无需多久便会化作脓水。 如先前一般,洛仙儿与穆双影在前开路,公孙凉搀扶沈先生居中,陆尘殿后,倒也未曾出现过太大的麻烦,毕竟穆双影三世瞳可堪破万象万般,那些个不必要的凶险都可应对。 若有大难,也能及早避开。 一路行过,折折转转,日落前才终于寻到一处瀑布,却一旁散落着许多枯骨,更巨大的脚印着实可怕,便将成人直接丢入其中也可。 商量许多,终究是远远离开,选择露宿在外。 水源最凶险,那些个昼伏夜出的蛮兽异兽也得解渴才行,便水源所在不能住人。若一两头实力不济的蛮兽异兽还好,可那瀑布周遭枯骨无数,大则十丈,小则不过指尖,着实瘆人,免不得会有强大的异兽将此间占据,若停留太久便极有可能遇见。 远离之后,一片还算隐秘的乱石便成了几人的暂居之处。 洛仙儿已经三日未曾休息,虽说圣道强者可辟谷不食,百年不憩,却这一路而来,那些个凶险尽数仰仗其一人解决,穆双影与陆尘不过在旁辅助,便难免劳累。至今日,已经有些不堪,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陆尘担当了守夜的职责。 三日操劳,风餐露宿,莫说女儿家,便陆尘与公孙凉都有些无能坚持,更沈先生体虚气弱,唇上的紫黑更重许多。 耽搁不起太多时间。 身边,穆双影几人都已经睡下,只沈先生怔怔望着遥远星空不知心中想着什么。却他面色变化,陆尘也能猜出一二,那些个掩饰不住的悲痛与黯然该是在其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却人生在世不称意,这些个苦难总要经历。 况沈先生来说,只需要时间罢了。 夜半正黑,遥远的天边忽的腾起一只金色鹰鸾,唳啸惊天。陆尘与沈先生都瞧得清楚,其一身钢羽恍若黄金浇铸,通体灿烂,不过一冲便直入九霄,将苍云也破碎,席卷浩荡神威,气机万丈。 瞧着便着实骇人,沈先生也有些惊疑不定。 两人对视一眼,还未能想到这鹰鸾究竟为何物,便见到金光一闪,那冲天之上的怪鸟忽的俯冲而下,直入层峦之间。不过短短片刻,再度冲起时,其金光利爪下已经死死钳住一七彩大蛇,是鳞甲破裂,毒血四溅。尽管七彩大蛇仍在挣扎,却怎的也比不了这怪鸟利爪,纵扭头一口要在其腹,利齿也并未穿透金羽,反而惹得怪鸟发怒,将其身子生生撕成两段。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尘瞧得清楚,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那七彩大蛇必然剧毒无比,且实力亦非寻常,可偏偏在这金色怪鸟下连反抗的余地都欠,更被撕成两段,丢了性命。 沈先生面色变幻,最终也只能摇头。 “我从未见过这等怪鸟,更不曾听闻那七彩大蛇。” 却此间,陆尘与沈先生还在惊疑不定,远处金色怪鸟一声唳啸,将沉睡的洛仙儿几人也都惊醒。待抬头瞧去,那金色怪鸟正遥遥而来,体形也在陆尘眼中不断放大。不消片刻,终于临近,而那怪鸟的体形也有百丈一般,正拎着七彩大蛇的尸体从高空掠过,洒下毒血落地,嗤嗤作响。 陆尘几人慌忙躲避,更将身子也隐藏起来,未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金色怪鸟终究见到了他们,只瞥一眼便罢,却眸光锋锐如刀,而后就此离去,向着远方落下,正在那瀑布之处。 “好险没有停在那里。” 陆尘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阵阵后怕。 穆双影几人同样如此,就洛仙儿眉头紧皱,沈先生也满面凝重。 “南野当真是步步凶险,却也灵气非凡,竟是孕育出了这等奇兽。” 公孙凉摇头感叹,又四周望去,瞧着那七彩大蛇洒下的毒血将地面都腐蚀,心中阵阵惊怕。 若留在那瀑布一旁休息,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可否还记得,咱们今日来时,这一路可都不曾遇见什么毒虫蛮兽。” 沈先生忽的开口。 他眉关不解,忧心忡忡地望着金色怪鸟落地的方向。 “蛮兽不过寻常,随处可见,却异兽珍稀。这金色怪鸟该是异兽之列,七彩大蛇也必然非同凡响。只这些个距离,就两只如此强大的异兽,可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咱们该是走错了方向。” 洛仙儿也开口。 那金色怪鸟的出现让他们早就没了任何睡意,亦无心安睡,前路未知,却偏偏此间遇到这些个怪事。也不知究竟落在了何处,距离那圣教多远,可如今看来,怎么都是更深入这片丛林。 摇头便罢,沈先生与洛仙儿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二。 “之后再看吧,但愿不会如我所想一般。” 洛仙儿合衣转身,陆尘几人也都沉默。 如此,便待到天亮。 还得继续行走才行,那金色怪鸟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就此返回断然不行,要绕开也不知得多少路程,就唯有向着偏些的方向才行。 翻山越岭而过,层峦叠嶂也攀。 走出极远的距离,日当正西,已经坠落,陆尘几人才终于攀上一座百丈山岭。其上有乱石古木,枯藤盘绕,并无任何毒虫怪蛭,算是极好的休整之处,便暂且停下。 却四周看过,陆尘在一片藤蔓缠绕之间,瞧到了半面折断的石碑。 叫了一声,穆双影与洛仙儿都上前。 只拉开藤蔓,拂去土灰,这石碑也不知已经存在多久,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却待翻开,其上有古字烙印,笔力浑厚沉重,苍劲如龙,却偏偏是个血红的颜色,透出森然煞气。 看得清楚,洛仙儿与穆双影当即变了颜色。 只陆尘仍旧不明,颇为古怪的瞧着。 “蛮荒...古地?” 正文 第493章 乱石岭 山岭之上,乱石成堆,枯藤满布,这荒凉间石碑古朴无华,经受风吹雨打而落的齐根折断,染遍了污秽尘土。 而今扫净才能见得清楚,却之上四个血红的大字,仿若有万古煞气自当中喷薄而出,只瞧上一眼便觉得心胆皆颤。却偏偏如此感觉,又不能真的见到其中煞气,是那些个一笔一划是苍劲有力,透入三分,更意境才使人生出错觉。 若仍旧立在此间,边身在远处便可瞧得清晰,知是“蛮荒古地”,也就断然不会靠近。 却陆尘还是第一次听闻“蛮荒古地”之名。 “这蛮荒古地是个什么东西?” 翻来覆去的瞧了个遍也没能见到什么玄妙,陆尘心中也知当这是个寻常的石碑,用来划分这所谓蛮荒古地的边界而并无其他用处。若真的要说,就留下此碑之人才是真的神奇,未曾以任何玄奇手段落笔,只寻寻常常落定便意蕴非凡,让人惊叹。 陆尘也是瞧了许久,意图体会些许,却终究不过无力一叹。 穆双影与洛仙儿面色都不好看,只陆尘未曾注意。 “怎的就来了这个地方” 洛仙儿已经咬紧牙关,面色也是惨白。 她未曾与陆尘多说,转身便回去公孙凉与沈先生所在之处。这蛮荒古地可绝非小事,且石碑已经断裂,究竟此间而去,哪个方向才是离开都无法确定。若一个不甚走错,越发深入蛮荒古地,便他几人的性命都难保无恙。 穆双影亦是抿住唇角,更一双眸子化出银光璀璨,望向周遭。 三世瞳可观过去未来,堪破虚妄,却穆双影修为终究有限,更蛮荒古地也非寻常,如何能够瞧得清楚。就其眸中所见,何止周遭,是天地乾坤之内,皆昏暗阴沉,似是有着化开的不详怨煞流转此间,虽是灵气盎然,乃绝顶的洞天福地,可这般阴煞绝非常人能够化解,更无能承受。 便待的时间长了,都说不得会就此疯掉。 “双影,你说这蛮荒古地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陆尘终于放弃了这块石碑,却将将起身便见到脸色并不好看的穆双影,当即一愣。 “你” 疑惑还未道来,远处公孙凉与沈先生惊呼出声,将他二人的目光也吸引过去,是可清楚地听出那惊呼中的骇然与恐惧。 穆双影面色复杂,深深一叹。 “之后再与你多说,还是先过去与他们会合,商量下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言罢,穆双影便转身而去。 陆尘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心中有些醒悟。只回头瞧着那丢在一旁的石碑,上书“蛮荒古地”四个大字,莫名觉得越发阴森罪恶,便字里红色也好似鲜血一般,正在缓缓流淌。 激灵灵一个寒颤,好似锋芒在背,有阴冷袭来。 陆尘当即四周望去,却未曾见到任何变故与意外。 “奇怪” 轻轻摇头,也 不知究竟是错觉也或怎的,就莫名觉得遍体生寒。可陆尘不知这蛮荒古地来历,虽有些察觉也毕竟没有任何了解,只抖了抖肩膀就回去几人身旁。 洛仙儿与公孙凉沈先生正讨论该往何处才能离开。 却终究不过沉默,谁也说不出一二。 瞧着渐渐凝固下来的气氛,陆尘懵懂不清,穆双影也终于得空给陆尘说明解释。虽其了解同样不多,可毕竟有所听闻,更一旁洛仙儿与公孙凉也有补充,陆尘才终于知晓这蛮荒古地究竟怎个来历。 说来复杂,却也简单。 天下有三圣地,六凶地,却而今道来是九凶地也不差,唯一合得上圣地之名的也就明月长生殿,可断古前也曾因其现世而造下万千杀孽,只后来出了许多变故,长生碑不再,长生诀遗落,方才了却其中不散的怨煞,而今便成了真正的圣地,只因其中那些个珍馐秘宝,都是成了陆尘的掌中之物。 而自古以来便是六凶者,便葬仙山就其中之一。 若非老鬼,那葬仙山,可半步也不能踏足。 除此之外,陆尘也曾听说吞天古洞,是与葬仙山其名之处,同为六凶之一,乃生灵禁地,是入则九死一生,少有归来之人。 便今日所见,此间所在,这蛮荒古地,亦于六凶之中! 不详纠葛,杀机无尽。 三步一天险,五步一天蜇,说来可怕,却在蛮荒古地之下不过尔尔。 古来圣贤忧后人不知,立石碑警醒,划清古地界限,却怎的也不知究竟如何这石碑究竟齐根折断,更被古藤缠绕,乱石覆盖。便只瞧着,该时间已经许久,若非他几人停留在此,寻探周遭便无能发现。 如何折断,无需深究,亦无法深究,却这蛮荒古地可绝非善地。 “入之者百人则十人疯傻,入之者千人则百人疯傻,疯傻可逃离,浑噩度日,十年才死,却余者皆葬身其中,尸骨无存。莫非凶煞异兽,不能安然于其中,却也不过外围丛林,是内围怎的都不能进入。” 公孙凉深深一叹,满面阴郁。 “外围不过丛林,凶险最弱,大多不过异兽奇葩,害人性命,若有足够手段尚可逃离,却真个说来,都是运气,便自古而言这外围所在,也并非没有强者陨落,只数量极少罢了。却内围,万万不能去得,据典籍记载是一片黑石死地,满目望去尽皆尸坟枯骨,怨煞之气冲天而起,可射斗牛之墟,更日夜不分而有尸奴游行。而内围最深处,且不说真假,就于典籍记载乃一断古前便存在的谜尸,其高千丈,犹若山峦,身披玄光月华,手脚锁链如龙,一吼山河破碎,只手拿摘星辰,曾与血天大圣对峙三个昼夜,而后激战七日有余也未能分出胜负。” “是真是假,何必深究,自古以来便传言极多,真真假假早已无法分辨清晰。却蛮荒古地凶煞不假,可令人疯傻亦无错,而那些丧命其中者,便怎个死法都不能知晓。” 沈先生虚弱的摇头。 “年轻时,在下曾在师尊口中听闻,是真的见到了有人进入蛮荒古地 ,不知怎的就触动了什么,有污血自石中流淌,见光便散,化出血雾弥漫,触则立时变作脓水。而那人修为,已臻至道君化境。” “道君也无反抗之力?” 陆尘愕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道君之境,圣道堪破五重天,却这般强者也莫名丧生其中,更怎的就将那污血引出都不知,未免太过可怕。 沈先生只深叹点头,转而望向远方,眉头紧蹙。 “却不想咱们竟是偏了如此之远,未能寻到圣教,反而到了这蛮荒古地的边缘。只公孙圣子的手段在下是相信的,断然不会出现这些个失误,将方向都弄错。究竟那圣教居心叵测,也或所在之处便靠近蛮荒古地,还是未知,唯但愿属后者最好,否则必然杀机重重,难以离开。” 言罢,众人都是沉默下来。 蛮荒古地有气机交葛,更穆双影也直白道来,三世瞳所见之处皆黑雾弥漫,纠葛灵光错落,着实可怕。而这些个肉眼不见的黑雾就该是此间不详,也因其存在,纵然横渡虚空都无法离开。 进来容易出去难,不详牵扯,莫非大圣,便无法破开迷惘,确定落地方位。 冒险未必不是一种办法,却怕时运不济,踏出虚空便落入内围那黑石乱坟地,真就再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公孙凉几人早便开始思索究竟怎的才能远离此处,连同体虚气弱的沈先生也不曾闲着。可蛮荒古地自来凶煞可怕,极少有人愿意靠近,已经许久不曾听闻再有人出没其中,便当今世上,对蛮荒古地的了解就极少,大多来源于典籍记载。 却典籍真假难辨,如公孙凉与沈先生博学多才也无能断定。 “本是前往圣教,却怎的落在这种地方” 公孙凉终究是没能想出任何方法。 对蛮荒古地了解太少,便限制了极多的可行之处,虽说此间停留蛮荒古地边缘所在,却东南西北可辨也不能定下何方才能远离。若一个不甚,选错了方向,就真的要深入蛮荒古地。 届时,生死难定。 “八爷爷与圣教有着诸多恩怨,却真的说来不至无法和解,更其中涉及许多隐秘,料想圣教不会意图害人。该是圣教就在蛮荒古地周遭,却迢迢千万里而来,那圣教妖女也该料到会出现这些情况,早些安排人手在蛮荒古地周遭接应以免出事才对” 思无良策,公孙凉也开始有些急躁。 他口中念念叨叨不肯停下,更起身在这乱石岭上来回踱步,心中也是有些埋怨。 平生头次遇见如此不能掌控之事,便公孙凉的心性也开始有些慌乱。 这些陆尘都瞧在眼中,沈先生亦无力叹息,愁眉不展。 洛仙儿也难得安分下来,却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无法可行。毕竟蛮荒古地凶名在外,任谁到了此间,都无法平静下来。 四面八方,可说不准究竟哪里凶险。 只怕一步错,而后步步错,便反悔的余地都无! 。m. 正文 第494章 大凶大吉,无有定数 沉闷的气氛略显压抑,如公孙凉与沈先生这般心性都变得有些焦躁难安,可见蛮荒古地究竟给几人带来了怎样的压力。 四周望去,一派原始的模样。 陆尘也瞧不出此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玄妙,就八门八卦,三奇九星之说也不能合得其中道理,就无法推测生门死门所在。便此间望去,大片的山野,层峦叠嶂,偶有异兽出没,却极少会有生灵靠近他几人所在之处。尤其那些个蛮兽,常常在远处经过,也能见到乱石岭的几人,却早早便躲开,怎么都不会靠近。 好似乱石岭乃禁地所在。 却最让公孙凉烦心的,是这些个蛮兽四面八方都有,根本无从推断究竟何处才是蛮荒古地的方向,何处才能安然离开。而蛮荒古地所在无法分辨清楚,乱石岭也不过古人先贤立下石碑以作警醒之处,并非是由此向里就真的进了蛮荒古地。 大致的范围在这里,却究竟具体于何处,谁也不知。 穆双影况三世瞳也见不到分毫痕迹。 就一眼望去,这周遭天地之间,到处充斥着阴沉的迷雾,辨不出哪里弱些,哪里强些,好似此间已经进了蛮荒古地,却偏偏蛮兽出没,又并非蛮荒古地之内。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陆尘瞧着来回踱步的公孙凉,又转过目光,看了眼满面阴沉的洛仙儿与沈先生,心中同样思量着究竟怎样才能离开。 蛮荒古地的凶险绝非欺人,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前辈圣贤陨落之中,也就大圣可来去自如。却真个说来,有关蛮荒古地的消息还是太少,便其他的六凶三圣都无几人知晓其中隐秘,是自来如此。 究竟其中怎个凶险,沈先生都说不出一二。 入之者非死即疯,而疯者有幸逃离,也就十年寿命。 弹指芳华,千百年的寿命都悄然流逝,却谁也不能阻止,就眼睁睁的看着,等待死亡的降临。如此也算一种惨痛的折磨,更让世人再无胆量进入其中。 “总得像个办法尽快离开才行。” 深深一叹,陆尘心中也渐渐觉得烦闷。 沈先生激怒攻心,黯然伤神,本就剧毒缠身,至 如今更是落得体虚气弱,不堪折磨。就此间瞧去,沈先生面色越发苍白,更一身血气都彻底萎靡下来,穆双影曾说过三世瞳下所见黑雾流转,该是不详缠绕,在他人而言兴许算不得什么,却沈先生可坚持不住。 就此间,呼吸都越发的急促。 耽搁不得。 “巽四离九,坤二震三,中宫居五,兑七艮八,坎一乾六天辅属木,天英属火,天芮属土,天冲属木,天禽属土,天柱属金,天任属土,天蓬属火,却乾六九位亦乃天柱,此为九星飞宫。天盘九星,独少天心,亦称武曲星,五行属金,位居西北方乾六宫,阴星上吉。天心星与乾位对应,为天,为父,为首长,代正直不阿,乐善好施,济世救人,惩恶扬善之性情” 瞧遍四方,天星为辅,对应地势,方得真章。 却陆尘怎的看来,此间地势都绝非凶险之处,更堪得大吉之象,是将周遭百里之内都囊括其中,又怎么会是那六凶之一的蛮荒古地。 呢喃自语,穆双影也转头瞧来。 她对地势玄法有着些许了解,却而今怎么也比不过陆尘,就无法道得出一二。然陆尘所言穆双影也是听得明白,抬头仰望,日落西山,群星初现,是天盘九星之法对的上此间地势山峦起伏之象,正和九星飞宫一说。却一一对应,遗落天心,亦正指天心,当为大吉才对。 不解,却不能明晓。 “若此间地势合得九星飞宫,独少天心,却独多天柱,未必大吉。” 沈先生忽的开口。 他正仰头而望,眯着眼睛将天星与地势相合。 陆尘与穆双影都转而瞧去,便公孙凉与洛仙儿亦愕然相望。 冷玉书院之下有分院,指点其中学生五术六艺。六艺便不多说,却这五术,其中亦涉及些许玄法之道。 沈先生通晓这些东西,并不意外。 “天柱星又名破军星,五行属金,位居西方兑七宫,阴星大凶之象。而兑卦正当金秋肃杀之时,天柱星便与毁坏毁折有关,怎样都不会吉利。另则,天柱又破军,最是喜杀好战,双星同天,煞气无边,九星飞宫吉凶失衡,便作大凶之地亦可说得过去,却具体 如何,得看地势而定。” 言罢,沈先生转头瞧来。 “玄法一道并非一法之解,其中势变运转非是人力可控,何况此间地势绝非寻常,是六条大龙脉藏于地下,辗转乘合暗同天盘九星之数,当以六壬天干推演。最是一多为初,二爻为中,三爻为末。三段论证,应用天时、地利、人和,万中求一。” 陆尘听得稍有难解,却大致领会几分。 可穆双影几人却懵懂不明,便沈先生口中所言究竟是个什么都无法明白,如公孙凉也只哑口无言。然真个说来,玄法一道森罗万象,就八卦八门,三奇九星,六壬太乙这些东西就需得数千年修行体会才堪小成不过,而欲将其融会贯通,便万载岁月亦不能行。 人言大圣之上,堪得大道至理,方才明晓这些,是已经有了殊途同归之意,却那终究太过遥远。 只话说回来,便有了沈先生提点,陆尘也不能瞧出究竟哪里才是生路所在。 蛮荒古地仍旧无法判别,而这乱石岭却似这九星飞宫之地中五所在,对应天禽,又名廉贞星,是大吉之象,代中正忠厚性情,并无凶险暗藏。而陆尘推演许久,沈先生又纠正几次,终是换了个心安,而非一无所得。 却心安并非真的安全,怎么也得出去才行。 横渡虚空之法不可取,却辨不出蛮荒古地方向,就难以下定决心。 蛮荒古地可并非寻常凶险,是如吞天古洞一般,内围黑石乱坟地不详浓郁,席卷蔓延而至周遭数千里也出现许多凶煞之处,要人性命。便一步踏错,究竟发生些什么都无法知晓,如沈先生先前所言,还未能知晓究竟做了什么便引出凶血成雾,将人化成脓水,死无全尸。 而今来说,就只心中稍安,不至身死。 困境中的一线生机已经断定,便谁也不敢乱走,何况回去的路上还有那金色怪鸟,未曾离开。 一时间,几人又是沉默下来。 匆匆月夜,起落无声,待得晨曦破晓,几人身上都是沾满了露水,却谁都不能想到离开的法子。 “超过乱石岭的范围便不要去了,否则哪个糟了凶险,可别怪奴家冷眼旁观,不予相助。” 。m. 正文 第495章 圣教妖女钟婉游 突然响起的声音仿若错觉,如洛仙儿也将眉头紧锁,还以为自己太过心焦气躁,道心都出了问题。却四周看去,陆尘几人面上都是同样的愕然与惊讶,方才醒悟先前那些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却这荒山野林的模样,尤其靠近蛮荒古地,又是谁才会到这种地方? “是那圣教妖女的声音!” 陆尘只愣了片刻就回过神来,将目光转过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瞧着,繁密的树丛中悉悉索索一阵晃动,自其中走出几个满面谄媚的白衣男子。这些人面色看来都有些泛白,更指甲也是黑紫的颜色,形体枯瘦,眼窝深陷,如何都有些不太正常。 而当中那女子粉翠罗裙,面有懒散,似是不愿搭理,便偶尔瞧着身边人的眼神都满含不屑。 走出树丛,一眼便见到乱石岭上正愕然望来的几人。 “还真是她” 陆尘张大了嘴巴,只瞧着那圣教妖女也愣在原地,目光在他几人身上一一转过,又忽的唇角一勾,颇为古怪的笑了起来。 莲步轻挪,这妖女款款风情而来,只行到近前便止住脚步,未曾登上乱石岭。却她一双眸子扫过几人,终究是落在陆尘与公孙凉身上,唇角笑意更甚先前,只其身后那些个形体枯瘦者满面凝重,更面上也带着许多不善。 有甚者,已经摩拳擦掌,指间捏出了些黑色的粉末。 “公孙公子与陆公子大驾光临,却怎的如此狼狈,竟是躲在这乱石岭上也不离开?” 只一眼,其中冷光杀机威慑,那些个不安分的家伙当即住手。 却转而瞧来,这妖女面上更多了些戏谑。 陆尘几人相顾无言,便未曾见过这圣教妖女的洛仙儿与穆双影都已经心知肚明。而如今再看,圣教该是就在附近,与蛮荒古地这等六凶之一毗邻,是所言之处并未有过欺瞒,亦不曾存在害人之心。却此般模样,这圣教妖女也该明白许多,却仍旧如此询问,是刻意取笑,也该为公孙凉耽搁这许久而报复。 “怎个原因,又何须多说,阁下就不要再取笑就好。” 公孙凉苦笑摇头,心中并未存下芥蒂。 圣教妖女必然知蛮荒古地凶险,而其来处,也该是圣教的方向。 而并非蛮荒古地。 心中郁结就此放下,公孙凉也终于松了口气。虽洛仙儿只瞧一眼便不喜这看似有些放荡的女子,却终归因她而不必继续停留此处,是有了前路,也算安好,就暂且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未曾开口。 “公子说笑了,这天下有谁不知东盛公孙凉算无遗策,是多智近妖的人物,便各般艰险困难又如何能够难住公孙公子?奴家可真的想不明白,况公孙公子的本事,怎么就落得而今模样?” 那圣教妖女存心取笑,便眉眼间都带着挑衅与戏谑。 公孙凉张嘴无言,亦不知该如何应对。 先前确实有些慌乱,那番来回踱步又满口抱怨的模样可都是被陆尘几人瞧得清楚,就无需多说也知此次真的遇了难题。虽说而今守得云 开见月明,却偏偏是遇见了这圣教妖女,便以此来取笑他也是无可奈何,更寻不出分毫反驳之言。 见着公孙凉模样,这圣教妖女掩唇嬉笑,终究是将其放过,不再为难。就只吩咐一声,其身后那些个模样不堪者当即恭敬散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还不下来?几位背后便是蛮荒古地,莫不成是想要去寻探一番?” 待得转过眸子,这妖女顾盼流萤,当真是百媚横生。 陆尘与公孙凉相视无言,就只吃了个暗亏便罢。穆双影与洛仙儿亦不曾多言,就只随着陆尘将躺在一旁无力坐起的沈先生负于身后,方才与公孙凉一道而来。 见着沈先生模样,原本存了些其他心思的妖女都当即愣住。 “冷玉书院的沈先生?你们该不会真的在蛮荒古地走了一遭?” 就只见沈先生这般狼狈的样子,又此间状况,便谁都会有所怀疑,这圣教妖女会有此言亦不为过。 却陆尘只摇头,也是不愿与这妖女出现太过牵扯,更沈先生气若游丝,无力开口,就尽数交给公孙凉去解释。 折身而返,圣教妖女也似对此间山路熟络于心,便走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任何凶险,只周遭毒虫怪蛭多了不少。 “竟有此事?” 听罢公孙凉所言,这圣教妖女也皱起眉头。 她低眉沉思许久,又瞧了沈先生模样,更折身两步来到近前,玉指搭在沈先生脖颈,面上都满是凝重。而陆尘也就不再走动,只与公孙凉对视一眼,见得后者微微点头,方才安心任由这妖女查探。 穆双影与洛仙儿也都瞧来,面上虽是瞧不出什么,却都是有些不愿靠近的样子。 许久,这妖女才终于收手而回。 “比奴家料想的要严重许多,该是那蠢人在百花散中添了一味八仙花,又添了一味夹竹桃,方才导致毒性异变,就解毒丹都无用,不过稍有压制便罢。却这般剧毒宜疏不宜堵,解毒丹非但无用,反而助长毒性,更之后沈先生急火攻心,是肝肺心脾皆有损伤,导致剧毒入髓,盘踞命渊不散。” 言罢,妖女颇为古怪的瞧了眼公孙凉,又瞧了眼陆尘。 沈先生性情如何,凡知其名者皆敬佩,是大有君子之风,极少动怒,却偏偏探查出这些,任凭妖女如何也不会想到韩暮春那般变故。 却在陆尘而言,这妖女不过搭脉便可查出这些,是有了极大的希望,当即便眼睛都亮了起来。 “姑娘可知如何才能解毒?” “解毒不难,却之后如何恢复才难。还是先回圣教,待奴家与师叔借了神木仙鼎,调养一月便可再无大碍。只那位师叔可是抠门得很,要借神木仙鼎,这代价可得你们来出才行。” 妖女一笑生百媚,却是瞧向公孙凉。 她自然看得出穆双影与洛仙儿始终伴在陆尘身侧,为免麻烦,就未曾与其太过放肆。却公孙凉孑然一身,这妖女就再无任何顾忌,是模样轻佻,更上前几分,玉指拂过其面庞,娇笑如银铃作响。 “代价无妨 ,却请姑娘自重最好。” 公孙凉后撤一步,面上不动声色,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自南野以来,沈先生状况可是愈演愈烈,尤其昨夜过后,更是落得气若游丝,不堪气机污秽。若真的就如此在那乱石岭上待下去,不出两日,沈先生便得气绝身亡,而今也算挽回了最差的情况。 “自重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妖女不理其他,只言罢却自己先笑了起来。 当真个花枝招展的模样。 “不逗你了,难得终于应诺而来,若是将你欺负走了,师尊回去可得给奴家的屁股打成八瓣才行。” 妖媚的笑声在这山野间回荡,是怎的妖冶便怎的行事。 穆双影与洛仙儿不喜的原因也该如此,却陆尘早便见过,虽那时仍旧生疏,且局面也不对,方才好些。可如今没了那些束缚,这妖女性情便都显露出来,就其面貌而言,寻常男子可万万承受不住,得拜在裙下,做一风流鬼。 一路而行,说说笑笑,不免这妖女挑逗公孙凉。 却也知许多圣教之事。 妖女名作钟婉游,是头次知晓,公孙凉只叹一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陆尘才知婉游二字出处。却终究不过名号罢了,就寻常叫来,仍是姑娘,便钟婉游怎的不满也无用,陆尘与公孙凉都是习惯如此。 除罢这些,就寻常之事。 如先前钟婉游身旁那些个面貌不堪之人,皆为圣教药奴,是教中犯了错误的弟子遭到师尊驱逐,就落得药奴身份,三日就出行一次,到那乱石岭周遭寻觅毒虫怪蛭也或其他灵药奇草,以补足圣教平日所需。待功德足够,才有翻身机会,重新入选师门,回归弟子身份。 于这些人而言,如何努力也不及钟婉游一言大用,故而阿谀奉承,是钟婉游最烦的那些。 而药奴之上,就寻常弟子,再之上,则教中长老,教主,圣女,太上长老,太上教主。 太上教主乃天下人口中老妖,无需多说也可猜到,却最是意外的,便钟婉游这圣女身份,竟比之教主更高一些。 却其解释才知,历代圣女不过身份比之教主稍差,而并非极高,只其体质非同寻常,更入过蛮荒古地外围寻来一株古药根茎,方才有了如今地位。而那古药究竟怎个来历,又什么模样,什么作用,钟婉游是守口如瓶,反而借机挑逗公孙凉,也让几人再无心思多问。 一路走过,就不过三百里左右便止步,待钟婉游一令开天,眼前混沌迷蒙如水波荡漾,惊得几人满面愕然。 待一切平息,恍惚而过,方才见得另一景象。 山川秀丽,云霞蒸腾,幻彩辉映,飞瀑悬天 灵光流转化出龙凤呈祥,更鹤鸣嘹亮,回响幽幽。空谷山涧,有泉水叮咚,若千古绝唱;山势起伏,绵延婉转,似游龙之资。就其深处,一青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其上宫阙玉宇,亭台楼阁,更悬天仙桥四通八达,立百兽雕刻于群山之间,十方神剑天台架空而起。就此瞧去,是气机万道,又玄妙沉浮,当真个如画宝地,遗世洞天! 。m. 正文 第496章 妖女何妖? 巍巍青山,壁立千仞,浩浩江河,源远流长。 圣教以毒闻名,却此时见到,仿若世外仙境,又怎的与那凶险之物能扯上什么关系?却圣教之名不假,眼前所见亦不假,这奇峰罗列之象,便圣教所在,那仙鹤长唳之声,绝非虚妄。就此间一眼瞧去,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叫得上名者并无多少,令人叹为观止。 “走吧,之后有你们瞧的。” 钟婉游见着几人面上模样就猜到其心中所想,只黛眉轻挑,笑了一声,便引着众人向前。 走过山门,登上悬桥,有神剑仙台凭空而立,宽余十丈,之中一石剑倒插当央,四周与仙台并无接触,就此处而见,是仙台悬空,石剑亦悬空,不见玄妙流转,着实神奇。 圣教手段,乃陆尘生平仅见。 便公孙家秦家三千宫阙悬天而起也比不得这般手段,至少可一眼瞧出当中阵法玄妙,却圣教所为,便些许的气机都无法见到,可偏偏石剑悬空。虽石剑并非至宝,却也暗藏玄机,却陆尘不能领会,钟婉游亦不曾解释,便就此作罢,不再多问。 圣教广阔,另有天地。 来来往往弟子无数,见圣女如见教主,怎个修为怎个天赋都得毕恭毕敬才行,却钟婉游不予理会,只与公孙凉说说笑笑便罢。待走过悬桥,登堂入室,于之中入云青山,紫金殿銮中,陆尘几人终于见到当今教主。 颇为意外的,本以为钟婉游该是与教中圣子不合,故而先前未曾提及,却此间再看,便而今教主也是一雍容华贵的女子,该是此间并无圣子。抬头而见,这圣教之主一身紫金凤袍,端坐之上,威仪凛然,只对上视线便觉得其眸中暗藏天地,当真修为非凡。却此人模样不过中年,该与公孙家主秦天等人同辈才是。 “见过教主。” 钟婉游屈膝一礼,并未摆弄身份,陆尘几人亦随同。 前辈便前辈,该有的尊重也当做好才是,虽于圣教之中,钟婉游所掌权势比之教主更大,却身为后辈,钟婉游所作所为从无逾越,亦将自己身份看得清楚,未曾有过失敬之处。 不过在太上一辈眼里,钟婉游贡献更大一些。 “无妨。” 圣教之主轻轻点头,似是早便习惯了钟婉游的自谦,微微一笑便罢,而后目光就转向其后的陆尘几人。 漆黑面具丑陋难看,虽掉落大半,不过遮掩些许面容,却仍旧认得出其身份。圣教之主如此 地位,又怎会没有眼光,不过点头便略过,毕竟陆尘并未邀请行列,只公孙凉一人才是。 虽不曾见过,却男子不过三人。 除却陆尘与年岁更长的沈先生,便最后一男子就是公孙凉。 “晚辈公孙凉,见过前辈。” 见到圣教之主目光赚来,公孙凉当即上前一步,扫袖作揖,未敢有分毫大意。毕竟此行前来是为解决过往牵扯,而非生事,便这些个礼数就得周到才行。 而其此间身份不同,便得更为妥当。 却许久,圣教之主都不曾开口。 她一双眸子细细打量,将其上上下下瞧了几遍,终于点头,也让作揖许久的公孙凉起身。 “倒是与北青前辈有着几分相似,更其年轻时的风采,也都由你全部继承。原本只听闻东盛公孙凉的名声,却未曾见过真人,只怕传言有误,乱人视听。却今日瞧见,公孙家,后继有人啊!” 圣教之主终于起身,缓步而来。 这大殿空旷,而其声色柔软,却偏偏如洪钟大吕,幽幽震荡。 便陆尘也觉得血气翻涌,更一旁穆双影与洛仙儿都变了颜色。 公孙凉首当其冲,面上猛地涨红,便一身气机也出现了片刻的紊乱。却不过短短瞬息,公孙凉就强硬的压了下来,神情自若,不过谦卑一笑便罢,未曾回答。 是不能回答,也或心中不满? 陆尘不知,钟婉游亦不知,却她挑起青山黛眉,面上更多了些戏谑。 然圣教之主却已经将目光挪开,转而望向陆尘背上的沈先生。她眸中有玄光流转,迷蒙混沌,不过短短片刻便恍然点头,又无奈一叹。 “游儿,送沈先生去七长老那里,便直说本座要求就好,为其疗伤,再借神木仙鼎助其恢复受损精气。百花散毕竟出自我圣教,云泽洲一行虽另有目的而未曾打算助纣为虐,却终究免不了过错。就请沈先生在我圣教安顿几日,好生休养,也算本座了表歉意。” 沈先生不能开口,已是气若游丝,便些许的动作都极难。 圣教之主该是已经心中明白,并未纠结这些,只钟婉游乖巧领命后,便带着陆尘与沈先生转身离去。 走出大殿时,身后又响起圣教之主的声音,是叫了弟子给洛仙儿与穆双影安排休息之处,又馈赠了些所谓的避毒丹,只陆尘的那份是由穆双影暂代接下,而后又说了些什么便无 法听到。 “医毒先生究竟与圣教何人有过牵扯?” 陆尘随着钟婉游踏上悬桥,想到先前听闻,该是圣教之主特意留下了公孙凉一人,而将他人都支走。虽公孙凉曾与陆尘说过许多,却究竟怎么回事,仍旧不知。 然问出之后,钟婉游也耸肩摇头。 “奴家也不清楚,只听说发生那些时,教主也还年幼,见过北青前辈年轻时样子,却究竟怎么回事,教主从未与奴家细说,最多提起情债两字。而如今看来,该是北青前辈与太上长老那辈的人物有过牵扯,然究竟哪位太上长老与北青前辈留下情债未能解决” 钟婉游只挑眉歪头,也是说不出一二。 出了紫金殿銮,她便恢复原本的性情,再无拘谨。 便先前那副乖巧的模样也只是敬重前辈罢了。 陆尘微微点头,并未计较这些,亦无寻根究底的打算。这些算是公孙家与圣教的牵扯,就说成隐秘也不为过,毕竟谈论多了,难免传播出去。就一些小事也得注意,毕竟三人成虎事多有,更不免有心人从中作梗,就会落下口舌。 却这些说过之后,钟婉游就言起其他,亦未曾放肆,如对待公孙凉那般随意挑逗。就一路所见,偶有仙鹤落下,这妖女也是笑得明媚,颇为喜欢,更宠溺地取了灵果喂食,便口中叫出的名字也都未免太过腻人,与平日里对待他人的时候有着极大不同,好似一纯真的少女,哪还有先前的妖冶模样。 敬重前辈也好,此间做派也罢,陆尘也是渐渐放松下来。 虽外人常说妖女,却真的看来,也并非如此,只偶有做派言词在常人不能接受。便如先前收子大典,其口中一番阔论,陆尘可仍旧记得。 “世有千虫百蛊,却哪及人心狠毒?” 曾经不能领会,可如今看来 人心,当真是极其恶毒。 “前面便是七长老的山峰了,此人性情暴躁,又十分小气,对自己的神木仙鼎看得极重,便同门之中都大多听过却不曾见过。待之后欠了七长老,你就不要说话,非说不可时便多加注意,否则教主的面子他都不给,是个相当嚣张的做派。” 转过悬桥,钟婉游忽的换了话口。 不待陆尘点头应下,她手掌一翻,又取了一件斗笠,有黑纱垂落。 “把这戴上,不要提起自己身份,否则免不了生出许多麻烦。” 。m. 正文 第497章 借鼎难,最难人心不足 斗笠的样式与北荒和东盛有着极大的区别,陆尘曾经戴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十分清楚。 北荒环境恶劣,风沙怒号,难见草木山水,大多戈壁荒漠,故而编织斗笠也都用的枯枝也或老藤,相对而言更为坚韧耐用,且落纱也十分厚重。而东盛,包括东海在内则是竹条编织,落纱不过寻常,遮面便好。 却手中斗笠却是最为新鲜的藤条,仍旧带着草木的清香,且落纱也并非如东海北荒一般,反而如布缕一般,着实有些粗糙。 就如此拿在手中,并未戴上。 “瞧不上我南野的东西?” 钟婉游瞧他一眼,微微皱眉。 只陆尘却是摇头,面上稍有不解。 “来的时候我已经见过许多你圣教的弟子,他们也都认出了我的身份,此时再戴上这斗笠也并无太大用处吧?既然是你圣教七长老,该消息比较灵通才对,便戴上斗笠也瞒不过去,又何必如此。” “那老东西可从未不问圣教之事。” 钟婉游恍然,当即嗤笑一声。 “此人曾为圣教做过一件大事,这些不好与你多说,却也不过碰巧罢了。虽说我门中上下皆不喜此人,可立功毕竟属实,按照教中规定,该予以奖励才对,就是那神木仙鼎,乃师尊所赐,只本不该如此,是另有隐情。而这老东西心性狠毒,手段残忍,曾数次将自己的弟子拿来当做药奴试药,但他手段隐秘,谁也不能找到直接证据,便师尊也不能将其如何。待之后到了你就知道,他那山头可一个弟子都没有,大家心知肚明又无法反抗,自然要离开。” “还有此事?” 陆尘挑了下眉毛。 长辈将弟子性命视若无物,且不说圣教,便天下何处都不能容忍,是于人道不合。却如钟婉游所言,若无证据,一个曾为所在门派立下大功之人又如何会得到惩罚?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能将其如何。 而钟婉游口中所谓的师尊,该就是那外人常说的老妖,太上教主。 “这些本就是我圣教丑闻,既然说了出来,就无需骗你。” 钟婉游轻哼一声。 “你可还有疑虑?” “没了。” 陆尘老老实实地将斗笠带上,落纱掩去了面容,背着沈先生跟在钟婉游身后,走过悬桥。 入得青山深处,四周草木葱茏,而当中一片药铺却着实怪异。若在寻常而言,该是一片灵气氤氲才对,却此间见到,这篱笆围笼之间,皆是些紫黑也或墨绿的东西,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更一旁摆满了陶罐,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混杂着些许刺耳的怪叫与嗡鸣,让人心惊胆颤。 禁不住吞了口唾沫,陆尘眼角瞥见一旁有拳头大小的黑蜂飞过,直接穿过窗户进了院落深处的木屋。 “七长老,婉游奉命而来,还请一见。” 临近篱笆门前,钟婉游终于止步,却将将言罢,那木屋中便传来砰的一声炸响,而后有黑烟滚滚冒出。 陆尘看得愕然,却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些个浓烟中走出的老者满面黝黑,衣袍破碎,身形也着实枯瘦,只一双眸子精灿而又阴森,仿若毒蛇般冰冷着望来,嘴角也带着些许血迹,怎的看来都不好相处。 “奉命而来?谁的命令?干什么?” 七长老开口,声音刺耳难听 。 “自然是教主之命,借七长老手中神木仙鼎一用。” 钟婉游不喜此人,却终究当作长辈对待。 却那老头闻言只瞧她一眼,而后便在门前随意的扫了扫身上的黑灰,又去了一旁捧水洗脸,好似不曾听到一般,更将门前几人视若无物。 陆尘也终于明白此人性情该是如何,当真有些乖僻,自然不会与人和善。而钟婉游心中也有怒气,却涵养的功夫不错,只胸脯稍稍起伏便平静下来,面上也瞧不出分毫异样,就安静的等在原地。 钟婉游不曾急躁,陆尘也始终记得先前嘱咐,未曾开口。 那七长老洗罢面上黑灰,又转身去了屋里擦拭干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该是正在收拾东西。前前后后许有一刻钟才终于出来,却扛着锄头直接进了药田,翻翻找找地挖出一些古怪的虫子,又转身塞进那些个陶罐,挑挑选选的拖延般,又是一刻钟。 这般待人,便谁都要恼怒。 却钟婉游不动,陆尘纵然反感厌恶也得安分一些。 毕竟沈先生剧毒未解,还得仰仗这老头手中的神木仙鼎。 一刻钟,又一刻钟,大概过去半个时辰,七长老才终于将手中的东西都忙完,也似将将见到站在篱笆门前的陆尘与钟婉游,挑了下白眉。 “什么事,进来再说。” “进去就不必了,只借七长老手中神木仙鼎一用。” 钟婉游面无表情,言辞也是平淡。 “东盛冷玉书院沈先生因我圣教而受剧毒之难,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前次收子大典时万毒门主的方面出了差错,便奴家手中解毒丹都无用。那百花散中多了八仙花与夹竹桃,毒性异变,需得神木仙鼎才能化解,就两个时辰便好,稍后就会归还。且此事乃教主授意,七长老更无需担心奴家会贪图神木仙鼎,有借无还。” 听闻其中暗讽,那七长老也眯起眼睛。 陆尘悄悄咧嘴,也知钟婉游心中藏了许多怒气,方才如此。只究竟是否妥当,这些陆尘可拿捏不准,毕竟钟婉游不让他多言,便听着就好。 “老朽自然不会担心圣女贪图神木仙鼎,可这山上的规矩圣女也该知道,便教主之言也得拿出东西才行。却不知,圣女是带了什么前来与老朽借这神木仙鼎,若是太次,就莫怪老朽看不上眼,误了教主的面子。” 顿许久,七长老才终于出声。 他咧嘴冷笑,满口的黄牙,看来着实恶心。 “九草焚筋丹,作用如何无需多言,七长老该本就知晓。那神木仙鼎,奴家也不过借用两个时辰,这九草焚筋丹该是足够。” 钟婉游瞧他一眼,玉指轻捻,掌心已经多了一枚精致瓷瓶。 瓶身通透,可清楚见到其中暗红的浑圆丹药,周遭隐隐泛着些许血雾般的气息,却隔着瓷瓶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陆尘不知什么九草焚筋丹,却圣教之物,大多剧毒,便听着名字就大概猜到绝非善物。且钟婉游拿出的东西,也必然非凡,只怕触碰些许就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就在圣教而言,借那神木仙鼎两个时辰,如此毒丹,确实足够。 七长老瞧了一眼,忽的冷笑出声。 “圣女可来的不是时候,老朽正要以神木仙鼎之力锤炼一味药散,若耽误两个时辰,便先前炼出的东西可就 都要浪费,乃至无法成丹。教主命圣女前来,老朽是给足了面子,怎奈何此间时候不对,这神木仙鼎的价值就要更高,只一枚九草焚筋丹可着实不够,也不值得老朽将先前炼好的药材都浪费。”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两只毒蛇般的眼睛转而望向陆尘与沈先生。 “依老朽所见,这沈先生气虚体弱,若非毒性入骨,覆盖命渊,便身子出了严重的问题,可容不下更多耽搁,否则便要有性命之虞。偏偏老朽要炼制的毒丹绝非一两日就可起炉,圣女手中这枚九草焚筋丹该等不到那个时间。” “七长老是要坐地起价?” 钟婉游眯起双眸,有寒光闪烁,声音也冷了下来。 陆尘亦满面阴沉,体内血气都禁不住开始翻腾,却仍旧恰到好处的掌控着自己情绪,未曾显化杀机,否则说不得便要生出更多麻烦,给这老头更多借口。 “坐地起价算不上,只事出有因,毕竟老朽从不亏本。” 七长老嘿的冷笑,一双眸子比起毒蛇更为阴森。 “圣女还是拿点好东西出来吧,毕竟耽搁了救人不行,耽搁了老朽炼丹也不行。另外多说一句,炼制丹药最重时辰与火候的把控,再有一刻钟,老朽就得回去开炉,否则先前炼出的药散失了药性,纵然成丹也会在药力方面大打折扣。老朽不愿如此浪费,就一刻钟时间考虑,圣女还是好好想想吧。” 言罢,七长老便拂袖转身。 好似心意已决。 钟婉游面上彻底冷了下来,更周身气机显化,起风如啸,狰狞如刀。 “七长老就不怕耽搁了沈先生的性命,被教主怪罪吗?” “怪罪?教主与老朽同辈,关系匪浅,就为一外人还不值得动怒,何况一旦闹得大了,将父亲也惊动,届时,可绝非小打小闹便罢。圣女该明白,太上教主闭关潜修,不许他人惊动,若太上教主不出,老朽父亲的地位教主心中明白这些,便耽搁又怎样?最终不了了之罢了。” 七长老脚步稍歇,回头望来,面上笑容阴险而又古怪。 “却老朽也不愿真的如此,虽说沈先生与老朽并无交集,却他中毒是因我圣教过失,更一条大好的性命,若就此便丢了着实可惜。只一刻钟,哦,不到一刻钟了,时间太紧,圣女若身上并未携带足够的东西也是无奈,毕竟谁都不曾料到赶上这些时候,便老朽给圣女出个主意如何?” “什么主意?” 钟婉游微微皱眉,稍有不好的预感。 陆尘也愕然,心中更升起些许警惕。 那七长老缓缓回身,目光在三人之间游弋。 “正巧前些日子老朽父亲曾出门一趟,在蛮荒古地有了些发现,是血天大圣修行之法非同寻常,一身血肉堪比瑰宝古药,更成就真仙后,便一滴精血都可起死回生肉白骨,于断古前曾为许多人所窥视。而今再求血天精血自然无法得到,却血天大圣的修行法可是后继有人!” 这老头忽的森然一笑,一双毒蛇般的眸子不再转动,死死盯住了头戴斗笠的陆尘,爆发精光,狰狞冰冷。 “虽说这娃娃差了些,却若是将他整个炼了,想来也不会太差,至少得比上命元果才对。老朽父亲的寿命已经不多,便冒险走了一遭蛮荒古地都不曾有过收获,是急需延命之物。若圣女肯将他交给老朽,那神木仙鼎,老朽就借你三日,如何?” 。m. 正文 第498章 老狗好不要脸 “一命换一命,不亏。” 七长老笑呵呵的站在那里,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陆尘,其中满含贪婪的模样,着实让人厌恶。 钟婉游早就料到。 自七长老开始拒绝之后,她心里就已经生出了些怀疑,而之后的那些便越发确定七长老早就知晓了陆尘身份。究竟是哪里的弟子多说两句,也或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发现,但原本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纵然而今后悔也无用。 “一命换一命,呵” 身份已经暴露,掩藏也再无任何意义。 “当真是一点都不亏了你。” 陆尘伸手将斗笠摘下,黑铁面具只能掩盖小半面庞,却这些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毕竟这天下并无几人愿意平白无故的伤害自己,将这样一件丑陋的面具烙在自己脸上。 血天传人,天下皆知。 “将我性命都给你,却不过借出那神木仙鼎三天时间。可三天又能如何?沈先生也只需要两个时辰便罢,之后还是你的,便三年又能如何?倒不如将我留在这里,那神木仙鼎就给了沈先生如何?” 瞧着陆尘冷笑的模样,钟婉游到了嘴边的话都重新咽下。 这与她见过的陆尘着实不同。 却在看去,那微微眯起的眸子深处分明藏着浓重的杀机,森然若数九寒天,比之万古坚冰也不差,凛人心神,便灵魄都要冻结一般。 激灵灵一个寒颤,钟婉游瞳孔几度收缩。 “七长老绝非寻常人物,便你仰仗杀生魔刀将他斩了也不过闹得更大而已。先前未曾与你说过,他那父亲,可是我圣教太上大长老,只在师尊之下,便教主也对其无可奈何。” 束音成线,陆尘听得清楚,却不过将沈先生暂且放下,又上前几步。 “老东西,将我留在这里换神木仙鼎,这种交易,在你而言也不亏吧。” 陆尘将手臂抱在胸前,冷笑着看向七长老。 后者早便眯起眼睛,便那些个眸中精光都已经不见,变得冷静而且阴森,却之下的贪婪仍旧无法按捺,可以清楚地见到。 “区区血天传人,又怎么及得上老朽的神木仙鼎。借出三日已是极限,再多都不可,毕竟真正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是血天大圣而非你,况你如今本事,只怕将一身血肉都炼了个干净也未必能及得上血天的一滴精血,不过如此,如何能换老朽的神木仙鼎。” 七长老嗤笑出声,连连摇头,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老朽肯将原本炼制的丹药放弃,借出神木仙鼎,不过要你的肉身作代价,已经十分大方,是不计其中得失。未曾感谢老朽便罢,却还要得寸进尺。年轻人,可不要自视甚高。” “老东西也不能自视甚高!” 陆尘哈的笑了出来。 钟婉游也皱眉, 上前两步来到一侧。 “七长老,奴家念在你是长辈方才以礼相待,可莫要给脸不要脸,竟是想着将陆公子肉身都炼化。就最后奉劝一句,陆公子可不止血天传人的身份,更为虎王义子,尤其那天下共令你也不要忘了。若将陆公子肉身炼化,究竟怎个后果,你该明白才是,若真的那般,便太上大长老也护不住你,如此更是给我圣教带来灭顶之灾!” “你情我愿的交易,便虎王与天下共令又如何?” 还未来得及发怒,钟婉游便横插一脚。 七长老面上诡笑不断,目光却始终在陆尘身上,眸中贪婪尽显。 “先前老朽便已经说过,一命换一命,于血天传人而言,可是一点不亏。虽说这沈先生究竟如何落的这般,老朽是不知其中细节,却云泽洲收子大典此事,可根本原因还在虎王与血天传人身上,也便说沈先生中毒与虎王和血天传人就脱不了干系。原本便是欠了人情,更如今耽搁了沈先生性命,就一命换一命,以此还人情,是理所应当,并无不妥,纵然说出去也是豪情大义,人人称赞。如此重情重义之行,是血天传人心甘情愿,又怎么会给我圣教带来灭顶之灾?” “呵,好一个老不要脸的狗贼!” 钟婉游冷笑出声,心中更是恼怒万般。 却陆尘面上越发平静,只一双眸子隐有变幻,许久才化作森然,闪烁寒光如刀,比之先前更为阴冷狰狞。 若有若无的杀机缠绕周身,仿若无形利刃交错盘旋,便脚下草叶都已经寸寸斩断,随风而起,隐隐伴有呼啸之声。 钟婉游感受最为清晰,面色当即一变,连退数步,是不堪承受。 七长老也收敛笑意,将眼睛眯起。 “老狗不要脸,更说的大义凛然,头头是道,却不知若虎王也或公孙家主在侧,你是否还有胆子说出这些话来?” 一声冷笑,双手负于身后,陆尘不过抬脚便将篱笆院门踏的粉碎。 缓步上前,周身杀机终于显化,气势渐高,越发凛冽。 陆尘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借鼎不能,那便强夺就好。 眼前这老狗,不过道君修为,于圣教这般庞大的势力而言也不知为何可担得长老一职。是那所谓的太上大长老徇私舞弊,也或其本身毒术丹术极强,这些并非陆尘关心。 他所在意的,不过就道君境界,况断刀未必不可正面一战! 纵然无法杀敌,却也不需,不能杀敌,否则救不了沈先生,也未必可以活着离开。 “交易便是交易,就虎王与公孙家主一起站在这里,老朽又如何无胆多说?你情我愿才是交易,其他不过强买强卖。诚如你先前所言,是将自己留在这里换取神木仙鼎,若老朽同意了你这条件,不就是个在哪都能说得过去的交易么?可惜,况你这一身血肉修为,还不值得老朽将神木仙鼎彻底交出去。仍旧是先前的 条件,留下一身血肉,借你三日时间救人,一命,换一命。” 七长老信誓旦旦地站在那里,纵然见到陆尘靠近也未曾将其放在眼中,不过瞥一眼便罢。 杀机强盛又如何? 人人都知血天大圣杀穿宇内八方,便所修之法也染了杀机亦可说得过去,何况陆尘身负杀生魔刀,便杀机如何可怕,也断然不会是其真的本事,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三步踏定,二人不过三丈之遥。 “如此看来,交易是不能成了,圣教有你这般人物也是玷污了名声,倒不如今日便代前辈清理门户,斩了你这老狗的脑袋!” 陆尘一双眸子冰冷深邃,还未取出断刀,却周身杀机已经通天而起,掀动狂风滚动呼啸山林,更整个山头都仿若坠落冰窟,有无形的气刃交葛错落,隐有大道轰鸣之音。 一念起杀机,汹涌荡天地! 究竟在做什么,面对怎样的敌人,处于怎样的境地,陆尘心中自然明白,更清楚眼前的是一道君强者,是圣道五重天境界,且未曾如冯老家主那般先有得手,至其重伤。 且其父,乃圣教太上大长老! 尽管如此,陆尘却仍旧毫无保留地释放杀机。 许是受了影响,便心性都不再如曾经,就杀伐也变得果断。 于之下,七长老感受最为清晰,只觉得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更眼神也几度变化,却最终不过冷笑一声。 他是认定了陆尘这一身杀机不过来自杀生魔刀罢了。 钟婉游也未曾料到会变作如此境地,却瞧着陆尘已经有了决断,便阻拦也不及,无奈之下就唯有带着沈先生尽快离开,以免糟了殃及。却转身踏上悬桥之后,钟婉游并未就此止步,是继续远离,向着来时的方向飞身而去,不过转眼便没了踪影。 “在我圣教之中,也敢如此放肆!” 七长老自然见到钟婉游的离开,当即眉眼一沉,周身气机轰然显化。 他冷笑出声,更似得逞一般,将负在身后的双手展开,大袖一颤,有黑雾滚滚而动。 钟婉游去寻援手,七长老自然猜到,是为化解干戈,调和矛盾,也或主持公道,护住陆尘,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寻求援手也需时间才行,在那之前将陆尘拿下,便教主乃至太上教主来了,也不过回天乏术,力有不及。何况他要的不过是如延命之物一般的血肉,以为父亲增加寿元,是只求结果,不问其他。 圣教的灭顶之灾? 那又怎样! 何况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借口理由,是陆尘亲自送上。 “显露杀机,图谋非善,欲为我圣教不利,便将你拿下,炼入鼎炉,也不过合情合理,是护我圣教安危,纵天下共令亦无妨怎样。呵,老夫便要看看,纵今日将你炼成丹药,那云泽洲的虎王又如何能够站住道理!” 。书阅屋 正文 第499章 斗道君 气机交葛,青云动荡。 圣教群峰起伏,层峦叠嶂之间,杀机如汹涌浪潮蔓延升腾,搅动周遭灵雾飘渺如烟云波澜,激涌漫天。 悬桥之上,神剑天台,钟婉游将昏迷不醒的沈先生安置一旁,转而忧心忡忡的望向远处的山峦。那之上,动荡的杀机比之数九寒天更为冰寒,一少年身形踏空而上,展动衣袂猎猎,血火涂涂,沸腾的气机冲天而起,化出龙柱,引大道鸣音! 另一边,毒雾高涨,仿若黑潮蔓延,滚滚而动。 “陆公子是真的打算与七长老硬碰吗?” 瞧着那些个翻腾的气浪,钟婉游愁眉不展。 她清楚地见到陆尘在踏破篱笆院门时,负于身后的双手打了几个手势,却究竟怎个打算仍旧不能明白,只了解是要她带着沈先生尽快离开就好。可七长老毕竟是七长老,虽说修为不过道君境界,却绝非陆尘能够轻易力敌,尤其那些个剧毒之物,最是麻烦。 可偏偏陆尘已经有了定策,而非莽撞。 于圣教大闹,陆尘可没有那个本事。 “是否该去告知教主与公孙公子” 一口浊气轻轻吐出,钟婉游并未擅作主张,只于此间遥遥观望,意图知晓陆尘究竟怎个打算。 沈先生仍旧昏睡不醒,一身气机萎靡到近乎无法察觉,是毒入骨髓,覆盖命渊,只怕再有少许的耽搁就会误了性命,是已经拖延不得。 只忧心忡忡的瞧了沈先生一眼,钟婉游抿住唇角,终究是深深一叹。 再看去,那天地轰然动荡! 青峰之上,陆尘脚踏高天,周身血火轰然涌动,抬手便大开大合,拉扯血气化出狂龙翻涌。只一念动,气机涂涂满眼,踏步落定有轰然之声,与迎面而来的黑雾硬碰一记,仿若闷雷炸响,有肉眼可见的余波席卷蔓延,将山峦青石都崩得粉碎。 一记硬碰,七长老面色也是稍有阴沉。 他身形稳如山岳,脚下踏出星门转阔步,双臂一展,大袖之间有黑雾吞吐,剧毒的腥气将整个山头都弥漫,化出遮天蔽日之象,滚滚而动。却肉眼看去不过黑雾汹涌,可其中不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着实刺耳,更临近才能见的这黑雾中藏着无数指甲大小的怪虫。 怪虫柔体千足,通体漆黑,口有利齿而叫声尖锐,却多眼猩红,当真个狰狞可怕! 陆尘瞧得清楚,身形接连后退,平复体内翻腾的血气。 血天修行法淬炼一身精血成火,就肉体而言,绝非寻常便可比及。就如先前这七长老所言,血天大圣不过一滴精血便可生死人肉白骨,虽陆尘远远不及,却也绝非寻常,便仰仗肉身之力都可与道君碰撞。若是换了其他那些个涅槃巅峰,恐怕已经身死魂消。 尽管如此,却也气息不顺,隐有内伤。 再无任何犹豫,陆尘心思如电急转,也知得尽快结束。 手掌一翻,断刀显化而出,嘹亮高亢的刀吟当即便刺破云霄,引动沧澜成漩涡倒灌,将万里青天都染作血红之色。 可怕的杀机汹涌浩荡,沸腾的煞气起百鬼哀嚎! 眼看着黑雾蔓延而来,只见得血红刀光冲天而起,只呼啸一声,有血海沸腾而出,席卷大浪滔天,将眼前那些个黑雾也或怪虫尽数吞没其中。吱吱呀呀的声音一片乱响,七长老也彻底变了颜色,未曾料想杀生断刀竟是会有这般的威力。 他久居不出,更山上也无弟子,便对外界所知甚少。 若是曾经听闻江家一事,恐他也不会如此针对陆尘。 却如今来说已经有些晚了。 陆尘身形立于高空,一双眸子深邃堪比浩渊无尽,只缓缓踏步上前,天地都轰然作响。 一步杀机显 两步群山惊 三步踏定,风岚不动,日月不转,天惊地颤! 举刀,陆尘面色冰冷,杀机呼啸刺耳,有血火化出通天龙柱高涨,沸腾燃烧。那满布裂痕与锈迹的断刀轻颤迸发嘹亮高亢的长吟,便这圣教洞天都黯然,灵光大乱,惊得白鹤飞腾,江河倒流! 七长老瞳孔极度收缩,满面骇然。 杀机临体,只觉得仿若刀刮,便圣道伟力也不能阻拦,好似不着寸缕于刀下,便一身血气灵气都难以升腾。 “大胆贼子,欲害我圣教,老朽这便拿你性命!” 一咬舌尖,七长老口吐鲜血,祭出一枚漆黑大印。 印法冲天而起,只手势捏定,大印迎风见涨,不过短短瞬息便如山岳大小。也似觉得不妥,七长老长发乱舞,犹如魔罗,周身黑雾翻腾蔓延,待掌心翻过,又多了一只三彩蜈蚣。 这蜈蚣深藏剧毒,触之则死,便圣道强者也断然不敢硬碰。 却陆尘手持断刀,不过平静的看着。 “去!” 七长老面如鬼厉,只轻喝一声,掌心那三彩蜈蚣当即嘶啸,冲天而起,于凭空化出三尺大小,口中喷吐三彩毒雾,氤氲污秽的颜色让人恶心。却陆尘一步不动,高举断刀,当头斩落,化出百里血芒卷动沧澜大势,轰然落下。 凭空一声炸响,天地动荡,便远处的山峦都无声无息化成齑粉消散。 灵雾蔓延,气机交葛,三彩蜈蚣倒飞而去,却不过十丈便止住身形。七长老于之下咬破指尖,凭空书写符篆,血光流淌。只瞬息便罢,印法成,则血光弥漫,待一拍而去,落入三彩蜈蚣额头,其身形当即扭曲起来,三尺大小的模样当即变作三丈之长,狰狞无比。 嘶吼若呼啸动山林,那三彩蜈蚣摇头摆尾,口中喷吐毒液洒落,触之便青石都瞬间化作浓烟飘散。 陆尘瞧得清楚,却并未退后。 反而上前! 断刀托于身侧,见得三彩蜈蚣冲来,不过手腕轻动,当即有刀光卷天而起! 似昙花一现的绚烂,气机交葛落定,便山林也都安谧。 七长老没能看清陆尘如何出刀,却此间方才觉得遍体生寒。再瞧去,那三彩蜈蚣仍旧作出扑上的模样,可身子已经凝固半空,有笔直的血线自额头当央而至尖尾,有脓血缓缓溢出,滴落。 陆尘缓步而过,只手腕翻转,刀锋铿锵,那三彩蜈蚣终于嘶吼一声,身躯彻底断作平整的两半,掉在地上。 污血剧毒,将那满是黑紫的药田都腐蚀殆尽。 七长老看得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更是恼怒不堪。 “你你那可是老朽炼了百年的蛊王!今日,老朽定要将你炼成丹药,化作飞灰!” 气机轰然涌动,衣袍猎猎之间,那老狗周身忽的蔓延毒雾吞吐,化出数百诡蛇,四面八方而来。 却于当中,陆尘面色始终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真以为在圣教我就不敢要了你的性命?” 陆尘瞧了一眼周遭模样,只冷哼一声,手起刀落,如七长老这般本事自然见不到轨迹。却再看去,那些个诡蛇崩坏则坏,溃散则散,数百也不能将陆尘如何,反而尽数没了踪影,只余大片的黑雾随风而散,将那些个草木都腐蚀。 这番本事,七长老可不曾料到。 他是小瞧了陆尘,而陆尘也高看了七长老。 先前便有猜测,这七长老不过道君修为,又怎么能担得圣教长老一职。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个做太上大长老的父亲,就修为而言,恐其不过妙药灵草堆积出来。 圣道道君? 只怕真个说来,连神通那圣道二重天也比不了! “你就只这些本事?” 陆尘脚步落定,与那七长老不过一丈之遥。 他微微摇头,俯视一般瞧着眼前老狗,虽是先前几度出手,就碰撞的力量让其有些承受不住,却此间也已经稳定下来。就一身气息已经完全平复,更掀动杀机滚滚而动,将整个山头都包裹,好似坠落冰窟的森冷。 七长老面色渐渐泛白,咬牙切齿的盯住了陆尘。 他是真的不曾料到陆尘会有这些本事。 那断刀一出,寻常剧毒又如何能够腐蚀大圣道器?陆尘可不会找死,平白无故去触碰那些个毒物,也将他最大的手段都废掉。更原本以为用不到三彩蜈蚣,却如今三彩蜈蚣在其手下便两招都未能走过就已经彻底断成两半,是曾经耗费的心血如今已经彻底废掉。 坚比金钢的三彩蜈蚣也扛不住断刀 七长老是已经生出了些许退意,他面色不断变化,也终于认清了大圣道器的威力。 却已经损失极多,且必然惊动了不少,若就此便放弃,可着实不甘。 复杂的面色接连变幻,七长老犹豫许久,终究是咬紧了牙关。 “小儿不自量力,真以为杀生断刀在手,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大圣道器确实非凡,然掌握大圣道器,损耗亦是极大。况你而今修为,老朽倒要看看,你还存了斩出几刀的力气!” “呵” 陆尘忽的冷笑。 若在过去,便如将将起步修行时,陆尘确实斩不了几刀,是断刀一出,则血气必然消耗殆尽。却那也不过曾经罢了,自落樱以来,这断刀可就非同先前,更而今拿来如臂使指,再简单不过。 若非全力一刀,血气绝对足够。 便纵然血气耗尽,也并非就是任人宰割。 血天鬼手可也能催动断刀,只陆尘已经许久不曾将其显化,就而今看来不过寻常,任谁也瞧不出分毫异样,却奈何老鬼不许他妄动血手,得仰仗自己实力。 可若显化鬼手,眼前这七长老,也就一刀的货色! 便当初那江老家主,若出鬼手,又何须苦战? 正文 第500章 夺鼎 鬼手不出亦可,不过稍有些许的麻烦。 陆尘踏定高空,命渊有血气如江河浩荡,滚滚不休,翻腾波涛汹涌而沸腾。只周身杀机显化,凛冽纵横,卷动沧澜作漩涡倒灌而下,便整个天地都好似将他奉作唯一。 血气,再度高涨,龙柱通天! 这森然与灼热的气息轰然而至,色厉内荏的七长老终究是变了颜色。 却不过咬牙,仍旧不肯退后。 “倒是老朽小瞧了你这血天传人,不成想短短几年的时间,竟让你成长至而今的地步。可惜,天妒英才,过刚易折,老朽今日便要教教你这些个道理,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 一步后撤,七长老周身忽的席卷灵光动荡。 污秽的颜色悄然蔓延,微风起,拂山林,大道靡靡之音轰然震响,更气机交葛自苍穹坠落,将七长老身形都包裹之中。 这周遭山林,都开始悄然枯萎。 陆尘眼角见到,并未转头,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七长老身上。他不是头次面对圣道强者,更知这些个存在绝非圣道之下可以相比。就不言其他,便先前碰撞一记,是以陆尘肉身之力硬抗气机动荡,便让他一身血气躁动混乱,用了不少的功夫才终于压下。 而此间,七长老周身气机更甚先前。 虽是灵药奇草生生堆出的境界,是根基不稳,便寻常神通境强者也可与之一战。却其手中那些个毒物却并非寻常,如陆尘也无胆触碰,唯有断刀可以抵抗,就换了别个道器兴许都要被腐蚀殆尽。 “净出些幺蛾子。” 陆尘摇头冷笑,缓步逼近。 七长老一双眸子犹如毒蛇阴冷,他双臂于污秽的灵光中展开,大袖猎猎,有嘶鸣响起。那些个剧毒黑雾缓缓蔓延,将天地也沟通,更此间下方木屋轰然一震,骤然炸碎,一尊脏绿的方鼎忽的自其中冲出,悬在七长老面前。 狰狞一笑,气机显化波澜! 陆尘将眼睛也眯起,瞧着那脏绿的方鼎,眸中露出些许凝重。 他能感受清晰,这绿鼎绝非寻常。 “小儿受死!” 身居灵光之中,七长老白发飞舞,犹如毒尊临尘,一双浑浊的眸子显化大道生灭,背靠毒灵怪蛇显化,一片污浊不堪。 一掌拍动,绿鼎嗡鸣,激荡的声浪化出肉眼可见的波澜席卷,将周遭都纳入方寸之间。却于之下,陆尘身形千幻,脚下踏住星门,迈开阔步,三转两变时就已经远远退出,未曾硬抗。却波澜接踵而至,七长老也不肯将其放过,口中怒喝出声,气机显化,再一掌拍落,那绿鼎当即喷吐黑紫的火焰熊熊燃烧,泛出腥臭的热气。 陆尘瞳孔收缩,断刀于手中,接连三斩,拿捏有度,那些个肉眼可见的波澜当即破灭。 却之后,黑紫的火 焰化出神威动荡,接连展出十三道秘术,演化毒法万象,是欲要将陆尘就此镇压磨灭,以剧毒而降服。 断刀立世,杀机无穷,陆尘再不敢有分毫大意。 他周身杀机汹涌而动,凝聚断刀之中,借势而斩。只见得一抹血红刀光自天地间升腾,陆尘一身血气都再无保留的涌动而出,更五脏五行烈火涂涂燃烧,继而掀动断刀大势,滚荡血海翻腾! 轰然碰撞之中,万般毒法接连破碎,却陆尘身形也跌跌撞撞退出百步有余,更一口逆血涌上,当即喷出,是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便气息都有些萎靡,面色泛白。 比之先前,这七长老可是长进了不少。 皆因那绿鼎。 陆尘将唇角的血迹擦净,眸光落在那绿鼎上,微微眯起。 “这就是那神木仙鼎了吧,呵仙鼎?这般污浊的灵光也敢妄称仙鼎!” 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出,陆尘将手指都捏紧。 他体内血气滚滚而动,短暂的萎靡之后便重新沸腾起来,仍旧留有不弱的余力。断刀凶煞漫天显化,就苍穹都变了颜色,仿若漫天赤云流转。只风岚将起,犹若刀锋,陆尘身形立于当中,周身忽的跳动雷霆汹涌,激烈沸腾! “今日,老朽便将你一身血肉都炼成丹药!” 七长老不理陆尘讽刺,只咆哮一声,双掌虚推而催动绿鼎吞吐污浊的火焰。 那黑紫的光芒粼粼闪烁,仿若化出一尊怪龙猛地冲上苍穹,似如山岳般当头压来。厚重的气机临身,更腥气扑鼻,陆尘也不敢大意,知其中必定藏了剧毒,是但凡沾染些许都会要了自己性命。只断刀上挑,一抹血红的寒光当即冲天而起,是仿若将天地斩开一道血河浩荡,与那当头压下的怪龙碰撞破碎。 绿鼎之力,该有半圣也不止! 太上教主所赐? 想来是那老妖亲手炼制,寻常的半圣道器可扛不住断刀之力。 陆尘心中已经明白,脚下当即踏出星门阔步,阴爻阳爻六十四转,身形化出三百虚幻,漫天都是。 七长老骇然陆尘身法非凡,却不过咬牙便罢,一身灵光动荡,再度推出双掌。之间的黑紫火光冲天而起,当空化出一尊黑紫大剑。此剑无有定形,粗大如岳,上抵天穹,一斩而有大道鸣音,振聋发聩,仿若一片黑紫火焰的汪洋,让人心悸。 于之下,三百虚幻身形的陆尘皆满面凝重。 他是不敢小瞧这神木仙鼎。 一刀斩出,血光动荡,携带沧桑亘古的气机而至,仿若万载青天而过,便脚下青山都在解体,无法承受这般威力。 接连碰撞,激荡汹涌! 破去汪洋大剑,陆尘那三百幻身也都消散,正面色苍白的立于半空。他一身血气都再不比先前浩大,已经越发萎靡,却断刀凶煞不减, 反而杀机更甚。 七长老也是意外陆尘的坚持,却他本就不要脸面。 催动神木仙鼎,如他这般根基虚浮的道君境界也是不能承受,却医毒同理,手中掌握毒法者,又岂能不会炼药?便陆尘眼睁睁看着,眼前那老狗冷笑连连,一掌拍动神木仙鼎吞吐火光熠烁,一手取了丹药当即吞下,便原本稍有萎靡的气机都变得充盈起来。 “老朽倒要看你如何是对手!” 他哈的大笑,一双眸子犹如阴冷毒蛇。 “毒理千华,万法化道!” 一声暴喝,七长老周身衣袂轰然鼓胀,汹涌的气机当即冲天而起。那面前的神木仙鼎嗡的一震,周身忽的如抽丝剥茧般散开无数脏绿的纹理,将整个空间都充斥,蔓延而去。 大道规则! 草木精气,日月星华,尽皆归化其中,是如沧澜大海,倾泻而下! 圣教有毒道圣典,可是传承千古也不曾断绝,长老地位,又如何不能修行? 眼望着无尽毒理大道而来,陆尘也是骇然。 却不过瞬间便回复平静。 他将断刀持拿握紧,刀身轻颤,吟声高亢,显化周身杀机无穷无尽,卷动沧澜漩涡倒灌而来,仿若天地间唯一。只抬眸而望,陆尘忽的动了,将一身血气都尽数调动而出,喷吐汹涌,更手中断刀斩出一道绚烂的痕迹,却谁也道不出其中韵味。 刀,武,天地起悲歌! 大道都在惊颤! 七长老面色陡然一变,更瞳孔缩如针芒,他是清楚的见到陆尘身形自那无尽的毒理大道间杀出,只一刀自腰间仓啷而出,落下血海浩荡,犹若长虹飞天,横亘血河斩白日! 断刀三尺势如龙,敢破大道落长虹! 这一刀斩过,那千丝万缕的毒理大道都尽数破碎,便神木王鼎也不堪承受,华光内敛,无法抗衡。只汹涌的煞气扑上,七长老更如筛糠般颤抖,近乎心胆皆碎。而其眸中,唯可见得天地之间悬挂血红飞瀑,与邻近头颅的狰狞断刀! 远处匆匆而来的身形终于临近,更见得清楚陆尘逼近,都是屏息骇然,立在原地。 不入圣道,却有圣道之力。 “陆公子手下留情!” 烟云覆盖,灵光如雾,匆匆而来的圣教教主方才醒悟,面上露出急色,匆忙叫了一声,水袖一展有大道起风岚,只为救下七长老性命。 然风过云散,气机消弭,那早已没了踪影的青山上空,就七长老一人呆呆的立于原地,只眉心一点血线滑落刺眼的殷红,与苍白的面孔对比鲜明。 再看去,陆尘手中早便拿住神木王鼎,正踏定七十二地煞星数,奔着悬桥而去。 就一口逆血当空喷出,身形都摇摇晃晃,却七长老仍旧愣在原地,未曾回神。 。m. 正文 第501章 谁敢伤他,有死无生 陆尘从来不是莽撞好斗之人,却抢夺一事,也属无奈。 沈先生剧毒已深入骨髓,覆盖命渊,更而今一身气息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就此熄灭而魂归阴冥。七长老修为不强,却眼力不差,自然能够见到沈先生而今状态如何,也知陆尘是真的需要神木仙鼎才能救回沈先生性命,方才不肯借出。 夺鼎,是唯一的办法,纵然承担着巨大的风险也好,却不能将沈先生置于不顾。 又一口逆血上涌,喷出,陆尘身形摇摇晃晃,终于到了神剑天台。 落地时一个踉跄,近乎摔在地上,也好在钟婉游眼疾手快,将陆尘搀住,方才没有倒下。神木仙鼎铛啷一声落地,早便散了之上气息,却陆尘已经再无法坚持,径直昏了过去。 瞧着身旁陆尘,钟婉游面色复杂,最终也不过轻轻一叹,将他扛在肩头,取了神木仙鼎,将沈先生也提起,转身便奔着远处而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圣教教主又怎会不知,毕竟七长老为人如何,她是本就了解。 便见到陆尘时就已经明白过来。 穆双影与洛仙儿不知究竟生出了怎样的变故,却陆尘吐血的模样二人皆看在眼中。虽说圣教教主正在一旁,却她二人又怎会在意那些,尤其洛仙儿一头黑发都飘扬而起,周身血气轰然高涨,如烈火涂涂蔓延,便周遭百里之内都化作一片火红的颜色。 大道鸣音颤响,金莲绽放,将乾坤之内都充斥。 “老贼,谁给你的胆子动他!” 一声暴喝,洛仙儿凤目圆睁,不过抬手便拿住大枪,可怕的气势席卷出去,天惊地动。 穆双影未曾开口,却白裙猎猎,一双眸子显化玄光凛然。 森然杀机浮现,赤练白火平地起,不过双臂一展一合,那些个玄妙当即奔涌升腾,化出九尾之狐的模样纠葛其身周,吞吐火舌不定,唯有一双摇曳眸子藏着森然寒光。 圣教教主还未能阻拦,两人已经冲上前去。 陆尘而今如何,她们无需担心。 既然陆尘重伤也未曾寻上她二人,便说明其心底对钟婉游是足够的信任,虽说其中也有沈先生的关系,却钟婉游无视教主威严,径直带着陆尘与沈先生离开便足够说明一切。何况那钟婉游去的方向,正是穆双影与洛仙儿来时的山头,便回去就能见到,不怕再有变故。 气机轰然,洛仙儿眉间煞气更浓几分,一手枪法大开大合,横扫千军而出。涌动的波澜奔腾若沧澜大河,恐怖的压力之下,七长老也终于醒悟,匆忙回手抵挡。 他有道君修为,却不过仰仗灵药奇草而成,是根基不稳,虚有其表。 抬手硬憾,大枪临头,碰撞之间有气机轰鸣。 可怕的力道如山岳压顶,七长老也终于惊觉洛仙儿修为极强,绝非那些个圣子圣女可以比及,当即面色大变。却而今醒悟,为时已晚,大枪沉落,之中威力又哪是七长老可以力敌,何况先前与陆尘一番碰撞,早便血气不稳,灵气无继,便手段也未能施展,立时惨嚎一声,整条手臂都扭曲成诡异的模样,近乎寸寸崩断。 鲜血四溅,七长老半个身子都被洛仙儿这一枪砸得满布裂痕。 穆双影面容清冷,抬手便挽动白火粼粼,化出九尾之狐的模样扑上。只见得火浪滔天,更有大道奇妙深藏之中,是还未临近便觉得灼烫难忍,将将溅出的鲜血都被凭空蒸发。 七长老骇然失色,怎的也未曾料到这突然出现的两名女子竟有这般本事。 却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又如何能够抵抗? 苍白的火焰涂涂燃烧,所过之处便空间都开始扭曲,只待扑上,便可将七长老化为灰烬。 却此间,人影闪烁,圣教教主满面阴沉,不会水袖一挥便将万般气机都散尽。然白火流萤,作星光不见,却其中韵味仍旧凝而不散,凭空好似一不能见到的狐儿仰天长啸,飘摇若流风回雪,绕过圣教教主一侧,再度扑上。 “住手!” 察觉这些,圣教教主眸中也露出些许惊愕,却其反应极快,不过周身气势轰然一震,便将那凝而不散的气机都彻底摧毁,只余狂风席卷,将七长老吹得倒飞而去,狠狠砸在远处一座高山,陷入土石之中,不见踪影。 洛仙儿与穆双影未能追击,圣教教主拦在面前,况她二人之力,无能突破。 “让开。” 洛仙儿大枪一沉,眉宇间满含煞气。 她周身气机沉浮,血气鼓胀之间,金莲四面绽开,将天地之间都充斥。可怕的压力便圣教教主也觉得难以承受,不由皱眉,却再看去,正对上穆双影那双银白的眸子,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好似见到天地初开的混沌一般。 三世瞳可观过去未来,堪破当下虚妄,是非天生传承而不能修行的秘术,便纵观天下,也就只穆双影一人罢了。葬仙山有古界自成一方混沌,修行许久而进境可观,若无意遇见,便圣教教主这半圣存在也得着道。 却不过一瞬便罢,待得惊醒,洛仙儿已经到其身后,直奔将将自乱石中爬出的七长老而去。 “大胆,本座叫你们住手!” 圣教教主恼羞成怒,也是未曾料到自己竟会因一后辈的眸子而陷入恍惚,更洛仙儿将其视若无物,便更是无法忍受。 只气机一阵,天惊地动! 洛仙儿手中大枪如龙而出,却还未能临近,便觉得身后有磅礴威压当头砸落。不待回身,大道破灭,那压力骤然降临,好似将其周遭空间都彻底禁锢,便动弹都不能。 见到洛仙儿未能得逞,圣教教主终于松了口气,那七长老也是一阵后怕,当即瘫坐在地。 他半个身子都已经满布裂痕,鲜血淋漓淌了满地,此间终于轻松下来,是仰仗圣教教主在此,便洛仙儿这神通境的修为也不能如何,方才能够无视其他。 却陆尘之力,洛仙儿这年轻圣道,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只此间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七长老念及神木仙鼎已被陆尘夺走,当即咬牙切齿,再看向洛仙儿时也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却圣教教主还在,他也无胆如何,就唯有将打落的牙齿吞进肚中,踉跄着爬起身子,欲要寻个安稳的地方暂且稳定伤势。 前后几次碰撞,原本是陆尘重伤而七长老不过内腑受些震动,却如今,反而七长老伤得更重一些。 然不过一步将落,这原本平静下来的风岚又再度掀起。 圣教教主一身威压凛然,便乾坤阴阳都已经凝固。却之中,洛仙儿周身忽的荡漾玄光通天,金莲三千起落,白莲三千沉浮,青莲三千化道,九千之数,玄妙横生,凭空有些什么忽的碎裂,便圣教教主也大惊失色,匆忙抬手化出巨大手印欲要将冲出禁锢的洛仙儿镇压。 却手印握下,洛仙儿已经没了踪影。 再看去,那山巅之上,洛仙儿一人一枪之势比之千军万马更为磅礴,是横眉立目,气吞山河。 只见得大枪如龙狂出,化作寒光一线,七长老匆忙之间唯有丢出身上所余道器,是幡旗宝瓶,道剑蛊虫,数量极多。却铿锵之声不断,那些个道器尽数崩坏,却怎的也不能阻拦枪势。 四溅的道器碎块落地,风平云静,终究尘埃落定。 那血红的大枪再添几分红艳,鲜血顺着枪杆滑落,落地有声。却原本如白玉无暇的执枪手掌也无法承受道器碰撞之力,撕裂伤口蔓延至手臂肩头,便衣袖都没了踪影,鲜血淋漓。 洛仙儿眸光森寒,满布伤口的手掌轻轻一转,七长老当即呜咽一声,心口破开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彻底没了生息,噗通倒地。 将将冲出的圣教教主已经到了洛仙儿身后,未能来得及阻拦。 她呆呆地瞧着七长老倒地的尸体,愕然无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洛仙儿已经收枪回头,那双眸子仿若亘古不化的寒冰,就其中凶煞与森冷,便圣教教主也激灵灵一个寒颤。 “谁敢伤他,有死,无生!” 穆双影也踏空而来,立身洛仙儿一旁,未曾开口。 即便不再多说什么,便那副淡然的模样,也足够说明一切。 “疯了” 圣教教主唇角轻颤,终究是胸脯深深起伏,只得勉强冷静下来。 虽这些个变故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却其本以为钟婉游可将一切安排妥当,不会发生这些,更不会被七长老发现陆尘身份,方才未曾在意。然如今已经发生,便后悔也无用。 “待得沈先生化解体内剧毒,尔等几人便极快离开吧,七长老乃我圣教太上大长老身下独子,最是宠溺。若被他得知你二人联手将其灭杀,必然会雷霆震怒,不顾一切也得出手,取你二人性命。算是为我圣教,也为了你们自己,尽快离开吧,便日后也最好不要再来南野,否则本座都未必能够救下你们性命。” 沉默片刻,圣教教主深深一叹。 “半圣境界,上下三重天,更有圆满与半步大圣,是一境五分。而今本座不过一重天之境,却太上大长老已经三重天,之间差距绝非你们可以明白。若太上教主不肯出关,本座,是真的无力与之为敌,也断然不能庇护你们性命。只劝你们莫要不信,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正文 第502章 有理无理,变故再起 圣教教主未曾追究,是在洛仙儿与穆双影意料之外。 原本不过一时怒极方才出手,毕竟陆尘落到重伤昏迷的地步,是洛仙儿与穆双影无法忍受。而如今虽说七长老已经身死,却陆尘重伤未愈,洛仙儿手臂也近乎不能抬起,是怎个根基虚浮也毕竟道君修为,况陆尘与洛仙儿这般境界终究差了许多。 这般重伤,又能去到哪里? 纵然圣教教主明言会暂且拖延太上大长老片刻,更会约束弟子以免远处观望之人口无遮拦,却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归会被太上大长老得知这些,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尽快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却那七长老毕竟乃圣教长老人物,在寻常而言又怎会容许外人随意斩杀。尽管先前圣教教主曾有意阻拦,然事已至此,圣教教主非但不曾恼怒,反而尽力相助,才是洛仙儿与穆双影最为困惑的地方。 是因公孙凉? 也或医毒先生公孙北青? 兴许公孙凉知道答案,却直至两人回去殿中,也没能见到公孙凉现身。好似他并未察觉那些个气机波澜,也或不在此间。 却先前他还在圣教大殿,与圣教教主说些什么。 至少离开时如此。 “兴许公孙家与圣教之间的瓜葛并非咱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就圣教教主的态度而言,该是看在公孙凉的面子上才会如此大度。否则你我二人在他面前杀了那七长老,便换做任何人都该无法忍受才对。” 洛仙儿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微微皱眉。 穆双影正取了些外敷的药散给洛仙儿包扎,一侧的床上也安然地躺着昏迷不醒的陆尘。隔壁房间,热浪喷涌,隐隐有着些许药香逸散,更灵光熠烁,想来该是钟婉游在化解沈先生体内剧毒。 并未再生意外。 “也许吧,却那七长老竟是这圣教太上大长老之子,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包扎好了伤口,穆双影才终于松了口气。 陆尘的状况无需担心,便先前回到此间时已经查探,钟婉游早已为其服下疗伤丹药,伤势都逐渐稳定。且陆尘肉身原本便非寻常可比,恢复能力极强,更一身血气如火如荼,比之蛮兽更为汹涌,就如此无需多久即可安然无恙。 “意外归意外,毕竟人已经杀了,何况就算早些知道也无妨,该杀还是要杀,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只凭他伤了陆尘这一点,就注定他再无任何活路。” 洛仙儿冷哼一声,晃了晃包着布条的手臂,稍有些不太适应。 她已经许久不曾得人如此照顾,便过往时也都受伤便受伤,药散都不曾用过,就等待伤口自行愈合。 而今忽的有人为其包扎,反而觉得无法习惯。 “姐姐倒是对他极好。” 穆双影也不曾将七长老一事放在心上,开口调笑。 就日后面对怎样的麻烦,最多不过逃走便罢,只些许的时间就足够,大不了回去葬仙山,也或公孙家秦家与云泽洲,无论何处都并非这圣教太上大长老能够肆意妄为之处。 “我可没有跟你抢男人的意思。” 洛仙儿翻了个白眼。 “他就是个弟弟。” “是是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妹妹可不曾说过其他。” 穆双影轻轻摇头,先前也不过一句玩笑罢了。 可真的正视起来,待之后沈先生除去体内剧毒,他们可没法继续留在圣教。毕竟杀了太上大长老的独子,况他几人的本事,还不能对付那般老不死的存在。就一长老,且根基虚浮,正面应对便陆尘都昏迷,洛仙儿也废了条手臂,一旦面对太上大长老这等人物,必然十死无生。 提起这些,穆双影也严肃下来。 “就如前辈所言,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虽不说就此便要回去葬仙山也或东盛北荒,可南野是无法逗留。” 穆双影眉宇纠结,也在考虑日后该当如何是好。 “倒不如就此前去中州,就先行一步便是,托前辈给公孙公子带个话咱们就走,也好避过太上大长老这个麻烦。毕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仍旧不知,钟姑娘还在为沈先生驱毒,谁是谁非无有定论,却天下共令在前,料想那七长老也不该有胆出手,毕竟这般便会给圣教带来极大的麻烦。” “难道你认为依照陆尘的性子可能无缘无故就对他人出手么?” 洛仙儿挑了下眉毛。 然答案不言而喻,陆尘究竟怎个性子,她二人再了解不过,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对人出手。却也因此,其中缘由究竟如何,才是谜题。 “待之后陆尘醒来再说,也或那钟婉游回来之后,找她问问究竟怎么回事。若咱们有理还怕个什么,最多闹得大些,将那太上教主也引出来。天下共令那会老鬼出面,这圣教的太上教主不就表明立场了么,难不成还能任由那太上大长老肆意妄为不成?” 洛仙儿稍有不忿,是认定了绝非陆尘过错。 穆双影也不过无奈苦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是如此,而洛仙儿就这般性格,认定了有理就谁也不怕,便无理也不妨如何。只过去面对之人并非其对手,这太上大长老可绝非轻易就能胜过。 “虽说不妥,却多说也无用,还是待之后明白了情况再说吧。” 穆双影轻叹一声,转而瞧向床上的陆尘。 他一身白衣染血未曾换下,纵然昏迷也稍有不安,该是仍旧未曾放下沈先生之事,便如此也在记挂。 洛仙儿同样瞧去。 逐渐沉默下来,谁也不在开口,就两个时辰一晃而过,是已过正午,钟婉游方才将驱散了体内剧毒的沈先生安置下来,回到这边房间。她面上稍有苍白,眼帘沉重,脚步也虚浮无力,该是先前驱毒废了不少力气,就平日里的妖冶都作不出来。 “具体如何,奴家自会解释,却仙儿姑娘还是先服下这枚解毒丹最好。” 见到守候床边的两人,钟婉游勉强一笑,眼角瞥见洛仙儿手臂上包扎的布缕,心中已经明白许多,当即便取了玉瓶送上。 “七长老该是已经死了吧。” “死了。” 洛仙儿未曾隐瞒,只瞧钟婉游一眼,面上见不到什么表情,始终平静自若,好似微不足道一般,便钟婉游递上的玉瓶也视若不见。 “该死之人当死,死不足惜。” “那这伤,也该是因七长老而留。” 钟婉游在一旁跪坐下来,便说话也有气无力。 “仙儿姑娘如何看待奴家无关紧要,却我圣教之人修行毒道圣典,便寻常施展的秘法都藏有剧毒,更枉论道器也或其他。虽不知仙儿姑娘伤势如何,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解毒丹还是服下最好,若有毒便驱散,无毒也无妨,奴家不会于两位不利。” “姐姐便服下吧,钟姑娘说的可不错。” 穆双影也在担心这些,毕竟七长老临死反扑时,可丢出了不少道器,之中包括一枚模样奇怪的蛊虫。 虽是道器尽数破碎,蛊虫也化成齑粉,却七长老乃毒道之人,就怕不慎染毒,而今不发却日后难免出事。 洛仙儿稍作犹豫,听闻穆双影又劝一声,方才作出不耐的样子将解毒丹服下。是否觉得稍有轻松,就洛仙儿自己知晓,却之后她便将那玉瓶丢了回去,面上满是无关紧要的模样。 “陆公子比之云泽洲那会,可是变了许多。” 瞧着洛仙儿服过解毒丹,钟婉游也放心下来,面上露出些许笑容,未曾在意其态度如何,转而说起陆尘与七长老之事。 前后过往究竟怎个缘故,钟婉游说的清清楚楚,也是先前已经想过,该是将将到了篱笆门前时两人一起见到的黑蜂暴露了陆尘身份。只先前未曾注意,却而今想来,也就只如此理由才能说得明白,毕竟以开了灵智的毒虫毒蜂来作探查之物再寻常不过,是圣教普遍的手段。 却她离开后又是否发生了什么,钟婉游便道不出一二。 “如此说来,是那七长老刻意刁难?” 洛仙儿挑起黛眉,眸中隐有怒意。 “既然这般,咱们又何须离开,若非那七长老自己无事生非,贪图陆尘血肉精华,便不会发生这些变故。归根结底而言,是那七长老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咱们!” “话虽如此,却那太上大长老最宠七长老这个独子,便有理也说不通,反而继续停留此间会有极大的危险。” 钟婉游也欲要陆尘几人尽快离开,毕竟太上大长老究竟如何她是了解,也知太上教主闭关不出,况教主一人根本无法控制太上大长老这般顶天的人物。 “嘿,有理说不清,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洛仙儿当即冷笑,却之下怒意显而易见。 “大不了走一趟北荒,将虎王叫来,顺便带上公孙家主秦家主那些人物,不过太上大长老罢了,我等几人不是对手,却并非无人能够将其降服,又怕他个鸟甚!便他强硬又如何,待那时,我还要瞧瞧这老东西究竟怎个说法!” 狠啐一口,洛仙儿大大咧咧坐在那里,口出污言秽语,毫无女儿家风范,一双眸子有冷芒闪烁,匪气俨然。 却话音将落,一股磅礴威压骤然而至,便日月星辰都似凝固,再不转动。就天地之间,唯有那苍老的声音若洪钟大吕震荡,便整座青山都在颤抖,乾坤阴阳也要逆转。 玄光落定,道痕勾勒,大阵遮天! “只怕你没了时间去叫虎王,更没了机会再走一趟北荒。” 正文 第503章 长河落日圆 声若洪钟滚滚而动,山林静寂,万物无声。 殿堂阁中,洛仙儿面上并无太多意外,穆双影也只平静的抬头望去。她二人一则圣道二重天神通境界,一则三世瞳足以堪破当下虚妄,那苍老的身影在靠近时便已经被发现,就谁都不曾说过。 已有半个时辰。 只钟婉游惊得面色骤变,原本便泛着苍白的脸颊更如金纸一般。匆忙起身,这殿堂楼阁的屋檐轰然被掀飞出去,大片的烟尘瓦片都被吹散,就当空一老人身着白袍猎猎,是鹤发童颜模样,正负手而立,只俯视便有沉重若大岳般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气机游弋,钟婉游身子都在颤抖。 却洛仙儿与穆双影仍旧未有动作,只斜眼瞧了那站在半空的老人便罢,好似目中无人,偏偏这般压力下也镇定自若。 颇有些古怪。 钟婉游心中疑惑却也不能开口,这般压力下便喘息都困难,行动也被束缚。只抬头瞧去,玄妙生出道痕无数,勾勒大阵遮天蔽日,将方圆百里之内都囊括其下。那其中五行变数森罗万象,就一眼瞧去,之复杂绝非寻常人能够理解。 “虎王血气如火,修为绝顶,老夫自认不能比及;东盛公孙君子一身浩然正气,直贯长虹,亦非老夫可以力敌。却他二人如何强大,境界高深,一则身居东盛,一则远在北荒,老夫是不信这二人可察觉南野之事,远渡而来。” 太上大长老立于虚空之上,满面阴郁,眸中有怒火高涨。 俯视众生如蝼蚁,口中说着比之不及,却这般态度,偏偏无分毫收敛,越发嚣张。 “若是他二人到了,你可还敢这番态度说话?” 洛仙儿嗤笑一声,轻轻摇头,周身显化金莲三千,将殿堂楼阁都充斥,白莲三千,沉浮不定,青莲摇曳,玄妙横生。那些个压力临头,如清风飘散,便如无物般轻易就起身,来到床榻一旁为陆尘塞好了被角。只念头一动,青莲流转玄光飘摇,将陆尘也囊括之中,以免本就重伤的身躯承受不住,落下无可挽回的弊端。 瞧着洛仙儿与穆双影坦然自若的模样,便太上大长老也眯起眼睛。 洛仙儿圣道二重天修为,穆双影不过登龙,是圣道都未曾踏入,却偏偏面对如此半圣强者,气息都毫无紊乱之象,是真的不曾有过任何担忧。换做何人,都要心中生疑,却大阵囊括方圆百里,之中一切都逃不过太上大长老灵觉,如何查探也见不得任何古怪。 圣教教主还在正殿,早便被他以无上之力镇压,若非斩了杀子仇敌,便不会解脱,任凭其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除却圣教教主,还有谁可与他为敌? 太上教主不成? 却太上教主而今如何,他身为太上大长老最是了解,自那日天下共令后便闭关修行,是天地禁锢已经破碎,仙路大开,便纵观天下也就西凉那普智圣僧与此间太上教主最有可能突破大圣瓶颈,乃至堪得仙道玄妙。 闭了死关,外界如何便无法觉察。 一念及,太上大长老只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 “便装神弄鬼又如何?” 洛仙儿嗤笑一声,抬头瞧向立身虚空的太上大长老,周身莲花起落,荡漾玄妙生出涟漪无数,便那些个迎面而来的压力都被尽数化解。 大阵玄妙,也不过禁锢这一方天地便罢。 大圣道器灵韵转生灵魄,万化道藕以逆天之法而成肉身,何种压力可让洛仙儿也不能承受?许得老鬼才行,况半圣三重天之境可稍有不及,亦无法将其如何。 却面对这般强者,洛仙儿与穆双影表面镇定,内心又如何不曾慌乱? 老鬼有观天之法,却其而今境况也非极好,是否已经发现此间变故仍旧不能有个定论,便纵然发现,也无力出手。只盼他能早些告知虎王与公孙家主,如洛仙儿之前所言亦为如此。 但凡虎王也或公孙家主之一到来,都可化解此间危难。 逃是不能,亦无力逃窜,只得拖延,将希望都放在老鬼身上。 “今日我便装神弄鬼了,你可有胆对我出手?” 洛仙儿眸光精灿,唇角亦勾起不能察觉的笑意。 却太上大长老又怎会见不到。 他眯起眼睛,原本心中杀意都渐渐压制下来,未曾果断出手,心中也惊疑不定。毕竟陆尘背后有那天地间唯一的仙人,而仙人又有何等手段,是仙道之下不能理解。 可其又如何知晓,洛仙儿心中也无定数。 “娃娃好生算计,是借仙人来威慑老夫么?” 冷哼一声,太上大长老眸光阴沉,周身气机再度涌动。 却玄妙生出,不过将将临近便被化解,那些个仙莲绝非寻常,便何种气势都无能将其如何。 “老东西倒是想的极多。” 洛仙儿眉脚一挑,面上露出些许意外。 却其如此模样,更是肯定了太上大长老的猜测。 老鬼而今境况如何,这天下又谁能料想得到,毕竟仙人之威可非大圣能够比及,而大圣之威又非大圣之下能够明晓。如此差距,便说老鬼如今无力出手,是谁都不信。 “你口中所言的仙人,不就那整天似个闷葫芦的老鬼么,他为我重塑肉身,又远走东瀛与血天气机对话,早已受天道打压,无力出手。你可不需担心他会出手,何况只对付你这瘪三,也无需他来出手!” 洛仙儿大笑一声,口中满是污言秽语。 “你这老儿几千年的道行可是修去了狗的身上?就面对我等几人都不敢出手,便叫你老狗也不为过!” “大胆!” 听闻笑骂污蔑,太上大长老周身气机轰然一震。 凭空起金风,若惊涛拍岸,漫天玄光横生,似如大日沉沦,碾盖青天。可怕的威压当头临近,却洛仙儿只冷笑不断,周身九千仙莲直冲而上,与那些个肉眼可见的气机汹涌碰撞,发出轰然声响。 可怕的劲气席卷,洛仙儿蹬蹬几步后退,却站定无妨,只气机稍有紊乱便罢。 “不过如此。” 啐了一口唾沫,洛仙儿面色仍旧镇定。 她手掌一翻,拿住了血红大枪,横于身前而一步踏定,横扫有波澜席卷,已经跨上高空,与太上大长老正面迎上。 气机波澜不止,穆双影眸光一转,身形紧随其上。 立定虚空,三世瞳暗生玄妙,只一眼瞧去,好似其眸中有三千生灭,混沌初开,似是一个宇宙将将开辟,鸿蒙神光是堪破过去未来,当下虚妄,便太上大长老也出现一瞬恍惚,却弹指便过。 “九尾白狐,三世瞳” 太上大长老认得这般天生秘法。 他知血天一身精血堪比圣道古药,只一滴便可起死回生肉白骨,又如何不知血天身边扈娘子三世瞳玄妙无尽。却听闻也好,见过记载也罢,真个见了这三世瞳,如其半圣三重天之境也觉得心慌意乱,是那一瞬间的对视,便灵魄都要被抽走。 暗暗心惊,却也不过稍有影响便罢,况穆双影而今境界,怎的也不能将太上大长老如何。 “太上大长老,奴家也劝你尽快回去最好。” 钟婉游不知两人究竟有何依仗,却其本就聪慧玲珑,一念所及,同样踏空而起。 “七长老存心不轨,抗拒教主之言,本是大过,更便借出神木仙鼎也要坐地起价,欲拿陆公子一身血肉精气炼制丹药,已经违犯天下共令,是给我圣教也招惹祸事。便天下共令所言,虎王,公孙家主,秦家主,红尘谷梅娘,道宗欧阳子,皆非我等可以招惹,何况那仙人才是陆公子身后最大的人物。若违犯天下共令,后果如何,太上大长老又怎会不能明白,七长老便死,也是死不足惜!” “圣女此言差矣。” 太上大长老冷哼一声,也知自身气势无能将几人如何,便不再多做无用之功。 却其眼神扫过周遭,灵觉亦不曾停歇,越发觉得古怪。 “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可是一清二楚,就你带着血天传人与沈先生到了峰上之后一切,老夫都已经见到气机显化,无需多言。言语如何,不过尔尔,何况神木仙鼎本就我儿之物,借与不借,全凭我儿意愿,纵是违抗教主命令也就施以杖刑,而后思过三月便罢,可不至身死。就真个说来,先行动手的也是这血天传人,就情况而言,只为自保便罢,可并非有意害人,如此道理,便虎王与公孙君子到了老夫亦可名正言顺的说出。却之后这女子存心不轨,妄视教主阻拦也要出手杀害我儿性命,可是分毫不假!” 言之,太上大长老一身气息涌动,杀机澎湃,便天地乾坤都变了颜色,着实可怕。 钟婉游面色微沉,却洛仙儿不过冷笑便罢。 “可怜我儿被人抢夺神木仙鼎,更为此丢了性命,这天下何曾有过这般道理?便天下共令又如何?虎王与公孙君子皆为讲理之人,老夫便不信这道理说出去,他二人可反驳也或如何!” 太上大长老言罢,怒目圆睁,周身杀机搅动风暴凛然。 乾坤惊变,阴阳逆转! 抬手,玄妙衍生,大界显化,是余晖洒落,万物一切皆作暗红,如污血染青天。 悬天飞瀑横亘,苍莽无尽! 长河落日圆! 正文 第504章 圣韵燃 风萧萧,水瑟瑟,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余晖如血泽。 太上大长老立身落日之中,居于长河之上,一双眸子迸发精光如利箭激射,只待得双手一推,大日滚滚,长河汹涌,化出悬天飞瀑而至。杀机临头,席卷狂澜浩荡,只一息便卷动风暴汇聚,将天地化作迷蒙。 洛仙儿与穆双影彻底变了颜色。 她二人不过故作镇定,期望老鬼已经发现此间变故,便自己无能出手也好传音虎王与公孙家主前来救援。却如今,没能将时间拖延下去,这太上大长老便直接出手,虽是仍旧留了些余地,可其毕竟有半圣三重天境界,只长河一卷,便天惊地动,是此间三人谁都不能力敌。 大喝如惊雷,洛仙儿自知无能力敌,只将手中大枪轰然射出,回手拉上穆双影与钟婉游匆忙后退。 长河卷动,不过瞬息,那大枪便化作齑粉飘散。 “呵呵” 太上大长老立身长河之上,居于大日之中,冷笑出声,周身杀机再无分毫保留,如风暴席卷,将周遭尽数化入其内,凌厉如刀又厚重如山。 “装神弄鬼也终究要败露,虎王不在,公孙君子亦不曾到来,老夫倒要瞧瞧你这险恶女子还有什么手段!” 闻言色变,洛仙儿也知终究无法瞒过。 却虎王与公孙家主谁都不曾到来。 老鬼该是知晓此间变故才对,却而今境地,已经不容洛仙儿继续多想。待抬头瞧去,太上大长老双手轮动,虚空平推,那长河当即化作狂龙席卷而出,若长虹匹练,将污血渲染般的高天都一分为二。浩荡的压力临身,便钟婉游也在其中,只觉得周身好似承受万千刀刮,肉身都要就此磨灭,化成飞灰。 青山无声飘散,不过恍惚就变作平地。 于之下,洛仙儿睚眦欲裂,周身九千仙莲当即高飞,却长河浩荡,将将触碰便将一切道法都化归无物。 洛仙儿一口逆血喷出,受了牵连,气息都变得萎靡。 境界之间极大的差距,便一招也不能走过。 “老匹夫,你敢出手!” 洛仙儿大叫一声,勉强直起身子,抬手便将包扎的步履都崩碎,有鲜血飞溅,流转精光。圣道悲歌奄奄,天惊地动,血火喷吐之间,洛仙儿周身都似莹润血玉般通透,更一双眸子喷吐玄光流转,显化圣道神威。 万化道藕与圣器灵韵共同燃烧,可怕的气机显化,不过短短瞬息就弥漫开来,将滚滚而落的长河也抵住。 穆双影早便后提,护住了还在昏迷的陆尘,钟婉游亦折身而去,翻手取出一枚铜铃,叮叮当当摇晃便化出透亮大碗将其与跌落的沈先生庇护之中。却再看去,洛仙儿身在半空,不断后退,被那长河逼迫下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抵抗。 前有洛仙儿燃烧血脉,对抗北荒北域妖族三祖,却那三祖也不过半圣一重天境界,与而今圣教教主相仿。然半圣一境五分,其间差距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便此间圣教教主仍旧困于主殿之中,不能脱离镇压,便洛仙儿将万化道藕肉身与圣器灵韵共同燃烧,也绝非太上大长老对手。 不过勉强抵住,延命片刻罢了。 “枉害我儿性命,仇不隔夜,便今日,除却圣女,你等几人皆要就此陨落!” 太上大长老身具大日之中,面色冷峻,不过双手再推,浩荡伟力生出,那匹练长河横天而过,更道韵显化,将洛仙儿周身火焰层层崩坏,是无法抵抗。 便洛仙儿周身都已经渐渐浮现裂痕,有鲜血流出。 她咬紧了牙关,却仍旧不是太上大长老对手,也就勉强止住攻势,给迅速后退的穆双影几人争取时间。 境界差距太大,圣韵亦无法补足。 万化道藕肉身奇妙,九千仙莲破灭,而如今再生九千。金莲染血,白莲摇曳,青莲转动,皆作磨盘大小。只一念而动,九千仙莲冲天而起,与那浩荡长河碰撞,轰然声响连绵不绝,却长河勉强止住,九千仙莲已经大多化作齑粉消散。 余波席卷,这圣教都震荡不安。 气机蔓延八千里,便整个南野都可察觉。 一时间万物无声,谁也不敢随意放肆,更那些个圣教弟子在远处观望,肝胆欲裂。只见得无数涟 漪自长河与仙莲间滚滚而出,所过便青山都无声消去大半,齑粉都不曾留下,那些个圣教弟子更是惊慌大叫,抱头鼠窜,逃也似地奔出圣教范围。 长老,太上长老皆被惊动,却见着如此模样,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些许心中明晓,却修为有限,也无胆上前阻拦,就唯有尽快后退,各自面色阴晴变幻,已经有了就此离去的心思。 毕竟太上大长老如此举动,可是在给整个圣教招来祸事。 天下共令可非说说便罢,若真的被东盛与北荒知晓血天传人亡命于圣教之中,恐虎王与公孙家主那些绝顶强者无需多久便会杀上门来。却这些算不得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那天地间唯一的仙人。 只如今境况,那仙人又怎的还不出面? 人人都有疑惑,可谁又知老鬼有心无力。 气机碰撞,仙莲与长河尽数崩溃消湮。 太上大长老面色冷峻,双掌拍出余晖无尽,化出千万匹练横空而来,将四面八方都充斥,天地间一片污秽浩荡,便远远逃出的穆双影与钟婉游都在其中,无可避免。 “死!” “该死的是你这老狗!” 洛仙儿怒极大喝,抬手一拳轰出血光迸溅。 大日苍莽,滚滚镇压而下,只余晖便洛仙儿不能力敌,何况太上大长老真的动了杀心,将那滚滚大日也砸来。 就将将见到靠近,压力临身,洛仙儿肉体都当即崩裂,一身衣袍破烂大半,鲜血喷洒长空。这一拳更无有成效,就惨嚎一声便远远飞出,将远方一青山都砸得轰然崩塌。 穆双影与钟婉游更是不堪,便反抗之力也无,被压在地上动弹不能。 陆尘与沈先生还未苏醒,老鬼也不知在做什么。 洛仙儿自乱石中爬出,踉跄而立,模样狼狈,却周身火焰仍旧涂涂高涨,未有分毫衰减。 “大道三千,森罗万象;大道永恒,唯我无疆!” 一念动,道法沉浮,悲歌恸天,飞沙走石,日昏月浊。 圣道气韵指天而起,何有可及?! 。m. 正文 第505章 双圣战,古藤拦 断古后,有一大圣,号永恒,与天同寿。 已经太过久远,那时的大圣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采,是谁也不知,毕竟之间经历了多次修行一界的衰败。曾几度,纵观天下也不过尔尔,是半圣不出,圣人凋零。就而今来说,已经极为昌隆,天下半圣绝非双手之数,圣人亦是层出不穷。 便一圣教,就三位半圣。 却圣韵之下,皆为蝼蚁! 洛仙儿遍体淋血,却周身火光熠烁不绝,吞吐之间喷涌浩荡精气,天地通华,不见日月星辰,唯有匹练横空。言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圣教之中,丛林万物都升腾光彩流萤,汇聚如大河奔腾。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俯视万物苍生,洛仙儿只一步踏出,这乾坤都动荡! 太上大长老凛然退后,待抬头瞧去,那禁锢了百里之内的大阵都悄然消散,化作云烟飘渺,没了踪影。气机交葛之际,风岚如刀,寸寸刮骨,便太上大长老这等人物亦觉得遍体生寒,肝胆欲裂。就一口唾沫吞下,双腿都在打颤。 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那气机之间,洛仙儿缓缓抬头。 一双眸子,比之日月更为精灿! “老狗,你可还有遗言?!” 洛仙儿遍体破烂的衣袍飘荡摇曳,周遭乱石受气机牵引浮空,却不过一丈高便化成尘土,消弭于无声。就流萤汇聚,长河匹练,纠缠洛仙儿周遭,缓步踏出,是所过之处,青山也就此消融。 抬手,虚空拿握。 悬桥之上,一十八座神剑天台轰然震动。 那些个悬空石剑震响高亢长吟,射入斗牛之墟。只玄光流转,天台崩坏,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当即高飞,呼啸刺耳,纠葛流萤长河之中,气机无尽。就噌楞之际,洛仙儿抬眼观瞧,身形骤然冲上高天,手指捏出印法,拿定匹练长河汇聚。 一十八柄玄光石剑仿若道器天成,玄罡吞吐,精气回转,锋芒起寒光遮天! 太上大长老彻底变了颜色。 穆双影与钟婉游也不曾料想洛仙儿竟有这般本事,借剑圣教天台,化腐朽为神奇,就那般锋芒流转,便剑气四溢,让人不能喘息,更灵魄都要就此斩断。 “姐姐,你又何苦如此” 抿住唇角,穆双影已经回神,面上满是哀苦,不忍再看。 她又如何不知洛仙儿怎能与半圣抗衡,不过燃了道韵,便灵魄都要在之后烟消云散,是已经有了死志。若只肉身没了,陆尘带来万化道藕重新凝练,却灵魄一旦没了,便阴界也不能去得,无可挽回。 钟婉游面色也复杂不安,偶尔瞥向主殿方向,将牙关也咬紧,却终究无可奈何。 只带着仍旧昏睡不醒的陆尘与沈先生尽快远离,以免殃及池鱼。 气机交葛,圣韵遮天! 大道悲歌凄哀回荡,那些个玄妙痕迹,勾勒神奇,便长河落日圆的大界也如冰雪消融,便些许的抵抗都不能,无声无息间就没了踪影。 于之中,太上大长老满面惨白。 “你你究竟是何人?!” 色厉内荏之相,太上大长老 的声音都在颤抖,十指拿捏不安,见得大界消融,再度后退几分。 却洛仙儿不答,面无表情的瞧着。 玉指凭空一点,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当即停下沉浮,噌楞转动,皆向太上大长老而去。就瞧得一十八道匹练横空而过,剑气当即充盈宇内,激荡玄光无尽,璀璨夺目,便空间都承受不住,变得破败,唯有剑气光寒,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如破千军! 杀机降临,数九天寒! 太上大长老睚眦欲裂,当即暴喝出声,周身气机纠葛再度显化大界降临。长河大漠,落日滚圆,就双掌一推则有大日轰然而动,与那迎面而来的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剧烈碰撞。 仿若开天辟地,摧毁日月星河! 狂澜汹涌,洛仙儿衣袍破烂,却如临尘杀仙。她眉目冰冷,周身圣光莹莹,就玉指虚空连点,那轰然炸开的混沌云烟中当即呼啸有声,继而冲出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如游龙飞天,浩浩荡荡,杀机无限。 剧烈碰撞之中,太上大长老如沧桑魔罗,一头银发狂乱飞舞。 逆血上涌,当空喷出,太上大长老瞳孔几度收缩,却再也不能召回大日,是已被那些个玄光石剑彻底斩破。却抬头见得,那些个玄光石剑未曾出现分毫破损,已经呼啸而至,便当即挥动长河大漠迎上,作遮天蔽日之象。 刺耳声响让人不能承受,却远处观望众人皆骇然。 他们可瞧得清楚,那一十八柄石剑原本不过寻常,是圣教用来装饰之物,却在洛仙儿手中堪比大圣道器,就手指虚空连点,便呼啸如龙。接连几度穿梭,那遮天蔽日的长河大漠如破布一般,当即消弭于无物。 大界破烂,太上大长老面色猛地一白,喷出血雾散开。 “大道三千,森罗万象;大道永恒,唯我无疆。” 洛仙儿口中轻吟,是永恒圣王之经文。 一念动,杀机立显,与天地融合,只见得一十八柄玄光石剑划过混沌苍穹,留下炽盛痕迹,直冲太上大长老而去。 后者骇然,又怎会甘心伏诛,他一双眸子都变得光彩盛烈,化身入大道,长啸贯通千古,是以肉身承载大道之力。人即法,人即道,半圣神威,方才显化! 不过举手投足,便山峦崩摧,大江倒流。 一喝有波澜横生,太上大长老满头银发乱舞,挥手摄来青山拔地而起,汹涌砸出,又拿住长河如匹练挥动,阻拦玄光石剑。 只稍有停顿,洛仙儿眉尖一挑,并起双指,再度点出。 一十八道玄光石剑漫天飞舞,留下痕迹如星辰坠落,杀机汹涌浩荡,滚滚镇压而去。却太上大长老也非寻凡,周身气机显化,一拳轰杀大道无边,森罗万象尽藏其中,是将万生万物都包裹在内,与那一十八道玄光石剑剧烈碰撞。 可怕的轰鸣接连震响,太上大长老神威非凡,拳掌之间都藏天地变化。如此大战,便远处所见之人皆面色惨白,骇然远离,谁都无能靠近分毫,更穆双影与钟婉游也带着陆尘和沈先生尽快退后,以免殃及,无辜丧命于气机之下。 再看去,天地都变得昏暗,一片飞沙走石之间,那一十八道玄光石剑都变得破破烂烂,更其中九剑已经彻底毁去。 洛仙儿面容平静,仍旧冰冷,只周身道韵火焰越发 高涨。 石剑终究不过平凡之物,纵然化腐朽为神奇也绝非太上大长老不能力敌。就眼前混沌将破,太上大长老不退反进,已经冲来,抬手一掌,仿若盖压三界六道,君临九重天,神威无双! 然太上大长老悍勇,洛仙儿也分毫不差。 石剑绝非圣物,如此便彻底丢弃,任由那些个满布裂痕的石剑坠落下去。却之下,洛仙儿冲天直上,修长五指凭空拍出,大气磅礴,与太上大长老直面硬对。只听得轰隆一声,洛仙儿身形退后三步,却太上大长老当即倒飞,便手掌都已经破破烂烂,可见白骨森森。 一番碰撞,却是谁都不曾料到的局面。 “这女子难不成真是古之大圣复苏?!” 有圣教长老屏息,肝胆欲裂。 却此间谁也认不得洛仙儿身份,更不知其燃烧灵魄道韵方才有了这般实力。而这些便不说也无妨,就半空中,洛仙儿已经再度冲上,急追而去,与太上大长老接连碰撞,好似将苍天都打得破烂,圣教都要就此塌陷。 整个南野都能见得神光冲天,万物臣服,瑟瑟不堪。 半圣为敌,本就稀少,千年难遇,却此间前后未有十年,东盛之后,再有惊天大战。 洛仙儿与太上大长老身影交错,拳掌碰撞之间有灵光崩坏,熠烁刺眼,轰隆之声如惊雷滚滚,浩荡气机席卷长岚三千里,星月星隐,阴阳倒逆,山峦崩摧,大江断流! 整个圣教都在颤抖,临近崩坏。 洛仙儿终究不是真正的大圣,便燃了灵魄圣韵也不过隐隐强出太上大长老一线罢了,只气机更为慑人。就见得半空之上,洛仙儿一拳轰杀,仿若开天辟地般的大势汹涌而去,终究是太上大长老不敢硬抗,侧身逃离。 “老狗受死!” 一声暴喝,洛仙儿杀机更浓。 只光影交错,两人再度激战一起,漫天道痕流转都被阻断,更天地都化作混沌,好似未开。 “何等恐怖” 有人惊叹,只瞧得心胆皆颤。 “逝我,道我,大天永悲,大道无常,与日月同寿,万古无疆!” 洛仙儿口中诵念经文,周身气机轰然一震,将满是伤痕的太上大长老退开。她周身仿若烈日滚滚,圣韵燃烧愈发汹涌,更周身火光炽盛而起,仿若开辟了一方天地。 气势更盛先前,洛仙儿如古之大圣,有无上神威。 太上大长老彻底心慌起来,洛仙儿气势更盛先前,原本便极难应对,如今便更非敌手。 “受死!” 等不得洛仙儿气势升腾,太上大长老满面狰狞,抬手一掌化出星河缭绕,茫茫无边,当头拍落。 洛仙儿眸光精灿,道痕凝于掌心之间握住,一拳轰出杀机无限。 却此间,一声苍老的轻叹如春风拂面,似甘泉流彻心扉,便漫天杀机都悄无声息的消湮。 “住手吧” 一根古藤,谁也不知何时显化,如山岭般粗壮巨大,横天而过,拦在洛仙儿与太上大长老之间,任凭那一掌拍落,任凭那一拳轰杀,却仍旧巍然不动,好似万古如此。 莫名的寂静,仿若永恒。 。m. 正文 第506章 愚木老人藏山野,琴魔终至 古藤如山岭横天,太上大长老神威浩荡的一掌没能将其如何,便洛仙儿大气磅礴的一拳也如滴水如海,不曾翻起任何波浪。 所见之人,具是瞠目结舌。 便洛仙儿与太上大长老也愣在原地,未曾料想怎的就突然横出如此一尊古藤。就此间瞧去,这古藤厚重,老皮如鳞,大如山岳,粗比江河,之上气机自然而又隐晦,包容万物,无声无息却又谁都不能将其无视。 那苍老的声音,又究竟是谁? 洛仙儿收手退后,目光扫过周遭,大片的狼藉却见不到何人出手。 这周遭风岚都变得安谧,仿若无形道韵将她一身杀机都化为不存。却又何止洛仙儿,便太上大长老也满面狐疑,匆忙后退,却瞧过周遭也没能找到出手之人。只待转头,那古藤轻轻一震,化作星光消散,洛仙儿亦转头瞧来,杀机再度迸发。 虽不知究竟何人阻拦,却洛仙儿已经没了收手的余地。 她将灵魄道韵都燃烧,换取境界与力量,便不过破釜沉舟,定要取了太上大长老性命才行。否则将其留下,穆双影与陆尘是否能够保住性命,仍旧两说。 “老狗,受死!” 暴喝如春雷炸响,洛仙儿周身气机再度显化。 抬手有道痕交织,玄光漫天,演化罡芒大剑指天而立! 洛仙儿眉眼如亘古冰寒,一剑斩出,寒光遮天,落下长虹,震撼寰宇,好似日月星河于之中闪烁,混沌大道孕生无穷大势。 灵火更甚先前,气机亦无穷无尽。 杀机临身,如刀刮骨,太上大长老面色当即一变,抬手阻拦。 却此间,一抹身形忽的自远处深山中缓步而来,却缩地成寸,不过恍惚便到了洛仙儿与太上大长老之间。素袍青白,大袖舞动,这身形是一沧桑老人,只轻易便捏住太上大长老手腕,将其一身伟力尽数化为无形,而后折身屈指弹出清气激射,是铛啷一声,那道痕衍生的大剑便彻底崩断,更脱手而出,于凭空中化归无形,彻底消散。 深深一叹,老人面上皱纹都聚在一起。 “永恒圣王的灵韵,岂是这般用法,若如此便散了,极其可惜。” 老人轻轻一笑,目光深邃而又平静,仿若无底深渊,又似藏了大道万千,让人捉摸不透。 便如今的洛仙儿,也在其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半圣圆满?” 仍旧不能确定其修为如何,却洛仙儿也知自己绝非此人对手。然其现身,并无任何恶意,也无杀机显化,洛仙儿便后退几分,却一双眸子很快便盯住同样疑惑的太上大长老,仍旧森然冰寒。 见到两人模样,老人也是摇头一叹。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见到远处愕然望来的穆双影与钟婉游,只呵呵一笑,抬手虚压,有清气流转,带着草木芬芳,遥遥而过就瞬息便至,将仍旧昏睡不醒的陆尘与沈先生都笼罩在内。 “你干什么?!” 洛仙儿瞧得清楚,当即变色,周身杀机如浪潮般汹涌而去。 然杀机起寒风如刀,来到老人面前却不过平平常常,已经化作清风拂面,不过尔尔。 谁也不知这老人究竟什么身份,便钟婉游也皱眉不解。 穆双影一双眸子早便显化灵光玄妙,可瞧了许久也未能看出什么,只清光落定,方才回神,阻拦已经不及,可难免心忧。却清光流转而过,原本昏睡不醒的陆尘与沈先生都是缓缓睁开眼睛,便气色也都恢复如常,更一身血气也重新旺盛,伤势尽都愈合。 两女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 陆尘眨着眼睛,四周望去,沈先生亦是如此。 这周遭满目疮痍的样子,可绝非安好。 气机有波澜,陆尘与沈先生方才惊觉,待抬头瞧去,沈先生还在疑惑怎的洛仙儿竟是拥有这般手段,却陆尘当即惊呼起身,踏空而去。 穆双影几人也都追上,瞧着陆尘瞪了一眼洛仙儿,低声责怪她怎的又一次施展这般手段,却后者不过冷哼扭头,陆尘也无法,便转身来到老人身前,恭恭敬敬一礼。 洛仙儿也是愣住。 “愚木前辈安好,虽不知究竟生出了怎个变故,却小子斗胆,还请前辈出手,挽回仙儿性命。” “无妨,老夫本就为止战而来。” 愚木老人温和一笑,不过抬手便有玄妙暗生。 谁也不曾见到,只觉得周遭好似有神奇流转,再瞧去,洛仙儿一身灵火便悄然熄灭,更原本燃过的灵魄道韵都似有所恢复,至少未曾虚弱也或昏迷,是仍旧安然无恙,也让陆尘与穆双影都放松下来。 虽意外陆尘怎的认识此人,却谁也不曾开口。 只太上大长老面色阴晴不定,已经有了退走之意。 “永恒圣王之道,与老夫之道相背离,而今燃过,便无法挽回。姑娘性情刚烈,却这般手段万万不可再次施展,否则必定丧命,以为警醒。另言之,虽此次燃烧不多,影响并非极深,却难免日后悟道会有困境与生疏,暗留了极大弊端。此次之后,若有时间便静心沉气于灵魄道韵之中,以便补全灵魄创伤,莫要因此小事,耽搁自身前程。” 愚木老人好言相劝,仍旧温和。 却洛仙儿听得皱眉,心中不满,还是陆尘暗中拉她一下,方才勉强一礼,随意道了声谢过便罢。 陆尘也是无可奈何。 “前辈见谅,仙儿自来这般性情,谁说都是不听。却不知,前辈怎的来了这里?蛮儿与秦方又如何?” “他二人自当安好,无需担忧。” 愚木老人轻笑摇头,未曾在意洛仙儿的态度,亦不曾多说蛮儿与秦方之事。 陆尘心中疑惑,却愚木老人不肯明说,也就不再多问。 然此间瞧去,入目之处皆是疮痍。 再看那已经远远离开的太上大长老,陆尘心中已经隐隐猜出许多。 却还未能来得及开口询问,远处忽有一人影出现,还未靠近,声音便已经传来,若洪钟大吕,惊颤四野。 “本座自号琴魔,特来拜会圣教老妖,还望一见,有大事相谈。” 。m. 正文 第507章 风波暂罢 “琴魔?” 愚木老人愣了片刻,而后方才恍然。 见着远处那人影缓步踏来,亦是缩地成寸的手段,不过瞬息便到了眼前。却其面色并非好看,只目光扫过周遭,而后便望向远远退开的太上大长老,将眉头也皱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若不说便谁也不知,却此间残留气机仍旧未曾完全散去,况琴魔老人的本事又如何不知。 “拜见前辈。” 愚木老人恭恭敬敬一礼,俨然已经知晓琴魔老人身份。 二者皆号老人,却毕竟琴魔老人乃八千年前的人物,虽其究竟如何活过这些年岁是个谜团,然该有的礼数却不能置于不顾。 却琴魔老人不过低低应了一声便罢,转而便将目光落在沈先生身上。 “究竟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显然心中不悦。 然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先生也是不知。 “前辈安好,此事说来复杂,却也简单,不过因借鼎而起” 穆双影恭敬上前,屈膝一礼,是瞧得出琴魔老人愿意站在他这一方,便将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道来。只待言罢,陆尘也是无奈摇头,未曾料想洛仙儿竟是如此莽撞,将七长老立毙此间,虽说其行径不堪,却如此终究闹了大事,方才有后来的一切。 沈先生沉默不言,亦无声叹息。 这些个变故,终究是因他而起。 “那七长老所图不善,欲为一己私欲而炼化他人,该杀。” 琴魔老人将眼睛眯起,又冷哼一声。 “为人长者却妄视天下共令,且不说育人无方,更之后行径不堪入目,便今日将你斩了也是合得道义。却而今天下大势未定,魔族蓄势待发,好歹也一半圣境界,便留你一条狗命,以便日后于天下有所作为而将功补过。如此,便尽快滚蛋,若再敢出手,今日老夫便将你立毙此间!” 一令到,杀机汹涌澎湃。 半步大圣之神威浩浩荡荡,将日月都遮掩。 太上大长老面色当即一变,虽是满心不甘不愿,却见得愚木老人也淡漠望来,身子当即一颤,只得乖乖拱手领命,而后转身离开。 留下性命已经极好,又如何还能图谋其他? 陆尘与沈先生愕然相望,怎的也未能想到这些个变故竟如此便轻易落下帷幕。 却真个说来,愚木老人境界非凡,一念道化古藤,将洛仙儿与台上大长老攻势皆化为无物,其境界便着实高深,只而今不曾显露分毫,便究竟到了怎样地步,谁也不知。然再看琴魔老人于其态度,是颇为和善,俨然将其当作同等人物交谈,便可猜测些许。 曾经分别时,愚木老人才不过将将踏足圣道。 却如今,已经站在这世上的顶尖。 难免唏嘘。 “天下之大,无法计量,便谁人都无能将所有地方走过一遍,难免会有遗漏之处,是魔族藏身所在。此事原本便世人皆知,却不曾在意,然先前老夫是见了魔族七十二柱地狗魔尊现身,更作为让人不能理解,唯恐魔族欲要入世,祸乱天下” 琴魔老人与愚木老人所言,陆尘亦听得清楚。 虽其未曾多言究竟发生了什么,然愚木老人面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只听来有着许多不解。 沈先生亦皱眉。 “前辈所欲,在下已经知晓,却老妖而今还有要是得做,此间并无空闲。若不嫌弃,便咱们先去一坐相谈,待之后老妖处理过手中要使,再说如何可行。” 愚木老人轻轻摇头,也是拿捏不定。 其修行时间尚短,何况先前与天玄宗天青山避世不出,始终不曾理会天下如何,就真个出世而言,便十年也不到。如此大事,绝非愚木老人可以拿定主意,还得老妖亲自出面才行。 就闻言如此,琴魔老人只得点头,已经瞧出些许。 由此,二人便转身离开,未曾理会陆尘几人究竟如何。 瞧着人影渐行渐远,陆尘与身边众人面面相觑,却终究不能明白是怎个变故,就知晓与魔族有关。然魔族欲要祸乱天下,况此间几人,也就沈先生才能奉献些许力量,可比之琴魔老人那等仍旧差了许多。 “先将此间狼藉收拾干净吧,劳烦姑娘费心,我等实在羞愧。” 沈先生轻轻一叹,不再多想,就目光扫过周遭,于钟婉游深深一礼。 “一切变故皆由在下而起,为圣教添了许多麻烦,在下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便日后圣教若有需求,在下定然义不容辞,也算为今日之事补偿些许。” “沈先生言重,奴家可不敢受此大礼。” 钟婉游也回过神来,匆匆侧出一步,慌忙躲开。 “陆公子与先生方才重伤将愈,还是尽快休息为上,此间狼藉奴家自会处理,也是分内。反倒奴家心中有愧,还望先生不要介怀七长老与太上大长老一事,就日后,圣教与冷玉书院仍旧遥遥守望,为天下谋太平。” 一言一语,皆是酸话。 洛仙儿听得直撇嘴,终究是再难忍受,开口将两人打断。 陆尘与穆双影无奈苦笑,却钟婉游也不曾介意,就叫了远处弟子前来,一则引着陆尘几人去往别处暂作休憩,一则收拾此间狼藉。毕竟洛仙儿与太上大长老一战波及甚广,就此间瞧去,满目疮痍,可不能如此便丢在这里。 还要处理这些麻烦,钟婉游便未曾随同离开,只陆尘几人到了远处的客房。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洛仙儿大战力竭,先前不曾察觉,却如今也难免困顿,已经在旁侧睡下,穆双影亦精疲力尽,是承受那般气机便极其艰难。而如今一切落幕,两人都是承受不住,只陆尘为其盖好了锦被,方才出门。 庭院有水榭花开,河上凉亭。 沈先生正于其中自斟自饮。 明月高悬洒清霜,星辉点点,万籁无声。 “沈先生还在忧心先前琴魔老人所言?” 陆尘几步踏上,来到沈先生一旁落座,只瞧了眼石桌上的清酒,微微摇头,以翠叶令牌取了些明月长生殿的好酒摆上,亦自斟一杯。 “天下大势难有定数,尤其天地桎梏破去,仙路大开,这天下,便 更是混乱。就北荒东盛而言,已有太多强者深入凶险之地探寻机缘,为日后做准备,也因此生出许多祸端,掘出太多魔族痕迹,那些个已经丢失的过去也都渐渐补全,却绝非我等愿意见到。” 沈先生将杯中清酒一口饮尽,愁眉不展。 “琴魔前辈先前不曾与我等多言,虽不知为何,却想来也是念及我等境界不足,便得知那些也不过平白添了许多心思。然其毕竟乃八千年前的人物,更于中州险地中被困数千年,必然知晓极多。就如那所谓的七十二柱地狗魔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便在下走遍五域四海却始终不曾听说。而之中又藏了怎样的隐秘” 言罢,深深一叹。 陆尘也沉默下来。 这世上有着太多的隐秘非是他们可以知晓,也就琴魔老人与愚木老人那等境界才会明白。七十二柱地狗魔尊是个什么,琴魔老人又怎的会在此间突然寻来圣教,这些于陆尘几人而言皆是谜团。 却正如沈先生所言,便知道这些,也不过平白添了许多心思,毕竟实力修为不足,于天下无用。 “我是从来不想这些。” 良久,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重新笑了起来。 “先天下之忧而忧,如此境界,如此胸怀,我不能做到,便只想着将身边的事情做好就好。虽是如此说来太过自私,却量力而行,未必有错。何况这些个麻烦便忧心也不能如何,多想反而给自己添了心思。就如先生所言,琴魔前辈未曾与我等多说,就是如此,既然如此,那咱们又何须不自量力,去多想这些个力有不及之事?” 闻言,沈先生端起的酒杯都悬在半空。 他怔怔望着陆尘,却陆尘望着明月。 片刻,沈先生摇头一笑,将杯中酒再度一饮而尽。 清风荡明月,心怀楚天阔。 “倒是在下魔障了。” “沈先生胸怀广阔,我是自认不及,却这些个小人物的言语也该有些道理才对,只对待这天下的态度不同,方才有了不同见解。沈先生为苍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才是我最敬佩的地方。可这些若有一天,我也可居身众人之上,是否能够如此,仍旧未知。” 陆尘随意一笑,将将举杯便瞧见钟婉游自远处踏空而来。 该是已经处理了那些个繁琐。 “两位可是好兴致,却月下赏花饮酒,怎的独少美人相伴?” 落地无声,款款而来。 钟婉游也放下了先前的那些个烦愁,恢复往日性情,就一颦一笑都有妖冶韵味,却落座是在沈先生一旁,未曾招惹陆尘。 “独少美人,这不美人便来了。” 陆尘眸光清澈,就笑着奉承一句。 “却不知公孙兄究竟如何?今日这些个变故可是相当吵闹,却唯独不见贵教太上教主与公孙兄,不知” “陈年旧事,若真个说起来可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决。” 钟婉游挑起秀眉,唇角勾起的弧度别有深意。 “陆公子便放心就是,我圣教可不会于公孙公子不利,且日后再见,说不得还会有个惊喜。” 。m. 正文 第508章 良人便极好 钟婉游口中讲得惊喜是什么,陆尘仍旧不知。 距那时也有三日时间,却始终不曾见过公孙凉露面,便那外人称呼的老妖亦未能见到。那太上大长老也是安分,这三日间不曾再多做什么,只那群山之间有座峰头悬挂白绫,远远便可见到,气氛压抑而沉闷,就其上弟子偶尔见到陆尘几人都要躲着才行。 琴魔老人可还未曾离开。 虽说见不到愚木老人,亦不知蛮儿与秦方究竟如何,却陆尘也知该是有些必要还未做完,就不曾前去叨扰。只在其而言,这两人身在南野圣教,就这些已经足够,却先前可未曾料想愚木老人离开天青山竟是到了这般遥远的地方。 不思,不想,不动,自安稳。 这日风平云静,陆尘来到一处高山,遥视而去,正见得千峰开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奇花瑞草,修竹乔松。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红瀛。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 圣教之大,必然洞天之下藏龙脉。 就灵光如雾丝拢拢,可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又玄猿白鹿,金狮玉象,当真个世外桃源模样。 南野便如此,才是真圣地。 陆尘不曾见过北荒圣地究竟怎个模样,却相较而言,便东盛那诸子百家所在之处也比之不及。灵光氤氲笼罩,大气磅礴,是聚云成雨般的浓厚,让人心旷神怡。 “陆公子难得雅兴。” 正瞧着,钟婉游自远处踏空而来,一袭淡蓝罗裙拢轻纱,身段曼妙,玲珑有致,真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只那眉间一点妖冶,若入得王朝权贵之间,便那遗害千年的祸水也不为过。 就落定,莲步款款,若出水芙蓉的样貌,可不是脸衬桃花,眉弯新月的模样。 陆尘就瞧了一眼,轻轻摇头。 “我可没什么雅兴,就闲来无事随意走走便罢。就往日,偶尔得闲,公孙兄也该与我说道那些个诗书礼仪,却他不在,便各自随意,我也难得这般。” “陆公子这话说的,奴家可是听得心中不怎么舒服。” 钟婉游挑起秀眉,与陆尘并肩而立。 遥望出去,见层峦叠嶂,那些个山水之间是好景色。 “却奴家可不敢埋怨太多,毕竟仙儿姑娘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尤其那日七长老一事,便教主都没能拦下。奴家不比七长老,教主亦不在此间,若真的惹了仙儿姑娘不满,暴起杀人,奴家就真的冤枉了。” “你倒是圆滑。” 陆尘摇头哂笑。 如此试探,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却每每提起,都不能从其口中得知什么,偏偏这些日子以来钟婉游始终游弋周遭,得了空闲便与陆尘和沈先生相处,也不觉得疲乏劳累。毕竟这之间可是不少心思的较量,陆尘也觉得古怪,只从来不能问出什么,就有些心烦。 若真的说起,陆尘不善与人如何,反而沈先生与穆双影更为玲珑。穆双影便罢,钟婉游极少靠近,却沈先生也未曾有过任何收获。 就今日,陆尘再难放下担忧,笑罢便将钟婉游盯住。 远处宫阙栏杆,洛仙儿与穆双影也在远远瞧着,偶尔眯起眼睛,却未曾出手。 那千峰万仞间,沈先生独坐一凉亭,吞吐云雾清气,却一门的心思也在这边。 “陆公子已经有了家室,这般瞧着奴家,是否有些不妥?” 见着陆尘模样,钟婉游笑靥如花,反而做出搔首弄姿的模样,是口吐兰香,明眸善睐,诱人之极。 却那些个行径不过恰当好处便罢,未曾过分。 “你就老实与我说清,公孙兄究竟去了哪?” 搔首弄姿也好,明眸善睐也罢,陆尘都当作瞧了不见,将眼睛都眯起,偶有寒光闪烁。 待得于身后双手两边一洒,做出那刀模样,是满袖杀气,森寒入骨。 便钟婉游也惊得退了一步。 她有些慌张,便眼神都出现了片刻的动荡。毕竟陆尘一身杀机承自血天大圣,那是个杀穿了宇内的狠人,不入修罗却是真修罗,这般杀机又岂是当下人能够以心神抵抗,便换了那太上大长老前来也得颤上一颤。 “陆公子说笑,若问去了哪,奴家便直说就在圣教,偏偏你却不信。可真的说来,公孙公子确在圣教之中,奴家又何须隐 瞒?” 稍作定神,钟婉游便笑意都有些勉强。 “只那个地方可非寻常能够出入,是涉及我圣教隐秘,便陆公子取了杀生断刀出来将我圣教掀个底朝天,也断然不能去的。就平日而言,奴家与教主都万万不能靠近,唯师尊才行。却奴家敢断言,此行于公孙公子无害而有利,陆公子又何须这般急躁,便安静的候上几日时间就是。” “这些话,你可已经与我说了不是一次两次。” 陆尘冷哼,将眉关也皱起。 “都是些无用的言辞。” “那奴家便与公子多说一些?” 也似有过斟酌,钟婉游眸光转了片刻,方才上前靠近些许,俯首耳语,声若蚊蝇。 却这些落得穆双影与洛仙儿眼中,当即变了番滋味,尤其陆尘不曾拒绝的模样,就这般瞧去可难免误会。只穆双影瞧一眼就面露恍然,偏偏洛仙儿最是气恼这般,当即一脚踏碎了栏杆。若非穆双影将其拉住,便此间,仙儿该是已经举着那丢在殿中的石剑冲了上去。 “姐姐太过冲动,那婉游姑娘是为报复。” 穆双影轻轻摇头,只瞧着洛仙儿仍旧双眸喷火的模样,又觉得好笑。 “这些日子咱们可是已经将她问得烦了,就一次两次还好,却七次八次也着实过分。理该想到,公孙兄长多智近妖,料事如神,若此行真的暗藏杀机,便不会轻易落下独自一人。便真的遭了凶险,我等就在圣教,公孙兄长也该有本事传信咱们。却这些都不曾发生,就定然无事。” 笑罢,穆双影又转而瞧向山头,正见着陆尘满面狐疑的模样。 “也不知婉游姑娘多说了些什么,却公孙兄长所行之事必然非同小可,否则不至如此。就之后,咱们安心等待便是,琴魔前辈都不曾焦躁,反而我等落了下成。尤其姐姐你这性子也该稍作收敛,便与沈先生讨教些诗书礼仪,修个清静,也有着极大造化。” “那酸人又教了你什么?” 洛仙儿原本还在想着,却听闻这些,面上当即露出嫌恶的模样。 却穆双影轻挽云鬓,面映桃花,一双眸子都带着光彩。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良人,可是极好。” 。m. 正文 第509章 少年学棋,恩怨归处难觅 见过险峰,瞧过断桥,这圣教如仙域则罢,狼藉却还未能理清。 钟婉游已经应了教主之命前去做事,却陆尘还在原地久久停留,面上颇为复杂,也不知心绪想着什么。 沈先生在远处起身,早已将那些个都看了明白,见得陆尘还在思量,便踏空而来。行云过雾也罢,待得落定,先生如玉,将手中那经书合起,丢回命渊,方才与之并肩而立,望向远方。 “瞧你这般模样,可是又知道了什么?” “半月后,老妖有大事宣布。” 陆尘未曾隐瞒。 “且命人去叫了公孙家主前来,那婉游姑娘更说此时与她,与公孙兄皆有关系,是老妖,也便婉游姑娘师尊,这圣教太上教主要普天同庆,一令传遍五域四海,更为打破此间清规。” “哦?” 沈先生挑起剑眉,转而瞧来。 他面上也露出些许深思。 钟婉游这般说法仍旧不甚清晰,却免不了与圣教,与公孙家有些关系。却真个说来,最让人介意的还是那打破清规。这圣教究竟有何清规,陆尘与沈先生皆不知,却钟婉游不肯多说,那些个圣教弟子见了他们也都远远便躲开,就寻人问上两句都不能。 半月时间,说快则快,说慢也慢。 原本只想着圣教之行不过三两天便罢,而后就远走中州,去那大华皇朝瞧上一瞧。公孙凉的打算与计策是陆尘不能理解,便不过映衬,也是为日后夏小贼举兵南下铺好道路。 却如今,还得推上一推。 “婉游姑娘定是知晓老妖前辈究竟怎个打算,却不肯多说,你我尝试多次也没能问到什么,便就此罢了。” 想了许久,沈先生仍旧没有头绪。 只轻叹一声,苦笑而已。 “圣教与公孙家的纠葛绝非你我能够涉足,就而今看来,医毒先生公孙北青那般人物可是与在下也高出一辈,该有几千年的往事。而今再提,想来与老妖前辈也脱不开关系,却真个说来,你可知当初的老妖是个什么模样?” “我只知圣教女系最大。” 陆尘轻轻摇头,便这些还是到此才知。 “在下也不过听闻,是天下五域四海,无尽辽阔,却真个论起来,第一美人绝非红尘谷圣女,而是当年的圣教老妖。那时这位前辈风华正茂,却极少出世,就偶有一次行走东盛,为人惊鸿一瞥,方才知天下还有这般美人。就一副画像传出,未能画出其神韵,却仍旧害得天下男儿思之不忘。然圣教自古便好避世不出,曾有多少人来往南野这广阔险地,却无一人可如愿以偿。” 沈先生言罢,面上也露出神往的模样。 却说起这些往事,陆尘只觉得如闻天书,是从不曾听人谈起。 也该太过久远,毕竟修道有数,元法有度,天下修士千千万万,入圣道者多,却真个比起天下修士,太过稀少。未入圣道,年岁九百便到了尽头,延命之物不可多得,又几人堪千年长久? 半圣可存万年,死而不灭,尸骨永恒,可相较天下修士千千万万,真个半圣又几何? 不多,亦极少。 “沈先生与我说这些,可是猜测老妖远走东盛才与医毒前辈有了交集?” 陆尘想了许久,方才问出一声。 “正是。” 沈先生轻叹颔首,却似想到了什么,不过一笑便罢。 “往事不可及,来日不可期,罢了,多说无益,且看半月后便是。走吧,先来无事,便教教你如何下棋,先前是见到那半山亭中有黑白棋盘,就一起消磨时间。” 朗笑一声,先生挽手一把折扇,上绘山河,背描道言,一念动则腾云而上,奔着青山深处而去。 陆尘是不愿下棋,只觉得脑袋不太灵光,却沈先生邀请,不好推辞,就犹豫片刻也便跟上。待落得山腰凉亭,果见一石板刻纵横各一九线条,黑子白子盛放盂中,沈先生正执扇盘坐白子一方,笑脸相迎。 “围棋之道,外圆内方,变化多端,和而不同。简言之,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此为根本。亦言之,天人合一,和谐共存,争而不争,阴阳共济。” 沈先生瞧着陆尘落座,合扇开口。 “猜先便罢了,就此间两方,你我亦师亦友,就个围棋之法,四面围则拾子,数定输赢,更讲落子无悔。黑先白后,请。” 陆尘听得囫囵,只得应下,抓子却不知落于何方。 就说之,教之,道化授之,偶有仙鹤来观,灵鸟查探,玄猿白鹿走走瞧瞧,可是真个道法自然。 穆双影不好棋道,只偶尔来瞧,沏上一壶茶水,贤良淑德,在旁学书,不曾言语打扰。却洛仙儿性子最躁,一盘棋罢,总要拉着陆尘去到旁侧试试手段。就个一来二去,不许拿出断刀,陆尘便整日顶着个漆黑的眼圈,几日消不下去。 就只比划罢了,总不能较真,毕竟陆尘那些个手段都为杀生,着实受了限制,太难出手。 那看戏的两人不过笑笑便罢,洛仙儿活动了筋骨也就放过,却每日都有一遭。钟婉游偶尔来过,指点陆尘棋艺,更沈先生乃之中大家,就半月时间一晃而过,别的不曾学会,修为也无增长,反倒修心养性,手法可见真章。 这半月,都不曾见过公孙凉。 就今儿个一早,圣教便迎来贵客。 公孙家主,便常人所言公孙君子不远千万里而来,更驾驭古铜战车碾压苍穹,气势磅礴,浩然八百里,惊得整个圣教鸦雀无声。而其身后,跟随有公孙家三百子弟,是车马如龙,便那些个珠光宝气都溢出箱来,仿若匹练长虹横过苍天,着实恢宏。 教主亲自迎接,亦免不了陆尘几人。就真的说来,这公孙君子可是陆尘老丈,怎的都不能欠下礼数,一切都得周到才是。 主殿中大宴早已摆好,车马自有主家接手,却真的聊了起来,便圣教教主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偏偏公孙君子面有神秘,不肯多说,就举杯畅饮便罢。 日值正午,殿中大宴方歇,陆尘四周瞧着,不过六桌珍馐便罢,却钟婉游都没了踪影。至此间,才有偏殿可见,浅翠的珠帘卷开,那姑娘一袭盛装,是飘扬翠袖,摇拽缃裙。 飘扬 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拽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眸光轻转,温婉秋水也不及,堪个窈窕淑女,真个九天仙子。 瑶琴一落,抚以叮咚,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公孙君子眸光一亮,是个欣赏的模样。 “极好!” 只一赞,却陆尘几人更为不解。 此来何事还未说出,偏偏钟婉游如此模样,陆尘与沈先生相顾无言,越发觉得古怪。却问也不答,公孙君子瞧了陆尘一眼,面上笑意更甚,摇头便罢,举杯推盏就将话题引向旁处。 怀着满腹狐疑,陆尘只得作罢,却瞧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公孙凉,难免担忧。 公孙君子反倒自若。 一曲落罢,婉游姑娘莲步轻移,终究是来到殿中,落座教主一旁。正见得那美妇低头耳语去询问,远处忽有漫天清光流转,引动彩霞升腾。灵鹤长唳,金象嘶鸣,凤凰翔,青龙游,异象纷呈,是之中人影高唱大道仙音,一转九响,六转作五四,丰神如玉,似如谪仙临尘,气度非凡。 “九道仙音也有了突破,不错。” 公孙君子又笑一声,起身来到殿前。 陆尘几人亦相随。 待得落定,公孙凉将周身异象散去,恭恭敬敬一礼,却其眸中显然藏着许多疑惑,不知公孙君子何时来到,又为何事。 简单言罢,复入殿中,圣教弟子呈上早便准备妥当的珍馐,又起两桌宴席。 “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怎的半月才回来?” 陆尘与公孙凉低言询问,瞒不过他人,不明者皆转而看来。 独公孙君子与钟婉游仍旧自若,却细细瞧去,那婉游姑娘面带红霞,也不知究竟想到什么,竟是一改往日妖冶模样,颇为动人。 “与圣教那毒道圣典有关,亦与八爷爷有关,却真的去了何处,此为圣教隐秘,我已经答应前辈不会多说,便你问我也是不能坦然相告。” 公孙凉苦笑,瞧了眼圣教教主,见其恍然,方才轻松些许。 “却我未曾料想,与八爷爷欠下情债的那位,竟是” “是?” 陆尘稍愣,片刻便将眼睛都要瞪出。 沈先生与旁侧几人皆是这般模样,好似寻凡见了鬼,便天道都要崩塌下来的感受。 “你们都猜到了。” 公孙凉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尽管半月前便已经知晓,却而今提起,仍旧觉得古怪。毕竟谁都无法料到竟是这般,却那日公孙凉见了老妖,是真个说起,听出满怀怅然,凄凄苦苦碍于圣教清规,不能如愿奔赴情郎,就如今,落了一世大憾。 待一切原原本本道来,何止陆尘,便沈先生也是如闻天书,恍惚不知日月变迁,年岁几何。 待回神,不过相顾无言,唯怅然叹息矣。 当真是走过东盛就遇了缘定情郎,怎奈何,清规相阻,情郎无意,一世鸳鸯两世飞,却今儿个已经韶华白首,阴阳相隔。 说来也可怜那老妖一腔情痴,医毒先生死时,是半句未提。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m. 正文 第510章 老妖五令,天下共知 觥筹交错尔,暂罢,公孙君子不曾理会小辈如何,只与那圣教教主言说些长辈之事,便陆尘几人听也不知其意,便作两边。 钟婉游也到了近前。 “愚木前辈和琴魔前辈我已经见过。” 言过老妖之事,公孙凉丢下杯盏,又道一句。 “只离开时恍惚间听闻琴魔前辈提及魔族七十二柱地煞魔尊,却不知沈先生是否对此有些了解?” “这” 沈先生欲语无能,只得摇头。 “先前琴魔前辈到此时,口中也说到七十二柱地狗魔尊,想来该是那地煞魔尊中的一位,却这些事情太过久远,在下从不曾听说,便纵观古籍记载亦寻不出蛛丝马迹。琴魔前辈经历非凡,曾困于中州险地五千年之久,想来是在其中见过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前些时日在下与陆公子谈起这些,终究没能有个定论。” “实力低微,境界不足,便多想也无用。” 陆尘早已看开,何况一直如此。 老鬼对他可是瞒了不少的秘密,纵然如何询问都不肯泄露分毫,久而久之,如今的陆尘早便对这些再无任何兴趣,就听之任之便罢,总不会因此害了自己性命。 天塌自有高人顶,何苦多添心思,烦扰自身。 “陆兄弟此言虽是在理,却魔族之事绝非寻常,若其欲要大乱天下,便五域四海万众生灵,谁也不能逃脱之外。虽你我境界不堪与人多言,然天下大事,却你我也有知道的权力。却我是怎的也想不通琴魔前辈究竟在考虑什么,想来他去寻老妖前辈也为此事。” 言罢,陆尘只摇头,并无分毫关心。 稍许沉默罢了,公孙凉见得几人无意多说,便心中如何担忧也得放下,就转而说起愚木老人之事。就当初而言,任家欲寻蛮儿鼎炉之身,杀上天玄宗,而后愚木老人便带着蛮儿与秦方避世不出,到了谁也寻之不到的地方。 见到愚木老人是个意外,却真的想来,真就南野才算世外桃源。 究竟如何入得圣教之中,这些过往无妨再提,却钟婉游道了一声,是那日老妖忽的有令,命人大开界门,引贵客入室,便愚木老人一行。而具体说来,愚木老人也不过想要远遁南野,去那蛮荒古地与异兽为伴,巧合所致才到了圣教之中。 提起秦方,便是钟婉游口中那魁梧的莽汉。 “那莽汉就是秦方?奴家还真的以为他老实,来自蛮夷山村,就叫铁锤那贱名,却未曾想竟是秦家圣子。” 闻言如此,公孙凉也结舌难言。 秦方自来无脑莽撞,想得到瞒下自己真名倒是不出意料,却给自己取了个贱名叫铁锤也是任谁都无言以对。更陆尘与沈先生憋笑难忍,穆双影也饮酒摇头,洛仙儿最是直接,放肆大笑,将公孙君子与圣教教主也吸引过来。 “那日愚木前辈现身,陆公子与其相识,曾提起秦方与蛮儿,奴家还道奇怪,可不曾见过这样两人。如今想来,那铁锤便就是秦方,绣花就是蛮儿了。” 钟婉游唇角含笑,也是瞧见公孙君子望来,未敢放肆,反而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好似大家闺秀般的模样。 只这些话说来,公孙君子也是听到,连连摇头,亦苦笑难耐。 “却你们要找他二人是不能,就两年前,秦方与蛮儿姑娘便携手去了蛮荒古地,愚木前辈亦言不过历练,在外围边缘游走,三年才可归来。如今算算,尚有一年之期,却他二人究竟到了何处便非奴家可知。然安危无需担忧,愚木前辈两年前便身入自然,臻至化境,突破半圣壁障,此两年间,前辈已经前后四次离开圣教,每每归来都是平静自若,未曾出过任何意外。” “如此,那便安心了。” 公孙凉终是松了口气。 蛮荒古地非同寻常,更有莫名气机演化不详缠身,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便换做他人,恐如何身死都不知。却愚木老人而今半圣境界,更自然大道臻至化境,一念一动则道法自然,借天地伟力,如谪仙临尘。有其庇护,又何须担忧。 说说笑笑便许久,待得日落西山,席间众人都已疲倦。 圣教广阔,却弟子稀少,就些许的准备都要许久才行。 忙碌整整一日,暮色将临,华灯三千高悬,莹莹烁烁,如星辰漫天。 且看殿间,金钉攒玉顶,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有弟子来,高举紫金葫芦,喷吐瑞霞蒸腾,长老列位,太上恭候,再看那云雾之中,六龙喷彩,双凤生祥,中驾三檐罗盖龙凤辇,上垂七色珠帘,就人影看得清楚,究竟怎个模样,仍旧不知。 便气机席卷 而过,古朴沧桑又奢华非常,便叫人惊得心慌。 圣教教主赶忙下了高位,躬身相迎。 公孙君子亦是起身上前,晚辈礼数待之。 陆尘,穆双影,公孙凉,沈先生,钟婉游,哪个不是毕恭毕敬,不敢分毫逾越。就洛仙儿挑起眉尖,抱胸观望,有旁人欲喝,却面色一转,终究恭恭敬敬候退一旁。 却偷偷瞧去,未曾见着愚木老人和琴魔老人,不知是去了何方。 “几位无妨如此,便起身落坐罢。” 那辇上珠帘挽开,是白发三千如霜雪最为晃眼,便霓裳万紫千红都落了下成。待眸光扫过,凤仪之资,昭然显著。又袖袍一挥落长虹三千,眸光一转如星月荡漾,只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真个风情万种的老妪。 叹何,岁月从不败美人! “这便是外人说的老妖?却我看来,该是一顶一的美人,怎就得了这样一个名号。” 洛仙儿低声与穆双影多言。 只听闻,穆双影就变了颜色。 却那老妖转而瞧了一眼,哪有威严,似如邻家老妪般慈善,摇头一笑便罢,未曾计较任何。 待其登得上座,一转再复先前。 不怒自威该如是,便洛仙儿那般轻佻,也难得住口不言。 就凤眸扫过殿中殿前,三千弟子跪伏朝拜,长老作揖,太上者亦如斯,便圣教教主亦垂首侍候旁侧,无胆不从规矩。就钟婉游莲步轻移,到了老妖左手之后,是个面如桃花之相,让人狐疑不解。 一派安谧无声,只个威严模样,便让人喘气也无能。 只瞧过周遭,老妖大袖轻展,一言出若洪钟大吕,卷便五域四海,天下共知。 “令,圣教入世,废除清规,再无避世之言!” “令,公孙家圣子名凉,入我圣教,赠以毒道圣典,千古一子!” “令,公孙家圣教,永结同契,大道为证,金铁为誓,自此不渝!” “令,圣教入世,入世一杀,东盛任家!入世二杀,两仪余孽!大仇不共戴天,非是你死,便我亡!” “令,受公孙家府提亲,许我教圣女钟婉游,下嫁公孙凉。此乃天作之合,愿与相濡以沫,共五域四海,同庆之!” 。m. 正文 第511章 五令矣,一石三鸟之说 一连五令,风卷八方,五域四海万众皆知。 陆尘在殿中听得脑中恍惚,惊觉回神,又转头瞧向公孙凉,却见其也是瞪着眼睛的模样,该是先前也不知这些。 公孙君子携车马如龙,珠光宝气而来,是为提亲? 沈先生唏嘘一叹,禁不得摇头苦笑,又转而面向对过席间公孙君子,拱手道贺。后者亦回礼,却罢了,目光转向公孙凉,后者才将将醒转,茫然无措的对上,眸中满是询问之意。 “之后再说。” 公孙君子束音成线,只道一声,便虽老妖之令入座。 此间大摆歌舞,有圣教弟子舞弄剑刃,噌楞有声,见得寒光熠烁,着实非凡,又裙袂飘扬,平地生花,是好看得紧。却席间众数,并无几人有意欣赏,如陆尘与公孙凉暗自交头接耳,隐隐有些猜测,可真的说来又是住嘴,无法多言。 老妖还在上位坐着,面上满是惆怅感怀,那些个话是不好直说。 却究竟怎个意思该是明了。 圣教繁华,地大人稀,三千明灯高悬,夜色通亮,群星成河。再看殿中,那剑舞之上,老妖身旁,有美人面若桃花,齿若银贝,端端正正于此,真个温婉如水的模样。外人常称其妖女,便太上教主也名老妖,因自来行事不合规矩,任性妄为,然此时见到,却是那姑娘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公孙君子可着实满意。 自家姑娘有了归宿,自家小子也该有了家室。 陆尘只觉得恍惚,钟婉游可是早便知道今日这些。 先前还说再见会有惊喜,却惊喜未必算得上,是真个有些惊吓。 一席落罢,众人归去,陆尘将将回神,目光扫过周遭,未曾见到太上大长老的身影。心中觉得古怪,却也未曾多问,只转头瞧去,穆双影与洛仙儿一同挑起眉脚,兀自摇头,该是早便发觉。 却此间不好多问,就老妖于上位起身,令罢,各自安回。 公孙君子随老妖而去,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便钟婉游都一起离开,就陆尘,公孙凉几人于殿中,有弟子前来引路,招待周全。 入殿楼阁,待那圣教弟子回去,陆尘才皱起眉头。 “这老妖前辈究竟是个怎样的意思?” 问罢,面面相觑,只公孙凉怅然一叹,苦笑不跌。 “还能如何,一令,废除清规,二令,我入圣教,三令,两家交好,四令,大仇于心,五令,下嫁圣女。就此五令便可知许多,是前辈仍旧记挂八爷爷,欲要以圣教之力再入红尘,与那日害了八爷爷性命的两家不共戴天。若在过去,前辈之上还有主事,不能如此,便如今再言,这圣教,可前辈一人说了就算。” 言之,公孙凉唏嘘良久。 “八爷爷从不曾为前辈迷心,更临死也不曾提起一句,是心中并无前辈存在。却前辈记挂,纵八爷爷无心,也仍旧不渝,更为之而废除圣教清规。就清规而言,一则,不入世间,远出红尘,避离恩怨喧嚣;二则,圣教圣女乃未来之主,不可外嫁,丢了圣教所属。前辈欲为八爷爷报仇,废除清规是一,当年因清规而不能远 走东盛,嫁随情郎,是二。便如今来说,只我猜测,也是为当年清规所阻未能如愿,才将钟姑娘下嫁于我,是了却当年未能的遗憾。” “怎的是了却当年遗憾?我等可见得清楚,公孙叔叔携了车马如龙,珠光宝气而来,只为提亲。” 陆尘皱起眉来,仍旧疑惑。 却公孙凉深深一叹,洛仙儿一巴掌拍在陆尘脑后。 “你是个木头,更是个傻子。圣教多年不入红尘,那老妖定是顾忌颜面,方才告知公孙家主前来,究竟怎的必然已经商量妥当。就猜测而言,该是借公孙家主提亲而废清规,引圣教入世,也好随了报仇的心愿。只下嫁圣女,当因曾经大憾,却如此便一石三鸟,是了却当年未成的心愿,亦可借机入世,三则公孙家圣教永结同契,遥遥守望,为日后大乱。” 陆尘只恍然,愣愣点头。 “只如此言来,圣教归属又该如何?” 沈先生皱眉,瞧向公孙凉。 “此事可与你息息相关,难不成得要出离公孙家,入圣教才行?” “该不是如此。” 公孙凉怅然,却也极快便恢复冷静。 “就而今,若圣教教主退位幕后,做起太上教主,便仍旧钟姑娘做主圣教,却日后有了子嗣,该男入公孙家,女入圣教才对。就过往来言说,圣教从无圣子,教主亦为女性,想来前辈便如此打算,而父亲亦点头首肯,毕竟无伤大雅。” “可你和钟姑娘才见过两面罢?” 陆尘面色纠结,也不知该如何言论此事。 却这番话说来,周遭几人反倒平静许多。 “两家联合,圣子圣女以作联姻,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天赋血脉影响,后代便更为出色。谈什么感情,于这般大家而言不过累赘罢了。虽家父开明,却也难免会有这番想法,我亦能理解。陆兄弟,如你这般可顺心顺意者,乃我等望而不及。” 公孙凉笑笑,起身一叹,望向天边月色,也不知想着什么,怔怔出神许久。 穆双影瞧了呆呆傻傻的陆尘一眼,一笑生辉,便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些事你从来不知,还真以为天下人都有你我这般幸运?却真个说来,那钟姑娘样貌天赋也是不差,与公孙兄长算得上金童玉女,倒也合适,就感情只能日后再言,虽说强求不来,却我瞧着,日后也该是相敬如宾才对。先前席间你可见过那婉游姑娘面色泛红?依我来说,钟姑娘也是瞧得上公孙兄长,方才如此。” “我不曾见过” 陆尘挠着头发,有些困惑。 “婉游姑娘当真脸红过?” “当真!” 穆双影摇头笑罢,揽着陆尘手臂,再不多说。 洛仙儿只耸肩,转身便靠在床榻,随意的把弄着手边物件,不知想着什么,愁眉不展。沈先生亦轻叹,转而窗台一卧,借月光读书。陆尘与穆双影低声说话,公孙凉望月不知思量。 待夜色过半,公孙君子方才踏空而来。 见得此间模样,就叫 了公孙凉出至庭院。 究竟说些什么,陆尘几人未曾窃听便不知。待许久,公孙君子便踏空离开,有气机波动粼粼,是横渡虚空而去,就公孙凉回到房中,见众人瞧来,轻轻点头。 “确如先前猜测一般。” 几人恍然,不再多问,公孙凉也似已经接受,就叫了陆尘与沈先生外出至凉亭饮酒。 穆双影与洛仙儿休憩下来,不予多问。 风过无声,月色安谧,洒落一地清霜。 “原本便做好了这些个打算,毕竟如我这般,身不由己,早晚都要有个结果,且早些总比晚些好,还有个日后接触的余地。若只真个论起感情,父亲断然不会阻拦,却读了那些个诗书,看开太多,又何年何月才能寻个真心的女子仍旧未知。如此,便好” 公孙凉深深一叹,笑里复杂。 陆尘也不知说些什么,原本不过走一趟南野便罢,却如今忽然多了个妻室,难免意外,无法接受。 却公孙凉已经看开,便不再多言。 且看去,这圣教之中,许多弟子匆匆忙忙,为钟婉游置办嫁妆所需,就那些个大红的车盖都不知几数,该有盛事。 “自明日起,公孙家便得忙碌起来了。” 沈先生饮酒而笑。 “却也未免太过匆忙,贺礼都未能准备。” “对了,有这么回事。” 陆尘将将恍然,拍案起身。 “公孙兄大婚,怎的也不能落了这些,却该准备些什么还不知” “还准备什么,不过平白废了心思,便人到就好,难不成我还图你个圣道古药?且真个说来,大婚之日还需你来帮着做些杂事,毕竟晚卿已经随你许久,虽不曾完婚,却叫你妹夫也不为过!” 公孙凉哈的大笑,拉着陆尘重新落座。 就谈起这些,又问过陆尘何时大婚,说说谈谈便一夜匆匆。 只翌日,圣教教主便寻了过来。 “婚前可不能再见,你也得尽快回去准备打典。今日太上教主便会通告天下,半月后就你与婉游大婚,届时该当如何,便听你父亲嘱托便是,相信公孙君子能够安排妥当。” 待言罢,公孙凉便恭敬应下。 得回去东盛才行,便之后远走中州之事都得暂且搁置。 陆尘瞧着公孙凉送走圣教教主,心中也是阵阵唏嘘。 “原本以为不过小事,耽搁三两日便最多,却如今半月有余,更公孙兄与婉游姑娘结下秦晋之好。世事无常,这些个变故,当真让人猝不及防。” “只转眼便已经许多年,公孙兄长半月后便要大婚,却你又如何打算?” 穆双影在旁美眸顾盼,笑意盈盈问了一句。 洛仙儿也笑得古怪,似如威胁,忽的伸手便将陆尘脖颈揽住,脑袋都要夹下来的模样。 “若不说我还忘了,你可得给个准信,究竟何时将我妹妹娶走?若不能风风光光地大婚,可别怪我拆了你的骨头!” m. 正文 第512章 吉时,迎亲 远走中州之事暂且搁置,自此南野而至东盛,公孙家秦家。 三千殿宇悬天而立,中有万万气机交葛浮动,但见去,烟霞散彩,日月摇光,上应星斗三十万,下沉大龙藏钟秀。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是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将将踏地,有两排摆将,公孙子弟数十,拱手相迎。亦长老太上者出门而来,笑脸慈祥。 护道安好,入其中,一派忙碌之象。 张灯结彩飘红绫,明灯三千高歌行。就踏足悬天石桥之上,见彩羽凌空阴阳鹤,是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三千殿宇,公孙两千,秦家一千,就此瞧去,怎个登云宫,五明宫,太阳宫,太阴宫尊尊宫阙有吞金吻兽立宫脊,云雾遮拦,但见神妙。又灵虚殿,宝光殿,紫绶殿,少阳少阴双殿对峙,好个气势磅礴,大气恢弘! 前次来到公孙家秦家,只入其中一殿,后至秦殿入席,却从未真个看过,就遥遥而望觉得神妙。却如今,真的有了时间,有了机会细细观望,才是觉得真个不凡。 就桥下云雾成河,两边栽种不谢奇花,修竹常青,有粼光流转的异草。驻足而见,彩霞万千,是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不过。 “前次来时,可未曾走过这些地方。” 陆尘瞧着惊叹连连,眸子都在泛起光彩。 却公孙凉闻言失笑,禁不得摇头一叹。 “前次来时,你被两仪门追杀才至,又秦家太上大长老居心叵测,可不敢让你乱走。便今儿个已经无恙,你就愿意如何走动便如何,此间谁也不会与你不利。却如此说来,也过去许多时间,偏偏而今回想,仿若就在昨日。” “嘿,时间走得可是极快,却当下觉得极慢。” 陆尘搓着鼻子,不再多言,转而与公孙凉一道去了客殿。 再有半月便大婚之日,公孙凉也得颇多准备才行,就没了时间招待如何,只吩咐下人准备珍馐酒水,又叫了长老与之有令,任凭陆尘几人随意走动观望即可,若有需求,但请满足。 却陆尘身份不过小客,于公孙家也如自家一般。 就随意便是。 待得公孙凉离去不多时,也似听闻风声,小念尘蹦蹦跳跳便寻到此间,身后还跟着一操心不足的老人。小念尘不会陌生,那老人陆 尘也见过,便前次云泽洲相见时,小念尘便言说这老人平日对她最为宠溺,乃秦家太上六长老。 见了陆尘,小念尘叫了一声“大哥哥”就扑上去,入了个满怀,瞧得太上六长老连忙伸手,生怕一个不甚将她摔了。 “前辈便放心就是,如今也是喜庆日子,便暂且放下修行,让小念尘在我这里玩上两日又如何。” 陆尘揉着小念尘长发,瞧着那秀气玲珑的模样,心底里都在喜欢。 此间几人,只洛仙儿不曾见过,就其脾性而言该不会温柔才对。却再看去,洛仙儿虽是抱着手臂靠在一旁,可眼神止不住的偷偷瞧来,引得穆双影阵阵失笑,还是上前拉着她才终于放下脸皮,自陆尘怀中接过念尘,一双眸子都带着光彩。 瞧见几人都是喜欢,太上六长老也放下心来。 “老夫是最疼念尘,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也好在平日里念尘懂事刻苦,自己便修行,却老夫看着都心疼。也罢,再有段时间便是圣子大婚,喜庆日子,暂且放下修行最好。只你未来时,小念尘可不听老夫所言,就知道你来了这才将将自入定回神,急急忙忙就问了人跑到此间。” 太上六长老诉苦不跌,却面上满含笑意。 “糟老头子不讨喜欢,这些日子便陆公子来带她吧,修行这许久,也是将她累坏了。” “前辈放心便是,我等也不会离开,公孙家秦家三千殿宇,强者无数,还能出事不成?” 陆尘摇头失笑,送走了太上六长老方才回来。 小念尘最是可爱,来了便一片欢声笑语。自其口中,陆尘也知而今念尘可非先前能比,是已经踏足圣道,乃大能之境。就此间瞧去,除却洛仙儿与沈先生,这般境界,可非陆尘与穆双影能比。 洛仙儿乃大圣道器之内蕴转生,又万化道藕这般堪比古药的瑰宝炼化肉身,自然非是同辈可比。沈先生便不多说,乃前辈人物,却小念尘已经这般修为,也是妖孽般的存在。 陆尘几度唏嘘,却小念尘仍旧依恋,挂在他的身上便不肯下来。 “念尘说过要保护大哥哥的,自然认真修炼!” 银铃儿般的笑声不绝,陆尘也笑得开怀,已经许久不曾如此。 就这些个时日,几人总要走在一起,或于云桥上观日出日落,或于青山上瞧殿宇辉煌。紫气东来,清光浩然,偶尔得闲便空出手来为这三千殿宇也装扮红 绫彩灯,就转眼便半月恍惚。 月上枝梢,明儿个便得迎亲才行。 公孙凉难得闲暇,来与陆尘喝酒。 沈先生早几日前便离开,言说要去准备贺礼,陆尘也说自明月长生殿取些珍稀的灵药奇草就罢,却沈先生不肯收下,定要自己准备才行,便回去冷玉书院。 只那里变故,陆尘仍旧不知。 这些时日以来,沈先生亦不曾露面,也不知究竟如何。 “明儿个就没了自由身。” 公孙凉饮罢长叹,瞧了眼陆尘,忽的摇头一笑。 “倒是你足够安稳,几位姑娘都不曾离开,就随你在那葬仙山便可,反倒婚宴也不必着急。莫非大婚,便无妨自由,离开便离开,无家无室,一身轻松,便平常考虑都稍有不同。就日后,再去冷玉书院,那醉梦阁我是都再不能去了。” “那种地方我也从来不去。” 陆尘搓着鼻子,哈的笑了一声。 “倒是婉游姑娘样貌不错,又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模样,就我看来着实不错,只差了些许交往感情。却如你般,也不妨我来担忧,只得尽快诞下子嗣才行,圣教那老妖前辈恐会催的紧些。” “你这” 公孙凉结舌,只得摇头一笑罢。 饮酒,便至夜半。 月明星稀间,贵客纷至,却公孙凉不需出面,只陆尘陪着一起梳妆打扮,又瞧一眼旁侧,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是迎娘,在此间候着便可,却也难得盛装,美艳不可方物。 便想起先前,陆尘也哑然而笑。 洛仙儿这般性子又怎会愿意做那迎娘,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才行,却此间摆着臭脸,那描妆的姑娘都心惊胆颤,不敢喘息。 许久,吉时,天色将明,紫气东来。 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花轿迎亲,狮舞引门! 大道恢宏而起虚空万丈波浪,至南野,天地同和。 好个大气磅礴贯山河,真个人山人海涌喜波! “卯时至,太白东升,吉辰已到——!” “一阳出动,二姓和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凤卜。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合,十全无缺羡鸾和。一纸婚书百世安,喜今日桂馥兰馨!” “出门,迎亲——!” 。m. 正文 第513章 公孙家大喜之日 横渡虚空以无上手段开辟远行道路,浩浩荡荡,车马如龙。有金狡开路,威严庄重,锣鼓喧天,八方皆动,就此间瞧去,那虚空无尽之中,一排排大红的颜色,当真是喜庆。 远行而至南野。 陆尘随在公孙凉一侧,回首望这浩荡模样,唏嘘也感慨。 “虽不过两面,也真的看开,却到了此间也有些紧张。” 公孙凉轻叹,与陆尘低语。 “也不知钟姑娘究竟怎个想法,又是否真的愿意。” “她若不愿,又怎肯下嫁与你?且那日也见过,虽说我是未曾注意,却双影说她面有泛红,该是早早已经知晓且答应下来。老妖前辈绝非独断专行,就平日所言行径便可看出,定是已经问过婉游姑娘心中本意,不会太过强求。” 笑了一声,陆尘只瞧着公孙凉稍有些颤抖的手掌,无奈苦笑。 “反倒你怎么紧张起来,平白多了那般娇艳如花的妻室,且其真的有意于你,该笑才对。” 闻言如此,公孙凉不过白了一眼,未曾搭理。 是否真个愿意不多说,是真个有些仓促,就半月时间,忙忙碌碌便已经过去,恍惚不知年岁几何,却而今已经出门迎亲。就日后,便不复原本身份,该有了新的责任。 公孙凉的怅然与忧心,陆尘可不能理解。 就一个时辰便罢,无上手段开辟虚空之路,耗费极多,也为免耽搁时辰。就气机落定,浩浩荡荡的车水马龙已经落地圣教所在,就那些个随同前来的贺礼之人也是头次瞧见圣教模样。由此而见,张灯结彩,红绫三千,真个喜庆模样,繁华昌盛。 弟子数众,门前相迎,便老妖也着了喜庆的衣裳,立于正殿门前。 上前行礼,其中些个无需多说,就一番嘱咐,待得新娘踏出门来,凤冠霞帔,是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戴照妖镜,肩披霞帔,又挎个子孙袋,腕缠定手银。下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好个绝世模样,喜气洋洋。 扯红绸,戴红花,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仪仗开道,高声落定,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再入虚空。 一行千千万万里路,真个原本安谧寂静的虚空都回荡敲锣打鼓,就大红颜色染了青空,是陆尘头次见到。 金狡背上,公孙凉将手指都捏紧。 陆尘都瞧得清楚,暗自笑着摇头,却也并未多说,只随同而行。就踏出虚空,见得穆双影与洛仙儿依着规矩迎上,小念尘亦在其中,放肆欢笑之余,便待吉时,拜堂成亲。 怎个跨火盆,摸橘,牵新,陆尘都是不懂,就手边繁杂罢了,在人群中见了夏小贼与赢家小酒鬼几人,便当即迎了上去,站在一旁观望则罢。他是不懂那些规矩,有长辈来说还得做些什么便听话就好,反倒穆双影与洛仙儿空了下来,随意躲在旁侧说些闲话。 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来往之客皆为各方大人物,老妖早便安排妥当,虽本不该如此,却其身份而言,便请柬到手,又何人敢拂了面子? 极为昌盛,却也喧闹。 至此,陆尘方才彻底闲了下来,与众人聚在一起,倒也难得,只可惜蛮儿秦方不能到此,恐是还在蛮荒古地周遭游弋冒险。却想也无用,愚木老人未曾出面,老妖亦不曾提起,就暂且忘掉。 入堂,牵红绫,这大殿当中,大殿门外,皆是人满为患。 如此盛事可不多见,东盛南野两者联姻,便千古以来也是极少。就此间瞧去,那些个诸子百家的人物,那些个南野蛮夷妖主,那些个北荒圣地人物,那些个西凉王朝大家,便中州四皇朝也都来人,除却古农皇主便都是皇爷,可没什么小人物。 真个算起来,陆尘这些才是小人物。 却也并非极小。 赢家的小酒鬼,萧家的萧纨绔,鸾族的栾清儿,炼狱的韩无道,便鹏飞也面色不善的与众人呆在一起,偶尔目光撇来,隐含挑衅意味,只未曾发作。这些是陆尘能够叫出名号者,夏小贼而今算是妖城之主,有些名号,却不值一提。另许多诸子百家年轻一代,怎个五行门圣子,万合门圣女,道宗圣子,都是陆尘头次见到。却其中一人最为特殊,是个女子,一袭黑紫罗裙,面罩黑纱,见不得模样如何,就一双眸子楚楚动人,便站在不起眼处也惹得许多人看去。 “那是红尘谷圣女,梅娘的弟子。” 韩无道自来话少,却听得陆尘询问,又见小酒鬼几人也瞧来,只得开口。 “黑紫罗裙,便还未出世,若何时见了她换上一袭大红颜色,才是踏出红尘谷之时。” 就之后,无需多言,天下皆知。 红尘谷自来牵扯极多,便如梅娘,这东盛诸子百家有多少与之说不清道不明,谁也数不过来。却偏偏如此,也是红尘谷自来这般,如何非议都无关紧要。 然瞧去,陆尘眉脚一挑,可未曾见到梅娘。 “也不知月娘如何了。” 轻叹一声,念起过往,不过失笑便罢。 天高地阔也聊罢,终究吉时正至,大殿门外,红罗飘扬,见得公孙凉牵红绫,戴红花,与钟婉游一道而来。大红盖头之下见不得模样,却想来也是惊艳。如传统过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待得夫妻对拜,便送入洞房。 正此间,小念尘寻了过来,拉着陆尘不肯放手,怀里揣着许多糖块喜果,总得每样分给陆尘一些。 大宴辉煌,就琳琅满目林林总总也有千余桌席。 老妖于之上,公孙君子于一旁,只气机轰然,终于见得一老人着喜服踏空而来,一路所过,拱手抱礼,满面春风,开口如洪钟大吕,便三千悬天殿宇间都可听得清楚,连连道贺,言之同喜。 “这老东西可难得露面。” 有人开口,是鹤发苍苍的前辈。 “公孙老家主,半圣圆满境界。” 韩无道瞥了一眼,所知极多,缓缓道来。 “寻常可谁都见不到公孙老家主,是其三千年前便闭了死关,自那之后便从未现身露面。那时其年岁已经六千,至如今,该九千余,是个真正的老古董,而境界究竟如何,却如今,谁都说不上来。” 陆尘听闻,心中只骇然。 此间瞧着不过见到气质斐然,隐有居高威严,便满面笑意也让人压力倍生。却如韩无道所言,若真的三千年前便半圣圆满,就而今来说,岂非与老妖等同? 然此人物,却绝非寻常便可揣度。 黑白无常未曾前来,陆尘熟悉的,就不过迟迟而至,奉上贺礼的沈先生与道宗欧冶子,便虎王都因私事得开席才到。 寻不到人问个清楚,就只得暂且放入心中。 “啧,一晃眼便凉兄都已经大婚,却我家那姑娘,至今还未能寻到,也不知而今究竟如何。” 夏小贼在旁看得艳羡,却眸中感伤,怎的也瞒不了他人。 陆尘搓着鼻子未曾多说。 原本此间该是个不错的机会,却沈先生送上贺礼,回到人群,面色便彻底难看下来。陆尘也不知冷玉书院究竟生出了怎样变故,只觉得该是有些不妥,且遥遥之间,沈先生偶尔转头看来,面色凝重,也让陆尘心中起伏不定。 却长幼有序,此时可不好坏了规矩。 也因此,便听得夏小贼念叨也不曾与之多说。 待片刻,礼毕,公孙老家主身具高位,与老妖等同,一拱手,气机席卷,满堂皆静,落针可闻。 “此间皆为故友,便那些个虚言就不多说,待新人” 一言未罢,那张灯结彩之处,有声飘忽而来,若鬼魅,似幽魂,无定处,难觅其踪。 却未免太过轻浮,亦太过胆大。 “晚辈莫成风,不请自来,还望公孙老家主海涵,莫要怪罪才是!” 正文 第514章 魔族的贺礼 这一声落下,满座皆惊。 待回头,张灯结彩之处,遥遥有黑雾滚滚而来,遮了半个青天,阴沉压抑,便吹来的风都似变得冰冷森然。 只将将见到,陆尘面色便猛地难看下来。 身怀魔性而致,还未临近,就已经辨得清楚。就心中那魔音滚滚而来,轰然如春雷炸响,便一身血气都躁动不安,隐隐要翻出命渊。更大道鸣音滚滚而动,回响大道悲歌,是《鬼道仙道经》与那命渊金字皆绽放神辉,压抑魔性躁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魔族本就险恶,几度意图祸乱天下,害苍生于荒芜,罪孽无度。 苍生之大敌,却万古以来,谁也不知魔族为何如此。 “莫成风?老夫可不曾听闻这般名号。” 公孙老家主眯起眼睛,遥遥而望,见得那黑云滚滚之中有一面白男子着黑色大褂,负手而来。就临得近前,才知其身后另有一人。 却见到此人,陆尘面色再度一变。 公孙凉,洛仙儿,都是瞧见,杀机轰然而动,起风岚如刀。 穆双影与钟婉游皆望向身边人,大红盖头都被丢掉,眸中疑惑。却公孙凉不曾开口,只将拳头捏紧,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洛仙儿轻启檀口,简单说明,穆双影方才恍然,亦是杀机满身。 此子,姓寒名若华。 陆尘唯一收过的弟子。 却寒若华身前之人,陆尘可从未见过,满堂老朽亦无人曾听闻。 “在下避世多年不出,公孙老家主又如何能够听闻?便稍有张狂说来,就阁下活过九千岁月,可是远远不如,便那冷玉书院耍琴的老头,于在下而言亦不过后辈。” 面白男子言罢,终于踏近。 施施然落地,行于众人之间,他是书生模样,就一双眸子太过阴鸷,更周身气机罪恶深沉,仿若有黑雾缭绕,是业力缠身,怎的都无法散去也或压制,与这张灯结彩的喜气模样可是大相径庭。 “七十二柱地煞魔尊?” 公孙凉眯起眼睛,问了一声。 陆尘亦踏步上前,抬手便拿出断刀,只凶煞冲天而起,一身血气如龙高涨,滚动苍天。 满座皆看来,惊声不绝。 便那面白男子都瞧了陆尘一眼,轻挑眉脚,稍有压抑。 “而今天下,竟还有人知晓这般称谓,更一涅槃巅峰的小辈却血气可遮苍天。呵,却你手中那断刀可着实不太讨喜,之上气息令人厌恶,总会让在下想到断古前的那个男人。” 面白男子冷笑一声,却目光很快便挪开,不再瞧着陆尘。 待瞧过周遭,他面上笑意,忽的夸张起来,将眸子都弯起,却怎的都让人不太舒服。 “今日乃公孙家大喜之日,在下也不为打打杀杀,只我魔族将要再临天下,正巧遇见如此生事,便前来走上一遭。却毕竟公孙家圣子大婚,该有的礼数我魔族自然具备,亦是妥当。若华,将在下带来的贺礼恭恭敬敬地呈上,而后这喜酒咱们便不吃了,还得回去准备大事才行。” 一令到,其身后寒若华当即颤了一颤。 他悄悄抬头,瞧了眼转过目光的陆尘,又极快便躲开,只垂着脑袋上前,走过人群,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送到公孙老家主面前。 老妖亦在旁侧,只未曾言语。 待得接过锦盒,寒若华便垂着头重新回到面白男子身后。 “在下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一,位列七十,称地耗魔尊,名莫成风。今日便只为这些,待日后再见” 莫成风一拱手,笑中满含威胁。 在场众人除却小辈便老辈,不免有人性情刚直暴躁。还未待那莫成风言罢,一粗犷大汉便当即跳出,周身血气如火涂涂,更杀机凛然,便断刀凶煞都被暂且排开,着实可怕。 他满面虬须,横眉怒目,皆作暗红颜色,大手一握,凭空炸响。 “魔族余孽,既然来了便何须离开!就俺瞧来,你这魔人送上的贺礼不过尔尔,可对不起这般盛事,亦及不上魔族威名。嘿,不若将人头送上,才是真的能讨来两位新人的喜欢,也是彰显魔族大度,我等都比之不及!” 一言将落,挺身而上,三步踏定轰然有声,便整个大殿宫阙都瑟瑟震颤。那蒲扇大的手掌暗藏玄机,就一拍而有风浪席卷,将周遭百丈之内都囊括,惊得众人连连后退,皆感燥热难当。 莫成风长眉一挑,只手掌轻挥,大袖一拂,不见怎个神妙生出,却那大汉当即惨叫一声,身形激射倒飞,狠狠砸在远处宫阙楼阁,轰然崩塌。 满堂皆惊,再无人言。 那大汉可是圣人境界,却在莫成风面前便一招也难走过。只远处轰然声响,瞧得大汉自废墟中爬出,半个身子都满布裂痕,鲜血淋漓,更拍出的手掌都没了踪影,齐腕而断,白骨森森,着实可怕。 “在下,不为打打杀杀而来。” 莫成风双手负于身后,再道一声。 他唇角含着淡然笑意,只眸光轻瞥,却周遭人界禁不住退了半步。 独陆尘在前,断刀惊颤,嗡然有声,直冲高天,射入斗牛之墟。血气滚荡化龙腾空,就一步迈定,杀机如潮水蔓延,原本灼热的气浪都被掀开,一片森然冰冷。 也似觉得不该弱于他人,那身影晃动之间,一声唳啸忽的响起。 金光作乱,大鹏啸天,鹏飞周身席卷十万八千金羽剑翻腾起落,三步踏定,来到高空,于陆尘之上,俯视莫成风。就一念,十万八千金羽剑当即交错而出,化出漫天虚影。但见得金光粼粼而动,组合大阵下压,杀机无限,玄妙横生。 却莫成风摇头一叹,风起,云散。 那些个金光不见如何,只晃荡便没了踪影,更杀机如潮也败退。 半空之上,金光身影惨嚎,吐血倒飞,惊得其中鹏族太上长老急呼,忙冲去前,将鹏飞接下。却再看,鹏飞周身衣袍都已经破破烂烂,是七窍流血的模样,惨不忍睹。 陆尘就瞥了一眼,未曾理会。 “你那断刀也收起吧,否则只怕在下把持不住,怒从心起,将你直接宰杀此间。” 莫成风转而瞧来,仍旧和煦模样。 洛仙儿穆双影与夏小贼当即冲上,拦在陆尘身前,便赢家小酒鬼,萧家萧纨绔, 鸾族栾清儿众人都取了道器出来。一时间气机翻腾,交葛如刀,凭空有呼啸之声回转,让人心惊。 “都退下。” 公孙老家主忽的一声暴喝,震颤人心。 众人皆回头望去,却见到公孙老家主与老妖皆缓步上前,手中还捧着那锦盒。 “孙女婿,你也将这杀生魔刀收起,今日乃你兄长大喜之日,来者是客,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临到近前,公孙老家主缓道一声。 陆尘并未抵触,只心念一动,这游弋周天的煞气便当即消散,断刀亦收回命渊。 公孙老家主轻轻点头,洛仙儿几人也都退开。待上前,老妖一展大红水袖,眸光如刀,将那莫成风盯住,磅礴的压力滚滚而去,却后者仿若不觉,是面对两位绝顶的半圣强者也无丝毫慌乱。便其身后,那不过将将涅槃的寒若华也坦然自若,面色未曾有过任何变化。 “七十二柱地煞魔尊,老夫倒是头次听闻。” 公孙老家主忽的笑了一声,却一双眸子仍旧凌厉,满含杀气。 “断古后,千万年矣,大圣者不出双手十指之数,更而今大道没落,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大圣。有生之年,不过万载,至如今九千已过,终得一见大圣英姿,也该是难得的造化。” 一言出,鸦雀无声。 公孙老家主所言如何,在场之人又谁不能听出?且那真个半步大圣的老妖也未曾反驳,便确定了此人境界究竟如何。 大圣? 这世上,竟还有大圣? 陆尘也眸光轻颤,却很快便收敛,恢复平静。 老鬼可是仙人,便仙人都有,何妨大圣? “老家主阅历不浅,心性也是让人意外,却造化可不敢当,我魔族之人又如何谈得上造化二字?” 莫成风浅笑,挥袖便转身。 “今日来访,稍有唐突,还望公孙老家主与两位新人莫要见怪,只如此盛事,我魔族也想沾沾喜气,图个吉利,方才不请自来。贺礼已经送到,喜气也是沾过,在下便不再久留,也免得诸位心中不喜,扰了雅兴。便就此告辞,老家主与这槐木姑娘便留步就好,无需相送。” 一声朗笑,黑云腾起,莫成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片刻就没了踪影。 烟消云散矣,却众人仍旧于梦中般。 “一眼便瞧出你来历,此人,该是大圣,而非伪圣。” 公孙老家主面色平静,老妖只轻轻点头,淡然开口。 “且瞧瞧这魔族送了什么贺礼来吧。” 稍有迟疑,公孙老家主深深一叹,似是有些不愿,却终究是将那锦盒打开。 血腥气,扑面而来,更煞气冲天,金光犯红。 众人都瞧得清楚,惊呼杂乱,是那锦盒中,一大好的头颅无发无须,眉心一点金光仍旧未灭,却染血淋漓,怒目圆睁,当个狰狞模样,盯住了公孙老家主的方向,便开盒之处,死不瞑目! 于此间,又谁不能认得这头颅? 陆尘也瞪大了眼睛。 “普智圣僧!” 。m. 正文 第515章 心高气傲身正直 一颗头颅的贺礼,来自还未出世的魔族。 原本喜气的氛围都压抑下来,周遭众人看得清楚,瞧得明白,那绣花锦盒中分明摆着血迹未干的头颅,残留了余温,好似将将自普智圣僧的脖颈上摘下不久,便送了过来。 公孙老家主面色渐渐阴沉,老妖也眯起眼睛。 “将死不过一炷香时间。” 老妖挥袖将那锦盒重新盖上,掩去了普智圣僧的狰狞模样,却那怒目圆睁如罗汉金刚般的面容,任谁也无法忘记。 待转身,公孙老家主怅然而叹。 原本公孙家大喜之日,却成了天下大悲之时。 半步大圣何其难求,就五域四海而言,有望大圣者不过了了,老妖算一个,公孙老家主算一个,另则便西凉普智圣僧。却如今,公孙凉大婚贺礼,魔族送来,竟是普智圣僧的头颅,血气犹腥,更煞气十足,将眉间一点佛道金光都污染,便焚后也不成舍利,是绝其一生造化。 满堂无言。 陆尘与公孙凉相顾,却也不知此间还能言说些什么。 就瞧着公孙老家主捧起锦盒,至于高座,而后深深一礼到地,口中呢喃有声,却辨不出究竟说了什么。其身旁,老妖亦满面怅然,周身杀机滚滚,怎奈何那地耗魔尊已经离去,便欲要为之报仇也不能。可真的说来,便地耗魔尊莫成风仍未离开,又谁能够与之如何? 先前那虬须大汉有着绝顶圣人境界,却谁也未曾见到究竟发生些什么,便落得如今凄惨模样。就那已经丢掉的手臂,断处仍旧煞气缭绕,驱之不散,就瑶光圣地那圣光术也未必可助其恢复。 这条手臂就如此便丢了。 “丢了手臂不怕,俺只恨没能打他一掌!” 人群中,那虬须大汉已被搀扶回来,是满面恼怒模样,亦有不甘。 魔族将出世,可非天下所愿。 却阻拦不得。 “地耗魔尊乃大圣修为,绝非而今天下可与之抗衡。却其中谜团仍旧极多,是为何只地耗魔尊露面而不见他人,七十二柱地煞魔尊又留了几位尚在世间,藏于何处,怎的至如今仍旧未曾露面,不能,也或存了什么顾忌” 公孙凉愁眉不展,言罢,转而瞧向陆尘,却未曾多说。 是不能,也或顾忌 不能如何,不知,却若言之顾忌,就老鬼这仙人存在了。 “老鬼可不曾理会这些。” 陆尘轻轻摇头。 老鬼从未提过魔族之事,是瞒下许多,究竟为何不得而知,却其不愿直说,便谁也无能自其口中得到什么。然如今魔族猖獗,更斩了普智圣僧,拿其头颅来作贺礼,陆尘也是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寻老鬼问个清楚才行。 然此间,却怎个也说不出来。 就随同拜祭普智圣僧。 莫成风贺礼起变故,原本大喜的日子也成了丧事,早已准备妥当的喜宴再无人有心吃喝,就草草结束,入洞房便罢,而后众人就去了议事大殿,独留一群小辈还在此间。好言者多嘴嘈杂,却更多人相顾无言,然氛围却共同的压抑,好似大山沉在胸前,让人不能喘息。 “待在这里又能如何,魔族有大圣,便诸多前辈也无能为力,就你们这些个圣道也不曾踏入的家伙多说又能如何?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免得聒噪!” 洛仙儿听着心烦,凤眸一瞪,气息凛然。 神通境磅礴威压滚滚而动,便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圣子圣女也都反驳不能,只得暗自咬牙,闭口不言。 四周瞧过,洛仙儿只冷哼,转身就走。 陆尘是觉得烦闷,一口浊气吐出,亦寻了个方向离开。 穆双影小念尘紧随之后,夏小贼亦瞧了周遭一眼便匆匆跟上,那赢家小酒鬼,萧家萧纨绔,鸾族栾清儿都是默然相顾,随着几人一同出了大殿。却不过片刻,将将安静下来的声音就再度嘈杂,心中不满者连连抱怨,更有应和,便越发过分。 “一群废物,也就人走之后才敢如此。” 鹏飞正躺在角落,忽的冷笑出声。 虽是气力虚弱,却其言来,众人也都听得清楚。 “你这鹏族圣子先前不也只字未言,却此间血天传人那些个都已经离开才摆弄威风。呵,瞧你这不堪之相,难不成还当此时与过往一般?那十万八千金羽剑可是好生厉害,被人一叹破去,更伤成这幅模样,好个威风凛凛的鹏族圣子!” 有人讥讽开口,却藏在众多身影之间,是谁也不能见到。 鹏飞怒目圆瞪,挣扎起身,仍旧个凶悍模样。 “有胆的站出来说话,躲躲藏藏又算个什么本事!” 却此间,再无人开口,就只瞧着众人面面相觑。 看过许久,鹏飞恨得咬牙切齿,却终究灵觉不堪,寻不出说话那人,只得作罢。只待冷笑一声,鹏飞撑着身子走出大殿,至门前,方才回头。 “胆小鼠辈,便日后魔族来犯,也就个背信弃义,抛却同胞的垃圾!呵,我鹏飞自来傲气,却更有傲骨,只待魔族来犯,便力有不逮也誓要以命相争,保我荒神境五域四海之太平。就先前说话那人哈,怕是连那秦家的小女娃也不如!” 鹏飞大笑一声,只眸光扫过众人,又狠啐一口,方才离开,留下满堂面色各异,再未理会。 却走出不远,那天桥石栏处,赢家小酒鬼正横卧之上,手中一枯黄的葫芦正仰头畅饮。 瞧着鹏飞走来,才抹嘴一笑。 “前些日子与凉哥闲聊,说起你这人虽然狂傲,却性情也真,是个不错的家伙。先前还不信,可先前那些话说来,就真的让我认识了个新的鹏飞。喝一杯?” 他懒懒散散的模样,将葫芦抛出。 鹏飞只伸手接过,瞧了小酒鬼一眼,未曾开口。 “这酒是我赢家独有的药酒,能帮助修炼,对伤势恢复也有好处。” 小酒鬼摇头一笑,翻身落地,只脑袋撇了撇,眼神示意,鹏飞也转而瞧去。就不远处那青山半腰有一凉亭,陆尘几人正于其间,不知说些什么,却大多时间都在沉默,各有心事的模样。便洛仙儿也在之中,正盘坐凉亭之上,一身煞气翻腾,面色着实难看。 “好争好斗也难免劳累,偷个闲,稍微做会。” 言罢,小酒鬼便将双臂抱在脑后,迈着八字步转身而去。 就鹏飞在原地待了许久,面色也是复杂难言。整整半炷香时间,方才一叹,将那葫芦举起狠狠饮了一口,托着破烂的身躯,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过天桥。 那半山凉亭,众人都瞧着盘坐于十丈开外的鹏飞,不知如何开口。 就其所在的大石,原本青白颜色,却如今已经染满了鲜血。地耗魔尊只一声轻哼,却十万八千金羽剑也破去,更当时便让鹏飞七窍流血,身受重伤。却先前未能注意,便鹏族那太上长老亦未发觉,是其肉身都已经破破烂烂,满布裂痕。 如此重伤,可比先前所料更为可怕。 相顾许久,栾清儿终究不忍,翻手取一青白玉瓶,缓步上前。 “踩奶我鸾族疗伤宝药,你就暂且服下一粒,止住伤势也好。” “不用。” 鹏飞仍旧禁闭双眸,只道了一声,便栾清儿如何劝说都再无回应。 “心高气傲却不过折磨自己,又是何必。” 栾清儿抿住唇角,幽幽一叹,只得转而瞧来,无奈苦笑。 “这人可一点都不乖。” 鹏飞自是听得清楚,当即狠着模样瞪起眼睛。 却小酒鬼耸肩便挪开模样,萧纨绔亦当作不曾见到,穆双影只为难,小念尘不解,洛仙儿不过冷笑,道了一声“要死便死”后就再不理会。 无奈之余,就陆尘起身而来,将那青白玉瓶自栾清儿手中接过,递到鹏飞面前。 “吃不吃?” “不吃。” 鹏飞终于睁眼,却不过冷哼,仍旧倔强。 “双影,他伤势如何?” 陆尘挑起眉脚,忽的问了一声。 闻得此间,穆双影当即运起三世瞳来,瞧向鹏飞。 “肉身开裂,血气混乱,五脏受损,脊柱崩坏,已经伤及内蕴。” “仙儿,如此伤势,后果如何?” 陆尘又问一声。 稍有不耐,却陆尘开口,洛仙儿终于回头瞧了一眼。 “登龙境不过登脊柱大龙,贯通血气以肉身天地上下通达。如此伤势,波及命渊五脏,更脊柱最为严重,若不及时治疗,必然留下后患,便日后修行也会受阻。最好的结果就境界止步不前,最差则不进反退,沦为废人。” “吃不吃?” 陆尘忽的笑了起来,将手中青白玉瓶递进几分。 鹏飞嘴角接连抽了几次,便面上也满是凶狠,却张口无言,只最终无奈,恶狠狠瞪了陆尘一眼,抬手抢过玉瓶,将之中丹药尽数倒入腹中。 栾清儿面色急变,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穆双影拉住,摇头示意。 “鹏族体魄倒是极其厉害,如此药力也可尽数承受。若是换了别人,恐此间已被撑得炸了肉身,丢了性命。” 陆尘是觉得好笑,这鹏飞也贪面子,非得如此才行。 却恭维也未能如何,鹏飞只冷哼一声,就重新闭目调息,只面上多次见到涨红之色,想来丹药之力并非这残破的身躯可轻易承受。 可好歹也是吃了,陆尘摇头一笑便回去亭中,望着远处云海翻腾,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么,满面凝重。 正文 第516章 小辈暗谋 风平云静,只怕波澜暗生。 就不到日落,公孙凉已经换下满身大红,再复从前白净的模样。那将将嫁为人妇的钟婉游亦随同前来,于凉亭与众人相会。却那大殿众人,谁都不曾理会,是不曾有过太过交集,任由便罢。 “爹爹他们还在议事大殿。” 将将落座,公孙凉便开口。 “方才经过时,只无意间听到虎王已经来到,正言商打击魔族之事。就些许,该要之后便涉足天下凶险之地,寻那魔族藏身之处,先发制人以护天下无恙。” “先发制人?” 陆尘转头瞧来,便洛仙儿也一跃而下,到了身旁。 “那地耗魔尊有大圣境界,除却老鬼,便纵观天下也无人可与之比及,却其不过名列七十。七十二地煞魔尊,只七十之位便大圣强者,义父也好,公孙叔叔也罢,便老妖前辈等人联合出手,也绝无可能力敌这般强者,又怎能去寻魔族麻烦?!” 只摇头,陆尘怎个也不赞同。 便夏小贼,栾清儿,小酒鬼与萧纨绔亦皱眉,是觉得如此未免太过莽撞。毕竟先前那地耗魔尊莫成风究竟怎个手段,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且不过鹏飞如何,就那绝顶圣人的虬须大汉都绝非一合之将。如此还是莫成风有所保留,未曾动了杀机,却一旦生死相向,那虬须大汉必定化成飞灰也不止。 如此决断,太过莽撞。 “咱们可以想到,爷爷他们这些个前辈老人又如何不能想到?依我所见,寻那魔族藏身之处该不过之一,却并非最重之事。魔族自来古怪,无惧天地生成的不详与凶险,藏身之处必然于那些个险地之中,尤其天下六凶,最有可能。” 公孙凉轻叹,手指敲打石桌,面上亦有深思。 “然凶险归凶险,却其中也有着极大的造化。依我之见,诸位前辈该是想要涉险进入天下六凶,为爷爷与老妖前辈寻突破造化。那地耗魔尊莫成风有大圣修为,便真个说来,纵然诸多前辈联手而为,亦绝非对手。唯一可与之抗衡的,就必须突破大圣才行。只如今仙路大开,可仍非轻易能成,时不我待,唯有强求。” 言罢,陆尘唇角轻颤,却终究未能再言如何。 夏小贼几人也都沉默不言。 虽是不愿诸多长辈如此犯险,然真个说来,况他们如今境界,是怎的也无能承担这番责任。涅槃也好,登龙也罢,便圣道都未曾踏足,又如何能言与魔族抗衡。 独陆尘仰仗断刀血手尚有抗衡之力,便洛仙儿也无能面对莫成风那等存在。 “天下将起风岚,无人可置身之外。” 公孙凉缓缓抬头,眸中亦满含无奈。 “之所以与诸位言说这些,我是有着另外的想法。” “凉兄有什么想法便只说就是。” 夏小贼转头瞧来,便鹏飞也睁开眼睛,将精神都放在此间。 “涉险寻造化。” 公孙凉轻轻点头,眸光精灿。 “天下六凶固然险恶万般,有不详气机化之无尽,自古以来更吞噬不知多少强者性命。却于其中,天下大同,圣道强者也好,涅槃登龙也罢,莫非大圣之上,便于不详之下一视同仁。入其中,生死无论,不过机缘造化最重,便玄法大道也就些许用处。况诸多前辈,尤其爷爷那般,本就命数将尽,又逢乱世将至,是冒险也必然妄视自身性命,最好放手一搏,却任何意外都是极大的损失。” “说了这许多,却仍旧没能说到正题。” 鹏飞忽的冷笑一声,勉强起身,踉跄而来。 他在亭旁站定,一双眸子犹如利剑,逼视公孙凉,当得凶恶。 “你的意思可是要咱们也去那天下六凶走上一番?” “正是。” 公孙凉瞧他一眼,未曾退缩。 “机缘造化自来无有定数,涉险者越多,损失越大,却所得亦多,若真的寻来大造化,可助人突破瓶颈桎梏,我只劝各位能够大度奉献,老妖前辈,爷爷,皆为半步大圣,而真个想来,大鹏祖前辈也该有了这般境界。之间恩怨便暂不多说,大鹏祖前辈毕竟乃我荒神境生灵之一,修为越强,便更多了一分助力,天下存亡面前,是非如何,想来大鹏祖前辈能够分得清楚。” 闻言如此,鹏飞只死死盯住了公孙凉,却不成开口。 氛围稍有压抑,更似有电光与两人之间闪烁。 栾清儿将胸口衣襟都捏住,面上满含担忧,小念尘更抱住了陆尘手臂,悄悄探出头颅小心翼翼的瞧着。夏小贼,小酒鬼,萧纨绔,都是欲要出言缓和,却迫于压力,无能开口。 只钟婉游眯起眼睛,洛仙儿冷笑连连。 许久,鹏飞才终于冷哼出声。 “爷爷为人不正,却大是大非面前自有决断。若你们真的取来大造化,我只望届时不会因过往恩怨而再论其他。” “这些鹏兄便尽管放心就是。” 公孙凉浅笑。 “却今日所言,还望诸位莫要与各家前辈多说,否则必然会有阻拦横生。天下大难,乱世降临,五域四海这万众生灵,又哪个能够逃脱其外?如此艰险,匹夫有责,且不论其他如何,此间诸位莫非故友,便无碍天仇,就放下前嫌,相守相望。须知,唇亡齿寒。” “酸人,有话便直说就是,何须如此拐弯抹角。” 鹏飞当即啐了一口,眸光扫过陆尘,又冷哼一声。 “大是大非我自分得清楚,不必你来多言!什么唇亡齿寒,不过内忧外患。你这算无遗策的公孙圣子,还是想办法解决了任家与瑶光洞天的麻烦吧,鹏族可无需你来操心。” 言罢,鹏飞便转身离开,托着破破烂烂的身子踏空而去,自行寻觅他处恢复重伤。 却其所说,公孙凉也不知如何开口。 就众人皆望向陆尘,便洛仙儿也转头瞧去。 任家与瑶光洞天,与陆尘可是化不开的恩怨,却鹏飞仍旧少说了一个,便那北荒北域妖族,另则,早已远出天下视线的两仪门。 只如今来说,任家也好,瑶光洞天也罢,便北域妖族都在公孙凉掌控之中,就两仪门余孽,两仪门主,陈道才,凌采薇三人而已,却偏偏谁都不能将其寻出。两仪门主居心叵测,陈道才亦非等闲,凌采薇性情古怪,皆为陆尘不利,且其间恩怨,才是最大,不共戴天。 却多说那些也无用,便此间陆尘也不知如何开口。 大仇大恨,又岂是那般便可轻易放下? 且鹏飞只瞧见了陆尘,夏小贼亦于此间,况其与大华皇朝的恩怨,可最是不能和解。 “此事便日后再说吧。” 公孙凉瞧得出陆尘心思,就摇头便罢。 谁也无有资格劝说陆尘放下仇恨,便站在他的角度,谁肯放下? “多说无益,做过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什么天下兴亡,怎个内忧外患,我是不知任家如何,却那瑶光圣主与圣子两人,便魔族来犯,也必然是个小人行径。” 洛仙儿忽的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自那莫成风来贺之后,她便始终隐怒不发,谁都瞧得明白,不敢得罪,唯有听从。 “今儿个是你大婚之日,还是早些回去洞房花烛罢。” 第517章 成长,决意 绫罗满目,灯火通明,却那青山殿中,无人安睡。 一行人早便散去,是如了洛仙儿的愿,就瞧着其满怀愠怒的模样,谁也不敢招惹。就说散了,都散去,未做久留,如公孙凉那些打算也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定下,还得待后日再言细微。 原本大喜的日子,却如今乌烟瘴气。 陆尘于殿上房梁久坐,夏小贼也寻了过来,一壶清酒对饮,望明月,满清霜,真个花前月下,却谁也无那欣赏的兴致。就沉默许久,夏小贼才呼出一口浊气,笑了出来。 “这些日子你都不曾去过北荒,只偶尔见得凉兄,你我却有些生疏了。” 他转头瞧来,挑起眉脚,真个漂亮的模样。 “再过两日,兴许用不了两日,待此间诸位前辈都散去,咱们也该离开。凉兄与我说过,之后要去中州大华,是为举兵南下作准备。届时,你是会随同一起罢?” 闻得此言,陆尘只轻轻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举杯饮尽却并未开口,也无太多心思开口。 “大华啊好久不曾回去了,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却真的说来,妖城可丝毫不差,就这两年时间,前前后后有了百多妖主投诚,其中不免义父的手段,兵力已经囤积许久,更城池也扩张了许多。若你有时间走一趟北荒,可得去妖城看看,定会让你惊得合不拢嘴。” “发展如此,你也废了不少心力罢。” 陆尘摇头轻笑,仰面便躺了下去,缓缓开口。 浊气轻吐,终于是暂且放下心中那些个苦闷与烦愁,难得轻松些许。 “心力倒是不曾废过许多,只凉兄叫我学习的那些个驭人之术有些麻烦。来来回回,颠颠倒倒,就一本羊皮的册子已经翻得烂了,却凉兄仍旧不肯放松。就他在妖城时,便平日喝酒都得偷偷摸摸才行,否则被凉兄见到,就得戒尺招呼。” 夏小贼撇着嘴巴,又瞧了眼陆尘模样,嘿的笑了起来。 “那些个烦愁多想作甚,平白无故给自己难受。虽是说来不太好听,却咱们这般修为境界,可并无资格忧心魔族之事。便交给那些前辈就好,天塌了是高个子顶着,咱们就安心,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顿了片刻,瞧着陆尘面上笑意渐渐散去,夏小贼忽的一叹。 “我知道你想回去问那仙人魔族之事,却这些知道了又能如何?那仙人可是天地间唯一,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定然知晓天下万般,魔族藏匿荒神境许久,却他从未出手,就已经说明了很多。有些顾忌,也或另有考量,却绝不会出手。那地耗魔尊莫成风乃大圣修为,除却那位仙人,便天下无有对手,且这般魔族强者还不知究竟多少,就那位仙人真的与你说明魔族藏身之处,而你又告知诸位前辈又能如何?便真的寻去,也不过送死,更平白添了许多烦心。” 陆尘瞧他一眼,眼神微动,欲开口却不知如何言来。 便其心中也是复杂,不知是否该问。 便问了,也不会有个结果,纵然有了结果,又能如何?诚如夏小贼所言,得知魔族藏身之处也无能为力,且不说魔族为何 迟迟不出,是有顾忌也或困难而不能,也或另存了其他打算,就那莫成风站在之前,这天下,除却老鬼,又谁能越过分毫? 半圣五境,一境一天地,一境一乾坤,半步大圣与半圣之间差距究竟如何,便敲着那魔族送来的贺礼就已经知晓。 前脚将将斩了远在西凉的普智圣僧,后脚便来到东盛。 就何种逆天的手段也做不到,至少陆尘无法想像。 “魔族之事,就暂且抛之脑后罢,咱们唯一能做的就只尽快平定内乱,解决过往恩怨,以免日后面对魔族再生变故,是个内忧外患的境地。” 夏小贼深深一叹,将唇角也咬紧,隐隐泛出血丝。 就其与大华皇朝的仇恨,就陆尘与任家瑶光两仪门的仇恨,可都得尽快解决才行,否则日后面对魔族,必然统一战线才行。却那时若仍旧未能解决,必然互有防备,就难免生出许多麻烦,乃至影响大局,涉及生死。 “大华皇朝,非一朝而成,底蕴雄厚,难以想象,要将其谋灭,如登天之难,得是循序渐进才行,不可急求。” 陆尘翻身而起,轻轻摇头。 “魔族何时来犯仍旧不知,可否赶在之前便将所有都解决亦非定数。魔族欲为祸天下,可不会给咱们那些时间,就出世便出世,绝无商量的余地。却真的说来,我是无有那样的信心,不敢断定必然在魔族出世前就解决所有恩怨。毕竟除却大华皇朝,摇光圣地也非等闲,另有任家与至今也寻不到踪迹的两仪门。” “你要如何?” 夏小贼转而看来,眉关紧缩。 “涉险地,寻造化!” 思定起身,陆尘将胸口浊气缓缓吐出,眸光精灿。 “原本只想着天下大势,与我无关,却而今真个临近,方才觉得压力,亦终于明白何谓匹夫有责。何况血天传承便在我的身上,就欲要远出红尘之外也不能,那莫成风未动杀念,却见了断刀,杀机可绝非虚假,是怕了断古前的血天大圣,更怕再出一个血天大圣。” 稍顿,陆尘将拳头捏紧,指甲刺得皮肉鲜血淋漓。 滴滴落下,染满了指间。 “中州大华我便不去了,就双影与仙儿策应公孙兄即可。只待明日与他们说个清楚,就立即动身。你也莫要多说,只我一人。” “凉兄可不会同意让你独自犯险。” 夏小贼轻轻摇头。 “便双影姑娘与仙儿大姐那关你就过不去。” “必须过去。” 陆尘转而瞧来,眸光坚决。 “我有断刀在手,更传承血天鬼手,便怎样的凶险都有应对之力,若真的不行,明月长生殿的翠叶令牌也是逃脱手段。且这般决断,也是深思熟虑之后,而非莽撞。就明日动身,先去落樱,将台鉴传承的封禁镇压之术得来,谅那落樱国主也是不敢不从。如此准备便足够充足,就六凶三圣也未必可将我如何。” 闻言如此,夏小贼是要反驳,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同样不愿陆尘独自犯险。 可真个说来,断刀也好,鬼 手也罢,皆为血天遗物,当得凶煞至极,便天地横生的不详也无法侵犯。更明月长生殿位列三圣之一,翠叶令牌乃之中神物,于何处都可远遁回到之中,是最好的保命手段,且玲珑宝树亦为仙灵,若其出手,便怎样的凶险也不能将陆尘如何。 在夏小贼而言,只觉得陆尘有老鬼与玲珑宝树两位仙灵庇护,那六凶三圣,就横着走也无妨。 却老鬼如今无力出手,而他也终归不能放心。 “你打算先去何处?” 夏小贼连连摇头,终究是放弃了阻拦的打算。 “六凶者,东海葬仙山,北荒吞天古洞,南野蛮荒古地,中州太初遗址,西凉冥狱,西海轮回深渊。三圣者,东盛明月长生殿,另有北海天道山,南海陨天神阁,共九处。却凶者凶,圣者不圣,除却明月长生殿在断古前便因血天大圣而化去凶煞,更如今已沦为你手中之物,其他八处,可一般险恶。” “先去蛮荒古地。” 陆尘未曾多想,虽是头次听闻六凶三圣之名,却心中早有定数。 “待走过落樱,我便去次圣教,愚木前辈隐居其中,亦有半步大圣之能,且秦方与蛮儿也在蛮荒古地周遭磨练,就蛮荒古地才是最好的去处。有愚木前辈照应,就更多了几分保障,也好让双影与仙儿安心。” 秦方与蛮儿是谁,夏小贼不知,便愚木之名也是头次听说。 却陆尘所言,反倒让他多了几分疑惑,是怎的还需半步大圣照应。 只疑惑而未多说,就轻轻点头便罢,心中也知明日说起还需在旁帮衬才行。且陆尘性情如何,夏小贼也非是不知,就决定了这些便再无可能回头。 “罢了,你要去就去,我也不再多劝。” 夏小贼轻叹,仰头便饮了大口的酒水,呛了喉管,胀的满面通红。 待抹净了面上,一口酒气重重吐出,是个咬牙切齿的模样。 “却你得道心起誓,安然归来才行!” 闻言,陆尘唇角轻颤,瞧着夏小贼看来的模样,心中是百味杂陈也难表述。就最终,只得随了其心愿,依着道心起誓,方才罢了。 明月西坠,乌雀东飞,这三千悬天宫阙仍旧灯火通明。 夏小贼已经回去休息,却陆尘仍旧仰面躺在屋檐,垂下双腿轻轻摇晃,又怔怔出神。就日出东方,露水沾了满身,听闻殿中呼唤才终于醒悟,翻身而来。 “姐姐不过和衣而卧,你就在殿中也无妨,又何须如此。” 瞧着陆尘抖下一身的珠莹,穆双影心有不忍,连忙递了手帕上前。 便洛仙儿也在旁侧皱眉,只未曾开口。 却接过手帕,擦净了面上尘土水渍,陆尘几次欲言又止,瞧得穆双影疑惑不解。 “有屁就放,扭扭捏捏的做个什么模样,缩阳了不成!” 洛仙儿瞥了一眼,原本便心中藏着恼怒,粗言秽语当头便砸了过去。 陆尘只暗中咧嘴,未敢顶撞,又见着穆双影瞧来,只得叹了一声。 “我不去中州了” 。m. 第518章 洛仙儿的阻拦 面对穆双影与洛仙儿,陆尘总觉得底气也变得不足。 昨儿个夜间决定了这些,却如今说起,便脑袋都缩了起来,却见着穆双影满面疑惑,洛仙儿眯起眼睛,陆尘也只得硬着头皮将那些与夏小贼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老鬼以逆天之法为洛仙儿重塑肉身,更远走落樱与血天大圣对话,是承受了太多来自天道的针对,如今是无力出手。这些事情无需太多解释,她二人本就知晓,便为何还得走趟圣教,寻愚木老人作后手就不必多言。却待得说罢,穆双影秀眉微蹙,显然不愿陆尘如此冒险,洛仙儿更冷笑连连,却未曾开口。 “五域四海,天成凶险无数,唯六凶三圣最煞,就自古以来于其中陨落强者无数,其中更不乏玄道大家。台鉴那些个封禁镇压之术的传承虽是不弱,却如此匆忙便去蛮荒古地,便钻研的时间都无,临时抱佛脚,可终归不是个办法。” 穆双影轻轻摇头,将陆尘手臂挽住,面上满是担忧。 “愚木前辈有半步大圣之能,却终归不是大圣,一步之差,天壤之别。那蛮荒古地凶煞无数,若非大圣真仙,可无能随意行走,便半步大圣也不成,只愚木前辈庇护可无法让我放心。且玲珑宝树性情淡漠,可未必就会出手助你,便横渡虚空而至明月长生殿也需时间” “我是知道你的担心,却终归得如此才行。” 陆尘心中也是复杂,本不愿如此。 却魔族将至,天下将乱,是五域四海,万众生灵,皆无法跳脱其外。尤其陆尘身怀血天传承,更魔族不会将其放过,是必然处在风暴中央,避免不得。 寻造化,求进境,必不可少。 且老鬼本就将这份责任与压力担放在他的身上,无法推辞,无能推辞,是必定要承受这些。 “过去只想着天下大势与我无关,却而今见了魔族,方才明白终究无法置身事外。莫说我有血天传承在身,就这天下,也无人可出其外。公孙兄常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至如今醒悟,便不容再继续浪费时间,得做出个觉悟才行。” 陆尘深深一叹,偷偷瞧了眼面色阴郁的洛仙儿。 要与穆双影说个明白并非难事,却陆尘最怕的,还是洛仙儿。 “此行固然凶险,却我而今也不过涅槃巅峰的境界,差了太多,固然血气充盈,与天下圣子相较也不输分毫,却面对魔族可远远不够。你有三世瞳,更入过葬仙山古界修行 ,虽说手段如何我是不知,却断然远非先前可比。仙儿原本便大圣道韵所成灵魄,万化道藕所造肉身,更而今神通之境,远非同龄可比,就只我最是不堪。若丢了断刀,折了鬼手,命渊金字沉寂,便再无其他仰仗,又如何能在日后面对魔族时有自保之力?” 顿了片刻,陆尘抿着唇角,许久才苦笑一声。 “我终究不能这一世都活在庇护之下” 穆双影哑然,唇瓣轻启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且陆尘性情如何,她是最为了解,便决定了什么就无法劝阻,谁也不能。就先前已经言明,穆双影心中便有了前见,只转过瞧向洛仙儿,后者面色是越发阴沉,明显的恼怒写在双眸之中,隐隐已有爆发之象。 却仙儿本就这般性情,又昨日之后,始终有怒埋在心中。虽不知究竟为何,因何,却昨儿个整整一夜,洛仙儿可都不曾真的睡下。 就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区区涅槃巅峰,便想着去蛮荒古地,还要独自一人” 洛仙儿终于开口,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你是越发的有些狂了,蛮荒古地乃天下六凶之一,便那愚木老头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个半步大圣,而非真正的大圣,那蛮荒古地,就他也未必敢亲自深入之中。老鬼而今状况如何,你也清楚,若在那蛮荒古地真的出事,又谁能救你?!” 几步上前,洛仙儿凤眸怒睁,一行青山黛眉都立了起来,抬手便将陆尘衣襟拎起,脚下都是悬空。 捏得喘不过气来,却陆尘也只咬牙承受罢了。 “我洛仙儿说过的话,自来算数,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万化道藕是你寻来,给我新生,便丢掉性命我也会尽力保你无恙。魔族?魔族又如何,这些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若非要去蛮荒古地,便你将那些准备都做足,然后滚去中州策应公孙凉。那蛮荒古地,我代你去!” 洛仙儿将陆尘拉近,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 却其模样,当得凶煞悍匪一般,让人无胆反驳。 只她忽的咧嘴一笑,眸光如电。 “正巧血枪没了,那蛮荒古地该留了不少先辈遗物,就顺便为我自己也寻个道器回来!” “你你要道器,我便一起寻了就是。” 陆尘唇角都在颤抖,已经胀的满面通红。 “却蛮荒古地,我定是要去!” “你敢再说一遍?!” 洛仙儿猛地瞪眼,轰得一拳砸在陆尘面上,就砰的一声,这大殿都颤了几颤,更陆尘半个脑袋都砸入地面,大片的裂痕蔓延出去,瞧得穆双影心惊胆颤,连忙上前将陆尘扶起。 再看去,他嘴角都已经溢血,更半个脸庞都肿胀起来。 却其面上仍旧固执。 “蛮荒古地,我定是要去!” 陆尘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趴在地上,满身狼藉,却抬头盯着一身煞气滚滚的洛仙儿,不肯退缩。 “你去中州,策应公孙兄,蛮荒古地我定要亲自去一趟才行。万化道藕凝练肉身,你原本存下的那些保命之物可都随着洛仙儿一起入了北荒鸿沟,就手段而言是差了太多。我却不同,愚木前辈修行自然大道,否则也不会远走南野,更如今半步大圣,有通天之能,且明月长生殿在手,怎的也有退路,是你如何都不能相比。” 缓缓起身,陆尘一双眸子直视洛仙儿,倔强无比。 “玄道玄妙,八卦开天,八门生死,吉凶祸福。天盘九星,生杀无定,河图洛书,鸿蒙元起。我是不敢言说玄道大家,却这些东西,你是真个不懂,便更多了几分凶险。就相较而言,只我去才行,也只我一人才是良策,他人相随也不过累赘,哪怕你洛仙儿都不行!” “你说我是累赘?” 洛仙儿将凤眸眯起,隐隐闪动的怒火犹如雷霆激烈。 穆双影面色大变,将陆尘拉着连连后退,却奈何陆尘挣扎不肯,重新来到洛仙儿身前。 “玄道,你不懂,封禁镇压之术,你不能,远遁逃离之法,你没有。就此三点便足以证明我比你更为适合去那蛮荒古地。且前去之前,我自会走一趟葬仙山,与老鬼说明,更会去一遭明月长生殿,与玲珑言清。” 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将手指也捏紧,又忽的摇头一笑。 “以道心起誓,安然归来,如若不然” “道器起誓就不必了。” 洛仙儿忽的平静下来,却眸光如刀,更一身血火轰然高涨,涂涂升腾,便整座青山都轰然而动,惊得鸟雀纷飞,压得风岚不动。 她只抬手,紧握,便空气都发出一声爆鸣。 “将我打得不能起身,否则,无论如何你也别想离开!” 。m. 第519章 自来第一战,群英会 笔峰挺立透空霄,曲涧深沉通地户。 且看那三千宫阙之下,有一大江恒流,是两岸山峦起伏,更有花木争奇,又几处松篁斗翠,真个美妙之处。就那山势,左边如龙,绵延横长,熟熟驯驯;右边如虎,平平伏伏。就见得幽禽斯朔声,丹凤朝阳立。石磷磷,波净净,古怪跷蹊真恶狞。 鸟雀于枝梢,陡崖于畔,忽闻轰鸣炸响,是那两道人影冲破了宫阙楼阁,争斗而来。 洛仙儿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却陆尘偏偏巧了撞上冲头,便免不了这一战。就凭空中,拳脚碰撞,如洪钟大吕震荡,幽幽山野的寂静都被彻底打破,是个鸟雀惊飞的模样,便那山间野豹都惶惶奔逃。 有气机翻动风岚,汇聚爆涌之势,待席卷开来,便山林都被压得低头。那凭空之上,陆尘与洛仙儿两肘碰撞,若惊雷炸响,只待分开,洛仙儿周身血火高涨,有翻腾的气机直冲云霄天外,将那三千宫阙都惊动。有人影接连踏来,欲要瞧个缘由,却洛仙儿头也不回,抬手便拿住血气滚滚而出,一拳有开天之势! 陆尘瞧得心惊胆颤,又不敢取了断刀,只得运起《玉简》雷法,周身都激荡雷霆万丈,勉力抵抗。 但见云岚翻腾,就两人,是自江南打到江北,大浪炸起水花翻天,游鱼都糟了不幸。却于之上,两人来来回回,一攻一守,一逼一让,仍旧不肯罢休。 血火通天,翻腾如龙,就肉眼瞧去,洛仙儿如好斗战神,一双玉手持血气凝练实质,仿若大枪,只个横挑又一扫,便气浪翻腾,汇聚暴风,将陆尘一身长袍都撕成步履条条。有鲜血迸溅,是一退再退,陆尘心中多少惶恐也无济于事,直被逼的退到山野之中。 却洛仙儿一枪落下,便血气凝练所化都轰然炸开! 那青山也没了峰头,是被砸得粉碎。 “怎么回事?!” 这三千宫阙早被惊动,就公孙老家主那些本以为不过小辈之间起了争斗,却出门来看,竟是陆尘与洛仙儿两人。只转头时,那天桥之上,穆双影抱着双拳在胸口正遥遥观望,面上也满是犹豫复杂,是阻拦也无法。 只虎王在人群中踏出,径直来到一侧,方才问来。 “这” 见到虎王,穆双影恭恭敬敬一礼罢,却真的说起缘由,也不知该如何才是。就吞吞吐吐许久,见得虎王面上越发阴沉,终究只能道了个原本。 听闻这些,公孙老家主在远处只轻轻点头便罢,已经恍然。 “小辈有心,却那蛮荒古地可并非善处,便再多准备也未必能行。” 深深一叹,公孙老家主转身便回去殿中。 “若能劝下便劝下,不能,就随意吧。晚卿这夫君有不小的魄力,老夫看好于他,便真的到了蛮荒古地,也只有这般存在才能护下自己无恙。却危险终归是有,能不去,则不去,且随意而安便罢。” 就声音落下,公孙老家主几人都是回去殿中。 老妖驻足,回头望了片刻,面上瞧得出有些担忧,却目光并非落在陆尘与 洛仙儿身上,是在那层峦山间,公孙家陵墓。 诸多先人前辈埋骨之处,可不容小辈叨扰。 尤其医毒先生公孙北青,也是在那陵墓周遭,公孙凉早已与老妖说了清楚,只而今大势有变,还未如愿前去祭拜。就末了,老妖也不过深深一叹,就挥手便有彩光交织而去,将那公孙家陵墓尽数笼罩,演化大阵旋转游弋周遭,以免余波触及。 “尘儿欲要去蛮荒古地,必定有着自己的考量,如其过往的性子,可断然不会生出这般心思。虽说为父也不愿尘儿如此冒险,却他难得成长,又有前辈庇护,该不会沦落身死境地,反而多些磨练也极好。” 虎王轻轻一叹,瞧了眼陆尘的方向,唇角含笑。 “就他二人打过之后,你与他带句话先,是为父这里还有不少保命之物,若他需要,就尽管来说。且蛮荒古地非同寻常,乃天地阴阳之气所汇聚而成,化丛山峻岭,养万般神奇,便为父也瞧不明白,只知生门极少,死门无数,一步踏错便可能丢了性命。虽说危险,却其中造化无数,而这般琐事,也最好不要叨扰那位前辈。” “义父所言,孩儿必定带到。” 穆双影乖乖应下,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只待虎王离开,回去那大殿之中,穆双影面上复杂才终于散去。就原本是不愿陆尘如此犯险,却也知挽回不得,又想着况虎王爱子,未必就会同意,方才心中复杂,不知如何是好。 偏虎王已经首肯,洛仙儿也不过撒气,就如此便算是定下。 却洛仙儿哪来的恼气,却仍旧不知。 再看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是那大江沸腾,被二人血火燃得一片云霞蒸腾。却其中,陆尘与洛仙儿双拳碰撞,各自后退几分,难有上下。然两步踏定,洛仙儿抬手便血气涌动,再度化出一杆赤红大枪拿定,直刺而去。就玄妙横生,见得玄光吞吐,是大开大合之间有狂涛席卷而出,天地即灭! 陆尘瞧得清楚,咬紧牙关,命渊吞吐血气贯通全身,五脏之火熊熊燃烧。就手臂一抖,腰间一沉,立定凭空之间,一拳悍然迎上。 就一拳出,便手臂就砰砰乱响,是劲气冲撞,掀动波澜至大江断流! 两相碰撞,山崩地裂,周遭围观者都难以睁开双眼,一片飞沙走石,更天上降瑞气,十方涌金莲。就终于分开,一切平息,洛仙儿手中血气所化枪矛已经崩坏,陆尘手臂也满是鲜血。 “血天传人竟是可抗衡神通强者?” 圣子圣女站了漫天,都瞧见两人对决,惊得目瞪口呆。 洛仙儿已入圣道二重天之境,乃神通无敌,抬手便化万般神奇。却陆尘不过涅槃巅峰,偏偏一身血气如龙,更肉身之力比起洛仙儿也丝毫不差。就过往而言,可未曾有过这般激战。 公孙凉,夏小贼都是寻了过来,栾清儿,韩无道亦皱眉不解。 待穆双影坦言,众人沉默,方才明晓其中因果。 却这般大战是不能阻拦。 “仙儿姑娘心中自是有怒难言。 ” 公孙凉深深一叹,瞧着陆尘与洛仙儿又一次激烈碰撞,便那恒流的大江都被阻断,心中感慨万千。 待众人瞧来,疑惑不解,尤其钟婉游更是揽住公孙凉手臂,面上稍有不悦。 只苦笑一声,拍其手掌以作安抚,公孙凉方才开口。 “前次于落樱中,仙儿姑娘就托我寻那寒若华与六幺的踪迹,却奈何我有千万眼线,也未能找到他二人分毫踪迹。那寒若华乃陆兄弟收过的唯一弟子,意义不凡,却偏偏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更六幺不念恩情,无声逃离,仙儿姑娘是恨极这般宵小,言说死要见尸,生,便要他二人成尸。却昨日见到,那寒若华跟在地耗魔尊莫成风身后,俨然已堕落魔族之中,欲为天下不利,却偏偏见了又无能出手,只得忍下气来,难免得寻个发泄的地方。” “那便美郎君运势不好,赶巧了。” 夏小贼翻个白眼,众人也都默然苦笑。 “打一架出出气便好,仙儿姑娘可是不会真的阻拦陆兄弟,只为了寻个借口给自己发泄一番。她有此新生,全靠陆兄弟取来万化道藕,便怎个要求,仙儿姑娘都不会拒绝。在其想来,恐尝试阻拦便罢,若不成,就顺其所愿,却不知陆兄弟是否能够看得明白。” 公孙凉拿住折扇,于胸前轻挥,目光望向争斗的二人,面上满是赞叹之色。 “这两人,可还未尽全力,若打不痛快,仙儿姑娘可不会罢休。” “还未是全力?” 闻言如此,栾清儿几人各个瞠目结舌。 也就穆双影面上并无变化,就夏小贼都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 却公孙凉不再多说,就只瞧着,那不远处凭空遥望的鹏飞也听了清楚,面上当即阴沉下来。却其不言不语,也不靠近,只凝神观望,也不知心中究竟怎个想法。 周遭那些圣子圣女大多面色难看,却也有些神色各异。 赞叹者有之,嫉恨者不少,更三三两两面露笑意,眸光精灿,让人疑惑。 就人群中,那红尘谷圣女一袭紫黑纱裙,立于远处殿台围廊,凭栏而望。其眸光闪烁,便在陆尘身上,却黑纱遮面,究竟怎个神情也瞧不出来。只她无言,无为,就远远观望,不曾离开也不曾将目光挪开分毫。 另一方,于青山古木上,有少年人好似二六年岁,盘膝而坐,身下一条新抽木枝柔韧不堪,却不过些许下压便罢,是稳坐如山。他抱着双腿,面上满含笑意,眸中更战意熊熊,却仍旧按捺下来,不曾莽撞出手。 而其所在古木之下,公孙凉是瞧得个清楚,有一小道着青衫,抱着手臂依靠,二十有三四模样,面容白净,真个如玉佳人。只再瞧去,是背负木剑,腰悬八卦,怀中揣着紫金葫芦露了个葫芦嘴。他观望而口中呢喃,究竟说了什么辨不清楚,却眸光在陆尘与洛仙儿之间流转,好似在评着什么。 待收回目光,公孙凉面上笑意忽的古怪下来,道了个玄机,让周遭几人皆面露疑惑。 “未来大势,可就在这些人之间了!” 。m. 第520章 青年者,至强一战 公孙凉所言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此间也无人太过在意。 就那大江之上,千道匹练激射,就两人身影接连碰撞,走过大江两岸,又冲入高天,荡起沉沉云雾飘摇动荡,更虹光垂落穹顶,好似阴阳都被倒转。 再瞧去,陆尘一身血气汹涌激荡,如龙势狂,一拳出则八百里动荡,将云层厚重都贯穿通透,隐隐有龙啸之音回荡。更千丈雷霆滚滚而去,就之中那身影仿若雷神降世,可怕的气浪翻腾之际,是天地都在颤抖不已,将这苍莽大地犁出一道又一道深邃沟壑。 洛仙儿威势更甚,只血火高涨,抬手便化出如龙长虹,只舌尖一挑,暴喝出声,那千丈雷霆都被定住,再无能如何。 两相碰撞,是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之象。 众人看得心惊胆颤,却之中两人仍旧不休,好似势均力敌,却洛仙儿一身血气更甚先前。 她立于虚空之上,就一掌接触而后分开,面上怒气仍旧未消。只抬手,有血火吞吐,凝练大枪,而后肩头一颤,则血光涌动,更化百八十大枪凭空浮动,锋芒向前,无可阻拦。 大势压迫而来,陆尘心中都是猛地一颤。 他不愿与洛仙儿如此大战,却奈何其手段太过凶猛,就只得尽力抵抗。却如今,洛仙儿也似再无如此下去的打算,就那激荡而来的气机,便让人喘不过气来。 神通之境,终归乃圣道威压。 陆尘有雷霆气势,丝毫不弱,却本就无心为战,又如何能够抵抗。 就气势扑来,只得后退几分。然两步踏定,洛仙儿却面色猛沉,张口喝出一声霹雳,卷动百八十浮空血枪盖天压来。锋锐之声呼啸,杀机也开始沉浮,待洛仙儿大步逼近,那百八十浮空血枪当即射出,交织出一道道犹如神链般的长虹,将陆尘困锁之中。 承受威压临体,呼啸仓啷声不绝,更气机搅动,好似乱刀刮骨。 一时气闷,面色微变,洛仙儿也瞧得清楚,当即抬手拿住大枪,是个走星门,迈阔步,就恍惚便到了近前。但见大枪回转,激射落匹练,如龙狂舞,是以洛仙儿为当央而席卷四面八方,将陆尘一身血火龙柱都洞穿,发丝飘扬。 “况你这点本事,便去了蛮荒古地也不过 仰仗他人!” 洛仙儿冷笑出声。 “废物!” 陆尘瞳孔骤缩,却仍旧咬紧了牙关固守不前。就见得那百八十浮空血枪射来,只一拳出,有雷霆激荡,轰然便将其砸了个粉碎,大势不跌,大势不待。 血天之法修行肉身血气,不过涅槃便如龙沸腾,更那八卦八门地势中遁入雷海,得雷霆淬体。就如今而言,陆尘这幅肉身是比之金刚也丝毫不差,就那浮空血枪亦肉拳碰撞,也不过稍稍一颤就稳固下来,不曾有过落败之象。 “无胆为战,无能为战,如你这般,便到了蛮荒古地也就靠他人相助。既然如此,那你又何须去那蛮荒古地,就拜托他人代行也无甚差别!” 洛仙儿不屑嗤笑,手中血枪横扫千军,是个大开大合之势,打出混沌迷蒙,真个圣威浩荡,无比可怕。 陆尘心中惊骇欲绝,不敢硬抗,就只后退躲过。 却再看去,洛仙儿不肯放松,已经急追而来,不过瞬息就到了面前。那血红大枪当头砸下,威势凛然,有爆鸣之声回荡,便四方都枯寂无声,真个草木凋零,红花谢落,好似天地间唯有如此一枪之势,得大道造化加持,无有阻拦之能。 圣道伟力,绝非之下可以想象。 陆尘再度后退,却气机所致,退而不得。眼见大枪砸下,陆尘也终于生出些火气,就命渊中血气滚荡而出,沸腾作乱,贯通体魄,于拳峰之中化出三千雷霆。只此一拳,神威浩荡,力能射穿斗牛之墟,是个星陨月落,混沌大开的模样。 轰隆一声,血枪溃散,雷霆消湮。 风过而灵雾飘散,陆尘与洛仙儿遥遥对立。 却洛仙儿无妨,陆尘那右拳已经满布伤痕,深可露骨,滴落鲜血淋漓,隐隐还在颤抖。 一咧嘴,洛仙儿忽的笑了起来,却一双眸子仍旧满含凶光。 “挡下了不错。” 就只不错便罢。 她忽的大笑一声,若洪钟大吕,贯通九霄。 有气机升腾,是个血光高涨,将苍穹都映作鲜红。云雾静谧,风岚安止,万般皆入其大势之中,便谁个本事如何都无能超出其外。但见漫天气机交葛,血气如 龙喷涌,有高亢长吟而过,上穷劈落下黄泉。就周遭千里之内,精气沸腾,化出十万细河流过,蔓延而来,将洛仙儿包裹其中。 陆尘看得惊异,便周遭观战之人也愕然。 “摄取草木自然之精气?她是怎么做到的?” 公孙凉吸了口凉气,却问也无人可答。 就那凭空之中,洛仙儿仿若璀璨大日,又做鲜红模样,便周遭都变得火热难当,让人骇然。 观望者皆后退,不敢上前,却陆尘仍旧立于当空。 退而不得,进亦不能。 火热临身,气机纠缠,陆尘额头冷汗都已经下来,更见得清楚,那大日中,洛仙儿一双眸子死死将他盯着,是如何都不能离开。 躲不得,退不得,陆尘心中火气愈盛。 只沉腰跨步,立定虚空,陆尘一双眸子都变得精灿无比,更周身杀机凛然,滚滚浩荡,掀动冷风吹拂,是将那大片的火热都开辟一片清净之地。却相比之下,其中凶煞更为可怖。 “杀伐九式!” 公孙凉瞧得清楚,见到陆尘将手捏拳,置于腰间,已经认了出来。 他人不曾见过,却夏小贼与穆双影面上满是古怪。 “没有刀又如何施展刀法?” “不知。” 公孙凉摇头,也是不曾见过陆尘这般。却那杀伐九式传承自血天大圣,万古已过,也就如今陆尘与老鬼才懂。不曾见过老鬼施展,陆尘也自来都是使刀,便手中无刀却摆出这般姿势,又如何能够有刀法破敌? 不懂,不问,就只如此观望。 陆尘立于虚空,周身风岚都渐渐躁动起来。 他眸光精灿,与洛仙儿遥遥对望,却心中也渐渐沉静下来。 杀机搅动,血光高涨,就其中个激荡之间,好似阴阳碰撞,一片鸿蒙之象,分辨不出。 飞沙走石将起,这天际,大日缓缓沉下,滚滚而动。只将将下压,便大江都被蒸干,陡崖也无声磨灭,可怕的威压让人喘气不能,更似众山压顶般的沉闷,心跳都渐渐停止。 却此间,一道锃亮的刀光忽的卷过天地,万般苍莽! m. 第521章 仙儿授经,临末辞别 大日滚动,渺渺茫茫。 异象呈现,道化千莲。 只一眼瞧去,好似天地鸿蒙,混沌不开,作一大界,吞万物于其中。 刀光贯彻天穹,陆尘双眸暗敛神光,耳边有仙音茫茫,只手掌轻颤,好似茫然,斩过那道恒越了万古至理的轨迹。就杀机喷涌,大道暗合,却他眸中所见,不过万事万物都于不清不楚,不化不分之中。就个万千痕迹流转,是杀道,怒而至,见一刀斩过,便随同其上。 大日茫茫落下,大道苍苍上腾,就一接触,真个天地都要湮灭! 青山破灭成灰,大江倒流回溯,观者以为瞎了眼,便那些个前辈先人都惊而望来,瞧着气机波澜扩散,席卷入得高天。 千里,万里,云烟飘渺,昏天暗日,飞沙走石! 万物皆入混沌! 混沌者,鸿蒙也,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乃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 是以为道,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待混沌开,鸿蒙现,轻清上腾,重浊下沉,生灵为始,乃天地初分,大道衍生,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 故曰,天开于子。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寅会,生人,生兽,生禽,方而天、地、人,是三才者。 故曰,人生于寅。 大道愔愔,悲歌郎朗,就见得那大日滚过子丑寅位,开天辟地而来,将个鸿蒙都分化两边。却当中,那刀光锃亮,直通天际,分个天地人三才也,射入斗牛之墟,斩落星辰四象,五行不存,将这阴阳也逆转,俨然如那划分阴阳的大势! 碰撞也无声无息,只万物于苍白,不见其他。 那两人的身影在之中,一掌,一拳,终是个两相退散。 “昔二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濛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彼俄满之交也,呼吸一气,混沌无间,盖决然矣” 洛仙儿口中颂罢,那大日当空定住,就个当央笔直一线分作两半,消散不见。 血洒长空,那雪白的裙袂多飘扬破裂,烂了大半。却个还要看得清楚,却她已经拿住衣襟,纵然遍体染血,仍旧是个淡漠平静的模样,便那灵雾飘散也是镇定自若,只转身落下,藏在陆尘身后。 只见到陆尘背后有人影转过,却究竟结果如何,是谁都不曾见到。 议论纷纷,哑然无言,那些个观望者众数,却谁都见不到洛仙儿模样。就陆尘瞧得清楚,是那手掌代刀的一斩将她身上衣物都尽数破碎,就个玲珑娇躯可不能为外人见得。虽是春光乍现,可陆尘也不敢多看,匆匆褪去外衣丢在身后便罢。 “你伤势如何?” 陆尘低着头问了一句。 “皮肉罢了,几日便好,无需紧张。” 洛仙儿并未客气,就拦下外衣,遮在身上,却仍旧不曾现身。 “先前说的,你可记住了?” “是” 也不知洛仙儿讲得究竟是什么,却陆尘真切的听在耳中,便如今回想,也可一字不差。 却当中神妙,非一日便可参透。 “此乃永恒圣王所创经法,堪得大道本源,在你所得而言算是最为浅显的一门,比不了那命渊金字,更比不了《鬼道仙道经》与血天你《玉简》雷法。却神妙则神妙,非你如今道行能够参悟,便这《恒远经》更为有益。之后要涉险踏足天下六凶,这经文,多加参悟于你有利。” 洛仙儿忽的轻哼一声。 “不必反驳,如你而今想法,绝非只踏足蛮荒古地便可满足。那北荒,西凉,西海,中州,南海,你又敢说哪个不去?就将那经文记下便可,虽我写不出来,却其中道理,与你也该有用,至少可堪大道些许神妙,就境界也能更进一步,也免得双影担忧呵,明明实力不差,却偏偏境界只涅槃而已,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这修行一道,最近可是荒废得很呐!” 言罢,洛仙儿气机稍动,忽的便没了踪影。 “今日打得痛快,却我也累了,走时不必再来找我,亦免得叫我瞧见你更是烦心。” 声落,风卷云散,待回头时,已经万般皆过。 陆尘立于当空久久无言,只抿住了唇角,瞧着手掌,心中万般复杂,却一字都不能言出。 洛仙儿又岂是真的恼怒,不过为了指点便罢。 她也了解陆尘性情,就决定了什么,便谁人都不能阻拦。那蛮荒古地,是去定了,就北荒,西凉,西海,中州,南海,又哪个不去?只放心不下,又怕跟随却成了累赘,更抹不开面子直说这些。唯有如此,才能出力相助几分。 “便满口荤话也无妨,却偏偏这些事情不肯直爽。”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摇头失笑。 就手掌凭空翻转虚斩几番,先前那闻道而福灵心至,刀意直贯苍穹,可是陆尘从未想过。就过往而言,不过断刀,也或杀机,却而今一念通达,其中韵味,至今也难忘却。 但看那时,大日滚滚碾压苍穹,之威压,之大势,颠倒阴阳乾坤,真个举世无双,比真仙临尘。于之下,若利刃刮骨而过,真个疼痛难忍。陆尘仍旧记得,洛仙儿这般咄咄逼人,便心中也生出恼气,顷刻忘我,杀伐九式临入心智,似比当下顿悟,也如厚积薄发。 刀者,九短之首,霸兵也,一往无前,杀伐果断。 刀者,百兵之胆,是个立马横刀,凶气可破云穿日,有气吞山河之势,出则若如洪涛拍岸,所向披靡! 怒也,刀势之杀性也。 “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轻轻一叹,就罢了,怎的也不能再度斩出那一刀。 便轨迹如何也渐渐忘了,怎个道,怎个刀,都忘得一干二净,好似不过恍惚一梦,就醒了,便一切 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稍有些惋惜,却陆尘也搓着鼻子笑了起来。 “仙儿是真的厉害!” 他赞一声,无人听到,只众人瞧着他那狼狈的模样着实摸不着头脑。 洛仙儿一身裙袍都碎了个干净,陆尘又能好到哪里?便先前那外衣都破破烂烂,便给了仙儿也是衣不蔽体,如何能够现身,就如今得仓惶逃窜,以免被人见了个彻底。却此间陆尘,除去外衣之后,便一身褴褛,就勉强遮了个羞处,却手臂胸膛双腿及膝都露在外面,满是伤口,鲜血淋漓。 最慎处,深可露骨,却其一身血气不曾有过分毫萎靡,反而越发昌隆,隐有突破之象。更刀气缭绕周身不休,刀吟之声噌楞不灭,便血珠都被卷动无法落下,着实非凡。 众人瞧着惊异,却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最终的结果又如何。 却此间看去,陆尘已经平息了周身气机,转而三步踏出,便已经到了天桥之上,与公孙凉几人汇聚一起。 那红尘谷圣女眉眼如画,就深深的望了许久方才离开,便二六少年与那小道都转身离开,不曾前来打扰。却漫天之上,许多的圣子圣女仍旧不肯就此罢休,也或皱眉深思,也或满面阴郁,如鹏飞便捏紧了拳头,一身战意高涨,只瞧见陆尘这般模样就只能暂且放下心中想法。 突如其来的大战终究是罢了,陆尘也随着众人回去殿中。 一片狼藉之处,公孙凉瞧着不过苦笑。 “你这家伙,走到哪里都要或多或少地破坏一些。” 闻得此间,陆尘只得悻悻哂笑,却也只公孙凉并非真的责怪。只此间未曾见到洛仙儿,也不知她离开后究竟去了哪里。 心中稍有些记挂,却此间也不妨太多。 就简单言明了心中想法,如那栾清儿,韩无道,原本欲要随同前往,却终究被陆尘拦下。就真个实力而言,栾清儿也好,韩无道也罢,便那赢家小酒鬼与萧家萧纨绔各个都是不弱。却修为不过境界区分,而蛮荒古地中是大圣之下,一视同仁,便那绝顶的圣人去了,若不明玄法深奥,不有运势通达,便与寻凡也无太多差别,乃至更早身死。 又何止蛮荒古地,天下六凶三圣,又哪个不是? 只待言罢,换了身衣裳,陆尘便与众位告辞。 就临走前,栾清儿送了些丹药以防重伤,韩无道送了双乌丝黑龙履以行路,小酒鬼送了几壶赢家药酒,萧纨绔送了件护体的包衣。便公孙凉也只轻叹,未曾阻拦,也只阻拦不能,就送了枚玉佩,说是捏碎即可知其所在,定会第一时间传讯家中,要公孙老家主前去营救。 万全之策,以防不备。 穆双影与小念尘身无长物,一个细细叮嘱便罢,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真如生离死别一般。待得安抚过后,陆尘也是苦笑不跌,转而去寻了虎王以告别。却求见不得,有玄音飘渺而来,又是一番叮嘱,要他无论如何不可强求,至此就再无其他。 虽心中疑惑虎王怎的如此随意,却陆尘也并未太过多想,就一礼到地,起身则横渡虚空,就此离开,前去东海。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522章 小人者,淋漓尽致 气机迢迢无尽,万千波澜,一瞬烟云。 终究落地踏定,风清日平,真个和煦模样。 那层峦叠嶂之处,肉眼便可瞧得清楚有大片宫阙矗立其中,殿宇恢宏,珠光宝气,比之曾经也多了不少修缮,是如落樱国主喜好一般,弄了个富丽堂皇的模样。却这些在陆尘看来可不喜欢,便那楼阁排列间的玄妙都暗有改动,破了原本的气机。 “这落樱国主当真是喜欢富贵模样。” 只摇头哂笑便罢,却该去还是得去才行。 一步踏定,转星门,迈阔步,一晃便至得近前。那宫阙大殿有广场百丈长宽,之上有九九八十一级台阶青石筑成,当央一白玉板雕刻龙飞凤舞模样,气势恢宏。 拾级而上,有百八十禁卫军着黑铁铠甲,肃穆严峻,真个杀气十足。 却此间瞧去,皆是矮小模样,又着实好笑。 “来者何人?!” 瞧见陆尘出现,当先两个禁卫军手中长矛当即交错拦路之前,头盔下的模样凶煞狰狞,更他人也都团团围上,将陆尘里里外外圈了三五层。 枪矛所指,锋芒毕露。 “倒是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陆尘摇头一叹,却也不过心中念及,未曾开口。只待目光扫过,就个眼前的枪矛都已经指到鼻间,距离不过三两寸,锋锐气机让人着实不喜。便陆尘的性情也觉得恼怒,只肩膀一抖,周身气机一震,有可怕的风浪当即呼啸而出。就席卷所过,那些个禁卫军也不过平常,又哪能抵抗,都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各个狼狈。 一片杂乱之间,有人起身,不待陆尘开口,便取了个小巧的物件拉开,有彩光直射半空,而后惊爆炸开大片的璀璨,是白日也可瞧得清楚,更惊动了整个国主府邸。 陆尘无言,瞧得清楚那是个烟花,也不曾想到落樱国主竟是安排了这样的东西来做信号。 “敌袭——!” “护驾——!” 杂乱的声音震人耳鼓,就这国主府邸,四面宫阙,回廊无数间,不知何时就涌出了大片的人群,乌泱泱的大片,不过短短片刻就竟陆尘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 瞧着周遭甲士,陆尘也颇为无言。 前次离开时,国主府邸惨遭波及,便其中奴仆下人都已经逃了个干干净净,更新修府邸也不过十数女婢罢了,除此就再无他人。却如今,前后离开并未多久,再见时,却已经多出了这些个甲士,皆作玄铁钢甲的模样,肃杀之气浓重,也不知如何训练出来。 那落樱国主模样难看,却这收揽人心的本事可绝对不差。 “倒是一群唬人的家伙。” 陆尘瞧了许久,见到那些个枪矛都指着自己,就微微皱眉,却也无奈奈何。这些个甲士该是从民间招来,先前未能看得清楚,却此间环顾,真个身怀杀气的存在并无多少。就如此而见,面相凶狠者,持枪则手臂不颤,奋勇向前,而那些个不曾杀人者都是缩在后面,真个泾渭分明。 摇头笑罢,陆尘也不愿与这些人纠缠,毕竟他们不知自己身份,更各个修为也极其不堪,最强者 就将将登台罢了,只人数众多,却并无大用。亦因此,这些人的见识必然不足,认他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让开。” 上前两步,抬指拨开那杵到了面前的枪矛,陆尘眸光渐渐内敛下来。 却眸光内敛,气势凶然。 只肩头一阵,浩荡的威压滚滚而动,便这周遭都忽的涌动风岚万般,如钢刀而过。就这些甲士又如何能够抵抗,尽都面色急变,承受不住,被吹得四仰八叉,无能继续阻拦。 就瞧一眼这满地哀嚎的甲士,陆尘缓缓摇头,方才抬步而去。 却将将登上那八十一级台阶,殿堂中便匆匆走出一矮胖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九龙黄袍,又头戴皇冠,垂下金帘,真个威严的模样。却再瞧去,此人面上满是恐慌,就不待陆尘上前,已经匆匆而下,倒腾着两条断腿直接扑了下来,恭恭敬敬落在陆尘脚下。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一礼到地,那些个甲士都瞧得清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陆尘是心中鄙夷,却也不好明做。 “起来吧,咱们也算老朋友,何必如此。” 苦笑便罢,陆尘给足了这落樱国主面子,伸手将他扶起,又瞧一眼那些个畏畏缩缩的甲士,不待落樱国主恼怒喝问,就抬步拾级而上。 正转头,见陆尘不愿理会这些个繁琐,那落樱国主就瞪了周遭一眼,摆个手势让他们尽数离开,而后才忙不迭的跟上。就其口中,嘘寒问暖,各种关怀,便陆尘这般性情都有些承受无能,却只微微皱眉,那落樱国主便死明白,再不开口。 入得大殿之中,再看去,九根龙柱真金所炼,口衔珍珠,五爪擒番蛇,一派富丽堂皇。 就这宫阙将将建成时,陆尘可来过此间,并非这般模样。 “就于我离开也不过一月罢了,这宫殿,你可装扮得相当不错。” 陆尘瞧了落樱国主一眼,又冷笑一声,转而便居身皇座之下。 那些个蒲团只寻常罢了,究竟怎个用法也不知道,却抬头而见,九级金銮殿上,真个奢华模样,翡翠,玛瑙,玉石,数不胜数,就瞧去便觉得珠光宝气晃人眼球。 却陆尘讥讽,落樱国主也不过点头应是,面上未有分毫不悦。 “罢了,今日我也不是来说你这些,便平日奢华一些也无妨。何况这些本就你落樱家事,与我无关,便真的算过,我也就瞧一眼,说一句罢了。却你身为落樱国主,太过奢华淫靡也非好事,得更多放在修行与国力上,否则昏庸当道,必然有人起异心。” 陆尘叹了一声,四周瞧过,就起身抬步便向着殿外一侧而去。 这宫阙如何建造,何处存放了什么,陆尘心中最是知晓。 “今日找你,只为一事,那台鉴国的传承被你放在哪里?” 闻言如此,原本还在连连应是的落樱国主当即面色大变,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咚咚有声,口中直叫唤“小人有错”,却真个错在那里,却又说不出来,只将那久远的历史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就其抬 头时,已经可以见到他那眉心额头都已经红肿。 陆尘无言,暗自咧嘴。 台鉴变故并非什么隐秘,就如今来说,但凡修士,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台鉴之事。那日魔气冲天,乃公孙家主一身浩然正气将之清除,更公孙家也非绝对太平,更难免人多口杂,见了什么就转脸便说了出去。尤其陆尘亦在之中,有关血天传人之言,可是最难把控,多少人心怀不善,添油加醋的大肆传播。至如今,究竟真假如何,可并无几人能够分辨清楚。 这东海,尤其落樱,怎么可能不知。 如这落樱国主的性情,可不敢随意押注。 “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何必这般。” 陆尘轻轻一叹,是心底里便见不惯落樱国主这等小人。 “公孙家圣子大婚,你该知晓才对,虽不入邀请行列,却此事早已传遍五域四海。就昨日,另有变故,是魔族那七十二柱的地耗魔尊也现身,将西凉普智圣僧的头颅作为贺礼送上,更言说魔族将要出世,与天下先行招呼一声。” 顿了片刻,陆尘又瞧一眼呆呆跪在地上,抬头瞧着自己的落樱国主,也知日后天下大乱,必然指望不上如此废物,就无奈叹息。 “大乱将至,我欲前往蛮荒古地为诸多前辈寻觅造化,却玄法一道极其深奥,纵我如今所得也不过尔尔。却前前后后想来,玄法不能多得,唯有台鉴那自古以来的传承才有所涉及,就特来寻你,想要拓印一份,就日后去那蛮荒古地也能多些保障,以寻造化机缘。” “阁下要去蛮荒古地?!” 落樱国主瞪大了眼睛,似个癞皮蛤蟆一样趴在地上。 就那一身九龙黄袍看来着实不太顺眼。 “是。” 陆尘不曾否定。 “还望落樱国主行个方便,就只拓印一份即可,也不会抢夺,毕竟那些往事太过古老,且台鉴一国而今也就廖浴兰一人尚存,仍在公孙叔叔那里修行浩然正气以驱除体内魔性。她是不太在乎这些传承,便如今留给你落樱也无妨。” 转而走出几步,那落樱国主也匆匆起身跟上。 “却日后天下必然大乱,台鉴传承非同小可,有封乾镇坤之力,无论你是如何打算,都要明白一件最根本的事情。生,是此间天地,五域四海之中,外族要祸乱苍生,是匹夫有责,谁也逃脱不得。就日后,若你仍旧认定了自己是荒神境人,不求做什么大事,便尽力就好。若你投靠了魔族” 就此便罢,陆尘未曾继续说下去,却一双眸子绽放冷光,真个锋锐如刀,杀机如潮。 落樱国主矮胖的身子激灵灵一抖,连忙赔笑,口中说着“不敢”。 只待陆尘点头,收敛杀机,那落樱国主才抹了把额头冷汗,又谄媚的靠了上来,拍着胸脯,是个大义凛然的模样。 “阁下要取台鉴传承,涉险进入蛮荒古地为诸多前辈寻觅造化机缘,小人又怎么能够拒绝。虽说小人并无太大本事,却总也该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莫说台鉴传承,就取走那传承原本,又拿空了我国库珍藏也无妨,就当小人为诸多前辈奉献一回!” 。m. 第523章 落樱的前辈 宫阙林立,楼阁入天,回廊千转,造化自元。 这宫阙建立,乃云泽洲三千黑驳重骑而成,更白叔也亲自监督,是个暗合周天之势的坐法。便自半空瞧去,那宫阙遥遥呼应,坎离满而巽兑缺,以致虚极,守静之笃,就如个先天八卦的说法,就藏经阁也在巽位属木,是个抱阳而中成的位置。 一路寻去,那落樱国主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明里暗里大表衷心,极尽小人模样。 陆尘听得厌烦,却也不好给其难看,就只“嗯啊”的应了几声便罢。待得走过回廊,经过院庭,就那青石板路的尽头,六层六宝塔高高矗立,直插云霄。 就个门上,章有大字,笔力苍劲,透木三分。 “太玄塔?” 陆尘挑起剑眉,又瞧了落樱国主一眼。 那大字笔走龙蛇之象,深谙大道之根,就一眼瞧去,好似其中藏着森罗万象,推演了个混沌初生。再看眼,更是觉得神妙,是一笔一划皆非寻凡,有玄妙横生隐没之中,不显,不化,不成,不露,却又明显,万化,成元,外露。 只这番互有矛盾的大道造化,可非落樱国主能够写得出来。 “这是我落樱中一长辈亲笔写下。” 落樱国主瞧着陆尘双眸有神光内敛,心中大抵知晓其疑惑如何,便笑了笑,拱手道来。 “此人长久居于七层经书阁中,便如今这六层太玄塔,是闭了死关,若非落樱存亡之际,便绝不会出现。如先前那般,虽是说来惭愧,却在这位前辈眼中还不到那等境地,且其遥遥观望,也知无需自己出面便可解决,方才公子不曾见过。却而今要入其中寻那台鉴的古老传承,还得去顶层才行,便那位前辈闭关之处。” “原来如此。” 陆尘只点头作出恍然模样,却也明晓落樱国主口中所言是何人。 那段时日他曾夜探国主府邸,去过经书阁,也见到了于顶层闭关的老者,想来便是此间所言前辈。更那时,陆尘此寻到六幺,只险些发生麻烦,而今说来不过机缘巧合。 却一念及,陆尘也暗暗皱眉。 “寒若华入了魔族麾下,却不知那日随他一起消失的六幺究竟去了哪里,该不会也入了魔族不成?” 只心中嘀咕,并未说出。 待落樱国主引路,登得六层宝塔,是一如前次所见,书架排列暗合八卦之象。更如今相较过往,这木板的地面也多了些纹络,是画了个先天八卦的大阵,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东西南北而成八个方向。而于八卦之外,有古字镌刻,况陆尘所知也不过其中寥寥,却推算也知是那后天八卦的数法,乃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却复杂远不止此,是休门合坎一,八神者烙印直符;生门合艮八,八神者烙印腾蛇;伤门合震三,八神者烙印太阴;杜门合巽四,八神者烙印六合;景门合离九,八神者烙印勾陈;死门合坤二,八神者烙印朱雀;惊门合兑七,八神者烙印九地;开门合乾六,八神者烙印九天。 除此之外,又天盘九星之 数于当中,又配十天干,就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另算十二地支,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只一眼瞧去,真个复杂,让人无能明解。 再之中,一阴阳图上,那老者寻常布衣,鹤发童颜,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却盘坐时,辨不出身形如何,只觉得枯瘦便罢,却其身具其中,这封闭的书阁中有微风回转,隐现大道痕迹玄妙,合之身下八门八卦天星大阵。 “前辈,血天传人欲取台鉴传承,特此前来,还望前辈收敛神威,莫要伤了他人。” 待上前,落樱国主恭敬一礼,便面上也都肃穆。 陆尘在其身后瞧着,那老者好似不曾听闻,便眼皮都不曾动弹一下。而之周身气机也不曾有过片刻凝滞,就如此似微风轻转,拂面而过,却将这当中一切都尽数了然心中。 比之前次见到,更有突破。 却不知究竟怎个境界。 “前辈,在下欲取台鉴传承,为天下奉公,以助血天传人远走南野,入蛮荒古地,寻造化而成就大圣于我族之中,护五域四海之安定昌盛,还望前辈首肯,散了这气机,以免伤了他人。” 落樱国主上前两步,又是一礼,便声调都高了些许。 陆尘也皱眉,却未曾开口。 那老者仍旧安坐如山,只落樱国主又上前几分,正欲开口,却面色猛地一变,不见有何气机波动,就这周遭微风也如往常,却落樱国主那矮胖的身子猛地倒飞而出,整个躯体都砸穿了石壁,凭空有鲜血喷出,落地时已在太玄塔外。 不曾理会落樱国主如何,却眼前的老人,可让陆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八月前,曾有人暗访老夫所在之处,想来便是你这娃娃了。” 那老人忽的开口,却不曾睁开双眸,仍旧盘膝。 陆尘挑起剑眉,当即拱手应下,并未推脱也或撒谎,也知况此人本事,那日所作所为该无法瞒过才对。 “却老夫疑惑,那日你到了经书阁中,又为何一物不取便独自离开?还是老夫介于突破之际,灵觉有误,是你已经去了东西方才离开?” 老人又言。 陆尘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盘坐阴阳之上的老者。却其仙风道骨模样,仍旧如先前一般,便双眸都不曾睁开。 然其所言,却陆尘如何也理解不了。 独自离开? 又怎是独自离开,那六幺便与他一道而行,更于这老者旁侧不远的书架后相遇,却怎的如此强者,又无能发现六幺的存在? “前辈所言,晚辈着实不能理解。那日我是到了经书阁中,却并非独自一人离开,是因在那七层书架背后遇见了落樱城黑市的六幺,方才等同得到了所需之物,就再未久留。之后我二人便一同出了经书阁,又怎会如前辈所言,是独自一人。” “放肆!” 那老者忽的怒喝出声,睁开双眸。 这太玄塔中,风岚当即 如刀而过,滚滚呼啸,更厚重威压仿若天穹也崩塌,就迎面而来,如山峦崩摧于身前,端的可怕无比。 陆尘匆忙退后,双臂挡在身前,亦瞧得清楚,那老者睁开双眸如日月高悬,璀璨夺目,辉煌无尽,是个宇宙星河都蕴藏其中的模样。就之间神妙,道痕衍生,将这一方天地都充斥,更席卷的磅礴气息让人不能承受,仿若接连的大锤砸落。 一口鲜血当即喷出,陆尘面色都变得惨白,已经退到边缘,再后便是那落樱国主撞出的窟窿,掉出太玄塔外。 却此间,那老者忽的将一身气机都收敛,然其双眸仍旧射出璀璨神光,能开天辟地一般。 “老夫而今有半圣之境,便那南野的老妖,西凉的普智和尚也断然躲不过老夫灵觉,你有怎敢妄言如此?莫不是得了北荒虎王那等义父,又东盛公孙君子也庇护于你,就如此胆大,敢欺瞒老夫?!” 那老者仍旧盘坐,却身形悬空,更身下回转八门八卦天星大阵。 就个其中神妙,衍生莹莹星光流转,好似此间塔阁已化宇宙星河,贯彻九重玄天,是会元之造化。 陆尘瞧得骇然,只得撑起破败的血气亦抵抗,就勉强起身保全。 “前辈有半圣之境,晚辈又怎敢欺瞒,却我所言皆为真实,未曾有过分毫虚假。却若前辈不信,晚辈也无证明之法,毕竟那日只我与六幺两人罢了,再无旁者存在。然前辈如何震慑,便是将我斩杀于此,晚辈亦是如此言说,那日确为我与六幺二人一同离开经书阁,是前辈灵觉有误,也或另存隐秘,是晚辈不得而知。” 言罢,那老者未曾开口。 就那双如同日月星辰的眸子将陆尘死死盯住,好似其中有开天辟地之象,会宇宙鸿蒙模样,真个恐怖无比。 却这般威压之下,陆尘只礼罢便站直了身子,凛然无惧与老者对上视线,未曾有过分毫退却。然周遭风岚乱卷,如万刀交葛,寸寸刮骨,便陆尘将将换上不久的衣袍都被斩得七零八落,更道道细密的伤痕满布,有鲜血流淌。 许久,老者忽的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就双脚落地,那八门八卦天星大阵也就此消散,更风岚也好,威压也罢,都没了踪影。 陆尘面色惨白,身子猛地踉跄,险些跪在地上,却仍旧撑住,只遍体鲜血淋漓的模样可是极为凄惨。 落樱国主将将重新爬了上来,见到陆尘模样,当即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前前辈,您您” 他哆哆嗦嗦,却老者只瞥他一眼,大袖一甩,旁侧的书架便忽的一震,有许多古老而泛黄的书册就激射而出,摔在陆尘脚下。 “老夫不与你这小辈计较,拿了东西,滚。” 只回头,老者又冷哼一声,重新盘坐下来,就个周身气机一震,可怕的气浪翻腾,却迎面似微风轻拂,连同陆尘与那些个古旧的书册都被吹飞出去,飘然落地。 却落樱国主又是惨嚎一声,倒栽了葱的自六层摔下,肥胖的脑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砰的闷响,让人牙酸。 m. 第524章 温泉水滑,莺歌燕舞 抬头瞧着那太玄塔上的窟窿,陆尘眉关始终锁紧,却怎的也想不通那老者究竟所欲为何。 而那六幺,又究竟是个什么人。 陆尘将眼睛眯起,却怎的也想不明白,毕竟六幺在那落樱城的黑市出名已久,并无任何古怪特殊,就只不常停留此间,又手段极多罢了。却老者半圣之境,也未曾将其发现,若真的如此算来,那六幺岂不是大圣之境,又或藏了大圣道器才能隐匿身形? 就如此想来,陆尘是更为倾向于后者,毕竟若六幺真是大圣,老鬼也早该提起此人,而起更不会屈身落樱黑市之中,就做那些个寻常的买卖。 只转头时,落樱国主已经捡起那些个古旧的书册,捧着送到面前。 “还请公子莫要见怪,这位前辈究竟什么身份便小人也不太清楚,就三千年前忽的来到落樱,受了小人那已故父皇的接待,而后就身居经书阁中再不现身。这位前辈性情古怪,小儿也记得当初父皇还在时,都欲要求见都不能,是言说借了大龙宝地修行天命造化,自会护我落樱无恙。却除此之外,这位前辈便再不曾多说其他,便其所言的什么大龙宝地也并非小人与父皇能够理解。” 落樱国主面上满是灰尘,狼狈不堪,说起这些只得苦笑。 “也因这位前辈所言的大龙宝地,父皇曾派人寻了玄道大家前来查探,却仍旧是一无所得,便借这台鉴传承之中神妙道理,也是瞧不出分毫苗头。何谓大龙宝地,这前辈又究竟修行了个什么,小人是一无所知,就表面说来是落樱国主,可真正仰仗的,还是这位前辈才行。” “落樱曾遭逢过灭顶之灾?” 听闻落樱国主所言,陆尘当即挑起眉头。 陈年旧事,尤其出了东盛,陆尘是一无所知,就偶尔听人提起才能了解些许,却这般说来,是满心的疑惑。 “若非灭顶之灾,父皇又怎会身死。” 落樱国主深深一叹,引着陆尘去了宫阙深处,得清洗打理才行,毕竟他二人模样可着实不堪,一个满身鲜血,一个灰头土脸,若被外人瞧去还不知会传出什么。 “东海将两族一国最为强盛,却这可名不副实,至少我落樱并无那等国力,是处于中层之上便罢,可怎的也比不了鸾族鹏族这般庞然大物。然这位前辈来到此间,因其半圣之能,父皇也就更多了些野心,欲要扩张领土,就惹到了八家八国共同讨伐。前辈所言不虚,却其当时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便没能及时赶到,是待父皇身死之后,方才将小人救下。也因这位前辈的存在,才有两族一国之说。” 连连叹罢,落樱国主面上也是颇多怅然。 “却那次之后,小人也就明白这位前辈可不会听从我落樱国姓的吩咐,就只危难关头才会出手相助,也不过就庇护罢了。也正因此,小人从未有过开疆拓土的打算,毕竟父皇就是太过激进,方才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言说如此,落樱国主眼睛也红了起来,硬是挤出两滴眼泪。 却陆尘未曾答话,就只点头便罢。 他只随口一问,却并不 曾真的关心,就只想着六幺的古怪与那前辈所言。却至如今也想不明白,便无奈放下,是要待日后再见公孙凉,将这些疑惑让有能者解决。 就翻开手中古书,寻字研读起来。 “这位前辈来历神秘,谁也不知其名号如何,又修行了怎样的本领,却其手段可着实不凡,便如今小人也仍旧记得,只大袖一挥,便退了百万雄兵,更将那八家八国的强者都掀了个跟头,立于凭空,谁都不敢反抗,尽个唯唯诺诺的模样,是我等羡慕不来。” 落樱国主忽的笑了起来。 “公子而今年岁还小,听闻与见识并非极多,就明白不得你义父虎王与更老一辈的时代究竟多么辉煌。半步大圣与半圣只两字之差,却其中乃天壤之别。半步大圣不多,纵观天下也无一手之数,却半圣极多,只平日里隐匿不出,潜心修行,便那个时代的辉煌遗留。” “我所知半圣确实极多。” 陆尘只轻轻点头,却手里捧着台鉴传承的古书已经瞧了起来,根本无心理会落樱国主究竟说了什么。 见其如此模样,落樱国主面上复杂,终究是摇头罢了,不再多言。 就转过回廊,行过殿堂,就深山林中才见一楼阁矗立,是雕梁绣柱,悬檐飞角的模样。就此瞧去,可见九龙雕刻于之上,欲搏苍天,下有百兽根雕,各个玄妙难言,是栩栩如生。只其中雾气氤氲,水流潺潺,方才惊动了陆尘。 “御汤阁?” 陆尘挑起剑眉,又瞧了眼悻悻挠头的落樱国主,并未多说,只举步上前。 “公子就在此间先行沐浴,小人另有去处,代之后便会有人前来服侍,衣裳也会准备妥当。如此,小人便暂且告退,也得去洗净这一身的灰尘泥土才行,以免污了公子金身。” 落樱国主在殿前拱手,不待陆尘回应,就转身离去。 这般小人的谄媚模样是见怪不怪,而其性情也自来如此,陆尘就不曾理会,只将一身破烂的衣袍都褪去就下了汤池。其中汤水温滑,有气机充盈,脚下乃灵精铺筑,四方有青玉为阶,是个奢华模样,又极其舒适。就入其中,这一池汤水便似有灵,滚滚而过,便命渊中血气都渐渐浮动起来,是于修行也有极大的益处。 就不多时,陆尘正在冲洗,却殿外忽的传来一阵莺莺燕燕之声。 待抬头瞧去,十数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披着轻纱,着低胸凉裙,都是个貌美如花的模样,有的手持竹篮,盛有花瓣;有的托着玉瓶葫芦,药香四溢;有的持了翡翠玉梳,以用洗浴。 只水雾朦胧之间,这些个姑娘已经靠近上前,来到陆尘旁侧,便拒绝也来不及出口,就已经被团团围住。 “是那胖子让你们来的?” 陆尘咧嘴,抽了个身子躲在汤池角落,心中也是烦闷,就称呼都变得直接。 那些个姑娘面面相觑,却也该是听闻陆尘来历不凡,未曾着恼。就其中一女子上前几分,水透薄纱,真个若隐若现的模样。 “奴婢等人自是国主殿下安排而来,为公子服侍洗浴。” 只恭敬一礼,这女子也是玲珑心思,该瞧出陆尘不愿不喜,就作出了凄婉的模样。 “先前来时,国主殿下已经下了死令,定要将公子服侍妥当才行,否则待回去之后,定要将奴婢等人拆骨扒皮,掉在大殿之前以儆效尤。奴婢自是瞧出公子非那等好烟花之人,却还望公子体谅,也免得奴婢等人再受皮肉之苦。” 言出,其他个姑娘也都满面哀伤的模样。 却这般反而让陆尘恼怒。 “求公子大度,奴婢等人亦会自重,就服侍公子沐浴便好,不会多做其他。” “求公子大度。” 就这汤池中,十多女子凄婉哀求,陆尘是心中着恼也无处宣泄。 然如此从了可是不行,陆尘就只冷哼一声,双掌一拍,有大片的水花溅起,那些个姑娘也都尖叫连连。待诸多落定,再瞧去,陆尘已经没了踪影,便先前放在一旁的新衣也就此丢失,只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却说那山林之间,陆尘换了衣裳,就灵觉一探便知落樱国主所在。 星门转阔步,就三两息的时间便来到这山林中另一处汤池。 楼阁之下,四柱围拱穹盖,水雾弥漫间,亦是少不了莺歌燕舞的环绕。就此间瞧去,那朦胧人影足有七八,就一肥胖的身子在之间纵横捭阖,策马奔腾,真个淫靡不堪,放浪形骸。 陆尘脚下步伐暂歇,立于古木枝梢,就啐了一口便转身望向别处。 气机一震,狂风飞扬,水雾当即散开,那汤池中什么模样便可瞧得清楚,有女子尖叫,更那落樱国主都猛地一个激灵,四周望去才见远处陆尘的背影,就匆匆忙忙提了衣裳过来,深深一拜。 “公子有何吩咐?” 一躬到底,落樱国主还是个胸怀敞露的模样,便身上也带着异样的气味,让人厌恶。 陆尘就瞥一眼,未曾看向那汤池所在。 “可是那些个女婢服侍不周,惹了公子恼怒?” 见到陆尘不曾开口,落樱国主只得抬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却陆尘不过冷哼,抬手便取了传送玉台与灵精出现,气机波动迢迢,撕裂狰狞无尽。 “台鉴传承已经到手,此行也算罢了,何况欲入蛮荒古地也非同小可,需有更多准备才行,今日便不好久留,特来与你说上一声。” 微微侧目,陆尘一双眸子闪烁冷光。 “却我日后定会再来,送上厚礼以谢过慷慨相赠的恩情。而先前那些个被你遣到我处的几位下次再来时,我希望她们都是安然无恙,可别成了悬挂殿前的尸骨才好。” 闻言,落樱国主瞳孔一缩,身子也是猛地激灵。 “小人小人不敢,不敢” “不敢就最好,若她们真的出事,就期望我在蛮荒古地走不出来吧。否则” 留下一声冷哼,陆尘也不多问落樱国主好淫之事,便踏步就踏入虚空,顷刻就没了踪影。 m. 第525章 陆尘的决意 气机迢迢而今,就落樱以至葬仙山,不过两个时辰便罢。 只待脚下落定,周遭阴雾流转,缓缓蔓延,是有着顷刻的波动却又很快便平息。眼前所见,大片荒芜,昏天暗地的模样间忽有涟漪横生,就那炼狱大殿所在方向,于之中走出两道身影,毕恭毕敬行礼。 其中一人,便那死人山的鬼狼。 炼狱已经许久不曾培养新的杀手,且死人山也并非原本模样,是其中一切古怪都因那魔族残魂的消失都恢复正常,再无需派人看守。就而今来说,那些个炼狱的新人教头都是已经回到炼狱本部,便鬼狼也重新担任长老一职,偶尔出个任务,大多时间都在潜修。 比起当初,而今的鬼狼修为是更进许多。 “见过圣子。” 就一拜,待陆尘回应,方才起身。 “黑殿主有令,若圣子回来,便去寻他一趟,只说有要事,却我等也不知晓具体如何。还望圣子能够尽快处理手中繁琐,去无常殿寻黑殿主,以免逾了规矩。” 另一长老陆尘并不认得,就说话也是一板一眼,面上僵硬,如个死人一般。 只说完,此人便径直转身离开,是向着岛外的方向,该有任务在身。 “前辈就无需与我多论那些个规矩了,咱们就随意便好。” 瞧着那人没了踪影,陆尘只摇头一笑,抬步便向着炼狱方向而去。 “恰好我身上并无紧要,就先去见黑叔。却那无常殿” “圣子有所不知,近些时日,我炼狱本部也在动工。” 鬼狼应了陆尘的意思,便跟在其身后半步距离,说话也不再如先前一般是个恭敬的模样,反而更为随意许多。 便整个炼狱所有长老,也就鬼狼与陆尘最为熟识。 “炼狱自来消息最为灵通,是公孙家大喜之日,那七十二柱之一的地耗魔尊现身送上贺礼之事便当日就传回此间。魔族将出,天下将乱,我炼狱又如何能够脱身其外,是得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行。虽说咱们经常做些杀人的勾当,却也不过维持炼狱生计,囤积势力,毕竟炼狱原本就是如此。却那魔族乃荒神境之外的种族,欲要大乱天下,便这五域四海,可匹夫有责,我炼狱亦首当其冲,可不会落了万古传承的名声。” 言说这些,鬼狼面上也满是战意。 陆尘心中有些意外,却细细想过,也是本该如此。 虽在先前不过传说,然而今已经证实,炼狱本就血天大圣建立,是传承万古也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魔族曾被血天大圣杀了个片甲不留,便宇内各方都是与之有着极深的仇怨,便不说魔族来犯,就那些个宇内生灵,也断然不会放过血天所遗之物。 炼狱,是如他一般,怎的都无法脱身之外。 “却这般说来,炼狱的动作也是极快,距离凉兄大婚才将将两日罢了,就建起一座大殿。” 陆尘摇头失笑,就破开眼前虚妄,肉眼所见之处,阴气流转,黑雾森森,真个狰狞的模样。却抬头瞧去,大致的模样不曾有太多变化,仍旧个殿身漆黑,如鬼头耸立,围笼狰狞倒刺,险恶万般。 再行两步,过阴廊,有广场燃鬼火于四角,分布角锥似犬牙参差。中央一漆黑火架,幽绿的火光摇曳不休。阴冷吹荡,火舌吞吐,而于此间前方,是锁链悬挂,长百丈,顶端则为悬石如岛,上有宫阙荡漾乌光,漆黑颜色,称不上华丽壮观,却森然慑人。 而周遭又有四小偏殿相护,坐落悬石之上,若四尊蛮兽匍匐,狰狞凶恶。锁链如桥,连接中央,看似一神妙阵法,暗合天位。却如今看来,鬼头大殿与四小偏殿之上,更多了尊漆黑的宫阙,是雕梁画栋,飞檐挂角的精致。却细细瞧去,那房梁之上,坐落十尊九兽雕刻,是龙生九子的模样,各个仰天咆哮,作狰狞模样,着实古怪。 “最上面那个就是无常殿了,是于原本的阵法之中又凝结气机而成新的阵眼,就威力而言,比之先前可强了数倍也不止。” 鬼狼仰头惊叹,就道了一声,便止步此间,不再向前。 “无常殿只两位殿主与圣子才能进入其中,是其存在太过重要,只怕我炼狱中也有心存不良之人,会泄露神妙。如此,我便送到这里了,你就自己去找黑殿主吧。” “如此也好。” 陆尘轻轻点头,与鬼狼告别,方才一步踏空直上。 就来到无常殿前,才见其周遭有黑石板铺筑而成广场模样,踏定而粗糙,是许多的纹络交织汇聚,让人瞧不明白,便陆尘也觉得深奥,无能看出分毫。更四周有围栏精致,石柱顶端皆坐落凶煞黑兽,是不曾见过的种类。再向前,便九级台阶,亦刻画了许多复杂痕迹,与那黑石广场相仿,只此间瞧着似有天盘九星之道。 然当中暗合更多奇妙,陆尘也不过勉强瞧出一二,再深入便无法分辨清楚。 踏过台阶,有一古怪的大鼎,高有九尺,大如磨盘,乃长颈高圈足的模样,四面雕刻三角夔纹,又尊四角各塑一羊。说来是个羊头的雕刻,却真的瞧去,又并非真的羊头,只双角相似,却大眼无腮,满口獠牙含玉珠,吞吐黑气成凶煞。 只靠近几分,便越发觉得心悸。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尘禁不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瞧,就自一旁绕开。 抬头而见,“无常殿”三个猩红大字章于牌匾悬挂,下有八开黑门,入其中可见十六漆黑金柱,刻痕古怪,便陆尘也认不出几个。 “朱厌,钩蛇,修蛇,相柳,天狗,蛊雕” 走过当央,瞧了一路,也不过就认出六个罢了,另有十座金柱刻痕是陆尘从不曾见过的存在。却如此瞧着,整个大殿都是煞气充盈,欲要射入斗牛一般,便谁人到此都要胆怯几分,如陆尘也是禁不住缩了下脖子,匆匆便不再多瞧,奔着殿后而去。 就大殿之后有回廊,另有一小殿。 黑无常的书房都搬到此间。 “进来吧。” 还未敲门,小殿中就传来黑无常低沉的声音,陆尘也不再犹豫,就推门而入。 是个往常的模样,阴沉压抑,就一盏昏灯摇曳,黑无常正立身于书桌之后,面朝书架,之上悬挂了一古怪的阵法图画,是如阵却又非阵,乃何种天生凶兽勾勒组建而成。况陆尘眼力,虽瞧不出其中神妙,却一眼便见得当中凶煞,是个极尽杀伐之道的大阵。 “鬼狼该已经与你说过许多。” 黑无常只瞧了片刻便摇头暂罢,回身端坐桌旁,也叫了陆尘坐下。 “魔族欲要入世,以至天下将乱,却你如今不过涅槃,虽实力于同辈之中算是不错,可仍旧无力改变任何,就这些当如何面对,不需你来考虑。而今该做之事,便努力修行,寻就造化最好。公孙家主与虎王皆传信而来,言说你要远走南野,去那蛮荒古地,他二人所言我是不会怀疑,却你究竟怎样想法,我仍旧不知。” “福祸相依,自来如此。” 陆尘早便想过黑无常要寻自己说些什么,就而今问起,也并不意外。 “蛮荒古地确实凶险,亦害人无数,若非大圣真仙,便半圣踏足其中也不过稍强一些的蝼蚁。然蛮荒古地广阔浩大,更藏了造化无数,圣道古药,传承,道器,灵宝,珍料,皆非寻常之物。而今天下将乱,匹夫有责,何况我本就不能脱身之外,就想着有所仰仗,亦为修行,就尽力深入其中。若能寻来造化,于我有用者自当留下,若于诸多前辈有用者,便自当奉出。” “奉出,又如何?” 黑无常面色一如往常,是个死人模样,便眼神也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他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就瞧着陆尘,却莫名的压力让人心头也紧张起来。 陆尘吞了口唾沫,稍有不安,却仍旧未曾避开。 “道化昌盛,半步大圣不常见,然半圣极多。半圣一境五分,天壤之别,更枉论与大圣差距。却那七十二柱的地耗魔尊不过排名七十便大圣境界,我只盼五域四海万众生灵,能够出现几个大圣,以护得天下太平,以免得生灵涂炭。” “不是为了护你?” 黑无常忽的挑起眉头,便面上也难得多了些戏谑的模样。 “你乃血天传人,却血天大圣与魔族有着难解难分的仇怨,更如今在魔族中提起,都是杀机难绝。那日公孙凉大婚,地耗魔尊亦对你产生杀机,是魔族来犯,必定以大仇为先。你,炼狱,包括那些与血天大圣有过关系而至今仍旧存在的势力都必定首当其冲。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冒险深入蛮荒古地寻求造化,而后便奉出有用之物,造就大圣,换取人情,也好护你周全?” “这” 陆尘哑然,怎的也不曾料到黑无常会有如此一问。 却一时间,陆尘忽的沉默下来。 他抿住唇角,面色复杂,黑无常也只瞧着陆尘,未曾开口多说其他。 许久,深深一叹便罢,陆尘就苦笑而已。 “想过,却只一瞬,若真的要说自私之处,便不过托付受恩前辈能护双影她们无恙便好。” 顿了片刻,陆尘缓缓捏紧手指,眸光也越发坚定。 “如我这般,不能置身之外,更首当其冲就唯有首当其冲,以敌族尸骨,筑我生路!” 第526章 天下共谋,欲筑通天路 森罗恶鬼,万千狰狞。 摇曳的滚滚阴煞之间,风过无声,透骨而寒,便个血气充盈如龙的存在也是承受不来,总得莫名的打上几个寒颤才行。 就那高天之上,无常殿中,陆尘也激灵灵的一个寒颤。 黑无常就端坐对面,一言不发,面上也瞧不出什么变化,就始终如个死人一般,是万古不化的坚冰。 陆尘不知黑无常究竟为何要问这些,却自己该说的已经说过,便扪心自问也不曾有过分毫愧疚。许是如此惹恼了黑无常,观念有差,意理不合,却陆尘也自觉坦坦荡荡,本就如此,便缩了下肩膀就重新挺直腰杆,毫不退避地对上黑无常那冰冷的目光。 深沉,压抑,虽是换入此间偏殿,却黑无常的书房自来如此。 便更为沉闷许多。 陆尘心跳渐渐恢复平静,便原本心中的慌张也悄然消退,就只瞧着黑无常,分毫不让,气势也不曾输过分毫。 一盏茶,一炷香,也或更久的时间。 黑无常始终不曾开口,就直到门外忽的传来脚步声,方才将目光挪开。就陆尘转头瞧去,这偏殿的房门被推开,白无常那身与此间格格不入的衣裳可着实有些扎眼。却她也不在意,就瞧见了陆尘,莲步一动就到了近前,将其脖颈都抱住。 “怎的回来之后也不招人与奴家说声,若非先前恰好遇见鬼狼,奴家还不知你已经回来的事呢!” 她面上满是笑意,又伸手揉了揉陆尘的头发,只松开就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而后松口气的模样。 “先前公孙家圣子大喜之日奴家与小黑都有事在身,不能前去道贺,却不曾想竟会出了那等变故,就西凉的普智和尚都被斩了头颅。也好在你安然无恙,否则奴家便真的要自责无能,郁郁而终了。” “姐姐说笑了,那日地耗魔尊不过与天下群雄打个招呼,可不为杀人而去,我又怎会出事。” 陆尘苦笑,瞧着白无常面上笑意愈甚,又瞧了眼黑无常。 却后者已经转过身子,继续钻研那古怪的凶煞阵法。 “你们先前说了些什么?” 白无常见了两人模样,就眉尖一挑,面上带着询问。 然黑无常不理,陆尘也只摇头,白无常是眼神有些古怪却也未曾多问,只低声抱怨黑无常是个死人脸,就拉着陆尘转身离开,言说要带他去参观这将将建成的无常殿。 黑无常不曾拒绝,任由两人离开。 却房门合上,原本正抬头瞧着那凶煞阵法的黑无常忽的唇角一动,露出个干涩又难看的笑意,很快便散了,恢复往常模样。 无常殿巍峨浩大,回廊千转,行于之中,肉眼所见之处皆如先前来时瞧得,是四处都刻有那些个古怪的纹络,隐隐暗合大道玄妙,让人不能理解。 “小黑自来不善言辞,就偶尔说起些自古籍中得知的东西才会言多一些,却也不过照搬罢了,圣子与他又有什么好说的,且待了那么久的时间。” 走过回廊,立于广场,就四周望去,可见葬仙山之狰狞巍峨,能瞧血鬼岭森然阴冷。百万厉鬼出没其中,各个凶煞,天昏地暗的模样,倒也算是葬仙山独有的景色。 白无常立于栏杆之旁,美眸顾盼,面上颇多好笑。 “就奴家进去时,你二人的模样,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好笑。” “我也不善多言。” 陆尘挠着头发,想起先前黑无常所问,也不知自己的答复在他心中究竟如何,便未曾与白无常提起。 “先前虎王与公孙君子都是传讯而来,说你要去蛮荒古地?” 沉默了片刻,白无常忽的开口。 她转而瞧向陆尘,眉关微皱,有些担忧。 “那蛮荒古地绝非寻常,是入天下六凶的行列,就其中凶险地势堪称数以万计,更孕有绝珍异兽,各个凶悍。就自记载以来,蛮荒古地可不止一次要了许多强者的性命,便断古前血天大圣欲要将其覆灭也没能成功,只于我炼狱留下一言,说是之中深处藏了一不灭的尸皇,便他也毫无办法。” “尸皇?” 陆尘愕然,倒是未曾听说这些。 白无常只轻轻点头,面上满含凝重。 “蛮荒古地有内外围之分,外围古木参天,凶险无数,就在周遭便可瞧得清楚,也是无惧不详的异兽纵横之处。却内围,乃一片黑石乱坟地,有无数尸修于其中每日吞吐日月精气以修行大道,奢望堪破至理,作尸解仙。此乃断古前原有记载,却血天入其中之后,才带回消息,就那不死不灭的尸皇才为蛮荒古地之主,更丧生凶煞的强者都被他奴役,成了麾下尸众,随之修行。万古以来,于其中丧生者不计其数,便尸皇手下尸众就无法计量。血天大圣欲要平定蛮荒古地,缘由如何不知,却正因尸皇修为通天,又尸众数量太甚,方才无功而返。” “那蛮荒古地竟还有此事。” 陆尘皱起眉关,着实有些无法相信。 若那尸皇真的不死不灭,就如今而言,也不知过去多少年岁,便有天选大圣的禁制存在又如何?这岁月累积,那尸皇又岂能不入真仙? 可老鬼是不曾提过。 “具体如何,奴家并不知晓,便这些也不过我炼狱典籍中的零星记载推演而出。若圣子要去蛮荒古地,就奴家来说,着实不愿,却心知拦你不得,便唯有多说一句,莫要真的进入内围,那些个尸修可绝非善良之辈,尤其尸皇,见则必死。而具体如何,圣子还是得去问问前辈才行,就做好了完全之策,才能入那蛮荒古地。” 顿了片刻,白无常又转而瞧来,眸光深邃,欲言又止。 陆尘却不曾注意,只出神的想着那尸皇的存在。 “天下六凶三圣,遍及五域四海,蛮荒古地,只是圣子第一站吧。” 许久,白无常深深一叹,就眸光闪烁,犹豫复杂。 陆尘将将回神,听闻白无常所言就唯有沉默。 他是不愿欺骗别人,而蛮荒古地也确实不过第一站罢了,就个天下六凶三圣,都藏了极大的造化,能取,则取。 唯有沉默而已。 “再过些时日,兴许一月,兴许一年,我等都要走一趟中州。” 白无常轻轻摇头,不再言说那些,就忽的提起其他。 “公孙老家主与那南野老妖已经商定了决策,固守荒神境并非良策,是欲要修筑通天路,奔宇内而去,寻大天之造化以挽救荒神境命运。然如此不过其一,其二便将中州作为根据所在,集天下之力对抗外族入侵,若不敌溃败,也好有个退路,留下我荒神境的血脉与希望。” “姐姐要去宇内?” 陆尘愕然,猛地瞪大眼睛。 “未必是奴家。” 却白无常浅浅一笑,面上有些怅然,又很快便掩饰下来。 “探求宇内机缘,必定伴有极大凶险,更最重要的目的是寻个宇内的落脚之所,为日后准备,先行探路。造化,机缘,能取则取,不能取,则不强求。却究竟谁去,还未定下,而今只言说届时再论,而断然不能我辈尽数离开,留下空壳。” 摇头便罢,白无常忽的伸手而来,抚摸着陆尘长发。 她面上笑意不减,却眸中忧虑,是怎的也藏不下来。 “奴家只怕届时命数无定,独独留下那些个不善之辈会对圣子发难。却而今说来还早,亦大概不会如奴家担忧一般说的多了,这些可不是圣子能够操心之事,而今也浪费了你太多时间,就尽快去寻前辈打探那蛮荒古地吧,得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行。一切,小心为上。” 第527章 青龙忽起之地 长路漫漫,无人为伴。 行于无尽的虚空之中,陆尘心心念念着的,仍旧是先前白无常所言。 欲筑通天路而入宇内八荒,为后生寻退路,辟远方。却这些事情说来简单,那宇内迢迢无尽,究竟怎个模样在当今而言是除却老鬼便谁也不知,有着怎样的凶险,有着怎样的危机,便那宇宙二字所蕴藏的含义,便绝非寻常。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是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 宇宙,宇宙,说归如此,却究竟怎个才是宇宙,谁也不能明晓。 要入那茫茫无尽的宇宙之中,又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开辟前路者,大义也。 却必定铺满了尸骨,以鲜血才能将空处渲染。 “但愿不是他们去那谁也不知的宇宙。” 一叹便罢,陆尘心中满怀忧虑也是不能如何,只怅然望向远方。 就先前走过葬仙山巅,见了老鬼,问过许多,却其所言不过尔尔,便那八荒宇内究竟怎个模样都不肯多说,只言有万族生灵,广阔浩大绝非荒神境能够相比。 这些,又何须老鬼多说。 却问而不得,也无可奈何,陆尘终究不能多做其他。况其境界,实力,修为,诚如白无常所言,便忧心这些也不过凭空添了许多烦恼,亦如今的他绝无能力改变这些。唯一能做的,不过努力修行罢了,只盼日后天下大乱,还能有个保命的本事,以免拖累他人。 万千思虑终究放下,就抬头而见,这茫茫虚空,迢迢道路也是行至尽头。待缓步而出,迎面罡风撞了个满怀,便陆尘这承受了许多淬炼的肉身也承受不住,就当即一口逆血鲜血喷出。只抬头而见,上空千丈高处,一背生双翼的大蛇横空冲过,口中有嘶鸣震破山河,磅礴威压卷动沧澜,压得丈宽古树都轰然折断。 陆尘面色急变,就迷踪乱步踏出,身形千折百转,踏定星门,转眼就到了百里之外。 回头可见,那背生双翼的大蛇正与一满身荆棘的蜥蜴缠斗一起,嘶吼之声振聋发聩,种种玄妙碰撞,真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模样!就那片飞沙走石间,两道庞大的身影来回交错,好似惊雷滚滚,又如山崩海啸,便气机席卷而过都如刀锋刮骨,让人承受不得。 陆尘瞧得面色惨白,将一身血气也隐了下来,就四周瞧去,微微皱眉,奔着远处高山而去。 “难不成直接落在蛮荒古地中了?” 心中难免担忧,也是怕真的落在蛮荒古地。 便原本打算,入蛮荒古地前还得走一趟圣教,去见见愚木老人,也好托其照料,以免出现意外。毕竟老鬼受大道压制,更先前那重塑肉身的逆天之法也让他不能承受,便而今已经过去许多时日却仍旧不能出手。 玲珑宝树性情超然,可不会理他。 就愚木老人才是陆尘最大的仰仗。 可若真的落在了蛮荒古地,陆尘也是毫无办法,就只得先想着如何离开才行。然此间算起,圣教山门所在,与蛮荒古地相差不足百里,便横渡虚空有些差错也难免会落入蛮荒古地之中。 “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明明已经算得极远了...” 一路明藏暗躲,就半途所见,那些个古怪的食人红花,剧毒蚁豸,都是要命的存在。更半山腰上,一古木枝杈间的黑藤翻转着激射而来,险些将陆尘心脏都洞穿。 若非始终警惕,就真的着道也说不得。 大战仍旧不曾罢休,陆尘也终于登上山巅。 就放眼瞧去,茫茫树海因狂风卷动波浪滚滚,那飞沙走石之间,是昏天暗地的模样,种种波澜交葛游弋,更大道痕迹将之中完全充斥,便那大蛇与蜥蜴的影子都不能瞧得清楚。 陆尘只觉得口干舌燥,就勉强吞了口唾沫,嘴角都在抽动。 “南高北低,东长西短,青龙压白虎...” 就瞧周遭山势,三面合围,那大蛇与蜥蜴交战之处便于当中。就陆尘所学所知而言,如此地势绝非寻常,是个青龙忽起的模样,虽之下必定藏有灵精矿脉,且储量极大,却抬头可见,青龙合破军,是个天化凶煞之处,要人性命的地方。 却究竟有着怎样的不详,陆尘还无能算出。 “真的进了蛮荒古地...” 陆尘一口牙齿都近乎咬碎,转身便踏出迷踪乱步,就个七十二星门急转,身形犹如狂风而过,只转眼便到了山下。 却那三山合围之处是不敢去,虽不知别处是否就深入了蛮荒古地,可总得尽快离开才行。 耳边有轰鸣之声回荡,渐渐远去,陆尘也不敢多做停留,就只盼着尽快寻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而后就此离开。若已经去过圣教,见了愚木老人便罢,却如今有些过于仓促,何况陆尘原本也打算在圣教暂留几日,将那台鉴传承先瞧了一遍,心中有数,才能有着更多把握。 然如今该做的打算还未做完,陆尘又如何能够不去心慌? 三转两转,丛林密布,就走出极远的距离都不曾再碰到什么凶险。却蛮荒古地也绝非安宁,不过离开那青龙忽起之地小半时辰,便再度听到了阵阵的轰鸣之声,着实可怕。 就登上古木枝梢,能见远处有山岭绵延,之后便是个气机翻腾的模样,有灵光恢宏,化出匹练,卷入高天,仿若大江倒流而上,将那苍穹都冲了个极大的窟窿。 着实可怕。 “蛮荒古地凶险无数,却这异兽争斗才是真的可怕...” 陆尘惊叹,只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便遇见两次异兽生杀,却总得奔着方向离开才行。 只越行越近,登上山岭。 就半山腰上,陆尘身形掠过灌木,只带起些许风声,却头顶忽有黑影袭来。陆尘始终抱有警惕,就眼神一转,身子一翻,抬手便拿住血刀在手,可见凭空一道明亮的血红匹练而过,那黑影当即惨嚎一声,喷洒污血,落了满地。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那沾了污血的灌木都顷刻就化成浓烟消散。 却瞧了清楚那黑影的模样,陆尘身子都当即僵住。 抬头可见,断了半截的黑藤是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却断口如生灵受创,有骨有肉,好似怪蛇,拼命的扭动洒落鲜血,将周遭大片草木都腐蚀得不成样子。 “山岭...异兽...黑藤...” 陆尘一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就吞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退了几步,而后就奔着山顶急忙冲去。 迷踪乱步非凡,就些许时间便到了尽头。 抬头可见,气机动乱之中,那背生双翼的大蛇嘶吼震天,庞大的身躯更将那模样狰狞的蜥蜴完全缠住。却那蜥蜴也是凶狠,就口中流淌涎水,满是利齿,猛地便咬在大蛇脖颈所在,便那细密厚重的鳞片都被嚼得粉碎,污血洒得漫天都是,犹如大雨。 风乱如刀,大蛇险恶,张口如血盆,吞吐乌黑的光芒如利箭激射而出,将那蜥蜴肉身都瞬间洞穿,更地面颤抖,山峦崩摧。 异兽皆非同寻常,蜥蜴便受此重伤也不死,反而越发凶残。 就张口抬爪,有血光迸溅,是凭空划过几道肉眼可见的波澜,将那大蛇背后双翼都生生撕了下来。然大蛇吃痛,亦是发狂,一双眸子都变得深邃,遍体升腾乌光,卷出鳞片如刀,锋锐难当,将那蜥蜴寸寸血肉都斩了下来。 大战不休,却这般模样,是瞧得陆尘心慌意乱。 又四周瞧去,南高北低,东长西短,青龙压白虎... “青龙忽起之地...” 一口唾沫吞下,陆尘猛地打了个激灵,再不敢久留,转身便奔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耳边争斗的轰鸣之声渐渐远去,山林如故,不见虫豸,却走出不过小半时辰,那早该消失的轰鸣又入耳中。便无需多想,陆尘面色猛地一白,就转身便奔着另一个方向急冲而过。却又小半时辰,是如先前模样,再度听到那可怕的轰鸣之声。 陆尘彻底慌了,牙齿都在打颤,却也知怎的都不能逃离,就唯有向着前方继续行走。 不过短短片刻,又见山岭,行至山腰,那古木焦黑模样,枝杈间一有骨有肉的黑藤正无力垂挂,周遭也都是腥气扑鼻。 血刀仍在手中,却陆尘只觉得阵阵恍惚,就回神,咬紧了牙关,再度行上山巅。 远远瞧见,那大蛇仰头嘶吼,满身的鲜血,鳞甲不知破碎多少,而其身旁蜥蜴却已经死了个通透,变成烂泥,再无分毫生息。却那大蛇嘶吼罢了,缓缓行出三山围笼的缺口方向,只片刻就没了踪影。然本该就此结束的大战,陆尘也没能瞧得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该已经血肉模糊的狰狞蜥蜴又忽的站了起来,满身污血倒流,骨肉再复先前。 一声怒吼惊天动地,更远处忽有风岚席卷。 陆尘瞧得清楚,瞳孔都缩成了针芒。 那背生双翼的大蛇,于千丈高处横空而过,犹如山岭的身躯席卷罡风,压得丈宽古木都轰然折断... 第528章 风水无常,地势无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地势无常,风云变幻,又岂是简单便可破解。 陆尘在这山头上已经坐了多久,便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如此瞧去,是满身的衣衫褴褛,行头破败,及腰的长发杂乱无章,满面胡须虬结,真个野人的模样。 只瞧着那轰然气机卷动,乌光激射,将那狰狞蜥蜴的身子都洞穿,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有万丈的巨坑。只待一切消弭,大战将过,便万事万物都归于先前。好似一个脱不开的轮回,一个无法逃离的循环,是陆尘也身在其中,无能破解。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一声轻叹,陆尘将目光收回。 这大战从来都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好似大蛇与蜥蜴也长久的停留其中,无法脱身。就一死一伤,循环往复,无有尽头,便每次大战所施展的道法也是一模一样。诚如陆尘有言,是不必眼睛去瞧,也能背得出来。 却这蜥蜴与大蛇始终如此,陆尘也盘坐山头,就靠着野果为生,经年几何已无法算清,纵然想要脱身也无能为力。 欲破风水,可得准备许多。 原本还得走一趟圣教,除却托付愚木老人出手相助之外,亦需得购置幡旗,龟甲,灵精,玉石之类,用以破解地势不详。却而今将将来到南野便落在蛮荒古地中,又逢青龙忽起之地,却又非传统模样,便陆尘瞧了这许久也不曾有过任何破解之法。 身在其中,若囹圄,置混沌,不开化,不分明。 “破军星峰如走旗,前头高卓尾后低。两傍失险落坑陷,壁立侧裂形倾欹...” 再度翻了遍台鉴传承,中有言,天盘九星之数,和阵法之道。此间青龙忽起对应破军星辰,便这些个记载已被陆尘翻得破破烂烂,便之上字迹都越发模糊。而其中所述颇为神妙,却一次又一次,对应此间地势,其中道理总有无法说通之处。 是宇宙大论。 宇宙宇宙,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就这青龙忽起当中,往古来今,循环往复,无有止尽;四方上下,每日回溯,交错无度,恒远如此。 却猜测归猜测,这些个想法至今也无有证实之法。而这青龙忽起之中,陆尘是将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然看来稀松平常,却入高天也不知怎的就回冲地面,是如何都不能离开。好似天地各方有面镜子,入之中便折回,便瞑目锁神,不以外物叨扰也是无用,就困于其中无法离开。 “也不知外面究竟过去了多久,此间天地唯一,乾坤成方,该与外界不同才是。” 陆尘深深一叹,将手中书册收起,起身下山。 这山下有野果无数,足以饱腹,却周遭不见毒虫怪蛭,就个古怪的黑藤也是每日往复。就昨日,陆尘将将以血刀将其斩了,今日再走时,那黑藤又自古木枝杈间激射而来,欲要夺人性命,是个不祥之物。 且三方山岭,皆有黑藤。 便真的数来,该有千百之多。 原本以为这些个黑藤会与此间地势破解之法有着什么关系,却经年几何,陆尘又怎会不去设法斩除黑藤。却斩则斩亦,血淋三山,待翌日,又是个黑藤杀人的模样,便如那大蛇与蜥蜴,皆在其中,纵连根拔起也无有任何用处。 “少了幡旗...” 陆尘抱着野果回到山头,居于当中。 东侧青龙起大势,西方白虎好盘踞,青龙压白虎,就个当中正南,朱雀方位是前后通达。却通达则矣,青龙之势向白虎,拦朱雀,风水有度而火不生,便宝地也作不详。 “天有三宝,日、月、辰;地有三宝风、水、火;人有三宝精、气、神。风水合之为气,则脉气,归之为灵气,得之可行昌运也,失之停滞不前;青龙为水,水化为气,地势风水定数为龙脉,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堂正中。” 嘀咕一句,陆尘又轻轻摇头。 “却手中无幡旗,便开不了风,定不得水。何况此间青龙忽起,是为上有凶煞,下有阴冥,前招阴,后招阳而山岭阻断,四方猛兽来潮,堂中土壤聚不详,是个乾坤之数的大凶。” 吞下口中野果,陆尘就起身而去。 大蛇与蜥蜴争斗暂罢,便每每此间,总要去那中堂回风之处查探些许。就这些年来,陆尘早便发现当中有一怪石,埋入地下百尺之深,将将露出尖角,大蛇与蜥蜴争斗便于之上,又对天穹破军杀星,该有神秘才对。却查探许久,乃至将其挖出,破坏,也不能改变此间地势定数,可陆尘不曾放弃,亦认定了这大石必有古怪,便每每来寻,更此次便将其挖出,并未破坏,反而直接带走。 就扛着如山大石,回到山头,将之丢在一旁,细细观望。 大石上窄下宽,模样狰狞,满目嶙峋,犹如横生倒刺,真个不详的模样。却打磨也罢,破坏也罢,终究不能寻出其中玄妙。而大石原本所在,下有灵精矿脉成大龙,谓之龙气浩荡,循环往复则不曾衰减,就取了大石便可见得龙气蒸腾,化出天龙之象冲入天穹,又个回转折返,再入龙脉之中,是不详愈甚。 “得赶在大蛇与蜥蜴回来之前将这石头放回去才行。” 陆尘瞧了许久也不曾见到古怪,就只得将其抗回,丢在那深坑之中,阻断龙气蒸腾。 将将摆下,蜥蜴嘶吼,大蛇横冲,又如过往一般,生死相向。 陆尘早已瞧得习惯,就只轻轻一叹便转身离开。走出深坑盆地之中,瞧遍了四方,待隐去了身形,陆尘方才向着白虎方位而去。却登得山巅,八方遥望,不过树海茂密,绿浪不止,难见起伏。 便这循环往复的天地之间,唯有此处才见山岭,是为中心。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壹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二者虽无定象,随道而变,上皆可为道,下亦可为器。道用无穷,处处有之,因用而论。用即出,阴阳即定,二者虽定,亦随时而变迁。故曰:阴阳不二,以壹而待之。壹者太极是也,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 陆尘一口浊气呼出,也见不得怎个玄妙,就只得回去。 “若手中有幡旗就好了...” 絮絮叨叨念了几遍,陆尘四周观望,是已将每个角落都熟记于心,却于过往所学皆无对应之处,便怎的都无能明白之中古怪究竟居于何方。玄法言,风水无常,阴阳有道,堪舆定数,拿龙脉,测吉凶。 幡旗,龟甲,灵精,老木之流,皆为必备之物。 却陆尘毫无准备便到了此间,便怎的抱怨都无用。 就回头瞧去,大蛇与蜥蜴争斗也不知多少年月,恒久如此。 “幡旗没有,龟甲也没有,老木得是槐柳才行,亦无法得到。灵精所留也是不多...罢了,待此间斗过,就将那大石取出,而后冒险入龙脉先弄些灵精再说,只求其中并无阴煞凶险,否则化出阴兵阴将,也不知况而今的我是否能够逃得性命。” 第529章 逆阴阳,倒乾坤 气机翻腾,波澜横生。 陆尘就在远处山岭上瞧着那大蛇与蜥蜴的争斗,并无任何兴趣,已经瞧得习惯,是决定了要入之下作为龙脉存在的灵精矿藏,便不能再心存任何犹豫,得尽快才行。 一如既往的争斗,一如既往的结果。 那大蛇一身鳞甲激射,显化道痕漫天,只见其血盆大口吞吐腥风如刀,是不过短短片刻,狰狞蜥蜴便嘶吼连连,庞大犹如山岳般的身躯就被寸寸斩过。再看时,那蜥蜴便如烂肉一般,瘫在地上,却大蛇也并非安好,是遍体鳞伤的模样,哪怕鳞甲都近乎不能见到。 陆尘将眼睛眯起,就沉腰踏步,身形极快地冲了出去。 大蛇嘶吼,许是劫后余生的清醒,就恶毒的瞧了眼那蜥蜴的尸体,而后双翅一震,庞大的身躯便直冲高天,向着三山空处离开。 就起离开的瞬间,那蜥蜴的尸体也没了踪影。 已经瞧过许多次,却怎么都见不到蜥蜴的尸体究竟如何消失,却陆尘也并未理会这些,就不过脚下踏定,转眼间便到了那异兽争斗的上方。脚下便那古怪的大石,而陆尘也不曾犹豫,就抬手便双掌拍落,整个大地都轰然一震,是血气喷吐,有无数的沟壑狰狞裂开。 “起!” 低喝如惊雷,陆尘一身血气蓬勃,就个弓步沉腰,便将那身陷地下百尺之深的大石生生拔起,丢上高空。 眼前便崩塌的深渊模样。 就一口凉气入肺,陆尘眸光精灿,一步便踏入其中。 大石坠落,砸在深坑当中,就清风吹拂,这地面也恢复如往常模样,便丝毫的痕迹都不能瞧出。正此间,灵光暗生,那狰狞蜥蜴自深山老林中缓缓踏出,一声怒吼惊天动地,更远方有咆哮回应,就见得黑影自高天掠过,是那大蛇再度显化。 有一场撼天大战。 却这些与陆尘皆无任何关系。 就入得地下百尺之深,乱石镶嵌,方才撑住大石不曾塌陷。却脚下不过薄薄的土层,只将将踏定,陆尘便身形一晃,径直将其破开,落入下方更大的空间当中。 只头顶轰隆一声,原本的日光也被遮掩,却此间并非漆黑,仍旧可以瞧得清楚。 陆尘也挑起眉头,未曾料到这些,本以为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却眼前分明能够见到这周遭有着无数古怪的痕迹勾勒犹如阵法一般,将每个角落都覆盖。支撑地下深坑的石柱,嵌满了萤石,更周遭大大小小的灵精与那些个痕迹似有呼应,是个线条游走之间,划出圆形范围才见灵精于之中。 “阵法?” 不过浅显瞧过一眼,陆尘便认出了大概。 “九子龙图?” 台鉴传承,古老而复杂,是专精镇压封禁之术,便那传承的古书中便记载了许多的阵法。于其中,最为难得,便这九子龙图,而陆尘也就在台鉴那府邸暗室中寻到之一,是龙生九子之睚眦,乃九子龙图之杀伐阵脚。然九子龙图乃台鉴传承集万千神妙而成的阵法,莫说完整的九子龙图,便那单一的睚眦图,便而今的陆尘不能理解,亦无法参透。 这些年岁以来,陆尘可不止一次的瞧过这些。 虽此间并非睚眦图,却其中痕迹勾勒雕刻,隐约有着些关联,是与睚眦图恰好相对之位。就睚眦主杀,图似刀,威严震慑,合破军之势,居西方兑卦之位。却眼前所见,虽不知是那九子龙图中哪一角,却其势稳重,如山岳,如石碑,便痕迹勾勒也是厚重模样,该如西南巨门星,对应坤卦,主镇压。 “龙生九子,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囚牛好乐,睚眦好杀,嘲风好险,蒲牢好吼,狻猊好烟,霸下好重,狴犴好告,负屃好雅,螭吻好吞...若那九子龙图的睚眦图所言不错,就瞧着此间阵法之势,该霸下图才对。” 陆尘紧皱眉关,心中仍旧没底。 是霸下图也好,是其他图也罢,却其中复杂与神妙,比之睚眦图也丝毫不弱。却经年以来,陆尘从不曾将睚眦图参悟通透,便如今见了这与之相称的绝世阵脚,亦同样不能领会其中玄妙。 就缓步走过,陆尘目光四周游弋,才见到那大石所在,亦为此间阵法之中。 就那大石底部,也有些许痕迹刻印,却此间光线昏暗,方才见到这些个玄痕勾勒的模样,若有日月星辰光,便怎么也不能瞧得清楚。 “难怪先前不曾见到这大石有和古怪,不想竟是这般原因。” 陆尘苦笑,却也并未太过在意,就转身向着深处走去。 此间乃这青龙忽起之地的龙脉所在,是孕有无数灵精的巨大矿藏,虽不知为何会出现九子龙图的一角,却停留此间也无能将之破解。便越发深入,更见得四周萤石闪烁,水晶成簇。然这般矿藏所在,青石黑石斑驳,不见泥土,灵精更裸露在外,偏偏见不得分毫灵气。 若在寻常矿藏之中,泥土石块满布,将灵精深埋其中,见不到灵气外泄也是正常。却此间灵精皆在眼前,偏偏如此庞大的空间中是丝毫灵气也不存,便着实古怪。 陆尘也想不明白,就顺着磕磕绊绊一路向前。 龙脉无定,各种模样。 便常龙脉,一则是如此间,是灵精矿藏代替了龙气成脉,合乾坤大势,星辰运转;二则便龙气滚滚,犹如大江奔腾,肉眼可见,是天地孕生的奇物。却无论灵精矿藏也好,龙气大脉也罢,皆不可多得。而若龙脉足够庞大,便孕生各种神奇,乃至有甚者,是养了圣道古药于其中。 圣道古药非同寻常,就天下间,唯一可知的便九黎皇朝下有九龙乾坤脉,藏了一金色圣卵,扎根之中,已入圣道古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却偏偏这世人皆知的圣道古药在九黎皇朝之下,更气机合于九龙乾坤脉,不可轻易取出,否则龙气紊乱,九龙祸患,必然于九黎皇朝中生灵涂炭。 天下欲得而不得,九黎皇朝可传承何止万古,便真的论起底蕴,是中州四皇朝最强的存在。 就此一点,便大华,古农,少昊三者皆坦然承认。 却九黎皇朝与世无争,便皇朝境内也长久安定,不曾生过太大的祸事,偶尔有些听闻,也不过是匪寇作乱。却天灾人祸不常见,就只匪寇作乱,便足以然人意外。 心中正思量许多,陆尘也不知这些是真是假,就一叹便罢。 九黎皇朝与他可并无任何牵扯。 翻过乱石,瞧得前方曲折,陆尘抿住唇角,目光也扫过周遭,却那玄法大阵的痕迹仍旧不曾止休。就前方所见,绵延无尽一般,却此间比之先前可多了不少的灵精,便偶尔得见,些许精灿刺眼的目光,是凝练到了极致的神精,便陆尘也不曾见过许多。 神精珍稀,然其所在,却于阵法当中,陆尘也不敢随意触碰。 阵法需得灵气作根本以运转,这九子龙图该是霸下图无异,却究竟怎个作用,又谁将之留下,为了什么,无从得知。 若随意动了,又生出意外,才是陆尘最不愿见到。 “难不成是台鉴的先人老祖来过此间?” 陆尘收回目光,又沉吟片刻,方才抬步向前。 龙脉浩荡,广阔绵长,与先前计较有着不小的出入。便至如今,就于陆尘心中盘算,该是已经走出百里之遥,却仍旧不曾见到龙脉尽头。而仔细瞧去,也并非是个循环往复的模样,就越走越是宽阔,两边亦有百丈距离,头顶也是百丈之高。 “倒是越发深入地下了。” 陆尘回头瞧着,只见到无尽的深邃,却不能分辨究竟走了个怎样的路程。 然至此间,也就唯有向前。 若回头折返,由大石所在离开,只怕万一遇见大蛇与蜥蜴争斗,被卷入其中,必定性命难保。亦因此,陆尘久久不曾做出决断,只事到如今,在外无法寻出破解之法,方才冒险进入龙脉之中。 是没了退路。 继续向前,又走百里之遥。 周遭灵精已是遍布,就一眼瞧去,周遭通亮,犹如青天白日之下,更有些摆了神精的地方是肉眼不能对上,否则必定晃了视线。 “该有十万方的灵精了,且神精也是必定不下百方...” 陆尘皱紧了眉关,脚下却不曾止步。 缓缓向前,无有不详,无有意外,一切都平静安谧,仿若寻常的巨大矿藏摆在面前,取之无尽,用之不竭。若是不通玄法之道者见了这些,恐会是个欢天喜地的模样,却陆尘心头越发沉重。 “如此多的灵精,如此大的阵法,又是霸下图,究竟为了镇压什么...” 陆尘咬紧了牙关,就一口浊气吐出,再无犹豫,踏出迷踪乱步,身形如急电般射出。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陆尘终于踏出隧道,停下脚步。 这周遭再无灵精,只复杂的纹络顺着石壁蔓延出去,将这三百丈纵横的空间尽数充斥,于其中可见无数古怪的文字,古老的痕迹,其中蕴藏道理堪称夺天造化。却陆尘目光并未望向那些,只瞪起眼睛,死死盯住了上方那黑石岩壁的中央,面色都变得惨白。 他瞳孔几度收缩,次次比及针芒。 一颗血红滚烫的异精,悬浮半空,释放夺目光彩,与大阵契合,便整个空间都好似烈炎熊熊的模样,吞吐火雾飘荡,如丝如缕,如匹如练。 而之上,一血红的百丈奇葩灿烂绽放,有白星点缀,垂落金黄花蕊,荡漾涟漪漫漫,缠绕一尊黑色石棺,是棺盖在下,棺底在上。 “逆阴阳,倒乾坤...悬棺天葬?!” 第530章 悬棺落地 宽阔的空间,前后上下纵横三百丈,就那顶端,巨大的奇葩灿烂绽放,吞吐花粉如星光粼粼,本该下落却是上扬。鲜红如血的花瓣,点缀白色光斑,金黄的花蕊缠绕,真个古怪的模样。 陆尘瞧得清楚,背后冷汗都浸透了衣衫。 “乾坤翻转,阴阳悖逆,悬棺天藏封日月...” 一口唾沫艰难的咽下,却仍旧觉得喉咙干涩。 那漆黑石棺之下,亦该说之上,人头大小的异精凭空悬浮,赤红俨然,吞吐灵气如雾丝回荡。 天地有五行之气,金木水火土,合天道至理而生,合大道运转而成,机缘巧合封存灵精之中,互有影响,而成异精,是其珍稀程度,犹在神精之上,只在圣精之下。便陆尘行走天下以来,还是首次见到,更其堪比人头大小,就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却此间,玄法大阵勾勒万千神奇,与那异精相称相合,是气机互通,只用于封禁镇压那古怪的漆黑石棺。 其中究竟葬了怎样的存在... 陆尘呼吸都变得紊乱不堪,只眼神一动,又瞥见那金黄花蕊之间,于石棺一侧,有些异物存在。然周遭火雾流转,炽热难当,陆尘也瞧不清楚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 “这古怪的龙脉竟变成了如此模样...” 暗自嘀咕一声,陆尘四周瞧过,终究是将目光重新放在那奇葩之上。 就先前来时,这一路所见,就灵精与神经满布,未曾见到其他古怪。就真的说来,唯有此间方才见到这些存在,而那些个玄法大阵的纹路交织痕迹,亦分明是那奇葩所在才为阵眼中心。 异精神奇,沟通大阵,封禁石棺,镇压当中之物。 火气流转之下,炽热难当,如陆尘也是有些承受不住。 只得暂且后退几分。 就到了还可承受的位置,便当即盘坐下来,将那台鉴传承尽数取出,一一翻阅,逐字查找,连同九子龙图的睚眦图也是不曾放过。却瞧了许久,看了许久,陆尘也是不能明白此间阵法的道理,好似混沌未开,乾坤不成,只鸿蒙大道难有分舍,如何都不能明通前路。 “巨门破军裂十字,顶上微园欹侧取。势如青龙压白虎,直上高崖有怪藤。此星出龙生鼎足,爪甲巉岩聚磐石。此龙大凶生尸鬼,五换六移出煞冥...” 九子龙图,破军一卷。 陆尘方才注意这些,便细细想来,是当真如此间一般。 青龙忽起之地,地下龙脉非常,更镇了石棺于其中,生奇葩,孕大道,便异精也得用上才行。就此间瞧着,那玄法大阵必然是九子龙图之一的霸下图,主镇压大势,乃天道而成之玄奇大阵,天下无不可镇压之物。却其神妙,非轻易便可理解,更古往今来,于那台鉴典籍上记载,九子龙图只断古前有两人曾修习感悟了明白,却也不过各修三脚,未能悟全。 如此完整的霸下图,却镇不住石棺,还得取一人头大小的异精相助才行。 便越是看下去,陆尘越是觉得脊背发凉。 他将这些个典籍书册都收回命渊,运起一身血气,方才来到洞口,瞧向那奇葩石棺。 就眯起眼睛,前方火雾流转,不出洞外,就于其中。 “霸下图可镇天下万物,本就玄法大阵之巅峰,是大圣也未必可以悟全,已入仙阵行列。却仙阵也不能镇住的存在,还得如此巨大的异精辅助才行。就上方那青龙忽起之地,时间往复回溯,空间往复回转,与这霸下图脱不了干系,是借异精奇妙将此地阴阳宇宙都镇住...” 陆尘抿住唇角,想了个明白,却也着实苦恼。 他可不敢确定这石棺中究竟镇了什么存在。 却要离开,必然得将此间大阵破解才行,否则宇宙往复,回溯回转,永无止休,便怎么都不能脱身。却一旦破了大阵,哪怕只一角,便大阵的封禁之力就会弱了许多,就怕这石棺中镇了什么大凶之物,届时又会发生什么,便无法得知。 若非面临凶险,便放出了绝世凶物。 “就没有其他办法离开吗?” 陆尘目光扫过周遭,瞧着眼前这巨大的空间。 却前后上下纵横三百丈,除却那奇葩石棺与异精,便再无其他存在,不过黑石青石斑驳,火雾如丝如缕。就探手于前方,只觉得疼痛难忍,是短短片刻便指尖都被烧得通红。若整个人进入其中,恐无需多久,就会彻底熟透。 却不入其中,又如何破解大阵离开? 陆尘可不认为自己能够脱离大阵镇压,安然离开而不损其分毫。 就此间盘坐而下,瞧着前方。 “只需将那异精拿走,便大阵受损,况石棺也该能够将大阵破去,我也可安然离开。却这石棺中,究竟镇压了什么存在...” 絮絮叨叨不停,陆尘心中也是纠结万般。 他自信能够仰仗迷踪乱步,在身死之前就将那异精取下,却石棺中的存在才是让陆尘踌躇不前的原因。怕只怕其中藏了绝世凶物,一旦脱离镇压便无法掌控。 得仙阵才能镇压... 虽不说单纯的霸下图可入仙阵行列,却必然有大圣阵法的强大。异精神奇,最合玄法一道,就效用而言是比起圣精也丝毫不弱。如此大阵,只为了镇压石棺。 陆尘抿住唇角,面上也满是惆怅,苦笑不休。 “怎的就让我遇见了这些...” 深深一叹,陆尘再度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无奈起身。 得离开才行。 封禁此间,宇宙不前,是已经度过了多年时光,却外界走了几度春秋根本无法探明。若只些许时日还好,怕只怕外界也过了多年,被人定了生死,穆双影,黑玫瑰,晚卿姑娘会由此伤怀。 “便摘了你的异精,瞧瞧这石棺中到底藏了什么凶物!” 陆尘咬紧了牙关,心中也是发狠,就挥手如刀,将满面的虬须都斩去,以免累赘被点燃。 大跨步上前,迷踪乱身形,七十二星门转过,陆尘便化出虚影入得其中。只将将迎面,火雾流转,好似有了灵智,察觉陆尘意图,便汹涌而来。就短短瞬息,这三百丈纵横的空间就好似刮起旋天飓风,可怕的火雾激荡将陆尘身形死死困锁之中。 “大阵玄奇,圣而有道,是怕我解放了那石棺中的存在不成?” 陆尘咬紧牙关,只觉得遍体灼痛。 就眨眼而过,他这经受了许多淬炼的肉身都被灼烧得通红,更一身血气也都凭空蒸发。本就破烂的衣袍早已化成飞灰,却一步不退,就三晃两转便来到近前,咬破指尖挥洒精血,凭空书写出三个嫣红的古字凝而不散,随之一掌拍在那异精之上。 血字渗透,大阵轻颤,不过气机稍有阻隔,陆尘眼睛一亮,是如火中取栗般便将那人头大小的异精收入命渊。 火雾当即消散,压力亦凭空收敛。 无比的平静,诡异的安谧,陆尘眸光转过,瞧见那石棺一侧,花蕊当中的异物,就探出双指便夹到手中,继而折返,回到洞穴当中。 只落地,陆尘身子猛地踉跄,当即跪在地上。 他全身都被烧得通红,皮肤也干裂无数,鲜血还未流出便凝固,更口中鼻息吞吐火气逸散,是五脏六腑所在都被充斥,痛苦不堪,犹如万千针扎。 头发,衣裳,遍体的寒毛都被烧了精光。 “异精助阵势,阵势成异精,不过人头大小的火行异精,竟有如此威力...” 深深喘息几口,吐尽了体内火气,陆尘才终于觉得好些。 却回头再看,除却那些个迷蒙的火雾已经消散,却一切都平静得过分,是比之先前更为诡异,便陆尘都莫名警惕起来,手中取来的异物径直收入命渊,看也不看。 石棺并无动静,奇葩亦不过摇曳。 就那些个花蕊垂落,金黄的荧光上扬附着石壁,一切都如往常。 陆尘眼神游弋,冷汗也渐渐下来,就暗自催动血气恢复肉身伤势,缓缓后退。 正走出两步,那巨大的奇葩忽的震动一下,在陆尘警惕的目光下缓缓干燥,枯萎,变得焦黄,衰败,再无先前荧光朦胧的样子。却陆尘还在惊愕,未曾回神,那些个垂落的花粉忽的飘荡起来,汇聚如星河灿烂,一明一暗间好似有着莫名韵味。 “这...” 陆尘张了张嘴巴,忽的瞳孔一缩,只见到那些个花粉模样的星河忽的卷动起来,掀起一片可怕的风暴在这三百丈空间里肆意纵横,可怕的声音比起飓风呼啸更为汹涌。 奇葩枯萎,石棺翻转,坠落,花粉迎上,将之承托,缓缓置于地面,却是轰隆一声,便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头顶有石粉洒落,回头再看,那些个阵法痕迹也都寸寸崩断,却陆尘还未察觉任何气机显化,就灵精也都接连爆碎,化作齑粉消散。 原本的明亮,就短短瞬息便化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花粉金光熠熠,明暗无定。 就转头可以瞧见,这三百丈空间,无法以数计的花粉游弋飘摇,纠葛石棺周遭。 而后,陆尘清楚的见到,那石棺的棺盖,忽的颤了一颤... 第531章 欲问青天道如何 声响不大,却足以听得清楚,且金光照耀之下,陆尘也是看得分明。 虽不过涅槃境而已,然此间境况,陆尘绝不信自己会出现什么幻觉,就那石棺落地,棺盖分明颤了一颤,就其上已经沉积多年的灰土也都落下些许。然金光飘荡,花粉摇曳,就盘绕在石棺之上,隐隐带着古怪的韵味,好似凭空画出道道玄奇的痕迹,仍旧蕴藏了镇压之力,不许棺盖打开。 一口唾沫吞下,陆尘目光扫过周遭,可以确定这霸下图已经破去。 逆阴阳,倒乾坤,悬棺天藏终于落地。 却并未发生任何古怪。 灵精尽数破碎化作粉尘消散,便回头望过来时的方向,一片漆黑,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却那三百丈纵横的空间里,金光游弋不休,又是轰隆一声,陆尘瞳孔都猛地缩紧,是清楚的瞧见那石棺棺盖猛地一颤。 金光作乱,花粉飘荡,忽的暴躁起来。 犹如平地起金风,那汹涌的大势凌空飞舞,盘旋不止,是三百丈方圆之中皆被充斥。而陆尘也终于听到,那花粉摇曳之间带着低沉的嗡鸣声,就细细瞧去,才知那些个飘荡的金光又哪是什么花粉,根本就无数的金甲怪虫。 这怪虫头大尾小,生金色双翅,有触角,不见眼鼻,唯有占据了半个头颅的尖咴。其口中有利齿,飞翔则嗡声不绝,是先前距离太远,亦这怪虫只盘踞石棺之上,陆尘才不曾听到。 却而今怪虫势大,便陆尘所在之处也可听得清楚。 “这石棺中,真的藏了活物不成?” 认不出这虫的来历,却那石棺又轰然一震,陆尘满身的冷汗都已经流了下来,退后两步,只瞧着那金光笼罩下的石棺,万分警惕。 石棺古朴,见不到什么玄奇古怪,便其表面都无任何镌刻花纹,普普通通的模样。却存于此间,以悬棺天葬之势,借奇葩异精之力,石棺本身便必然非同凡响,却其中所葬之物,才是最为可怕。 究竟是什么... 陆尘不知,也瞧不出来,心中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就此离去。 然那金色甲虫漫天飞舞,将周遭三百丈空间都充斥,嗡声不绝,犹如风暴席卷,是游弋的痕迹也暗合霸下图的模样,仍旧蕴藏了极其可怕的镇压之力。那石棺中的存在分明想要脱离,却怎的也奈何不得,每次轰响间隔越短,却如何都不能取得任何进展。 是去是留? 陆尘也拿捏不定。 他是想要瞧瞧这石棺中究竟镇压了个什么存在,若真的是个绝代凶物,便拼尽全力也得逃得性命才行,以好告知前辈长者,前来将其降服,以免因此害了无辜的性命。 却设想如此,陆尘是听过公孙凉教诲,不敢将一切都看得太过乐观。 就这等葬法所封禁之物,若真的是个绝代凶煞,是否能够逃离便成了最大的问题。 “人头大小的异精,又那古怪之物,好像是个羊皮纸的模样,便论起收获已经足够,更破解了此间镇压大势,得以逃出生天...” 陆尘咬紧了牙关,听着耳边轰鸣之声越甚。 便那石棺震颤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周遭金甲怪虫嗡声更甚先前,如激涌的风暴汇聚,真个可怕的模样。却如此下去,无需多久那石棺中的存在便会破开镇压冲出,若届时还未能决定,就怎的都要面对。 去,留... 陆尘的呼吸越发粗重,就一双眸子死死盯住那不断颤抖的石棺,额头有冷汗滑落眼中也不觉。耳边嗡鸣之声,轰然震动之声,都好似远在天边,就心跳的声音越发响亮。 那石棺一颤,又一颤,灰尘簌簌下落。 又是一震,那石棺棺盖都已经跳了起来,却金甲怪虫凶猛冲上,生生将其重新压制回去。然如此势头,已经无法阻止,陆尘也是咬紧了牙关,一步不退,就死死盯住那即将破开的棺盖。 轰——! “要出来了...” 陆尘大口大口的喘息,捏紧了十指,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也不曾察觉。 金色风暴愈演愈烈,嗡鸣声中,更多了些急躁的嚎叫。那些个怪虫拼命废物,于凭空勾勒霸下图以求镇压,却棺盖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更每次都近乎跳起半尺的距离,却石棺中一片漆黑,根本见不得分毫。 剧烈的声音,在金色的风暴间不断回荡。 如战鼓狂擂,如雷霆落世,就金色风暴之下,那棺盖轰然一震,终究是凶猛跳起,将之上金色风暴彻底摧垮,再不能形成任何镇压之势。更那跳起的棺盖于凭空炸裂,数以万计的金甲怪虫嘶鸣连连,猛地向着陆尘冲来,却径直越过陆尘所在,向着远方奔逃而去。 金光不再,便整个空间都恢复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安谧,死寂,就碎石落下的哗啦声后,便再无其他任何响动。 陆尘吐了口唾沫,咕咚一声,可以听得清楚,却更清楚的是心跳声。他不敢有任何妄动,亦未曾察觉任何气机,就只僵硬的站在原地,却怎的也不能瞧见前方发生了什么。 便任何境界,都需得光芒才能见到模样。 却此间完全封闭,任何光源都已经消失,莫说陆尘,便大圣到此,若非另取光源,便同样不能瞧见。 然陆尘站了许久,也不曾发觉任何异样。 就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火行异精重新取出。 炽烈的光芒流转,只将将取出便将整个空间都照得一片火红。却如此,便足以瞧得清楚,而陆尘也不曾转动目光,就眼前将将明亮,便清楚地瞧见一枯瘦,干瘪,满布灰尘,挂满了烂肉的面庞,黑黢黢的眼眶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腐烂的嘴唇掩不住灰黑的牙齿,好似在笑一般。 就一瞬间,陆尘满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当即尖叫一声,仰面就摔在地上。 “你...你...” 异精滚落旁侧,陆尘颤抖着瞧向那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枯尸,便话也说不出来,更清楚的见到就自己原本所在之处,那枯尸探出满布黑毛的手掌,分明向着自己心脏所在。 却先前不曾有过任何察觉,便风声都不曾响起。 然短短片刻,陆尘就已经冷静下来。 这枯尸古怪,却已经再无任何生息,究竟如何来到身前还不知晓,然此间,这枯尸却似丢失了最后的支撑,就僵硬的站在那里,仍旧保持先前的模样,却满身染了灰尘的皮肉都在快速地腐烂,落地便成了粉尘消散,更古怪的黑毛不断蔓延,将他弥留的骨骼都掩盖。 “最后一口气...散了?” 陆尘重重喘息,腿脚都已经绵软,就躺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些许气力。 待起身,又后退几步。 这枯尸也不知被镇压多少岁月,就如今方才脱离,却将将现世便送了最后一口气息。待那些个血肉都彻底消散,只留下满布黑毛的枯骨,陆尘才终于见到其口中含着三块古怪的黑石。 这黑石各个圆润,有隐晦的气机流转,分明藏着浓重的煞气,却究竟怎个来历,是陆尘不能得知。 就目光转过,又瞧了眼那漆黑的石棺,陆尘方才小心翼翼地绕过枯尸,上前查探。 石棺表面朴实无华,却内里刻画了无数的痕迹。 更棺底一角,写着许多的古字。 “台鉴...廖奉贤...” 辨认许久,陆尘也就只明晓其中些许罢了,而至此也终于松了口气,就转头瞧向那立在隧道洞口的身影,眸中满是复杂。 此人便断古前一台鉴老祖,到此不过为了寻求绝世凶地,以镇压自身,免受大道反噬。纠其缘由,不过因修行了台鉴传承,是夺天地造化,受大道摒弃,故死后也不能安眠,必然尸变,以害血脉,断绝传承。就天地间,一则台鉴国,二则天命阁,自来如此,却这台鉴老祖廖奉贤走过多处,寻了许多险地,都是被其口中所谓的古人占据,不出大圣强者,台鉴国先人,天命阁前辈三者。至无可奈何,寿元将尽,不成大圣,不得真仙,只得寻了此间青龙忽起之地,以大阵篡改风水,逆阴阳,倒乾坤,成绝世凶地,作悬棺自葬罗生花中,镇压已身。却最终突破不得,未能延长寿元,就以此免得死后成煞尸,害了子嗣。 “欲究古今仙魔策,欲问青天道如何?!” 就瞧着那遗言最后一句,陆尘心中百感交集,终究不过深深一叹,方才将那先前到手的异物取出。 羊皮纸记载了许多古字,生疏的不少,却大致能够认得,更下方绘有复杂的阵法要理,是九子龙图一角的霸下图。 “留下此物给后世有缘之人,却若非镇压了千古,这半圣的身躯都无法支撑,便留下此物又谁能带出?前辈不过奢望,却而今真的到了我的手中,可其中道理深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领会。” 就瞧了一眼便重新收起,与那睚眦图摆在一起。 陆尘搓了搓鼻子,苦笑一声,倒是未曾料想竟会发生这些个变故。还以为是什么凶煞祸事,却到头来,不过有惊无险。 “也好在你只半圣,若真的大圣,便死后尸骨也永恒不灭,真成了那所谓的什么煞尸,我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 回到洞口,陆尘瞧了许久,只深深一拜,又稍作踌躇,将其口中三颗漆黑的圆石也取出。就当即,这满布黑毛的枯骨就彻底崩溃,化作满地的尘土。 摇头便罢,陆尘再不逗留,折身而反,却手中持着那三颗漆黑圆石,不曾收入命渊。 此物凶煞,亦其死后凶煞凝聚而成,若入体内,说不得会有什么变故,却如此留着也不好,毕竟这廖奉贤的遗言中说的明白,若不能取走,便其中孕生凶煞之灵,说不得便借其骸骨而成尸解仙,会为祸天下,乃大凶大恶的存在。 却如何处置,陆尘不曾于其中见到,还得回去问问圣教中的长辈才行。 第532章 平地起黑风 沿路折返,安谧如常。 那古怪的金色甲虫究竟去了哪里无法得知,却先前那廖奉贤的遗言中已经说明,此虫名蝜蝂,颇为古怪,好负重却入道炼则有镇压之力,受廖奉贤所致而停留其中,以镇压其死后尸体不会破开棺盖离开。 就起手段而言,当真是万全以对。 便瞧着手中黑石,陆尘也知需得如此才行,否则死后成了煞尸,就那无声无息便来到近前的本事,是如何都无法躲避,只怕稍有不慎,便害了子嗣血脉,断绝传承。 “台鉴国,天命阁,皆死后不详...” 皱起鼻子,陆尘又念叨一句,却也想不通其中究竟怎个缘由。便如那廖奉贤遗言所书,是堪破天地造化之术为大道摒弃,便死后也不能得个安宁,纵灵魄也不入阴界地府,就于阳界消散才行。 欲问青天道如何... 念及那遗言最后一行,陆尘也是觉得无奈。 道如何?便老鬼也不知,是真仙并非终点,却古往今来,堪得无上境者又几人?不过血天已经身死,天选寻仙域而去。自那之后,无上境便老鬼也不能探求,自那之前,又几人可为无上存在。 行道难,自古如此。 “欲求不得,这廖奉贤也是心中余恨不能消减,否则又如何要问青天道如何...” 深深一叹,陆尘心中百感交集,就见到前方已经见了尽头,就重新警惕起来,将那大石缓缓推开些许,又挖出一条隧道在旁侧观望。然此间所见,一片安谧,只一片风波后的狼藉作满目疮痍,却久久不见大蛇与蜥蜴再度出现。 不断回溯的时间,不断回转的空间,都因霸下图的消失,因那悬棺落地,恢复了往常的运转。便就此离开,也该再无阻拦。 陆尘松了口气,自地下一跃而出,就目光扫过周遭,搓了搓鼻子,终究是再无停留,选定了一个方向就此离开。 深山野墺,丘陵起伏,古木参天,奇花异草。 就一路走来,各种古怪已经屡见不鲜,就那生有利齿喉咙的怪花,有血有肉的镰草,更许多剧毒虫豸连连出没,真个三步一凶险,五步一害命,只怕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是陆尘也每每心惊肉跳,却难免落得一身狼狈,鲜血淋漓。 便将将不久,陆尘就见了一满布尖刺的怪树,嗅到腥味便摇晃起来,锋锐的枝梢如藤蔓般激射,险些将陆尘的心脏都洞穿。 蛮荒古地,步步凶险。 “那青龙忽起之地反而更是安全一些...” 就抱怨一声,陆尘终于寻了处水源暂且安定下来,却前后不知身在何处,虽是分得清方向,可究竟该向着何处才能离开,去往圣教是无法定下。便横渡虚空也不能,就怕此间气机混乱,一个不甚便落入凶险之中,丢掉性命便不值。 还得慢慢寻找才行。 却先前几度有惊无险,陆尘也是心力交瘁,只得暂且停留下来,倚靠水源恢复体力。蛮荒古地前后纵横不知多少里,非轻易便可离开,更其中险地无数,又偏偏毫无准备便到了其中。 陆尘心中有许多无奈,许多感慨,却终究只得认命。 就原地盘坐下来,饮水止渴,又寻了许多野果充饥。只四周瞧去,肉眼所及之处却不过树海苍莽,也不知这蛮荒古地究竟前后纵横多少里,至如今也不过见了其中些许罢了,是冰山一角也不为过。 “蛮荒古地凶险无数,便言说三步一天险,五步一天蜇也不为过,却离开那青龙忽起之地到如今,除却那些个古怪的花草与虫豸便再无其他...绝不会如此简单才对。” 吞下口中野果,陆尘拍手起身,就瞧了眼渐渐西沉的日头,眉关悄然皱起。 “夜里的蛮荒古地更是凶险。” 前次置身蛮荒古地当中,是因来访圣教。 却那次不过居于蛮荒古地外围边缘,未曾深入其中,却夜里也总会听到鬼哭狼嚎之声,更那些个异兽层出不穷。便陆尘所见,怎个金色的怪鸟,怎个大如山岭的蜈蚣,端的无比可怕,就沈先生瞧到都变了颜色,禁不住心生恐惧。 “还是尽快寻到出路才好。” 抹净嘴角汁水,陆尘终于抬步离去。 蛮荒古地不知纵横多少,却凶险要人性命,就日头西沉而至落山,陆尘走过只百里便几度近乎丧命。就此间,回头瞧着那无力坠落古树枝杈间的绿藤,有黑色的汁液不断滴落,古怪而又可怕。而陆尘肩头,也已经被这绿藤洞穿,鲜血淋漓的模样是狼狈到了极致。 啐一口唾沫,陆尘也是恨不得骂人才好。 却日头已经西落,至如今也没能寻到一处安身之地,就一旦漆黑,便不知会遇到什么。却就此停留也并非良策,只犹豫了片刻,陆尘便撕下身上褴褛的布条将伤口缠住,更加快了脚步。 至入夜,一片漆黑,天际有星光垂落,依稀可见些许。 陆尘已经寻到一处遗迹,粗大的石柱都彻底崩塌,只余残垣断壁无数。就细观,虽有风霜侵蚀的痕迹,却依稀能够见到些刻画其上的古怪图案,好似异兽,又如道痕,狰狞无比,又神妙莫测。 就藏身一崩塌的围墙角落里,陆尘方才松了口气,处理满身的伤势。 “此地平缓而无风无水,算不上什么好的地势,却如此模样在这蛮荒古地中已经十分难得,起码不会再生什么变故,且藏了什么不详就以寻常阵法也可轻易镇压。却这蛮荒古地已经如此,也不知其他的六凶又是什么模样...” 以牙齿将布缕缠紧,陆尘方才松了口气,却上身的衣衫都被撕了个干净,是个赤膊的模样。 四周望去,一片漆黑。 深邃的丛林仿若择人而嗜的兽口,阴森而恐怖,便陆尘也禁不住有些心慌,难以断定这未知的黑暗中是否会忽然冲出什么古怪。却眼角瞥见,陆尘又微微抬头,是越过那些茂密的丛林可见远处有星辉如长河垂落,仿若悬天飞瀑横挂半空。 就觉得古怪,陆尘稍作犹豫,终究是一跃而起,来到一尊破烂的石柱之上,远远眺望。 天地尽头,月华如水,星光成河,白茫茫的一片自宇内垂落而至那树海深处。黑压压的乌云也不能阻拦,就肉眼瞧去,是汇聚而成一倒灌的漩涡,就月华星光居于当中,其中有些不能见到的黑色影子。 究竟是个什么,陆尘可没本事见到。 “山水玄法一道言说地势上应星辰,是接引大道气机而成吉凶祸福。那星芒月华落定所在,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地形,竟然沟通了这许多的天星垂落气机...” 陆尘锁紧了眉关,只摇头一叹,再不关注,亦无心靠近,就回到那围墙下的角落重新躲了起来。 却睡也不能,就捏着那三颗滚圆的黑石怔怔出神。 “星芒月华成匹练,垂落天地尽头...难不成,那里就是蛮荒古地的内围?” 只一念动,陆尘心中便越发肯定。 “明日一早得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老鬼先前可是说过,那内围的尸皇绝非寻常,叫我不要随意招惹,想来在老鬼而言也会有些麻烦。却那边若真的就是蛮荒古地的内围,如此星芒月华垂落,浮动其中的影子就定然是无数的尸体。” 压不住颤抖的心跳,陆尘越发觉得恐怖。 “难不成,那尸皇真的成了尸解仙?” 就如此想来,陆尘便再无法按捺。 前次涉足蛮荒古地,他们可不曾见到这幅场景,虽说此间瞧着仍旧距离极远,却蛮荒古地有不详笼罩,尤其内围最甚,便越是靠近就凶险越多。此处已经瞧见那星芒月华垂落的模样,便已经十分深入,若有所准备便罢了,却而今身无可化解不详之物,就不过纯粹的犯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罢了。 “可夜里的蛮荒古地,又怎么能够随意走动...” 越发的急躁不安,却陆尘也无可奈何,就眼神始终盯着远处那星芒月华成河的方向,又偶尔瞥过四周,是怎么都不敢放松警惕。 夜过渐半,月上正空。 陆尘的精力也有限,且这一路走来,流血无数,便这般承受了许多淬炼的身子也不能抗住。就不知何时,陆尘已经靠着石壁睡了过去,只梦里忽然觉得寒风刺骨,方才颤了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却再瞧去,就前方,漫天的黑风滚滚而动,仿若碾压大势盖过苍穹。 呼嚎若鬼,黑风如刀,森冷而刺骨,卷起漫天的烟尘将星月都遮蔽。乌云汇聚,流淌血光,陆尘也瞧不出究竟怎个古怪,就见到远处有山岭大小的猿猴被卷入高天,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生生化成了脓血飘散。 陆尘彻底变了颜色,再不敢犹豫,起身就逃。 迷踪乱步踏定星门七十二转,身形如急电射过,就短短瞬息便奔出十余里,却回头再看,黑风更近。 “要命,怎的如此平地也会生出这般黑煞不详?!” 陆尘恨不得回手斩了那黑风,却也知况自己这些本事根本不能。 就那山岭大小的猿猴被卷入高天,都瞬间化成脓血,便此间唯有奔逃才行。 然黑风古怪,去势凶猛,只小成的迷踪乱步又如何能够逃脱?陆尘已经满面惨白,将一身血气都鼓动起来,更接连催发命渊中金字,却奈何毫无反应。就最终,不过眼睁睁地瞧着黑风越近,将其身形彻底淹没... 第533章 尸解仙之说 黑风呼嚎,滚滚而行。 就身于其中,好似经受万刀刮骨,犹如凌迟极刑,便陆尘的肉身也承受不住。只片刻罢了,便落了个鲜血淋漓的模样,更片片碎肉四处乱飞,将这黑风都染了些许的鲜红。 痛苦嘶嚎也无用,就只得催动一身血气汹涌,又命渊中金字也终于亮起些许的光芒,却也不过庇护其命渊不被黑风搅碎,却肉身的折磨不曾有过分毫减弱,是谁也承受不住。身于其中,陆尘将一口牙齿都近乎咬碎,却怎的都见不到任何,只陆尘于恍惚间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有着某个身躯庞大的怪物正在行走一般。 便这黑风,都似因其而生。 陆尘不敢睁眼,亦不能睁眼,就承受着黑风刮骨。 呼嚎的黑风夺人性命,却命渊中金字震荡,有滚滚道音若洪钟大吕,守护陆尘无恙。只如此,也是未能扛过太久便彻底昏迷过去,任凭身形被黑风卷动,远远而去。 也不知多久,到了何处,就终于察觉了疼痛,与黑暗中睁开眼眸,见到的不过一片阴沉黑暗的天空。不见星辰莹烁,不见日月高升,就压抑的乌云笼罩了一切。 “你终于醒了。” 旁边传来声音,还在恍惚中的陆尘猛地便一跃而起。 却翻身落地,剧烈的痛楚让他禁不住哀嚎,当即半跪在地。就抬头瞧去,乱石横陈,红砂遍地,只身旁不远处正坐着一男子,是个金发的模样,身材魁梧,却长袍也是破破烂烂,颇为狼狈。 “鹏飞?你...” 陆尘愕然瞧着缓缓起身的鹏飞,还未能问出心中疑惑,就忽的一口逆血上涌喷出,面色都变得惨白。 “三日前,我将将养好了之前的伤势,就来了蛮荒古地。本以为蛮荒古地浩大无比,又晚你几日,不会遇到。呵,却不成想,一阵黑风吹过,我和你就已经躺在这里。究竟到了何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是比你早醒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也好在是个寻常的地方,否则咱们说不得就已经身死魂消也不知怎么回事。” 鹏飞抬着眼睛瞧向陆尘,嗤笑一声,又轻轻摇头。 他挥手丢出一枚玉瓶被陆尘接住,面上满是随意的模样。 “这是治疗外伤的丹药,一枚即可,剩下的便自己留着吧,说不得之后还能用上。” “难得你这么大方。” 陆尘挑起眉脚,嘿的笑了一声,见着鹏飞并无敌意也就彻底放松下来,径直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那玉瓶打开。里面正躺着几枚浑圆金红的丹药,药香十足,而陆尘也并无怀疑,就倒出一枚吞了下去,以血气将之炼化吸收药力。 肉身伤势倒颇为严重。 就一口浊气呼出,陆尘也不再多言,瞑目便盘膝运起修行之法,有血气滚荡之声若闷雷回响。 鹏飞只瞧了陆尘一眼,又冷哼一声,转而便警惕得瞧着四周。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陆尘也终于理顺了血气,便肉身伤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不碍如何。就起身稍作活动,又忽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鹏飞自然听到,却头也不曾转来,随口问了一声,颇为不善。 却陆尘也不恼,就抬步上前,与鹏飞相距不远。 “你这人虽是难以相处,却也并非极坏,只一身的傲气让你抹不开面子罢了。若真的将一切都说透,咱们倒是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总好过先前打打杀杀的样子。” “我在那丹药里下毒了。” 鹏飞扯了扯嘴角,忽的瞪起眼睛。 “哦。” 陆尘只轻轻点头,就耸肩便罢,转而将目光望向四周。 便这幅模样,鹏飞是恼怒也无处宣泄,就只咬牙切齿的盯着陆尘,将手指都捏得咔咔作响,却终究还是按捺下来,不曾真的出手。 “你先前说是三日前才来蛮荒古地,那距我离开公孙家秦家又多长时间了?” 陆尘目光仍旧望向周遭,又忽的蹲下身子,将那些个红砂捻起些许,却问了个不着调的事情。 鹏飞稍愣,面上也有些古怪。 “若咱们不曾昏迷太久,便是七日。” “才七日?” 陆尘愕然,又轻轻点头,心中念及那青龙忽起之地的古怪,倒也不觉得无法接受。毕竟霸下图乃九子龙图之一,主镇压,更那廖奉贤手段非凡,借罗生花与异精而将自我封禁,是连同时间空间都一并受到影响,总在回溯,永恒不前。 多年如一日,大抵如此。 却可惜了这些岁月白白流逝,于凭空中长了几岁又不曾修行,就每日只想着如何才能离开,颇多懈怠。而今念及,只觉得可惜,却在当时而言又怎么还能想着修炼一事。 就一笑便罢,却鹏飞满面古怪,更眼神中也多了警惕之色。 “我可不是假的。” 陆尘瞧得清楚,无奈苦笑,就将先前经历简单说明一番。 待言罢,鹏飞方才恍然,是陆尘将那霸下图的羊皮纸也取了出来,未曾保留。之所以如此,是陆尘相信以鹏飞性情不会抢夺,一则他是不善阵法玄道,二则鹏飞心高气傲却也行得正,坐得直,就而今的陆尘有着足够让他认可的本事,就不会再有先前之事。 “那台鉴国的先祖也是个人物,却我不曾想到,修行台鉴传承竟会有着如此凶险,便死后也受大道摒弃,要变作煞尸,残害血脉后人。如此想来,也难怪这台鉴先祖会犯险进入蛮荒古地,若非如此凶煞之地,寻常可不能镇压这般死后不散的阴厉。” 陆尘将羊皮纸收回命渊,念及这些,又深深一叹。 “你是不知,就那蝜蝂逃离之后,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便那阴厉不散的尸体到了身前我也没能有过任何察觉。就后来才见到,更在其口中寻到了三枚...” 言止于此,陆尘便忽的愣住。 鹏飞面上还有古怪,不解为何。 却陆尘低头瞧向手中,又瞧了眼周遭地面,面上阴晴不定,又皱起眉头抿住唇角。 “我在那台鉴先祖的尸体口中寻到了三枚凶煞所化的黑石,极为不详,便存于命渊都不能,生怕会出现意外。而这三枚凶煞所化的黑石也不能随意丢弃,否则必定寻回那台鉴先祖的身旁,借其尸体而成尸解仙...” “你说的是...冥罗珠?” 鹏飞也皱起眉来。 “我曾听爷爷说过尸解仙,乃解化托象,蛇蜕蝉飞,是假死而非真死。却尸解仙绝非轻易可成,不过存于记载之中,便断古前都无人能成,是真死而非假死。更尸解仙易出变故,死后余愿不消,或恨,或怒,或恼,或哀,皆化凶煞而成冥罗珠。冥罗珠内藏厉鬼之志,借尸还魂,死而不死,不入鬼道却是鬼道,则成鬼。” “尸解仙就是鬼!” 陆尘面上满是凝重。 “冥罗珠是什么我不知道,却如你所言,那三枚黑石便就是冥罗珠。我本不知这些,却那台鉴先祖于石棺中刻下遗言,嘱咐后人寻到定要将其口中黑石带走,便遗弃也得至北荒才行,需得横跨整个中州。却如今被那黑风卷起,黑石没了踪影,我只怕...” “你怕那台鉴老祖成了尸解仙?” 鹏飞忽的嗤笑一声。 “这些也不过传说罢了,尸解仙并非真仙,便是否存在都是两说。” “尸解仙真的存在。” 就瞧了鹏飞一眼,陆尘轻轻摇头。 “尸解仙就是鬼,属鬼道修行法的一种。我曾修过一部鬼道经书,其中对尸解仙有过提及,是鬼道之下下成,便突破桎梏也就鬼仙罢了,不入仙道行列。却百万人尸解,成仙者未必有一,反而鬼尸无数,也就你先前所言的尸解仙。” 顿了片刻,陆尘忽的苦笑出来。 “却如今担心这些也无用,毕竟你我不知身于何处,就此间瞧去,乱石横陈,红砂遍地,又四野空旷,有风无水...也不知这红砂究竟是火,还是血。” “什么意思?” 鹏飞不通玄法之道,便陆尘所言,就无法明白。 却解释也不能,陆尘自己明白此乃玄法中的道理,简单是说不明白。 “玄法多依风水山川,风调水顺乃大吉,风凶水煞乃大凶。天有三宝,日月辰,地有三宝,风水火,人有三宝,精气神,是玄道基本。若与你说明这些,便三个昼夜都讲不完整,就你知道我不会平白害人就是。” 摇头便罢,陆尘心中也是压抑,却未曾显露任何。 就先前捻起那些个红砂,陆尘可是瞧得清楚,这红砂原本并非红色,倒似是染血而红。就轻轻搓了个干净,内里却是漆黑的颜色,就黑色沙砾一般。 虽不知蛮荒古地的内围究竟什么模样,却听闻中言,乃黑石乱坟地。就此间瞧去,虽大片红砂,可本为黑砂,已如了黑石一说,就不曾见到乱坟地。 陆尘也心中祈祷着不要如自己猜测一般,真的进了蛮荒古地的内围。先前老鬼的叮嘱他仍旧记得清楚,是若非万不得已,便莫要去招惹蛮荒古地内围的尸皇。 却如今,是真的到了内围之中。 “走吧,先找找方向再说,我可是意外才来到蛮荒古地,原本该有的准备都没能来及,却不打算,但还是尽快离开最好。若备齐了所需之物,也可免除许多麻烦” 只得故作轻松,就随意寻了个方向便缓步而去。 鹏飞皱眉,冷哼,却也未曾反对,缓步跟上。 第534章 恶虎坟 极目远眺,四野空旷,红色的砂砾见不得尽头,好似荒莽无尽的平原上点缀着许多大石。 陆尘与鹏飞行走之上,刻意的避过那些大石,生怕此间会有古怪,遭遇不测。却如此走过许久,两人已经再无话题可言,却仍旧不曾见到其他,好似有千万里之遥,便怎么都不能寻出尽头所在。 “你跟我说实话。” 正歇脚,鹏飞忽的开口,转而瞧向陆尘。 “咱们是不是到了蛮荒古地的内围。” 虽是询问,却无比肯定。 鹏飞从来不是个傻子,只有些莽撞,又太过自傲,却能够认清自我,也知蛮荒古地如何凶险,就来之前,怎会没有准备。便此间瞧着陆尘越发沉默的样子就有了猜测,更而今,再无话题之后,陆尘面上总会偶尔浮现些许的凝重,就难以瞒过鹏飞。 外围古木参天,一派原始景象,内围黑石乱坟地,却也不过于传说典籍中所知。 究竟内围是个什么模样,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前来。 便真的到了内围,也未必第一时间就能认得清楚。 陆尘瞧他一眼,稍作犹豫,也是知道瞒不了多久,只得无奈点头。 “内围广阔,前后纵横不知多少里,便古往今来无数人曾于此间出入,却也未必就能将所有角落都走过一遍。咱们该是到了内围,就这周遭游弋的不详便绝非外围可比。更这红砂...该是染血而红,却究竟死过多少生灵谁也不知。” “怎么说?” 鹏飞皱起眉关,伸手捏了把红砂在掌心,就轻轻一撮,手指便染了鲜红的颜色,却那些沙砾也都现出原本的黑色。 “无山有风难见水,阴云笼罩,不得星辰...此地太过平缓,未曾见得什么起伏,却这般地势也最为难测。这些红砂本为黑色,该是染血而红,若于此间来说,鲜血浸染而成水,风过,沙砾作山势,便有无尽的凶险。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还得依靠天星才能辨别。” 陆尘轻轻摇头,苦笑不止。 “怕只怕,万千变化不曾显露人前,与地下纵横交葛,显化气机于之上,生杀无形,不详逞威,是最难破解的地势。” 却说是如此,陆尘目光扫过周遭,是心中也有些慌乱,毫无办法。 就凭借肉身与灵觉,陆尘感受到这附近游弋的不详比之外围更是凶猛许多,便其命渊金字都始终闪烁着微弱光芒,以抵御不详侵蚀。却再瞧去,鹏飞安然无恙,也不知身上带着怎样的宝物,能够躲避不详,便此间也不曾觉得如何。 “走吧,还是先瞧瞧再说。” 陆尘取了台鉴传承出来,就翻翻找找,不断查探。 其中有涉及风水地势一说,乃借山水风岚而作大阵,究竟怎个道理,如何破解,皆是详细。却瞧了许久,陆尘也不曾见到哪里提起这般古怪的地势,就唯一相似者,便如“袖里乾坤”,是表面不见山水风岚,却地下有千奇百怪,害人于无形。 而这袖里乾坤的地势也最为莫测,若行大阵于之下,可蔓延其力以至高天,真个杀人害命却谁也不知。 却如此也无太大 用处,台鉴传承主讲封禁镇压,涉及堪舆风水并非极多,就偶尔可见些许。真个有用的,还是先前寒若华教他的那些,虽是浅显,却足以救命。 “可惜,这些记载并非真的深谙玄法一道,虽不曾有过什么错误,却提及太少了些...” 陆尘深深一叹,目光扫过周遭,见到无恙,又潜心其中。 鹏飞就唯有沉默,只瞧着陆尘钻研,待以警惕四方。 蛮荒古地有着太多传说,虽时过匆匆已经不能尽数表全,却有关内围最多一句便“鹰见愁”,是真个雄鹰也无法横空飞过。好似无形的规则,是但凡生灵忤逆,必定化成脓血。 虽不知真假,却鹏飞与陆尘可无胆尝试。 就如此走出十数里,一条巨大的沟壑横亘前方,东西蔓延数十里,一片血红。 “你瞧那边。” 鹏飞叫醒了陆尘,他自己可拿捏不定这些。 就抬头瞧去,陆尘当即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脊背都有寒气直蹿。 那沟壑绵长而苍劲,就仔细瞧去,好似一俯卧的恶虎,头颅向东尾向西,凶煞汇聚,仿若血海。便何人见到,都得认定是一数十里的巨虎在此间沉睡,压塌了地面,才有如此沟壑于身前,阻拦去路。 “怎么了?” 鹏飞不解,只觉得古怪,却瞧着陆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边,身子都在颤抖,心中也是警惕起来。 “恶虎坟...” 陆尘听到声音方才惊醒,就嘴里呢喃一句,咽了口唾沫,又后退几步,生怕进入其中。 “咱们远远绕开就好,千万不能进入其中。” 稍作犹豫,陆尘深深一叹。 “将将我就在这典籍传承中见到,形似饿虎之地,头东尾西,深如沟壑,是恶虎坟,亦称凶兽穷奇埋葬之地,端的无比可怕。就生灵进入其中,必定化成齑粉消散,乃大凶神禁,不详最煞之地。若能借了如此险地布下阵法,封禁之术也可镇杀万物,便半圣入了其中亦无活路!” “这么恐怖?” 鹏飞哑然,转而又瞧一眼那恶虎坟地势,同样退后几步。 “却这等险地之下,也该藏了好东西吧?” 他是瞧见陆尘面上有过一瞬的犹豫,心中有了猜测。 陆尘抿住唇角,苦笑一声,又抬头瞧向那恶虎坟地势,面上变得颇为复杂。却抽搐许久,终究摇头叹息。 “恶虎坟号称穷奇埋葬之地,于其中断然会有宝物,乃至其下龙脉也作天地而成,可能蕴有圣精。圣精珍稀,堪比古药,若其中真的藏了圣精又被咱们取来,便交给公孙老家主也或圣教老妖,说不得就可突破桎梏,登临大圣之境。却可惜,我来到蛮荒古地不过意外,还未准备齐全,就幡旗,龟甲,灵精,八卦之类一无所有,便见了这等地势也只能远远望着,是怎么都不能深入其中。” “我有。” 鹏飞未曾犹豫,就陆尘转头瞧来时,已经取了数百幡旗丢在身旁,又龟甲八卦之类无数,灵精更是极多。除此之外,陆尘更见到鹏飞抬手一翻,是个巨大的木桶,若在寻常家中 该是用来洗浴才对,却其中盛了浓稠的鲜血。 “我在书上见到过,黑狗血能克制尸体。这蛮荒古地传闻有尸解仙无数,就专门寻了百多黑狗放血。” 顿了片刻,是瞧着陆尘面色古怪,鹏飞也觉得有些难堪。 “蛮荒古地凶煞万般,自得准备周全才行。我也不是傻人,岂可如你一般,还未准备便来了蛮荒古地,岂不送死?” 却说完,他面上也难得红了一红。 陆尘无言,只摇头一笑便罢,未曾说破太多。 “黑狗血用来对付僵尸才行,尸解仙与僵尸可并非同类,就你这一大桶的黑狗血也未必能治得了谁。却其他的准备倒是充足,解了我的难题,而今见到这恶虎坟,也可尝试一番。” “我又不懂那些...” 鹏飞暗自嘀咕一句,又忽的正色。 “给你用这些也行,却真的取了圣精,咱们五五分。你的那份是给公孙老家主也好,给那圣教老妖也罢,我管不着,却给我的那份绝不能少。天下将乱,匹夫有责,我爷爷而今也是半圣之境,虽比不得公孙老家主与那老妖,却也是个圆满境界。若有圣精,我爷爷说不得亦可成就大圣,便将来面对天下乱世,也可出一份力。” 就转而瞧来,鹏飞将那些个幡旗龟甲都挡在身后。 “这些东西都是我准备的,若无这些,你也不能进那恶虎坟,就如此要求也不过分。” “当然不过分,就五五分。” 陆尘点头应下,未曾讨价还价,是理所应当。 若多了大鹏祖也肯为天下谋太平,陆尘又怎会拒绝。 就鹏飞让开之后,那些个幡旗与龟甲才到了陆尘手中,就一番查探,也禁不住阵阵感慨。 “你不通玄法之道,却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是极好,便龟甲也至少百年陈放,更八卦乃玄金所铸...废了不少灵精吧?” “是我鹏族的一长老给我的。” 鹏飞轻哼一声。 “我鹏族中,也并非尽都好打好杀,于玄法一道,也有人钻研,只成果并非显著,来不了蛮荒古地罢了。” 闻言如此,陆尘就古怪地笑了笑,未曾多说。 取了些翻起,又拿上龟甲,陆尘面上方才变得凝重下来,缓步靠近前方那巨大的沟壑。见此模样,鹏飞亦觉得紧张,便呼吸都压抑下来,生怕出了变故。 “你退后些,这恶虎坟绝非寻常,我也不过尝试,若出现变故就转身便逃,多余的不要理会。” 陆尘呼出一口浊气,又叮嘱一声,见到鹏飞点头后退,方才继续上前几步。 就来到沟壑边缘,瞧定了方位,陆尘手臂一抬,一杆幡旗便遥遥的插了下去。 却不过短短瞬间,那幡旗还未能摇曳,便见得气机交葛,于前方那深邃的沟壑中有血光一闪而过,幡旗便当即拦腰折断,落地便成了粉尘,风吹消散,不留丝毫。 陆尘面色急变,鹏飞也是瞳孔骤缩。 凭空一声呼啸,风岚如骤,那数十里的沟壑蔓延之间,血浪凭空而生,势如遮天! 。m. 第535章 一命换一命 血浪滚滚而动,起则遮天蔽日,是个无比可怕的模样。 红得令人心悸,就个血雾如烟飘渺,缓慢升腾,却瞧了清楚时便已经来到近前。就于那恶虎坟边缘的陆尘也是彻底变了颜色,却奈何退后不得,就气机锁定,好似周遭空间都已经凝固,将他彻底镇压此间,唯有眼睁睁瞧着那血浪滔天之高,要将他吞噬。 手中有幡旗,有龟甲,有八卦,却而今是再无用处,便他命渊中血气都无法震荡而出。就那烙印的金字越发璀璨,迸起金光万丈,有大道之音如洪钟大吕,透体而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金字浮动于身前,气机交葛,茫茫无尽。 就凭空中有风岚回转,好似刀剑在剧烈的碰撞,更那铺天盖地的血潮也凝固一瞬,未曾径直压下。 只短短片刻,后方有呼啸冲天。 鹏飞一头金发飞扬,双臂展开有神光渺茫,但见其背后化出大鹏神祗,就不过恍惚便来到近前。他身形盘旋,狮子搏兔的模样,就一掌拍出大鹏博龙的道图,将那终于缓缓压下的血浪阻拦一瞬,而后便取出一古怪的铜炉在手中,拉着陆尘一起落入其中。 将将封闭了炉盖,外界便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好似万千刀剑碰撞炉身,便于其中也能清楚见到这周遭的铜壁不断变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于那血潮之内又是个什么模样,陆尘与鹏飞可不想知道。 “真要被你害死了!” 鹏飞一身金光汹涌,瞪着眼睛,满面凶煞,却仍旧尽力将铜炉支撑起来,怎奈何血浪太甚,就受到反噬便让他接连吐血。 一枚又一枚丹药入口,鹏飞周身金光更甚,只咬紧了牙关,满面红胀,却始终不肯有过分毫放弃,是任凭血浪冲撞也仍旧固若金汤,拼尽了全力也要保住性命。 “是我大意了,不曾想这恶虎坟竟凶煞到了这般地步...” 陆尘心中也是愧疚。 却如今已经变成这幅模样,鹏飞只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全心全意地维持铜炉以抵抗血浪侵袭。 不知多久,未明时过,就外界的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于铜炉中躲避的陆尘与鹏飞也终于松了口气。却将将罢休,鹏飞便身形一晃,径直倒在炉中,口中吐血不断,连同一身气机都萎靡到了极点。 陆尘惊呼出声,顾不得许多,将连忙将他扶住,却奈何喂了丹药也不顶用,是仍旧吐血不停,已经奄奄一息,就要魂归黄泉。便鹏飞自己也苦笑不已,只奈何无力出声,就眸中光彩都已经渐渐涣散,近乎绝望。 大概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这般死去。 铜炉已经变作七零八落的模样,只将将落地便已经裂成无数碎块。陆尘与鹏飞的身形落地,却来不及瞧过究竟落在何处,陆尘又猛地冲了上去,将摔在一旁的鹏飞扶起。 “若你这般就死了,要我又如何对得起鹏族之人?!” 陆尘咬紧了牙关,却奈何取了许多丹药也无任何用处。 就细细查探一番,陆尘身子都猛地一颤。 先前于那铜炉中是一口气维系下来,方才不曾察觉,却而今查探过后,才知其伤势严重,五脏六腑俱损,便血气也彻底溃败,更脊柱登龙都彻底破裂。那铜炉乃极好的宝物,却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就受到反噬,鹏飞也抵抗不住。 若非鹏族肉身极强,只怕此间已经丢了性命,更无力坚持。 也似回光返照,鹏飞忽的抬手,狠狠抓住了陆尘衣襟,就染满了鲜血的模样真个狼狈不堪。他眸光满是不甘,又带着些许泪花,却口中呜咽怎的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尘也咬紧了唇角,却奈何明月长生殿的丹药也不能起死回生。 “玲珑...对了,还有玲珑,你等我,不能死,千万不能死!” 一念所及,陆尘瞪起眼睛,也不顾鹏飞还有遗言说不出来,便沉心于翠叶令牌,询问玲珑救法。只短短片刻,却鹏飞已经口吐鲜血,面上满是苦涩,更两行浊泪滑落,是已经没了还生的想法,彻底认命。就如此呆呆的望着上空,却瞳孔渐渐缩紧,欲言而不能。 “血...我的血...是了,我的血!” 忽的睁开眼睛,陆尘面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先前于圣教中,那七长老可是说过,血天修行之法于肉身血气,凝练精血,便其本身就堪比圣道古药,更入得仙道之后更是超凡脱俗,滴血便可生死人肉白骨。虽而今陆尘不能与血天大圣相比,却一身精血充盈,生机勃勃,亦乃绝佳的救命之物。 玲珑有言,需得不少才行。 却而今陆尘又怎会顾忌那些,救人要紧,何况鹏飞也因其才会如此,就似不曾听闻玲珑阻拦,亦不顾鹏飞摇头,当即便割破手腕,催动精血喂入其口中。 鲜血如注,浓郁而隐有精灿光华。 入鹏飞口中,只短短片刻,他原本枯败的血气就重新旺盛起来,却陆尘面色越发泛白,更眼前也渐渐泛黑。 却鹏飞瞳孔几度缩紧,更面有惊恐之色,可陆尘瞧见只以为是其不愿,就未曾理会。然其肉身非凡,割破了手腕就短短瞬间便愈合,无奈就再度割开,尽力催动精血滚滚流出,怎的都得救回鹏飞性命才行。 就饮血越多,生机越甚,不过些许时间,鹏飞也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猛地抬手就将陆尘推开,口中嘶吼,满面凶煞,周身都荡漾金光如火如荼,轰然一掌拍向高空。 凭空有炸雷之声回荡,陆尘也仰面躺在地上,方才见到他二人是被卷入一片地下的洞穴之中,就上方正盘踞一人脸蜘蛛,于他先前所在不过咫尺之遥却也未能察觉。鹏飞是瞧得清楚,再念及其先前模样,陆尘方才面色一白,心中恍然惊悟。 剧烈的碰撞有风岚回荡,陆尘亦匆忙起身,却腿脚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便一身血气都无法激荡。再观命渊,已经是个贼去楼空的模样,已经尽数喂给鹏飞。 失血太多,精血亏损,陆尘喘着粗气也觉得胸闷。 就抬眼所见,那人脸蜘蛛与鹏飞硬撼一击,也似吃了个闷亏,一条蛛腿都被鹏飞生生撕下,就当即惨嚎一声,刺耳无比。 “你这人的血可真是难喝!” 鹏飞身形落地,头也不回就啐了一口。 却他抹净了唇角,周身金光涂涂,抬手便拿出大鹏博龙的道图,身形急冲而上,演化周天大界将那人脸蜘蛛困锁其中。大鹏急速,举世无双,于那金光大界之中,其身形幻化无常,便陆尘也眼花缭乱,只听闻人脸蜘蛛惨嚎不断。就短短片刻,那人脸蜘蛛便八条蛛腿都被鹏飞生生撕去,毁作齑粉,又抬手拿住纠缠石壁之间的蛛丝,将那丢了半条性命的人脸蜘蛛捆绑起来,丢在一旁。 就落地,又一口鲜血喷出。 “好在不过一登龙的怪物,若再强点,咱们可都得就此交代了!” 鹏飞恶狠狠的咒骂一声,方才撑着狼狈不堪的身躯来到陆尘身前。 就半跪在地,陆尘也终于松了口气,却眼前泛黑,当即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先前救你性命,而今又饮了你的精血,咱们也算一命换一命,谁都不欠谁的。” 瞧着倒地的陆尘,鹏飞面色变幻许久,却最终不过轻哼一声,在旁侧盘坐下去,再不理会仍旧唉声嘶嚎的人脸蜘蛛,运转修行法以恢复伤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尘终于缓缓苏醒,却其唇角干裂泛白,面上遗物人色,是血气亏损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然不过将将苏醒,翠叶令牌便于其命渊中显化光芒,有丹药被玲珑隔空送来。 就心中念及,道谢一声,陆尘便将那丹药取出吞服。 “你这人怕不是脑袋有病,落地也不瞧瞧周围究竟什么模样便这般丧心病狂的给自己放血。若不是你那臭血真的有效,我又恢复极快,便咱们两人都都死在这废物手中。” 鹏飞也察觉陆尘醒来,就睁开双眸,又是一声冷哼。 将将吞服了丹药,药力扩散,命渊中也终于见到些许血气升腾。恢复了些许体力,陆尘也转头瞧向鹏飞,嘿的笑了一声。 “你不也是丧心病狂的救了我?先前都已经说过,若那恶虎坟有变,就不要理会其他尽快逃跑,可你仍是折身回来救了我,便这份恩情,怎么都得报答才行。而且先前你血气溃败,重伤近死,更丢了求生的意志,我只怕再有稍许的耽搁就会害你妄送性命。” 说着,陆尘又是嘿的一笑。 “咱们彼此彼此。” 闻言,鹏飞嘴角抽了一抽,也不会理会,就重新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就如此才有时间细看周遭,却陆尘一眼便见到被丢在旁边的人脸蜘蛛,是个女人模样,却身子漆黑肥大,就一蜘蛛。然其被鹏飞生生撕去八条蛛腿,更捆缚于此,早便流血丢了性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而今想起,仍旧心有余悸。 却难及先前,陆尘又瞧一眼周身金光缭绕的鹏飞,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人无运不能通达,呵,大难不死,说不得会有后福啊...” 第536章 魄门生路 隧道深幽,宽窄难测,犹如饿虎伏尸,不见灵精成藏,唯有凶煞游荡。就瞧过四周,怎个石英,水晶,皆作黑红颜色,有肉眼可见的荧光飘渺无定,更杂草丛生,虫豸满地,诡异难测。 鹏飞将将吐出胸腹中的浊气,睁眼便见到陆尘满面凝重。 “你可瞧出咱们落在了何处?” 他起身而来,就见着陆尘正蹲在一块石英簇旁不知比划着什么,却那石英就黑红颜色,其上也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鹏飞是不懂这所谓的玄道,就只有过些许的听说,若真的要其对这周遭地势说上一二,便着实有些为难。却瞧着陆尘的模样,鹏飞也觉得古怪,问了一声又许久不曾得到答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将将警惕起来,陆尘忽的起身,连连摇头。 “咱们怕是进了恶虎坟下的虎葬穴了。” 他挠着头发,面上满是烦恼。 “地势山川之下藏龙脉,多以天地而成的龙气也或福灵宝至的灵精矿藏,却地势万千,风水难测,许多地形之下藏着的又并非龙脉。便如这恶虎坟,其下便并非龙脉,而是虎葬穴,其形如恶虎伏尸,头西尾东,与恶虎坟正巧相反,内藏无尽凶煞,衍生不详夺命。却于我所见过的记载中,皆有言虎葬穴是寸草不生之地,可此间...” 陆尘也是满心的苦恼。 鹏飞挑起眉脚,就四周瞧去,可是见到不少的黑红杂草,一如那些个石英水晶的模样。更杂草之中偶尔出没些古怪的虫豸,有些剧毒,有些无碍,却分明并非那所谓的寸草不生。 “是你记错了吧?” 嘀咕一声,鹏飞也不能理解这些。 却陆尘并未回答,他也断然不会记错,就只转身便摘了根草叶在手中,是汁水流淌,好比鲜血一般。更那些虫豸毒物也都是各个古怪,便陆尘也认不出几种。 “我也不明白你总是考虑这些什么,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恶虎坟也好,虎葬穴也罢,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鹏飞皱起眉来。 “我总觉得有些阴冷,却寻不到来源。” “虎葬穴地下通幽冥,有寒潭,比黄泉,虽不知究竟在何处,却阴冷也是正常。就瞧着此间地势,该有水有风才能成,以物极必反的道理方才未曾落了个寸草不生。却如此也是无比可怕,虎葬穴原本便已经要人性命,更配上个物极必反的道理,生门死门混乱,不入五行之中,便八门之道也难以揣摩个清楚。” 陆尘轻轻摇头。 “若要离开,定是得弄明白了此间地势才行,否则胡乱冲撞,只有丧命的下场。” 鹏飞闻言只撇嘴,他是不懂这些,就唯有相信陆尘才行。 待丢掉手中草叶,陆尘抹净了受伤的汁水,转身便奔着虎头方向而去。就一路走过,红草遍地,更虫豸也是越来越多,却经过脖颈所在,一切便既然而至,就眼前所见便大片的荒芜,足有数百丈的空间一片混沌,是肉眼可见的阴暗气息,正滚滚而动,便肉眼可及之处都是黑暗深沉的模样,唯有偶尔飘荡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阴兵阴马,不计其数,将这数百丈的空间尽数充斥,游弋飘荡,无有归处... 陆尘与鹏飞都是身子一颤,便呼吸心跳都瞬间压抑下来,只觉得背后有冷风上窜。就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发出任何声音,待眼神示意便缓缓后退。 阴气涌动,森然如冰窖一般。 就退出百丈之外,陆尘与鹏飞方才松了口气,却两人面色都是有些泛白,更额头满布冷汗。 “如此多的阴冥兵马,这虎葬穴的头颅究竟通了个什么地方...” 陆尘心有余悸,就而今想起那些个密密麻麻的阴冥兵马仍旧觉得可怕。也好在是两人反应迅速,只怕不慎触动了那些个阴兵阴马,惹来凶煞缠身。便那无法以数计的阴兵阴马,无妨太多,一拥而上,便可将他们彻底淹没,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鹏飞也是大口喘息,只瞧了陆尘一眼,又抹一把额头冷汗,未曾多言。只待起身,就向着尾部而去。 陆尘也是如此打算,就都是安静下来。 走过红草嶙峋,见了毒虫怪蛭,陆尘与鹏飞方才摸清了整个虎葬穴的地势。就东高西低,虎头在下,尾巴在上,更四肢朝南向朱雀,虎尾摇晃朝玄武,如灵蛇。若能俯视而见,该栩栩如生的模样,就一饿虎扑幽冥,下入黄泉之势。 便越看,越是心惊。 陆尘也是越发拿捏不定,毕竟风水难测,地势万千,纵有先贤前辈的经验亦不能横行无忌。风水地势,乃乾坤阴阳而生,应星辰作成,是会元之神奇,天地之造化,无法以常理度之。若非堪透大道至理,阴阳循环,便无法以定数。 待走过尾部,陆尘与鹏飞只觉得阴冷更甚,好似寒气纠葛不散,于其中回转。 就到了尽头,也未曾见到任何古怪。 “这寒气究竟从何而来?” 鹏飞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却陆尘在尾部找了许久也不曾寻到来源,就轻轻摇头。 此间乃虎尾蜷曲,向北方玄武之位,如灵蛇,当厚重,却而今瞧见反而过分轻巧,就其势游弋不定,便陆尘无法想个明白。 “真正的源头,应该还是在虎头之处。” 停留许久,陆尘也不过深深一叹。 “虎葬穴势如扑幽冥,黄泉奈何三生石,皆于虎头处才对。寒气属清,应混沌初开之道,轻清上升,重浊下降,故而虎尾阴寒却虎头汇聚不计其数的阴冥兵马。却真的如此,生死门便可见得清楚,是尾则生,位列乾,头则死,位列坤,四肢合巽、震、离、艮,脊背合兑、坎两位。却此处所见...” 陆尘目光转过周遭,又将眉头锁紧。 哪有生路,不绝绝路罢了,除却阴寒就再无任何,便此间杂草虫豸都难见,更石英水晶作黑红颜色却泛着森森寒气。 只差结了满地的冰霜。 “走吧,回去瞧瞧,这附近该有生路才对。” 陆尘轻轻摇头,转而便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鹏飞也只皱了皱眉头就跟上。 待行过虎尾,将将宽阔,陆尘便忽的止住脚步,向着南方而去。鹏飞也不曾开口,就跟在其后,却见到陆尘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四处敲打,不消片刻就忽的翻开一座大石,于其后露出一条深幽的隧道,不见尽头所在,却势乃向上,当为生路。 陆尘也嘿的笑了起来。 “魄门所在,果然是生路!” “魄门?” 鹏飞听得清楚,当即愣在原地,面上也变得古怪起来。 “当然是魄门,此间可是这虎葬穴的尾根,除却魄门,还能有甚?虽说在道理而言是出粪之处,却合乎堪舆玄道来讲,就此间才能离开。究竟如何进来,我是怎的都不能想到,但虎头之处绝对乃大凶之地,毕竟这虎葬穴的姿势便是扑入幽冥。先前那些个阴冥兵马你也瞧见了,虽说虎口之处该是作口含金珠的模样,若有珍稀之物,就必然在虎口,却虎口也是最凶险之处,便阴冥兵马与那真正的凶险相比都不过尔尔。” 陆尘轻轻耸肩,也是有些无奈。 却相比性命之虞,便真的魄门也得走一趟才行。 “幡旗,龟甲,八卦,灵精,我需要不少的数量,得先将这饿虎扑幽冥的势头止住,而后再打开魄门生路,才能去虎口尝试一番。” “你还要去虎头?” 鹏飞愕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恼怒。 “先前那恶虎坟便差点要了咱们的性命,这虎葬穴比起那恶虎坟更为凶险,纵然有着怎样的宝物也得留了性命才能有用!我看你怕不是疯了,就而今境况,咱们能够逃出去就已经极好,你却还在觊觎那虎口的宝物!你...你...” 却鹏飞恼怒,陆尘依旧自若而平静。 他只盯着鹏飞,不曾开口,就伸出手来做出讨要的模样。 “不给!” “没有那些,这魄门生路我也无法打开。” 陆尘忽的笑了起来。 “魄门通粕门,糟粕出离,亦为五脏使,水谷不得久藏。却此间不过地势所化,魄门之外定当存了污秽之物,便如阴气血煞,不详水泽,更毒虫怪蛭拦路也或虎口食人而留了厉鬼挡道。这些可并非随随便便就能除去,得借地势才能将之化解,否则况你我的本事,未必能就此离去。” “你...” 鹏飞瞪起眼睛,恨得咬牙切齿,却道不出一句反驳之言。 他不懂玄法之道,便陆尘堂而皇之的欺骗,也就只听着罢了。 “我是不知你说的真假如何,却你若定要去那虎口夺什么金珠,我决然不会管你,便死就死了,大不了我自己一人回去。却你也可放心,若你真的死在这里,待日后我定会走一趟公孙家,与你那老丈说清楚原因,免得死了也没人知道。” 鹏飞嘴角直抽,却最终也无可奈何,就恶狠狠地丢了许多幡旗龟甲在陆尘身前,是命渊中的储藏都一股脑地全部取了出来。 忽的,又冷笑一声。 “到时候见了你的灵位,我便给你送上一件极好的宝物,让你去了阴界后也免得与人争夺,被人斩了灵魄,身死魂也消!” 第537章 阴冥兵马,何以数计 幡旗落地,龟甲开路,八卦前行,灵精作辅。 就陆尘算定了地势门道,就手中幡旗一一落地,便眼前这作为虎葬穴魄门的山洞都轻轻一震。于其中,隐约有哀嚎声传来,只听闻便觉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陆尘究竟以这幡旗龟甲将什么东西化去,是鹏飞也觉得不能承受,一阵龇牙咧嘴的模样,眼角都在抽搐。 待落定最后一杆幡旗,陆尘拍手起身,面上也轻松下来。 “成了。” “成了?” 鹏飞满面古怪的瞧来。 这幡旗还未尽数插完便已经听闻洞穴中有哀嚎之声,却也不过短短片刻,就那之后便再无任何声响。如其先前所言,是其中藏了污秽,可究竟是个怎样的污秽鹏飞是想不明白,更理解不得怎么之后就再无声响。 本以为幡旗插尽,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出现。 “魄门藏污秽,本是再正常不过,却在生灵而言,污秽便污秽,并非什么可怕之物。却而今于风水地势来说,污秽便不出阴气,晦气,浊气此类,就长久沉积而成鬼怪也或凶煞之物。如今我已定下此间风水气机,便地势祸乱,不详笼罩也都破开,是于其中化出一道生路,就由此间离开,是毫无阻碍。” 陆尘随意笑笑,这些东西也是自台鉴那些传承的古籍上学来。 虽台鉴传承主封禁镇压之术,却利用天地乾坤而成的地势亦为其中手段,便涉及风水堪舆,称得上玄道经典。便陆尘于那青龙忽起之地多年钻研,而今也算半个大拿,只寻到生路所在,就将其破开并非什么难题。 “鹏兄,生路已开,由此而去便可离开虎葬穴,却是否能够逃出恶虎坟仍旧两说。便出去之后,若见到还在恶虎坟中,就尽快退回这魄门之中,以免出现不详之事。幡旗还在,灵精充足,便十个昼夜都可维持,而后与其中等我回来再想办法离开。” 顿了片刻,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若十日后还不曾见到回去,就只能靠鹏兄自己想办法离开了。却恶虎坟与虎葬穴乃上下相连,就此间古怪才有这般说法,可想来出了魄门也就远离了恶虎坟。这蛮荒古地遍地凶险,鹏兄可万万不要久留,还是想办法尽快出去最好,不通玄法之道,就一步一丧命。” 如此告诫便罢,陆尘一拱手,留了几杆幡旗,留了些龟甲,又咬破手指于一枚八卦上书写古字,连同许多灵精一同交给鹏飞,而后才转身奔着虎头所在而去。 就转身瞧着陆尘渐渐消失的背影,鹏飞手中端着那些个物件,面上也是复杂犹豫。 却转而瞧过,幡旗开道,这饿虎魄门已经生门通明,便就此离去,即可脱离此间。 “混账家伙,可别死在里面了...” 只深深一叹,鹏飞终究是将手中无剑收起,弯腰躬身进了那洞穴之中。就幡旗之间,有诡风吹拂,摇曳旗布猎猎作响,更洞穴崎岖,起伏不定,有各种模样古怪的乱石阻拦,却也不过些许的麻烦变了。 也不知此间原本什么模样,可陆尘先前所言的那些浊气阴气之类是未曾见到。 鹏飞也渐渐放心,就偶尔回头瞧着来时的方向,面上满是犹豫复杂。 再说虎葬穴中,陆尘告辞了鹏飞,就独自一人便奔着虎头方向而去。这虎葬穴是虎头向东,虎尾向西,却个西高动低,是饿虎扑幽冥的模样,端的无比可怕。便陆尘走过,脚下踏着杂草虫豸,心中将眼前所见都勾勒出来,越发觉得凛然。 虎头向东,下扑幽冥。 “恶虎坟是虎头在西,向白虎之位,却此间于其下,虎葬穴,虎头在动,向青龙之位...恶虎扑幽冥,搏青龙,可真是个险恶的地势...” 深深一叹,陆尘将万分的警惕都打起,不敢有分毫大意。 就走过这些道路,那些个犄角旮旯的黑暗深处有些古怪的幽光,怎个人脸蜘蛛,怎个八足怪蛇是层出不穷。却陆尘一身气机火热,血气堪比狂龙,便这些古怪的异物都不敢上前,就于暗中窥探。 先前走过时,鹏飞便提起过,要将这些异物都灭个干净,却被陆尘拦下。 异物生于此间,本身便不详,只怕死后会释放沉寂体内的气机,汇聚而与此间不详交错,以成更为可怖之物。便如今瞧见这些异物蠢蠢欲动,陆尘也不过迸发雷霆气势以震慑,是不敢随意妄动杀戒。一则如先前所言,怕是加重此间不详,另则便虎葬穴不宜见血。 便先前鹏飞出手害死那人脸蜘蛛已经十分莽撞,就先前经过时,血迹还在,却怎么都寻不到那人脸蜘蛛的尸体。 究竟去了何方无法得知,却陆尘可以肯定此间另有古怪。 “虎葬穴埋葬恶虎,却也不过在典籍中的说法罢了。天地自成风水气机,演化不详,该是有些来源才对,却纵观许多典籍都不曾说明这些。虎葬穴,葬恶虎,也不知究竟怎么生成的这般地势,竟险恶到了如此程度...” 深深一叹,是已经走过虎颈,见了虎头。 就如先前一般,是无法以数计的阴冥兵马于其中来回游弋,将这数百丈的空间尽数充斥,满满当当。便一眼瞧去,除却阴煞黑雾,便再见不到其他存在,是形状怎样,地势如何,都无法瞧个清楚。 “慕寒曾与我提过玄道法眼,是后天修行的玄道秘法,就一旦成功,便比之先天才有的阴冥眼也丝毫不弱,轻易便可看穿这些阻碍。除此之外,也就武道天眼与三世瞳才能堪破虚妄,却武道天眼绝非轻易便可修成,更三世瞳古往今来也无几人...” 陆尘瞧了许久,却最终也不能如何。 “若我也有双影的三世瞳就好了,也方便瞧瞧这其中地势究竟什么模样,做出决断。” 不过抱怨一声便罢。 陆尘取了幡旗出来,数定一百零八根,虽是见不到天星分布,却投掷落定,仍旧合得天罡地煞。却幡旗将将落定,便这虎头所在有阴风呼嚎,那无法以数计的阴冥兵马也都躁动起来,嘶声怪叫,森然的声音直透灵魂深处,好似要将人的耳膜都洞穿。 早便料到,陆尘就封闭了听觉,却仍旧觉得痛苦。 尽管如此,仍旧取了龟甲在手中,陆尘抬头便瞧见那些个阴冥兵马浩浩荡荡冲来,只咬紧牙关,指尖一颤便破开伤口,流淌精血灿灿生辉,于那惨白的龟甲上书写古字。 待最后一笔落定,眼前无尽的阴冥兵马也来到近前。 阴森浩荡,鬼气蔓延,陆尘面色都隐隐泛白,眼神凝重,就抬手便将龟甲抛出。只于凭空中,陆尘双手捏定法决,又取了灵精洒在周遭,落定则成阵势。一念动,旌旗摇曳,灵精生辉,那抛出的龟甲也泛出血红的颜色,轰然高涨,仿若烈火涂涂,将虎颈都整个拦住。 那些个阴冥兵马冲上,是将将触及血光便嗞嗞有声,瞬间便烧成了飞灰消散。 却龟甲之势终归有限,阴冥兵马好似无穷无尽,只短短片刻便将血光冲破。就当先一丈高阴兵,手举大刀,迎头斩下,森然入骨,却陆尘眸光凝结,脚下轻轻一踏便有灵光如匹练升腾。 那一百零八杆幡旗猎猎有声,合天罡地煞星数,是光华绽放,直冲穹盖,仿若利剑般听从陆尘指挥。就念头一动,一百零八道灵光当空激射,便眼前那高举大刀的阴兵都被瞬间斩破,化成黑雾飘散。而抬眼瞧去,那无尽的森然之中,灵光纵横,是一百零八道飞剑灿灿生辉,将汇聚浓郁的阴气都驱散许多。 陆尘不敢大意,命渊中有血气吞吐,更心念尽数凝结。 却阴冥兵马太多,一百零八道飞剑匹练也有力尽之时。就不过半炷香时间,已经斩了部下千余阴冥兵马,那些个飞剑匹练也都染了污秽,渐渐破裂消散,更一百零八杆幡旗都尽数崩坏,却眼前这浩荡无尽的阴冥兵马仍旧无有止尽。 陆尘面色微变,也是未曾料到这些阴冥兵马竟会如此之多。 “拼了!” 狠啐一口,陆尘脚下退后几步,稍作犹豫就做出决断。 “哪怕不成也得尝试一番,最好是多斩一些阴兵阴马,也好之后能够轻松一些!” 就心中思定,腰杆一转,陆尘双臂展开,十指已经破裂伤口,洒下百滴精血落定。灵精四散,光华通明,龟甲,八卦,尽数取出,再复火光通天的模样,将阴冥兵马暂且阻拦。 就短短瞬息,陆尘脚下踏定星门,转出阔步,身形摇晃,十指接连落地,刻下复杂纹理于身周,定下灵精辟五行。只见得血光破碎,阴冥兵马再度冲杀而来,陆尘口中浊气轻吐,再度抛出九九八十一杆幡旗插在阵中,手指也捏定法印。 “行走阴阳,离定五行,千镇压法,四象归一...” 经文诵念有声,却并非齐全。 陆尘心中也是无奈,那台鉴传承就记载这些,便他也就只得如此施展。却见得其周身灵光显化,东南西北四方成团而不成形,就将将凝聚便隐有溃散之意。 大阵成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封禁镇杀阴冥鬼厉,却而今大阵不成,便阴冥兵马将将冲撞就彻底破去。 陆尘面色急变,就瞧着那黑压压的阴兵阴马冲来,乌泱泱的大片,好似漆黑的潮水当头压下,真个千军万马之势,呼嚎比天高,无比浩大! 却偏偏陆尘一人于之前,孤立无援。怎奈何大阵不成,四象不出,便终归无用。然千军万把冲来,陆尘只慌乱一瞬便恢复镇定,不曾退后,只咬紧了牙关,面露狠色,抬手翻出断刀,有凶煞翻涌,更其一身精血鼓荡,悍然冲锋! 第538章 魔尸,战鼓,圣精鬼面花 阴气森森,鬼气纵横,若乌云压顶,黑潮涌动。 无法以数计的阴兵阴马悍然冲锋,人声呜咽,马嘶凄凄,就见得铁衣铮铮,煞气冲天,仿若激荡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整个虎葬穴都在颤抖,可怕的威势让人不能喘息。 横贯一方,摧毁万物,矛戈起落,所向睥睨! 阴风呼啸,大片的杂草都被掀飞,更那些个古怪的虫豸也都嘶声尖鸣,匆忙逃窜。便旁侧那十数丈的大石都瞬间本踏成齑粉,无有可阻拦之物,将将触及就彻底崩溃。 陆尘与之前,脚下踏定迷踪乱步,转星门,身法千幻,无有定形。 断刀入手则凶煞奔腾,其浩大,其威严,比之千军万马更为壮阔。一派惨烈的气息迎面而去,陆尘只抬起双眸,周身涌动血光如火,就收刀于腰侧,顷刻斩出,肉眼能见刺眼的匹练化出血光一线,继而涌动,奔腾作大河之势,将眼前一切都吞没其中。 “之后,当有重宝!” 陆尘咬紧了牙关,身形一再逼近,就悍然杀入阴冥兵马之中,四周都被围笼。 阴兵咆哮,阴马嘶吼,漆黑的煞气涌动,不详垂落,原本只凝聚于虎头的阴冥都渐渐蔓延开来,将肉眼所及之处都充斥。大地一片漆黑,草木枯萎,虫豸丧命,便那些个模样古怪的人脸蜘蛛与八足大蛇都慌忙逃窜,却遇见了阴冥兵马就要暴血而亡,是于其中,只陆尘才能勉强抗衡。 四处冲杀,刀锋所指,无可阻拦! 无尽的阴冥兵马嘶吼连连,煞气滚滚涌动,就于其中,惨嚎不断,是那些个人脸蜘蛛与八足大蛇不能抵抗,不过被追上便铁蹄践踏,顷刻便成了肉泥。 “咚!” “咚!” “咚!” ... 冲杀阴冥兵马之间,陆尘不敢大意,却那虎头的深处,不知何时竟有战鼓之声遥遥而至,沉闷悲戚,让人惊惧。 那些个游弋周遭的阴冥兵马听闻战鼓狂擂,就凝固一瞬,继而踏空直上,来到半空。就其脚下踏定黑云滚滚,万千也不止的阴冥兵马就忽的列开阵形,长矛于前,大刀于中,弓箭于后,好似那战鼓便指挥一般。 陆尘瞧得心中惊颤,却也不曾想过后退。 就断刀一挥,无尽的凶煞滚滚而动,有肉眼可见的血海于周遭浮现,将这浩大的空间都充斥。便一眼瞧去,是如汪洋,滚滚而动,有万千尸骨沉浮其中,激荡杀机无限,卷动森冷风岚。就念头将起,便血海翻腾,激荡大浪冲天而起。 与这些个阴冥兵马,可无需讲什么道义! 但见到血光一线,陆尘周身缠绕杀机之中,就一刀斩出,也不知湮灭了多少阴兵阴马。却纵然如此,阴 冥兵马仍旧不计其数,却陆尘也未曾理会,就一刀再斩,化血海磅礴,好似于苍穹垂落长虹成河,将那些个阴冥兵马尽数吞噬其中。 只刀气交葛,便无数齑粉随风飘扬。 举步杀出,陆尘身形直冲虎头所在,只一双眸子见过周遭,断刀开路,杀机无限。 却将将入得其中,陆尘面色便猛地一变,更身形也于凭空凝住,再不能向前。 战鼓擂动,其声威严,其势壮阔,便入得虎头之中,鼓声一响,陆尘心脏便不受控制的一跳,更周身血气也都凝滞一瞬,无法随心运转,更有燥热于各处传来,好似血液都在沸腾,要爆体而亡。却此间,其命渊中金字显化神光,鼓声将将响过三声,陆尘面上也一片血红,就金字神光流转,便一切不详都被摧垮,更遍体的燥热也都消散。 血气将将恢复平静,那列阵的万千阴冥兵马便呼啸冲杀而来。 陆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无心多想其中古怪,抬手便一刀斩出,可见刀芒三千,滚滚搅动,是那些个冲杀而来的阴冥兵马都在瞬息就被化成齑粉消散。 眼前终于空荡,陆尘也再不久留。 阴冥兵马无穷无尽,也不知自何处而来,便继续耽搁下去也无太大用处。只刀锋一挑,眼前阴气破散,终于见到虎口所在,是一巨大的深坑。就于其中,一漆黑而晶莹的鬼面六叶花正扎根之中,更旁侧立着一具丈高的尸体,死而不倒,遍体黑甲,头生双角,手如利爪持一战矛,足比虎爪踏一铜鼓,威严迎面而至,好似尚未死透,就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陆尘所在的方向,战意无穷,杀机无限,更森然可怖,如天魔临尘。 就将将见到,陆尘身子便彻底僵住。 魔族! 分明已经再无生机,却如此瞧着,对上那双再无光彩的眸子,陆尘仍旧在其中见到了无比的凶恶与罪孽。好似一黑暗的阴潮于面前展开,就其中吞吐凶煞,更各种凄凉可怖永恒回溯,无有穷尽之日。 命渊中金字一颤,神光透体,陆尘就身子猛地一个激灵,方才醒转。 却再瞧去,周遭那些个阴冥兵马再度汇聚而成,各个凶悍难当,嘶吼堪比雷霆,好似被彻底触怒一般,挥舞矛戈大肆杀来。就气势磅礴,犹如山河崩摧,陆尘也不敢大意,举刀迎上,只手腕一转便杀机喷涌而出,将那些个阴冥兵马尽数绞成齑粉消散。 一口浊气吐出,便血气也有穷尽之时。 阴冥兵马太多,如陆尘已经掌握了些许断刀之力也不能长久为战,就而今一刀斩罢,再无任何犹豫,脚下踏定星门七十二转,阔步迈出,不过短短瞬息就来到那虎口所在。 却将将靠近,探手而出,便忽的有阴风迎面吹拂。 只一瞬,好似万千 厉鬼嚎哭又嘶声尖笑,将他头脑都充斥,就眼前所见也阵阵的恍惚,灵魄都要离体而出。鬼面六叶花,生而六叶,一株擎天,三瓣并其,人面似鬼,真个古怪的模样。 陆尘早便心中警惕,却也难免抵抗不住,就不过短短瞬间就丢了魂魄般愣在原地,分明觉得头痛欲裂却又怎的都不能露出任何表情。灵魄都在飘散,更肉身也渐渐崩溃,便探出的手掌都缓缓滴血,自指尖开始化作脓液。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鬼道仙道经》震响,万千阴煞听令! 就这虎头所在,阴冥兵马冲上临近却忽的止步不前,便那凶蛮的眸子都闪烁挣扎之色,却不过短短片刻便彻底丢了神采,呆呆愣愣的立于原地再无任何动作。更陆尘脑海中,耳边听闻,那万千厉鬼嘶嚎之声也越发衰弱,才能分清是个苦笑交叠的声音。 就恍惚一惊,终于苏醒,再瞧那鬼面六叶花时,陆尘心中也多了莫名的惊恐。 先前未曾瞧得清楚,只看旁侧那丈高魔尸威严难当,凶煞迫人,就忽略了这鬼面六叶花的存在。却而今见得,那鬼面六叶花当真是如人脸一般,却其面孔似哭似笑,三瓣游弋其中,先前可分明不是这般方位。更这鬼面六叶花通体漆黑却又晶莹,蔓延鬼气森森,阴气靡靡,可而今瞧着,分明是灵精模样。 “圣精?!” 陆尘瞳孔猛地缩了一缩。 只听闻圣精却从未见过,陆尘也不知真正的圣精究竟什么模样。可而今瞧见,这圣精绝非善物,也不知是否通灵,竟会有着如此的本事,叫人灵魄都要离体消散。 就犹豫了片刻,陆尘回头瞧见那些阴冥兵马静立不浅,更自身周遭显化鬼道玄痕,就大道靡靡之音回荡,若洪钟大吕震响,整个虎头都被那些个古怪的道痕镇压下来。 “管你什么古怪,先摘了再说!” 陆尘咬住牙关,心头也发狠,抬手便将那鬼面六叶花的圣精摄入掌心,又身形一转,那魔尸所持矛戈也到他手中,更折身一脚踹出,将其迫开,是战鼓也不曾丢掉,就一并收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此道理人人都能明白,却又几人真的遵循如此道理? 那魔尸到底,当即便有黑雾森森蔓延,是个魔气升腾的模样。就再瞧去,那魔尸遍体黑甲都渐渐脱落,露出肌肉虬结的身躯,是死而不灭,却于此间忽的生出许多古怪的黑毛,将其肉身整个都包裹,更原本一片灰暗的眸子都亮起些许身材,充斥着喋血之意。 陆尘瞧得清楚,瞳孔急缩,面上更是惨白一片。 “吼...” 。m. 第539章 镇压千古,地遂魔尊 蛮荒古地,长存世间,无人可盘算已有多少碾碎。 断古前后,人杰横出,不知多少耀眼的天骄如盏盏明灯照耀历史的天空,却从无人能够将这蛮荒古地镇封也或破灭,就如那断古前的光辉岁月,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不过其中最明亮的星辰,更许多大圣层出不穷。可再看如今,六凶三圣,仍旧存在,蛮荒古地便其中之一。 它就这样存在着,任古往今来,人杰天骄一代代老去,化成尘埃,沦落历史的长河中,就不变的,唯有那六凶三圣。 活着的存在... 陆尘在眼前这可怕的魔物身上清楚的感受到了生机的浮现,初时如风中残烛,却不过短短瞬间就如烈火高涨。只一声咆哮,它迈动脚步向前,原本空洞的双眸都焕发无尽神辉,好似天上日月落入其中,就身躯一震,可怕的威压让人不能喘息。 后退几步,陆尘只觉得通体冰冷,便血气也再难翻腾,好似整个人都被山岳压住,双腿都在颤抖。 一口口浊气吐出,一口口凉气入腹,陆尘瞳孔缩了又缩,怎的也不曾料到这本该亡故的魔族强者竟会死而复生,更如今生得遍体黑毛,就手臂一展便将青石黑石都砸了个粉碎,撑着身子缓步踏出。 它如猿猴,却头生双角,遍体黑青的肌肤布满了诡异的毛发,就弓腰塌背,缓步而来,至身前三丈许便停下。双臂垂落,触地之长,指甲如鹰钩,脚掌比虎爪,满口獠牙,双眸黑白倒转,如阴阳逆行,真个出五行之外,不在天道之中。 陆尘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你...” “吼——!” 一声嘶吼,这魔族强者双眸神采终于活泛起来,其口中喷吐腥气,黑雾蔓延,森然冰冷,就陆尘而今的本事又如何能够面对这等存在。便风岚袭体,就遍体生寒,更灵魄都要被吹散,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后方石壁,深陷其中。 那魔族怪物眸中露出些许戏谑,瞧了眼自己的手掌,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轻轻摇头。 “被那鬼面六叶花镇压了这许久,千古都已经过去,差点就要魂飞魄散。嘿,小娃子,还得多谢你将那鬼面六叶花摘走,否则再有个百年,本座这沉寂的灵魄就真要彻底消散。” 它咧嘴狞笑,缓步而来,仍有两丈余的距离,却伸手便拿住了陆尘的头颅,将他自乱石中提起。 就四眸相对,陆尘只有恐惧颤抖的能力。 罪恶,深邃,黑暗,仿若这世上所有污秽都藏在那双眸中,就无尽的沉沦湮灭一切,狰狞与凶恶才是其中主调。只瞧见,便能感受到绝大的恐怖,陆尘心中也是懊恼不堪,未曾料想这虎葬穴竟是断古前大圣为这魔族强者准备的坟墓。 鬼面六叶花... 想来该是哪位大圣得了如此宝物,不求借力登临真仙,就直接拿来封禁镇压这魔族强者。 “你...到底是谁...” 陆尘口中咳血,遍体鳞伤,鲜血的腥气刺激着眼前魔人。 他眸中泛着狰狞杀机,又咧嘴而笑。 “本座...七十二柱地煞魔尊之一,号地遂魔尊。” “地遂...” 陆尘瞪大了眼睛,早已明白这所谓的七十二柱地煞魔尊是由七十二地煞星数排名,地遂者,算尽天罡地煞,位列七十一,就地煞而言,位列三十五,是绝非那位列地煞七十的地耗魔尊能够相比。 却地耗魔尊已经大圣境界,这地遂魔尊... 陆尘不知其修为几何,却至少也是大圣,绝非而今的他能够对抗。就如此被抓住脑袋,整个人都悬在空中,莫名的压力将他肉身血气都筋骨,是动弹不得,便一心想要取出那鬼面六叶花也无能为力。 只悔,贪得无厌... “本座问话,你来回答,若不肯...” 地遂魔尊嘿的冷笑一声,漆黑的舌头犹如恶狗一般,舔过唇角,眸中泛着嗜血的凶光。 “我魔族,还有几人尚在?” “魔族?” 陆尘咬紧了牙关,嘿的笑了出来。 他面上满是狠色,手指动弹不得,便血气也被魔道伟力镇压,沉沦命渊中,无法翻腾。却如此并不代表再无任何反抗之力,血天鬼手出自阴界轮回,乃血天所留,又怎会惧怕区区魔气,更命渊中金字神光流转,只未曾冲出罢了,就其回荡道音阵阵,若非陆尘有意压制,而今便该冲出命渊,显化神通。 “魔族早便死了个干净,连同魔后,亦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陆尘咧嘴大笑。 他也不知魔后是何人,就于台鉴曾有过听闻,便信口胡诌出来。 只闻言,地遂魔尊嘴角冷笑渐渐消失,更周身煞气翻滚,杀机无限,搅动风岚如刀。就短短瞬间的沉默,地遂魔尊忽的面目狰狞,一声呼嚎堪比天高,更无尽的凶煞滚滚而动,起魔光直入苍穹,将那阻拦的青石黑石都瞬间化作齑粉,更虎葬穴与之上恶虎坟都被毁了个干净。 可怕的气机肆意席卷,凶煞滚滚而动。 “混账!” 地遂魔尊怒骂,一手抓紧了陆尘,直冲高天。 可怕的气浪翻腾,席卷何止千里,就肉眼所及之处,皆作魔烟滚滚,凶险黑煞。 陆尘也是心惊,不曾想过这地遂魔尊被镇压千古却仍旧有着如此本事,亦知不可久待。只心念一动,断刀显化,血天鬼手亦化出原本的模样,一片猩红,虬筋分布,比之魔族更为可怕,是如厉鬼一般。就个短短瞬间,陆尘眸光沉寂,再无对金字的压制,就命渊中轰然一震,浩荡的金光破体而出,仿若大日恢宏,照耀千万里不止。 仙光渺渺,鬼道迷离... 阴罗大界显化,三生石自高天镇压而下,黄泉横亘,奈何直跨,三千彼岸花灿烂绽放,无穷无尽的鬼道伟力将乾坤一方都充斥。 地遂魔尊面上急变,却还未能瞧个清楚,就见到眼前血光一闪,肩膀一痛,就那抓着陆尘的手臂都被生生斩下。黑血四溅,陆尘以鬼手持拿断刀,刀吟嘹亮,更大道悲歌,苍莽无尽的血光伴随着凶煞气机肆意蔓延,将那魔族都寸寸驱散,不留分毫! “血天...血天!” 地遂魔尊瞧了个清楚,面上几度变化,惊骇,恐惧,却转而便化作狠厉,是心中清楚血天早该身死,就眼前之人,绝非血天本人。 “你...是血天的传人?!” 它嘶哑着声音,周身魔气滚荡,就瞧了眼被陆尘随意丢开的手臂,又嘿的冷笑一声。只念头一动,那被陆尘斩掉的手臂好似活了过来,凭空便飞回地遂魔尊掌中。 就轻哼,它将那手臂狠狠砸在鲜血四溢的肩头,不过魔光一闪,就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抬手,捏拳,施展自若,陆尘也是心中震撼,却面上仍旧保持平常,未曾丢了冷静。 四下瞧去,烟尘滚荡,杀机与魔气于凭空碰撞,轰然有声。 立于高空之上,陆尘也是凝重万分,不敢有丝毫大意。 地遂魔尊,纵然承受了千古镇压,也绝对改变不了其至少大圣的事实,就而今的陆尘,也不过涅槃巅峰,着实差了太多。血天鬼手堪比血天本尊之力,却于陆尘来说是无能发挥其一分真力;断刀凶煞,不过将将掌控,便全力一斩也不过尔尔。 至少于地遂魔尊来说正是如此。 又如何才能对付这等大敌? 陆尘不知,就命渊中金字震动越甚,更接连漂浮而出,显化于周身。肉眼可见,金字粼粼,金光四溢,直入高天,就个起伏盘旋之间化出玄妙横生,便将将靠近的魔气都被凭空化解于无形。 下方,那彻底崩溃的恶虎坟下,乱石中,鹏飞身形狼狈,将将推开乱石。 “这混蛋,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他狠啐一口,却抬头便瞧见陆尘周身缠绕金光之中,更对面那魔气滚滚的模样让人骇然。 就下意识的缄口不言,将身子也藏了起来。 “魔族...” 鹏飞倒吸一口凉气,又瞧了眼陆尘,面上几度变换,却最终还是站了出来。就于那乱石间,鹏啸惊天,肉眼可见的大鹏博龙图腾于凭空显化,更鹏飞身形也化入其中,一转便来到陆尘身侧,遥遥面对地遂魔尊。 “这怎么回事?” 随口问了一声,却其眸子死死盯住了地遂魔尊,就那凶悍如猿猴的模样,当真可怕。 “虎葬穴是用来镇压这魔人的存在,更有圣精战鼓于其中,却被我拿走,就不慎将这东西也释放出来。” 陆尘瞧了鹏飞一眼,心中无奈,是不愿他来相助。 虽说鹏飞一身本事不弱,却在地遂魔尊面前,就比之三岁小儿也不为过。自己尚有血天鬼手与断刀,更金字也能化解魔气,是可堪一战,却鹏飞不过平白送命罢了。 简单解释一声,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我有断刀,该是能够牵制几分。你就以天鹏神速尽快离开,若能赶得及,就去圣教寻老妖前辈和愚木前辈,说不得还能将他立毙此间,以免祸害天下。” 第540章 不敌 “去圣教?” 鹏飞满是轻蔑的瞧了陆尘一眼。 “咱们究竟在何处尚且不知,便纵然知道了,这蛮荒古地不知纵横几千里,便横渡虚空也不能,只况我这天鹏神速也绝非一时半刻就能赶到圣教。就哪怕赶到了,我是自认天鹏神速举世无双,却那老妖和什么愚木前辈可未必就有这样的速度。一来一回,得多少时间,你又能撑住多少时间?呵,留你自己在这里,不过送死罢了。” “可你留在这里,也不过陪我送死罢了。” 陆尘怎的也笑不出来,就一双眸子死死盯住眼前的地遂魔尊,心中盘算许多也终究不能有用。 修为与境界的差距实在太大,便公孙凉身在此间,也断然拿不出什么好的决策。 “你这人,真是讨嫌...” 鹏飞无法反驳陆尘所言,就只咬牙啐了一口,转而便瞧向那身如猿猴般的地遂魔尊。他一身气机鼓荡不休,金光作乱之际,更大鹏博龙图显化玄妙凛然,就气机晃荡,风岚如刀,那大鹏博龙图真个凶悍勇猛的模样,只一声唳啸便直冲高空,将方圆百丈都囊括之中。 杀机无限,气机交葛。 但见匹练显化,犹如寸寸锋芒。 鹏飞双眸都化作金灿模样,更周身气机席卷开来,但见其口中唳啸,身形已经急冲而去,旋身一化十万八千金羽剑将天地都充斥,就金光如海浩荡,尽数扑杀直上。 却地遂魔尊只摇头哂笑。 “纵被镇压千古,却你二人不过小辈罢了。” 就抬手,屈指,一弹。 不见气机如何,却漫天金羽剑都寸寸崩断,更无尽锋锐气机也都消弭于无形之中。鹏飞身形尚在半空,就扑杀而去的模样,却怎的都不能向前。他眸光惊颤,身躯凝固,五指如勾向前却距离地遂魔尊仍有十丈之遥。 “鹏族传承万古永恒,自天地大成以来便从未有过断灭,始终强盛。就鹏族那大鹏博龙图,更于第一断古前搏杀真龙也丝毫不弱,是丧命之下的龙血龙脉不知几何。却如今,这大鹏博龙图在你手中便一分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更道图残缺严重,想来鹏族也是没落,比起第二断古前更有不如之处。” 地遂魔尊冷笑连连,又轻轻摇头,就将手腕翻转,五指也缓缓捏紧。 可怕的气浪凭空沸腾,鹏飞瞳孔更是骤然缩紧。不见气机显化,却鹏飞所在之处,便空间都已经彻底扭曲,好似无底的漩涡要将他生生磨灭,而后吞噬其中。 陆尘瞧得清楚,也知鹏飞绝无反抗之力。 就一声长啸震响,但见雷霆四溢,陆尘身形已经急冲而上。只左手掌刀,当空挥斩,有三百丈血芒通天而起,欲将那千古山河都斩灭般,威势无穷。 便地遂魔尊也变了颜色,只得将身后退后几分。 却陆尘紧追不舍,就口中嘶啸连连,脚下踏定星门阔步,如跗骨之蛆般不肯放弃。断刀大势,凶煞难当,便所过之处,就地遂魔尊余留的气机都被斩了个干净。但见血光动荡之处,陆尘与地遂魔尊追逃不休,只层层幻影破碎,就铛啷一声,再瞧去,地遂魔尊以肉掌将断刀抵住,任凭虎口撕裂,任凭半个手掌都被削掉,也是狠辣模样。 “杀生着实不弱,却在你手中,也不过尔尔!” 地遂魔尊眯起眼睛,就瞧着陆尘左手,面上满是狰狞。 “血天的手臂...” 只冷哼,地遂魔尊面上浮现杀机,如潮水般汹涌。 陆尘也是变了颜色,欲要抽刀后退却不能。就断刀入手,好似钢钳捏住,任凭他血气咆哮也不能撼动分毫。却抬眼瞧去,地遂魔尊已经抬起另一只手臂,只推动便天地色变,好似整个苍穹都碾压而来,无尽可怕。 鹏飞唳啸滚滚,大鹏博龙图悍然之上。 陆尘也只得弃刀后退。 却凭空将将接触,大鹏博龙图便被撕了个粉碎,更地遂魔尊手中捏着断刀,是风岚不动,稳如泰山的模样。却其拿了断刀,刀入其手中是怎的也不能掌控,就见得刀身轻颤,长吟嘹亮,更凶煞气机比之在陆尘掌握时更甚许多。 杀机显化,如风岚卷动,不过短短一瞬就冲天而起,更整个苍穹都化作鲜红的颜色。 地遂魔尊面色急变,再不敢掌握,只得松手,任凭断刀落下,被赶来的陆尘接住。 “可惜,本座并无摧毁杀生之力,更不曾掌握封禁镇压之术,否则就而今杀生这脆弱的气机,半苏醒的状态,便寻常的阵法都可将其彻底镇压。” 轻哼一声,地遂魔尊手掌轻轻一甩,那些个伤痕便尽数恢复原样。 陆尘与鹏飞并肩而立,就瞧着地遂魔尊闲庭信步而来,只得接连后退。就凶煞震荡,杀机流转,陆尘面上也浮现狠辣之色,更左臂血手也忽的鼓荡起来,有肉眼可见的血光轰然高涨,直射斗牛,便肉眼所及之处都被血光染红,是个血海沉浮,尸骨如山的大界。 地遂魔尊瞧了个清楚,却嘴角轻勾,不屑冷笑。 “杀!” 嘶吼震响,陆尘脚下踏定迷踪乱步,身形若鬼魅上前,更鹏飞展动天鹏神速,不落分毫,就双手舞动如勾,化出大鹏博龙图与十万八千金羽剑横空之上。 断刀起落,长虹斩天! 陆尘身形于凭空盘旋,就衣袂展动便抬手斩罢,只昙花一现便有万丈血光直冲向前,欲要将那地遂魔尊的头颅都破去。却铛啷一声,天地巨震,断刀蕴藏无尽伟力也似凡铁斩向山岳,就那地煞魔尊一指便抵住,有肉眼可见的气弧无法破去。 鹏飞自侧面杀上,却将将近前,地遂魔尊手臂一挥,就风暴狂涌,任凭大鹏博龙图也好,十万八千金羽剑也罢,都被湮灭,更鹏飞也是惨嚎一声,赤血染黑天。 阴风流转,陆尘将一口牙齿都咬碎,收刀身侧,拔刀而斩。 却铛啷声起,地遂魔尊面上带着轻蔑笑意,就一根手指便抵住。 “杀——!” 陆尘瞳孔几度收缩,心中也惊颤,就以血天鬼手所蕴藏的气机也催动,再不曾留有分毫。就见得刀势起落,血光遮天,便陆尘与地遂魔尊所立之处都不断卷动风岚呼嚎,十方散开便天穹都在震动。 然断刀凶煞,鬼手神奇,于地遂魔尊面前也不过尔尔。 就一根手指,便陆尘接连数百次斩击都被接下。 “杀伐九式玄妙无尽,堪得武道之精华,登得武道之巅峰,便血天本人都未能研究明白,本座也就见过六刀罢了。却在你手中,至今也不过第一式,可莫要告诉本座,你就只会这些。” 地遂魔尊屈指一弹,便将断刀震开。 他是不能掌握断刀,也不敢夺来断刀。 杀生断刀所藏凶煞杀机,是魔器也不能与之相比,更其断裂也蕴藏灵性,是如何都不会落入魔族手中。地遂魔尊很清楚这些,心中最是明白,若自己强取断刀,说不得这半苏醒的杀生就要完全苏醒。届时,便于修为不足的小辈手中,也是有着无尽杀伐之力,况其而今将将脱离封禁镇压的气力,如何都无法抵抗。 也好在是个半苏醒的状态。 地遂魔尊唇角笑意更甚,就瞧着陆尘面白喘息的模样,轻轻摇头。 “太弱,血天本事极强,便本座也只得承认才行。却眼光方面,着实差劲,就你这般也当了血天的传人,呵...” 那一笑,说不尽的嘲讽。 却陆尘咬牙也好,恼恨也罢,终究并非这地遂魔尊的对手。 鹏飞一言不发,就将将稳定了伤势便重新杀来。但见金光作乱,映彻苍穹,那大鹏博龙的道图横天直上,好似万丈大浪,威势无穷。却地遂魔尊只挑眉抬眼,一指点出乌光激射,便将大鹏博龙图刺了个通透,更凭空消散,再无任何威力。 当空一口逆血喷出,鹏飞几度首创,便一身血气都彻底萎靡下来,不能振作。 陆尘瞧得咬牙切齿,举刀再度冲上。 杀伐一式,拔刀。 二式,角击。 三式,刺天。 就三式罢了,况陆尘掌握,不过三式。 身形如鬼魅飘荡,星门阔步踏定,陆尘面目狰狞,现身便已经到了地遂魔尊背后。但见断刀收于腰侧,横斩而出,若昙花一现,似惊鸿一瞥,就短短瞬间便化刀影于无物,却漫天的气机都卷动,杀机无限! 却地遂魔尊头也不过,只轻笑便罢,回手立起一指,是如先前模样,有肉眼可见的气弧如何都不能斩破。 只铛啷声落,陆尘咬紧了牙关,一身血气激涌直上,更周身杀机也凝聚断刀之中,顺斩收势,旋身猛刺。 地遂魔尊终于转身,却不过展开手掌便抵住,有魔气蒸腾,便任凭杀机喷涌也不能将其如何。 “就这样?” 嗤笑满含讽刺,地遂魔尊轻叹则罢,却陆尘身形转动,一步滑出站了地遂魔尊脚下空荡,身形更贴入其怀中。鬼手之力尽数鼓荡而出,就血光激涌,道音茫茫,便尸山血海的凶煞与杀机都凝聚断刀之中,好似出则破碎苍穹,斩落星辰。 便地遂魔尊也沉下脸来。 “真以为我不知你从未催动血天这条手臂的极限?不自量力!” 只冷哼,一掌横拍,随意而淡然,便陆尘这一刀还能斩出便被被打飞出去,狠狠砸在地面,就方圆百里之内都轰然下沉,留下烟尘滚滚,断刀也陷入乱石之间。 鹏飞将将稳定伤势,踏空而起,就见到这些,面上当即苍白。 “罢了,不陪你们玩了,若惊动了里面的那位,本座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地遂魔尊回头瞧了眼远处,又收回目光,便面上先前那些个戏谑的笑意都没了踪影。只杀机显化,风岚卷动,就天穹阴云都沉落,如漩涡倒灌,无尽威压将空间都震颤。 鹏飞感受清晰,鲜血淋漓的身躯如筛糠般颤抖,却手指也不能动弹,冷汗就瞬间便浸透了衣衫。 只见地遂魔尊缓步踏来,面上无悲无喜,淡漠平静,就抬手便漫天气机都凝聚而来,将鹏飞禁锢之间。 “蛮荒古地可是有主之处,不比其他六凶所在。你这后生如此放肆,是不将本座这主人放在眼里了?” 第541章 尸皇将臣 飘渺的声音遥遥而来,似如鬼魅一般,无有定形。就其所言将将落定,便这周天气机都尽数消散,更漫天风岚都变作静谧安然,只天穹黑云倒灌,却也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 鹏飞身子如筛糠般抖着,也是听了个清楚,就瞳孔猛地收缩,察觉到周身压力尽数消散,便转身就回到下方,引动风岚卷那些个激荡的烟尘都吹散,方才见到满地龟裂犹如深渊,就大碗似的深坑中躺着遍体破裂的陆尘。鲜血淋漓,汇聚成泊,是而今的陆尘已经生死不知,便些许的气机都难以察觉,更断刀掉落一旁,再无凶煞血光。 “混账...” 一口牙齿都近乎咬碎,鹏飞又瞧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地遂魔尊,不予理会,折身便到了陆尘身旁,催动一身萎靡不堪的血气入之体内,以护住命渊不会破碎。 却入则便见金光粼粼,于陆尘命渊所在,有玄奇道音流转,护得命渊无恙。然再瞧去,虽是根本无妨,可五脏六腑都是破裂的模样,便骨骼筋络也都寸断,就能够保住性命已是奇迹。 虽是不解那金光与道音来历如何,却鹏飞也终于松了口气。 根本未曾损伤,便肉体伤势就之后也可愈合。尤其陆尘修行血天之法,一身精血是常人不能比及,便只论肉身,就异兽也未必能行。 就放下心来,却抬头再瞧,这四周一片静谧,更那地遂魔尊也立于高空,就只目光四望,是同样未能寻到那飘渺之声的来历究竟如何。却其毕竟见识非凡,更断古前便与这天下隐秘有过交集,只寻了片刻未能探出根本,便冷笑出声。 “既是称呼在下为后生,那想来阁下就是位前辈了。却不知阁下为何只出言却不现身,难不成是怕了?” 他一身魔气汹涌激荡,再度席卷开来。 只瞬息,便苍穹都被染作深渊一般,更肉眼所及之处,魔烟滚滚荡漾,真个吞天噬地,日月无光的场景。却气机勾动,波澜横生,魔气所过只将将片刻,便突兀地消散于无形之中,便地遂魔尊也变了颜色,就一双黑白倒转的眸子仓惶四望,咬牙切齿也不能如何。 凭空中,忽的传来一声轻笑。 鹏飞不曾瞧见,地遂魔尊亦未曾发觉。 天边尽头,血色黑砂,不知何时荡起狼烟滚滚,就于其中,百万浮尸踏空而行,都是面色僵硬的模样。有的枯瘦,有的肥胖,有的腐烂,有的完好。再细瞧,有的腰悬宝剑,是江湖男儿;有的超凡脱俗,乃道家子弟;有的满面凶煞,乃妖族霸主;有的布衣袈裟,是佛门神僧;更有的一袭皇袍,乃中州皇主。就这些个浮尸所过之处,便苍穹之上厚重不分的阴云都缓缓消散,有日月精气,星辰神光垂落,化出长河横亘天地之间,真个仙云飘渺,却又古怪阴森的模样! 地遂魔尊面上浮现凝重,鹏飞只瞪大了眼睛满是错愕。 就那百万浮尸之上,一青袍男子踏空而行,面白无须,长发飘扬,满身的书生气却又剑眉入鬓,鼻眼间满带匪气。就衣袂猎猎,腰悬宝玉,脚下踏着乌金履,三步两步就到了近前。 只那百万浮尸停在后方。 “这激将法未免太过下成。” 这青年男子唇角含笑,目光扫过坑中的鹏飞与仍旧昏迷的陆尘,淡然而过,重新望向地遂魔尊。 “七十二地煞魔尊也是有些身份,却本座手下这些修为不济,不好离了日月星辰的精气,还得吞吐修行,便不要他们来见了。” “谦虚了,前辈这些手下可各个不凡,就其中几个,在下于断古前也见过,都是一方豪杰人物,更于我魔族也有过不少交集。却这些熟面孔便罢,你又是谁?” 地遂魔尊眯起眼睛,一双黑白颠倒的眸子满是冷光。 却青年男子负手而笑,只轻轻摇头,口吐清气流转,是见风则涨,化作星河璀璨,将那深坑中的陆尘与鹏飞都包裹其中。 就眼睁睁地瞧着,却鹏飞怎的也无法逃脱,更妄想带着陆尘离开。却身处星河之中,初时还在慌张,就短短片刻后鹏飞面上便露出浓重的惊讶。只低头瞧去,他一身的伤痕都在迅速恢复,不过转眼就愈合如初,更身旁陆尘也是苏醒,正愕然瞧向坑边的青年男子。 地遂魔尊眯着眼睛,于一旁观望,却不曾出手。 “本座是谁...先前不是已经说了么?” 瞧着两人已经无恙,青年男子便挥手散去星河璀璨,只见得陆尘与鹏飞落地,是恭恭敬敬的一礼,就回应一笑,而后便瞧向立身半空的地遂魔尊。 “本座,便是这蛮荒古地的主人。” “主人?” 地遂魔尊冷笑一声。 “我魔族于断古前便来过蛮荒古地,更纵横此间五域四海,就真个说来,真正了解这荒神境古往今来所有历史的,也该是我魔族才对。却断古前而至今日,蛮荒古地也好,其他的六凶三圣也罢,除却那明月长生殿有个玲珑宝树做主之外,便其他地方可从未有过主人。呵,你这蛮荒古地的主人,又是从何而来?” “从阴界而来。” 青年男子也不恼,就随意笑笑便罢。 他只挥手,这地面轰然一震,有土石翻起,作一凉亭,其中有石桌石椅,雕刻花纹。 虽不过信手而为,却这般神通,陆尘与鹏飞都是瞧得心中骇然。 “不知礼数的客人便罢了,你二人便一起来吧。” 青年男子笑意温和,就邀请便已经落座。 陆尘与鹏飞相视无言,也不知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却也不敢违背,就一拱手便领命上前,与这青年男子对坐。 只那地遂魔尊拿捏不定,纵然听闻这些也不敢妄动,就立于高空,神色变幻,不知心中如何想法。 “明月长生殿的千年醉,就不要珍稀了,玲珑那里可有不少。若它不肯给你,就说是蛮荒古地的将臣与它讨要,该是不会拒绝才对。” 青年男子眸中都泛起光彩。 “真的说起来,也该有十多万年不曾喝过千年醉了。” “十多万年?!” 陆尘腿脚一颤,险些就要倒了下去,却见眼前这自称将臣的男子并无敌意,就暂且放松些许。而其讨要千年醉便罢,听之言谈,该是与玲珑熟识,陆尘也就并未犹豫,当即便取了千年醉出来,摆在桌上。 瞧着千年醉在眼前,将臣哈的畅快一笑,兀自便取了一壶到身前,仰头痛饮。 正此间,陆尘也在询问玲珑这将臣的来历。 鹏飞是颇为不安,也不知眼前人物究竟是谁,偶尔瞥向陆尘也不见理会,就瞧着是在出神一般。便心中惶恐也好,无奈也罢,只他性情自来不善隐忍,也似看破生死,抬手便夺了一壶千年醉到近前,一般模样地仰头痛饮。 “你这后生的性子倒是让本座喜欢。” 将臣饮罢,有意无意瞧了眼出神的陆尘,并未理会,又瞥见鹏飞模样,就当即大笑一声。 却鹏飞也是脾气直接,就冷哼一声,已经喝了个满面红胀,任凭酒水洒了满身,一双眸子直勾勾瞪着将臣,再无先前惧怕模样。 只瞧着那些个洒落的酒水,将臣啧啧轻叹,面上满是可惜。 “千年醉可是珍酿,豪饮是痛快,却如此浪费...” 言罢,又轻轻叹过,一笑便罢。 “原本还想着救了血天传人无妨,毕竟血天与本座有些交情,就看在当初他救了本座一命的份上,便帮上一把也是还个人情,却救你是有些浪费了本座的精气。却你这后生的性子倒是不错,与本座胃口相合,那些精气也就不算浪费。” “精气?你是尸修?!” 鹏飞稍愣,又猛地瞪起眼睛,上上下下瞧了几遍眼前的将臣,却面上仍旧满是不信。 精气者,唯有尸修。 人也好,兽也罢,皆有精气神。尸修修精气,是有神而无气者,精者,皆与性命共陨。故而尸者修精气,是臻至化境者便可与生灵无异。却这些也不过传说,鹏飞只瞧过典籍记载,从未真的见过。 便今日所见,这将臣,竟是如常人一般,更生命精气都旺盛,乃鹏飞仅见。 “何止尸修,更是尸皇。” 陆尘终于回神,苦笑一声,又冲着将臣拱手。 “先前不知是前辈,多有不敬,还望见谅。” “你这小子...” 将臣只摇头便罢。 “玲珑该是将一切都告知与你,本座便不多说,却也就只限今次。你要寻什么造化,便莫要继续深入了,本座那黑石乱坟地可没有什么宝物,就只数不尽的尸体,修行的也都本座参悟,而非其他。这外围逛逛便罢了,莫要叨扰了他们的修行。” “晚辈定当谨记,不入深处。” 陆尘毕恭毕敬,却鹏飞疑惑,只眼神古怪,也不多说。 将臣只微微一笑便罢,就瞧着眼前为数不多的千年醉,轻轻皱眉,抬手化了一尊石盏,斟满轻饮轻尝,啧啧有声。 却不待陆尘多说,将臣一杯饮尽,忽的开口。 “本座本是不欲这些繁琐,就清修便罢,毕竟仙道飘渺,至今也未能寻见大道尽头,更本为尸修,精气用去一分,便少去一分。却奈何,本座也是这蛮荒古地的主人,杀人越货之类见得多了,无关紧要,就噪耳些便罢,可这天地之力却不能妄动,否则影响了本座那些个后生修行,本座,可不能应允呐。” 第542章 天地之下第二仙 把玩杯盏,笑如春风,便只表面看来,谁也不会料到这翩翩公子模样的将臣就是蛮荒古地之主,那所谓的尸皇。 却陆尘心中已经清楚,自然不敢小瞧分毫,更拉着鹏飞也是一言不发,就转而瞧向那立于半空的地遂魔尊。毕竟将臣这些话说来,就是针对地遂魔尊,与他们可并无太大关系。 借天地之力? 陆尘不同这些,心中存了疑惑,却未曾开口。 “你待如何?” 地遂魔尊缓缓下落,立于不远处。 他身如猿猴,双臂颀长,垂落膝间,纠葛弓腰塌背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古怪,又遍体的黑毛。丈许高的躯体,就平白站在那里,若不知者恐会当真以为是只猿猴成精,开了灵智。 再看亭中,将臣手中把持杯盏,又小心翼翼的斟满一杯,饮酒啧啧有声,细细品味而不舍豪饮,珍而又珍的模样也是与凡人无异。 “本座手下那些个尸修,可都被惊动了。” 饮了半杯,也似觉得不妥,轻轻皱眉。 这将臣手指一点,凭空有火焰生出,将那留了半杯的千年醉烧至将将好,方才饮罢。 就如此些许的时间,却谁都得等他。 “蛮荒古地本就不善,你要杀谁,本座是懒得理会,更不愿多生枝节。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借此间天地之力来杀敌,惊扰了那些尸修便罢,然如此是同样惊扰了本座最喜的一位弟子。更你所借天地之力影响其修行,是因而精气逆行,吐血昏迷,虽说此间仍旧完好,可这责任,你是逃脱不了。” 将臣勾起唇角,又斟满一杯,同样温起。 “说了这许多,你也不曾真的道出什么,就直说如何?” 地遂魔尊将眼睛眯起,十指垂落膝前,拿捏不定,蠢蠢欲动。 这些个动作是陆尘与鹏飞也能瞧得明白,心中当即凛然,更将臣与地遂魔尊间无形的杀机已经凭空碰撞,有如刀的风岚轰然席卷,吹动红砂漫天,好似血潮滚滚。 心中凛然,却二人谁也不动。 将臣轻叹,温好的千年醉也重新摆在桌面。 他缓缓起身,便迎面的风岚都至近前而安谧,是风沙落定,天地永恒,便空间与时间都似受到影响,运行的规则也越发古怪。就瞧着此人近在咫尺,却又似远隔天涯,陆尘与鹏飞不知为何会有如此不真实的感受,却偏偏就是如此。 口中也觉得干涩,却鹏飞不敢多言,就与陆尘对视一眼,见得后者轻轻摇头,心中更多古怪与疑惑。 “你这后生要本座直说,那本座便直说就是。” 轻轻摇头,将臣缓步踏出凉亭,真个闲庭信步的模样。 却所过之处,空间扭曲,肉眼所及都是一片混沌苍莽,有灵光飘渺不定,风岚静止,飞沙沉落,万物一切都好似顺其心意。 只气机一放,便好似天地间的唯一。 “惊扰了本座弟子修行,这罪过,可是不小。却本座瞧你身无长物,便只好拿了你的性命,来赔罪。” 轻笑一声,杀机立显! 漫天风岚轰然卷动,将臣面上温笑当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无有穷尽的杀机。他眉间匪气越发慑人,阴冷深沉之余更带着可怕的凶戾,就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偏偏怎的看来都无比狰狞。 地遂魔尊也变了颜色,却只慌乱瞬息便转做凶狠疯狂。他一身魔气滚滚高涨,咆哮则卷动风岚四面席卷,浩浩荡荡三万里,是整个蛮荒古地都被覆盖之下。就阵势瞧来,真个浩大,却再看去,蛮荒古地那内围之处,漫天精血精气,星辰光芒垂落之处,魔气不存,便此间凉亭所在,魔烟亦是无法靠近。 “好吓人啊。” 将臣忽的笑了一声。 他猩红的舌头舐过唇角,面上神情也变得危险起来。 就一步踏出,不见气机风岚,就平静安谧,却所过之处,魔烟消散,万法不侵,任凭地遂魔尊凶悍难当,更一掌拍出天地大势而来,却将臣不过摇头冷笑。 “已经与你说过了,莫要再借此间天地之力,否则你这条命可就不太够用。” “找死!” 瞧见将臣负手而立,并无任何动作,地遂魔尊心中也是恼怒。 一掌落定,天地巨震,无尽浩荡伟力凝而化出一尊千丈黑手凭空抓来,便所过之处,空间都寸寸崩塌,汹涌的魔烟滚滚犹如黑色火浪,将天地充斥,真个汹涌无尽的模样! 陆尘与鹏飞瞧得心惊胆颤,近乎绝望一般。 却将臣立身之前,不过眸光轻转,冷哼落罢,那千丈黑手协同磨烟滚滚尽都凭空消散于无形之中,便那崩溃的空间都迅速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此间肉眼瞧去,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更地遂魔尊一手探前,仍旧保持抓去的模样,却莫名觉得可笑。 “本座已经说了,再借天地之力,便你一人的性命可就不太够用。” 将臣抬起眼眸,面上也变作淡漠冰冷。 “先杀你,后清古地。莫要以为本座不知你魔族几人深藏我古地之中,是你们一直以来不曾生事,本座便懒得理会。却而今你这后生几度强借天地之力,扰了本座手下与弟子修行,就该拿命来赔偿。” 言罢,将臣冷哼一声,抬手缓缓探出一指。 天地静谧,却头上乌云滚滚之间忽有一尊黑影显化,缓慢地破开云层渐渐出现。就瞧了个清楚,是根漆黑的手指,正艰难的落下,却这天地各方都因此被黑暗笼罩,无穷无尽的镇压之力仿若禁锢了千古流转。便这浩荡宇内,也就那一根撼动乾坤的手指缓缓压迫而来,仿若真实,却又虚假,是亘古唯一,大道所化! 风岚涌动,空间崩塌,时间与空间的规则,宇宙的运转都在此刻停顿,被镇压而不能前行。便瞧着如此模样,陆尘与鹏飞都是瑟瑟发抖,藏在凉亭中不敢多言。 更那地遂魔尊也呆呆立于当场,却其眼神变换,是怎的都不能抵挡。 就眼睁睁地瞧着,陆尘与鹏飞也不知为何这地遂魔尊如此呆呆傻傻的立于当场,而后被那手指缓缓压下,彻底湮灭,成了飞灰,更天地也巨震。待得一切烟消云散,将臣已经回到凉亭,端起仍旧带有余温的杯盏,嘿的笑了一声,温润如春风拂面,就轻吟轻嗟,好似无事发生。 却再看,这蛮荒古地的无尽红砂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地上留着一万丈余的深坑,近乎不能见底,好似深渊无尽,择人而嗜。 陆尘与鹏飞身子激灵灵一颤,更瞧着将臣随意的模样,心中越发惊骇难当。 尸皇...真仙! 忽的,将臣探首而来,面上满是殷切的模样。 “那个...千年醉,给本座多留几壶吧,只这些可不够喝啊!” 第543章 淞南 “前辈说笑了,这千年醉固然珍稀,却前辈若是想要,在下便定当奉上。何况玲玲与前辈本就相识,只需说上一说,想来玲珑也不会拒绝。” 陆尘只愣了片刻便回神,颔首应承下来。 将臣一掌拍在桌上,当即朗笑。 “你这后生虽说修为并不如何,却为人处事还算过得去。千年醉好,千年醉好啊,就凭你这番话,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便直接来蛮荒古地找本座就好。虽说而今天地之大,却于荒神境中,还没有什么本座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当然,也并非真的没有,只在你来说不会发生那些。” 他一双眸子都变得晶亮,瞧了眼鹏飞,又瞧了眼陆尘,面上笑意忽然变得古怪。 “老叫花...如今可还好?” “老叫花?” 陆尘一愣,旋即恍然。 他早就知道老鬼便是老叫花,多次听闻,却并非出自而今人物口中,是早该灰飞烟灭的存在才会对其如此称呼。然多年以来,陆尘近乎忘了这事,就而今将臣提起也并不值得意外。 玲珑可是说得清楚,将臣之名并非眼前之人,而是一份传承,自古至今从未断绝,就于蛮荒古地之中。于第一断古前,曾有无法回溯的隐秘,谁也不能探得将臣之名究竟由何而起,却代代传承至今,也就第二断古前的将臣活过千古,乃至而今更突破大圣桎梏,求得真仙化境。 缘由如何,玲珑亦清楚告知。 便真的说来,这将臣,早该换人了才是,却当初那血天大圣还未入魔,一念心善,便将其放过,更传法助其破去桎梏,方才突破而成大圣不灭之躯,方可久存于世,毕竟尸修本身便无寿命之虞,就肉身顾虑。却奈何,尸修无寿命一说,更遁出五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就修行精气也是为了长生,诚如先前将臣亲口所言,精气者,用去一分,便更少一分,损耗过度更会伤及尸修命脉根本,境界大跌都乃小事,说不得就化成飞灰,就此消散。 第二断古前,将臣有心,却无力... 又千古过,当初那不过大圣境界的将臣已经登临真仙,有了足够的本事,却奈何,时过境迁,物非人非,便纵要挽回也无能。这千古年间,将臣又何止一次踏足古墟与明月长生殿。每每见到,回顾过往,就瞧着血天所留的痕迹,悲从中来。 这人修行许久,原本的匪气都有所收敛,却念旧得很。 “老叫花他...还好。”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未曾直言老鬼而今状况。 却将臣忽的垂下眉关,只盯着陆尘瞧了片刻,又忽的一笑,摇头便罢,未曾多言。 稍作犹豫,陆尘回头看向那无尽深坑,心中也颇多复杂。 “前辈这一指...可是有什么名堂?” 待收回目光,陆尘抬头瞧向眼前的将臣。便此间看来不过人畜无害的模样,好似一寻常的公子,却闲庭信步便将那地遂魔尊都抹杀得无影无踪,这般本事,便老鬼都不曾施展。 就那撼天动地的一指,留下万丈深坑,也不过信手而为。 “名堂?有什么名堂?” 将臣微微抬眼,又瞧了眼那深坑,轻轻撇嘴。 “寻常的以虚化实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道法,你们都该知道才对,就灵气血气沟通大道痕迹凝练实质,而成手掌大印此类用来杀敌也或镇压,可没有其他名堂。虽说以虚化实乃道法之根本,是入圣之后最先掌握的手段,却也有些人鼓捣了不少名堂,什么五行印,山河印,又那些翻天印,覆海印之类,都是由其中推演而来。就你二人这般境界,研究这些还太早,待入圣之后再说吧。” “寻常的以虚化实?” 陆尘与鹏飞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以虚化实他们自然知晓,诚如将臣所言,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道法,便说之为地摊货也不为过。便瞧过天下这五域四海,凡入圣者,又哪个不会?只有些人喜好钻研其中道理,施展便多,也有些人从来不用,便如洛仙儿那神通境的强者。 就沉默许久,陆尘终于平复心中波澜,却瞧着将臣无所事事又好似考虑什么的模样,犹豫片刻,方才问出心中原本的疑惑。 “先前,玲珑与我说了很多...地遂魔尊,是前辈刻意要杀的吧?” “你以为呢?” 将臣把弄着杯盏,就斜过眼睛微微耸肩。 鹏飞方才回过神来,听闻这些,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心中疑惑万千,却只面上复杂,未曾多问,本本分分地端坐一侧,难得如此恭谦,安静的听着。 “玲珑这家伙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它会跟你说些什么,本座也大概猜得到。就所有的一切你已经知道,又何须多问?理由,并不重要,你就需要知道本座只是想杀他,就杀了,随手便罢,不费什么气力。” 顿了片刻,将臣忽的抬起眼眸,又挑起眉脚。 “何况...他真的打扰了本座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陆尘愕然,还以为那些不过信口胡诌的理由。 却而今见到将臣模样,陆尘与鹏飞也知他并无欺骗自己的必要,可心中古怪是少不了。就将臣也见得清楚,只嘿的笑了一声,伸手打个响指,远处那百万浮尸吞吐星月精气之中,就远远行来一人。 此人临近,面有傲气,看似不过二八年龄,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一袭粉色长裙,真个倾国倾城之色! “女子?” 陆尘瞪大了眼睛,鹏飞亦是如此。 “还不见过两位师兄?” 将臣将手中杯盏丢开,唇角带着随性的笑意,仰着身子靠在石柱之下,双手也抱在脑后。 那姑娘瞧了陆尘一眼,又瞧了鹏飞一言,娥眉轻蹙。却将臣将眸子缓缓眯起,这姑娘方才咬住贝齿,婷婷一礼,开口若黄鹂翠鸟,好比泉水叮咚。 “淞南见过两位师兄。” “这才像话。” 将臣面上恢复笑意,只眼神一动,这石桌旁侧便重新立起一尊石凳。 待淞南款款落座,将臣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她是本座前些年才收入门下的弟子,却天赋异禀,于传承之契合极高,便近些年来一直都在操心她的事情,不曾理会外物。只将将见到时,淞南可并非现在的模样,就近乎化成了枯骨,一身腐肉,丑不堪言。本座也是瞧着恶心,更何况要接受传承,怎的都不能以那般样貌示人。就之后,本座以将臣之法为其恢复肉身,才知是个女娃娃。” 说起这些,将臣面上好似有些遗憾。 却淞南也是气鼓鼓的模样,只瞪了将臣一眼,并未开口。 “就而今说来,淞南也有了足够的本事,又逢天下将乱,便我蛮荒古地也无法独善其身。你二人离开时,带上她一起吧,当是本座救了你们之后索取一些回报,也好叫她出去见见世面,历练历练。闭门造车可不行,还得出门合辙才是。” 将臣伸手揉了揉淞南的长发,却后者也似有些脾气,就晃着脑袋瞪起眼睛,傲气之足便比起鹏飞更甚。 然鹏飞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瞧着不过二八年岁的淞南,可是已经堪得大能巅峰,便比之洛仙儿也不过差了一步之遥。 “出了门,可得乖乖听这两位师兄的话,尤其你这位师兄...你叫什么来着?” 将臣细心嘱咐,却提起陆尘便哑口无言,又转头问了一声。 “陆尘。” 见着淞南面上古怪,陆尘也是觉得尴尬,只得低声回应一句。 却将臣面上恍然,连连点头,就当无事发生。 “对,陆尘,出门之后可得乖乖听你陆尘师兄的话,毕竟咱们尸修与他人不同,死后便灵魄离体,是没了过往的记忆,便比之出生婴儿亦不有错。这些年你就只在蛮荒古地修行,未曾见过其他,外界可不比此间,是人心叵测,得将你以前的性子都收起来,免得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我也不是傻子,哪有师傅说的那么不堪?!” 淞南收回目光,又瞪了眼将臣,裂开嘴来还有两颗虎牙。 就瞧着师徒二人说话的模样,陆尘心中也是越发觉得古怪。 好似这一切都在将臣的刻意安排之中。 若地遂魔尊现身,况将臣本事,又怎会没有察觉? 其口中所言,真真假假,陆尘也是难以分辨。只转头瞧去,鹏飞也满面狐疑的瞧来,是二人心中所想近似,却不曾开口,就点头应下。 “行了,此地于你二人来说也并非什么好的久留之处,宝物机缘什么的更是不多,大部分都被本座寻来,给了那些尸修,没留下什么东西,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要寻什么造化机缘,本座劝你们最好去中州的太初遗址,那里宝贝不少,却危险也多,搞不好就要丧命。可其他的几处,就尽量别去了,尤其吞天古洞,那是本座也不愿意深入的地方。” 嘀咕着抱怨一声,将臣送走了还得收拾一番的淞南,又伸了个懒腰。 “还有,可别忘了本座的千年醉,得多留几坛才行。再有,帮本座给玲珑带个话,过段时间有了空闲,本座会走一趟明月长生殿与它叙旧。至于老叫花那边...一起吧。你若有时间就与他说上一声,若没有时间便罢,葬仙山距离明月长生殿也不愿,费不了多少麻烦。” “前辈所言,晚辈定不敢忘。” 陆尘恭敬应下,却心中也凛然。 近些年来,将臣可不曾离开过蛮荒古地。 却他仍旧知晓老鬼所在,是仙道灵觉囊括天下,也或仙道气机忽有神妙,便不得而知。 就等待片刻,淞南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只些许的衣物便罢,就其腰间多了杆漆黑的竹笛,看似并非竹木,更似黑石,却其中道理,并非轻易就能看出。 听到声响,心知淞南也准备妥当,将臣方才睁开惺忪的眼睛,又拍了拍脸庞恢复精神,嘿的一声笑了出来,倒是颇为轻佻。 “啧,终于可以肃静一段时间了。嗯...本座没说什么。对了,这两样东西留在本座手里也无用,你们就拿着自己玩吧,当是照顾淞南的谢礼,不必客气。” 第544章 青囊经,玄灵黑石剑 “你这笛子什么来历?” 踏出蛮荒古地,去往圣教的路上,鹏飞始终满脸古怪的盯着淞南,就偶尔瞥见其腰间悬挂的黑色笛子,心中觉得古怪,便问了一声。 听闻鹏飞说话,淞南就斜他一眼,微微撇嘴。 “自然是师傅给我的,黑岩竹淬炼而成,究竟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只听家里的前辈说过,好像第二断古后的大世,师傅就凭着这根竹笛杀了许多欲要踏平蛮荒古地的呆子。” “踏平蛮荒古地?!” 鹏飞瞪起眼睛,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是,就一个叫什么永恒圣尊的逃了出去,不过师傅本来也是能杀他的,却最后突然住手,否则连那什么永恒圣尊也绝对没有活路。” 淞南说起这些也不过平平常常,好似不曾觉得难以置信。 却这番话入得陆尘与鹏飞耳中又何止如此。 永恒圣尊... 陆尘自然知晓永恒圣尊的名号,是断古后第一位现世的大圣,欲要打破寿元桎梏而寻求永恒,却最终失败。只无论如何,陆尘也未曾料想永恒圣尊与将臣之间竟是还有这些往事。就再瞧向那漆黑的竹笛,看似并非竹木炼化,而如金铁一般,也不知吹响会是怎样的声色。 却陆尘更为担忧的,则是洛仙儿。 洛仙儿乃永恒圣尊手中极道圣器转生而成灵魄,虽不知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却一旦两人相见,未必就能安然相处。 “你师傅...教过你什么?” 陆尘犹豫片刻,问了一句。 却淞南只白他一眼,又轻哼一声,便理也不理,反而折身走到鹏飞身旁。 “你这小子修为还算不错,身上也有大鹏血脉的气息,好好努力的话将来也该有着不弱的成就。” “我...” 鹏飞哑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瞧着淞南二八模样的豆蔻年华,可口中所言是如老气横秋一般。然鹏飞心中不喜,却无法说出什么,就这一二八豆蔻的淞南却有大能巅峰之境,便比起洛仙儿也只差了一筹。再念先前将臣所言,淞南修行不出五指春秋,如此修为境界,鹏飞纵然傲气十足也只得甘拜下风才行。 陆尘心中也是明白,淞南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涅槃巅峰,又空长几岁,就二人之间差距堪称天壤之别。 唯有苦笑便罢。 “傲也是有着傲的资本。” 陆尘轻轻摇头,不再多言,却也大概明白将臣为何于临行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许是因瞧不起陆尘境界,淞南就走在鹏飞一侧,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些蛮荒古地之事,又如长辈般指点缺陷,未曾有过分毫收敛。就其所言,鹏飞也只得听着,打是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暗中冲着陆尘咧嘴,满脸哭相,反抗不得。 却如此,陆尘也并无任何办法。 淞南便如此性情,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又多嘴好说,本是瞧不起陆尘境界,却如今看来,反而是件好事。 此去圣教,还得些时间。 陆尘就取了先前临别时将臣所赠的两样东西。 一册古籍,黑皮无字,也不知什么内容,只端在手中便觉得古朴而又沧桑,边角处已经许多磨损,看来该是寻常之物,并非怎个好的存在。却再看另一锦盒,是玄金黑玉雕铸而成,外嵌神精颗粒,灿灿生辉,又许多金丝纹络附着,是如阵法一般。 “这两样东西我都还没看过,见者有份,咱们一人一件,你先选一个吧。” 陆尘瞧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至少表面如此。 闻言,鹏飞也是终于找到借口脱身,将淞南暂且丢在旁边,就折身而来细细瞧了许久,面上满是凝重。 出自将臣之手,必然非同凡响。 “锦盒中该是道器,那古书我也瞧不出名堂,却想来若非古经便道法。还是锦盒吧,我不喜看书,尤其这些古书,其中道理太过深奥晦涩,何况鹏族收藏丰富,最不缺的就道法。你有断刀,也不太需要其他道器,就各取所需。” 拖延许久,听到身后淞南冷哼出声,鹏飞方才作出决断。 就抬头时,陆尘仍旧能够瞧见他面上满是苦涩。 该是早就已经想了明白,是与陆尘所思一般,就如此才能图个清静,可终归还得回去才行。 “锦盒给你,好好带着淞南,咱们去了圣教说不得就能清静一些。” 陆尘摇头失笑,将锦盒塞到鹏飞手中,也不理会其中究竟藏了什么,就转身便继续踏上路程。 手中古书翻开,平平常常,黄纸黑字,见不得什么名堂。 “《青囊经》?” 瞧见抬头所在三个大字,陆尘挑起眉关,又细细瞧下去。 “天尊地卑,阳奇阴耦,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为朋,四九为友,五十同途,阖辟奇耦,五兆生成,流行终始,八体洪布,子母分施。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中五立极,临制四方,背一面九,三七居旁,二八四六,纵横纪纲,阳以相阴,阴以含阳,阳生于阴,柔生于刚,阴德洪济,阳德顺昌。是故,阳本阴,阴育阳,天依形,地附气,此之谓化始...” 其中要理,阐述阴阳之道,五气之行,谓之化始,谓之化成。 陆尘本就通晓玄道许多,虽而今说来不过皮毛,却这些个深奥道理却也能够堪得一二。便越是瞧下去,越发心惊,青囊记载者蕴藏天地至理变化,是堪舆风水,玄道奇书也不为过。 好似一森罗万象之境界,于面前缓缓展开,就身陷其中,犹如混沌,仿若鸿蒙。天地初开,万化归一,阴阳两道,五气之行,孕生万物,天地有始,以为其子,是玄道之大境界,绝非凡物。 将臣说用不到,也确实用不到。 却于陆尘而言是急需之物。 便之后行走六凶三圣,虽将臣言说除却太初遗址,便其他凶地莫要深究,可陆尘终归得走上一趟才行。《青囊经》记载地势千变万化,有根本形成的道理,有破解不详凶煞的法决,更龙脉森罗,玄法三千,真个包括万象于其中,是解了眼下最大的麻烦。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气行于地,形丽于天...” 正逐行逐字,陆尘所有心神都沉浸其中,却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刺耳的剑啸,将陆尘也惊醒。 就回头瞧去,鹏飞挨不住淞南絮叨,已经打开锦盒。 玄金黑玉的锦盒将将开启,便锋锐的剑芒指天化形,射入霄汉,欲破斗牛。便此间风岚与忽然高涨,万千道凌厉气机四溢散开,草木触之则毁,山石触之则碎,便鹏飞与淞南也惊呼,将那锦盒丢掉,匆忙后退,却仍旧被斩了衣衫,更鹏飞手掌都满是鲜血。 再瞧去,那锦盒中有乌光荡漾,缓缓悬浮而起。 就一古朴黑剑,三尺来长,厚重无锋,表面粗糙,颗粒满布。却其周遭锋锐缠绕,有无尽剑气充盈,便脱离锦盒的瞬间就再无任何压制,冲天而起,搅动风云变幻,直透宇内八荒,斩落星辰一般! 鹏飞愣愣地瞧着,淞南也张开红唇,满面惊讶。 “这...这是师傅的玄灵黑石剑?!” “玄灵黑石剑?” 陆尘挑起眉来,又瞧向那柄悬空的黑剑。 此剑着实古朴无华,却剑气之充盈绝非寻常,更之上气机便半圣道器也比之不及。 “大圣道器?” “是极道圣器!” 淞南抿住红唇,又瞪了一眼鹏飞,抱起手臂轻哼一声。 “大圣道器不过寻常大圣淬炼的道器,称不得极道,须知大圣境界也有区分。将入大圣者,手中道器登临圣境,便可称为大圣道器,却极道圣器是唯有真正无敌大圣才能淬炼出的道器。这玄灵黑石剑便是一件极道圣器,当年师傅突破大圣桎梏登临真仙后便再不拿来使用。原本瞧着如此强大的道器被闲置,我就想要跟师傅讨来这柄玄灵黑石剑,可从不曾真正拿下,就凭你们...” 言罢,陆尘与鹏飞分明听到了咯咯的声音。 虽说言语间带着轻蔑,却淞南也有轻蔑他二人的资格,只听其所言,陆尘与鹏飞是有些茫然疑惑。就瞧着淞南气愤的模样,两人相顾摇头,却再看那凭空而起的玄灵黑石剑,鹏飞眸中渐渐绽放光华。 他是从来没有什么趁手的道器。 “想要这玄灵黑石剑,还得得到它的承认才行。” 淞南瞧了鹏飞一眼,琼鼻微皱,将脑袋也别过去。 “将它持于手中一炷香时间便好,只需不死,这玄灵黑石剑就会认可你这主人。” “会死?” 陆尘挑起眉关,又瞧了眼满面火热的鹏飞,心中隐含担忧。 极道圣器绝非寻常大圣道器,虽说差别不大,却灵性方面才是真正的重点。这玄灵黑石剑乃将臣之物,表面看来古朴厚重又无锋,却剑气之盛,乃陆尘生平仅见。 就催动断刀以半苏醒的姿态现于世间,亦不曾有过如此的气机。 完全苏醒,甚至从未沉睡的极道圣器! “鹏兄,先将这玄灵黑石剑收起来吧,待之后到了圣教,我去请愚木前辈和老妖前辈一同为你护法。毕竟极道圣器,若要将其降服,绝非轻易可为。至少...两位前辈守护旁侧,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虞。” 第545章 森罗万象于青囊,剑意通天 圣教广阔,云游如海,巍巍青山,壁立千仞,浩浩江河,源远流长。 天色渐晚方才将至,其中圣女钟婉游尚未归来,只听闻弟子言说是随同公孙凉一起去了中州。究竟做些什么,陆尘便不问也心中明白,就未曾多言,而后亦自其口中知晓,老妖早已有过吩咐,是陆尘来访,当以贵客相待,是之中准备了长久的住处,便虽是都可在此歇脚。 听闻这些,是有些意外。 “你这人倒是有些脸面。” 淞南笑着开口,却语气满是嘲讽,便说过也不肯住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那带路的弟子也满面古怪。 陆尘摇头不言,鹏飞更是无奈。 他二人早已明晓淞南究竟如何性情与习惯,就当作听而不见,任由她去念叨个不停。就怎么评价圣教模样,又说起弟子修行,面上满是不屑,一脸傲气十足的模样,几度惹得那带路之人恼怒,却瞧在陆尘的身份才未曾发泄,可眼神总是不善。 就来到早便收拾妥当的楼阁,那弟子才告辞离去,只临行前又被淞南叫住,是被瞧见了先前的模样。 “看你满脸不服的样子...出去比划比划?” 只听闻这些,却陆尘与鹏飞都不曾理会。 淞南修为不弱,可经验极少,多些切磋的机会本是不错,却也得让她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这圣教弟子,钻研毒法,本就极为难缠,何况境界本就不能代表一切,就只手段才是真正的实力。 就淞南那些个见识,寻常弟子确实不能与之对抗,却些许顶尖的存在,倒也能够给她带去不少的麻烦。 “就我所见之人,鹏兄算是最有傲气的一个,却而今见了淞南姑娘才知什么是目中无人。” 陆尘苦笑,摇头便罢,折身便到一旁床榻。 塌上摆放矮桌,有茶具一十二件,紫砂而成,更旁侧配有香茗。就门外吵闹将将落定,便珠帘隔断后有侍女前来,斟茶倒水,恭敬模样。 鹏飞就瞧了眼陆尘,冷哼嗤笑。 “我有傲气,更有傲骨,却也明白不能目空一切,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这些道理绝非说说就能知道,如我先前般,是纵横东海无人能战,便栾清儿也不敢撄我锋芒。那时就如淞南,以为自己便年轻一代最强之人,却出了东海,才见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便如公孙凉,又如任逍遥,虽说境界有些差距,却他二人的本事绝不比我差。” 稍顿片刻,鹏飞手指轻轻抚过怀中锦盒,深深一叹。 “公孙凉的九道仙音,任逍遥的平天大剑,我都已经有所领教,几战都是胜多负少。却后来自他二人口中得知,东盛人杰地灵,更道宗圣子,红尘谷圣女,纵横门的少当家,都是丝毫不弱,乃至更强...我欲求道而问真仙,这些人,终归要会上一会,却一直未曾寻来合适的道器,太过致命。” “这玄灵黑石剑不错。” 陆尘已经取出《青囊经》研读,听闻鹏飞所言,只微微一笑,却头也不抬。 “旁边的 这位姑娘,麻烦你带他去寻老妖前辈,便你圣教太上教主,就说陆尘有事相求即可,想来前辈不会拒绝。至于其他的...鹏兄,我只与你叮嘱一句,谨言慎行,如何去说你也该知道。老妖前辈神通广大,境界之深堪得天地造化,便距离大圣之境也不过寸步之遥,却这玄灵黑石剑并非寻常,毕竟出自将臣之手,更其来历非凡,绝不容小觑分毫。另一位无名无姓,就只称呼愚木前辈便可,此人修行自然大道,于你得到玄灵黑石剑的承认该会起到不小的作用。” “如何说话,可不用你来教我,公孙凉还差不多。” 鹏飞冷哼一声,将锦盒抱起。 那侍女也恭敬领命,该是知晓陆尘身份,面上也未曾见到分毫抗拒。 只待二人离开,陆尘便将心神尽数沉浸经文之中,是其中所诉不能以言语章来,仿若混沌鸿蒙,万化至简,又极尽繁琐,便表面瞧来好似能够明白,可认真思索又藏了别样的韵味。大道森罗,三千世界,怎个阴阳之数,怎个地势无常,怎个天星运转,怎个五气之行... 时至深夜,天惊地动! 陆尘也收回心神,就转而瞧去,那群山之中,有一百丈天台,青石雕琢,悬空而立。于其上,剑气纵横八千里,锋锐难当,是登临青云直上,接引群星璀璨,见得神光渺茫,通天而起,便这整个圣教都被笼罩浩荡剑意之中。 凶煞,血气,萦绕鼻间... “不详的气息...” 陆尘沉下眉来,细细观望,却终究见不清楚。 又瞧了眼《青囊经》所言。 “屏息观虚,道门则启,武运不堕,会元可悉。阴阳交泰,五行之气,天开地辟,万化归一。” “万化归一...” 道理深奥,明意不明理,几度尝试,终究未能可成。 “武道天眼比之三世瞳也不差太多,是后天可成的瞳术道法中唯一极致。却古往今来,欲修武道天眼,莫非大道所向,便造化而成,又哪几人能真的修成武道天眼?却这《青囊经》当真神奇,竟是记载了武道天眼的修行之法,虽说并非真正的武道天眼,不过用来堪破天星地势,以明察秋毫之末,却也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更何况,修成这般道法,便等同开辟了武道天眼之路,更增加了开启武道天眼的可能...” 摇头叹罢,陆尘只苦笑则矣。 那百丈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尘可瞧不清楚,隔了太远的距离,就见到无尽的剑意通天而起,势巍峨,斩破斗牛之墟,便其他一概不知。鹏飞是否能够得到玄灵黑石剑的承认,还得一柱香后才能知晓。 却转而四周瞧去,淞南还未归来。 陆尘微微皱眉,将《青囊经》收起,就当即出了楼阁。 这圣教上下都被惊动,许多弟子披着衣裳走出门外,远远瞧着那百丈天台的方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陆尘所在之处瞧去,是整个圣教都能收入眼中,便寻了片刻就见到不远处的青山半腰有一白石广场,之上汇聚了不少圣教弟子,更一袭粉色长裙的淞南也在 其中。 “这丫头,看来还没遇到麻烦。” 陆尘挑起眉脚,是清楚见到周围躺了不少圣教弟子,各个鼻青脸肿的模样,颇为狼狈。 却这般看来,倒也无需担忧。 淞南本就心高气傲,可并非什么恶性,下手也知轻重如何。便陆尘所见,那些鼻青脸肿的圣教弟子都是皮外伤便罢,未曾有人伤及根本底蕴,只吃了些亏,还得瞧着淞南趾高气昂的模样,添些烦闷罢了。 摇头笑罢,陆尘也放下心来,如此倒也不会给圣教麻烦,就当作切磋交流。 转身回去楼阁,《青囊经》所诉大道如汪洋深沉,陆尘只待此间事了,便打定了主意要去一趟中州。是如将臣先前所言,中州太初遗址神秘莫测,才是藏有最多机缘与宝物的地方,更相比其他六凶也少了魔族的存在。虽说凶险不减,可终归是更好应付一些。 《青囊经》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一炷香转瞬即逝,天地静谧,万籁无声,便那通天而起的剑意也都缓缓收敛,是真的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先前道音回荡,高歌郎朗,又清气燃大夜如昼,陆尘都是感受清楚。 愚木老人和老妖真的施展了不少的手段。 却那百丈天台之处,气机交葛,锋锐无尽,陆尘有心也无能靠近,便只得钻研《青囊经》所章玄法大道。 就此间,方才抬头。 隔着窗台望向那百丈天台之处,隐隐可见愚木老人与老妖共同起身,又互相说了些什么便罢,是气机凭空衍生一根古藤,承托着鲜血淋漓的鹏飞回到此间。 愚木老人亦随同而来。 陆尘瞧得清楚,收起《青囊经》便起身相迎,却眼角瞥见不远处青山峰顶有人影一闪而没。虽是极快,却陆尘眼力也并非极差,仍旧看得分明,就那圣教的太上大长老。 “先前鹏兄收服玄灵黑石剑的一炷香内,这人一直都在观望?” 皱眉疑虑,心中也难免担忧。 就想得出神,愚木老人已经带着鹏飞来到近前。 “蛮荒古地之行,着实出乎意料。” 笑声落罢,愚木老人周身席卷清气莹莹,就送了鹏飞回去房间休息。而陆尘回神时也见到,鹏飞两条手臂都是近乎磨灭,只惨白又满布裂痕的骨骼暴露在外,挂着些许碎肉,更其肉身也都破裂,近乎身死,已然昏迷。却表面看来如此,其一身气机之充盈,绝非先前可比,更血气旺盛之中多了明显的锋锐,剑意十足,不比寻常。 心中稍有惊喜,却先前见到圣教太上大长老的担忧可不曾放下。 尤其《青囊经》记载,武道天眼之法是一,另有许多难解之处,也得求教前辈才行。 还未开口,淞南的声音又响起。 “那大个子得到了玄灵黑石剑的承认?开什么玩笑,便本姑娘都尝试多次也不能成功,这不过登龙境的家伙就能做到本姑娘也做不到的事?!他人呢?赶紧让他滚出来,本姑娘不信会有这种没天理的事发生!” 。m. 第546章 愚木葬花,古地肃清 敷衍了淞南,方才终于安静片刻。 就瞧着那姑娘气鼓鼓的冲进了楼阁,也不知仍旧满身带伤的鹏飞会遇到什么,却淞南傲气也好,目中无人也罢,做事尚且有些分寸,秉性不坏,就道器如何珍贵,也不至于让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姑娘...” 愚木老人瞧着淞南的背影离开,将眸子都眯了起来。 “她从蛮荒古地而来。” 陆尘知道愚木老人瞧出了什么,只心中暗叹一声,未曾隐瞒,就两人到了一旁的凉亭,是将先前蛮荒古地中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说了个清楚。毕竟愚木老人乃前辈高人,早已看开红尘,就知道了这些也无妨,是眼界不同,便心中所想也不同。 只听闻将臣之事,愚木老人方才恍然。 “老夫久不问世,这些个隐秘也所知甚少,那蛮荒古地有些古怪,老夫也曾远远观望,却不知究竟什么古怪。如今想来,竟是其中藏了一位真正的尸仙...” 愚木老人感叹一声世界之大,苦笑则矣。 却蛮荒古地之事也就说说便罢,将臣究竟什么来历,是玲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而陆尘也相信玲珑并无撒谎的必要。便连同淞南此人,来历也是清白,毕竟一死万事消,虽说淞南乃尸修,却表面瞧来与常人无异,就平日里行走世间也无妨。 否则将臣也不会打定了主意要淞南跟着陆尘离开。 一是图个清静,二来,该是如将臣所言一般。 “前辈,我这里得了一部古经,其中记载道理太过深奥,况我如今境界极难体会。言说天下道法,殊途同归,就想着能够与前辈请教一番,解释困惑,多有打扰还望前辈海涵。” “哦?可是那位将臣前辈所赠?” 听闻陆尘所言,愚木老人当即挑起眉关,就瞧着陆尘取了《青囊经》出来,一一指出其中不通之处,也是看得仔细。 天下道法,殊途同归,说来不错,却大道归一之境绝非常人可堪。 《青囊经》章来许多道理,怎个顺五兆,用八卦,排六甲,布八门,推五运,定六气,明地德,立人道,因变化,原终始,以化成化机之道,便愚木老人瞧来也是满头雾水。却其境界更高,所感所悟也绝非陆尘可比,虽说一夜过后仍旧有些困惑之处未能弄个明白,可大部分道理都是已经得到解释。 愚木老人并不吝啬,对陆尘也是颇为看好。 “《青囊经》记载大道晦涩至理,乃天赐奇书,就日后好好研习,玄道亦可通武道昌隆。” 深深一叹,愚木老人已经有些疲乏。 先前出手相助鹏飞得来玄灵黑石剑的承认已经耗费太多气力,更如今一夜操劳,寻根究理,便愚木老人也有困顿之意。正此间紫气东来,浩浩荡荡,犹如汪洋,就愚木老人呼吸吐纳之间都可瞧个清楚,有迷蒙虹光于之中流转,是短短片刻后就恢复如常。 再度神采奕奕,却愚木前辈面上看来无有变化,只一双眸子更为精灿许多。 “前辈境界当真越发高深。” 陆尘轻叹出声, 又想起什么,就收回《青囊经》时取了那鬼面六叶花与漆黑战鼓出来。 “这是我在蛮荒古地得来的东西,该是圣精才对,却究竟怎么用法不太清楚。除此之外,另有一尊战鼓,便先前提到,之上虽是染了些魔气,却本身该并非魔器。我是瞧不出来历,还请前辈掌眼。” 瞧见摆在面前的两样,愚木老人也皱起眉头。 漆黑战鼓确实染了魔气,然追根探源,是如陆尘所言,绝非魔族器物,却来历如何也不能瞧个清楚。愚木老人就细细观看片刻,忽的一口浊气吐出,挥手有清光纵横,将这周天大界都染作一片青绿颜色。但见漫天神妙道痕流转,自然生机横亘天穹,垂落千丝万缕的匹练,将那战鼓包裹起来。 就短短片刻,之上有黑气飘荡,与清气交葛,两相消湮。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愚木老人面上也显露疲惫。 “此物本该是件大圣道器,却因镇压那地遂魔尊才伤了内蕴,就如今瞧来,比之半圣道器仍有不足。然内蕴受损,改不了其本质的强大,倒也是件不错的宝物。你就留在身上自己用吧,杀生虽强,可煞气太甚,并非你能承受,且那般极道圣器损耗血气太甚,不可久战。多了如此一件不比大圣道器的道器,也是相当不错。” 摇头一笑,愚木老人目光转向鬼面六叶花。 “圣精受天地孕育而成,自堪造化以为圣精,是千古万古已过,就其中隐秘仍旧不曾真的探寻清楚。这鬼面六叶花是圣精不假,却想来并非天地孕育而成,是有人以逆天手段化神精异精而成圣精。便瞧它模样,化开三瓣,内有鬼面,茎生六叶,若换个色泽气机倒也与记载中的圣道古药婆罗往生花极为相似。” “以逆天手段而成圣精?!” 陆尘惊呼,可未曾料想过会有这种事情。 正身后楼阁房门大开,淞南正伸着懒腰款步而来。 “你这老头有点见识,不错,这圣精确实是第二断古前的一位大圣借异精与圣道古药凝练而成,我曾听师傅提起过,是用来镇压魔族才不得不放弃了再活一世的机会,有着极大的魄力。却而今提起,那人名号已经不存世间,便过往留下的痕迹都在第二断古后渐渐磨灭,就如今留下的,也只这些。” “将臣前辈堪得大道奇妙,存生万古,晚辈是不敢与之妄言。” 愚木老人未曾在意淞南的不敬,只摇头一笑,又转而瞧向那鬼面六叶花,面上颇为凝重。 “只可惜,这圣精并非天地孕育而成的圣精,又因镇压那地遂魔尊耗损太多内蕴,就如今看来,已无太大用处,便其中所藏大道碎片也都消磨得干干净净。依老夫之见,此物于天下生灵都有过极大付出,虽不能见到那位大圣,却这也是他留下的痕迹,便莫要再伤其根本...” “前辈何意?” 陆尘不甚明了,却淞南是笑了起来。 “你想葬了它?” “是。” 愚木老人轻轻点头,又深深一叹。 “魔族大祸,不知根本缘由,就一现一断古,每每生灵涂炭,路有饿殍,这鬼面六叶花于天下生灵 都有极大贡献,损耗了本蕴灵性,磨灭了大道碎片,便如今再要将其炼化就未免过分。葬了也好,若大道为善,说不得还能引灵气灌注,再复其原本辉煌,也是天地造化。” 听闻如此,陆尘是默然,淞南不过嗤笑。 两人都不曾多说,就说过之后,淞南口中念叨着无聊,就转而奔着昨日所在的山腰寻圣教弟子而去,却陆尘跟着愚木老人一道离开圣教,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谷将这鬼面六叶花埋葬。 愚木葬花,大道有感,只挥手则天地间有清气四溢,草木疯长。 生机蓬勃之处,草木葱茏之间,陆尘是瞧着愚木老人诚心跪拜,口中念念有声。 “三洞众经,万天宝梵结空为篆,聚炁成文,弥纶空洞之中,罗络虚玄之表,具有成典,亘越古今...” 陆尘听得糊里糊涂,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 就抬头瞧见,漫天道痕显化,清光流转,发于无形而至于有形,便眼前这微微隆起的坟包都有草木生长。只消片刻,便一尊古木参天而起,接引日月精气,星辰微光,垂落匹练三千,引渡玄冥。 其中玄妙,是陆尘如何都不能理解。 “自然大道,神奇如斯...” 轻叹一声,陆尘也是心诚跪拜。 就将将起身,天地忽的一震,便肉眼都能瞧见蛮荒古地的方向有星河垂落,是异兽惊飞,风岚高涨。 愚木老人也抬头瞧去,眸光惊颤,不知看到什么,唇角几度开合也不曾多说。 只陆尘眼力有限,不能见到蛮荒古地之事,却也大概明了是将臣终于出手,将藏身蛮荒古地中的魔族尽数肃清。只片刻,天惊地动,嘶吼惊天,魔气滚滚升腾以遮天蔽日之象,便其中气机如何狂猛,此间也能感受清晰。 不见之处,九霄银河垂落匹练千万,那撼天动地的一指犹在眼前。 陆尘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将十指都捏紧。 “将臣前辈说到做到,蛮荒古地中所藏魔族,恐无一人还能存活!” “已经死了个干净,便粉尘都不曾留下...” 愚木老人眸中光芒渐渐消散,深深一叹。 就其言罢,那万千风岚轰然席卷,有狂澜刮骨而过,便这周遭古木都近乎折断。再瞧去,那蛮荒古地之中再不见任何动荡,一派安谧之象,却惊飞的异兽不敢落地,更肉眼所及之处,有遍体鳞甲的猿猴,生着牛角的囊兽逃出其中,躲在圣教一旁瑟瑟发抖。 “回去吧,这些异兽生于蛮荒古地,不会惊扰外物,过不多久便得听从其中主人之令,重新蛰伏外围,与咱们并无关系。” 愚木老人沉默良久,就摇头便罢,方才与陆尘一道回去圣教所在。 沿路经过,圣教弟子都是惶恐不安,就淞南立于高天之上,凝眸远眺,裙袂猎猎,大笑狂浪不羁,真个意气风发的模样。若不知者瞧来,怕要以为出手的并非将臣,而是这年方豆蔻的姑娘。 只瞧一眼便罢,陆尘和愚木老人都不曾理会。 “此间事了,你...之后如何打算?” 。m. 第547章 整治,服软 时过七日,当离远行。 鹏飞一身伤势仰仗老妖所赐灵丹妙药,已是尽数恢复,便昨日瞧来就彻底无恙。只又耽搁一日,是陆尘还得准备些妥当的物件,如那幡旗,龟甲,八卦之类,林林总总数百件,方才觉得够用。 圣教也是大度,也该早有吩咐,便陆尘所需之物就随意取来就好,无妨其他。更而今,教中弟子见了陆尘也是大多尊敬,就躬身点头道上一声师兄,也让陆尘颇为不适。却愚木老人所言,此乃钟婉游临行前嘱托,然想来与公孙凉脱不了关系。 钟婉游与他并无太多交情,若说并非公孙凉嘱咐,陆尘可是不信。 却如此也方便许多。 “原本还想着之后到了中州再弄些好的物件,却如今已是尽数集齐,倒免了之后耗费灵精。” 行于悬桥之上,遥望山河壮丽,陆尘摇头失笑而言。 “此去中州,也不知命途几何,将臣前辈是与我说过,那太初遗址颇为古怪,若入其中,凶多吉少。虽说太初遗址并无魔族暗藏,却将臣前辈乃仙人之境,仍旧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太初遗址绝非记载中的那些,更魔族天生无惧不详气机,却仍旧避开太初遗址...” “于太初遗址,老夫所知也并非极多。” 愚木老人闻言皱眉,轻轻一叹。 “若你要问太初遗址,老夫确实无能帮上什么。” “不敢劳烦前辈。” 陆尘转而瞧来,面上含笑,毕恭毕敬。 “便今日正午,我与鹏飞就要离开,淞南也会一并带走。这些时日以来,淞南给圣教添了不少麻烦,虽不见老妖前辈怪罪,却我心中也着实惶恐。就日后,还望前辈代为谢罪,就说日后陆尘若能取来什么造化,定是先行回到圣教,只盼两位前辈能够突破而今瓶颈桎梏,为天下谋太平。” 言说如此,愚木老人也就摇头苦笑。 一口浊气轻轻吐出,望向远方,愚木老人面上也有着深深的忧虑。却而今操心也无用,就日后大势何趋,仍旧无法定言。 沉默良久,迎面清风徐徐,终归再无他话。 待得愚木老人离去,陆尘也终于回到住处楼阁。 鹏飞早便收拾妥当,定下心意要随同陆尘一道前往中州,去那太初遗址见见究竟怎个古怪。原本是不愿如此,且陆尘另有想法,是期望鹏飞能够彻底掌握玄灵黑石剑,就日后也好平添一股战力,就严肃说明过太初遗址的凶险。然鹏飞自来心高气傲,口口声声拿着历练当借口,怎么都得随同前往才行。 “若你不带我,我便自己去又何妨?!” 便只此一言,陆尘就无反驳余地。 终归是应了下来,却淞南也成了麻烦。 就陆尘原本思量,去往中州该是先去见见熟人才对,虽不知公孙凉几人究竟在做什么,却计谋者,不外乎所谓的离间也或劝反。陆尘不懂其中道理,便想着未必能够见到公孙凉,却要找到绝非难事,毕竟手中还有仙影玉佩,问一问便是。 却如此说来,淞南是如何都不愿意,更恼羞败坏,与陆尘拳脚相向。虽说并非真个大战如何,却两人也是谁都不能奈何对方,就最终妥协的还是陆尘,只得带上淞南一起才行。 然拳脚之后,淞南对陆尘态度也是有所改变,不再如先前般爱搭不理,偶尔说些什么也会答上几句,倒是个不错的兆头。 毕竟真的论起实力而言,鹏飞于陆尘相较也是稍有不及。 就此间瞧着,楼阁前早已恭候多时的两人已经准备妥当,就待陆尘告别之后上路。 “婆婆妈妈的,原本清早起来便可离开,非得拖到这个时候。” 见到陆尘身影,淞南皱起琼鼻又是埋怨一声。 这几日来,圣教上下该说鸡飞狗跳才对,皆因淞南而起。 自死后苏醒而来,淞南便丢了过往的一切,是再生为尸修,尽都仰仗将臣所为。却也因此,淞南所知不过将臣所述,也或其口中那些个叔伯言说,是从未曾离开蛮荒古地,更外围都没能走过。就如今,终于离开蛮荒古地,淞南就似关了许久的笼鸟,每日游玩戏耍,又不懂人情世故,就闹得圣教弟子抱怨连连又无可奈何。 最过分一次,淞南是直接烧了圣教三长老的药圃,若非陆尘赔礼道歉,又愚木老人出面,恐怕免不了许多麻烦。 “你在圣教胡闹也就罢了,于此间,我还可照应几分,却一旦离开,别处可不会允许你如过往般没大没小,惹是生非。便前次三长老那药圃之事,若非愚木前辈出面,便我去说也无用,更因此赔偿了许多灵精。若非鹏兄身上还有存留,咱们此行离开都要与圣教借些才行。” 陆尘心中暗叹,仍旧不太放心,细细叮嘱。 “这世上高人无数,莫要以为大能境界便可胡作非为,若是惹到了前辈高人,便谁都救不了你。将臣前辈就莫要再说,他是将你交给我,就不再理会,哪怕出事送命都要你自己承担。若你不信,便回去蛮荒古地问上一问,且看我说的对也不对。” “啰嗦...” 淞南白了陆尘一眼,又轻哼一声,别过脑袋气鼓鼓的模样。 鹏飞就当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擦着手中玄灵黑石剑,任凭陆尘去说。 就瞧一眼,陆尘也知鹏飞不会帮忙。 “这样,去了中州之后,若你肯听话,我给你买糖人如何?” “糖人?什么东西?” 淞南面上满带狐疑,就瞧了眼陆尘,又心中细细想过,却将臣与那些个尸修又怎会与她多说这些,是仍旧不知所谓的糖人究竟为何物。 “可以吃的东西,很甜,见了你就知道,该会喜欢才对。” 陆尘笑了起来,又拍拍淞南的脑袋。 却后者又怎会愿意,就挥手打开,又龇牙咧嘴的模样,倒也可爱。 “你肯听话,就给你买糖人,还有香囊,珠钗,胭脂,和好看的衣裳。可你若不肯听话,我便怎么都不会给你买,莫要忘了,你身上并无灵精,别人也不会卖你。” “那我就去抢,去偷反正有麻烦也是你来兜着!” 淞南轻哼一声,就瞪着陆尘,面上满是不服。 “鹏兄,这姑娘是谁家的?怎么就赖上咱们了?还是尽快走吧,免得被人怀疑咱们也做那些个小偷小摸的事,让人瞧不起。” 陆尘耸了耸肩,转头便将鹏飞也拉下水来。 就听闻如此,鹏飞心中明白,只沉默着点头,已经取了灵精出来。 “你...姓陆的,你再说一遍?!” 淞南瞪大了眼睛,磨得虎牙咯咯作响,一步就蹿了上来,却伸手抓了个空。 陆尘好似不曾听闻,脚下迈出迷踪乱步,就一晃便到了前方。且鹏飞也真的催动传送玉台撕裂虚空,就要横渡而去,将淞南抛下。 眼见如此,淞南也是真的有些慌了,急匆匆就追上去,趁着虚空裂缝还未愈合就猛扑而过,险些被落在外面。 见了虚空之路上正驻足含笑的两人,淞南磨着虎牙,却终究还是泄气,就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再不多言。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还是乖乖听话最好,免得危险。” 陆尘摇头失笑,转而便与鹏飞说起别事,将淞南撇在一遍。 就瞧着两人说话的模样,淞南在后面挥着拳头,又咧开虎牙,是真的想在陆尘身上留个痕迹。却想想也就罢了,淞南嘴上不肯认输,却心中又如何不会担忧?自苏醒便生于蛮荒古地,身前事一了百了,再无痕迹,便所知所学都局限其中。 仍旧是个小小的姑娘。 好似将将离家。 嘴上不肯服输,心里难免计较又惶恐,境界,修为,再高又如何,这些与心性可并无太大关系。 “玄灵黑石剑的重量与我先前想象不同,本以为不过三尺黑锋,却重如太岳,昨日将将拿在手中时差点就要毁去整座楼阁。虽说得到了承认,可终归修为有限,也似玄灵黑石剑灵性所致,就自封大半,只余三分力可供我使用。” 鹏飞满是无奈的一叹。 “尽管如此,我也并无本事完全掌控,就施展起来也是极难。剑法有道,剑意化阵,可我一窍不通,只懂得飞剑成势,偏偏玄灵黑石剑又无比沉重,凭我之力,根本悬空不得...” “这剑可是将臣前辈先前所持之物,又如何能够轻易掌控。便如今得到如此利器已经极好,待之后到了中州,咱们也不必着急直接去往太初遗址,可寻些剑法剑阵的东西来给你观摩一番。虽不说能得来多好的剑法剑阵,却循序渐进的道理我也无需多说。由浅入深,由简入繁,大道相通,才是修行之道。” 陆尘轻轻点头,也并无更好的方法,便鹏飞也唯有应下。 就听得两人所言,淞南皱起琼鼻,忽的冷哼一声。 却陆尘与鹏飞听而不闻,就眼神轻轻一动便罢,未曾理会。 见到两人仍旧说着先前之事,好似不曾听见自己声音,淞南一口银牙又磨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模样却不曾出声。就气鼓鼓的暗骂许久,没了气力,才终于渐渐沮丧,也有些服软。 “剑法剑阵...我会。” 说完,就别过头去。 陆尘挑起眉脚,便鹏飞也愕然望来。 “你会?” “师傅教过我。” 淞南瞥了陆尘一眼,还要强装作势,却想起两人先前作为,只得咬牙切齿地暗骂一番。就骂够了,又吐出一口浊气,回过头来,面上满是认真,却说着便雪白的香腮隐隐泛红,眸子也不敢直视,又个吞吞吐吐的模样,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是。 “让我教他也行,但你...你得给我买...买那个什么,什么糖人...否则...否则我才不教他!” 第548章 仙华城 五域四海,东南西北,中州居正,四面环山。 东南西北之隔,东南西北之山,如四龙拱卫,如四象所护。乾坤浩大,日月星转,阴阳有道,四季分明。春有杨柳抽新枝,夏有草木共葱茏,秋有百般尽凋零,冬有千里飞雪天。就其中瞧去,四大皇朝割据一方,自古如此,战事不断,又各有千秋,便言之荒神境五域四海之鼎盛,之往故,之历史,之沧桑,无有可及。 大华于东,此行所向。 踏出虚空之路,眼前所见,正值隆冬飞雪天。 肉眼所及,银装素裹,便汪洋大江都覆盖厚厚的冰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过如此模样。就落地之处,草野山岭,梅花点红,一处闲暇草木屋,何处鸡鸭争暖炉。 “景色倒是不错。” 鹏飞挑起眉来,就瞧了个方向,引着陆尘与淞南向东而行。 “我曾来过大华皇朝,那会儿还是凉秋,倒也不曾见过这般山岭积雪的模样,却还能识路。此间距离皇城倒是不远,却得走上一段路程,若没记错,前面有个酒家,咱们便稍作停留,喝些温酒暖暖身子也不急。” “鹏兄还要温酒来暖身子?” 陆尘笑着道了一句,却也并未拒绝。 淞南抽着鼻子四周望去,又缩了缩肩膀,轻哼一声,未曾开口。 就这一路来,陆尘与鹏飞倒培养了不少的默契,至少在面对淞南的方面有着不言而喻的相通。便如何说话,如何做事,无需多言就能明白究竟在想什么。却如此,也是苦了淞南,原本的那点小脾气是被整得分毫不留,哪怕心底埋怨暗骂,可表面总得乖乖听话才行。 行出十数里,如鹏飞所言,见一酒家,旌旗写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个迎风飘荡,红边白底黑字,倒也显眼。 正天色渐晚,倒也合适。 入其中,酒家不过村舍一般,茅草屋,里面空间倒是不小,当中点了一尊火炉正吞吐火舌,便关上木门,周遭都变得暖和起来。却此间并非驿站,也非管道,来往之人并非很多,就三三两两看似农户出身的男子带了些兽皮正在一旁喝酒。 门里深处,破烂的柜台,又摆了不少的酒坛。 “呦,看几位的模样该是外地来的?且坐下,喝些温酒暖暖身子,若这天儿晚了便留宿也行,不着急。” 小二肩头披着抹布,笑脸相迎,就如着陆尘所言,扫净了角落里的木桌,引几人落座。 “几位客官,咱们店小,却东西不少,什么梨花酒,桃花酒,杏儿酒,应有尽有,口感泛甜,酒力温和,大多路过的姑娘们都是喜欢。若要些男儿爱喝的也是不差,怎么将军酒,烧刀子,花雕,女儿红,小店一样拿得出来。” “你这酒倒是不少...” 陆尘摇头失笑,瞧了眼淞南百无聊赖的模样,稍作思忖便定下。 就两个男人要了两壶烧刀子,该是此间最烈的酒,却淞南鼻子悄悄一耸就没了兴趣,寻那小二要来一壶清茶便罢。 不消多时,就两荤一素摆在面前,熏肉和牛肉该是此间最有特色,也是鹏飞推荐,却要好的饭菜,怎个灵果兽肉便罢,这种小地方也不会出现,便将就也好,何况味道不错。 却正吃着,小二忽的吆喝一声,是门外又来了两个裘衣大汉。 本是并无交集,陆尘也就不曾理会,转而与淞南嘱咐着之后入城得乖乖听话,又说起自己知道的那些有趣之事,许下承诺得日后满足于她。而正说着,鹏飞忽的推了推面前酒盏,又给了个眼神,陆尘与淞南也就顺着瞧向那将将落座的两个大汉。 先前的几位客人还要赶路,早已离开,这两人瞧着店里就陆尘三人,眼生,衣着也并非大华之人,便无有顾忌。 “咱们这么偷跑出来真的没事吗?军头儿可是看得严,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是不太安生,据说是又要造反,而且与...上面...也有些关系,好像是哪个王爷...” “这些事不是咱们操心的,问那么多做什么?最近操练得紧,难得出来喝点酒放松放松,你还说这些,讨打是不?” “嘿,我这不好奇么!你也知道最近操练得紧,却没了武安王爷,若真的再发生百家动乱那般,就如今场上的那些将军可没有哪个真正有本事的,何况这次还说与许多权贵扯上了关系。” “还说不是讨打,咱们就寻常兵卒,便修士打起架来都不能靠近,这些事你说来有什么意义?不过倒也真的,武安王爷一家上下就逃了个窝囊废,虽是听说那窝囊废不再窝囊,却也是站在了大华的对立面。若真的再闹个百家动乱,还真的没谁有把握平定下来。现在朝堂上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却咱们也就看看,听听,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做不了,不就是送死么...” 便听着那二人抱怨连连,陆尘与鹏飞相视一眼,未曾多说。 公孙凉的手段可非同寻常,便其名号,多智近妖也罢,算无遗策也好,可并非唬人的东西,是真有那般本事。却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也不知公孙凉究竟怎么做到,短短几日时间就将大华上下弄得人心惶惶,更朝堂也彻底大乱。 “吃饱喝足,咱们也该赶路进城了。” 丢下碗筷,给了灵精,陆尘言罢又瞧向淞南。 这小姑娘可是铆足了劲地吃喝,就其所言,在蛮荒古地是从未吃过喝过,毕竟本就尸修,并非寻常生灵,便离了五谷杂粮也无妨,只需精气足够就怎么都饿不死,辟谷一说于尸修无用。 算是还生以来,头次尝试口腹之欲,先前在圣教时她就只顾瞎跑闹事,也不知饭时,尽都错过。 就桌上两荤一素,都是被她自己吃了个干净,就临走也不忘了将那茶水喝干,出门就心满意足的模样。 “陆尘,你们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特别寻常么?我先前瞧着那两个灵子境的大块头也是要了这些东西来吃。” 此去皇城不远,却淞南喋喋不休,又问了起来。 “自然是寻常之物,你在蛮荒古地不曾见过吃喝,又哪里懂得口腹之欲的满 足。今次跟在我二人身边,这些自然亏不得你,却也可惜,圣教的饭菜也着实不错,却你每天胡闹,不到夜里见不得人,都是落下。” “我...你...你不早说?!” 此间方才得知,淞南就瞪大了眼睛,面上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欲要发怒却又想起什么,似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脑袋,嘀嘀咕咕又是骂了两句,却陆尘也懒得理会。 就“混蛋”、“畜生”之类,当作玩笑就过去了,陆尘可不会与她较真。 只半个时辰,陆尘三人脚力不弱,已经远远瞧见大华皇城。 城号仙华,章于石匾悬挂城头,周有百丈高墙,犼有三丈,便远远瞧见就能感受到历史与沧桑。城头楼阁高高矗立,一身黑甲透亮的军士来回巡逻,便入城的大红城门前也列了两排八位登台境查点出入之人。 三厘灵精进城,入眼中建筑成群,屋檐盖雪,宽阔街道上来来往往之人颇多强者,却修士凡徒共行,倒也和谐模样。 “表面看来如此,却这之下,可是暗流涌动。” 陆尘心中感叹,未曾出声,就几人寻到一处客栈住下,留了鹏飞在其中不肯出门,便淞南拉着陆尘非得四处逛逛才行。 街边小摊吸引了淞南目光,就寻常的肉包子也让她垂涎三尺。 怎个胭脂水粉,怎个珠花发簪,也好在临出门时,陆尘寻了鹏飞讨来一些灵精,否则就真要赊账才行。却瞧着淞南面上掩盖不住的喜悦,陆尘也就未曾多想其他,瞧见旁边有裘衣老者推着木车在画糖人,又如先前所言,去买了两个,花费不多。 “这就是糖人?” 瞧着手中精巧的糖稀成画,淞南眼睛都亮了起来。 “别忘了你先前说的,可得乖乖听话,莫要再去惹是生非才行。今儿个给你买了糖人糖画,你若是喜欢,之后还有。却若是不肯听话,便怎么都不会再给你买。这些胭脂水粉,珠花发簪你也瞧见了,好玩的东西可是不少。” 陆尘信手就拍了拍淞南的脑袋。 这姑娘身高将到陆尘胸前,倒也顺手,若以往来说肯定得龇着虎牙瞪起眼睛,却此间难得顺从点头,盯着两件糖人糖画爱不释手,却说了能吃也不舍得。 也好在隆冬腊月,天气严寒,不会太早化掉,否则说不好这小小的姑娘就要哭鼻子才行。 一路走过,难得平静。 “这么一点小物件就能满足,你这丫头倒也并非很难伺候。” 瞧着淞南喜笑颜开的模样,陆尘也是笑了起来。 无他事扰心,无他事烦忧,陆尘就领着淞南在街上随意走动,每每见了喜欢的东西都要买下。便一来二去,身上灵精也花了个干净,淞南是心满意足,却总不能每每去寻鹏飞讨要,就陆尘瞧见一高楼悬殿,上书“奇宝斋”,是东海鸾族之处,就迈步而入。 明月长生殿有许多珍贵丹药,虽说平日所用不多,却要换些灵精还是轻松,便如此想着,就迎面见了熟人。 栾山明。 。m. 第549章 消息 奇宝斋历来为鸾族所属,于仙华城中见到,陆尘也是稍有惊讶。却入得其中,便见了大堂一角正闲暇喝茶的栾山明,便挑了挑眉关,笑着上前打声招呼。 “栾兄又怎会出现在此?” 就见到陆尘,栾山明似是并无太多惊讶,便如此一问,栾山明也就笑了起来。 “清儿自来与我这哥哥最为亲近,前次随同族中长辈去往公孙家道贺,便回来时与我说了发生的许多。陆兄弟要为诸多长辈谋前路,寻造化,清儿与我说起时可赞不绝口,又颇为担忧险地凶恶。那蛮荒古地我是别无他法,更想来有圣教的老妖前辈相助,就无需担忧。如此,我就与族中申请,到了仙华城,毕竟公孙圣子与令内也要前来大华,一则策应...二来,便想着陆兄弟断然不会放过太初遗址,又定会前来仙华城,便想着帮上一帮。” 栾山明一边说着,已经领着陆尘与淞南到了二楼。 此间穿过回廊有待客房间,又其中推开暗门,颇为隐秘。 公孙凉如今行事不好在外多说,只怕隔墙有耳,栾山明又如何不能明白,便事事小心谨慎。却其说来才知,就前日,栾山明方才做好了交接,今日陆尘就已经到了,也是有缘。 “我对六凶三圣之地了解不多,却奇宝斋中藏了不少记载,然看来也并无太大用处,不过知晓一些其中地势凶险便罢。玄道神妙,却要破解凶险不详,还得借助外力,奇宝斋收罗了不少这些东西,各个顶尖,若陆兄弟需要,便尽管开口。” 斟满了茶水,栾山明方才说起这些。 “若早便知晓栾兄在此,我也就不劳烦圣教为我准备了。” 陆尘苦笑一声,任凭淞南在旁把弄着糖人糖画,未曾理会。 就得了这些东西,淞南平日里那好事多动的性子也都按捺下来,是如其所言乖乖听话,倒也安静本分许多,让人省心。 栾山明倒未曾太过注意淞南的存在,毕竟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罢了,虽是长相绝佳,倾国倾城之貌,却栾山明也不好女色,就瞧一眼便当成陆尘带在身旁的妹妹之类。 “看来陆兄弟早有准备,却此间到我奇宝斋,又是需要什么?” “灵精。” 陆尘微微一笑,挥手会取了两枚丹药出来。 “这些是明月长生殿所藏之物,可助人突破圣道以下的桎梏,无有失败之说。是真是假我也不太懂得,毕竟药理毒道,我从未涉及,只玲珑与我解释如此。栾兄便先看看吧,估个价格出来,是多是少都无妨,我也不过需要些灵精作平日里的花费。” “明月长生殿之物,可不存在什么次品。” 栾山明眼睛一亮,就将玉瓶取到手中。 就细细查探之后,栾山明也是喜欢,毕竟出自明月长生殿,且丹药药效用以突破桎梏,价格自然不菲。虽说只用于圣道而下,却圣道之上便绝非寻常丹药就可有用,得是蕴藏了大道至理才行,便少儿又少,就明月长生殿也并无几枚。陆尘是珍稀得很,便自己不用,却说不得身边人有用。 “八百方灵精一枚,如此价格,陆兄弟可满意?” 栾山明将丹药放下,微微抬头,面上也满是诚挚。 “这丹药药力纯净,更用以突破桎梏,便七百方的价格已经十分公道,却八百方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我心中想着,陆兄弟之后还要去那太初遗址,便多拿一些也好,毕竟破解地势需要耗费不少灵精,就当我鸾族一些心意,陆兄弟便莫要推辞。” “这...” 陆尘稍愣,未曾料到栾山明竟会如此直接。 “一枚丹药多换一百方灵精,两枚便两百方,这等好事你还犹豫什么,就换了便是。若你不肯,那多出的两百方就给我好了,待我回去多买一些糖人糖画,将整个房间都堆满!” 淞南皱起琼鼻,嬉笑着开口,是已经待陆尘答应下来。 栾山明也是愕然,却笑笑便罢,取了丹药就出门找人带了灵精回来。不消片刻,一千六百方灵精已经入了陆尘命渊,数量着实不少,若非命渊浩荡,恐要被填满才行。 对于淞南所为,陆尘也是无可奈何。 栾山明天赋不佳,自来境界有限,便主从商人,却与苏家有着不小的差别。就习惯而论,其口中所言也是压价的一种说辞,否则便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虽并非刻意,但陆尘也能够明白。大概淞南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便那般开口,就依着童言无忌的道理,反而栾山明是自讨苦吃,人情未能赚着,还搭上了两百方的灵精。 可这些说来倒也没有必要,栾山明是习惯如此,不必怪罪。 “栾兄最近可是有公孙兄的消息?” 饮过茶水,陆尘忽的开口转了个话题。 “公孙圣子?” 栾山明放下杯盏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面上也浮现些许凝重,就短暂思虑之后方才点头。 “公孙圣子所作所为,况我鸾族眼线也不过得知些许罢了,就其最近出入许多亲王府,明里暗里是少不了许多动作。虽说其究竟做了什么我是不知,可而今大华境内,又有叛乱欲生,更波及朝堂之上,以风雨将至,一片混乱,想来这些都是公孙圣子的手笔。” 闻言如此,陆尘轻轻点头。 便想起先前那酒馆中的两个莽汉也知,而今的大华皇朝恐内乱将起,是朝堂上下都无法幸免。却朝堂之事,陆尘自来不曾接触,唯一有过朝堂之说的便落樱国罢了。然真的接触看来,落樱国与那真正的朝堂又许多不合之处,更落樱国主着实不堪,小人嘴脸淋漓尽致,又哪能见到真正的朝堂。 “公孙兄有自己的打算,如今看来正是紧要关头,我也不好与他接触,以免搅了他的计划。那...栾兄可知穆双影与洛仙儿两人?” “令内?” 栾山明挑起眉脚,轻轻一笑。 “她二人如今便在仙华城外百里处的黑市中,据说最近有个顶大的拍卖会,许多不凡的道器宝物都要出现于其中,两位尊夫人便早早前去。却而今算来,明日就该到了时候。” “这个时候...有拍卖会?” 陆尘愕然,倒是未曾料想这些。 却栾山明点头,面上也有许多无奈。 “陆兄弟要去太初遗址,便到了你也会知道,就如今与你说也无妨。是如今天下将乱,魔族之祸,宇内凶险,使得人人自危,更四大皇朝的交界之处正在修建通天路。正前段时间,也不知是谁传出消息,五域四海,天下群雄,于通天路修建完毕后便要进军宇内,另寻造化与退路,便因此导致混乱横生。且不说别处如何,就中州境内,大华皇朝,其地域辽阔,有许多门派于当中,之间关系便无需多说,却天地桎梏破去以后,便不少人预料危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寻求造化,以图自保。更而今消息传出,这般势头就再难阻止,更四大皇朝也参与其中。” “太初遗址...” 陆尘眯起眼睛,倒也不曾意外。 自圣教临行前,蛮荒古地周遭都已经见到许多人影出没,大多南野各方妖主,便是为了寻求造化,以图天下大乱时有个自保的东西。便南野已经如此,中州,东盛,西凉,北荒,又如何能够避免。 却太初遗址混乱,就不免会有许多矛盾与麻烦,倒并非好的消息。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揉了揉眉心,无奈苦笑。 “天下大势如此,阻拦不得,阻止不得,便唯有顺水而为。那拍卖会上出现的许多宝物,想来便是自太初遗址而出吧。” “消息是如此,却黑市如何你也该明白,最是混乱,其中难免有浑水摸鱼的存在。宝物是真是假,还得看个人的眼力与本事,若有幸寻了个不错的物件还行,却一旦心急,便难免吃亏。” 栾山明瞧了陆尘一眼。 “陆兄弟可有兴趣?” “没兴趣。” 陆尘轻轻耸肩。 “我身上也就将将得来的这些灵精,那黑市拍卖会本就混乱,真假难辨,更有人哄抬价格,比不了正规的地方,又之后难免会有贪婪之辈要杀人越货。这种浑水,还是不淌为妙。” “可陆兄弟你就不担心两位尊夫人的安危吗?” 栾山明颇为意外,面上也有不解。 却陆尘搓了搓鼻子,是真的不太担心。 穆双影有三世瞳,若有人暗中跟随,怎的也逃不过去,更洛仙儿神通境界,战力凶悍,若非老辈人物便绝无可能在她手中得到好处。就纵观天下,年轻一代也无几人可与之争锋。 就如此两人,陆尘又怎会担心。 虽说老辈人物未必就不会出手,却穆双影与洛仙儿也并非傻子,纵然打不过,逃也逃的掉。更这种原本不必参与的事情却偏偏横插一脚,若说没有公孙凉授意,陆尘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有公孙凉暗中策应,若再要出事,便当真说不过去。 “罢了,今日天色也不早,还是尽快回去。” 摇头便罢,陆尘将杯中茶水饮尽就起身。 “淞南,走了。” 第550章 糖人,华林钟 大华皇朝,朝堂混乱,为官上下不能安定,更地域之内百家喧闹,不得始终。起因究竟如何,仍旧未有定数,却也不过于大华而言如此,是当知者知,不知者不知。 公孙凉的手段,绝非他人可及。 中州之地,四龙拱卫,天降祥瑞,彩凤飞霞,更之中四大皇朝传承久远,历史古老,存在横亘第二断古前后,至今仍旧昌盛。这些与中州大龙脉地势脱不了干系,更四龙之下,许多衍生的旁支龙脉亦绝非寻常。就大华而言,地下堪得万龙承托,方有而今之势,更代代明君,驭人有方,廉臣圣贤,层出不穷,是他处如何都羡慕不来。 哪怕而今大华皇朝几度秋凉,更武安王爷受皇主降罪,引得四方议论纷纷。却真个说来,而今这大华皇主绝非昏君,就所谓平定战乱,开仓放粮,权贵有责,匪寇无形,每每说来边都是大华皇主之功。 却如此,仍旧陷于公孙凉的计谋中被玩弄。 回到客栈,陆尘心中感慨亦是不绝。 却而今大华皇朝究竟落了个什么模样,并非陆尘需要操心之事,就一切都在公孙凉掌控之中。便而今他三人到了大华皇朝,也断然逃不过公孙凉的视线,然至如今也未曾见到有人寻上门来,便陆尘心中明白,公孙凉是不欲他纵身其中,以免生事。 “就当作放松几日也好。” 陆尘心中思定,就明日那所谓的拍卖会也并无必要前去。 一则混乱,此乃必然,二则公孙凉有心于其中,陆尘也不好乱做,免得坏了其打算。 便安顿下淞南,与鹏飞也说过话,就此休息。 之后数日,陆尘就带着淞南四处游玩,到了晚间便回去休息。 淞南虽是性情好动,却也说话算话,就每日玩的开心,到了夜间便如先前所言,指点鹏飞剑法剑阵。这些个东西离不了大道至理,便陆尘也偶尔去听,以剑法剑阵推演刀法,所得良多。毕竟剑法剑阵,皆传承自将臣之手,淞南悟性本就不差,更举一反三,有着许多属于自己的见解,就一并说来。 鹏飞手中剑法,日见起色,便陆尘也突破了而今桎梏,以五脏五行烈火焚烧身躯,贯通胸椎一十二块,而临登龙。 登龙者,一境十二重,一步一登天。 十二化龙成,脱胎换骨,洗净凡尘,可入无相,以游天外。 便跨过登龙境,即可屏息长宁,纵置身宇内也可安然无恙,深潜入水,亦百年无伤。 却无相境还远,陆尘而今也不过将将踏入登龙,是血气精华洗练胸椎十二块,以成龙象之力,化龙象之资。就血天之法便如此,与寻常修行有着许多区别,却五脏五行烈火涂涂而动,相生相克,自成循环,便大道领会于眼前所见都有着极大改变。 道者,存于天地之间,是以往不曾见过的世界。 就沉静修行两日,至今日才踏出房门。 “你这人修行起来就不顾其他,说好了每天都要给我买糖人,却这两日你都落下,可得赔我才行!” 见到陆尘终于出门,淞南便急急忙忙的扑了过来,将陆尘衣袖都拉住,生怕跑了一般。 就淞南性情便如此,陆尘也无奈失笑。 “而今我境界更有突破,就再无琐事,便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对了,鹏兄那边如何?他的剑法可是又有突破?” “这家伙笨得很,和你比差了不少。” 淞南轻哼一声,倒也说的实话。 “就凭他的本事,还得再有十天半月才行。也正好,那太初遗址我是没什么兴趣,但你们要去我就得跟着,太过无聊。就趁着这段时间,可得把之后那些时间的糖人糖画都提前买了,否则未免亏得太多!” “你这丫头...” 陆尘笑着拍拍淞南长发,就领着便出门去。 街边常常光顾的小摊上,老人正以糖稀画着小人模样,见了陆尘与淞南来到近前,就笑着打声招呼,将手中糖人递给旁边客人。 “你们常常照顾我老头生意,今儿个便给你这小姑娘画上一个你肯定喜欢的!” 老人面相亲切,笑起来也是慈祥。 淞南也被勾起了好奇的尽头,伸长了脖子瞧去,就见着老人好似手持画笔,笔走龙蛇,一边瞧着陆尘与淞南的模样一边作那糖画。不消片刻,两件糖画就已经完成,正是陆尘与淞南的模样,帷妙唯俏,真个生灵鲜活的模样。 就瞧着老人递来,淞南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难得甜甜地道了声“谢谢老爷子”,也让老人开怀大笑了一番。 这糖人捏在手中,可是不舍得吃。 “老人家,这次可是多谢您了,难得这丫头如此喜欢,就...” 话未说完,陆尘眼角便瞥见了一袭金黄冠服,绣着黄龙大蟒,威严难当。 便其出现,这街上喧闹都戛然而止。 那老人也瞧得清楚,面上当即一变,连同周遭大华之人都是跪伏在地,口中喊着“太子端安”之类。 却陆尘可无需这些。 转而瞧去,此人倒也算个旧识,便先前东盛风波,陆尘藏身明月长生殿时,那取了真龙神剑来斩明月长生殿的大华皇子就眼前此人。却陆尘未曾想到,当初叫着大华皇子,而今却得叫太子才行。 华林钟。 陆尘记得先前曾听人提起这太子名讳。 “陆公子,好久不见。” 几步上前,华林钟将双手负于身后,更旁侧跟着两名看不出深浅的老者。就其面上笑意,颇为高傲,好似俯视一般瞧来,更一双眸子也闪烁着莫名光泽,让人心中不喜。 陆尘是真的不喜,便随意应了一声,拉起淞南就转身离开。 “太子殿下与你说话,如此便要离开,未免太过不敬。” 将将踏出一步,华林钟身旁一老者便开口,沙哑难听,却莫名的压力笼罩而来,阻拦其去路。 未曾鼓动血气,就感觉寸步难行。 圣人。 陆尘心中明了,淞南面上笑意也收敛,转而一双眸子便盯住了那老人,面有不善。却陆尘手指轻轻发力,淞南又转头瞧来,就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兀自把玩手中糖人。 “我与你家太子并无许多交情,亦无话可说。若要交朋友,抱歉,请恕在下并无交友之意,更而今琐事缠身,便就此告辞。” 只道了一声,便缓步离开。 华林钟再未阻拦,只面上笑容别有深意,瞧着陆尘背影,最终消失在街角方才摇头一笑,转身与那两位老者向着别处而去。 “这人我不喜欢。” 将将转过街角,淞南忽的开口。 “明明是个活人,却一身阴厉气息如此沉重,想来手中残害了不少无辜性命,方才染得一身不详凶煞,又与你身上的凶煞杀机不同,是由心底而起的恶念歹念太甚。” “这人...确实不善。” 陆尘只一笑,却眸中也闪烁着寒光。 他可不曾忘记,先前那明月长生殿中,无缘无故便挨了此人一剑,更逼得玲珑也得现身才行。虽那之后,大华皇主曾出面致歉,更表示定会予以严惩,却当初便想着不过场面罢了,而今见到,更是确定这华林钟东盛之行乃受了大华皇主之意。 并非何等深仇大恨,却因夏小贼之事,陆尘原本便不喜大华皇朝,如此也不过平添了更多厌恶。 “看来大华皇朝不能久留,咱们也得尽早动身离开了,否则说不得之后是否会发生些意料不到的麻烦。”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瞧了眼淞南。 后者皱起琼鼻,似是不满,却想想还是点头。 “咱们回去,我要多买点糖人,六十...七十,嗯...就八十个好了,每日两个,可不能亏了。” “八十个...那位老人家大概也没这么多的糖稀...” 陆尘哑然失笑,就拍了拍淞南的脑袋,仍旧是带着她回去寻那老人。 便说过之后,老人也愕然,却沉默片刻就笑一声,开始画了起来。 “孩子,先前你与太子的事情,我老头子也看在眼里。本来我就一糟老头,不该多说这些,毕竟你们修士间的许多并非我这凡人能够理解。却有些话,还是得说才行。” 老人瞧了陆尘一眼,面上也颇多复杂。 “于年龄而言,您是长辈,就有什么教诲便说就是,在下定会听在心里。” 陆尘倒也淡然,瞧着老人慈祥模样,发自内心的尊敬。 却老人顿了许久,似是想了许多,就深深一叹,方才开口。 “大华皇朝最近动荡难平,自武安王爷之后再无什么能人将相,这些我老头子看得明白,是大华皇朝传承了许多年头,气数也终于将尽。却有个道理你得知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些事情,可莫要做在表面,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人...” 这些话说出口来,是压着声音,毕竟大逆不道。 陆尘默然,只轻轻点头。 “师傅常说凡人不凡,不容小觑,口中有大道,心中有天地。嘻,老爷爷,我师傅说的这些,可当真不假!” 淞南把弄着手中糖人,皱了皱琼鼻,又笑了起来,着实讨人喜欢。 “却这些话您可莫要再与他人多说,我与陆尘也不能常常留在此间,若是被人听去,传到了那什么大华皇主的耳朵里可就不妙。否则,日后就没了喜欢的糖人,淞南要哭鼻子的!” 第551章 启明山下 几日闲逛,平静无恙。 自那日街上见过之后,华林钟再不曾出现找过陆尘,好似不过知晓他来了仙华城就现身打个招呼便罢,并无任何敌意。却华林钟的出现也让陆尘着实摸不着头脑,毕竟不过见了一面,而起究竟意欲为何是仍旧不知。 却见不到,便再不理会。 相较先前,陆尘已经有了定策,就尽快离开为上。 便那日后,不过短短三个昼夜,陆尘便连同鹏飞,淞南,一道横渡虚空而去。只临行前又走了一遭鸾族奇宝斋,向栾山明寻了些典籍古册,皆有关太初遗址,是各种古怪与险地记载,乃至其中另附一张空白许多的地图,只记载了周围已经探明的些许地区,却再向内部就无法得知究竟怎个模样。 便地图看来,也不过寻常宫殿罢了。 怎个未央宫,飞仙楼,落云阁,皆有记载,却栾山明也是说得清楚,这份地图不算隐秘,是其中记载之处早已被人探了个清楚,凶险早已破去,更搜刮一空,便石柱围墙都被砸烂许多,而今留下不过残垣断壁。 人性贪婪,无有止尽。 得知这些陆尘也不过感叹一声,既是早已流出这份地图,便想来也会如此模样。却地图标注,是许多途径可深入其中,倒也有些用处。 太初遗址,本就一片遗落的宫殿群。 谁也不止这太初遗址究竟来历如何,就历史记载以来,太初遗址便存在于中州当央,四皇朝之间。宫殿群浩大,沉落地下,于四大皇朝交界之处有一启明山,山巅有天湖,天湖清冽,便自其外,肉眼也能见到水下一深幽隧道,不知通往何处。自古以来有无数人探寻此路,据传说隧道四方,内有石俑,手持矛戈,触则明眸睁眼,以杀伐阻拦欲入其中之人。 便清理这样一条隧道可通入其中,便不知死过多少性命。 “东盛自来有墨门傀儡之道,却也并非以石铸成,且记载中言明,那些个石俑绝非什么珍稀之物,就打碎之后便寻常黄土黄石,乃至阵法符篆之类都不曾见到...” 将将踏出虚空裂痕,陆尘手中捧着奇宝斋借来的典籍古册,就瞧过上面所章之言,心中有解不开的疑惑。 却落地,便声浪嘈杂入耳,几欲将人掀飞。 抬头定眼瞧去,启明山所在,周遭已经驻扎了四方军队,各个盔甲着身,满面杀伐,森然冰冷,令人心中生畏。却军队也不过停留启明山脚,再向前,便环山大河,可见周遭出没不少修士,更修有茅庐,简单扫视而过便可见不少摊贩立足茅庐之间,就身前摆着不少古朴而陈旧的器物,也不知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这太初遗址的启明山竟是变成了这幅模样?!” 鹏飞挑起眉关,也是颇为意外。 陆尘未曾多说,就收起古册典籍便抬步而去,身边淞南正把弄着手中糖人糖画,白白嫩嫩的模样便谁也瞧不出其尸修身份。 若非愚木老人那等境界,陆尘便不怕意外。 行于茅庐之间,四处坐落,并无规律,就似于此间立起一片村落模样,却更似黑市。便瞧着那些个摊贩身前摆弄的陈旧器物,听着耳边言语才知,这些人是打着太初遗址的名头搞些交易。就那些个看似陈旧的器物,也不知真假如何,却来来往往修士仍旧瞧得兴致盎然。 身入圣道者,着实不少。 淞南也将目光自糖人糖画上转到周遭,面上波澜不惊,瞧不见什么表情,就望着来来往往之人,偶尔眯起眼睛,轻哼一声。 “怎么?” 陆尘心中好奇,便问了一声。 “强者不少,王者道君都已经成了寻常货色,你们可得小心点。” 淞南皱了皱琼鼻,将目光收回,又开始把弄手中糖人。 鹏飞颇为意外地瞧了淞南一眼,心中也觉得意外。毕竟淞南性情自来高傲,是个目中无人的模样,又如何会细心叮嘱他们要小心行事。却陆尘也意外,而并非如此,是这些人未曾显露气机便被淞南瞧出深浅,这姑娘看似人畜无害,却也有着当真不弱的本事。 便走过不远,抬头就瞧见前方一座客栈。 并非何等豪华,想来也不过将将筑起,却其中出入者当真不少,更别处还有大兴土木之事,声响噪耳,却无人理会。 “咱们也暂且住下,先瞧瞧究竟什么情况再说。” 启明山而今吵闹,并非陆尘所愿。 虽先前便知此事,却而今见了才知竟是这般模样。人多口杂眼也杂,说不得就会闹出什么矛盾与麻烦。毕竟此间汇聚各方来客,三教九流之辈更层出不穷,怎个向善,怎个为恶,无有定言,然周遭所见之人却都为太初遗址而来。 比起蛮荒古地那肉眼瞧不见的凶煞,似乎太初遗址就更少一些神秘。 因那早已流传开来的地图。 却在将臣口中,太初遗址可并非善地,乃至比起蛮荒古地更为古怪凶险。虽其不曾言明,却意思不差,更叮嘱陆尘得小心才行。 又如何敢轻心大意? 冷玉城那说书的琴魔老人便八千年前的人物,至今该有一万两千岁,却仍旧存活于世,只因困入太初遗址数千年也未能脱身。本该寿元已尽,本该就此遗世,偏偏活到如今,陆尘也无法不去怀疑太初遗址的古怪,就其中神秘色彩,该是更浓几分才对。 入得客栈之中,眼前所见,鱼龙混杂。 就询问过后才知早已没了空房,陆尘与鹏飞相顾无言,只得就此离开,却还未踏出门外便听见后方有人呼唤。 待转头,那梯口处正缓步而来的老者,是陆尘也认得。 落樱国时所见,鹏族太上长老。 “圣子与陆公子也是到了此间?” 老者笑着拱手,却不过礼仪便罢,陆尘与鹏飞都是作揖行礼,给足了面子。 若是鹏族他人,陆尘断然不会如此。却落樱国时所见,此人虽是同样有着属于鹏族的傲气,却行事并非乖张,相对鹏族他人而言该脾气最为温和一人,更于陆尘来说并非仇敌大恨,就以晚辈长辈相论,未曾失了礼数。就淞南不懂这些,瞧着陆尘与鹏飞模样,又见了太上长老境界修为极高,也学着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法,惹得太上长老抚须大笑。 “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却圣子与陆公子不是应在南野那蛮荒古地么,怎的就到了此间?” “这...” 陆尘与鹏飞都是面露难色,毕竟鹏族台上长老也是有着不轻的分量,就其现身,便许多人都瞧来。 也似猜到陆尘与鹏飞所想,太上长老并未多问,只微微点头,就叫了几人随他上楼。 此间客栈匆促而建,并非极好,就躲避风雨,有个住宿的地方便罢。陆尘与鹏飞倒也不会在意这些,就踏入房中,将木门掩盖,又施下禁制,方才开口言明蛮荒古地之事,就瞒下了淞南身份而已。 相谈中,陆尘也终于得知眼前人乃鹏族太上二长老,名唤鹏安歌,身份地位之显赫,就金翅大鹏王也得听上几分。 “竟有这等事...” 待言罢,鹏安歌手掌抚须,面上也露出沉思之色。 就瞧了眼淞南,未曾多问,却想来其心中也该大致猜出其来历。然将臣乃真仙之位,便鹏安歌心中起伏波澜,也不敢多言如何,哪怕淞南乃尸修亦无妨,毕竟将臣子弟,又哪里轮得到他来说话。 “对了,太上二长老,这启明山又发生了什么,怎会聚集了如此多人?” 鹏飞瞧了眼淞南,开口将话题叉开。 闻言,鹏安歌方才惊醒,就微微点头,又深深一叹。 “为何会聚集如此多人,说来你们也该猜得到,却也猜不到。” 顿了片刻,见到陆尘与鹏飞疑惑,鹏安歌摇头失笑,便不再卖关子。 “而今天下大势,你们也该瞧得清楚,莫说太初遗址,就蛮荒古地与吞天古洞那无法辨明边界之处,再过不久也该会有不少人冒险探查,只为寻求机缘,图个造化,以应对日后大难。而太初遗址所在,最易寻得,更地图流传广泛,便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却如此说来也不该早早就变作这番模样,三三两两才是应当。然今日场景,也事出有因,只因半月前,有人传出,是于太初遗址中发现了大圣道器的痕迹,未能封锁消息,就短短几日传遍了五域四海。” “竟有此事?” 陆尘与鹏飞对视一眼,便淞南也抬头望来。 鹏安歌轻轻点头,却面上凝重,亦眸光闪烁,带着些困惑。 “大圣道器不可多得,便而今天下,大多仰仗断古前所遗之物,就断古后现世圣器,并无几件,却偏偏有人言说于太初遗址中见了大圣道器的痕迹。便因此,这几日来于启明山下聚集了各方来客,更四大皇朝也都派了重兵把守,以免生事。却最近几日的探索,可出了不少的幺蛾子怪事,更损失惨重,也就暂时无人愿意深入其中。四大皇朝有三位不愿参与其中,却说来也是不信,就只筹备登天路的修建,便此间之事,尽数交由大华皇朝做主,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华皇朝也有这个资格。你们来的巧,便昨日,大华皇主已经定下,于十日后请出真龙神剑,大破启明山,入太初遗址,联合各方,寻圣器。” 第552章 启明山上 “大华皇主现在还有时间管这事呢?” 陆尘听了个清楚,挑起眉脚。 四大皇朝历来传承久远,稳固中州各方,虽之间战乱不断,却也不过小打小闹,毕竟四大皇朝各个底蕴雄厚,真要是分个你死我活,还不知得打成什么模样。就这启明山出了事,四大皇朝也就都有掌控的权利,诚如鹏安歌所言,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是压不住,便四大皇朝来处理此事。 少昊,九黎,古农,三大皇朝不愿出面,一则不信,二则登天路之事不小,便分不出心思。却大华皇朝内忧不断,却仍旧出面把控局势,就让陆尘有些意外。 “大华皇朝的事,老夫也有所听闻。” 鹏安歌别有深意地瞧了陆尘一眼,就笑笑便罢,未曾多说。 “却太初遗址出现大圣道器的痕迹,总得有人出来把控局面才行,以免生出什么祸乱。就大华皇朝来说,这种事定要横插一脚才行,怎的说来都少不了他们。然十日后请出真龙神剑,斩破启明山,这动作未免有些太大,虽老夫不愿,却他们也不会听取老夫的意见。” “那之后几日,可是还能进入太初遗址?” 陆尘又问一声。 “自然,这些他们可管不到,毕竟启明山乃无主之处。” 鹏安歌挑起白眉,又瞧了眼鹏飞。 “你们是打算这两日便去太初遗址瞧瞧?” “先探探情况再说,毕竟等候大华皇朝动作,可有些不妥。” 听闻鹏安歌所言,陆尘与鹏飞都是点头。 其中个因果也就无需多说,毕竟陆尘自来与大华皇朝不太愉快,一则前次明月长生殿真龙神剑近数千年来第一次出世,更引得玲珑出面,二则夏小贼与大华皇朝有着生死之仇。这些无论鹏飞也或鹏安歌心中都清楚,就陆尘如此说法,便明白过来。 “无论大华皇朝此次是谁主事,都免不了给陆尘下绊子,早点进入其中也好,以免届时鱼龙混杂,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鹏飞轻轻点头,就稍顿片刻,又开口。 “何况太初遗址本就神秘难测,便蛮荒古地的将臣前辈都有过叮嘱,哪怕大华皇朝请了真龙神剑出来,也不过开辟入口罢了,却入其中可未必有用。要于其中探测,还得仰仗玄道真法才行,将臣前辈给了我一柄玄灵黑石剑,给了陆尘一部玄道奇书,可未必就要仰仗大华皇朝的真龙神剑才行。” “玄灵黑石剑?” 陆尘得了玄道奇书,那是将臣所赠,鹏安歌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心思,却鹏飞所言的玄灵黑石剑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三言两语简单说了下玄灵黑石剑的来历,鹏安歌也是抚须惊叹,连连称奇,更将目光转过陆尘,拱手道谢。毕竟玄灵黑石剑原本乃将臣赠予陆尘,虽说也有借手而赠鹏飞的意思,却陆尘若是不愿,便鹏飞如何都拿不到这柄圣剑。 “前辈无需如此大礼,这些是晚辈该做之事。” 陆尘苦笑,如何敢担当鹏安歌如此礼数。 “却我二人身份难以隐藏,若入太初遗址,说不得还得许多人注意,这这几日想着先在您这里住下,就找个时间避过众人视线,再入太初遗址。一则,鹏兄进来剑法剑阵还有生疏,得仰仗淞南指点,小子也得将那《青囊经》细细再看一遍,其中有些玄法道法,可得得多加揣摩才行。” “这些无妨,你们要住便住就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便荒野沼泽都是睡过,难不成还怕挤些不成?” 鹏安歌大度应下,便淞南指点一事也未曾多问。 将臣弟子,又如何不能指点鹏飞? 鹏安歌虽是亲善,却也人老成精,就些许细微之处便可瞧出许多。却淞南瞥他一眼,又轻哼一声,面上不屑又不满,该心中最为讨厌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却该做之事,未曾有过任何敷衍疏忽。 一日日来,淞南口中连出大道至理,初时不过陆尘与鹏飞听得认真,却鹏安歌笑笑便罢。然道理渐深,有些是淞南也不能理解,乃将臣平日指点所言,就一并道来,让陆尘与鹏飞自己理解,就鹏安歌听得也是面露困惑,又深觉其中玄妙,便同样端坐旁侧,认真听教。 就这般场景瞧去,倒也颇为好笑。 一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子开口指点两位年长之人便罢,却鹏安歌一头白发的模样同样如个学生一般,便说出去,恐会被人笑话良久。 十日之期,越发临近。 便八日时,入夜,周遭都是寂静下来,这客栈一角,陆尘,鹏飞,淞南,连同鹏安歌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就恍然瞧去,也不过黑影一瞬而逝,那些个日夜巡逻的军士都未曾察觉,便几人都已经到了启明山腰。 陆尘有迷踪乱步,鹏飞与鹏安歌自成天鹏神速,要躲避军士目光自然轻而易举,却淞南脚下闲庭信步,一寸山河,就恍惚如鬼魅,身法比之陆尘与鹏族也丝毫不弱,瞧得几人眼角直跳。也怨不得陆尘言说带着淞南时会遭了白眼,而今想来,也就苦笑则罢。 却鹏安歌随行,是放心不下鹏飞与陆尘的安危。 如将臣那般存在都明言太初遗址内有古怪,鹏安歌又怎会轻心大意。 便一行四人,避过他人眼目,转眼就到了启明山巅。 此间瞧去,四面为巅,就荡漾一大湖临近正圆,直径两百余丈,湖水清冽,一眼便可见到深处,是一片黑暗的甬道,不知深有几何。却陆尘瞧见,眉宇轻皱,便眸中也渐渐亮起些许金光。 “屏息观虚,道门则启,武运不堕,会元可悉。阴阳交泰,五行之气,天开地辟,万化归一。” 先有愚木老人指点迷津,后又鹏安歌解惑大道,便而今运起,这玄法之一的武道天眼便已经运用自如。虽说并非真正的武道天眼,却用以观探虚实,却也简单,只未能比得及悟道而成的天眼那般神通。 便真个说来,这万化归一的眼睛,也就玄道天眼才对。 “隧道方正,该是人为雕刻而成,便水底也有禁制,将这一湖的清水都承托起来,唯有分毫落入隧道之中。但...” 周遭还有他人存在,陆尘将身形隐没草木之间,便说话也传音才行。 “但什么?还有其他问题?” 鹏飞瞧了半天也未能看出什么,便鹏安歌运转目力瞧去,亦是未能有所收获。 只淞南面上颇为严肃。 “这水有问题。” 淞南道了一声,目光转过四周,一双精灿明亮的眸子却是越发深邃,好似九幽黄潭,莫名的威慑让鹏安歌也激灵灵一个寒颤,心中惊愕更多过恐惧。 一双眸子,可观阴冥,将臣为尸,阴阳无道。 “后天修成的阴冥眼?!” 鹏安歌心中惊呼,未曾发声,却对那未曾得见的将臣也更多了几分敬畏。 “山也有问题。” “是。” 陆尘轻轻点头,应了淞南一句,却唇角含着冷笑,面有幸灾乐祸之意,便鹏飞与鹏安歌瞧见都心中不解,又觉得古怪。 “大华皇朝欲要以真龙神剑破去启明山,若不入太初遗址还好,若非得进入其中...恐之后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了!” 第553章 太初遗址,皇朝之象 “什么意思?这山...” 鹏飞与鹏安歌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陆尘与淞南究竟说的什么。 他二人并不通晓玄道之法,便肉眼瞧来,只觉得这山平平常常,就一湖清水好似有些古怪。然古往今来,许多人踏足其中,有些忌讳莫名的,便施个避水法才入甬道,有的也不在意,就直接踏水而行,深入其中。却无论何种方法,从未曾见过这水出现什么问题,更其中遭遇凶煞也或如何,与这水可都没有关系。 更鹏安歌所知甚多,就鹏族记载中层提起,断古后曾有位大圣也是来过太初遗址,虽此人究竟做了什么无法考证,却其进入太初遗址时被人见到,就径直踏入其中,未曾理会这湖水如何。 武道,玄道,万法如一。 天下至理无出其外,天下大道无出其中,就大圣那般境界,纵然武道以超凡入圣,也可于玄道无师自通。便再差也不会如何,毕竟可成就大圣之境,古往今来也可数的清楚,皆为不世之才,又怎会于悟性方面不足?便因此,大圣行径,亦决定了他人看法。 这水,该无妨才是。 “水本身并无问题,山也并无问题,却此间山势平缓,我也来到山巅方才见到。山水相合,山水成碗,碗入天星。便此间瞧去,上应星辰号贪狼,颇为凶煞,更太初遗址也顺应此般。如这般地势,便贪婪凶煞尽入其中,无出之外,万古以来囤积之盛,绝非他处可以相比。就真个说来,恐六凶三圣中,太初遗址才是不详最为浓郁之处。” 陆尘眯起眼睛,面上颇多凝重。 淞南也是通晓玄道至理,听闻陆尘所言,就轻轻点头。 “贪狼星转,天盘之数,九星成线,千年一聚。便千年一轮回,凶煞最盛,虽并非今时今日,然九星成线之日,这太初遗址就成了绝世凶地,任大圣修为进入其中,亦必定有死无生。如此凶煞汇聚,却出入唯一,更此间山势成碗,便太初遗址形成依赖所有凶煞都囤积其中。难怪师尊言说其中古怪,想来时间太久,囤积太多不详,故而生出了前所未见之物。” “这...” 鹏安歌与鹏飞瞪大了眼睛,是不敢置信。 他二人听来是如天书一般,毕竟未能达到那般境界,就无法通晓玄道之法。却鹏安歌境界不弱,还能明了些许,鹏飞却云里雾里,抬头瞧天,低头瞧地,除却这山势如碗能够看得明白,便其他都不知所谓。 “若将这山平了,破了,碗口汇聚凶煞便会四溢开来,更影响周遭也会渐渐凝聚凶险之地。天道有度,不详无度,凶煞缠人,如跗骨之蛆。真龙神剑也好,大华皇朝也罢,若真的将这碗口破去,呵...” 陆尘就冷笑一声。 却鹏安歌面上神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是心中明白。 凶煞缠人,这碗口更是太初遗址接引凶煞之处,其中不详,便更为慑人。若一旦缠上真龙神剑与持有之人,便其日后又会遭遇什么,就不得而知,却必然是是天道也摒弃。 重病,乃至修为倒退,已是最好的情况。 “大华皇朝人杰地灵,其中不乏奇人异士,又怎会不知这些。却其仍旧言明,要以真龙神剑破去这座启明山,也不知究竟如何考虑。” 鹏安歌深深一叹,白眉紧皱。 陆尘心中也觉得古怪,却如何都想不明白,却如鹏安歌所言,大华皇主又怎会不知启明山如何都不能破去。若轻举妄动,害了真龙神剑这稀有的大圣道器不说,更释放其中凶煞不详,便随同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染上些许凶煞,要遭受无妄之灾。 更这四方至少千里范围也要牵连其中,莫说险地横生,就游弋此间的生灵,便不知要丧命几何。 “大华皇主定然是有自己的考虑,却断然不是什么好的心思...” 陆尘斟酌许久,也未能想通大华皇主究竟如何考虑。 就沉默片刻,陆尘忽的起身,就言说要几人在这里稍候片刻,便转身到了山麓之后。仙影玉佩在手,更而今大华皇主不知如何考虑,陆尘就怎么都不能安心,便冒着些许风险也联络了公孙凉。 待一切言明,公孙凉也是想不通其中道理,只稍作沉思就要陆尘暂且放下,却他心中明白,原本心中思定得参与其中,而今却如何都不能靠近。毕竟凶煞无常,不会辨人,若一旦不慎沾染些许,就难以料定将会发生什么。便古往今来,如此麻烦可绝对不少,便六凶三圣也常常有人光顾,不慎染了凶煞。 轻者,身染重病,修行受阻,大道不明,更平日里的运气也背到极点。重者,家破人亡,厉鬼缠身,不明就里而身死,是太过常见。 “此次进入太初遗址,你也得小心行事,莫要看重机缘造化便至安危于不顾。一切好处,得留下性命才能带回。” 就如此叮嘱,公孙凉便匆匆切断了联系,大概手边还有要事需得处理才行。 陆尘就立于原地,偶尔抬头,又瞧过周遭,眯起眼睛与《青囊经》中记载对照。许久,方才抿住唇角,就思索着回到鹏飞几人身边。 “咱们此行不可于其中久留,只怕启明山糟了破坏,便之中气机也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而今方才第八日,距离大华皇朝的动作尚有些时间,第十日前,如何都得离开,否则如我也不敢保证安危。” “其中不辨天日,便交给老夫吧。就明日子时,咱们便动身回程。” 鹏安歌轻轻点头,已经应下。 “如此便好,咱们各自施个避水法再进入。这水看来无恙,却其中难免会有些污秽存在。大圣强者可将其无视,却一切小心为上,避免因身染污秽而引来其中滋生的厉鬼。” 陆尘道了一声,便捏动法印,已经施了个避水法。 《青囊经》包罗万象,这些个寻常需得用到的玄法都有记载,并非极难,便陆尘瞧过就已经明白。淞南,鹏飞,鹏安歌,也无需陆尘担心,这三人的手段更在之上,简单的避水法施展起来就再轻松不过。 见得几人准备妥当,陆尘手中也取了一杆幡旗在手,四周瞧定便抛了出去,将那清冽的湖水一分为二,却也就过则复原。只此间看去,那幡旗是落在甬道门前,于四四方方正当央,可见摇曳模样,似有风转,更之上有金光显化,明暗不定,却未曾发生什么。 便淞南也不懂为何如此。 “探路罢了,以免甬道存了污秽之物。” 陆尘简单解释,瞧着金光平静,也是放下心来,就一跃便分水而入。淞南,鹏飞,鹏安歌紧随其后,就踏定方才见得甬道深邃,有阶梯向下,九段起伏一平路,周围干燥的白色石壁有许多痕迹,角落也堆着不少碎石,便拼接起来,当如人形。 早有听闻,入口处曾存在石俑守路,却千万年过,这些碎石仍旧堆积此间。 “当真是瞧不出什么古怪...” 陆尘运起玄道天眼,瞧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什么特殊之处,心中也是感叹连连。 “石俑凶悍,便记载中言明,任何一尊都抵得上圣人之境。其中存了九九八十一尊石俑,就打通这条通路,就不知丢了多少性命。却记载也曾提起,此地古怪,染血而透,不见影踪,故而大战许多,却周遭仍旧一片惨白模样,不曾留下任何血迹。” 鹏安歌将目光自那些碎石上收回,面上也渐渐凝重下来。 太初遗址存在着许多古怪,更将臣也曾有言,便鹏安歌如此境界,也是不敢大意。 却石俑毕竟碎了,再无威胁,陆尘运转玄道天眼,将这甬道前后瞧了个通透也未曾发现什么。就其眸中所见,不过许多晦暗的气机无形流转,况肉眼不能瞧见,却生灵经过,亦未有波澜。便如此也足够放心,就缓步而下,是走过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方才见到出口。 方方正正立于峭壁之上,距离地面高有百丈,却见得光明,陆尘也好,淞南也罢,如鹏安歌都是愣在原地。 此间广阔,何止千里方圆,头顶悬大日,白云青天,好似另一乾坤。然这些还未有人注意,就瞧着远方浩浩荡荡的宫殿群,古朴沧桑之气扑面而来。不见富丽堂皇,却古色古香,是飞阁流丹,雕栏玉砌,层楼叠榭,碧瓦朱甍。草木丛生于灵光锦绣之中,化飞龙,瑞凤,仙鹤,灵猿,金虎,玉象。 有山有水,烟霞散彩,千株老木,万节修篁,奇花布锦,瑶草喷香。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静室幽居,转不过回廊深径,起伏错落,直至视界尽头。那灵光彩霞遮掩,遥遥可见一青山,山巅有百丈古树,亭亭如盖,瑶光琼琼,水露如星,仙气蒙蒙,是个一眼春秋之景,几度年华不知。 古树玄奇,初见盛夏,眨眼隆冬。 又宫阙千万,回廊之间,灵光作秀,人影更迭... “这...” 陆尘瞪起眼睛,久久不能回神,胸有万千言语,却如何能够章来。 淞南眼帘开合,张大了红唇,便手中将将取出的糖人也顾之不及。 “这...就是师傅说过的皇朝?” 第554章 古秦传说 皇朝遗落,悬宫飞阁,怎一大气磅礴! 莫说陆尘与淞南,见识极少,便淞南这般更自有生以来便待在蛮荒古地,住的是个地府洞穴,看的是个乱坟陵墓,哪曾遇到这些东西。便鹏飞与鹏安歌都是待在原地,便瞧着那青云直上的宫阙仙殿,两人长大了嘴巴,就那古朴而沧桑的气势,是纵观天下也无处可及。 “太初遗址,陨落皇朝,古来一帝,秦势纵豪!” 鹏安歌轻叹一声,面上震惊久久不能褪去。 “想往昔,也只在典籍上见过太初遗址的模样,却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恢宏大气,当真古往今来是无处可及。古秦之势,冠盖历史,长河永溯,唯秦恒志...” “古秦?” 陆尘已经回神,听闻鹏安歌所言,心中颇多不解。 便鹏飞与淞南也瞧来,他二人对这太初遗址并无多少了解。 “边走边说吧。” 鹏安歌轻轻点头,肯定了陆尘对太初遗址的称呼,就一跃下得百丈高处,落定无声。紧随之后,陆尘三人也是落地,就远远瞧去,前方城墙横亘犹如卧龙横陈,威严雄壮,厚重沧桑,更之上风霜刀剑刻痕仿若昨日,怎个灰黑余烬,历历在目。 恐战乱大火所致,却无法肯定何时留下。 然望断前后,未曾见过分毫血迹,该是如那甬道一般,早已莫名消失,不见影踪。 缓步向前,城墙厚重,犹若眼前,然古人言望山跑死马,其间距离,着实让人恍惚,也不敢去想这城墙究竟怎个巍峨模样。 “古秦...该称帝国才对,据断古前记载言说,古秦帝国当是第一断古前留下的皇朝遗址。然古往今来,武道有起有落,大圣层出不穷,更第二断古前出现血天与天选两位真仙,这太初遗址的古秦帝国也早该被翻个底朝天才对。然世事无常,谁也不知断古前的隐秘究竟如何,这古秦帝国,太初遗址,仍旧存留于此,其中神秘古怪也无人可以解开。咱们先前也是见过其中范围,却真个走入,才能得知其浩大与广阔。” 鹏安歌说起这些,面上满是唏嘘。 “据记载所言,曾有大圣前来探寻根本,却并未多说任何,该是无功而返。然其口中所诉,太初遗址前后纵横八千里,上下纵横十万丈,你们看那悬天宫阙...” 听闻鹏安歌所言,几人都是抬头瞧去。 云层之间,龙飞凤舞,霞光瑞彩,就显露宫阙一角,却也是个恢宏壮丽的模样。 “最为神秘的,便那座宫阙。” 鹏安歌深深一叹。 “那是大圣都没能踏足的禁地,也是太初遗址最大的隐秘。却古往今来,无人可入其中,哪怕大圣也只得望洋兴叹,不能靠近便被镇压,无奈远离。就因而传言有道,说那紫霄宫便真正的陨落仙宫,更第一断古前真仙辈出,却遗世者不过独此一处。各种猜测与言论,说来无益,毕竟无从考证...” 陆尘几人听得耳中,只觉得震撼莫名。 就鹏安歌所言各种猜测之中,最为推崇的,便第一断古前的荒神境武道昌隆,真仙辈出,绝非敌意断古后的屈指可数。却真仙辈出,争锋亦不绝,却唯有大秦帝国一统苍生,立下不朽不灭之神迹仙阙,方才留下这太初遗址,是真仙也无能将其撼动。便也因此,太初遗址藏有登仙之法,也就不经自走,却千千万万个春秋以来,也无人能够将这太初遗址彻底寻探清楚。 就那悬天十万丈的宫阙。 “有人说,那紫霄宫中藏了真正的仙丹,服用则立时举霞飞升,成就真仙,无需如第二断古前的血天天选一般,等候九万万纪元一出的封仙榜,是封仙榜之外唯一的登仙路。” 鹏安歌言说如此,面上也露出向往之色。 九万万纪元一登仙,莫非恰逢其势,便只得断绝了登仙而与天同寿的念头。 这是天下公认之事,便陆尘也无法反驳。 天纵之资如血天大圣,也是杀穿了登仙路,与恰时而出的封仙榜上烙印自我痕迹,方才举霞飞升,成就真仙之位。便那时纵观宇内,也无人可与之争锋,更之后平定八荒四野,立下不朽的血腥王朝,只最终天选大圣亦如斯,位列真仙,是两人中必有一死。 真个惊才艳艳之辈,是血天,然天道所向,故其自称天选... 天之所向与无上魔尊,终究是与天斗,败了... 陆尘有万千感慨与唏嘘,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怎个感受。 血天终究是败了,却他的传承,便落在陆尘手中。 淞南,鹏飞,鹏安歌都是瞧向陆尘,却其沉默无言,面上瞧不出喜乐哀愁,不知如何想法。几人面面相觑,也就不再多说。 待得临近,城墙高千丈,蜿蜒如巨龙盘山,真个巍峨浩大。之上痕迹难以辨得分明,却道道巨大无比,便抬头瞧去,那厚重城门上一条斩痕不知如何留下,是将宽有百丈的朱漆玄铁门都斩入半丈之深,三尺余厚,更两侧横亘左右,于城墙各自留有百丈之长。 “似是一刀斩过...” 鹏安歌眯起眼睛,查探许久方才深叹一声。 “未曾动用任何道法伟力,就蛮力而斩,也不知何人所为,留下刀气凌厉万般,当真可怕。” “难不成是个巨人?” 鹏飞也皱起眉关,却瞧来瞧去也不曾见到分毫气机残留。 然究竟如何留下,早已无法探得,便鹏安歌也无能道出分毫,就一叹便罢,目光扫过周遭堆积的乱石,又白眉轻蹙。 “原本这城门前也该留下不少石俑,却而今都已经化作乱石。周遭残留了不少大战的痕迹,便这城墙上的灰黑余烬也有些许是留下不久,想来有人好奇这城墙也有古怪,曾以烈火焚烧,却终究未能将其破去。” 鹏安歌言罢,便瞧向陆尘。 真正通晓玄道之法的,得陆尘才对。 却其正盯着那些个乱石,面有凝重之色,未曾开口。 “这乱石,可还有什么古怪?” “不详凶煞的气息...” 陆尘眯起眼睛,许久才呼出一口浊气,将目光收回。 “虽是已经破烂,却其中残余的不详与凶煞还未尽数消散,想来是凝聚石俑之中,而赋予其如血肉之物的生命。却毕竟守于门前,欲要进入太初遗址,必得走过此间,石俑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破烂才对...” “却而今仍旧留有如此浓郁的气机,这些石俑留下的碎石,与先前见过的绝非一般。” 淞南接上话来,却四周瞧了一眼便抬步向着城门而去。 “先进去看看再说,若遇见了遗漏的石俑,我劝你们最好早点避开。那老头,你也别逞英雄,十个你也不够哪怕一尊石俑打的。” 第555章 人有两面孔,月华落血虹 淞南之言,于鹏安歌心中无疑掀起了滔天巨浪。 身为鹏族太上二长老,其地位,于鹏族之中,仅于大鹏祖和太上大长老之下,便修为也堪得而今大道之前茅,是半圣之境。却如淞南所言,若真的遇见这石俑,便十个鹏安歌也不足与之为敌,就未免太过可怕。 “这东西...莫不成是大圣之境?” 鹏安歌心中嘀咕一句,却也未曾真个说出。 毕竟陆尘也是不置可否的模样。 就随同而入,行过城门,然四周所见不过残垣断壁,便原本的模样都已经无法瞧出。却简单看来,此间该是如一座沉睡许久的地下城池,虽仰头可见青天白日,可如何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其中隐秘,大道森罗,陆尘以《青囊经》之法也不能测定,更仰头所见,星数不一,好似另一时空变幻莫测,让人望而生畏。 四周尚且有些战火蔓延的痕迹。 满目疮痍之间,陆尘就将旁侧已经倒塌的墙壁掀开,烟尘大片,却其中之物早已被搬了个干干净净。更四周望去,诚如先前流传开来的地图一般,就其中表明的范围,早已承受了各种摧残,是再不复曾经辉煌的模样,怎个悬阁宫阙,哪个琼楼玉宇,都是一片狼藉。 “可惜了...” 陆尘眉关轻蹙,就四周望去,一双眸子也暗含金光。 凡肉眼所见之处,飘摇不定的灰暗气机始终游弋周遭,便土石断壁中也深藏许多。就仰望青天,眸光微凝,是所有一切在其眸中都变得不再一样,便陆尘面色都越发凝重下来。 “看到什么了?” 淞南瞧见陆尘模样,就随口问了一句。 便四下寻找的鹏安歌与鹏飞也都转头瞧来,面上颇多不解。 “阴云垂天,雷霆滚滚,厉鬼横生,比及阴冥...” 陆尘将目光收回,额头已经见汗,面色亦是有些泛白,也不知是吓得也或如何。却其所言听入耳中,鹏安歌与鹏飞当即就变了颜色,只淞南沉吟许久,又仰头望去,却入目处仍旧青天白日,郎朗无尽,真个碧云高照之景,又哪里来得比及阴冥。 却玄道天眼并非隐秘,淞南也早就于将臣处有所听闻,是那《青囊经》中记载许多玄法中的根本。毕竟玄道神妙,若无足够的眼力,就无法断定气机沉浮。 陆尘所见不假,却淞南所见亦不假。 “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暗自嘀咕一句,淞南也懒得理会这些,抬手取了个糖人糖画在手中把玩,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断石上瞧着陆尘与鹏安歌鹏飞三人四处翻找。 这地图已经标注的范围,早有无数人捷足先登。 那些恢宏的建筑都已经彻底破败,争斗厮杀必然不少,却唯有刀剑刻痕,不见血洒满地,其中古怪也非陆尘可以探得。就短短片刻便罢,几人也非是定要于此间寻出个结果,毕竟人来人往无数,贪婪之辈,早已将此间洗劫一空,更那些个凶险也都被人破去。 天下之大,不免奇人异士出手。 “地图标明的范围中,恐怕与外界也无任何不同,还是深入一些吧。就此间瞧着,该如坊市一般,却于地图来说,标明的范围不过百里之深,再向前就一片空白。” 陆尘将 抬起的断壁丢下,轰隆一声,烟尘激荡。 “却近些时日以来不少人都曾深入此间,其中不乏精通玄道之人,大概会走得更深一些。就直行两百里再说,毕竟坊市辽阔,皇城尚远,咱们此次时间不多,也免得意外,就不去皇城深处冒险了。” 做出决定,鹏安歌与鹏飞也并无反对之意,就一行人便再不理会周遭,起落纵越之间就奔着深处而去。 遥遥可见,百余五十里开外,建筑尚且保存完好。 且周遭还可见得许多人影出没。 总个算来也不过三五十人罢了,只这些人影正汇聚一处,方才显得多些,却与这陨落的古秦帝国而言,终归有些渺小,便于坊间也不过角落罢了。可远远瞧去,仍是有些古怪,就这些人好似不能见到他们的存在,慌慌张张躲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模样,更不堪者口中大呼小叫,唔呀乱语,不知说些什么。 陆尘也皱起眉来。 运转玄道天眼瞧去,就眸中所见,是这周遭的不详气机都在那些人身边汇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更苍天之上诸多厉鬼也都靠近而来,一个个面目狰狞,遍体淋血,碎骨腐肉悬挂,真个可怕的模样。 “这些人莫不是瞧见了这些不详的东西?” 心中不免疑惑,就抬头瞧去,乌云倒垂之处,有血月高升,得此间才能见得,更一抹血红的月光将那些人都笼罩其中。 却细细观望,陆尘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怎么了?” 鹏安歌注意到陆尘忽然僵直的身子,当即便警惕起来,顺口问了一句,却也未曾察觉任何古怪。 “咱们...退后些,莫要惊动了这些人...” 陆尘呼吸都变得急促,说话的声音也压了下来,就身边几人才能听到。却几人心中狐疑,便淞南也瞧不出其中缘由,可玄道天眼毕竟只陆尘才有,就不疑有他,随同小心翼翼的后退。 直至三五十里开外,又远远绕行许多,陆尘回头瞧着已经见不到那些人,方才松了口气。 “装神弄鬼的,你到底瞧见了什么东西?” 鹏飞也是绷紧了神经,终于见到陆尘放松下来,这才一口大气喘出,却心里也是有些恼怒。 不明不白就要躲开,鹏飞这傲气的性子是忍不下来。 若非此间于太初遗址中,恐陆尘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退避分毫。 鹏安歌也是动了动肩膀,缓缓吐出浊气,淞南亦皱起青山黛眉,就手中把弄着糖人再不入口,不知想着什么。 “那些人...已经死了...” 陆尘瞧了鹏飞一眼,想起先前见到的一幕,仍旧禁不住激灵灵一个寒颤。 闻言如此,鹏飞与鹏安歌都是猛地瞪大眼睛,便淞南也愕然瞧来。 “玄道天眼可观气机变化,虚妄假象更是无所遁形。那些人,确实已经死了,遍体溃烂,满是腐肉,更一些我也认不出什么来历的虫子爬满了全身。天上有阴云倒灌,红月当空,月华淋血,落在他们身上,便已经露出骨头的面庞都挂着眼珠。真个说来,那就是一群腐尸烂肉,不知怎的就伴作常人模样,若真的靠近,也或将他们惊动...” 后果如何,陆尘未曾详说。 就 激灵灵又是一个寒颤。 饶是鹏安歌定力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那三五十人聚集一处的模样,原本还以为遇见什么麻烦,却不想竟是这般。 “太初遗址,当真古怪十足。” 轻叹一声便罢,却鹏飞也沉默下来。 若说心中无有后怕是骗人,那些个腐尸烂肉就如常人一般,若无玄道天眼,恐怕真就要着了道。 “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却这虎穴之中,也未必就有虎子啊!” 鹏安歌又是一叹,转而瞧向陆尘的目光也变得稍有不同。 “如你之间,咱们该往何处前行?” 陆尘方才平静下心中波澜,听闻鹏安歌言语中都带上了些许恭敬,就苦笑一声,只得仰仗玄道天眼才行。 也好在先前已经修有几分道韵,虽不说大成,却堪破些虚妄不成问题。如此,就当即举目四眺,见得周遭并无异样,便跃上旁侧楼台。入眼中,血月横空只一处,却周遭不过阴暗混沌,是远出百米之外便再不能见得任何,好似一江浑水沉落此间,将所有建筑都淹没其中,唯有当空万千厉鬼哀嚎不断,让人心颤。 便看了许久,也没能寻出好走的路径。 心中思虑片刻,陆尘暗叹一声,又转而收起玄道天眼,望向晴空。 肉眼所及之处,安谧而平静,高天有星辰隐现,瞧不真切,却天盘九星之数颇为怪异,并不合乎常理。就低头瞧去,玄道天眼之下,地势起伏也无所遁形,却之下不过乱石则矣,未曾见到怎个说道之处,是一切都过于隐晦,只偶尔可见一些游移的血色向着深处而去,很快就不见影踪。 “皇城的方向?” 收起玄道天眼,陆尘抿住唇角,越发觉得古怪。 此间地势不与常理相合,更天星也有异数,就《青囊经》翻遍也寻不出分毫可以借鉴之处。 “言道皇城之下需得龙脉沉浮,却这太初遗址本乃古秦帝国,怎就见不到龙脉的迹象?” 皱起眉关,思量终究无用,就只得一跃而下,冲着几人摇头。 “瞧不出任何痕迹,凶煞不详太甚,百米之外就一片混沌。还得便走边看,却大家都得小心些才行,我在天上瞧见了百万厉鬼,更那血月也有些古怪。就玄道而言,不怕摆在明面的凶煞不详,只怕藏于隐晦之中。这地方...” 陆尘轻轻摇头,就叹了一声。 鹏安歌与鹏飞相顾无言,稍有失望却也可以接受,毕竟陆尘修行尚浅,若真就轻易堪破了太初遗址的神秘,就两次断古以来,这地方早该化成飞灰消散。 “小心便是,咱们还有不少时间。实在没有把握,大不了退出去,让大华皇朝的人来打个头阵。” 简单道了一声,几人抬步便走,就向着深处而去。 却不过百米之遥,将将落足一小巷之中,便忽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迎面的红毛旋风吹动呼嚎如鬼哭。就无需玄道天眼也可瞧得清楚,青天白日不见,阴云滚滚密布,垂落天际,化如漩涡,当中一轮血月如鬼眼张开,垂落鲜红月华撕裂长空,好比滔滔血河自九天垂落。更万千厉鬼面目狰狞,嘶嚎裂耳,杀机喷涌! 森冷阴气蚀骨上,灵魄冻结,未战先伤! 。m. 第556章 古秦龙脉所在 血月当空,乌云倒垂,厉鬼绞杀,阴冷侵袭。 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将将踏入这小巷一步,便眼前所见都在不寻常。那头顶悬着的白日也作血红颜色,落下恒华比血虹,真个淋漓狰狞,万般可怕。更血光映照下,本就青面獠牙,凶恶缠煞的厉鬼也就仿若血池中捞出一般,只将将靠近就阴冷上涌,将几人都包裹之中。 陆尘修为最弱,却精血强盛,见得阴冷袭面更玄道天眼也睁开。见得金光四溢,大道流转,虽未能尽数抵挡在外,却也不过手脚结了黑冰便罢,轻轻一震就落下。 淞南本就尸修,肉身灵魄非比常人,更传承将臣之力,气机比之此间升腾更为森寒。只眸光一凝,面有威慑,便阴魂厉鬼也不敢靠近,更血月笼罩之下,淞南缓步踏出,抬手则阴气流转如匹练,掌控于周身,化出阴冥大界轰然席卷开来。 就凭空刺耳的哀嚎声响起,那些个狰狞扑杀的厉鬼不知惨死多少。 鹏安歌修为最深,境界亦高,便见得眼前惊变时就已经出手。金光动乱之际,血红绞杀,莫名的压力都被冲天而起的鹏安歌尽数承担下来。他一头白发狂浪飘荡,双手屈指如勾,横空撕过,道道金色的痕迹将血华都暂且迫退。 唯有鹏飞一身血火涂涂,金光粼粼,却仍旧不能抵抗阴冷侵蚀。却陆尘与鹏飞不过一步之遥,也不知耳边响起了怎个念经的缥缈之声,若洪钟大吕,再瞧去,陆尘命渊中喷薄金光四溢,是短短片刻便将周遭耀得一片璀璨。 却陆尘也不知怎就触动了命渊中金字。 待内视而去,方才见得手脚之间许多漆黑的小虫正于血肉中爬动,与先前见到那三五十人身上的虫子并无任何区别。就瞧个清楚,陆尘也是激灵灵打个寒颤,却命渊中金光激荡,就一扫而过,便那些黑虫都是抹灭了干净,分毫不存。 鹏飞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尘便已经冲上前来,一手将他肩头拿住。 探查而去,鹏飞体内也是见到了这些黑虫,更一侧淞南也是察觉,抬手瞧了片刻,忽的冷哼一声,周身气机阴冷仿若幽冥大开,便陆尘一身精血气息之旺盛,也不禁觉得手脚冰寒。 一些个漆黑的东西,好似杂质,被淞南割破了手指逼出。 再回头瞧见陆尘凝重模样,鹏飞也是终于明白过来。 金字显威,不详退避。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阵阵金光流转,比之鹏族道法的金光是更为纯粹精妙,便似于之下一切都变得暗淡下来。 虽陆尘不通金字至理,无法使用,却一旦遭遇危机,这金字从来不会无视他的性命。就解决了眼下的危机,鹏安歌也是已经察觉,自行逼出了黑虫,无需陆尘操心。如此,便一跃而上,来到一侧高台楼阁之上,四周遥望而去,又哪里是个辉煌壮阔的遗址,分明就一鬼城,怎个楼台宫阙也都化作各方大墓。 先前远处所见,那些游荡不定的身影也都变得清晰,本以为灵雾所化,却而今见到,并非道化所留,而是真正的厉鬼腐尸藏于森罗之下,未曾显于之外。偶尔不详流转,或浓或浅,方才见得。 陆尘面上彻底黑了下来。 “太初遗址...屁个太初遗址,就一百万生灵的埋尸坑!” 狠狠啐了一口,陆尘运转玄道天眼,极目远眺,就见得万千阴煞凝聚之处,血月高悬之下,那所谓的紫霄宫便这埋尸坑中心所在,是万般一切都围绕紫霄宫运行。 不详,凶煞,厉鬼,阴灵,乃至周遭这些个看似大气恢弘的建筑,都不过陪葬而化。 “好生凶煞的道器!” 陆尘正咬牙,立于高天的鹏安歌忽的惊叫一声。 “不,不对,这东西不是道器...” 听闻鹏安歌言语间也带着些许颤音,陆尘亦抬头瞧向半空。 那厚重阴云倒灌之处,血月如鬼眼睁开,垂落月华比血虹,缓缓盘旋之间,竟是并非真正的苍穹乾坤,只阴煞缩成的景象。气机交葛之中,便化成了阴云血月,更平常不显山水,方才青天白日的模样。 若真的将那些个阴煞都破去,该是厚重的土层才对。 “从那个甬道开始,咱们就触动了不详笼罩...” 陆尘瞳孔几度收缩,心里也终于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当即便取了八卦龟甲在手,一口咬破指尖,挥洒精血泛着灿灿光华,书写鬼画符般的古老字迹刻印之上。 但见得血光伴随金光一震,陆尘将八卦龟甲契合唯一,当即拍在胸口之处,烙下血迹流转神机,是许多肉眼可见的阴沉不知自何处浮现,伴随着凄厉惨嚎,隐隐消散。察觉身体莫名轻松些许,方才松了口气,陆尘转而便将手中之物丢给鹏飞。 便无需多说,鹏飞也知如何去做,就一般无恙之后,方才递给淞南。 “我不需要。” 淞南瞥他一眼,忽的冷笑出声。 “这里的不详凶煞确实古怪,却阴气还不及我本身所酝生的浓重,又如何能够伤我。” 闻言如此,鹏飞稍稍一愣,便只得满脸古怪地将八卦龟甲丢给鹏安歌。而淞南的身份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鹏安歌亦是心照不宣,就未曾多问,只抬手便将八卦龟甲拍在胸膛。 不详尽去之后,几人面色也都稍有恢复。 四周遥望,陆尘一双眸子金光灿灿,将一切尽都收入视界之中。 此间,当得鬼城! 怎个琼台楼阁,哪些宫阙玉宇,不过坟墓葬处罢了,阴鬼不绝,厉鬼无尽,不详汇聚而成青天白日,一旦触动其中杀机便显露本色。就抬头瞧去,血月当空,阴云倒垂,电闪雷鸣也都血红颜色,真个恐怖狰狞,让人心胆皆颤。 “小哥儿,你怎么看?” 一掌拍碎了身边冲来的厉鬼,鹏安歌面上满是凝重,问向陆尘。 “太初遗址神秘莫测,表面看来似是古秦帝国的遗址,却分明就一巨大的墓葬。着周遭的宫台楼阙,不过陪葬罢了,想来该是古秦帝国的帝王寿元将尽,方才将自己连同整个古秦帝国都埋葬,是牵连了其中所有生灵。无尽岁月以来,山水有变,不详汇聚,凶煞升腾,便成了而今的太初遗址...” 言说至此,陆尘面上也有许多困惑。 “却我怎的也看不出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毕竟古秦帝国是整个都被无上伟力改作墓葬,之下当是藏有龙脉才对,可怎的都不能寻到。” 除却此外,陆尘看穿许多,却是未曾说出。 紫霄宫于九天之外,是为墓葬中心,此间万物一切连同不详凶煞都围绕流转。古秦帝王,该就葬在那紫霄宫中,然此间天地不分,日月不明,看似青天却如后土大地,是乾坤倒转,日月行煞,阴阳混沌,万归鸿蒙。 此般地势,凶险难辨,不容他处风水有变,就整一凶煞,却遭遇则九死一生。 陆尘忽的想起冷玉城的琴魔老人,他便困于太初遗址中数千年岁月,却究竟于何处,是无法得知。 然此间必定留下了许多不出世的隐秘。 第一断古前的世界究竟如何,第二断古前又发生过什么... 血天,天选,封仙榜,以及...荒神! 那开辟了五域四海的荒神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纵观天下,也就太初遗址才有可能留下些许痕迹。却这些想来还是太早,便此间四周望去,鬼影森森,便远处青山绿水都一片荒芜黢黑,浓重的煞气笼罩,万物一切都变得不再如先前一般。 “走走看吧,我也不能确定究竟此间藏了什么古怪...”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向紫霄宫,玄道天眼之下,隐约可见些许龙气流转。 鹏飞几人不通此道,便淞南也不过学识较浅,听闻陆尘并无退却之意,就稍加思索便点头应下。 然几步踏出,陆尘忽的愣在原地。 鹏飞与鹏安歌当即便察觉,毕竟此间凶煞不详,得步步小心才是,就回头看来,却见到陆尘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汇聚犹如溪流落下,瞳孔都缩如针芒,身子如筛糠般颤抖。 “小哥儿?” 鹏安歌问了一声。 就于玄道先于身旁人,便长辈也越发敬重许多,称呼都改变。 “陆尘?” 见到陆尘未曾回答,鹏飞也皱起眉关,面上满是疑惑。 淞南瞥一眼便罢,顺其目光转而望向悬于九天之上的紫霄宫,眸中露出些许疑惑,又望遍四周也没能看出什么。毕竟淞南于玄道所知尚浅,不曾修有天眼之类,是如何都看不明白。 “说话!” 等了许久也不见陆尘回神,淞南是不耐烦,气鼓鼓地在陆尘脚腕踢了一下。 忽的惊醒,陆尘唇角颤了几颤,心中有意要将所见瞒下,却也知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 “龙...龙脉...” 便声音都有些颤抖。 缓缓伸手,陆尘指向紫霄宫,却冷汗更甚先前。 “九...九条染了污秽的...煌金龙脉,被...被镇在...那里面...” 第557章 阴兵借道 九条煌金龙脉,玄道天眼下无所遁形,就个赤红染金的颜色,威武壮阔,乃龙脉之鼎盛而成。便自古以来,煌金龙脉不可多得,更陆尘过往所见也不过寻常龙脉罢了,乃至有些地势之下,就灵精矿脉充当龙脉之用,却真个气机而言,是差了太多。 寻常龙脉与那煌金龙脉而言,差距便如灵精矿脉与寻常龙脉,是天壤之别。 却此间,陆尘分明见到九条煌金龙脉,却于玄道天眼看来,是已经染满了污秽,纵然能够见到些许煌金颜色,可终归凶煞居多。就那些个斑驳不清的灰暗之处,更原本威严龙首也作狰狞模样,是困于紫霄宫中,不得脱离。 也不知被镇压多少春秋... 陆尘额上的冷汗越发多了起来,如溪流般滑下,心中仍旧计较着紫霄宫中究竟葬了怎样的存在,竟是将九条煌金龙脉都镇压其中,更而今染满污秽,是圣道之物也成了阴冥鬼龙。 “煌金龙脉?九条?!” 鹏安歌见识极多,煌金龙脉之说,便无需陆尘解释。 却鹏飞与淞南面上还有疑问,不知所谓的煌金龙脉究竟怎个说法。待鹏安歌简单说过,几人面上都是凝重万般,就瞧向那原本富丽堂皇却而今鬼气森森的紫霄宫,眼神也都变了许多。 “难不成...难不成那紫霄宫中,葬了秦帝?” 鹏安歌犹疑不定,转而瞧向陆尘。 却后者一双眸子仍旧死死盯住了紫霄宫,金光轻轻摇荡,已是布满了血丝。就瞧了清楚,鹏安歌面色当即一变,脚下大步踏来,一掌落在陆尘肩头,更舌绽春雷,似如洪钟大吕于陆尘耳边响起,将其惊了个恍惚,也终于回过神来。 却面色惨白的瞧了眼鹏安歌,陆尘腿脚一软,就直接坐在地上。 冷汗接连落下,这灰沉沉的地面很快就染湿了许多,便陆尘也觉得口渴难耐,吞了几口唾沫也不觉得缓和。 “玄道天眼固然神奇,便老夫也不能堪得其中道理,却毕竟并非真正的武道天眼,是投机取巧而有了明辨虚妄的能力。道法而言,肉体灵魄要先于大道,若沉沦其中,就落了下成。” 鹏安歌也似见过这般状况,轻轻摇头,深深一叹。 “走火入魔?” 鹏飞问了一句,淞南面上也凝重下来。 见到鹏安歌未曾否定,陆尘心中也是终于明白过来,是自己害了自己,陷入囹圄,不能自拔。便想起先前的感觉,此间也是阵阵后怕,就勉强支起身子拱手道谢,未敢再去计较那紫霄宫的九条煌金龙脉。 “紫霄宫有大不详,将臣前辈说的古怪,想来也该在其中。咱们此行时间不多,就莫要想着探寻紫霄宫了,就这周遭坊市先看看再说,那皇城也莫要靠近。”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恢复了些气力,便玄道天眼也不曾施展,就瞧了眼阴云倒灌的天空,定定看着血月高悬,道了一声。 闻言如此,鹏安歌也是点头。 几人想法一般无二,毕竟太初遗址古怪莫测,就原本瞧着是个仙域净土,却而今忽的变作鬼城。其中缘由,陆尘大概明白,只未曾说明,然此间再要见到原本那灵光氤氲的模样是想也别想。 就四周寻去,淞南也问了一句。 “早先走过甬道时,咱们便被不详暗袭,蒙了双眸,方才见到一片仙域净土的模样,实则这些不过寻常罢了。不详亦有道,受天地而成,应大势而生,混沌之下,鸿蒙之间,森罗万象,皆于其中,不出其外。阴阳两道有别,两仪之象有分,阳者于天地可鉴,阴者悖行常理。” 陆尘笑了笑,瞧着鹏飞也有疑惑,就开口解释。 “古言有着大道理,是人有凌云之志,无运不能通达,马有千里之行,无人不能自往。运势一说,本就玄机莫测,便纵观天下,也就唯有天命阁可观一二,是逆天行事,终归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而不详,便有改天换命之能,若糟了不详,灵觉混沌,灵魄蒙尘,道势不济,祸事不绝。便简单说来,大病小灾不过尔尔,重者更是牵连家族子辈。若于地势中沉寂,便横生古怪,怎个食人的怪虫,怎个要命的奇花,都不过寻常的东西,最怕是瞧不见的威胁,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如你所言,这太初遗址...” 鹏飞皱起眉关,眸光越发凝重。 却此间,陆尘是轻轻摇头,未曾开口。 纵然寻便《青囊经》如此玄道奇书,陆尘也不敢妄自推断一二,是此间古怪着实难缠。便先前所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真个仙域净土模样,然本质却不过鬼城一般,周遭都是阴暗漆黑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便玄道天眼所见,漫天厉鬼,仍旧不曾消散。 是仍旧有假,也或不详所致,陆尘也无法辨别。 “小心行事就对了,莫要多说。” 鹏安歌忽的开口。 “便人声也可招来祸事,如不详这种肉眼不见的气机就如此古怪。” 闻言,鹏飞心中有万千疑问,却也不敢随意开口。 淞南是从未在乎这些,就手里把弄着糖人,偶尔舔上一口,又瞧瞧远在九天之上的紫霄宫,不曾说过任何。却陆尘也清楚,淞南于玄道所知不深也不浅,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想来皆因将臣指点无方,故而如此。 便一路走过,坊市之间,除却先前那些个残垣断壁之外,其他仍旧保存完好。 就见一悬天宫阙已经坠落在地,仍旧完好,几人便小心翼翼寻探进去。只入得其中,便可见大堂中有许多的白骨,有些仍旧莹润有着些许的光泽,想来生前修为不弱,却有的风过便散,更许多腐烂留下的痕迹让人瞧着恶心,该是早已被时光磨灭。 却瞧了半天,也没能见到任何有用之物。 “走吧。” 陆尘压低了嗓音,四周瞧过也未曾见过这些尸骨出现异变,就暂且放下心来,叫了几人一起转身离开。 太初遗址最是古怪,皇朝遗落,大城留世,坊间千千万万的生灵共同陪葬,也就使得太初遗址无比浩大。却无需多说也只,真正的宝物定是在那皇城之中,坊间不会留下太多东西,然造化凶险共存,陆尘瞧过深处那千丈围墙方向,是于紫霄宫正下方,受煌金龙脉影响,煞气最盛,隐隐化出漆黑龙柱通天之象,就怕将将踏足便粉身碎骨,连个死法都不知。 “道行终究太浅...” 陆尘想过要去皇城,却终究放弃。 若老鬼也或将臣在此,还可于其中探寻一番,乃至紫霄宫也并非禁地。却只陆尘一人通晓玄道,淞南不过半吊子水准,就唯有放弃,以免发生无法应对的麻烦。 就走出门来,风过吱呀作响。 踏出一步便停下,鹏飞与淞南还在疑惑,却陆尘与鹏安歌都是猛地转头瞧向皇城方向。 一股股阴冷的气息无声蔓延,好似清风席卷,卷动灰沉沉的冥雾贴着地面流转。脚下黑石铺路,如先前一般,角落的黑色杂草随风而动,不知何时便漫上冷霜。 街道尽头,皇城之下,一队又一队的阴兵整齐划一,穿着任谁也不曾见过的铠甲服侍,或持铁戈,或持战矛,有旌旗摇曳,暗红边框如火,白底泛黑污浊,当央一古老的字体无法认出其来历,却想也该知是第一断古前的“秦”。 阴兵借道,整齐划一,初时无声无息,却再看时便戾气冲天! 惊天的气机阴冷慑人,直入苍穹。就铁戈战矛指天,乾坤晃动,乌云倒悬,灰沉沉的气机盘绕升腾,化一鬼龙泛着隐隐的金红颜色,贯通上下无尽。 它们像是自古老的历史长河中走来,杀向永恒的未知所在,铁血,冰冷,深沉,阴暗... 各种气机的汇聚,让几人心都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任谁也不敢阻拦阴兵借道。 陆尘伸手拦住旁边的三人,缓步后退,重新入得楼阙之中。 “阴兵借道...” 鹏安歌面色并不好看,乃至有些泛白,更冷汗涔涔流下。 厚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也似将将出现,却短短片刻便轰如雷鸣战鼓之音。就渐渐靠近,楼阙那破烂的门前,坊间街道上,黑压压的阴兵终于再度出现于陆尘几人的眼前。 仿若一股钢铁的洪流,森然的气机让人颤抖,好似可扑杀一切敌手,就悄然蔓延的威势便无法轻易承受。 陆尘已经咬紧了牙关,却仍旧觉得遍体冰冷,好似血液都要冻结,手脚已经麻木,阵阵刺痛并非虚假,肌体都要裂开。便其身旁,鹏飞也是咬紧了牙关,额头已经崩起青筋,却仍旧禁不住颤抖。 鹏安歌冷汗涔涔,淞南也满面凝重。 就此间勉强抬头瞧去,阴兵过路,各个狰狞,带着滔天的杀气,好似将整个乾坤都淹没其中。 一息,百息,也或春秋几度,待得阴兵终于走过,鹏飞终于禁不住低吼一声,半跪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相较之下,淞南完全无恙,鹏安歌也不过面有困倦,陆尘更脚步都踉跄,却仍旧咬着牙关追了出去。 金光隐现,玄道天眼。 陆尘是瞧了个清楚,便其身后追来的淞南也皱起眉关。 大片的阴冥诡雾不知何时出现在街道的尽头,阴兵借道,也似来到终点,已经消散许多,是缓缓没入其中。却于陆尘所见之中,那阴冥诡雾之间好似一座地狱之门,连接另一个世界,通往九幽之地,森然可怕。 “小哥儿,那些阴兵...” 第558章 将臣拿乾坤 鹏安歌不知玄道说法,就瞧着那些个阴兵已经走过,还以为无妨,就一嗓子叫了出来,声音不大,却也听得清楚。本不打紧,却奈何陆尘运转玄道天眼,瞧着那些阴兵缓步踏入阴雾中的地狱之门,却偏偏还有那么三三两两的没有进去。 这边惊了阴兵借道。 铿锵声踏定,阴雾之前,留了三尊满身盔甲的阴兵驻足不前,是各个魁梧,膀大腰圆,更一身铠甲泛着黝黑的光芒。只将将立定,便手中铁戈战矛咔的一声横了下来,转身时,原本空洞洞的眼眶也泛起冰冷的阴火,森然跳动的杀气肆意席卷,直透骨髓。 陆尘早就变了颜色,是鹏安歌那一声响起就满面惨白。 淞南也咬紧牙关,狠狠咬碎了塞在嘴里的糖人。 “老不死的东西,先前还以为你明白道理,怎的就现在闹这些幺蛾子?!” 骂了一声也不解气,更不敢大意。 淞南心底里是气坏了,却此间也顾不得那些。 这些阴兵绝非寻常,自那皇城方向而来,又一身甲胄,杀伐铁血之气冲天高涨,说不得生前就什么所谓的皇家御林军。九黎皇朝传承最是古老,据说便有御林军的存在,究竟什么意思陆尘也不知道,却杀机临近,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鹏安歌与鹏飞也都走出楼阙,见了回头便举起铁戈战矛杀来的阴兵,也知道闯了祸。 气机临近,鹏安歌心有愧疚,便抽身冲了上去。 就金光动乱之际,唳鸣冲天,鹏安歌一双肉掌十指如利爪凭空撕下,便空间都隐隐泛着波纹,锋锐之气可裂万物。就十指与铁戈战矛碰撞,铿锵一声,震得四方皆颤,却鹏安歌连连倒退百丈,那些阴兵也不过仰了仰身子。 “半圣...至少三重天之境!” 鹏安歌甩了甩疼痛的手掌,心里也是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还以为这些阴兵走过就没事,却也压低了声音,没成想还是惊动了这些古怪的家伙。三尊阴兵嘶吼无声,就面目狰狞,却个个都是顶尖的修为。也好在只留了三尊阴兵,其他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否则真的那一对对黑压压的钢铁洪流杀来,他几人便顷刻就要被撕成碎片。 “阴兵借道,最不能惊扰,战场也不要扩张到太远,否则再惹来什么祸事,咱们说不得就真要交代在这里!” 陆尘咬紧了牙关,翻手便取出断刀来。 鹏安歌对付三个是不太可能,但对上一个也有必胜的把握,两个就有些吃力。毕竟阴兵灵智不开,全靠本能作战,手中道法说不上层出不穷,也就那么几个。 否则就一尊阴兵,鹏安歌也未必能够拿的下来。 断刀凶煞最盛,无惧阴冷杀机,倒也勉强可以对付一个,要拿下不太可能,只僵持便罢。却还有一个,就绝非淞南与鹏飞能够接下。 “你和鹏兄先回去楼阙里面,不要出来。” 陆尘心中思定,与淞南道了一声,便抬手拖刀上前。 断刀本就三尺来长,也不知原本得什么模样,挥手一斩就气机荡漾,便这古老的黑石砖地面都留下一道刻痕。哗啦啦的声响,拖刀于身后,鹏安歌后发先至,已经冲到陆尘身前,轰然以掌碰撞铁戈战矛,金光动荡,气机横生,是席卷的狂澜将周遭楼阙都波及崩塌。 陆尘稳步上前,手中断刀迸发凶煞气机,杀伐流转之际,便狂澜到了身前三丈处就被斩开,自两边而过。 一番纠缠,阴兵灵智不开,鹏安歌也就轻易便迁走了一尊,却另外留下了两尊阴兵,察觉陆尘一身杀机凛然,嘶吼也无声,跨着大步冲杀而来。便每一步落下,这地面街道都要震上一震,更阴冷的气机流转缠绕,隐隐化出冥龙鬼马之势,真个杀机无尽! 陆尘不愿对上两尊阴兵,却也无可奈何,见到距离尚好,就眸光冷冽,忽的转动手腕便是上撩一斩。 如昙花一现,血光通天,那锋锐的一线初始不过了了,却转而便作血海喷涌,是将那两尊阴兵都囊括其中。万般凶煞纠葛喷涌,然铿锵声不弱,两尊阴兵是轻易便杀了出来,但见眼眶中阴火跳动,陆尘也是咬紧了牙关,不敢有分毫大意,只求身法招式来游斗,若能解决一个便最好,若不能解决,还得仰仗鹏安歌灭杀了他的那尊阴兵后前来支援。 这般也是最好的办法。 就欺步上前,陆尘一双眸子显露金光,迷踪乱步之下踏定地煞之数,见得铁戈砸下,轻轻侧身便贴近上前。就屈膝弓步弯腰时,陆尘眼观六路,断刀当下气机袭来,一步便踏入眼前阴兵脚下空档,一折身,一横腿,本是打算将这阴兵绊倒,却不想这一脚横过,好似踢在了玄铁之上,砰的闷响让陆尘冷汗都流下来。 “差距太大了...” 陆尘咬紧牙关,方才没有痛呼出来,却抬眼便见得铁戈有力破千军之势砸来,再不敢大意,匆忙折身便侧面退出十丈之外。 就那铁戈砸下,整条街道都轰然一震,气机蔓延所过,大片的建筑崩塌,是将地面都留下一座蔓延百里之外的长坑。陆尘是瞧得心惊胆战,却忽的听闻风声呼啸,猛一矮身,便见到战矛自头顶掠过,斩了几缕头发下来。却肉眼可见的气机蔓延,这周遭的建筑都被懒腰斩过,大片的烟尘激荡。 陆尘是心惊胆颤,再不敢硬撼,折身便冲上半空。 两尊阴兵自然追上。 就回头瞧去,阴兵战力固然凶悍,却速度也不慢,原本十丈的距离顷刻就被缩短。更那阴兵高举铁戈,凭空杀来,好似斩落九天星辰,冰冷的气机还未临近,陆尘就觉得肌体欲裂,痛不欲生。 折身躲过,阴兵追杀不肯放弃,陆尘也是无可奈何,就再度回到地面,晃动身形于百里之内的街道小巷。却接连几番,这周遭烟尘四起,都是已经崩塌,除却陆尘刻意远离的楼阙外,已经再无任何建筑,只留下大片的废墟。 淞南与鹏飞也是瞧见,却不过咬牙切齿,无计可施。 淞南有将臣传承,本事不弱,可修为不过大能,身无长物,对上这些阴兵也就比陆尘好不到哪去,说不得更要险象环生。鹏飞先前将将受创,虽是得了玄灵黑石剑,却奈何这极道圣器自封七成,况鹏飞能够把控的力量还不足以与这阴兵为战。 也就陆尘,仰仗断刀凶煞,偶尔可对拼一记,却也震得虎口开裂。 鹏安歌与另一尊阴兵大战不迭,已经冲上高天,互有来往,也见得阴气流转,道法横生,虽不敌鹏安歌手段之强,却鹏安歌要将其拿下,也需要点时间才行。 就只得游斗。 走过街巷,再无躲避之处,陆尘咬紧了牙关四处冲锋,却身后杀机不绝,更阴冷成河,不详浓重。就回头见到,手持铁戈的阴兵好似再无耐心,偶尔看向渐渐稀薄的阴雾,还想着追上前面的大队阴兵,就挥动手中铁戈,当即有乌光凝聚,斩出则天崩地裂,无尽浩荡的气机,惨烈的气息让人肌骨生寒。 陆尘也是惊得瞳孔骤缩,却躲也躲不过去,是肉眼可见的乌光好似天将,周遭百里之内都囊括之中,便鹏飞与淞南所在也要波及。 瞧得清楚,陆尘就咬紧了牙关,挥动断刀折身返回,一声狂吼震响四野,原本右手的断刀也交在左手。就见得血光高涨,鬼手显威,轰然的杀机翻动万千气浪升腾,血海横陈,滔天直上,就那阴兵铁戈一斩,与陆尘轰然碰撞。 万般气机消湮,陆尘身形砸入地下,便肉眼所及之处都已经塌陷龟裂。烟尘间,鲜血四溅,再看时,除却鬼手之外,陆尘整个身子都已经崩裂,惨不忍睹。 那阴兵也是被冲得高飞百里之遥,却另一尊阴兵已经持着战矛杀到。 陆尘将将起身,踉跄战力,眸中瞧了个清楚,那阴兵战矛反手握定,自高天而落,要将陆尘刺个通透。玄道天眼之下,可见阴气森然,汇聚似鬼龙入阴冥之势,无法抵挡。 却躲也躲不过,走出一步就险些摔倒在地,回身时,阴兵已经杀到。 陆尘瞳孔骤缩,咬紧了牙关以鬼手持刀托于身后,就个弓步沉腰之势,游弋的血光杀机都尽数凝练断刀之中,轰然的气机波荡开来,好似能够斩落日月一般。 然阴兵杀来,断刀未出,眼角忽的瞥见一抹粉色动人,轰然自远处冲来。 淞南俏脸森然,哪还有原本的娇柔模样,真个狰狞凶煞! 就一掌,青白的皮肤下鼓荡筋络泛起金光,忽的便探手抓来,好似拿住乾坤阴阳,就那阴兵头颅都忽的送入其掌下。不待阴兵怎的,就淞南冷哼一声,看似随意将那阴兵头颅按倒下去,整一脑袋都深深砸在地面。激荡的烟尘席卷,陆尘骇然,却也无能抵抗,当即便波澜被吹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废墟中,满身狼狈,咳血不断。 “下等阴兵,也敢作祟?” 淞南轻飘飘落地,直起身子,甩了甩手腕又挑起眉关,面上露出个古怪而又轻蔑的笑意,还是头次见到,便那声音也不再如银铃动耳,是个男人模样。 陆尘在远处看得呆住。 淞南绝非淞南,却眼前人似曾相识。 “将...将臣前辈?” 那坑里的阴兵,已经四分五裂... 第559章 大华前高功,小道无为子 淞南就站在面前,却其周身缭绕气机,绝非原本的淞南可比。 隐晦,平静,自然... 尸修便尸修,纵然表面看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却肉身所拥有的气机也会有着些许的不同。陆尘原本是瞧不出来,却玄道天眼可观一切虚妄本质,方才明晓这些。然此间,陆尘撑着破烂的身躯勉强爬起,玄道天眼下分明瞧见淞南原本泛着阴冷气机的肉身再不如先前,是仿若寻常生灵,拥有血气澎湃。 “将臣前辈?” 试探着叫了一声,陆尘也不过猜测罢了,仍旧拿捏不定。 正此间,淞南瞥来一眼,只随意笑笑,转而身形便消失不见。就听闻半空中一声巨响,整个太初遗址都在震颤,有轰然的气机搅动云岚四起,破灭八方。只抬头所见,陆尘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 黑云之下,雷霆滚滚,阴森鬼气蔓延之际,狂风肆虐。 就一袭粉色长裙猎猎有声,抬手便化出大道痕迹凝聚锁链,生生将那阴兵捆绑起来。嘶吼也有声,那阴兵愤怒挣扎,有着万钧伟力,却如何都不能摆脱淞南之手。就如此拉着,自高空落下,狠狠摔在地面,便整个太初遗址都要翻天倒地。那烟尘四起之处,云岚吹净,淞南正一脚踏在阴兵胸口,任其如何挣扎也不能脱身。 “区区下等阴兵,也敢出声?” 听闻嘶吼,淞南唇角笑意变得古怪,就脚下微微发力,便整个地面都崩坏,轰然下陷百丈之深。再看去,那阴兵一身铠甲已经彻底破裂,更周身乌光四溢,缕缕冥气不断飘荡浮现,好似燃烧一般。 淞南挑起眉关,也或该说将臣才对,见到如此模样,方才松开始终踏在其胸膛的脚掌。 那阴兵再不嘶吼,就一身乌光荡漾,躺在地上,好似雕像一般。 “嘁...” 颇为嫌弃的抽了下嘴角,将臣就退后几步,那躺在地上的阴兵已经彻底笼罩乌光之中,再见不到分毫模样。只片刻,便缓缓腾空飘起,而后一阵冥气破碎,四散消失,莫名诡异,最终是留了一颗漆黑的玉珠铛啷落地,被将臣一脚踩成粉碎。 只转头,瞧见与阴兵仍旧激斗不休的鹏安歌,将臣微微皱眉,挥挥手便有大道痕迹钩织匹练,横空而过如箭矢激射。 就远处,一声哀嚎,如恶鬼凄厉,鹏安歌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回神时眼前那阴兵已经彻底化作尘埃消散。待转头看来,陆尘与鹏飞都已经到了将臣身边,面上颇多古怪,鹏安歌心里也莫名不解,却淞南身上的变化,他也是有所察觉。 “别躲了,出来吧。” 与陆尘和鹏飞道了一声,又瞧见鹏安歌满面狐疑地来到身边,将臣未曾理会这在他人眼中的绝顶强者,就莫名道了一声。 陆尘与鹏飞面面相觑,不知将臣在说些什么,却也沉默不言,心知将臣是自有道理。 就风平安谧,几息落定,旁侧不远处的废墟忽的掀开一块巨大的断石,自其中走出一个满脸堆笑,身材微胖的道人。只说是道人,面白无须,而立模样,着了一身粗布袍子,身上都是灰尘。 “不愧是蛮荒古地的前辈,老...小道我在这里躲了许久,也就您能发现了。” 这道人上来就抱手一礼,笑容颇多讨好的意味。 “早便听师尊他老人家提起蛮荒古地住了位与世隔绝的前辈,乃当世真仙,一直遗憾未有机会前去拜访,却不想今日在这太初遗址有幸得见。却说来也对,毕竟来时抬头有鸿星高照,小道是当真走了...” “废话连篇,自己掌嘴。” 将臣微微皱眉,是不喜这些,就瞧了一眼,当中威势不容他人抗拒。 那道人面上笑意当即僵住,只讪讪挠头,连连应是,啪啪两巴掌打在自己那张胖脸上,当真没有留手,很快便红了起来。那十指掌印可是轻易便能看到,陆尘与鹏飞也是无言,就鹏安歌面上颇多古怪,上上下下将这道人瞧了个便,又很快便无声点头,不知是瞧出了什么。 “怎么着也是天命阁出身,你这人怎的就没学来些好东西,就油嘴滑舌,说出去也不怕败坏门风。” 将臣轻轻摇头,就目光转过,已经迈步走向那近乎消散的阴雾。 “走吧,去瞧瞧这里面究竟什么古怪,有话道上说。” “是是...” 胖道人连连点头赔笑,就当先便跟在将臣身后。 陆尘与鹏飞仍旧不知此人是谁,就相顾茫然,却也跟了上去。然鹏安歌的表情是没能瞒过他两人,就暗自询问起来。 “若老夫不曾认错,这人该与大华皇朝有些关系,早在百年前就被拉去做了个高功,平日里就给大华皇朝推演运势,炼制丹药。除此之外,这人便与大华皇朝没有更多关系。” 鹏安歌瞧着走在前面的两人,面上也有古怪。 “却不想大华皇朝未动,这人却先到了此间。” “天命阁?天命老人的那个天命阁?” 陆尘倒是未曾在意这些,就心中不解。 “天命阁远在东盛东域,又怎会与大华皇朝扯上关系?” 闻言,鹏安歌瞧了陆尘一眼,轻轻摇头一笑,便鹏飞也失笑,难得如此。 “你出身寻常,入世尚浅,不知这些也属正常。天命阁与大华皇朝原本并无交集,却近代以来,天命阁弟子凋零,真个能学了观天命本事的,就三三两两而已,并无很多。而天命阁本就道法特殊,是纵观五域四海,唯一能够堪破些许天命的存在,就因此,天命阁因凋零而受人窥探,接连遭逢人祸。百年前的一次,天命阁险些就此消失,是因大华皇朝一外出游历的老将方才幸免于难。故而,天命阁受人恩惠,便派遣一位弟子去往大华皇朝作高功,为大华推测吉凶祸福。” 鹏安歌说起这些,又忽的轻叹一声。 “窥探天命,最损寿元,此人道号无为子,初入天命阁便显露极强的天赋,受天命老人赐下道号又收作关门弟子。而无为子此号,原本也是要其无为则安,却偏偏天命阁人才不济,除他之外便只两人有些本事,又偏偏丧命于大祸之下,便只无为子前往大华皇朝才行。至如今,那位大华的老将已经撒手人寰,这其中的恩怨也该就此罢了,只碍于情面,无为子方才逗留至今,却真个说来,与大华是再无任何关系,毕竟那些损耗的寿元与窥探的天命,已经足够偿还所有。” 听闻鹏安歌所言,陆尘皱眉瞧去,方才见到那无为子扎起的发髻间隐隐见些霜白。 而立模样,却有白发,想来也是损耗了不少寿元。 就此间说着,已经踏入阴雾之中,待得一切迷蒙过后,方才见得一片广阔天地,是入眼中皆为朦胧。 黑色土地,灰暗雾霭,远处依稀可见大队的阴兵正铿锵行进。 究竟到了何处,谁也不知,便将臣也微微皱眉。 却这些并非陆尘几人所关心,有将臣借淞南之身降临此间,便怎样的威胁也无妨,只提起精神多些警惕便罢。 也似听到几人谈话,无为子脚步与将臣低头说些什么,待得后者点头,这才放慢些脚步,来到陆尘几人身边。 “该偿还的老...小道我已经偿还,可是不欠大华皇朝什么恩情,更何况而今论起,小道我便高功都不是,已与那大华皇朝再无分毫瓜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要对大华皇朝做些什么可别牵连了小道,就此次探过太初遗址,小道我还得回去东盛陪师尊呢。” 无为子嘿的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你这人我听说过,兢兢业业做事,不知多少次窥探天命,据说是近乎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大华皇主那老儿身边的高功,每年俸禄都该不少吧,凭你这般,又如何舍得卸去职位,回到天命阁?” 鹏飞不无讥讽,便面上笑意也有些冰冷。 陆尘愕然,只先前听闻鹏安歌所言还以为不过还恩罢了,却鹏飞说起,便看向无为子的眼神也有些改变。 “鹏族圣子殿下,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难不成小道我还真的愿意拿性命去换灵精?那灵精才什么东西,怎么比得上小道自己的性命!却说来你们不知,是当真无法,每每拒绝了大华皇主那老儿的要求,就次次请了那老将军出面。这不,前两年老将军已经辞世,小道我就再不曾给大华皇朝探过天命,就前几日挨不住方才探了一次,之后就被撵出来了。” 无为子翻个白眼,对鹏飞所言也是不愿。 “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陆尘也笑了起来,倒并无任何敌意,毕竟天命阁与他交情虽是不深,却也不浅。尤其天命老人曾在苏城有过许多照顾,陆尘心底里还是敬重。 “却大华皇朝怎就将你撵出来了?” “嗨,说来晦气,那老儿要我给算算大华运势,是日日夜夜派了宫女台鉴在房门口吵闹,逼得小道我也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无为子一副吃了耗子的模样,就说着还嘀咕一句,像是骂了什么。 陆尘没有听清,鹏飞与鹏安歌都是摇头。 “答应人家就得办事,咱也不会糊弄,毕竟师尊他老人家有过教导,再怎么混蛋也不能失信,就真的给探了探。你们是不知啊,那大华的命星已经被血光完全笼罩,出不了百年就得彻底消湮,是凶煞当头,如刀刃在喉。” 无为子骂完又接上先前话茬,对于前面已经停下脚步的将臣都未曾注意,就说着起兴,也是个话痨。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早在二十多年前那大华的命星就已经开始黯淡,更之后不过短短十余年就浮现凶煞,渐渐将其围笼,这是要断了大华传承的星象。咱办事从不弄虚作假,就如实说来,前几次有老将军说情,那老儿也没把小道怎的,就而今老将军辞世,那老儿听咱说完就彻底黑了脸,虽说不打不骂,却那臭脸就跟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这咱就得说道说道了,拿寿元干事还不讨好,天命注定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改变,起码师尊都没这个本事,也怪不到咱的身上。当时脾气上来,就跟那老儿说了一句爱信信,不信滚蛋。这不,小道就真的滚蛋...哎呦,前辈,小道真不是有意撞您,您可千万便动怒,就把咱当个屁放了成不?!” 第560章 黄泉水池,冥土也或古战场 无为子,清静无为,无为则安,却这道号讲来当真名不副实,也有愧天命老人的期望。 就这番话说来,无为子那一张胖脸上是死了爹娘的模样,不知几百岁的大男人硬是巴巴地挤出两滴眼泪来,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浑话,却不知是秉性如此,也或当真不怕,絮絮叨叨便没完没了,就陆尘几人在旁边看得也是无言以对。 “闭嘴!” 将臣头也不回,也似承受不住,就低喝一声,威严的气场之下,无为子到了嘴边的话都尽数憋回去,胀了个满脸通红。 早先便知淞南是个话痨,总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今儿个来到太初遗址后,淞南心里也知轻重缓急,就难得有些安静,如此间的将臣一般。被念叨了些时日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些时间,陆尘与鹏飞心中不免有些庆幸。可真的见了这无为子,两人才知什么是真正的话痨,是真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浑话都敢在外面乱说,哪怕面对将臣也把不住嘴门。 “你这人,早晚让这嘴给祸祸死。” 陆尘嘀咕一句,方才上前几分来到将臣身旁。 抬头瞧去,便后面跟上来的无为子几人叶舟愕然瞪大了眼睛。 先前只顾着说,陆尘也好,无为子也罢,都是未曾注意身边的情况,毕竟将臣走在前面,若真的出了变故也轮不到他们出面。就此间方才发现,这周遭可是流转着淡淡的香意,似江南稻米煮熟了一般,直透肺腑,让人贪婪。却真个瞧见,陆尘心底里也禁不住阵阵打鼓,面上阴晴不定,便玄道天眼也运转起来。 就前方不到百丈处,漆黑的大地不见生机,就个十丈见圆的水池泛着水光粼粼。有阴风吹过,泛起涟漪,若不然,还以为是个浑黄的低劣翡翠镶嵌。 “如此浑浊的水池...怎么看着像尸水?” 鹏飞皱起眉来,嘀咕一句。 将臣未曾开口,只一双眸子泛着莫名的光泽,有道痕于其中显化,包罗万象,好似鸿蒙。鹏安歌不通玄道神妙,便看着也不知就里,只陆尘与无为子细细地瞧着,却有些不知所措。 水池十丈,波澜不生,就个平静的模样,却混杂米香之中,有着一股阴冷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中生畏。 “黄泉。” 许久,将臣终于开口。 “没成想竟是在这里见了黄泉水,可惜下面没有泉眼,否则这里就真的连同了阴界。” 上前几分,将臣四周瞧过也没能寻来什么物件,就暗叹一声,将淞南命渊中的物件取了出来,是根白色的木棒。究竟怎个来历,将臣该是知晓,擅自取用也无妨,就伸手便将木棒探入水中。 陆尘几人亦是跟上,眼睁睁瞧着那白色木棒沾了池水,瞬间就变作枯黄模样,有死气缭绕不休。 “真是黄泉?!” 《青囊经》有过记载,黄泉水乃死气所化,浑黄夺目,触之则亡,虽不说是真正的阴界黄泉,却也绝世凶煞,便纵观天下也难得一见。却不想,太初遗址这阴兵借道,竟是走到了这样的地方,也不知究竟是何处。 将臣只冷哼一声,随手便将木棒丢入水中。 也似触及之中气机,池水翻腾,一朵通体黢黑的神草于当央浮现出来,状如墨玉雕刻兰花模样,蕴藏了厚重神妙的大道气韵,足够三尺之高,便那米香就这神草散发出来。 鹏飞与鹏安歌都是瞧得惊出,眼睛都要瞪了出来。 “圣道古药!” 就将将惊呼,两人便上前几步,想要收入囊中。 却走出几分才想起将臣还在此间,只得讪讪一笑,便退了回去。却鹏安歌是如此,鹏飞却仍旧犹豫在原地,瞧了眼将臣,也就淞南面上毫无波澜的模样,咬咬牙关,又迈出两步。 “那鹏族的小子,赶紧回来吧,这可算不得圣道古药,就是个幽冥黄泉草罢了。” 无为子忽的冷笑出声。 将臣瞥他一眼,未曾开口,无为子也就缩了缩脖颈便继续说下去。 “这幽冥黄泉草也叫幽冥草,是生于黄泉水中的一株奇草,若真的将它采摘吞服下去...嘿,你这人啊,用不了半炷香时间就得魂飞魄散,留下一堆腐肉被其中大道碎片占据,变成丢了前世的尸修,永恒游荡在这片不毛之地,便就说真的死了也不为过。” “有些见识。” 将臣难得夸奖一句,却目光仍旧在那幽冥黄泉草上。 可无为子是当即便叉起腰来,面上也都是骄傲。 鹏飞也是听得清楚,就激灵灵一个寒颤,迈出的脚步如何都不能踏下。却如此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上阴晴变幻,怎的也拉不下脸来。 “幽冥黄泉草对寻常生灵有害无益,却对尸修来说与圣道古药也并无差别,虽说本座用不到,却淞南还小,修为也不够精深,难得如此机缘,若真的丢了也是暴遣天物。那鹏族的小子,本座给了你一柄好剑,也得帮着办点事才行吧。去,麻利点取回来,咱们也好继续赶路,免得被那些阴兵落下。” 将臣忽的伸了个懒腰,也似察觉鹏飞难堪,就面上也是随意的模样,给了个台阶。 闻言如此,鹏飞是松了口气,只轻轻点头也不说话,身形一展就冲了出去,凭空探手化出金光镇压而下。却生于黄泉水中,这幽冥黄泉草也不知存在多少年份,已经通灵,察觉危险便当即化作一道乌光向着水中沉落,速度比起大鹏神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手抓了个空,鹏飞面上猛地沉了下来,也似有些恼怒,就低喝一声,轰然落下一掌将那不大的黄泉水池都拍得激荡起来。 “这小子,没点见识还自己找死...” 将臣也是无言,嘴角抽了抽,轻轻摇头。 听闻此言,陆尘也是无奈苦笑,他曾在《青囊经》上见过黄泉水的说法,可鹏飞却从未听说。然凶险已生,陆尘也未曾打算见死不救,便脚下踏定迷踪乱步,身形一连三转就到了鹏飞身侧,抬手取了些玉质的物件就将荡起的黄泉水都尽数收起。 黄泉水不详而凶煞,却玉器可盛。 鹏飞不知,还以为陆尘有用,就未曾在意,只将目光转向下方池底。 此间瞧去,水池深不过三五十丈,那幽冥黄泉草就在其中,却根部有锁链捆绑,并非真实,是大道规则所化,隐隐泛着些杀伐惨烈的气息。 “古怪...” 将臣嘀咕一声,将眉关也皱了起来,却也只这大道规则所化的匹练绝非常人能够破去。 莫说陆尘鹏飞,便那鹏安歌与无为子见了也是无能为力。 抬头瞧去,那些个阴兵已经走了极远的距离,再有不久便要将他们彻底甩下。将臣也懒得浪费时间,就叫了鹏飞与陆尘一声,只脚下轻轻一踏,便莫名的气机席卷出去,将那池底的锁链寸寸崩断,是轻而易举便将幽冥黄泉草解放,被鹏飞恰好收起。 “之后叫给淞南即可,咱们还是尽快追上去,否则一旦被丢下,便回去都难。” 见到幽冥黄泉草已经摘下,将臣也不再理会,抬步就向前而去。 “前辈,咱们这究竟是到了哪里?” 趁着机会,无为子也问了一声。 却将臣不过见着鹏飞与陆尘回到身边就罢,许久都未曾开口。 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无为子面上又开始纠结起来,嘀嘀咕咕不知心中什么打算,是求饶也不好,沉默也不是。 就足足盏茶的时间,将臣才深深一叹。 “此间所在,若非冥土,便不知是何年月的古战场...且再看吧...” 第561章 第一断古前的战场 “冥土?古战场?” 听闻将臣所言,鹏飞与陆尘都是不明就里,却鹏安歌与无为子是当即变了颜色。 冥土也好,古战场也罢,皆为绝世凶煞之地,寻常难以见到,却有史以来进入其中之人,便大圣都了无踪迹,不知生死如何。便记载中,第二断古前,血天天选同辈当中就一奇人以玄道堪得大圣之境,偶然寻到一处奇异的古战场,却那之后就再无任何消息。 亦因此,古战场之凶名,是隐隐更胜于冥土所在。 谁也无法探寻冥土与古战场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却其凶名,但凡有些听闻者皆可明了。 “咱的亲爷爷呀,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方...” 那无为子颤了颤唇角就开始哭天抢地,嘴里嚎啕不绝,是无有任何顾忌,就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怎的都不肯继续行走。 鹏安歌面上变了几变,略有阴沉,更多凝重,一双凌厉的眸子四周瞧去,虽是未曾开口,却心里也该埋怨许多。 若非将臣,又怎会愿意深入此间,毕竟原本便诸多古怪,若只凭陆尘这玄道造诣是如何都不会冒险。却偏偏将臣显化气机于淞南之身,便真的以为无妨,可如今得知是到了古战场也或冥土之处,饶是鹏安歌的心性也无法接受。 有死无生之地。 便回头望去,来时道路已被阴雾淹没,一片混沌,无有尽头。若真的就此折返,说不得未能寻到出路便彻底迷失其中,化作此间尘埃。 “冥土是什么?古战场又是什么?” 陆尘转而看向鹏飞,却两人面面相觑,怎的也无法理解。 “聒噪!” 无为子的哭嚎仍旧回荡不休,将臣也颇为烦闷。 他也未曾料想此间竟是到了如此凶险之地,毕竟气机所化,地狱之门,通往何处也并非先前可以预到,虽说有着责任在身,却于将臣而言,无妨太多。 真仙之姿,又何惧之有? 就一声厉喝,无为子当即止住哭嚎,原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也尽数收起,是个无辜的模样瞧着驻足前方的将臣。 “收起你那些个摆弄,安静点。此间是冥土也好,古战场也罢,终究逃不出大道循环往复的至理,便不详凶煞又能怎样?!何况本座弟子也在此间,本座保证害不了你们性命就是。” 将臣无奈摇头,又暗自咧嘴,嘀嘀咕咕抱怨一声也不知说了什么,就举步便尽快跟上前方的阴兵。 听闻将臣之言,那无为子当即咧嘴笑了起来,看得鹏安歌都是摇头。 这番变脸的功夫,陆尘与鹏飞也是叹为观止。 就一行人追随将臣身后,便陆尘都收起玄道天眼,并无任何担心。 走出不久,许有百里不足,前方一条横陈黑土之上的血河便拦住了去路。此间遥遥而望,还能见到对岸的阴兵正在迈入一片鸿蒙雾气之中,却究竟去了何处便无法知晓。 将臣驻足,细细观望。 那血河翻腾不定,宽余丈许,猩红妖艳,看似浪头澎湃,却静谧无声,横陈此间而不知通往何处。 正之上,青白石拱桥坐落,样式古朴而自然,满布风霜刻痕,又雕了模样奇特的图腾,各个凶煞狰狞,更栏杆石柱上蹲坐异兽,是仰天怒吼的姿态,让人心中生畏。 阴兵自此过河,已经步入前方混沌鸿蒙。 “这石桥有什么来历?难不成真是到了阴界,可也不曾见到‘奈何’字样啊?” 无为子眨着眼睛上前几步,将那石桥看了一遍,又转而向着将臣,面上满是疑惑。 轻轻摇头,将臣也不知这石桥来历如何。 陆尘便更瞧不出古怪。 “后方的阴雾更重了,将咱们来过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鹏安歌皱着白眉,正回头望去,是见到那迷蒙的雾气之下,便风沙黑土都在渐渐消失,看似被吞入其中一般。 若真的就此停留不前,待那阴雾席卷而来,又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饶是将臣也满面狐疑,捉摸不定。 “过桥吧,边走边看,车到山前必有路。” 苦思良久也不得其法,将臣也就随了以往的性子,撇下嘴角就施施然抬步上了石桥,在陆尘几人忐忑之间已经安然走过。 瞧见并无变故,几人也都松了口气,就陆尘运起玄道天眼观望,可周遭不过一片灰沉沉的不详笼罩,隐隐泛着些许血光,比起先前太初遗址中所见更要可怕,却石桥仍旧石桥,而非虚妄所化。 坦然走过,追逐阴兵,却先前浪费了些时间,而今再看,已经没了踪影。 “亲娘嘞,咱们这到底要去哪啊?” 无为子又开始嘀嘀咕咕念叨起来,就走在一旁的陆尘都丢了原本的心态,只觉得烦躁不堪。 前方混沌,后方阴霾,四周都是灰沉沉的模样,一望无际的黑土好似没有尽头,荒凉而寂寥。 就走出不远,陆尘心中所感,一双眸子当即化作金灿颜色,脚掌一踏便催动气机蔓延,将这黑土之下蕴藏的灵气都调动起来,凭空化出一尊大龙冲向左侧,昂首跃进,便不详都要退避。 将臣也止步,一声冷哼,转而瞧去,眸中激射两道乌光刺破虚空。 无为子几人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遥遥无尽的混沌迷蒙之中忽的便传来一声凄厉惨嚎,让人头皮发麻,莫名的森然笼罩之下,便鹏安歌如此修为,也觉得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众人都是瞧见那混沌迷蒙中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虽是极快,却仍旧瞧得清楚。 “鬼...鬼猴子?!” 无为子嘴角抽搐,额头上也出现冷汗。 “一身红毛,脸上也是红毛,长得...福生无量他娘个天尊,这也太丑了点!” “那双眼睛...” 鹏安歌双手十指不断拿捏,仍有后怕。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狠毒的眼神...” 就此间瞧去,便鹏飞都面色惨白,只陆尘与将臣一言不发,面上各有凝重也或平静,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却那红毛鬼猴子已经没了踪影,便真要寻个究竟出来也是不能。 “走了。” 将臣轻哼一声,抬步便走。 “不过古老先贤留下的一道杀念所化,便说成还未消散的怨气也不为过。瞧瞧你们的模样,就这点胆子,日后这荒神境五域四海面临灭顶之灾,你们又如何能够顶得住外族来犯?!” 就言罢,将臣顿了片刻,又皱起眉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咱们真的来了古战场。” 听闻此般,无为子与鹏安歌面色是变了又变,却陆尘与鹏飞还不知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古战场之名,尚且头次听闻,就之后再走,经过鹏安歌解释方才明晓。 便大圣都可绞杀的可怕之处! 第一断古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却必定大战不休,强者辈出,便真仙也绝对不少。亦因此,各种矛盾纠葛,便留下许多战场残骸,存了古老先贤大战时留下的各种气机。战意,杀机,怨气,经久不绝,更许多打出的法则大道于此间回转无尽,聚集天地精气,循环往复,染满凶煞不详,方成古战场,绞杀万物一切,便大圣闯入其中,也绝无生路可言。 “便大圣也不能逃脱的可怕之地...” 陆尘嘀咕一句,心中并不如何相信。 鹏飞只点头,未曾开口,却面上看来也是这般。 “你这人见识浅,所知不多,咱也懒得跟你计较,爱信不信。却小道咱可跟你说明白了,此间不过古战场边缘,受到气机影响所化,一旦见了真正的古战场,你可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能随意闯入其中。就天命阁存下的许多典籍中都记载过,在第二断古前,与你那师尊血天大圣同辈的人物中就出了一个玄道入圣的存在...” 无为子从来闲不住碎嘴,拉着陆尘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那些陈年旧事,陆尘懒得理会,却奈何摆脱不得,就任由无为子去说,随意嗯啊的应付便罢。 跟随将臣身后,虽是淞南之身,可本领丝毫不弱。便先前那红毛鬼猴子的出现,就已经肯定了陆尘的判断,便之后就再无任何担忧,偶尔抛开无为子与鹏飞说上两句,并无鹏安歌那般的紧张与警惕。 却短短片刻,将臣忽的叫了几人上前。 “那坑里,有没有你们认识的?” 指了指旁边的一处深坑,将臣面上满是随意的模样。 陆尘几人上前才瞧个清楚,是一具具尸体被堆在里面,血迹还未干涸,该是死去不久,却有的便头骨都被掀开,红的白的让人恶心。就坑边,还有刨出的黑土,堆在一起似个坟头模样。 “福生无量...晦气!” 一句道号还未念完,无为子眼角抽了抽,似是有些经受不住这般场景,转身便不再去看。 却这些人,谁都认不出来历。 “该是在咱们之前进入太初遗址的那些,虽说死了不少,却大多数都没了踪影,想来这些人就在其中。” 陆尘道了一声,只思索片刻,便脚下一踏,借用灵气化出道法,将深坑掩埋,更其中尸体也都毁了干净。 “若就此留着,说不得会有变故,清理干净最好,想来他们也不愿自己死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瞧着鹏安歌与鹏飞不解,陆尘就随意解释一声。 原本便有如此打算的将臣与无为子见状也就不再出手,只微微点头便罢,却相较将臣的平静,无为子仍旧有些过分的浮夸。 “咱们走快点吧,早点见到阴兵,也好知晓他们究竟去往何处。” 将臣开口,几人只得听从。 就一路奔行而去,周遭阴冷雾霾越发浓重,便百丈之外都未必可以瞧见东西。短短半个时辰,足有千里之遥,却还未曾寻到阴兵下落,就混沌不堪的天际有猩红的雷霆交织不休,轰隆声响惊天动地,是将臣面上也难得见到凝重之色。 迷蒙破碎,光芒刺目,凶悍的古老道器凭空交葛,肆意碰撞,法则锁链闪烁神光,横亘长空! 天地颤抖,悲歌郎朗,大道无形,尽在其中。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将臣的声音也将震撼莫名的陆尘几人都唤回现实。 “此间一切皆为战意杀机所化,更昔日先贤打出的法则,至今仍是循环不休。这第一断古前的战场你们不可深入,否则立时身死魂消,便安安分分在此间等候,本座...去去就回。” 第562章 左耳的九罪传承 横步之上,山河方寸。 “两个时辰,若本座两个时辰还没能回来,你们就想办法离开。” 将臣不曾理会身旁几人的面色,再看时,其身形已经到了那道痕交错的古老战场之中,很快就没有踪影。 陆尘几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百感交集,却也无可奈何。 就眼前所见,各种道痕绽放神光,纵横捭阖可开天裂地,那般恢宏的气机绝非他们可以承受。且不说如将臣般肉身进入其中,便只是靠近就觉得锋芒临体,筋骨欲裂,刺痛之下是难以承受,逼不得已唯有回到原本的地方才能舒服一些。 古老的道器横空厮杀,气机不绝,波澜不断,战意,杀机,怨气,纠葛之间是如鸿蒙之气,无尽神光流转之间,真个开化天地。 “古战场竟是如此可怕,怪不得大圣进入其中也有去无回。” 陆尘运起玄道天眼,瞧出百里之外,心中也感叹连连。 第一断古前的历史究竟如何,谁也不知,却陆尘一双眸子绝非身边几人可以相比,是可以见到那无尽的气机中有着浓郁的仙道气机存在,且再深入,更一尊龙相杀机堪比老鬼与将臣之力。 除却这些,陆尘也见到了那些本该消失的阴兵。 “可惜了,咱们没本事深入其中,也不知那位前辈能否在里面寻到些遗失的过去。若真的如此,那可是巨大的造化,更让空缺的历史得到了补全,意义非凡。” 无为子嘿的笑了一声,却没有太过在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聊的把弄着黑土。 鹏安歌与鹏飞也都在旁侧,就安静地站立,却相比先前更多了些警惕。毕竟原本有将臣在身边,纵然发生什么古怪也不必担心,然而今将臣深入古老战场之中,绝非他们能够追随,便只得留下,若遇到什么凶险,可再无法仰仗将臣。 陆尘亦心中明晓,看似闲闷,却一双眸子总是望向周遭。 一炷香时间恍然而过,距离将臣所言的两个时辰还有许多时间。 混沌黑土,安谧无声,风过阴冷却也轻柔,身后的鸿蒙也距离尚远,一切都表现得太过平静。 陆尘不知怎的有些焦躁难安,就觉得好似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们。却玄道天眼之下,如何都不能发现这种感觉的来源,只来回踱步时,也瞧见鹏安歌皱着眉关,便无为子都手指微动,在地上不知勾画着什么,却一双眸子四下转动。 只鹏飞还未曾发觉。 境界如何并不代表太多,尤其之间境界差距并非很大。就于陆尘而言,同为登龙境,真的打起来鹏飞可绝不是陆尘对手,哪怕抛开断刀与鬼手,鹏飞也丢下玄灵黑石剑来说,亦如此。 就警惕间,忽的,风岚咆哮,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间多了些鬼怪嚎哭的声音。 无为子立时起身,鹏安歌周身金光暴起,便鹏飞也取了玄灵黑石剑在手,四周观望。 陆尘以玄道天眼瞧去,目光当即定在左侧。 不知何时出现,便强如鹏安歌也未能发觉,那红毛鬼猴子就立在飞沙走时之间,是个毛脸雷公嘴的模样,却一双眼眸黝黑比似深渊,让人心中惊颤。只其肩头有血迹残留,是个前后通透的窟窿,被将臣所伤。手爪亦留了痕迹,带着些红白之物,想来先前那些被掀了头盖的死人就丧命这鬼猴子手中。 莫名的气机纠葛,森然刺骨,仿若万千钢针插在他们的脊梁。 “是先前那红毛的鬼猴子...” 陆尘压低了声音,玄道天眼足以瞧个清楚,却他们不行。 只闻言如此,无为子也面露凝重,一双眼眸回转星光迷蒙,同样瞧向左侧十里之外。 天命阁也该有着不弱的玄道秘法,却陆尘不知究竟什么来历。 “咱可没看走眼,这鬼猴子真是丑得清奇,却说来也搞笑,这东西竟是带了个黑不溜秋的古铜耳环。你是叫陆尘是吧,瞧瞧,那古铜耳环跟这鬼猴子一般丑!” 无为子嘿的一声笑了出来,仍有闲心开玩笑。 却一言落定,这胖子手中已经取了九九八十一杆黑布幡旗在手,十分破烂,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历,却之上气机让人心惊胆颤。只挥手落地,这古战场边缘百丈之内都被镇压,于其中好似时间都停止流转,万物一切都就此永恒。 “这可是道爷在大华国库里搞来的东西,出自一位断古前的大圣,虽然不是大圣道器,却珍贵程度也绝不容小觑。可惜了,时间太过久远,已经如此破烂,最多再用一次就要崩溃,若不是遇见这丑得让人骂娘的鬼猴子,道爷咱可不舍得拿出来。” 连连摇头,无为子又开始喋喋不休。 却陆尘一门心思全部放在那红毛鬼猴子身上。 古铜耳环... 就定眼瞧去,那鬼猴子佝偻身形,立于飞沙走石之间,周身阴冷的气机呼啸仿若鬼哭。却其左耳,正有一枚圆润的古铜耳环,之上满布铜锈,并不如何好看。 “九罪传承...” 陆尘心中嘀咕一句,却再想来,恨不得骂人才行。 九罪传承共九件,而陆尘见过的却极少,至如今也不过确定了任家表面圣子任天行与金家金天纵身上各有一件,却究竟是什么无法得知。而如今,这也不过除却身上的傲慢传承外第四件,可偏偏出现在这不知深浅的鬼猴子身上... 却九罪传承需得取来才行,陆尘也大概明白这鬼猴子盯住他们不肯放松的缘由如何。 身旁无为子仍旧在嘀咕抱怨这鬼猴子纠缠不休,却身于幡旗大阵之间,倒也并未担心如何。 “若这鬼猴子不过来也就罢了,若过来...这幡旗可就只能再用一次,未免太过可惜了,毕竟出自大圣之手,也是道爷废了不少功夫才从大华国库里偷来的...” 无为子嘀嘀咕咕地抱怨,鹏飞与鹏安歌也都松了口气,与无为子笑骂起来,只面上仍旧可以见到些许担忧。 “胖道士,你这东西真的是大圣炼制?可有明确的来历?” 鹏飞问了一声,不太放心。 “你这是在小瞧道爷的眼光。” 将臣不在,无为子也开始放肆起来,口口声声自称道爷老道,便鹏安歌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这幡旗乃断古前的不死神皇炼制,其生平事迹虽然余留不多,却其出身仍旧记载清楚,乃大华皇朝历史上的一位皇主,却那典籍的小部分也被莫名抹去,该是与血天大圣也有交集。却这些已经太过久远,无法考证,究竟是恩是仇咱也说不清楚。可道爷这幡旗也绝不容小觑,就那典籍记载,不死神皇就凭这八十一赶幡旗可是镇死了两位魔族大圣的...” 勾起话题,无为子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却这东西究竟如何到了他的手中是不曾多说,只清楚是偷来的,可怎么做到深入国库,就缄口不言。 陆尘可没心思听他在这里侃天说地。 那鬼猴子立身十里之外,居于飞沙走石之间,周身气机阴冷慑人,一双黝黑比深渊的眸子死死盯住了陆尘,却仍旧可以瞧见些许犹豫,许是这八十一杆幡旗的大阵让它不得不慎重对待。就此间以玄道天眼望去,正对上那鬼猴子的目光,其中杀机冰寒刺骨,便陆尘也觉得双眸疼痛,好似受了针扎一般。 犹豫许久,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终究是下定决心。 若这鬼猴子不能解决,恐于此间不会罢休,说不得离开时也会遇见麻烦,更日后也不得安宁。 另则,陆尘是有心取来九罪传承,此间可绝非轻易出入,就一旦离开,何时才能再来便无法确定,唯有今次将这鬼猴子彻底解决,才能了却所有一切,不必再次冒险。 一念定,陆尘便拿出断刀在手,一身凶煞气机搅动云岚破碎,飞沙走石也都拍开,迷蒙血雾流转之间,便不详都无法靠近。 “如此被盯着始终不能安心,我去将它斩了,你们小心。” 第563章 血战鬼猴子 九九八十一杆幡旗落定,阵纹钩织交错,真个复杂难言。 便鹏安歌亦是不能瞧出这幡旗大阵的道理,却八方落定,前后封闭,便此间天穹都似被彻底镇住,时间也停止流逝。万物一切于其中实现永恒,更阵纹明暗摇晃,不详也好,凶煞也罢,皆被拒绝之外,是他人无能轻易破去。 就置身其中,安危无恙。 偏偏陆尘言罢就已经抬步踏出。 鹏安歌几人都是变了颜色,更无为子夸张地惊呼出声,是已经清楚地瞧见那红毛鬼猴子目露凶光,抬起利爪便凭空杀来。 可怕的气机翻腾犹如浪潮,却陆尘手提断刀,仍旧缓步向前。 “陆尘,你找死不成?!” 鹏飞真的急了,却将将踏出两步便被鹏安歌拉下。 “二爷爷...” 回头时,鹏飞面上满是焦躁,却鹏安歌一双枯瘦的手掌堪比钢钳,任凭鹏飞如何也挣脱不得。就轻轻摇头,鹏安歌眸光凝重,却也带着许多疑惑,不知陆尘究竟如何打算,竟是非得这般冒险才行。 无为子也在大呼大叫,额头满是冷汗。 九罪传承,自然不能与外人道来。 如此大秘,陆尘始终埋在心底,平日里不曾念及,却一旦想起,便心中明白。就身边许多亲近者也从未听其言说,穆双影,黑玫瑰,公孙晚卿,公孙凉,夏小贼...就老鬼最是清楚,洛仙儿巧合听得,除此之外,便再无第四人。 就鹏飞与无为子如何呼唤,陆尘脚下始终不停,就一步步走去,不过十丈开外,那冲来的红毛鬼猴子便来到身前,无需玄道天眼也可瞧得分明清楚。 这红毛鬼猴子当真长相凶狞,身高不过三尺余,比及一般的猴子也不为过,偏偏一身红毛,面有阴煞,满布皱纹,圆目黢黑,口生利齿,嘶嚎若鬼哭,一双手爪带着尖锐的指甲,凭空撕来化出血痕漫天! 恐怖的气息弥漫,古老战场动摇不定,万般气机都在沸腾。 陆尘瞧得清楚,这红毛鬼猴子神速无双,便比起天鹏也有一较高下之力。就眼前恍惚,红光掠过,那鬼猴子一张阴煞的面孔便在眼前,不过咫尺之遥。 仓促对上那黢黑的眼眸,陆尘只觉得自己灵魄也颤了一颤。 却回神过来,那锋锐的血光已经临近头颅,看似要将头盖骨也掀开一般,刺痛的感觉深入骨髓。就断刀匆忙抬起,一记上撩,血天鬼手也瞬间显化狰狞,轰然高涨的血腥气机化出通天神光,将周遭都耀得仿若置于血海当中,真个恐怖难当! 红毛鬼猴子一声凄厉的吼叫,铛啷声凭空响起,能够震穿人的耳膜。 大阵中,无为子几人都掩住耳朵,却面上何其惊讶。 那鬼猴子不过三尺之身,却一爪力道何止万钧,便山岳于身前,也要就此崩坏。可偏偏陆尘就仓促接了下来,尽管连连退后数步,却那鬼猴子也倒飞而去,就杀了个不分上下。 “这鬼猴子也是炼体的?” 无为子瞧得清楚,回头看向鹏安歌,面上带着古怪。 “它不是这古战场中残留的气机所化么,出手该有法则大道才对,却先前那一瞬,好像有血气高涨...” “它是 个生灵,并非气机所化!” 鹏安歌境界更高,正眯着眼睛打量那古怪的猴子。 “恐怕是此间不详衍生的古怪存在,是生灵而并非生灵,于五行不合,难入六道之中。” “这...” 无为子也拿捏不定,就听得铿锵震响,转头瞧去时,陆尘左手持刀,已经与那鬼猴子战成一团。 血光迸溅,陆尘原本便修行血气,更仰仗鬼手之力,便这猴子力能撼天也是能够应对,未曾显露败状。只此间瞧去,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上下交错,腥光碰撞之间有嘶啸连连,是那鬼猴子不开灵智,就出手便空间都在震颤。 一爪凭空撕下,陆尘举刀相迎,来来往往之间是难分伯仲之象。 “这鬼猴子不过王者之境,可出手却堪比半圣。” 鹏安歌眯起眼睛,虽是瞧出这莫名生物的境界,却仍旧不敢大意。 便一爪撕下能裂山河大地,这般伟力,就其半圣之境也无法匹敌。 “小哥儿也不知究竟什么本事,一身血气竟如此高涨,堪比蛮龙,便展露出的本事与这鬼猴子是近乎相仿。却鬼猴子灵智不开,出手亦无章法,若凭借血天传承的刀法,也未必不可取胜。”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鹏安歌仍旧紧皱眉关。 若这鬼猴子真的盯紧了他们不肯放松,又任其追随之后,说不得便会生出什么巨大的麻烦。便陆尘所欲,鹏安歌也寻到了理由,却不知其所为九罪传承。 只听闻这些,无为子也是露出恍然模样,就转头瞧去时,面上也有凝重之色。 两者激战,天崩地裂! 鬼猴子出手是如鹏安歌所言,并无章法,却其身形敏捷,速度奇快,身形恍惚如鬼魅,一双利爪更是开天裂地,崩碎土石。就凭空一爪落下,陆尘堪堪躲过,可之上蕴藏恐怖之力未曾卸去,是整整打在漆黑地面。就乾坤都在颤抖,方圆百里之内都在崩坏,陷落如深渊一般。 若非那不死神皇的幡旗成阵,便鹏安歌几人也无法幸免。纵然如此,于其中仍旧能够感受清晰,是可怕的震动让人心颤,破败的幡旗也荡漾神光流转,明暗闪烁之间竟是有要溃散的趋向。 只这般,无为子便瞧得心疼。 却陆尘可未曾在意这些,就眼角瞥见几人无恙,便彻底放开施为。 身形高冲入得苍天,厚重阴云迷蒙混沌,道道血色雷霆激荡如龙。于之下,陆尘手持断刀,鬼手猩红,一斩便有气机倾斜千里,卷动亿万波澜横空而过。妖异的血芒成刀,横亘乾坤天地,好似斩破了亘古长河,让岁月都在色变。 鬼猴子嘶吼凄厉,一身血气轰然高涨,满布红毛的拳头震出肉眼可见的波澜,只一动则飞沙走石,风暴席卷之下黑土堪比滔滔大江,具是涌动而去,向着陆尘杀来。 仿若神明碰撞,铿锵之声,击穿了厚重的乌云。 抬头可见,阴云四面散去,犹如漩涡倒灌,就其中一轮血月当空,妖异无比,垂落血华如长河。 鹏安歌几人都是震惊,更瞳孔骤缩。 这轮血月... “咱们还在太初遗址中?!” 无为子惊呼,却铿锵声接连而来,可怕的余波肉眼能 见,将那乌云层层荡开,便天星也终于显化,落下万千辉光横空。那银河九霄之上,一片璀璨,而之下,陆尘与鬼猴子已经杀入高天,接连的碰撞将古战场也彻底惊动。 一缕缕神光蔓延,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呼啸便有大道和鸣,真个恐怖绝伦,触之即死! 半空中,陆尘一刀斩落,又仰面而过,鬼猴子探出两指擦过眉心,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 却那鬼猴子胸膛也被斩去几根红毛,露出黝黑的皮肤。 鲜血流淌,滑过眉心。 陆尘就轻轻擦去血迹,鼻息见嗅到腥气,一双眸子却战意无穷,可裂高天。 那鬼猴子嘶吼不停,一双手爪开合有腥光流转,左耳耳环轻摇,泛着冰冷的光泽。 战事方歇,却也不过将将开始。 就一口唾沫啐出,陆尘咧开嘴角,冷笑一声,双眸显化金色光芒,是将那鬼猴子的手段摸得清楚,再无任何余力,便玄道天眼也施展出来。便此间,气机翻腾,龙吟浩荡,大地忽的震颤起来,黑土破碎,是之下灵气化出金龙模样被陆尘攥入手中,挥动则如大道匹练,荡漾神威无双。 鬼猴子嘶吼如咆哮,一双利爪,凭空杀来。 大地崩碎,空间巨震,断刀灵气碰撞利爪,苍穹动摇,古战场混乱,道道气机四散溢出,偶尔划过便空间也浮现裂痕,狰狞可怕。 观战的几人无不绷紧了神经,却肉眼瞧去,不过璀璨神光之下有身影交葛,好似这片阴暗天地的唯一,无比炫目,便想要看个清楚都难。 好似万物一切的唯一。 可怕的风暴四下席卷,卷动沧澜蔓延无尽,就半空中,两道身影碰撞,一高一矮,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欲要撕裂人的耳膜。便碰撞分开,陆尘身形径直砸入大地,陷下百丈之深,那鬼猴子亦被砸飞高天,受雷霆击中,却一身红毛分毫未损,只越发暗红,泛起乌光。 再瞧去,陆尘胸口五道清晰的抓痕,深可露骨。 那鬼猴子嘶吼杀来时,亦腰间有鲜血洒落。 便眼睁睁瞧着陆尘起身,举刀相迎,就刀吟嘹亮震透了寰宇,无尽杀机都汇聚其中。肉眼可见,刀芒如实,纵横蔓延八百里,横空斩过,上撩高天,与那鬼猴子撕天裂地的一抓轰然碰撞,可怕波澜掀起的土石将一切都淹没。 却神光高涨于其中,血芒通天,八十一杆幡旗猎猎有声,将撞来的一切都化作尘埃。 不过百丈高处,陆尘与那鬼猴子迎面碰撞,挥拳有风可撕裂大地,崩开天宇,却陆尘手中断刀迸溅雷霆道痕,交织中好似开天辟地,悬于腰间拔刀一斩,便大道都在轰鸣。 鬼猴子嘶吼声震耳欲聋,就一爪突破陆尘防线,将五指都刺入其右边肩头,狠狠一撕便抓下了大块的血肉,已经露出惨白的臂骨。却陆尘眸光狰狞,周身血气蔓延之际隐隐翻出漆黑与灰沉的光泽,就一吼便挣脱而出,手臂手腕都浮现古怪痕迹,动则挥刀如雷霆迅疾,刺耳声响,电光如虹,是斩出血芒通天,近乎将那鬼猴子立劈此间。 却定眼瞧去,鬼猴子身形迅捷,是尾巴凭空一抽生生扭了下身子,于白驹过隙间躲过致命之处。这一刀之功,最终不过斩掉了鬼猴子一只手臂,有大片的血水喷洒。 真个惨烈可怕! 。m. 第564章 杀入古战场,任家两圣子 气机交葛,沙石飞天。 可怕的风暴肆意席卷,天昏地暗,血月当空,万物一切都被震动,便古战场恒久不绝的气机也在惨烈地沸腾。那一道道神光激射,横过长空,留下刺眼的痕迹,让人心中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鬼猴子被斩了一条手臂,不过三尺余的身躯佝偻而立,蹲伏在地,遍体红毛染血便越发地妖异,就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渐渐泛起凶煞的红光,凄厉的嘶吼声刺耳尖锐,便这周遭风岚都似受到影响,隐隐翻腾的不详笼罩苍天,便肉眼所见的一切都好似越发黑暗。 莫名的阴冷黑雾,将那鬼猴子笼罩。 陆尘也近乎被撕去了一只手臂。 右手。 鲜血淋漓流淌,整条手臂都被染满了猩红的颜色,陆尘深知这鬼猴子灵智不开,就为了夺取九罪传承,便想要将他手臂都生生撕下。若非先前警惕,更心中清明,否则斟酒被这鬼猴子得逞。 纵然夺走也无用,就需得身死才行,却鬼猴子这般凶煞蛮横,也让陆尘心中吃惊。 黑雾流转,鬼猴子嘶吼有声,就再度现身而来的时候,手臂未曾长出,却已经止住了伤口的血流。它满口獠牙都显露出来,猛地喷出大片黑雾席卷而来,所过之处便空间都在颤抖,隐隐翻腾的森冷让人心胆皆寒,便陆尘也锁紧了瞳孔。 断刀起落,煞气斩天! 那鬼猴子出手并无章法,就真个杀来,是手爪,利齿,钢尾,皆可夺命。陆尘苦苦应对,断刀起落,虽是不惧却也觉得难缠,尤其这鬼猴子身形太过灵敏又小巧,便一晃如鬼魅就到了旁侧,旋身以长尾凌空抽来,空气的爆鸣让人胆寒。 越发激烈的大战,鹏安歌几人也都瞧得心惊肉跳。 “小心!” 鹏飞瞧得清楚,禁不住喊了一声。 却高天之上,陆尘身形凌空翻转,就手中断刀顺势上撩,与那精钢般的尾巴碰撞,迸发铿锵之声,有火光溅开。只三转两踏,那鬼猴子好比跗骨之蛆,纵然丢了一条手臂也是疯狂凶悍的模样,就寻了个机会猛地靠近而来,一爪如钢钳般刺入陆尘胸膛,张开大嘴便撕咬下来。 陆尘又如何肯让这鬼猴子咬中,就一身血气翻腾,咆哮而去,鼓荡衣袍猎猎,手臂上漆黑与灰沉的纹痕也是越发明显。 就一声长啸,可怕的气机冲天而起,陆尘一双眸子都变得金光灿灿,断刀嵌入那鬼猴子獠牙之间,手腕一转,是生生斩断了 数颗尖锐的牙齿。就一掌拍在那鬼猴子肉身,砰的闷响惊动山河,终于分开。却陆尘也杀得近乎疯魔,脑海中都越发混沌,只凭着本能上前,一刀斩过却落了个空,随手便抓住那鬼猴子的尾巴,将它狠狠砸了下去。 轰隆声响震荡烟尘四起,飞沙走石之间陆尘也自高空俯冲而来。 何等惨烈! 无为子几人瞧得焦躁难安,几度欲要出手相助却终归不敢。陆尘可借地下灵气演化龙脉护身,却他们不能。这周遭不详气机也越发浓郁,是受那鬼猴子影响汇聚而来,隐隐的风暴旋动黑色狂澜,卷入高天,阴云倒挂,月华落血虹! 厮杀越发激烈,陆尘身形来回冲撞,那鬼猴子亦如魅影无形。就接连碰撞之间,大道郎朗悲歌轰然震响,绚烂神光交织引动血洪滔天,万丈大海之际,两道身影杀得天昏地暗,都是近乎疯魔。 “这混蛋被魔性影响了心智...” 鹏飞咬紧了牙关,几度欲要冲出都被鹏安歌拦了下来。 陆尘心中有魔性不灭,便此间之人都是知晓,却也未曾料到竟会如此可怕。便那血光碰撞之际,隐隐翻腾的黑色浪潮何等刺眼,更森森鬼魅不断浮现,化出万千鬼头森罗之影,越发清晰。 大道痕迹流转不休,古战场亦惊动无尽神辉脱离原本的轨道,四溢冲杀。 轰然一声震响,好似苍穹都要破裂,更那九九八十一杆幡旗也都猛地颤抖。 无为子眼角一跳,连忙出手将大阵稳定,却抬头瞧去时,陆尘手中断刀都被那鬼猴子一爪打飞,正落在几人身前。再看去,陆尘丢了断刀,正旋身时,也出手将那鬼猴子脖颈擒住,喷涌的血潮,深沉的魔气,灰暗的鬼道之力近乎显化而出。怎个凶煞,怎个狰狞,怎个鬼头森罗皆是涌向鬼猴子,自高天下落,是冲向了古战场所在。 “糟了!” 鹏安歌几人惊呼,却来不及出手便陆尘与那鬼猴子的身形都杀入古战场之中。 就一瞬间,各种神光都忽的沸腾起来,又何止原本受到惊动牵连。 雷霆之海有万丈森罗,古老的道器显化玄光漫天,大龙之气,灵光熠烁,神刀圣剑玉罗盘,尽数显化大天之境,滚滚绞杀而来。就碰撞之间,陆尘与鬼猴子的身形便瞬息都未能撑住,就彻底被淹没其中。 却此间,几人还未回神,旁侧忽有风岚沸腾。 鹏安歌当先清醒,就转头看去时,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其中一 人正探手向着插在地面的断刀而去。 “哪来的鸡鸣狗盗之辈,滚!” 陆尘与将臣之间绝非等闲,而今出了这些变故,鹏安歌心里也是憋屈难安,只怕将臣归来时会质问他们陆尘所在,更怕因陆尘之变而牵连己身。就此间瞧得有人欲要盗走断刀,便鹏安歌原本修心养性的气度都被丢得一干二净,抬手则白发腾飞,金光粼粼演化一尊大鹏虚影。 却虚影还未冲出,断刀之吟震透苍穹,迸发的血光更是染满高天,比那血月更为猩红。 一声闷哼,一声惊呼,那两道身影都是倒飞而出,却血光喷涌之时,杀机凛然,噌楞刀鸣回转万般护体,是谁人都不能靠近。 鹏飞与无为子也都清醒,转头瞧去。 “任逍遥?!任天行?!” 这两人落定不过百丈之外,鹏飞自然能够认出,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狰狞凶煞。 “原来是任家的两位圣子。” 鹏安歌眯起眼睛,心中正当恼怒。 “没想到任家也参与了今次太初遗址之事,却任家好歹也是传承古老的家族,作为圣子,你二人却是做出这般狗盗行径,也不怕丢了任家的面子,毁了任家的名声!” “嘿,怎就狗盗之事?那陆尘已经受魔性蛊惑,冲入古战场落了个身死魂消,便尸体都不曾留下,只留了这杀生断刀被丢在地上,就无主之物。既是无主之物,谁能拿到手中便属于谁。鹏族的这位前辈,您可是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些。” 任天行冷笑连连,站直了身子又抹去嘴角血迹,眸中却满是畅快。 古战场凶险难当,便大圣也有去无回,陆尘与那鬼猴子深入其中,便在谁看来都不过一死了之。 就任逍遥背负大剑,身子挺得笔直,听闻任天行所言眸中不易察觉的露出些许不屑与嗤笑,却面对鹏族两人与无为子,倒是未曾表露太甚。就见到鹏飞一身杀机冲天,金光涂涂,已经迈开步伐冲出大阵,便眉宇一沉,抬手拿住大剑,有风岚呼啸,剑气四溢,将这满是狼藉的黑土大地又多了几道深邃的沟壑。 鹏飞恼怒,已经冲出大阵。 金光澎湃,动荡难安,就玄灵黑石剑一出,则大道轰鸣,高亢的剑吟直透苍穹,将那血月都要震落一般。 “任家竟是也有如此无耻之辈,今日,我便斩了你这废物,替任家清理门户,以慰告任家先贤...” 轰——! 。m. 第565章 阴阳祭台 古战场纵横不知几许,却此间,各种神光荡漾非凡,腾空激射,破碎虚空,就个天穹也彻底色变,万物一切都要于其中湮灭。但瞧去,那两道身影仍旧于其中冲杀,就挥手便抓来回转了无尽岁月的道痕化成锁链,凭空挥舞是演化另一方天地横生。 可怕的震动席卷迢迢万里,恐怖的波澜肆意激荡。 就肉眼所及之处,又何止飞沙走石! 鹏飞将将踏出大阵之外,便瞧得清楚,却还未能来得及后退,亦无法后退,便瞧着无尽神光浩荡而来。 无为子惊呼,鹏安歌凝重,只见得金光动荡,鹏啸冲天,就一抹虚影忽的恍惚而过。那身影急冲如雷霆,就手爪如钢钳,是死死拉住了不堪承受而倒退的鹏飞,堪堪将其拉入九九八十一杆大旗的阵法之中。 却将将落地,鹏安歌便一口逆血喷出,周身气机亦变得萎靡不堪。 “奶奶的,这小子和那鬼猴子到底干了什么?!” 无为子眼角接连抽搐,也不理会任家两圣子是死是活,就拼尽全力维持大阵运行。 却古战场气机浩荡,更有龙吟浩荡,是那无尽神光之中,有身长万里的金龙青云直上,就个威压笼罩而来,便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星辰陨落,阴阳倒转。 九九八十一杆幡旗猎猎摇曳,阵纹浩荡,喷吐汹涌气机。 大道靡靡之音化悲歌而起,就那大阵显化九芒神星,照耀天地通透,万物生衍,是个大道只巅峰也不差几许。便瞧得恢宏之气登临九霄,血月隐退,不详破碎,大阵之中,无为子一张胖脸满是红胀,手中接连掐出独钻,冲虚,圆玄,内八,无束缚,万神,八卦,日月,宝葫芦手印,是天命阁之数,和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九字真言,道法归一,太虚本至,元神通明。 无为子有大本事,纵然喜好喋喋不休,却此间,这大阵运转,便只得仰仗他一人才行。 天地混沌,日月无光,昏暗遮目,神煞难平。 就那古战场中,陆尘与鬼猴子非但不曾被那无尽的神光吞没,反而越发凶悍。 谁也不能瞧得清楚,却于其中深处,将臣临身于淞南,正回头看来。 大道靡靡之音震响,透彻天穹,万古无双。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金光恢宏,鬼气森森,阴阳合道,两仪三化! 陆尘早已丢了心中清明,周身金光与鬼气纵横蔓延,更魔罗之相显化肉身。便瞧去,又哪是什么神明,就一谁也不能认出的古怪模样,遍体缠绕金字沉浮,协同鬼道道痕出没无常,更魔罗黑雾弥漫之间。便 嘶吼震破山河,是一拳横空砸出万千波澜,又抬手拿住龙气遮天,便其面上凶狠于狰狞,比之鬼猴子更加可怕。 如此凶悍之下,那鬼猴子丑陋而狰狞的面上也浮现恐惧之色,连连后退,却怎奈陆尘急追不放,一双肉拳横空砸出,便天地都要就此破碎。 “林柯和老叫花的经文...” 将臣眯起眼睛,便古战场神光恢宏,也无法阻拦其目力所致。 “那老东西究竟在想什么,怎就把自己的经法也传给这小子?” 暗自嘀咕一声,将臣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便顿了片刻,微微摇头,轻轻一叹便罢,转身而去,就身前百丈之外,阴兵列队,铁戈战矛高指苍穹,无尽的杀机吞吐汹涌,于这亘古流转的各种气韵之下也破开一片清明之地。 却所谓清明,比之古战场更为浑浊。 杀机,鬼气,阴森... 就万千阴兵围笼之处,一黑白祭台高有十丈,雕刻圆润,其上刻画了星空古图,便将臣看来也着实难以理解。正阴兵祭祀,接连消散,化归阴气于之中,祭台也轻轻颤抖,却待得阴兵尽数消散,远处战势更为可怕,仍旧不见祭台有何变故。 “之下是镇压了什么?” 将臣皱起眉关,心中也在猜测。 却此间古战场非比其他,已经太过古老。 便抬头瞧去,那九霄之上,有五爪金龙横过长空,何止万里庞大,威严之象就将臣瞧着也觉得心惊胆颤。自其中,可清晰感受到磅礴浩大的威压,总将臣境界,也自认无可匹敌。 “莫非是古秦皇主所留?” 就如此猜测,却将臣也拿捏不定。 待转而瞧向那黑白祭台,一步踏出,咫尺山河,已经来到半空。便俯视而下,黑白祭台犹如阴阳道图,是黑白两鱼循环往复,虽之中气机已经彻底平定,却大道所感,之下必定镇压着可以掀翻万古的可怕存在。 是生,是死,无法定论。 抬头瞧去,血月隐退,气机高涨,便这古战场中所有气机都化出森罗之象,汹涌攀登,将那汇聚不散的阴气与不详都彻底冲开,可见星河璀璨,包罗天下。 只眯起眼睛,将臣以天星之法运转,手指掐住无名指根,推演子丑寅卯。 “七杀星耀,破军星明,贪狼星辉...” 就将将掐定了指法,将臣面上猛地一变。 “三凶归命,紫薇易主!” 将臣手指都在颤抖,更觉得口干舌燥,是瞧着天星运转,竟不想是推演了杀破狼格局。就紫薇星数,凶煞笼罩,血光不散,阴雾迷蒙,便再行推算也是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天下之难,无出其外! 一口唾沫艰难吞下,却仍旧无法缓解分毫。再低头瞧去,那阴阳祭台又是轻轻一颤,却其中究竟镇压了什么,便将臣也无胆探究。杀破狼格局于太初遗址中出现,是应对了五域四海,也或此间大界,况将臣的本事也无法确定,然这 般星象出现,莫说将臣,就老鬼也在此,亦是不敢将这祭台掀开,瞧瞧之下究竟镇压了怎样的存在。 天地轰鸣,万化鸿蒙。 可怕的气机席卷开来,阴兵早已尽数消散,具是化作尘埃飘碎,以祭永恒。那阴阳祭台代表了什么,与古秦帝国又是否有着牵连,将臣无心再去退散,只回头瞧去,是陆尘已经杀得红眼,一双眸子都泛着刺眼的凶煞光芒,正抬手打开鬼猴子一爪,又急冲上前,将那鬼猴子脖颈锁住,狠狠冲入无尽雷霆之中。 也似受到波澜影响,雷海翻腾,气机无尽。 大龙横空,亦折身而来。 可怕的气机吞天食月,无尽浩荡的气浪翻腾,便凭空涌起滔滔波澜,是于其中者尽数都要被彻底摧毁。 将臣只回头瞧了眼那阴阳祭台,稍作犹豫,双手掐出九宝莲花的指印,推演一瞒天大阵将之封锁镇压。原本还在隐隐颤动,迸发气机的祭台受到阵法压制,便彻底没了任何动静,而将臣却仍旧不肯放心,又掐出五品莲花宝印,玄武宝印,七祖宝印,接连施加了三道阵法,方才转而离去。 就一步踏出,咫尺山河,万丈雷海沸腾不休,却将臣身形将将临至,便当即撕开一道平静的通路。 正尽头所在,陆尘一手钳住鬼猴子脖颈,状若疯魔,就周身血火涂涂高涨,已经施展了秘法无双。纵然遍体焦黑,却《玉简》自主运转,雷海轰然亦不曾伤及陆尘分毫,却反而越战越勇,便秘法无双之力也翻动雷霆之威,抬手一拳鸣响千鸟,猛地便刺入鬼猴子眉心。 一声凄厉的惨嚎,待陆尘终于平静下来,那鬼猴子便再没了任何生息,通透都变得僵硬,而后缓缓石化,变作一堆乱石横陈。 鬼猴子,也或这石猴已经没了任何气机,却陆尘一双眸子仍旧猩红无比。其周身荡漾血火翻动雷霆,更森冷鬼气蔓延,魔雾汹涌高涨,分毫不曾衰弱。只转头时,陆尘那双猩红的眸子中便映出将臣身影,就口中一声嘶吼,便踏空而来。 “形如鬼魅,无迹无踪,踏星转云斗;天罡引进,地煞引退,八卦暗合,阳爻合右数,阴爻合左数;一卦一相,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一念仙,一念鬼,一念佛,一念魔,携落出尘去,摒之踏虚来。” 将臣唇角勾起些许笑意,就瞧着陆尘踏住星门而来,眉脚轻轻一挑。 “纵然入魔也不曾忘记这些,若血天有灵,该欣慰才是。想当初他被魔性驱使,便出手也如那鬼猴子一般毫无章法,更枉论如你这般还能踏出迷踪乱步。” 轻轻摇头,只陆尘杀来,将臣就身形一幻便没了踪影。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身后,不过抬手一掌切在其脖颈,陆尘周身气机便立时溃散,就白眼一翻便当即晕倒过去。 却将臣摇头一笑,又转而瞧向那鬼猴子遗留的乱石,面上渐渐漠然,可一双眸子涌动寒光,比之雷霆也更为激烈。 正乱石当中,一枚泛着沧桑气息的古铜耳环映出微光,内敛而平静。 “九罪传承...” 。m. 第566章 开辟仙域,无上之战 将臣传承,古老而又神秘,就真的追溯起来,便第一断古前也不止。 九罪传承,于将臣传承中也有所记载,却在而今的将臣看来,也并非是头次见到。就第二断古前,那一身横闯八荒九地的男人,便已经得了数件九罪传承,是出手则引动狂澜翻天,便言说拿日月,摘星辰也不为过。 却而今又一次见到,却并无任何喜悦可言。 对于这东西的认知,将臣自问比之老鬼,便那老叫花也不弱分毫。 “害了血天一世也尚且不够,非得要赶尽杀绝,让他生生世世都沦落九罪之下么?!” 将臣咬紧了牙关,眼神微动,瞥向陆尘手指。 那古铜戒指明暗闪烁着迷蒙微光,与那古铜耳环遥相呼应,便之间气机都已经渐渐沟通。就不多时,鬼猴子留下的一堆乱石中,古铜耳环轻轻一颤,微光迸发,漆黑如渊,凭空就漂浮起来,隐隐释放的气机好似万物一切皆入其中,不可自拔。 吞天食月般的力量。 将臣瞳孔缩了又缩,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将陆尘置于身后护住,将臣是万般不愿这古铜耳环也到了陆尘身上,抬手便化出一尊宝轮悬空,照耀神光破碎山河万朵,恐怖的气机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天地。青云直上,苍龙垂首,这不知横亘了多久的可怕龙气都被将臣抬手召来,就风岚压下,大地崩塌,整个古战场都变得彻底混乱,无尽的神光恢宏浩荡,滚滚而动。 古铜耳环就悬空而立,其上迷蒙明暗闪烁,平静而又安逸,好似讥讽着将臣的自不量力。 任凭苍龙垂首而来,任凭万千神光滚滚绞杀,那古铜耳环自立一方大界,迸出乌光环绕,犹如深渊巨口。 怎个道兵,哪个道气,将将靠近便被彻底湮灭吞没,化归本源痕迹,入得深渊乌光之中,很快就没了任何踪迹。哪怕苍龙横亘万里之遥,高亢龙吟震天裂地,却俯冲而来,仍旧被那不起眼的乌光笼罩,好似空间都于其中发生折转,万里苍龙入则如蛇,竟是未曾翻起任何波澜就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将臣瞳孔骤缩,抬手便拿住宝轮,射出万缕霞辉,将这天地间所有气机都彻底打散,化成一条又一条法则的锁链。只抬手,天地入掌心,万千法则锁链凭空抽打,却将将靠近也如先前模样,是不能将这古铜耳环伤及分毫。 “无上境...” 只瞧见这些,将臣心中便彻底明白。 他狠狠啐了一口,将元光宝轮也散去,就负手而立于陆尘身前,挡在古铜耳环之间。 轻轻一震,古铜耳环迸发沉闷长吟。 “本座...不会再让你等坑害血天转世。” 将臣言语平静,却一双眉头近乎倒竖。 那古铜耳环中忽的传来一阵刺耳的怪笑,就乌光高涨,如将臣也未能瞧得清楚,就见到一佝偻老者自其中缓步而来。此人满面黑斑,无有出彩之处,就一张大嘴近乎咧到耳根,满口黄牙不剩几个,吞吐着污浊气息,却所过之处,灵气也或龙气,都尽数消失。 “暴食。” 将臣眯起眼睛,又轻哼一声。 “当年的小娃子,而今也敢自称本座了,却不知你这将臣本源是否能有这古秦的煌金龙气美味。” 老者现身,左耳就配了那古铜耳环。 伸手轻轻一点,老者面上笑意越发阴森,就可怕的乌光不知从何处射来,瞧得清楚时已经来到将臣面前。 纵如将臣也色变。 只抬手化出道痕万千,勾勒天地阵图,是绝无任何虚假的仙阵。 就覆盖之间,大地震动,万千尸骨破土而去,怎个身着龙袍的皇主,怎个满身甲胄的将士,哪些道袍者挥动拂尘,又有布衣匹夫怒吼震天。就横死此间的所有生灵都被将臣召唤而来,共同杀去,只一瞬间,天地昏暗,日月星隐,唯有无尽的神光如滔滔大河,横亘苍穹而去,绞杀老者。 却乌光所过,一切都被吞噬其中,好似天下之大,无有不可吞纳之物,战意,杀机,不详,怨气,纵天地化生的道痕也被这老人一口咬断,就腹部亮起迷蒙光泽,顷刻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将臣借淞南之身而来,原本的俏脸都变作惨白。 只咬紧牙关,将臣一双眼睛瞪起,面上也露出狰狞模样,隐约好似能够见到腐烂的骨肉,是本相森罗。就抬手,气机遥遥,那飞沙走石间忽的回荡剑吟嘹亮,更刀吟恢宏,无尽的杀机破天而起,将诸天十地都染作血红模样。 “昆仑?” 瞧见激射而来的那柄断刀,老者挑了挑眉关,摇头耻笑。 又一柄黑剑射来,正入将臣手中,却断刀是立在陆尘身旁,迸发无尽杀机将其彻底笼罩。 “玄灵黑石所铸之剑,可惜,比不得那昆仑神木炼制的横刀。” 老者猩红泛黑的舌头舔过唇角,满口黄牙不剩几个,却咧开就让人心惊胆颤。 将臣不理其口中所言,就玄灵黑石剑在手,一身气机轰然沸腾起来。 永恒古老的法则在蔓延,道道肉眼不见的锁链也显化七彩神光,就捆绑了将臣周身。手臂,腿脚,脖颈,胸膛,足足百千之数将其彻底禁锢,是自九天垂落,因天道而束缚。 “不至无上境,登仙也寻凡,莫非仙域道,人间不容存。将臣传承古老而又神秘,便我兄弟九人也不知此道究竟由何而生。却古老的仙域已经崩塌,此间天地也再不是仙域,空有仙王之力,可终究是无法摆脱大道规则的束缚。” 老者轻轻摇头,闲庭信步而来,眼神中无不是轻蔑与嗤笑。 “你这是要搏命?准备违逆大道,开辟仙域,与老夫一战?” “第二断古前本座没能偿还的恩情,便而今留下难以摆脱的懊悔,就如今送上这条烂命又如何?不寻仙域,等的就这个时候,血天的恩情,终归要还。” 将臣忽然变得平静下来,玄灵黑石剑在手,就周身气机也越发躁动。 只凭空撕出一道虚空裂痕,淞南这肉身忽的就瘫倒下去。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将臣原本的肉身横渡而 来,落定则如先前一般,仍旧万千大道锁链捆绑。就抬手拿过玄灵黑石剑,又翻手取出道化白石剑,双剑阴阳,两仪之象,造天地人三才而成万物之气,空间轻颤,大界临头,于这苍茫无尽的古老战场是生生开辟一片明辉净土,亘古长存。 永恒的气机洒落,寸草不生的古战场也迸发生机。 就那将臣开辟的仙域之中,星月恒久,草木如春,一株古树参天如盖,落下辉光点点流萤。 风起云烟散,将臣俊白的面容更多了仙气飘渺,真个临尘神明。 却老者轻轻摇头,口中啧啧轻叹。 “不过妄送性命,又何必道义为先?你该心中清楚,拦不住老夫。” “拦不住,也要拦!” 将臣一双眸子迸发精光如急电,就一袭白袍猎猎作响,手中阴阳黑白双剑忽的卷起无尽剑气直冲高天,连同仙域降下神光通透,是将那捆绑束缚的七彩锁链都尽数斩了个彻底破碎! 哗啦啦的声响落定,将臣身形直冲仙域之中。 “暴食老鬼,可敢一战!” “你要死,老夫便成全你又何妨。” 风轻云淡的一笑,老者脚下一顿便冲入仙域之中。 可怕的波澜于其中不断翻滚,万色神光中唯有黑暗如渊,屹立永恒。各种神光翻腾,长啸刺耳,便这古战场都被彻底摧毁,那回转了两个断古的气机也都尽数消散。 远处,风暴席卷,无为子几人将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就仙域降临,便一切都变得清明。 可怕的大战,似将历史的长河都斩断。 鹏安歌瑟瑟发抖,鹏飞不敢置信,便远处匍匐黑土之间的任家两圣子也震撼莫名。 神光浩荡,遮掩天地,就神光刺眼无尽,逼得众人只得瞑目折身,不敢再看。却一切落定,不过瞬息,这古战场早已满目疮痍,遍地狼藉。只转头时,几人都瞧得清楚,那仙域已被彻底洞穿,一片死寂。朽木折损,枯草满地,生机破灭,青山灰败,就一道道漆黑的痕迹将之近乎撕成两半,逸散的气机横亘万里,如月华星辉,却无法永恒,终究消散。 将臣也好,老者也罢,都是没了踪影。 呼啸风起,鹏飞瞳孔骤然收缩,就那仙域之中,一黑一白两柄石剑凭空飞来,正正插在其身前,长吟不绝,满含悲戚。 仙域破败,陨落在即,最终的胜负谁也不敢妄自断言。 就一粒明光好似大道仙种,于缓缓垂落,与那疮痍狼藉之间,血光杀机不绝之处,悄然隐没,没了踪影。 那断刀,仍旧立于大地之间。 迸发嘹亮而高亢的刀吟贯通寰宇,可怕的猩红血光染满苍天。 一击刀气横亘,这古战场的大界也被斩断,浮现血月当空的模样。却那迢迢星河之下,千百面孔都愕然望来,不明所以,不敢置信。 就那断刀身后,陆尘仍旧昏睡。 只左耳,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古铜的耳环,轻轻鸣响,永归平静。 。m. 第567章 无为子作祸 古战场彻底陷落,苍莽黑土无有止尽。 阴兵借道而至此间,恍惚一切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只回念便觉得恍若梦中。 九九八十一杆幡旗静静摇曳,万千气机终于平静,那枯败而静寂的仙域浮现道道漆黑的裂痕,就个白光四溢,纵横迢迢万里,恍若银河浩荡,却终归也要消散。 鹏飞呆呆瞧着那个方向,瞳孔缩了又缩。 “将...将臣前辈...” 他唇角都在颤抖,又忽的响起什么,不待鹏安歌与无为子醒悟就猛地冲了出去。 仙域之下,血煞汹涌。 就如一赤红的大碗倒扣,陆尘与淞南正躺在其中,却鹏飞将将靠近便断刀长吟,高亢之声能够撕裂天地乾坤。就金光一闪而过,鹏飞身形被狠狠击退,砸在地上时已经遍体鳞伤,是细如牛毛的伤口不计其数,任谁也无法靠近被断刀守护的陆尘。 虽是无辜遭受重创,却鹏飞也终于安心。 还可清楚地瞧见陆尘与淞南胸膛微微起伏,该是无恙。 “福生无量...直娘贼的天尊,先前那场大战是真的可怕!” 无为子面上仍旧惨白,可见后怕不消,就跟在鹏安歌身后而来,仍旧回头瞧着那插了满地的幡旗。 这些个幡旗已经彻底破败,再无任何气机暗藏,是先前阻拦那可怕的余波已经彻底损坏,便重新收起也是废器一堆。于无为子而言,自当觉得可惜,却此间也顾不得这些,只年纪先前那般激烈的仙战,仿若一轮大日坠落苍天,照破山河万朵也不止。 “如此变故着实让人无法想像,却不知先前激战的两位究竟去了何处,结果又如何...” 鹏安歌深深一叹,四周瞧去,却未能寻到任何踪迹。 那仙域也彻底化作荧光消散。 万物一切都归复平静,就周遭瞧去,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然黑土破败,千里沉陷,唯独前方留有一座高山,山顶矗立一尊黑白两色的祭坛,之上蒙光明暗,气机盘旋,道道玄妙的痕迹勾勒阵法,却谁也不知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鹏飞也好,无为子也罢,便鹏安歌也不曾瞧见先前的一切。 “距离一日时间,可不多了,若继续耽搁下去,咱们可就来不及离开太初遗址。” 鹏安歌又道一声,眸光转向血光缭绕之下的陆尘与淞南。 虽是气机隐晦,却当中锋锐杀机,便鹏安歌也觉得遍体生寒,无胆靠近,更枉论触动,将陆尘带出。 “自从仙路大开,怪事可越来越多。” 无为子又开始碎碎念,方才想到自己废去了那八十一杆幡旗至宝,面上满是肉疼的模样。 却鹏飞始终无言,只踉跄起身,原地便盘坐下来修养伤势。 远处有人影晃动,任家两圣子,任天行,任逍遥,是只遥遥观望便罢,未曾生出靠近的念头。就他二人来说,不过为了断刀便罢,却而今断刀凶煞,内藏灵韵苏醒,便鹏安歌这等境界都无法靠近,就枉论他二人的本事能够将之带走。 另则,鹏安歌也不会应允他二人胡作非为。 古战场处于另一空间,仍在太初遗址当中,如何离开,尚且不知。 就无为子转头瞥见,任逍遥抬手以大剑凌空斩下,其中迸发可怕的气机,是将虚空也撕出一道狰狞裂痕。就踏入其中,任逍遥与任天行便没了踪影,该已经离开此间古老战场,回去太初遗址。却这二人还有怎样的图谋便不可得知。 “咱们也得尽快离开才行。” 瞧得清楚,无为子也皱眉,开始思索这些。 “再有几个时辰便要到子时,大华那太子脑袋可并不好用,真的信了道爷信口胡诌的谎话,要请出真龙神剑将启明山都破去,却不知这家伙准备何时动手,却必定是今日。” “破去启明山,是你与大华说的?” 鹏安歌愕然,便鹏飞也睁眼看来。 启明山乃太初遗址入口所在,陆尘与淞南都是瞧得出来,已经告知两人破去的后果,说不得就会引动太初遗址中沉积了无尽岁月的不详,又何止出手者身染凶煞,便那些靠近观望的人都无法避免。 本想着大华皇朝不该如此愚笨,却而今看来,如此决定并非大华皇主之命,而是大华太子华林钟。 就见到两人模样,无为子悻悻地低下头去,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 “大点声,先把事情讲清楚。” “这...这...” 无为子瞧着鹏安歌面有恼怒,就挠了挠头发,稍有些愧疚。 “道爷我...不是,小道我也未曾料想竟会发生这些,就先前与你们说过,是因推演大华命途而与那皇主老儿闹了点矛盾,就卷铺盖滚蛋。只临行前,那脑袋不太好用的太子找到了咱,非得推演太初遗址才行。那会儿正心情不好,咱也懒得理会,却奈何那太子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就信口胡诌了两句,让他将太初遗址的入口,也就那启明山破去,即可彻底挥散之中沉积了无数岁月的不详,进出无恙...” 顿了片刻,无为子是瞧着鹏安歌越发阴沉的面色,声音也低了下来。 “就不过随口说说便罢,毕竟太初遗址能够屹立两断古,其不凡绝非小道我能够推演,该这般道来是谁都不会相信。却...却偏偏那脑袋不甚好用的太子是真的信了,还要请出真龙神剑大破启明山,更瞒着那皇主老儿私自下令,就明日,要汇聚群雄,一同探索太初遗址...” “你...你...” 鹏安歌嘴角连连抽搐,却怎的也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便鹏飞也摇头。 诚如无为子所言,这般说法,便谁人听去也不会相信,毕竟太过虚假糊弄,又如何能够当真?却偏偏华林钟就真的信了,更瞒着大华皇主私自下令,欲要请出真龙神剑大破启明山。 若真的这般做了,也不知要坑害多少性命。 “咱也不曾料到那大华的太子就这么愚笨,如此信口胡诌之言也是毫无怀疑...” 瞧着两人脸色,无为子满面悻悻,也自知做错,就分辩两句后在不多言。 鹏安歌与鹏飞也是无力无奈,就转而瞧向被断刀气机守护之下的陆尘与淞南,不知如何是好。 若真的大破启明山,必定震荡太初遗址中沉寂了无尽岁月的不详气机,届时又会发生什么,便谁也不知。却无需多想,绝非好事,说不得连同这般古战场所在亦会受到牵连。若真的那般,此间就不可多呆,需得尽快离去才行。 却又不能丢下陆尘与淞南不管。 他三人可不曾见到将臣到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人大战,尽数不知,便心中震慑于将臣之威,万万无胆丢下陆尘与淞南独自逃命。 于他们而言,有着太过的不解与疑惑,却而今谁也不会在意。 只想着怎样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才是。 “就只能盼望陆尘尽快醒来了。” 鹏飞轻轻摇头,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于起身。 “二爷爷,还有几个时辰到子时?” “两个时辰。” 鹏安歌也是有气却无处宣泄,更何况远处那黑土山上,阴阳祭台镇压着不知怎样的存在,莫名的压抑笼罩心头,是如何都没有好的脸色。 “就两个时辰...” 鹏飞抿住唇角,轻轻摇头却并未再说,就折身将回去原本的位置,怔怔瞧着插在地上的黑白石剑,不知想着什么。 过许久,才将两柄石剑尽数收入命渊,重新来到陆尘与淞南所在的旁侧,就原地便盘坐下来,瞑目继续调息,对于周遭的一切都不再理会。 “大华太子该是不能如愿才对...” 瞧了眼鹏安歌,又瞧了眼鹏飞,无为子缩了缩脖子,又道一声。 “毕竟咱先前所言不过信口胡诌,便有些脑子的都知道不能破去启明山,何况要请出真龙神剑也绝非轻易可为,定是瞒不过大华皇主。依小道之见,大华皇主该会制止太子行那般蠢事,毕竟真要这么做了,且不说这太初遗址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就那启明山周遭万里之内,都会受到不详笼罩,从而生出各种险地。大华皇朝也有疆土在万里之内,纵然大华皇主不曾制止,另外的三大皇朝也得出言相劝才对...” “你还是安静一会吧。” 鹏安歌瞧了无为子一眼,眸光深处带着狂躁的愤怒。 就瞧得这般模样,无为子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就蹲坐在地,难得老实本分地待了一会,却如何都按捺不住原本的性情,又尝试着开口,劝慰鹏安歌稍安勿躁之类。 可两人都不再理会,就一站一坐,安静地等待。 断然不能丢下陆尘与淞南而独自逃离。 淞南背后有将臣,陆尘背后却是将臣与那开辟了仙路的前辈,便再给鹏安歌几个胆子,也断然不能将他二人丢在此间,独自逃离。 一个时辰,恍然而过。 万般急躁之下,鹏安歌牙齿早就咬得咯咯作响,周身气机也止不住地沸腾汹涌。气浪翻腾之间,断刀轻吟,却忽的收敛了血腥杀机,便那倒扣的大碗也都消失不见。 陆尘是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却一双眸子仍旧浑浊失神,怔怔望着昏暗的天穹。 “秘法...吞无...” 第568章 一人之下屠白衣 九罪传承,来历久远,问罪五域四海,无人可堪二一。 陆尘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懵懵懂懂中好似走马观花,怎个气机万千,怎个杀入雷海,怎个石猴作祟,怎个阴阳祭台...便将臣撕裂虚空而来都能回想清楚,却究竟与谁为战,是浑浑噩噩,仿若记忆中平白空缺了一块,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清。 撕裂般的疼痛,让陆尘无法承受。 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又抱紧了脑袋,深埋双腿之间,喉咙间不可抑止的回荡着嘶吼。 身侧扶住了陆尘的鹏飞,一旁忧心忡忡的鹏安歌与无为子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任凭出言相问也或安抚,却陆尘一言不答,就抬头时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满布冷汗,微微摇头便罢,是踉跄起身拿回了断刀,又转而看向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淞南。 “将臣前辈已经离开,带着她,咱们尽快离开...” 只出声,沙哑的嗓音让人皱眉。 陆尘也愕然,就苦笑摇头,不再多说。 手中断刀轻轻吟鸣,杀机喷涌,还未沉睡的灵性迸发斩天气机,于这亘古久远的古战场中撕出一道狰狞的虚空裂痕。待得鹏飞扶起淞南,无为子又上前搀住了虚弱的陆尘,几人方才踏入其中,就此离开。 入眼中风清月白,古木参天,绿草成荫。 就身藏其中,周遭有汹涌的气浪翻腾。 启明山下,绿潭湖边。 这启明山风景如画,却此间狂澜汹涌,就抬头望去,倒是无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只凭空上有许多人影错落,当中几人遥遥对峙,更有龙吟回荡不休。 陆尘几人皆是愕然,就微微皱眉便躲藏起来,远远瞧去。 于人群中,陆尘见到了许多熟识的面孔,如那鸾族栾清儿,赢家小酒鬼赢慕寒,任家任逍遥任天行真假两圣子,金家金天纵,是尽数汇聚此间,却不过于观望人群中,未曾出声。就当中对峙双方,一边有面色阴冷的华林钟,着了身冠服绣金龙,面容白皙,立于高天之上,周身盘绕龙气恢宏,那龙吟高亢便因其而生。 却其对面男子陆尘未曾见过,是个披着雪银大氅纹鬼厉,内着锦绣山河素白衣的青年,不过二十有三四模样,身形颀长,笑意不羁,额前一缕长发垂落,唇薄微勾,一双眸子摇动精光如星辰炫目,真个气质洒然似狂浪游子。 风情兼浪掷,自负又谦和。 这般复杂的模样却在此人身上无比和谐,便鹏飞也将目光死死锁定,面上颇多复杂,不知心中所想如何。 而那半空上,除却小辈人物,亦有许多鹤发长老于人群中。 “华林钟真要大破启明山?” 陆尘眸光转过,瞧向那一身龙气环绕不休的华林钟,微微皱眉。 只听闻这般嘀咕,无为子面上又露出些许悻悻之色,更鹏安歌也咬着牙关暗骂一声,就道了句“瞧你办的好事!”,却陆尘可不知这些。就待得鹏飞回神过来,解释一声,陆尘方才恍然,却瞧向无为子的眼神也颇为怪异。 “咱也不知这大华的太子竟这般愚笨,信口胡诌的话也是相信...” 无为子咂着舌头,又挠了挠头发,给身边几人配了个不是。 “却不知华林钟究竟如何瞒过大华皇主请来了真龙神剑。” 陆尘倒未曾责怪,瞧了眼那身披大氅的男子,轻轻摇头。 “这人气度不凡,想是来历非同小可,就眼前这般局势,也该为阻拦华林钟而来。却华林钟此人一身龙气浩荡,乃真龙神剑加持,绝非等闲可以与之相比。就五域四海而言,完全复苏的大圣道器可没有几件,偏偏真龙神剑就其中之一...此人,又打算如何来阻拦华林钟?” 就陆尘问出,却谁也不能回答。 便那男子身份都无人可以知晓。 连同栾清儿,小酒鬼,包括任家两圣子都是远远躲开,立于人群中只作观望,未曾上前。想来他们该是明晓这人身份,又因真龙神剑不肯参与如此纷争。 却此间未免遥远,就那二人说了什么都无法听清。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待子时临近,华林钟立于高天之上,面上忽的一沉,周身龙气汹涌奔腾,化一金色狂龙横亘寰宇,何止千万里无尽。就个吟声震彻苍穹,金光恢宏,那华林钟已经取了真龙神剑在手,就指天而立,便宇内八荒都在震颤。 风岚好似咆哮席卷,草木折断,纵陆尘几人所在也不免显露而出。 修行者轻易便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只陆尘几人将将露出些许痕迹便有人已经发现。小酒鬼与栾清儿同样瞧见,更许多老辈人物面露不善,连同任家两圣子,金家金天纵亦转而望来。 眼见是不能继续躲藏,陆尘就瞧了眼身边人,无奈摇头,只得走出。 却虚弱还未能消退,无为子仍旧扶着陆尘,鹏飞也背着淞南,可如何看来,这几人模样都太过狼狈。 “陆兄弟...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华林钟斜眼瞧来,上上下下将几人都打量一遍,面上露出些嗤笑。 “而且...高功大人,您又为何会与他们陆兄弟走在一起?” 闻言如此,无为子就还了一记白眼,便话也懒得多说。 而那身披大氅的男子只稍有愕然,便勾起唇角微微点头示意,自负而又谦和,便是这般如此。 小酒鬼与栾清儿不理其他,就当即便来到几人身旁,虽是疑惑却也未曾多问。然抬头瞧去,任家任天行忽的举步踏出人群,自半空俯视而来,面上满含讥笑与不屑,就狠狠啐了一口方才出声,是将先前于古战场所见所知尽数说了个明明白白,只有意瞒下了后来见到的仙域大战。 在其口中,便杀穿了古老战场的大事都丢在陆尘身上。 却言语间,无不暗指陆尘已在太初遗址中寻了造化,就一时间,观望者众人也都转而瞧来,面色各异。 就众人听闻,无不骇然。 “你真的...” 小酒鬼与栾清儿愕然,就转头瞧来时,面上也颇多古怪。 “这人善妒又心性不正,口中所言真假你们还辨不出吗?太初遗址屹立两断古也不曾有人能够堪破其中玄机,就我这般小辈若将其破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陆尘摇头轻笑,却口中所言,众人皆可听闻。 “这话说来只怕是心怀不轨,欲要生乱,造下血流成河的大战,以浑水摸鱼,心存不良。” “呵,太初遗址屹立两断古也不曾有人堪破其中玄机,却血天大圣登临真仙后便再不曾来过太初遗址。就那杀生魔刀,至今也杀机不绝,究竟如何破去古战场无尽凶煞想来也无需在下多说。古往今来,大圣不知其数,却真仙者三三两两,又是否能够堪破其中玄机,这可真的难说!” 任天行嗤笑一声,就一言,便陆尘先前所说就尽数成了无用之功。 信者信,不信者不信,陆尘也就摇头便罢。 任逍遥也自人群中踏出,不由分说便拉着任天行回去,其面上瞧不出分毫波澜,也不知心中所思如何。 却陆尘几人所在,无疑成了众矢之的。 “任家圣子,可是相当地胡搅蛮缠。” 众人不言,就短暂的寂静与压抑的氛围下,那身披大氅的男子忽然开口。 他微微仰头,蔑视着正回头瞧来,满面不善的任天行,眸中满是讥讽之色,却仍旧洒然自若,不卑不亢,真个随意而又慵懒,自负而又谦和的模样,让人不知如何面对才是。 “杀生魔刀而今已经断裂,何况此刀不过极道之器,便原本的主人登临真仙又如何?道器不曾打破桎梏,便仍旧是凡尘之物,而古战场神秘莫测,尤其之中蕴藏玄道威力。凡尘之物要打破仙法...” 男子摇头哂笑,又轻叹一声。 “想来你这任家圣子口中所言是真真假假,难以辨得,不过为了坑害他人而已。任家此代这般不堪,任逍遥,你还要任凭他来胡言乱语而不肯出言多说一句吗?” 就见得那男子望向不曾回头的任逍遥,后者面上神情变幻,也不知作何想法。却任天行还欲多说,众人都可瞧见任逍遥是猛地回头瞪他一眼,那众人皆知的任家圣子便当即缩了缩脑袋,面上隐有不甘,却仍旧乖乖跟在任逍遥身后回去人群之中。 知其者,任家真假两圣子,不知者,难免议论纷纷。 却这男子解围,陆尘是稍有疑惑。 “早便听闻陆公子国士无双,却不想今日方才得见,万幸矣。” 那男子解开大氅,丢给身后之人,两步踏定便落在三丈开外,面上笑意多了分谦和,少了分自负。 却拱手一礼,微微抬眸,薄唇微勾,笑意是六分自负,四分谦和。 “九黎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衣太子,屠白衣。” 第569章 闹剧 “九黎皇朝?!” 陆尘只瞳孔微缩,没能出口便听得鹏安歌惊呼。 却其这般惊讶,陆尘也并无意外,就往日听来,九黎皇朝与世无争,长久安定,最多不过匪寇作乱罢了,与他处相比可言之太平盛世。然这些尚且可知,却九黎皇朝究竟怎个传承,什么人物,就不得而知,是自古以来,九黎皇朝便最为神秘,虽共列中州四大皇朝,可知其者,便三三两两也欠。 没成想,眼前这脱了大氅的男子,竟是九黎太子。 屠姓,可是少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九黎皇朝当真神秘莫测,却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陆尘声音仍旧带着沙哑,就摇头轻笑,却心中也不喜这般狂傲之人。 面有谦卑却不过四分,另有六分便胆敢藐视天地,屠白衣,这九黎皇朝的太子,可是心比天高之辈,便鹏飞与之相比也弱了许多,更淞南亦有不及。 “先前才帮了公子说话,却这般,陆公子所行可是有些不妥。” 屠白衣倒是未曾动怒,就笑笑便收手而立。 这一袭白衣胜雪,纹了锦绣山河,风动发丝飞扬,折身低首又抬眼瞧来,便薄唇轻笑都带着些妖异的味道。 “在下并无敌意,只向来如此便惯了,若陆公子心中不喜,在下也就多加注意便是。却此间,咱们得同心协力才行,那华林钟灵智如兽,不听劝解,非得以真龙神剑将这启明山破去,口口声声说着可化解其中不详。呵,也不知是信了谁的鬼话,偏偏又这般冥顽不堪,若真的将这启明山破去,后果如何,想来无需在下多言。” 屠白衣眼帘轻垂,便一举一动都似是清风扶柳一般,待转而望向华林钟,那轻浪又慵懒的目光中却渐渐泛起些许寒芒。 “陆公子博学多才,于玄道也有研究,虽此间说来会使得公子不快,却那已经入了魔门的寒若华可深谙玄道之法。另则,台鉴一事亦并非隐秘,台鉴传承同样到了陆公子手中。就这般,陆公子所言是足够你来相信,在下劝说不得,自知无力,便听陆公子一言,如何?” 只听闻此般,陆尘眸光当即一沉。 便周遭人也都小声议论起来。 寒若华之事绝非隐秘,就前次公孙凉大婚之日后,便早已传出,许多人曾暗自叹过陆尘眼力不堪,竟是收下那般小人来作弟子。却台鉴之事,所知者甚少,虽一众旁人难免有些听闻,却屠白衣所言,分明是知晓其中前后一切。 九黎皇朝不曾入世,影迹全无,不过而今放得一见。 却如今看来,也并非不曾入世,是无人可知罢了。 “若要破去启明山,在场者,无一幸免。” 就短短两息时间便思定,只说来,陆尘的目光却在那屠白衣的身上。 “至于大华太子究竟听了何人所言,我也不知,可那人必定心怀不轨,意图大乱天下。就此间诸位,身份皆非同小可,一旦破去启明山,不详外泄,此间之人无一能够幸免,轻者修行受阻,幻听鬼怪嚎哭,重者伤及性命,祸及后世子孙。更启明山大破,以此为中心,方圆至少千里皆入太初遗址,天生险地,横生厉鬼怪灵,如那北荒的吞天古洞一般,不可再度靠近。” “这...” 众人听得清楚,当即一阵哗然。 尤其立于当央的华林钟,面上阵青阵白,也不知想着什么,就忽而转头瞧向躲在陆尘身后的无为子,一双眸子激射冷光,欲要杀人一般。 就瞧见其目光所指,陆尘与屠白衣也都看来,满面愕然。 “这...误会,都是误会...” 眼看再不能隐瞒,无为子就锁着脖子连连拜手,将前因后果一并讲了出来。 只听闻这般,陆尘也是无言以对,张着嘴不知如何开口才是,而众人也方得恍然,却再而瞧向华林钟的目光,大多带着深深的鄙夷与不屑。原本便有人质疑,大破启明山不可当真,是必定遭受牵连,就太初遗址屹立两断古又如何这般轻易就可挥散,却奈何华林钟强势,便心中诽谤也是敢怒不敢言。 却而今一切言明,矛头倒尽数转向华林钟。 就立于众人之间,华林钟满面阴沉,眸中怒火吞吐,想来心中也是恨不得宰了无为子这信口胡诌的道士。却奈何无为子机警,躲在陆尘身后,屠白衣有意无意拦在之前,是如何都不能出手。 旁人不知,却华林钟可心中清楚。 屠白衣也带了九黎皇朝的大圣道器,只未曾显露,却真龙神剑有暗力激涌,唯独华林钟可知。 “无为子,你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诓骗本太子!” 就牙缝中挤出一句,华林钟持着真龙神剑,轰然指了过去。 剑气如长虹直落九霄,虽是无有杀机,却这般气势压迫,便陆尘也觉得胸口一闷,近乎逆血上涌而喷出。 若非屠白衣横出一步,拦在之前,便陆尘这本就重伤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 “咱也就随口一说,却谁曾想你就真的信了。这话说出去,恐傻子也知不过胡言乱语罢了,毕竟你那做皇主的老爹都已经把咱撵走,难不成还得拼着损耗寿元再给你算上一算不成?” 无为子是小声嘀咕,却众人都听得清楚。 一阵哄笑将将响起便戛然而止,却胆敢嘲笑华林钟的,除去那些来历不凡的老辈人物,便陆尘与屠白衣也在其中,另则鹏飞,小酒鬼,连同栾清儿都抿嘴轻笑,连连摇头。 华林钟是嘴角抽搐,恨不得一剑斩下。 却念头将将生出,便对上屠白衣微笑下隐藏的冰冷目光,就身子激灵灵一颤,近乎将一口牙齿都咬碎,只得就此作罢,转身便走。 人群中,亦有两位老人踏出,追随之后一同离开。 “大华皇主最近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就前些时日已经抛下诸事闭了死关,想来这些不过华林钟一人决策。却闹出了这般的笑话,也不知日后大华皇主出关来又会怎样的雷霆大怒。” 众人皆散,不过一场闹剧,无疾而终。 却听闻有人说起,陆尘与身边几人对视才知为何华林钟能够请来真龙神剑,更长老相随,原是这般。 “猛虎封山,猴子称王,华林钟有着不弱的魄力,却奈何脑筋不够灵巧,又太过固执独断,若大华真要交到此人手中,恐前途堪忧,说不得就一民不聊生的下场,亘古传承也会就此决断。” 屠白衣深深一叹,却抬头便瞧见许多人仍旧未曾离开。 他们面色各异,就对上屠白衣的眼神便慌慌张张转开。只待得一一扫过,仍旧停留的几人都是各自离开,却难免回头张望,是心怀不轨的模样尽数表露出来。 却终究宵小之辈罢了,真正有身份有本事的,如那任家两圣子,金家金天纵,都是已经转身离开,未曾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毕竟陆尘身旁还有鹏飞与鹏安歌在场,且不说这二人,便无为子也绝非好相与之辈。 虽说无为子为人轻浮,却出身天命阁,便谁都不敢小觑。 “陆公子,可否一聚?” 摇头浅笑便罢,屠白衣只转过头来,望向陆尘,开口相邀。 仍旧那般轻佻随意的模样,却如此,也是为陆尘免去许多麻烦。 “不必了。” 出乎意料的,陆尘未曾思索便拒绝。 “华林钟如此一闹,便太初遗址就不再安定,之后必定混乱难当。阁下身为九黎皇朝太子,该出面平定风波才对,会有不少的琐事要做,另则我也有事在身,无法久留。” 顿了一顿,陆尘就拱手。 “先前之事,暂且谢过,告辞。” 言罢便转身离开。 陆尘的果断让屠白衣未曾料想,就挑了挑眉关却未曾开口。 鹏飞几人亦是满面愕然,不知陆尘为何这般态度,却想也不知,就而后问上一问才行。而陆尘离去,他们也不便久留,是各自拱手告辞,追着陆尘一同远行。 “陆公子。” 走出近百丈时,屠白衣忽的朗声开口。 “半月后,此间再聚,一同探寻太初遗址。届时,在下会广邀天下俊杰,也是一场盛会,陆公子,可莫要就此错过,留下遗憾。” 言罢,屠白衣朗笑高歌,转身便踏空离去。 陆尘却仍旧驻足原地。 气机消散,万埃归平,陆尘眸光闪烁,不知心中所思如何。待许久,方才一口浊气轻吐,轻轻点头,未曾理会那屠白衣是否回首见到,而后便抬步离开。 走出十里之外,再无人烟,小酒鬼是按捺不住,终于问出。 “陆兄弟,那屠白衣可是个绝顶的人物,你就不怕这般会得罪他?” 就此言说来,除却无为子,旁侧几人都是望来。 却陆尘轻轻摇头,原本平静的气息也变得紊乱,就不堪重负,原地盘坐,面色也变得极为苍白,冷汗不断。 “这...” 小酒鬼惊呼,连忙查探,便鹏安歌亦俯身上前,生怕出事。 却怕的是陆尘有恙,也或老鬼和将臣,就鹏安歌自己才知道。 “本就重伤未愈,又受了真龙神剑的气机所伤,尤其先前压制了太久,此间爆发,虽不能伤及性命,却也得躺上几天才行。” 待心中明了,鹏安歌方才松了口气。 又取了丹药为陆尘吞服,鹏安歌这才举目四望,又言道要几人好好看守周遭,以免糟了宵小暗算,方才离去寻觅安身之地。 “那真龙神剑不愧完整复苏的大圣道器,就一指气机,便陆公子也承受不住...” 栾清儿深深一叹,不免担忧。 “无妨。” 陆尘也是已经平静了内腑动荡,便气息也更加顺畅许多,好歹面上多了些血色,比之先前要恢复不少。 “真龙神剑乃杀伐之大器,又完整复苏,自然气机强盛无法阻挡,何况我原本便重伤在身,头脑也昏沉...倒是那屠白衣帮我挡下许多,否则便先前就已经无法承受,是欠了个人情。” 苦笑一声,又深深一叹,陆尘只咬住了唇角,却而后便不再多说。 提起屠白衣,小酒鬼不免又想起先前疑问,尤其此间陆尘所言是承了人情,就疑惑更多。 “那屠白衣...” “先天杀相!” 第570章 先天杀相 “先天杀相!” 陆尘还未开口,无为子便已经出声。 他皱紧了眉关,仍在细细回想屠白衣的模样。 白衣大氅且不说,就衣着便罢,却其面容是个剑眉入鬓,象眼细长的长相。只平日看来好似慵懒不肯明眸瞧人,然之原本如此,然象眼细长也罢,仍旧能够窥探些许,就一双眸子好比利剑锋锐,泛着精光内敛,若真的睁开,怕也是慑人至极。 眉关一字宽,额骨聚气团。 “没错了,那屠白衣,就是先天杀相!” 无为子双手十指下意识捏动,却如何都不能平静下来。 “先前见时咱还没能第一眼就认出,然而今想起,那屠白衣的面容,就真正的先天杀相!这可是亘古亘今第三次出现,比之鸿蒙道体与八荒圣体也更为稀少。难得,真是难得,便师尊也不曾见过的先天杀相,今儿个竟是被咱遇到了...” 只听其好似胡言乱语一般,又忽的跳了起来,就这方寸之地来回踱步,是看得鹏飞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先天杀相”四字说的清楚,可无为子这般模样,也辨不出究竟。便此间瞧去,他那胖脸上未免太过精彩,皱眉担忧也是,诚惶诚恐也是,更杀机狰狞,也或愁苦难言。 却如此是将鹏飞几人闹得愕然不解。 “这胖道士也如此说法,那便真就是先天杀相无疑了。” 陆尘瞧了眼手舞足蹈的无为子,微微摇头,却面上也变得凝重。 “不久前我才将将在《青囊经》中见过有关先天杀相的记载,却其中表述不清,我也不敢妄自断定,只抱着宁肯认错也不能犯险的心态方才与之疏离。而如今,就这胖道士的说法来看,我是不曾认错。” “这先天杀相...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未听过。” 小酒鬼满面狐疑,瞧着陆尘与无为子的模样,仍旧浑噩不清。 便鹏飞也开口催促,要陆尘尽快解释。 “我也不太清楚,只其中记载先天杀相乃天煞之命,与生俱来有杀人之戾,一旦现世,必定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其本身算作体质的一种,却又并非体质之内,毕竟不过面相命数既定,笼统而言亦可在各种修行体质当中。具体如何,《青囊经》中不曾记载,我也就无法得知,可这胖道士先前说的明白,先天杀相亘古亘今,就这屠白衣也不过第三次现世,想来他知道的会更多一些。” 陆尘言罢,轻轻摇头,便目光也转向仍旧不知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的无为子。 鹏飞皱眉,就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在无为子的脑袋上,砰的闷响是用了不少的力气。却无为子也不知是否浑浑噩噩真的出神,未曾察觉亦不能回神,就被鹏飞真的拍倒在地,肥大的屁股都要裂成八瓣。 “你...你干什么?!” 无为子吃痛方才惊醒,转而满面怒容瞧向鹏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干什么?再不打你就要走火入魔了。” 鹏飞冷笑一声,折身便走到一旁,寻了块大石坐下。 “陆尘先前已经说过,那屠白衣就是先天杀相,却他所知不多,也就一些虚无缥缈的影响罢了,是什么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未免太过笼统。瞧你这幅模样该知道的多些,仔细说说,那先天杀相究竟怎么回事。” “这...你...” 无为子呆了呆,猛地转头看向陆尘,面上满是怪异。 却陆尘见到无为子模样有些错愕,不明所以的投去疑惑目光。 “咱还以为你是知道的。” 也似瞧出陆尘真的不知,无为子眼神古怪,却也并未继续纠结。 “先天杀相极为少见,算作体质的一种,却亘古亘今这也不过第三次出现而已。就不说这屠白衣究竟什么来历,又什么本事,只言先天杀相,却这般杀相真正浮现于人世还得说第二位才行。” 顿了片刻,无为子深深一叹,又转而瞧向陆尘。 “这第二位拥有先天杀相的人,其实并非先天拥有,而是后天生成,此人与你也有着不少的联系,亦因他,先天杀相才终于浮现人前,不再无人可知。” “你说的是...” 陆尘愕然,又眯起眸子,面上满是狐疑。 便鹏飞几人也都看向陆尘,却无需多说也该想的明白。 “就是血天大圣。” 无为子轻轻点头。 “血天大圣并非真正的先天杀相,乃后世修成,却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无法得知,可天命阁有瞒天之法,便天选大圣要抹去所有痕迹也是不太可能。就其中记载,血天大圣入魔而成先天杀相,只身入寰宇,一步杀十人,方能建立那不朽的血腥王朝。就真个挑明来说,先天杀相究竟如何可怕便无需多言,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荒寂蔓延,万物伏诛,便先天之命就造下无尽杀孽,染业力缠身,亦因血天大圣,先天杀相不再只是传说而广为人知。” 顿了片刻,无为子瞧着几人面有震惊之色,又深深一叹。 “如此说来,你们就该懂得先天杀相如何恐怖,是出则必定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天道演命数,必定走上枯尸累累的血腥帝王路。而第一位拥有先天杀相的...简单来说,正因这先天杀相,才有而今的太初遗址。” “古秦...” 陆尘瞳孔猛地收缩。 “是古秦最后一位皇主。” 无为子轻轻点头。 “天命阁传承久远,记载驳杂,之中便有提及,古秦最后一位皇主凶暴残虐,以为魔头,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却能人将相也好,修士百姓也罢,但凡有所违逆,触犯律法,尽数施以极刑处死。那个时代的古秦,民不聊生,黑暗动乱,天下修士不堪承受,奋起反抗,亦因此使得古秦帝国走向灭亡,最后一场大战无尽惨烈,逼得古秦皇主以无上之法,沉落古秦帝国,送葬天下,自斩送命,方有而今的太初遗址,便那酆都般的鬼城。” 言罢,无为子还在唏嘘,却周遭几人无不骇然。 谁也不曾想过,太初遗址竟这般而成。 众人尽都沉默,无言以对,就再度想起那太初遗址,便禁不住阵阵寒意涌上心头。古秦最后一人帝王竟是先天杀相,暴虐残忍,逼得那般辉煌也彻底陨落,留下亘古杀地,埋葬无数生灵。 太初遗址古战场... 陆尘忽的想到那黑白两色的阴阳祭台,不知为何,就好似横陈眼前,禁不得激灵灵一个寒颤,恍然惊醒,不敢再想。 “前面有处山洞,老夫已经查探过,该是某个异兽曾经的洞府,内有水源,倒也安静,可以暂且停留几日修养伤势...你们...” 翻出草丛,原本还在说话的鹏安歌瞧见几人模样,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满面狐疑而来,又接连询问,却谁也不曾开口,只无为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嘀咕什么,却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走吧,先去那山洞暂且安定下来,之后还得走一遭南野。” 陆尘恍然惊醒,微微摇头,无心多说,就起身便已经决定下来。 鹏飞几人无言沉默,不过扶起淞南便跟了上去。 鹏安歌满心狐疑,却仍旧在前方带路,只瞧见无为子皱眉的模样,心中觉得古怪,是将其拉着跟在身旁,询问缘由。 倒也并无隐瞒的必要,无为子便再说了一遍。 “先天杀相?那九黎皇朝的屠白衣?” 已经到了山洞,陆尘也吞服丹药自行吸收药力,便其他人也都不知想着什么,各自寻了个位置或坐或躺。 鹏飞也有伤势在身,就瞑目修行,栾清儿在其身旁抱膝而坐,小酒鬼到了山洞深处的水潭旁,正靠在一块大石下饮酒,淞南被丢在陆尘身旁,至今也不曾醒来。 鹏安歌与无为子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就那声惊呼之后,再无任何波澜。 便如此,一晃三日过。 陆尘与鹏飞伤势也算恢复了七七八八,已然无恙,却淞南至今未醒,反而昨日起周身便泛起迷蒙的乌光,只太过微弱,不能瞧得清楚。却之周身气机,陆尘与鹏飞再熟悉不过,是那将臣传承一般,更其眉心也渐渐凝出一莲花宝印,却是漆黑的颜色。 就瞧见这般,陆尘与鹏飞越发沉默,偶尔有人说话也总是怔怔出神,不知心中所思如何。 又是两日,陆尘肉身绝非他人可及,便如此重伤也尽数恢复。 距离屠白衣之言,尚有十日。 “鹏飞,你与我去趟南野圣教,其他人就暂且留在此间,也或各自行事。十日后,此间再聚,那汇聚天下英杰的盛事可不能错过...尤其,屠白衣究竟意欲如何,不容不防。” 第571章 黑石乱坟地 十日之行,该当足够。 鹏安歌本是不愿陆尘与鹏飞两人独自离去,却奈何陆尘还没开口,鹏飞便严词拒绝,纵是鹏安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得任由两人横渡虚空,谁人都不能通行。 此去为何... 就临行前,陆尘与鹏飞将淞南也带上,鹏安歌心中方才有些明悟,就再不曾多说一句,目送两人踏入虚空裂缝,就此前去南野。 迢迢无度,神光迷蒙。 陆尘将淞南扛在肩头,面上不见悲喜如何,便鹏飞也是如此。沉默之际,也不知行出多远,就前方已经见到尽头,踏出之外,可见茂密葱茏之象,是奇花异草遍地,鸟兽层出不穷,一派原始的模样。 “将臣前辈他...” 鹏飞终于开口,就遥遥望着前方无尽的山峦起伏,眸光都在颤抖。 蛮荒古地。 此去并非圣教,而是直接倒了蛮荒古地。 已经来过多次,虽是不能准确判断圣教所在,却要踏入蛮荒古地,是再简单不过。毕竟此间辽阔,不详笼罩,便横渡虚空之路也要被斩断,哪怕踏出时风平浪静,却抬眼观望,便知此间究竟到了何处。 “我也不知。” 陆尘瞧他一眼,轻轻摇头。 “那时我已经彻底昏了过去,是将臣前辈借淞南之手所为,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但将臣前辈的气息残留中可见许多,另则,将将苏醒时,杀生也与我说了些东西...” 此言道来,真真假假。 断刀有灵,确实与陆尘“说”了些东西,却不过一念传递而来的画面,只其中未免太过混沌,许多场景都附着着难以辨别的污浊黑暗。将臣出手,推演仙域大界,万千大道锁链捆绑自缚,入圣域方得解脱,却与之为战之人,根本无法分辨,又最终的结局如何... 只那画面的末了,仙域破碎,之中万物都丧失生机。 是生,是死... 陆尘不知,故而前来蛮荒古地需得一探才知。 “淞南身上也有异变,就这迷蒙的乌光便与传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将臣前辈究竟如何...” 鹏飞抿住唇角,不再多说,就挥手便去了黑白两柄石剑在手。 黑者,玄灵黑石剑。 白者,道化白石剑。 “仙域破去时,我曾见到一枚大道种子自仙域中遗留落下,却那时还不知去了何处。如今想来,该是将臣前辈刻意,那大道种子便淞南眉心这黑色的莲花宝印,其一身传承都...” 鹏飞声音都开始颤抖。 早便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尤其还在他人面前,陆尘与鹏飞又如何敢自言那般猜测,仙人陨落绝非寻常,虽说小酒鬼栾清儿都是可信之人,却鹏安歌毕竟身为鹏族太上二长老,无为子也好图口舌之快,只怕稍有不慎传了出去,便太初遗址就再无法安定,将臣亦不能瞑目。 却而今到了蛮荒古地,就他二人,便再难压抑。 “先去内围看看情况再说,也许事情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坏。” 一口浊气重重吐出,却胸口的烦闷未曾得到任何缓解。 便瞧着鹏飞面上黯然,陆尘心中却更是难堪。 他仍旧记得清楚,与那鬼猴子激战时,自己受了魔音贯耳,头脑混沌,不清不明,如疯如魔,就真的杀入古战场中。若非如此,便不会生出之后麻烦,亦不会惊动那不知来历的存在,逼得将臣开辟仙域,挣脱大道束缚,乃至将性命都搭上。 害死将臣之人,得算自己一个。 陆尘抽了抽鼻子,眼眶也有些泛红,就咬了咬牙关将心中杂念都抛开,又稳了稳淞南的身子。 “走吧。” 鹏飞无言,只跟在陆尘身后。 此间山林瞧在眼中无比的熟悉,陆尘与鹏飞都曾来过。却前次不过为了追寻造化,哪曾想会遇见将臣这等超脱凡尘的存在,而今日再行故地,已物是人非。 哪怕两人心中仍旧抱着些许奢望,可终究不过奢望。 “哪怕只为了打破那些妄想也好...” 定要于那黑石乱坟地走上一遭才行! 一日匆匆,夜色渐浓,相顾无言,篝火熊熊。 这乱石遗迹陆尘曾来过,就躲藏了整整一夜,却奈何遇到黑风席卷,方才到了恶虎坟之地,遇到鹏飞。就而今想来也是哭笑不得,毕竟未曾太过久远,转而再看火堆旁怔怔出神的鹏飞,陆尘却再没了任何想笑的心思,可哭也哭不出来。 淞南安静的熟睡,周身乌光流转,比之先前更为浓郁了许多。 夜色笼罩,星光如虹,远远瞧去,那蛮荒古地内围之处仍旧如先前一般,未曾见到分毫波澜,好似一切都不过幻梦一场。就将臣未死,蛮荒古地仍旧太平,接引星月精华淬炼尸身,以登临大境。 看了许久,陆尘终于收回目光,回到篝火一旁。 鹏飞怔怔出神也不知想着什么,就蹲坐一块乱石上,淞南亦如先前模样。就怔怔一夜便如此过去,风平浪静,未曾发生任何意外,便这蛮荒古地的不详都好似变得浅淡了许多。 “外围纵横数千里,这么走下去,未免太慢了。” 又一日,夜间,陆尘与鹏飞寻了个山洞暂且休息,却围坐篝火一旁,面色并非怎么好看。 “再有八日,便得去启明山才行,却蛮荒古地受不详笼罩,横渡虚空都无法离开,就去到内围那黑市乱坟地还得折返离开才行。如这般行进的速度,可是赶不上八日后的启明山大会。” “你想踏空而行?” 鹏飞难得开口,就沉默了整整一天,方才说了第一句话。 “别忘了这一路走来,咱们遇见过多少异兽,若真的踏空而行,必定遭遇麻烦牵连。且不说生死如何,就真的踏空,也未必能够快上多少,反而更多了危险。” “不见得如此。” 陆尘轻轻摇头,转而瞧向躺在身旁的淞南。 其周身环绕的乌光比之先前更浓了许多,便萦绕的气机也越发明显,就将臣一般。 “将臣前辈乃蛮荒古地的主人,他所拥有的气息必定为整个蛮荒古地所熟知。就咱们一路行来,偶尔惊动了那些异兽却也不曾见其恼怒,不过有惊无险,却着实平静得诡异。” 顿了片刻,陆尘方才转头看向鹏飞。 “兴许是淞南身上萦绕的气机所致,那些异兽方才见到我们也不曾动怒出手,就视若不见,任由咱们随意经过。尤其先前进入此处山洞时,我以玄道天眼看过,原本萦绕此间有着相当浓郁的不详气机,却偏偏随着咱们的到来...也或是淞南的到来,那些不详的气机便消散许多,就残留的些许也不会闹出任何麻烦。” 闻言如此,鹏飞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信。 却思量再三,鹏飞仍旧是点头同意下来。 他不曾涉足玄道至理,无法领会不详究竟是种怎样的气机,更不知陆尘以天眼所见是个什么场景。却其于陆尘也有着足够的了解,是断然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方才如此轻易就点头。 便次日清晨,踏出山洞,陆尘背上淞南,与鹏飞一同踏空而去。 所经之处,不免有异兽惊动,却如陆尘所料一般,那些个灵智不开有颇为凶煞的异兽最多不过低吼一声,可从未有过哪只异兽会腾空而起,阻拦去路。 庆幸也有后怕,陆尘与鹏飞身上不免冒了些冷汗。 “走快点吧,尽早了解心事,咱们也好走趟圣教多做些准备。”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只道了一声,脚下便踏定迷踪乱步,如急电般射出。 鹏飞有天赋之法,神速无双,是追在陆尘身后丝毫不弱,甚至隐有更快之象。便几千里的山野险路,不过当日正午便遥遥可见一片阴郁黑暗之处。就苍莽树海之间,黑石隆起,模样百变,周遭围了一圈血红的沙地,是陆尘与鹏飞曾到过的地方。 便恶虎坟所在也可清楚地见到。 “黑石乱坟地...” 陆尘暗自嘀咕一声,又瞧了鹏飞一眼,两人便再无犹豫,急冲上前。 却将将来到红砂上空,莫名的压力便笼罩而来,逼得陆尘与鹏飞不得不落下身影,贴地疾行。却如恶虎坟那般险恶地势,他二人自然不敢再去涉足,就此间气机已不会因淞南周身环绕的气机有所消散,便得小心行事,躲过那些险恶之处才行。 遥遥望去,乌云坠天,偏偏当中一片清明,落下星光如虹。 无数的身影笼罩其中,沉沉浮浮,吞吐吸纳星月精气,可怕的神光接引乾坤,好似一道璀璨的大柱支撑了天地。 绕过恶虎坟,行过红砂地,这一路所过,都未免太过平静。 “只三日便到了深处,若非淞南,倒也不会如此轻松。” 立足红砂黑土边缘,陆尘心中百感交集,就望着前方一片星光坠落之下,起伏无定的石碑乱坟,面上莫名复杂。 许久,不过深深一叹,只稳了稳淞南的身子,便踏步其中。 却将将走出不足一丈,星光坠落,月华横空,那一身破烂道袍的鬼尸便踏空而至,恍惚就来到之前,拦住去路,更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盯住了陆尘与鹏飞,张嘴吐出污浊的气息,着实慑人可怕,掀动风暴令人恶心欲呕。 “吼——!” 第572章 尸魁与蛮荒古地的混乱 可怕的风岚迎面而来,那遍体挂满了烂肉的鬼尸狰狞恐怖,就一双利爪泛着乌光,当头便抓向陆尘与鹏飞。 只将将靠近,腥味就越发刺鼻。 陆尘早便运转了玄道天眼,瞧得清楚,脚下匆忙后退,毕竟背着淞南并不方便出手,尤其这鬼尸修为不弱,就真的对上陆尘也并无自信能够取胜。却鹏飞也反应极快,就横跨一步,抬手便黑白两色卷起刺眼的剑光,直通天际。 一斩落星河! 阴阳黑白二气纠葛流转,推演两仪太极之象。 鹏飞一头金发飞舞,轰然的血气高涨是堪得江河般澎湃。就听闻铛啷声响,刺眼的火花凭空迸溅,那鬼尸仰面退后,却鹏飞身形径直倒飞而出,落地咳血,难以抵抗。 “竟然还有如此下等的尸修...” 擦净了唇角血迹,鹏飞双手持剑,一身血气轰然,更周身气机演化大鹏博龙的图腾,只万般波澜席卷浩荡,卷动风沙漫天。玄灵黑石剑上扬,道化白石剑托斩,鹏飞一双眸子堪比星辰般夺目,是瞧着那鬼尸再度杀来,仍旧悍然无惧。 陆尘有心相助,却也不敢随意丢下淞南。 毕竟此间已经到了黑石乱坟地,从无任何了解,陆尘不敢存有任何的轻心大意。 “游斗便好,并非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只咬紧了牙关喊上一声,却鹏飞已经冲了出去,就手中双剑斩出阴阳道图,凭空碰撞于一瞬不下百余次。再度瞧得清楚时,风岚破碎,席卷如刀,些许的腥气冲入鼻间,就抬头所见,鹏飞双手已经满布鲜血,便手臂都在颤抖。 却那鬼尸仍旧凶悍难当。 “这东西也未免太硬了些...” 鹏飞未曾退后,就咬着牙关甩手。 也似受到鲜血的刺激,那鬼尸吼声如雷,震动八方,更苍穹之上有星光垂落,可怕的气机翻腾而出,席卷风暴肆虐。 就一跃而来,凶悍比之蛮兽亦不为过,那鬼尸空洞洞的眼眶中泛着幽冷的鬼火,张嘴吐出腥臭的气息,化作一团黑雾如潮水般而来。然之下,鹏飞一身金光如火,手中双剑接连斩出,破碎黑雾弥漫,却难免力有不逮,何况其本就不善剑法,只短短片刻,便双臂已经变作乌黑的颜色,手掌震裂的伤口亦是变作腐肉糜烂。 陆尘瞧得心惊胆颤,早便想要将淞南暂且放下,前去相助,却奈何此间气机不详,是如何也无法安心。 黑雾弥漫,鬼尸凶悍,就那腥臭可怕的气息终于斩破,却一双青白又满布裂痕的手爪当头抓下,呼啸的风声刺耳无比,是鹏飞力有不济之时。却险而又险,抽身倒退,便鹏飞也似恼怒,将黑白两色石剑收回命渊,周身气机立时高涨,显化天鹏虚影搏龙之上,推演金光笼罩苍莽大界。 纠葛金光涂涂之际,十万八千金羽剑凭空凝成,激射而出,就剑气恢宏之间,那鬼尸灵智不开又如何能够破去,就匆匆忙忙便被困锁其中,动弹不得。 “日后还是得精修剑法才行...” 落地无声,鹏飞模样狼狈却腰杆仍旧笔直。 就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回头看来时,他面上仍旧平静。 “走吧,先进黑石乱坟地,这东西的身子太硬,玄灵黑石剑与道化白石剑自封七成,却我修为也有限,仍旧不能将之威力尽数发挥,斩不动这鬼东西,只得如此困锁才行。至少,三个时辰...” 轰——! 不待鹏飞说完,可怕的轰鸣席卷风暴炸裂,便诸天星辰都似陨落。 金光破灭,就一双青白的手爪泛着乌光当头召来,鹏飞身形正扑到,也是未曾料想这些,却而今再要反应便未免太晚,只眼睁睁地瞧着阴影笼罩。 陆尘面色急变,是先前瞧着那鬼尸还在无数的金羽剑下动弹不得,却不过转瞬,便一切都被破去。就瞧着那鬼尸冲来,便再顾不得许多,当即丢下淞南冲上前去,抬手取来断刀迸发嘹亮长吟,一斩起血光冲天之上,凶煞沸腾,杀机粼粼,只黑血四溅泛着腥臭的味道,那鬼尸亦哀嚎凄厉,半个身子都被澎湃的杀机绞成粉碎,落地再无任何生息。 鹏飞仍旧惊魂未定,面色惨白,额头也布满了冷汗。 “谢...谢谢...” 就颤抖着道了一声,是依然无法回神,却陆尘也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杀生先前复苏的灵性还未完全消散,否则况我也未必能够斩得了这东西。你身中尸毒,最好尽快处理一下,我去瞧瞧淞南如何。” 收回断刀,陆尘倒是未曾在意鹏飞的态度,就四周望罢未曾再见到任何生灵出没,便匆匆忙忙回去将先前丢在地上的淞南扶起。 鹏飞仍旧有些发愣,就听到陆尘再度开口方才惊醒。 他面上有些复杂,亦有些古怪,却终究是不曾多说什么,只取了命渊中的丹药吞服,以免尸毒缠身。尤其双掌伤口所在,边缘的位置已经彻底腐烂,泛着难闻的臭味,就比起那鬼尸也不差多说。若真的任由其蔓延下去,说不得之后也会成为一具鬼尸。 “如此寻常的丹药,根本无法化解尸奴的剧毒。” 将将服下丹药,还未来得及调息,便陆尘也不过将将背起淞南,那清冷的声音便忽然响起。 就身后不远处,那黑土红砂边缘十丈之外,一黑袍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却其面容惨白而毫无血色,一双眸子更无有任何灵性,便周身气机也过分的阴冷,让人不敢靠近。 “尸修?” 陆尘眯起眼睛,鹏飞亦猛地转身,气机高涨掀动金光如火,是一双眸子凌厉万般,将其死死盯住。 那女子瞧了陆尘一眼,轻轻点头,而后便抬手抛出一株古怪的黑草。 这东西陆尘是不曾见过。 却那女子的手掌亦是惨白而毫无血色,更十指指甲也是漆黑的颜色。 “乾元黑罗草,咬碎之后敷在伤口处,可以化解尸奴的剧毒。”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是谁?!” 鹏飞轻哼一声,虽是伸手接住了那古怪的黑草,却未曾放松警惕。 那女子也不恼怒,声音无风无浪,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好似并无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一般,始终如一。 “我是主人座下的尸魁,也是尸修,却和其他的家伙不一样。” 顿了片刻,这女子忽的抬步靠近,却径直越过鹏飞,来到陆尘面前。 那双清冷而灰暗的眸子,同样越过陆尘,看向淞南。 “他们不过实力不及,臣服主人便罢,若主人在,则一切安好,若主人不在,则必定生乱。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感与想法,却我,是主人以逆天之法衍生而成的道化存在,唯有忠诚是我唯一的情感。我名便尸魁,此生此世,忠诚如一,却而今主人已经不在,亦不会归来,淞南,也就是我新的主人。” 说着,尸魁忽的看向陆尘。 “却未必是蛮荒古地的主人。” “你什么意思?” 陆尘心头一震,一双眸子变得凌厉异常。 尸魁轻轻摇头,眼帘轻垂,却见不到任何生动的表情,好似这般模样便代表着失落与惆怅。 “主人已死,将臣未生,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前几日,主人忽然离开蛮荒古地就已经引来许多人关注,却至今也不曾归来,许多心怀不轨的尸修已经暗中生疑。以主人的境界,这五域四海之内,又什么能够将其拖延?瞒不下去,我亦无可奈何,若你们再晚来几日,大概见到的就不会是这般平静,而是一片混乱之象。” “你的意思是...蛮荒古地要起内乱?” 陆尘皱眉,鹏飞亦缓步而来,却其手中仍旧捏着那乾元黑罗草,满面狐疑与凝重。 “是。” 尸魁并未否定,坦然承认。 “主人曾说过他与你二人的关系,尤其是你,血天传人,就之间的恩怨千丝万缕,纵然百世千世也不曾断绝。对你二人,我抱有绝对的信任,尤其主人将淞南小主人也交付于你,便足够说明很多。” “等等,你说...将臣前辈将淞南交付于我?” 陆尘愕然,与鹏飞对视一眼,却仍旧觉得古怪与震惊,隐有猜测可怎的都无法相信。 却尸魁仍旧点头。 “早些年前,主人便观测天象,推演命途,已然知晓自己大难临近,无法躲避,又恐淞南小主人实力不济,无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就唯有将其送出。若你不来,主人也会在近日让其离开,却而今看来,该是一切早已注定。”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鹏飞忽的开口。 他将手中那乾元黑罗草送到尸魁面前,沉眉怒目,面上满是不善。 “这东西的味道...可比那尸臭也不差多少。” “我无法让你相信我。” 尸魁瞧了鹏飞一眼,仍旧那般不悲不喜,真个死人一样的表情,而后就重新看向陆尘,好似先前的回答不过敷衍。 鹏飞恼怒,陆尘亦是无言。 却尸魁本就没有除却忠诚之外的任何感情,更一实实在在的死人,便抱怨再多也无济于事。 “还是先说你找我们究竟为了何事吧,不,应该说你在等我们。” 陆尘苦笑摇头,拉住了满面恼怒的鹏飞,转而看向尸魁,面上严肃万分。 “淞南小主人最知蛮荒之事,待其苏醒,你们一问便知。却而今,还不到淞南小主人回来的时候,就请尽快离开,以免被那些心怀不轨之辈发现,误了小主人的性命。就日后,蛮荒古地免不了一片大乱,尤其主人陨落之事一旦暴露,那些早已觊觎良久之辈必会为争夺主人之位大打出手,更有甚者,说不得就离开蛮荒古地,外出袭杀小主人以夺取传承。小主人尚且年幼,实力不济,只望两位能够尽力相助。” 尸魁一如既往地毫无避讳,却言罢,面上忽的露出些古怪的样子,好似想要做出什么表情又不能。 最终,不过深深弯腰,却着实有些僵硬。 “尸魁,感激不尽。” 第57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瞧着尸魁僵硬躬身,陆尘与鹏飞也不知如何是好。 淞南还在昏睡,究竟其所言是真是假也无法得知,却陆尘心中更偏向尸魁所言并无任何虚假,毕竟就此离开,淞南所言如何就绝非尸魁能够掌控,却其仍旧坦然,便足以证明许多。 “你先起来吧,事情也许并不会这么简单。” 深深一叹便罢,陆尘将淞南横陈在地,自己也盘坐下来。 他眉关紧皱,面有思索,却鹏飞仍旧无法彻底放心,一双凌厉的眸子始终盯紧了尸魁,便任何的细微都不曾放过。 然尸魁只歪着脑袋瞧向陆尘,面上并无任何表情,该是心中不解又无法做出更多动作。只尽管如此,尸魁也未曾打扰陆尘,究竟其心中是个怎样的想法,他人如何都无法明白。 以无上之术衍生而出的道化存在... 大概近似傀儡般的存在,便属于自己的情感也欠缺。 唯有忠诚。 “就此离去并非良策,却我二人也不好深入其中,更无能面见那些尸修,否则说不得便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麻烦。” 许久,陆尘才终于抬头开口,面上也满是凝重。 “蛮荒古地的混乱是我意想不到,却能拖上一分便拖上一分,也算给淞南一些成长的时间。我与鹏兄的到来必然瞒不过那些有心之辈,说不得暗中就有尸修正在观望,毕竟将臣前辈在他们而言是去向不明,却...” “主人放在我这里的命牌已经碎了。” 尸傀眼帘轻垂,眸光黯淡,该是心伤黯然。 陆尘只瞧她一眼,微微点头,不曾让其真的取出那破碎的命牌,否则若被他人见到,必定立生祸乱。 “待回去,你就言说将臣前辈正在明月长生殿作客就好,需要不短的时日才能归来,而我也就前来告知便罢,如此还可拖延些时间。淞南昏迷一事...便说因太初遗址发生变故,就将臣前辈亦无法解决,至于其他便无需多言,只需装作不知便好。” 一声轻叹,陆尘也似安慰的一笑,却心中如何复杂便只他自己明晓。 “就暂且拖延下去,为淞南争取些时间。若日后真的拖不住了,你也无需太过强求,以免搭上自己性命。” “你真的信她?” 鹏飞转而看来,面上满是不解。 却陆尘不过一笑置之,轻轻摇头便罢。 “走了,咱们的话已经传到,还得尽快赶赴中州,寻求救治淞南的办法。” 闻言,鹏飞愕然,却转而便明白过来。 黑石乱坟地仍旧平静,就说明还未暴露,表面的做作还需进行下去。虽鹏飞心中仍旧不信尸魁所言,却陆尘如此,他就只得点头。 “尸魁,多谢二位。” 僵硬的弓腰,诚挚的道谢,然其声色始终清冷,无风亦无浪,是鹏飞最不能接受的,纵然转身也仍旧咧嘴,面上满是说不出的复杂与难受。 “乾元黑罗草,还请尽快使用,以免剧毒入骨。” 将将暗啐一口,尸魁的声音再度响起。 “尸魁不送。” 待转而瞧去,原本立在原处的尸魁已经没了任何踪影,就来也无声,去也无声,是真的犹如鬼魅死人一般,让鹏飞莫名的一震,心头生寒。 “见过将臣前辈与淞南,这种尸修还真是让人承受不来。” 轻轻摇头,鹏飞咧了咧嘴,又瞧向手中的乾元黑罗草。 剑齿的叶片由根茎绽开,共分八片,通体漆黑又满布细密的银白纹络,腥臭的味道比之那尸奴口中气息也不差多少。鹏飞是满面的嫌弃,毕竟如那尸魁所言,得将之嚼碎涂抹伤口才行。 “不着急这些,待我问问玲珑再说。” 陆尘瞧着鹏飞模样,禁不住摇头一笑,自其手中接了乾元黑罗草而来又询问玲珑,方才得知那尸魁并未说谎,确实需得嚼碎了敷在伤口才行。 就无奈还了回去,鹏飞也彻底丧气,不再做作。 究竟如何个苦相就无需多说,毕竟这乾元黑罗草绝非善物,用以化解尸毒也不过以毒攻毒,便直至月华初上,已经离开蛮荒古地,却鹏飞仍旧皱着脸盘,时不时啐一口唾沫又偶尔干呕,倒也难受得紧。 却陆尘也顾不得这些。 蛮荒古地的混乱是不曾料想,本以为纵然将臣不在也会一片安然,毕竟那些尸修大多仰仗将臣才有而今成就。修为,境界,乃至手中道器,丢了前世又有今生,然人心可畏,便尸修,亦不能超脱其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尸修,亦在其中...” 陆尘苦笑便罢,就背着淞南与鹏飞一道去了圣教。 一如既往的,圣教待陆尘如门下子弟,就原本的住处也是一尘不染,该时时有人打扫。 就暂且停留几日,亦将之后所需准备妥当。 圣教所在,于陆尘而言也算个归宿之地,就这几日难得清静,鹏飞伤势也迅速好转。却唯一遗憾,便未能见到愚木老人,只听闻说是前几日忽的离开,去了蛮荒古地的方向,却究竟为何,便无人可知。 “蛮儿,秦方...” 陆尘心中也存了些忧虑。 他二人于蛮荒古地周遭游历修行,陆尘早便知晓,却如今蛮荒古地再不复从前,便将臣余留的气机也在慢慢消散。虽说黑石乱坟地仍旧平静,却断然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先前所言之法亦不过拖延些许,是难免会有暴露的一天。 不由得不去担心。 一晃几日匆匆,待明早清晨,便得动身前去中州。 淞南至今仍旧昏睡不起,周身笼罩乌光比之先前也更为浓郁,却始终未有任何苏醒的痕迹。鹏飞日日照料,却也不见任何变化,就最终不过深深一叹。 “她也算得上我半个师傅,却而今这般模样...” 月华明辉,凉亭浅尝。 一壶酒便足够,陆尘与鹏飞已经坐了许久,却不过沉默相对。 终于开口道了一声,鹏飞面上也满是惆怅。 想当时将将离开蛮荒古地,鹏飞虽是得了玄灵黑石剑,却其本身并不精通剑法剑阵,而后的一段时间便如同弟子般跟在淞南身后,每日修行学习,从未有过任何懈怠。 淞南好说多嘴,不得安静,却尽职尽责,一如将臣般看似并不靠谱,却从不会让人失望。 “将臣传承古老而久远,便适应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明儿个便要前去中州,淞南...就暂且留在此间吧。我会与老妖前辈托付一声,相比在你我身边而言,圣教无疑更为安全。届时,纵然蛮荒古地发生混乱,也无人可以伤及淞南。” 深深一叹,陆尘缓缓起身,一口浊气吐出,不得已苦笑。 “世事无常,变化万千,虽说精彩,却总会让人猝不及防...” 回报以沉默,鹏飞亦不知该如何去说。 摇头便罢,陆尘踏空行云而去,是径直越过圣教主殿,去了山林深处,掩没了踪影。 于此间,古木虬结,根须错综,盘绕之下自成一方古殿,便遥遥而见就沧桑却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陆尘不知这古殿究竟如何来历,却必然并非出自愚木老人之手,就观其上风霜刻痕,就着实古老。 立于门前,深邃的走廊点明灯火摇曳,还未出声那古朴厚重的木门便吱呀打开。 其中一切不过简易寻常,就角落生长着些幻彩朦胧的奇花异草,却整个百丈大殿都充斥着萦绕不休的香意。于深处,当中,古木雕刻而成的圆台之上,老妖一袭素白长袍,染了雪色的烦恼丝亦披散随意,只待陆尘来到近前,方才睁开双眸。 “何事。” 说来平静,却其眸光内敛,好似星辰陨灭,便谁人瞧见都心中悸动。 陆尘亦瞳孔微缩,许久才终于定下心神,微微躬首。 “前辈安好,小子明日便要离开,却淞南不能带走...” 对于老妖,虽是相交不深,却陆尘仍旧抱有足够的信任。且不说公孙凉与钟婉游的关系,便愚木老人能够安居此间,躲避任家追杀,就已经说明许多,便那蛮荒古地与太初遗址所生一切,未曾有过任何隐瞒。 只听闻,老妖面上不见悲喜,只微微点头。 “你要再去太初遗址,却淞南至今未醒,便想要将她留在圣教么?” “是,小子不敢奢望前辈太过关照,就只需同意小子将淞南带到此间,以免蛮荒古地事变危及其性命。对此,小子心中已有计策,不会牵连圣教。” 陆尘毕恭毕敬,未曾有过任何逾越之礼。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而今天下将变,就蛮荒古地也不再太平,真是让人心慌。” 老妖深深一叹,陆尘亦有同感。 却其还未能开口便听得殿前传来落地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思绪。 风岚席卷入得殿中,香意回旋,瑶草轻动,荧光摇曳如星芒坠落,滚珠玉露落无声,就个殿前月光一暗,来人已经踏入殿中。 只回头瞧去,一高两矮三道身影背光而入,还未能瞧得清楚,便听得温和的笑声传来。另旁侧那群衫的,好似女子般的身影驻足愣了片刻,而后便匆匆跑来。 三千青丝扬起,不待回神就已经扑在怀中。 陆尘还未瞧个清楚,却到了嘴边的话如何都无法说出,是鼻息间的味道太过遥远,又太过熟悉。 他唇角都在颤抖,不知当做出怎样的表情,就僵硬的手臂艰难抬起,却似是仍旧无法相信。尽管如此,可不知怎的,眼眶已微微泛红,起了湿意。 “陆尘哥哥,蛮儿...好想你...” 第574章 蛮儿与秦方 稍有破烂的群衫一如既往的朴素,便佩戴的发簪也是再普通不过,青丝飞扬,满身风尘,却那熟悉的味道如何都不曾改变,仍旧娇小的身躯也足够充斥整个怀抱。 陆尘瞧着站在面前的姑娘,便原本严肃凝重的表情都渐渐温柔下来。 “好像...长高了一些。” 伸手抚弄着长发,蛮儿如过去般笑得眯起了眼睛。 哪怕分别许久,亦不曾生疏。 相比之下,旁边那略显高大凶悍的身影却有了不小的变化,纵然过往便有人称呼其为蛮兽,却而今,那方正的面盘上多了一道交叉的伤疤,更眉眼间也带着凶煞的匪气。只站在身前,便莫名的压力笼罩而来,秦方那一身如火般的气息如何都无法压制,也就看向蛮儿时才会变得温和。 “好久不见。” 而今来说,陆尘也得仰视秦方。 九尺之身未免太过高大了些。 “确实好久不见,自天玄宗之后,就再不曾见过。” 秦方笑了起来,并无任何介怀,却其言来是声音都在胸腔中回荡,好似洪钟大吕一般,已经有了些秦天的模样。只蛮荒古地的历练也许并不好过,却成长亦足够可观,那一身破烂的长衫下隐约可见近乎爆开的肌肉,只相较先前,其胸膛多了些古怪的纹痕,似如冥龙一般。 蛮儿与秦天的归来,是陆尘未曾料到。 “你们先前说的,老朽都听到了。” 愚木老人抚须上前,只拍了拍秦方的手臂,后者便乖乖站在一旁。 便蛮儿也是恭敬的模样,与秦方一同退后,却其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谁人都可看得清楚。 “蛮荒古地的平静无法维持太久,若淞南姑娘真的与你们一道离开,日后生变,且不说淞南姑娘将会如何,就你与那鹏族圣子,亦有可能牵连其中。如你所言一般,将那淞南姑娘留在此间是最好的决定,老朽,便代替太上教主答应下来。” 言罢,愚木老人温和一笑,又瞧向老妖。 “太上教主该也是如此想法吧。” “你已经答应下来,本座又如何再说。” 老妖轻轻摇头,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 “诚如愚木所言,蛮荒古地内有尸修不计其数,更强者层出不穷,一旦将臣前辈陨落之事暴露,必然生出极大的祸乱。将臣传承,古老而神秘,尸修亦有贼心,不免贪婪近利,出手抢夺,乃至忘恩负义,袭杀将臣传人,是与天下之道也相合,不得不防。就将淞南暂且留在此间也好,一则免得你二人遭受牵连,二则,太初遗址乃绝世凶险,不可再出意外。” “却你与那鹏族圣子已然无法脱身之外,为避免牵连圣教,便老朽自作主张,伪造一傀儡由你带上。” 愚木老人点头应下,转而瞧向陆尘,面上亦有凝重之意。 “入那太初遗址前,需得将傀儡带在身旁,包裹其面容,以防被人发现。却之后,入得太初遗址,就寻个机会将傀儡丢掉,对外言说遭遇不测即可,便如此即可瞒过那些意图不善的尸修,如何打听也或暗中窥探,都不过虚假。以此,也好为淞南姑娘争取时间,却其日后可万万不能再现身人前。” “前辈所想,与我一般,却我是不懂如何攥取气机的,只想着带上淞南的贴身之物来骗过他人就好。若有前辈相助,便再好不过。” 听闻愚木老人之言,陆尘心中也是惊喜。 老妖不曾反对,就细细思量之后,又行嘱咐许多。 就一切商定,陆尘方才告辞,蛮儿与秦方亦随同离开。 “蛮儿,秦方。” 将将踏出殿门,愚木老人忽的回头,叫住两人。 便陆尘也意外,就将将到了嘴边的话都重新咽下,转而瞧去。 “你二人历练归来,满身风尘,今夜便尽早休息,莫要浪费精力。明日一早,就一起去趟中州吧,毕竟天下俊杰相会的盛事,去见见也有好处。记得,自然大道并非万事万能,太初遗址绝非蛮荒古地可以比及,一切,小心为上。” 就言罢,愚木老人便踏上半空,入得古殿深处,不知去向。 老妖亦合眼瞑眸,不曾过问,只仍旧盘坐圆台之上,挥手就气机席卷,木门轰然关闭。 “我二人需得闭关,劳烦转告秋灵,通天路建成之前,莫要前来打扰,教中一切,皆由其独自做主。另则,明日将那淞南姑娘送到门前即可,无需多言,本座,自会将其接入此间。” 空旷而遥远的声音随着木门之声一同落定,陆尘深知是老妖与自己所言。 便拱手一礼,朗声应命。 “本有不少事情想问,却师尊之命不可违,只得尽快回去休息了。” 秦方收手而立,原本凶悍的面上露出些许苦笑,倒也未有生疏之意。 “就唯有明儿个路上再说了。” “愚木前辈所言也是为你们着想,毕竟游历在外,每日就休息也不能安心,难得归来,便好生调养就是。蛮儿,你也听话,尽早回去休息,莫要再抓着我的衣袖不放。” 瞧着身旁蛮儿依依不舍的模样,陆尘亦是无奈。 “蛮儿,咱们该尽早回去了,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缠着陆兄弟。” 秦方也是无奈,有些颓然丧气。 却原本听话的蛮儿如今却是鼓着嘴巴不依不饶,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满不愿,还得陆尘再度开口,方才松手,却仍旧立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两人。 这般可怜的模样,秦方是再不舍得逼迫,陆尘也苦恼万般。 就好生安抚许久,蛮儿才终于点头应下,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秦方一道踏空而去。 只如此,显露些许气机,正挥手告别的陆尘心中却猛地一震。 原本不曾修行的蛮儿,如今也是人杰之辈。 登龙六重天。 秦方亦是天赋极强,许有历练缘故,境界已堪登龙八重天,便比之鹏飞亦丝毫不弱。却不知,这二人真的打起来,又谁会更胜一筹。 摇头一笑便罢,陆尘也不敢大意,转而便去了圣教主殿。 那老妖口中秋灵,便而今的圣教教主,就先前吩咐,陆尘也是一字不差的转告。待一切言罢,起身告辞,方才回去居住之处,却鹏飞仍旧于凉亭中不曾离开。 无奈之下,陆尘也就只得落座,待其问了结果如何,是未曾隐瞒。 对于蛮儿和秦方的归来,鹏飞先前便遥遥见过。 只那时未敢相认。 “我曾去过公孙家秦家,与公孙凉也战过几场。” 待得陆尘言罢,鹏飞面上露出些古怪。 “那时的秦方还未有蛮兽之名,便九冥真龙体也不曾显露,只表面看来,身材是与公孙凉都差了不少,实力亦弱了太多,不过于旁侧观战就无法承受我二人碰撞产生的气机。尽管如此,那家伙也是拼命叫喊着要与我一决雌雄,于当时而言我也不过觉得着实可笑。在我看来,那时的他也就个凶悍的性子与匹夫之勇罢了,空有圣子之名与一身傲气,可毕竟差了太多,是哪怕后来听闻其蛮兽之称与九冥真龙体苏醒,我亦不曾有过重视。然先前所见,我是有过怀疑,毕竟面容瞧着熟悉,却始终不敢相认,曾经还算正常人的秦方而今却拥有着那般壮硕的体魄与蛮横的血气...” “若非秦方与蛮儿一同归来,我也是不敢认他的。” 陆尘摇头苦笑,就想起先前所见秦方那小山般的身材,禁不住阵阵咂舌。 “如此高大魁梧的模样,与先前相比可是天壤之别,尤其一身灼烫而浑厚的血气,好似江海汹涌般,让人望而生畏。就如今看来,他那九冥真龙体的体质该是完整苏醒了,日后前途,无可限量。” “我只是好奇如今的他又有几分本事。” 鹏飞轻哼一声,仰头便将杯中酒彻底饮尽,而后就起身离去。 瞧着鹏飞离开的背影,陆尘微微撇嘴,却也不急,就转了个身子,将双脚都抬在桌面上,对月而饮,喃喃自语。 “境界被曾经看不起的人追上了,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秦方时,他的本事便不比任逍遥相差多少...这家伙,究竟多大年纪便到了东盛四处求战?” 第575章 群英聚 虚空之路,气机迢迢。 清晨已见东方鱼肚白,该去中州才行,毕竟太过遥远,纵然横渡虚空亦需要不短的时间。就一行四人,许是在旁侧看来该五人才对,毕竟陆尘背上那襁褓一般的包裹中还有一“人”。 愚木老人以自然大道推演千秋,不过一株老木,自成傀儡,若非真的见到便陆尘也不敢相信其上竟会真的拥有生灵一般的气息。 且瞑目以灵觉而望,正是淞南。 不过曾经见过一面,却摆在古殿门前,陆尘将淞南带去时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愚木前辈的神通当真让人无法想像...” 掀开厚重包裹下的木质傀儡,陆尘面上仍旧带着惊叹。 便鹏飞也是愕然,就先前已经怀疑过多次,还当陆尘未将淞南留下就一直带在身边。而如今看来,那包裹中的傀儡就如淞南模样,真个帷妙唯俏,更那完全相仿的气机让人无法分辨真假。 “师尊的手段从来都会让人惊讶。” 蛮儿掩唇轻笑,秦方也嗡声开口。 “陆兄弟,自那日我与蛮儿跟随师尊离开之后,公孙家秦家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最近一直历练在外,师尊也不曾关心外界,就一无所知,还望陆兄弟能够坦然告知,也好了了我心中牵挂。” “大事?” 陆尘愕然,将包裹重新盖好,细细思量许久方才将秦方离开后的许多一一道来。 就东盛之乱,北荒之行,言来倒是极费口舌,却许多事情不过一言带过,唯东盛之乱说的更为详细一些,毕竟在秦天而言,秦方是已经身死魂消,方才有了那么一出大战。至而后,公孙凉大婚,魔族现身,亦是不曾有过任何隐瞒。 “凉哥跟婉游姐...大婚?” 听闻陆尘言罢,秦方将将回神。 他面上满是不敢相信,毕竟两者从无任何牵连与相交,就近些年来发生的这些着实有些梦幻。 就陆尘说来也是一般感叹,谁都不曾想过公孙凉与钟婉游有朝一日会发生这些个故事。却人生在世,本就无常,陆尘就笑笑便罢,秦方亦并非无法接受,只这些来的太过突然。 毕竟先前可从未听人提起。 “你游历于蛮荒古地周遭,不曾听闻这些也是正常,毕竟那等凶险边缘可不会有人愿意靠近。” 陆尘摇头一笑,却蛮儿忽的靠了过来。 “陆尘哥哥,那你呢?什么时候大婚?” “我...” 蛮儿正仰着俏脸,面上满是好奇,尤其一双眸子晶亮,是个期待的模样。却如此一问,陆尘反倒被难住,毕竟许久不曾想过这些,就而今天下局势,亦不容他去多想这些。 只摇头苦笑,陆尘是彻底沉默下来。 “若是陆尘也要大婚,恐场面比之公孙凉更大,毕竟有着三位姑娘,各个来历不凡。” 鹏飞适时开口,却引得蛮儿与秦方都看来。 “三位?” 秦方皱眉,欲言又止的模样。 公孙晚卿之事他亦想的明白,毕竟如今与蛮儿算是定下余生,便许多方面已经开窍,不再如先前般直来直去,亦懂得许多。 “穆 双影,就北荒那洛神儿的姐妹,先前陆尘所言时已经提起,这是其中一位。另则,炼狱原本的天子第一人黑玫瑰,亦在其中。至于最后一位...” 鹏飞转而看向秦方,面上露出些古怪的模样。 “恐你日后需得叫他姐夫才行。” “这...” 秦方当即瞪起眼睛,却还未想个明白,蛮儿就已经亮着眼睛惊呼起来。只转而瞧见秦方仍旧不解,又无奈解释一遍,方才恍然。 公孙晚卿,当初的秦书生... “世事无常,变化...真的好多。” 深深感叹,阵阵唏嘘,秦方转而瞧向鹏飞,面上亦露出些古怪的笑意,满是揶揄的模样。 “你这混蛋,什么时候也找个姑娘成家?” “滚。” 就瞧着鹏飞僵硬的面色,却秦方不依不饶的询问,陆尘也不禁摇头一笑。这二人早便相识,只如今变化太多,反而过去的事情都是尽数放下,虽说莫名的不合,然真个说来,是意外的融洽与放松。 倒也是个极好的变化。 “蛮儿,此间事了...你随我去趟红尘谷吧。” 就收回目光,看向还在盘算着几位嫂子的蛮儿,陆尘忽的严肃下来。 只听闻陆尘说起,鹏飞也懒得理会秦方,亦转头看来。 “红尘谷?为什么要去红尘谷?” 蛮儿仍旧不知自身来历,反而秦方与鹏飞了解稍多一些。如其鼎炉之体,便无需多言也可猜出必定与红尘谷有些牵连,却陆尘亦不懂如何去说,就微微摇头,深深一叹。 “到了红尘谷,会有人与你解释,却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宠溺地揉了揉蛮儿长发,抬头瞧去,虚空之路已是行到尽头。 就个踏出而见,青山绿水,琼花瑶草,点缀星露莹莹,自然而安谧。却此间相较原本约定的位置仍旧存了些差距,陆尘亦不曾来过,是找了许久方才明晓落地所在。而后奔行百里,无论蛮儿如何询问陆尘也只摇头便罢,未曾继续多说红尘谷之事。 眼前便天下俊杰大会而入太初遗址的关头,陆尘不愿那些过往凡尘扰乱了蛮儿心性。 毕竟年幼丧母,接连丧父,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蛮儿若得知自己还有一位亲人尚在人世,心中将会如何震动,陆尘可以猜的出来。便设身处地去想也知,那般境况所致,再入太初遗址难免会出意外,却是阻止也不能。 蛮儿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这点陆尘再了解不过。 遥遥可见,先前停留驻足所在的山洞,就之前,栾清儿与萧纨绔正拾捡木柴,洞中亦可见火光熠熠,许多人影来回晃动,却不知究竟是谁。 待得迎上,栾清儿与萧纨绔也是惊喜。 “你们还真是掐准了时候,就刚刚那屠白衣才遣人来说,待得午时便集聚启明山下,除却咱们,已有不少俊杰人物到场,却终归得定个时辰。那人前脚将走,你们便来了。” 萧纨绔将怀里抱着的木柴都丢下,拍了拍手又瞧向陆尘身后。 鹏飞也就罢了,栾清儿早便见过,想来萧纨绔亦知其存在,却蛮儿与秦方的到来,可不在先前所言之中。 蛮儿倒无妨,毕竟并无几 人识得,却秦方纵然有了不小的变化,可眉眼间的模样是仍旧认得出来。 “秦...秦...” 萧纨绔早便愣在原地,面上神情也越发夸张。 栾清儿美眸圆睁,亦是无法相信。 “鬼啊——!” 不待陆尘解释,萧纨绔震耳欲聋的尖叫就响了起来,便山洞中许多人影也都急忙冲出,有些是陆尘认得,却也有些并不知其身份。 却穆双影,洛仙儿,公孙凉,钟婉游,小酒鬼,韩无道几人皆在其中。另则,红尘谷圣女一袭黑裙,如曾经所见一般,更白净少年不过二六,如玉公子道袍素雅,更多人亦在其中,却陆尘从未见过。 “秦方?!” 瞧见身形远非先前可比的秦方,公孙凉瞳孔缩了又缩,却忽的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自从天玄宗之后就再无音讯,我还以为你真的死在天青山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口中如是说着,可公孙凉眼眶却微微泛红。 钟婉游在旁侧劝解,偶尔可见眼神瞥向秦方,含着深深的震惊与古怪。然想来也是,就钟婉游的模样不出他人之外,同样这般,毕竟身高九尺的秦方端的一庞然大物,就站在那里都有莫名威压让人不能喘息,尤其相较先前更多了凶悍肃杀的气息,可见众人如此,不必意外。 只萧纨绔仍旧瞪大了眼睛,呆呆张着嘴巴,面上表情着实精彩。 “凉哥,好久不见。” 秦方嘿的笑了起来,却那般凶悍的模样如何也不能让人亲近。 就上前几步,与公孙凉站在一起。 蝼蚁比山岳的感觉让人越发觉得怪异,毕竟公孙凉身材颀长却也不过常人一般,可秦方未免有些过分,就两人狠狠拥抱也是大人抱孩子一般。 陆尘在后方瞧着,是哭笑不得,轻轻摇头便罢,方才上前。 “先前我已听说,午时才要相聚启明山下,而今还有不短的时间,便先回去洞穴中。另则,乐恒兄,秦方可从未身死,只其中有些隐秘,你也不必当作见了鬼怪一般,咱们还是进去再谈。” 只听闻,萧纨绔方才惊醒,却眼神仍旧怪异,点头亦有些勉强。 众人未曾多说,虽心中觉得古怪却也未曾此间询问,就一众人回到洞穴,方才说起秦方近些年来的经历。 穆双影与洛仙儿都是来到陆尘身边,蛮儿亦不舍得放手,始终跟随。 “早便听闻蛮兽秦方之名,而今一见,果然不虚。” 就听得秦方所言,众人恍然也或惊叹,穆双影却只瞧着其太过魁梧的身材,仍旧觉得震撼。 蛮儿在旁偷笑,却拉着陆尘手臂仍旧亲昵,不肯放开,又对着穆双影与洛仙儿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习惯,也将自己来历明明白白地说了个清楚,便洛仙儿想要纠正都无法开口。只而后是听得秦方所言有虚,便如蛮荒古地历练,还要小声与陆尘几人偷摸拆台,其乐融融。 却陆尘面上并无太多笑意,偶尔对上鹏飞视线,微微皱眉。 而今所见,太过平静了些,平静得让人心慌... 尤其穆双影几人的到来,是陆尘最不愿见到。 那太初遗址,可绝非善地! 。m. 第576章 秦门圣子秦飞白 启明山下,人影如潮。 陆尘一行来到此间时,就唯有遥遥观望,却如何都无法靠近。 便这般瞧去,各方来者数以千计,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便公孙凉都瞧着头疼。纵然如此,恢宏的气机也是不容小觑,固然其中大多不过寻常之辈,就说来有着圣子圣女的身份,却毕竟出身有限,是许多宗门都不曾听闻,不过三教九流之辈。 除却年轻一代,一些个白花花的头颅未免太过扎眼,却不过一些散修也或小人物,就修为绝强的前辈也不过大能也或神通,显然资质平庸,耗尽此生也不过这般。 然人头攒动,杂声混乱中,亦不免年轻翘楚。 北荒来者,金家金天纵赫然在列,更瑶光为首,七洞天圣子圣女齐聚一堂,也不知那屠白衣究竟什么本事,竟可邀来这些心高气傲之辈,着实难得。 小酒鬼赢慕寒,萧纨绔萧乐恒,亦本该属其中,却而今跟在陆尘与公孙凉身后,洒然不羁,未曾理会。 西凉多僧侣,汇聚一旁,各个素衣布履,面色谦和,另有些身着华贵衣裳的男女另聚一处,与那些个僧罗好似泾渭分明。然西凉未曾走过,陆尘是不知其中缘由,就看过便不再关注,毕竟唯一熟识的,也就那曾经跟在普智化身之后的小菩萨,却今儿个并未见其到来。 南野蛮荒,妖族众多,部落如旧,却真个说来真正上得了台面的却并无几人。如此番所见,一群面容各异的妖族杂乱无章,吵吵闹闹之声倒是最不和谐,就三三两两特立独行,该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却陆尘亦不曾见过。 就真个说来,钟婉游也当于其中,却而今下嫁公孙凉,便未曾上前。 中州之人,四大皇朝,立于山腰所在,屠白衣便在其中。另有三人,华林钟不过之一,却旁侧正相谈甚欢的两人是陆尘不曾见过。 东盛者,除去陆尘一行,便任家两圣子,万毒门圣子与些个无需多言的小人物。只人多寡言,亦似有派别之分,并非安然相处,就之间距离便可瞧得出来。却其中,一男子满面漠然,随性而为,就如此盛事下亦懒散模样,正躺在山脚下的大石上假寐。偶尔抬眼,与任家任逍遥并无太好的脸色,却旁侧那些个不堪一提的小人物却大多谄媚。 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历。 “各方人杰汇聚,却也各有情仇,然此间瞧去,虽是仇人见面,却也不曾眼红,只泾渭分明罢了。屠白衣这人倒是有些手段,便少昊与古农的两位太子也到场。” 公孙凉眯起眼睛,面上笑意略显古怪。 “前些日子我已有所听闻,就启明山下,屠白衣与华林钟可是闹了些矛盾,却而今仍旧并立山腰,主持大局,这人...不容小觑。” “我也以为华林钟不会再来。” 陆尘搓了搓鼻子,虽是意外却也并未在意。 勾心斗角之事,并非陆尘擅长,就真个说来,若真的需要智谋相对,还得依靠公孙凉才行,毕竟算无遗策的称呼并非浪得虚名。 然回头瞧去,身后众人亦该属于东盛来客,却无需上前,入那东盛之列。 就如北荒,西凉,南野三域一般,各有所向,并非一道而论。 那一袭道袍的如玉青年,背负木剑,便道宗圣子,公孙凉大婚之日亦曾现身。而其身旁少年,乃诸子百家之纵横出身,虽不过二六年岁,却一身血气澎湃,境界早已堪得登龙巅峰,便那无相境也就一步之遥,端的可怕。 只这二人陆尘最是印象深刻,除此之外,另有万合门,五行圣殿,神医谷之下圣子圣女,却门派甚多,陆尘只听得头昏脑胀,未曾太过清楚。便而今再言,也就辨得出何人来自何处,却名讳都未必叫得上来。 “咱们也去寻个地方暂且安歇下来,此间午时未到,还得等候片刻才行。” 公孙凉望了望日头,就提议便得来众人回应。 东盛所在倒无需前去,却先前无人发现,此间上前寻了无人处便引来不少关注与嘀咕。 血天传人的陆尘,算无遗策公孙凉,本该身死却又出现的秦方,炼狱天子韩无道,鹏族鹏飞,鸾族栾清儿,便哪个拿来都有不少的谈资。却细细听去,其中当属那一袭黑裙的红尘谷圣女提及最多,而后便陆尘,然议论那道宗圣子与纵横门圣子的声音却丝毫不弱公孙凉。 就发觉这些,陆尘转而瞧向这两人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 道宗圣子真名不知,就道号凌霄。 纵横门圣子称凉薄,复姓第二。 “近些年来各种圣体神体层出不穷,那道宗圣子从来声名不显,却前些日子有人传出是于东海之畔见其斩了一条圣道蛟龙...” “纵横门圣子第二凉薄亦是不弱,曾徒手撕过一只踏入圣道的异兽天狗,痛饮其血...” “万合门...” 便如此般之言,着实不少。 “吓到了?” 公孙凉折身凑到陆尘一旁,手中取了折扇悠闲,面上满是揶揄。 “有点。” 陆尘只苦笑,却也明白其中少不了夸大的成分,然无风不起浪,至少这些人曾经确实做过些常人不能及的事情,否则也不会生出这般传言。 就而今看来,仍旧小觑了天下俊杰。 仍旧见识太浅。 “莫要妄自菲薄,这些事情虽是有过夸大,却也并不过分,只斩了蛟龙也好,撕了天狗也罢,说来容易做来难,他们只知这些唯有仰望的盛名传说,却不知斩了蛟龙,撕了天狗,自己又落得什么狼狈模样。” 公孙凉轻轻摇头,对于凌霄道人和第二凉薄瞧来的目光熟视无睹。 陆尘哑然,只搓了搓鼻子便罢。 就耳边听来,各种奇人异士层出不穷,惊天动地之事骇人听闻,是陆尘从来不敢想象。身旁洛仙儿嗤之以鼻,穆双影哭笑不得,是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不免觉得稍有古怪。 原本还在安慰性情暴躁的洛仙儿莫要较真,却议论杂乱间,洛仙儿忽的指了一个方向。 转而瞧去,陆尘也哑然。 是不知何处而来的所谓圣子正漫天胡吹,言说陆尘曾在明月长生殿单手硬撼真龙神剑也毫发无伤,引来大片的惊呼。明明不过信口胡诌,却偏偏不少人当真,就各处传论,好似真的见到那般场面,将陆尘说成真仙下凡,比起血天大圣的本事亦有过之。 “这些人...” 陆尘唇角抖了几抖,转而便瞧见穆双影几人无言的模样,就苦着脸再不多说,以免洛仙儿取笑。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就信口胡诌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 公孙凉与钟婉游携手来到近前,秦方亦跟随之后。 却三人面上并无笑意,更多凝重。 连同穆双影几人也都收敛几分,尤其洛仙儿英眉倒竖,一双眸子迸溅寒光,周身气机涌动,如刀锋刮骨一般。 “是秦门的人。” 公孙凉以扇遮面,压低了声音。 “这人是秦门门主的义子,亦秦门圣子,名唤秦飞白。” “叛徒之后!” 秦方冷哼一声,面上凶煞尽显。 “凉哥,你又何必拉着我,太上大长老叛出我秦家,另立秦门,本就该杀。却而今相见,咱们还不曾发难,偏偏他们要来挑事。依我之间,便将他脑袋斩下来就是,毕竟太初遗址本就古怪,为求平安,也该拿条性命来祭天!” “你啊...” 公孙凉无奈一叹,只拍了拍秦方的手臂,递了个眼神,后者虽是不愿不甘,却仍旧如过去般听话,不再多言。 然杀机是仍旧凛冽。 陆尘方才听了个明白,就转而瞧去,那东盛之列正有许多人浩浩荡荡而来,却不过跟在一人之后。 此人先前便曾有过注意,就那懒懒散散躺在大石上假寐的男子。 却那时不过瞧了一眼,毕竟这般漠然又随性,又多人谄媚,境界修为定然不弱,故而稍觉意外便罢,只心想该是人中龙凤之辈,可未曾仔细辨别。就而今瞧见,此人凤眼狭长,柳眉阴柔,面白而略显气色虚浮,想来平日不堪,大多精力都耗费在女人身上。 只其周身携带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登龙言,化龙十二境,胸椎十二块,一步一登天,一步一化龙。就此间众人,除却洛仙儿这神通境的强者外,也就纵横门圣子第二凉薄堪得如此境界,可偏偏这浪荡虚浮的秦飞白,亦有登龙巅峰的气机在身。 “秦门...” 陆尘也眯起眼睛,倒是未曾想到此人竟会出身秦门。 且为那原本的秦家太上大长老所收义子。 却而今该说秦门门主。 然此人性情自私,手段狠辣,自知寿元不多,曾意图夺取血天传承,更盯上了蛮儿的鼎炉之体。这些,陆尘可仍旧记得,那秦门门主亦是陆尘最为憎恨的几人之一。 就瞧着那秦飞白缓步而来,仍旧漠然的神情,却唇角笑意,更多轻蔑与不屑。 “血天传人?” 来到陆尘身前站定,秦飞白的目光只在其一人身上。 洛仙儿的杀机,秦方的杀机,穆双影,蛮儿,公孙凉,钟婉游,连同小酒鬼,萧纨绔与鹏飞的不善,皆被无视。 “何事?” 陆尘将手边淞南的傀儡安置,亦起身而来,却面上是个无悲无喜的模样。 那秦飞白唇角笑意忽的浓郁些许,未曾答话就瞧向蛮儿。 “鼎炉之体...” 第577章 双龙图争锋夺天 血天传人,鼎炉之体... 秦飞白面上笑意更浓了些许,却其中分明含着贪婪与不屑,就那一双凤眼狭长中流露的目光,着实让人心生厌恶。 陆尘满面阴郁,蛮儿俏脸苍白。 虽是而今的他们不再如过去般无力,却再度面对这些,仍旧无法保证波澜不惊。尤其在蛮儿来说,那是最不愿回顾的过去,是因这鼎炉之体发生了太多意外与痛苦,玄黄城之乱,陆尘痛失双亲,医毒先生抛洒血雨,而后天玄宗内,天青山上,愚木老人独身力扛大敌... 那是如何都无法放下的过去。 秦方一双拳头早已捏得咔咔作响,若非公孙凉拦住,恐此间已经冲了上去。 洛仙儿,穆双影,连同鹏飞,栾清儿几人亦是眯起双眼,就这周遭回荡的杀机之猛烈,已经席卷狂澜四涌,风暴嶙峋,就百丈之内都逼得他人无法靠近,亦观望者之众连连后退,面有惊骇之色。 却那秦飞白置若罔闻,就其身后那些追随而来的三教九流之徒惊呼不绝,无胆上前。 “我很期待。” 莫名道了一声,秦飞白一双眸子满含冷光,就哈的大笑,折身便走。 未曾说个清楚,却其中意味,又何须多言。 太初遗址诡秘莫测,各种凶险层出不穷,纵然于其中真的发生什么,若旁人不曾见到,便不过枉然推测。而秦飞白如此之言,是平静之下暗藏威胁,又何人听不明白? 却日后陆尘与蛮儿真的出事,是未必就能怪在秦飞白的身上。 可终究是脱不了嫌疑。 公孙凉想的明白,心中明清,就摇头哂笑便罢,转而正要与陆尘蛮儿道声小心行事,却身旁一道魁梧的影子已经悍然冲出。就疾风如岚,狂卷烟沙,可怕的气机肆意席卷,逼得众人倒退连连,千丈之外也或登得启明山腰方才止步。 更听闻咔嚓一声,那亭亭如盖的参天古木懒腰折断。 陆尘几人亦是骇然,却仍旧勉强承受。 只转而瞧去,秦方面容刚硬,已然到了秦飞白身后,就蒲扇大的手掌拿住了秦飞白的肩头,恍然如凶兽般的气息着实慑人。 未曾料想如此,秦飞白亦有错愕。 “谁让你走了。” 秦方的声音在胸腔中滚动,着实厚重,就手臂微微发力,便肌肉虬结如盘龙一般,纹理清晰。 便秦飞白脚下所踏之处都轰然下沉。 这般力道,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抗住,便秦飞白境界强出秦方四重天,却仍旧被压得弯腰,半跪在地。只闷哼一声,秦飞白回头看来,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烁冷光连连,就个折身旋腰,借了巧劲挣脱而出,跃起便接连三脚踏在秦方胸膛。 沉闷的碰撞声犹如战鼓狂擂! 秦家传承九龙图,是若非血天之法,便炼体极致,那秦门门主当初叛离秦家时亦将九龙图带走。虽不过手抄绢本,却毕竟秦门门主也非庸人,就个完善之后,是九龙图便不再秦家独有,秦门上下,亦修炼此般。 这秦飞白乃秦门圣子,九龙图之法是必定修行,就个一身血气浩荡鼓动之际,汹涌的气浪四下席卷,端的无比可怕。 却秦方一步不退。 众人骇然,陆尘亦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便在场者,连同陆尘在内,亦无能言说承受秦飞白三脚却安然无恙,更一步不退。却偏偏秦方就是如此,只抬头,扫了扫胸膛衣襟上留下的灰尘,秦方刚硬的面上凶煞愈浓。 “叛离我秦家的废物,也敢逞凶。” 浑厚的声音落定,秦方一步踏出,蛮横如蛟龙般的气息轰然席卷。 将将踏地退后的秦飞白还未能惊讶便察觉危机,本就气色虚浮的面上更显苍白。却炼体强者,道法未必出色,反应定非寻常,便匆忙之际,秦飞白双手捏拳,气息鼓动,是悍然砸出龙吟高亢。 只见得九龙道图恢宏大气,于秦飞白身后显化,只气机所至,四道血色狂龙便狂涌而出。 气机碰撞,当即破裂,四条狂龙汹涌而来,铺天盖地一般。 却秦方未曾退后,只狠狠啐了一口,同样捏拳,砸出九龙图之法。 一般无二的四条狂龙,皆于九龙图四重境界,却秦方周身游弋的气机略显阴暗,便龙图亦作漆黑颜色。 万般交葛,龙图夺天,黑红错落,长吟之声贯九霄! 可怕的气浪翻腾而出,便启明山都在颤抖,就个光芒刺眼之际,汹涌的神辉照破山河,震得青霄动荡。 屠白衣只微微皱眉,却自始至终也不曾出手阻拦也或出声。 就此间,方才挥手取了一尊绿铜元鼎,轻推则悬于高空,垂落千丝万缕的神芒将整个启明山都笼罩之中。八条狂龙厮杀争夺,气浪翻腾,是秦方与秦飞白早已杀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却万般气机交葛所致,便些许的撼动都不能。 神光飘渺,启明山亦是无妨,草木都不曾惊动。 陆尘就转眼瞧见,瞳孔微缩,是骇然于屠白衣的实力,更震惊那绿铜元鼎的神奇。 “九黎皇朝最是神秘,这屠白衣,同样充满了神秘。” 公孙凉折扇掩唇,轻道一声,轰然的声浪之下,也就陆尘能够听得。 微微点头便罢,却九黎皇朝,在陆尘而言是不曾有过任何了解。 旁侧众人都在观望半空战势,陆尘与公孙凉相顾一眼,却也不能推断任何,是屠白衣于这般浩大的气机下亦不曾显露山水。无可探究,便唯有继续观望。 “这秦飞白的境界可有些不稳。” 就瞧了片刻,公孙凉忽的笑了起来。 “也或是平日纵欲过度,精气神外泄而血气虚浮,后力不济。虽说于境界方面压了秦方一筹,却再有个一时半刻,便秦方真的将其生生撕掉都绝非难事。” “也不知那屠白衣在作何打算,又是否出手。” 陆尘头也不回,就目光瞥向启明山腰。 众人之间,屠白衣四人所在仍旧一片空荡。 古农与少昊来人是眉关紧皱,时刻关注,也不知究竟怎个想法,却这两人先前分明想要出手制止,却是被屠白衣拦了下来,陆尘眼角曾清楚地瞥见。然而今,屠白衣却不过作壁上观,是饶有兴致地观望战况,好似与其并无任何关系。 华林钟便无需多说,原本是满面冷笑,却而今也该瞧出一些,渐渐阴郁下来。 “这大华太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又何须在意。” 也似猜到陆尘所想,公孙凉笑着道了一声。 “身于皇族,却驭人无能,城府极浅,更心胸狭隘,不辨事理,头脑混沌,魄力全无。这样的废物你又何须在意,便真的给他机会又能如何?咱们与大华早已势不两立,且不说前次东海之畔,这华林钟以真龙神剑要破明月长生殿,便渝笙一家老小的大仇,就注定了咱们与他无法安然相处。大华的气数已经走到尽头,大华皇主境界强绝,后嗣子孙稀少,就至今也不过一子一女便罢。咱们要小心的,是那大华皇主,大华公主,而非这虚有其表的太子。” 公孙凉瞧了陆尘一眼,声音更低一些。 “之后入得太初遗址,若你有着足够的能力帮这华林钟解围,便暗中帮上一把。如此昏庸无能的太子,要利用起来可比其他人更为简单。” “你还有这个想法?” 陆尘挑了下眉脚,面上意外之色一闪而没,很快就恢复平静。 就眼神递来,稍加思索便明白,大华皇朝传承久远,绝非轻易可破,诚如先前决策,需得至其于内忧外患才行。内忧为主,外患逢时,才能一举攻破大华壁垒,推翻这暴虐独断的皇朝。 “秦飞白要不行了。” 将将想个清楚,公孙凉忽的一言,将陆尘唤回此间。 抬头瞧去,龙影更迭,黑红之色交错纵横,就个神光浩荡之际,秦方魁梧若小山般的身形轰然冲撞,一拳砸出龙吟浑厚,与秦飞白接连碰撞,脚下未曾退后却半身衣衫都被血气鼓荡破碎,露出满是伤疤的凶悍身躯。 然秦飞白却是连连退后,口中溢血,更手臂都在颤抖,隐现血痕。那原本梳理整齐的长发亦作散乱模样,衣袍破碎,气息萎靡,是狼狈至极。 众人惊呼,不敢置信,却秦方越战越勇,越战越凶,挥手便拿住乌黑狂龙游弋周身,一步踏定便虚空都在抖动。秦飞白早已力有不逮,瞧见秦方之勇,面色都变得一片惨白,更额头冷汗不断。然这般又如何?秦方是断然不会留手,只口中滚动龙吟贯彻九霄,是青云破碎,日昏月暗,周身血气亦化出冥暗模样,好似九幽森然。 龙图遮天,杀机沸腾,一拳震彻八百里浩荡汹涌。 时至而今,秦飞白又如何能够再敌,就瞳孔几度收缩,眼睁睁瞧着那八百里浩荡的狂龙迎面而来,再无任何反抗之心,折身便要逃走。 然秦方速度更快,是一拳落空,砸在那绿铜元鼎垂落的神光上,发出可怕的轰鸣,席卷气浪翻腾,震破山河百里之遥。却这些不入秦方眼中,就瞧个清楚,如鬼魅一晃,当即追到秦飞白身后,抬手便拿住此人一手一脚,举过头顶。 “今日,我便替父亲爷爷清理门户,生撕了你这叛徒!” 秦方凶悍如蛮兽,拳脚激战许久却一身血气未有丝毫衰败。 被拿捏手中,举过头顶,秦飞白拼命挣扎亦不能如何。就秦方微微发力,那惨烈的哀嚎与求饶声便响在每个人的耳边,狼狈不堪。 “也就这点本事罢了。” 公孙凉摇头哂笑,自嘲是有些高估了这秦门圣子,就转头瞧向启明山腰时,却忽的一怔。 陆尘亦眉关猛地下沉,死死盯住了半空的三道身影。 那屠白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秦方身旁,就一只手搭在其肩头,面有微笑,淡然自若,一双象眼仍旧如过去般微眯,隐约可见的眸光平静柔和。却不过此般,那从来不曾理会除却公孙凉之外任何人的秦方,悍勇无双如蛮兽的秦方,却忽的就此住手。 便那惨绝人寰的哀嚎与求饶也终于安静下来。 “太初遗址神秘古怪,未行动身便见血可是极为不详。在下斗胆,请秦方圣子给个脸面,就这般暂且放了此人,个中恩怨,日后解决,你看如何?” 第578章 老酒鬼取闹 屠白衣,银装大氅素白衣。 于九黎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颀长的身材在秦方面前不过如孩童一般,仿若娇柔的女子面对凶悍蛮兽,是个天壤之别。 偏偏,就一只手搭在那蛮兽的肩膀,好似整个天地都永恒地凝固,时间,空间,宇者,宙者,万物一切都停止了流动。四方上下,往古来今,永恒如此。 “秦方圣子,你看...如何?” 微微抬首,屠白衣和从来不曾睁开的细长眼眸亦轻轻抬起。 妖异... “罢了。” 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天地的寂静,秦方将高举头顶的秦飞白随手便丢了出去,而后便收敛一身气机,转而就踏空离开,回到陆尘与公孙凉的身旁。却其始终低着头颅,便面上怎个神色都不能瞧得清楚,哪怕蛮儿询问,也不过沉默,独自一人坐在旁侧的大石下,不发一言。 许多人的目光都在秦方身上,疑惑,不解,毕竟蛮兽秦方从来不是好说话的性格,太多人都有所了解。却今日,今时,饶恕了秦家叛徒的罪行,听从了屠白衣的劝告... 更多人,仍旧看向重新眯起眼睛,正接受着秦飞白道谢的屠白衣。 公孙凉,洛仙儿,赢慕寒,萧乐恒,栾清儿,鹏飞,凌霄道人,第二凉薄,瑶光圣子,任逍遥...以及更多陆尘不知其名讳的存在,便如那北荒七大洞天的另外六位圣子圣女,包括古农少昊两大皇朝太子。 沉默,压抑,直至屠白衣开口撵人,方才各自归去。 却这启明山下,仍旧一片寂静。 尽管秦飞白身边凝聚的那些个三教九流已是树倒猢狲散,就留了三三两两仍旧跟随其后,那般狼狈的模样与先前相比,着实有些可笑。却这千百人,又多少在看这个笑话? “看不透的家伙。” 公孙凉终于收回目光,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却其所言,不过身边几人能够听到。 “不容小觑啊...九黎皇朝...” 赢慕寒挑起眉关,面上凝重尽退,一如往常的懒散模样,顺手便解开腰间悬挂的酒葫芦,摇晃着到了秦方身边盘坐下来,低声询问先前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便陆尘也转而瞧去。 太多人都想要知道为何秦方突然罢手,毕竟在其性情而言,不该如此才对。尤其蛮儿,忧心忡忡的坐在另一边,面上疑惑不过三分。 第二凉薄,凌霄道人,连同那些个万合门,五行圣殿之人都在等待秦方的回答。包括周遭,许多人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是见到屠白衣仍旧与身旁之人偶尔交谈,连同华林钟在内,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就只得瞧向秦方才行。 却无人可知究竟缘由如何。 唯有妄自揣测。 “会死...” 沉默了许久,秦方压抑的声音终于响起,也就身边几人能够听到。 “若我执意要杀秦飞白,下一瞬间,我...会死...” 蛮儿轻抚秦方肩头的手指都凝固,赢慕寒,萧乐恒,连同鹏飞在内,瞳孔都是猛地一缩。第二凉薄与凌霄道人尽都沉默,便陆尘,公孙凉,洛仙儿这些个已经猜到的人同样凝重万分。 “果然...”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陆尘抬头瞧向启明山腰那仍旧自若平常的屠白衣,眸光跃动。 “那个杀机,果然不是幻觉。” “当然不是幻觉。” 洛仙儿来到陆尘身旁,一双眸子同样瞧向屠白衣。 “而且秦方所言亦非虚假,就那般杀机,比起你这业力缠身的血天传人都更为肃穆冰冷而纯粹。若他与我生死相向,最终死的那个,一定是我。” 神通境,年轻一代堪得最为顶尖修为,却而今道出这样一番话来。 穆双影面上满是无法相信,却一向沉默寡言的韩无道也回应出声,是劝解陆尘万万不可与那屠白衣对上,否则结果如何... 韩无道未曾将一切都说明,却其中意味,陆尘又怎的不能明白。 中州四皇朝,九黎最是神秘。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皇朝,屠白衣,又怎样的实力。拥有这一切,因那神秘的九黎皇朝,也或那归属体质当中的先天杀相,不得而知。便公孙凉也无法看穿这样的一人,尤其那般可怕的杀机,是陆尘也不曾拥有。 “但愿不会是敌人。”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公孙凉叹罢便盘坐下去,不再理会其他。 却其所言,此间皆静。 “还是头次听到凉哥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小酒鬼重新笑了起来,摇晃着手中酒葫芦起身来到近前,就走到公孙凉面前,方才递上。 “能让你这么说的人,便纵观天下,也没有几个吧。” “他是第一个。” 公孙凉同样露出笑意,耸肩便罢,接过酒葫芦痛饮一口,而后便说起其他,好似先前的凝重与沉闷已是过眼云烟,是梦幻泡影已经破碎一般。 却凝在众人心头的压抑分毫也不曾减少。 “啧,还以为今儿个能寻点乐子,却怎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枉费咱们跑了这么一趟,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沉默的氛围下,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将众人的目光都是吸引过去。 便转头瞧见,正半空中是缩地成寸而来的身影已经到了启明山巅,是个鹤发童颜又满面红光的邋遢人。他一身粗布麻衣也不知多久未曾洗过,乌黑发亮,手里正晃着个浑黄的酒葫芦,皱着眉头,是个嫌弃的模样。 “早就跟你说了没意思,却先前叫嚷着要来的是你,而今说没意思的也是你,还要怎样?!” 众人还未回神,又一声响起,却在陆尘几人而言是太过熟悉。 无为子仍旧一身道袍,其身后跟了鹏安歌与三五位老辈人物,都是满脸无奈,哭笑不得,一同追着那邋遢人而来。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陆尘哑然失笑,倒也认得那还在大呼小叫的邋遢人。 便云泽洲收子大典时,这邋遢人就吵吵闹闹,惹得许多人心生不快,而今又是见到,陆尘仍旧印象深刻。 老酒鬼。 就转而看向小酒鬼赢慕寒,毕竟同样赢家出身,该是知晓些许才对。却对上陆尘目光,小酒鬼微微耸肩,面上同样是无奈的模样。 “就你与鹏飞离开第二日,无为子前辈就言说不愿再入太初遗址,何况今日之事不过年轻一辈相聚,就当下便回去东盛天命阁。而鹏安歌前辈亦是那日收到鹏族来信,受命代鹏族前去开辟登天路,此间该已经出手,不应再出现于此才对。” 栾清儿上前几步,与陆尘而言,却眸中也有疑惑。 这些话先前来时的路上便已经提过,陆尘与鹏飞又如何不知,却而今瞧来,该是因那邋遢到衣裳都不肯换的老酒鬼了。 至于无为子的出现,想来是天命阁亦于其中,就那日回去东盛并未待了太久便被派遣出来,重新回到中州,为开辟登天路出力。 “没意思,那边更没意思,我不去,你们这群混人到现在也不肯动手,星图都已经准备了这许久,难不成是拿来看着玩的?就开辟个登天路,今儿个说灵精不足,明个儿说方位难定,等你们动手,我这一把老身子骨都要埋进土里了!” 也不知这些个长辈人物说了什么,老酒鬼忽的喊叫起来,是个别着脑袋抱着手臂的模样,哪还有什么长辈风范。 却其自来如此。 众人都是瞧着山巅方向,鹏安歌几人也是面红耳赤,连同无为子都缩着脑袋,生怕被人见到自己模样一般。然苦口婆心也好,威逼利诱也罢,那老酒鬼是油盐不进,大呼小叫,如何都不肯在回去。 然其所言,众人也都明晓,原是北荒赢家亦出力开辟登天路,偏偏被这老酒鬼知晓,偷偷摸摸跑了过来寻乐子。却奈何开辟登天路非同小可,绝非一日能成,就直到而今再无任何耐性等待下去,背着赢家太上长老又是偷跑出去,不知去向。 待寻得时,老酒鬼已经知晓启明山今日之事,就无为子连同鹏安歌与赢家萧家几位太上长老追逐数日也没能成功,方才出了这般乐子。 “这老东西,回去也不怕爹爹再将他关进水牢...” 小酒鬼同样好酒,却这一老一小性情迥异,就听闻这些只捂脸长叹,哭笑不得。 并非怎个大事,陆尘几人也就笑笑便罢,不再关注。 却周遭众人是仍旧乐在其中,便先前屠白衣带来的压力都凭空散了许多。 再瞧去,那启明山腰的屠白衣几人同样如此,许是有人未到也或如何,便午时已过大半也仍旧如先前随意。 正山巅那老酒鬼大呼小叫,陆尘几人也在言说太初遗址之事,却忽的有人起身而去,直奔启明山腰。 陆尘愕然,公孙凉皱眉,便与之熟识的凌霄道人都疑惑不解。 原本瞧着老酒鬼的众人都是瞧得清楚,却不知其意欲为何。 就瞧着第二凉薄上前,也似察觉,屠白衣正回头看来。 二六年岁,身形仍旧娇小,便面容也太过稚嫩,却第二凉薄的传闻注定了无人敢因年龄而小觑其实力。却此间,第二凉薄一言不发,神情漠然,与那面有疑惑的屠白衣对视良久。 却屠白衣正欲开口,第二凉薄忽的抬手一拳,是砸出浩荡乌光纵横千里之遥,化出鸿蒙万象,天地初开! 可怕的气机汹涌沸腾,震得乾坤惊动,卷得江河倒流! 启明山巅,老酒鬼一巴掌拍倒了正拉着他欲要离开的赢家太上长老,哈的一声就大笑起来,是个手舞足蹈的模样。 “瞧瞧,还是这边的娃娃有意思!不回去,说什么也不回去!” 第579章 第二凉薄 苦苦劝了这许久,本该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却偏偏横生枝节,惹得这老酒鬼来了兴致,无为子几人又如何不是恼怒。 尤其那被拍倒在地的赢家太上,便言之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老酒鬼性情古怪,老而不尊喜玩乐,却偏偏修为极强,手段极多,便赢家上下也寻不出几人是其对手。诚如这赢家太上,便不过一巴掌就被拍倒在地,吃了满嘴的泥土,爬起来也无法与这不讲道理的老酒鬼多说,是一腔怒火都指向了那出手之人。 却抬头瞧去,还未出声,便乌光纵横,四溢漫天,鸿蒙万象于乾坤浩荡,真个开辟之初的模样。 “《大圣鸿蒙仙经》?!” 这赢家太上惊呼,一眼便认了出来。 就听闻这般,旁侧几人亦是转头瞧来,却老酒鬼嘿的笑了一声,好似长辈般起身拍了拍那赢家太上的肩膀。 “老东西有点眼力,这纵横门的《大圣鸿蒙仙经》都能认得出来,不错,不错!” “去...” 赢家太上合起张大的嘴巴,白了老酒鬼一眼,就转而再瞧向出手则惊天动地的第二凉薄,面上神情着实复杂。 老酒鬼也不恼,只抱起手臂,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却赢家太上惊呼之声,亦为众人听得,其间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尤其那些个不名一文的老辈人物,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好似见了什么怪物一般,尽都匆匆退后。 启明山上下,百里之内,不过短短片刻,就鲜有人迹。 浩荡的气机所致,席卷狂澜汹涌如潮,真个八百里白昼入夜,是天穹混沌腾清气,大地浑厚沉浊重。万事万物于其中生衍变化,是古藤虬结,山岭横陈,大江东流,锦绣星光,无穷无尽的道痕交织错落,游弋第二凉薄周身,恍若开天辟地,两仪自成,三才将现,而化森罗。 可怕的气机之下,唯有老酒鬼这般人物才能立于山巅而不退。 却无为子着实不堪,就那鸿蒙之象将将显化,便胖脸惨白无人色,若非鹏安歌念及先前旧情,出手相助,便其退后都来不及。虽说未必就会丧命重伤,却难免吐口逆血,丢了脸面。 远处,横空之上,陆尘一行众人同样远远避开。 第二凉薄出手便惊天动地,若非反应及时,恐此间已然重伤。 便四下瞧去,许多不堪一提的人物未能退后,糟了牵连,身死者百余,尸骨都被碾成灰烬,吐血重伤者不计其数,皆因第二凉薄。 “《大圣鸿蒙仙经》?是纵横门的修行法吗?” 陆尘不知纵横门之事,就先前听闻赢家太上惊呼,而今回神,方才问了一声。 身旁便凌霄道人那如玉青年,与第二凉薄颇为亲近。 “是,却也不是。” 他转头看来,面上带着些古怪的笑意。 “《大圣鸿蒙仙经》乃纵横门前代大圣所留真经,却数十万年以来,除却鸿蒙圣王之外,便再无人可以修行,是其中大道太过深奥,推演天地初生之象,贯通四方古今,衍生万事万物。怎个青云日月,哪个流风飞雪,又个青山飞瀑,同个琼花异草,皆可为手中道器,暗藏杀机。” 言罢,凌霄道人便转而再瞧战势,只眯起眼睛,有玄妙流转,便那乌光笼罩的混沌鸿蒙亦不能阻拦其视线。 “鸿蒙圣王绝代天资,开创此等绝世修行之法,便天地万物皆可如利刃,成杀机,是森罗万象,鬼魅无常,更断古后大圣迭出,鸿蒙圣王堪得最是惊艳,战力无双。却也正因这般,《大圣鸿蒙仙经》就自鸿蒙圣王之后再不曾出世,哪怕纵横门中天才辈出,各个凤毛麟角,却也无能修行成功。” “他...” 陆尘眸光轻颤,就转而瞧向那乌光纵横之处,运转玄道天眼,也不过瞧了个些许便罢。 道痕游弋,何止万千... “凉薄并非大圣转世,亦无所谓仙根,也并非何种体质,就悟性绝非妖孽便罢,否则也无法修行这《大圣鸿蒙仙经》。就其所成以来,纵横门上下可是将之视若珍宝,便今日屠白衣相邀,若非凉薄坚持,纵横门也不会允许他去涉足那般险地。” “坚持?他有这般真经之法,又何须再求造化?纵横门传承亦是悠久,更拥有并未沉寂的大圣道器。况其这般天资悟性,纵横门又如何不能让他满足,何必非要涉险进入太初遗址。” 公孙凉皱眉,插嘴问了一声。 却凌霄道人忽的苦笑起来。 “他啊...终究是个孩子,娇蛮,自傲,好战。” 说着,便转头瞧向陆尘。 “若我此番由贫道拦着,无需等到此间,便先前那洞穴相见时,他就已经找上你了。” “找我?” 陆尘愕然,将目光自那乌光混沌中收回,满面错愕。 “不错,找你。” 凌霄道人笑着点头。 “你曾斩了东海江家老家主,虽说有偷袭的成分在内,却其毕竟是位绝顶的圣人。凉薄生性高傲,自来好战,就听来如此传闻便言说要摘你项上头颅,破断杀生而证道,以成真仙。” “拿我来证道?” 陆尘哑然,却不知是哭是笑。 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因这般理由被人盯上,却由此可见,这第二凉薄确实生性高傲,乃至有些目中无人,就无冤无仇便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人证道,未免有些过分。 穆双影早已皱起眉关,面有不悦,洛仙儿更冷笑出声,眸光不善。 “我只与你们说些实话,莫要动怒才是。” 凌霄道人自然察觉,摇头哂笑,又转而瞧向那乌光之中。 “凉薄究竟怎样的性情,我与他早便相识相知,自然心中明白。毕竟他如今不过二六年岁就堪得登龙巅峰,已经打破了纵横门自古以来的界限,自负自傲是难免。却真的说来,其心性终归是个孩子一般,娇蛮也是纵横门宠溺所致...你们可否知晓,我与他如何相识?” 听闻凌霄道人提起这些,穆双影几人都是瞧来。 那乌光浓厚,便陆尘的玄道天眼也不过可见些许罢了,方才遥遥观望,却在他人而言,就听闻其中轰鸣不绝,可究竟怎个状况便唯有猜测。听得不可见得,如公孙凉也摇头放弃,不愿再看,毕竟其中还有老酒鬼几人尚在,也该知晓第二凉薄与屠白衣的身份,断然不会置若罔闻,必要关头自会出手止战。 “说来也可笑,我与凉薄相逢不过三年前,那时他才不过将将修行,未足一年,却境界已是堪得御元巅峰,便临门一步即可踏入四御。如此天资,纵横门早已瞧出,便凉薄已然而今的性子,就在东荒南域一座城池的街市上互相遇到,因一串糖葫芦大打出手。” “糖...葫芦?” 公孙凉瞪大了眼睛,舌头都有些打结。 穆双影几人也是愕然,便看向凌霄道人的眼神都越发古怪。 “第二凉薄如今也就二六年岁,三年前...方才九岁,正是贪玩贪吃的时候。你这家伙...跟一个九岁的小孩儿抢糖葫芦?” 洛仙儿咧着嘴角,满面嫌弃。 凌霄道人也是觉得脸红,却很快便恢复自若。 “贫道也喜欢甜食,何况我本瞧见那老人就剩了最后一串糖葫芦,想着早点买下也好让其回去休息,就...” “借口。” 洛仙儿翻了个白眼,不待说完就开口打断。 周遭几人的眼神都是怪异,想笑又憋笑的模样,那凌霄道人将将恢复的面色又是泛红。 “贫...贫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就这般想法,又何来的借口之言。” 就干咳一声,凌霄道人不再理会洛仙儿好笑的模样,继续开口。 “就那日恰好凉薄也到了街上,同样瞧见了那串糖葫芦,是贫道将将说好要买下时被他抢走。本无伤大雅的小事,却凉薄性情傲慢,蛮横无理,连同那看护其身旁的两位纵横门长老也是这般。贫道道行不及家师超然出尘,难免生怒,就立时与他们打了起来。” 也似想起过往,凌霄道人忽的一笑。 “凉薄修行不足一年,纵然《大圣鸿蒙仙经》如何神妙,也是发挥不出几分威力,就三两下便被贫道擒住,以要挟那两位纵横门长老莫要出手。却凉薄性情娇蛮无力,纵是被擒住也仍旧口出污言秽语,便被贫道脱掉裤子打了顿屁股,却生生给他打哭了...” 洛仙儿唇角蠕动,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住,未曾开口。 凌霄道人自是瞧得清楚,就匆匆忙忙便接上先前话茬。 “那之后,贫道也是觉得对他不住,毕竟下手确实有些重了,就将糖葫芦给了凉薄,又之后作为赔礼道歉,是买了更多的糖葫芦给他。如此一来二去,凉薄与贫道便算熟识,虽说其性情仍旧有些娇蛮无礼,却相较先前已经好了许多。” 言罢,凌霄道人面容严肃,就转而瞧向公孙凉,却更是说与陆尘与其他众人。 “凉薄性情迥异,有些缺陷,这些无可避免,是自幼周遭长辈太过宠溺所致,想来几位都可理解,然冒犯在先,贫道亦无为其狡辩之意。就言说这些,贫道只想几位能够明白,几串糖葫芦就能破涕为笑的心性,又岂会是个恶人?还望几位莫要与之较真动怒就好,毕竟日后难免犯险,我等需得相守相望才是证道,否则...” 第580章 鸿蒙破碎,血浪卷高天 凌霄道人所言,众人又如何不懂。 那第二凉薄虽是性情迥异,却本性不坏,只自幼便受宠溺而有些偏执与自我,诚如先前那般,就一言不发便寻了上去与屠白衣动手,恐至此也无有几人明晓第二凉薄究竟为何如此。 真个说来,就好战好胜,少年心性罢了。 “凌霄兄之意,我等已是了然于心,便无需多说其他。” 公孙凉将折扇打开,面上含着些许笑意。 “少年心性自来直爽而无城府曲折,许因周遭所致,会有些不同,却本性不坏便无妨。偏执也好,娇蛮也罢,慢慢规劝引导就是,何况这第二凉薄尚且年幼,不谙世事道理,就冲撞又能如何?难不成,我等一群人还会与那二六少年起争执?” 就个爽朗一笑,周遭众人亦是这般。 终归说来,那第二凉薄还是年幼,便真的与其争执,说出去也不甚好听,若真的不能宽容,就这些心胸都欠缺,其人如何,何须多说。 凌霄道人亦是松了口气,转而瞧向陆尘,是后者还未有过任何表示。 道宗自来与诸子百家大多交好,公孙家秦家便其中之一,连同云泽洲虎王亦属盟友之列。陆尘身份如何,无需多说,就公孙家之婿与虎王义子,便值得凌霄道人重视。 尤其欧阳子对陆尘亦无敌心,是照拂晚辈,亦曾多次出面。 东盛风波,收子大典,道宗皆在陆尘一方。 虽而今的陆尘仍旧谈不上名镇四方,却不知何时,便成了风云际会所向。就个东盛,北荒,南野,中州,都可见其身影,并非真正的中心却处处与之有关,更所交甚广,便言之翻手覆天亦不为过。 公孙家秦家,炼狱,红尘谷,苏家,天命阁,鸾族,落樱国,道宗,云泽洲,北荒妖城,赢家,萧家,南野圣教,中州古农皇朝...便而今鹏飞也在其身旁出现,更诸子百家大多愿意与其卖个人情。 若陆尘当真要借他人之力对付仇敌,又何须太久,纵是如任家与摇光圣地那般,亦无法承受。 如大华皇朝,也得避其锋芒才行。 “陆兄弟,你看...如何?” 许是陆尘不曾察觉,就瞧了许久,众人也都发觉,尽数安静下来。 凌霄道人上前几分,虽是有些打扰,却也只得如此。 陆尘的态度才能决定更多。 “夺天造化本是极难,却如此法决,另立天地鸿蒙,自行推演造化于其中,万事万物皆于一掌之下,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乾坤阴阳也随心...这第二凉薄,又何止妖孽便罢,那屠白衣可都节节败退,需得避其锋芒。却...” “陆兄弟,贫道说的可不是这些。” 愣了许久,凌霄道人哑然失笑,开口将其打断。 也似将将回神,陆尘就转而愕然望去,面上也有疑惑。 “你这家伙,是看得太过认真了些。” 公孙凉几人亦觉无奈,就将先前凌霄道人所言简单复述一遍,再行询问其态度。 “陆兄弟,凉薄心性骄傲又自负,蛮横无理,所言所欲从未有过更多想法,就直来直去。先前所言,凉薄曾说要斩你头颅,破断杀生以证道,是有些不妥,贫道便待其向你赔个不是,还望陆兄弟莫要与之计较动怒,毕竟凉薄经历太少,而今也不过孩童心性,是单纯的争强好胜便罢。” 凌霄道人面上渐渐严肃下来。 “天下将变,大难将临,且不说他人,却咱们需得相互守望才行。外患未至,最恐先生内乱,贫道是一片好心,若陆兄弟此间仍旧信不过,便日后瞧着就是,贫道相信凉薄定会与阁下成为朋友而非仇敌。只希望陆兄弟莫要因此对其有所偏见,贫道...” 就言说至此,凌霄道人忽的弓腰行了一个大礼。 陆尘虽是回神,却仍旧沉浸先前所见的各种玄妙之中,恍惚见了凌霄道人这般,终于彻底惊醒,匆匆一跃便躲了过去,面上也有古怪。 “你这人...” 就苦笑一声,瞧得周遭众人都是瞧向自己,陆尘反倒有些扭捏。 “先前我还在想那道法的玄妙,未曾考虑那许多,凌霄兄可莫要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这般是折煞了在下。” 挠了挠头发,陆尘憋了许久方才道来这番场面话,又上前将凌霄道人扶起,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凌霄兄先前所言,我都听得清楚,这第二凉薄虽说性情娇蛮又妄视礼法,却毕竟不过二六少年,又如何能够懂得人情世故,只心中想了什么便说什么,做什么,无有顾忌。这般性情是直爽而又率真,陆尘自问已经无法做到,就冒犯又何妨。” 轻轻摇头,陆尘搓着鼻子,却面上忽的露出些许黯然。 便其口中所言,这周遭众人又哪个不是? 经历了许多,原本属于自己的直率与真诚都是悄然没了踪影,便平日说话都得思虑再三,需得顾及旁人也或其他,虽不说勾心斗角却也难免疲乏。 却想要回去,已然不能。 深深一叹便罢,陆尘面上重新露出笑意,就转而瞧向那乌光粼粼之中,泛着金光的眸中满是艳羡。 “这般直率的性子难免如此,却冒犯又有何妨,不过脾气娇蛮罢了,若其本性不坏,便吵吵闹闹罢了,何须计较那许多。” “如此,贫道便放心了。” 听闻陆尘所言,凌霄道人唇角轻颤,许久才道出如此一句。 却顿了片刻,又忽的笑出声来。 “陆兄弟,你这人真是好生神奇,明明传承血天大圣之法,无上业力如火涂涂,凶煞环身比之阴冥厉鬼,却仍旧这般的简单纯粹,让人看得清楚,又当真捉摸不透。” “我有什么捉摸不透的,朋友是朋友,仇人是仇人,其他的,便想了我也不懂。” 陆尘翻个白眼,听不得这般禅语,也懒得理会。 就身旁几人都是轻轻摇头,或莫名一笑,或沉眉深思,却终归没有个说得明白的道理。 “他只是恩怨分明又胸怀大度罢了,脑袋里从不曾想过任何复杂。” 穆双影看了许久,忽的呢喃一声,唇角勾起的笑意明媚而又温柔。 却洛仙儿嗤笑,公孙凉也摇头。 “这是他的长处,却也是弊端...” 闻言如此,穆双影愕然,身旁有人听得清楚,亦是转头看来。 就面露深思,便于陆尘的了解确实如此,可胸怀大度不假,率真简单也不假,却而今世道,这些又如何可取。 人心不古,叵测难言。 “阴冥不见鬼,罪恶藏人心,陆兄弟这般,恐日后...难免会吃大亏。” 凌霄道人深深一叹。 “他吃的亏可不少,却从无长进。” 洛仙儿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其所言,穆双影,公孙凉,连同栾清儿几人都是笑了起来,却凌霄道人正要开口,忽的眼角瞥见,转过脸去,面上陡然色变,瞳孔缩如针芒。 众人都是瞧得清楚,却回头时,陆尘身形已经不在原处。 正那乌光动荡之中,一抹凄厉而又刺眼的白光忽然撕裂而出,直贯长虹,便青天白日都被通了个窟窿出来。可怕的气浪翻腾,狂风的咆哮回旋,恐怖绝伦的威压破碎鸿蒙,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惊得四方俱寂,八方震颤,九百里山河破碎,阴阳乾坤也倒转! 沸腾的气机肆意席卷,惊呼连成一片。 却那刺眼的白光之下,鸿蒙破碎之处,一抹深邃的血光卷动仓啷刀吟,陡然席卷,漫过苍天! 第581章 借刀 破碎的鸿蒙无影无踪,刺眼的白光捅破苍穹。 却那之下,一抹深邃的血色异军突起,纵横一道三千里,而后席卷蔓延,化出血海滔滔将一切都吞没其中。就个风卷残云万里遥,可怕的碰撞惊得八方俱寂,肆意的波澜卷过高天! 破碎,湮灭,山河塌陷,千里沉浮... 众人无不惊骇欲绝,就瞧着那汹涌的血海遮天而起,乌光鸿蒙也好,刺眼白光也罢,尽都被搅了个粉碎。 再瞧去,金光流转,稳如盘山,就鹏安歌面有肃穆,一手金羽剑笼罩启明山巅,任凭气机沉浮也不能将其破坏。而再上方,便屠白衣大氅飘落,却一袭纹着锦绣山河的白衣仍旧不曾有过分毫破损,是探出两指便抵住断刀凶煞,肉眼可见的气弧直贯苍天,好似大渊浩荡,无尽的风暴汹涌激荡,血光与白光的争锋,顷刻倒塌。 一击而退,屠白衣眼眸微睁,道道精光犹如激电。 陆尘撒手撤刀,身形立于之前,却蛮横而浑厚的血气比起秦方犹有过之,惊得众人无法相信。 “那个是...第二凉薄?” 有人惊呼,凌霄道人唇角一咧,面色难看。 就陆尘身后,原本稚嫩俊俏的第二凉薄哪还有先前的样子,就遍体上下鲜血淋漓,右臂齐肩而断,早已没了踪影。原本梳理整齐的长发散乱着披在脸上,狰狞而又狼狈,若非这矮小瘦弱的模样,恐谁也认不出此人便先前那意气风发的纵横门圣子。 “没事吧?” 陆尘头也不回,问了一声。 “要你多管闲事...” 听得陆尘之言,第二凉薄神情一怔,又狠狠咬牙啐了一口,面上满是不甘与恼怒。 相较屠白衣的云淡风轻,第二凉薄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陆兄弟好生慑人的杀机。” 屠白衣收手而立,原本微睁的眸子也重新变作原本的模样。 象眼细长,柳眉阴柔,说来也是个偏偏公子的模样,却其站在那里,好似山岳般能够带来无穷的压力。然之先战第二凉薄,又与陆尘如此碰撞,却气息依旧平稳如常,未曾有过任何衰败之象,让人心中恼怒。 偏偏其唇角笑意未曾变过,风情兼浪掷,自负又谦和。 “手指还在痛...” 不待陆尘回答,屠白衣甩了甩手腕,颇为感叹一般。 “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不过双指便抵住杀生之力,便纵观这天下九州,五域四海,又何人能行?恐年轻一代之翘楚,非太子殿下不能。” 冷哼一声,陆尘可并无任何好的态度。 先前屠白衣那双指点出,是当真要取了第二凉薄的性命。 “陆兄弟的称呼未免太过生分,便直唤白衣即可。” 屠白衣轻笑一声,将双手负于身后,眸光却越过了陆尘看向第二凉薄,便先前的杀机仍旧未曾彻底散去,仍旧让人觉得冰寒,好似被饿狼毒蛇盯住。 第二凉薄就身子猛地一个激灵。 却陆尘横跨一步,正拦在两人之间。 瞧见这般,屠白衣唇角笑意更甚些许,却未曾多说,只摇头便罢,更周身杀机也都尽数收敛,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是风平浪静。然周遭瞧去,除却启明山安然无恙,这周遭千里之中,一片狼藉,满目疮痍,便残留的气机都让人心胆皆寒。 “多管闲事...” 第二凉薄撇嘴嘀咕,又禁不住闷哼一声。 就陆尘回头时,第二凉薄已经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如金纸,冷汗连连斗大落,便站也不能站稳,摇摇晃晃,气喘如牛。若非是匆忙赶上,恐第二凉薄已经无法支撑。 却其性子也是偏执,咬了咬牙关便将陆尘推开。 “不用你管,凌霄该已经与你说过,我是要杀你证道的!” “杀机剑气已入体,若你再不尽快恢复调息,恐五脏六腑都要受创,更境界也会出现动摇,说不得留下后患,以成暗伤。” 屠白衣只瞧了一眼,微微抬眉道来一声。 “性子太过执拗可并非好事,除却陆兄弟与后面的几位长辈,也无人可助你化解这般剑气。在下难得劝人,就看在陆兄弟的面子上方才与你说上一说,杀机剑气,可不容分毫小觑。” 言罢,屠白衣笑了一声,折身便回去启明山腰盘坐下来。 陆尘眉关紧皱,方才收回放在屠白衣身上的目光,转而瞧向面色难看的第二凉薄。 “你太冲动了,还是先回去,待我助你化解了体内剑气再说其他。” 言罢,不待第二凉薄再言,陆尘便伸手将其脖颈后的衣领拿住,就这般提着便踏空而回。况如今的第二凉薄,一身血气枯败,再无任何战力,纵然拳打脚踢也无能挣扎离开,只回到众人之间,又被凌霄按在地上,施以道法动弹不得。 陆尘也不知屠白衣为何言说唯他可化解剑气,却终归是选择相信,就一指搭在第二凉薄肩头,汹涌的血气激荡而出,轰然若雷鸣一般。 如此浑厚鼓动的血气,引来众人惊异。 却陆尘一言不发,反而眉间锁得更紧一些。 “混蛋,别碰我!” 第二凉薄还在不断的叫骂,却凌霄道人也没了耐性,当即呵斥一声,第二凉薄方才缩了下脖子不再出声。然其面上满含屈辱,还未待陆尘化解其体内剑气,眼泪就已经流了出来。 “这性子未免太过骄傲自负了些,你说呢?” 栾清儿转头看向鹏飞,面上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后者只冷哼,不曾回答,就遥遥望向盘坐启明山腰的屠白衣,眸中光彩闪烁,意味不明。 “不要冲动,屠白衣可绝不好惹。” 公孙凉是瞧见鹏飞模样,上前几步拦在其目光之前,摆了一张严肃的面孔。 “第二凉薄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是骄傲自负,却并非有眼无珠。” 鹏飞啐了一口,就眼神瞥过,公孙凉与身边几人也都瞧去。 先前屠白衣所言未曾压抑,众人都是听闻。 却此间再看,陆尘一身血气滚滚,却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搭在第二凉薄肩头的手指也在不断颤抖,显然那所谓的杀机剑气并非轻易就可化解。 “陆尘的本事如何我比你们更清楚,却如他也这般费力,便我去找那屠白衣也不过送死。这混蛋...” 鹏飞咬紧了牙关,面色并不好看。 公孙凉,栾清儿几人都是面有凝重,时刻盯紧了陆尘与第二凉薄的状况,以免出现意外。 “我去试试?” 洛仙儿挑起黛眉,是忽的笑了起来,看向身旁捏紧了衣袂的穆双影。 “正巧近来有些突破,正好拿这九黎的太子试试身手。” 言罢,不待穆双影回神,就已经踏步而出。 众人也都惊愕,却如公孙凉也是张口却无能出言,毕竟洛仙儿神通境堪得年轻一辈之巅峰,更手段霸道大气,绝非他人可以相比。虽说前次公孙家秦家与陆尘一战未分胜负,可毕竟两人本就并无仇恨,尤其洛仙儿有意谦让,只拳脚来回,未曾见过真正的杀伐手段,是其境界修为,无人可堪如何。 若要说能与屠白衣一战者,也就唯有洛仙儿。 众人都是只能沉默,虽不愿再生矛盾,却屠白衣究竟手段如何,是谁人都想探究一二。 “回来。” 正欲踏空而去,却陆尘忽的出声,将洛仙儿叫住。 就回头看来,洛仙儿皱眉,对上陆尘满面凝重的模样。 “不必去了。” 收手而立,陆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面上也浮现苍白之意,若非穆双影眼疾手快将其扶住,便真的要躺下去才行。 “你...” 洛仙儿眉脚一跳,终于转过身子。 “你不是他对手,不必去了。”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苦笑摇头,虽是说来好似看轻了洛仙儿,却后者并未恼怒,只安静地等待下文。 “屠白衣...至少大能巅峰。” 待得气息平静,陆尘面上满是凝重。 “甚至...与你境界齐平。” 众人愕然,便洛仙儿也沉下脸来。 “第二凉薄体内唯有一道杀机剑气,却剑气之纯粹精湛,可堪剑道极致,是我平生仅见。却剑道如何且不多说,杀机而成剑气,这般手段,于屠白衣而言不过信手施为,可那般杀机...” 陆尘转头看向第二凉薄。 “杀生亦不能及。” “什么?!” 若说屠白衣境界堪比洛仙儿,众人惊异便罢,却也并非无法接受。如第二凉薄在前,不过二六年岁便登龙巅峰,若再有几度春秋,便超越洛仙儿都并非难事。却屠白衣手段杀机,是杀生断刀亦不能及... 杀伐之大器,亘古第一的杀生... 却及不上屠白衣?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妖孽?!” 有人咬牙,不甘也好,恼怒也罢,却终归是无力能敌。 “你要说的只这些?” 与众人迥异,洛仙儿面上却忽的恢复了平静。 然其却仍旧顺从地折身而回,未曾妄视陆尘之言,再度上前与那屠白衣求战。 却走了几步,洛仙儿是径直来到陆尘身前。她满面平静,只探手而来,讨要一般。 “杀生就算了,我也不能驾驭。” “那老鬼的血刀...” “借我一用。” 第582章 午时已过人未至 洛仙儿精致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好似不过随意闲谈一般,便一双眸子也如古井无波,让人无法猜透其心中想法。 却陆尘仍旧果断摇头。 “你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必要。” 接连吐纳几度,体力终于恢复了些许。 勉强撑起身子,又低声安慰了仍旧扶着自己的穆双影,陆尘只瞧洛仙儿一眼,忽的笑了笑,便踏步而去。 众人还不知陆尘欲要如何,却再看时,陆尘身形已经到了启明山下。就先前那屠白衣丢下的大氅,被他捡了起来,又抖了个干净,方才上前,迎着屠白衣而去。 公孙凉一众自是不知陆尘意欲如何,便这周遭许多人都是瞧见,低声的议论犹如蚊鸣。 “嘿,又要打了!” 启明山巅,老酒鬼晃着手中的酒葫芦,微微泛红的脸上满带笑意。 “这个娃娃可不简单,是那云泽洲虎王的义子,本事大得很,也不知九黎皇朝的小子能不能应付过来。” “你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 鹏安歌几人皱眉,尤其无为子,面上更是露出许多难色。 就将将踏出一步,是要上前阻拦这两人出手,却老酒鬼瞧见,只伸手便将无为子按到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是整个启明山都猛地震了一震。大片的乱石簌簌落下,无为子整个脑袋都陷入泥土之中,偏偏老酒鬼不愿无为子阻拦,就一个翻身便坐在无为子背上,任凭其手脚乱舞也不影响饮酒作乐。 “你就老实点,人家小娃娃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插上一脚。” 嘿的笑了一声,老酒鬼深深吐出一口酒气,却转而再看时,脸色当即垮了下来。 陆尘已经到了启明山腰,却并非藏有敌意,只将那抖了个干净的大氅丢给迎面而立的屠白衣。 “已经过了午时,还不入太初遗址吗?” 就如此言来,远处正在观望的众人都是皱眉。 本以为会有乐子可瞧,却陆尘的举动,让人暗中摇头。尤其鹏飞秦方,连同已经恢复些许的第二凉薄,面色当即黑了下来,若非身旁之人拦着,恐他三人脾气,是早便冲上去质问许多。 “陆兄弟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你们又何必如此。” 公孙凉深深一叹,却转而瞧去时,面上同样含着疑惑。 只身旁一道身影恍惚,就看得清楚,洛仙儿已经追到陆尘身旁。 “等人。” 屠白衣接过大氅,又瞧了眼已经站稳了身形的洛仙儿,面上露出些谦和的笑意,就微微低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等人?” 陆尘挑起眉来,未曾理会身旁一言不发的洛仙儿,却笑意更甚先前。 “这天下竟还有人敢让你九黎皇朝的太子等候,未免太过胆大了些。却不知,太子殿下要等的那位,究竟是谁?” “在下先前便说过,陆兄弟如此称呼是太过生疏了些,就直唤白衣便可。若不肯,陆兄弟是看不起在下?” 未曾回答,屠白衣就重新披上大氅,又背负双手,未曾见过任何傲慢,却分明让人觉得其面上笑意隐隐含着自负与不屑,是气质使然,高高在上,已成习惯。 也或其本就如此,毕竟有着冠绝年轻一辈的实力。 “白衣兄。” 顿了片刻,陆尘方才苦笑,拱手唤了一声。 若非如此,恐屠白衣便不会解释要等何人才行。 “如此便对了,在下也算个好相处的性情,毕竟九黎皇朝淡出天下争夺已久,而今入世,临行前,父皇也是有所告诫,得抱有几分谦和才行,也免得招惹仇敌。却有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需他人莫要刻意前来冒犯,在下又如何会针锋相对。” 屠白衣勾起一边唇角,微微躬首,倒也多了几分君子之气。 就抬头,侧身,一个请的动作,陆尘与屠白衣便一同席地而坐。 只洛仙儿未曾领情,却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变化,仍旧淡漠如先前一般,就随着陆尘的动作挪了脚步,站在一旁。 “先前之事,在下还要与陆兄弟道歉才行,却那第二凉薄便罢,秦方之事,乃今日大会是在下操办,便得为来者众人负责才行。尤其,咱们要入的是太初遗址,若此时便见血,可是大大的不详。” 屠白衣面带笑意,就挥手便取了一壶清酒出来,又示意洛仙儿。 然后者却视而不见,将屠白衣晾在一旁。 “她自来这般性情,不爱与生人多说,白衣兄莫要见怪。” 陆尘是打了个圆场,屠白衣面上笑意古怪,却也未曾动怒,就斟满两盏玉杯,如此便随意对饮。 “洛仙儿姑娘性情刚直爽快,却北荒鸿沟之后,就再难见到其身影,不过东海有过些许芳踪便罢。真的说来,也就前些时候,公孙家秦家中,陆兄弟与洛仙儿姑娘一战算是重新回到天下人的眼前。” 屠白衣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唇角笑意略显古怪。 “陆兄弟,艳福不浅。” “白衣兄说笑了,仙儿与我可并非那种关系,我只将她当作姐姐看待。在她而言,我也就是个弟弟。” 陆尘轻轻摇头,又忽的看向屠白衣。 “第二凉薄,也是个弟弟。” “此人年龄确实小了些,却而今境界已经堪得登龙巅峰,又修行了《大圣鸿蒙真经》,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好似未曾听懂陆尘言语间锋芒一般,屠白衣只笑笑便罢,却所言是扯到了其他方向。 斟酒,邀敬,一饮而尽。 “至于在下正在等候的人...陆兄弟,你也该认得才对。” 缓缓吐出一口酒气,屠白衣将话题转开。 “她常常与我提起你的名字,虽是相交不深,却你的存在,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只真的说来,这个印象却并非很好,陆兄弟你也莫要见怪,毕竟其年岁也小,心性纯真,毫无城府,便想什么就是什么,若仍旧觉得不满,便在下代她像你道歉。” “可你说的...究竟是谁?” 陆尘愕然,还是头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屠白衣。 就其面上,便笑容都尽数内敛,未曾再有任何自负之象,不过些许的歉意与更多的温柔。尤其那双细长好似困顿无神的眸子,更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她是普智圣僧唯一的弟子,真名屠月蝶,外人却称其,小菩萨。” “是她?!” 陆尘张大了嘴巴,是心中想过许多人,却独独不曾想起那小菩萨。 就当日云泽洲收子大典一见,至今已有不短的时日,然而今想来,仍旧印象极深。毕竟那般娇俏可爱又羞怯温柔的女孩,是陆尘见过的唯一,却真个说来,许是普智圣僧的弟子这般身份,才更让陆尘记得清楚。 “屠月蝶...屠...” 终于回神,陆尘面上颇为古怪,就瞧向屠白衣,等候下文。 “是在下唯一的妹妹。” 屠白衣瞧了陆尘一眼,面上笑意再复先前,只端起酒杯到了唇边,却许久,又放下,一双眸子满是温柔。 “月蝶自小便被普智圣僧带去西凉,自那之后,便从未归家,偶尔听得些许消息,也不过是淡出红尘,不入凡间,就每日诵经念佛,过得自在却也枯燥。便每次想要去看她一眼都不能,那高墙深院的寺庙是清净之地,可不许我这种人随意出入。” 深深一叹,屠白衣面上带着些无奈,却更多的是痛恨。 隐隐逸散的杀机,便陆尘也觉得通体冰冷,好似灵魄也要冻结。 难得见到这般模样的屠白衣,洛仙儿也皱起眉来,面色怪异。 “再次见到月蝶时,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却和小的时候一般模样,仍旧俊俏可爱,尤其那双眼睛,好似装着天上的星辰。我是仍旧记得,就很小的时候,月蝶最喜欢坐在我的肩头骑大马,最爱吃的,是只有母亲才会做的豆黄糕...普智圣僧之死,在天下而言或许是个不好的消息,却于我而言,乃天大的幸事。”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屠白衣瞧向陆尘,重新露出笑意。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明白,若换做我是你,也会这般想法。” 陆尘未曾躲避屠白衣的目光,尽管觉得双眸刺痛,却仍旧平静自若。 “所以...你最讨厌那些来自西凉的和尚。” “是。” 屠白衣未曾否认。 “先前便见到你看向那些和尚的目光不对,我还道究竟怎么回事,却不曾想竟是如此。你...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陆尘将目光收回,就端起酒杯,却不过在手中把弄。 “探寻太初遗址,该只是顺便吧,也是个极好的借口。” “女儿家梳洗打扮需得耗费不少时间,却月蝶也该差不多时候到了,就请两位稍安勿躁,日后若有机会,白衣定会赔罪。” 屠白衣并未承认,却也并未否认,只笑了笑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起身向着山巅方向而去。 “几位前辈已经到了多时,却还未曾前去行礼,真是...罪过。” 言罢,朗声一笑,屠白衣此番言来,又何尝不是讽刺。 陆尘无言以对,只把弄着杯盏,不知如何想法。 却洛仙儿忽的转过身去,就眯起眼睛,寒光闪烁,开口叫住了缓步而去的屠白衣。 “既然月蝶姑娘还得些时间才能到,不若趁此机会,你我二人切磋一番如何?就当...打发时间。” 第583章 力有不逮,公孙凉的无奈 “打发时间?” 屠白衣站住了脚步。 就微微回头,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张开些许,却其中并无任何波澜,便些许的战意都不能瞧见。平平淡淡,若古井无波,如此看了许久才忽的摇头一笑,未曾回答,只转过头去,仍旧上山。 已经算是拒绝。 “嘁...” 洛仙儿咬着牙关啐了一口,自然瞧得出来。 屠白衣不愿再生指节,是要为之后的打算隐瞒手段也或如何,这些并非洛仙儿需要考虑。她只不满屠白衣的态度,就身形一顿便掀动波澜,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去,便整个启明山都开始颤抖,可怕的风暴汹涌炸裂。 却一拳砸下,是落在了空处,屠白衣头也不回,就身形一错便到了旁侧,仍旧闲庭信步般缓慢而上。 谁也不曾见到屠白衣的动作,却偏偏洛仙儿的攻势尽都被躲了过去。 本欲叫回洛仙儿的陆尘也瞪大眼睛。 只依稀见了虚影一晃。 比之鹏飞的速度都更快几分。 远处众人都是瞧得清楚,惊呼不绝,却洛仙儿反应也极快,就一拳落空便借力翻身,整个人席卷惊涛骇浪而去。便肉眼所见,匹练般的风暴凝结汇聚,真个天惊地动,让人肝胆欲裂。更那些个气机浩荡,搅动青云飘散,白日变幻,好似能够震破山河,杀穿乾坤。 却之下,屠白衣好似未曾察觉,只眼帘微垂,脚下一顿便消失无踪。 再度现身时,已经到了启明山巅。 “晚辈屠白衣,见过几位前辈。” 合手一礼,淡然寻常。 陆尘自是瞧得清楚,瞳孔几度收缩,面上震惊之色久久不能退去。 第二凉薄,败得可不冤枉。 就这般身法就绝非寻常,虽不知究竟来历如何,却其中隐隐有些迷踪乱步的影子,可又并非尽都如此。其中玄妙,陆尘还未明晓,却转眼便见到洛仙儿周身血气鼓荡,有大道回转长鸣,震响勾勒大日青天,拳出则滚滚而动,浩荡威压碾过苍穹,轰隆之声贯彻寰宇。 于那大日之下,洛仙儿衣袂飘摇,周身回荡九千仙莲,道音靡靡之际,万化万物以成方圆。 天地气机变换,大昼伏夜,千里动荡,山河沉陷! 却那屠白衣不过收手而立,眸光未曾有过任何变化,好似未曾察觉一般。 “仙儿!” 陆尘将将回神,却要阻拦也不及。 然气机临至,屠白衣仍旧不曾有过任何动作,便鹏安歌几人都是讶异,唯独老酒鬼嘿得笑出声来。 这一拳,终究是未曾落下。 气机临身,万般消散,戛然而止,风轻云净。 好似一眼天地变幻,春秋无度,就个先前的气机狂澜都没了踪影,更那回转的道音靡靡也都消散一空。此间瞧去,一切安谧如常,只洛仙儿身形立于半空,是个咬牙切齿的模样。 陆尘也终于松了口气。 “回来吧。” 就苦笑一声,也好在洛仙儿未曾真的落下这一拳。 虽不知屠白衣心中如何想法,毕竟洛仙儿若未曾收手,这一拳落下,若非躲避也或抵抗,便必定身死魂消,却偏偏屠白衣至今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 “这混蛋,是认定了我不敢破去启明山...” 一步踏回,洛仙儿怒气未消。 陆尘只哑然,却再度看向启明山巅那道身影,眸光复杂。 这人,可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是早便猜到洛仙儿定会收手也好,或是另有准备能够护得安然无恙也罢,却屠白衣这番举动,着实在意料之外。就那般平静坦然,天下又几人能够做到? “走吧,莫要再节外生枝,他是不打算再出手了。” 唯有深深一叹,只言罢,转身便离开。 待回到众人之间,相顾无言,如公孙凉也只苦笑,摇头无奈。穆双影是去安慰仍旧余怒不减的洛仙儿,却栾清儿几人都是靠近上前,询问陆尘与屠白衣究竟说了些什么。 屠白衣先前的模样,他们都是瞧得清楚。 鹏飞秦方,连同那第二凉薄虽是心中不满陆尘做法,却也难免侧耳,预知其中因果。毕竟屠白衣的强横绝伦已经有所领教,便不免有些好奇。 “他在等...普智圣僧身边的那位小菩萨。” 陆尘面上颇为复杂,就叹了一声,尽数言来。 屠白衣可未曾要求保密,便道来也无妨,毕竟日后不免天下皆知。 “那位小菩萨竟是屠白衣的妹妹?!” 待得听闻这般,众人都是惊异,无法相信。 先天杀相最是凶煞,却那小菩萨生得眉清目秀,温婉似水,尤其怯懦怕生的样子惹人怜爱。偏偏,这截然相反的两人竟为亲生兄妹。就而今想来,先前屠白衣面上露出的那份温柔与宠溺,倒也足以说得过去。 “探寻太初遗址,该并非屠白衣本意。” 公孙凉皱眉许久,终于开口。 “恐怕...他根本的目的,是为了屠杀那些西凉僧人,以解心头之恨,而非真要探寻太初遗址。” “若非如此,又能为何?” 第二凉薄冷哼一声,眸光转向已经回到山腰处独自盘坐的屠白衣,面上满是敌意与不甘。 “我这便去找那些和尚说个清楚,这混蛋要杀他们,我偏不要他得逞!” “回来!” 不待第二凉薄走出几步,凌霄道人便抬手就拿住其衣领,将之拎了回来,按在地上。 “屠白衣所欲如何,与咱们并无太大关系,何况站在他的角度而言,会有这般想法亦不为过。虽说如此行径与道义不合,却即便你去说了,也不过得罪屠白衣便罢,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是给了屠白衣撕破脸皮的机会,也无需进入太初遗址,此间便可大开杀戒。” “那我就在太初遗址里破坏他的计划!” 第二凉薄咬牙切齿,是恨极了屠白衣。 凌霄道人皱眉无奈,也不知如何规劝才行,就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启明山腰的人影,还在盘算该如何阻拦。 “拦,自是要拦,毕竟那屠白衣不过为了一己私欲,却欲要加害这许多无辜的性命...” 许久,只深深一叹,无能为力。 “却他要如何,又谁能阻拦?” 只闻言,第二凉薄也沉默下来。 便公孙凉都仰面长叹,苦恼地揉着眉心。 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谋略都不过无用之功,这点是公孙凉早就明晓。何况屠白衣也绝非等闲之辈,实力强绝不说,便先前展露的身法,要杀人,便谁都无计可施。 陆尘,也或鹏飞? 若有自信拦住,早便开口,又何须这般为难。 “除非要他自己放弃,也或...” 许久,公孙凉才终于开口。 “小菩萨!” “你要利用小菩萨?” 栾清儿皱眉,于心有些不忍。 “我也见过那位小菩萨,确实是个可爱善良的姑娘,若真要利用她才能阻拦屠白衣...” “若小菩萨不知屠白衣的目的呢?” 公孙凉瞧了栾清儿一眼。 “如你所言,那位小菩萨跟随普智圣僧身旁修行佛道经法,心性向善,断然不会赞成屠白衣残害无辜的做法,却其仍旧要来。我所猜测,小菩萨该是无意间知晓今日之事,便如其邀请之法,是言说天下俊杰之会,探寻造化,以日后抵御外敌。况小菩萨的性情,若得知此事,必然要来,一则修身立命为天下,二则,也是为追求进境,以报普智圣僧血仇大恨。就屠白衣对小菩萨的宠溺,定然答应下来,方才有了此间等候之事,可其根本目的,断然不会让小菩萨知晓,否则小菩萨定会阻拦。” “可若小菩萨不曾知晓这些,屠白衣又为何与我言明这许多?” 陆尘疑惑,便众人也疑惑。 “屠白衣有胆如此,自是不会让你与小菩萨多说。” 公孙凉只苦笑,是摇头一叹。 “待之后小菩萨到来,他定会将其带上,先行进入太初遗址。其中广阔,就其身法速度而言,便鹏飞都无能追及,他人就不必多说。待入得太初遗址,寻一隐秘安全之地将小菩萨先行安置,而后独自折返,寻西凉僧人出手,咱们便再无任何阻拦的可能,强行也不过白白送上性命而已。” “这...” 众人哑然,已经想通。 “至于屠白衣为何要与你言明这些...九黎皇朝,想来与血天大圣也有些不为人知的交集,故而屠白衣对陆兄弟有些别样的态度。就先前,那屠白衣所施展的身法,可是有些迷踪乱步的影子,却其境界,更在陆兄弟之上。” 公孙凉不过随口一说便罢,是顺便想通而已。 却这些,谁也不会在乎,哪怕九黎皇朝与血天大圣真的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也就断古前的历史。而今再说这些,可不太有用。 屠白衣先天杀相,纵然对陆尘有些别样的态度,却也断然比不了小菩萨在其心中的地位。想要阻拦屠白衣,也唯有小菩萨才行。 “如何拜托小菩萨阻拦屠白衣,我亦并无良策...就先行靠近些吧,若有机会,便尽量抓住,却千万不可声张,否则屠白衣撕破脸面,当下出手,必生危机。” 许久,公孙凉深深一叹,满是苦涩。 却若非此般,也无他法。 就如其言,一行人上得启明山腰,与旁侧不过十丈之外。 屠白衣自然见到,就转头瞧来,唇角微勾,不曾有过任何在意,反而众人压力横生。 更第二凉薄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出手将其立毙此间。 只不喜屠白衣这般得势的模样。 午时已过,未时有半。 天边彩霞佛光,那月白僧袍的姑娘,终于踏云而来。 第584章 古农少昊两太子 小菩萨的存在,是众人皆知的存在,毕竟普智圣僧乃五域四海之绝巅,亦为最有希望突破大圣的存在,其之一言一行都被天下关注。小菩萨这普智圣僧唯一弟子的身份,自然无需多言,便只需见到那姑娘来带启明山腰,与屠白衣笑着言谈,就已经明白为何等到现在。 只未曾料到这自称九黎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屠白衣,竟会与小菩萨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 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尘一行就在不远处,虽是瞧着却如公孙凉先前所言一般,屠白衣始终与小菩萨待在一起,便少昊古农皇朝太子前来,也不过三言两语就打发离开,直至就此而入太初遗址,也不曾离开分毫。 “若不能让这两人分开,咱们就没有任何机会。” 公孙凉也着实苦恼,就皱眉深思却不得其法。 胆敢与陆尘言明这许多,屠白衣又如何不会想到如何应对。 “之后再找机会吧,毕竟不能与屠白衣彻底撕破脸面。” 深深一叹便罢,就瞧着启明山巅,四大皇朝太子与小菩萨并肩而立,正言说着那些个无谓的激励与叮嘱之言。毕竟此行诸多凶险,屠白衣也需得做足场面,便耗费了不少时间。 却旁侧,老酒鬼几人又在喧闹。 鹏安歌与那些个赢家太上是想要带着老酒鬼离开,却偏偏后者不肯,说什么也要进入太初遗址探寻一番才是。就其口中义正言辞,满面肃然,却眼神中分明藏着激动与好奇,所谓探寻该并非为了机缘造化,而是那所谓的乐子。 也不知老酒鬼如何想法,那太初遗址唯有凶险与神秘,又哪来的乐子可寻。 无奈摇头便罢,陆尘几人不再过问,只小酒鬼赢慕寒也上前劝说,却终归无可奈何,是点头同意老酒鬼随行。 可毕竟此间众人都是年轻一代,鹏安歌几人比不得老酒鬼,扯不下脸皮,就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便各自离开。偏偏老酒鬼不曾介怀,反而满脸笑意,拉着小酒鬼便原地盘坐对饮,口中啰嗦着要屠白衣尽快说完,也好早些进入太初遗址。 “这老头的性子可不好拿捏,之后进了太初遗址,莫要节外生枝才好。” 萧纨绔有些头疼,就如此言来,公孙凉秦方连同栾清儿鹏飞这些人都是苦笑点头,却要说看住老酒鬼是不太可能,毕竟其修为不凡,手段超绝,于老辈人物中亦属顶尖。 若其性情并非古怪自然一切都好,甚至公孙凉也想过要老酒鬼开口,阻止屠白衣滥杀无辜。却偏偏因其性情,公孙凉就唯有放弃,更唯恐被其得知,毕竟此行太初遗址,老酒鬼只为取乐,怕一旦得知这些便反而会站在屠白衣的一方。 唯恐天下不乱,便是老酒鬼的性子。 “若是换个人来也好,哪怕无为子都行,偏偏是他...” 公孙凉深深一叹,却仍旧未能寻到好的办法。 绝对的实力之下,计谋,可不大顶用。 “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先前我与鹏兄曾进过太初遗址,其中虽然古怪,却蕴藏了大大小小的灵脉与龙脉无数,若以玄法为道,要阻拦屠白衣,并非没有可能。” 陆尘轻轻摇头,不再思考这些。 “至于其他办法,还是你们去想吧,我的脑袋可不太好用。” 耸肩便罢,陆尘转而便有些出神,也不再理会公孙凉几人究竟说了什么。 就手段而言,又何止玄法。 懒惰传承,秘法...厚土! 天道至宝以幻化金钟宝塔,称得万法不侵。却陆尘曾暗自施展一次,便再不曾动用,是因其消耗太过严重,只短短一息便无法承受,纵然未曾损耗血气也不过极限如此。 更于金钟宝塔之下,好似背负山岳沉重,寸步难移,便肌体骨肉都要裂开一般。陆尘从未怀疑过,若真要超过一息时间,纵然血气能够承受,却身体也无法维持,说不得就被秘法厚土压成粉碎... “能不用,便不用吧,九罪传承的秘法尽是些让人无法忽视的弊端,动则要命,却也无法将之抛弃,反而因其莫名地招惹了些仇人。简直就是...蛊虫一般” 暗自苦笑一声,陆尘也只将这些埋在心底,不可与他人多言。 就抬头瞧去,那任家任天行手中便有九罪传承之一,秘法称天藏,道器无穷,却大多破损,更金光天幕脆如薄纸,伤则害其本身。另有金家金天纵亦为九罪传承之徒,却其手中究竟掌握了哪件传承,什么模样,不曾得知。 本该无仇无怨,却因九罪传承平白生祸。 “纵然除去九罪传承的缘故,也有着不能化解的深仇...” 陆尘的眸中闪过冰冷杀机,却一瞬即逝,未曾引来这两人注意。 然启明山巅,始终躲在屠白衣身后的小菩萨仍旧是过往那般,清丽出尘又怕生怯懦的模样惹人怜爱。却此间,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都瞧着陆尘的方向,皱了皱琼鼻便将身子更缩后一些,秀眉轻蹙,面上也露出些许疏远与厌烦。 “叮嘱已经足够,太初遗址神秘莫测,还望诸位能够小心行事。一切,皆为大局,只盼日后我等能够众志成城,抵御外族来犯,护我江山无恙,为万世开太平!” 屠白衣自然察觉小菩萨异样,却也并未多想,只当其未曾见过这番场面有些怕生便罢。 却其口中所言亦到尾声,就个一声高呼,响彻天寰。 人群如黑潮,不屑者有之,淡漠者有之,更许多暗藏心机者藏于其中,却一声声回应的高呼震动山河,便大地都在颤抖,振奋人心。 “场面话倒是不错,却可惜,太多的傻子,还不知道得死掉多少才行...” 第二凉薄禁不住嘀咕一句,被凌霄道人瞪一眼便乖乖安分下来。 再瞧去,中州四大皇朝,四位太子,屠白衣首当其中便一跃而入那深潭之中,小菩萨紧随其后,更许多人鱼贯而入,噗通之声络绎不绝。也或分水而入,也或横冲直下,便华林钟亦随之进入太初遗址。 却古农与少昊两位太子仍旧站在原地,目光都是望向陆尘所在,好似有话欲言。 第二凉薄早便匆匆追了出去,是不愿被屠白衣甩开,凌霄道人无奈,亦是跟上。只陆尘一行却未曾着急,毕竟屠白衣身法非凡,便真要有心将旁人甩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追上。早些晚些,并无区别,反而如今更是落了个清静,就周遭终于空荡下来,四周瞧去,仍有许多人影存在。 任家两圣子,金家金天纵,瑶光为首七洞天,东盛诸子百家亦有许多正缓步而去,连同南野几位妖主之后,西凉几位佛门僧人,皆非无名之辈,有着不弱的境界修为与实力,是年轻一代翘楚之列。 却陆尘未曾理会他人如何,只瞧向古农与少昊两位太子,缓步而去。 “你...要扛着这人一起进去?” 两位太子迎了上来,就瞧见陆尘肩上扛着包裹,不禁哑然失笑。 淞南的傀儡,可不能随意丢掉。 “先前在太初遗址中遇见意外,也不知如何处理才行,还得带她重新进去一趟才行,总不能放任不管,兴许其中就有解决的办法。” 陆尘只随意寻了个理由,便公孙凉几人不知淞南究竟怎个来历,就鹏飞暗中撇嘴,却也未曾拆穿。 只听闻,两位太子尽都点头,倒是不会太过在意,毕竟陆尘先前进入过太初遗址并非隐秘,任家那两位圣子蹭对他人提起,是莫名在古老战场相遇,更闹出了极大的麻烦。 “这般阵容,可是真的有够豪华。” 古农太子出声邀请,目光看向陆尘身后。 “要一起吗?” “求之不得。” 陆尘笑了起来,未曾拒绝。 中州四皇朝,陆尘曾与古农皇朝也有过些许交情,就而今来说,怎的都不会成为敌人。虽说少昊皇朝尚且头次来往,却古农太子必定得到皇主吩咐,究竟如何无法知晓,就足够放心就是。 真个说来,古农皇主的照拂,陆尘可承了不少人情。 且虎王与公孙君子亦同古农皇主有过许多来往,于中州四皇朝而言,古农算是最好相处。 “前些时日还听父皇提起陆兄弟,是神交已久,却而今方才见到。对了,早先时候,云泽洲收子大典与公孙兄弟大婚盛典我二人都没能前去,倒是有些疏忽了,还望陆兄弟莫要见怪,只无奈当时手边脱不开繁琐,日后必定奉上贺礼。” 踏足山巅,古农太子面含笑意,正说这些闲常之言,却旁侧几人跃入池潭之中,也就只陆尘一行还未进入。 周遭也彻底空旷下来,风平云静。 却正笑着言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古农太子忽的收敛笑意,连同少昊太子亦转而望来,面上颇为严肃。 “屠白衣此次召集天下英杰,可并非真的为了探寻太初遗址,而是另有目的。在下不知几位是否已经猜到,却想来东盛多智近妖的公孙凉该有些看法才对,只我二人明明心中明晓,却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是否阻拦,如何阻拦,还望明示。” 第585章 再入太初遗址 中州四皇朝,传承久远,无法追溯,却自古以来便有着许多牵连。便言说地域分割,南征北战,虽不过小打小闹,可从未停息,便在天下人言来最为神秘的九黎皇朝,却于古农和稍好而言并非如此。 至少也会有些来往,相较他人而言是知晓更多一些。 “先天杀相本就凶煞至极,是为生便犯无尽杀孽,为天道所摒弃。” 古农太子轻叹一声,面上满是忧心。 “今次屠白衣召来天下俊杰相会,言说欲要一探太初遗址,寻造化,觅前途,却其真正的想法,几位也该知晓才对。那屠月蝶自幼便跟随普智圣僧前往西凉修行佛道禅理,直至魔族现世,都未曾归来,偏偏屠白衣的性子又是那般,爱护亲妹比之自己更甚,是任谁都不能伤害屠月蝶分毫。但凡有人违逆,必定处以极刑,而多年不见相见,饱受相思之苦,屠白衣心中必然对西凉僧人恨到极致...” “恐今日到来的那些西凉僧人,都在屠白衣的仇恨之中。” 少昊太子皱眉,目光转向公孙凉。 “早便听闻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算无遗策,我二人修为不敌屠白衣,更计谋也不如,便唯有仰仗阁下才行。” “这...” 闻言如此,公孙凉面上也有难色。 就众人相顾无言,许久,陆尘方才摇头轻叹。 “并非公孙兄不欲阻拦,只实在无计可施。那屠白衣境界尚且不明,却其手段必然非同小可,先前一番闹剧你们也是瞧见,便第二凉薄都绝非对手,更一场大战后,屠白衣的气息都不曾出现分毫紊乱。” “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计谋都是无用。” 公孙凉苦笑,折扇轻轻敲打额前,眸光无奈。 “一力降十会,便我等先前也在暗自商谈,想要借助屠月蝶来阻拦屠白衣。却屠白衣的身法着实古怪,就如此瞧去,陆兄弟的迷踪乱步,鹏兄的天鹏神速都是比之不及,又如何能够追上?此间再入太初遗址,恐屠白衣是再无踪影,而后便要以各种理由将屠月蝶藏起来,以折身对付西凉僧人。” “我二人也是如此想过...” 古农太子与少昊太子相识苦笑,却最终也并无任何解决之法。 “能否阻拦,还得看运气才行。” 公孙凉轻轻摇头。 “若咱们运气好些,在屠白衣离开后寻到了屠月蝶的去向,便可轻易拦下这场无谓的杀戮。若是不能寻到屠月蝶...” 众人都是沉默下来。 若不能寻到也非要阻拦,便唯有一场大战。 却对于屠白衣,陆尘一行自问并无任何了解,就唯一与之交手的第二凉薄也早就急匆匆追入太初遗址。其中浩大而广阔,街头小巷错落无章,又如何能够轻易寻到一人? 无异大海捞针。 便寻找屠月蝶亦是如此。 “便走便说吧。” 古农太子轻轻摇头,只招呼一声,便一行人终于跃下池潭,登入甬道之中。 一如过往的方正模样,却此间再瞧,那些个堆积阶梯两旁的碎石已被无数人翻动过,散乱地洒了满地,更许多嘈杂的人声不断自前方传来,更一些气机的波动席卷,无法平静。 众人都是皱眉。 太初遗址本就神秘古怪,却还要在其中妄自出手,是当真不怕惹了什么祸事。就听闻那些个嘈杂的声音,也大概明白其中因果,只因先前等候太久,压抑的矛盾煎熬耐心,至此间没了屠白衣与华林钟的去向,便彻底爆发出来。 阵阵波动席卷而来,狂风如岚。 就行到尽头,抬眼瞧去,大片的人影早已散落在古秦坊市之间,可以瞧得清楚。却于之外,纵横无尽的城墙之下,一道道人影起落,各色的神光交织,席卷汹涌气机四溢,也是未敢真的进入城池交战。 “不必理会。” 公孙凉微微皱眉,是言出了众人心中想法。 不过一些三教九流之徒,空有圣子圣女之名,却只勉强跻身俊杰行列,尚且入不得众人眼中。便此间瞧去,手段最强者也不过堪堪四御罢了,唯独老酒鬼盘坐城楼上嘻哈笑闹,身旁跟着赢慕寒满脸惆怅。 “赢兄也是倒了大霉,竟在此间遇见了这老酒鬼,是注定不能与咱们一起了。” 陆尘摇头一笑,目光四周扫过,却未曾见到屠白衣的去向。 便第二凉薄与华林钟也未曾见到。 “大概是看漏了...” 轻轻摇头,陆尘倒也未曾在意许多,毕竟此间辽阔,不知边疆几何,更那坊市城池大得出奇,一眼望不到尽头,便远处青山起伏也在之中,何等浩大。 “还是先去寻人再说,却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公孙凉将目光收回,就扫了一眼,便已经寻到西凉僧人所在。 许是西凉佛道也有许多门派,虽先前所见,那些个僧人都是聚集一处,却此间已经分开,三五成群,各自搜寻。就其中一些,已经触动不详,身具险地,各自施展未曾见过的神法,却大多金光浩荡,让人惊叹。 “鹏兄,清儿姑娘,你二人是我等除却陆兄弟身形最快的两位,便去四处寻找屠月蝶的下落,若是见到便将一切都言说明白,莫要强行蛮横,一切以和为贵,相信月蝶姑娘若是得知屠白衣所想,也会出面将其阻拦。却定要记住,此间乃太初遗址,万事需得小心,任何古怪与诡异都要远远离开,不得靠近。” 公孙凉转而看向两人,面上严肃。 “若是见到屠白衣,也要尽量隐藏躲避,实在不能,便言说咱们各自搜寻,莫要与之冲撞。” “好。” 栾清儿已经答应下来,却鹏飞只冷哼一声便动身离开。 两人各自前去不同方向,一左一右,漫无目的而已,公孙凉也不过尝试运气罢了,却未曾真的抱有什么希望。 “陆兄弟,仙儿姑娘,还有...两位太子殿下,之后,还得仰仗你们了,我等几人也就唯有从旁相助才行,却真要对上屠白衣,还是不太足够。” 待得转过身来,公孙凉面上也有为难。 却几人都不曾在意。 然随行之后,那万合门圣子,五行圣殿圣子,面色都是有些古怪。他二人不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安心于宗门内修行,手段如何,便公孙凉也并无太多了解,就理所当然与自己化作一般水平。 唯有红尘谷圣女仍旧漠然,一双眸子若古井无波,面有黑纱,瞧不出分毫神情的变化。 “可此间咱们该做什么?” 古农太子瞧向公孙凉,已然将其当作决策之人。 连同陆尘在内,尽皆如此。 便无论身处何地,何种境况,公孙凉都是有着如此的气魄,主掌大局,分毫不乱,亦能够让人信服。 “做不了什么,就分散开来在那些个西凉僧人附近四处一番即可,若有机缘最好,若无机缘也罢,却得时刻警醒四周,一则免得遭遇意外,二则也是利于寻找屠白衣的动向。若是见得,便莫要犹豫,大声呼喊,纵然惊动不详也无妨,咱们之中任何一人对上屠白衣,都是坚持不了太久。” 公孙凉苦笑便罢,就目光四周瞧去,已经做出决断。 陆尘是与穆双影,古农太子一道,于行至最深处的五名僧人附近探寻。毕竟越是深入便越多凶险,陆尘最通玄法一道,这般安排也是最好。 洛仙儿是在当中一群僧人附近,同行者乃萧纨绔与万合门圣子。 公孙凉,蛮儿,秦方是西侧僧人附近,少昊太子,红尘谷圣女,连同五行圣殿圣子于东侧。 就如此分散开来,却仍是少了一方。 极西处。 西凉僧人分作六处寻探,然公孙凉这般决定,已是最好的分配,毕竟考虑到应援的时间,需得有足够的强者坐镇才行。陆尘当先,古农太子为辅,最为深入,理所应当,另有四处便各为洛仙儿,少昊太子,蛮儿与秦方联手亦是不弱,却公孙凉熟悉秦方手段,在旁策应无需磨合,更智谋以作补足,并未相差几分。 可最后一方如何分配,便成了难题。 “若第二凉薄与凌霄兄还在就好了...” 深深一叹,公孙凉想了许久也是没能决定下来。 “我去吧。” 万合门圣子自来极少开口,却此间忽的上前几分,到了公孙凉身前。 他挠着头发,面上也有些拘谨的模样。 “仙儿姑娘有圣道神通之境,想来便少一人也无妨,何况于六处西凉僧人之中,那里是遭遇屠白衣可能最小的一处。极西处的那些个僧人,就交给我来便是。” “可...” 众人都是瞧去,便公孙凉也愕然。 “陆兄弟所在的一处,无疑遭遇屠白衣的可能最大,却极西处的那些个僧人也不过仅次些许,只你一人...” “西侧两队僧人距离并非很远,若真的遇见屠白衣,就无需多少时间便可赶来,便只我一人又何妨,毕竟那些个僧人也并非弱者。” 万合门圣子放下手来,原本泛红的面庞忽的恢复正常,只平静一笑,却那双平平无奇的眸子一改往日般平静,有着刺人的精光,令人心颤。 那称不得瘦小却也绝非强壮的身体里,轰然升腾可怕的气势,仿若万钧山岳,盖压苍穹。 “何况我项龙渊...也绝不是个废物!” 第586章 断古前遗事 一袭白衣,平平无奇,便丢在人群中就再无任何特点,看过一眼就会忘记的项龙渊,此刻于周身激荡的气势,让人窒息。 谁都不曾在意过他的存在,纵然知晓其出身万合门中,却毕竟从未听说,是太过寻常。就公孙凉也不知此人究竟如何,皆因其从未远出宗门,不过安心修行便罢,怎个手段,怎个气魄,怎个行径,都是无从而知,就其为人尚且亲切,也不过万合门弟子平日所言。 公孙凉从未注意过此人。 却这般瞧来,那般浩荡恐怖的气势犹如万钧山岳,盖压苍天,是于此间便觉得喘不过气来,便其原本并非魁梧的身材也好似莫名高大。 “就这么定了,极西处的那些僧人,便交给我来就好。” 项龙渊收起一身澎湃的气息,眸中精光亦收敛。 就此间瞧去,仍旧是先前那不名一文的项龙渊,任谁也无法想到这样平平无奇的人竟会有着那般可怕的气势。 “这...好吧,那就暂且如此。” 公孙凉张了张嘴,终究不过是同意下来。 就言罢,又忽的一笑。 “你这人真是难以猜透,明明身负这般强横的实力,却偏偏不名一文,就平日里呆在宗门不与他人接触。是我公孙凉小瞧了你,还望莫要怪罪,却如此也得多说一句,那屠白衣绝非好相与的存在,更仙儿姑娘对上此人也未必能够取胜。若是见到屠白衣出现在你那一方,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等,切莫以身犯险。” “好,我记下了。” 项龙渊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就那眸中精光散去之时,面上也隐隐多了些羞涩的模样,让人无法猜透。 却于项龙渊,便公孙凉也所知不多。 “如此,就各自散开吧,记得时刻关注周遭方向,一旦哪里出现气机波澜,定要第一时间赶去。” 最后一言落罢,公孙凉便与秦方当先离去。 蛮儿略有些不舍,就一步三回头的瞧了许久,最终是在陆尘的催促下方才终于离开。至此间,众人也都各自分散,陆尘就与穆双影连同古农皇子深入坊市街巷,一路奔行,直至皇城脚下方才见到那些个西凉僧人,是正围着一堆破烂的铁器商讨什么。 就观察许久,陆尘有玄道天眼亦不曾见到怎个古怪,便放下心来,未曾理会。 “太初遗址真正的机缘造化都在皇城之中,此处仍旧民间坊市,纵然有些机缘造化也早便被人寻走,又何必如此浪费时间。” 古农皇子瞧了许久,轻轻摇头,似是知晓许多。 陆尘与穆双影都是意外。 “外界流传有太初遗址的地图,涉及不过民间坊市的些许,已被探查清楚,便任何古怪与不详都有标注,宝物亦是洗劫干净。可除却那些地方,其他仍旧一片混沌,太子又如何会有此言?” 穆双影手中也有那份地图。 就当即取出,细细对照,此间已是地图之外。 “我名农子玉,你们该是不知,便称呼子玉就好。” 农子玉笑了一笑,将那地图接过,看了片刻仍旧微微摇头。 “这地图是真的不假,便外界所言亦为真实,却这些范围不过已经探寻明白的范围之中,是一些寻常修士刻意画来传播出去。然真个说来,古今多少春秋,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太初遗址乃六凶之一,更是遗落的古秦帝国,必然藏有第一断古前的重宝无数,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将那地图还给穆双影,农子玉摇头轻叹。 “我中州四皇朝传承悠久,无法追溯,便关于古秦帝国亦有过记载,却而今也不过传说,是那古秦帝皇曾收集九牧之金铸造了一尊九州重器,极有可能随着古秦的遗落而丢在太初遗址。就第二断古前,盛世浩荡,妖孽争锋,大圣迭出,又如何不会探寻太初遗址寻那九州重器。记载只一言,得九州重器,必仙道昌隆,是集了九州大龙脉于一身,天道亦会垂青,便吸引无数强者深入此间。” “九州重器...” 陆尘与穆双影对视一眼,从未听说这些。 “这件事也就四大皇朝的皇族才知晓些许,旁人可无法得知。” 农子玉笑了笑,却面上也有感叹。 “九州重器导致了古秦帝国的陨灭,更掀动了第二断古前无数强者探寻太初遗址,想要得到九州重器。一则记载所言,那九州重器说不得便有着突破真仙的秘密,二则,外族来犯,魔祸苍生,九州重器集九州大龙脉淬炼而成,是龙气浩荡,天道垂青,若非封仙榜降世,便无有抵抗外族之法。亦因此,这太初遗址里里外外,只皇城内凶险最甚,机缘最多,却至今也并未完全探明,可这民间坊市之处,却早就被无数人寻了一遍,说不定哪里见到的尸骨,便第二断古前所留,非是古秦之人。” “子玉兄,我有一问,不知可否解答。” 陆尘思忖许久,面上也有古怪。 农子玉只轻轻点头,未曾拒绝。 “你先前说第二断古前有外族来犯,魔祸苍生,若非封仙榜降世,便无有抵抗外族之法。却我所知,血天大圣与天选大圣便因封仙榜证道成仙,难不成除却我荒神境外,宇内各族有着别的方法踏入仙道不成?” “并非如此。” 农子玉笑了笑,倒也未曾隐瞒,毕竟本非隐秘。 “只魔族才有仙人强者,威势难当,却宇内万族林立,是与我等一般无二。这宇内八荒,尽在规则之下,仙路封闭,难以堪破,封仙榜出世之前,不曾有过仙人问世。然魔族,不在其中,是因第一断古后便这宇内八荒再无仙路可言,偏偏魔族有许多强者自第一断古前便存活下来,是因寿命长久也或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便无法探寻,却正是因此,魔族总有仙人强者接连出现,方才闹得整个宇内人心惶惶,追随而来一同讨伐荒神境。” “讨伐?” 陆尘愕然,穆双影亦是瞪大了眼眸。 却农子玉轻轻点头,面上也有唏嘘和不解。 “具体为何,我也不知,关于两代断古前的事情记载稀少,哪怕中州四大皇朝所有古册典籍尽都拿出,亦未必能够寻出根本。却而今,魔族再现,荒神必乱,虽说仙路大开,可对于咱们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天地桎梏是天选大圣所留,本欲保护荒神境不再受宇内万族打扰,却不曾想,宇内有仙气浩渺无数年,登临仙境者不知几何。却我等,反而因这天地桎梏,已经落了下成。” 陆尘轻轻点头,他是知晓这些。 便仙气的来源亦曾听老鬼提过。 是天选大圣寻仙域而去,破碎壁障却未能使之愈合,仙域气息外泄,仙道气机飘渺,才有仙路大开。 天地之间本无仙,恐天选大圣,亦是未曾料到这般。 “第一断古前有宇内万族受魔族要挟,一同来犯,血天大圣性情激烈,便杀戮八方,铸下万古血仇。再看而今,若宇内万族不甘受辱,定要寻来复仇,便绝非第二断古前的灾祸可以相比。至少那时唯有魔族存在仙人强者,却而今,这宇内万族,不知多少仙人存在,便想想都心颤。” 农子玉深深一叹,面上也有愁苦。 “故而屠白衣言说要召来天下英杰一同探寻太初遗址,我等便一同而来,就是期望能够集思广益,进入古秦皇城探寻机缘造化,以助前辈登临真仙,抵御外族。却而今...” 言说如此,农子玉唯有苦笑。 陆尘亦无话可说,只转而瞧着那些僧人已经转向旁侧,便叫了穆双影农子玉远远跟上。 “对了,那项龙渊...” 轰——! 可怕的震动波及四野,万顷沙石卷入高天。 青天白日不过瞬息便作鬼城,是惊动八方,有万鬼嚎哭现身,九天十地都被充斥,不详气机席卷暴风,作鲜红的颜色,犹如血潮,阴冷慑人,吹拂街道纵横。 将将开口还未来得及说完,陆尘也唯有将言语咽下。 正回头瞧去,西方,那两道身影正卷动万千道痕化出千丝万缕,凶猛碰撞! 第587章 蚁多咬死象 “所以我从来都不喜欢看运气!” 公孙凉咬紧了牙关,死死盯住更西的方向。 秦方与蛮儿亦面上凝重,再无任何犹豫,腾空上前。 项龙渊,屠白衣,两道身影太过刺眼,仿若日月争辉于高天之上,恢宏的气机肆意席卷,大片的楼阙轰然倒塌,道痕千丝万缕,坠落如星河灿烂,蔓延化出千百般变化,碰撞则天惊地动,便整个太初遗址都能够察觉这可怕的斗争。 远处,洛仙儿已经跃上高空,周身蔓延血火涂涂,脚下踏定道痕流转,如箭矢般冲来。 陆尘身形更快一些,迷踪乱步踏定星门七十二转,犹如鬼魅般恍惚。却也似这般波澜惊动了此间不详,原本的青天白日秦皇城都变作乌云万里压鬼城的模样,更数以万万计的冤魂厉鬼站满了整个天穹。便此间瞧去,乌泱泱的大片,一声声凄厉的嚎叫直透灵魄,让人头痛欲裂。 不详流转,猩红的旋风刮骨而过,肌体都要撕裂。 却陆尘就唯有将其破开才行。 断刀入手,出则天惊地动,一斩便猩红的风暴都被撕裂开来。其身后,穆双影周身白火粼粼,化出九尾之狐的模样,就驾驭其上,浩荡的气机翻腾席卷,燃烧万物一切。 农子玉身法不济,却抬手便大片的绿光蔓延,生机勃勃之象于其中绽放,有奇花异草喷吐祥瑞,万法不侵。 再远处,五行圣殿圣子,红尘谷圣女,皆各自出手,破开阻拦冲向屠白衣与项龙渊的方向,便萧纨绔也接连丢出各种道器,尽管收效甚微,却也竭尽全力。少昊太子身形若急电,展动身形有凤鸣相随,就个七色神光流转,便浩荡红雾遮天盖地,将万物都阻拦在外。 却天穹之上,黑压压犹如潮水般的厉鬼尽数扑杀而来。 “该死...” 陆尘是瞧得真切,却也无可奈何。 厉鬼属阴灵,无形无物,乃不详化道的存在,凶恶难当,无有灵智,便尽数扑杀而来也是极大的阻力。且鬼魅并非真实,便追根究底而言,便是一种为大道所摒弃的道,身形速度极快,动则掀起浩荡阴冥气息,森寒落黑霜。 只瞬间,便几人都被围笼之中,连同那些个不明所以之人亦糟了无辜牵连。 “先天杀相本就凶煞难当,咱们是小瞧了那项龙渊!” 农子玉开辟奇花异草之大界而来,所过之处,一掌拍动绿意莹莹,便将那十数厉鬼化成云烟消散。 却纵然如此,亦无有大用。 “屠白衣该是动了真本事,将先天杀相都施展出来,再无保留,否则不会惊动这些个藏于无形的厉鬼!曾经只听闻东盛万合门于第二断古后出过大圣强者,更撰写了一部参考血天之法而成的经文,却因后辈子孙丢失了其中些许方才沦落秦家《九龙图》之下。却如今看来,这项龙渊绝非庸才,虽不知是否因那参考自血天之法的经文,可实力必然极强!” “难道还能强过屠白衣不成?那可是个妖孽也不足以形容的家伙!” 陆尘咬紧了牙关,满心焦急,却面对前方无穷无尽的厉鬼,仍旧无计可施。 若真的出尽全力斩破厉鬼阻拦,便之后纵然赶到也无力面对。 穆双影一言不发,周身白火摇曳,三千霜雪丝激昂飘扬,抬手便化出白狐印比之山岳大小,重压席卷灼烫扑面,烧得阴鬼凄厉呼嚎。 刀锋如血,杀机透寒,陆尘一双眸子迸射金光摇曳,就个口中呼啸,脚下一跺,道痕流转浮现,勾勒作大阵旋转。只一步踏定,断刀反手插入大阵之中,杀机吞吐,浩荡无尽,不过短短一瞬便冲天而起,肉眼难见的光芒混沌不清,却这古老的大地都忽的开始震动起来。 农子玉惊异莫名,还未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闻龙吟浩荡。 大地震颤破碎,古老的灵气纵横四溢,蔓延冲入高天,犹如匹练横挂之间。陆尘于凭空而立,松手却断刀不落,就插于大阵中心,只双臂展开便无尽的灵气浩荡而来,汇聚化出狂龙之象,昂扬不灭。 《青囊经》森罗万象,深奥至理亦非寻常。 虽不曾深究其中诸般,却要掌控玄道杀伐之术,并非极难。 便其一双眸子都彻底化作金灿的颜色,双手凭空舞动,道痕流转勾勒阵法三千。就灵气四溢,匹练横陈,尽数穿过阵法之中,恢宏浩荡而作巨龙蛰伏于天地之间,仿若山岳,更似神明。 陆尘面上一片嫣红,神情更是狰狞。 就灵光巨龙蛰伏不动,厉鬼丝毫,陆尘天灵之处忽的冲出血气直贯高天。那巨龙轰然震动,复苏的气机仿若横穿历史长河而来,威严悚然,动则天崩地裂! 凄厉的呼嚎,灵光作乱,不知多少厉鬼在陆尘的手段下灰飞烟灭。 此间波动自然惊到四方,公孙凉,洛仙儿,少昊太子,尽都苦苦挣扎于厉鬼之中。却这般气机狂乱席卷,好似汪洋无尽的厉鬼都被化作尘埃消散,便天地都好似出现了一瞬的清明。 就转头瞧去,陆尘周身道痕已经尽数消散,其身形也被穆双影扶住,却面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冷汗,只一双眸子有金光明暗不定,死死盯住了远处正在交战的两道身影。 那些个来自小门小派的老辈人物也都惊愕望来,太多人都将目光放在陆尘身上。 却见其模样,方才发现了屠白衣与项龙渊。 “是...九黎皇朝的太子!是他惊动了这无穷无尽的厉鬼!” 有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更远处,龙吟再度浩荡响起,不知怎样的人物是出手则破灭八百里乾坤。就那些个再度汇聚而来的厉鬼,又被清理出大片,是瞧去才见得混沌乌光流转,正老酒鬼满目精光,口中叫喊着哪里又有乐子可寻。 小酒鬼手持青光长剑,满面凝重,出则急如狂雷,绽放青莲百八十朵悬浮周身。厉鬼袭来,不过一剑斩落,青光横亘长空之下,飘渺如仙,难得这般慎重。 然此间,小酒鬼还未能来得及回身,老酒鬼便没了踪影。 人群都是惊异,只见到其一步跨出,缩地成寸,好似乾坤于方寸之中的玄妙至理,而后就再不能寻出。却陆尘是眯起眼睛,纵然已经十分虚弱却也保留了几分气力,隐约见到老酒鬼已经向着屠白衣与项龙渊所在而去。可老酒鬼不过图个乐子,断然指望不得。 “古秦帝国的坠落,究竟发生过什么,怎会有如此多的厉鬼横生?” 抬头瞧去,陆尘是懒得理会老酒鬼要做什么,毕竟他不会出手相助。 那黑压压的厉鬼仍旧无穷无尽,纵然破灭了数以万计,更老酒鬼一拳浩荡八百里狂龙碾压,亦不曾将其完全断绝。 “第一断古前的记载非常稀少,能够得知太初遗址由古秦帝国而来便已经十分不易,却想要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无异痴人说梦。” 农子玉深深一叹,面上也隐隐泛白。 “厉鬼生成,必然含冤而死,一横死生灵,一阴煞厉鬼。古秦帝国的辉煌毋庸置疑,称之为帝国亦属应当,毕竟而今的皇朝也比之不及。却帝国陨落,造就了太初遗址,恐古秦帝国所有生灵民众都被一同拉来陪葬,方才有了这无穷无尽的厉鬼。” 不详席卷,赤红的腥风越发诡异。 吹拂则冰冻灵魄,湮灭肌体骨肉。 陆尘捏紧了拳头,不过短暂休息了片刻,这周遭便再度被厉鬼围笼。 就瞧去,那些个厉鬼尽都狰狞模样,周身缠绕灰黑的阴气流转,森然入骨,让人肝胆生寒。无穷无尽之间,一缕缕赤红的腥风肆意席卷,阴冥高涨,犹如酆都。 统治了一个时代的帝国,遗落后只所化厉鬼便这般恐怖。 那皇城之内... 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陆尘不敢想象,也不敢探究,尽管其中必定藏有无数的造化与机缘,却也得有命得到才行。况其这般玄道修为,恐入皇城之中,一步一凶险,无法化解,反而自葬其身。 就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青囊经》记载玄道杀伐之术无穷无尽,却我能够修行的寥寥无几,便先前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 咬紧了牙关,却听闻远处有大道神音恢宏,浩然正气流转之际,清光漫天,却也无济于事。 公孙凉,秦方,蛮儿,洛仙儿,萧纨绔,少昊太子,五行圣殿圣子,红尘谷圣女,连同小酒鬼都在奋力赶去,便农子玉都再无任何保留,周身荡漾绿意腾腾,化出千变万化之大界,绽放奇花异草喷吐祥瑞,却也不过堪堪抵挡厉鬼于之外。 穆双影周身白火升腾,九尾之狐大如山岳。 就个白光一扫,千百厉鬼都灰飞烟灭。 却于这些个浩荡无尽的厉鬼而言,仍旧无关紧要。 “蚁多咬死象,果然不假...” 一掌拍出绿意如匹练,奇花异草皆如刀剑锋芒,四散杀伐。 于生机喷薄之间,农子玉面有苦涩,深深一叹。 第588章 大道劫天,一拳开天,项龙渊 阴冥遮天,厉鬼如潮,呼嚎凄厉,杀机沸腾。 何止陆尘一行众人,便整个太初遗址都被这无穷无尽的厉鬼充斥,放眼望去,是黑压压的大片,将整个天地都充斥,也不知究竟多少的无辜生灵含冤而死,方才铸就了这般恐怖的场景。 九天十地,怨煞横行。 陆尘亦玄道杀伐之术开辟前路,却仍旧奈何不得这永无止尽的冤魂厉鬼。穆双影,农子玉,连同旁人都是如此,就整个太初遗址都陷入一场场纷争与抗衡之中。 人杰称人杰,却终归有着极大的差距。 公孙凉也好,萧纨绔也罢,尽都有着足够的能力护住自身安危,更出手奋力杀敌以求尽快脱离。却终归有人无能力敌,鲜血,尸骨,惨嚎,接连响起,隐没在无穷无尽的厉鬼冤魂之下,一抹抹腥风穿插其中,越发刺眼鲜红。 那流淌的鲜血,逸散刺鼻的腥气,便天穹都渐渐化作暗红的颜色。 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陆尘有所察觉,却也不过心头狂跳,是玄法摄来的灵气也隐隐含上了些许的凶煞与血腥,变得冰冷,慑人,可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便《青囊经》中也不曾有过任何类似的记载。 蚁多咬死象... 再言之境界层层天也好,却此间又谁能够无有力尽之时? 绝望缓缓蔓延。 轰——! 可怕的震动传递千里遥远,厉鬼冤魂震散,化作齑粉飘碎。于其中,道道杀机席卷锋锐剑气,游弋九天十地之间,但凡过处,呼啸刺耳,风岚如骤,怎个冤魂,怎个厉鬼都无法靠近分毫,是屠白衣一双眸子完全睁开,化出苍白之象,双手十指跳动犹如弹奏琴瑟,却之间迸发气机三千,交织杀意剑阵于周身,万法不侵。 于其身前,项龙渊并不魁梧的身子昂扬而立,周身血光缭绕,手持开山钺,如蛮兽凶悍。 开山钺硕大无比,柄长九尺,顶有枪锋,背有倒钩,斧面大如门板,重逾万钧之山,通体乌黑镌刻异兽纹络,手持之处捆绑沉年玄铁锁链于手臂,缠绕脊梁胸背。便只立于当前,气机席卷,血火涂涂,便阴魂厉鬼不能靠近,触则魂飞魄散,化作灰烬,料无踪影。 “你当真要阻我?” 屠白衣神情漠然,杀机无穷,将越过项龙渊的目光收回,冷厉无情。 就项龙渊身后,五位西凉僧人正席地而坐,双手合十,虎口挂有佛珠绽放金光涂涂。禅意莲花绽放,香气怡然,所过之处,莲开三千,化三千大千世界,包罗万象,如梦幻泡影,触则破碎,席卷浩荡佛力净化一切污浊怨煞。 项龙渊就于之前,身处五位僧人开辟的清静之中。 却其一身蛮力纵横,开山钺一沉则千钧重压,便大地都崩塌陷落,周遭已是狼藉废墟,唯有裂痕深坑满布。 “阻你枉杀无辜。” 项龙渊忽的咧嘴一笑,眸中战意熊熊。 “小菩萨跟随普智圣僧修行乃其心甘情愿之事,却你偏偏愚昧蒙心,迁怒无辜之人,枉造杀孽,染业力缠身。而今天下大势不容此般,我也不过为了天下大势考虑,若你执意,便无需多说。” 开山钺扬起,战意沸腾,血火涂涂高涨,直冲苍穹,破灭千百厉鬼冤魂,炽热难当。 “先天杀相究竟强在何处,今日,我便瞧上一瞧!” 言罢,项龙渊主动攻上,开山钺当头重斩,何止万钧之势! 却于之下,屠白衣面色阴冷却又平静,只摇头耻笑,一双手掌当即花若晶莹白玉一般,通透无暇,神光激昂。 杀意剑阵盘旋呼啸,剑气四射,万千而动,就个眼不见之处,杀机千丝万缕缠绕,随着一指点出,顿时激射而出。只凭空一声轰然爆响,项龙渊瞳孔骤缩,面色急变,开山钺随着手腕扭动一折一横,血火狂涌,杀机碰撞,沸腾的气浪四散席卷,牵连多少厉鬼冤魂。 身形倒退几分,锁链哗啦作响。 项龙渊接连踏定一十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就一口浊气呼出,抬头时,面上已经凝重万分。 “先天杀相...”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你,让开。” 屠白衣神情漠然,仍旧立于原处,未曾动过分毫。 却原本一来一往的战斗,在先天杀相完全展开之后,竟是彻底倒向一边。项龙渊心中震惊可想而知,却不过咬紧牙关,未曾退后分毫,就咧嘴一笑,血气涌动,平复扔在颤抖的手臂,再度上前几分。 “我偏偏不让,有本事的,就废掉我再说!” 项龙渊一声长啸,天灵之处忽的涌出血气化龙,徜徉高天之上! 就个气机席卷,蛮横盖压乾坤,项龙渊遍体披挂血色火焰,浑身肌肉虬结暴起,青筋根根狰狞。只瞧去,好似魔神一般,长啸也作嘶吼,震动九天十地,便此间佛光都被震散许多,禅意莲花尽数枯萎。 那五名僧人惊愕看来,却不过见到血光一闪,是项龙渊已经轮动开山钺向着屠白衣而去。 轰然巨响,仿若天地爆碎! 那无尽的气机肆意席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杀机无穷无尽沸腾而来,便整个天穹都要破灭,阴阳都要倒转。于前方,屠白衣双手犹如玉石晶莹,死死钳住开山钺斧刃,哪怕其上血火涂涂,炽烈难当,却也再难寸进分毫。 道痕千丝万缕地涌上,杀机沸腾席卷。 项龙渊瞳孔骤然收缩,也是未曾料到先天杀相展开之后,两者差距竟会如此之大。就先前,第二凉薄展动混沌鸿蒙大界,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却最终白光撕裂混沌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至如今,项龙渊也终于明白那曾经生撕了异兽天狗的妖孽少年为何惨败当场... “看在陆兄弟的面子上,我不杀你,滚!” 屠白衣一袭白衣猎猎,大氅早已落地,就手腕一扭便将项龙渊整个人丢了出去,狠狠砸在地面,陷落千百里。 烟尘四起,飞沙走石,却屠白衣将将踏出几步,眼前便血光一现,项龙渊再度来到身前。 其遍体已经现出裂痕,鲜血淋漓,却面上神情狰狞,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半。无话可言,就开山钺震动,锁链哗啦作响,项龙渊遍体的伤痕都在迅速恢复,只短短片刻就再无伤痕,却其面容好似恶鬼,便一身气息也越发蛮横,手臂轮动开山钺再度斩下,便天地都被震动。 屠白衣面上阴沉,屈指轻弹,杀机当即射出。 就铛啷一声,开山钺巨震,却项龙渊嘶吼,一往无前,借力折身,一步欺进之前,门板大小的斧面横扫而过,有肉眼可见的血光横亘三百里! “莫要逼我杀你!” 屠白衣动了真怒,双掌下压,如玉十指接连弹出,道道杀机汹涌沸腾,就个剑气激荡,开山钺巨震连连。便项龙渊一阵蛮力无穷,真个开山裂地也不为过,却接连几道杀意剑气命中,锁链崩坏,开山钺也脱手而飞。 丢了道器,项龙渊一双眸子都被染作血色,一往无前。 只脚下踏定,一拳缓慢轰出,艰难无比,却九天十地都被震动,包罗天地之力席卷而去,汇同千丝万缕的道痕迸发乌光染血,凛然狰狞! 大道劫天,一拳开天! 屠白衣瞳孔微缩,只觉得山岳镇压当头,天地气机都压迫而来,肌体欲裂。 “天地之力?!你还未曾踏入圣道,为何可借天地之力?!” 项龙渊一言不发,一举一动,都在借来天地之力,以无上拳法,逼得屠白衣连连倒退。 丢了道器,反而更加凶悍。 每次挥拳,尽有天地之力加持而来,万千道痕隐隐浮动,大道森罗于项龙渊身后,便这沉落的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好似将要破裂。更无穷无尽的冤魂厉鬼嘶声哀嚎,不知多少莫名崩坏,化作粉尘就此消散。 空间震颤,裂痕满布,屠白衣连连后退,杀意剑阵呼啸盘旋,满面惊愕如何都无法归复平静。 裂痕轻颤,细密无常,犹若蛛丝满布,看得屠白衣胆颤心惊。 “登龙境却借来天地之力...” 项龙渊始终沉默,黑发乱舞,一拳更比一拳沉重,打得空间都再难坚持,万物一切都于之下不复存在。 却屠白衣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计较项龙渊为何可借天地之力。就冷哼一声,如玉手掌展开,恢宏的气机浩浩荡荡而来,汇聚犹如风暴席卷,道道杀意剑气纵横捭阖,道痕千丝万缕汇聚其中,是所过之处,连同空间也被斩裂。 一次次碰撞,鲜血飘飞,项龙渊面上痛苦再难遏制,喉咙间滚出嘶吼之声。 “强行借来天地之力,虽不知你这拳法究竟什么来历,却况你而今的肉身,根本无法坚持。” 屠白衣再度点出一指杀意剑气,破去碾压而来的天地之力,大道纹痕千丝万缕汇聚,神妙难当。就身形一转一动,恍如鬼魅,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项龙渊身后。 那如玉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一拳还未能挥出的项龙渊,当即凝固。 “若不想死,也或留下再难恢复的重伤,便就此住手吧。” “况你,拦不住我。” “万合门,与血天有着不浅的渊源,我...不想杀你,也不必杀你。”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死!” 第589章 揭露的伪善 屠白衣,一袭白衣猎猎,风岚骤起,杀机如潮。 究竟如何来到身后,项龙渊未曾瞧得清楚,就惊觉时已经如此。那搭在肩头的手掌并非如何有力,却莫名的压抑让他呼吸都要停止,阵阵的心慌意乱,好似灵魄都要冻结破碎一般。 着实可怕! 喉结滚动,项龙渊嘿的笑了一声。 “我先前便说过,定会阻拦你枉杀无辜...” “却你阻拦不得。” 屠白衣开口打断了项龙渊的话,一双完全睁开的眸子中闪烁着道道冰冷光泽,犹若实质锋芒,刺痛着项龙渊的脊梁。 血火熄灭,项龙渊的额头已经满布冷汗,就再无法开口,哪怕说出一个字来。其后方,那些个僧人正仰头而望,座下莲花池绽放香意缭绕,幻化百千佛道青莲,肃穆与庄严之下,周遭厉鬼冤魂嘶厉哀嚎,却如何都不能靠近。 许久,屠白衣才眯起眼睛,手指也微微发力。 鲜血缓缓流淌而出,浸透了衣衫。 “你当真一心寻死?” “住手!” 项龙渊面色惨白,无能多言,却一道佛光忽的席卷而上,奔着屠白衣手臂而去,就其中个大道恢宏,若真的命中,便必定斩断,逼得屠白衣唯有松手才行。 就退后两步,转而瞧去,才见到是那五位僧人中的一个。 其面如白玉,其眉如剑锋,其目藏仁慈,其神有怜悯。月白的僧袍落地,缓步踏下莲台,这僧人深深一叹,面上深深的无奈与惆怅尽都放下,双手合十,平静自若。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 屠白衣冷哼一声,唇角笑意如曾经一般,自负而又谦和,却更多了几分张狂与森然。 就个一步踏定,缩地成寸也是,已经到了这僧人面前,探手便五指如勾,钳住了那僧人的脖颈。只微微发力,这僧人痛苦地闷哼一声,便整个人都被提起,便白玉样的面庞都泛红,却仍旧双手合十,就虎口拖起佛珠荡漾金光流转,又被生生压制下去。 另四位僧人都是变了颜色,想要上前又不能,非得阻拦厉鬼扑杀才行,否则定会生出极大的祸患。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艰难吐出一些话来,这僧人便再难开口。 却仍旧想要劝解屠白衣。 可僧人终究是异想天开,屠白衣只冷笑连连,五指越发收紧,便那僧人的脖颈都发出碎裂的声音,已经扭曲变形。纵然如此,这僧人仍旧不曾还手,只一双眸子痛苦地瞧向屠白衣,满含真挚与怜悯。 屠白衣满身杀机纵横,冰冷森然,面上也渐渐浮现怒容。 “你说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却那普智秃驴带走月蝶,便本太子放心不下,苦苦求见却仍旧铁石心肠,任凭本太子于那圣雷音寺门前长跪三月,最终就一扫大袖便将本太子击成重伤!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呵,普智秃驴会有而今的下场,也该是糟了报应,被人摘去脑袋当作贺礼奉上!” 他终于出声,杀机森然。 “西凉佛门,不过伪善,本太子也无需你来解释什么,那普智和尚已经说得明白,月蝶通悟佛道至理,不许红尘烦扰,故而本太子与其相见也不能。呵,就是为了佛道昌隆,便要妄视他人,言说洗净铅华,斩去红尘牵挂,却实则破灭七情六欲,只为佛道而生,有如傀儡!” 说着,屠白衣怒目圆睁,面容何其狰狞,又哪还有曾经的不羁放纵。 好似恶鬼,又如魔罗。 “伪善,自私,佛门自言清静,却内外不一,欺瞒天下,便言说西凉那佛道圣城,亦只表面繁荣整洁,可其中满是污秽,若探根究本,更是令人发指!外人不知,你当本太子也不知?便不说其他,就你这欢喜禅已经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又害得多少女子不堪受辱而自缢身亡?!扪心自问,杀你,于情于理,合乎道义!” 就言罢,屠白衣再无犹豫,五指收拢,便要摘下这僧人的头颅。 项龙渊听得不敢置信,本欲上前阻止却此间正愣在原地。就眼瞧着那屠白衣手中僧人艰难哼声,四位僧人再瞧项龙渊面上复杂,终究是踏下莲台,一展手便金红两色的大网遮天蔽日,佛光三千。 于其中,金红两色明暗无常,而后化作千丝万缕犹如蛛网遮来,一百单八朦胧青烟流转,化归有形,也或不着寸缕,也或唯有薄纱,各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近是搔首弄姿,做魅魔模样。就藕臂展开,臀部高翘,妙相纷呈,媚态万千,四方拥拢而来。 天女欲拒还迎,眼眸波光流转,唇齿轻启,淫靡之声阵阵,就个中神妙之处都是瞧得清楚,让人无法承受。 项龙渊本是听得屠白衣所言,仍旧不信,却而今见到这般场景,当即便是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况其年岁不过二十出头,常年沉浸修行之中,身边女子又尽都彪悍匪气,哪曾经历过这些。 不出三息,项龙渊已经面红耳赤,弓腰如虾,将将催动的血气更是难听指唤,不能自如。 却之下,屠白衣面色仍旧冰冷。 “西凉佛门,除却正统传承的大梵寺外,其余皆不过披挂伪善人皮做恶事的邪魔外道!欢喜禅,浮屠寺,连同普智秃驴所在的罗汉庙,尽是如此!表面弘扬佛法,言说行善除恶,怎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你欢喜禅强掳良家少女,以为鼎炉;浮屠寺搜罗财物无数,地域之中,人人自危;罗汉庙自言修行罗汉之法,却个个凶恶,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咔的一声,屠白衣再不给手中那僧人机会,就当下便扭断了其头颅。 丢在地上,气息全无,依然沦为死尸。 那些个僧人面上尽都变了颜色,个个狰狞,哪还有先前做作出来的模样。 “施主贵为九黎太子,且施主亲妹与我佛门也有渊源,更曾入得普智圣僧门下,又何必如此欺人太甚?!要杀便杀,你九黎太子手段高强,境界身后,我等拍马不及,却这般侮辱我佛门清净,又居心为何?!” 那僧人踏出一步,面上满含杀机。 就手掌一挥,便一百单八位娇媚天女拥拢而上,将四面八方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更蛛丝般的金红痕迹遮天蔽日,便那些个冤魂厉鬼如何呼嚎扑杀,亦无法靠近。 却屠白衣瞧得清楚,忽的长啸一声,千百杀意剑气纵横捭阖,八方斩出,就呼啸之声贯通苍穹,便将那些个妖媚天女尽数斩成粉碎。却如此仍旧不休,屠白衣脚下踏定便冲上高天,周身回荡何止万千杀意剑气,四散之时,以作大阵,就听得漫天凄厉哀嚎,不过短短瞬间,便方圆百里之内,再无厉鬼冤魂,尽都斩灭一空。 众人惊愕,待抬头瞧去,才见到屠白衣周身玄光凛然,杀机喷涌而成大界,百里之中尽数包括。杀意如潮狂涌,森然冰寒,屠白衣一双眸子更是锋芒毕露,喷涌杀机犹若真实,直刺欢喜禅四人。 “伪善之徒,不愿天下人知晓佛道真实,本太子偏偏要说个清楚,且请天下俊杰道个是非!” 屠白衣声若洪钟,立于高天,犹若杀神。 “西凉佛门圣地,暗藏污秽,合欢禅抢人妻女,淫之以作鼎炉;浮屠寺贪财害民,所处民不聊生;罗汉庙以杀渡人,枉害无辜!此三者,天地难容,不过挂着伪善嘴脸行那猪狗之事!却那正统传承的大梵寺,承受三方打压,而今不过苟且偷生,灭亡在即。诸位若是不信,便于身旁西凉来者问上一问,若非那普智秃驴暗中威胁,此些污浊,早该暴露于天下!” “荒谬,我佛门自来惩恶扬善,渡人于苦海之中,又如何会有这般不堪行径?!诸位切莫听信此人诳语,孰是孰非,天道有论,我西凉佛门清净避世,若非凡人贪图庇佑,便圣城也不会建立,只一心求佛论道,无为则安。此人所言,混淆是非,其心可诛!” 接连有僧人怒而出言,却再瞧去,众人正议论纷纷。 尤其那些个西凉权贵,更是被人围住,却无论是谁,面上皆有难色,未曾点头,亦未曾摇头,最多不过道来一句“不可说”便罢。然其中意味,谁人不能明晓? 那些个僧人尽都变了颜色,唯有洛仙儿几人先前跟随的三名僧人双手合十,满面苦涩,口中诵念佛经,不多时便泪落千行。 陆尘一行早便汇聚一处,尽都不敢置信。 好似彻底颠覆了曾经的认知。 却瞧向公孙凉,其眉关紧皱,并非如他人一般,许久才不过深深一叹,苦笑连连。 “早先曾听闻如此,却佛门清净之地,又如何能够轻易深入之中?普智圣僧尚且在世时,西凉一域,佛道昌隆,人人礼遇有加,我便未曾探寻过深,毕竟普智圣僧乃当下修行之巅峰,任何手段都难以逃过其耳目,不好太过得罪,否则况我公孙家与秦家也无能承受。却我大婚之日后,西凉诸多王朝,便彻底摒弃了佛门,或明或暗尽都实行打压之举。也许...当真如屠白衣所言,西凉佛道,早已变了原本的模样,而普智圣僧,也并非什么真正的圣僧,不过佛的躯壳,伪善嘴脸罢了...” 第590章 杀机无穷,业力遮天 公孙凉所言,让众人尽都沉默。 想说的,想问的,尽都埋藏心底,再不多说,再不多问。 一如那些个在西凉权贵处得到结果的人。 屠白衣立于高空,就众人之间,承受着来自四方的压力。那些僧人早已冲上前去,就佛光笼罩,也再不复先前般纯粹干净,反而带着些斑驳之意。就肉眼瞧来,之中气机晦涩浑浊,与佛门清净为善的感觉截然相反,亦证实了屠白衣所言。 五处僧人,只洛仙儿先前跟随的三名僧人满面凄苦之色。 “阿弥陀佛...” 三者尽数双手合十,未曾多言,就原地盘坐下来,禅意莲花绽放,青光卷动金色波涛,平静轻缓,徐徐绽放。 莫名中,暖风拂面,莲香四溢,便瞧去那荒老的大地都化作莲池清冽,之中荷花三千,荡漾涟漪阵阵。就所言,游鱼戏水,平静安和,佛道洪音缥缈而来,不知归于何处,不知源于何方,闻者尽头心平若止水无波,凡尘忧恼尽都消散一空。 佛门言来,七情六欲。 七情者,喜、怒、忧、惧、爱、憎、欲。 六欲者,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声音欲、细滑欲、人想欲。 戒除七情六欲,剃除三千烦恼丝,皈依佛门,不染罪孽纤尘。佛道本清静,然言者如斯,又谁人苟同?却如此便罢,佛本渡人,缘法自成,从不曾有过所谓强求。一人眼中一世界,七情六欲也好,戒除烦恼也罢,不过各从其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佛道本有大智慧之法,却而今所见,不过这三人矣。 抬头望去,那半空四方人影早便合则三处。 罗汉庙一行十八人,浮屠寺一行六人,合欢禅一行本该五人,却而今只余四人。 统共二十八人,数量着实不少。 却至强者,也不过那罗汉庙一满面虬须的光头大汉,头顶戒疤三三成九,肥脸大耳,虎目浓眉,真个凶煞的模样。就其手臂纹络斑驳,未曾见到是个什么纹绣,却鼓动一身血气有登龙十重天之境,便一身僧袍都散落,赤膊上前。 右肩而下胸膛,猛虎出山,左肩而下脊梁,青龙闹海! 一拳一掌碰撞,声如惊雷炸响,是左耳挂了一枚青蛇钉,右手提起金刚杵。 那金刚杵八尺来长,重处环围足九尺,拿于手中,一动则有山崩地裂之势,当真万般可怕。更其上,镌刻十二婆罗神兽,却个个面目凶煞,犹如恶鬼,于佛教却言之十二神将。 “佛道文化于西凉传播甚广,却之中许多道理与天下所知相悖,尤其东盛,大道为先,从未有过任何关于燃灯古佛,释迦牟尼佛与弥勒佛这所谓三世佛的传说。行走各方,想来你们也该看到,除却西凉,其他四域极少见到庙堂的存在,便是因此。” 公孙凉所知甚广,就一一道来,面上也有凝重之色。 “此人名唤修远,乃罗汉庙首座弟子,便等同咱们所说的圣子之列,地位极高,修为亦强。那金刚杵镌刻十二婆罗神兽,在佛教言十二神将,乃普智圣僧感悟大道至理,亲手施为而成,更金刚杵本身乃佛道化真金,是佛道修行有了足够的境界,除却自身业力而凝聚成火,炼制诸多材料而成。如此一尊巨大的金刚杵,也不知究竟用了多少佛道化真金...” “那普智老和尚倒也真是舍得!” 秦方啐了一口。 他本就与西凉并无任何交集,于佛门更无任何牵连,原本也不过阻止屠白衣枉害无辜罢了。却而今真相如此,秦方心中也是恼怒万般,若非一旁蛮儿将其拉住,恐此间已经上前,与屠白衣和那些个僧人理论一番。 却依照秦方性情,这理论,该是用拳头来说。 “咱们已经没有必要参与其中,就在旁边看着便罢。” 陆尘轻叹,眸光扫过,方才发现了前后踌躇不定的项龙渊。 “我去将他接回来。” 一念所及,陆尘并不打算再度插手这般纷争之中,便无人阻拦,只道了一声小心便罢。看戏便看戏,各有思量也无妨,陆尘未曾理会这些,就身形转过就绕行而去,与项龙渊汇合。 却将将开口,身后便有气机轰然炸开! 屠白衣也似再无打算与这些个伪善的僧人多说,就冷笑,依然出手。 二十八名西凉僧人绝非善茬,就各自散开,一门一道,欢喜禅四人连同出手,金红光芒千丝万缕而去,遮天蔽日,再无任何隐瞒,幻化一百单八天女淫妙,阵阵靡靡匪夷之声让众人都是瞧得目瞪口呆。再看去,那浮屠寺六人面目凶恶,却气机绝非纯澈,只六人联手化出百丈佛陀金身,却金光浑浊,便那佛陀也是毫无庄严之象,反而染满了凡尘烟火气息,着实难看。 一十八位罗汉庙僧人各个身高马大,出手则血气鼓荡,挥动金光涂涂,遮蔽天日,垂落业力如火。 “佛道红莲业火,浮屠金身之法,天女淫妙众生图,呵...” 屠白衣冷笑,目光扫过周遭,只轻轻摇头。 就一指点出,杀意剑阵嶙峋交葛,这广阔的杀机大界中忽的卷起这阵狂风呼啸,犹如万千刀锋掠过。就屠白衣眸光精灿所至,杀机临头,那百丈佛陀金身铛啷一声巨响,不过短短瞬息便已经满布裂痕。 六位僧人面色急变,更那一十八位罗汉僧急扑上前。 陆尘将将与项龙渊退后,未能归去原本众人之间,就转而所见,屠白衣身形犹若鬼魅,脚下踏定七十二斗星辰变数,已经消失在原地。那环围九尺的金刚杵砸在空处,却凭空一阵黑纹裂开,是空间都在破碎。 却陆尘瞳孔是缩了又缩。 “迷踪乱步?!” 不待看得清楚,一阵可怕的风哮席卷而至。 飞沙走石间,金光破碎,屠白衣身形已经出现在那百丈佛陀金身之上,就一掌拍下,天地之力涌动,道痕千丝万缕而去,席卷杀机如潮蔓延,便其一双手掌都变得如玉晶莹。 百丈佛陀金身本就毫无威严之象,一掌落定,那金身便当即破碎。 接连几声惨嚎响起,屠白衣一步不退,肉掌堪比刀锋,当即横空切过,身形千幻之际,迷踪乱步的身法是陆尘如何也不能相及。便瞧得清楚时,一切风暴都被斩得破碎,杀机如潮水蔓延,鲜血喷涌三丈高,六颗大好的头颅已经落地。 “不过如此...” 屠白衣甩净了手掌鲜血,不待众人惊呼,身形翻转,再度躲过金刚杵轰砸。 就其身形若鬼魅飘摇,无有定出,那修远和尚哇呀乱叫,却如何都不能追上。便眼睁睁看着,天女淫妙众生图之法被其轻易破去,更一掌虚推,无尽的杀机汹涌而动,道痕千丝万缕汇聚而去,凝聚犹如神剑锋芒,轻易便刺穿了三名欢喜禅僧人的眉心。 红白之物洒落,气机无存,便一百单八天女淫妙都彻底消散。 “罗汉诛魔阵,杀了他!” 那修远和尚怒目圆睁,口中嘶吼若咆哮一般,周身血气滚动,震出红莲业火缠身,动则浩浩荡荡,席卷八方,是遮蔽苍天日月之势,可杀千古星辰之凶! 之中业力,如陆尘见了也是心惊胆颤,无能比及。 “这和尚,究竟杀过多少人?!” 一口凉气入肺,陆尘与项龙渊对视一眼,皆看得出对方眸中惊骇。 便传承了血天的业力,陆尘也自认不及这修远和尚,更先前震惊于屠白衣的身法之事都已经抛在脑后,更认定了这些和尚绝非善辈,是与屠白衣先前所言无二。 公孙凉,洛仙儿,也或其他众人都是皱眉。 更此间,远处疾风呼啸,一道混沌神光是径直杀穿了无穷无尽的冤魂厉鬼而来。 第二凉薄与凌霄道人前后追至,就瞧见这般模样,都是不解。 “你...你们都看着做什么,这混蛋屠杀僧人,难道你们就只看戏不成?!” 第二凉薄性情急躁,抬手便有混沌神光汇聚掌心。 却凌霄道人目光扫过,是将其拦了下来。 “咱们先过去,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却第二凉薄抬头便见到凌霄道人面上严肃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也重新咽下去,乖乖跟在其身后,一同来到陆尘身边,询问其中变故。 究竟如何,自然得说个明白才行。 陆尘一双眸子不离屠白衣,将前前后后所知尽数阐明,未曾有过分毫隐瞒。就听闻这些,凌霄道人面上也满是不敢置信,第二凉薄更是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这...这这这...这些僧人?伪善?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否则又为何我们只是观望,而不曾出手阻拦。” 项龙渊轻轻摇头,又苦笑一声。 “可叹我拼尽全力阻拦屠白衣许久,却不过是被蒙了心智,反而落得一身重伤难愈,更借助秘法强行借来天地之力...如此重创,还不知日后能否补全。” 就听闻这些,陆尘眼神微动,却不曾言说什么,只在心中记下。 却此间,屠白衣身形一动,再度没了踪影。 便陆尘于迷踪乱步已经小成之境,却也未曾瞧见任何痕迹。 第591章 镇天大印,太初复苏 陆尘的瞳孔缩了又缩,却望遍周遭,始终未能见到屠白衣的踪影。 谁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天上!” 伴随着阵阵凄厉哀嚎的响起,有人终于发现了屠白衣的踪迹。就抬头瞧去,那高空之上,屠白衣周身仙光袅袅,飘渺凛然,好似天神下凡,更回荡不绝的杀机犹如实质,搅碎空间,道道漆黑的缝隙蔓延出去,便天穹都渐渐崩坏一般。 陆尘唇角颤了几颤,眸中显化金光流转,玄道天眼亦是运转到了极致,方才能够瞧得清楚。 立于高天之上,屠白衣手中接连掐出九色莲花宝印,五岳宝印,北斗宝印,以及许多不曾见过的印法。就十指交错,如老树盘根,唯有虚影摇晃,却谁都不曾见得究竟做了什么。 却随之手指捏定,拿住了定仙宝印,这片天地忽的就震动起来。 莫名的伟力在悄然蔓延,早已跃出了杀意大界,是所过之处,那些个看似狰狞险恶的冤魂厉鬼无声无息便化作齑粉消散。一眼望去,莫名如此,人人自危,胆颤心惊,恐惧的情绪传递着死亡的声响,那阴风吹拂带起的簌簌粉尘,好似人们的归宿一般。 恐慌,惊惧... “结阵,罗汉诛魔!” 修远和尚看得清楚,原本便凶煞粗犷的面庞更是狰狞无比。 其周身缠绕红莲业火,涂涂燃烧,更十七位罗汉僧人尽都赤膊而来,脚下踏定则有道痕三千纠葛成阵,繁复之间凭空烙印梵文古字,是谁人都不能瞧个明白。 就阵阵赤霄上涌,修远和尚立于当中,悬于高天,犹如塔尖一般直指屠白衣。其手中金刚杵硕大无比,挥动则生风岚狂乱,但见得金光滔天而起,一行十八僧人大喝堪比炸雷惊天,红莲业火凶猛高涨,业力凶煞破碎云烟阴冷,炽热将天穹都映得一片火红。 可怕的气息肆意席卷,众人无比退后,满面惊恐。 陆尘眸光凝重,只瞧了一眼便拉住项龙渊手臂迅速后退。 火舌吞吐之际,那大阵陡然扩张,方圆百里之内尽都业火涂涂。 “这些个恶僧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竟是拿了他人的怨气死气来修炼,业火凶猛,红莲绽放...过去只听闻佛门有罗汉佛之说,以杀渡人,然业力缠身,言之‘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可这些个罗汉恶僧却绝非正统的修炼之法!” 凌霄道人连同第二凉薄一起后退,却其面上满是苍白。 便一番话言来,都是咬牙切齿。 “恐这些恶僧非是以杀渡人,而是借杀收罗亡者怨气死气,以修炼这一身邪门的佛门之术。如此行径,与那些个魔罗又有什么区别?!” “哪有什么区别,佛像不过躯壳而已,用来瞒过世人的指责,好暗中行这些个非人的勾当。呵,否则那普智圣僧又为何会是圣僧?” 第二凉薄嗤笑,却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屠白衣。 “可这样低劣又邪门的手段,便我都有能力破去,那混蛋却做了这许多的准备,到底打算干什么...” 陆尘只沉默地听着,未曾开口,却一双眸子不断颤抖,面色也越发苍白,有冷汗浸透了衣衫。 身旁几人都是察觉陆尘异样,尽都转头瞧来,却终究不能得知缘由,就相顾无言,唯有摇头。只转而瞧向屠白衣,凌霄道人与项龙渊面上都是凝重,更带有许多的疑惑。 第二凉薄绝非妖孽便可形容,不过二六年岁,境界臻至化龙巅峰,便无相境也不过一步之遥。如此修行天赋,便那些个圣体神体都无法比及,更其悟性堪得古往今来无数人中凤毛麟角,却其哪怕不愿承认,也是已经承认,屠白衣,更在他之上! 红莲绽放,业火涂涂,凶煞含冤,遮蔽高天! 屠白衣俯视而来,只见得大片红光流转,却其中颜色太过污浊,仿若脓血而成。然这些不过寻凡眼眸见到,待其一双眸子迸发无色杀机,犹如神光开辟混沌于其中,便眼前所见,都彻底改变。 一张张也或愤怒,也或悲哀,也或痛苦,也或狰狞的面孔不断挣扎,就于那缓缓绽开的红莲之中,不断挣扎,想要脱离却不能。 哀嚎声,怒骂声,指责声,求救声,好似就在耳边。 如陆尘所见一般。 “佛门不幸...” 屠白衣忽的道了一声,眸中神光收敛,轻轻摇头。 那些个怨煞气机,便他也不敢轻易承受,就瞧个清楚便罢,未曾深入。却其手中捏定的宝印已经成型,只那红莲业火随着修远和尚一声怒吼,喷涌无尽赤红而来,屠白衣面上终于露出些许冷笑。 双手十指,仍旧定仙宝印,就缓缓推出,好似极其艰难。 天穹都开始震动,空间也崩坏撕裂... 一道道漆黑的裂缝犹如蛛网蔓延,天地之力浩浩荡荡,垂落千丝万缕的道痕自屠白衣身后而来。肉眼所及,宝印落定,天地之力汇聚无穷无尽的道痕化出一方镇天大印,广阔而浩大,就将将显形便可怕的威压镇封万物一切,时间空间于其中都要凝滞不前。 观望的众人,都是便了颜色。 惊呼声,怒骂声,不绝于耳,便公孙凉几人也都尽数逃脱。 冤魂厉鬼被清出了何止千里,若要逃命尚可,却要免除波及,不能。 陆尘几人也都恨得咬牙切齿,第二凉薄更是怒骂出声,却逃终归要逃,只转瞬便已经到了千里之外,更第二凉薄一掌拍出混沌乌光,将那冤魂厉鬼再度清理大片,仍旧远行。 却众人皆逃,那十八罗汉僧与欢喜禅僧人是如何都不能逃。 大印镇天封地,于之下,天地之力连同道痕气机,尽都将一切锁定,便空间与时间都好似彻底凝滞。若要逃,自然可以,却需得破开这好似天穹崩塌而来的压力才行,可罗汉诛魔阵固然极强,仍旧不能。 绝望... 修远僧人满面狰狞,睚眦欲裂,一双眼眸近乎瞪出眼眶,却大印还未临近,红莲已经破碎,便其肉身也浮现血迹,濒临崩坏。 惨嚎的声音不绝于耳,却短短片刻便消散。 那毫无臂助,只孤身一人的欢喜禅僧人当先身死,又红莲业火都被抹灭一空。大阵破碎,一十八口逆血喷出,又接连几声惨嚎将将响起便落下,是那些个罗汉僧不能承受这般压力,便肉体都化作齑粉消散。 修远和尚嘶吼犹如蛮兽疯癫,通体肌肉虬结仿若老根,何等狰狞,却临体的压力又岂同儿戏,纵然如此也是痛苦难当,好似肌体都要就此消弭,化成脓血也或粉尘,被彻底抹杀。 “死吧。” 屠白衣面容冰冷,毫不留情,双手十指宝印虚推,天地轰鸣,大道惊颤,整个太初遗址都震动阴气腾腾,破裂大地,化出千百通天黑柱,何等恐怖浩荡! 远处,将将一拳破灭无数冤魂厉鬼的第二凉薄都被这突然腾起的阴雾阻拦,陆尘几人就跟随之后,瞧见这般,连同第二凉薄也都转而看向陆尘,眸中带有询问。 玄道天眼之下,陆尘眸光扫视四周,面上也越发难看。 “整个太初遗址的不详都被惊动了...不详有为法,如灵智不开,却同习性有度,时伏时出。屠白衣如此举动,便这太初遗址中那些个沉睡的不详与凶煞都苏醒过来。” “什么意思?” 项龙渊几人面面相觑,第二凉薄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陆尘轻轻摇头,面上越发凝重。 “简而言之,太初遗址绝非安宁祥和之地,便踏足之处,表面看来无妨而平常,却其下必定藏有凶险,只阴气沉淀,不能显化而出。屠白衣之举,借来天地之力,就此间始终维系的些许平衡已被彻底打破,整个太初遗址都彻底苏醒过来,便真个说来,就一步一险地,一步一深渊...” 闻言如此,第二凉薄嘴角抽搐,恨不得折身返回,将屠白衣立毙此间,以泄心头之恨。 然如此也不能解决眼下危局,陆尘就眸光扫过,玄道天眼运转极限,已经隐隐作痛,便眼角也开始流淌鲜血,看得项龙渊与凌霄道人心头狂跳,生怕出事。 “走这边,先与公孙兄他们会合,而后尽快离开太初遗址,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一言罢,陆尘手中已经取出断刀,却不敢再借玄道之术,劈斩有血光纵横,一往无前。 整个太初遗址都开始混乱起来。 却大印之下,那修远和尚狼狈狰狞,仍旧不肯认命。 右肩而下胸膛,猛虎出山;左肩而下脊梁,青龙闹海! 佛光笼罩,业火涂涂,便其身上这两道古怪的纹图也都好似活了过来,喷涌凶煞凛然,怨气死气横生,就那些个衍生而出的禅意金莲都被染成黑红的颜色,蕴藏森然之息。 “屠!白!衣——!” 修远和尚遍体淋血,面如恶鬼,只一声嘶吼,业火连同怨煞乌光当即蔓延全身。莫名的悸动席卷四方,就听闻咆哮伴随龙吟而起,乌黑的恶龙纠缠血红的恶虎已经冲天直上,与那压迫而来的镇天大印轰然碰撞。 可怕的波澜席卷,修远和尚惨嚎,却还未能落地,抬眼便瞧见屠白衣双手如玉,撕裂风暴而来,就五指如勾,临头抓来,杀机凛然... 第592章 折返 “你敢杀我?!” 修远和尚被屠白衣擒在手中,护体的佛光荡漾阵阵涟漪,纵然如屠白衣也无法将其破去,却修远和尚亦无能逃离。 阵阵杀机荡漾厚重威压,这一方空间都被屠白衣单手镇住。五指如勾,似玉,那双眸子又何等的冰冷森然,杀机缭绕不绝,肉眼可见的虚无扭曲不断流转,任凭修远和尚如何挣扎亦无法逃离。 可怕的碰撞轰鸣接连响起,修远和尚一身佛光笼罩,犹若金色袈裟,就挥动便有汹涌的气浪翻腾,伴随大道靡靡之音,似千佛诵念,却无论如何也不敌屠白衣一手之力。任凭周遭不详涌动,万法不侵,屠白衣好似谪仙临身,身之所在,百鬼避驱。 “我为何不敢杀你?” 屠白衣眸光冰冷,未曾有过分毫涟漪。 任凭太初遗址气机越发沸腾,却其始终不曾有过任何退却之意。 “西凉佛道,堕落如魔,杀你,不过肃清肮脏污浊,有何不可?你所仰仗的,不过罗汉庙那自称尊者的半圣,却没了那普智秃驴,我九黎皇朝又为何要怕你?” 言罢,一声冷笑。 修远和尚彻底色变,他始终不曾想到屠白衣对西凉已经了解到这等地步。九黎皇朝的强大,也或说中州四皇朝的强大绝非虚妄,便普智圣僧在世之时,手掌曾探及北荒与南野,却始终不愿触及中州地界。 四皇朝传承久远,无法追溯其来历,是古秦陨落而成断古后最先盛起的四个庞大势力。底蕴,传承,历史,无一不是天下九州需要仰视臣服的,纵当今时代,再无大圣,唯有普智圣僧只差临门一步,同样不敢与四大皇朝争锋。 老妖现身,公孙老家主出关,这天下便又多了两位只差临门一步便可登临大圣的存在。 隐世者,还有多少,谁也不知。 普智圣僧的敬畏与避让,绝非无知之见。 却而今能够想到这些的,又有多少? 修远和尚拼命挣扎,然杀机笼罩之下,空间,时间,自成一方凝固不前的宇宙小界,天地之力束缚,道痕蔓延无度,任凭其如何也不过自困其中,无法脱身。 “杀了我,尊者绝不会饶恕你!” 一声声嘶吼,修远和尚满面狰狞,哪还有佛道之人的平静与悲悯。 “阿弥陀佛...” 远处,大梵寺的几位僧人还未逃离,就听闻尊者之名,面上都是露出些许悲愤,却很快便平静下来,口中诵念佛号。 其周身金光流转,纯粹自然,所过之处便不详也无法欺进身旁。黑雾纵横,鬼城浩荡,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不知自何处响起,放眼瞧去,根根破开大地,直入苍穹的阴气黑柱仿若支撑了此间乾坤,却不详浓郁,黑风呼嚎,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便整个太初遗址,除却皇城都是沦为废墟。 漆黑的污血,在旁侧悄然流淌。 逸散则其莫名杀机,触之便化浓烟消散。 许多未能远离者都是遭受无妄之灾,便如何身死都不曾知晓。 众人心惊胆颤,太初遗址的复苏带来了无尽变化,却大梵寺僧人不惧,屠白衣不惧,他们却无能抵抗。 逃者逃,畏者畏,不过短短片刻,大梵寺僧人身边就多了无数人影,期望以佛道金光庇护自身无恙。 “大梵寺的几位,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太初遗址复苏,杀机无尽,只凭几位的佛道修行断然无能庇护自身无恙。本太子是好意,更相信你们,毕竟人心叵测,月蝶一人在外面等候本太子也无法放心,还望几位看在今日本太子除去佛门孽障的份上,能够照料些许。待本太子处理了此间之事,日后定会带着月蝶登门道谢。” 屠白衣头也不回,就如此道来,却许多人都面色急变。 大梵寺僧人佛道修行也无法庇护他们无恙,就一时间,哀嚎四起,尽都恳求几位僧人尽快离开,却终究不过为了自己。 此间尚且可以抵抗,只因太初遗址还未完整复苏,若要再托,便结果无法料定。 “这...” 大梵寺几位僧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却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去。 “太子殿下,贫僧几人定会护得小菩...月蝶姑娘无恙,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执着,事不能成,便尽快离去,太初遗址凶煞无需贫僧几人多言,只太子为善,更于我大梵寺有恩,愿我佛庇佑无恙...” 僧人起身,合十诵佛,金光流转而成百尺巨佛坐落屠白衣身后,诵念佛音浩荡,流转金光庇护屠白衣二人所在。 就此,大梵寺几位僧人便带着一众追求庇护之人转身离开。 屠白衣唇角含笑,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这佛衣倒是不错,那罗汉尊者给你的吧,本太子倒要瞧瞧你究竟可以坚持到几时。” “至少将你拖死在这里不成问题。” 修远和尚自知逃离无望,满面狰狞,亦是狠辣。 却屠白衣只冷笑便罢,未曾多说。 再看那甬道出处,启明山上,水潭早已波澜惊天,道道人影不断自其中射出,各人面上都是余惊未消,抚胸自叹。却旁侧,陆尘一行早便脱离其中,却未曾离去,还在等候。 “鹏兄与栾清儿姑娘还未出来。” 就瞧了眼立于半空的人影,公孙凉眉关紧皱。 “那淞南姑娘也没了踪影。” “是了,早先便没了淞南姑娘的踪影,陆兄弟,你不是带着她一起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旁几人,都在询问。 却陆尘一眼不大,只眸光死死盯着沸腾的水潭,金光流转。 太初遗址复苏,便这启明山都渐渐笼罩了一层不详的气机,如这水潭,原本清澈见底,冰冷甘洌,却而今看去,已然浑浊,隐有浮尸之影明暗闪烁,不知自何处而来。 是不详作乱。 “淞南姑娘无妨,便太初遗址复苏也不能将其如何。” 蛮儿心思聪慧,早非先前可比。 淞南之事,她也知晓。 “先前陆尘哥哥进入太初遗址,淞南姑娘便糟了不测,身中剧毒,需得于其中一处物极必反之地才能逐渐恢复。不详最煞,却太初遗址复苏啧物极必反之地更盛先前。虽如今我等不可再入其中,但淞南姑娘来历不凡,待其无恙,蛮荒古地的主人自会现身,护其离开。” “蛮荒古地的主人?” 众人皆惊,便公孙凉也未曾听闻此事。 却蛮儿含笑摇头,未曾继续多说,只转过身来,却眸光偶尔瞥向陆尘,其中担忧隐晦,可仍旧被靠近的几人发觉。 穆双影,洛仙儿,秦方,公孙凉。 除却秦方,几人皆心思聪慧,又如何不能猜到许多,就秦方挠着头发,心中不解,只知不可此间多问,便未曾开口。 等了许久,人影接连而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却鹏飞与栾清儿仍旧没有踪影。 “还未出来...” 项龙渊眉关紧皱,上前几分,尽管气息虚弱,却始终不曾离开。 “这潭水越发浑浊,其中那些个白色的影子也略有古怪,想来这太初遗址的不详已经影响到了启明山。便外界都已经如此,这太初遗址中又会是个怎样的情景...” 一言出,众人尽都沉默。 第二凉薄在旁边不断嘀咕,只偶尔目光瞥向那越发浑浊的潭水,同样带着些担忧。 “不能等了。” 陆尘终于开口。 “鹏兄与清儿姑娘未曾遇见屠白衣,说不得便会更加深入,太初遗址的复苏来得太快,他二人又不通玄道,想要离开自然极难。启明山笼罩不详气机已经许久,更寻凡肉眼也可见到潭水变化,其中必然凶险万般。若是继续等候下去,也并无任何解决之法,我得进去走上一趟才行。” “不行!” 穆双影面上急变,当即阻拦。 洛仙儿横跨一步,蛮儿也上前拉住陆尘手臂。 “太初遗址彻底复苏,你此时进入其中,不过就送死罢了!” “陆尘哥哥,你的玄道之法固然极强,但这里面可是太初遗址,而今更是复苏,绝非外人可以进入其中。蛮儿知道你担心鹏飞哥哥与清儿姐姐,可是...可是...” “我一定要去。” 陆尘轻轻摇头,将蛮儿拉着自己的手掌拂开。 就目光转过,不远处,大梵寺的几位僧人正盘坐在地,口中诵念佛经,声若空灵,其音浩荡,笼罩纯粹无暇的金光化解不详怨煞侵袭。于几人之间,那月白僧袍的姑娘抱手胸前,望眼欲穿。 屠月蝶。 谁也不知陆尘究竟心中如何想法,却其目光复杂,都是瞧得清楚。 “你想去救屠白衣?” 公孙凉皱眉。 “咱们与他并无太多瓜葛,固然先前有所误会,更生出许多不快,却也没有必要为了他如此犯险。你要寻鹏兄与清儿姑娘合情合理,我也可以勉强赞成,却要救屠白衣,不过给自己平添了许多麻烦。” 正言来,公孙凉上前几步,拦在陆尘身前。 “屠白衣要杀那修远和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却修远和尚绝非寻常,乃罗汉庙圣子般的人物,极其出彩,手段之多非是我等可以想象,更屠白衣实力强悍,有目共睹,却至今他也不曾逃离太初遗址,就已经说明许多问题。若你执意要去救屠白衣,陆兄弟,请恕我不能从命。” “可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陆尘瞧了眼公孙凉,就如此看了许久,忽的一笑。 恍如鬼魅般,就个虚影一晃,穆双影与蛮儿便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再看时,陆尘已收回掌刀,将她二人身形稳住,平放在地,只起身又瞧了眼洛仙儿,唇角轻动,未曾出声。 后者面色难看,可陆尘只轻轻摇头。 “你们退出百里之外等候即可,我自会无恙。” 言罢,陆尘便一晃而过,就扑通一声,那污浊的水花四溅,已经再无其分毫踪影,便众人阻拦都不及。 许久,凌霄道人方才回神,却面上颇为古怪。 “陆兄弟的身法...怎会与那屠白衣如此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第593章 仙阵列八方,生死无有常 潭水污浊,白影飘晃,无有定形,不详之煞。 迷踪乱步之身法犹如鬼魅,纵是几人想要拦住陆尘也不能。就瞧个清楚时,陆尘已经没了任何踪影,只那污浊的潭水晃荡涟漪与白影不断。就凌霄道人言罢,再看时,那潭水忽的炸开大片水花,一道道面容惨白的女尸自潭底飞起,于凭空便化作粉尘消散。 众人皆惊,尖叫不断,如那大梵寺的几位僧人也都骇然抬头,匆忙起身带上屠月蝶远远退去。 “咱们也走!” 公孙凉瞳孔收缩,将将回神,连忙叫上众人一同退后。 就些许人不肯不愿,却洛仙儿一声厉喝,终究是离开才行。 百里之外,如陆尘先前所言,一众人方才止住脚步。就转而瞧去,启明山再不复先前模样,之上草木尽数凋零枯萎,一派死气沉沉指向,污浊的不详气息仿若实质,能够看得些许,将整座启明山都笼罩之下,各种厉鬼冤魂横生无度,不过转眼就大片的出现,忽明忽暗,诡秘莫测。 若仍旧留在启明山上,后果不堪设想。 却之下太初遗址究竟何等凶险,亦能猜得些许。 “也不知陆兄弟怎样了...” 公孙凉收回目光,眉关紧缩,满面担忧。 再看身旁,穆双影与蛮儿各自被洛仙儿与秦方带来,仍旧昏迷不醒,是陆尘先前出手将其击晕。若非如此,恐先前这二人会百般阻拦,纵然无法成功也会追随而去。 只深深一叹,却公孙凉也毫无办法。 “现在不是多说那些的时候,陆尘有胆回去太初遗址,必定有所仰仗,否则不过送死而已。纵然往日的他如何愚笨,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咱们又何需担心。” 洛仙儿立身众人之前,眸光平静,却其中隐含的担忧无法瞒住。 就众人瞧去,心思各异,可大多不过一叹。 “太初遗址固然诡秘,却陆兄弟玄法不弱,该是有着应对的办法。” 凌霄道人也开口。 “何况屠白衣也在其中,此人境界极高,手段繁多,更贵为九黎太子,断然不会如此平白就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如贫道所见,陆兄弟与屠白衣身法之间有着八成相似,该同样为炼狱所有的迷踪乱步。却迷踪乱步为炼狱之秘,绝不会轻易交与外人,否则必定追杀定果。却屠白衣怀有这般身法,又未曾与炼狱有过瓜葛,唯一可以猜到的,便九黎皇朝与血天大圣于断古前有着不浅的交情,尤其先前未入太初遗址时,那屠白衣对陆兄弟的态度与对待他人可截然不同。若当真如此,陆兄弟在太初遗址哪怕遇见危险,屠白衣也该会出手相助几分才是。” “但愿如此...” 公孙凉只苦笑,又瞧一眼仍旧昏迷未醒的穆双影与蛮儿,面上满是惆怅。 “却她二人一旦苏醒,咱们又该如何解释?” “无妨解释,就等在此间即可。” 洛仙儿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远处行来的众人。 “与陆尘有过旧怨的可不少,为血天传承也好,因其他理由也罢,却其中不免小人要暗中作祟。双影与蛮儿姑娘,乃陆尘为数不多的亲人,只怕会有人不顾脸面的出手,以为日后要挟。” 闻言如此,公孙凉一愣,方才回过神来。 凌霄道人,秦方,农子玉几人都是愕然惊醒,当即便各自走动,将躺在地上的穆双影与蛮儿围护之中,以免他人暗中出手。 抬头所见,任家两圣子,瑶光为首七洞天,金家等人,尽都在列。 便那被秦方所伤的秦飞白也于其中。 双方对面,不过冷哼甩袖,未曾有过任何好的脸色,只于一旁暂且安坐下来,倒也未曾离开。 另一侧,大梵寺几位僧人如先前一般,将屠月蝶护在当央,四方围坐,诵经念佛,笼罩金光普渡,遥遥净化那些个笼罩了启明山的不详,以免波及更广。 屠月蝶于之中,双手抱于胸前,也不理会其他,只忧心忡忡地望着启明山方向,口中轻喃有声,似如祈祷,也或请佛庇佑,是为屠白衣担忧。 启明山外,仍旧平静,却之下,一片混乱。 陆尘将将踏步甬道之中,身后白衣女尸便追逐而来,飘荡离地三尺有余,好似仍旧浮在水中一般。却这些个白衣女尸环绕凶煞不详气息,触则血气枯败,通体阴寒,如坠冰窟,是陆尘如何都不愿被追上,就脚下踏定迷踪乱步转出七十二星变数,恍惚就冲了出去。 却那些个原本散落两旁的乱石都再不安分,晃动之间已经重新凝聚而成石俑,手中持着石矛也或石枪,当即冲杀而来。 “太初遗址复苏,竟这些个已经被毁去无数年的石俑也都一并复苏?!” 陆尘瞧得清楚,瞳孔急缩,却不愿于此间过多耽搁,就身形一晃便躲了过去。 这些个石俑绝非寻常,动作缓慢却威势甚大,就一枪落地,便整个甬道都在颤抖,落下石灰遮眼,是触之则伤,中之则死。陆尘不敢大意,眼观六路,身形千化,就脚下回转便折身而过,屈膝躲避,短短片刻已经踏出甬道之外,行空而去。 入眼处,阴雾纠葛,四处狼藉。 鬼城之中,城墙与坊市尽都倒塌,便残垣断壁都无法见到,只大片的深坑与裂痕,着实可怕。又个无数阴气冲天,仿若黑柱,皆作龙形,是这大地之下潜藏的龙脉都着了阴气与不详污染,瑞气变作凶煞,充斥了整个空间。 将将行出两步,陆尘便觉得通体冰冷,脊背生寒。 “不详缠身...” 心中微微一沉,陆尘又如何不能明白这种感觉的来历究竟如何,却而今也顾不得许多。 只四周瞧去,未能见到鹏飞三人的身影,却冤魂厉鬼仍旧无穷无尽,也不知古秦帝国的陨落究竟牵连多少生灵陪葬。浩瀚如海的数量,嘶嚎哭喊何等刺耳,就陆尘行出未有百丈,便尽都冲杀而来,乌泱泱好似没有尽头,各个狰狞仿若恨怨滔天,欲要将人扒皮拆骨,饮血食肉才行。 陆尘心中惊骇,面上也有凝重。 脚下踏定虚空,依《青囊经》之法勾勒大阵成型,就这大地之下,灵气都染了污浊,却仍旧为陆尘所调动。只见得道道清光流转,匹练横空,大阵旋转而成锁链万道,四方抽打,所过之处冤魂厉鬼尽都魂飞魄散,终究是留了一片清明之地。 却未能见到鹏飞三人的身影,陆尘心中也是越发焦急。 远处有震动接连传来,陆尘听得清楚,辨别方位,手中也拿出断刀横斩三百里血芒滔天。就个哀嚎声起起落落,刀芒之后,陆尘势如破竹而去,不过短短片刻便已经到了前方。 “陆兄弟?” 瞧见来人,那声响之处就屠白衣正盘坐在地,仰头喝酒。 然仔细看来,屠白衣身下分明是苦苦挣扎却不能脱身的修远和尚。 “白衣兄?这人还未解决?” 陆尘愕然,未曾料到这一片清明之地竟会如此模样。 就屠白衣手段与实力,本以为该是解决了修远和尚,却为阴魂厉鬼与不详凶煞所困。只而今看来,杀机阻隔犹如壁垒,那些个阴魂厉鬼根本无法靠近,却反而斩杀修远和尚成了难题。 金光护体,犹如袈裟,金刚不坏,纵屠白衣也无可奈何。 “这修远和尚得了罗汉庙尊者加持佛力的一件宝物,着实有些太硬,凭我也无法破去,得与他在这里耗上一耗才行。就待得这件宝物佛力尽散,修远和尚便无法坚持太久,毕竟他的修为要使用此等宝物可实在无法承受其消耗。” 屠白衣洒然而笑,又抬了抬手中酒壶。 “来一起喝杯?” “我...就不了,还有事得做。” 陆尘唇角轻轻抖了一抖,无奈失笑。 也不知这屠白衣究竟实力如何,竟可这般无视已经复苏的太初遗址。却真个说来,太初遗址固然凶险,若非四处乱走,便无妨如何,毕竟此间并无任何凶险迹象。 除却那些个冤魂厉鬼,可于屠白衣而言也无法靠近,自然不需担忧。 “对了,还没问呢,陆兄弟先前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怎么又折返回来?” 屠白衣微微耸肩,仰头灌了大口的酒水,方才想起这些。 “太初遗址已经复苏,虽说不至于步步凶险,却也至少会复苏三成左右。哪怕不过三成而已,于我等也是要命至极。若非什么紧急,陆兄弟还是尽快离开最好。” “多谢相告,却我当真有紧急之事。” 陆尘愕然,不知为何屠白衣如此了解太初遗址,却也未曾多问。 就一拱手,便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找人?” 将将踏出两步,身后就响起屠白衣的声音。 “炼狱天子,鸾族圣女,鹏族圣子,只此三人,可对?” 陆尘瞳孔骤缩,只回头望去,屠白衣仍旧坦然自若,就仰头饮酒,眸光平静而自然,一如往常。 微微抬眼,屠白衣忽的按住了修远和尚的光头起身,口中缓缓道来。 “太初遗址藏有仙阵,而今真正复苏的,也是这片仙阵,其中包罗万象,暗藏生杀乾坤,绝非寻常。大阵成八方,两方生,两方死,两方迷乱,两方混沌。鹏族圣子与鸾族圣女先前已经相会,不幸误入大阵迷乱之中,被送到了皇城之内。炼狱天子如何我是不知,可想来只要运气不会太差就无妨。而今大阵复苏,只两方迷乱入皇城,一方死地无生处。围墙外,东南方向,西北方向,踏到阵纹便可入得皇城,却究竟落于何处,便不得而知,说不好生死,定不下死生。至于其他方向,呵...阵法混乱,道理无常,痕迹紊乱,难保...无恙!” 那剑眉一挑,唇角一笑,自负兼有谦和,却莫名的意味,难以捉摸。 第594章 屠白衣所欲 危险。 在屠白衣的笑意中,陆尘看到了危险。 虽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却实实在在的如此,也让陆尘莫名的开始动摇起来。毕竟太初遗址凶险万般,哪怕尚未苏醒便已非常人可以进入,更而今苏醒之后,便其中仙阵也开始运转起来。就这般瞧去,那一道道通天的阴气黑柱好似撑起了乾坤天地,森冷与杀机让人无胆靠近。 皇城... 太初遗址所有凶险最是集中之处,尤其于那紫霄宫之下。 陆尘曾清楚地见到,那紫霄宫中镇封了九条煌金龙脉,且是被不详污染的煌金龙脉。龙脉本祥瑞,却一旦染了污浊,必定大凶! “依我所见,还是放弃最好,那皇城之地可非此间坊市之中,凶煞不详亦为天壤之别。” 屠白衣收回目光,仰头饮酒。 罢了,重新坐了下去,依旧如过去般淡然随意,却好似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鹏族圣子,鸾族圣女,炼狱圣子...这三人于你而言并无太多的瓜葛,你要救他们,也不过出于人情道义。却而今的太初遗址绝非常人可以进入,若非深谙玄道之法,便启明山的山巅水潭都不能进入,又何谈进入太初遗址?就在这里陪着我坐会,待我解决了这秃驴,咱们一起出去就是,言说已经尽力,他人也不会知晓。如何?” 屠白衣似是在鼓动着陆尘一般,随意的模样,却阻拦着陆尘的想法。 修远和尚不断大叫,天地气机仍旧沸腾,一道道冤魂厉鬼凶煞夺命,游荡出没于四面八方。那一道道龙形的阴气撑天支柱浩荡摇曳,威势森然,更玄光出没,乌光凛然。 太初遗址的仙阵,已经复苏三分,虽肉眼不可见个清楚,却那一道道出没无常的痕迹,可是无形便将冤魂厉鬼都斩成粉碎。 “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久,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面上也露出些许古怪之意。 却又忽的笑了起来。 “鹏飞,栾清儿,韩无道,我定是要救。虽说于玄道而言我不过将将入门,学了些皮毛,却已经足够,哪怕而今的他们身陷皇城险地,若不尝试一番,于良心难安。” 屠白衣挑起眉脚,微微转头而来,面上笑意带了些意外。 “今日多谢白衣兄指点,也免去了在下四处寻找的时间,却要退后,置他几人生死于不顾,恕在下无法聪明。皇城凶险也好,步步杀机也罢,若尝试也没有,陆尘自认难过心里这关。” 陆尘笑着叹了一声,一拱手,算是道谢。 “白衣兄也尽快离去最好,太初遗址凶煞,复苏越盛,一旦凶煞来袭,任手段滔天亦难抗衡。肃清西凉佛道,不急于一时,哪怕就此将其镇压封禁,而后尽快脱身也是极好,并无与之同归于尽的必要。” 拱手落定,陆尘就劝说一句,而后便折身就走。 东北方向太过遥远,城池浩大,不知纵横多少,就西南方向最为接近。大阵复苏,两方迷乱一方死,迷乱何处去,陆尘亦不知。却要进入皇城深处,便唯有如此,否则步步凶险,步步杀机,能否进入皇城都是两说,哪怕以仙阵冒险,也是有着些许的可能。 “等等。” 将将踏出几步,屠白衣的声音忽的传来。 这已经第二次将他叫住。 “白衣兄还有事要说?” 陆尘头也不回,只询问一声,却心里除却些许的感激之外,并无任何亲近之意。 此人,太过凉薄。 “我陪你一起,也好瞧一瞧这古秦帝国的皇城究竟什么模样。嘿,万古以来,太初遗址凶险,最盛是皇城,便大圣都曾生生被困死其中。这样的地方,我可是好奇得很呐!” 一声大笑,震荡天寰。 陆尘愕然,转头瞧去,正见到屠白衣随手一掌便凝聚杀机澎湃,流动道痕千丝万缕,尽数向着修远和尚眉心而去。只轰然一声闷响,那如玉的手掌之下,金光已经彻底破碎,露出修远和尚惊恐惨白的面庞。 却话也未能说出,屠白衣便手掌一抹,镇封之力免得其发出任何声响,而后便单手提起,扛在肩头,缓步而来。 “你...” 陆尘瞪大了眼睛,还未能明白屠白衣究竟要做什么。 “我说了,与你一起,去探探那皇城凶险,毕竟这种地方还不曾走过,该是有趣得很。” 屠白衣来到近前,瞧了陆尘一眼,眸样懒散,笑意谦和,却莫名的自负从不曾消失。 这人,始终如此。 就挑起眉来,笑意更甚一些,而后便扛着不断挣扎却无法脱身的修远和尚缓步走出。 “空有一身玄道本事而从未到过太初遗址的皇城,这可是难以饶恕的罪孽。你是如此,我是如此,这天下千千万万玄道之人都是如此。却真正有胆量进入其中而不会太过慌乱恐惧的,并无几人。先前之事,我得与你说声抱歉,只试试你的胆量罢了。” 屠白衣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陆尘也终于惊醒,连忙跟上。 却面上仍旧古怪。 “试试我的胆量?这是何意?” 陆尘不免怀疑,拿捏不定屠白衣心中所想如何。 然后者摇头哂笑,瞧了陆尘一眼,那歪着脑袋斜过眼神的模样,颇为轻佻与随意。 “太初皇城,步步杀机,便我精研玄道之法,亦不能踏足其中。正而今仙阵复苏,其中凶险便多了几分生路,方才是我此次本意,毕竟其中涉及到两代断古的隐秘与几位大圣的存在,谁人得知这些都会心生向往,如我也不能例外。” 收回目光,屠白衣指了一个方向而去,陆尘同样跟随。 “却我也说了,其中凶险,如我亦不能踏足乱闯,只因乱象纷纷,需得有人在旁侧相助,时刻点醒,以免糟了无妄的混乱与迷失。却这个人,月蝶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不愿让她犯险,其次便修行玄道之人。那些个玄法传承家族之人,各个提起太初遗址就如遇蛇蝎,恨不得逃出千万里之外,又怎会再来触及这可怕的地方。就而今为止,你是第一个有胆进入皇城的,除却那些看不上我的老家伙之外。” 说着,屠白衣微微挑眉,已经踏出城墙之外。 “这边。” 再度指了个方向,屠白衣率先而去,却陆尘仍旧莫名。 走了许久,大约西南方向,屠白衣方才驻足。 这一路聊了许多,屠白衣也再无任何隐瞒,只因太初皇城中曾陨落了一位出自九黎皇朝的大圣。而此人亦为那个时代的九黎皇主,身负传国玉玺,却因陨落而不慎丢失。 “传国玉玺啊,得取回来才行,哪怕丢掉性命也得如此。” 屠白衣笑笑便罢,陆尘也终于明白其目的如何。 过去可是有过不少的偏见,却而今,屠白衣的为人究竟如何,陆尘心中已经大概了解,至少绝非先前所见一般。 大智慧,大魄力,此生第一见。 “前面便仙阵阵纹,若此间要退,还能来得及。” 走出许久,屠白衣忽的驻足,就个前方所在,道痕游弋,无有定形,鬼怪出没,遇之消融,分毫不存。 陆尘看得瞳孔微缩,纵然修过玄法亦不能瞧出其中生路所在。 “会有些冒险,我只最后劝你一次,皇城之中,凶险比之此间更甚。现在要退,尚且来得及,却一旦踏足其中,便步步凶险,说不得就丧命其中。” 屠白衣歪着脑袋瞧来,笑意不曾变过。 “是进是退,如你所愿。” “你这人...” 陆尘与屠白衣对视许久,忽的摇头,笑出声来。 “走了,我赶时间救人呢。” 第595章 生死两仪之地,九窍石人 太初遗址,屹立万古不绝,生杀无度,八方为凶。 城墙外,西南方,一脚踏定,道痕千转,呼啸之声刺耳如鬼哭狼嚎。放眼瞧去,飞沙走石,雾霭沉沉,就个千百世的变化于眼前走马观花,大道崩溃,灵台混淆,混沌成圣,仙路渺茫... 定眼再瞧时,古木大如盖,遮天,繁华茂如林,掩地。缭绕鼻息间的香意盈盈不绝,四周凉亭美景,水榭花开,就个抬头便青天白日,低头是草长莺飞。那些古老的宫阙林立无常,深院围墙依依,怎个溪流浅浅,游鱼有光,怎个野兔奔走,灵性盎然。 陆尘与屠白衣都是愣在原地。 设想过落地便凶煞满目,冤魂遮天,尽数扑杀而来。 设想过入则不详缠身,满目疮痍,仿若鬼城森森,阴雾朦胧。 设想过... 设想过如何,却而今见到,皆非先前可比。那皇城围墙高有百丈,百丈外是鬼城,无穷无尽的冤魂厉鬼遮天蔽日,却百丈内安谧祥和,灵气充盈。便抬头所见,青天白日下仙鹤徜徉,游龙翩翩,飞凤含丹,仙猿擒天。各色神光流转好似长虹游弋,鹤鸣龙吟唤来百鸟归巢... “这里就是你先前说的死生无度之处?” 陆尘眼神古怪,瞧向身旁屠白衣,却后者仍旧愣在原地,懵懵懂懂。 就听得陆尘疑问方才惊醒,只转头而来,那原本天地崩摧亦不曾改变的笑意都没了踪影,同样疑惑与古怪。 “我九黎皇朝屹立万古之遥,存了记载无数,然翻阅至今,也不曾听说这太初皇朝中何时出现这等景色。” 屠白衣锁紧了眉关,四周瞧去。 “万古以来,且不说他人,只我九黎皇朝便九度深入此间,有些活着回去,有些彻底丧命其中。丧命者究竟见到什么,遭遇什么,亦无法多言,却归去者大多言来是如鬼城一般,一片荒芜,阴森可怖。怎个妖魔横行,又个诡异连连,却从未有人提起太初皇城竟会这般安谧祥和,犹如仙境一般。” “兴许是这皇城太大,九度探索亦不曾见过。” 陆尘只唏嘘,却四周望去,可未曾见到任何凶险。 玄道天眼运转升腾金光熠烁,却眼前所见,不过如平常一般,只那天穹之上更多了些大道痕迹的运转,草木之下藏有浓郁纯粹的灵气,仅此而已。怎个不详,怎个凶煞,好似都被排斥在外,不曾污染这一方净土。 “无极必然?” 陆尘挑起眉关,问了一声。 “像,可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屠白衣轻轻摇头。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大道回环,此是定数。太初遗址凶险无数,更重重匪夷所思之事常常得见,并非如其他凶地一般,凭借地势便可瞧得出来,太初遗址的凶险往往藏在暗中,轻易不会为人所知,否则也不会吞噬了大圣的性命。” 顿了片刻,屠白衣深深一叹,面上仍旧带着些许顾虑,却四周走过,也渐渐放下心来。 就将那修远和尚往旁边一丢,便暂且坐下。 “此间若真是物极必反所成净土,还可暂且安心,怕只怕这等物极必反之地暗藏凶煞...你就在旁边随意走走,莫要太远,我得凭借阵法瞧一瞧地下的灵脉龙脉走向才能判断。若真的凶险暗藏,咱们得尽快离开才行,否则便暂且安定下来,而后再言说找人之事。” 如此言罢,屠白衣就闭上双眸,只手掌当即便作玉石模样,晶莹剔透,十指捏定莲花宝印,荡漾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席卷蔓延。 道痕游弋,显化而出,勾勒大阵,势若恢宏。 陆尘就眉脚一挑,却不曾惊讶,毕竟其先前所言,就已经得知是精通玄道之辈。就这般阵法来说,虽是复杂,却陆尘也可施展出来,稍有改动,大同小异,不过推算地下龙脉灵脉走向,以定乾坤之势。 玄道,借乾坤之势为自身所用,堪舆变化。 “皇城之中,龙脉与外界不同么?” 陆尘只稍有疑惑,未曾多问,只等待屠白衣的结果就好。 再瞧一眼面色难看的修远和尚,陆尘也懒得理会,转身便四处走动,运转了玄道天眼以免古怪缠身。 奇花异草,各般不穷,奇香浓郁,不知何处而来。 早先落地之时,陆尘便已经注意到这浓郁的香气,屠白衣固然察觉,却谨慎为先,便不曾理会。却此间,陆尘是有了足够的闲暇去寻觅源头,就其所知,这般奇香绝非寻常之物可有,若非圣道古药,便天材地宝,终归不会太弱。 寻人不过目的之一。 项龙渊为阻拦屠白衣杀戮妄动秘法,强行借来天地之力,伤及本源,却而今再说这些,不过一场误会罢了。最终归属的因果,还在自己身上,陆尘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得想办法助其复原才行,否则于心难安。 “若当真有圣道古药,说不得还能留下些许,日后以作大用。” 就嘀咕一声,鼻翼轻动,玄道天眼之下,灵力犹如水波荡漾。 那浓郁之处,便在当央的参天古木。 “该不会是古秦帝王的花园吧?” 陆尘皱眉,心中正想着便分开花草而去。 却真个说来,这些花草历经无尽岁月流逝,灵气灌溉,龙脉温养,亦堪得奇药奇草,可为大用。若有精通草药之道的存在,该十分欣喜,毕竟寻常花草也成了珍稀之物,必定非凡。 可陆尘不懂这些,屠白衣同样如此,就这些个花草触手可及,却也不敢随意妄动。 若当真是那古琴帝王的花园,其中花草,必定来历非凡。便此间瞧去,手边的植株便一茎分七杈,七杈悬七花,七花各七瓣,七瓣染七色,是叫什么,怎个来历,有和用处,尽都不知。就伸手将其拨开,也得血气涌动,鼓荡微风吹动才行。 只怕藏有剧毒。 “还得处处小心...” 陆尘深深一叹,就分开这七花怪草方才上前。 溪流潺潺先前便见到,却此间再瞧,原是绕行古木而过,好似玉佩穿绳,便整个花园都被分作两边。然陆尘面色绝非好看,乃至相当阴沉,是前方那古木之处,下有丘陵隆起,在那溪流成环中间,正对陆尘的方向,草木枯绝,黑土荒寂,不见生机蓬勃,唯有死气森森。 再远处,就那古木背后,红花绿草依旧,是个繁荣景象。却溪流成环之外,亦如丘陵这半,同样荒芜,升腾死气缭绕,便那些个灵光成兽都无法靠近。 脚边正野兔直立,随着陆尘一同望向前方,一双乌黑的眸子满是灵性,好像能够听懂人言。 灵光成兽,触之则散。 “什么物极必反...” 陆尘眯起眼睛,眸中金光四溢,却咬紧了牙关,额头有冷汗涔涔。 “分明...生杀两仪之地!” “陆兄弟!”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屠白衣手中提着修远和尚已经追了上来,面上同样难看至极。 “这地方不可久留,得尽快...” 还未言罢,屠白衣便瞧见前方模样。 尤其那株古木,半边繁荣半边枯,一半盛夏一半冬,正对太极两仪之象。却随着陆尘目光一同上移,屠白衣的面上更是变作惨白而毫无人色,更修远和尚也瞧得清楚,身子都在拼命颤抖。若非被屠白衣镇住,恐此间是要大声嚎啕,满口污秽之言。 古木参天,千丈之高,亭亭如盖,遮天而起。 枝叶繁密,犹如蛛网,却那开衩所在,不过三丈之处。 抬头可见,一尊石人半黑半白,正盘坐枝杈当央,九窍完好,不着寸缕,五官清晰,神态自然,又一手拿捏兰花指,一手承托无物处。却依着痕迹所见,那单手承托无物之处,本该有件东西才对,只而今空空荡荡,更手指处有断裂的痕迹。 有人到过此间,更夺走了那石人手中之物! “会是谁干的?” 陆尘早便冷静下来,四周瞧去,未曾见到任何古怪生出,就松了口气,却心中仍旧疑惑。 玄道天眼所见,浓香如灵光成河,便那石人掌心所在,仍旧存了浓郁的香气不曾决断。那原本存在于石人掌心之物,若非圣道古药也定然不会相差很多,可而今已经不见踪影。 有人抢先一步? 也或这香意亘古不绝? 却这个答案,屠白衣也无法知晓。 “先不管那些,咱们得尽快离开才行,此间乃生杀两仪之地,绝非物极必反之处。若为物极必反,咱们还有生路,却一旦两仪倒转,生死混淆,便真就要殒命此间!” 屠白衣将将回神,面上满是警惕地扫过四周,再不多说,拉上陆尘便要离开。 却将将行出不过几步之遥,天地变幻,阴阳倒转,黑风呼嚎,死气森然。陆尘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再度清明时,就个肉眼所见之处,大片荒芜,低头再看,脚踏黑土。只抬眼观瞧,那奇花异草葱茏茂密之处,已经到了对面。 灵光成兽,野兔直立于清水溪流对面,一双灵性的眸子中满是惊恐,转身便逃,惊起大片的蝴蝶飘散星芒莹莹。 溪流成环,一半清澈见底,游鱼戏水,好不自在。 一半污血浑浊,白骨漂浮,哀嚎森森... 那阴阳古木枝杈所在,本该背对此间的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清晰可辨的五官仍旧分明,却瞧去,一片浑浊,唯有冰冷的感觉好似深渊的对视。 就唯独看得清楚,那石人,眼眶中,缓缓溢出的,鲜血如泪... 第596章 杀机,杀机 九窍石人,生死两仪,黑白无常,前途渺茫。 谁也不知这九窍石人究竟如何而生,为何落泪,尤其那手中承托之物...究竟丢了什么,是有人提前一步,也或那奇香存在了千古,尽都无法知晓。唯一可知的,就而今他们已经触动了此间不详与凶煞,也或说被动的遭遇,因九窍石人丢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将愤怒牵连在陆尘与屠白衣身上。 死地沉沉,万物不存,阴冥之华,生者沉沦。 陆尘有玄道天眼,却四周瞧去,仍旧不能辨出生路所在。 屠白衣周身有无形的涟漪扩散,杀机盎然,便那始终眯着的眼睛都完全张开。环绕的气机之下,两人尽都想要寻出生路,却这迷蒙混沌之下,唯有阴冥的可怖与狰狞。 阴阳古树之上,黑白颜色的九窍石人流淌血泪,便奇香也渐渐飘散,阵阵腥臭的味道取而代之。 “石人有灵,天生九窍,恐怕而今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智。” 屠白衣将手指都捏紧,面上惨白无人色,却仍旧镇定。 相较那已经双眼翻白的修远和尚而言,陆尘与屠白衣并非不堪。 “被人抢走了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却想来绝非寻常。圣道古药,也或天成圣料,但想来该与他最终的通灵化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方才会因丢失而如此愤怒。咱们来的...可不是时候啊!” “却我想不明白,究竟是有人早在咱们之前便已经到过此间,也或那丢失的东西残留余香千古不散。” 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只抬眼瞧去,那九窍石人仍旧笼罩一层朦胧之下,便面上神情都无法瞧得清楚,就一双眼睛,不断的流淌血泪。 愤怒... 杀机! 陆尘可以感受得清晰,玄道天眼亦能瞧得清楚。 这周遭环绕的,除却屠白衣所拥有的杀机之外,同样存在着来自这九窍石人的杀机。那是何等的浑浊,阴冷,凶煞,好似沉寂了千载万载的怨恨终于爆发出来。 “丢了成道的机会,被天道所摒弃...这九窍石人未能阻拦他人抢夺,简单的灵智释放愤怒与杀机,绝非你我能够抗衡,尤其此间生死两仪之地。你看那石人模样,黑白两色,该是因此地衍生而出的存在,内里必定藏了不凡之物,更糅杂此间杀机生路两道气息,若真的出手,定是比起古之圣人也丝毫不弱!” 屠白衣咬紧了牙关,咯咯作响。 “与之相比,究竟谁人抢了他手中的东西就不算什么大事。虽说咱们无辜糟了牵连,却要报仇,也得有命活着离开才行!” “我只是在想,鹏兄他们...” 陆尘轻轻摇头,自然明白这些,却仍旧有些顾虑。 “不会!” 屠白衣断然否定。 “鹏族圣子与那鸾族圣女固然为人中俊杰,却必定未曾踏足圣道。你仔细瞧那石人手指断处,仍旧有着天地之力的气息存在,是有人借了天地之力方才夺走这石人手中之物。究竟是谁,我也猜不出来,却必定不会太久,该是咱们来到时,出手抢夺的那人将将离开。” 只闻言如此,陆尘越发觉得古怪。 今日探寻太初遗址,不过五域四海共九州,乃天下年轻一代的盛事,并未出现几位老辈人物。便真要说来,就踏足圣道者都寥寥无几,也就那些个不要脸面的小势力长老,却论起手段战力,与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并未存在太多差距,甚至更弱一些。 就简单言来,鹏飞,栾清儿,包括至今了无踪影的韩无道,都可跨越境界去战斗。若寻常势力,便如那些个不名一文的三教九流之辈,哪怕踏足圣道,是大能强者,亦会沦为这三人手下败将。 却天地之力不假... 玄道天眼所见,那石人断指处,当真残留了些许莫名伟力气息。 “还有一人!” 瞧了许久,陆尘忽的一怔,就那气机也隐隐觉得熟悉。 屠白衣都被吓到,慌忙转头而来,却见到并未发生诡异之事,方才松了口气。 至于那修远和尚,遍体佛光早就消散,而今更是彻底昏迷。 “老酒鬼...是那个混蛋!” 陆尘咬牙切齿,不顾屠白衣眼神古怪,终于想了个明白。 先前逃离太初遗址在外,众人都可见得,却陆尘心中担忧鹏飞三人就未曾注意,而今方才想起,分明没有见到老酒鬼与小酒鬼两人踪迹。便公孙凉几人也都忽略,毕竟老酒鬼性情无常,好酒好玩,小酒鬼虽是更为妥善,却得照顾老酒鬼才行,便始终未在一起行动。 “老酒鬼?那北荒赢家家主的胞弟?” 屠白衣愕然,方才想到了此人的存在。 “应该是他没错了。” 陆尘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于冷静了些许。 “此人性情无常,唯恐天下不乱,纵然太初遗址复苏对他而言也不过有乐子可寻便罢。就我对此人了解,明知太初遗址复苏,偏偏深入皇城,这实在太像他能做出来的事了...却不成想,咱们竟是因那老混蛋落入这般险境...” “世事无常...” 屠白衣也唯有苦笑。 只此间,黑风作乱,呼嚎若鬼哭,再看去,那两仪古树之上,九窍石人双眼流淌血泪鲜红,冷幽幽地迸射寒芒,好似有着如生灵一般的目光死死盯住两人。 遍体生寒! 如刀刮骨! 气机还未临至,便已经如此可怕,陆尘分明觉得肌体都要彻底溶解在那可怕的目光之下,更屠白衣也面有凝重,周身荡漾的杀机涟漪不断震荡,越发扭曲,好似受到挤压一般,正承受着莫名的伟力。 恨意! “堪比古之圣人的威势!” 屠白衣自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却再不被动留手,就当即大喝一声,周身荡漾杀机涟漪成千数万道扩散出去。天地恢宏,乾坤共振,只屠白衣跃上半空,双掌虚压,便有无数道痕蔓延开来,勾勒玄奇阵法,自之中迸射三百又三十三道锋锐剑气,铺天盖地,绞杀石人。 冷芒激荡,污血流淌。 那环绕了阴阳古树的溪流半边清澈,半边浑浊,就三百又三十三道杀意剑气临至,浑浊污血忽的沸腾而起,化作悬天飞瀑一般,任凭剑气绞杀,却触之则尽数粉碎,无能突破。 落地时,屠白衣掌心已经多了一尊绿铜元鼎。 “古之道来,先天杀魄!九州之重,唯我称雄!” 一声大喝,屠白衣荡漾白衣猎猎,周身杀机再无分毫保留地释放而出。就那绿铜元鼎轻轻一颤,天地共鸣,大道悲歌,恢宏直冲九天而作长河奔腾,无穷无尽的杀意汇聚此般,神光凛然! 屠白衣长发飘扬,如神祗临尘。 陆尘瞧得震撼莫名,却再瞧去,那九窍石人仍旧稳坐两仪古树之上,偏偏此间大地阵阵轰鸣,喷涌血海遮天蔽日,更森森死气蔓延而上,就那污浊的血红都越发深邃。 一眼瞧去,好似深渊。 更那莫名的目光,越发愤怒,越发森然。 大道悲歌,万载长鸣,绿铜元鼎好似大圣复苏一般,喷涌杀机狰狞,化出长河直通九霄,仿若悬天飞瀑,可怕的威压让人震撼凛然。 大圣道器! 陆尘瞳孔骤然收缩。 这绿铜元鼎固然不曾复苏,无法打沉一块大陆,却在屠白衣手中所展现出的威力绝非寻常。就那天际间,神光碰撞,血海与杀机的沉浮,好似深渊的破碎与神光的救赎。 “助我!” 屠白衣大喝出声,陆尘方才惊醒。 只翻手,断刀便显化凶煞凛然,也似察觉大圣道器的存在,更明晓陆尘而今境遇,就再无分毫收敛,喷吐汹涌的刀芒通天绝地,可贯星辰,斩落日月一般。 大道崩摧,气机破碎,就断刀迸发嘹亮高亢的长吟,便生生将那纠葛不休的气机尽数斩断。 九窍石人的目光,忽的转了过来,不再是盯着两人,而只盯着陆尘。 愤怒,杀机,狰狞,恨意... 抬头瞧去,那九窍石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血瀑之下,黑色的风暴席卷,犹如深渊将其包裹,却偏偏那目光始终存在,直透灵魄的森然与可怕让陆尘手脚都变得冰冷,命渊都要崩摧。 “如此可怕的怨气...尽都加持在我一人身上?!” 断刀长吟,血意贯通九霄,陆尘方才惊醒,连连退后数步。 逆血上涌,气机所伤,便五脏神火都好似要熄灭一般,承受了莫大的损伤。 如何受损,如何受伤,陆尘也不自知。 若非断刀护主,此间该已经身死魂消! “陆兄弟!” 绿铜元鼎回守,屠白衣面上一片惨白,显然无法承受这绿铜元鼎的消耗,却回头见到陆尘模样更是骇然,匆匆横跨一步,抬手就要将那修远和尚丢出,以防不测。 便他也不曾发现这九窍石人如何出手将其重伤。 “我没事,先斩了这石人再说!” 陆尘擦净了唇角血迹,抬手拦下屠白衣动作。 就抬头瞧去,那金光灿灿的眸子已经满含暴怒与杀机。 呼啸如刀锋狂掠,阵阵犹似风暴的杀机缭绕不休,猩红可见,虽是及不上屠白衣那样的纯粹与冰冷,却更为凶煞,暴虐,血腥! “你我无仇无怨,却这般咄咄逼人,纵是天生地养的珍稀异宝又如何,不过大道庇护。今日,便就此斩了你,为难也罢,勉强也罢,我偏要瞧瞧你这天地生成的九窍石人之中究竟藏了怎样的存在,才让你得来大道庇佑,凡物不凡。” “也让你为自己所行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597章 石人藏魔心 杀生已断,锋芒如旧。 陆尘一双眸子迸发金光凛然,玄道天眼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再看去,那乾坤无极之处,就个污浊的血海吞天噬地,森然的死气遮掩日月无光,浩荡归处,黑白石人九窍吞吐漆黑的火舌蔓延,沸腾可怕气机犹如死亡深渊,将一切都可纳入其中。 屠白衣面上早就一片苍白。 绿铜元鼎究竟怎个来历陆尘是不知,却必然为大圣道器,虽是不曾苏醒,可于屠白衣手中仍旧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 就见到陆尘无妨,屠白衣也松了口气,只将已经提起的修远和尚重新丢在地上,一步踏出,恍若鬼魅,已经到了前方,就那绿铜元鼎在身前滴溜溜旋转,道道玄妙痕迹横生,不过转瞬便充斥了整个空间。 大道靡靡之音震响,浩荡无尽,幻化杀意剑气成阵,绞杀而出。 血海与剑气的碰撞,有轰然之声席卷,阵阵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便这大地都逐渐崩摧,一片飞沙走石。却再看去,屠白衣面上苍白已经隐隐泛黑,更那血海无穷无尽,点燃漆黑的火焰咆哮不休,竟是将杀意剑气也都尽数抹灭,向着屠白衣扑杀而来。 于之下,九窍石人荡漾黑白两色的神光明暗闪烁,九窍之中吞吐火舌不断,好似真正的生灵一般。 陆尘瞧得清楚,再不留手。 只一瞬,天地间一片血红的寒光掠过,纯粹,极致,冰冷的杀伐贯彻灵魄,卷起了飞沙走石尽都消弭粉碎,杀破了空间留下道道漆黑裂痕。再瞧去,那翻腾不休的血海与黑火都是一分为二,任凭凶煞涂涂,任凭不详汹涌,却尽都在这一刀下彻底破碎! 陆尘身形落地,刀入腰间,只抬头,眸光越发冰冷。 血海大浪之下,那黑白石人周身明暗闪烁的光芒都被斩破,却最终不过其额头留下一道白森森的痕迹而已,未曾将之完全破开。 许是血海大浪与那明暗神光将刀势阻拦,余力只堪如此,方才留下了它的性命,却这一道伤痕实实在在,亦惊得周遭一切气机都暂且平静下来。便屠白衣也愕然望去,不敢相信陆尘会有这般手段。 “侥幸不死是机缘造化,我也并非好杀之辈,就暂且饶你一命。若之后再敢无事生非,便拼尽性命,我亦斩了你这千古造化,断绝你这万古机缘。”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终究是将杀意尽数收敛。 断刀消散,回归命渊,生死两仪之地都被一刀之威彻底镇压,陆尘也懒得继续逗留,转身便要离开。 屠白衣面上古怪,瞧了眼陆尘,又瞧了眼那额头带着白色痕迹的石人,终究不过一叹,唇角重新露出些许笑意,弯腰将那昏厥不行的修远和尚扛在肩头,转身便跟上。 “杀伐九式,不过第一式拔刀就这般威力,出刀合杀伐之极致,当真难得。可惜,血天大圣与我九黎皇朝有过不浅的渊源,却也不过留下了迷踪乱步,未曾有过杀伐九式的分毫...” 口中尚未言罢,飞沙走石再起。 陆尘未曾料到,便屠白衣同样如此。 汹涌的气机浩荡而来,滔天的波动将虚空都震得浮现裂痕。只回头便瞧见,那黑白颜色的九窍石人已经脱离两仪古树,身高三尺,立于丈许之外,手中擒着一根乌黑的枝干,长有九尺,正席卷着可怕的死亡气息刺来,已经临至眉间。 两人瞳孔都是极度收缩,便要退后也不及。 这九窍石人已经通灵,也或尚未完全通灵,却因丢了手中至宝而彻底发狂,集怨恨恼怒于一体,方才脱离了大道蕴养,只为杀人复仇。 “堪比古之圣人便可如此放肆?!” 陆尘当真是暴怒,却想要躲避也是不及。 屠白衣只抬手便将肩头的修远和尚丢了出去,却将将触及那死亡的乌光便被彻底化作粉尘消散,哪怕尸骨都未曾留下,更无能阻拦哪怕片刻。 危机! 迷踪乱步固然神妙,却这九窍石人来得太快,况屠白衣的境界亦无法躲避。何况那乌光笼罩,气机镇压,便而今再想要挪动一步都极其困难,又如何能够躲避?就眼睁睁瞧着,并非尖锐却泛着森冷光泽的树枝刺来,屠白衣都彻底绝望。 陆尘固然恼怒,却也无计可施,未曾想到这九窍石人已经丧心病狂,仅有的些许灵智让它做出这般疯狂举动。 两败俱死,定然如此! 就抬头瞧去,玄道天眼所见,破开迷蒙混沌,这九窍石人犹如生灵一般,一双仍旧流淌着血泪的眼眶中含着深深的仇恨与疯狂,手中乌黑树枝破碎虚空,死亡的气息迎面而至。 正此间,陆尘命渊一阵动荡,金光涂涂,破开肉身枷锁迸发。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大道靡靡之音震响,浩荡若洪钟大吕,震响九天十地,便这森然死地都被染作纯粹无暇的金色。 一个个古字悬浮而出,盘绕于陆尘身周,只一瞬间,乾坤动荡都彻底凝滞,时间流逝亦可回溯,万物一切,大道森罗,尽都镇压之下,无法流通。 陆尘,屠白衣,连同九窍石人,一动不动,仿若永恒的冰封。 唯有古字悬浮流转,上下沉浮,千丝万缕的金色痕迹缓缓招摇而出,缠绕而去,将那乌黑的树枝,死亡的气机,尽都包裹之中。仿若锁链,亦如枷锁,捆绑,束缚,而后轻轻一颤,天地万物都似重新回到了这片宇宙应有的规则之中,重新开始流动。 却那古字已经消散,好似不曾出现,可九窍石人手中古怪的树枝也再无任何踪迹,便死亡的气机也消散一空。 “吼——!” 可怕的嘶声让人心胆皆颤,定眼而见,那九窍石人身形倒飞,缠绕着金色的纹络遍及全身,仿若锁链捆绑,便手脚四肢都莫名化作簌簌的石粉飘散。 轰隆一声,石人已非石人,丢了手脚,唯有躯干,狠狠砸在那两仪古树之上,更金色的纹络游弋不定,竟是将其连同两仪古树一同捆绑,好似镇压封禁一般,任凭其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缭绕的死气消散,一片金光莹莹。 这漆黑的大地渐渐绽放些许生机,便那浑浊的血水都恢复了清澈,生死两仪之地也彻底破去,唯有两仪古树仍旧原本的模样。半边繁荣半边枯,一半盛夏一半冬,更那九窍石人的体内有乌黑的荧光渐渐飘散,便其面上笼罩的混沌也越发清晰。 就瞧个清楚,这石人再不复先前的狰狞模样,反而越发平静,自然,却少了许多的鲜活,更多了几分僵硬。 仍在挣扎,却何等的无力。 陆尘与屠白衣怔怔对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回过神来,陆尘面上重新阴沉下来,就手腕翻过便取了断刀在手,周身游弋的杀机何等冰冷凶煞,是极尽杀伐之血腥,便屠白衣也激灵灵一颤,苍白的面上露出些许骇然。 毕竟两人所拥有的杀意完全不同,乃至相悖。 屠白衣只纯粹,却陆尘则血腥。 “留了性命却不知悔改,枉费了这天地生养而成,万古日月照拂的石胎。大道机缘,造化万千,偏偏如此凶煞,作恶业力缠身,留你,便日后当真成灵,也就祸害世人,生灵涂炭。” 举刀上前,步步杀机。 屠白衣眉关轻皱,已然恢复冷静,就一双眸子瞧向那还未消散的金光,心中疑惑万千。 却未曾阻拦陆尘的动作。 “饶你一命不自惜,便,死不足惜!” 行至近前,陆尘微微抬眼,不待那金光消散,不待屠白衣惊觉阻拦,这一刀,当即挥斩而出。 就个血浪卷高天之象,锃亮的猩红寒光扫过两仪古树之上,就个咔嚓一声,那金光束缚之中,丢了手脚的石人躯干当即一分为二,黑白两半,连同消散的金光一起,再无任何生灵气息。 大道造化,日月精华,尽数消弭于死亡之下。 却断口所在,惨白的石质中存了一点乌黑,于心脏生长之处,正缓缓跳动。 这古怪的漆黑,这莫名的气机... 陆尘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会觉得有些熟悉。 咚咚! 咚咚! ... “逃!” 屠白衣猛冲上前,不顾陆尘任何反应,抓起他的手臂便折身后退。前方是花园围墙,死亡的气机蔓延犹如屏障,却屠白衣再顾不得许多,只抬手便推出绿铜元鼎,迸发阵阵涟漪扩散,生生将那一切都打了个破碎,而后急冲离开。 前方究竟到了何处,是否会有凶险,皆不再屠白衣考虑之中。 陆尘还未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被屠白衣拉着,身子都飘在半空,无法抵抗。 却抬头所见,陆尘瞳孔几度收缩,是原本的生死之地有道道乌光喷涌,遮天蔽日,就那如大盖遮天的两仪古树都在之下缓缓枯萎,凋零,而后变作朽木,枝桠断裂,叶片焦黑,越发萎缩,直至风吹而作尘埃消散。 那破烂的围墙背后,生死两仪,何处都再无分毫生机。 灵光破碎,清水如墨,花草凋零,黑雾腾腾。 阵阵可怕的哀嚎嘶吼,席卷着吞噬生机的死亡,追逐而来! “那是...” “魔帝之心?!” 第598章 黑风漫天,落地仙阙 东海,死人山,在那里陆尘见到了第一颗魔帝之心。 而今,太初遗址,就那黑白的九窍石人中,陆尘见到了第二颗魔帝之心。 魔帝者,同大圣,千古卓绝,于恶道极致而仙人之下,遗祸苍生,恒久如此。却而今,那九窍石人被陆尘一刀斩断,本以为如此天生地养,集日月精华而成的怪石中该当藏有绝世珍宝才对,就如听闻中,北荒西凉才有的赌石,于其中常常切出贵重之物,便这九窍石人也该如此才对。 却一刀两断,切出的,是魔帝之心。 为何会有魔帝之心? 陆尘不知,屠白衣不知,而今唯有拼命地逃亡。 魔帝之心入石人,是黑;集日月精华而生,是白。黑白石人,九窍天成,如此两仪之道,凶煞不详。 就陆尘回头所见,那滚滚魔气浩荡冲天,犹如沧澜怒啸,遮云闭月,凶威盖世。只那石人所在,一颗跳动的心脏,荡漾乌光凛然,破开石人束缚缓缓升起,仿若漆黑的大日现世,席卷深渊可吞没世间一切万物,皆入尘土。 “魔帝之心...” 一口唾沫吞下,陆尘终于惊醒。 石人的凶煞与恶绝,切开后的熟悉与心慌,终于寻到了本该有的源头。就那金光作锁链束缚,荡漾层层黑色荧光飘荡,也该为了重新镇压这已经夺取石人造化的魔心,却偏偏陆尘一刀斩落,镇压破碎,便石人这天地生成的束缚也再无任何作用。 “这石人,该并非天生地养!” 拼命奔逃的屠白衣回头瞧了一眼,眸中满是忌惮。 “天生地养之物,必当合乎大道至理,是于大道之下的天材地宝为根源,吸引日月精华,护得气息内蕴,才是真正的天生地养。却魔帝之心,本属魔族之物,背弃大道规则,承天地摒弃,如何都不会成为天生地养之物的核心。也便说来,那九窍石人并非天地生成,而是人为留下,就镇压这魔帝之心以免横生祸乱!” 就闻言,陆尘瞳孔收缩。 挣扎脱离屠白衣的手掌,陆尘身形一晃便稳稳落地,弓腰屈膝,三两步就追上前面的屠白衣。 “如此说来,这生死两仪之地,也是因魔帝之心生成?” “日月精华是为道,魔帝之心是为乱,生与死,该当如此!” 屠白衣轻轻点头,也不顾前方究竟有着什么,就拼尽全力地奔逃。 那后方,滚滚而动的魔烟浩浩荡荡,无穷无尽,更魔帝之心悬天而起,激荡乌光流转,吞噬八方。跳动之声,犹若战鼓狂擂,哪怕此间亦可听得清楚,是整个太初遗址都清晰可闻。 陆尘的呼吸越发急促。 心脏的跳动,与那魔帝之心的跳动如出一辙。 魔音滚滚而来,只陆尘可以听到,于心中回响,震彻灵魄。道道漆黑的纹络在他手腕悄然浮现,更一身的血液都越发滚烫,渐渐沸腾,若非命渊中金字回响大道轰然,镇压一切魔罗之相,恐如今陆尘已经再无法抵抗,至少一身血气沸腾,足以将他焚灭成灰。 逃,拼命地逃! 阵阵黑风吹拂卷过高天,森然的阴冷之下黑暗如渊,那乌黑的心脏好似魔帝复苏,凶威盖世,卷动道痕森然可怖,将半个苍穹都充斥。道道漆黑的网络降下阴云滚滚,雷霆覆灭大道,日月精华亦被摒弃。 那黑风,是陆尘与屠白衣都不敢触碰的。 西凉佛道固然异变,却正统也或虚假,皆为炼体之人,一身血气汇同佛道之理,肉身也可成圣,更于极致修成佛陀真身,是堪比圣料般坚韧的存在。就同般修为之中,西凉僧人的肉身,亦可称为极致,若非血天后起,便而今也不会有人超出。 东盛有秦家《九龙图》,万合门《太上圣体真经》,却也不过第二断古后方才现世,比之西凉佛道金身之法无出强弱之说。 却先前,那罗汉庙的修远和尚只将将触及便化作飞灰,便尸骨都不曾留下。陆尘自问肉身比那修远和尚强出绝非一星半点,可仍旧无胆触碰这可怕的黑风。 屠白衣血气旺盛,更精道法,肉身比之修远和尚稍强,却在陆尘之下。就如此,两人唯有拼命逃窜才行,那魔帝之心凶威盖世,若非先前古怪的金光将其镇压,别无他法。 可陆尘也不知那金光来历,未曾发觉。 命渊中金字固然神妙,却究竟如何触动,如何运转,怎个大道,怎个至理,陆尘是一无所知。 无法仰仗那金字,便唯有逃窜才行。 何等的无力。 “再快一些!” 屠白衣回头观瞧一眼,面上陡然便做煞白。 就陆尘也回头时,那席卷的黑风已经追到身后,一片飞沙走石之间,隐隐可见一尊魔罗虚影是个狰狞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舞动千条手臂尽数拍打而来。阵阵呼啸之声犹如鬼怪嚎哭,所过之处,怎个奇花异草,怎个琼楼玉宇,尽都化作齑粉消散。 迷踪乱步固然神妙,却胜在千变万化,而非神速。 “进来!” 屠白衣瞧得清楚,再不敢托大,却也是无法。 就挥手,那绿铜元鼎便浮现身前,屠白衣回身拉上陆尘便躲入其中。这元鼎不过三尺大小,却内有乾坤,便两人于之中也不觉得拥挤,亦非漆黑,是鼎中有道道神妙的痕迹闪烁微光明暗,纵然铜锈斑驳,却外界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纵然出现些微的扭曲也未曾伤到两人。 好似巨大的手掌在拍动绿铜元鼎。 可怕的轰鸣让两人心中恐慌不已,如屠白衣也再无往常的冷静。 任凭外界铿锵震耳,陆尘与屠白衣都是缩在鼎炉当央,不敢外出犯险。就一道道黑风自鼎口掠过,飞沙走石之间,漆黑的痕迹凝聚魔罗之相,当真是个千手三头的凶恶模样。就在鼎口,瞧得清楚,陆尘与屠白衣面色苍白,将呼吸也屏住。 道道神光流转,覆护元鼎,道痕流转,显化神妙三千。 “魔帝之心,受石人封禁,更日月精华加护以求将其磨灭,可至今仍有这般神威...” 屠白衣唇角都在颤抖,就咬紧了牙关。 “太初皇城,怎会有魔帝之心的存在?!” 如此一问,陆尘也无法回答。 就面面相觑而苦笑,两人都是未曾料到这些。 “本以为那石人中藏了天材地宝,受日月精华方才生出灵性,只因不详与凶煞侵袭方才性情险恶,便斩了也就斩了,无妨如何。却不想...怪我太过鲁莽,否则咱们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陆尘深深一叹,就瞧向屠白衣,面上也有愧疚。 只屠白衣未曾责怪,只抬头看去,眸光荡漾无形的气机。 “这魔帝之心经受万古封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更先前那金色道痕的摧残,想来不会支撑很久。却咱们躲在元鼎中固然无恙,却魔帝之心崩溃之后,咱们又会被吹到那里就无法得知...” 两人默然,深深一叹。 过许久,也不知究竟几何,外界的黑风终于消散,再无任何铿锵声响。抬头所见,青天白日,并非先前模样,陆尘与屠白衣终于松了口气,自元鼎中一跃而出。 这元鼎已经坑坑洼洼,却在缓慢恢复,屠白衣也并无隐瞒之意,笑笑便将之收起。 “这是我在别处捡来的东西,有些古怪,该是半件大圣道器,却究竟来历如何还未得知。” 言罢,陆尘只轻轻点头,未曾深究。 四周瞧去,正一片废墟之间。 就那些个残垣断壁所见,原本该是大片恢宏的宫阙,却而今经受黑风侵袭,已经彻底崩坏,再无以往的繁华雄伟。却再看远处,大片的宫阙依山而建,也或悬于高天之上,飞阁流丹,层楼叠榭、碧瓦朱甍,贝阙珠宫,似如天工而成,绝非人间该有。 道道神光犹如匹练横空而过,仙鹤长吟,龙飞凤舞,神猿金象,灵光袅袅。就那青山之间,飞瀑流泵,白练三千,莲池荡漾,秀荷似锦,真个美轮美奂,犹似仙境。 “仙阙?” 陆尘愕然愣住,便屠白衣也唇角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周遭再看,究竟到了何处仍是不知。 “先四处走走吧,太初遗址还在复苏,皇城亦于仙阵之中,生杀难测,却终归得闯荡一番才行。” 收回目光,屠白衣深深长叹。 “也不知先贤究竟将我九黎的传国玉玺丢在何处,但愿能够寻到些许踪迹,至少...” 轰隆——! “疼疼疼...这该死的太初皇城,究竟都是些什么玩意,怎的莫名其妙就刮来一阵这厉害的风?!哎呦,我可怜的酒葫芦呦,啧啧,一滴都不剩了,心疼,心疼啊——!” “糟老头子别叫了,那葫芦可比里面的酒贵重得多,要是爹爹知道你把那葫芦给弄烂了...不对,我还在说你呢,那九窍石人天生地养,非比寻常,不能妄动!何况这里是太初皇城,千万别随随便便就出手,可你就是不听,非得夺了那石人手里的石胎。这下好了,那黑风肯定就因你夺了石胎而起!对了,石胎呢?你不会丢了吧?” 第599章 太初皇城的小桥流水 大片狼藉的废墟忽的掀开一块大石,烟尘四起之处,那两道熟悉的声音让陆尘与屠白衣都愣在原地。 两人相视无言,就转而瞧去,那其中的人影正缓缓走出,挥着手打散了笼罩的烟尘。 一身的风沙,何等的狼狈,那满面红光的老人长发斑驳,满是油污,更衣袍也都破破烂烂,近乎不能蔽体。他手里拎着一个浑黄的葫芦,却已经碎掉大半,残留的气息泛着些许酒香,就如此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更其身旁,本该潇洒自在的青年却再无曾经的不羁与随意,反而恼羞成怒一般,不断地开口指责。 却这两人口中的石胎并无任何踪影。 “原来是你们两个酒鬼。” 陆尘张了张嘴,摇头苦笑。 倒也并非意外,那石人丢了手中宝物,陆尘早先就已经想到该是老酒鬼所为,却不想那魔帝之心脱离镇压,卷动一阵黑风,竟是将他二人也吹到此间。 想来那石胎便丢掉的宝物,而这两人也未能走远,否则不至如此。 “那砍了石人手指的,就是你们两个?” 屠白衣啧的一声轻叹,倒也并未恼怒,只有些哭笑不得。 世人都知太初遗址凶险诡秘,若真的不慎落入其中,定会小心翼翼,寻找出路离开。却眼前这两人,也或说那老酒鬼,纵是而今也未曾有过任何不安,全当寻乐而为。 若非如此,也不至如今境地。 “陆兄弟?屠白衣?” 小酒鬼也见到了陆尘两人,面上当即愣住。待回过神来,这才露出些许惊喜,拉着满脸不开心的老酒鬼上前,与两人说话。 屠白衣的误会早便解开,而今不知其中缘由的,也就鹏飞三人。 待一切言明,陆尘与屠白衣也是无言以对。 是先前太初遗址复苏之际,这老酒鬼自然见到周遭众人都是没命地奔逃,如何都不会继续逗留此间,便小酒鬼也拉着老酒鬼要尽快离开。却奈何老酒鬼疯劲上头,四周瞧过之后非得拉着小酒鬼一起出了城墙,而后不知怎的就眼前混沌,头脑不清,醒来时已经到了那生死两仪之地。 “我也从未涉足玄道,不通其中道理,那什么生死两仪之地自然是不太明白,却心中知晓得小心谨慎,不敢乱闯。却这老东西没了踪影,我也得寻他才行,就之后找到他时,这老混蛋正趴在那奇怪的古树上,与九窍石人抢它手中的石胎...对了,石胎呢?你这老王八不会把它丢了吧?” 将将冷静下来,却小酒鬼心中怨气也是难消,一句一个称呼,心中也恨透了老酒鬼的所作所为。 却后者不以为然,掏着耳朵装作没有听到。 “石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尘与屠白衣也懒得理会这些,心中仍旧挂念那石人究竟手中托着个什么东西。 “石胎...这老不死说是石胎,却我也不知道。” 小酒鬼瞪了老酒鬼一眼,却真个说起这东西,他也不甚明白。 “在我看来,那就一个浑圆的石头,虽然长成了黑白两色的太极图模样,气息也有些古怪,可究竟怎么回事,这老东西肯定知道,偏偏就是不说,跟个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也收不进命渊。却先前之事说来就觉得生死,只为抢那石胎,九窍石人的手指都被他生生掰断了几根。那等存在咱们又如何能够随意冒犯,找死也不忘拉着我一起!” 如此就说道许久,小酒鬼方才渐渐消气,不再继续质问老酒鬼石胎之事。 却陆尘与屠白衣是不明就里,然小酒鬼不通玄道,未曾涉足哪怕些许,说不出个一二并无意外。可老酒鬼显然知晓那石胎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更心中清楚石胎中究竟孕生了怎样的宝物,否则依其性情,断然不会如此珍稀。 可先前所见,老酒鬼将自己身上翻了个遍,脸上也露出过些许的失落与懊恼,虽说如今仍旧看来淡然平静的模样,却石胎肯定已经丢了。 “倒是可惜了那石胎。” 陆尘与屠白衣相顾唏嘘,心中也觉得无奈。 “这九窍石人未必就天生地养之物,虽说其中隐秘再难探明,可石胎定逢时而生,内蕴珍宝,说不得就一锻造大圣道器的圣料。毕竟这里是太初皇城,出现怎样的天材地宝都不为过,却可惜已经丢失,否则必是极大的造化。” “若将那石胎保住也算极好,却偏偏石胎已经丢了,又平白无故遭受黑风透骨...” 小酒鬼仍有怨气未消,就其转身时才见到,那脊梁已经血肉模糊,森森白骨狰狞地露在外面,如陆尘与屠白衣也瞧得心惊胆颤,近乎能够见到内脏的存在。 所幸几人身上都带有足够的丹药,这般伤势固然严重,却老酒鬼也算照顾小酒鬼,不过外伤罢了,黑风未曾入体,否则才是极大的麻烦。 暂且休息片刻,小酒鬼也包扎了伤势,一行人就盘坐闲聊,只老酒鬼默默无言,大概也是因丢了石胎而兴致全无。 待得一切安好,几人方才转身上路,已经定下要去那仙阙之处瞧上一瞧。 太初皇城之浩大绝非陆尘与小酒鬼能够想象,望山跑死马也并非毫无道理。仙阙明媚,眼瞧着并非很远,却走了整整半日,已经明月高悬,夜色霭霭,方才临至近前。 纵然入夜,灵光朦胧之下依旧瞧得清晰。 仙阙依山而建,雕栏玉砌,古色古香,便此间瞧去,那一座座宫阙玉宇当得富丽堂皇,华贵非常。尤其怎个异兽镌刻,怎个石雕镇宅,各有许多不凡的讲究。 山水依依,悬天飞瀑落九霄;宫阙玉宇,应是天工入人间。 第一断古前的大秦,究竟如何辉煌,而今便可由其中窥探一二。 “九黎皇朝传承久远,底蕴雄厚,虽不说盖压另外的三大皇朝,却也绝非他们可以相比。然如今见到这些,才知我九黎皇朝仍旧差了许多,更枉论那苍天之上的紫霄宫。咱们此间瞧着近在眼前,绝非遥远,却依照记载而言,是真个靠近之后才能感觉气势非凡,纵大圣强者面对紫霄宫,也不过蝼蚁渺渺。” 屠白衣唏嘘连连,就立于此间瞧去,感慨而言。 却几人所在之处,又如何能够见到凶险? 植被葱茏繁茂,琼花瑶草喷薄祥瑞气息,灵光霭霭沉浮,显化小兽奔走通灵。那青山尚在前方,此间却颇为朴素,好似民间寻凡,怎个木屋药圃,小桥流水,好似安谧一般,让人未知何时便沉淀了经年累累,心中一阵安逸。 难得清静。 “这是...” 众人都是瞧着渐渐出神,便老酒鬼也不发一言。 只陆尘忽的心中闻得魔音靡靡,命渊中金字也爆发阵阵金光,回荡大道轰然,方才将其震醒。就终于回神,手背刺痛,低头才见到那一道道漆黑的纹理仍旧不曾隐没,瞳孔几度收缩,是想起了那日还在落樱国,将将走出五行八卦地势,手背上出现的灰色纹络。 鬼道纹痕的出现,陆尘早便清楚,却这黑色纹络... 魔道纹痕! 心头狂跳,不安也恐惧,身子一颤便将手掌藏入袖口之中。却抬头时,屠白衣也好,小酒鬼也罢,便老酒鬼都瞧着那些个木屋药圃出神,更小酒鬼已经缓步走出十余丈外,向着那些个院落而去。 屠白衣面上隐有挣扎,老酒鬼同样如此,偶尔出脚又收回,尚且有着属于自己的几分清明,也察觉到了些许古怪。却再看去,是任凭陆尘如何呼唤,小酒鬼都似不曾听闻,仍旧向着那些个木屋药圃走去。 “这地方有些古怪!” 陆尘咬紧了牙关,额头也有冷汗涔涔。 若非魔音靡靡与道音轰鸣,陆尘也不知自己将会落得怎样下场。却至今醒来,仍旧无法察觉为何如此,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怎的就丢了灵魄一般,好似行尸走肉,做出这般古怪举动。 魔音震响... 平静,安逸,自然,再无任何防备... 故而魔音震响,故而金字显威,故而未曾入道沉沦! 这古怪之地究竟有着怎样的神秘,陆尘是仍旧不知,便玄道天眼瞧去也一切如故。并无不详的黑暗沉浮,并无凶煞的阴冷环绕,却这般安谧之下,隐藏的,却是何等凶险。 若非魔音震响,若非金字浩荡,恐而今的他与屠白衣和老酒鬼也一般无二,灵魄与神智都迷失其中,哪怕能够觉察些许,却也难以脱离。便瞧去,屠白衣与老酒鬼面上都有挣扎之色,却双目无神,气息虚浮,更生机也隐隐出现动摇破裂之象。 陆尘是不敢再瞧那古怪的院落。 却小酒鬼正缓步而去。 “赢兄!赢兄?!” 未曾将此间古怪探究明白,陆尘也无胆上前,只心中越发焦急,迈出的脚步几经犹豫,终究是没能落下。 就转身,晃了晃屠白衣,又晃了晃老酒鬼,可两人仍旧如先前一般,面上呆滞好似灵魄出窍,任凭如何呼唤触动都毫无反应。正此间,狂澜呼嚎卷起千层沙浪,灵光明暗落定千百条匹练,风暴迭起,犹若一记重锤,掀动万钧大浪,轰然砸落。 日昏月暗,天地无光! 第600章 琴魔受困之地 不详,究竟是什么。 陆尘从来无法解释所谓的不详,那是一种气运的影响,却根本的道理,无法言述。 这座破落的院子前后不过十丈方圆,木屋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积满了厚厚的尘埃,其中陈放着些常人平日生活所需之物,一张木桌,几把木椅,已经腐朽的床榻更是脏乱不可言述。瓶瓶罐罐太过平凡,就里面盛放的东西也无法辨别,不过乌黑的一团。 篱笆三尺余高,错落稀疏,杂草好似常常有人清理,不见杂乱模样。却那药圃好似不曾有过改变,错落有度的草药依旧于生长之中,尚未成熟。就其中,三道人影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自那狂风之后,便已经到了此间。 走过木屋里外,见过每个角落,不曾有过任何意外与不详,却唯独可以确定,他们再难离开。 只行出院落哪怕一步,狂乱的风沙顷刻就会遮天蔽日,怎个的身法与速度都不能逃离。沙浪比天高,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狂风犹似寒刀刮骨,纵陆尘也不敢承受哪怕一息的时间,否则命渊都要彻底崩溃,血气也要就此熄灭。 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只一瞬的时间...” 陆尘苦笑一叹,玄道天眼也不能瞧出任何破绽。 这院落,无论何处离开,都会席卷漫天乌黑的风沙,好似深渊一般,给予迎头痛击。冰冷,森然,沙粒土石堪比道道锋芒,可将人彻底绞杀作尘埃消散。 而陆尘也终于明白为何琴魔老人会受困于太初遗址数千年都无法逃离,皆因落入此间。 那院落一角的石磨上,陆尘见到了琴魔老人的留字。 “这些个痕迹当真是复杂难测...” 瞧了许久,陆尘也不过深深一叹。 石磨不过寻常之物,却之上除却琴魔老人的留字,更许多推演的痕迹合乎玄道至理,况陆尘对照《青囊经》也无法理解。便观其纹络,观其走向,对应九天星辰,下彻冥府之相。怎个大道森罗,怎个玄妙横生,深奥已然涉及规则至理。 是陆尘不能堪破的存在。 “也不知琴魔前辈究竟推演了怎样的道理,如此古老的星空图竟也在其中。” 收回目光,陆尘稍有些痛苦地揉着眉心。 那前边幻化的痕迹之中,能够瞧出许多与常理相悖的存在,便如偏角的一处,是古老的星空图绘,诠释了星辰运转与日月之象。莫说陆尘,纵然老酒鬼醒来,认真辨别,恐也是看不懂其中分毫,更枉论屠白衣与小酒鬼。 “真要受困数千年吗?” 陆尘痛苦地倒在地上,怔怔出神。 一昼夜恍然而过,却那药圃中的三人仍旧不曾醒来。 抬手便瞧见那至今也未隐没下去的魔 纹,陆尘眉关紧缩,也不知这魔纹究竟因何而生,是死人山上吞下的那颗魔帝之心,也或心中横生的魔念,无法探寻来由。唯一可知,命渊中金字可镇压魔性翻腾,却这魔纹仍旧如先前一般,如何化解,如何隐去,陆尘一无所知。 却也并无任何影响。 “头疼...” 苦笑一声,陆尘翻身而起,再不理会手背的这些个古怪痕迹。 只擦了擦面上残留不多的黑铁面具,陆尘抿住了唇角,四周望去,却仍旧不过青山绿水,仙阙净土的模样。然这青山绿水,仙阙净土之下,是这般的古怪与神秘,陆尘也毫无破解之法。 《青囊经》入手,总篇曰:“天尊地卑,阳奇阴耦,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为朋,四九为友,五十同途,阖辟奇耦,五兆生成,流行终始,八体洪布,子母分施。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中五立极,临制四方,背一面九,三七居旁,二八四六,纵横纪纲,阳以相阴,阴以含阳,阳生于阴,柔生于刚,阴德洪济,阳德顺昌,是故,阳本阴,阴育阳,天依形,地附气,此之谓化始。” 玄法之道,万千变化,不出先天八卦,洛书阴阳。 谓之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是以: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却而今所处之地,无有形之变化,无有道之通理,唯天清地浊,日月如常。 道之玄,无有用处... “大道至简吗?” 一日一夜,日日夜夜。 陆尘将《青囊经》翻瞧了几遍,却仍旧没能找到哪怕些许的头绪。 这木屋依旧如常,只原本盖在药圃的几人被陆尘丢进了屋中,积尘也都清理干净,至少床榻可以歇人。正那古旧的木桌旁,破烂的椅子上,陆尘已经再无气力继续研究下去,饮了几杯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心力交瘁所致,陆尘也无法清醒自己究竟睡了几日,就醒来时,屠白衣三人正各自狼狈地躲在屋中角落,面色极为难看。 “你醒了。” 瞧见陆尘起身,屠白衣几人的目光都转而瞧来。 原本压在身下的《青囊经》也有过挪动,陆尘不知是谁动过,却也未曾打算隐瞒,毕竟而今所处之地太过神秘古怪,况他一人不能寻到出路,就唯有集思广益才行。 起身,展腰,来到近前重新坐下,《青囊经》也摊开置于面前。 “我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但肯定有些时日了。” 陆尘面上仍旧带着些许疲乏,说 话也有气无力。 “院子里的石磨你们该都见过了吧?” 屠白衣几人都是点头。 那之上的痕迹神妙难测,蕴藏了规则至理,绝非大道可以笼统概括。屠白衣研究过,小酒鬼研究过,便老酒鬼这始终不三不四的家伙也难得认真一回,却并未自其中寻出离开之法。 “那些东西着实太过深奥,哪怕翻遍了《青囊经》,也始终不能找出任何规律可言。却推测也有,那些个痕迹毕竟来自琴魔前辈,是涉及到了古老星域的运转与日月轨迹,探究了大道规则的根本。琴魔老人受困此处数千年方才脱身,那其中定是存在破解此间混沌之法。” 陆尘将《青囊经》翻开,手指点在其中一行。 “天尊地卑,阳奇阴耦,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为朋,四九为友,五十同途,阖辟奇耦,五兆生成,流行终始,八体洪布,子母分施。” 屠白衣三人都是有些错愕,该是未曾料到陆尘如此慷慨。 却陆尘未曾在意,只开口解释。 “天地之数,无出其中,阴阳两道,无形之法,八卦行进,八门变化,纵然古老星宇的运转与日月轨迹也该在其中才对。此间自成天地一方,开辟混沌鸿蒙而生出了属于自己的规则,然大道同理,无出其外,只可惜我一人之力难以探究明白,还得集思广益才行,否则受困此间,怕是要与琴魔前辈一般,数千年也无法脱身。” “自成天地一方,开辟混沌鸿蒙...” 屠白衣收回瞧着陆尘的目光,面上也露出些许深思。 如老酒鬼那般性情都尽数收敛,难得安静下来。 只小酒鬼颇为焦虑,将那经书翻来覆去地瞧了几分,却仍旧不能明晓其中哪怕些许道理。 “我不过修行会元造化功,却从未涉及玄道,这些东西瞧来可是真的不明所以...” 看许久,小酒鬼也不过仰天长叹,深深无力。 却身旁不过老酒鬼正细细钻研,又取了一卷经书摆在旁侧,相互映照,面上满是思索之色。 陆尘与屠白衣早便出了屋门,来到那石磨一旁。 “你说的琴魔老人,可是八千年前纵横天下的那位?” 屠白衣眸光随着痕迹转动,却奈何之中道理深奥,绝非轻易便可堪破,面上亦有迷茫之色。 “如此深奥至理,绝非你我能够轻易明晓,又如何才能脱离此间?” “却这般也无法,此间自成一方天地规则,我是有着许多手段,怎奈何尽都无用。” 陆尘就苦笑,又上前几分,手指拂过那些个痕迹。 渐渐地,他眼神越发坚定。 “我可不想被耗死在这里,必须得离开才行,必须...” 。m. 第601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玄法有道,阴阳两极,五行变化,八卦之数。 天星有轨迹,古今当唯一,然天地之变化无能言清,是故规则至理。 子复、丑临、寅泰、卯大壮、辰决、巳乾、午垢、未遁、申否、酉观、戌剥、亥坤,此为十二辟卦,坤初生为复,剥尽为坤。十二卦即十二月,又称十二消息卦,与五运六气相表里。 故天星,地脉,风气,水运,火行,皆堪舆之中。 “龙潜于神,复以存身,渊兮无畛,操兮无垠。复以存身,可与致用也。” 屠白衣将手中古书丢下,稍有些痛苦地揉着眉心。 “以此对应那石磨上余留的痕迹,却终究有着许多的出入,难以探明其中根本。大道无常,却而今看来,此间天地该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规则与运行,绝非外界星数可以堪得其中。只抬头所见,天星繁复,无有常理之定性,便过往所学都再无任何用处...” “琴魔前辈该是重新推演了此间乾坤变数。” 陆尘仍旧盘坐石磨一旁。 就如此模样,已经维持了三日,无论陆尘也或屠白衣都满面疲倦,双眼泛红,却始终不曾离去,将玄法之道是研究了个透彻也没能寻出此间至理。 老酒鬼正躺在药圃一旁,手里擒着壶美酒无所事事。 便真个说来,也就这一人不曾有过慌乱,小酒鬼都在屋中研究屠白衣相赠的玄道基础。 两仪之气,五行变化,八卦之数,尽于其中。 陆尘与屠白衣是懒得理会老酒鬼如何,就其疯疯癫癫的模样也不过捣乱罢了,只有什么需求,于大道不解,方才询问两句。只老酒鬼浑浑噩噩,口述不清,是每每遇到难题,老酒鬼也帮不上任何。接连几次之后,也就任由他去,做什么都好,莫要前来打扰便罢。 却转而说来,那石磨上雕刻的痕迹着实深奥。 古老的星域图绘,背离大道的痕迹走向,一切的一切,都仿若弃道而行。琴魔老人受困此间数千年,究竟怎样离开,又探明了何等的至理,是陆尘与屠白衣至今也无法明通的,便这许多复杂的痕迹摆在眼前也始终无法明晓其中大道。 等同离开的大门就在眼前,却奈何没有钥匙将其打开。 “龙化于蛇,或潜于漥,兹孽之牙。阴滋牙,不可与长也...” 屠白衣将面前古书翻了一页,口中念念有声,又转而瞧向那石磨,却终究不过摇头。 地势平平,并无变化,大道常常,未有散乱。 不见风岚起伏,不见日月有异,却偏偏踏出院子哪怕不过些许也有狂风作乱,可吹垮人的肌骨,至万般生灵于死地。如老酒鬼这般境界也曾尝试,最终不过走出丈许便再难坚持,需得退回才行,否则有死无生。 强闯并无可能,如屠白衣手中那绿铜元鼎也无法坚持,险些就此破碎,沦为废器。 “此间天地该是自成一方规则,绝非外 界可以相比,也便先前所学都就此废掉,得从头再来。” 陆尘看了许久,对照脑海中的记忆,又几度仰望苍天,眸中金光明暗,许久才深深一叹。 “这石磨上的痕迹确实是星辰运转图绘,且与你我二人所知的天星并非相同。先前还以为是古老的星域而成,却现在看来,这片星图是太初遗址才有,亦太初遗址可用。要离开此间,需得依靠这复杂的星图推演大道规则,重新撰写玄道之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初遗址的星图?” 屠白衣抬头看来,又仰望天穹。 大日高悬,却不碍如何,屠白衣眸光精灿,隐有玄痕流转暗藏,而后归于无形,唯有无形无色的光芒将之覆盖,何等玄妙。 就如此视线来回,瞧了多次,屠白衣眉关紧缩。 “有些相像,却不过这些许的时间,还不能肯定。” “确实是太初遗址的星图,这点无需置疑。” 陆尘起身,拍净了身上的土渍。 “第一次来到太初遗址时我便有所怀疑,青天白日也或明月高悬,眼中所见之物与外界有着些许细微的不同,却先前不曾注意,也未曾多想。却而今看来,太初遗址该当真是单独开辟出的一片空间,有着属于自己的天地乾坤之道,有着属于自己的五行运转之法。” 缓步来到近前,就一口浊气呼出,陆尘面上也有显而易见的凝重。 “古秦帝国的陨落,该是古秦帝王刻意而为,只因气运耗尽,再无法存于世间,便将整个帝国都埋葬。而我们所说的埋葬,其实不然,古秦帝王有着通天手段,是另辟一方天地世界的小空间,将整个帝国连同无数子民尽都迁移其中,故而为埋葬。却这样的一方小空间并非很小,乃至十分浩大,不过于古秦帝王来说很小,可同样是极大的手笔。” 一边道来,陆尘以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勾勒痕迹,分明就那石磨上留下的星图。 “空间如何,我并不懂得,先前已经问过老酒鬼,他也道不出一二。却依我所见,空间的形成,也或说这一方小空间的形成,断然与这份星图脱不了干系,或者换句话说,这片空间的规则于星辰的运转轨迹中可以探究一二。琴魔老人受困此间数千年,始终都在研究太初遗址所属空间中星辰的运转,更说明了这个道理。” “也便说,此处的空间绝非寻常意义的小空间,而是自成一方天地的混沌之所。如你之见,古秦帝王开辟此处小空间,是自混沌而始,化阴阳两仪,演三才四象,继而推出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卦之数。乾为上,星辰运转,大道本质焉...” 屠白衣面有思索之色,却闻声而来的小酒鬼满面不解。 就不出声,只在一旁观望,连同老酒鬼也起身而来,偶尔瞧一眼桌面痕迹,又抬头看看天空,面上神情颇为作怪,也不知究竟怎个想法。 陆尘只瞥老酒鬼一眼便罢,指望他说些什么,不过异想天开。 “星辰运转才有大道起伏,却我推演许多,终归忽略了其中一点。” 挥手洒去指尖水珠,陆尘带着屠白衣回到那石磨一旁,指向其中角落的几处痕迹。 “这里的痕迹先前未曾被我重视,只因太过混乱而且并无规律可言,又在星图之外,故而不曾注意。却先前提到,这片空间绝非寻常意义上的小世界,好似于咱们所处的世界之中的又一乾坤。古往今来,玄道之术无一不将咱们所处之地包罗其中,是推演星辰运转连同脚下大地一同算入其中,为轨迹当中。虽各般经书从不曾提起,如我所学的《青囊经》,你所学的《连山术》,其中都是未曾有过脚下土地的字眼,却玄道气机的任何推论,都不曾离开脚下大地在宇宙中的位置。” “脚下才是根本,为基础...” 屠白衣目光扫过石磨上的所有痕迹,面上思索之色越浓。 便小酒鬼也有恍然之意,却奈何所学太浅,看了许久也不能明白更多。只一旁老酒鬼嘿嘿怪笑,也不知究竟怎个意味,只晃着手中酒壶便转身离开,一步一摇,好不自在。 陆尘与屠白衣都懒得理会,小酒鬼是瞧见便追了上去询问,却真个说了起来,老酒鬼也是一问三不知,摇头便罢。 究竟打了个怎样的算盘,谁也瞧不出来。 “玄道推演需得判断脚下土地于这片混沌宇宙中所处的位置,若能将一切都清晰,咱们便可以所学之术,推演太初遗址所蕴藏的道理。古往今来,尽都言说太初遗址神秘莫测,玄道大拿亦无能为力。说归如此,却终究是没能判断得清形式,只因此处空间绝非小空间,而是混沌而成的天地,自有运行之规则。且无论星辰究竟真假如何,却道理无出之外...” 屠白衣眯着眼睛,忽的笑了起来。 “是了,就是这个道理,往古来今无数玄道大拿都无法堪破太初遗址的神秘,皆因所学玄法于此间不通,哪怕些许的不同,哪怕一个星辰的位置变动,都会影响颇多。欲要堪破太初遗址的神秘,需得先行推演星辰大地的轨迹,否则任其境界高深,亦不过走了错路。” “而这也是大圣真仙都会丧命此间的根本原因所在!” 陆尘定下结论。 就相视一眼,陆尘与屠白衣心中又是如何的唏嘘,尽都无法言来。 古秦帝王手段通天,是当真开辟了一方混沌而成墓穴葬处,比之古往今来许多大圣墓葬,是天壤之别。再看那悬于九天之上的紫霄宫,困锁九条煌金龙脉的大势又该如何,绝非常人能够触及。 太初遗址神秘莫测的本质已经寻出,却陆尘与屠白衣仍旧不敢窥探那紫霄宫分毫。 “尽快推演吧,有了这星图就可免去许多麻烦,何况咱们被困此间已经许多时日,早些脱困也好早些寻人,待之后便出去一趟,免得担忧。” 陆尘忽的笑了起来。 “至于你要找的东西,日后再来也不迟,毕竟方便了许多。” 。书阅屋 第602章 三十六动破黑风 “你这么说是没错了...” 屠白衣瞧了眼陆尘,面上有些古怪,又忽的笑了起来。 “却到时候你得陪我才行,否则只我一人,可是有些力不从心。” “你这人...得寸进尺。” 陆尘翻了个白眼,却也并未拒绝,至少而今终于堪破太初遗址根本的玄妙所在,就不必再因先前那些而烦心担忧。 天地有形,混沌而开,太初遗址有着属于自己的规则,便往常所学的玄道便不再适用。如此,也便太初遗址凶险的根本缘由,需得绘出诸天星辰运行图录才能以玄道而成破解之法。就原本而言,欲要绘出诸天星辰图绝非简单,便陆尘与屠白衣所修玄法也未必可以观遍九天星辰。 却而今,那石磨上留下了琴魔老人观天星象图,就省了许多麻烦,而想来琴魔老人受困此间,大多时候都在观测天星轨迹,方才有了而今陆尘与屠白衣的方便。 否则真个观测天星轨迹,需得多少年月,尚且不知。 小酒鬼不过将将入道,不懂这些,只听闻两人已经有着破解之法,便安心等待。老酒鬼却从未理会,不过躲在稍远一些的距离自斟自饮,每日闲逛,毫不关心。 老酒鬼该有所隐瞒,却陆尘与屠白衣也懒得理会。 一晃半月余,纵然有天星轨迹亦绝非轻松,至少陆尘与屠白衣耗费了许多心力方才撰写了完整的太初玄道。 至今日,也该离开。 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木屋小院篱笆墙,一切看来都是寻常而普通,却天星气运之下,不详汇聚犹如风暴壁障,遮掩了四方退路。七煞星转,天枢星落,气机无常,神秘莫测。 半月余,陆尘唤来正在休息的两个酒鬼,已经准备离去。 就那篱笆门前,屠白衣手持幡旗,周身杀机动荡,无形的波澜席卷犹如风暴席卷,真个万千刀剑纵横凌厉之势。就见其面无波澜,手中幡旗摇曳生辉,一步踏定,身形急冲而骤停,幡旗落地,复杂的纹络就此蔓延而出,推算大道无常,好似演化了九 天十地,万千星辰。 光彩轻柔流转,轻轻触动,却凭空有轰然之声炸响! 狂风猎猎,旌旗摇曳,屠白衣一双眸子精光灿灿,有大道痕迹烙印符文落入其中,犹如深渊无尽。就个双掌凌空虚推,屠白衣身形登天直上,仿若真仙临尘。 “那可怕的黑风!” 小酒鬼惊呼,已经可以见到那些个平日里无法瞧见的风暴显现。 可怕的风暴汇聚四面八方,呼啸之声可破碎天地,其中劲气,更是半圣也难以抵抗,如老酒鬼也面露凝重之色。 “这风可不太一般,能吹入人的九窍之中,熄灭生命之火,破碎内蕴灵魄!” 陆尘闻言,只意外地瞧了老酒鬼一眼。 这老东西心中所想究竟如何是谁也不知,而今已经落入此地近乎一跃时间,却其口中所言不出十句之数,而今忽的开口,便谁人都觉得意外。 却如今也懒得理会老酒鬼到底隐瞒了什么,待抬头瞧去,那黑风阵阵仿若深渊浩荡,能够吞噬万物,便日月精华流转神光都无法脱离其中,被绞成了粉碎飘散,如流光莹莹,又很快就没了踪影。 于之下,屠白衣双手舞动,白衣猎猎。 他只挥手,擒来旌旗,咬破了指尖洒下鲜血,凭空绘出许多符文绽放精灿光芒。 “稍后黑风会破开一条通路,最多维系片刻,得尽快离开才行。” 陆尘面上稍有凝重,两个酒鬼也都认真下来。 却屠白衣仿若不觉,只一双眸子越发璀璨,迸溅神光凛然。 他脚下踏定迷踪乱步,七十二地煞星数转三十六天罡变化,是如鬼魅一般,手中旌旗摇曳,推演八卦六十四合一卦六爻之数,玄痕勾勒,道音阵阵,就双臂展开将旌旗悬于身前,犹如天神。 屠白衣不敢有丝毫大意。 面上肃穆,双手舞动,鲜血勾勒渲染猩红于符文之上,一动一停,一阳一阴。 旌旗再度落地,暴喝如春雷炸响! “走!” 陆尘瞧得清楚,猛然大喝,身形已经急冲而出。 老酒鬼与小酒鬼有些愣神,还未见到那黑风破开,却陆尘已经到了近前。就面面相觑,却最终也是选择了相信,咬牙猛冲而去。 屠白衣眸中神光迸射,迷踪乱步一般踏定。 三十六天罡之数,一步一动,一动卷起风岚呼啸,万埃沉浮! 三十六动,三十六玄步,踏出天地一方,波澜气机,不详凶煞,天星垂光,举世无双! 黑风破碎,屠白衣更在之前,口中吐血,面色苍白,却手中一杆旌旗一往无前,生生将那黑风撕出一道巨大的裂口,可见万物沉浮于其中,星光如汪洋汇聚,天地之间,唯独白衣如旧。 陆尘偶尔抬头,也是心惊胆颤。 好似行入宇内星河,更担忧屠白衣是否能够抗住。 陆尘是断然无法承受的,虽未曾领会迷踪乱步三十六天罡之数,却破解之法也并非唯一。然其他破解之法,需得付出更多心力,经受的痛苦与反噬亦绝非寻常,若当真要陆尘开拔,固然能够逃离,却必定粉身碎骨! 一步一动,三十六天罡之数踏定,三十六玄奇道痕游弋,天地混沌,黑风破灭,无形的劲气终于彻底消散,眼前一切都再度恢复了青天白日之象。却那一旁,屠白衣落地便踉跄,口中喷出大片的鲜血,径直倒了下去,气机萎靡,奄奄一息。 “白衣兄!” 陆尘大骇,匆忙上前,便小酒鬼也急急而来,却不敢触碰分毫。 屠白衣遍体都是裂痕,尤其双脚脚腕好似被人斩过,深可露骨,再无任何行动之力,更那旌旗破碎,旗杆不知怎的就插入心口所在,险些彻底要了屠白衣的性命。 “走...” 倒在地上,屠白衣的声音也越发微弱。 他咬着牙关,拉近了陆尘的衣领,沙哑的声音艰难说着什么,言罢便彻底昏厥。 陆尘瞳孔是缩了又缩,不待小酒鬼问出什么,已经扛起屠白衣的身子,转身便狂奔而出。 “逃!”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603章 老酒鬼的往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小酒鬼一无所知,唯有跟在陆尘身后没命地奔逃,便到了何处,走过何处,都无心过问,只跟紧了前方的脚步,将所有的疑问与顾虑都暂且放下。 逃了多久,逃了多远,小酒鬼已经无法记清,便陆尘也彻底遗忘。 回头再看时,偏偏老酒鬼没了踪影。 “这老混蛋...大概...大概又犯病了...” 小酒鬼气喘吁吁地抱怨着,见到陆尘终于停下,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周再看,正不远处一条瀑布悬挂山前,周遭绿树成荫,一片繁华茂密之象,亦无任何不详凶煞潜藏,好似山水宝地,是别处洞天。 瀑布落入池潭,轰隆之声不绝,陆尘将屠白衣丢在地上,同样倒了下去,已是近乎极限。 “陆...陆兄弟,咱们,咱们到底在逃什么?” 得了个空闲,小酒鬼终于渐渐恢复过来,瞧向陆尘时却面上满带疑惑,是至今也不曾发现任何古怪在身后跟随。 却陆尘起身,面上颇多凝重,只轻轻摇头,未曾多说。 “老酒鬼呢?他没跟上吗?” “这老东西大概又犯病了,总是依着自己的喜好而为,只先前他该是跟在咱们身后,却究竟什么时候跑去别的方向,我也不知,更懒得理会,只会找麻烦...” 小酒鬼皱紧了眉头,四处观望,口中抱怨却面上也带了些担忧。 “太初遗址本就神秘莫测,虽说而今我与白衣兄已经堪破了其中根本,却真个说来,老酒鬼是不通玄道之法,若这般胡乱闯荡,难免会出意外。还是暂且休息,之后尽快去将他寻回,也免得被那东西追上。” 陆尘轻轻摇头,言辞含糊,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身后追杀,至今也没有说个一二出来。 只闻言如此,小酒鬼也轻轻点头。 抱怨归抱怨,却老酒鬼毕竟于赢家有着举足轻重的身份,平日里固然好玩胡闹,然其境界之高也绝非虚浮之态。陆尘对老酒鬼并无太多了解,小酒鬼也不愿多说,该是赢家隐秘,便如此暂罢。 等候许久,屠白衣仍旧不曾有过苏醒的痕迹,陆尘也就唯有将其重新扛在肩头,原路返回。 玄道天眼紧盯着周遭,陆尘的谨慎,让小酒鬼也莫名有些紧张。 “陆兄弟,咱们究竟为什么逃跑,你总得跟我说个一二才是,否则就这么让我不断猜测,也不是那么个道理,更不知应该防备什么。” 隐忍许久,小酒鬼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询问,面上已经满是冷汗。 太初遗址的凶险,让小酒鬼压力甚大。 “这...” 陆尘微微张口,又很快抿紧了唇角,面上满是犹豫,也不知究竟是否应该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知。却思前想后,终究不过一叹,待寻了一处不在气机之内的地方,如此才终于开口。 “我也未曾发现什么,是白衣兄先前与我所言,是真是假...他该不会骗我,也没有必要。” 顿了片刻,陆尘眸中泛着金光,扫视过周围的一切,方才继续言来。 “先前开辟黑风中的通路,白衣兄当先,旌旗贯引日月精华,定住了远方的三山五岳,方才能成。却走出那片迷乱之地,白衣兄发现了一尊生灵的痕迹,就在那黑风中盯紧了咱们几人。这尊生灵究竟什么来头,什么修为,白衣兄还未能来得及多说便已经不堪承受,昏厥晕倒。而我之所以相信,一来,白衣兄并无欺骗你我的必要,二来,你看他脚腕的伤势。” “伤势?” 小酒鬼愕然,目光转而落在屠白衣的身上。 把白衣早便染血而红,透着惨烈的气息,隐隐泛着些许黑意,不知由何而生。却那遍及全身的伤痕,尤其脚腕处,已经深可露骨,乌黑的脓血好似带着剧毒也或某种不明的存在,略显狰狞与森然。 小酒鬼微微皱眉,靠近了些许观察。 “像是...爪子?” “是爪子,而且很大!” 陆尘轻轻点头,又指了指屠白衣胸膛的一处伤口。 “那片黑风确实古怪,而且厉害,哪怕老酒鬼也无法承受如此可怕的狂风。却风岚有数,至伤当细密而规律,不会如这两道伤痕一般,伤口虽是平整又太过狰狞,分明是利爪撕过,更险些将白衣兄断作两半。而两道伤口之间的距离...” 如此言来,陆尘轻轻摇头,面上凝重更甚先前。 小酒鬼也彻底变了颜色。 一处伤口在脚腕,一处伤口却在胸膛,一爪撕过,却距离这般,那造成这般伤势的生灵又究竟如何的庞大? 堪比山岳? 小酒鬼不知,陆尘也无法断定。 “还是尽快将老酒鬼找回来,此间绝非他能肆意妄为之处,哪怕圣人也好,半圣也罢,不通玄道之法,乱闯不过死路一条。”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已经起身,着实放不下乱闯的老酒鬼。 此人性情古怪,从来不按常理行事,对于危险更是置若罔闻,虽本事通天,手段颇多,然这些个能耐在太初遗址并不能发挥多少,若真个四处乱走,说不得就会陷入囹圄之境。尤其屠白衣身上伤势,才是陆尘最担心的地方,也不知那生灵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虽说未必就魔族,可若是不详衍生的生灵,才更为可怕。 走出两步,陆尘又忽的站住,转而瞧向身后还未挪动脚步的小酒鬼。 “怎么了?” 他面上有些古怪,挠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小酒鬼的神情让陆尘心中猜疑,不知究竟怎的。 “其实...其实...” 犹豫许久,小酒鬼忽的深深一叹,面上也露出些许愧疚。 “其实,那老混蛋是精通玄道之术的,只不过从来都不曾与人说起过。而且...而且他的玄道境界,绝不会比你和屠白衣差...” “老酒鬼?玄道?” 陆尘愕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小酒鬼轻轻点头,面上带着愧疚之意。 “老酒鬼是我爹爹的胞弟,在我而言,得称呼叔叔才行。他也并不是自来都这么疯疯癫癫,只是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嗯,就是女人,之后才落得这般模样。可在变成这样之前,老酒鬼也是个凤毛麟角的人物,天赋之强,冠绝我父亲那一辈,更是百年修行便登得半圣之境,后又研究玄法一道。至于那个女人...这是我赢家的,也或说是老酒鬼的心中痛楚,不好多说,便凉哥也不过知晓些许,但他的玄道,绝不会比你和屠白衣差,甚至更强。” 闻言,陆尘微微皱眉。 “可这并不是咱们不去找他的理由。” “是,我知道...” 小酒鬼轻轻点头,面上也有挣扎之色。 见到如此模样,陆尘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将屠白衣暂且安置一旁,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待。 “其实,老酒鬼现在的模样,就与你明说也无妨。” 许久,小酒鬼终于一叹,挠着头发,面上也满是无奈。 “那个老混蛋,年轻的时候来过太初遗址。” “果然如此。” 陆尘轻轻点头,倒是并不意外。 “那个女人该已经死了吧,死在了太初遗址。” “是。” 小酒鬼苦笑连连,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道来。 两千年前的往事,而今说来已经十分遥远,却于老酒鬼这一代人来说,仍旧历历在目,毕竟修道者寿元长久,千年也不过命中一途罢了。而在两千年前,才是上一代人物纵横天下的时候,老酒鬼更于其中称得凤毛麟角,有着绝世的风采。 天赋,机遇,当得北荒第一人之称,便赢家家主之位也定在他的身上,是比起而今的赢家家主,也便小酒鬼的父亲更为出彩的一位。 却那个时候的老酒鬼英姿勃发,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事情小酒鬼并未多说,只言道是同样天赋卓绝的存在,而且与老酒鬼一般的精通玄道之术,故而两人相约探寻太初遗址,想要解开其中神秘的根源。 却这件事,也成了赢家最大的变故。 整整千年,都再不曾见到老酒鬼与那个女子重新现实。 死亡,成了天下人最后的定论。 无论老酒鬼也好,或是那个女子,已经共赴黄泉,这天下也少了一代惊才艳艳的两人。却本以为如此,便赢家家主之位也已经继承到了小酒鬼父亲的身上,却千年之后,老酒鬼重新出现在赢家门外。 老酒鬼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可那时的他,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再不复当初的风姿凛然,而是邋遢苍老,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每日疯疯癫癫,似哭似笑,与酒为伴。至于这千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老酒鬼一人才知道。 然而回来的,只有老酒鬼一人,那女子却是再不曾出现。 “已经死了。” 陆尘皱起眉关,倒是头次听说这些往事。 “应该是死了。” 小酒鬼苦涩一笑。 “而且深入太初遗址千年之久...先前的时候我就在怀疑,那个老混蛋与那位前辈,该就是被困在了咱们先前所在的那个地方,而那位前辈的身死,恐怕与之脱不了干系。” 第604章 手掌 “若当真如你所说...” 陆尘皱起眉来,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始终不敢认定。 只怕老酒鬼沦落到如今的性情无常也仍旧记着那些,毕竟那位前辈的身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打击,哪怕疯疯癫癫,哪怕不务正业,亦是记得清楚。而如今再次回到太初遗址,甚至有着极大的可能就是当初老酒鬼与那位前辈被困之处... 老酒鬼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又是否与那位前辈的身死有关? 陆尘无法确定。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这...” 小酒鬼挠着头发,面上也有些愧疚。 “老酒鬼毕竟是爷爷最看重的人物,而今他落得这般模样,爷爷自然心疼至极,尤其当初将将回到赢家,这老混蛋根本听不得别人提起这些往事,否则定会发疯。自那之后,爷爷便下了禁令,谁人都不能再说过去的那些事情,连同那位前辈的存在,相当于在赢家已经彻底抹去,便那位前辈所在的家族都不曾再与我赢家有过任何往来。” “如此...” 陆尘轻轻点头,总算是明白了其中就里。 却老酒鬼的下落仍旧无法寻到。 囫囵天地,不出其外,而今终于脱离却又遭逢这样的意外,是陆尘如何都不曾想到。却一念所及,陆尘又忽的愣在原地。 “石磨上的痕迹,该并非出自琴魔老人之手...” 屠白衣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很是虚弱。 转而瞧去,他正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仍旧苍白的面上带着豆大的汗珠,只说了一句话便痛苦地咳嗽几声,又取了数枚丹药塞入口中,方才面色有所好转。 “那石磨上,并无琴魔老人的名讳,只一行留字罢了。‘受困千年,而今脱险,欲究天人之道,无出混沌之外。’。就这样一行字,真个说来,兴许便那老酒鬼所留,也或你们口中的那位前辈,未必就真的是琴魔老人。” “你身体如何?” 陆尘只轻轻点头,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并不意外。 连同小酒鬼亦是如此。 “无妨,只血气亏损了太多,我身上带着足够的丹药,稍作歇息即可。毕竟太初皇城凶险莫名,这样的准备,无可厚非。” 屠白衣虚弱地笑了笑,已经原地盘坐下来,周身血气鼓荡,灵光熠烁,阵阵大道靡靡之音回响,便胸膛与脚腕的伤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想来无需太久便可安然无恙。 只陆尘与小酒鬼对视一眼,面上颇多郁结。 “老酒鬼而今了无踪影,若那石磨上的痕迹当真是他曾经所留,便那位前辈的身死定然与这囫囵之地脱不了干系,尤其那伤了白衣兄的存在,有着极大的可能,这尊生灵便是老酒鬼的大仇。”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有些苦恼地揉着眉心。 “若当真如此,老酒鬼该是想到了曾经的那些,故而与咱们分道扬镳,是报仇去了...” “可是...” 小酒鬼面上焦急,唇角颤了颤便没有再说下去。 纵然未曾言来,却陆尘与屠白衣又如何不能明白。 老酒鬼绝非那生灵的对手。 存在于太初遗址中的生灵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谁也不能道出一二,探究明白,却必然可怕无比,绝非寻常能够为敌。老酒鬼固然极强,却当初以二对一仍旧一死一套,那位前辈也必然是个惊才艳艳的存在,结局却这般凄凉,至如今,老酒鬼又怎会是那尊生灵的对手。 却他仍旧去了。 “得想办法找到老酒鬼,将他带回来,否则任凭他这么去送死,终究不能办成任何事情。尤其赢家老家主...” 陆尘深深一叹,也是觉得头疼。 小酒鬼面有愧色,心中明白陆尘是因他赢家才会这般上心。 赢家老家主,便小酒鬼的爷爷,对老酒鬼最是看重疼爱,哪怕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也是不曾有过分毫改变,否则便不会严令禁制赢家上下讨论过去的事情,便那位前辈所在的家族也彻底断绝来往。 同样惊才艳艳的存在,那位前辈所在的家族也必定不会很弱,却赢家仍旧作出这般决定,可见赢家老家主对老酒鬼如何看重,如何疼爱。 若当真不管不顾,任凭老酒鬼去送死,赢家老家主得知了这一切又会如此,谁也不敢作出保证,乃至迁怒在陆尘与屠白衣身上都并非没有可能。却这样的决定,对于陆尘与屠白衣而言也是极其凶险,毕竟生存于太初遗址甚至这浩大皇城中的生灵,究竟如何的强大,谁也不敢断言。 “待我恢复些许,咱们便回去找人。” 屠白衣自然明白其中就里,不再多言,周身回荡大道轰鸣之音,更万千道痕流转,千丝万缕地纠缠缭绕,神妙无比。 陆尘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手指在地面上勾勾画画,推演着太初遗址的玄道规则,尽管仍旧生疏而且太过深奥,却一些个道理仍旧能够明白,也可在之后许多方面用得到。 唯独小酒鬼无所事事,就满面愧疚的等在一旁,如何都不是。 许久,屠白衣周身灵光终于渐渐暗淡下来,只起身,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红润。尽管那白衣上仍旧有着可怕的伤口与撕裂,满布着血迹,却灵觉所见,已经血气充盈而绝非先前的虚弱可比。 陆尘与小酒鬼都是松了口气。 “先说说我见到的那个生灵吧,你们也好有所防备。” 屠白衣仍旧如过去那般,只眼神一动便足够代替许多,也让陆尘彻底放下心来。 “那尊生灵很是巨大,但我当时见到的也不过就一只手臂,大概十丈来长,再之后便都是黑风阻拦,哪怕先天杀相也无法看破。却那只手掌...该说是手爪才对,虽有五指却如猫爪一般,长有锋利的指甲,足有三尺,堪比弯刀般的锋锐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若当真被那爪子勾中,开膛破肚都是轻巧。” “十丈的手臂?!三尺长的爪子?!” 小酒鬼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却异兽,极少见到这般庞大的存在,却屠白衣所言,那生灵分明有着如人一般的五指。 “该是个类人的存在。” 屠白衣轻轻点头,面上也带着凝重。 “这尊生灵究竟庞大到了怎样的地步,我也并非十分清楚,却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囫囵之地周遭缠绕的黑风,与这尊生灵脱不了干系。” “是不详衍生出的存在吗?” 陆尘皱眉。 “我有过这样的猜想,却还不能证实。” 屠白衣只轻轻摇头,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 “还得真的见了那个存在才行,否则如此猜测也并无任何结果。却一旦遇到,也好辨认,在黑风中袭击我的那只手掌通体漆黑,如蟾蜍一般满是隆起的皮肤,手爪上分布着暗红的纹路,该是不详所化,更缠绕着凌厉回旋的黑风。只我如今还有一个疑惑...” “疑惑?” 陆尘皱眉,小酒鬼同样不解。 屠白衣微微点头,双手负于身后,面上满是思索之色。 “手臂长余十丈,本体必然庞大犹如山岳一般,却那黑风如屏障,前后不足一里之遥。如此庞大的躯体,又如何藏在不足一里之遥的黑风中,是我如何都无法想通的一点,甚至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所见到的真相,也或...” 顿了片刻,屠白衣转过头来,神情古怪。 “也或这尊生灵,并非十分庞大,只手掌骇人而已,也或一种秘法,可以改变躯体的大小。” “这...” 陆尘与小酒鬼都是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若要寻人,咱们必得分开才行,虽说是危险更多一些,却如此才有足够的效率,毕竟此地不可久留。而一旦遭遇了那尊生灵,莫要因其身躯大小来判断,至少在我所知当中,就有一种道法可以改变身躯大小,便少昊皇朝所有,名为法天象地,修行可将九尺之身化作百丈之高,动则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端的可怕无比。” “少昊皇朝还有这种大术?” 陆尘吞了口唾沫,却小酒鬼是轻轻点头。 “我听说过这事。” “至于其他的便不再多说,还是尽快去寻人最好。切记,一旦见到任何生灵,哪怕相识,鹏族圣子也好,你我也好,定要试探清楚才能接近,免得横生意外。一切,小心为上。” 屠白衣面色严肃,陆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屠白衣。 固然相识不久,却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屠白衣都不曾露出这般的凝重模样。可如今所见,屠白衣的郑重绝非先前任何一次相比,哪怕生死两仪之地,那石人破开,魔心澎湃伟力遮天,屠白衣也是转身便逃而已,从未有过如此模样。 “赢兄便暂且与我一起吧,他于玄道并非十分精通,哪怕效率更低一些也无妨,安全为上。” 陆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已经思定。 屠白衣只想了片刻便点头应下,却将将转身,远处忽的黑风高涨,遮天蔽日,恐怖的声响惊天动地,便整个太初遗址都在剧烈地震颤。 那可怕的手掌,漆黑而满布隆起,手爪分布暗红纹路,何止十丈大小,是足够百丈巨大,轰然探出黑风,好似拿捏天上星辰,缭绕旋风犹如乌光荡漾,狠狠砸下! 轰——! 第605章 六尺怪人,龙拳开天 天惊地动,黑风遮天。 陆尘几人远远观望,满面骇然。 “那...那只手掌...” 小酒鬼声音都在颤抖。 他们都看得清楚,那巨大的手掌,也或说是爪子,足有百丈大小,仿若山岳一般狠狠砸了下来。就其模样,正如屠白衣所言,乌黑有隆起,利爪有血痕,凭空撕下缠绕黑风如刀,森然可怖。 屠白衣也看得呆住。 “法天象地...” 一口凉气入肺,陆尘想起了先前屠白衣所言的那种秘法。 “单纯地将手掌化作百丈大小,而并非再如先前一般是手臂有十丈来长,这不就那所谓的法天象地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类似的道法。” 屠白衣吞了口唾沫,终于回过神来,身形一晃便到了远处,已经急急地冲了过去。 陆尘与小酒鬼也都猛然想起,迅速上前。 黑风遮天蔽日,怒吼震耳欲聋。 那百丈大的手掌砸下,天崩地裂般的可怕,就这原本青山绿水的好景色都被破坏殆尽,一片狼藉,大量的沟壑交错纵横,起伏之间,道道乌黑的气息流转不尽。就那狰狞之间,老酒鬼一身破烂的衣袍猎猎有声,深陷大地之中,一双拳头狠狠砸在那巨大的手掌之上,发出可怕的声响。 天地都在倒转,老酒鬼面如厉鬼,狰狞恐怖,口中嘶吼更是不比人声。澎湃的血气火焰灿灿生辉,老酒鬼那双璀璨的眸子都好似星辰一般夺目,吞吐着日月般的神芒。 “啊——!” 一声嘶吼,老酒鬼一双肉拳接连砸出,那可怕而巨大的手掌终于是难以抵抗,被老酒鬼生生翻了过去。 黑风呼嚎,犹如厉鬼嚎哭,就那深邃犹如深渊的黑暗之中,阵阵刺耳又恐怖的吼声让人不敢靠近。老酒鬼是怒发冲冠的模样,也在应证着陆尘几人的猜测,他身形冲天之上,血火高涨,一拳轰然砸出,有龙吟滔天,浩浩荡荡的血气纵横八百里之遥,天地变色! 山川河流都要蒸发的可怕威力,老酒鬼犹如疯魔一般,只身杀入那黑风之中。 “老混蛋!” 小酒鬼惊得三魂六魄都要升天,连忙冲了上去,却被陆尘与屠白衣共同拉住。 “那黑风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还不知道,这般冒冒然地冲上去不过送死罢了。老酒鬼既然有胆子冲进那黑风之中,况其手段修为,该有能力将其破开才对,毕竟还未报仇,老酒鬼不会愿意就此丧命的。” 屠白衣连连劝说,却小酒鬼是听不进去,仍旧拼了命地想要上前。 固然平日里争吵也好,矛盾也罢,却小酒鬼的担心从不曾有过分毫虚假。 陆尘也无可奈何,瞧了一眼屠白衣,抬手就要斩在小酒鬼的脖子上,以免他再继续冲动行事。正此间,那黑风轰然高涨,阵阵龙吟之声贯彻九天之上,一股股澎湃的血气犹如翻腾的大浪将黑风都撕裂,黑红斑驳之间,老酒鬼的怒吼震响九霄云外! 就个转头所见,那通天的黑风之中,阵阵嘶吼可破碎山河,盘旋凌厉的黑风之中,老酒鬼一身本就破烂的衣裳更是难堪,却其眸子仿若日月璀璨,拳动则天地色变,能够打落星辰一般,是探手而去,生生将那可怕的黑风撕裂两半,更游弋着千丝万缕的道痕也都尽数破碎。天地之间,唯有那浩浩荡荡的血气通天之上,滑落长虹横亘宇内,将一切迷蒙混沌都破去,归复清明。 陆尘几人也终于瞧得清楚。 那黑风之中,除却老酒鬼,就一满身漆黑的六尺怪人,如先前所见一般,满身的隆起好不恶心,又遍体分布着暗红如血的纹络,肩头有骨刺生长,尖锐难当,又不着寸缕,脑袋也光秃秃并无任何毛发。 就那双眼睛是个暗黄的颜色,嘴巴咧开,满是尖锐的獠牙。 “这是什么生物?!” 陆尘抬起的手掌都愣在原地,就呆呆地瞧着那终于显露了真面目的古怪存在,却始终无法得知他的来历。 小酒鬼也冷静了下来,呆呆地瞧着,连同屠白衣都吞了口唾沫,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黑风破碎,这生灵也终于显露了真正的面目。 老酒鬼居于高天之上,周身血气越发澎湃,好似降临尘世的战神一般,拥有着无比匹敌的伟力。 “吼...” 那人形的怪物低声嘶吼,纵然身躯不大,却手段非凡。 也似黑风的破碎让它十分恼怒,就一步上前,抬手便迎风见涨,当即化作百丈大小,犹如山岳般狠狠砸下,是个遮天蔽日的模样。 却之下,老酒鬼满面怒容,更深深的恨意都刻在脸上,眼瞧着那巨大的手掌拍下,仍旧无动于衷。便陆尘几人都是惊呼,再不犹豫,匆忙上前,断刀一战血光通天,可怕的锋芒是将万物都能斩断。屠白衣面容沉着,杀意剑气纵横流转,呼啸之间可斩高天星辰。 小酒鬼出手最快,不知何时便取了曾经挂在腰间的佩剑在手,动则一片寒光卷过,青莲生妙,三千绽开,剑气席卷化出青气长虹直上九霄,是身形临至近前便一剑三千斩,落下长虹贯九天! 铛啷声响,触之既碎! 小酒鬼彻底变了颜色,三千青莲绽放淡淡荷香,却这巨大的手掌便触动都不能。 陆尘与屠白衣出手慢了一些,还未能到近前。 “我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老酒鬼忽的出声,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那不过六尺的怪人。 身旁,小酒鬼面色惨白,身后,陆尘与屠白衣正尽快赶来。 那巨大的手掌能够拿摘日月,也就只陆尘断刀兴许能够抗衡一瞬,便屠白衣施展手段都无法承受。却此间,原本一动不动的老酒鬼忽然抬头,周身血气纵横蔓延千里之遥,一拳贯彻长龙横亘九天十地,便那血气所化龙柱高昂是比起百丈手掌丝毫不差! 血龙与手掌的碰撞,惊得天地日月都无光。 可怕的风岚席卷,小酒鬼当即就被吹飞出去,险些丢了手中的青莲剑。陆尘与屠白衣也都色变,再不敢靠近,就身形一转便将小酒鬼借助,而后尽快退开。 再看去,那可怕的风暴之间,老酒鬼一记龙拳纵横千里之遥,化出血龙横亘周天之上,轰然的爆鸣接连不断,无尽的道痕衍生又破灭,真个毁天灭地之象! “半圣之战...” 陆尘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瞧着你可怕的风暴轰然肆虐,却仍旧呆在原地。 这是他头次见到这般激烈的半圣之战。 屠白衣反应最是迅速,匆忙拉着陆尘与小酒鬼迅速后退,直直千里之外,仍旧不肯停下。 “半圣强者的大战绝非我等能够观望,老酒鬼本事不弱,纵然平日里疯疯癫癫也绝非闲等可以相比,咱们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急急言罢,身形千幻,三人已经到了远处。 再瞧去,那可怕的震动惊上高天,血光与黑光的纠葛化出千丝万缕的道痕垂落九天之下。星河徜徉,太初遗址都被惊颤,一股股可怕而莫名的气息悄然复苏,更肉眼所及之处,山岳大江都在崩溃,浩荡的气浪翻腾所至,天崩地裂之象! “如此可怕...” 陆尘接连感叹,小酒鬼是死死盯住了远处,满面担忧。 直至三千里外,屠白衣方才止住脚步,回头瞧去,面上神情也是震撼难言。 “我曾暗中见过秦家主与任家主的大战,近乎破碎虚空的可怕,而今又是半圣之战,也好在太初遗址绝非寻常而成,有仙阵庇护,否则恐怕这片空间都要彻底破碎,形成黑洞吞噬一切万物,便咱们逃到三千里外也会被波及!” 屠白衣说了什么,陆尘与小酒鬼早便不能听入耳中。 就那远方无尽的道痕贯彻诸天,千变万化的手段更是匪夷所思。 老酒鬼固然疯癫,却手段绝非寻常可以相比,一拳浩荡千里之遥,可怕的血气让人叹为观止,犹若长河沸腾,卷动星河沧澜,落下长虹万千! “圣子?!” 一声惊呼在远处响起,正远远观战的几人也都愕然转头。 就个乌光一转,到了近前,韩无道的模样看起来颇为狼狈,遍体鳞伤,鲜血满布,唇色都已经泛白,面上也都是污迹,却至少还留住了性命在身。 “韩兄?!” 陆尘惊呼,连忙上前询问,却对方不过摇头,转而便瞧向那可怕的大战之处。 “我已经无恙,只先前莫名的被卷入一阵黑风之中,好像是一颗魔帝之心被释放出来,但至少留住了性命。那边是...” 韩无道言来平静,却陆尘哑然。 那魔帝之心席卷黑风浩荡,还是因他而起。 “我与白衣兄来太初皇城找你们,老酒鬼也跟着一起进来了,就在那里。至于另一个...应该是此间不详衍生的存在,有着半圣乃至更强的实力,而且...而且这东西涉及到一些往事。” 陆尘轻轻摇头,转而瞧去时也皱眉。 眸中玄道天眼运转起来,陆尘将一切都瞧得清楚,就那千丝万缕之间,空间都已经崩坏,道道漆黑的裂痕能够吞噬万物,犹如黑洞可怕。 “也不知老酒鬼能否应对过来...” 第606章 玉玺 可怕的波澜没有一刻停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山川大地都在逐渐的崩裂,连同空间也陷入溃散的边缘,一层层漆黑的裂缝不断浮现,慑人的气机让人肝胆欲裂。 千里之外,陆尘几人瞧得心惊胆颤,那黑风缭绕的战场之中,老酒鬼已经布下了可怕的杀阵,又封锁了其中气机,却仍旧如此可怕。 风岚袭面,如刀刮骨,肌体都要开裂,哪怕如屠白衣这等境界亦不敢太过承受,好似身躯都要就此毁灭,化作脓血。 老酒鬼状若疯魔,却仍旧保留了几分清醒,心中念及陆尘几人安危,尚且施展了大阵杀敌,也困锁了其中可怕的波澜。却尽管如此,席卷而过的狂风仍旧如此可怕,若没有了这大阵的束缚,恐整个太初遗址都要陷入可怕的风暴之中,一片狰狞,连同天地都要毁灭。 半生之战,可怕如斯! 轰然的闷响震惊天穹,那战场之中,老酒鬼一记龙拳浩荡千里,开天辟地,高亢的龙吟纠葛着道痕万千,将空间都湮灭。深幽的黑洞吞噬一切万物,却那黑风之中,六尺怪人嘶吼如雷,法天象地化出百丈巨手,一掌便将黑洞都拍成粉碎。 汹涌的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两人的战斗,仿若神明一般,这般距离观看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那六尺怪人生于不详之中,周身都缭绕着黑风嶙峋,犹如乌黑的铁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吼动天河之间,法天象地之术化出千丈身躯,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于之下,老酒鬼也不过蝼蚁模样,却其气势凶悍,血火涂涂高涨,无尽的道痕纠葛演化,犹如仙衣蔽体。 “人类,你这是找死!” 六尺怪人口出人言,震动太初遗址,沙哑难听,好像刺耳的摩擦一般,让人难以承受。 陆尘几人更退后许多,尤其韩无道,本就重伤之躯,更是难以承受这般可怕的波澜。却一千五百里外,仍旧觉得可怕,袭体的风岚好似刀锋锐利,却再后方便一片漆黑之地。 太初遗址可不能随便乱闯。 屠白衣当先,陆尘而后,阻止风岚蔓延,将韩无道护在身后。 远处,老酒鬼与六尺怪人再度大战,像是彻底入魔一般,疯狂出手。 老酒鬼有大手段,身形一震便无尽的道痕蔓延开来,好似开天辟地一般,化出混沌的景象。于其中,老酒鬼双手捏定各种宝印,森罗万象不断衍生而出,尽数向着六尺怪人绞杀而去。 接连的碰撞,天惊地动! 六尺怪人身躯千丈之高,举手投足都有破碎山河之力。就一掌落下,天惊地动,任凭森罗万象绞杀而来,却也不过一掌便将所有都拍成粉碎。再看去,那六尺怪人仰天嘶吼,周身缠绕黑风亦流转道痕蔓延,却尽都漆黑的颜色,着实森然。 轰隆声响震破了山河,远方那一条绵延着大龙脉的山川都被震得粉碎,让陆尘与屠白衣心惊胆颤。 “这就是半圣的力量?!” 陆尘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 屠白衣沉默不言,只一双眸子迸发精光,死死盯住了远处大战的两道人影。 大道悲歌,垂落下千丝万缕的道痕,化出神龙腾跃,凤凰飞舞,神音如刀锋一般,要斩尽众生! 老酒鬼一双眸子精灿生辉,手中拿出了一柄漆黑的长矛,动则天崩地裂,好似一下捅穿了乾坤,不过瞬间便到了那六尺怪人的眉心所在,吞吐锋芒狰狞,能够撕裂万物。 陆尘与屠白衣惊呼,还以为就此能够得手,却那六尺怪人手段亦是非凡,身形一晃便化归原本六尺模样。再瞧去,老酒鬼身形变换,犹如鬼魅无形,落定时仍旧向着那六尺怪人的眉心而去。然六尺怪人怒吼破碎沧澜,抬手便一拳砸出,与那漆黑的长矛碰撞,轰鸣可怕! 千丝万缕的道痕都蔓延而去,向着六尺怪人的眉心刺杀,却其一拳轰穿了空间,漆黑的深邃将一切都吞噬,哪怕道痕也于其中湮灭。 黑风绞杀,六尺怪人模样狰狞,肩头两根骨刺脱落入手,犹如剑刃一般,接连冲杀,逼得老酒鬼接连后退。 “老酒鬼!” 小酒鬼瞧得清楚,面上猛地一白。 “该死,老酒鬼的酒葫芦已经破掉了,他手里也就只有这两件道器!如今酒葫芦已经彻底废掉,这长矛也未能炼制完整,仍旧差了许多,又如何是这怪人的对手!” “老酒鬼手中没有道器?” 陆尘愕然。 先前老酒鬼取出那长矛时便已经觉得不对,毕竟之上并无任何气机可言,平平常常,好似凡物,只在老酒鬼手中仍旧强大,方才没有多想。 却而今小酒鬼所言,那长矛还未锤炼成型,想来也不过老酒鬼仰仗自身境界方才能够以之为兵,换做他人都不过凡器一件,最多更为坚韧一些便罢。却如此,又如何是那六尺怪人的对手,再度转头瞧去时,那黑色的长矛在骨刺下接连溃败,更格挡时难以承受这般可怕的力量,轰然断裂! “这长矛是深海黑晶,若能够将道痕烙印其中,凭老酒鬼的手段必然是件半圣道器,可如今还未能烙印痕迹,便不过更为坚韧一些罢了...” 小酒鬼抿住唇角,面上满是担忧。 黑晶长矛已经断裂,老酒鬼也不再理会,径直丢开。 他一双手掌都变作黑玉一般,灿灿生辉,一双眸子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杀意,就单指点出,天地之力汇聚而去,肉眼可见的波澜与涟漪汹涌席卷,好似乾坤整个压迫而去。 六尺怪人怒吼连连,手中骨刺接连斩出,不详的黑风肆意纵横,与那压迫而去的天地之力竟是生生湮灭。 “如此下去,老酒鬼吃了没有道器的亏,肯定要出事!” 陆尘心思急转,已经上前几分。 “我手中还有一柄血刀,可以借他一用!” “回来!” 将将走出两步,屠白衣便将陆尘拉住,不肯他上前。 转头瞧去,屠白衣面上满是凝重与阴沉。 “半圣强者的战斗绝非你我能够靠近,那大阵能够封禁气机,却已经如此可怕,你还要上前,是打算将命都赔上去吗?!尤其那大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真的被那六尺怪人打碎,方圆千里之内,若非半圣,哪怕圣人进入都要落得身死魂消,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可是...” 陆尘张了张嘴,却终究寻不出反驳之言。 “且再看就是。” 屠白衣比起陆尘更加冷静,也许想的更多,却此间谁也不能猜到。 韩无道也上前拉住了陆尘,以免其冲动。 可怕的轰鸣将几人模样再度吸引而去,那可怕的战场中,黑风嶙峋,直冲高天,却于之中,老酒鬼一身血火涂涂,举手投足都龙吟浩荡。就个一拳,浩浩荡荡千里巨龙,端的无比可怕,是手中没了道器也丝毫不弱,一双肉掌生生扛住了那可怕的骨刺。 道痕衍生又破碎,巨龙横亘,血火漫天,黑风缭绕,狰狞万般! 老酒鬼与六尺怪人的战斗越发激烈,每一瞬都是千变万化,不知多少杀机暗藏。一手落败,就要身死魂消,凶险的程度绝非陆尘几人能够想象,却至少而今看来仍旧唯有哪一方露出败像。 可怕的震动将山川崩裂,让大江倒流,整个太初遗址都开始沸腾起来,道道神光冲天而起,是那仙阵越发地复苏。 神音交葛,大道悲鸣,天穹地动,群星落神辉! 道道犹如匹练一般的星辰精气被老酒鬼抬手摄来,演化诸天万象轰然砸下。那六尺怪人手中两根骨刺上卷,千丝万缕的乌黑道痕蔓延锋芒指天,将一切都轰然破碎,余留混沌大片。 风岚交葛,再度清明的时候,老酒鬼手中已经多了个块漆黑的石头。 “石胎?!这老东西从哪里找回来的?!” 小酒鬼瞧得清楚,当即惊呼一声。 陆尘与屠白衣愕然,不敢置信地瞧着。 先前便已经说过,这石胎颇为古怪,无法收入命渊,是小酒鬼亲口承认,更在之后的黑风中已经彻底丢失。却而今看来,这石胎分明不曾丢失,想来该是被老酒鬼以非凡的手段藏起,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却这般看来,那石胎不过阴阳两色,斑驳难看,又并非圆润,反而向着方正变化,不详的气机十分浓郁,然此物也绝非道器。 “这就是那九窍石人手中的石胎?” 陆尘与屠白衣都是皱眉,运转目力瞧向那石胎。 却入眼之中,不过一片漆黑流转,唯有当中一点神光仿若大日璀璨,让两人惊呼。 “里面藏了至宝!” 将将言罢,老酒鬼一拳便将那石胎轰成粉碎,席卷的粉尘之间,一股可怕的威势轰然席卷,漫过苍天,降临大地,万物臣服,浩浩荡荡席卷何止万里,便整个太初遗址都在剧烈的震颤。 气息,道痕,神光遮天! 屠白衣瞳孔缩了又缩,不敢置信地瞧着那一点神芒。 便陆尘,小酒鬼与韩无道也都愕然。 “这是...方印?” “玉...玉玺...” 第607章 血雨染青天,乾坤翻转 屠白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会想到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竟然会出现在老酒鬼手中。 也或是说自那石胎中出现。 早已经丢失了许久的传国玉玺,是九黎皇朝无法对外言说的苦痛,皆因断古后那位出自九黎皇朝的大圣欲要探寻太初遗址的神秘,便将玉玺也带了出来。玉玺乃传国之证,意义非凡,尤其这玉玺本身便源自断古前的九黎皇朝,传承悠久,绝非寻常,更本身乃圣料所铸,乃大圣道器,从未沉睡。 遗失在太初遗址,更九黎的大圣也再无踪迹,传国玉玺便就此没了踪影,哪怕九黎皇朝一次又一次探寻太初遗址,也不曾将其找回。 如屠白衣这般深入太初皇城,在九黎皇朝而言绝非第一次。 但每次的结果都不言而喻。 却如今,这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被老酒鬼取了出来,那破碎的石胎中神光绽放,璀璨的辉芒直上九霄云外,可怕的杀机缭绕,迸发剑气凛然,好似能够斩破诛天一般。 “九黎...” 陆尘运转玄道天眼,瞧得清楚,玉玺之下刻印的分明是古老的“九黎”二字。 此印方正,顶有九龙为尊,口含金珠,通体红绿斑驳,犹如翡翠玉石,却内藏杀机无尽,只绽放神辉流转便杀意无穷,迸发道道剑气环绕,隐隐之间形成大界一方,于其中千变万化,着实可怕。 陆尘从未想过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会这样出现。 却老酒鬼好似早便知晓一般,面色并无任何变化,反而凶煞更甚先前,乃至有些狰狞。他一手将玉玺承托起来,璀璨的神光交织千丝万缕的道痕有意,勾勒大阵成型,将天穹都遮蔽,向着六尺怪人四面绞杀而去。 九黎皇朝以杀为重,虽不好凡尘俗世,却自来如此。 传国玉玺迸发神光,杀机凛然,大圣阵法拥有无穷变化,复杂的纹络刻印空间之中。杀机环绕,空间破碎,道道漆黑的痕迹四方交织,能够剿灭一切万物,向着六尺怪人斩杀! 可怕的吼声震惊天地之间,那六尺怪人周身黑风环绕,犹如烈火涂涂,一只手掌拿捏骨刺探出,迎风见涨,瞬息便有百丈大小。横空一斩,天地寂灭,一切万物都在破碎,可怕的气机四方碰撞,与迎面而去的大圣阵法不断碰撞,轰然的震动染白昼入夜,群星陨落。 浩浩荡荡的气息犹如长虹横亘诸天之下,老酒鬼擒拿神龙图腾,龙拳蕴藏着开天之力砸下,险象万般。 陆尘几人瞧得心惊胆颤,半圣之战更出现了大圣道器,便如屠白衣也是骇然不绝。就瞧着那一股股混沌气机的弥漫,将一切都遮掩其中,却天地都好似正在崩坏一般,远处的山川大岳都彻底塌陷,阵阵轰然之声让人无胆靠近。 老酒鬼将神威尽数展现出来。 赤红的血气蔓延,纠葛着无形的杀意剑气,大圣阵纹在不断弥漫,迸发着属于圣道极致的力量。那六尺怪人嘶吼连连,手中骨刺接连斩出,却老酒鬼借来大圣之力,一拳砸出,便生生将那骨刺化成了齑粉消散! 他鄙视着面色急变的六尺怪人,脚下连连踏出,不断逼近。 陆尘仰仗玄道天眼可以瞧得清楚,屠白衣也有属于自己的秘法,却小酒鬼与韩无道并无这般手段,在旁边着急而不能见到其中战况如何,连连询问。 “放心吧,老酒鬼手段不弱,而且有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相助,大圣之力弥漫,那六尺怪人活不长了。” 陆尘要更加冷静一些,还有时间开口。 却屠白衣一双眸子始终盯紧了那蔓延着神光纵横的传国玉玺,一瞬不瞬,生怕就此再度丢掉。 他的狂热,他的惊喜,哪怕先前不明就里的小酒鬼与韩无道也能感受清晰, 拳音如海啸,茫茫震耳,一重接着一重,如浪卷九天,轰鸣不绝,让人双耳嗡嗡作响。 老酒鬼犹如杀神一般,龙拳浩荡千里之遥,每一拳落下都让空间不住地颤抖。可怕的声浪席卷蔓延,天地都要寂灭,一股接一股巨大的拳力,铭刻有道的痕迹,密布交织,发出了电闪雷鸣一般的波动,血火高涨,如大河奔腾,惊动了整个太初遗址。 杀意沸腾,混沌迷蒙,于之中,老酒鬼满面狰狞,周身回荡大道之音,形体结印,好似一方皇主模样,君临天下,睥睨万物,大道茫茫,唯其独尊。 “人王?!” 屠白衣忽的喊出声来。 陆尘是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却小酒鬼与韩无道都是变了颜色。 再看去,那混沌迷蒙的气机轰然破开,六尺怪人已经满身染血,遍体鳞伤,老酒鬼周身缠绕杀机不绝,头顶悬浮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道道红绿斑驳的灵光缭绕垂落,千丝万缕的将其护在之中。 一拳砸出,可怕的力量凝聚了不朽之力,大道痕迹汇聚奔腾,犹如横天飞瀑一般坠落下来。天地交泰,茫茫大道轰鸣,隆隆而动,神圣的光辉从老酒鬼体表流动而出,让他神圣不可侵犯,庄严而宏大。 却更像一尊杀神! 陆尘几人心头狂跳,忽的生出一种想要低头,就此跪拜下去的冲动。 “果然是人王!赢家...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屠白衣身躯轻颤,却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面上震惊再无任何掩饰,更口中轻叹也无任何收敛。 “破!” 杀机无尽,老酒鬼舌绽春雷,天地共震! 大道森罗万象,无尽的道痕纠葛蔓延化作千龙腾天。此法一出,这片天地都有一种莫名的道光,传向四面八方,凡为生灵都心中难宁,尤其陆尘与屠白衣,更是觉得一身血气止不住地沸腾。 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却老酒鬼双臂展开,把控千龙浩荡,轰然砸下,将那嘶嚎不断的六尺怪人就此淹没其中。 剧烈的碰撞,可怕的气机,沸腾的波澜四方席卷,道痕弥漫之间,整个太初遗址都好似到了崩溃的边缘。抬头而见,那无尽浩荡的苍穹都裂开一道道狰狞可怕的痕迹,好似能够吞没一切万物,让人心惊肉跳。 再看去,那千龙碰撞之处,老酒鬼面相狰狞,把控大圣阵纹四方流转,尽数淹没而去。 可怕的黑洞已经形成,六尺怪人的嘶吼凄厉刺耳,让人不能承受。 老酒鬼也大吼出声,他斑驳的长发飘扬而起,全都披散了开来,大开大合,向前镇压,一拳砸出,狂龙血气徜徉浩荡三千里,将天地都掩盖! 这一拳霸绝天地,这一拳定下生死,这一拳破碎轮回! 老酒鬼的吼声将万物都震慑,头顶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更绽放无尽神辉,将整个世界都化作一片神光弥漫的天地。浩荡龙拳,三千里之遥,天地共震,万物慑服,一切的一切都在湮灭与重生,便陆尘几人所在之处都难逃之外。 躯体崩坏,躯体重组,灵魄湮灭,灵魄再生... 这种神妙的感觉持续了一息,百息,也或一年,百年,乃至千年... 混沌与迷蒙困锁着陆尘几人的脑海,当他们再度清醒过来,一切都终于尘埃落定。 就那战场之处,已经天地崩坏,黑暗的光华湮灭万物,大地山川都一片狼藉,各种沟壑满布,深邃不知其处。正那之上,老酒鬼头顶悬浮九黎玉玺,手中提着犹如死狗一般再无生息的六尺怪人,正仰天狂笑。 惨烈,凄凉... 陆尘几人面面相觑,却终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到,老酒鬼将那六尺怪人提在手中,而后两只手掌两边一撕,是生生将那六尺怪人变作两半。殷红的鲜血洒落如雨,将老酒鬼的身躯都染红,他如魔神一般立在当世,阵阵古道天音震响,四方仙阵亦是作血红模样,道道通天的光柱破开地面升腾,整个太初遗址都在震动。 “仙阵又开始复苏了!” 屠白衣回过神来,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却那老酒鬼仍旧如疯魔一般大笑着,他将手中两半的尸体丢上高天,畅快淋漓,任凭血雨洒落,染红了青天与大地,不闪不避。 “韩兄,你可见到清儿姑娘与鹏兄他们的所在?!” 陆尘也回过神来,瞳孔几度收缩,转而便抓住韩无道急急询问。 “我们先前在那古怪的黑风中遇到了,但...但后来...” 韩无道愕然,说话也不利索。 却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仍旧是走散。 陆尘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再不顾及他人,身形一晃便冲了出去。 “你们尽快离开,白衣兄,他们就交给你了!”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陆尘的身形便没了踪影。 屠白衣面上变了又变,一步踏出,想要追着一同而去,却转而瞧见老酒鬼头顶的九黎玉玺,是抿住唇角,终究深深一叹,是留了下来。 小酒鬼与韩无道仍旧愕然,却天地轰得一阵,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阵阵的恍惚之后,苍天在脚下,大地在头顶,阴阳乾坤,真的倒转! 第608章 杀生的另一半 血染青天在下,后土大地在上,天地倒转,阴阳逆翻,乾坤动荡,万物开元。 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包括屠白衣,四周眺望而去分明就一切都违背了该有的常理。眼前所见,万物无常,阵阵的恍惚让人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尤其那阵阵翻腾的黑云凝聚着不详的气息,自大地破土而出,犹如龙柱一般直入苍穹。 却在而今,是由上入下。 小酒鬼与韩无道仍旧愣在原地,他们并非发觉任何的危险,却眼前的变故清晰可见。那一道道漆黑的龙柱,沸腾的不详,森森杀机缭绕,不知怎的,两人一同打了个寒蝉,而后面面相觑,却也寻不出如此变故的来由,只得瞧向屠白衣才行。 厚土在上,能够清楚地见到那巨大的阵纹烙印在大地上,纠葛于无数的建筑之间。一座座宫阙,一座座楼阁,山川江河,尽都烙印有复杂的阵纹。再看去,那紫霄宫亦翻转来到了下方,同样莹莹烁烁着复杂的纹络渐渐浮现,吞吐日月精气,草木精华,映衬之中,好似天地间唯一的生灵复苏一般,浩渺的仙气让人不敢置信。 “仙雾...” 迷蒙的薄雾渐渐弥漫开来,却屠白衣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一步步后退,瞳孔都在不断地收缩,手脚的颤抖瞒不过任何人。 “怎么了?” 小酒鬼与韩无道不通玄道至理,见到那倒转的紫霄宫弥漫阵阵仙雾,还以为有大机缘现世。 自来仙道难寻,第二断古前有封仙榜问世,却断古后仙路折损,再无任何办法能够登临真仙。却如今,那紫霄宫固然不详,可弥漫的仙雾却绝非虚假,是仙路大开,仙道气机,难得的机缘与造化。 只屠白衣的后退却让他二人再不敢靠近。 屠白衣一双眸子不断收缩,却微光变化,肉眼不见的无形道痕犹如杀意剑气般并无实形,烙印于眼瞳的深处。就其所见,那紫霄宫中弥漫而出的确为仙道气息无疑,然之中充盈的杀机也绝非虚假,便言来触之即死亦不为过。 “是那九条煌金龙脉!” 看了许久,屠白衣也没能瞧出其来历,只不断后退。 老酒鬼也恢复了冷静,披头散发又满身鲜血的模样十分狼狈,却比起往日的任何时候都更为清醒。他一步跨出,山川江河都落在身后,不过一晃就到了几人身边,继而转身低头瞧向那翻转的紫霄宫。 “煌金龙脉已经复苏,它们被镇压太久,早已生出了不详的存在,尤其古秦的最后一位帝皇,那个造就了太初遗址的家伙将自己也埋葬其中。仙本长生,却陨落后的仙尸同样十分可怕,万古不朽。再者,煌金龙脉诞生了不详的存在,是某种杀生的意志,它会加持在仙尸身上,尽管暂且不能脱离紫霄宫,然仙阵的复苏,却是一种信号。” 老酒鬼收回目光,瞧向陆尘离开的方向。 “距离仙尸的彻底复苏与脱离镇压再无多少时日,想来天变也将会不远。这个太初遗址,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现世,打破启明山,以毁灭苍生作为意图,主宰整个天下。” “这...这怎么可能?!” 小酒鬼惊呼出声,韩无道亦满面震惊。 屠白衣沉默不言,老酒鬼只深深一叹。 “古秦的最后一位帝王,对于自己的陨落怕是极为不甘,方才施展了这般手段,为的就是等待那九条绝世的煌金龙脉生出不详意志,加持他身,以成为不死不灭的无上仙尸,重新主宰这片大地,君临天下。他的不甘,他的堕落,他的欲孽,将会毁灭无数生灵,但这片复苏的仙阵既是镇压,也是守护,凭咱们根本无能将其打破,更无能阻止仙尸的复苏。” 老酒鬼收回目光,眼帘低垂,也该在思索如何才能阻拦这样的变故。 却许久,不过无奈一叹。 “仙雾充斥太初遗址之时,仙阵完整复苏,九条煌金龙脉将会破开紫霄宫的镇压,加持缠绕古秦仙尸之上,君临天下。” 老酒鬼作出最后的断言,而后转身便走。 “此间不可久留,尽快离开才是上策。登天路的开辟距离启明山并非极远,唯有通过他们可以召来天下各方强者,虽说必定血流成河,却也是无奈之举。最能仰仗的,不过陆尘身后的那位真仙,与蛮荒古地的主人而已,却不知...” 谁人都能瞧见老酒鬼面上的凝重。 第一断古前的大秦帝国究竟强到了怎样的地步,谁也不能保证,而在那个时代,绝非如今可以相比。便放眼瞧去,这浩大的世界便出自古秦帝王之手,是真正的仙道伟力,却在第一断古后而至如今,也从未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初遗址,堪称唯一! 仙道究竟如何,又有着怎样的境界,强弱之差如何,况而今不能知晓,恐怕整个天下也就陆尘身后的老鬼与蛮荒古地的主人能够解释。却这些不过在老酒鬼的认知中而言如此,小酒鬼几人更是无法反驳。 “这个,你拿好。” 老酒鬼深深叹了口气,抬手便将九黎皇朝的传国玉玺召出。 这玉玺通体莹润,斑驳着红绿两色的飘花,是极其珍贵的玉石翡翠。却玉石是玉石,又非寻常玉石,乃绝顶的圣料之一,天下难寻,故而这传国玉玺也便大圣道器。尤其九黎皇朝历代帝王天资非凡,便这传国玉玺铸成之后,更接连出了几位大圣,将这传国玉玺视作珍而又珍之物,加以改善,留下气机隐藏之中。 便纵观天下许多的大圣道器之中,完整复苏的大圣道器并无几件,却这传国玉玺便其中之一,也或说从未沉睡。另则,其中所烙印的大道痕迹亦非其他大圣道器能够相比。 屠白衣之所以想要将其寻回,不过念及这传国玉玺的强大与归属,另则便魔族现世的压力。 这五域四海共九州,无尽生灵,又哪个不怀有极大的压力。 “传国玉玺...” 屠白衣胸膛深深起伏几下,伸手时,指尖都在颤抖。 环绕的光芒玄妙难言,更隐隐浮现的道痕游弋出没周遭,朦胧灵雾之下,潜藏的是何等伟力,只将将入手便可感受清晰。这不过拳头大小的传国玉玺,内藏乾坤,仿若有着乾坤星河般的浩大,又演化着宇宙生灭的本质,隐隐跳动的灵性更是传递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是在屠白衣触碰到这传国玉玺时才出现。 “它已经十分接近仙器。” 老酒鬼忽的开口。 “比起陆尘手中那柄断刀...也或说,若那断刀恢复完整,才能与之相较一二。当然,只是在道痕的强弱而言,就真个力量来说,仍旧是杀生更强。毕竟杀生乃万古以来,杀伐第一的可怕道器,便其上所拥有的煞气与业力,哪怕不动不鸣,亦可湮灭冤魂厉鬼。可惜,杀生已经断掉,至如今也没能恢复完整。” 顿了片刻,老酒鬼皱起眉关,面上有着颇多的复杂,欲言又止,却最终不过叹了口气。 “而今太初遗址如此变故,恐怕他是没有机会将杀生复原了。” “老东西,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酒鬼皱眉,忧心忡忡地望着陆尘离开的方向。 “陆兄弟与凉哥可是挚交好友,你该清楚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才对,却怎么说出这种不甚好听的废话?!” “你是越发的没大没小。” 老酒鬼不再如过去一般疯疯癫癫,听闻小酒鬼的称呼,就转头瞧他一眼,却面上带了些笑容,未曾在意这许多。 “过去的往事早已随风消散,知道这些的,恐怕整个天下也没几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你父亲,你爷爷,都不知道这些,便我也不过上次受困太初遗址...是受困太初遗址时,就逃离时侥幸瞥见了一眼。” 提起过往,老酒鬼面上出现了一瞬的灰暗,却很快便恢复正常。 斩了那六尺怪人,老酒鬼也该恢复了往日的性情,至少不再如先前般疯疯癫癫,每日只喝酒取乐,再无他事。 “侥幸...瞥见一眼?” 屠白衣终于平静下激动的情绪,将传国玉玺收起,正听闻老酒鬼言说这些,当即皱眉,面上也露出些许狐疑之色。 韩无道与小酒鬼面面相觑,却是不懂。 “难不成...” “你是比慕寒聪明。” 老酒鬼轻轻点头,却口中所言,惹得小酒鬼脸上阵阵阴郁,只未曾多说,就冷哼一声便罢。 “那日逃离太初遗址时,黑风卷天,覆盖苍穹,她为救我而被那六尺怪人生生撕成两半。那是两个六尺怪人...当时我二人并非极强,无法抗衡这等存在,便黑风也无能承受。就如此,我被黑风吹着,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就见到一片可怕的魔渊,沸腾的煞气与凌厉的杀机缭绕,轻风吹拂却带着无数生灵的哀嚎,让人灵魄都会颤抖,无法承受那可怕的业力。所幸,我是未曾触动其中根本,故而只远远见到一片血海沉浮,其中有累累尸骨乃道痕所化。” 顿了片刻,老酒鬼缓缓抬头,面上的神情,却是极为惊恐。 “血海与如山的尸骨之上,在很远的地方,我见到了一柄断刀,只有刀尖...但,就是那半截刀尖逸散的气息,却将百里开外的一个六尺怪人生生绞成粉碎!若非另一个,也就先前那个逃得更快,恐怕他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尸骨无存!” 第610章 掠夺 脚下青天,背负山河,乾坤颠覆,阴阳逆行。 陆尘的身形极快,不过转瞬就已经消失在老酒鬼几人的视界中。而今这太初遗址,仙阵复苏,大道翻转,万物一切都不再如过去般遵循常理,风水有变,天翻地覆,如陆尘也前行艰难,不过就先前所在之处,便先前那可怕的战场留下大片狼藉仍旧安全,别处都是再不复先前。 巨大的仙阵覆盖了整个太初遗址,肉眼瞧去,难见边际,一股股浩荡的气息凭空生成,不详也或凶煞,让人心绪难宁。尤其那仙阵所处之下,漆黑的龙雾翻转而下,直射青天,大片的阴郁纠葛不散,阵阵漆黑的道痕四方流转。 “汇聚了无数年的不详与凶煞之气,而今天地翻转,阴阳逆行,终于是完全爆发了...” 陆尘皱着眉关,忧心忡忡。 “连同这仙阵也受到影响,存在两断古的凶杀之地,究竟积蓄了多少的不详当真让人难以揣度。也不知道鹏兄与清儿姑娘究竟去了何处,又是否安好...” 深深一叹,陆尘将身形停下。 抬头瞧去,大片的山河都是阴郁模样,草木葱茏却已经转瞬隆冬,不断地凋零着生机与鲜活。再看去,阵阵弥漫的黑烟贴着地面而过,吞噬一切万物,却这些个黑烟究竟自何处而来,况陆尘这玄道天眼也不能瞧出个一二。 内心的担忧更甚先前几分。 太初遗址本就神秘莫测,固然如今得知大道不同,是界中之界,另一方宇宙,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玄道与规则。却古往今来,每一部玄书的成就都绝非轻易可行,尤其陆尘手中《青囊经》,屠白衣是将其奉为玄道圣书的存在。 这《青囊经》来历如何,已经无法考据,却屠白衣所知,断古前大世不知多少强者横行,精通玄道至理者亦是极多。然之中,《青囊经》的存在璀璨夺目,力压那些个传承了许久的玄道家族,是整个天下都在其手中掌握,如血天这逆天而行的大圣,天选这顺应天道旨意的大圣,都得避其锋芒才行。 只此人已经被彻底抹灭,却绝非旁人出手。 “修行玄道者,窥天命,知天事,夺造化,强运势,若有所收敛还好,不会为天道摒弃。却有些过分者,因各种原因,违抗天道太甚,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好死,是天道厌弃,苍天横杀!” 屠白衣曾与陆尘如此说过。 《青囊经》便第二断古前出世,使用者最终了无痕迹,被抹杀了个干干净净,不留分毫,皆因窥探天命过甚,违逆天道之意,故而如此。却也并非尽都如此,留下《青囊经》一书便是此人根本的罪过。 “要写出一部玄道经书,又岂是那么简单即可...” 陆尘深深一叹,玄道天眼望向青天山河,眉关紧皱,面上也带着深深的忧愁。 天地倒转,万事万物都脱离原本该有的规则与轨道,就而今陆尘不过将将探得太初遗址这玄道不通的根本,固然是有些底子,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窥破此间天地运行的道理。不详如何汇聚,凶杀之地又如何形成,尤其那仙阵运转,生杀迷乱难分明,如陆尘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才行。 却一股股迷蒙的黑烟笼罩席卷,陆尘也知自己所剩的时间不会很多。 至少要在太初遗址完全复苏前找到鹏飞与栾清儿,尽快离开。 心中一念,陆尘咬紧了唇角,又转而看向远处那倒转的紫霄宫。 玄道天眼运转极致,可见其中九条煌金龙脉已经染了污秽与血煞,绝非原本的祥瑞与安宁,反而面目狰狞,夺人性命。九条煌金龙脉绝非寻常可得,那古秦的最后一代帝王也不知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不仅创造了如此浩瀚而且完整的宇宙,更摄来九条珍贵无比的煌金龙脉。 寻常人便穷尽一生,也绝不会见到哪怕些许的,煌金龙脉的痕迹。 这是比之圣料更是难寻,也更难生成的存在。 却而今如此珍贵之物,受不详污染,受血煞玷污,已然面目全非,就那紫霄宫千丈之广,困于其中无法脱离,日日夜夜冲撞而凶煞越甚,也便落得这般模样。 “那黑暗的深处...” 陆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不敢再看。 九条煌金龙脉狰狞险恶,绝非祥瑞之物,今非昔比,更盘绕之间,纠葛着一片深邃的黑洞。那黑洞玄奇古怪,况玄道天眼也不能窥探分毫,却不过些许的玄道之力探入其中,那回馈而来的冰冷与森然,让陆尘只觉得灵魄都要冻结,就此破碎。 “第一断古前究竟有着怎样的隐秘?难不成,那黑洞真的就是古秦最后一代帝王的葬身之处?” 陆尘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个猜测尽数抛之脑后,心中的不安也暂且压下。 而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寻回鹏飞与栾清儿,早些离开才是上上策。 一路奔行,漫无目的,唯有依靠运气才行。这太初遗址浩大广阔,皇城亦迢迢无际,陆尘是有些冲动,却也唯有如此才行。便迷踪乱步之下,缩地成寸,山河一行千里远,是如鬼魅恍惚,又如急电奔行,这浩大而危险的太初皇城,是陆尘颇为狂妄地纵横。 却也引来了不少的麻烦。 那一道道漆黑的龙气由头顶山河而落,匹练横陈,四面八方,又如囚笼围困。天地颠覆,玄道南成,陆尘玄道天眼观瞧山河之下有灵气浩荡,龙气氤氲,却凭借玄法如何都不能调动,为己所用。 无可奈何断刀出,血煞卷长虹,漫过山河苍穹,将那些个不详与凶煞都尽数斩断,仰仗这般才能更为放肆。 却陆尘也足够小心。 玄道天眼瞧着周遭,任何一处都不会放过,能够应对的地势不详方才横冲直撞,却一旦见到怎个可怕的凶杀之地,便唯有远远躲过才行,不能轻易冒犯。 然仙阵复苏,大道无常,陆尘也不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异变,心中不安越甚先前。 抬头瞧去,大片的草木都开始凋零,怎个生长了无数年的古木,哪些灵光通透的玄药,陆尘甚至见到了一株通体金黄,体态如龙的圣道古药扎根一座宏伟宫阙之中,却也在被不断地掠夺生命精气。就那迷蒙黑烟蔓延掠过,万物都无法逃离,诚如灵光沉淀的古老宫阙,也都越发的黯淡,仿若蒙上了一层灰尘,略显压抑,更渐渐变得莫名森然,好似有厉鬼横生,怨煞十足。 “古怪,这逆转的天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尘手指无意识的拿捏着,目光扫过可及之处,却不过一片灰黑。 便脚下青天也越发的阴郁,被层层厚重的乌云笼罩,而并非先前般只一处,是整个天穹都覆盖了深深的黑暗。 一道道血红的雷霆交织闪烁,伴随着不详气机与道痕的流转,竟是演化出一尊又一尊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凶兽。怎个穷奇,怎个混沌,怎个饕餮,怎个獓狠,生灵鲜活犹如实质,仰头怒吼震得天惊地动。 就陆尘身前,血红的雷霆咔嚓砸落,漆黑的道痕蔓延纠葛,缓缓成型,让陆尘不得不收回目光,全力警惕。 这漆黑的形状越发清晰,渐渐便可瞧出要成的模样。 一头,两身,躯体蜿蜒,长有十丈,还未完全成型便阵阵刺耳的丝丝声传来,更阵阵灼烫的气息扑面而至。 陆尘瞳孔收缩,已经认得出来,不敢再让其完整成型,手中断刀当即亮起一抹血红的光芒,将周遭空间都吞噬其中。一切万物都破碎,这片空间只短短一瞬便彻底破开,一道道蜿蜒的裂痕能够撕裂所有,更那破碎的道痕也都悄然消散。 “肥遗...竟会形成这种古怪的东西...” 心中的不安更甚,陆尘越发确定太初遗址的变故比预料中更快许多。 那些个道痕凝聚,不断显化出各种异兽,有些凶悍狰狞,有些却祥瑞安和,只黑气萦绕之下,怎样的瑞兽都让人不敢靠近。尤其那些完整成型的存在,更是双眸泛起血红的光芒,竟是一尊皆一尊的腾跃而出,将那弥漫的黑雾都吞噬。 而后,陆尘清楚地在它们体内感受到了生气。 精气神,生灵之三宝,得之方才为生灵。 却那些个异兽,原本不过道痕纠葛不详所化,是道图的推演与浮现,属于此间天地的规则之行。 然这些变故,陆尘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那些生命精气...” 行出极远的距离,陆尘遥遥观望,异兽成型,尽都远离紫霄宫。 更多浓郁的黑雾奔腾而去,向着紫霄宫深处注入,与先前那些个异兽吞噬黑雾别无两样,却那紫霄宫已经被黑雾彻底掩盖,犹如一团浩大的深渊,也不曾让人感受到分毫的生命气息。 “难不成是...” 陆尘的心跳越来越快,那已经想到却又不敢去想的可能,萦绕在内心的最深处,让他局促不安。便身后悄然蔓延而来的黑雾,都不曾注意... 第611章 喜怒哀愁,皆归尘土 生命精气的流逝,让整个太初遗址都陷入大片的荒芜,青山绿水都变作灰黑的颜色,一切的一切都向着隆冬而去。万物凋零,生灵沉寂,不详的黑气凝练生命精气,推演道痕凝练异兽化为真实,那一声声可怕的咆哮,让整个太初遗址都震动不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转的天地,逆行的阴阳,以及不详的古怪与那越发复苏的仙阵。 “本源该是在仙阵上才对...” 陆尘遥遥瞧着那仍旧沉寂了大部分于地面之下的复杂仙阵,道道阵纹透出阻拦显化玄妙神光,却尽都带有深深的污浊而似如魔罗一般显化狰狞。不详的汇聚与吞吐,一道道可怕的龙柱连接天地,恍若世界的末日,更似是整个太初遗址的崩溃。 仙阵庇护了太初遗址经历两代断古,却而今这些个变化,究竟因何而起,陆尘仍旧不知。 黑色的阴影笼罩,吞噬着万物一切的生命精气,琼花异草,灵光熠烁,尽都无法逃脱,便珍而又珍的圣道古药也无法躲过黑气的吞噬。那一缕缕玄妙的道痕自古药中蔓延而出,却不过短短瞬息就染了污浊,变作漆黑模样,勾勒异兽犹如混沌迷蒙,绝非真实却又真个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古秦帝王不甘身死,所以埋葬了整个古秦帝国,更留下了让自己死而复生的手段吗?” 陆尘咬紧了牙关,想不通其中道理。 一口接一口的浊气缓缓吐出,陆尘心中越发阴郁。 太初遗址的变故着实太过可怕,况其掌握着《青囊经》这般玄道圣书也无能为力,只怕鹏飞与栾清儿一旦遇到危险,就更加的难以解决,甚至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再不敢拖延下去,陆尘身形一矮,脚下道痕隐现,已经准备再度出发去寻找鹏飞与栾清儿的踪影。 却黑雾席卷而来,陆尘只远远瞧着那仙阵的变化与被黑暗笼罩的紫霄宫,未曾注意到背后的变故。然而今发现也是已经太晚,那迷蒙的黑雾仿若无形,并不存在,飘飘然犹如青烟笼罩,只将将流淌便将陆尘脚下演化的道痕消弭于无形之中。 一股股莫名的虚弱让陆尘险些摔倒在地。 “该死...” 身形踉跄,陆尘方才发现了已经蔓延至脚下的黑雾。 犹如阴影,让人不可捉摸,若非肉眼见到便无法得知这古怪的雾气究竟出现在何方,却这黑雾的可怕让陆尘不敢有分毫大意。 尽管体内的血气已经萎靡不振,只短短瞬间,陆尘便已经感觉十分清晰,好似整个身躯都苍老了百年也不止,不过脚掌的触碰,便生命精气迅速的流逝。肌体,筋骨,灵魄,阵阵的虚弱让陆尘难以承受,更命渊也渐渐暗淡下来,越发枯竭,血气都无法翻腾,更不必去说推演道痕。 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精气在流逝,生命的火焰也越发微弱。 莫名的气息,也或说莫名的力量,好似察觉到了真正的生灵存在,也就那黑雾接触到陆尘的瞬间,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端的无比可怕,让人灵魄都在颤抖。 不过短短瞬息,陆尘便再也无法承受,脚下一个踉跄便半跪在地。 他瞳孔扩张又收缩,不断地颤抖。 “修为...修为...被...封禁了...” 内视而去,能够清楚地见到命渊已经一片枯槁,阴沉沉的死寂一片,更有层层漆黑的道痕不知怎的竟已经侵入其中,正交织着一座巨大的阵法将命渊整个覆盖。 仙阵! 陆尘认得出来,这存在与命渊上的阵法,与那仙阵如出一辙,同样的复杂与深奥,却本质有着极大的不同。 仙阵故而为仙,是大道痕迹交织而成,拥有着真仙之力,尽管命渊中的阵法与这仙阵一模一样,却本质的道痕乃不详勾勒而成。且仙阵尚未完整复苏,不过三四而已,这勾勒于命渊的阵法也就如此,却其中封禁镇压之力,也绝非陆尘能够承受。 这黑雾不过将将蔓延触及,陆尘,便成了一个凡人。 无法动用修为,无法动用血气,便不过凡人。 更肌体也在不断地苍老。 断刀于手中,也似受到挑衅,仅仅觉醒的些许灵性迸发高亢嘹亮的刀吟,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红匹练横空而过,将半个青天大地都染成血红的颜色,凌厉的气机更是无比可怕。 业力如火,缭绕陆尘身周,受断刀而复苏,涂涂蔓延,其中凶煞便那黑雾也不能承受,竟是被烧了个虚无消散。 陆尘猛地松了口气,却仍旧无法动用修为。 再看去,他形体枯槁,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满面皱纹,青丝黑发也做苍白如雪的模样。虚弱,无力,像是岁月的侵蚀与时间的流逝,弹指芳华。 “不过短短瞬间,却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陆尘看向自己的手掌,有些无法相信。 枯槁犹如鹰爪一般,却也无可奈何。 只抿住了唇角,陆尘微微抬头,将指尖咬破,溢出鲜血,而后便在身前勾勒玄道阵法。一道道玄妙的纹络流转浮现,成千上万条神纹流光溢彩,将他包裹,缭绕于业火之外,抵抗那莫名的岁月之力的侵蚀。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陆尘挺直了身子,四周望去,原本的古树如山,老藤如岭都再不复原本的模样,整个太初遗址都彻底变作荒芜之地。 行走而过,陆尘的速度变得缓慢,更仙阵复苏越甚,肉眼可见道道污浊的光华通天彻地,将这逆反的阴阳都震动。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或许下一瞬便头顶山川,脚踏青天...陆尘不知这仙阵究竟什么来历,却这般往复无常,显然是已经出现紊乱,尤其不详与凶煞的玷污,更是让这仙阵成了一座可怕的不详杀阵! “但愿能够找到鹏兄与清儿姑娘吧...” 陆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再抬头的时候,脚下已然大地,而头顶的天穹却越发黑暗,厚重的乌云将一切都遮蔽,不见日月星辰,唯有可怕的混沌异兽接连衍生,好似开辟了通往幽冥的道路一般,无比可怕。 岁月的侵蚀,时间的流逝仿若利刃。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陆尘走出这片宫阙的时候,他周身萦绕着业火涂涂,不断摇曳晃动,更那些个玄道道痕都在不断的崩溃,像是被无形的存在斩断一般,接连消湮。 陆尘瞧得心惊胆颤,是不敢再被这莫名的力量侵蚀。 却而今这幅身躯,俨然不能退后,更已经没了退后的能力。向前不过深渊,退后不过死亡,命渊被那古怪的阵法封禁,便想要仰仗翠叶令牌逃离此间也无能为力。 行动总好过坐以待毙。 陆尘没有别的选择。 “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是当真要将我绝杀在此...” 苦笑一声则罢,陆尘有胆搏命,也是因翠叶令牌的存在,玲珑早已言说能够将他自太初遗址接回明月长生殿。却而今变故,猝不及防,在命渊被彻底封禁镇压的瞬间,陆尘就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 唯有向前。 尽管漫无目的,却陆尘也选定了一个方向,就朝着紫霄宫的所在而去。他很清楚而今的自己并没有力量去攀登远在高天之上的紫霄宫,却大阵的中心就在那里。《青囊经》中有言,物极必反,适用万般大道,哪怕这太初遗址也不出其外。 仙阵剥夺时间,黑雾吞噬生命,越是向着紫霄宫所在的中心而去便越发的厉害。这一点,陆尘心中很清楚,却仍旧选定了这个方向。 物极必反,究竟那紫霄宫之下是否有着生路的存在,陆尘却不敢保证。 却如果当真存在生路,就一定在那紫霄宫之下。 若鹏飞与栾清儿足够聪明,莫非逃离太初遗址,便向着中心而去。 断刀作拐,艰难行进,陆尘的身躯已经十分疲惫,更仙阵不断复苏,岁月的侵蚀越甚先前。那围护在周遭的玄道道痕已经被尽数斩断,各色神光也都彻底消湮,断刀长鸣,激荡着凶煞与业力庇护陆尘周身,那犹如实质的业火不断摇曳,仿佛受狂风吹拂一般,好似不堪承受。 再有十余里,便可抵达那紫霄宫之下。 这周遭,已经再无生机。 各种珍稀的古药也好,受日月精气垂怜的珍稀也罢,尽都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灰沉黯淡,便想要仰仗这些存在来延续自己的性命都不可能。被不详污浊的仙阵,吞噬生命精气的黑雾,将一切可能都彻底湮灭,陆尘身周摇曳的业火都已经渐渐熄灭,断刀残缺,灵性太弱,未曾复苏,便也无法抵抗这可怕的侵蚀。 何况杀生纵然完整也好,不过大圣道器,却最要命的是这仙阵。 沾了个仙字,便绝非寻常能够对抗。 “怨不得大圣也会陨落此间...” 陆尘在一旁已经变作漆黑颜色的青石上见到一行字,是含恨而终于此间的一位大圣,更旁侧留了尸骨,却已经化作齑粉飘散,连同那些个散落旁侧的紫金钵与禅杖之类,都是如此。 “众生苦,众相苦,喜怒哀愁,皆归尘土...” 第612章 血光与根源 玄道纹痕已经被莫名的气机彻底斩碎,业火飘摇不定,更是渐渐熄灭下去。那无形的气机纠葛在身周,岁月的侵蚀越发严重,陆尘将断刀柱在地面上,任由其长鸣作响,迸发嘹亮高亢的刀吟,席卷血红的凶煞之力对抗那些肉眼不能见到的存在。 尽管如此,仙阵复苏,却岁月的侵蚀越发强大。 肉体凡胎,又如何能够抵抗仙道的存在? 陆尘越发能够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体内血气都更加萎靡,尤其命渊一片灰暗,污浊的气息不断流淌,好似一道道匹练般纠葛缠绕,演化出一尊缩小的仙阵将他命渊彻底封禁起来,任凭其中血气鼓荡也无法冲出分毫。除此之外,更五脏六腑也都颤抖,岁月的侵蚀让他肌体骨骼都变得脆弱,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哪怕简单的动作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越来越严重了...” 陆尘咬紧了牙关,身躯也渐渐佝偻下来。 原本的黑发都彻底变作苍白的颜色,更形体枯朽,肉身受创。每一步落下,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走不出多少距离便要停下来休息些许,否则这幅苍老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 越发的苍老。 岁月的侵蚀让陆尘彻底变了个模样,哪怕以断刀拄在地面,却迈动的双腿仍旧颤抖不止。 漆黑的烟雾环绕,奔腾不休,至此间便越发的浓郁,好像一条条泵疼的黑河横亘在天穹之上。却也并非没有好事,至少乾坤阴阳都已经稳定下来,不再如先前般不断地倒转,让人恍惚而无法辨清方向。然陆尘是不敢有分毫大意,抬头所见,那一尊尊异兽仍旧不断的浮现,一声声可怕的怒吼更是震彻寰宇,生命的精气都被黑雾吞噬,随着污浊的道痕凝聚成这些莫名的存在,有着毁灭生灵的意志。 不详,最是杀人! 太初遗址的巨大变故让陆尘始料未及,便先前进入太初遗址时也不曾想到会出现这些变故。却真个说来,这一切好似都是由屠白衣开始,而又并非如此... 只是先天杀相罢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区区神通境的存在就触动了如此可怕的仙阵... 陆尘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多想,隐隐约约的感觉让他越发的心慌。 也许,屠白衣早就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然,这不过只是猜测罢了,陆尘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而太初遗址的复苏虽说与屠白衣有些关系,却毕竟如此的变故,如屠白衣也承受着巨大的风险。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太初遗址乃第一断古前陨落的古秦帝国,是那古秦帝王以无上手段而成,只凭屠白衣又如何能够做到让仙阵复苏? “若是公孙兄的话,大概能够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深深一叹,陆尘已经休息得足够,再度迈动脚步。 而同一时间,天穹上忽的传来一声可怕的怒吼,让将将踏出一步的陆尘毛骨悚然。玄道天眼运转迸发金光凛然,抬头而见,就那漆黑犹如深渊的浓雾中,紫霄宫轻轻震动,一道漆黑的身影自其中缓缓浮现,并非真实,却好像一尊躺着的生灵正在缓缓起身... 紫霄宫,是那古秦帝王的埋葬之处... 陆尘的瞳孔极度收缩,玄道天眼可见,一条条漆黑的龙脉纠葛在那已经坐起身来的生灵周遭不断游弋,模样狰狞,端的无比可怕。似有若无的龙吟恢宏浩荡,却充斥着莫名的凶杀之力,让人灵魄都在颤抖,心神也无法稳固。 一口唾沫吞下,陆尘只觉得双眼猛地刺疼,就在那人影转头而来的瞬间,好像一把利剑刺入了眼瞳一般。 “啊——!” 身形踉跄,陆尘当即半跪在地,眼眸的疼痛再难睁开。 两行血迹,自眼角缓缓滑落,剧烈的刺痛深入灵魄与脑海,让他不断地嘶嚎,却仍旧无济于事。 封禁的命渊中,金字也未曾出现任何波澜。 陆尘来到这里的时候,形体已经彻底枯槁,命渊亦是被那古怪的黑气纠葛成阵法封禁。唯一能够动用的,就只有些许的玄道神通,却而今玄道天眼也被刺伤,那黑雾中,也或是紫霄宫中的身影,究竟强到了怎样的地步? 古秦帝王... 真的在复苏? 也或已经复苏?! 陆尘不敢去想,眼眸的疼痛让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一道道漆黑的纹痕自紫霄宫中蔓延而出,不过短短片刻就遮蔽了整个苍穹,森然杀机笼罩,垂落大道仙音阵阵,却仿若唤来幽冥的葬曲一般,阴沉而可怕。 断刀惊颤,阵阵嘹亮的刀吟迸发血光冲天,却如何都不能斩断那些个渐渐纠葛而来的漆黑道痕。 一股冷意,自背后猛地窜起。 “古秦帝王...” 陆尘咬紧了牙关,仍旧禁闭双眼,鲜血仍旧在汩汩地流淌,纵然勉强睁开,也不过一片血红的浑浊,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他不敢继续逗留原地,也知道那紫霄宫中坐起的身影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尽管无法看清楚周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危险却必然已经临近,只凭断刀是无法抗拒。 逃... 一念动,陆尘猛地便冲了出去,依着记忆中的方向,没命般的向前奔逃。就在其身后,那一道道漆黑的道痕蔓延纠葛,仿若冰冷的锋刃一般急追而来,似如黑瀑悬挂苍穹,追逐着陆尘的身形不断蔓延。 无声无息,无风无波澜。 陆尘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瞧见的却不过一片混杂着血红的深邃黑暗。 仿若黑洞,能够吞噬一切万物! 紫霄宫中忽的迸发龙吟深沉,一道道漆黑的匹练纠葛升腾,化作龙柱通天而起,又不断地演化各种狰狞与险恶。森罗万象,森罗狰狞万象,紫霄宫的颤抖嗡鸣有声,那漆黑的纹络遮天蔽日,掩盖而来,却陆尘仍旧能够见到龙柱交汇一起,化作一根百丈余宽的黑柱直冲苍穹,杀破了寰宇! 天惊地动,日月星变。 掩盖着苍穹的黑雾随着黑柱冲天而渐渐汇聚落下,犹如倒灌的漩涡一般,迷蒙的光亮在黑暗中斑驳无形,投落玄妙的大道纹痕,却很快便被不详污浊,化成漆黑的颜色。 “阴冥...” 陆尘猛地瞪大了眼睛,再不顾那能够刺伤灵魂的疼痛。 森罗万象于漩涡倒灌下浮现,虚幻而飘渺,却又何等的真实。黑暗渐渐散去,也或说是尽数收入了紫霄宫中,却原本宏伟而灵光熠烁的紫霄宫也变作了漆黑的模样,四处都斑驳着漆黑的魔雾。 万众异兽凝聚成形,嘶吼端的可怕,仿若受到召唤一般,纷纷而来,落定于那从不曾有人触及的紫霄宫广场,化作人般大小,排列阵形,却升腾的凶煞之气肉眼可见。 “古秦帝王...在召唤它们...” 陆尘的声音都在打颤。 他周身业火临近熄灭,却仍旧残留了些许,断刀狂颤不止,仅存的些许灵性让它竭尽全力的护主。尽管如此,这太初遗址的仙阵却越发完整,那渐渐复苏的可怕阵法,升腾着浩荡伟力,一股股岁月的侵蚀更透过业火落在陆尘的身上。 虚弱,无力,身躯的衰老无法抵抗,陆尘的身形一阵阵踉跄,终于是倒了下去。 他眼帘都变得沉重。 眼前的世界也仍旧一片浑浊。 却在前方不远的位置,一片杂乱的废墟中,葫芦,刀剑,各种黑影已经斑驳不堪,唯有一点猩红的血光正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断刀狂吟不止,澎湃的凶煞之力却都被压抑在刀身周遭,便陆尘也不过能够接触些许。就只些许罢了,血红的业火涂涂蔓延,可纵然如何都无法抵抗仙阵的力量。 杀生已经折断,只有一半的杀生便灵性都如此虚弱,纵然完全复苏也不过尔尔,又如何能够抵抗仙阵之力? 陆尘咬紧了牙关,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前方那红色的光芒,却如何都不能做到。 漆黑的道痕蔓延而来,伴随着幽冥仙音,仿若死亡的宣告... 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面前,陆尘能够看到他的脚掌。而后,一只手探了下来,将那血红的光芒捡起。 明明是件黑色的东西,却泛着血红的光芒... “何等强大的意志,同为大圣道器,却只有这残缺之物仍旧坚强抵抗,不受分毫侵蚀。呵,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了,历经整整两代断古的努力,以及无数生灵的献祭,终于...” 那阴冷的声音究竟说了什么,陆尘已经再难听得清楚,眼前的世界都变得彻底浑浊,更手中断刀也被此人夺走,陆尘都毫无反抗之力。更身后蔓延而来的漆黑道痕仿若实质的锁链一般,将陆尘的身形都提了起来,挂在半空,而后深深刺穿了他的手脚,蔓延到身体的深处。 生命的精气,在被疯狂地掠夺... 陆尘残余的些许清明让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尽管仍旧浑浊不堪,却也能够见到些许。就在身前,那一袭黄袍的男子身形伟岸,遍体燃烧着漆黑的火焰。只微微抬眼便可见到,那容貌,与屠白衣有着七分的相似,尽管并非先天杀相,却那眼神的狰狞与无情,以及深深的罪恶与疯狂,是更为可怖! 而后,他忽的笑了出来,艰难,丑陋,而又苦涩。 “看来...真的中计了...” 第613章 陆尘之死 大道锁链捆绑,悬吊半空,陆尘的手脚四肢都已经被完全禁锢。淋漓的鲜血顺着大道锁链流淌,嫣红刺目,浑浊的眼睛黯淡而毫无光彩,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男人。 皇袍加身,冥龙浩荡。 漆黑而污浊的龙气缠绕在他的身周,看起来颇为狰狞,那一头长发已经花白,年岁也不知几何。陆尘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浑浊不清,便此人的样貌都无法再看得分明,唯有那双满含着阴沉与黑暗的眼睛,深深刺痛着陆尘的灵魄。 大道锁链震响,大道悲歌凄凉,这黑暗的世界正在崩溃,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苍凉而萧瑟。 所有的感觉都在变得模糊,陆尘只觉得脑海中阵阵的昏胀难以承受,就眼前那一双可怕的眼睛无比清晰。断刀落地,铛啷作响,残存的业火也终于无法维系而渐渐消散,大道锁链刺穿了皮肉,刺穿了肉体的深处,那可怕的岁月侵蚀接踵而至,深深的无力感让陆尘越发的痛苦,脑海也变得越发浑浊。 会死... 真的会死... 陆尘脑海中残存的清明带着深深的不甘,而鹏飞与栾清儿的去向也成了谜题。 屠白衣... 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屠白衣而起,太初遗址的复苏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更眼前这男子的来历,也必然与屠白衣有着极深的牵连。却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屠白衣又是如何做到让太初遗址彻底复苏,陆尘始终无法想的明白。 但屠白衣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包藏了祸心。 小酒鬼,老酒鬼,韩无道,他们还在屠白衣的身边。 纵然老酒鬼有着半圣境界,却屠白衣不曾有过分毫担心,更先前一道而行时也并未有过任何抗拒与慌乱。他还有着深藏的底牌,不必担心老酒鬼的存在,而这样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又会对老酒鬼几人带来怎样的威胁,陆尘也无法预料。 唯有深深的担忧与恼恨... 恼恨自己真的信了屠白衣,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变故的根源所在。 先天杀相固然极强,可仅凭先天杀相,又如何能够轻易让太初遗址复苏?这里可是能够困死大圣的太初遗址,自第一代断古形成以来,便从未听闻过太初遗址复苏之事。也许曾经有过复苏,却因为时间久远而未曾留下任何记载,但太初遗址乃仙阵为根本而成的另一方宇宙世界,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可复苏而来? 除非... 太初遗址,从未完全沉睡! 陆尘残存的清明意识到了这可怕的猜想,但眼前所见到的世界一片浑浊,却仍旧能够看得清楚,眼前这男子正缓缓靠近,而后将掉落的断刀捡起。 那冰冷的笑容,也变得清晰。 断刀锋锐,刀吟嘹亮,可怕的杀机冲天之上,凶煞的气劲席卷四面八方。大道悲歌阵阵,都被断刀的气机斩断,更无尽浩荡的业力汹涌猛烈,犹如沧海浪涛,滚滚而动。却如此也无法挣脱这男人的手掌,他一身凶猛而污浊的龙气浩荡,将断刀的反抗镇压下来,而后抬手,将断刀刺入陆尘的胸口。 鲜血流淌,顺着刀锋滑落... 刀吟之声变得悲戚而苍凉,更有着深深的不甘。纵然如此,却也无力反抗,这男人的境界绝不止于而今所知的极限,否则不会如此轻易便镇压了断刀的反抗,也或借助了太初遗址的力量。 无论如何,断刀都不能反抗分毫,那其中残存的灵智愤怒而又悲凉,却无可奈何。就断刀已经刺入陆尘的胸膛,刺入了陆尘的心脏,剧烈的痛楚与死亡的召唤,让陆尘猛地瞪大了眼睛,喉咙中响起刺耳的嘶吼。 短暂的清明,也或回光返照。 陆尘终于看得清楚,眼前这男人面上满是狰狞的冷笑。 “血天大声的修行法当真神奇,不过登龙境界的后辈而已,却拥有着如此庞大的生命精气。足够了,有了你这些庞大的生命精气来献祭吾王,就已经完全足够了。吾王将彻底复苏,再度君临天下,不死不灭,万古如一!” 男人狰狞地笑着,眼神中的疯狂让人心惊胆颤。 “王?” 陆尘咳出一口鲜血,断刀深深刺入胸膛,刺穿了心脏,却仍旧未死。这苍老的身躯被黑暗覆盖,生命的精气不断被掠夺,深深的痛苦犹如万千针扎,无力的感觉更是深入灵魄。 纵然如此,陆尘仍旧笑了出来。 “你的王,是那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秦王?” “哦?” 对于陆尘的开口,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却也并未在意这许多,只是冷笑一声便罢,未曾答话。 “屠白衣,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们究竟是谁?” 陆尘眯起眼睛,咬紧了牙关承受着那遍体的疼痛。 断刀悲鸣,而陆尘的气息也越发的衰弱下来,不断被掠夺的生命精气已经临近了极限,便陆尘的声音都更加沙哑。 “你的命倒是极硬,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却仍旧未死。” 男人终于开口与陆尘说话,却并非回答。 他抬起头来,与屠白衣有些七分相似的容貌又何须多言。 “你是九黎皇主!” 陆尘又咳出一口鲜血,气息也变得紊乱,生命的火焰已经临近熄灭,便眼前所见到的世界都重新浑浊下来。尽管如此,却偏偏,陆尘的声音反而多了些中气,回光返照已经到了极限。 “你...你们...连同整个九黎皇朝,都是古秦余孽!” “你很聪明。” 九黎皇主笑着承认下来,却手掌一推,断刀已经将陆尘的胸膛刺了个通透。 一口鲜血喷出,九黎皇主未曾躲避,任凭鲜血淋了满身,而后狠狠将断刀拔了出来,大蓬的鲜血洒落,凄凉而又悲哀,就如断刀的悲鸣一般,却无论断刀也或陆尘,谁都无法反抗。 “将死之人,就不要再问那么多了,去了阴界,也许你会见到正在逆行而来的吾王。若是吾王仁慈,兴许会告诉你这一切,但现在,你还是早点将生命精气奉献出来,迎接吾王的降临吧。” 九黎皇主瞧他一眼,冷笑而已,手中断刀挥斩,不留任何余地。 大道悲歌,垂落漫天华光,一道沧澜横空而过,却仍旧慢了些许。当断刀的锋刃已经斩过,老酒鬼身形方才落地,可怕的威压将整个天地气机都搅动,狂怒的龙吟纵横捭阖三千里,熊熊血火燃烧凶煞不详,却仍旧没能抓住斩过的断刀。 只差了分毫。 扑哧! 鲜血迸溅,陆尘的脖颈已经被彻底斩断,鲜血染满了悲鸣的断刀。 老酒鬼瞳孔骤缩,却紧随而来的杀机却让他不得不抽身退开。 “你把白衣怎么了?” 九黎皇主面上变得阴沉,不再去看人头落地的陆尘,反而转向一身华衣霓裳的老酒鬼。 那阵阵祥瑞的气机抵抗着岁月的侵蚀,老酒鬼周身都笼罩着七彩的光芒。纵然如此,却那沸腾的血火伴随着怒意高涨,化出巨大的龙头俯视九黎皇主,可怕的气浪沸腾,森然杀机无穷。 “白衣掌握着九州重器之一,虽说无能发挥出几分威力,却要阻拦你这老东西,也该足够才对。” “那元鼎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可没本事把他怎么样。” 老酒鬼咬牙切齿,面容狰狞,犹如扑食的恶虎,脚下一踏,身形若急电般冲来,掀动浩荡的伟力,更七彩迷蒙化出祥瑞道痕千丝万缕而去,有大阵推演成型,杀机无限。 “但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了,更找不到那九州重器之一,他将被永恒地镇压,再无出头之日!” 轰! 可怕的气浪翻腾而出,老酒鬼一拳开天,龙威浩荡,祥瑞与凶煞的碰撞让整个太初遗址都在震荡。 道痕破碎交织,湮灭一切的黑洞无物可存! 只一击,老酒鬼身形退后落定,手中正抓着陆尘的尸体。 而另一只手中,则拿定了断刀。 “相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那些啰嗦的家伙,如果你肯再耽搁一点,哪怕一丁点的时间,我就会用你亲生儿子的镇压之处来换回他的性命。但可惜,你太果断了一些,也丢掉了这样的机会。” 老酒鬼瞧了一眼陆尘的尸体,眸中满是恼怒与懊悔。 前方沸腾的气浪之间,九黎皇主一手便将黑洞撕裂,安然无恙而来,却面上满是阴沉。 “血天的尸体你得不到,杀生的力量你得不到,血天传人的血肉精华,你也别想得到!早该死去的人就应该死去,古秦余孽,祸害苍生,终有一日,你会得到应有的代价!” 老酒鬼死死盯着九黎皇主,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到了远处,不过眨眼便再无任何踪影。 却九黎皇主仍旧站在原地。 他只是望着老酒鬼离去,并未有过任何慌张。 “数次打乱了本座的计划...那人,原来是你...” 九黎皇主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抬脚便踏碎了陆尘落地的头颅,鲜血迸溅,红白满地,却又忽的笑了出来。 只翻手,便一点血光闪烁浮现,在这苍凉而黑暗的灰烬之间,显得无比刺眼。 “灵魄已经去了阴界...呵,究竟是打算扰乱阴阳秩序,也或只是为了夺走血天传人的肉体?无关紧要,杀生的另一半在哪,它可是最清楚的,你...又能逃去哪里?!” 第614章 血天,阴界归途 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混沌未开一般,难以分明。 滴答... 寂静的环境中,这个声音,显得那么的突兀。 陆尘愕然抬头,眼前却仍旧只是一团迷雾而已。 脑袋中只有一片懵懂,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还有些什么,都已经无法记起,像是将将出生的婴孩,丢失了过往,出生于混沌,再无任何瓜葛与牵扯。 略有些迷惑,但还是继续前进,没有去理会那忽然响起的水滴声。 滴答... 又是一声。 滴答... 很清脆的声音,但是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这条路,也似乎比较漫长。 还有多远? 不知道,生灵死亡之后,也许都会走过这条路吧......漫长的道路,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周围的环境,比起不周山那边更加的压抑。 好像心头堵着什么东西一样。 很难过... 渐渐的走,慢慢的走。 周围的迷雾,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散开了一些。 陆尘有些失神的抬起头来,看向那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 古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周围的小店也已经破旧不堪... 继续走... 阴沉的土地,是一片荒凉的,没有人打扫的坟头... 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空无一人。 陆尘一个人默默地前行着。 很清冷的小路,周围没有一个人在,空气中弥漫的孤寂,好像都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缓慢的走着,陆尘有些失神,脚步有些踉跄。 滴答... 又是那个水声。 只是,这一次却如此之近。 无神的抬起头来,陆尘看到了一片水潭。 水潭的中央,一双玉手正在翩翩起舞,交织的藕臂,散发着勾动人心的魅惑。 陆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让自己的声音来打破这里的安静。 那双手,还在舞动着,偶尔的动作带起的水花发出那个滴答的声音。 滴答... 陆尘的脚步迈了出去,轻轻的踏入水潭之中。 潭水,比外面还要温暖一些。 慢慢的,淹没了他的双脚,淹没了他的腰间,淹没了他的头颅。 没有窒息的感觉,好像被温暖包裹着。 他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 美妙的躯体在潭水中翩翩舞动,只是丛生的水草挡住了她身躯。 还有在水中飘起来的长发,也遮挡了她的面貌。 一步步靠近,不断的靠近。 那些水草在潭水中不断的飘荡,可以看到那双白皙的玉腿在舞出何等诱人的姿态... 靠近,再靠近... 翻开那些水草,陆尘终于看到了她的身体。 完美的身体。 充斥着诱、惑。 还想要,看得更清楚... 他伸手拨开她飘荡起来的长发... 她的皮肤很白,如纸一样的惨白。 没有眼睛, 没有眉毛, 也没有鼻子和嘴, 她有的,只是一张脸而已...... 然后,舞动的手 ,缓缓的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合拢。 “来吧...” 恍惚间,陆尘看到了肉、欲纵横。 然后,他重新回到了那条小路上。 面前,依旧是那片阴暗但是温暖的水潭。 水潭的中间,那双玉手,还在翩翩起舞。 身边,缓慢的响起脚步声。 一个个穿着红色汉服的女人,手里撑着红色的油纸伞,嘴上也画着红色的口红,缓慢的走进潭水里面。 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陆尘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恍惚间,眼前仍旧是那张惨白的脸。 有脸而无面! 陆尘醒了,拼命的想要逃。 他挣扎着逃开了那双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玉手,然后拼命的游了上去。 坐在岸边,陆尘惊恐的看着后面的水潭。 那双玉手,缓慢的探出水面,在翩翩舞动。 前面的路,依旧布满了迷雾。 深深的喘了几下,陆尘继续走出去。 那个水潭,已经越来越远了,水滴的声音也渐渐的消失。 周围,再一次变得一片寂静。 寂寞如同恶魔,开始吞噬这它想要吞噬的一切。 陆尘缓慢的走着,无力的前行着。 像是黑白灰的电影一样,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色彩。 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精神与面貌。 也许,这这片寂静的黄泉路上,他的样子早就已经变得狰狞恐怖。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眼睛里满是血丝, 死死地睁大, 嘴角咧开,笑得十分的狰狞。 路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或者,有的人的模样更加的恐怖。 这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样子。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 未必如此...... 一年,两年... 或者更久。 陆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那种寂寞,让他仅存的意识开始出现恍惚,开始想要发疯,想要去摧毁那些可以摧毁的东西。 也是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依旧在这条路上走着。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有的深沉,有的美艳,有的强壮,有的瘦弱,有的...只是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婴儿。 但是,他们的脸,都是那么的狰狞。 死亡...比起想象中的更加痛苦。 这条路,也比想象中的更加漫长... 陆尘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那些自杀的人。 在死亡的前一秒,他们也许还在兴奋,终于用死亡来摆脱了自己的困境,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其实才刚刚开始走向地狱。 是的,地狱。 传说中的地府,始终只是传说,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样子。只有真正的经历过之后,才知道,阴界,这个每一个生灵死亡之后都会来到的地方,其实是地狱... 可怕的地狱... 崩溃,他的神经在崩溃... 没有什么能够支撑他,只有如同机械一般的继续前行。 思绪也变得有些混乱,有些迷茫。 多久... 走了多久... 陆尘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书中读过,那些自以为是的诗人对于地狱的幻想。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 不同的语言,可怕的呼嚎, 惨痛的喊叫,愤怒的咆哮......” 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描绘出来的地狱,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在自以为是的朗诵诗歌一样的可笑。 地狱,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死亡的枯寂,安宁,折磨着人心,最本质的痛苦来源于此,阴界,地狱,它掌握着人类最根本的恐惧,以此来折磨人心,让每一个堕落至此的灵魄都在痛苦中迷失自己。而之后又将如何...陆尘不知道,也无法想像,他已经渐渐迷失了自己的存在,仿佛形体枯槁而再无主见的行尸走肉,哪怕只是一具灵魄,也再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一年,两年... 也或十年,百年... 长久的枯寂与孤独,死亡的笼罩与混沌,大道悲歌凄凄,一派阴冷深沉之象。 永恒不变的荒凉,游弋的孤魂野鬼早已迷失了自我,停留在那片遥远的荒原上再也无法脱身。千丝万缕的浑黄雾气流转,一成不变的模样让人无法承受,陆尘仍旧行走在这条小路上,一步步前行,一步步前进,究竟何处才是终点,无法明晓。 直到... 直到整个天地都在震动! 千丝万缕的道痕弥漫,荡漾在这片空间,唤醒了陆尘沉寂已久的灵魄。当他抬头看去,那破碎的空间,撕裂的黑暗中,七彩的神光不断晃动,将天地都斩开一道缺口。 太初遗址... 老酒鬼正扛着他的尸身亡命飞逃,其身后,九黎皇主周身缠绕冥龙浩荡,一拳轰破大道三千,天惊地动,欲要斩杀老酒鬼,将他的尸身夺走。 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一晃而变,那凄凉的枯寂空间中,阴雾浩荡的紫霄宫,缓缓坐起的身影正低垂着眼帘,早已近乎腐朽的干枯尸体尝试着抬起自己的手指,黑黢黢的眼眶中也渐渐亮起些许明光。生命的迹象在复苏,随着生命精气的流动而越发高涨,那一盏将将燃起,无比衰弱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却越发强盛! “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应当停留的地方。”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陆尘惊醒的时候,眼角只瞥见了一抹被血光笼罩的声音,以及同样熟悉的笑声。 “天命难算,却也有漏可循,老乞丐以为我只剥离了三魂,却不知六魄同样如此...你的命途,尚且有着磨难,却天命未必只有固定的前方。但愿,但愿日后无需磨难,你也可寻回本当属于你的三魂六魄,在这死寂的阴冥之地...” 当那声音消散,陆尘便彻底的迷失了自我。 轰——! 可怕的碰撞掀动着整个太初遗址的气机,席卷的风暴将万物都湮灭破碎,灰烬漫天,神光笼罩,千丝万缕的道痕蔓延,湮灭大天万物! 老酒鬼披头散发,模样狼狈,遍体的鲜血与伤痕让他再难承受,却这皇城浩大,仍旧寻不到终点。 噗通! 力尽气竭,老酒鬼的身形摔在地上,紧随而来的九黎皇主高高在上,俯视着狼狈的老酒鬼。 他抬头,惨笑凄凉,却一双眸子仍旧精灿,仿若烈火燃烧,如疯如魔,阵阵沸腾的气浪席卷而出,直漫高天。 “呵...哈哈哈哈...我命休矣!”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615章 群英至 大道悲歌凄凄,千丝万缕的道痕卷漫高天,涂涂烈火燃烧,可怕的气浪肆意翻腾。太初遗址的震动已经持续了许久,阴冥降临之际,老酒鬼遍体淋血,仰望着追杀而来的九黎皇主,周身血气沸腾不止,一拳轰出千里狂龙奔袭,整个乾坤都在动荡。 却那九黎皇主周身冥气浩荡,不过抬手便将狂龙拿住,手指一捏,就道痕都被抓的破碎,消弭于无形之中。 “你又何必如此挣扎。” 他俯视而来,目光平静而淡然。 老酒鬼已经奔逃了不知多少距离,却仍旧无法离开九黎皇主的追杀。杀生两断,断刀自然在老酒鬼手中,却另一半,还在九黎皇主手中。老酒鬼是不知这些,又如何明晓九黎皇主依仗断刀的另一半才能接连追杀,而并非其他手段。 若早早丢了断刀,便不会如此。 只老酒鬼不知,不懂,陆尘的尸体与断刀尽都带在身上,不愿被九黎皇主得去,用来献祭太初遗址,献祭那紫霄宫中早该身死的古秦皇主。 “杀——!” 老酒鬼是何等的不甘,纵然再无奔逃的力气却也不甘如此伏诛。纠葛气机浩荡,他身形直冲高天,蔓延的血气火焰震动大道和鸣,一股皆一股汹涌的气浪翻腾不止,千丝万缕的大道纹痕蔓延席卷,将苍穹都遮盖,轰然杀向九黎皇主。 却那半空中,九黎皇主肉身晶莹,又漆黑如玉,缠绕的冥气黑雾浩浩荡荡,无有穷尽之相,好似一方阴冥大界,显化狰狞万象。 就一掌镇压而下,巨大的手印凝成,能够掌握一方天地无穷,盖压下来便整个大地都在崩溃破碎,山川河流也都尽数消湮。狂风汹涌,齑粉飘散,冥光万道,照破山河,好似一轮漆黑的大日,将万物都消弭。 可怕的碰撞席卷激荡的风岚,老酒鬼惨嚎的声音响起,半空中跌落下来,血雨染长空。 却落地,老酒鬼踉跄齑粉,半个身子都满是裂痕,样貌越发狰狞狼狈,仍旧死死拿住了陆尘的尸体与断刀,不肯有半点放松。只抬头瞧去,他眼神狰狞,犹如疯魔,一口黄牙咬紧,抬手又祭出一盏青莲灯,激射剑气成千上万,却劈在九黎皇主周身的冥气上是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好像铁石一般无法破去。 九黎皇主冷哼不屑,只抬手拿来,那青莲灯神光照耀,青莲绽放,却不堪一较之力,不过瞬息就彻底化成粉碎,被九黎皇主轻易破去。 老酒鬼瞳孔收缩,未曾料到九黎皇主竟会有这如此强大的力量,更未曾料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会如此之大。却而今逃也不能,就那千丝万缕的冥光万道,化出一展巨大的屏障,将整个天地都遮盖,拦住了四面八方的去路,俨然再无任何生路可言。 缓步而来,九黎皇主高高在上的模样。 “将他的尸体交给本座,本座可既往不咎,饶你一命。” 九黎皇主面无表情,只俯视一般的看着老酒鬼。 “无论过去你多次破坏本座的计划也好,还是此次横插一脚之事,本座都可不再追究, 更吾王再度君临天下之时,也可为你进些善言,以谋权贵一方,荣华无尽。” “呸!” 老酒鬼没有过多的废话,只冲着九黎皇主啐了口唾沫。 他如疯如魔般的笑了起来,固然再无应战之力,却仍旧不肯服输,抬手便再度丢出一件寻常的道器,被九黎皇主随手打开。 “既然如此,那本座便自己来取。” 九黎皇主摇头一叹,两步便上前席卷黑风激荡,犹如阵阵刀锋刮骨而过,老酒鬼身形被淹没之下,连同声音都不能发出,就阵阵飘溅的血光越发刺眼。 “青莲三千剑!” 一声大喝,清气浩荡,大道和鸣之声震彻苍穹,一股股浪涛般的可怕气机席卷而来,撕裂了风岚的刺耳声呼啸可闻,能够斩断大天道痕一般的可怕剑气蔓延无尽,勾勒青莲大阵,将百里之内都囊括之中。 冲天的剑意浩荡无尽,引动大道长河,华光无尽,复杂的纹络烙印大地之下,一柄柄青色的剑气席卷蔓延。三环生天象,朵朵青莲绽放,就个当中一柄百丈长剑轰然指天而起,生生将那可怕的黑风撕裂一道缺口,能够见到九黎皇主一双手掌犹如墨玉探去,正捏住了老酒鬼的喉咙,转而欲要夺走陆尘的尸体。只此瞬息,而后一抹身影恍惚如鬼魅冲入其中,不过短短瞬息便折回,老酒鬼是仍在原地,却陆尘的尸体已被夺回。 再看去,小酒鬼赢慕寒周身剑气飘荡,韩无道正在其身旁。 远处一道道身影接连冲来,当先一人满面狰狞,长发飘摇三千青丝荡神光,血火凝聚大枪而来,一指开天裂地,山河崩摧,天地之力汇聚展开六道轮回无尽,生生不息的气劲漫过高天,直杀九黎皇主而去。 五道仙音唱响,山河永蔚,演化森罗万象而去,浩然正气汹涌激荡,漫过青气席卷高天。 鹏飞,栾清儿,亦在其中,各自展动身形,杀向九黎皇主。 农子玉,少昊太子,连同第二凉薄与凌霄道人尽都现身,各自施展手段,尽都杀向九黎皇主。 一抹白光凛然,狐火飘摇,十万凤仙花卷过高天! 穆双影眼角飘泪,如疯如魔,尖啸仿若阴冥而来,无穷的恨意与杀机纠葛,周身荡漾狐火蔓延席卷,犹如沧海大浪滔滔。她身形冲入其中,不过一瞬恍惚便化出九尾白狐的模样,有百丈身躯,吟声贯彻苍穹,席卷灼热的火浪吞天而过,蔓延无尽,仿若要烧尽整个太初遗址,杀破这两代断古也不曾灭绝的不详之地。 各般手段无尽,各般手段杀机,那黑风不过转瞬便破碎,九黎皇主眯起双眸,周身当即蔓延黑雾流转,飘渺犹如仙衣,任凭百般手段都无可撼动。 “死——!” 穆双影的嘶吼划破高天,如疯魔一般冲上,狐吟刺耳,九尾摇晃是乾坤山川都在崩溃,无穷无尽的道痕蔓延席卷,入那狐火之中,焚烧无尽。 却百般手段之下,九黎皇主也不过收手后退,任凭山河破碎,那一缕黑雾护体,万法不侵。 众 人手段都是无能为力,却穆双影不肯退后,眼角的泪光中含着无穷的杀机与恨意。就一抹仙光流转,她化身的百丈巨狐踏定白火如云,一双眸子摇曳白光流转,空间时间都好似一瞬凝固,谁人都察觉到瞬间的窒息,再看去,那巨大的身形已经到了九黎皇主面前,一抓撕下竟是生生破去了那护体的黑雾,在九黎皇主的胸膛留下一道深可露骨的伤痕。 “放肆!” 九黎皇主将将回过神来,目光对上三世瞳也不禁一颤,却短短瞬息就明悟。 一声暴喝,天地共振,穆双影折身抽来的九尾也都凝固在半空。 鹏飞骇然,身形展动,大鹏神速带起金光飘摇,九黎皇主一掌将将落下,鹏飞身形便急冲而过,拉住了白狐皮毛将她带走。却身后,空气发出一声爆鸣,回头看去是空间都已经崩塌,化出一片巨大的黑洞能够湮灭万物。 “这老东西...” 恨恨的咬紧了牙关,鹏飞不敢大意,拉着穆双影折身而回,又公孙凉几人联手上前,将仍旧挣扎欲要出手报仇的穆双影打晕过去,方才终于稳定下来。 再看去,公孙凉一行接连退后,千丈之外也不敢有分毫大意。 老酒鬼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小酒鬼是急急忙忙地给他服下丹药之后方才气息稳定一些,却也彻底昏迷,再无一战之力。 “九黎皇主...真是好厉害的算计。” 公孙凉将目光自身后一众上收回,转而瞧向远处踏着黑雾的九黎皇主,眸中满是凌厉与杀机。 “若非鹏兄大鹏神速再有进境,恐他二人真要被你夺去了生命精气,献给那不该再回到世间的古秦帝王,而我等也不会知晓这太初遗址竟会与你九黎皇朝有着如此可怕的关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鹏兄与清儿姑娘的逃离,老酒鬼的早有怀疑,都是你不曾料到,只叹我等仍旧来晚,没能阻止你出手夺走陆兄弟的性命...” “你想说什么。” 九黎皇主胸膛的伤势蠕动几分,竟是短短片刻便恢复如常,那白色的狐火根本不能留下任何隐患,被他一指点出,便将体内残留驱散了个干干净净,不留分毫。 “东盛公孙凉,多智近妖,本座也想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做些什么。” 他微微抬头,面上却都是讽刺的笑意。 “你所仰仗的,是开辟登天路的哪些废物,还是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来的诸子百家,北荒虎王?也或那少昊与古农的皇主,南野的老妖,东海的散仙?” “仰仗他们固然需要,毕竟面对一位蛰伏了如此之久的半步大圣,只凭我等之力,断然不会是对手。但你也很清楚,他们并不会很快就能赶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才行,而半个时辰,足够你杀掉我们所有人,祭奠那古秦老尸。” 公孙凉忽的笑了起来。 “智者不择手段,何况而今境况,你也该想想自己的计划,究竟会有什么纰漏。当然,这对我等来说非常冒险,毕竟你是一个比虎更毒的人。” 。m. 第616章 智者不择手段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九黎皇主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心中思索却仍旧不能明白公孙凉的意有所指究竟是什么。 比虎更毒? 人言道虎毒不食子,许是屠白衣的镇压已经被公孙凉所知,而此番也是用来要挟的好借口。诚如那所谓的虎毒不食子,九黎皇主自然不会任凭屠白衣落在他们手中,毕竟而今已非先前,是站在互相对立的面上,而且之间产生的深仇大恨绝非那么轻易就可化解。 “你要为血天传人报仇?” 九黎皇主忽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面上满是不屑。 “白衣的性命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你们取走,纵然受到镇压,却也不过因那赢家的老酒鬼有些手段罢了,而且境界的差距无法弥补。但九州重器之一尚且还在白衣手中,莫说你们,便那老酒鬼也不能将其如何,最多不过镇压罢了。想要拿白衣的性命来要挟本座,你们,还差了些。” “这些我当然知道。” 公孙凉同样笑了起来,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在胸前轻轻挥动。 他有着足够的自信,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哪怕面对九黎皇主这样的半步大圣同样不曾有过分毫慌乱,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其身后众人,面色却并非好看,尤其穆双影,正跪在陆尘的尸体旁痛哭,洛仙儿也生怕穆双影会出现什么意外,始终在旁边看护。 众人面色各异,唯有公孙凉镇定自如。 “而且也无需为我陆兄弟报仇。”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愕然望来,便九黎皇主面色也是阴沉。 公孙凉所言,是无需,而并非不必。 “凉哥,你...” 小酒鬼嘴角颤了颤,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我曾见过那位前辈,位列真仙的那位前辈,此人虽然性情孤僻古怪,却对陆兄弟无话可说,关心之至。仙儿姑娘曾灵魄肉体分离,眼看身死,若非那位前辈指点迷津,如今便不会有仙儿姑娘的存在。此人手段非凡,不出葬仙山而知天下各般,更有着无上手段,是没有道理不知太初遗址中发生的这些变故。陆兄弟看似身死,却未必不能打破阴阳两界的桎梏,还阳重生,也或那位前辈在其身上仍旧留有不凡的手段,哪怕被斩了头颅,也不过假死而已。” 公孙凉所来自信满满,有理有据,众人也都心头一颤,重新振作起来。便那九黎皇主面色也满是阴沉。 他自然知晓老鬼的存在,只先前连番的计谋盘算之下,不曾见到任何变故,一切都十分顺利,便暂且忽略。却而今公孙凉提起,九黎皇主又如何不会担忧,更瞧着公孙凉面上镇定与自若,便更多了几分慌乱。 古秦帝王复苏在即,若当真能够另其复苏,纵然真仙,九黎皇主也是不怕。 却一旦古秦帝王没能复苏,他不过一半步大圣罢了,又如何能够抵抗真仙的存在,更九黎皇朝两代断古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然众人面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 愁,穆双影与洛仙儿是仍旧咬紧了牙关,不曾有过分毫振奋。 老鬼而今的状态如何,她二人最是清楚。 为洛仙儿重塑肉身,乃逆天夺命之法,是无上手段,强如老鬼也得承受大道的反噬,如今已经再无任何余力相助其他。陆尘身死,老鬼大概知晓,也或不曾知晓,但无论知晓与否,都是无能为力。 公孙凉的设想,太过简单了些。 “至于你...” 公孙凉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九黎皇主身上,却不曾见到洛仙儿与穆双影面上的痛苦与悲伤。 他上前一步,自信满满,镇定而平静。 “虎毒不食子,人之常情,那屠白衣手中有九州重器之一的绿铜元鼎,并不出乎意料之外,毕竟九黎皇朝故来神秘,所拥有的手段更是非凡,若说那屠白衣手中并无护体之物,任谁也不会相信。何况,韩兄与慕寒先前找到我时,也说明了一切,那绿铜元鼎乃九州重器之一,我等自然无法将之破去,哪怕并非完整也是如此,毕竟老酒鬼都无能为力。” 顿了片刻,公孙凉面上笑意忽的阴险下来。 “智者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何况你九黎皇朝乃古秦余孽,企图倾覆天下,便无妨手段与否。而我等能够限制你的手段,想来阁下也不曾注意到。屠...月...蝶!” “你...!” 九黎皇主面色猛地一变,死死盯住了公孙凉面上阴险的笑意,咬牙切齿地模样,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汹涌的黑气激荡飘摇,通天之上,犹如魔尊一般的可怕。 九黎皇主周身气息沸腾不停,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眸中吞吐的精光与怒火好似能够毁灭一切万物,却公孙凉缓步上前,九黎皇主是如何都不敢出手。 千算万算,终究是少算了如此一步。 普智圣僧的忽然身死,屠月蝶的忽然归来,都在九黎皇主意料之外,谋划了许久的计策只因如此变故而出现了重大纰漏。九黎皇主原本也是设想到这些,却原本算定不许屠月蝶离开九黎皇朝之中,却而今,屠白衣太过自信,将屠月蝶也是一并带了出来。 而且,屠白衣太过高看了那些西凉和尚。 他们可没有足够的本事能够在公孙凉几人的手中保护得了屠月蝶。 “如今屠月蝶就在启明山下,由小子的几位朋友看守,并且留下了我等几人的灵魄玉牌。一旦我等几人的灵魄玉牌出现裂痕,屠月蝶,呵,真是我见犹怜的可爱姑娘,只怕是要香消玉了。” 公孙凉哈的大笑出来,却一双眸子始终盯紧了九黎皇主的一举一动。 他面上越发阴郁,越发狰狞,可怕的气息席卷浪潮汹涌,黑暗的浓雾仿若吞噬一切,漫过高天。 尽管如此,却整个太初遗址都渐渐平静下来,岁月侵蚀的力量都停止,一切万物都归于寂寥。而这番变故,也更加确定了公孙凉心中所想,九黎皇主是当真拥有着掌控这太初遗址仙阵的力量,尽管不知为何,也许是手段,也许是 血脉,却事实便是如此。 在这仙阵中与九黎皇主对上,绝非明智之举。 可他们别无选择。 “皇主殿下,现在,你可愿意放我们离开?” 公孙凉早便拿定了注意,只在救人,而非阻拦。 况他们几人的力量,亦无能阻拦。 “只有两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一旦诸位前辈赶到,届时便不会只是这样的条件。想来皇主殿下您也该明白,且不说别人,便只在下生父公孙君子,那一身浩然正气可绝非虚假,而其知晓这些,也断然不会允许你这魔朝余孽肆意妄为。更如今我陆兄弟看似身死,那北荒虎王,东盛红尘谷,东海炼狱,可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拿了你的头颅才行。” 公孙凉闲庭信步一般,上前几分,面上笑意越发阴险。 “皇主殿下,您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你...” 九黎皇主咬牙切齿,却面对公孙凉大笑,仍旧无可奈何。 他是不愿抛下屠月蝶于不顾,然如今境况,大势所趋,九黎皇主亦无可奈何。 那双满含阴鸷的眼眸在众人之间扫过,九黎皇主面沉如水,转而瞧向气息虚浮的老酒鬼,与他身边的几人。那穆双影面有泪千行,哭得近乎昏厥过去,洛仙儿阴郁的眼神亦非虚假,陆尘无头的尸体就躺在一旁,遍体鳞伤,狼藉不堪。 九黎皇主谋划多年,又怎会甘心就此罢休,被人彻底打破。 “呵...” 忽的,一声轻笑,九黎皇主凭空探手抓来,便整个空间都被束缚之下,原本自信满满的公孙凉面色亦是急变,当即唱响五道仙音,却如何都不能破开这天地之力的束缚。 老酒鬼瞧得清楚,托着满目疮痍的身躯一跃而上,抬手便千丝万缕的道痕凝聚狂龙,将空间都打了个穿透。 轰——! 可怕的爆炸凭空而生,公孙凉半个身子都满布裂痕,老酒鬼亦是倒飞,唯有九黎皇主立于原处,一步不退。 “本座,着相了。” 他面上满是阴恻恻的笑意,目光扫过眼神越发阴郁的众人,畅快淋漓,如疯如魔。 “若仙人当真可令死者起死回生,本座又何须在意你等众人的威胁?月蝶固然身死,却是为吾王而死,待吾王复苏,念及这般情意,定会施展无上手段令月蝶起死回生,你等这般要挟,可不足为虑。” 九黎皇主缓步上前,可怕的黑雾蔓延,九条冥龙浩荡,席卷天地,如黑暗的浪潮,淹没一切。 公孙凉显然早便料到,退后几分,强撑破败的身躯,仍旧冷笑。 “大道有数,天衍四十九而遁去其一,那位前辈修行之法,有起死回生之力,却你那主子,可当真有这般手段?若真有,又为何会身死魂消,需得留下后人以此大阵来助其复苏?哈,前辈可莫要忘了,那紫霄宫中存了尸体才能让那古琴帝王起死回生,却如果屠月蝶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又会如何?”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