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凌霄》 第一章:江湖奇谭,十年公案 傍晚。 富阳城大街市。 几个劲装江湖人物,拥护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白衣公子策马而来。 白衣公子剑眉星目,顾盼自雄,人物英俊出色,非常引人注目。 其中一个随从指着前面一家酒楼说:“三少,这家合兴号酒楼富丽堂皇,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了吧。” 酒楼门前设了一块红纸告示,上面写着: 今日讲书,天下第一名嘴伍五开。 江湖奇谭之十年前苏州诡案。 天下四少会苏州,可怜月辉惟梦中; 无为子头在何处,唐十三身残无解。 本公案由万事盟提供,听书者请打赏每位十文,多多益善。 富阳合兴号酒楼敬启。 白衣公子剑眉一挑,说了一声:“唐会南,你最熟悉江浙。这合兴号是什么来头?怎么处处都能见到。” 唐会南接话:“三少。说起这合兴号,它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生意遍布中原各地,是商界的第一大商号。官府江湖都极有关系人脉,势力可是不小。” 白衣公子哼了一声,说:“今晚就住它家了。我倒要看看合兴号有什么了不起。” 进酒楼前微微一指告示,自己当先而行。 有随从抽刀,一刀就将告示劈成四片散落在地,再不能耸人听闻了。 酒楼迎宾的一个憨厚布衣小伙计,上前问话:“客人你好好地干嘛砍了我们家的告示牌呢,掌柜知道可不好。” 随从骂道:“你们好大胆子,敢公开辱及我们唐门十三少。砍牌子算个锤子,我还砍你脑壳呢。” 一口川音,原来是蜀中唐门人物。 刀一转,已经一刀刺向小伙计。 小伙计衣裳破烂,两眼无神,很痴呆的样子。 奇怪的是身上却背着一柄细长弯刀,腰间还插着一柄断刀,断口崭新,明明是刚截断不久。 对方一刀恶狠狠砍下,他条件反射地侧身让过,断刀疾出,很平直地一刀就抵在对方的肩膀处。 好在他并没有伤人的想法,只是说:“大爷,好好地你干嘛打人?我可不想和人打架斗殴。” 小伙计好快的身手。 白衣公子右手暗扣袖中,准备出手,一帮随从刀剑齐出,围绕小伙计。 唐会南问道:“你是什么人?好快的身手,绝对不是个普通伙计,报上名来。” 小伙计收刀,痛苦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大家都说我失忆了,店里人都叫我官小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边早有合兴号酒楼掌柜跑过来,陪着笑脸打圆场: “公子气度不凡。可是蜀中唐门的高人光临小店?不知者不罪,请公子多多包涵。” 唐会南傲慢地说:“这位是我们唐门三少爷,唐问月。” “你们敢辱及唐门,这小伙计带着二把刀想干什么?是不是存心作对?” 掌柜的陪笑说:“小店并不知道唐三少要来。这伍五开先生说书是一早就定下的,可没有存心的意思。” “至于这小伙计,是昨天我在城关处拣回来的。他中了毒又受了重伤,失忆了,一问三不知;守城官差们起哄,说我是个大善人,必须是我做好事。” “我看他可怜就留下做了个临时伙计,取了个名叫官小意。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计较。” “合兴号奉送一桌酒菜,给唐三少陪罪好不好?” 店里出来一位白袍官差,边上还有几个捕头捕快,不远不近地冷眼旁观。 捕头发话:“各位听书也行,吃住随意,最好不要闹事。这失忆的官小意是将军点名要的人,你们明白了吗?” 白袍人阴阴冷冷地,散发着阵阵刺骨杀气,在场的人都感到极不舒服。 唐问月笑了,他问白袍人:“你是谁?” 白袍人露出雪白牙齿,回以一笑说了二个字:“无天。” 唐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无天,无为子的师弟。 唐问月又笑了,这次是对小伙计笑的。 他很温暖如春地对官小意说:“我懂一点医术,我帮你看看伤严不严重。” 一伸手就搭上官小意的左手脉门,他的出手更快。 唐门三英果然不是滥竽充数之人。 唐问月半天不说话,脸色却看不出喜怒。 官小意问他:“唐三少爷,掌柜的说我这伤那毒的又失忆了,是不是真的?还有没有的救呢?” 唐问月叹息一声说:“你确实内伤很重身中奇毒,是不是失忆我可不知道。或许有人能救你,不过我可不能。” 官小意正要再问,里面“啪”地一声惊堂木响,有人开口说书。 说书人声音清越,极为有渲染力,一开口就吸引众人全神关注: “各位看官。我是伍五开,今天给大家讲一段真实的江湖公案。这公案很血腥恐怖,有身体差的、带小孩的最好离开,免得受到惊吓。” “话说十年前,苏州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直接造成了十年一届的,武林盟主大会又一次不能举行;时至今日,也还是一桩悬疑奇案。” 当时江湖上,风头最劲的青年才俊人物有哪么几人: 白衣无为子、唐门十三少、金刀万长胜、南宫二公子。 无上门的:无为子。 无上门门规,其它人只可用二个字,比如无法、无天; 最杰出的传人才有资格称子,无为子是掌门人选。 也是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少年英雄。 蜀中唐门的:唐十三少。 唐门弟子众多,每一代中最优秀的几人才有资格称少; 此人十三岁时,即代表唐门击败宿敌惊世堂堂主天罡圣手。 从此称为十三少。 神刀门的:万长胜。 十八九岁就刀法冠绝天下,是神刀门新一代金刀王。 此人最神秘,几乎从不与人争竞比武,没人知道他的刀法究竟有多强。 南宫世家的:南宫二公子。 当时十五六岁,一出道就名满天下,世人尊为南侯而不名; 他智计无匹,号称任你千方百计,不如南宫一策。 以名望年纪来论: 无为子第一,十三少次之,金刀刚有名声,南宫当年才出道。 万事盟当世英才榜评定他们为: 天下四少。 是当届华山论剑选武林盟主的重要人选,赔率榜上四人也遥遥领先。 天下四少,那年却因为同一个人齐集在苏州。 是一个美人,性情娴雅、孤芳自赏,世人称为月中仙子。 有多美?说书人伍五开无缘见过,不敢随意形容。 好事的万事盟评定她为当世武林第一美人。 万事盟是无事生非的,计划了一个生财之道:举行武林菁英争霸会盟。 广邀天下青年才俊,竞争新一代十杰人物。 时间:当年三月十九日。地点:苏州虎丘。 万事盟开出了胜负榜。 赌无人能赢得她的芳心。赔率一赔一百,据说赌注高达十万两。 争霸会盟最激动人心之处,是那美人答应做颁奖嘉宾,亲自颁奖。 当年江湖上少年英杰人物,凡是有名有望,自认人才本领出众的,当时大多都齐集苏州。 年轻人有好胜心,都想看看谁是最了不起的,新一代十杰人物。 谁又能搏得美人青睐。 唯一的奖励:每个人都能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本领罢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一场菁英争霸会注定不能举行。 三月十八日夜里。虎丘生公台上。 白衣无为子惨死,头颅不翼而飞。排名新人榜天下第一的他,怎么会任人宰割! 唐门十三少重伤,更是生不如死:双眼瞎了、舌头割了半截,手脚筋骨折断,完全成了一个废人。 太惨了。 生公台上。在二人身前,以二人的血分别写着:死。生。 “无为子、唐十三少都是绝顶高手,怎么会同时死伤在生公台上?凶手是谁?又是怎么样厉害角色?这事实在诡异难解。” “惨案发生,无上门与唐门誓言追凶,凡是能想到的仇家对头都查了个遍,引动江湖动乱四起,血雨腥风死伤无数。” “苏州金陵门首当其冲,那个美人也因此弃苏州而去。十年不曾回伤心地。” “那一晚到底发生过什么惊人的事,这公案至今也没有头绪。” 伍五开说书,确实引人入胜,他惊堂木拍过,全场暴发一阵如雷掌声。 听众们都觉得十文钱贵是贵,非常值得。 十年前的江湖奇案被人提及。 当年惨案的主角门派无上门、唐门,它们各自新一代风云人物无天、唐问月,突然现身在富阳。 这是不是巧合? 第二章:留不得也,去向何方 唐问月笑不出来了,他平静地看了对面的无天一眼,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一直都穿着白衣?” 无天答非所问:“无为子是我的师弟。你的人都穿着黑衣,唐十三是不是仙去了。” 唐问月说:“所以我来找这个人,今天我要带他走。” 无天竖起手掌一动不动:“征南将军有令,让他自由活动。过了三天,一切放开。” “为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 无天忽然对伍五开说:“你为什么会讲苏州会盟这一节公案?” 伍五开笑眯眯地说:“这公案能吸引人,赏钱多。” 唐问天年轻气盛,哼了一声:“要钱啊,要不要命?” 不见手动,一个五两银锭利箭般飞射,疾袭说书人的阔口巧嘴。 其劲锐不可当! 唐门三英之一,果然暗器精奇凌厉。 “多谢打赏。我明天要去宁波,正好缺路费。” 伍五开轻移半步,一抬手已经接下银子;他轻轻松松地,居然毫不费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装神弄鬼扮说书人。” 绝对是高人!这下不单是唐三少,无天都惊奇了。 “我叫伍五开,什么事都干不成功,凡事都是五五开。你们忙你们的,我要早点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失陪了。” 伍五开很有礼貌,向二人分别敬礼,施施然收起银子进后面去了。 稀奇古怪是敌是友,完全看不出来。 唐会南看出唐问天有些失落感,安慰说: “三少爷不过发了三四分力道,世上有人敢接也不算什么。这人应该不会插手的,看来这合兴号还是有些名堂。” 唐问月点一点头,对无天微微一礼说:“我们在这件事上,希望到时能目标一致。” 无天也不客气还是老话:“三天后再说,一切要他到了杭州才行。” 他,自然是指失忆的小伙计。 官小意依旧憨憨地做他的杂务,客人都散了,酒楼该打烊了,收拾完他才能将二张桌子拼在一处睡上一觉。 后院。 掌柜的站着对话:“小伍先生。这孩子伤重又中了毒,他的失忆也不是能假装的。真让他明天离开,只怕半路就没了下文。不太好吧。” 伍五开说:“同情不解决问题。他的事自己惹出来的,必须自己解决。这是家里边订下的约定,除非有人给我们指令才行。” “二边都是自己人,谁都有道理。我们都是旁人,也不能帮他拿主意。一切看天意,一切看他自己造化。” “我如果不是恰好来看你,你可无意中闯了祸。你狠狠心,让他明天离开吧。” 掌柜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声:“这又是什么情况,莫名其妙。” 五更不到,官小意给人摇醒,睡眼惺忪看到是掌柜。 掌柜指指外面说:“失忆小伙,你该走了。你的马已经给你牵在外头。早点上路吧,路上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外面天还没亮透,官小意心里发虚,呆呆地说了声:“这一大早让我去哪里?我想回家,可是家在哪呢?” 掌柜笑了:“你家在哪里,当然你自己才知道。走吧,走吧。走走也许就想到了。” “我能不能不走?掌柜大叔,我可以帮你干活,不要工钱也行。” “不能啊,你有重伤又中了毒,留下来早晚也是个死。走吧,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掌柜记起来伍五开说的话,心里一声叹息。 官小意无奈爬起身下地,恭恭敬敬地行过大礼,出了门。 门外有一匹非常神骏的白龙马,看到他来了伸头拱拱他,明显和他很相熟。 官小意东张西望,实在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掌柜挨过来,低声说:“你最好小心些,昨晚的江湖人和官差可能会对你不利,要避开他们才好;这弯刀可是倭刀,最好别让人看见,保活命第一。” 他还是多嘴了,尽管只是个买卖人,同情心还是有的。 官小意知道不走也不行了,努力想了想胆怯地问:“大叔,我晚上又做了梦,梦里有人提到杭州。请问杭州该怎么去?” 掌柜惊讶地看看他,指了指方向,一言不发地先回店去了。这是打算再不管他了。 官小意看看白马,心中嘀咕:这是我的马么,我居然会有这样一匹好马? 翻身上马,策马前冲。 这白马非常神骏,眨眼间就冲到城门处。 时间正是开城门节点,城门刚刚打开;守城官差眼一花,白马已经一阵风般远去。 唐门的人与无天一般官差追到城门处,早看不到官小意身影;好在他是从东门走的,自然就是去往杭州方向。 无天倒不着急了:好小子,你敢去杭州就行。 掌柜的好心提醒,官小意当然照办。 逃出十多里远,确认后面没有追兵,找了个乡村人家要了点灶灰,在无人处抹黑脸,把弯刀用破布包裹掖在马鞍下。 自己感觉很像回事,却不知道大白马目标多醒目,你能装什么装? 努力回忆昨晚梦里的信息,一切都是模糊的,隐约记得有人说西湖。 既然没收获,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路上小心翼翼,但凡远远见到官差,就赶紧跑开,东躲西藏地一路前行,很耽误事的。 行至杭州地界,日头已经偏西,接近傍晚时分。 过了江,就可以进杭州城,前面却过不去了。 前面道上设有关卡。 大队官兵把守着,正查验来往行人,不让随意通过。 官兵很是凶恶,百姓凡有言语微词,必然遭遇一通拳打脚踢头破血流,最后还是无奈改道。 官小意悄悄一问其它路人,才知道说是近来海盗勾结倭寇,正在侵袭江浙沿海。周近数百里境内,形势极为凶险。 日前有不少盗寇流窜至杭州附近,官府为防偷袭,设岗严查堵截,以防奸人混进杭州城。 当地守军中一帮兵痞,恰好借机生事大发其财。 但凡给的钱少的,管你是不是本地外来,好人良民;一概奉送一顿狠打,驱赶到别处去。 你要他们安民保境,尽忠尽力杀倭除奸?可是找错了人。 “官兵怎么能这样?” 官小意多少也知道官兵总会恃强凌弱,可不顾百姓死活,借机逞凶作恶,就大大出乎意料。 “官兵有时比盗匪还可恶。这许多年来,我们当地人受官兵祸害,远远超过盗匪;这苦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能入城,可怎么办?” “小伙子,你跟着我们绕道路吧。” “走横塘过江去,那边是总督衙门所在,督府直辖官兵可就好些,自然放大家进城。” “官兵们手里拿的影像图画,又是怎么回事?” “据说这次倭寇海盗潜来杭州,是要干一件要紧大事。这些个倭寇海盗猖狂嚣张不得了,连姓名都敢宣扬,一点也不将官府军兵放在眼里。” “呀。这些贼人真是大胆。都是些什么人呢?” “听说正缉捕的倭寇头目一个名叫小天,还有一个叫官小意,还有些什么人就不太清楚了。” “官小意......?” 官小意四下望望,还好没人把他这个穷小子注意上。 他猜那个小意指的就是自己了。不对呀,这名字不是酒楼掌柜才给我取的,不过二三天。 大海是个啥样子?做梦都梦不到,怎么就成了海盗头目? 搞错了吧?绝对冤枉! 小天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是谁想不起来了;倭刀在手中,倭寇身份还真就是铁证如山。 难得自己真的是倭寇? 官小意望望马鞍下的倭刀,想着不如找个没人地方,将倭刀扔了才是。 “快走吧,说哪么些做什么?不要惹麻烦上身。” 旁边人提醒道。 一路上男女老少、行人骑士都有,牛马驴骡、车辆轿子拥挤在崎岖山道上。 其他人跟他不相熟,各自结伴而行;人人心怀忧惧、行色匆匆,只想早些到目的地。 官小意一个人自成一派,走不多远,后面有人跟了上来。 那些人开始只有一二个,越走越多,渐渐已经有十多人了;其中有人还拿出影像暗中对比。 官小意心中有鬼,直觉告诉他,后面那帮人很可能对自己不利;他们没动手,那么只好向前去了。往后跑撞人家手里岂不是更坏? 快走到横塘,地理形势颇为复杂。这地方树林极盛,山势变为险峻,一面又临靠钱塘江。 山势回环,江水涛涛到了此处拐弯,拍击着江岸,冲起高高浪花。 前面岔路口。 现出十数名官兵勒马挡路,刀枪齐出指叱路人,对所有经过人员都仔细搜查,一一核对影像。 凡是有头有脸,衣着光鲜的人物,官兵们勒索点钱财,自然放过去。 对贫穷人们,可就劈头盖脸无理鞭打,谁敢稍有迟缓不从,更是拳打脚踢棍棒加身。 百姓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过的了关就阿弥陀佛了。 这帮官兵行凶作恶,行为手段真的更像强盗土匪。 第三章:乱世,越珍稀越多难 后面的那些人看着前面形势,相互一低声合计,暗中抽出刀剑,向官小意包抄过来。 官小意一心关注前方官兵的举动,只怕是很难蒙混过关了,对后面掩来的危险懵然不知。 前面有一乘小轿,跟着二三个褐衣奴仆。 其中之一带着一张琴,这时已近路口;那些官兵早就盯着这小轿。 领队的小军官,不怀好意地走近前喝问:“轿里是什么人,还不快些下来接受检查。躲藏不出,莫不是奸细?” 奴仆捧出一块碎银子陪笑说: “军官老爷,轿内是我们家夫人。这是要回西湖去,请官老爷行个方便。” “谁家夫人,莫不是姓王?” 奴仆吃惊道:“官老爷如何知道我家夫人姓氏?” 军官一巴掌打过去,喝骂道:“贼奴才废话太多。里面的人快快出来,不然把你抓进大牢,可就不好玩儿了。” 轿子落下。 里面款款出来一个丽人,吴侬口音莺声燕语甚是动听:“各位军爷辛苦。小女子见过官爷。” 丽人一出现,引起一阵赞叹,现场人群涌动,齐齐向前围观。 官小意虽然相隔很远,天色半昏里,依然可以看出这丽人真美。 官小意一早被惊醒的美梦中,刚出现过一个大美人;这是他当时张口就问掌柜,杭州怎么去的根原。 梦中人惊鸿一现,她霓裳羽衣、极致美好、无比诱惑人,官小意想到就脸红心跳。 但好像,也没有此人的无尽威力。 丽人随性着装,毫不在意他人恣意欣赏她之美。 她或许并无刻意诱惑人之意; 但举手投足,言语声音无不动人心魄。 随便一个举动、一句言语,便叫人魂魄齐飞、不能自己。 这不是美不美的问题,是老天造化神奇的问题; 这真不是她有问题,是你自己无法克制的问题。 那军官似乎不相信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好。 退了一步,瞧得痴醉,坏笑说:“果然是你这个王夫人。我说今天有喜鹊在叫,原来是老天爷特别眷顾,天大的福份在你这里了。” “贼寇围城正凶,大美人你却荒郊野外瞎闯,莫不是会海盗相好,做奸细去了?” 伸出手就摸丽人的脸,虽然中途有些迟疑不决;终于还是色心占了上风,摸了个扎实。 丽人微有避让之意。 终是由他胡来,既无不快也无迎奉之意,坦然受之。 “奴家今日上玉真观祈福,本想住些日子,是总督府徐先生着人召唤回西湖。急急赶路,才走到这里,奴家可以走了吗?” 军官嘿嘿笑说:“你要走也行,先给我们唱个曲儿,就由得你来去。” 那些手下人都一个德行,也早就口水横流,哄然叫好。 丽人说:“这时辰、地方都不对,可不适合弹唱呢,奴家须早些回去。不如下回你们来我歌坊,我再好好儿献唱几曲。” 军官心猿意马早就按耐不住,他其实也欣赏不来什么曲呀歌的。 老天给他机会,查岗也可以碰上当世花中魁首?一辈子都没有第二次可能! 他怎么能浪费,让她轻易过关?哪能做这种傻事,岂不要后悔终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个他是奉行不疑,果然能得手,千刀万剐都可以。 “不唱就不唱。咱们把正事办了,你就可以过去了。” 军官张臂拥住丽人,淫笑说:“这里人多,你是个娇滴滴人儿,可不能当着大家搜身。跟我过去,查验完事就放了你。” 一边的褐衣奴仆抢上来救人,大声说:“休要胡来。便是哪一位大人见了我家夫人,不也是以礼相待。官爷请放手。” 军官撩起一脚踢飞来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千人万人享受的,我自然也是一样心愿。平日老子没机会,今天自己送到来,放什么手!一边呆去,完事自然放人。” 他色胆包天,今天不得手是不罢休了。 “今天人人有份,只要能和她快活一回,死了也值。” 看到平时做梦都得不到的事物,轻易落在手里,匪兵们想的是同恶。十余名官兵人人邪念并起、不甘人后,群起噪动、众口一词。 官小意才知道这帮恶官兵此刻想干什么。 二三个褐衣奴才一齐上来保护主人,怎能拦得住一众如狼似虎的官兵?三二下就给官兵打的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大道上无数人看着,却是人人自危。有怕事的乘机过了关卡狂奔而去,官小意要开溜,正是天赐良机。 丽人弱弱地平静地盼着人群,心里知道哪有人能出来帮她? “别打了,我随你们去。”她说。 “小娘子晓事。一会包你快活。”军官得意忘形之极。 “住手,把人放了。”横刺里冲出一个乡下人,是官小意。 官小意没去想自己已经很倒霉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救自己;看到一个弱女子落在恶人手中,马上就要遭遇大难。 他冲动了。 冲动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管自己行不行,不理会结果会怎么样。 居然有人敢坏好事,还是个外地口音的落魄穷小子! 军官气极,手一挥,十多个手下一拥而上;刀枪齐出,直要官小意小命。 杀个贼人,好办好事。 官兵们心中想法极其一致。 差吏酷如虎,官兵恶过狼。 这些官兵要他剿匪杀倭,那是惜命怕死的;对普通百姓逞凶作恶,那是能要你命。 先不说官小意有没有以一当十的本领,也不敢杀官造反呀?他伏地一滚,虽然狼狈却很实用。 一滚就避开刀枪,滚到那军官近前,大声疾呼:“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去打海盗倭寇,却欺负老百姓。” 军官不和他废话,照脸一拳打来,极尽凶霸。 官小意举手一挡,军官又是一拳;这拳更狠,是往死里打的想法。 官小意不得不反击,左掌一拨一转,右手如刀击中军官搂抱女子的右臂;军官“啊”的一声叫痛,手臂受伤软软松开。 丽人自然脱离恶狼魔爪,她感激地望了官小意一眼。 官兵十几支刀枪砍杀过来,官小意哪里应付的了? 对方又是官兵,官小意真的不敢全力抵抗还手;一还击就是杀官造反的罪名,凭谁心里不发虚呢。 他勉强抵挡一阵,身上早添了几道血口,染红衣裳;还好躲的快,都只是表面伤。 丽人手抚心口,满脸关切地看着官小意;樱桃小口紧抿,万分替这小青年担心。 她这里柳眉紧蹙,风情万千为了官小意,官小意自然无暇体会。 便宜了无数惦念她的人饱了眼福: 原来一个绝代佳人,她关心人时是这样美的! 官兵们无尽邪念都在那丽人身上,只要快快解决了不要命的,好再做他们的春秋大梦;下手更凶残,刀枪恶狠狠杀到,非要杀了官小意不可。 这时大白马很通灵性来到边上,官小意下意识地伸手一探,抽出倭刀; 一刀劈出,刀光暴起! “喀嚓”声响,居然削断当面长枪;再一刀,又扫断二三把刀剑。 这倭刀,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自己的潜意识,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命。 “倭寇,倭寇!”“倭寇太凶狠,挡不住他了啊。” 官兵是不怕老百姓的,官兵是非常害怕倭寇滴! 眼看这倭寇比自己人更勇猛,官兵们开始后怕,纷纷有逃的念头。 这还是惦记着那绝世佳人,不然早就一哄而散,逃命去也。 “杀倭寇!” 军官狂叫道挥着刀,反而退出老远,当官的一退,官兵轰然逃了。 官小意要遭殃了。 一直跟踪他的人,早就怀疑他是海捕之人。 只是官小意脸涂黑了看不真切,倭刀也收藏起来,那帮人不好确定。 这下官小意挥刀乱战,形迹就保不住了,这些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杀倭寇。” 他们嚎叫着刀剑齐出,围绕上来,把官小意围在当中;他们的武功本领,官兵就不用拿来比较了。 他们不仅是好手,而且是:杀手。 杀手只有一个目的:要命。拼上自己命,也要对方命。 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要不要命问题,而是,有十来个杀手要命的问题。 所以说不是有麻烦,是有大麻烦。 他们分进合击,任你绝顶高手,也难以应付;官小意不是什么高手,和绝顶更沾不上边。 官小意只有咬牙,拼死,求生; 他没后悔,救人是应该做的,凶险是必然结果。 至于官兵逃了,锦衣卫来了,他根本没想这些事是什么因果。 好在他有二样东西,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一个是步法灵活,让他在间不容发时刻,总能闪开夺命杀招。 一个是那柄倭刀,躲不掉时,能削断要命的兵器。 片刻之间,敌人已进击数十招;刀光剑影织就夺命惊涛骇浪,每一招都可以要他的命。 他躲过大多数,截断极少数;地下残剑断刀,又增加四五支之多。 官小意身上,多了一二处滴血伤口。 殷红的血飞溅又滴落,映在夕阳下。 官小意有如一个绝地战士,血战到底,决不认输。 第四章:美人泣,胭脂泪艳似血 官小意早就想投降,梦境里模糊中自己是经常输,好象投降时要叫人家“小仙子”,很管用的。 但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小仙子?官小意你不能睁眼说瞎话。 更何况这些人是没有慈悲可讲的,就算叫他活菩萨,也一样要命。 “不要再打了,我跟你们走。放过他吧。”丽人紧紧掐着自己的柔弱手腕,手腕上现出血色,她哀求说。 “不要求他们,没有用的。”官小意说。 这话说的极对,再对也没有了。 这帮人只要官小意的命,他们只劫命!不劫色。 也不敢对这大美人乱动妄想,他们是有纪律的,不遵守纪律者。 只有一个字 “杀!” 这是铁律。锦衣卫令出法随,律无例外。 官小意支撑不住了,绝望中他望了一眼夕阳; 夕阳真美! 很久没欣赏过夕阳西下。 小姐她还好吗?他心里莫名其妙地闪念起一个思念。 “小姐,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他喃喃自语,小姐是谁?一点也想不真切。 梦里的小姐隐在黑夜的高高绣楼之上,好像在弹唱一曲动听的歌; 小姐在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每次梦到这里必然惊醒,必然冷汗淋淋;想梦的深一些时次次突破不得,仿佛是一个禁锢。 小姐一定有危险,一定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眼前光芒闪动,一支剑毒蛇般刺向他的太阳穴。 杀人者狂喜,对头失神了,这一击必能得成功,他大叫一声:“杀!” 丽人闭上眼,不忍再看。 绝境中往往会激发潜能,它会创造奇迹。 “变。” 官小意也猛喝一声,他的身影突然极怪异地变化; 杀手的剑离他不过数寸,四下还有多处刀剑严密砍杀而来。他已经绝无生机,这时候,他出了一招绝无可能的变招。 他的头一点,闪过利刃,倭刀极速反撩,贴上杀手的剑;倭刀顺剑身而去,劈中杀手的肩胛,曲肘一撞,杀手倒飞跌去。 官小意没有杀人的意念,不然那一刀早就将杀手剖开两片。 官小意性命攸关时突破一处,刀势连动又扫向第二个杀手; 对手震惊中双手握刀一挡,刀断二截;胸口中了官小意一拳,也如断线风筝般倒下。 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招法?简直是鬼手,只有鬼魅才可能如此诡异变化! 领头的锦衣卫极度骇然,他害怕了。此人能领头,机变当然快。 他一伸手将丽人挟持在身前,刀尖顶上她白皙的颈项; 得意喝叫道:“你再杀人,我就杀了她。” 好嘛,现在他大义凛然地一说。 官小意倒成了杀人凶手,杀官造反之人;他以杀了丽人相威胁,反而振振有词理所当然。 官小意收手。 他本来是为了救人,无论如何不能因为救人,反而让人家无辜受伤害! “放下刀,束手就擒。我就放过她。”锦衣卫说。 官小意犹豫,一咬牙决然说: “可以。但你们不能再伤害这位、这位大姐姐。” 他情急中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丽人,看人家年纪比自己大很多,所以大姐姐相称。 “你是倭寇,王夫人并不是。你放弃顽抗,我们自然不会伤害王夫人,否则我即刻杀了她。” “你一心要救她,决不能半途而废是不是?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这位锦衣卫大人,说的好象让官小意自愿送死,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光荣任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绝对没有错。 官小意初衷就是要保护解救这丽人。 此刻想保她周全,其实只有动手杀退敌人一条路。 以他现在的处境,要抢上去击败敌人救下人来,完全是胜算在握的事。 但官小意并没有冒险求成的念头,他缓缓放下刀,为了救人一点也不能冒险。 丽人虽然柔弱,却很明白事理,急呼一声:“大侠士不可以。你没了刀,会白白赔上自己性命。” 她非常柔弱,却并非浅薄短视、自私的人。 锦衣卫捂住她的口,不让她再说话。 官小意刀一落地。 边上早有人等着这一刻。 一脚踢飞倭刀,一掌猛击官小意背心,动作好不英勇善战! 官小意一跤扑倒,其它人已围殴打来,拳脚纷飞,下手狠毒。 专打要害之处,打死这小贼,才消的了先前的恐惧后怕。 这帮人心中暗暗侥幸:这个傻子。 他武功又高,手中倭刀威力奇大,本来稳操胜券;傻乎乎地因为一个不相干之人就放弃生机。 这大美人与他是什么关系呀?不愿她有一点风险,而宁可自己不要命? 此刻官小意已任人宰割,他们倒不急于一刀杀了;为首的锦衣卫还没开口吩咐说杀。 不多时,官小意已被打的动弹不得。 丽人闭上眼,流泪说:“你我素昧平生,是我害了你。” “放开我。”她决然地说,只有三个字。 有时候,让人不可抗拒的不完全是武力,而是坚毅与决然。 锦衣卫头领愣了一愣,还是依言松手。 放开了这个身份本不高贵,柔弱无力的女子。 丽人碎步疾行过来探视,她张开双手想以自己弱小力量,扶起面前这位,一身血污的年轻人。 这个人的脸,开始是脏兮兮的,在夜色里看不真切;此时披头散发血污满面,更加看不分明。 但是个小青年是肯定的。 官小意摆手制止:“我没事,不要过来。” 他翻身坐在大树下,背靠树干喘息说:“他们不是冲你来的,我的事与你无关。赶快走吧。” 有多少人花费千金重宝、百般机心,只想得到她自愿张开手抱一抱,只想能在她怀中靠一靠? 那么多人都赞美她的怀抱冠绝天下,是温柔乡之最佳。 她所有的最好的——是她心甘情愿地主动抱一抱别人; 允许别人在她怀里靠一靠,允许别人做想做之事而已。 她一生中,没有能力真正拒绝,但她从来都有真心给予的权利。 这一生中,她曾经有过最真心、最美好的付出;回报她的,却并不是真心善待。 这个人不要命地保护她,身在绝境了;却拒绝她唯一能给予的,也是她最美好的。 反而说事情跟她无关,要她赶快走! 先前她哭了。是疼惜这青年不要命,快死了。 此刻,她泪噙在嘴角,是平生不一样的感动。 这个年轻人为她做了能做的一切,命也不要了,却不想她有丝毫内疚。 这样的男人,她从没遇到过。 这样的人物,她今天遇见过。 胭脂化泪,艳红如血...... 丽人蹲在官小意身前不远处,伸手可及, 看着这个非常普通的小青年,看着他一身血污衣不遮体,生死操于人手,却并无害怕之色。 他只是抬头望着天空远处风送云去,痴痴地出神,露出奇怪的笑意,带着无比向往。 也不知他,想什么? 丽人无声啜泣。 一只手伸在半途软软垂着,收回不肯,搀扶不能; 她一生有许多无助时刻,这一刻, 更刻骨铭心 她心中,生起一个念头: 让生命停在这一刻吧,无论眼前人是为了什么,他是唯一。 多看他一眼,看再真切一些。 这张脸算不上出色英俊,这个人也算不得英雄人物, 见过多少比他能干而优秀的人物,但是又有哪个? 能及得上眼前人一星半点? 他的高大,不是来自于外表,也无关乎能力权势地位; 他的高大来自于她内心之上。 今生今世,哪一个人?及得上他! “老天爷,让生命停在这一刻吧,无论眼前人是为了什么,他是唯一的。” 丽人心中呐喊。 没有人听见她的话,老天爷也睡了,并没有听她的祈祷! 所以,世间万事万物 不会以某个人的想法就停止它的必然。 锦衣卫们不会去理会一个弱女子心中期望,他们没有如禽兽官兵般行事,也给了时间让二人话别,但锦衣卫要办的事总归是要办完结。 一副精钢铁索,捆绑停当。人已擒获,是审判还是即行诛杀,回去交差之后,自有上头处置。 锦衣卫也是人,尽管有时候他们也多有凶残暴虐; 可是眼前这个被通缉的倭寇?(他分明不像)武功高强,从头到底无比凶险处境下,赤手空拳时不曾重伤一个; 后来削铁如泥宝刀(倭刀)在手,也不曾主动杀伤一人。 他要有一分伤人之心意,自己一干人早就让他杀一干二净,哪里可能擒拿他呢? 这个贼人名叫:官小意。 怎么看,他也不是一个贼人。 锦衣卫头领决定,自己是不能动手杀这个倭寇的;把人带回去,是死是活交由上头裁判。 锦衣卫头领听过她与他的对白,知道二人不过初次偶遇。 当下说道:“相好的,我敬你是条好汉。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护送王夫人安然回乐坊。” 官小意回答:“多谢。” 丽人忽然说:“拿我的琴来。” 第五章:宁愿不曾见,何可生别离 她席地而坐。 人,心干净时,哪里都不会有污处。 她稍一抚弦试音,铮铮三二声响起,琴声悠扬,于山间江边远远传开,真个震撼人心! 琴音一起,就高亢悲苦无极。 世间竟然有人可以将琵琶弹得如此激越而苍凉! 这不是表演,不只是演奏,这是绝无仅有的领悟心声。 再天才的大师,可以精湛技法展现优美韵律、无上才华,但一生之中绝不能反复弹奏出,自己梦寐以求的心曲; 似这样的悲伤与喜悦交融之音,不到这个时候,绝对表演不出。 官小意对于乐器乐曲品味不怎么在行,于弹琴一道也了无兴趣; 但自小就在一个抚琴高人身畔走动,耳濡目染,无不是绝好佳音。 虽然是失忆了,对一个人琴弹的好不好听,却是大有发言权; 丽人弹琴,意境手法与小姐不同,但却是高妙无极。 他闪念间明白:我家小姐,原来是懂音律的。她是不是很神奇? 当下忍不住赞道:“好琴,好音。太苦了!” 丽人听了心中一震,反而转涕为笑,掩口巧笑说:“奴家蒲柳之艺,公子谬赞了。你原来却是懂琴的。” 她克制自己心思情绪的能力,可也是极迅速了。 回顾锦衣卫说:“他与我有大恩,遽尔相逢即是生死别离。请诸位大人稍宽片刻,我要为他弹唱一曲,为他送别。” 锦衣卫头领点头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反对。 王夫人琴技冠绝天下,以自己这些一般身份之人,平时是难有机会可能听到的。 此时有机会一饱耳福,真不容错过;至于她是为谁而弹奏,不是核心问题。 她有心弹,何不与人方便自己享福呢?反正人犯已经被捉到,也跑不了。 丽人清一清嗓子,玉指轻捻,琴声又起;只听她唱道: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绝诀,免教生死作相思。” 她一阙三唱,反复三遍;每一唱歌词相同,却每一唱意境全然不同; 第一唱,有惊喜,有相见恨晚之意; 第二唱,有不舍,有时不我予之情; 第三唱,满悲伤,有生死别离之况。 所以 她的第一唱,琴声跳跃活泼,歌声亦是欲寻此人久矣,一见倾心,幸之何也; 她的第二唱,琴声变幻不定,歌声也是才见便是分离,欲留不得,如何是好; 她的第三唱,琴声高亢悲戚,歌声皆是情天恨海之音,转瞬永诀,不如不见。 她的才情,真正是冠绝天下 老天爷真是残忍。为什么刚遇到,就是诀别?还不如从没碰到。 宁愿不曾见,何可生别离? 这是她的心声。 她一遍遍地弹唱着最后句:“免教生死作相思。” 歌声已缈不可闻,琴声更转为无尽哀切,忽然“琮”一声, 弦,断了! 她背身掩面,虽无哭泣之声,在场之人? 谁又不能领会她的苦在奔流...... 官小意尽管不明白她的情愫,也懂得她是伤心,当下笑着劝说: “你不必担心,我也未必会死,说不得今后还会再见。你的琴你的歌也是极好的了。” “如果有机会和小姐一起,你们合奏一曲,那才是天下绝配,世上必然找不出第二个来。” 丽人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个字也不答。 山风穿林而过,风声烈烈;鸟儿惊飞受不起琴声之苦; 江水拍岸而卷,涛声阵阵;鱼儿跳跃想再听歌声之美。 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扰她平伏心绪, 时间仿佛真的静止,静到掉一根针落在草地上,你,也可以分辨清清楚楚。 官小意是没心没肺之人,开口说道: “天色晚了,这位,这位大姐姐。谢谢你为我弹这么好听的曲子,给我唱这么好听的歌儿。” “我这人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表达感谢。就祝福大姐姐心想事成,快乐无忧。” 这位丽人十多岁起天地变色,多少年来风波千幻,遭逢百劫。 她固然是风华绝代,表面上也风光无两; 素日里是锦衣玉食,座中人是才子英杰。 看上去哪一个方面都是惊艳众生,引天下多少女子羡慕嫉妒恨。 她什么都有了,可真正欠缺的恰恰就是官小意祝福所说: “心想事成,快乐无忧” 她何曾真的能心想事成,又哪里真正的快乐无忧? 眼前这个青年,偏偏拿这话来与她告别。 偏偏就无比真诚地祝福她。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将一方锦帕刹那间湿透; 泪滴如雨,不只有悲。 官小意不知道丽人为什么会哭成如此哀伤痛绝,那么分明是自己错了。 错在哪了? 官小意是想不到的,他的心思也不在猜测上,只有勇于承认错误: “对不起,对不起。我诚心诚意给你赔礼道歉了。我这个人很笨的,总学不来说好听的。” “你别生气。大家萍水相逢,见到一次也不会有下回,你以后见不到我,也就不会惹你不开心了。” 丽人听到他说也不会有下回等等话,可真就是泪流成河。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唯一有一样,始终没有发出哭声。 无声的哭泣,让黑夜更加黑暗。 “我哭,不关你的事,我是开心。” 她说,谁信呢? “你犯不着为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这里很凶险不安全,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她还是没有表示。 官小意不敢再发声,既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不如静静陪着她。 如果是别人,可能就想到去做点什么表示关切了;眼前人她是毫无设防,也绝对不会拒绝。 官小意听了她的歌曲,却从心底有一种不敢冒犯的敬重。 其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还好,终于有人前来破解这无法描述的哀伤。 有人在江边大喊:“弹琴的可是夫人吗?琴如此歌如此,夫人一定在这里。” 一艘快船,如箭一般飞快地冲来,显然操舟之人技能高超。 船还没停稳,早有人平沙落雁般飞身而来;后面几个跟随者,起落间也极为迅捷,眨眼间就来到跟前。 这些人分明是给琴声引来,而且非常关心丽人。 几个家奴中早有人欢声回应:“来的可是麻帮主?” 话音未落,来人已到,向丽人认真行了个礼。 豪气地说:“我就说嘛,除非是夫人,别个女子哪能唱的这般好听歌来的?” 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一个粗人。 此人一双三角眼,头尖下巴窄,形貌不佳;偏偏天生一股悍厉之气,叫人不敢轻视。 身背一双分水刺,是水面上讨生活之人的上佳武器。 随他上岸的五个跟随,分明精擅作战阵法,一到即守成五行阵势,把锦衣卫一干人反包围在当中。 锦衣卫一帮人,手里的家伙基本上都被官小意整没了;人也伤的七七八八,没什么战斗力了。 锦衣卫惊骇地说:“你就是麻叶不成?” 那人傲然说:“我是麻叶。就是你们日思夜想要捉的麻叶,有什么成不成的。” 再问丽人:“夫人。这帮鸟人为难你了是吧?” 丽人并未转身向来人回礼,平静的声音连一丝悲伤都了无踪影。 “他们没有为难我,但是这位救我的公子得罪他们了。” 她微微一指官小意。 麻叶“哦”了一声,扫一眼官小意说:“夫人若是想他活命,一会让他跟我们一道走就是,这里谁还拦得了路。” 这是对官小意不了解,也不重视的了。 官小意心里好不轻松:看来我一定不是什么海盗倭寇,官府可能是搞错了,这就好。谢天谢地! 麻叶紧盯着被锦衣卫收走的倭刀看了许久,“咦”了一声发问:“这伏魔斩,你们哪里得来的?” 锦衣卫虽然惊惧,又哪里肯回他问话? 家奴说:“是这年青人带来的,给这些大爷缴了去。” 麻叶几乎不相信,试探问道:“朋友。早二天在金华,小天是不是折在你手里?” 官小意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人,也不知什么缘故,见到麻叶就不喜欢这个人; 仿佛没听到,也不理麻叶。 麻叶疏眉一动,就想出手杀了官小意。 沿海数千里海疆,平民也好官府也罢,听了麻叶这个名字,小儿不敢夜啼,比无常夜临也无遑多让。 这小子忒混帐,敢不回答? 但好像夫人对这小子还满客气,今天先不杀他,改日撞上再要他小命。 麻叶能成数万海盗首领之一,心计变化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要当大头目。 可不是单单凭着武功高强就行,处事厉害,当机立断!才关键。 第六章:魔鹰遇神鹰,难知梦中人 麻叶手一伸冷冷地说:“把伏魔斩还给我。今天留你们狗命,给我滚吧。” 锦衣卫头领鼓起勇气说:“麻叶,你当这里你的老巢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官兵拿你没办法,锦衣卫可不放过你。” 麻叶再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吗?” 猱身疾突,曲指如爪照面就是一抓; 他的武功并不是顶尖精妙的绝学:鹰爪拳。但他练得精熟,来的实在太快,隐隐然有宗师风范。 他人长的不怎么样,平时看着让人很不舒服; 此刻发动起来,闪跃腾挪之间,兔起鹘落,凌厉凶猛;黑衣如飞翼般展开,真就是一头搏击空天之间的苍鹰一样。 伴着他发出的声声厉呼,令人错觉有如与一只魔鬼幻化的老鹰交战。 鹰爪拳在他手里,威力极致、声势骇人,令人心胆皆寒! 那锦衣卫勉强拆了一招,麻叶已经变招,反手就挖他面颊; 锦衣卫再变,麻叶横臂一顶,底下疾起一脚;一招魁星踢斗,“砰”地一声,踢的对手飞撞在树上,已经重伤。 这出手变化,官小意瞧见首先就有些心里发毛。 麻叶呸一声说:“今次如果不是与你们胡总督有约定双方罢战议和,你这鹰犬狗贼岂有命在。” “你们狗胆包天,敢欺负夫人?还敢和我动手。” “老子性子起来与你们议个鸟儿,今晚便杀进杭州城,叫你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这一席话,没有人认为他是空口大话。 锦衣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麻叶真有这手段,也确有实力做这件事。 实力决定话语权。是一点不假的大白话。 麻叶欺进持刀的锦衣卫,喝一声:“拿来。” 锦衣卫刚想避开,持刀的手已被他擒住。 麻叶发力一扯,锦衣卫一声惨叫,他的一条手臂连着倭刀硬生生被扯断。 这一幕太过血腥恐怖。 丽人转头不敢再看。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不是人,是魔鬼。 杀人魔:麻叶。 “杀人魔麻叶。果然够狠。”有人阴冷地说。 声到刀也到,刀光一闪而没。 麻叶所在手里的断臂从手腕处已被来人,一刀削为二段,剩下大半截还在他手中。 那人很潇洒地出手一抄,已经将倭刀取在手中,轻轻一拭。 断手掌掉落在地上前,已经给来人以手中弯刀平平接下,递给身边人收起。 此人一刀之间变化多端,狠绝之中又有着细心在意;这样矛盾地对待自己人的人,是极可怕的罕见异人。 来人举着倭刀赞道:“东瀛伏魔斩果然是柄宝刀。都说是魔刀凶厉,其实是持刀之人作恶多端。” “誉之非之,无非人心,关你这宝刀什么事。对不对?” 麻叶杀人不眨眼,是魔。 此人阴鸷更如妖,一如妖王。 他长得一表人材,分明脸带微笑,阴森森地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他吹过倭刀上的尘埃,笑着对丽人说:“今日之事多有唐突了,严飞鹄公事在身,王家姐姐勿怪。天色已晚请先回吧。这一路必无人会为难你的了。” 他笑的很真心,人人觉得真冷,冷到骨髓深处。 “大内神鹰严飞鹄?” “正是区区在下。明君当世,忠勇之士当效鹰犬之微劳。鹰犬是真心所愿,称神则不敢当。” “麻小七你要横行海疆,血洗杭城?严某在此,你有胆量大可来试一试。如果是说梦话就请自便,我这里有公事要办。” 严飞鹄瞄着官小意,完全不把麻叶放在眼里。 凶悍的麻叶、阴狠的严飞鹄,谁会主动出手? 麻叶很失面子,因为对方完全不给他脸。 严飞鹄向官小意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真是官小意?你要跟他们走吗?” 他指了指海盗们。 “是。不是。” 官小意太累了,一身伤也太辛苦,只有三字经。 麻叶准备要撕破脸了,双手又提了起来,双肩耸立,一如鹰隼。 鹰爪与飞鹰,究竟谁是真雄鹰? 却听得阵阵军号声吹响,汹涌马蹄声如雷而来,很快就出现一队盔甲鲜明的精骑,原来官兵搬到救兵来了。 还是骁骑军,特种部队。这救兵,兵种够可以了! 前面那位将军,金盔银甲银枪闪烁。 麻叶能从一个小角色成就为匪首,为了脸面斗气是可以的,以卵击石的蠢事是不干的;出其不意、一击成功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一挥手示意,五六人几个起落,已经飞身上船,顺流而去。 夫人是要关心,但要他冒大险相陪到底。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绝对不做官小意的。 聪明,厉害! 常英俊,世袭五千户侯。尊祟显贵,非常人也。 他不用惺惺作态,自然领袖当场。 和气问道:“事情处理的如何,倭寇捉住了吗?” 严飞鹄刀已出手,一刀杀向官小意; 常英俊问话,他不能不回答:“回常指挥使。人犯拿下了,是个匪盗;与倭寇并无关联,职下正要处置他。” 常英俊眼尖,银枪疾起,挑开倭刀说:“等一等,这人我见过。” 飘身、下马、上前、细看官小意。 沉吟问道:“你是前几日骑白龙马的侠客?” 官小意这一路上叫他什么的人都有,头一回有人称他侠客。 他睁开肿胀的眼睛,努力回想这人是谁,一切都徒劳无益: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侠客,我失忆了。请问您是谁,我们认识吗?” “骁骑军前锋营指挥使:常英俊。我见过你,你不认识我。” “小仙子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小仙子是谁你记不记得?” 来人自我介绍,又反问他。 “梦里好像有这样一个人物,她是谁,小仙子还好吗?” “多谢关心。小主人都好。大家正找你呢,你怎么引动锦衣卫?” “我不知道。昨天就有人要杀我,今天非说我是倭寇。我,是冤枉的。” “哦。征南将军会替你主持公道。你不必担心。” 他的话从来一句是一句,再短也是一句。跟你又不熟。 “严千户。官小意干系一件极要紧事。他必须晋见征南世子。人,我带走。” 严飞鹄倭刀一旋,横在官小意前面说:“这不行。除非有陆提督手谕,严某恕难从命。人,我必须带回诏狱。” 常英俊说:“征南将军要的人,锦衣卫也敢忤逆抗拒,不要命了吗?” 严飞鹄不亢不卑地说:“锦衣卫替皇上办事,忤逆是从来没有的。倘若有人以为忠心公事不妥,要取严某的命。下不能犯上,常将军取去便是。” “这人犯是不能轻易交出。” 他软硬不吃,常英俊还真不能拿他怎样。 当下对官小意说:“侠客。你先跟他们去,都在杭州。很快事情会有结果,到时再说。” 又对严飞鹄说:“官小意只是些无关紧要皮外伤。人,你们看护好。否则你们的命,陆提督保不保我不知道,严家一齐加上也没人能救。” “常某从不说笑。” 他一绰银枪,马蹄声震耳欲聋,风卷残云地回杭州。 常英俊下了禁止令。 严飞鹄心中再不甘,也不能随意动官小意。 毕竟严家再猛,也是给皇家办事。 主子真要翻脸,就不是出不出人命。 诛九族。 第七章:不是通倭犯,谁能住诏狱 官小意这一路经历,实在有点丰富。 刚听过最哀婉动听的歌曲,又认识了大海盗麻叶; 大内神鹰假装要杀他,偏有个帅呆了又精明的常英俊来救他。 现在起,一大帮锦衣卫保护着,住的是正宗皇家级单间。 这份离奇遭遇、尊荣待遇,天底下可能只有某些人能与他比一比。 譬如说:俞总兵俞大侠俞大猷。 有人说了,写错了。 严飞鹄明明一刀击杀官小意的,怎么有假? 各位,严飞鹄真要动手,还问官小意那么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他是不是在赶到时就问:“你,真是官小意?你要跟他们走吗?” “是。不是。”官小意回答了三字经。 现在明白了?他要杀人,常英俊来时只能帮官小意开追悼会。 官小意住上了杭州临时招待所。哦。说错了,是临时诏狱。 当然有专人给他上药治伤,然后好吃好喝招待着; 可惜官小意太累了也太困了;还没到床上躺下,在路上就呼呼昏睡。 一半是累了困了,一多半是伤情严重加上刺激性工作太过频繁; 别说铁人,钢人也吃不消。 好吃好喝梦醒了才有,他还做梦不做呢? 落在锦衣卫手里,谁还想有好?终于不担心逃不逃命的问题。 放开了睡,睡醒了才说。 就这样子了,管他天王老子,是生是死。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非常无趣。 躺在床上回想那位大姐姐琴弹的极好,歌唱的极好,说话声音也是极好听。 什么时候她有空? 一定请她跟自己回家乡去和小姐切磋一番,来一次二重奏。可不就风景不要太好,梦想不能太多? 可是家乡在哪里呢,小姐她是谁。 这位大姐姐瞧上去年纪不小了吧? 可能,大约,大过小姐一点点吧,一点点是多少? 官小意工作态度向来不严谨,人家是美女,是大大大美女。 官小意也没空问,再说了人家跟你也不熟,能告诉你不?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个大姐姐样样都好,只有一样官小意心里没底,见面不到五分钟,大姐姐的泪水没止过,好像是水做的人儿。 水做的人儿,都这么形容美女不是? 可她从头到尾地,可就与小姐大大不一样嘛。 小姐是怎么样的?梦里的小姐看不清。 好像都是在笑,好象从来不哭,生气是什么样子? 反正官小意从来还没梦见过。 因为所以的,二个人遇上只怕不妥的很:一个总是哭,一个总是笑。 这场面,梦里没有。 算了。太阳都正中午了,大姐姐总不会还哭着了罢。 官小意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说白了就是心里一直担心着那位,歌唱的极好,琴弹的极好、声音极好听、极爱哭的大姐姐。 “也不知她,现在开心一点没有?” 官小意醒来,也没见到生死判官严飞鹄。 严飞鹄做什么去了?没有人会好心告诉官小意。 他花了无数心血,派出大批人马,期间不少波折;最后不得已自己赤膊上阵,哦,又错了。是提刀上阵。 人终于捉到,不过却不能动。 这事也不知怎么就扯到征南将军身上? 常英俊说话太简洁,比他严千户还字数少。 一番比拼下来,严千户大败亏输、自愧不如,也就认栽。 他的话让人很难听明白,但没有太大关系,因为最关键一句常英俊还是很厚道,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 “请别再欺负官小意,别扯什么倭寇不倭寇,他就是倭寇他爹,你们也不能动。” “不然皇家提督陆文明大爷,一定是不帮你们,你们严家所有人一块来,也别吭气!” 这个话说绝门户了。 所以严飞鹄一大早起来,只干了一件事,上门拜访幕后主使人。 找那个专门坑爹的亲堂叔:参将大人严世人。 亲亲堂叔啊,你要闹哪样? 天底下什么人你不惦记去收拾,偏偏要帮一个乡下刚出道的官小意,安排一劳永逸的好工作? 此人路上已连遭重创,中毒重伤又失忆,基本上是废人一个了,估计命不久矣。 阎王爷那边再缺人手...... 关键是这位小哥他,快递送得极好,送到当今天下排名第一权力人家里了。 这位皇帝爷家里人要留下他多跑几趟,你和我,可有招? 必要严世人大人说出它是子丑寅卯:你就为了一个旧时小朋友,值得大费周章,惹出这么多事? 早不动手,晚不杀人。 偏偏赶上这节点?征南将军代天子南巡,驻节杭州城。你的对头偏偏还是将军指名要的人物。 是不是失心疯哪。 倭寇海盗的都别扯了,这小子连山贼都不是。 吃素念经的和尚都没他心善,不然一干部下昨晚早都死光光,阎王爷招不招官小意的工且不说; 严飞鹄小爷倒先有人手紧缺的风险。 言而总之,杀官小意,我严飞鹄是到此为止了。 要再来,你自己另想高招吧。 以上都是我们为严飞鹄,一上午苦口婆心规劝堂叔所作出的总结。结果是口水说干,茶再好喝多也是淡而无味。 他的亲堂叔参将严世人大人,听的青筋直跳、俊脸扭曲,坚持一言不发;到最后开口说: “我知道你尽心尽力了,你的人别管了;我另想方法,有什么事我自己承担。” 然后长叹一声:“我自有苦衷不足为外人道,说不得也。但他刚刚由老家出来不久,穷人一个,无权无势;前后不过月余时间,却机缘深厚,如今扯上征南,正说明不可小看他。” 最后总结:“这件事始终是不能放过此人的,我必杀之。” 官小意可就没这么多心眼,他只有一件件地想:这回住进了锦衣卫的豪华单间,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 没想明白,坚决没胃口吃饭。 他不吃饭,有人就担心了。是昨天那位挟持人质的高人,正气凛然、了不起的总旗大人。 这位总旗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情,脸上难为情;吊着只手,一瘸一拐地来探看。 他急巴巴赶到,是担心官小意伤重不治,毕竟常英俊说话不是戏言。这人要真三长二短的,大家以后要去阎王爷那里当差了。 把官小意大大小小的伤查了个遍,又把过脉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放心归放心,可是非常吃惊:昨晚一顿暴打,任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高手,也必然重伤难捱,奄奄一息。 此人过了一夜,竟然基本无事了,是怎么个状况哪?难怪有怪事,这人先就是个怪人。 总旗只好与官小意交心:劝他,人是铁饭是钢。 你不吃饭,我们心慌。 “官小兄弟,哦。是官少侠你好。” 官小意头痛欲裂,摆摆手说: “官差大老爷,我不是什么少虾大鱼的。你这一叫我害怕,别要杀我头吧?” 总旗好不难为情,干笑说: “不敢,不敢。官公子取笑了。我名叫薛道,可不是什么大老爷。” 这二位对答如流,撞上了也是难得人才。 “千户大人为你的事忙了一上午,相信很快你就可以自由。官公子你身体虚弱,饭还是要吃的。” 终于说上正题。 官小意说: “我不是不吃饭,是老做梦头有点痛,再躺一下就没事了。” 原来如此,虚惊虚惊。只要不是绝食,一切都好说。 “官公子。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我姓薛,叫薛道。” 官小意没礼貌,不重视他姓甚名谁,薛总旗只得再说一遍。 心里懊悔:早知道常将军会来出头。自己无论如何,不该用那么高明的套路,算计眼前官小意的。 他要是记下仇,自己以后可没日子过。 “我叫官小意。我已经知道你是邪道,邪大人了。” 官小意不懂对方干嘛要再次介绍自己,这难道是礼节? 自己也只有认真依样画葫芦瓢的了。 他神思不属。 一直还想着大姐姐爱哭、梦里的小姐总爱笑; 昨夜梦里还有一位姐姐呢,什么时候还能让她抱一抱? 想的头晕脑胀、口齿不清,把薛总旗称为邪道大人。 隔壁牢房有人“呵呵”直乐,高声说: “我说你们四个正经事不做,分明是贪赃枉法,歪门邪道都齐了。” “你们几个自己好好听听,我的邻居不也是一样认为的?今天不能说是老俞一个人故意,拿你们寻开心了罢。” “严飞鹄这小家伙,阴沉个脸装深沉,整天算计这算计那。用你们几个给他当差,天天地贪赃枉法,歪门邪道。” “今天他又准备干些什么坏事去?哈哈,哈哈。” 一面说一面推门过来,他这不是坐监,是串门来了。 “俞总兵好。大人您别拿我们几个开心了。” “以前我们还不觉得,自打您来做客这么一点拨。我们几个都不好意思一起出门办事了。” 锦衣卫也会难为情。 来人哈哈大笑:“这事怎么能赖上我了呢?” “你们自己爹娘取下的名字,请这个小兄弟评评理,看看我弄错没有。” 他伸出手,一手数一手记: “一个叫汤庄,一个叫吴法,他叫汪门,你呢,不正是薛总旗薛道。” “合起来可不正正就是:贪赃枉法,歪门邪道?” “小朋友你说对不对?” 官小意听的有趣,“啊呀”一声也笑了;几个锦衣卫哭笑不得,脸上可真真挂不住。 俞大人一面还拿锦衣卫开玩笑: “我说你们几个,又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坏事?” “耍花招将人弄进来,又孙子似地陪着小心。人要走却又不放,是什么道理?这不损人不利已嘛。哈哈!” 薛道答道:“俞大人又开玩笑。大家忠心为朝廷当差办事,怎么就成了干坏事。” “就你们几个还能干正经事?” “文明兄要知道下边的人让你们几个贪赃枉法,歪门邪道待在一块当差办事,只怕气歪鼻孔。这是谁将你们拢在一块,实在是缺德之至。” “可不是嘛。现在连严大人见我们也是皱眉头,怕传出去让别人闲话。” “近来都不好意思来向俞大人请教了不是?” “严千户少年得志,他是大内神鹰。少不得青云直上,心比天高。只有别人怕他,他还怕不好意思。” 俞总兵身系囚牢,君子坦荡荡。每天开心找乐子,一样安然。 第八章:总兵,他是个有心人 俞大侠言语间夹嘲夹讽,一班锦衣卫完全听不懂,当然都是笑。 开心地说:“千户大人对总兵大人最是敬佩。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怎么消遣,请大人示下,我们好作准备。” 俞总兵说:“在这里待得久了,身体都有些发滞。正如我的隔壁邻居所希望的,我想你们陪我这个待罪下狱的老兵出外走走。” “你们敢吗?其它的还有啥好乐的?” 几个人忙说:“大人忠勤王事,常年征战扫贼平乱,那是衣不卸甲露宿风餐。难得有时间休息,来到我们这儿权当消闲。” “以我们推测您也闲不得几日,诬蔑您通倭一案就有好消息,早晚还要领兵点将打击倭寇去的,这事离不开您费心。” “不如我们泡壶好茶,您依旧指点指点我们,让我们几个庸材多些长进。今天传授什么绝招呢。” 俞总兵笑道:“你们这帮家伙正事推的一干二净,马屁拍的震天响。有这等神功就够了,还学什么功夫?” “明师在前良机难再,错过可就没有了。说不得将来我们也能投在您的麾下,杀倭寇效命。有了真功夫,先就吃不了亏。” “知道怕吃亏了?看你们昨天出动不少人,倒是纷纷挂了彩。对头很厉害吗?是不是与我这邻居有关?” 俞总兵果然高明,几句话就引到官小意这里。 “这小朋友什么来路,你们拿了人来奉若上宾。老夫倒感兴趣了。” 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但是俞总兵问起也不能扯谎。 俞总兵一生正直。军功累累,人人发自内心敬仰。 这俞总兵大人有几样奇事,是其它人比不上的: 他官居总兵,却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大侠。朝廷之上、江湖之下人人皆知,却无人不服。 皇上也知道他素有侠名,却也不因他有江湖威名而猜忌。 他喜欢坐牢。一生之中,进进出出多少回。什么样的大狱也见识过,在哪里都能照吃照睡。 住好了拍屁股走人。 他很能打胜仗。从西北塞外打到云南广西,接下来江南各地都有他的萍踪侠影。到哪哪都以德服人,叛乱之人统统认输。 别人搞不定的,没他搞不不定的。 锦衣卫老大提督陆大人,更是俞总兵至交好友。 因此俞总兵这次又休假坐牢了。也就是谕旨暂寄杭州,没人管他也没人审讯,说不得就官复原职。 锦衣卫当下对望一眼,就把昨天经过详细说了。 “如此说来,这小朋友很有趣值得一交。” “老夫提醒各位一句,你们多用点心照应着,说不得将来对各位前程大有好处。” 薛总旗答道:“我们也没拿他当倭寇。俞总兵一提点,说明我们做的对。” 有人拍马屁说:“总兵大人嫌我们本领不济,玩儿没劲,这位官小意功夫倒还强过我们。” “不如今日让他和俞总兵亲近亲近,对他对我们也算一场造化不是。” 俞总兵是何等人物哪,马上笑骂说:“好家伙你太有材。自己怕痛,倒给我安排下新伙计了。” 倒也无所谓,当下对官小意说: “小伙子你叫官小意对不对?我是俞大猷。难得你我有缘,坐牢都能碰在一处。” “更难得罪名都差不多,倭寇一党。哈哈。怎么样,还能不能动弹?如果死不了,出来走动走动。” 官小意本来百无聊赖,只是胡思乱想地不想动。 猛听到老将军自我介绍是俞大猷,打小就听着俞大侠各种传奇长大,做梦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嗖”地就跳起来,欢喜地恭敬行礼。 “您真是俞大侠,我可算见到真人了。官小意给您叩头了。” “咚咚咚”连叩三个响头。 俞总兵轻轻扶起他,开心笑道:“你这孩子,见人就叩头。” 官小意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也不是见谁都叩头,能给您叩头是我的福气。” “小姐说武人首推俞大侠。忠勇刚强,仁侠正义,推功揽责,国之干城,堪为我们小辈们楷模。” “小姐说的:假如能真见到俞大侠,必须是要叩头的。便是她自己在,也是一样给您叩头的。” 这“小姐说的......”他是脱口而出,完全是潜意识行为;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在哪里却是一点也想不清晰。 看来家乡的小姐对他的影响很大。 但凡有了不得的事,官小意是言必称小姐,一切以小姐为准则。 凡是小姐说的就错不了,一贯正确。 这个不是对错问题,是路线选择的问题,凡是小姐做的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俞总兵更觉有趣,哈哈大笑说: “好,好,好,你这小朋友真正有趣。天底下评价老夫的人多了去,毁誉且自由人,与我何涉。” “反倒是你这评定,老夫愧不敢当了,没有你说的真这样好。” 他拉起官小意,二人并肩边走边聊: “你这小姐说的。她是哪家小姐,多少年纪?” “自然是我家小姐。梦里依稀瞧见比我要小,大概十五六七样子吧。” “感情你小子粗心的很。自家小姐多大也没个数,真是个傻孩子。” 俞总兵也摸摸他的头,蛮喜欢这傻小子。 “你这评论我的话,是不是也学他们拍马屁哪。” “真的不是的。这些话应该是小时候伙伴们说起天下英雄,小姐说的原话。我都记在心里,见到您自然而然就说了,我可不会说这些高深的词语。” “小时候?那时你多大?” “可能是很多年前吧,至少也是好几年前。” “照你说,当时你家小姐岂不是十二三岁,一个小女孩儿如此了得?” “她要是个男儿身,岂非杨徐诸子也要甘拜下风?呵呵,老夫说的不对,是女儿身也一样了不得。” 俞大侠深感震惊,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感到惊奇不已。 “我回家怎么能证明,我真的见到俞大侠您了?别人必然不信笑话我吹牛,须得有什么东西能证明。” 一老一少,各说各话。 “嗨。小朋友你这话是小姐说的,可替不了你。你又怎么说法?” “我吗?” 官小意反指鼻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没有说法啊。凡是小姐说的,必然都是对的。小姐说过的,我记得就行,不用我有什么说法了。我虽然失忆,好在小姐说过的重要话都还记得。嘿嘿。” “你这凡是来,凡是去,倒也是个好办法。” “有这般绝顶聪明的小姐,还真就不必你这脑袋想什么事,看来你的福气不错。” 大千世界人才辈出。俞大侠也算见识到,高人是什么德行。 “你走江湖有多久了?别想着蒙我,我的朋友多的很。” “你到过哪里,干过什么;只要我想知道,都有人会弄的一清二楚。” “我走江湖多久了呢?可惜我受伤后失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俞大侠,我说的都是真话,不是想蒙您。” “您要真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不如您派人帮我查一查,看看我的来历,到过哪里、干过什么,又是为什么会失忆的。好不好?” “听你这表达,还真说不来上面那些词;看来你这个小姐说倒是真的。” “你这位小姐可是一个雅人,高人!什么时候我得空,你带我去见见她,多谢她的谬赞。” “小姐说,凡事须得用心专心,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极是聪明,诗书文章,过目不忘一遍就会。” “您老也说她这个是妙赞,当然是极妙的了。” 在俞大侠的引导下,他很顺畅地说出来有关小姐的过往事迹,完全不用过脑子。 只不过他文化太高,把“谬赞”理解为“妙赞”,实在极端有才。 俞总兵开心得紧,也懒得矫正他。 “啊呀。您也想去见到我家小姐?这个,有些不合适哪。” 官小意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些关键词来:提亲、中状元、能文能武...... 他不由着急起来: “你的本领高强肯定不用说,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到哪去。” “您早就是总兵大人,身份地位也不用说,能文能武自然是一定的了。” “可是您保证能考中状元吗?” “我为什么要去考状元?”俞大侠好不奇怪,惊讶反问。 “我记不清了。反正你想见到我家小姐必须是文武状元才行,不然你本领天下第一也没有用,小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小姐还没出阁,好像只有中状元的才能有资格,提亲成功才能见到她。这个印象很深刻,一定是没错的。我绝不是神经错乱。” 官小意很肯定地说出这番话。 “你老想见小姐可是不妥的很。您年纪这么大难道还没成家,也想去提亲吗?最好你不能中状元才好啊。” 官小意夹七夹八。 想想俞大侠尽管早就天下闻名!可能、未必、也许考不中状元。 也是可以有的? 不然以俞总兵偌大年纪可不像话。 俞总兵又好气又好笑,正色说: “糊涂小子,我听你把自家小姐夸成神一样存在,分明是极在意你的小姐。有心帮你去把把关抬抬轿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胸无点墨大嘴巴,再胡说大嘴巴子赏你。回家去跟人说,这就是见到我的凭证。” 官小意听他一言不合就要打,这几天让人打的多了,条件反射地就缩让一旁。 俞大侠看官小意害怕了,一手拉他回来,和霭地说: “我身为你的长辈。为了你去认个小辈亲戚,看你们年轻人和和美美的多好?” “哪里会有什么不妥?嫌我经常坐牢、身份不够,不能给你长脸啊。” 俞总兵人情练达,三五句话便洞若观火: 了然官小意言必称颂的小姐是个少有奇女子,而且对待他必然迥然异于他人,故有成人之美的念头。 偏这官小意傻不愣地信口开河。 刚才俞大侠伸手一拉官小意时,官小意自然一躲,换作别人根本拿不住他了。 俞大侠却不动声色地加快出手,自然就拉住他;但已经察觉他身法奇特,不过还不算精熟。 别人根本没看出,二人等于就过了招了。 第九章:高人出手,谜局也难解 锦衣卫们早准备好场地,安排齐操练的刀枪器械;这是每天陪俞总兵消遣的必修课。 俞总兵抄起自己的长棍舞一个花式,长棍在手如蛟龙翻腾,一棍现出数朵棍花,分点各人咽喉要害; 几个锦衣卫仓促受袭,自然而然就上仰下俯,竭力闪躲;俞总兵这回是真的出手,锦衣卫们哪里让的开? 早给他分别点中。 好在俞总兵出手收发自如,力道拿捏分毫不差,并不伤人。 反而官小意历经凶险之后,闪避自然更有效,勉强没有被点中。 俞总兵说:“你们几个长进不多,看来我这个教头当的不怎么称职。今天你们还来不来?” 锦衣卫们苦笑说:“最好不来了。昨天办事多少有些伤在身,实在不能再打。要不是近来得到您传授真功夫,我们可能吃亏更大。” 俞总兵说:“一挫即馁,可不是勇者。你们昨天是败在他手上?这小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呀。” “会的不过是些粗浅功夫,只是练的精熟应变还行罢了。” 锦衣卫也不怕出丑说:“在大人面前,哪个的功夫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小朋友强过我们太多,他使的倭刀更锋利,根本抵挡不住。他如不停手,我们可拿不下他。” 俞总兵说:“我给你们出气。把刀给他,看他的刀如何锋利,能不能削断我的木棍。” “你们都学着点,说出去跟老俞学过功夫的。输给一个无名小卒,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有人把伏魔斩还给官小意。 俞大猷单手示意说:“小朋友来吧。你要能把我的木棍削出一个口子就算你赢。” “不然出去以后,绝不能说是你自动停手,必须说是技不如人,叫锦衣卫大爷们轻松缉获。” “怎么样,你有意见没有?” 俞总兵如此好面子,锦衣卫不禁心中好笑。 官小意答道:“您是俞大侠。和您比试等于找打。一定打不过的,我可不打我认输。” “嘿。你这小子还耍赖,不打可不行。赶紧的,你再叩头也没用,必须要打。不然谁陪我玩?” 感情俞总兵大人穷极无聊,官小意功夫总比一班锦衣卫强。譬如下棋能遇上个稍微像话的对手,你是不是也就不找臭棋篓子? 锦衣卫都起哄:“一定要打。昨天阻我们办差时,你可威风的紧哪。” 完全是兴灾乐祸。 有人背锅时,必须落井下石,乃是锦衣卫一贯优良传统。 俞总兵也不跟官小意多废话。 长棍一挑如神龙抬头,已经攻了过来;他招式一起即是攻你必救,可由不得官小意打不打。 官小意只有仓促挥刀,一刀斩向长棍; 打胜是不可能发生的。倭刀锐利无比,试过多少次,在棍子上削个痕迹,难道也不行? 官小意也是不相信的。 俞总兵随便官小意发狠斩来,长棍一领,就带着倭刀走偏了。 刀锋是贴住棍子了,就是发不出威力; 官小意倭刀一动,再砍一刀,不行;再砍一刀,也不行。 再再再砍一刀; 满庭院都是官小意的忙碌身影:扑东跳西,指南打北,好一通扑腾! 这是他第一次全取攻势和人打架, 完全是倾其所有,尽我所能,半点不藏着掖着! 一定要成功啊!!! 凡事。 心想事成的少有,事与愿违的多! 任你百般折腾,千辛万苦,累的气喘如牛;别痴说在棍子上削口子,便是想碰到一根毫毛也是妄想! 不打了? 不打了! 实在累的不行了,刀都拿不动了,还打? 官小意一手叉腰,以刀驻地喘着大气。 艰难地连连摆手说:“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累死了。” 不会吧? 俞大侠也没出什么神功绝招,就任他随便砍了;也就喝壶功夫茶的功夫,最多半个小时,这才哪到哪呀? 怎么官小意就累成这样?莫非也学溜须拍马,偷奸耍滑,哄总兵大人高兴? 这个真没有。 俞大侠在长棍上使出粘劲,任官小意如何尽力施为;你越用力,体能就消耗越大。 明明就砍中了,也不差很多;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嘿嘿。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真不打了小朋友?” “这回真是你自己停手认栽,不是锦衣卫伙计们耍手段欺负人,出去可别说东厂办事不光明。” 官小意只有一连声:“没有,没有。心服口服,决不抵赖。” 俞大人问锦衣卫:“面子挣回来没有?学着点,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以后遇上能打的,就这般如法炮制。” 锦衣卫乐的,巴掌响过鸣喇叭。 俞大人说:“今天就到这吧。这刀也还给他,你们请了他来,牢门又不敢锁,肯定是上头有人护着他对吧?” “他武功强过各位,真要想跑,大家也拦不住是不是?” “奶奶的,你们这办的什么差事,诏狱成了驿馆,锦衣卫做了店小二。也不知是陆提督文明办公,还是严千户搞副业创收?” “乌烟瘴气,忒不成话。” 几个锦衣卫面有难色,俞大人板脸:“怎么?我在这里,还担心他倭刀在手杀将出去?” 那是,天下哪位有这能耐。 “俞总兵吩咐我们无有不从。千户知道大人过问,更有什么不放心的?” 俞总兵出头,严飞鹄也怪罪不得。 再说了不定几时征南将军就来要人,一样要完璧归赵。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俞总兵开心有面子,也交了官小意这个明显有来头的朋友,将来说不定大有裨益。 俞大人一指院中亭子说:“好小子,累到就歇歇,我们聊天。” 一帮锦衣卫陪同二个囚犯,围坐在亭子里畅所欲言,也算难得奇观。 俞大人开门宗义直奔主题:“汤百户你来说明一下。这小子絮絮叨叨说了无数遍,给人打到失忆了。我试过他确实是事实,你们几个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很明摆的俞大人非常欣赏这失忆的小子。在场之人以汤庄职位最高,他也就很听话地开说: “这事不是我们几个干的。前几天由京城新委任了一位百户,是王侯将相四大高手排第一的那位。” “那人一到,严千户安排第一件差事,就是对付这位小爷。半道迎上去找他,具体差事办成什么样,那人也没回来复命,我们也不知道。” “昨天杭州府又下了海捕,我们才知道他名叫官小意。昨晚他要不相救王夫人,露出伏魔斩大显神通,我们也不好判定他就是正主。” “说心里话,他不肯主动伤害一人,能轻易脱身反而弃刀维护一个弱女子,我们所有人是极为敬佩。也不关他是什么来头,这小伙子是个好人家孩子。” “不过他的麻烦可不小。我们收到消息,唐门的唐问月与无上门的无天都盯上他,好像要追究十年前苏州公案。也不知道怎么就牵扯到他了?这位官小爷的来历,我们还真说不上来。俞大人要问明白,最好是严千户回来再说。” 看俞大人明显不满意,薛道多了一句嘴:“听说,是严参将与官小爷有旧交情。俞大人就放过我们吧,实在是不知道内情啊。” 锦衣卫是规矩极严厉的,他们能把话说到这么透亮,实在是因为敬重俞总兵,俞大侠久历官场,哪里会不懂。 当下呵呵一笑说:“都是些鸡毛小事,不说它了。行了,你们也休息,不用管我们了。” 锦衣卫们松口气散走。一切有大侠担着,没什么不放心。 待其它人都走开,俞大侠说: “小朋友我问你几个事,你能回答的就答,不好答的可以不说。好不好?” 这时的俞大猷很严肃,官小意老实点头。 “先说你的功夫,乱七八糟五花八门,分明不是一个人教的,你哪来的这许多师父?而且你这些个师父都是蠢材,教的几乎不对,他们都是些谁?” “我记不起来了,可能与小姐有关。不过我人很笨的,也不关师父们的事。昨夜还梦到小姐也说我笨的。” “你这孩子倒肯维护师父们。也对,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师父再强,徒弟不着调也是奈何。” “你话不到三句,必称小姐说。我也不是烦你,也理解你对这位小姐极是敬重,有如神人。” “你可知道轻易把最重要的人与事泄漏,无论对你自己还是你的小姐,都是隐患极大。” “说不得就有人对你二人不利。不是用尽手段对付你,便是千方百计针对你的小姐。” “咱们难得最珍贵的,岂可随便引人觊觎,岂非大有凶险?你这一身伤毒又遭逢失忆,应该就有这个原因在。” “此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便了无心机,终不能祸及你家小姐不是?你若真心想你家小姐一切安好。今后人前人后要少说,尽量不说。” 第一次有人谆谆教诲。告诉他人心险恶,不能一傻到底。 官小意听话点头,刹那间就感受到:这风趣的大侠是如此亲切,好像自家长辈。 “你武功驳杂粗劣,却分明有几项极厉害。如果精擅其中一门,横行天下谁人能挡?可惜你练不得法,这可就怪了。” “按说能教你这些功夫的必是绝顶人物。你这般糟蹋好东西,他如何不生气?教你却不管你,是什么道理。” “凌云诀已数十年未曾出现,神龙八式更无听说有传人。” “还有一门功法更是了得,我也猜测不出来。这普天之下是谁,能兼擅这几项绝学?” “这该当是绝无可能之事,但你却明明练习过。奇怪,奇怪。你想得起就说,想不到也就算了。” 查人师门来历,俞大侠是不屑为的,因此再次重申。 官小意点头称是,吃惊地说:“这几门功夫非常厉害吗,我可不知道。” 第十章:探狱,来者生死之交 二人坐在亭中,俞大侠仔细听过他能记起来的一切经历,终于对事情大概有全盘了解。 官小意此时对俞大猷倍感亲切,如同师长至亲。 处事见识该当如何提升,筹谋预防又该如何考量?俞大侠真是恰当导师。 他谆谆教诲、循循善诱,完全将官小意当作自家晚辈。 坐牢中的人生一课,是官小意最受益的一次。 “风云际会,说不得你接下来更有遭遇。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是乘势而为,还是顺其自然?” 官小意听的云里雾里,非常有心地说:“我没什么打算啊,我只想能记起事情来。” “我检查过了,你头部新近受到重创,好在你有奇功保护,伤的不是太严重,慢慢都能记起来的。我有正经事跟你说,看你自己意愿。” “你想不想去京城看看,也去考武举?将来为国家效力,为百姓做点事?” “这个我没想过,外面太凶险,我想回家。” 俞大侠也无语。 “俞大侠您真的放走倭寇吗?我始终不相信。” “是不是我放,倭寇确实逃走。这个责任总要有人担着,我担着比别人好。” 通倭是杀头之罪,俞大侠却满不在乎。 官小意瞧着,霎时有了念头:如果我真能做点什么事,一定要像他一样!小姐知道一定会夸赞。 他第一次有了学习榜样的想法,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真难倒一直意气风发的俞总兵。 这个问题是:“俞大侠。一路上大家都说官兵有时比海盗还可怕,是真的吗?” “我遇上的官兵对我们老百姓确实很凶很坏,您是总兵,很大很大的官,为什么不管管他们?” 俞大猷不好回答,苦笑一下说:“你刚出家乡,有些事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透。” “但有一点,你这样的人多一些出来做了官能掌权时,还能记得你今天的问题,老百姓日子就好过多了。” 俞总兵又说:“如果你我皆能出去,你到我军中待个一年半载陪陪我。如何?” “由陆文明保你荫补武贡生,明年四月武科也考他一考。你愿意不愿意?” 他这是为官小意打算,准备设法帮他了。 所谓荫补贡生。意思就是直接送你一个武举人,有资格去考武状元。 一般人听到这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早就感激涕零地跪下拜师。 官小意根本不懂这些,也从没这样的想法;他一心只想远离江湖是非凶险,早些回家。 至于回家做什么去,可是没想过。 俞总兵看他没答腔,也不相强:“你的几项功夫大有来由,遇上高手必然追问你的师门来历。” “你如果不嫌弃,只说是俞某所授,以免祸害无端。你总不愿有人打扰你家小姐罢?将来遇到参将严世人,你要小心些,不要太亲近的好。” 这个官小意很痛快就答应了。 俞大侠看出官小意还有得过且过思想,说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回吧。” 薛总旗早在前面守望着,飞快过来笑着说: “官兄弟能得总兵大人提点这许久,福缘当真不薄。有俞大人提携,封侯拜将自然指日可待。” 一群锦衣卫齐刷刷上来行大礼恭贺:“总兵大人,您可要赏我们了。” 一边早有人把总兵冠带服饰捧着等候。 汤庄恭敬地说:“恭喜俞总兵又平反了,谕旨明日必到。” 俞大侠笑了说:“是吗?你们这帮坏家伙烦我了是不是?不想当店小二了?嘿嘿。” “来了一位罗文龙罗大人,等着官公子哪。要不要见?” 看来这罗大人品级不高,薛道才这样表达。 “罗小华?他又与小子有什么相关?” “哦。必是你那大姐姐差他来探望你了,这女子倒有情有义,还是要去看看才好。” 俞大猷领着官小意入了大堂。 堂外早有人等候很久了。一个文官带着奴仆安静候着。 奴仆看见官小意对文官说:“就是这位好汉。” 文官“哦”了一声,先向俞大猷行大礼,高声说:“下官罗文龙,见过俞大人。” 俞总兵也春风满面:“请坐。小华道人才几天没见,当了官了,可喜可贺。你可真更加英俊潇洒了,不知杭州城里又有多少女子要为你睡不着。” 罗文龙开心又低调地说:“俞大人的夸奖就是与众不同,从来高看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生晚辈。” “托大人的福,我是刚补的中书舍人。闲差一个,还要感谢各位大人的抬爱举荐。更要大人您多多提携才是。” 他一挥手,奴仆早搬迁几盘礼盘上来,分别堆着金银。 罗文龙说:“这一份是贺喜大人复职的。临时来不及准备,聊表寸意不成敬意了。” 他这份不成敬意是黄金百两。 “这一份是感谢严千户与各位好朋友的。官公子在此有劳大家关照了,只是补个伙食费。” 这份伙食费也是黄金百两。 “这一份是我朋友王小姐的一点薄礼。是多谢官公子昨天关心的一点心意。” 不用说,也是黄金百两。 官小意从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赶紧说:“不行,不行。这礼太重我不能要。” 罗文龙也不跟他废话,接口说: “罗某明白了。官公子是要将小小心意结识严千户了。官公子脸薄情意重,罗某就代为转达。这份薄礼虽然不成敬意,不可冷了官公子一份真情意不是?” “千户大人公干未回,请各位兄弟一并收下,代为转呈。” 他一番说辞,八面玲珑是面面俱到;罗文龙人长的帅气,处理事情更加利害。 高人一个啊,高人有千百种,可不是武功高这一条。 他亲自提上二只锦盒。 奴仆从盒中取出八道精致菜肴摆上,另一个捧进来二坛好酒。 罗文龙说: “这几道菜,是王小姐亲自下厨烹制;说是厨艺不精心意诚真,请官公子无论如何要尝尝。” “俞大人也在,咱们就借花献佛一并请了。大人不会怪罪吧?” “好精湛的手艺。王小姐这烧菜的本领,传香楼也是大不如也。俞某今天口福不错。” 三百两黄金。是王夫人为了报答官小意,疏通关系搭救恩人。 一桌子酒菜,是王夫人真心精制,关心感谢官小意的。 贪吃货官小意二顿饭没有吃,早就吞口水了;闻香知味,也怪他不得。 “小华道人好阔绰的出手,果然是有恩必报的豪士。” “俞某在严千户这里打扰也有些日子,这些许金银,就代为一并转给诸位吧。闲事少说,吃饭要紧。我可是馋涎欲滴了。” 这位也是好吃人,不贪财。 官要当好,要会做官才行。 这是当时的现象。 俞大人不但不贪财,官场之道也是强者。 他能屡次三番遇难呈祥,可不单单有铁哥们这么简单。 “俞大人说的极是。千事万事,吃饭大事。我敬大人一杯。” 罗文龙先和俞大人喝了一杯。 这才对官小意说:“官公子,昨日要不是你,王小姐可就有惊险了。” “王小姐让我转告,改日官公子有时间,一定到南屏山下清心别院小住,王小姐要当面致谢。” “这一杯酒我敬你。少年英雄,侠义难得。请了。” 他亲自倒了酒,端送官小意。谁也没留意他尾指在酒杯上轻弹了一下。 官小意摇手推辞,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喝酒。” 罗文龙笑道:“官公子做事该出手时就出手,决断爽快。罗某人最佩服你这样的英雄人物。” “这一杯酒也不单是我敬你,可有王小姐的交待在里面。你要不喝,还想不想听到王小姐专程为你弹琴唱曲呢?” 王夫人唱歌弹琴,官小意自然是想听。哪就?只有喝了这一杯。 一句话办成事。 这位罗大人,实在是个厉害角色,非常善于捉摸他人最在意之事。 罗文龙又一揖手说:“下官还有些事,就不多打扰了。” “各位好兄弟,赵侍郎让我给带个话,请严千户得空去一趟,赵侍郎想念得紧。” “我这位官兄弟,侍郎大人也想见一见,请他一并移步前去。锦衣卫对官兄弟的照顾是极好,条件总是比不上侍郎府的。” “不如换个地方休息,要赏个西湖什么的也方便。告辞了,不送,不送。大人再会。” 俞大人吃喝正欢,根本没听到。 贪赃枉法、歪门邪道这帮人,再傻都听懂了。 赵大人说了:“三百两金子白送你们了,什么倭刀倭寇的别扯了。把人好好放了,人家想干嘛都成。” “可不能让赵侍郎天天想念小严子,可就不好玩了。” 罗文龙是走了,一干锦衣卫是傻眼了。 金子金灿灿地谁不喜欢? 可是这官小意浑身上下真邪气。常英俊发了话,早晚要来提人,他也不早点来。 监军大人却发话要立马放人,不放是不行的。但万一常英俊真的来要人,拿谁给他? 这二位太爷谁都惹不起,可不就烫手了? 还是等千户大人自己伤脑筋吧。 金子嘛,罗文龙家财钜万有的是钱,当然收下。 当下有人问:“王夫人与海盗有关联,我们都知道了。与罗文龙又是什么关系?小华道人出手就三百两黄金,上上下下的可又得是多少?” 薛道说:“你们不知道。王夫人从前是小华道人的外室,最宝贝的人儿。” “后来明山和尚见到王夫人。一见动了凡心,从此就不当和尚,改行去当海盗。小华道人爱美人更重朋友,只好让王夫人自立门户,但这双方关系一直好的很。” “他为了王夫人,再多钱也是肯花的。” 爱美人更爱朋友,把大姐姐当礼物送人,这是什么人啊? 第十一章:热情热闹,热心热辣 “赵大人很赏识此人,收他做了门客。这不已经封了中书舍人,大小是个七品官;他是赵侍郎跟前红人,又会来事,少不得将来要发达。” “咱们先不说什么小华道人,眼前这位爷,才是核心人物。” “你我当差多少年,几时见过几个方面大人物,为同一个人出头的?你说他要入了官场,自然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只怕有多少人要巴结。” “我们都去好好跟他喝一个,先交上朋友,早晚也是一场富贵荣华。” 千里做官只为财。 锦衣卫再威风,也不如攀上高枝,主事一方升官发财的好! 各位锦衣卫会怎么选择?当然是抓住机遇,准备将来。 大家围在一起,先敬一个总兵大人复职,后敬一个好朋友多多联系。 今天这酒好,菜更好,感情好上加好。 俞大人是阅人多矣,乐见人人多欢乐; 官小意是奇了怪也,坐牢好过闯江湖。 这顿酒喝的热闹。 热闹好。 热闹过了,热辣就该来了。 官小意数度遭遇大祸,混到最后住上诏狱单间。 一直不知所为何事,就算俞大人明白暗示? 他这榆木脑袋,记吃不记打的货(神功脑残,天下无双),也是拧不清。 只晓得大姐姐,人真好!能掐会算,算准我一天没吃饭; 辛辛苦苦烧这么多好吃的请自己,昨天的倒霉是物超所值了啊。 他可以不想事,有人按耐不住,必定要他铭记在心,最好死了也不敢忘记才行。 谁这么好,比俞大人还关心官小意? 答案马上揭晓。 只消俞大人快点滚蛋,该来的都会来的; 俞大人复职的谕旨不是明天才到,俞大人要走不是要等到明天?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嗟砣。 今日事还是应该,今日必。 不就是谕旨来的晚一点嘛,我们让它走快点就是; 提前提前下达,一点不费事。 只须一个小黄门。 小黄门来了,宣读谕旨我们略过。 同来者告知:有紧要军情,俞总兵既已官复原职,自然该十万火急议事去。 如果是别人来找,俞总兵说什么也要摆摆臭架子,至少吃好喝足才去。 可惜俞总兵天不怕,地不怕;严首辅也不怎么怕。 他比较害怕二位大佬:一位是皇上! 一位是,总督胡大人。 胡大人有请,错,胡大人有命令。 俞总兵放下筷子,只和官小意说一句话:“小朋友。我的建议你好好考虑,改天我们再会,我会很快差人来寻你。” 那是行动飞快,比上阵打倭寇也不差,一阵风就走了。 俞大人跑了,正角儿就好出场。 这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老伙计,旧相识!刚刚认识的,谁跟你白头如新? 急不可耐来监狱寻你...... 这位大爷就是:严世人者,焉是人也。 是惹不起的人物。 这话不是随便一说的;这位仁兄有个理论,非常能说明问题。 请看: 老大-皇上;天下谁最大?当然是当今皇上,啥都不说了。 第二-严首辅;皇上最信任人当然是严首辅,多少年了;大家都明白不服也不敢哪。 第三-严世藩;严首辅最离不开谁,当然是第一鬼才,皇上特批鬼才代政,大家不得不服。 第四-严世人;严世藩最关照这个堂弟,兄三弟四嘛,大家不服,必须弄到你服。 现在明白了,敢惹他吗? 惹上他,自己数数:蹭蹭蹭二三下,就有可能领个谕旨,俞大人是官复原职,别人就可能万劫不复了。 而且可能性非常高,指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七。 严大人认同读书无用之说,屈才当了武官; 武艺稀松也没事,安帮定国不是他主攻业务。 咱轻轻招一招手:门外妖魔鬼怪成百上千,逞凶施恶总是做得来。 没有坏人的坏,哪能显出好人的好? 有了角色,就必须演出彩。当好演员,服从分配。 这个道理严参将是认同的; 基于此原则,严大人只干一件事: 一定要整事。 搞钱的事堂兄太能干。自己业余选手,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须花钱就行。 搞钱整不动,换个能整的接着来,就只有整人这一个工作; 这工作他在行,合适。 所以他打小专攻这一项专业: 作奸犯科,不过小试牛刀;伤人放火,本来家常便饭。 后来荫补做了官。 瞒上欺下打击报复乃锻炼身体,缁珠必较睚眦必报是志向纲领。 没人敢动他,动他也没用。 多年来战无不胜,养成他一旦发动,不成功不收手的优胜风格。 这次他把目标锁定官小意,原因是有人告密—— 官小意最得他家小姐关注,从小简直就是一家人。 这还了得? 严世人从四五年前见到那位小姐,就发誓今生一定要娶这样的人儿为妻。 这样的人儿? 天底下哪个人儿,不是独一无二。 年年提亲都不成,这份情天恨海...... 大家说严世人兄除了:持之以恒戒骄戒躁,百折不回一往无前,还能怎么办? 原来是官小意这狗贼坏事,那就杀了他好了。一个乡下旧伙伴,非常容易搞定。 可是事实上却非常不容易搞定。 门下高手尽出弄出无数名堂,相当辛苦受累,结果天意不遂人愿; 不得已动用锦衣卫,居然只把人整成了失忆,还活蹦乱跳地没死。 期间的曲折离奇,事后有机会要提到的,这里先放一放。 严飞鹄一大早上门劝堂叔。一劝大半天:征南将军插手,事已通天,锦衣卫杀不得此人了。 此人不坏、杀之不祥,不如罢手。 天下人多了去,干嘛与人家死嗑? 严飞鹄说到吐血,严堂叔就是不干;严飞鹄也没心情回去(回去?你就是同谋),自去总督衙门公干(不在作案现场证明)。 严世人一不怕死,二不怕苦; 有人就给他又出了个馊主意。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所以严大人就亲自出场,来探望官小意; 这时候俞大人走了,一帮锦衣卫围着官小意劝酒; 官小意推不开弄不来,真正着急时。帮忙的人来到,谢天谢地! 官小意好不感激涕零。 严世人进门看到现场无比热闹,更是欢喜的脸上开花,欢声说: “好热闹啊。大家伙对我这位老朋友很够意思,大家相处的很好,重重有赏。” “来人,赏二百两银子。别客气,拿去花。不够回头上我那里取去。” 他这江湖匪气,锦衣卫们是最喜欢的。也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当然就不客气收下。 严世人动情地倾诉: “我今天来只为我这多年未见的,小时候好伙伴官小意。他给人误会为倭寇小天一党,遭到海捕缉拿。我这心急如焚哪,奔走一天总算将事实查清楚。” “我这好朋友官小意,从小在老家长大,这次是第一次出门来杭州。路上得了一柄倭刀引起误会,有人误以为我兄弟是倭寇。” “大家说冤不冤?该不该还他公道?” “自然是冤,当然要还。”众人齐声附和。 “就是这么个理,我这里外查对无讹,杭州府衙门这就要销案。” “现下府台衙门捕快也到场,需请我这好兄弟先往衙门走一趟;把案子当场销了,重获自由身,你们看是不是就让他随我们去了?” “好朋友多年未见,我是非常开心。” “我性子急,又担心他应付不来。所以一起前来,先把我兄弟请家里去,好好压压惊。” 锦衣卫们更是赞成。纷纷说好。 他举起杯对官小意说:“当年一起生活半年多,就属你和我最要好。这份情意,我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不会忘记。好兄弟,我先敬你一杯。” 刚还有人让官小意提防严世人,也明明知道他善者不来,没有好事。 但人家一拉话当年,情真真地,都快掉眼泪了。 再看人家银子花了大把,话里情意满满,怎么看也不像要对付自己的,坏人。 官小意心中暖暖,比这三月天还阳光。 严世人说什么:“我们多年没见,这一杯酒你必须喝。可别让人笑话我对朋友不真诚。喝这一杯,喝过我们就回家。” 说到这份上了,是毒药官小意也是照喝不误。 当然真要说请他自愿服毒,目前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做的到;那也并不全是自愿。 那个人是谁?不用多久就会见到。 官小意无奈,只好喝。没喝过酒的人,头一次喝酒是最容易醉的。 今天的官小意头一回开酒戒,当时就顶不住,面色通红软软瘫在椅子上。 严世人大喜:这小子不经事,醉了好,好办事。 当下一使眼色,早有人过来,架起官小意就走。 薛道他们还想拦,严世人一睁眼说:“干什么?还想扣着我朋友不放!” 第十二章:暗杀,要技巧要运气 这帮人是一秒钟都不想停留,官小意让人架着就往外走。 目中无人的严世人都亲自来接了,这还了得? 锦衣卫们一心念着官小意必然前程远大。管他醉了没醉,总之是要送一送的,而且要目送他走远才行。 必须是要来一个依依不舍,不然一场富贵就与自己无关了。 就是他们这份假殷勤,鬼使神差地救了官小意的命。 外面马车候着,帘子都拉起来了,只等送官小意上车。 官小意只消进了马车里。 阎王爷的英材招揽计划,就功德圆满。 他就可以找黑白无常握个手,等人家动感情地说一声:“兄弟等你来很久了。请多关照,以后大家一起混了。” “他奶奶的。杀个人哪有那么难?” “还得老子亲自出马,这不是很容易的吗?一群废物。” 严世人心中大骂帮他办这件事的所有人,很为自己出马委屈。 马上他就知道,杀个人对他来说:大多时候真是,很容易的...... 可有时候就:很难很难很难,的,了。 因为锦衣卫那帮收了钱的瘪三。 非要无事献殷勤。 这个托肩、那个扶手地一起照顾官小意。 千恩万谢, 酒要喝好, 再别喝倒......等等屁话。 严大人又不能赶人,别人要起疑心病滴; 也不好立刻塞进马车,再来一二个多事的也上车相陪,岂不更碍事? 严大人耐着性子给他们告别,人已经在手,也不差一星半点时间,让他多喘几口气。 终于,告别戏演完。 官小意让人扶上车,弯腰往里送; 上面有一个人握住他的双手接迎,其实是扣住他双手不能动。 下面一位贴身照应着,其实已偷偷从怀里拔出一柄短刀,只等官小意完全进去;自己跟上车就,一刀了结这桩事。 他这一刀没机会刺出去,已经吃了别人一刀。 别误会,不是官小意。 别说官小意醉了根本不知道有人杀他,就算自己看见,无非是大吃一惊, 逃命要紧。 你让他拔刀杀人是不太可能的。 杀手看见腹前冒出好大一滩血,接着钻心地痛,才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狗贼,你要干什么?” 杀手犹自记得主子交待的对白:“杀倭寇!倭寇害了我全村人,我要为大家报仇......” 还没说完,已经痛晕倒下。他自己是报不了这仇了,还是先请人挂个重伤急救号再说。 车上那个吃了一惊,放开官小意就想逃走。刀光闪动,后背早中了一刀,当时倒地不起,估计也得住院。 哪里来的煞星?出手太也狠辣。 严世人也是个狠毒之人。那是对别人,现在有人当他面连伤二人,还是他的人! 他顿时魂飞魄散!先往自己人身后一闪,确定安全才大声叫喊:“有刺客,杀贼。” 杀人者身边跟来的几个随从一齐抽刀,高声喝道:“骁骑军在此。你们那个衙门的,敢当街暗害人命?” 严世人仔细一看来者,那几个随从已经除去伪装,露出本来装束,可不是禁军嘛。 他站了出来,禁军又怎么样。 严世人骂道:“骁骑军又怎样?敢在我面前行凶,好大的胆。给我拿下,先杀了再说。” 那动刀的禁军扬手将手中刀飞掷严世人,刀飞如箭,严世人飞快地一闪,钢刀擦肩而过,割裂官服,严世人吓到腿脚发抖; 禁军身形一动,已转到严世人跟前,一个字没有,挥起马鞭劈头盖脸打下! 此人蒙着面,看不清是什么人物。 严世人武功当然是有二下子,可惜远不是人家对手。 躲得了一下,躲不过后面,连吃几鞭,痛的杀猪般惨叫,严世人大叫“救命。” 在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门客终于决定救主子。 此人年约三十不到。身材欣长,一袭锦服,气度很是不凡。 这锦服门客先说一声:“不可伤了我家将军,得罪了。” 单臂疾出,出手就抓向马鞭,一抓不中,变化极快,第二下就攥住马鞭。 一个是出手如魔如电,奇幻变化;一个是鞭影灵动,使气而为。 禁军用力一扯扯不动,再扯也不动,双方均是身子一晃,几乎是势均力敌。 严参将的这位门客功夫极好,并不是个骗吃骗喝的;在场看的人都看出来,这二位都是高手。 禁军当下也不说话,左手抽出一柄亮晶晶短刀刺了过去。 门客冷哼一声说:“我不想伤人,你还是退去。” 手中剑连鞘提起一拨一挡,将禁军的刀挡在门户外。 禁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弃了马鞭,刀交右手;“嗖”地一刀,径刺门客的咽喉。 出手飞快,尽是要取人命的杀着。 门客迫于刀势凶厉,退了一步;禁军刀势再变,又是一刀杀来。 门客火起,猛地提掌一引一吐,拍了过去;他反击了,这一出招正是攻敌破绽之处。 禁军刀势已尽,脚下微动,闪出一脚飞踢;这一招更是精妙,门客不得不再度退让。 禁军已经出手提起软软欲倒的官小意,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巴掌;官小意醉的晕头转向,也不晓得喊疼。 门客抢上前再出手,想抢了官小意去。 禁军气极骂人:“呆瓜小俊子,还不来收拾这不知死活的麻烦。” 她倒停手不打,就等人来帮忙。 间不容发之际,斜刺里光芒闪动,飞来一枪挡下门客一掌; 门客变招反攻,使枪人长枪一收,“啪”地一声与门客对了一掌;双方又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来人护住禁军,朗声说:“江南明月果然不同凡俗。阁下掌上功夫了得,应当就是江天一了。” “我是常英俊。怎么你还要逞凶吗?可知你冒犯之人是谁。” 常英俊用了“冒犯”一词。 那门客也就是天南明月堂的第一号人物:江天一。听了不由打个激灵。 江天一不是泼皮无赖的严世人,立刻抱拳施礼:“天策神将常将军,真正英雄无敌。” 随即向先前的禁军屈膝半跪行大礼。恭敬请安:“草民江天一担心严大人安危,因此救护;本无得罪贵人之意,请常将军责罚。” 江天一真是个机敏人物。 先前那人根本不理会他们说什么,顾自去看官小意。 官小意可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差点没命,他晕头转向摇着手说: “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醉了?我说过不喝酒的,你偏要我喝。出洋相了,不好意思。我这是在哪里?” “贼小子狗奴才,你在鬼门关前面。呸。一身酒臭难闻死了。来人,给他浇一盆水,让他清醒。” 一干锦衣卫早有人飞跑送水过来,却是不敢乱泼。 那人抢过去,“哗”地当头倒下;官小意从醉虾变成落汤鸡,立刻清醒了。 抬眼一看,张慌失措地叫了一声:“我好像梦中见过你,你是不是小仙子。” 贵人劈脸又一巴掌,这一巴掌比刚才那一巴掌严重多了。官小意脸上五道指痕无比清楚,简直是烙印一般。 贵人犹不解恨,抬起一脚,踢的官小意满地打滚。 怒声骂道:“混帐东西,我要迟到一点点,你可就死了。知不知道?” “该死的臭狗贼,居然敢学人喝酒,你酒量很好吗?有本事喝死了好,也不用我来救你。” 手里马鞭没了,提起刀“嗖”地一刀,就刺向官小意大腿外侧。 依然不解恨地骂他:“砍下你的狗腿,看你以后还乱走。什么鬼都去见,早晚小命报帐。” 官小意酒劲涌上来,恰恰在此时向前一倾,几乎让她一刀刺在腰间。 贵人急忙缩手收刀,官小意胡乱伸手一抓,居然就握住她持刀的手,借着力打着酒嗝,晕乎乎地靠在她身侧,又人事不省。 她呆了一呆,转过身去不再睬他。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眉宇间的羞涩多少还是能看到。 片刻之后,她气恼地一推官小意,任他倒在马车边。自己咬牙切齿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再痛打他一顿出气? 一旁侍卫看她有住手意思,这才敢上前,将官小意扶到一边;早有软轿候着,搀他坐在轿上。 贵人还在生气说:“谁让他坐的,让他滚回去。” 侍卫只当没听到,含笑守在一边。 常英俊冷然在盘问:“这二个杀手是怎么回事,谁的人?你们怎么办差的?有奸人也不察觉,岂不是很危险?” 严世人的副将答话:“回禀常大人,这二个是杭州衙门的捕快,也不知他们为什么想杀害关公子。” “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杀倭寇,给百姓报仇雪恨,大家都听到的。或许他们误认为关公子是倭寇海盗,一时义愤才险险犯下大错。” “好在没让他们得逞,这可是不幸中之大幸。” 常英俊哼了一声说:“信口雌黄,你不要前程了?” 副将吓的扑通跪倒,连连叩头。 常英俊再问:“我说过,不可伤害官小意。今日之事谁是主谋,是严参将查,还是督抚着人查办。严参将你有什么说的?” 严世人却也不害怕常英俊,双眼看天,打鼻孔里哼一声说: “不用那么费事。你大可绑了我去,就当我是主谋好了,且看征南将军怎么处置。你满意了吗?” 贵人气极。露出女儿妆来,虽然她依旧蒙脸,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了。 在场之人跪拜在地,齐声请安:“千岁万安。” 江天一才知道自己刚才险些闯下大祸。就这样祸也闯的不小,更是俯首不敢抬头看。 贵人厌恶地看了严世人一眼,吩咐道:“他既然自认主谋,王法面前例无特殊。当前倭乱猖獗,正须厉行清肃法纪,以安定百姓。” “此人身为武官,败坏纲纪藐视官长,主谋杀害无辜,为乱在众目睽睽之下,殊无半点品格。” “须当罚在人前,以敬效尤,为同僚者戒。按军纪公开鞭刑三十,再行枭首示众。执法尉即刻执行,不得迟误。” 贵人出手凶蛮不讲理。 没曾想她处理大事时,竟然条理分明用典如法,精准无偏。她按律下令,要当场诛杀严世人,居然并无不合适之处。 执法军官过来,擒住严世人按倒在地。 第十三章:杀伐如律,恶人辟易 严世人惊骇之余出手反抗,哪里能跑的掉? 不过多捱了几下,给人摁在地上,皮鞭已经抽上来。 这皮鞭可不是马鞭,抽一鞭就皮开肉绽;严世人的惨叫声,几里外都听到了。 严世人连声大叫:“快找赵大人来救我!” 真个是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手下有人早就看情势不对,偷偷去搬救兵了。其它人想这下完了,就算救兵到来,严世人大人的人头恐怕也合不拢了。 他们不用担心。 无论是严千户还是其它各衙门主事者。 早就在知道严世人可能,是想杀害官小意时;暗中来到周边附近,只等他阴谋达成就出来收拾残局。 所有人唯一没料到:贵人与常英俊会突然出现,而且贵人对官小意竟然如此重视关心的。 早知道是这样,任何人都不会由着严世人胡来了。 现在只能先让贵人消消气。 硬救,只怕是保不住天下第四命的了,那就先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他把地方上弄的乌烟瘴气,大家从前拿他没办法;还要帮他擦屁股,这次长点记性也不是坏事。 这些事,官小意永远都不会知道。 严世人也知道远水难救近火的道理,苦苦央求: “常大人。你帮着求个情吧,职官不合胡说,当此平倭关键,该当戮力同心报效朝廷。” “职官有罪,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常英俊说:“今日一过,明天害人,还是执行军法。” 严世人说:“不会的,不会的。今后再发生此类事件,我自向严氏宗祠去领罪。” 他说出这话,可不是一般赌咒发誓。常英俊知道严世人是真害怕了。 可算应了一句话:铜盆还怕铁扫帚,恶人只怕恶人磨! 严世人依仗着严家权势,搞什么皇上老大,他老四;不过是发高烧的胡话。 真撞在皇家人手上,要你命阴谋诡计都不用,当场杀就是了。 官小意看的心胆俱失,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好像是贵人对自己说过的,今天懂了是什么意思了。这下子,他的酒真吓醒了。 至于刚才耍酒疯的事,好在他自己不记得。否则他可能就真的愿意服毒,也是不一定。 普天之下四海之内还真都是她们家的,无论你是谁、多厉害,都是她们家的人。 可时,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对自己说这个道理的?真想不起来了。 官小意很害怕,大皮鞭会不会也抽到自己身上来? 三十鞭一下不少,打得严世人背上没一块好肉。 任他咬牙切齿地痛恨官小意,但从此牢记一件事:普天之下,敢惹官小意人可能大有人在。 严参将世仁大人,暂时没有这个胆量与念头了。 杀人害命是可以做的,但自己跟着一块去之事,严兄可不干。 化敌为友,这是一个好选项,严世人血滴满地挨打时,下了这个决定。 以后一定一定要与官小意搞好关系,可以考虑跟官小意混混,如果这次能活命。 皮鞭刚停,赵大人就急急赶到。 一点没早到,一点没迟到。让普天下上班族,叹为观止! 赵大人惶惶恐恐请安完毕。先看看贵人,再看看严世人,百思不解地询问: “严参将。倭匪猖獗,军情甚是紧急。你不好好地整饬所部以待军令,如何有空跑来这里的?” “瞧你这样子,必是犯了大过,罪不容赦。” “贵人亲自肃清违纪官员人等,正当其时,真正是极好不过。微臣敬服,敬服之至!” “微臣再不疏忽,自今后更当用心申明法纪之务。定教这些莽撞武夫,幡然悔悟戴罪立功,以报皇上天恩,以谢贵人法外容情。” 贵人也不理睬他,只当没见人。 赵大人使个眼色,严世人马上爬起来求饶: “我与官小意是多年老朋友,今天见面高兴,喝了酒胡说醉话。我有错,我有错,今后再不会了。回去自然要用心公事,多杀倭寇。” 赵侍郎说:“你可回不去了。胡大人正催促粮草军械等事,你们办的怎么样了?” “先去胡大人处交差,等打败倭寇,再等着砍脑袋吧。来人,先把他押到总督衙门去。” 这时候走马灯似地,知府也到了、严飞鹄也回来了。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秀才,虽然没有功名品服在身,却是气宇清亮,很有文章锦绣之气的人物。 众人一齐上前行礼。 贵人看着他们演戏,照旧不理。 赵侍郎说:“你们来的正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胡乱捉人,弄出这么多事情。以后注意了,再不能没事惹事,人人一心公事才行。” 严飞鹄定躬身回答:“回小主人。职下已经查清楚,官小意确是误捕。职下因为立功心切,好在人还好好地。” “更感激小主人英明,及时制止事态。否则职下酿下大祸,可不得了。海捕已撤销,锦衣卫此后尽心于本职,再不会有冒失之举。请小主人惩罚。” 严飞鹄表白过后,躬身退下。 什么是厉害人物,人家就是厉害人物。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认了,连新主子都认了。 赵侍郎说:“贵人何等尊贵。理你们头脑发浑?回去自己反省思过。知错能改马上行动,也算是忠心耿耿。咦,徐先生你又是为什么来了?” 中年秀才笑着说:“不才见过贵人。各位大人,我来这儿是有一件要紧事办。” “武痴总兵找了胡大人,说他准备收个关门弟子,军情紧急还没来的及。” “一定要胡大人答应把这人给他。胡大人拗不过他,只好派我来找人。” “俞总兵对我说:快去,快去,去的迟了只怕徒弟就归了别人家了。我这不就匆匆忙忙地来了,想来这人就是他了吧。” 他上前先向官小意行个礼,胡诌一句:“果然英雄出少年,官公子人才难得。” 大家哄堂大笑,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徐徐拉起官小意说:“我是徐文长,小朋友可是官小意。你如果能行,跟我先去见过俞总兵吧。” 官小意好像听从小听说,徐文长是当今天下第一才子。赶紧行礼说:“徐先生好。我,我们都听说过先生大名呢。” 徐先生说:“你们也好。” 向边上人要了一匹马,对官小意说:“还可以骑马吧?时间不早了,骑马走的快些。” 官小意是不想去的,可见这么多大官兵将的。 他哪里还敢有意见?只有乖乖服从。 好在能认识徐先生,也不算亏本;去就去了,大不了晚上偷偷再跑回来嘛。 至于成了俞大侠弟子,反正自己没拜师也不算数。 当下向贵人说:“贵人小仙子,我就跟徐先生去了。” 贵人板着脸同样不理他。 众人见他毫无礼节,又口无遮拦称呼贵人“贵人小仙子”,根本不懂人前避讳,贵人居然一点不恼。 不由暗暗奇怪:这称呼太也亲昵,此人与贵人究竟什么关系? 常英俊开口说:“官公子,我有话问你。” 他一开口,众人都远远避开去,让出老远空间来。 贵人不满地侧着头问官小意:“狗奴才。听说你失忆了,知道是谁伤的你吗?” 这话问了也白问,能记得就不会失忆了。 官小意胆战心惊地摇摇头,这个刚见面就打人的蒙面贵人。自己为什么对她是又害怕又想接近的?是不是傻子犯贱啊? “你见到她了吗?”她的问话很奇怪,官小意愕然。 “是书生吗,还是婆婆?我梦里有很多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真不知道。我好像梦见过你的眼睛,也蒙着脸。”官小意诚实回答。 “我是阿玉,记得了吧?” “啪”地一声响,脸上又吃了她一记耳光,官小意想躲,无奈人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也就慢了一步,让她打了个实实在在。 “我记下了。你是阿玉。”官小意捂着脸,心里说:干嘛又打我。 “这回你这贼小子是真成傻子了。” 贵人低声一句,心事重重地独自走远去。 常英俊对官小意说:“你先跟他们去见过俞总兵,回头我安排人来接你。” 官小意只有过去跟徐先生他们走了。 贵人阿玉本不想自己万分惊险中,救下来的贼小子就这样走了。 可是自己现在心上人身边,暂时驻留杭州行宫,却也不方便带着官小意。 她所以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还是乔装打扮来的。是因为这几天杭州府与锦衣卫,突然发海捕搜查官小意。 她便去求心上人广撒人马,四下等在官小意可能来的路途中;才有昨天常英俊关键时刻,保下官小意一命。 常英俊回去说了情况。 阿玉便要征南出面解决问题,征南倒也照办,但坚持要程序走。 说实话谁也没有想到,官小意被关押在锦衣卫大牢还有危险,而且是极度危险。 阿玉一天来坐卧不安,总是不放心。终于偷偷改扮,想来看看官小意死了没有? 没死再打他一顿解气,谁教他害自己担心? 征南心思绵密也不说破,只是让常英俊暗中保护。 阿玉由常英俊保护着,看官小意给大队人马包裹在其中,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微微皱眉,也说不上是有点担心,还是气恼他上不得台面。 不禁喃喃低语:“也不知姐姐今天找到办法没有?姐姐好不可思议。与这人相识不过一二次,却吃了大苦头了......” 阿玉微微摇头,学着征南的动作。 其实在远处的常英俊看来,也是百思不解:“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佳人儿,从来对人不假以颜色。却为什么对一个陌路相遇的普通人如此上心?” 第十四章:克星,它有多少种类 官小意又一次死到临头没死了,实在福大命大。 出了牢门,就要进衙门,还是总督衙门。大多数人是要昂首挺胸一把的。 官小意出门时,是绝不相信自己,有机会进总督衙门参观访问。 但他是没什么心情兴致的,失忆没见好,杀手又来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我招谁惹谁了。 这个也可以理解,换了谁不一个样? 已经体无完肤了,再吃上它几刀,回去估计爹娘都不认识了。 关键是家在哪里,估计自己都不认识爹娘了吧。 自己一身补丁布衣,怎么会有一个贵人美女朋友?她问的那个“她”又是谁? 怪事太多,想也想不起,干脆不想了吧。 脸上火辣辣地疼,贵人阿玉就是命里煞星,想打就打,自己只是她的消气包。 唯有阿弥陀佛。 但愿少碰到,最好不碰到;不过好象也不对。 今天要不是碰到了,自己已经到阎王爷那里去查案了,也不能有这提心吊胆的机会。 眼下最急的事是,怎么能从俞大侠这里脱身?最好他老人家改变主意不收徒弟了。 自己到处逛逛,再做个梦弄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要想来杭州?接下来该怎么办? 万一饿了,最好可能找到静心别院;再吃一顿那大姐姐做的美味,饭菜味道实在是好! 可惜刚才气氛太好,只顾了交情好,其实没吃饱。 想到饭菜美味,官小意来了劲头,口水都下来了。 “啊哟,肚子痛!”官小意大叫一声,从马上栽倒在地。 自己伸手一摸嘴角,流的不是口水,是血水,这时候腹内痛如刀绞。 中毒了,剧毒。 严世人马上澄清事实: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干的。 他嫌疑最大!被人打怕了,当然再不肯背锅。 当然严大人练过——说话的艺术。 水平相当之好。 他一句话就将自己洗清白了:“是谁这么狠毒,居然想到下毒!” 言简意赅。一语惊醒,自己了。 自己真是笨蛋呀,早想到用下毒这一招多好? 白伤了二个手下不要紧;挨了三十皮鞭,钻心地痛啊。 严世人愈加痛恨自己人,心中大骂:“奶奶的。一群草包,没有一次计策好用的。下毒这样的好点子,你们就没一个能想出来?” 恨归恨,也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下毒不是他干的。但能杀他的人不一定这么想吧? 严世人真的比所有人都着急,抱着官小意,拍着他的脸真诚地喊: “好伙计,好兄弟。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想办法救你。” 帮人就是帮自己。严世人真诚地认知到,这个无比现实的道理。 “谁会解毒!我兄弟不行了。”严世人满头大汗。 江天一闪身而出。关键时刻必须表现,表现越好,升官发财。 他出掌抵在官小意背心,想凭借深厚内力先护住官小意心脉。他连催几次内力,无奈住手;泥牛入海,内力去多少都失踪。 搞不掂。 严飞鹄问他:“江堂主为什么停下。难道。。。” 他也担心,这人有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江天一摇头说:“奇怪的很。我的内力对他完全无效,不应该呀,就算是普通人也会有反应的,怎么一点没用?” 江天一哪里知道,俞大侠也猜不出啊。 官小意瞎练过混元九诀。混元者,万物归宗是也。 再强劲的内力,除非官小意主动吸收;不然也是唱着大江东去,你知它在哪片海。 “叫人,叫人。杭州那么大,一定有人能救的了他。” 这话严世人说对极了。 当下杭州城里外,还真有哪么一二位解毒的高人在,能杀他的那位就是最好人选,可惜他不了解。 严世人快疯掉,恨恨看着身边一大帮,鸡鸣狗盗人物、骗吃骗喝人才。 他说出一个奖赏,马上有人揭榜:“谁能救活官小意。我保他官封千户守备,再送大宅一栋。” 谁的命这么值钱?当然是天下第四自己啦。 江天一眼睛一亮,摸出一枚信号弹;脸色阴晴变幻,一咬牙说: “我可不可以发信号找人?这人能来必有办法救他。只怕会惊动地方,引起误会惹出乱子来。” 赵大人说:“你赶紧的,有我哪。你们这边救人要紧。” 赵大人很难过:这布衣小子算怎么回事,冤家对头有多少,除了天下第四,还有些谁也惦记着要他小命? 你毒早不发晚不发。我难得出场,你就给我不好看? 这不是要拖我一起下水,当我是同谋。 蓝色信号弹呼啸声起,直冲半空,炸起一朵枫叶形红星,久久挂在当空。 城中官兵果然以为有敌人来犯。四面一片嘈杂混乱,示警号声响起,把整个城都震动了。 也不说官兵的事,自有赵大人安排去处理。 只说江天一堂主,为了升官发财机会就在眼前,下决心召集的帮手到了。 从不同方向,先后来了三位帮手,一人到的最早。 他身穿蓝色大褂,背着一个竹篓,其貌不扬,真的就是一个山里来的老农夫。 江天一看见此人来到,不胜欢喜地说:“二叔辛苦了。你给看看这人还有救吗?” 那人对官家人浑如没见,对江天一的话也不理睬。 反而问他:“你的号箭,可又少了一次了。不是你自己有事,找我干什么?” 一点动手救人的意思也没有。 江天一说:“二叔你救了此人,就等于救我一样,我一样心中感激。三箭之盟还剩一箭,也不违背我们之间约定。” 老农夫说:“号箭是你自己要发的,我可没求你。你我守盟三次:只对你个人危急时有用,不帮你做其它事的。这个人我是不会管他的。” 江天一再说:“这次情况危急不同。我在场他出了事,我也大受牵连。救了他就是救我,并无不同。” 那人冷笑说:“你要受了牵连最好。省得堂中上下数百人,跟着你当人奴才。” “你一心投在权贵门下钻营为恶,还想人人跟你同流合污?帮你救狐朋狗友,想也不要想。” 江天一怒恼地回答:“南山。我这般低三下四的,你还要怎么样?想当老大吗?明王,月姬都来了,我们自家人就评一评是非曲直。” 南山冷冷地说:“我要做老大,当年又轮你排第一?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你发下誓言,从今以后再不把堂中兄弟姐妹,搅进你的荣华富贵中去。大家各走各路。” 江天一仰天大笑说:“南山你错了。我有心时,在哪里都是真老大。偏在我们江南明月堂,我这个老大甘心虚名。十年来可都是顺着月姬安排。” “江南明月,仰月之辉。万事盟的评语,江湖中人哪个不晓得。” “这次号令帮中上下一齐出动,抗击倭寇。还是月姬的决定。” “她说的对,地方有难,江南明月堂责无旁贷。我和明王是非常认同欣然从命。” “这才投在严参将门下。因为贼寇正在嚣张围城,杭州城已经是前线。我投军以来大小恶战十余次,做过哪一桩不符侠义帮规的坏事。” “这位官小意是督抚和俞总兵急着要见的关键人物,赵大人与严大人亲自来请。并不是你胡说的狐朋狗友。” “各位大人决心破贼,能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明王、月姬你们意下如何?” “严大人说了。能救的此人,推功授守备实职。江南明月堂即可以成军开府,大展拳脚,为东南百姓多做些事。” “这不正是月姬的要求,明王你的壮志凌云所在?” 江天一好口才,话说的漂亮,理讲的分明。 原来。江南明月堂的决策人一直是月姬,投军效命是她的决定。 江天一、明王他们个人的用心,在功名前程荣华富贵,是巴不得出山。 严世人接话:“江堂主说的没错。只要用心公事,把人救活了。实授守备一职,准江南明月堂开府成军都包在我身上。赵大人的意思如何?” 赵大人只要洗脱自己,是完全点头同意。 明王开口劝道:“二叔。帮中上下谁能拂了月姬心意?你是这样,我们何尝不是。” “十年来她都不愿在江湖上走动,这一次月姬为什么肯抛头露面,是想为百姓做些事。让大家投效朝廷,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月姬亲自来了,你不信就问问她好了。以我说,您就救救此人吧。” “你也别学那闲云野鹤,不理帮中事了。我们几个一起帮着月姬行侠仗义,解民倒悬。难得她终于肯出来,总要让她心想事成,更加开心快乐才好。” 明王劝人动以情,晓以理。 我们开始了解江南明月堂,其中有多少外人不知道的真实内情。 江南明月,仰月之辉。是万事盟的评语。 南山似乎认同江天一明王说的有道理,嘴里仍然在说: “当年之所以成立江南明月堂,你们俩心思我怎么不明白。我所以加入,一来有心成就你们,二来有我这闲云野鹤,你们可不就老实端正至今。” “哈哈,外人只以为江南明月是志同道合,哪知道其实各怀心思。” “不过你俩都说是月姬决定,她也确实愿意出来外面走动了,总是好事。我问问她自己再说。” “江天一你这一箭号令可是白费,我救不救人与你无关。” 江天一冷着脸也不反驳,只要能救人,目的就达成了。 南山返身去找寻核心人物:月姬。 所有人的目光早都注视在月姬身上,几乎人人都不肯定移开,因为月姬她的美,只需要八个字足矣: 艳若贵妃,风华绝代! 月姬从到了之后,一眼看到中毒的人。对其它人和事毫不在意,一直只关心官小意。 这时低呼一声:“不好,他只怕撑不住了。” 她的手抚摸过官小意的脸,很自然地天经地义。 官小意先是听到她的声音,又被小手贴额爱惜,美好的感觉令他从昏迷中醒来。 “我梦里有你,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官小意呆呆望着眼前人,不敢确定是不是梦,打了自己一巴掌,真疼的。 梦里的她和此刻一样温柔。 此刻他是真动不了,即使是生龙活虎,又能给月姬抱着枕在她怀里,那也是不想动的。 失忆的官小意坚决有了从此不动摇,从此赖上她的计划。 一个“又”字彻底暴露:这貌似老实的小子居然......其实是半点不老实的。 月姬瞬间耳根飞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就有了泪珠;只说的二个字:“是我。” 她回头看着南山,央求说:“师叔,你帮月儿救救他。他真的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的人多了去,无辜死了有多少?也不差他一个。他与这般人搅在一起,早晚也变坏,何必费事。” 南山是不屑与权贵结交共事之人的。 月姬突然说出一句话,南山就认输了。 她害羞又坚定说:“那天三哥同他比武时,我给他抱住亲过了。我舍不得他了。” 江南明月中另几位一样震惊:月姬给这小贼抱住亲了? 月姬。人如其名,是高洁之人。 十年来。有多少英杰才俊朝思暮想、爱慕追求,任谁人物了得,见她一面都不可得,谁又有这样福气? 十年前江南明月堂的成立,正因为江天一与明王二人倾心爱恋着她,想守在她身边保护她、陪伴她,奢望有一天梦想成真。 多少年来大家守礼相待,亲如兄妹,连她的手指也没碰过。 江天一很不确信。怒怒地盯着明王,意思很明白:死人哪,你? 第十五章:此誓,不为地老天荒 让你陪同月姬办个差事,怎么会让这小子得了手。月姬所说如果是真,你和我岂不是再无半分机会...... 月姬所说比武一事,明王不堪回首,此时不得不再想起: 那天明王眼看要输的很惨,月姬就用计赚了官小意,美人计。 明王开始赢时开始输,输的一塌糊涂。 明王几天来,心中一直就想,假如月姬也肯,和自己跌一跤...... 还要什么输赢面子! 一生,何求。 同时心里妥妥地认定:江湖人动手,用诈用计理所当然。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此刻与江天一目光一碰,二人彻底反应过来,完了! 月姬当众说出这件事, 她是认真的只想说一个目标:她在说。。。亲,过,了。 只能嫁给他了?! 明时最重名节。 好人家的好女儿家,当众自动承认这事。它还能是其它好事?是天大好事。 南山苦笑一声:“你这孩子。师叔真拿你没办法,你可不能诈我。” 这小子命不该绝。不然月姬还没嫁人,岂非就孤独终身? 月姬垂首。 拨弄着官小意额前汗水湿透的乱发说:“您待我一直有如父师,月儿几时会用这等事说着玩笑?” 南山一拍额头,猛然想起: 月姬一见人,自然而然地就抱起人来,让他靠在怀中。不是自己最要紧的,那个女儿家会就这么做? 南山安慰她说:“好孩子不着急。他是喝了鹤顶红毒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随便一颗药丸......” 他这颗药丸差一点就送进官小意嘴里。 忽然住手,脸色极为凝重:“嗬。他先前还中过毒。这毒极是厉害,这个是什么毒?什么人有这等手段,难道是玉霄宫主九天真人?” “不可能,对一个无名小卒用这等天下奇毒,岂非太不划算?简直暴殄天物。不值当,不值当。玉霄宫绝对不会做这等大亏特亏的买卖。” 月姬是非常了解自己这位师叔的。 南山一旦唠叨个不停,是碰上棘手之事了。当下屏息以待,只盼他能有办法解官小意中的毒。 严世人也心急,凑过去关心地说:“你先别管他亏不亏的,救人要紧。你是能救还是救不了。” 南山挥手一击,打的严世人跌出好多步,骂道:“别来烦我。” 严世人一生只有他打人,今天托他好朋友的福,接连让别人打了二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一点不骗人。 好嚣张的匹夫,敢打老子!严世人张口就要喝令手下人:动手,找回来。 马上命令自己必须忍受:还要靠这老匹夫救命哪,只有强自忍着。就当打在别人身上,不关自己事。 南山把了几次脉,换了几粒药,始终没有把药放进官小意嘴里。 他抓抓头,向严世人说:“实在对不起。我本领不够救他不得。你打还去吧。” “我号称医神南山,却解不了这毒。以后再不敢称神了,连医都算不上。” 他神情极度沮丧,忽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南山看也不敢看月姬,说了毒情判断:“这毒如果没撞上鹤顶红,一时半会是不会要他命的。” “那下毒之人也不知什么原因,本是想借毒控制这小子乖乖听话。” “没曾想今天还有人下毒要他的命,二毒相冲并发,可就极难能解毒了。” “他这条命,除非神仙来了,真的不是我不肯救。” 他“啪,啪,啪”连打自己几个耳光,咒骂道:“什么狗屁医生,自己人的命都救不了。不如死了算了。” 月姬听了。泪珠不断,一个字也没有。 江天一,明王先惊后喜: 惊的是:官小意有事,自己的前程,恐怕指望不上严参将了。 喜的是:官小意真要死了,多年来对月姬的一片心,就还有希望。 月姬从泪光里看到他们奇怪的表情,心中一动,脸上现出刚烈坚毅神情; 又低头满含深情地看着官小意,看了许久。 官小意早又昏迷过去,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如果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决定,一定是宁可不要命,坚决不答应的。 她轻轻地,拨开官小意头发,轻声说:“那天是那边,今天就这一边吧。” “你要听好了,以后绝不可轻信别人说的话,她假假真真的,你能弄的明白?” “没的又上人家当。如果又耳根子软,不止害已而且害人。你可都记住了?” “嗯。我懂的,你不说话,一般都是心虚好面子,心里一定记得牢牢的了。” “从今以后。你若死了,我活着也是无趣。” “你若是能活着,只许快快乐乐地;一生平安幸福,再没这些凶险磨难。” 说完一口亲在他耳根处,一滴泪珠也同时落下,碎成无数泪痕扩散开去; 这一滴泪是生的诀别。 一见倾心,一见终身,一生却不能相守。 这一滴泪是人生的注定,注定了她的人生;也注定了许多人的,命运与结局。 或许是泪珠的冰凉刺激;或许是心灵的感应,又或许是梦中。 昏迷中的官小意喊了一声“不要”,伸出手在空中乱抓,拼命想抓住什么; 月姬不忍心,伸出手让他握住,官小意才安静下来。 月姬却不曾再流泪,忽地低声轻吟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是我新近看的词呢,写的可真的好的呀。” “我一见便喜欢极了,真个就如我这些日子来的症状一模一样呢。” “念着如果有一日,你肯娶我时;花烛之下,让我好好儿看着你,把这些轻轻地对你说了。” “也不知你是不是,要笑话人家不知羞呐。” “你教我有什么办法?便是那日撞见了你。我就晓得我寻到你了,你就是我的天。” “那怕是痴心妄想,也是没药可救;便是有药,我也是不肯吃。” “你刚刚说的话,我听的真真了。想是愿意见我,不会嫌弃我。” “你知道吗?我听了欢喜的紧,再没有别的奢望。” “今天我都说给你晓得了,可不许笑话人家。从此之后,这些话只怕再也不能对人说的了。” 她本是吴音侬语,素来说话已柔婉动听。 此时倾心而诉,声音虽然是极轻极细;众人屏息以闻,真个是闻者无不恻然。 她放下官小意。 抽回手,理理自己的妆容; 她站起身面向众人。 毅然决然地说:“在场所有人,我猜其中一定有人,能有办法救得了他。” “我当众发誓:只要谁能救官小意活命,我就嫁给谁。为婢为奴,但凭所欲;甘苦生死,唯命是从。你们都听到了吗?” 南山大惊,急忙制止:“万万不可。月姬,你怎么能拿自己一生作酬。” “我们江湖儿女,与人动手过招性命相搏,有所接触本是正常不过的。” “你与此人才见得一次,他是何等人物,人品又如何?我们是一概不知。他有无家室,心中有没有你,你们既无婚约,亦无信物;不值得这样做。” 南山虽然痴迷医术,见识阅历却极是不俗。把这件事各处不合情理一一指出,只要月姬收回决定。 江天一明王也说: “这人二叔说难了,便是八九不离十。你这样做却是何苦!” “二叔说的极是,这人心中有没有你,或许是个薄幸寡恩之人也未可知。” “我们与你义结同道,创立江南明月堂多年。” “我们的心意你是明明白白,十年过去,你不为所动。难道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之人,你就不惜自己一生了吗?” 月姬凄婉一笑说:“对不起。二位哥哥,我知道你们待我的好。我无亲无依,有了你们便是我的兄长依靠。” “十多年来,大家关心我爱护我,一直如此。我心里都知道。” “这人该当我的命中注定,说不得道理的。无论他是何等样人,即便再坏。要我为妾侍奴婢,视我无半分可意,我也是一样待他。” “哪怕是今生有缘无份,与我也是三生有幸,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这一番话说出。 比什么海枯石烂,山崩地裂的盟誓,令人黯然无语。 明王忽然问:“月儿。是不是就算本人救不得,找到能救他的就行?” 月姬说:“是。只要救得了他。出手救他活命的人不反对,我便任何事都可接受。” 南山急的以手捶头,打的砰砰响,口中呼呼说: “等等,等等。容我再想想办法。只要我找出办法来,你这发的痴誓,就不作数了。” “你这孩子走火入魔了,失心疯无药可医。呸,自己医术不精,便推说无药可医。该死,该死!” 南山在那里冥思苦想,痛苦不堪。 严飞鹄手按腰间刀,不动声色地游目四顾,若有所思地看着现场奇峰突起的变化。 第十六章:情敌援手,动机难言 江天一突然抢上一步,伸手去抢官小意说:“我想到一个朋友,一定可以医的活他。” 明王急忙从背后拍出一掌,喝止道:“老大放手。唐门三英的唐问盟是我好朋友。只有去唐门方才能解毒救人。” 江天一并不回身,反弹起一脚,倒踢明王;这一招“灵鬼踢灯”诡异精妙。 “唐门远在天边,等你赶到人早就死了。完全不可行。” 明王双臂一挡,砰地强挨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抽出一柄精钢骨扇,再攻上去。 “唐门的人已来到江南。江老大,你的用心我会不知?你不过抢了人去,假说找人医救。” “人救不救得,你都有急难援手之功,好博得月儿感动不是?这人死了,你也有机会胜算。” “你真有什么朋友会解毒,可能说出他是何方高人,又恰恰离的不远?你说不出,分明是假的。” 江天一返身屈指为爪,一招锁喉凶狠地抓向明王颈项,恼怒地说: “你本领不行,心术更是歹毒,如此挑拨离间阻我救人。故意纠缠不放,是不是盼这人死了?你没看月姬伤心欲绝吗?快让开!” 二人就在官小意边上你来我往,各出杀手绝招。 用尽平生所能,但求击退对方,好抢了人去;却决不愿对方抢到人。 多年来合作甚好,同进共退的一对战友,终于撕下伪装。为了一直以来的心愿,自己人打自己人。 什么志同道合,什么理想抱负,都当不得真的。 利益有利之时,大家可以一致;触及根本时,只有分个胜负。 何况,他们这是为了,自己苦苦追求了十多年的心上人。 冲动与自私,老天都分不清,应该不应该。 “你们要打请到别处去,不要伤害到他。他若是死了,我决不独活。” 月姬一心尽在官小意。 现场,此刻,唯有严飞鹄可能分的开他们二人争斗; 严飞鹄远远避在一边,脸色阴阴的,似有所期待;也不知他琢磨什么? 月姬想上前保护官小意。 南山一直是发呆,江天一、明王已打疯了,她如强行突进去,自己受伤倒没什么; 只怕他们一齐出手伤害官小意,自己万万不能护他周全;因此几次想抢人,还是下不了狠心一试。 她正绝望无助时分。 突然听到有人呼喝:“你这一招横扫千里是不错,却也奈何不了我。看招。” “轰”一声响,半空中有人对了一掌,声势极为骇人。 那人骂道:“他奶奶的南宫二货,你怎地暗中出脚偷袭?” “啪”地一声摔了人下来,一个三十上下、非常雄奇的锦衣卫百户。 “西门霸王你很光明正大吗?拳脚不行,拿脑袋撞人,不如街头无赖打架。” “啪”地一声又摔下个人来,一个二十五六、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 二人一前一后,恰恰摔在官小意边上,立刻跳起来; 西门动作快,“呼”地一拳打过去,叫道:“再试试我的打狗神拳,打烂你个二货南宫。” 一拳过去,把官小意身边一堵墙轰然打塌;尘土飞扬,青石爆裂,威势实在惊人。 南宫不屑地讥笑说:“分明泼皮招术,也不怕人笑话,我还你个除虫弹腿。” 弹起一腿,将一棵径长逾尺的树木,踹的拦腰折断飞起,排山倒海般旋转而去。 江天一,明王二人猝不及防。 明王仰首一个倒飞,远远避开。 江天一疾出一掌拍在树干上,树干劲势强大,带着他向前飞舞;江天一唯有提身一纵,跃起让过。 这一下,他二人都远远离了官小意。变故横生,也就打不成了。 严飞鹄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他抬头向东南二边高处扫了一眼,再看回现场的热闹。 难道他知道这二个人必然会出现,难道暗处还有高人隐身? 西门,南宫二人所到之处一遍狼藉,哪里是比武,分明就是搞拆迁。 更气人的是南宫居然指责:“说好再不坏人东西,你又打倒人家的墙壁。西门不是东西,算你输了。” 那边的西门反唇相讥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呢,毁坏了一棵参天大树。南宫可是玩意,是你输了。” 二人谁也不比谁善茬,斗嘴也是一字不差;实在是当世同班同学人物。 当下各展架式,说道:“不算,再来。” 西门眼前一亮,忽地说:“咦。这小子不真是我要捉拿的贼人吗。” 便要来拿人。 南宫低头一看,可不就是官小意,他立马护住说:“谁是贼人,这是我的兄弟,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他。” 西门再向四下一看,终于看到严飞鹄。 当下打个召呼:“严千户好。我从领了差事捉拿钦犯,路上给这难缠的家伙挡着。一直打到今天,这一架打的倒也痛快,只是差事还没达成。” “千户稍等片刻。人犯就是这人,我马上把他拿了,一定不辱使命。” 严飞鹄是什么人,哪会吃他这一套。 先是眉头一皱,接着一摆手说:“不用了,海捕已经取消。这人并非倭寇,是自己人。百户用心公事,多日鏖战胜负不分,不如歇息。” 他这话,分明话里有话。 谁都听出来: 你们打一架,打个没完没了几天几夜?你不累,也不干正经工作;锦衣卫可还给你发薪水哪。 你们要打上一年,我是算你忠心耿耿出公差呢,还是算你阴谋诡计干私活? 西门失望地说:“海捕取消不捉了?这架也就不用继续打了呗。” 他这失望什么,没有了带薪休假的理由了? 他向南宫说:“打了几天,耽误了我用心公事,好在千户并不怪罪。” “你的本领根本不行,用点心好好练练,下次再打过。” 好嘛,原来你都知道自己没干正事。 哪就,啥也别说了?严飞鹄是不打算追究你的。 南宫抄手扶起官小意说:“我兄弟这是给谁下了毒,我自然要救我兄弟要紧。可没功夫再逗你玩。” “下次就下次,你最好回师门再学几招。” 南宫的话,铁证如山。敢情这二位,一直逗你玩。 他二人拳脚上谁也奈何不得,嘴上功夫也一样不相上下。 西门这才看见有美女惊艳,细细地看了好几眼; 最后鼓起勇气问她:“这么美丽又正当其时的人物,我西门霸王头一次见到。” “你一定就是万事盟赞为武林第一美女,人人惊艳倾心的月堂主了。” “你的名声听了十年了,终于见到,可真不容易。” “这一架打的糊涂,却是打的有价值。月姬大美人你好,那一位是二货南宫,他前日听说你现身人间,还在嗟叹何时有缘得见梦中女神哪。” 回头对南宫二说:“哈哈。我先认识了月姬堂主,已经说过话了。这回你输的无可抵赖。” 南宫二到场之后,一直不敢正视月姬,仿佛追星族头一次见到梦想女神。 这状况分明有古怪。 南宫期期艾艾地说:“少年时我算是远远见过的,可叹十年倾心,一直无缘相识。今天能当面拜会月堂主,真的了结一桩心愿。月堂主你好。” 做什么事都从容自如的南宫,见到美女,也比西门强不到哪里。 南宫二看一眼不省人事的官小意,又偷偷看一眼月姬,眼神中很多惆怅,真的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姬呢,她只是淡淡地说:“王侯将相才是人人注目的了不起人物,多谢你们夸赞我了。” 她不是无视对方,是根本从来就没在意过谁,她的眼里只有官小意。 “你们能帮我救他吗?”月姬简单地问。 “他是我生死兄弟,我自然是要尽一切办法救他。” 南宫二一把脉再一探鼻息,叹了口气说:“小兄弟,你我才几天不见。你又遭遇些什么了?给人下的好毒,只怕这一关有些难过。” “你我遇到三次。怎么你的麻烦,一次比一次更麻烦的?可不是事精下凡,专跟麻烦过不去的?” 南宫二精譬,一语中的。这二货一点也不二。 明王喝道:“把人放下。” 与江天一对望一眼,双双抢进来。 南宫单掌横切,一掌扫出,将二人迫开。 低沉喝道: “江天一,明王。南宫今天要救人去,没工夫和你们纠缠。识趣的走开点,别逼我伤人。” 他素来儒雅从容,是官小意失忆前见过最有风度的人物。此时瞪眼一怒有若天神,凛然威严叫人不敢撄其锋。 “啪、啪、啪。”有人鼓掌而来,是位白衣公子,唐门三英之三少唐问月。 “月姬堂主安好。小生唐门三少唐问月,请问月姐姐,你先前发的誓言是否还有效?” 唐问月彬彬有礼地问,他的笑容还是温暖如春。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月姬,目光中有惊艳也有困惑,非常复杂。 唐问月正在问月姬,这名字对上了人。 “我做过的决定,从来算数。”月姬平静如月,她的所有关注,只有官小意。 “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就出手救人。” “你说。” “十年前苏州虎丘,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突然弃苏州而去,十年再不回金陵门?你一切都明白告知我,我自然设法救这位官小意。” 唐问月很轻蔑地指向昏迷的官小意。 月姬默然不答,南宫二望了西门霸王一眼,挡在唐问月前面。 西门伸伸懒腰,向黑暗中大声说:“是哪位朋友藏头露尾地不肯现身?还要人请嘛。”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白袍人阴阴冷冷地,散发着阵阵刺骨杀气,已经落在当场。 他只说了四个字:“我是无天。” 第十七章:风云动,月明照何人 西门霸王看向严飞鹄时,严飞鹄不言不语地恰好踏前一步,与他形成夹击之势。 当世九大高手,为了十年前的苏州血案,为了官小意,为了各自心中追寻,展开了无声的较量。 现场情况极为复杂了: 月姬守护着官小意,南山在一边守着她,南宫也在边上关注官小意; 唐问月与无天对着南宫在外面,又有西门与严飞鹄盯着他们; 江天一与明王立在另一边蓄势待发。 严世人已经看出不对头,手一挥,手下一大帮人把以上人员都围绕在当中。 风云际会也好,风云变色也罢。世间许多事,该来的早晚要来。 赵大人是个文官,轻轻巧巧地说了一番话,局面马上改观: “各位身份不同,都能急公好义是非常难得。月堂主是事情的关键,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位唐公子的帮助好了,其他人最好就不要多事。这个官小意是一定要想办法救他的。” 赵大人的话很难懂,赵大人的话很好懂。官话都很难懂;不要闹事先救官小意,这个很好懂。 兵部侍郎的话,懂不懂你都要照办不是? 严飞鹄马上答话:“遵命。一切以月堂主意愿为准。月堂主,你想怎么办呢?” 南山向月姬说:“王侯将相皆为当世奇人,南宫二公子要救他的兄弟朋友,必然有把握找到东方老儿。论医术他远远不如我,说到解毒,东方相是天下第一,我很服气他。” 月姬这才正眼看了看南宫,南宫重新又施一礼,说:“月堂主放心,我决不能不救我的兄弟。” 严世人适时发言:“很好,我相信南宫二公子,我也非救我的旧伙伴老朋友不可。各位少安毋躁,今天绝不许计较你们的江湖是非。” 月姬微微点头,将人交给南宫,什么都不用说,行动代表一切。 唐问月剑眉轻挑,刚有动手之意念;严飞鹄“呛啷”一声,伏魔斩已经弹出一半,他好整以暇地说:“伏魔斩可是东瀛宝刀,锐利无比啊。” 这话什么意思:唐门三英固然暗器功夫超强,有神鬼莫测之能,但你要敢乱来,锐利无比的伏魔斩你挡不挡的住呢? 唐问月愣住,二人年纪相当,论心思自己已经输给对方,大内神鹰果然利害。一念之间决定今天不如收手。 严飞鹄将伏魔斩一收,随手就递给南宫,说:“这刀是官小意的,你还给他吧。” 南宫说一声:“多谢。” 认真地看了严飞鹄一眼,对这个比自己小二三岁的锦衣卫露齿一笑,二人目光对接,不用多话,一切双方心知。 南宫接过天魔斩携着关小七,理直气壮兼莫名其妙地说: “关兄弟是我的好朋友。我能不能找人救得了他,都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与所有人和事都无关。” 无天忽然开口说:“征南世子有令,官小意不能离开杭州。” 征南将军的招牌,别说赵大人,胡大人一起来,也要考虑后果。 南宫二很傲然地笑了:“王在朝堂侯在野。南宫二今日以南宫世家名声作保,无论我兄弟是死是活,明天我必然亲自向北王请罪。请问在场各位,我走的了嘛。” 江天一向明王看一眼,二人同时上前说:“江南明月,仰月之辉。月姬想怎么办,大家最好别为难。” 尽管十多年心思转眼成空妄,心中悲痛欲绝了,江天一与明王一万个不愿意她的糊涂选择,也不能让外人欺负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西门讽刺说:“南宫的废话真不少,改行说书吗?你要救兄弟,只怕没那么容易。” “就算你寻到人,东方老儿贪婪的狠,你拿什么物件跟他交换。只怕空口大话,空忙活一场。哈......” 忽然想起一样东西来,不禁看了严飞鹄一眼,眼中颇有惊讶之意。他本来伸手入怀,打算掏出什么宝贝来的,此刻也不能再拿出来了。 严飞鹄只当不知道。缓步走向月姬,似乎有话说,看她一眼之后却没有停下,半途折向严世人说:“仁叔。吉人天相。” “这位官小爷自身不见得有什么神奇,偏偏有缘结识那么些佳人高人,愿意为他担当。纵然有险难,我看一定是有惊无险。我们静候好消息吧。” 严世人吩咐:“备马车用快马,让南宫二公子早早动身找人去。” 无天偏偏执着,冷然说道:“既然如此,我跟着去监视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无上门无天;征南将军北王。有实力,有背景,谁又能不服? 西门霸王哈哈一笑:“我最瞧不惯人牛逼哄哄,你过得了我,再说去也不迟。” 他准备强行出手截住对方了。 街上转过来一群衣冠不整的巡城兵马,实在有损军威;赵大人眉头刚要皱起,已经看到后面转出来一个将领。 此人年纪不小,三十多了;军职不高,连战马也配不上,只好走路。 他身高九尺有余,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一样是盔甲不整,却有如天神一般气势磅礴,任谁也不敢生轻视之心。 总旗行了一个军礼,手中现出一面令旗。 金黄色令旗,绣有七彩凤凰! 挺立当场朗声说道:“末将皇甫将。奉命传令:救人第一,不得阻挡。” 旋即向南宫一笑说:“南侯,我们又见面了。你先走吧,我随后还有要事找你商议。” 南宫报以点头一笑,这节点,不是叙旧时刻。 见到七彩凤凰令,从赵大人起所有官员将士,无不跪拜在地。无天也没了嚣张气焰,伏身拜倒。 唐会南轻轻一拉唐问月,唐问月也只有跟着跪拜。心中疑惑:七彩凤凰令是什么来头?威力如此大! 南宫登上马车,安置好官小意,刚要挥鞭启程。 月姬如仙子临风,飘上马车;大家才知道这风华绝代的美人,原来也是高手,她可不单单是武林第一美人。 南宫紧张地问:“你来做什么?” 月姬不答话,只是在车前横座旁安静坐下。南宫也就不再说。 大家听她说过:他若是死了,我决不独活。 知道她跟去,无非要确定关小七生死;假如关小七死了她肯定也跟了去了。 性烈、情坚。 其它呢,没了。 一见倾心,一见终生。在场有很多的痴情人,都明白她的选择。 连严世人都为她感动,当下收起贼人心思,端正心态;再不打她的坏主意,也就不偷看了。 严世人心情是很不愉快的:官小意你十七八代什么的,老子跟你说,论起来大家怎么都是老伙计一场。怎么能我看上了谁,都有你捣乱?合着好人好事,都归你一个得了。 当然什么事必须讲什么先来后到、有缘有份?世人兄是从来不认同这个道理。 他只是非常想不通:家乡的小姐、眼前的月姬,还有刚才的贵人。 阿玉说过了,再敢欺负她的赖皮狗贼小子,就得当街掉脑袋。 七彩凤凰令的主人又与他有什么要紧关联? 这当年就愣头愣脑的傻小子,是怎么结识这许多奇异人物,弄出来这许多好事的? 南宫驾着马车向北出了城,一路向天竺峰而去。 闷声不语好久,南宫耐性上比不过月姬,只好先开口。 南宫没话找话:“江南明月堂多年来侠义当先、扶危济困,美名传遍大江南北,一扫江湖帮会争强斗狠,唯利是举的风气,不愧是天下第一堂。” 月姬毫无心意与他客套寒暄,只说了一句:“都是人人该做之事,没什么值得说的。” “月堂主统领有方,处事公允。你的才能品德,不只是你们帮中上下尊重,江湖同道也是非常敬服,多少豪杰都不免有愧杀须眉之感慨。” 月姬并不往下接话。 南宫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很有些困惑,想请教月姬小姐。不知能不能问啊?” 南宫二有时候真的很二。 月姬听出他话中的坚持,想了想说:“二公子是他的好兄长朋友,自然我也认同的,有什么事请说好了。” 南宫二头一回是因为别人的面子交了个勉强朋友,好在他脸皮厚,开开心心地说下文: “说起来不怕月堂主笑话。十年前,那时我十六岁,曾有幸远远见过月堂主,真的惊为天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有佳人,愿为知音;这是南宫十年来的心愿。世人多知我痴,十年不愿成家,以南宫二称呼而不名。却不知我这个二,皆因仰慕月堂主而得名,实在恰如其分。” “不想十年匆匆过,始终是无缘拜见。至今我还想请教,南宫哪里不如人?入不得月堂主慧眼呢。呵呵。” 这些话南宫其实已经说过一次,旧事重提,正说明他心中有结,是个坦荡君子。 月姬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十年前见过吗?我可真没有印象。公子当年一出道就誉满天下,名列天下四少。天下仰慕你的人不会少的,也不差一个半个。” “我也不是刻意,不过是性情如此而已,不喜欢结交异性朋友的。怠慢了南宫公子,还请多宽容。” 南宫追根问底:“凭什么江天一、明王经就能成为你的朋友,其他人都没机会呢?” 月姬真诚地说:“江大哥、明三哥是我师叔南山的故旧晚辈,小时候就认识了。总角之交的亲戚朋友,并无其它不同。” 南宫默然无语,想了一想说:“你说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南宫和很多人一样好奇。” “该不会是你这位月中仙子,不喜欢凡夫俗子?也不知是哪位天神人物才能博得芳心。” “万事盟开出盘口,十年榜首依然是猜对你志向选择,彩头一赔十万。比猜中明年武林盟主人选的彩头还高。” “今天大家都看到了,幸运者就是我这个兄弟。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在万事盟下过彩头,能不能赢些酒钱,他还欠西门王一个大人情没还。呵呵。” 南宫的机敏,原来是有目的在。 “万事盟总是无事生非。”月姬只说了几个字,脸上微微起了害羞。 这一番对答,可知月姬对异性的态度十年从没变过。 官小意的奇迹,比万里无一难上加难。 第十八章:天下事,总不易迈过去 杭州别宫。征南将军临时行营。 “七彩凤凰令出现。属下谨记将军之令,才不敢阻拦南宫二出城。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无天头也不敢抬,等候堂上人发落。 “令旗一出,我在也不能阻止。这事就到这里吧,你做的很好。让你分享一下,胡总督的除倭之策,我很认同。大计已定,海盗倭寇猖狂不了几时了。” “明天是个重要日子,你会同常将军他们用心把誓师大会办好。事关重大,细节很重要,你千万多辛苦。” “天恩浩荡,幸不辱使命。事情办过,即日就要回京复命。” 堂上人是位金甲将军,身材欣长、风度翩翩,看侧影就是一个大帅哥。他负手面向窗外明月,正出神凝视。 “官小意生死不明,明天能出席吗?要不要我追上去,把人弄回来。”无天很忠心也很关心。 “不必了。明天自然有人会请到他来的,但愿一切能好起来。听你说了经过,此人很有趣,我倒开始对他感兴趣了。” “是。世子请早些安歇。”无天再不敢多问,恭恭敬敬行礼,倒退出去。 “你果然来到杭州,为何不肯见我一面。唉......”征南意兴萧索,低声喟然长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七彩凤凰令,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 杭州严参将府第。 “明天非常关键。于副将统军,各位侠义英雄协助;具体干什么,一切听候俞总兵将令。决不能丢我的脸,立功者重重有赏。大家知道了?” 堂下官将与江湖人物十数人,齐声轰然答应。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家很有气势,很好,很好!我非常满意,其他人先去休息。江堂主、明堂主跟我来,严某有要事相商,” 严世人意气风发地下指令。 内堂。 江天一、明王与严世人围坐在茶几,茶正香浓;严世人亲自倒茶,抬手请二人品茶;这份殷勤接待江堂主首次享受,顿时生出知己之感慨。 他品茗香茶,询问严世人:“参将大人特意留下我们兄弟二人,是不是有重大事情要交办。大人放心,但有吩咐,赴汤蹈火也必然完成任务。” 严世人哈哈一笑:“江堂主别紧张。向日不知道你的能耐,多少有些怠慢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好兄弟,你们的前程包在我身上。” “月堂主美若天仙、艳过杨贵妃!世间惟有那人之美能相辉映。严某运气不错,都有幸见到;难怪你们二位情种,十年痴心追随。” “你们跟我说说,是怎么认识我老朋友的。这位爷打小呆头呆脑,并不是会来事人物,他出家门不过一个来月,是怎么能与你们有这样深的交集。” “王侯将相、江南明月、玉贵人、凤凰令主,俞总兵再加上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哪。” 严世人发出一声感慨来。好小子,你开挂了不成! 江天一与明王对望一眼,顿时生出同病相怜、英雄气短来;一杯茶捧在手心,真是满腹心酸事,三个苦命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咬牙切齿地认同:命苦决不怪政府,都是官小意这王八蛋惹事! 他们开始声讨官小意,当时没带记录员,我们先略过不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我们都会了解。 只要官小意不死,他的失忆早晚会好,让他自己坦白,要不要从宽发落,到时候看天意吧。 君子无罪,怀壁其罪。还有一句更经典: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一晚很多人惦记官小意,是不是都是贼心,只有天晓得。 ...... 杭州蜀商会馆。其实是唐门江南议事堂。 “富阳遇上官小意,是否并非巧合?月姬刚现身杭州,三少已经到了江南,一切是否早有安排?” 唐会南是唐门江南议事堂堂主,在门中地位极高,却毫不知情,今晚终于开问。 “会南叔不必惊奇,江南明月堂任何重要变故,尽在掌握中。月姬一动,尘封前事自然风云再起,不只是我,唐门三英尽出;苏州血案必须血债血偿,十年了,唐门决心不再隐忍。你听命令就是,不要露了风声。” 唐问月的回答,让唐会南暗暗吃惊,他又说:“那月姬果然格外美丽,三少为什么要现身应誓,急于追问当年之事呢。” “我十年前改名问月,见到她自然要把握机遇,问不得吗?此人天生娇媚,我总算明白当年十三少为什么会痴迷她了。我一定要在她身上探出真情来!” 唐问月声音不高,斩钉截铁地,阴冷更浓郁,整个大堂一遍萧杀之气。 他年纪不大,杀气腾腾。唐会南打了个冷战:真情,血案的真情还是唐三少动了真情? 唐会南不敢问。因为面前人就叫唐问月。意思是我要问月姬,真情是什么。 ...... 任你千方百计,不敌南宫一策。这是万事盟早有评定。 南宫一番话,终于说透了一件事:不管月堂主发下什么誓言。也不管南宫当年惊见天人一见倾心,十年遗憾无缘。官小意是他的兄弟朋友,南宫救兄弟,绝不是为了有机可乘、横刀夺爱。 南宫的侠义:为所当为。不矫情不虚伪,知己难得不怕人笑他二;知己不只有红颜。 南宫的侠,不是他想不想当,也不是杀伐得来,他身上体现的是知行合一。 月姬马上想通西门南宫从天上摔下,不是功夫不行,所谓巧合,无非侠义用心。 称王称侯,不单单是武力神通,机变手段高明。王侯有道,才当起这称谓。 她心里对西门南宫生起深深敬重,这样的人物是值得生死托付的。 南宫从没有过与一个女子夜里共一辆马车同行的经历,何况这人还是他曾经单恋十年的女神。 对方坐在车前横坐上,话又不投机;真让他有些缩手缩脚,施展不开。 再说了坐在车外面,哪有坐在车内舒服? 南宫当下说:“月堂主你还是进车内休息吧,也好照顾一下小兄弟。” 月姬答道:“是我挡了你驾车了,我下去走就是。”就要起身下车。 南宫看她会错了意,赶紧澄清:“你坐你坐,不妨碍。此去天竺山路程甚远,走着去太费时间。” 南宫便利口才完全失灵,几乎不会说话了。 很久才说一句:“月堂主要不要进去看护一下我兄弟,他昏迷中要人照应的。” 月姬正容说:“他是他我是我,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改的。他活着时再不碰他半分,除非他没得救,我自当为他了理一切。” 她不知道南宫有没有听过她的承诺。但她能凭一己柔弱之力,领导堂中数百帮众;人人携手并肩,帮会越来越强盛;言而有信是极关键的一点。 她有天生妩媚娇艳、有本事担当、更有节烈。 南宫从来无比欣赏她,从来无缘理解她。 “哦”了一声,也找不出话说,只好闷头驾车。 山道崎岖,马车驱行又疾速;过大弯时遇上坑洞,马车猛地一颠一倾,几乎翻车,官小意给颠出车去。 南宫一手驾车一手抄人,动作还是那么潇洒。 但顾的了人和车,就顾不上随手放在身边的画卷,这画卷他是须臾不离身的。 画卷飞起向车外跌去,南宫懊恼地微呀了一声,生怕画卷摔坏可就不好了。 月姬伸手一接,先拿在手中;她动作有如仙女下凡,姿势非常动人。 南宫腾出手来时,终是慢了一些,当下伸手说:“还我。” 月姬递给他,看他长嘘一口气,极紧张这画卷。知道了这事物于南宫是极为重要。 她也不问,又是安静坐下。只是坐的更靠边侧,几乎是飘在车辕上,尽可能不妨碍南宫驾车。 南宫本想请她往里坐舒服点,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二个慧心灵性的人,都知道对方在这辆马车上;有极重要极在意的人或物,只是谁也没有点明。 走了近一个时辰,早过了西湖。 南宫看看山势情况说:“应该快到了。” 月姬“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山路颠簸,人在车上来回摇晃。 官小意在车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叽哩咕噜的也听不真切;好像在喊人:“小姐可儿、神仙小仙子、月、姐姐。。。” 后面的“月,姐姐”相对清晰,南宫与月姬都听清了。 月姬很想进去照看他,却忍泪偏头向外张望,强自压制自己的心念。 南宫说:“月堂主。麻烦把帘子揭开,我看看他要不要紧。” 月姬揭开帘子,点起火折子。 官小意双眉紧蹙嘴角有血,依然昏迷中,好在并无恶化;月姬总算看清情况,心中稍稍稳定些。 南宫不无忧虑地说:“老天保佑东方相可别外出闲逛去。只要他在,兄弟你就大有希望。” 月姬在黑暗中紧咬樱唇,心中暗暗祈祷。 马车转过半山弯道口,前头林间道边,有一盏桔红色灯笼亮在高高的树枝头。 南宫高兴地说:“好兄弟。你可真是福如东海!挂红灯笼说明东方没远行去。” 他这话是说给月姬听的,好叫她别太担心。 他返身抱起官小意,对月姬说一声:“你来驾马车,小心些。” 如飞箭一般窜出,他在林间疾起疾掠;直线而行,可就比马车快的多了。 月姬知道南宫用意何在,心中为官小意高兴:“严飞鹄说的一点不错,你可真有人缘。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一面欢喜,一面总是担心:东方相有没有能耐解这天下奇毒呢? 当下也弃了马车追赶上去。 她赶到前头,远远看见远处山谷深处有一处馆舍,应当就是东方相在杭州的家了。 这东方相的家可真有讲究: 房屋前面一片平地上,四面八方种着森森高木。 人到的近前,只能远远看见屋顶;林间有路曲曲折折,而且来回迂回,四通八达相互通连。 靠外侧围绕着一圈三层栅栏;上面画满红色骷髅,警告闲人毋近。 到近前了,看见南宫在路口处踌躇不前。 南宫走了几个来回,长啸一声,朗声说道:“在下绍兴南宫,求见东方先生。” 一连说了三遍,谷中馆舍灯一直亮着,没人答应。 月姬很讶异相询问:“南宫公子,为什么不进去呢?” 南宫伸手制止说:“月堂主小心。这地方有古怪,分明布下阵势,轻易进去只怕有危险。” 月姬说:“南宫公子请以后别称我月堂主。从今天起,我再不是什么堂主了,你若不嫌弃,直呼我名月姬就是。” 南宫也不跟她客气说:“也好。江南明月堂投在严世仁门下,早晚走上歪路。这个堂主做不做也没关系。” “官小意是我的好兄弟。你如此关心他,也是他好朋友了。我年纪可能大一点,以后就称你为月姬妹子。” 月姬说:“随你。” 语气总是很平淡,殊无欢喜之态。 南宫也不在意,指着树上牌子说:“你看这上面写的,我真服了东方老怪一说了。” 月姬依他所指看去,那些每隔不多远的牌子上都写着一行字: 敌友访客,破阵登阶,生死伤亡,祸福自当。天王老子,概不迎接,慎之。 月姬愕然:“无怪公子你传声通报,无人理会。他有这样规矩,这可怎么是好呢。” 眼巴巴地看着南宫,分明她是不会识辨阵势机关的。 南宫左看右看,腾高转低,喃喃自语:“这阵图既如梅花又似八卦,明合天罡却非地煞;确实高明,我真的不会。” “奇门阵形,南宫自认为都学过一些;偏东方相这阵形,倒难到我了。我还真是学艺不精,以后可不敢猖狂了。” 他又一次高声叫道:“东方先生,我有个朋友身中奇毒。他可是为民杀倭寇的英雄好汉,请施以援手。南宫叩谢。” 任他叫破喉咙,里面一点反应没有。 月姬说:“地上走不过,不如我们从树上走,登高望远或许就过去了。” 南宫说:“我刚才已经试过,但凡有一点着力于树枝,必然引发机关,就有无数暗器射来,你看那边。” 果然一地的利箭标枪。如不是南宫功夫绝伦,又加机敏过人;并没有冒进深入,否则早就报销。 “这阵形宽达数十丈,没有人能一口气飞的过去。这可真叫百里易至,寸步难行;他又装聋作哑死活不理,这可怎么办?” 月姬急的珠泪又飞迸而下。 南宫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开口安抚。他平日除了家人姐姐们外,难得与异性接触,其实并没有多少与美女相处的本事。 月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破阵进去。她侧头想了一会,找了一堆枯枝草叶,点起一堆火来。 放火,烧了它。树林烧光,阵图机关也就无效了。 果然聪明,只是太狠了点。 月姬不是杀人放火之人; 但我们只要回想一下,她先前为救官小意说过的话;对她转眼间想出的狠招还有异议吗? 能救官小意,让她做什么都行。这就是月姬。 第十九章:闯关,一切为了对方 南宫吓了一跳,赶紧劝道:“你这办法可不一定有用。只怕东方相早想到,有人不忿必会烧他林子,在林子里埋下炸药等物。火一起,他早就溜之大吉,攻破他的阵法,可上哪里找他去?” 月姬说:“你武功如此高强,他只要出来,你还截不下他吗?” 南宫苦笑:“我是有些虚名,却也不是俞大侠。东方相本领如何,我与他没交过手,可没把握。你我如此对他,就算截下他也是不肯帮手。他要不医,我们有什么办法?” 月姬呆了一呆,她早想过这问题。 此刻更是决然地说:“先不管这么多了,我无论他千难万难,也是要求他医的。再拖一时,官公子可就危险多一分。南宫公子,下决心罢。” 南宫又高喊几遍,里面人都是聋子,根本没人答理。 南宫无奈,也只有月姬火烧奇阵这一招可用了。 他把官小意扶到远处,以免真有炸药伤人。就在这时,官小意醒了过来。 毒药虽然厉害,总是有间歇期。一路颠簸震动,让昏迷许久的官小意有些清醒过来。 官小意睁开眼看见南宫,当即挣扎行礼: “我梦到过你,好像有人要杀我,是你救了我。” 南宫微笑着说:“我听说你失忆的事了,我是南宫。你能梦到我,真是我的荣幸。说明你真把我当兄弟哪,你这个朋友没交错。” “我那是与西门霸王比拼高下。恰好撞上你的事,并非有心。何况西门知道内情后,也是有意助你脱困的。” “如果不是他机变一动拆了酒楼房屋,你可不容易跑掉。今后你遇上他,可要好好请他喝酒。他最贪杯,只要有酒喝你就是他好朋友、好兄弟,可不是我的功劳。” 南宫不欲人感恩,偏遇着官小意是个傻乎乎、不执着之人。 别人客气话,他就都当真,只说:“我记下了,有机会一定请他喝酒。” “不过,我酒量是极糟糕,今天醉成这样,还中了毒,可都是喝酒惹事。” “不如请你一起到场,我听你们喝酒吟诗,真的是慷慨豪迈,英雄好汉呢。” “漫说海内传名字,谁信腰间少没酒钱?” 官小意吟起诗来,毕竟是潜意识行为,有半句没半句的,模样很滑稽。 他摸摸头问:“南宫公子,是这样的吗?” 南宫微笑,心里暗暗称许:这朋友迭遭大难,一般人早就心胆俱寒、惶恐不安的了,他倒一点没记性,居然有心情学人吟诗,倒是满有意思。 南宫就帮他接了一句:“武艺自惭称好手,众人疑道是神仙。” “西门霸王大哥可就太谦虚了。我刚梦到偌大一个酒店四面通透的情形,一定是他和你为了救我拆坏的吧,还不厉害?” 官小意也说不上为什么,一见南宫就感到特别亲切,真就把他当作自己大哥哥一样,话也开心起来。 人是离不开亲人朋友的,失忆的人也一样的。 “月儿姐姐,你说他们是不是神仙一般?” 原来他并没有因为见到亲人一样的南宫,开心之下就无视月姬了。 “原来他刚才昏沉之中叫的人,真是自己!” 月姬见他醒来已经在感谢老天爷,任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欢喜的不得了。 听他问起,掩口一笑说:“你说是就是了,决没有错。” 泪光盈盈又起,便背过身去。 偏偏官小意眼尖,跟上看看说:“你为什么哭了,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月姬哪里还忍得住泪珠,扑簌簌地纷纷落下。 这下官小意倒是慌了,手足无措地问:“是不是我刚才昏沉沉地,又闯下祸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以后一定小小心心、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月儿姐姐,你原谅了我吧。” 月姬哽咽点头。依她心性当然就是要好言安抚,不肯让心上人有半分着急。 可是: 她本是金陵门掌门收养的孩子。自打懂事之后,因为特殊原因离开了金陵门。 她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独身走江湖;勇气胆魄,分明是敢作敢当的人物。 遇上的朋友江天一、明王,人物才情、功夫本领都是一时之选;在江湖上晓有声誉。 为了不让她落单,从此追随左右。 原来二个人并不是朋友,因为月姬而成了同伴,大家守礼有为相安无事。 一晃十来年了。 月姬的品德秉性、才情魅力有多大? 月姬一直当他们是好朋友,好兄长。尽管二个异姓兄长各有缺点,但人无完人。 月姬温婉贤淑出自天性。任你是谁、有什么事,在她面前也是要自觉自律、收敛克制的。 那二位于帮派事务,在其二人间则培植亲信、互不相让;但凡她提出意见则无有不可。 四人中武功最高,医术精妙,在江湖上人脉最好的南山。与月姬出自同门,是苏州重玄寺最了不起的俗家弟子。 南山受了自己师姐的委托,加入到帮中,一直保护着她。待她视如已出,宝贵如同自己儿女一般无差的。 南山是不管事的,帮中大小事务,更是悉以月姬意思为准。 月姬相待帮中上下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尊重平等;处事安置极是恰当公平。也因此偌大一个江南明月堂,真正执掌方向大事的人是她。 执令堂主。有最终否决权。 三个年轻人,大家一年年成长。 月姬也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愈加风姿万千、大大美女;任谁瞄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勾魂摄魄人儿。 官小意可以为明证:他这么个呆瓜笨人,发梦也是念念不忘的不是? 江天一、明王十年如一日,十年磨一剑都能成了。 三人间依旧,一切安闲从容地云淡风轻;她很费了不少心思,都是当红娘牵线搭桥;可是她认识的闺密再好,可有人能超过她的? 自然不见成效。 一来二去,她自然都明白二人的心思。青春正好,花开愈美,月姬也不例外。 也不是说这二人不好,但人是很奇怪的;月姬对二人止步于朋友兄长之谊,从无有半分情愫产生。 多少青年才俊思慕追求她,从没人能打动她的。南宫够优秀了吧?她对南宫好像也是无动于衷的。 大家江湖人物,哪会没听说过?她真要有心,南宫就不会有十年单相思之自嘲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女追男一层纱? 偏偏这次遇上官小意,这个浑身土气傻冒呆憨的小子。莫名其妙闯进她心里,再也赶不走他了。 吴地女子原多温婉娴淑,月姬更是出众不同;她从未动过情,一旦动了情,官小意就是她的天,她的命。 自打心里有了他。日思夜想都是这个人,为了他什么苦都不苦,什么难都不难。 为他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他平安,只要他过的好。 月姬只知道她发誓不再理他的人,在她面前正为她紧张着慌呢。 月姬哪里能不欢喜落泪呢? 月姬好想再抱着他,让他不用着急。 很想告诉他,自己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在意感到甜蜜幸福,那怕只有这一次体验。 一生,足矣。 但她不能表露,任何亲昵的举动都不能有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却不能让他知道。 月姬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尽量平静地说:“我没事。官公子不用在意。” 官小意记忆中的月姬对自己,是如春风般和煦美好的;从没有过冷淡如水。 做梦没见过,这不是现实中见到了? 此刻她分明是不想理自己了,知道自己肯定闯祸了; 至于闯的什么祸,大不大?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当下也不知该怎么说,索性继续说西门霸王:“西门大哥的诗好有神气在,后面又怎么说的呢。” “些许做得工夫处,凌霄阁上自有天。”南宫吟诵出来,他也见不得情人之间的苦。 “这二句是什么意思呢?”官小意是真不懂,不失忆时也是一个二百五。 不信的后面会知道他的无敌表现有多好。 南宫为了缓和气氛,故意反问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凌霄阁一定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是不是说只要做些功夫,就能成大事?” 南宫忽地问他: “你想不想也做些功夫成就大事,在凌霄阁榜上有名。做个万民景仰了不起人物流芳百世?” 官小意“啊”一声说: “原来是做大英雄。这个我可没想过,也没有我什么事,我做不来的。” “我要回家去,以后陪着哥哥们种田打渔......” 说到种田打渔,他忽而想起一个人来,可惜一点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的,应该还不是家里人,这个人不会像月姬也不理自己了吧? 他眼中光芒暗淡下去,却看到旺旺一堆大火,无意识地问道: “天不冷呀,烧火干什么?” 月姬不欲他难过,含糊其辞地说:“前面这路怪的很,我一把火烧了,就可以过去了,你说好不好?” 官小意摇摇头说:“树林很难长大,这一棵树至少要几十年呢,烧了多可惜?还有山风很大,火起来只怕一路烧过去,可是不得了。” “月儿姐姐。哎呀这太拗口,不如我直接叫你姐姐可以吗?” 官小意开始绕着弯,想哄她开心。 月姬说:“随便你了。只是不放火过不去怎么办?” 官小意点点头说:“是哦。一定要过去吗?不能不去了?不如我们往那边绕过去吧。” 月姬急道:“不行的,只能走这里过。” 遇到冤家对头,又不能说明,真让她泪珠打转,跺脚不能。 第二十章:破阵,为什么而勇敢 官小意任何时候都是最惧怕女孩子跺脚发嗔怪的,何况是现在的处境? 当下努力向林子看了几遍,一拍脑门乐冲冲地说:“有了,这个我能过去,姐姐你们跟我来。” 生怕月姬一定要放火。也不等她同意,几步就进了林子里,左穿右绕的走出好远,停下来等后面二人。 心里想着心事:我明明记得她好像还抱着我的,好像还...... 为什么是如此冷淡?难道我记得的都是做梦? 他下意识地摸摸耳垂,放在鼻下一闻,可不真有胭脂香,淡淡地真好闻。 微弱火光中,自己手上分明沾有艳红的唇膏,难道又不是梦? 官小意在黑暗中望着那边的月姬,好想好想问问她。 这可把月姬吓的手抚心口,半天不敢惊呼。 南宫更是大为惊讶。这太匪夷所思了:这憨傻的小子,他是怎么能破这深奥莫测的阵法的? 他到底是憨还是一直假装的,或许根本没失忆? 南宫不知道,官小意自告奋勇地,是潜意识中要在月姬面前好好表现,好让她不要冷淡对待自己。 “你不要命了。”月姬只说了几个字,转身不再理他。 南宫说:“好兄弟,你可是跟哪位高人学过奇门阵法?” 官小意努力地想半天,失望地说:“我真记不起来了。可能是小时候先生教过我们玩游戏,不会过关要打手心的,好像还要挨饿。” 他的意识里顽强地浮现出小姐那隐在无边黑暗中的绣楼,另外还闪现出现一张美丽的面孔,但他很确定这个人尽管也很重要,一定不是小姐。 他记得俞大侠的交待,不可轻易透露小姐的信息,不能让小姐有丝毫危险。 他很不好意思说假话,好在黑暗中也没人注意的到。 “你这先生是哪位,了不起。” “哦。先生可能姓唐,名字我可说不上来。” “他来教习纪效新书,都是兵法阵型一类的。他是我最佩服的先生,可惜我记不得更多了。” “你说的这人,莫非就是唐顺之先生?如果是他这就难怪了。” “先生说天下的阵图其实都一样的。只要牢记法子,就能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南宫看他说的轻易,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可知有多少英雄人物穷一生也钻研不透。” 官小意说:“先生说了。要创个新阵图自然是难的,要过就容易多了。” 这些内容是他潜意识就脱口而出,几乎不用想的内容。他也卖不来关子,顾自说道:“先生说要过阵只须记住二句话就行。” “凡阵必有生门,也就是活路。不然布阵之人自己也就过不去了,那还有什么用?” “凡阵必留有暗记。找到暗记,再分阵形;知道阵形,就任你进出了。我就是这样记住的。” 这是啥学科专业的先生哪? 敢情。先生你一点不费心教育人,如何大道做人? 专门让人学找碴,一心关心人家小毛病啊? 别人千辛万苦,建摩天大厦; 你只看到出风口的布局走向? 他指着阵形说:“这阵形看起来复杂的很,像这种又似那种,其实不用管它。” “无非就是几个阵加在一起,我们不要给它吓唬住就是。这阵形纵深应该是八五三之数,计总应当是三十二丈。” “按阵图就是八面、五方、三才之法。你看大树之下其它树木,与周边不同的,止有三种不是?” 南宫月姬早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原因,以为主人家喜欢这些品种。 经官小意一说明,原来作用如此,真好像很简单的! “这些树分三种,代表三种阵形交连。” “这阵最外边的暗记是七星,七星在路左侧,那么我们进来数着小树走就是。” “逢七减三、逢五减二、逢三减一去找到下一个暗记。小树为前一种的就依然向左走,换了一种树则向右走。” “任他多聪明古怪之人,也必是这个方法变不去的。无非是暗记做的隐蔽,起始不太好寻找。” 任你多少古怪曲折,也经不住找碴的,三言两语点破。 “先生还说,阵图起始于太公,发扬于鬼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就不大明白了。” “凡阵必予人以生路。” “如是都和八阵图一般,定要对手进来后出不去的,那是自己先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圣人犹不能逆天,其它的人就更无这等本领了不是。” 他一路说,三进二退的,居然真的就出了迷宫。 南宫拍拍他肩膀说: “兄弟好本事,南宫也要甘拜下风。识的这等奇阵,天下学有什么阵形能难到你。” 官小意不好意思地说: “我只会走,至于这阵它叫什么,布阵是一概不会的。我其实也根本不愿记的。” “一日三餐,干活做事;有空上山打猎,河里捉鱼,村里伙伴大家说说笑笑的多好。” “你知道吗,如果不会可要受罚。饭不给吃、觉不让睡,她可凶了。” “就是这样,我也是不肯背什么阵法布置,学什么运用变化之道的。” “后来就有人教了我这个法子。” “任她再拿什么来考我,也是拿我没招。” “她便去告状,可惜也没告赢。” 这又是他难得无赖,最终取胜的战绩,自然沾沾自喜。 他这段话是对着月姬说的。 月姬听他说起小时候,不求上进的无赖行径,心中很为他得意。 脸上却依然如故,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 “先生为了你好,你不肯用心。很得意吗?如果不是先生管束的严,今天你才能入的来,可知有......” 想起他的毒不知结局是好是歹,再不忍说他,忍不住又落泪。 马上转过身去,不给他看到。 官小意没料到自己脱口而出不学好的故事,让月姬又哭了。 直怪自己多嘴,暗暗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心里说:以后不可再赖皮了,须要做事用心。 不然小姐什么的先不说,这好容易认得的月儿姐姐只怕永远不理自己了。 南宫问道:“有蚊子吗?” “哦。可能是有。” 南宫不知道他说的管束他、罚他之人是谁,好奇地说: “你这先生饭不让吃已经过份;不让睡觉,他如何管得到?难不成守着你不成?你这先生可也执着。” “教你这法子的高人又是谁?如果人人都会这法子,天下阵形半点用也没有了。如此厉害人物,唐顺之先生也要自愧不如罢。” 南宫说完自己先笑了,又说:“我忘记了,你失忆了不会记得谁是谁了。不能管怎么说,幸好兄弟你没全部失忆,不然我们可进不来。” 当时那个严格明师是个小女孩;高人么,还是个小女孩。 明师、高人是谁?今后万万不可说的。 这话官小意是记的牢牢。 那绣楼之上的隐约人儿,那殷殷的叮咛,那柔柔的话语。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帮着自己成长,从来没有失望;总是能想到办法的天上人儿,此刻在做什么? 知道我在想念她吗?知道我记不起她是谁了吗? 天边一道白光划过,飞闪而没,是流星。 或许,他这一声心中问候,那天边的人儿也是一样? 想到小姐,万千牵挂都涌上心头。 自己为什么弄的一团糟,到底发生过什么,今天又给人下了毒。 想到毒时,毒又发了。 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黑血,按着肚子萎缩在地。鹤顶红毒性极大,毒发汹汹,一般情况下人早就无知觉了。 南宫看看月姬,心中明白她说到做到。尽管一心盼望官小意能好起来,却是不会再扶持官小意的。 当下自己扶着官小意,走到东方相的家门前。 刚上完最后一个台阶。 噼啪”声响,庭院前后自动燃起通明的火把,将四下照的雪亮。 飞起数支烟花,炸开空中,绚丽多彩,经久不灭;这天竺山又高,只怕远在西湖也可以看到。 原来这台阶布有机关;有人能踏上,自动就触发。 院门开启,出来一个布衣人。 布衣人目光犹疑地盯着三人,明显很惊异他们能通过机关陷阱,安然来到院子前。 南宫抱拳说:“在下南宫,为了朋友官小意,前来请东方先生援手救人。” 布衣人指指口耳,“咿呀”数声,告诉他们自己是聋哑人。 南宫无奈,用树干在地上写字;布衣人指指双眼摇摇手,表示不识字。 月姬上前,耐心同布衣人比划半天,幸好她懂的哑语; 她人美气质又优雅,布衣人对她极是尊敬。 良久布衣人竖起一根手指,拍拍自己;这下南宫也懂了他说家中就他一人。 难怪刚才喊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 月姬急的珠泪盈眶,无助地说:“这可怎么办?他说东方先生给人请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南宫说:“无论如何,我们先进去等吧,也许东方去的不远,很快便回来。江南千里之内,也只有东方可能救得我兄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 抱着官小意要进庭院,布衣人就是不肯让进门。 月姬闪身抢先闯入大门,布衣人咿呀叫唤非常着急,追上前去。 大门刚被月姬推开,突然暴射出一幕绵密如雨的暗器,劲疾射来,凶猛又凌厉。 月姬本就心思不属,猝不及防,处在无比凶险之中。 布衣人急取背后藤牌,护在月姬身前舍命相护,也只是挡下正面一小部分。 南宫已舍身抢来,他锦袍抖成一面硕大布盾;一挥一卷,将飞袭而来的十余枚利箭,尽数扫落在地。 这一出手极其关键,终算没让月姬受伤。 电光火石间,他放下官小意,扯开锦袍作武器扫落利箭。 毕竟事起仓促,毫无警兆中出手,尽管他武功高超,还是顾全了救人顾不全自身;肩上给一支镖破衣擦过,鲜血直流。 第二十一章:缘故,难说无缘无故 布衣人连连比划,很着急地告诉月姬镖上有毒。示意要南宫安静坐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月姬好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连累让南宫遭遇危险。 “南宫公子对不起,是我不好。这可怎么办?” 南宫反而说:“刚才是有些凶险,没吓到你吧?你没事就好,我不要紧。” “等到东方回来,他救一个是救,救二个也不费事。我这毒伤是拜他所赐,看他拿什么补偿。” “不然的话叫上西门霸王到这来打它一场,几下就把东方老怪的豪宅拆了。免的他弄这些机关暗器来害人。” 他一路上看到月姬凄怆难过的情形,很为她感动。现在自己受伤中毒,知道她必然内疚;所以难得说笑,要引她开心些。 月姬聪慧过人,明白他的用心,感激地看看他,低头不语。 远处有人大声回话说:“是谁胡吹大气,要拆我的房子。咦。我这九宫八卦五行三才阵,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进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我家出了内奸?” 听话听音,分明是害人精东方相回来了。 月姬恨不能立时西门王出现,痛打他一顿。 不急,马上有人为她出头。 另一个女声说:“东方,你整天就鼓捣设计这些旁门左道,误伤多少好人。” “天底下厉害人物多了,就你这阵式有什么稀奇,还用得着内奸领路?老尼孤陋寡闻之人,不也一样要来就来,有什么难的?” “你还是低调些。能让西门王来帮着拆你家的,除非是南宫,不会有第二个。” 这女子又是谁? 她又如何猜测得出,这世上能忽悠西门王的人,只有南宫的? “吓。南宫?不可能,这小子眼长在头顶,瞧不上我老头的。” “当年有好事之徒弄出个王侯将相来。据说他对屈居第二是大为不满意,总觉得别人不配与他为伍。” “好似他将来要当武林盟主一般。他这狂妄之徒,绝不会大半夜跑来找我。”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近前。 东方相看到靠墙半躺着一个官小意。门边一个南宫正打坐,边上还有一个大美人。 “啧啧”称奇:“啊呀,奇哉怪也。这大半夜里的,哪里来的大姑娘,生的这般标致可是少见。” “东方相要走好运了,有眼福,有眼福。” “大姑娘。你骨骼精奇,是个难得学医人才。我医术天下第一,有医死人活白骨之能耐。你只消拜我为师,不出三年必然名满天下,财源滚滚。” “追求你的人至少要排到西湖里面去。哈,你不理我。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边。” “我晓得了,这二个男的跟你都有莫大干系!一心想着到底先救哪个?嘿嘿,不妥,不妥!” “这一位快要死了。看你这样子分明是关心这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多一些。” “好极,极极,你要是再对他好一点,只怕早晚伤心更多,哀痛欲绝地,再不会移情别恋。自然也就瞧不上,那边爱吹牛皮的家伙。” “那一位咎由自取。我看他也没有多大能耐,能解的了我独门的难见光明这毒。谁喜欢上他,只怕天没亮就要做没过门的未亡人。那可就极是不妙,非常不划算。” “你好好的大美人儿,可能也只有我家娘子年轻时能与你比上一比。天底下有多少人惦记着你?可不值为他们二人伤心难过,做这样傻事。” “他们是死是活,各按天命。” “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你。好好儿想想我的建议,明天来拜师。” “你要不满意我这个师父,那边的女师父本领高强。” “我天下第二,她天下第一。你拜她为师也是一样,因为她是我娘子。” “哈哈,你现在明白了,你只要肯拜师,拜谁都是一样。我照样当你师父长辈。” 他满口胡言。倒丝毫没有想占人家小姑娘大美女便宜的不良居心。 后面又来到二骑人马,把月姬丢在半路的马车也带到。 尼姑说道:“东方不要胡闹,再瞎说可要面壁思过。” 东方相看月姬不理他,又给人点中要害处。有些脸上挂不住,挤眉弄眼一挥袖先进去了。 尼姑过来搀着月姬,心疼地说:“好孩子。不着急,不着急。他脑子坏塌的,也别理他,有什么事先坐下再说。” 一口吴音非常动听。 她细心地替月姬理好额前头发,动作神态便如母亲对待女儿一般。 月姬自小孤独一人,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慈母般的慈爱! 一天来的无尽委屈难过,刹那间涌上心头。 扑在尼姑怀里放声大哭,就如同在妈妈怀里撒娇一般。 尼姑轻拍她后背,半扶半抱领她坐下。 尼姑也不烦,只是轻哄着她,真就是妈妈哄女儿。不管女儿有多大,在妈妈眼中都是女儿。 东方相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找那布衣人好一通比划,还是怀疑有人做了内奸。 布衣人努力证明,最后直指官小意。 东方相更不满意,眼睛瞪的老大,好半天才眨巴几下连说: “胡说,胡说。我不信,南宫犹有可能。这小子一看就是呆头呆脑的,没半点灵气。我又不瞎,怎么可能是他?” 他唠唠叨叨地,原来在查问这三个人,是怎么破他阵进来的。 一边有人早上了茶,清香扑面,却是极上好龙井茶。 有人一定会说:这半天了。南宫难道也昏迷了? 南宫倒没昏迷。他所以也做了哑巴,自然有他的道理。 否则怎么当得起任你千方百计,不如南宫一策的传说? 果然不出所料。 东方相演了半天独角戏,尼姑是顾自照顾月姬;南宫是充耳未闻。 这怪人可就不乐意了,冲着南宫说:“你这情敌是不行了,也许有一肚子话想说不能说。” “你这好好儿的,伤在表面,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要死也得太阳出来。干嘛没话说?不会是怕死了吧。” 南宫答了一句:“他是我朋友,不是情敌。” 东方相呵呵一笑说:“你口不对心。我们尽可以打一个赌。你敢来赌吗?” 南宫又不理他。 “嗨。你不请自来,闯我的阵,喝我的茶,就这一句?” “是你朋友,不是情敌?我看未必。十有九成,他先是你朋友,后是你情敌。就算从前不是,现在已经是了,你当我看不出来?” 南宫只是不理。 东方相转身月姬,说:“大美人,你想不想救他们?” 月姬伏在尼姑怀中,点一点头。 “这就是了。你有问必答,我很佩服你为人真诚。” “你想先救哪个?是这个长得帅神气十足的,还是那个一团糟要死不活的?” “嘿。你又害羞不肯说。那好,你且指一指,你先认识的那一个?再不肯,我一个都不救。” 月姬无奈只好一指官小意。 东方相喜不自禁说:“我一猜就是。你要先喜欢上这大师哥,可就没有这呆瓜什么事了。” “你好好跟我说说,现今他们二人可不就是情敌了?这恩怨情仇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它个清楚明白。” “想先救哪个须得要说出来,这小子中毒是不是有人要谋杀情敌?更是关键的很。” 他这些要求,月姬哪里答得出口? 何况是谁给官小意下毒,是不是情杀,根本她也是不知不是吗? 东方相也不怕事多,自言自语说:“你们一个个不肯讲真话,我就没招了吗?你可知道我东方相为什么是东方相?” “我是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文章诗赋、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样样精通。” “实话跟你讲,我的能耐里面武功排最后,医术次之,最厉害的是占卜。” “我这项神通,可有二十多年没显露过了。今天为了你这个小姑娘大美人,我就马马虎虎破一次例。” 一面说,一面从一个玉匣子里拿出数枚开元通宝。 这几枚铜钱,分明是传承千年的真品; 晶亮亮地, 也分明是有人时常把玩才能如此这般。 他又说几十年没用过,也不知是真话假话? 东方相将开元通宝在掌里摇了几摇,口中念念有词,极是神情肃穆; 然后在庭前绕了几圈,走回原处,虔诚地抛落; 他望了半天,面色凝重。 分别看过三人,良久没有说话。 又看了许久,开始面有喜色,渐渐地喜上眉梢。 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美美地喝一口茶,眯着眼甚是得意。 尼姑原本一直只关心月姬,对他的疯疯癫癫并不在乎。 当东方相开始找出铜钱占卜时起,尼姑就认真起来,抚摸月姬后背的动作也迟缓许多;直到东方相眉开眼笑地自得其乐,尼姑才微微一笑,悉心看顾月姬。 看来,东方相刚才的话,倒不是假话。 这时候早有人送了饭菜上来。 尼姑便拉着月姬过到桌那边,给月姬盛了饭,陪着她吃。 南宫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但别人不叫,总不能自己来。 直到月姬吃好了。 又有人送来热水,尼姑陪着她漱口净面,一套功夫做完。 早又有人换了香茶奉上给月姬,仿佛自己家人照顾许久才归的千金宝贝一般。 一切那么细心到位,一切又那么自然而然。 旧时风俗,重男轻女。别说吃饭,任何事都是男人优先的。 就算大家皆为客人,也断无男人饿着看着,让一个女子先行做这一切的。 即便是身为宾客,见到主人这样轻慢自己,任何人都会表示不满意。 南宫却不理会凡俗礼节规矩。肚子饿了,没人请他,就自己动手。 当下起身盛饭落座,先吃了一口,赞一声:“这菜做的好。” 开怀大吃,一连吃了二碗才放下碗筷,坐回原处。 东方相这才爱理不搭地说了一声:“换茶。” 那边有个给南宫重新沏了茶,依然是龙井茶,并不是香茶。 看来这地方重女轻男。 尼姑看了东方相一眼,依旧去哄她的宝贝人儿。 月姬心里盼着早点救治官小意,虽然不舍得这头一回享受的慈爱,总是不停地偷偷张望官小意。 官小意让人安置在木榻上昏睡不醒,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第二十二章:狂人,一语道破天机 东方相很不高兴地说话:“你是那个很傲气的南宫二?阁老的外甥女你不肯娶,风云会的掌上明珠你不想见,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神经病。” 南宫完全听不懂,认真地回答: “晚辈南宫二,多谢东方先生款待。这位师父怎么称呼?” 尼姑答道:“贫尼守玉。二公子安好。” “东方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先生。我在天心庵出家,他隐居在这天竺山远远守着我。多年来,并没有人知道我们在杭州,二公子你是怎么找来的?” 南宫恭敬回答:“东方先生的音讯是皇甫兄转达的。更不知药王后人紫玉夫人您在天心庵出家,成了守玉法师。” “冒然打扰,实在是我这位兄弟中了奇毒,不得不来找医神救治。” 守玉了然说:“原来如此。” 南宫对东方相说:“先生须如何才能救治我兄弟,请予以明示。但凡南宫能办的,一定照办。” 东方相翻翻白眼说:“本来我是懒得理你。想老夫少年成名,医神做了几十年,天下第一从无疑问。” “偏生先有了一个偷鸡摸狗的西门,又出了个沽名钓誉的南宫。就有好事之徒,编出个王侯将相的排位,非排我个最后。” “怎么不排成相将侯王,也算是自降身份勉强与你等为伍的了。你不是能吗,干嘛来找我,有事自己搞定。” 他忽然身体向南宫一探,神秘地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卜卦卜的是什么神机?” 说了半句,扭脸转向一边说:“哈。你现在分明极其想知道答案的了,我偏不肯跟你说,我也让你着急一回。” 他的记仇心可是极重。 东方相自得其乐地点着头,向月姬说:“你很不错。有问有答,非常尊重我老人家。” “尽管短短时间就狠心绝情,手段决然,说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小子是毒得人事不省了,不然药毒没毒死他,你这情毒也是早晚要他的命。” 他疯言疯语的,居然就说中了月姬才决然做过的决定。 月姬几乎以为他当时就在现场。不然如何能知? 东方相一眼看穿她的惊奇,更加得意洋洋,接下来可就不怎么爽快了: “你们三个这卦象,可是极为不好解释。我究竟是明说呢?还是不说呢?” 他摇头晃脑地转而去看守玉,隐隐有征询的意思。 守玉笑道:“年轻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自然是当说就说不能胡说的了。一点正形也没有。” 东方相深深对她一揖,开心地说:“夫人指点的非常对路。” 守玉说:“我是尼姑,谁是你夫人?” 东方相呆了一下改口说:“是了,是了。现在还叫不得这个,那也是早晚的事。卦象早有分定,咱们也不必歧义。还是说回这几位。” 他看上去没分寸,其实机变极快: “他们三个心底明净,都是非常优秀之人。不过其中曲折变化分路太多,我却是看不分明。” “有一点可以肯定,相互之间倒是肯不惜命回护的。是情是义,其实天命早有安排,可也不用我多搬弄是非不是。” “他们其中,有人与你我颇有牵连,是什么可只能将来体会了。” 他又面对南宫,讨论起他的伤来:“你自己这毒嘛,当然是我家的除魔箭所伤,却是你自己不知死活撞上去的。” “你如规规矩矩送上拜帖,我打开大门迎接,你能受伤?本领不行强闯民宅,不射你射哪个?” “不过,你那个画卷肯给我看一看,说不定我就帮你治一治,不然就各凭天命。你有帮手只管找来,我倒要看看西门霸王是个什么王。” 他一开口,你就要头晕。 南宫恭敬地说:“诚如先生所言,南宫沽名钓誉是有的,西门偷鸡摸狗却未必。” “古来成名捷径,最好莫过于前辈提携。所以有人编出个英才榜来,无非是想借着先生名气给晚辈增色。” “重量级的排在最后,这个叫压轴。小子是有些狂傲自大,也还是听说过的。” “所以偷鸡摸狗的排前,沽名钓誉的次之,老持成重的又之。” “先生名闻天下如雷贯耳,神乎其技的自然是压轴了。不知南宫说的对不对?” 守玉听了先已微笑,月姬听了南宫的歪理吹捧,没料想这君子人物如此有趣,也不禁开心一乐。 守玉轻轻一拍她手背,忽地问她一句:“这南宫可也雅量恢弘,不是吗?” 月姬轻轻点头,却是不答。反而望向官小意。 “缘乃天数,愿乃己发,得失有定,不劳伤悲。” 守玉说了四句似偈非偈的话,对月姬说:“好孩子,放不下就过去看看。发乎情,止乎礼。你越是不敢便越是难了,来,我们一块去。” 月姬听了才安心去看官小意。 东方相说:“好小子,倒有自知之明,如此说来也就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就给你们年轻人做一回绿叶托红花的好事。” “你这帧画,可是数十年的金丝罗纹宣纸,材质已经难得;却又未曾装裱,定是名家新作。你这样爱不释手,必定珍贵,可得借我瞧瞧。” 他绕了半天,心念完全在这画上。 他倒也实诚,一上来先把画称赞一通。全然不晓得你说的越好,别人不是更不舍得? 他的手伸了又伸,实在心庠难捱。 南宫说:“给你看下也无妨,但你须帮我救人。还有一样,只看一看,可不能送你的。” 南宫是想展开又收起。 东方相张头昂颈直搓手,忽地说道:“是了,是了。是我不对,该当先给你治一治,不然你不放心。” 拿出药箱找出解药,先把南宫的毒伤处理。 他动作麻利,极为用心细致,哪怕微小粉末都弄的干干净净,服务态度与服务质量绝对一流。 无论医术怎样,至少职业素养还是有高度。 南宫说:“我这画也不是什么名家作的,流传当世的应当说是绝无仅有。” “以南宫而论,这画是无比珍贵胜如性命。你看便看,不入你眼也不能有所不敬之辞。” 东方相急不可耐,伸手就人抢,嘴里骂道:“你真啰嗦,能不能爽快点?再迟一会,你的朋友可要死了。他一死,你这位美人儿说不得就要殉情,到时候教你折了朋友赔夫人。” 他这胡说八道,南宫一收手,恼火地说:“你话可要有谱,不然不让看了。” 那边月姬早就羞红脸了。 东方相一打手心说:“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倒是给不给看!” 南宫就把画一点点细心展开,这画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越看越小心,生怕弄坏。 南宫一面打开,一面观察东方相的表情,自己更是紧张的不行; 他的书画鉴赏能力造诣极高,但东方相更是天下不二人选。 名家当前南宫当然紧张,生怕他指出哪里不妥。 东方只是跟着他的手一点点地看着,手摸胡须不出声,等到画卷展开,依然看个没完。 守玉和月姬隔的远些,看那画只是一帧淡墨山水画,止有一个人物,也不过几笔虚写,影影绰绰连人物都看不真切。 东方相忽地出手,一把抢过画去,然后才说:“给我,又不能抢了你的!小气什么?” 他明明是抢,南宫本不想放手,担心画有损伤,只有给他抢去。 东方相将画放在桌上,又是好一通看。 他抬头问南宫:“南宫,你这画哪里来的?” 神情无比认真,完全没了发痴癫的样子;南宫来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称呼南宫。 南宫反问:“有什么问题吗?这画,还是作画的人?” 东方相说:“这画可不是你的,必须得说清来路。” 脸上隐隐有愠色。 南宫说:“画在我这,如何不是我的?你这么说话,南宫身为晚辈可不爱听。” “好。我就指出问题来。夫人和大美人,你们来评说评说,一定要教这家伙心服口服辩无可辨。” “这画首先是材质上品,非常难得,即使富贵人家也不一定备有。必是专程重金求购得来,这一层略略表过。” “作品更是极好、极妙。构思布局、意境功法,无一处不彰显大家气度。” “此人才情之高,百年不遇。年纪轻轻运笔娴熟,端的是妙到毫巅意境无穷。” “这一笔娟秀小楷,丰润秀逸,明显是女子所书;单单是书法,已是惊绝世人。” “更难得的是书画是一人所作,堪称双绝。千金易得,一纸难求矣。当世果真有此人,莫非是仙人?” “此作青春意蕴,作者年未及二八,真情写意。” “可不是当世那些个名家,修得技法卖弄才情的泛泛之作;这些无非是一个说法:绝妙!都不必说了。” “但这画却有一个关键,她不是为你而写的。” “你又如何而知。作者是谁你难道认识的?说的这样活龙活现。” 南宫其实早已猜到答案,再听东方相证实之言,仍然震惊。 “我当然知道。” “这画本是怀人之作。良人远行,闺中思念,虽一日兮如三秋。” “画中唯一阁一桥,一山一水,一个人儿若隐若现,这分明是一心一意尽在离人;” “她的心思尽在那人身上,那人却是没心肝肺之人,懵懂不知;好在那人却也是心地干净,二人明月清风,恬静相合。” “这一份情怀,必是由来已久,岂需刻骨铭心?其实浑然一体。” “再说这十个字。” 东方相说的兴起,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壶茶牛饮干净。 以袖子抹抹嘴,再擦擦手,把自己上下仔细看过一遍,确定没有危害之物才复又端详书画。 此人爱物惜物之心,可见一斑。 “妾心千千结,郎行意何如。” “这小仙人说:她所有的思想只是想知道,夫君在外如不如意。” “只有这简单一个意思,外无其他。” “只是这样?”南宫问。 “你以为还有什么?” “无怪只有一句,原来如此。”南宫霎时呆若木鸡。 这桩公案。如不是东方相这等奇才,一般人哪里勘的清明? “唯此念兮,冰清玉洁;思君行兮,路阻且长;倚楼望兮,心已相随。” “这样真情之作,怎么会轻易赠送给不相干之人?” “肯定是有人偷偷拿了来给你,你这轻狂后生曲解人意,如获至宝。整天捧在手中,自以为情真意切,其实非常不合适。” 获签感言 起点成就未来 起点每一天都是新起点 无论处在绝顶高峰万人仰望 或是正在低谷独自徘徊 只要我们还有行动就是起点时 人生有了起点精彩更加精彩 人生找到起点一切都将改变...... 水墨善待书者 文笔随想象知行须用心 猜猜乐见成就 平台已经提供发扬各凭真功 书友都是爱书之友友善而包容 关注鼓励支持 点击收藏发帖...... 真诚感谢大家的帮助 作者离不开书友如同鱼离不开水 没想到签约,来到这么早, 写手不擅表达, 惟有老实码字,努力写成一个可看的武侠, 回馈所有人信任。 心有玄机谨致问候 《亦凌霄》获签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绝评,事实都是真相 “按你所说他二人明月清风,远行人并不知道作者心意。你怎么一口一个良人,夫君,说什么浑然一体,岂非矛盾说胡话?” 守玉倒来了兴致,与东方辩论。 “你不明白的,他们若非打小一起长大;为什么这画也罢,诗也好,无半点苦涩,韵味意境自然而然?” “良人也好夫君也罢,作者早就这样认定的,有没有世俗嫁娶,不过一个形式。你我如有机会,大可寻他们去,且看看我说的错半点没有。”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情事,可真是奇了。按你所说,真正是神仙眷属,当世无双。老尼为他们祝福祈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南宫一寸一寸将画收起,呆立良久,忽然说:“东方,我向你讨一件东西。” 东方也不恼他无礼说:“好罢,我白送你一个。来人,给他一个画筒,附送一个套囊。” 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大摇其头说:“画是好画,可惜拿不得也,愁死人了。” “妾心千千结,郎行意何如?没了这些字,这画可不就留得了?” 东方相大声说道,似乎找到解决之道,极是得意洋洋。 那边官小意在昏迷中,似乎也听到这句诗,含混地叫了一声:“小姐。” 大家注意力都在东方相处,也不是很留意这细节。唯有月姬,一心尽在他这里。 这一路上,官小意已经二次在昏迷中呼喊小姐。上一次并不太真切,月姬还以为他说胡话,这一声却是清清楚楚! 月姬心中有如雷击,痴痴望着眼前人,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这样忠厚为人,早有人喜欢他也是必然的。但愿他呼喊之人,将来能比我待他还好,我就不担心他。” 东方相又想伸手来抢画,自己想想说:“绝不可以。”抓抓头,只是叹气。 东方相六神无主呆坐,守玉与月姬已经围在官小意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南宫说:“东方先生,画已经看过,该出手救人了。” 东方相抓耳挠腮,只是说:“不救,不救。别来烦我。除非你能让这仙人送一帧画给我。随便一画都行。” “只要有画,别说救一个,十个都行。” 南宫说:“你刚才分明同意了的,可不能反悔。” 东方相耍赖:“我答应了吗?我说过了先看了画再说。我现在说啦,你再去弄张画来。” “今天没有,欠着也行,早晚给我就好。这条件不高,你办的到吗?反正你这画来路不明。能干一次,再干一次也没什么。” 他这是暗示南宫再去找人偷画。 “譬如偷师学艺,偷书偷画它不算偷。你这为了救朋友,功德无量福报无边!” 看南宫不接话,他干脆挑明。晓以利害,附送吹捧。 南宫苦笑一声,说:“我可没这本事,就算想找人偷,这回偷的人已经不会同意再干了。这个事跟你也说不得。” 这是实话,偷什么都没用,有用的是考状元。这事将来会说到。 “快点过来,这孩子的毒很是古怪,只怕不容易。” 守玉召唤。 东方相忽地说:“我不去。画也没有,你要是找我救人。除非,除非你还俗回家。” 嘿。这家伙条件变的很快,想不到画,就讹上人了。 真能见风使舵。 “你再胡搅蛮缠,我可走了,以后不许你见。” 东方相这才很不情愿地过去。看看官小意的情况说: “我早看过了。他只不过给人在酒中下了鹤顶红,这有何难的。药吃过了吗?” “鹤顶红的毒,我已给他服过解药。可他身上还给人下了一毒,可就奇怪了。你用心些,别再想着画了。” 守玉说:“这毒怪的很。也幸好他先中了这毒,才压住了鹤顶红,不然撑不到我们回来,早给鹤顶红毒死了。” “前面这毒并不会短期内要了他命,只会在特定日期发作。看来这下毒之人并不想立即取了他性命,分明是对他有所图谋。” “这种毒可不是一般人能炼制,难道?” 东方相一面听守玉介绍情况;一面检查官小意的状况,头上已经冒汗。 分明对这毒,他也没把握解得。二人走到一边去说话。 东方相对夫人点点,只说了半句话:“确实奇怪,你让我去参考的那个,也是奇毒。这是怎么回事?” 守玉问:“想不出好办法?” 东方相说:“难。都难。我这一天,难过前半生所有医案。” 二人再回去,南宫与月姬几乎是齐声询问:“东方先生,守玉法师,官小意的毒如何?” 东方相说:“鹤顶红已经没事了。但他先前还给人下了毒,本来一时半会不要紧,今天给鹤顶红催动发作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有先前之毒以毒攻毒保命,误服鹤顶红不用半天,就算大罗金仙也是没救。” “说起来,这下毒之人无意之中救了这小子一命,也算是他有造化了。” “只不过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毒,现在又中和了鹤顶红之毒。这小子昏迷不醒就是这个原因,很难说前景了。” “只怕下毒之人给了解药,也不一定能让他活回来。即使活了也可能是废人一个。” “这人我救不了,可不是不救他。他过得一会自然醒来,你们还是让他早早回家乡去。或许未必便死,要死了也好落叶归根吧。” 月姬心中苦极,泪珠儿纷纷落下,心中如刀绞:“我应该怎么办?按说鹤顶红之毒已经解了,我必须践行誓言,随了南宫去,为奴为婢不可反悔。” “但官小意真就去日无多的话,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追随他一起去,也免得牵肠挂肚。” “但人不能无信,我如这么办,就是反复无常。” “他知道也必然不要我,死亦不能同穴,反而损了名节,无面目见父母于地下。” 南宫看月姬哀痛欲绝,心中也难受。 加上东方相先前一番解读,他更明白自己早就猜测到的事实。 虽然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可何其缈茫?因而更能体会月姬的悲伤。 当下劝道:“月姬妹子,你不必太难过,我兄弟福泽深厚,必然有惊无险,你要宽心。” “毕竟只要他好起来,大家都高兴的是不是?如真的他大限将至,你如愿意,你和我一道送他回家乡。” “到时候你要怎么决定,有什么意愿,南宫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南宫早就知道月姬表面随和、待人春风,骨子里是坚强不屈刚毅过人。 也就不说虚话,句句说在月姬想为而不能为之事上。 月姬听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决定,他都不会为难自己;心中难处就没那么难了。 心中暗下决心:“如果他就此不起,我自然不能独活。如果他能好转,是我一心所愿。” “守玉法师说的对,缘乃天数,今生与他有缘无份,只求来生了。” 南宫对东方相说:“我兄弟总会醒来的吧?只要他能醒,就有办法。” “让他慢慢回想,这几日都碰到些什么怪人,其中必有下毒的人。” “南宫一人不行,就广邀亲朋好友,也要寻找下毒之人,和他作个了断。按你所分析,此人也未必有害我兄弟性命之意,痛快给出解药也是极大可能。” “我们这就告辞,回去早做准备。” 南宫多智,实非浪得虚名。 “毒性起了变化,就算找到下毒之人,只怕多半也救不了他。” 东方相叹气。又一次给官小意把脉,苦思对策。 原来他的种种要挟,无非看人下菜碟;真遇上人命关天,他比谁都认真对待。 东方相将官小意浑身摸了个遍,一边摸一边说: “又是怪事。这小子身上旧日刀伤不少,刀刀见血,却又无一处伤过一分深;好似小两口闹别扭,说是一刀杀了,其实心里不舍得,这又是谁干的?” “他被人重击数次,五花八门的功夫都挨过。五脏均有受击,又是为什么没有伤及根本?” “难不成天下还有人,练成以千斤力量猛攻对手,伤及其内脏表面,却可以刹那间收回力量的神功?” “就算一人有这本领,也不能人人都有这等神通啊,这个无论如何不可能的事。要说他自己以内功化解,这小子内息,分明没有练过高明内家功脉象。” “哎呀。我号称医神,这么多不明白;神在哪里?浪得虚名耳。” 他一路摸到官小意怀中有一本绢册。是用极精美绢绣精心制成,并不是有钱人家就能有的。因为制作之人,刺绣技艺高妙无双! 当下拿出一角看了一眼,一眼看见绢册上的字,心中很有惊奇; 那几个字是:“祛毒法略”。 那字体更让他心中狂喜! 第二十四章:天意何意,天人何人 东方相立刻将锦册塞回去,动作飞快,比小偷出手也不差了。 口中喃喃自语,又似痴妄:“难道真有天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站起身和守玉说:“这小子造化大,或许有救,先把他弄到内舍去再看看。” “南宫的伤,休息一会就可以了。你们先歇着,我和夫人看看能不能有法子想。” 说完自己先过去内院医舍,下面人抬起官小意跟着。 守玉先对南宫说:“我这个师兄颠三倒四夹缠不清,二公子勿怪。” 拉起月姬的手和声说:“好孩子,苦了你了。二公子说的对,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你要保重自己,凡事往好的看,将来或许自有圆满呢。一会我问问疯老头卜的什么卦。” 她爱怜地轻抚月姬手背又说:“你这一双手,又软又厚,修长丰润如玉一般,分明是福气之人。” “将来必定有人宠爱一生,生活美满幸福。这个是错不了的,先前吃的苦都是将来福报。” “也知怎么的,我一见你,就像见到自己孩子一样。可不是因为你人长的好,心里就喜欢你不得了。你别见怪。” 月姬答道:“我从小没见过爹娘,今天遇上您便如有了妈妈,我心里更是欢喜的很。” 守玉笑了说:“这就好。我和你心意相通,你既然是这样,不如就真做了我们家女儿罢。家中虽然不富裕,家里人的亲情却是不比别人家少。你愿意吗?” 月姬“嗯”了一声,当真就喊了一声:“妈妈!” 守玉颤声应了一声,抱着她说:“我和师弟,当年也有一个孩子,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只是那时东方年轻气盛,自恃有几分功夫,又兼医术成名。就如他自己吹嘘的样样精通,朋友交了不少,江湖上人物待他是极客气尊重的。” “但也得罪人,也不知是哪个对头不好公然找事,却将我的女儿掳走。” “那时孩子未过满月,我大病一场,与东方寻遍大江南北,九州各处,托了江湖朋友,了无结果。” “我十分气苦,埋怨他不甘寂寞,非要做什么英雄好汉,如果不与人争名斗胜,哪里会有这天大噩梦?” “女儿寻不见,我便不和他过了,开始是居家修行,后来到了天心庵出家。” “东方也变了,终日里寄托书画文玩,奇珍异物,有时胡搅蛮缠。其实无非找不到孩子,心中痛悔,托物消愁罢了。”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想来希望缈茫,或许孩子早就没了。如果她还在,应当和你差不多大。我失了一个孩子,今天却有了一个女儿,上天真是公平。阿弥陀佛。” 原来东方相与紫玉夫人曾经遭遇这样人间悲剧。 月姬反过来扶持守玉;叫了一声:“妈妈。以后我陪着您。” 二个人手握在一处,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南宫慨然说:“紫玉夫人。适逢喜事,南宫也没什么礼物祝贺。” “东方先生爱画。待明年武科之后,我早晚将这画恭敬送还作者,到时无论如何求她另作一画,恭喜你们一家人相认。” 南宫胸襟气度,确实出类拔萃人物。 守玉赞叹说:“二公子豁达大度德行高尚,早已是江湖同敬的真英雄,不消十年必将领袖武林。” 她安排下月姬南宫休息,去找东方相。 进去看见东方相如痴如醉地捧着一本精美绢册,津津有味地看着,脸上全都是愕然不信神色。 一面看一面摇头晃脑,脸上冷汗津津,早没了之前大吹大擂的神气。 难得见他认真看书,这一本绢册所载内容必然极为高妙。 东方相看到守玉,一把拉住说:“夫人,我等你可急死人了。你在外面忙些什么,费这许久功夫。” 守玉开心地说:“我又有女儿了。你高不高兴。” 东方相微微惊讶说:“未济之卦果然神奇,这因果情由,只怕还有大风波。” 守玉不安问道:“依你所卜,此卦另有玄机吗?” 东方相呵呵一笑:“也未必,穷极生变、否极泰来。应当是大好事的开始。” “嘿嘿,还是夫人有本事。我一见这姑娘,当时就喜欢的不行。” “你别误会。她要是能跟着我们学艺,我们可不天上掉下个好徒弟?你也有个人陪着,或许就开心些。没想到她竟然肯认你是妈妈,好极,好极!喜出望外。” “但有一样,只怕她是不肯学医的,也在你身边呆不上多久。” “她心里只有一人,命运却又多有人痴心妄想,自古红颜多辛苦。恐怕她劫数磨难,有好一番波折。” “她喜欢做什么由她好了。她留不的,我们难道没脚?她要去哪我们跟了去就是。” “她心里有谁,将来该当怎样,缘分由天不由人。当凡是她心甘情愿,便是最好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我选了你,就很享福吗?可不也开心的紧,几时看我不满意过?” 东方相大喜,跪拜在门前感谢上苍。 起身喜不自禁地捉住夫人的手说:“你说的再对没有了。是福非苦受者自知,真心在兹甘之如饴。她要去天涯海角,我们也随着她。” “如此说来,好师姐你肯回家了。再不做尼姑了?可不是我做梦罢。” 紫玉伸手摸摸他发鬓,怜惜地说:“这些年是我娇矜,累你头发白了。我们又有女儿了,自然要一家人团聚。” “不然你疯疯癫癫地,女儿谁人关心?这孩子从小一个人,我们不能再让她孤单。” 仔细端详东方相脸上伤疤,看看镜子中自己满头的银丝,歉意地说: “当年你毁容自责,我心中已然后悔。为了我和孩子,你这一生受的苦可不也太多。” 东方相说:“我没事。能有今日,什么都值。倒是这小子里外透着古怪,夫人你看他这这绢书。” 锦绢册子崭新,用金线装帧。一针一线,极为精心。 制作之人精擅针线刺绣之艺能,剪裁名师见到也必折服不已。 东方相与紫玉夫人关注的是“祛毒法略”四个字。 紫玉望望东方相,等他说出缘故。 东方相声音颤抖地说:“夫人,这事我们必须守口如瓶。对你新认的女儿也不可说。” 紫玉见他极为慎重,依言点头。 东方相接着说:“我们研设的阵法,你我都认为当世无人能破解。你还记得我问出的情况?是他昏迷前破的。你惊不惊奇?” 紫玉说:“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看见月儿,没心情理会其它事。” “这本锦绢书册也是他的,成书不久。是手书的,前后不过一月时间。” “前面写写停停,是从容悠闲;后半部分,墨迹相同,更是一日之间写就。” “分明写这书的人,担忧可能用这书的人;只怕有用处时,书还未成。” 紫玉讶异地说:“有这等事?” 她素来知道东方相精研书画之道,于痕迹之学有明察秋毫之能,是纤毫无误。他说是这样,就决然不错。 “这书成至今不过数日,仿佛提前算准他必有大难一般,提前为他预防的了。” “可惜也不知为什么,这小子是一页没看过。否则他懂了防备之道,就不会中了鹤顶红之毒;就算中毒,照册子解毒当时就没事,也不至于毒发如此不可收拾。” 紫玉点头,这层她也想到了。 “你看看书中内容,写书之人对当今世上用毒名家,分明极有研究。对他们惯用的利害毒物该当如何祛除,方法竟然比你我的手段还要高明有效。” “她只注明症状、解法,并不涉及医理;用词简洁明了,可不是一部医书,是急救方略。只怕看的人看不懂,更怕他没耐心。你说怪不怪?” “你再看。这些法子,涉及的医经典籍,见识精深,举措高明。” “便是合你我二人之智,不也是远远不及她;普通之人又如何看得过来这许多典籍的?” “你可知道写这书的是一位小姑娘,年纪应该比这小子还小。” “你看她行文用语,起笔说到:毒之一道,可以医人可害人,全是用的人心思好坏。” “七哥哥用毒一定是不肯的,我们只记一些解毒的方法好了。让真有害人心机的白费心思,你觉得可好吗?只怕你又偷懒,却又拿你如何。” “这软语相求,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这小子疲懒不堪,他身上的毒,恰恰是近三五天给人下的毒。他如听话早有用心过,学会防范之法,一个毒都不能伤他。” “写书之人,真神人了也,凡事都给她言中。才有这些事,却不是让人无可奈何?” 紫玉细细一看,可不就和东方相说的一点没差,更是震惊:这人是谁,于医学一道岂不是远胜自己? 她一页页看过去,东方相真的是没半点虚话;书中所载,对怎么防范怎么解毒,深入浅出。 自己差她太多太远。 几十年钻研,不如一个小姑娘? “说不得她身边有高人在?” 紫玉话一出口,自己先推翻了:“有这样人物,早就闻名天下,我们早就该知道。” “你说的没错。还有更惊奇的,你知道吗?” “这书上笔迹,与南宫宝贝画上的笔迹实为同一人;南宫那幅画,写成不过一个月左右。” “这本精妙绝伦的册子,恰恰也是相同时间开始起笔的,相差不过一二天。” “啊,”守玉心性本来从容和静;又修习佛法多年,极少有失惊时刻,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惊呼,好在声音不高。 惊觉失态,马上捂口收住。 你能确定?这种话就不用说了,东方相是不会搞错的。 “你说的天人,画和书莫非都是为他?”紫玉低声说。 东方相严肃地一点头。 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事万万不可对人提。更不可让月儿知晓。” 紫玉轻声自语,东方相再一点头。 “这小子分明农家子弟无疑,普通不过,究竟有什么好,惹的月姬与那人为他做这些?” 东方相怎么看官小意,都想不通道理。 “世间情事原本没道理可讲,或许只有当事人自知。只要有真心真意,可比什么条件不强。” “夫人说的是。这就说的通了。” “他这怪毒,我们没办法,这册子上可有对策?” “我看过了。有可借用之法,还需要我们参照钻研才行。” “但他身上二毒相侵,写书人也是没预料到的,并无针对办法。” 二人乃是药王传人,当世医神。此时无计可施,反而要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学习。 这番话说出,也是有趣。 第二十五章:入世为民,将相同心 “不过她最后附一句:如遇上难解之毒,可就便请针灸好手,依图施针,或可以克制。你更要早早回来,免我记挂。” “这最后附的行针图,我却是见所未见,其中有几处穴位更是没听说过,不敢确定是神奇可用,还是荒谬无理。夫人拿个主意,针灸之术本你为高。” 紫玉仔细看过图,沉吟良久说: “家中医经典籍确有提及一些奇穴,可惜爹爹不在了,不然他老人家一定识得此图神奇所在。我先找出图经对照,或许有所记载也未可知。但有一样,成书之人于针灸一道的认知,实在超出我太高。” 东方相说:“那么我们一边依法施为,一边查书。呀。如这小子能得救,你那位关键人物不也就有办法了?” 紫玉与东方相视一笑,说:“你还没老,脑子依然厉害,我才念起,你已经说出来了。果真如此,我们可是天赐明师指点迷津,这个法子必定有用的。” 东方相得意洋洋,说笑道:“那位关键人物的情况,麻烦在欢喜真心之毒上。” “这毒尽管邪门霸道,但那贵人本已修成神功,如心无挂碍,不出一个月自能化解。却不知福州中毒没大碍,反在金华出事?” “明明有所好转,昨晚有人来访过后她又呕心沥血,分明是情根已种,关心所致。” “要解她这毒其实不须用药,只需寻的情根出来,二人欢欢喜喜地比什么解药都好。只因相思深,始知相见欢。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东方凑近紫玉身边,紫玉笑着一点他鼻头说: “你说的全对。我这个高贵晚辈,入了天音座下五六年,如今学成回来。等到她安然北上,我也就不必守在天心庵了。” “她的本事能耐之高,俗白话说的好:唯有她变戏法,哪容人害得她?” “必是她最亲近的人才有机会。天音当日非劝我守在杭州,为的就是提防这种情况。” “害人的是哪个她绝口不提,我也不能问。” “我猜测就是新近到杭州的那一位,昨天来访的客人;这也不理会了,这事以后只当没有过。” “我这个晚辈心性高洁的很。就如她修习的功法心如明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或许真是你所说,就在福州过来半道缘起?你说的这解法虽然再好不过,她本人不肯随便的,否则还用得上我?” 二人谈话间,紫玉已查到经书: “这处穴位果然是典籍中有记载,有一处有出处,则此锦书绝对无差误。其它也就可容后再查,救人要紧。” 这面刚刚下针,二人候在一边等结果。 针下不多久,官小意已经醒来,虚弱地问了一句:“大爷好,大娘好。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 “哇”地吐出淤血,带着腥臭。 东方相喜道:“成了,暂时是保住命了,还得他回家去方才断的根。” 紫玉微一摇头说:“当说的说,不当说的你可要改一改了,学学南宫做事。” 东方相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我名满天下的时候......” “我名满天下的时候,还没他这号人出生哪。是也不是?当年你如学的南宫为人,我的孩子便不会教人掳去,至今下落不明。” 紫玉夫人望他一眼,东方相哑口无言。 女儿失踪,祸起于东方当年锋芒毕露、不肯收敛,这是他们夫妻一辈子的痛。 紫玉一提,东方就黯然神伤,答了一声:“我按你说的做。你别难过了,这不又有女儿了吗。” “你始终自负,别要又害我丢了女儿。” 紫玉话一出口,惊觉不吉,立即高声诵佛,希冀佛祖保佑。 东方相正色答道:“这一次。便拼了我命粉身碎骨,也要换新女儿平安无事。” 紫玉眼中有泪,握住东方相说:“我和你一起,定要保护她快乐安康。” 那面的南宫月姬二人根本睡不下,坐在堂上等消息。 忽然听到诵佛声一声接一声,只怕是有不测,飞奔而来; 月姬在门外颤声问道:“妈妈,东方阿爹,你们还好吗?官小意他怎么样了?” “官公子暂时没大碍了。”紫玉说。 门开处,南宫已经立在门侧,让月姬先进去。 月姬抢到床边,端详着官小意,眼眶里满是泪水,颤声低问:“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自然而然伸出手去,想拉拉她的手,给她安慰。 将将碰到,月姬已触电般缩手,只说了一句:“你吓死我了。今天我若是不在,可有谁来管你。以后再别乱吃别人家的东西。记得了吗?” 眼泪又扑簌簌下来,人退开远远,一双眼半分不肯离开他。 这场景瞧的屋里人都心疼不已。 官小意挣扎起身说:“我记得了。今天你若是不在,可有谁来管我。以后再别乱吃别人家的东西。你放心,我记得牢牢的。” 他大声回答,却问了一句:“好姐姐,我错了,打我也行罚我也行,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月姬背过身去,心里大声呼喊:你要不是中毒,打我也行罚我也行,终这一生我怎么舍得不理你。 情为何物?谁人解得。黯然伤神者,唯情而已矣。 这里正难分难解时,阵图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宫,南宫。你可在里面?东方老匹夫肯不肯救人哪?我又找了个帮手来,这人一出马,东方不出手都不行。哈哈,我们这就进来了。” 如此雄厚的声音,如此闹腾的人物,不是西门还能有谁? 东方赶紧出去迎接。 看来东方相吹牛皮是敢的,真遇到搞拆迁的来了,他的牛皮也就吹不起来了。 从这事上可以看出来:像南宫这种斯文人,只能对付西门这样的二百五; 遇到东方这样睁眼睛说大话的,非得是西门这种一言不合,先拆后说的手段。 一物降一物,石头剪刀布。 一会儿就进来二个人;南宫见了起身行礼,尊敬地说: “是皇甫兄到了。感谢皇甫兄援手,我这朋友已经东方先生和紫玉夫人抢救,应当是无大碍。” 皇甫将听了先向紫玉行礼,对东方相说: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紫玉夫人肯放下心结,我们大家可要讨杯酒喝的。” 紫玉微微一笑说:“我请你们多喝一杯。今天起,我女儿回来了。月姬,快来见过皇甫将军与西门。” 月姬依言行礼,口中盈盈称道:“皇甫将军安好,西门大哥安好!月姬有礼了。” 皇甫将虚虚伸手一托:“不敢当。好美的人儿,我今后可不就多了个好妹子了,天大的喜事。紫玉夫人,这酒按杯可就不够喝了,至少得论坛起步不醉不休。” 他这一说,就是把月姬从此当亲妹妹,自动高攀了。 好像不对。他这是自降辈份,成了东方的晚辈了。这关系有点复杂,我们不要帮他们理了。 皇甫将取下腰间携来的一柄月儿弯刀,双手奉给东方说: “说来也巧,前些日偶然得到一柄宝刀,名叫如意,削铁如泥。前朝名匠所铸,原是呈献给蒙古公主的成人礼物。前朝退出关外去了,这如意宝刀却留下来。” “我正愁不知有谁合适,如今归了我月姬妹子,真是物尽其材,这宝物原来主人在这里。哈哈,请月姬妹子别嫌弃才好。” 东方拿起刀认真看看,点头说:“就你这包装镶金嵌玉,外带有个小珠子,勉强看的过去,至于刀嘛就不看了。我女儿看你面子,马马虎虎也就收了它。” 顺手递给月姬,月姬开心起来,再次给皇甫将行礼。 西门“哼”了一声:“你也知道礼物拿不出手,还抢我风头?哎呀。我穷的疯了可怎么办?” 大家素知他好闹,都等着他表演。 官小意精神好些了,忍不住接话说: “漫说海内传名字,谁信腰间少酒钱?我梦见您喝个酒就是个金元宝,有钱也是花的快。” 西门冲他点头致意说:“你这朋友没白交,关键时刻肯帮忙。” “你以后可不能学有的人,什么感谢这个那个,什么我这个朋友如何如何。沽名钓誉假的很,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俩一看都是老百姓,实诚。你说对不对?” “就许他交得朋友,就不能我们是好朋友。官小意,你意下如何?” 西门得过海捕令,对官小意来历自然知之甚详。 他这当面是要挖人墙角,撬人兄弟朋友。官小意挠挠头,也不知怎么接这话? 西门又说:“坏了,坏了!还是来的晚了。我这实诚兄弟误交匪人,中毒太深,也开始会王顾左右而不言了。” 大家一齐大笑,先前的悲伤氛围荡然无存。 “做人要实在,耍花招是没有用滴。皇甫,你看好了。” 他枪口一转,踏过南宫,绕过官小意,找上正主皇甫将。 西门凭空变出一件金光闪闪的蚕丝金甲,托在手里,眨眼望着月姬说: “月姬大小姐,不知我这准备拿去换酒钱的天蚕软甲,大小姐您是满意不满意?赏个面子,咱也马马虎虎爽爽快快收下了呗。” 紫玉伸手制止说:“这太珍贵,可使不得。” 西门拖腔卖调地说:“夫人此言谬矣。皇甫与我,对月姬是无比敬佩。” “她就是我们的好妹妹了,这可是我与皇甫的敬意,无关乎送什么物件的。手边恰恰有的,也就是了。” “皇甫你当官很久的,一套一套都是说辞,你来与夫人理论。” 皇甫微笑。 紫玉也就不阻拦他了,对月姬说:“既然都是作哥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他横行天下,也不用这些珍奇事物。” 西门说:“说的对极。月姬大小姐,东西您就辛苦收下吧,我手都托酸了。月姬收下礼物,用心行过谢礼。 第二十六章:英雄,有了用武之处 南宫笑道说:“原来你们早有预谋,南宫今天两手空空,还真拿不出见面礼了。月姬勿怪才好,下次一定补上。” 月姬还没开口,西门又抢话:“皇甫,你老成持重,你来。” 皇甫清清嗓子说:“南宫。从今往后只要你人在,你可要待我们这妹子如珍宝一般,不可让她有丝毫损伤。” “你可答应的?这便是最好的礼物。” 南宫想也没想,答应说:“这个自然。换成二位在场,不也一样会保护这位好妹妹的。” 西门说:“不一样,换不得也。说正事吧,皇甫。” 皇甫接口就如说相声一般,不容人插话:“月姬妹子。南宫的礼物就是他的承诺,你都听到了的。这礼物你嫌弃还是不嫌弃?” 他这般问法,你是回答他嫌弃,还是嫌弃呢?这个问题,谁也不能说嫌弃吧? 月姬自然,也要好好儿向南宫福上一福不是? 她这一福,腰弯的特别深。南宫双手虚托,态度极为认真。 他心里反应过来:着了那二个家伙的道了。任你智比周郎,也有请君入瓮之虞。 西门开始计较月姬这一福礼行的深浅大小,自己有受怠慢之嫌。 皇甫却不让他废话,当场说道:“我们今天找上门来,实在是有一件极要紧的事,这事非南天侯不可。这事南宫肯为,西门就不必嗟叹:些许做的功夫处,凌烟阁上自有天。” 他说出这话。除了官小意,人人都知道他要说的必然是打击海盗,驱逐倭寇的大事! “这次沿海海盗联盟倭寇,聚集数万人马,夺关攻城,多路进袭。官兵与之接战大少十多仗,是负多胜少;海盗胁迫官府开放海禁,流通交易。” “禁海令是朝廷国策。海盗以武力开道,别说朝廷不答应,我等习武之人也绝不会受人强权。” “这次情势如此不好。强与之战,准备不足,援兵亦没到齐;胜负难测不说,就算取胜死伤必然极为严重。” “督公听取徐先生建议,对贼采取虚与委蛇之策,以海防解禁事关重大,须有朝廷谕旨。倭贼见事有可变,近来也就停手收势,盘踞海边各处等候结果。” “倭寇早晚要剿灭,官兵却不堪其任。必须早练精兵,始方可根绝战乱。” “胡大人听取俞,戚,谭等大人的军机要议,决意先练兵。多几支能打胜仗队伍,倭寇海盗将不足为患。” “不然年复一年,兵荒马乱流离失所,多少人间惨剧日甚一日,你们说这事急不急?” “本来这事情是极难施行的,幸好征南将军代天子巡视东南;此人虽然年轻,却是有为之人,听取各方策论之后,要求立即实行。” “不日他就回京城,回复皇上。有他支持,其它权贵再不敢从中作梗。” “如此不需半年,东南一带老百姓就真有盼头了。” “戚将军新从山东过来,我与西门已决定跟随戚将军,为国家百姓做些事。他真诚邀请南宫前去共襄盛举。” “打击倭寇,单凭匹夫之勇作用有限;百千成阵、万众一心方可成就大事。论到练兵布阵,指挥作战的才能,我们这些人物中,南宫非排第一不可。” “南宫你如肯出山是大有作为,也不负你一身雄才大略,真英雄有用武之地矣。你意下如何?” “军情紧急,胡大人和各位将军等这一天很久了。胡大人向来令行禁止,要求各处将军即日启程回驻地。” “早一日练兵就早一日成军,战事更是早一日可逆转局面,百姓必然少受苦难。” “南宫,就等你了。” 这一句话,官小意听的热血沸腾,感觉到大家对南宫殷殷期望。 英雄,原来应该这样。早已相知,足堪托付。 这一声陈情,是生死相许的认同。 “南宫,就等你了。” 英雄很多时刻并没有惊人之语。 每一个真心英雄,给我们最多感动。 我写的英雄大多时刻很平凡,请大家包涵。 西门说:“我已经辞了锦衣卫差事,决定与皇甫一道求仁得仁,痛快淋漓干它一场。也免你这家伙天天放狗屁,说什么王不如侯的鬼话。” 官小意想说:“去,我也去。”可惜自己半死不活的,又失忆了,去的了哪里。 南宫默然一会,慨然说:“当然该去。只是我答应夫人求画一事,只怕要缓缓再兑现了;说不得就此捐躯疆场,这事可就兑现不了了。” 紫玉望望东方相,东方说:“书画文章,不过是闲来消遣。” “男子汉大丈夫应有家国情怀,为民杀敌才是正经事。什么画不画的,可不能拘小节舍大义。你们先行一步,我与夫人很快也来助你们;救治伤员的事,我们最合适。” 皇甫将说:“如此我们连夜去汇合戚将军。戚将军求贤若渴,今晚通宵达旦在等候南宫兄呢。” 江湖英雄行事素来说干就干,马上就动身。 月姬看看南宫他们;又回头看看官小意,再看看刚认下的爹娘。 她轻咬樱唇,忽地说:“你还没听过我唱歌,也不知我唱歌行不行。今天我给你唱一个,你可不许笑话我。” 她年龄大过官小意好几岁,含羞问话小鸟依人的风姿,是那么美好。 官小意撑着坐直了,高兴应答:“好,我最喜欢听唱歌。” 月姬又向其他人说:“哪,我就开始了,唱过这一支歌,官小意就是官公子了。” 她将自己的决定和心意,都说在这番话里。 至于官小意与官公子之间不同在哪里? 你要问官小意三遍七次,他一样要告诉你三个字:我不明白。 她微一酝酿,轻启朱唇,开口唱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一阙词是她决定舍身相救官小意时,在他耳边念给他听的,那一刻官小意昏迷中,并不曾听见。 月姬最真的情是因眼前人而起,现在因眼前人不能不强行舍弃。 今后或许会过的非常幸福,如意安康;又或许如南宫所言捐躯疆场,天人一方。 如果官小意不毒发,也不能有她毅然决然的誓言产生; 如果有的选,即便跟着官小意衣食难继,她也毫不犹豫不须选择。 此刻正是: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曲是她临时自已编唱的。 吴浙女子,多天生嗓音极佳; 她的音色更美妙动听,此时清唱,娓娓道尽心曲,更是别样地不同。 大家都深深感受到她对眼前人爱慕一生之心念,谁又能轻易打扰。 天意弄人。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谁也逃,不离。 她起身,端容,裣袖,对着官小意深深一福,轻声说道: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相思。天涯海角,唯愿君安好。有缘再见时,便只有姐弟之谊,大家只有朋友。” “官公子,请多珍重。” 她退了过去,安静立于南宫身后。西门收起他的玩世不恭,其他人......。 官小意再傻,也隐约知道她是与自己作一个了断。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官小意喊了一声,他分明用尽所有力量,可惜声细如蚊...... 月姬听在心中仿佛当时,官小意昏迷中,说时一样! 当时她背转过身去,此刻依然只有转过身去。 东方知道她心事,当下说:“你们几个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先在外堂休息一下。我有点事要办,等我出来与你们有计议要说。” 西门三人也不客套,去外面堂上等着。 紫玉便问月姬:“好孩子。有些事,你想说就告诉他吧。” 月姬说:“官公子得救。无二公子则无此刻,我已经感恩上苍。” “缘乃天数,愿乃己发,得失有定,不劳伤悲。” “您的话,已经为孩儿解答一切了。我要随二公子他们出发了。爹爹、妈妈,官公子,你们多保重。” 我没有言词能写这样的离别,只好把它忽略。 人生真实的时刻,谁,能忽略的了? 忽略不得,把悲伤留给官小意。从此以后,他会时常等待月姬的消息。 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西门和皇甫为什么要促成生的别离? 一切都在于东方相急急去迎接西门、皇甫,一切都源于他看到的字画与锦册。 他曾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今晚重新有了一个女儿。 为了他的妻子,为了他的新女儿,他做了一个父亲认为必须做的一切; 他以为他的安排无比正确,对很多人都是最好的解脱。 自以为是的出发点是因为有:爱。 真诚的关爱,有时候是一种无可挽回的伤害。 正是因为他这份关爱,造成了很多悲剧,无可挽回的惨剧。 天总是会亮的,天亮了,就好了。 天亮了。 一切好了吗? 第二十七章:摄魂术,缘来万事不由人 “这孩子的失忆,是重击造成的吗?有没有希望能治愈?” 庭院中,紫玉问东方。 “以我判断,他确实头部受到重创,有没有希望,一切要看他自己造化了。夫人为什么这样问?” 东方相谨慎回答,生怕说错话。 “这孩子梦里总能记起一些人和事来,与一般的失忆不大相同。我相信他的状况是可能治愈的。疑难杂症你的见识高,想不到原因和办法吗?” “女儿与他连着命呢,他有什么事,月姬一定是不顾一切的。你没看到月姬人是跟几个哥哥们去了,心一点也没走?她的相思曲字字是心声,这一辈子也是改不了的,哪里能了断。” 紫玉说出自己的判断和担心,很希望见多识广的东方想出办法来救治。 “按症状来说,他应该什么都记不起来才对。” 东方很肯定地下结论。 “他能梦见一些人和事,是心念太过顽强。他原本是个单纯质朴、憨厚呆傻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意念才越强大,往往能有奇迹发生。” “他来历不明,一身是伤,数日内二次中毒,分明有极厉害的人物要针对他,而且不只是一方。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是你我能想到的,江湖上的恩怨纷争,我们身为医者,还是少插手的好。” “这些厉害对头也不一定想要他的命,可能想控制住他,达到自己的意愿;这些人必然背景深厚,惹不起的。” “我们介入太深也帮不上他,反而把事情变坏,牵连其中可能会反遭其害,累及月姬南宫他们。紫玉,你想想后果吧。” 东方说出自己的担忧。 “我们本领不够,他那个天人一样的小姐呢?想办法送他回家,或许就有希望?” 紫玉很快想到可行性。 “针对他的人必然有极大图谋,可能就隐身在他周边。也许正盼望有人这样做,好心可能办坏事。” “我们只管治毒,他这个失忆病不是药物能解的;天亮让他早些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其它事,一切看天意吧。” 紫玉听了心中疑惑更多,也觉得东方分析很有道理;东方相再不肯讨论这件事。 东方相阅历广博,其实已经了解症状: 官小意头部受创是事实,并不至于失忆;之所以严重失忆,是被人施了摄魂术,封禁了对过去的记忆意识。 摄魂术——道家至上法门之一。 惟有绝顶道家人物,才修炼得成此高深法术;当世除非是陶真人这等修真得道人物,一般人是束手无策的。 道家修真法师,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 东方有私心,担心紫玉会告诉月姬,恐怕因此惹出大事,当然只字不提。 天渐渐亮了。 官小意又吐了一次血,这次血量很少,而且转为鲜红色,他的精神也好的多了。 自从月姬歌以明志,断了与他的相思那一刻起,他心中一点一点,开始生起爱人之心念。 低声念起她离别时的歌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正是离别时! 他双手紧紧相握,手里面什么也没有;心里是满满的,却向谁去诉说? 紫玉夫人已知道他是月姬的初恋。 当他刚刚开始明白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紫玉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女儿好好照顾他。 夫妻二人一宿没睡,坐守天明。紫玉亲自熬了稀饭,照顾官小意进食。 东方相将锦册放还官小意怀中,想了想终于开口说: “小伙子。有几句话,老夫必须和你说明白。破我阵之人是不是你?” 官小意点点头。 “你并不像是能用心钻研学问之人,却如何会的?这阵是个什么阵,你说明给我听听。” “有人教我的。我只会走,可说不清楚这阵是个什么阵。” “是了,这就对了。” 东方相看了夫人一眼,继续说:“以种种迹象说来,你其实是个没心没肺的懵懂人。” “你年纪不小了,许多事本该长个心眼。应有知人之心念,明他人之心意,识的好歹辨的忠奸,无害人之心是好的,无防人之心则万万不可。”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伤心不舍。但你如能强大自己,学会爱惜他人,方谈的到把握机缘;与自己的是幸运,与她人的是完满。否则空余遗恨,终将追悔莫及。” “你的毒发遭遇,在你不过一场劫难。可知早有人替你千般打算,万份忧心?如不是这人,你死了也就是了,眼前就有人为你殉情,那一人又当如何?” “南宫侠义有担当,月姬随了他去,早晚携手并肩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你我应该为他们高兴。” “你也应当奋力向前,人生在世,男子汉当为大丈夫。” “在家则能不辞辛劳、遮风挡雨,给家人依靠;与国则当勇为栋梁、建功立业,为百姓办事。” “试问自己真遇上事了。你是看着关心之人,无依无靠随风飘零?还是为了她,奋发图强保她安康?” “你怀中锦册可以治病救人,得空时可要好好用心学一学。” 东方相很想明说:小子。看一看吧,看了变醒目点。 “但愿再见你时,你已成大器。那时老夫愿给你赔罪。” 东方相这一番话如当头棒喝,官小意听过是心头大震。 紫玉夫人劝说道:“东方。他还是个孩子,你的话重了。” 东方相说:“当此多事之秋,东南各地风云际会。万事随缘不由人,此子既已入了局,岂能抽身局外?” “他自己是可以懵懵然,总得有人让他明白:年纪渐长,责任渐多!一味忠厚老实是误已害人。” 官小意跳下地行了个大礼,认真地说:“先生教育的是。我确实该当用心专心,努力成为您教导的人才行。” 紫玉夫人喜道:“你这孩子总算开窍,最讨人喜欢的就是真诚。或许这就是你,胜过许多有能耐有本事人的地方。”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求见守玉师父。紫玉让来人进来,却是天心庵的人。 紫玉问她:“你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事?” 来人说:“回禀师父。庵中的贵客,昨晚已经离开了。她临行前交待,只让早上来告知师父。师父有交待的一切但凭她吩咐,所以我等了一夜,想着让师父快些知道,早早过来报告。” 紫玉并不责备她说:“你做的很对。贵客走前说了原因吗?” “贵客留下一个偈语,说师父自然明白。” 来人念出偈语:“自然中来,自然中去,自然有碍,自然无碍。” “贵客说天音法师有言:师父有前尘未了,如今机缘已到,失而复得就在身边,天心庵您是不须再待了。却又不知是什么意思?” 东方相“啊”了一声,对望紫玉说:“难怪我一见就感觉到不同,原来如此。” 紫玉夫人也是喜不自禁,连声诵佛。 过了很久,又念那四句偈语,赞叹道:“这个贵人。年纪轻轻见识修为,我是远远不及她。既然她说天心庵不用守了,我自当遵从。谢谢贵人,阿弥陀佛。” 东方相说:“如此说来。我们也可动身与南宫他们相会了。夫人,今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紫玉说:“这事前因后果,还得感谢这好后生。如不是他,哪里能生的这些奇遇,只怕见面也不相识呢。” 她忽然问官小意:“好孩子,我们没有儿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儿子?月儿也就多了一个亲哥哥了。对月儿来说,心结也好安落呢。” 官小意说:“我要多了您这样一位妈妈自然是开心,不过我得先回去问我爹娘的肯不肯。” “小时候我娘曾经对我爹说过。家里再穷,宁可自己少吃一口,白送人是不肯的。” “将来没钱讨儿媳妇,许他们去招亲却是可以的。我爹最听我娘的,我也要听娘的话。” 他其实是胡编瞎话,奢望着哪天月姬又肯抱自己了,如果成了她的兄弟,这做梦都笑醒的美事,不是再也不能做? 这个弟弟,他是一百个不当的。 东方夫妻二人对望一眼:这孩子看着诚实,不会是绕着弯子,想要我们许他做上门女婿吧?有了父母之命,月姬也就守不成她的誓言了。 其实以实际情况来说,这孩子的命是他自己的小姐救的。 当时如果不是发生这些变故,他身上锦册早晚会给严飞鹄他们发现,自然也一样还他活蹦乱跳。 为什么紫玉东方不告诉月姬,原因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人是自私的。 这小子原来有人如此关心重视,又不知这小子对月姬是个什么心意? 说不得月姬成了单相思,不了局。 岂不要苦一辈子? 她们夫妻一生本就过得极端辛苦,均不愿意新女儿更吃苦头。让她蒙在鼓里,随了南宫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招亲是万万不能了,就当没听到吧,此事只能等待将来。 儿子没认下,当做的事必须做了。 紫玉交待来人回去带领众人,好生打理天心庵;自己既得天音法师准予还俗,也就不能再做主持了。 东方相安排人将庄院内外机关关闭,以免误伤人畜。要他们好好用心医术功课,为四方乡亲问医送药。 等到功成归来时,大家相见有日。 正准备要与官小意话别时,官小意要先跟他们说珍重了。 一大早的,阵图林子外面人欢马嘶,非常热闹,到来一大队官兵。 这时天才大亮,按现在时间计,不过七八点钟,是哪里队伍来的这么早? 东方相赶紧派人迎接队伍进来。 将旗上偌大的“俞”字,旗下的将军神采飞扬, 是俞大侠。 东方相见谁都爱理不答的,见俞总兵来到,快步上前欢迎: “俞总兵您怎么亲自来到?有事着人通传,东方自然拍马赶到。您军务繁忙,东方可担当不起。” 俞大侠笑着说:“你这东方,向来心里一套,嘴上另一套,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长话短说,半夜三更已经有线报说,你们王侯将相四大高手看好戚继光,双方谈好条件,收了他的好处,这就跟他去建功立业了。有没有这事?” “事情是有的,好处可没收过。说客是皇甫,撺掇的是西门,拍板的是南宫,我这正要走,不是给大人堵住了?” 东方老老实实交待,江湖人物谁不敬仰俞大侠。 官小意瞧着有趣,才知道原来俞大侠是如此得人尊敬。 “守玉师父换了常服,该称为紫玉夫人的了。你这妹子看着文静,骨子里却好不刚强。东方为你的一片心,总算你明白了。” “你们又有了女儿,那孩子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真也是怪事,她娇滴滴的看似更柔弱,行事决烈可胜过你了,真就是一家人。” “我迟到一步。可不知这么好一个人儿,将来归了哪门哪派谁家子弟。” “大人说笑了。”紫玉笑答。 “这可不是说笑。我起个大早,弟兄们跟着辛苦,大老远跑来岂能只是说笑的。” 东方相说:“俞总兵该不会是为了我们夫妻二人来的吧?” 各部练兵急需帮手,众人拾柴火焰高,俞大侠不甘人后也是合理。 “你们放心,我老俞一步晚了步步赶不上,这也怪不得人。你们要去守着宝贝女儿,我又哪能强人所难?” “我这次来没你们事。哈哈,我另有重要目标,我的准徒弟在你们这儿呢,就是他了。小子,暂时还死不了罢?” 官小意再见俞大侠是极高兴的,担心他强要收徒弟,却是老大不情愿的。 当下捱过来见过俞大人,神情那是很古怪的。 东方暗暗称奇:看情形俞大侠早认识官小意。 俞大人愿收为徒弟,哪怕是成名成家人物,也是相当高兴之事。怎么瞧这小子倒不情不愿样子? 俞大人不够会忽悠?有人比他行。 第二十八章:护身符,总兵不如把总 俞大人只当没看到,对东方说: “说来你不信,我要收的这徒弟脾性不怎么好,倔强的紧。昨天我就收了一次,人家不给面子。” “出门就吃了别人毒药,弄的好好一个大美人归了他人。以为他痛定思痛必然痛改前非,嘿嘿。你瞧你瞧,愈发不成样子了。” 官小意给他说准痛处,只有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俞大人又说:“从前是好师父难找。如今世风日下,世道变了,改成倔徒弟难收了。东方,徒呼奈何乎?” 东方本是有趣之人。现下看见俞大猷为了收徒弟长嘘短叹,却并不是搞笑之言。 俞大人相问,也是不好接话。 心里为官小意着急,又不知他为什么犯傻? 俞大人说:“其实我老俞也是有性格的对吧,说一声收徒弟,多少人他不来?” “本想就此算了,可是却又不行。老徐那个搞事的先生,偏偏跑去胡督公处多嘴。说这小子身上有一重大要紧处,此事非他不可,旁人毫无用处。定要请了他去,待为上宾。” “说什么如他肯去,总督幕府中愿让他首座,自己甘原排第二,说的有鼻子有眼。虽然俗话有云:书生之言不可尽信也。这徐先生的话,多少还是要信的。” 东方听了更是吃惊:这许多人看中他,此人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俞大人也不用他捧哏,接着说单口:“我当时恰恰在场,听了徐先生的话。这请人的差事,自然先下手为强。” “大老早地总兵官大人,翻山越岭来寻一个毛头小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嘿嘿,你上门想收徒弟,人家偏不领情,说不得只好绑了他去让他签字划押,也算大功告成。咦,人哪里去了?” 他们二个扯了半天,官小意却躲远远去了。 紫玉自然知道俞大人不是东方。一大早来东拉西扯必有原故,但胡大人要找官小意一定是没错的。当下早就煎上好茶,招待贵宾。 原来官小意想到昨天还没去总督府,就差点先到阎王殿,实在不情愿跟官家人打照面,一直闷闷不乐。 忽然有个小军官过来,轻轻跟他说:“有人要我问你,你的布条做好了没有?” 官小意大吃一惊:布条?好像梦里有这么回事,可做什么布条啊? 小军官向外一指,自己当先出去;官小意如中魔法,乖乖跟了去。 躲在院侧。官小意急急问他:“那个人是谁?在哪里?” 小军官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让我告诉你:胡大人找你的是大事。你只要跟了俞大人去,早晚就明白为什么。” “喂。你盯住我看做什么?”小军官不高兴了。 “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你。”官小意莫名其妙地说。 “我不是真的,难道是神仙?再看个没完,小心老子揍你。”小军官生气大骂。 他一骂,官小意死心了,这人确实是真的他自己。跟自己梦到的人一个也对不上号。 官小意好不失望,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四下瞎看。 小军官指指不远处一个面色蜡黄,略有咳嗽的校尉说:“那边的吴把总,是来负责保护你的,你就跟着他。” 官小意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谁是专门来保护的谁? 连看都不想看。 什么无把总,有千总,焉是人又怎地? 让跟着就跟着吧;除非来的人梦里有见过。 吴把总分明是伤风感冒。同官小意一般,整个人蔫蔫地,毫无精神。 人长得也瘦弱,一身战服衣袍肥大,很不合身;握着一杆木杆枪,倒似拄着一根大拐杖。 这二位,一个是木讷少言;一个是心事重重。 见到了,各自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俞大人总算是寻着人了。 人没跑就行,回去交差。至于收徒弟一事,慢慢说不迟。 这年头人急功近利的多,谁跟你铁棒成针?好在当年的俞大人,他还不怎么浮躁。 “俞大人。人已经给你抢到,恭喜早晚他能入你门下,为俞大人光大门楣。” “只是他毒伤未痊愈,本来至少需休养十天半月。这一路上行动宜缓,不可疾驰,否则对他大有妨碍。” “你要收徒弟,总要是个健康人才好;我女儿的命可还与他关联着呢。” 东方相陈明利害攸关,看样子招亲是个好提议。 俞大人笑说:“理会的。我非跟这小子耗着,早晚教他乖乖拜师。” 出的门来,一挥手说:“走了,看好他,别让他摔了,还带着病呢。” 俞家军军纪严明。众将士答应一声,声振云宵,极其响亮雄壮。 卫队分成前后二队,远远护持在前后方。 当中只有吴把总,官小意和俞大人三人并行。 官小意伤后体虚,行动间明显不支;俞大人心细,也就一路缓行。 俞大侠收起玩笑,认真地说:“昨天我走之后,你喝了几杯酒?” 官小意说:“一杯,是以前老朋友严大人非让喝的。” 俞大侠说:“他是只想杀你,可不是你的朋友,以后敌友要分明。不是天天运气好,都有人来救你的。” 官小意答道:“是。以后不会了。” “你喝酒中毒不关他的事。那么只有一个人有嫌疑,你想想这人是谁?” 官小意想了半天,不确定地迟疑地说:“难道是罗大人?” 随便猜测人家是个坏人,下毒杀人的坏人?官小意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 “就是他了。当时他转身敬酒,原来是为了避开我下毒。这姓罗的阴险狡诈,手段这样狠毒。当我的面下毒杀人,胆子更大。” “没料到这家伙出手豪阔,花了三百两金子打掩护,目的是来杀人,真是出乎意料,却是我疏忽大意,可不应该。” 俞大侠似乎在向人做检讨。 “大家素来不相识,这罗大人他花了这许多钱救我,又为什么下毒?” “或许与王夫人有关。这王夫人原先是他的外室,后来净慈寺明山和尚认定了王夫人,小华道人为了财路,就将王夫人拱手奉献给徐明山。” “哦。明山和尚就是当今海盗大首领徐明山,小华道人是罗文龙。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徐海有买卖就出海劫掠,平时潜回杭州王夫人处。罗文龙有时乘徐海不在,也来会王夫人。” 官小意听的一呆,脱口而出:“他们这关系不是乱的很?怎么能这样,大姐姐能愿意嘛?” 俞大侠说:“你年轻不懂。王夫人原本是风尘中人,遇上小华才算脱出来。一个女子,过惯了富足生活,处境又好于在乐坊,她是没有选择也心满意足。” “这二个人待她很好,她也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胡里花花就这么过了。” “后来徐明山行踪败露,几乎给杭州府捕快拿住,他武功高强走掉了。一去二三年。” “王夫人又重新归了小华,小华事败本该收监论罪。他会来事,走了上面关系,反而成了那人的红人,跟在那人近前,反而做了得力干将。” “说来可极是讽刺,这其中也有王夫人功劳。那人是不差钱的,除了臭味相投,色之一字是大关键。” “王夫人名动天下。东南各处地面上有头有脸的才子英杰,富绅豪强,达官显贵们几乎人人拜倒在她裙下。她认识的人多,活动能力也就强些,好在她本人是不多事的。” “风气不好。造成匪中有官,官中有匪。这也是除倭剿匪难有作为改善的一大原因。” “俞大侠你也拜倒在她裙下?”官小意随口就来,吴把总听了微微笑。 “呵呵。俞某就算是想,也没有我的事。人家喜欢俊男靓女,罗大人更瞧不上我;我除了剿匪杀贼,帮不上他什么。” “他是不做亏本生意的。所以我到现在,王夫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这个事说起来丢人,不过也有那么几个和我一样,譬如胡大人就是一个。” “呵。是这样啊,那你可不如我,我见过她呢,那是极美美极的人儿,她还说要我得空去听她弹琴唱歌呢。” “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一块。但有一样先说好了,我是决不能做你徒弟。带你见过王夫人,我们就算二清了。行吧?” 吴把总插话说:“看来你与这个极美美极的人儿交情不错,想来是拜倒在她裙下的。” 也不知是不是伤风感冒原故,吴把总嗓音沙哑。 官小意接话:“她是个好人。她年纪大过我,如要我拜她也是可以的。俞大侠年纪大,当大官做大侠,拜倒恐怕有些不妥。你说是不是?” 俞大侠鼻子气歪:“合着你们都妥妥地,就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前后卫队也不知他高兴什么,诧异关注也不好来问。 “所以呀,总督和总兵都无缘得见。胡大人听说你与王夫人颇有渊源,她是非要见到你不可,这不让我专程请你来了。” 俞大侠当一辈子大侠了,哪哪都倍儿有面。 唯有在大美人这里,待遇远远比不上一个官小意;那是相当有意见哪,有意见俞大人也投诉无门。 听听他这话,分明男子汉大豆腐。 小兄弟,没你有面子啊。马上多关照,大家都熟了,也不能以后。 “你一会见到胡大人可不要太随意。他与我不同,极讲规矩的,眼睛一眨你脑袋就没了。其它人可能给我三分情面,胡大人那里可没我的面子。” 官小意吓的腿肚子抽筋,连忙摇手说:“我不去了。万一不小心,那还了得?” 俞大侠一指吴把总说:“知道你害怕,所以给你找了个靠山。你哪里有不妥当的,吴大人自然会帮你转回。胡大人最听他的话,有他在,你的小命就丢不了。” 官小意有了护身符。 当下感激地好好看看吴把总,实在看不出来,这病殃殃的军官有什么神奇。 俞大人说的必须相信,再说不信又能怎么办?靠自己?自己更不靠谱。 第二十九章:丽人约,心动不关风月 俞大侠简单说起目前情况: “徐明山在海外横行几年,已不是当年的花和尚了。” “这回来势汹汹,带着上万人马打将上岸,一个是梦想朝廷开放海禁,让他们发大财,一个梦想将王夫人带走。” “按说他不缺人侍候,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王夫人究竟多大魅力?可让人有点费解。” “魅力有多大,你见到就懂了。”官小意心中偷偷乐。 “别傻乐了,口水流出来了。胡大人派人来催了。”吴把总说。 这时队伍远远可看到西湖。 官小意闻声看去,果然迎面来了传令官,大声禀报:“俞大人,胡大人在前面等候。日近中午,请各位快些。” 吴把总问他:“你吃的消吗?” 官小意点头,他是个要强的人。 俞总兵听出了吴把总问话的意思,当下就说:“官公子伤情严重,不能太过用蛮。天大的事要办也急不得。” 官场上说话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有时候还真能看清某个人领悟力的。 充分说明:俞大侠不但是俞大人,更是俞总兵;悟性奇高,不比他的功夫差那么一星半点。 传令官见催不动,自己打马先回去了。 走了十多里,来到南屏山码头,早有一艘官船等候。 码头上一位秀才踱着方步,怡然自得地欣赏堤边湖上红男绿女、衣香鬓影。 徐先生见了俞大猷低声说道:“已快入午时了。不是说过尽量早到些的,催过了还慢慢腾腾。” 俞大猷说:“此人伤重,本来应该安静休养,事急才强行让他来的。虽然是为国为民之事,总是为难他了。是我让队伍徐徐前来的,胡大人要怪责怪我好了,不关这孩子的事。” 徐先生叹息一声说:“一切都有天意的。但愿事能成功,其它的也顺其自然罢。” 看到官小意,抱扇一笑说:“官公子。我们又见上了,真是有缘。大家来的正好,王夫人的画舫刚刚走在前面,我们一块看看去。” “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王夫人吗?我并不急的,这多不好意思。谢谢,谢谢。” 徐先生笑说:“今日恰恰有空闲,大伙一块游湖赏春。你不必客气,也不单单是为你。” 看了俞总兵一眼,知道他并未明说事情因由,当下也不点破。 他自己当先上船引导。 吴把总居中,官小意跟着,俞大侠落在后面。 人一上去,船即开动,明显等的急了。 俞大侠面上略有不安之色。 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总兵,只因这晚到了一点点;还是事出有因,他居然惶恐不安。 这胡大人之不好惹可见一斑。 徐先生自去前头找胡大人。 吴把总看到官小意紧张兮兮地,笑问道:“有些怕了吗?” 官小意看一眼远远落在后面的俞大侠,点点头。 吴把总笑说:“没出息,有朝一日你又如何管束天下英雄。我在呢,你怕什么?” 官小意也不懂人家话里的意思,记起俞大侠说过,胡大人对吴把总最友善。 是自己的护身符! 当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底气足了不少,胸膛也鼓起来了。 吴把总说:“你看这西湖景色多好。既来之,则安之。不可辜负了这大好风光。你随我来。” 自己轻咳一声,由舷梯上了楼上平台。俞总兵也就跟着官小意,一道上二层甲板平台。 春风拂面艳阳天,无边山水入眼前。 西湖有美景,世界都闻名。四季有四季的不同美景在,究竟是何等的美? 话说能描写出来的美,都还不能完美表达它真正的美。 有机会大家看现场去。 此时正当游春好季节,可惜大侠与粗心人是心中惴惴,根本不懂欣赏。 吴把总倒好兴致,免费作了导游: 双峰插云、柳浪闻莺、苏堤春晓、花港观鱼。。。 那边南屏山、这是雷峰塔;西湖十景在他是娓娓道来。 来历典故,无所不知。 他讲解非常精彩,二人听的津津有味;渐渐也就进入春游状态,终算是不虚此行。 当年没有导游付费一说。 这二位有没有给三二文钱的小费,书中没有记载,咱们不好怀疑吴把总收黑钱。 所以。 吴把总说的累了。 又是一声轻咳,打怀中取出一方精美丝帕,轻抹嘴角沁出的血丝。 一个武官,居然带有这样精致馨香的手帕,可不奇怪也哉? 俞大人只顾看白堤上,才子佳人俊男美女,根本没注意到。原来总兵也喜欢看帅哥美女。 官小意倒是很关心问了一句:“吴将军你咳出血了,要不要紧啊,要不要下船休息。这景致都很好看,您好好儿休息一下,先不说了好不好?” 这船数十人用力划桨,走的飞快,你飞上岸去? 吴把总莫明其妙地轻轻答了一声:“你还是一样没变。” 拉高声音说:“不碍事,我陪你游完西湖。” 然后,吴把总就手扶着栏杆,出神看着远方。 官小意就,顺着他看的方向,拼命拼命地瞧个半天;也没瞧出来吴把总在看什么? 阳光明媚,远处水天一色,晃的人眼睛发花,根本啥也没有。 有人仰着头朝天,是等流鼻血停止。你非要跟着人家大白天找星星? 找的着嘛,你? 底下水手一阵喝彩,好不热闹;原来是已经追平前方的画舫。 水手收力减速,让官船靠着画舫平行。 官船高大,画舫精致;并列同行,相映成趣,也成了一道风景。 画舫上出现一位丽人,她凭栏而立。 她: 梨花色丝裙上点缀着翠绿碎花,肩上披一袭浅粉色纱巾,挽着高高云髻,插了一支悬珠金簪; 雪白玉颈上一条铂金项链镶嵌硕大绿宝石,沉甸甸压在饱满胸间,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一只手搭作遮光挡,搁在额前,一双美目正向官船仰视。 官船这边船头甲板上,立着一位华服中年人。 气度雍容,虽是面带笑意,却是不怒自威;与生俱来的统帅风范,逼人而来。 他身边的徐先生,本也是风流倜傥之人物;擎着华盖的勇士,高大威猛;在此人身畔完全成了点缀。 这人是胡大人。 此时情景极是有趣: 俞大人是只管看山看水,自得其乐; 吴把总有些累了,依栏调整,轻拭嘴角; 官小意关心这个护身符,瞧个没完,只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那位丽人目不转睛地向上面看来; 胡大人与徐先生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关注画舫上人儿。 官小意听到吴把总说起西湖,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来,低声询问:“吴大人。这是西湖吧,那么有个天心庵是不是在这附近不远了?” 吴把总说:“你一会将军一会大人,绕的人头晕。以后一律叫我叔叔,怎么你不高兴,我大过你,让你称我一声叔叔难道辱没你了?” “没有,没有。我遵命就是。” 对俞大人官小意倒满不在乎,面对护身符,他却说不出原因,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照办。 “你问天心庵做什么?那里只有尼姑修行,不是你们男人去的地方。” “也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做梦梦到过。”官小意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回答。 “不可问的,随便也不可问。”这句话倒像佛偈。 “是、是、是,以后不问了。” “你问都问了,以后还问什么?天心庵嘛,一会上岸后往雷峰塔去,在塔北面。” 吴把总是导游高人,厉害,厉害。 “你不会是想偷偷去看尼姑吧?这西湖里外多少漂亮人儿还没看够?” “我哪有这个意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一点没你说的想法。” “哪,你是什么想法。” “有人问我布条写好没有,我可不知道该写什么?” 平台那边摆了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全。 他兴冲冲跑去。将衣裳下摆剪下数指宽一条,写了几个字,扎在头上。 再跑回去问吴把总:“这上面的字能看的清吗?” 布条上四个字写的是:“我失忆了” 俞大侠哑然失笑,说:“好小子,你又弄什么花头?” 官小意“嘿嘿”一笑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俞大侠一指画舫说:“那面的人儿喊了半天了。公子,公子地叫着,这边人与她对话,她却是完全不理不睬。” “照情形来看,必定是找你的。你这鬼名堂,是不是双方约定的相会暗号?情郎痴女,花样真多......” 那吴把总忽地又咳嗽一声,俞大侠仿佛收到指令,马上不说了。 官小意也不和他分辨,探出身去一看:人呢??? 刚才他也看见的丽人,已经回舱内去了。 必然是叫你半天不理,丽人性格再好;太阳那么毒,人家也是会生气的好嘛? 当然,俞大侠是不会这么无聊的,四角处值守的侍卫们,人人的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换了是他们,对方不用开口,只消招一招小手指, 哪一位不想“扑通”一个高台跳水,猴急急地去应召?如果可以穿越,一定大有人去。 徐先生上到二层来找俞大猷,打趣问道:“江南三美之首,大家都见到了,是不是独占花魁的人物?” “看这情形,对面的佳人非常想与官公子叙叙旧。我们不如行个方便,让官公子过那边去,听听曲不也是难得风雅,秀才我也顺便得一乐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俞大侠说:“词曲唱和这等事,应属徐先生这样斯文人拿手。我就不叨唠了。” 这话是几个意思?赶情,俞大人你还赌气要面子了? 官小意是从来不劝人去不去的,你要改主意也是可以地,因为一切还来的及。 很快一切就都成为定。。。局, 一个神仙在场也解不开的死局。 你不信,大家走着瞧。 忽然听见有琴声响起,这琴声极动听;一下,让人安静下来,聆听。 原来画舫上丽人喊不到官小意回头看她,心中有了计较。他说过他最喜欢听自己弹琴,自己弹琴他必然会听的到! 琴声之悠扬,我们前面说过了,那么再听她的绝好声音唱着 一首忧伤的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初时,西湖春日胜景,游人如织,本来很是喧闹; 喧闹,惟有喧闹,可以祛除忧伤,带来欢乐。 所以但凡是景点,一例的都极为喧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她琴声一起,歌喉渐升时; 周边人开始寻找美妙音乐之所在,人人都如痴如醉地享受这难得的机会。 真的是: 满湖皆停篙橹声,驻足犹恐扰佳音。 第三十章: 幻梦今日,真假无人识 一个人什么都记不得时是极为痛苦的。官小意努力想记起为什么要写布条,一切都是徒劳。 吴把总示意让他过来,用心听歌曲;自己依坐在栏杆边,从容品味歌曲美妙与其中况味意蕴。 歌声渐息,琴声幽不可闻...... 就在所有人以为行将结束时,歌声与琴声重新又再起; 春水满春池,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妾恨君生迟,复恨妾生早! 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曲中;愿君前程远,开帆自好风。 曲中意,歌中情,迥然不同与前阙。 前一阙是哀婉自伤为主,如鲛泪成珠,玉烟日暖之况,等不到成追忆,便当时已惘然; 这一曲却是自隐哀伤,欢心祝祷为主,悲苦之中,尽是为他人前程欢喜之声。 王夫人才艺变幻之能,溶真情于声乐之中;闻者无不动容,生起思人之痴。 好的音乐,原来如此,真的情意,无关风月。 徐先生喟然长叹:“这夫人,改的好诗!可怜天意,可恨天意乎?” 官小意早在用心听了,这时接话说:“她的歌曲真的是非常好的,前几天在横塘就听她唱过。我记得起首是:但教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我当时很凶险的,还是很愿意听她唱了一遍又一遍,最好不要停。我不是怕死,实在她的歌,她的琴真的极好极好。” “当时黑压压无数人在场,打仗都停下,大家听的都醉了,和今天完全一个样。” 吴把总忽然说:“原来是这样,不怪计出此着。” “徐先生多智,诚不虚也;胡大人机断,果然霹雳!千钧之重,一巧去之。谋成非道,恐功成亦有碍。为什么不另筹善策?” 徐先生听了霎时脸色惨白,良久才说:“事情紧急,当时无可资请,不为利己而为之。现如今庙堂知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深深一揖说:“尊驾格局宏博,非常人也。不知该当如何称呼?徐某受教迟了,愿为执鞭随镫之士,效驱驰之微劳。” 吴把总略一欠身说:“徐先生才智当世无双,客气了。” 并不回答他问题。 官小意很想说:“二位高人,请您说大白话可不可以,我怎么一点也没听明白。说话不让人懂,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俞师父都不出头,他一个准徒弟,更不能多嘴。 俞大人说话了:“各位,那正主又出来了。” 果然。 丽人从舱内探出头来张望,一张俏脸汗水浸过,妆,已化了。 原来是在阳光下晒久了,偏偏没心没肺的官小意没在意自己; 念起他爱听唱歌,所以急急入舱连唱二曲,一定要引起官小意注意;让他知道,自己在近在他眼前不可。 一眼看到他时,立时探头出来,生怕他又消失了。 这一番举动,全然不介意自己妆容不整、风姿失态,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诧异。 看到官小意也正看向自己,欢喜叫道:“喂,你好!我在这里。” 挥舞小手召唤。 官小意呆了一呆,也挥手回答:“你好,我在这里。” 这是什么回答?分明呆子。徐先生一念生起,急急下楼,寻他的主人去了。 一会儿,二船并在一起,有官员上来,恭恭敬敬地请安。 这官员也不知在场三人谁是正主。 含糊地请示:“贵人安好。下官杭州知府余成谋拜见贵人。二船已安全接拢,不知是否移步上画舫去的?” 俞大侠说一声:“我一介武人不懂风雅,也就不过去了。官公子,那人既是你朋友,就请前往一见吧。改明天,恐怕想见也不容易。” 他话里有话,官小意木讷,根本听不懂。 对面人儿情真意切,自己也真的很想与她见上一面;多谢她托人救护自己。 当下望望自己的护身符; 吴把总笑着说:“你犹豫不决做什么?人家为了你什么都不管了,你爱听唱歌,人家已连唱二曲;你端着不肯动,应该不是瞧不起人家吧。” “想去就去,别负了这人一片心才是。” 官小意开心地说:“你也这么说,那我就去了。哦,该称你为叔叔的,叔叔,我们一起上她家吃饭去可好?昨天她差人送来的饭菜非常好味道。” “你呀,就知道吃饭了。也好,我随你同去。只怕那人只想见你,其它人她未必欢迎。” 几个人下到一层,胡大人已经入舱内去了,并不曾照面。 二船间搭帮靠在一起,官小意,徐先生,吴把总过到画舫上。 官船径直离去。 画舫停在湖心。 丽人不耐晒,加上刚刚使劲呼唤官小意,香汗淋淋,此刻觅到人了,她就在内舱补妆。 舱壁新挂着一幅字,字体清秀,却仅是端正,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笔墨; 上面写着: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内外舱间悬挂一席珠帘,其实并不能有效遮挡视线。 主人家在里面擦汗、净面、洗手、补妆,一件件极为用心地打扮;之后重新盘发,换成当天官小意初见到她时的发式,是最流行的贵妃妆; 一袭纱巾垂落在地,露出削肩、秀出玉背; 周边各色事物绚丽多彩一衬托,风光旖旎,动人心魄。 侍女奉过茶,几个人吃着茶点,耐心等待主人家; 官小意将面前糕点左一块右一块,尝个不停;觉得每种都味道极好,吃个不亦乐乎。 吴把总身体不好,低头养神; 徐先生偶尔喝一口茶,双眼看向舱外。 丽人终于出来。 换了一件桃花色低胸裙子,更显明媚动人;又是另一番风韵。 她来到官小意身边,侧着身子盈盈一拜:“前天如不是你,我就遭到歹人欺负了,连累你受苦了。今日真幸运又见到公子,我先谢你救命之恩。” 官小意再怎么假装看不见。 耳听着软语鹂音,鼻闻到阵阵香气,相距如此之近,就算把眼睛都闭上,也能完全感受,她的美好气息与无敌冲击波。 丽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又说: “与你赏春同游的是总督大人吧?这胡大人果然异于俗流,是当世雄才呢。” “他和你一起,必是重视你的。如果把握的好,也可成就番富贵前程。” “哎呀,奴家失言,你不是这样的人。想来是不肯去攀附的,否则早侍奉其左右,不会高处楼上了。是不是哦?” 她语音婉转,姿态婉约; 片刻之间,不知不觉,便是娴静美妇与自家小官人说私己话。 美与艳,妖与娴毫不排斥地体现在她身上,非常和谐自然。 更难得的是她,竟然对官小意相知甚深。吴把总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很特别。 “是,哦呀,也不是。我在牢里吃了你的饭,味道好的很,所以想来谢谢你。呀,也不对,今天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徐先生他们,徐先生有要事和你商议。” 他前言不搭后语,脸色绷的通红。 想退开给人家堵在座上,热血沸腾、无计可施。总不能开口说:“你让一让?” “你是不是有些不嫌弃我了?” 丽人也是答非所问,反而直白问出这问题来,眼里已然有泪,这泪水中有被人尊重的感激。 “我,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想法啊。” “那,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了?”她又问,单刀直入。 她的问法是不遮掩的,她曾经的经历,也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直接说的。 只不过以前问别人这话题,是交际应酬。今天却是纯真无邪。 “我,我不知道。”官小意心慌不已,望向吴把总求救,吴把总低着头并没注意。 “看你脸红的,是害羞了呢。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好看女子是正常的,不用害羞。我喜欢你,为你做什么都愿意,可不怕别人知道。” “可惜我不能够,也没资格说这些话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她的眼里没了泪光,空洞洞无一物。 “你不肯好好地看我一次吗?”她软语相询,官小意抬起头来,放胆看过去。 “我好看吗?” 她像是在害羞,又好像撒娇;春水般清澈目光,要等到官小意的答案! “好看。”官小意重重点头。肯定又坚定。 “好,谢谢你。小良人。我欢喜的紧。我心满意足了,上天待我终是不薄。” 她的妆极为美艳,此刻人却无比庄重; 仿佛化身观音,令人无有亵渎之心。 她接着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他说,你们先坐一坐好了。” 向官小意说:“你跟我来。” 也不管官小意是不是像上次一样拒绝,自行步入内舱向后面精室去了。 吴把总摆头示意,官小意犹豫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徐先生脸色阴阴晴晴,却是心思极沉重。 精室不大,里面器物用品极尽精致,所有陈设有如婚房; 床上被枕物品全是新的,大红为主;绣着鸾凤牡丹,恰似新婚所有。 床前一桌,桌上放几式水果糕点、一壶酒、二只脂玉杯; 桌前香案,焚着熏香,似有似无; 中间安放一方红头巾与鸳鸯结,是新娘子之物。 这房中摆设,分明是一处洞房。 二扇窗户半开,后面舱门也是开着的,透着明媚阳光; “哦,你饿了哦?舫中没有准备,一会回家,我给你做饭,侬中意吃什么?” 她问了一句,吴地话软糯,由她口中说出,更让人心神激荡。 官小意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说:“你做的一定都好吃,都随你。” “真的呀?那么随我说什么。今天你都肯听,都肯做的是不啦?” “嗯。你说,我做。”官小意确认。 “侬真好。奴家开心的紧。我来问侬,这些衣物用具好看不好看,你满意不满意的哪?” 她的语气千变万化,仿佛就是一个新娘子问夫君。 虽然二人年纪相差悬殊,至少十年以上。 “真的好看。”事实也是真的好看。 “你不是有心哄我高兴吧?”她忽然转回正常轨道,叹息着说。 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天底下可能没有人分的清,更没有人想为了她而分清! 几乎,见到她的人只有一个目标! 这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第三十一章:假戏真做,又为了谁 “我不会哄人的,从来是有一说一,你待我真好,我心里都明白。” 官小意实话实说。 丽人也不惊奇,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说: “我一生中,有许多人为了欢娱都说是真心,都说不哄我。到头来月升日落,但见真金,何有真心?” “这一次我知道,你哄我也好,逛我也罢,却是真心的不是欺我。上天终是待我不薄。” 这句话她在外面已说了一次,每一次都欢喜更多。 “容许我叫你一声郎君好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一个男人。” 她目光如水,平静地看着官小意,并无妖媚诱惑。 “你,要做什么?” 官小意并不是惊骇,而是疑惑,隐约觉得她行为奇怪,怪在什么地方却想不到的。 “你做了就知道了。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我一切都听你的。” 她又回到温婉的状态,看到官小意没说话,她知道官小意是肯做的,只是不擅表达。 什么时候你如果给人吃定了,到最后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信?我们接着瞧。 她端坐在椅上说:“看过新娘子盖头巾吗,你给我盖上头巾吧。” “拿好鸳鸯结,你拿那头,我拿这头。” “这里没有宾客,也没有长辈,你和我就先一拜观音;好了,牵我到门口,我们遥遥拜一拜我家乡的亲人吧,或许他们早已不在了吧。” “请你记住我是山东人,哪里就不用理会了,我终是难以回家乡的。” “好了,牵我回去再拜见一次观音菩萨,就当作夫妻对拜过了。” 官小意突然猜到她想做的事:她好想成一次亲,正经地嫁个良人。 难怪她曾经夹在话中,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声小良人。 “我愿意。” 官小意回答她前面的问题,他想起月姬那无助又难舍难分的眼神,说什么也不能让眼前人失望伤心。 “管它是真是假,就当是真的好吧。”官小意心里对自己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决心和这个世道赌气。总之,他一切都按丽人的意愿在照办,而且做了出格的事。 “你看不见,我来扶你。男左女右,你站这边,站好了。好了,你说吧!” 红头巾下的人颤动了一下,颤声说:“你,成过家了吗?” “应该还没有。” “哪。不可以的。我是个不洁的人,今天只是闹着好玩,你不能这么做,将来你要正经娶妻的呢。这一节按我说的做吧。” “刚才你问过我,你说什么,我都肯听,肯做!我不是哄你开心。” 月姬决然地走了,再见时会是怎样。说什么也要让她达成心愿,尽管自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样一场戏,那么就让这场戏,多些真实美好留下吧。 “我站好了,你也不能乱动,好了,你说词吧。”官小意用心地说。 她全身微微颤抖,却也不再反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出: “夫妻对拜。” 声音轻的根本听不清,但这句话总是说出了。 官小意听的真真在耳,当下真诚地拜倒下去。 此刻他并没有在意,自己是已经成亲的人了,将来他会记起,而且会怀念这一刻,这些都是后话。 “好了,拜过堂了,我们喝一杯酒。交杯就不必了,不怕你嫌弃,很多人都和我喝了交杯酒,这个好人家最正经的仪式,会弄脏我今天的心意。” “我们碰一碰杯,就像我能碰到你,已经是不晓得几世修来的福气。” “酒已喝过,你不牵我坐到床上去吗?要给新娘子立规矩是不是?好,有什么规矩你说,我都记的牢牢的,一定不忘记。” “我这儿没有规矩,从来都是别人给我立规矩,要我记的牢牢的。” 官小意觉得有趣,笑着说:“我几时也有立规矩的机会了,嘿嘿。” “你是一家之主,当然要立规矩,一个家没有规矩是不行的。男人会变坏,女人也会变坏,坏到我自己都不认的了。总之你至少要立一条,只要你说下来,我一生都会记住,用我的命记的它。” 她是笑着说的,分明是玩笑,却分明又不是? “好吧。你一定要我立我可就立了,你记好了:要好好儿的。你记住了罢。” “要好好儿的。郎君我记住了。扶我过去坐在床边,我累了。你,也陪着坐一坐,可以吗?” 她终于将郎君一词借机说了,是带着戏言的,她年长太多,肯定是调皮顽闹,又好像在撒娇。 官小意依言托着她的手,领她半侧着坐下,端的就是一个再好没有的新娘,看的官小意人都痴了。 她伸手去摸鸾凤牡丹,幽幽地说:“知道吗?我一直想正正经经地嫁人,却从来不曾有人肯为我做这一切。” “谢谢你公子,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最后这一步,就不劳你动手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飞快地扯下头巾,生怕官小意来扯。 我这一生再无遗憾。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眼前这个大男孩,一定会有珍惜他的人,会照顾好他的。 “这床上所有的物品都是我一针一线绣的,今天终于用上了,我好欢喜。公子,你真不嫌弃,就让我侍候你一回吧,我来帮你宽衣。” 官小意吓了一大跳说:“我,我......” 她的手已经按在他的嘴上,附在他耳边细声说:“我懂了。你不用心慌。我只想你知道,我是一个轻贱的人,天天都做轻贱的事。” “今天我给你的是心,我的心是干净的,你相信吗?” 官小意点头。 她说:“我也相信你。这是老天爷赐予我的。” 她站起身来向窗外望了望,已然回复正常。 她坐回原位,仰望着官小意说:“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不是很受到朝廷赏识,有心平乱灭倭。胡大人是不是很器重你。” “我不认识胡大人。俞大人很害怕这个胡大人呢。他可是大侠,为什么会害怕别人。哦,我又跑偏了。” “我和你简单说说我的事吧。东方先生说我头部受伤,可能会失忆很久,以前的人和事都记不得了。从富阳过来,遇上了很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以后慢慢和你说吧,总之邪门的紧。” “昨天在锦衣卫牢里喝一杯酒,里面有鹤顶红,差点给毒死了;身上还有一种毒,这毒是早有人故意下的,也不一定要我死,可能是想让我乖乖听话吧。昨晚还有杀手要杀我,好在有个玉贵人带着常将军来救了我。” “那倭刀也记不得什么来路,南宫二公子说可能是倭寇想杀我时,失手留下的。我这脑袋受伤,可能与倭寇有关。” “西门大哥也曾经领了命令要对付我,可能还有其他很多人也想要我好看。哎呀,总之想杀我的人很多的;也不知我那里得罪了这些人,凶险的很。我说不清楚,你别笑我。” “东方先生和紫玉阿姨刚解了我的毒,这身体还没好呢,一大早俞大人就强行要我来游西湖,说是胡大人有命令。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见到他们。幸好能遇到你,也不算吃亏。呵呵,我最高兴了。” 官小意一大通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让对方相信自己。 她一双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官小意;双手交握,心跳砰砰,极是为他担心。 他每说一个,她就惊吓一回;刹那间已泪流满面。 官小意看她太过担心,也就收口不说,不然还有不少话要喷。 “你吃的酒菜,可是我送去的?” “菜里没事,毒在酒中。早上俞大侠还自责呢,说他当时太高兴了没注意,不然也不能教人得逞。他很利害的,昨天让我打他,把我累个半死,连他衣裳都沾不上。” “嘿嘿,不过他也没赢,因为他要我做他徒弟,我就是不肯,他也没招,早上又说。你说,外面太也凶险,当他徒弟有什么好?我又不想当官发财。你说是不是?” “俞总兵要收你做徒弟,好的很呀!我知道锦衣卫提督陆大人是他的好朋友,陆大人是皇上的好兄弟呢。俞总兵本领据说天下无敌,你为何一点不动心?” “呀。我不应该这样说的,你如肯做就不是你了。你不会怪我势利眼吧?” 她自责己非,对眼前男子更多了一份倾心情意。 “没有,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 “你以后再见到罗文龙罗大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别说吃喝,最好什么都离他远远的,你可肯记住?” “为什么?他昨天一口气就是三百两金子。说是你让他来看我的,还说找了赵大人消了我的海捕文书呢。” “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不然我做梦也不梦到你,就算梦到也不肯给你唱歌弹琴。” 原来。她也是会不讲道理的。 这个是个很严重的事,官小意可不舍得。 至于为什么是做梦都不给唱歌弹琴,官小意可没想过,总之是非常不得了。 “我记得呢。其实俞大人早上,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花了三百两金子,我总该要感谢他的。” “金子不是他的,花的也不止这些。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永远也不知道。我们不说这事了。” 官小意嘴张的老大老大,自己与她并无深交,她竟然不惜代价来救自己。 “看来是我又错了,事情与公子你本是无关。是有人想歪了,并不知道我之于你并没有多大干系。” 她站起来,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坐下的一个软坑出神,直到被面平复,她轻轻出手再次抚平刚坐过的位置。 再也看不出,曾经有人在这婚床坐过的痕迹。 她走出舱尾,与守立在下一层甲板上的小侍女讲话。 她讲的很急,方言很怪;神情有喜有悲,态度很坚决。最后那个小侍女点头答应,向这边望了过来,打量官小意。 小侍女跟着她,一齐进入舱内;小侍女很不情愿地,给官小意行礼。 官小意也就手忙脚乱地回了礼。 小侍女看见他的倭刀,眼睛一亮;叽哩咕噜地对官小意说了一句。 官小意也听不懂,愕然以对。 小侍女顿时失望,她便安慰侍女。 小侍女指着倭刀,又和她说了一通;双方交谈几回,小侍女直是摇头不信。 又说了一句话,眼中充满仇恨地,盯住官小意。 她无奈。 只好来问官小意:“你能确定那天和你争斗之人没死吗?阿刹问你,你知道这柄东瀛宝刀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头吗?” 官小意诚实回答:“我不知道。官府海捕还在,说明他一定活着,也不知道哪天他又来杀我哪。” 第三十二章:一人心,飘零多少悲欢 “你还记得吗,那天叫你夫人的,那个海盗麻头领,他说这刀名伏魔斩。” 她回神一想好像是有,微微难为情地笑着说:“当时我走神了。” 她又与小侍女好一通对话。 小侍女先是不信,慢慢地就面色开朗,最后用力一颌首;看了官小意一眼,眼神温柔如猫,甚至是敬佩的。 小侍女踏过一步,立在官小意身边;伸手就拿过伏魔斩,抱持在怀中。 好像这东西,原本是她家的。 官小意对人一向没有敌意,别人要怎么对他都行;这小侍女小鸟依人好像小妹妹,他更是悉听尊便。 小侍女来拿伏魔斩,纯属取自己家东西。 刀在手,才想起官小意不是家里人,心下诧异;对她又说了几句,眼神又是怀疑又是惊惧的。 她也说不服对方,眼珠一转,微微一笑,简直能迷死人; 向官小意说:“我们成亲虽然是假的,但总也算是你的人,有了一个名份。即或将来死了,也可以堂堂正正树碑立坟,不是孤魂野鬼。” “我不能真的随你而去,但总该尽些做女人的本份。我自己做不了,也做不好,让人替我做罢。” 她一指小侍女,问官小意:“这个人儿,你看着还满意吗?” 那小侍女一直带了个面具,给她轻轻揭了下来: 露出里面一张脸儿来,灵动可怜无比,乖巧可爱之极。 年龄最多十四五岁,今天却盘起秀发,分明是个新人妆; 头上金钗铂簪、颈间宝石项链、小手玉镯钻戒; 一身吉服绣着五彩鸾凤,宛若小小新娘子; 美不美? 眩的官小意心神恍惚,看呆了,惊呆了。 “这个人以后就要跟着你了,你可要保证,一定护着她周全。” “你能不让她像我一样,不要她过这种生活吗?你可以让她死,但绝不能卖了她,或者让给别人。” 丽人对自己的遭遇,软弱不反抗,说到这小女孩时却神情坚决。 “她人很乖巧的,性子可是与我不同,是一定不肯像我苟且偷生的。” “她会成为你的包袱,也可能会有很大麻烦,可能会让你如那天一样拼了命去回护。你,肯做吗?” 她前面说的,官小意并不想接受这个人。 自己都没出路,哪里有信心保护别人? 当她说到最后这段话,官小意明白: 这不喜欢自己的小姑娘、新娘子,一定是有麻烦的,而且麻烦肯定不小。 “好。只要我活着决不丢下她,也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她。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按你说的做。” “如果有一天,她又被人抢了,不见了,你怎么办?” 这么说来,小侍女蛮可怜的。肯定是被人抢过,和家人分离了。 “如果是这样,我走遍天下也要找人回来。除非她找到家人,不然她就是我家人。” 侍女忽然在官小意身前,双膝合并扑通跪下,行起跪拜大礼。 起身之后,脸上已泪流满面。很奇怪的她只是哭,并不发出哭声。 她说:“公子。她名字叫阿刹,是东瀛人。我给她取的名字叫宛儿,你以后就叫她宛儿吧。不要让人知道她的来历,会有危险的。” “按东瀛习俗,宛儿给你行过大礼,你就是她的主人。只要是女人应份的事,什么事任你随心所欲就是,只是请不要始乱终弃。” 她想到自己一次次遭遇,眼中隐隐有泪:“这是我拜托公子的事,也是我最关心的。” 官小意心乱如麻。 更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只是答道: “你既然要我保护她,我大她小,今后自然只有她随心所欲,哪会有我什么始乱终弃?” “就算我自己饿着,也要养的她白白胖胖,没有半点委屈才行。” “养成白白是可以的,胖胖就不好了,女儿家可不喜欢自己胖的。我晓得你说的,一定是真心话;宛儿有了你,不会有半点委屈。我真替她开心。” 她笑了,对宛儿说:“你刚才说刀是武士的命,绝不肯轻易让人动的。他随你拿到毫无所谓,必有阴谋。你现在知道了吧,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很确定,将来任何事物,必定是只有你满意就好,他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这就是他的阴谋。你喜欢不喜欢他这傻傻样子呢?” 宛儿点点头,晶莹剔透的双眼一霎不霎望着官小意,眼中有了开心和信任。 “我再没有放不下的心事了。公子,我们该分别了。从此以后,你我即使再见,也是另一种情况。” 她也不理会官小意有没有话说,看向宛儿。 宛儿问了一声:“我可以继续带着面具吗?” 她问官小意。 原来她会说中国话,而且说的极好,很好听的江浙口音。 官小意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以后都听你的。” 宛儿又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官小意说:“我大你小,你就叫我哥哥好了,我好想有个妹妹。” 宛儿说:“不好。我哥哥是大英雄,你没有资格做我哥哥。” 她一开口说自己的家人,分明无比骄傲。 “姐姐说你和她成亲是你情我愿,拜过天地、喝过碰杯酒、坐过了婚床。一切仪式合规合矩,已经就是夫妻了。” “姐姐说:姐姐不能完成的事,妹妹应当代办。姐嫁妹替是伦理,我必须遵从。” “说我从今天起,要称你为郎君。如果你肯发愤,将来有了身份或是做了官,我该当称你为相公。姐姐,对吧?” 她说:“你真聪明,什么事一说就会。比姐姐可厉害多了。” 这下官小意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假戏,真就让她做成真的了。这可怎么办? “姐姐出身不好,没资格做正妻;将来你有了新夫人,可以让我做奴婢。但生与死,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要姐姐一样的生活,宁可死也不能。” 宛儿坚定地说。 “喊你名字是不尊敬,也不可以用我们的叫法。嗯,我想到了,在哥哥前面加一个字,以后你就是好哥哥了。好哥哥,世间之人叫心上人都是这样。” “你是姐姐的心上人,是我郎君,自然是我的好哥哥了。姐姐你说我这样可以吗?” “再好没有了。” 姐妹二人抱在一起,小侍女哭着说: “姐姐你太伟大了。我现在明白了,你怕没人护着我,今天才要嫁给好哥哥的。我以后就有温暖的呵护了,可你却要因此去海上漂泊。” “姐姐,我不舍得你去。” 她轻抚着宛儿的背说:“你不能再跟着我的。好人家的人儿,不该留在污秽之处。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明山为了我,围城已经快一个月,再不作出决定,双方必定恶战。无论那一边输赢,都会死伤很多人,这都是我的罪过。” “他们让人带话给我。或许我可能劝得明山回归朝廷,让他走正道,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愿意去做,一定会想办法做到,这样可以少死伤很多人。” “明山待我很好,他最终能修复正果,也算我对他的报答。” “即使结局不如意,明山接到我,眼前的恶战是必定不会打了,我也是欣然愿意见到的。” “公子你来的晚了些,说了要为你做饭,时间却不允许了;我不能尽妻子的责任,好好地做一次你爱吃的。” “请你原谅,以后还是宛儿来做了。忘了和你说,昨天的酒菜是宛儿做的,看来你很愿意吃的。” “已经快过午时,我必须要走了。” “我想你们高兴地与我告别,我这一生见过太多眼泪,今天,我应该开心才是。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官小意终于明白,为什么胡大人要急着让俞大侠找自己来。 原来一切都跟眼前人有关。 他忽然问了一句:“胡大人寻我来,一定因为你。你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救我,是不是?” 她身子一颤,随即抬手梳理鬓发, 轻松地说:“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机灵,你想多了。” 她拉着宛儿,说:“我们去告诉外面的徐先生,明山可以来接我了。” 徐先生坐等许久,才见到正主出来。 看着一个小侍女手里拿着官小意的倭刀,官小意失魂落魄的样子。 自然猜到发生了官小意不乐意的事,心中难免松口气: “眼前的无准备之仗,基本上不用打了。东南数省将获得至少几个月的休养生息,到时候贼倭再来,局面必然可逆转。” 丽人向着吴把总行了一个大礼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这是我的小侍女,她年纪小,经不起风浪,我将她送给公子作伴。还望大人恩许。” 吴把总认真回了一个虚礼说:“公子满意,大家自然是高兴。你很了不起,珍重。” 二人一来一往说过,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说话间,画舫已停靠在夕照山下。 请官小意喝过酒的二位,都等在码头上迎接他的到来。 昨日阶下囚,今朝座上宾。 这句话,再合适不过了。 官小意还在那儿难舍难分,追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丽人自己退开一步,浅浅一福说:“奴家飘絮之人,不劳官公子动念,我自有我的去处。” “该看的你已经看过,该得的我已经得到。” “雷峰塔就在前面,有一句话就当作你我相识的别言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历练共枕眠。今日能与公子同舟,不就是百年吉兆吗?” “君必发愤,我自须好好儿的,果有缘时,始终再见。” 说一声:“不送了,各位。” 返身回了帘内,却不知她做什么去了。 官小意听她说起:我自须好好儿的。这可不就是自己立的规矩吗? 宛儿天真烂漫,晓得他心里苦,伸出小手捉住他的手,轻轻握着; 在他耳边哄着他说:“好好儿的,外面好多人呢,不许难过。” 原来先前之事,她一直都在外面听的。 吴把总微微一笑,对这宛儿好感更多。 湖这码头上面人马喧喧: 俞大侠、月姬、南宫、西门、皇甫,严飞鹄、严世人与罗文龙,江天一、明王等等,这些人物是官小意认识的。 真个是文武齐集,将星熠熠,是西湖多少年来难得的群英盛会。 南宫高声召唤:“兄弟,你也到了。” 西门笑道:“呆子兄弟肯定是怪我们没等他,要我们上去请他呢。” 在大家的笑闹声中,官小意跟着众人也下到码头。 画舫立即开动,回静心别院去了。 第三十三章:会盟,管不了的受气包 官小意问南宫:“二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南宫说:“有二件大事。一个是各处英雄豪杰踊跃加入,这场除倭平乱的大事件;以前在江湖上走动,难免有些个人恩怨仇家的;遇见时总是要争个高低输赢,就不利于同心协力,并肩作战杀倭寇了。” “今天由各处领军将军牵头,是给大家伙一个交流机会;从此放下个人小怨,先要将海盗倭寇灭了才是。” “二是征南将军代天子南巡。已经与胡总督定下平乱方略。申令各级官员严格自律约束,不可再打击同僚;冰释前嫌,好好合作。如此上下一心,军民一致;何愁东南数省的事不能平定呢。” “这个集会还有一个重要环节。是为俞大人复职正名而安排,据说也为了你蒙冤受屈平反。” “特意请你来是让大家认识,以后针对你的人可就会老实多了。” “还真有我的事啊?我没什么要平反的,平反能不能让月儿姐姐好好儿愿意理我呢?” 看来真要是美若贵妃再现,官小意也是心心念念,贼心不改。 南宫望望他身边乖巧依人的面具小侍女,虽然不知道她名叫宛儿; 看不到她的人面,已感受到人面桃花相映红,陌上人如玉,宛儿是天仙。 南宫二货世之英雄,英雄也是人, 必然要吃油盐酱、醋: 话说呆头呆脑的二货兄弟,你能不能花点心思,为国为民尽尽心力?天天弄花边新闻,让人眼花缭乱地哪里这许多美女缘? 昨晚有一个玉贵人为你要杀参将,又一人弃了堂主不当,嘴上说再不相干,说什么也要来看你...... 刚上过天下第一花魁画舫;就拐骗一个小天仙? 都说美女爱英雄,帅哥才能配佳人; 兄弟你扪心自问你帅嘛,你英雄在哪里呀! 南宫摇一摇头,实在不想提到这一茬心酸事,只好再说回今天集会: “今天的雷峰塔热闹非常,一会人齐了,这场别开生面的,东南平乱英雄大会就要召开。” “戚将军听说你可能要来,与我们几个可是等你好久了。不如你和我一道上台州去?” “是这样啊,我也想去。俞大侠又要我给他做徒弟,我正想法子要开溜呢。要不二公子去给他说说,就说我不想跟他学功夫;就想把自己的事做完,就去台州和你一起打倭寇。” 官小意正经事不动脑,请英雄对付大侠的歪心思来的挺快。 南宫“呀”了一声笑说: “有俞大侠管着,哥哥们就放心了。你就留在杭州吧,如今正是为国家百姓出力的时候,你可不能不愿意啊。说不得我们很快又见到的。” 俞大侠召唤官小意过去。领到一武一文二个官员前,介绍道: “好徒弟快来,好好认识认识了不起的人物。” “这位文官谭伦,谭大人如今是个知府,将来必成统帅。是相当了不得的,以后我得靠他多多关照。” “这一位赫赫有名,戚继光就是他了。此人极擅撬墙角,我对他非常的服气。” “他们二人必能协同诸位砥定东南,你要好好跟他们多多学习讨教。” 官小意赶紧行礼:“谭大人安好,戚大人安好。” 戚继光拉住他说:“我是非常想你也来的。老俞功夫太高,暂时打他不过,等我练成绝招,自然再和他争过。官兄弟觉得如何?” 谭伦笑道:“学百人敌何如学万人敌乎,小官,你该上我这来。早晚让他们都听你指挥。” 戚继光是何等样人,我们只要知道一点就足够: 形象与南宫伯仲,功夫在北方称雄。 更有一点,他是唯一胡大人待若上宾的部属。 这么一说就知道,戚大人念书时一定不在一班。 谭伦进士出身,升官极快,数年间已成为知府,是个文官。 倭寇海盗在他的地盘上,累战累败、一次没赢;最后气不过了,只好逃回海上。 气人的是这位仁兄手上,并没有正规部队,领着一帮守卒差役、民团义勇,建立无敌威名。 你说他的用兵,文韬武略、遥想当年 不是周瑜,胜似周瑜! 宛儿看官小意如此得人关注,好是开心。 她踮起脚来,官小意便弯下腰, 任她附在耳边说:“俞大人也说你要好好儿的。我看你就是好好儿的。” 此处高官群集,她半点不怯场,比官小意可从容太多。 人比人气死人,谁说女子不如男。 谭伦对这位带面具的小侍女很惊奇,开玩笑说:“你也一样,也是好好儿的。” 宛儿藏在官小意身后,再不肯出来。 大家开心大笑。 官小意开心笑时。想起今天运气好转,都是护身符带来的好运。 也不知他得了什么病,还咯血没有? 转头去找人,看见吴把总离自己不过数尺,笑咪咪地看着大家笑闹。 官小意走过去,叫了一声:“叔叔。你的病要不要紧?找个郎中看一看可好?” 吴把总说:“你好好儿的。短短几天,你的朋友可不少了。” 这话有些听不懂,官小意没心没肺也真不想它。 官小意说:“这一多半是南宫公子和俞大侠的原故。至于其他人为什么会对我格外好,我可就想不出来了。” 吴把总说:“笨小孩,大家尊重你在乎你不好啊?喜欢天天有人追着拿刀砍嘛?” 官小意呆了一呆,想念起昨晚救命的小仙子来,又记起自己乖乖来西湖的起因来。 他下意识地摸摸额上布条,喃喃自语: “也不知我这写法行不行,杭州城那么大,有人看的到我的布条吗?是不是做一面布帘子挂起,这样就醒目多了。小仙子还能不能见到呢?” 西门绕过来一弹他的脑门说:“半天没见,你这是弄哪样?莫不是病糊涂了?” “你干嘛欺负他!没规没矩,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外边有人凶巴巴地责问。 官小意大喜:想到谁,谁就出现了。 回过头四下张望,人太多了,不好找。 西门翻翻白眼说:“我向来胆子大的很,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要什么规矩。” 西门素来无拘无束惯的,跟自己朋友兄弟开玩笑,还要受人指责? 来人也不多话,抓起吴把总的长枪飞掷西门,一出手就要伤人。 原来她早来到吴把总身后不远处了。 码头上人员众多,她掩在许多高人群中,乐见其成、美美地欣赏: 要死不活的赖皮狗,受众人赞誉的盛况。 “这贼小子福大命大,又活了回来。早晚必要他当狗奴才,不然只有明年今日,看他还得意几时?也许他还能更得意,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姐.....” 西门动手动脚不尊重官小意,她自然是不答应。 西门骇了一跳,赞一声:“好俊的功夫,难怪这样凶蛮。” 侧身一接,将长杆枪抄在手里,身形一错就要还手; 他身边的戚继光连忙拦开:“西门兄别开玩笑,这位可是贵人。我们先上前面走走去。” 在场官员正要向来人行礼,官小意正欢喜回身去找寻人家。 一回头,眼前光影一闪,一个巴掌已经飞到; 半途硬生生停下,一展手心现出一颗丹药,凶声凶气骂道: “臭小贼,笨猪一样。听说昨天几乎给人毒死?你怎么总没死了呀,再吃一颗毒药,死了算了。” 宛儿惊恐盯住药丸,生怕官小意遵命吞毒自杀。 她出身高贵。非常明白蒙面女子非一般嚣张跋扈,一定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 官小意接过来,苦着脸说: “贵人小仙子。你这药里不会又有毒吧?医神说再折腾,我真就要死了。” 玉贵人本来就想打他的,打到一半刹车是碍于当场人物众多,才变戏法改成了给他解药。 赖皮狗反而学会咬人了,还给他留面子干嘛? “啪啪”二声,把前一巴掌也补齐了。 西门奇道:“嘿,不让人打,她自己倒打上了。这人是谁?” 南宫笑笑,低声说:“是玉贵人,她向来这样。你我管不了的,我们走吧。” 月姬自从知道官小意可能会来,就眼巴巴盼着看看他毒好了几分? 自从看见官小意是眼睛也不转,远远偷偷关注。 看他又遭玉贵人欺负,想到当时自己之所以没来由地,就喜欢上这要命冤家,就是他任玉贵人无理欺凌,任打任杀却舍命维护一个不相干婆婆。 明知玉贵人不会怎么样他,心里总是疼惜不舍得。 她眼泪噙在眼角,人却躲开更远。 南宫早把一切瞧在眼底,出声劝说: “兄弟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里大小官员都是冲着他来的,看来他机缘深厚,真是好事。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和他说说话也好。” 月姬摇摇头说:“不用了,他大好了就行。我们去游雷峰塔吧,据说这里的签很灵验。” 西门第一个赞同,南宫他们几个护着月姬先走了。 玉贵人骂道:“赖皮狗,不想做奴才,要寻死呀?” 凑近前来恨声说:“哈叭狗你功夫不是见涨的,干嘛不躲,今天本不想打你,偏要当众顶撞,不打你打谁。” 官小意答道:“梦里你也是要打的,小仙子你肯打我,我很安心,至少也不是人人都不要我了。” 他一天一夜连遇离别,最怕又有人不理自己,张口就说出实话,也不管这话不能随便说的。 一众大大小小文官武将,先是无比吃惊,随后不约而同走个一干二净。 人人仿佛聋了、瞎了。 “贼小子,你真是贱骨头呢。” 玉贵人愣了一下轻声骂人,伸手轻拨布条,啧啧称奇: “你倒真听话。我来问你,你见着你想见的人没有?” 官小意苦兮兮地摇摇头:“我刚刚才落地,杭州这么大,也不知该上哪里去找人。我到底要找的人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你本领不行可爱管闲事,没的自讨苦吃。以后学学别人只顾自己才是,弄一身伤却又何苦?” 这是埋怨,并不凶巴巴。 她招一招手,引官小意走近前,仔细看了半天,低声说了一番话: “你这蠢材,毒发怎么不来找我救命,看来传说你失忆是真的了。你想见到的人是姐姐,不心急,她会知道你找来了,一定能见到。” 再看官小意双瞳偶尔有神,转瞬就黯然无光,一手扭住他耳朵说: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又看了许久,脸色更凝重,贴在官小意耳边说: “你记牢我说的话,能答出书生婆婆是谁的人才是姐姐。没找到姐姐前,不要逞能惹事,不要和人争斗,不要让人知道你能梦见什么,不要和人说心里话。你有大危险了,等我找人来救你。” “你记清楚了没有?” 她这些话声音极低,只有官小意能听见。外人看见他们的情况,只有一个形容:卿卿我我,无比亲昵。 官小意听话点头,心中几乎绝望:已经快死几回了,还有什么更大危险?凶凶小仙子面纱后面的双眼,满是担忧,这事肯定不是开玩笑。 人人都怕玉贵人,官小意任打任杀,心里倒一点不害怕她,这感觉很奇特,仿佛是天经地义。 第三十四章:论道,千年难修正果 远远地有军号声响起,号声平和悠长,是集合令。 玉贵人向远处望了一眼,急急地说:“贼小子,赶紧把解药拿去。” 将药丸一放,逃也似地往雷峰塔去了。 官小意捏着药丸。疑惑不解自言自语: “小仙子今天倒不如梦里恶了,看来她与心上人一定是开心和好了。” 伸手一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昨晚的痛? 难道她武功退步了,还是我挨打多了,脸皮变厚哟? 宛儿大眼睛含泪,踮起脚尖轻轻抚拭。 柔柔地轻声说:“疼吗?我给你吹一吹,也就不疼了。” 官小意听话地弯腰低头,任她抚拭,这风景很奇特有趣。 那时世俗规矩,礼教至上。 极少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敢如此亲昵举动。 宛儿烂漫率真,又从小礼教不同,却是毫无顾忌。 “你真好,就像小时候的小姐一样。”官小意突然记起小姐小时候的行为。 “我可不是你的小姐,我是你的妻子,你教人打了,我心疼是应该的。” “你是男子汉,怎么随便让人打脸?就算我们是她的奴才,奴才也要有尊严。以后有人再这样对你,我,我跟她拼命。” 她紧握伏魔斩,目光凛冽,可不像说说而已。 官小意见她忽然变了个人,明明柔柔弱弱的,突然就凛然不可侵犯。 “可惜我不会武功,我要和她决斗。” 停了一下,宛儿又如小猫依人,带着央求说: “待人亲和是气度,任人摆布是糊涂。你以后待人接物必须有分寸,才能得人尊敬。” “我不盼你成为大人物,但不可以没骨气!如果你总也没有气节,我宁可死了,也不用你呵护;你如不愿听话,我就自尽。” 她的话语一直是央求,用词却是决然,宛儿,她很顺从更有底线。 贫苦是可以接受的,品格是不能低贱的! 所以她刚才做的不是爱的抚摸,而是爱的抚拭。她要拭擦去,别人在自己丈夫脸上留下的屈辱。 尽管她丈夫一直并不以为然,她在意。 不仅是来自于从小的教育,而是她天生如此。 “士可杀,不可辱。”她轻声吐出这六个字。 “为了我,你肯吗?”她的声音仿佛来源于天外。 官小意犹豫地回答:“我,我听你的。” 她可以随心所欲,我不会始乱终弃。这话是他才说不久。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物,自己可就不敢痛快答应照顾她了,可是说了话总要兑现,何况那个人要去做很大的事,是不能带上宛儿的。 更要命的是,如果不同意她立刻就自刎,这可不是闹着玩。 官小意无来由就确信:眼前乖巧小妹妹,绝对是说到做到之人。 “你放心,我记下了。一定努力做好。”这回语气坚定多了。 宛儿开心起来,说:“我相信你。” 谁大谁小,有时候还真不是年纪的事。 “但有一样,小仙子认识在前,她一见我就是要打的,不给她打只怕她不高兴。也不关她是什么来头,一开始已经这样子。” “你就大人大量,当没看到行不行?” 现在换成他在央求了,无比诚惶诚恐。 “你是不是喜欢她。如果她将来要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宛儿说出条件来,很简单就一条。 官小意吓的四下张望,还好听到的人不多,就那么二三个,现场只有护身符和他们。 当下紧张地说:“这可不能乱说。梦里她次次打我杀我的,二公子也说事实都是这样,他也管不了的是吧?” “我中了奇毒,应该也是她干的。医神说她不是要毒死我,一定是恼我不能听话,要教训我长记性。你看她刚刚给解药了,一定不是坏人。” “后来我给人捉进大牢,出门时我醉酒了,有人真的杀我。不是她赶到救我,我已经死了自己都不知道,她很生气。你说能不给她打?” “然后就是今天,刚才我还记起她来,想让她知道我没事了。” “在我心里只当小仙子是我亲人一般。你见过妹妹不开心,哥哥跟妹妹计较的?” “好像小仙子喜欢一个人,是征南将军。那个人可能是喜欢别人,对她肯定不好。小仙子心里委屈,打人杀人的。我们原谅她行不行啊?” 他倒是找到好理由,事实也确是他说的一个样。 “小仙子非常喜欢那个大将军。一听到他的音讯,就像刚才一样,马上跑去见他。唉,也不知怎么样了,那个人对小仙子是不是在乎了呢?” “你怎么都知道的,你好厉害,好哥哥。” 宛儿小手一招,踮起脚来。 她人娇小,踮脚必是关心爱抚;官小意习惯成自然,弯腰低头。 宛儿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开心地说:“我奖励你。你做的很好。” 这是真心称赞了。 官小意坦然受之,开心笑道: “你不恼了就太好了。说真心话小仙子是凶,我开始害怕,慢慢已经不怕了。你刚才的样子不可侵犯的,我现在心里还发怵呢,以后只怕会更害怕你这个小妹妹。” “我说过了不是你小妹妹,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妻子。这一生都不会变,不然我就......” 她直直看着官小意。官小意当然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我就给你好看。。。 克星是什么?宛儿就是克星。 这回是真克星,决不是假的。 她一点也不凶狠,说任何话时平静和气;但她的话,从来都是不可抗拒。 除非,她自己柔软。这样的人,官小意敢惹? “好了好了,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只要你高兴就好,你就是我的天。” 官小意赶紧投降,生怕她当真说做就做。 “你是不是根本看不起我,是因为姐姐的托付才不得不做。武士不是你这样的。” 宛儿说。 武士应当哪个样子,官小意不知道也不敢问。 再说了,俞大人的徒弟都不要做。武士?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下老老实实地说:“我一个乡下人。你是天仙一样,比可儿也不差半分毫。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把你捧在手心里,还怕摔着呢。” 可儿?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她又是哪个?官小意刹那间又走神。 “哼,你又来油嘴滑舌。就该让刚才玉贵人姐姐多打几下,或许你就老实了。” 宛儿带着面具,看不到她表情,但欢喜盈盈却是无疑。 这下好了,以后她不会反对小仙子打自己了。 “我要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你也可以打我呀,不用她来动手。” 官小意真心地说,心里还有一句:只要你别板着脸说要我好看就行。 这话可是再借他一个胆,也没胆量说。 “我是你妻子,怎么可以打你呢?这种话以后不可说了。真想打你时,可就不好了。” 她的意思,官小意是不会懂的。 她的意思是说:真想打你也是只会有一次。 而且很大很大可能只打一下,一定是打完了没有解药,也用不着解药。 “刚才你朋友问你戴着布条做什么,你要等的人一定很重要,我们走一走吧,好教对方看见。” 宛儿心思极快,话题不对马上就换。 官小意脱口提到可儿,换别的人早就查问:又是怎么回事? 宛儿是不会问的,她似乎从来不好奇这些事。 官小意答应一声,忽地想起一个重要人物: 吉祥物、护身符,吴把总。 他才转头去找,宛儿已经动身走向他关心之人,双手搀扶吴把总起身。 吴把总微一迟疑,也就任她搀扶,二人走了回来。 吴把总一直都在,离的不远; 一直静静地欣赏着美好风景,当然也包含他们的谈话。 宛儿是乖巧的,但决不可能随便去理会别人的,何况是个中年男人? 官小意很肯定知道这一点。 目中无人的她,一开始对吴把总就没有过排斥;即使是官小意,小宛开始也是有排斥的,官小意记的很清楚。 这岂非怪事。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啊。 官小意的脑袋是不想这些事的,反而觉得小妹妹很好。 在他心里是坚决不认同宛儿的说法:妻子,他只想月姬。 夸了她一句:“你为人真好,关心叔叔生病,其实应该我来搀扶叔叔的。” 宛儿抬头看看吴把总,四目含笑心照不宣,也懒得跟他费话。 人心难测,说不理你就不理你了。 官小意讨了个没趣,四下张望。 “哎呀”一声,大惊小怪地说: “不好了,我们刚上船的地方,有船失火烧起来了。” 吴把总只当没听到,伸手理了理头盔;宛儿举头遥望,慢慢地整理容装,拜倒在地。 看官小意没反应,轻轻一拉他衣袖说:“你也来。” 官小意依言跪下。只是出于服从,不知道为什么? “是姐姐,姐姐把画舫烧了。她不会再回来了,船上有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带不走所以烧掉。”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宛儿除下面具,阳光下她已泪流满面。 “姐姐,谢谢你。如果不是遇上你我可能已经死了,身边不会有好哥哥,我一生都会记得你。” “如果你死了。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伟大的!” “我一定做到。”宛儿说,三叩九拜。 第三十五章:英杰,谁说女子不如男 “如果姐姐死了,你能给她妻子身份为她立一块碑,让姐姐魂魄归来,有家可依?” 宛儿的话好费解。真心真意中,是乱世飘零的悲。 “如果她死了?为什么好好的她会死?我,我要去救她,把刀给我。” “没有用的。姐姐今天也不会死,你不用惊慌;我是说将来人总会死的,姐姐要是死了,也许我们都不在她身边;但凡收到确信,我们把这红头巾埋在坟中,让她陪在你身边行吗?” 宛儿从怀中拿出那一方,那人亲手刺绣的红盖头;官小意霎时就泪流满面,握着刀,却不知冲向何方。 只是用力地点头,一次又一次。 “我们去找南宫他们,去找布条上的人,她一定有办法能救大姐姐。她很神奇的!” 官小意救人的意志无比强大,摄魂术也禁锢不得。但凶险也随之而来,他张口狂喷鲜血。 解不开摄魂术,心念越强时就越伤自身;东方不敢轻易出手救治,就是吃不透摄魂术的邪恶所在。 “起来吧。再跪着又有什么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我要去找她。” 官小意坚定地说,第一次他主动地下了一个决心。 这个人跟他其实不相干,这个人其实与他很相干。 这个人为了报答他,选择今天出发,走她一直不想去的旅程;这一趟旅程,是人生终旅。走完,是永诀。 官小意总算开始有心有肺了一次。 很可惜,他这个决定非常错误,马上就有人推翻。 难得官小意下一回决心,怎么刚下了决心就不算数? 这男人太窝囊废。 是哪个人让他改主意的,这个人一定没安好心。 是不是好心,能不能推翻,谁有这样的作用力,答案马上就到。 宛儿听话起身。这时候宛儿才一点点了解、懂了眼前人。 他貌似胆小懦弱,可以任人欺负残害,也不生怨恨; 但必须做的事,他,决不退缩。 宛儿以后会懂的他更多,因为他还会有更多行动,是以前的他不可能去做的。 这个人是官小意。 他并不神奇,只是一点点在成长。 让人真正成长的,是经历。 宛儿握住官小意十指相扣,崇拜地望着,像在仰望一尊神将; 这样的人物,才是她心目中的丈夫。 “我和你一起去。”宛儿甜甜地说。 吴把总忽然开口:“她安排好一切。将要去做的事,是去回报曾经给过她帮助的人。” “尽管这样的帮助,大多数目的不是想呵护她一生幸福,是贪婪利用的附加,但总是改变过她生存困境。” “所以她要去做,她认为值得的事情。” “我们不会知道她经历过哪些事。但无论多艰难,她找到她渴望的东西了。” “宛儿你说的对。她是一个伟大的姐姐。” “人不能屈辱地活着,这是你的信仰。” “可是你想到没有?为什么不让她,洗清别人强加给她的不幸,成就她想做到的事。当人们想她的时候,都会称赞她。” “你说要让人们知道她的伟大。她的伟大,可决不是因为她费了一点心思,给你一个坚强而诚实的依靠。” “她要去做的事成与不成功,已经是个伟大的人物。” “将来。或许我们早就被世人遗忘,她必定会青史留名。这才是她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好的结局。” 吴把总面对东南方,深深地鞠躬。 “世人会知道你做的一切,朝廷会表彰你所做一切。” 她低声祈祷。“一路平安。” 午间的阳光很毒辣,毒辣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世间有太多不幸,睁不开眼,正好眼不见为净。眼可能瞎,心能不能盲? “我不管,我一定要阻止她做傻事。无论多么伟大事业,凭什么要她去成就。她,她,我给她立过规矩,要好好儿的。她不听话我要找到她,实在非去做不可,我去做。” 官小意双目尽赤。 宛儿拉着他说:“你不能去做傻事。” “你一定记得。她曾经对你说过,可惜已经迟了。你要冷静。” 吴把总说。 “你好好想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横塘?战乱期间,一个女子,毫无保护地出现在城外,很远很危险的地方?” “她一定是去处理非常重要的事,途中才偶然遇到你。” “她歌中有一句说: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妾恨君生迟,复恨妾生早!原词不是这样的。你不喜欢读书,不然那时你就该明白:她是说给你听的。这也怪你不得。” “你可以不顾一切,为她做任何事,但今天的她不会接受的。” “如果你早生十几年。在她最初有困难的时候能遇到你,那会是一段美满情缘;她把情意和遗憾,都说给你听了。谁又能改变造化弄人呢?” “画舫上的字刚写成不久,是她精心布置。这一首词,在你遇到她时,她就唱给你听过。” “当时她就反复地对你说:要怎样与你告别,才能不留下遗憾?” “你可懂了呢?当时她已经作出了安排:她想你照顾好宛儿,这样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自然是欣赏你这样的人的。是欣赏你的真诚,侠义,为大义的勇敢。但是并一定是情爱。” “后舱中你们发生了什么。必定是她经过测试,了解你确实与她想象中的人物一样值得托付,因此才有宛儿在这里。宛儿是不容易相信人的,现在你信不信你的好哥哥呢?” 宛儿点头。 “那么我们已经知道,早有人以她为筹码作交易。这个交易非常大,事关东南各省。每一个决定,都会左右许多人的安危生死。” “她不是交易的全部,今天的她却具有关键作用。” “贼寇通过她,有一个理由让双方有一个时期,等待最终交易的走向。” “这是双方达成的共识。如果一开始有一方不同意将她列入筹码,她就不会承担起这份,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 “海盗倭寇作乱,无非为了利益。他们要的是开放海禁、交易通商,官府要的是剿灭倭盗。这些都事关大局,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她也做不到这些。但可以让双方暂时和平收兵,等待下一个交易开始,这是早就达成的共识;如果推翻这个共识,也许等不到明天就会开战。” “谭伦说的对,百人敌不如万人敌。” “今天在场的各处职官、大臣将军们,有几个会接受敌寇来去自由?” “我方暂时准备不足,战事一开,百姓流离失所。你在家乡见过这样的惨事吗?拼血气之勇,以死报国。终是无益于解万民于倒悬,目前唯有忍耐。” “以儿女私情,缓万民安危。这是她正在做的事,她一定费了不少心力才走到有作用的这一步。你,要去摧毁她的心愿吗?” “徐先生那个自负的家伙,已经知道方法错了。” “可惜世间是没有后悔药,譬如阿玉的意气用事。她开始后悔,不该因为好玩作弄你给你下毒了。可是后悔莫及有用吗?” “为一人意气,陷万民于刀兵水火。你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你的神仙姐姐,她也无能为力。她不是真的神。” “你不想事情是这样的,我也不想。但事情已经是走到这一步,我们不要辜负她的决定,应该帮着她。事已如此,何不成全。” “你究竟谁?” “你说我应该是谁。” “真的是你!” “是我。” “我等的你好苦。现在终于等到了。” “我们不是一早就在一起了吗,宛儿都知道了,是你自己不动脑子。” “也不肯想想你的本领不同往日,俞总兵更是好手。胡大人干嘛派一个生病的人来保护你呢?” “哎呀,不好。你在咯血,毒一定没好。我们赶紧去找医神。” “这毒有点奇怪,医神也束手无策;我已经找到法子了,你不必心慌。我不是比早上好一些了吗?” “你这个人总是冒冒失失。一会就要去找人拼命,一会又要帮我找医生。一点长进没有,不过功夫好像强了那么一点。” 官小意说:“这个,这个,你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早些知道,他们这些不成话的鬼名堂,是不是就不用,不用大姐姐去做这件事了?” 他终于找到一个有用的问题。 “又胡说。你们以天地观音为证,婚事再隆重不过了;你心甘情愿拜堂成亲,她就是你妻子。无论有名无实、假的真的,这名份是一定的。” “她确是一位好姐姐,你也可以称她为大姐姐。有关你们的事,不可以对外人说的,会让她有危险。知道吗?” 官小意只有点头,一切但凭吩咐。 “至于其它的。更要端正心态,事起有因,因自有果。世间的事,发生了的便没有如果这一说。既是天意,神佛亦不能逆势。” “要想人间少悲剧,有为男儿当自强。” “你要帮你的大姐姐,就应当加入抗击贼寇。贼寇只有多吃败仗,才可能认输投降。你的大姐姐才能修成正果。” “或许大家一起努力,她会有一个好结局。” “希望你不会是三天打渔二天晒网,又说什么回家种田的傻话。” 阿雪说的话,官小意从来找不到,不照办的理由。 她今天让官小意开始明白什么是,大义。 “我听你的,一定努力。”官小意挺胸回答。 宛儿开始心服这个不知美丑,形象却不断上升的人。 这个人与她方法完全不同,你却心悦诚服地接受; 这个人是个强劲敌人。 尊敬对手,学习对手,才能战胜对手。 目前自己已经占先机,但是没有打击能力; 早晚会决战的,也是决斗。 她一手牵着官小意,一手扶着吴把总。 伏魔斩吗?这个男人有资格,比小天他们有资格多了。 不,只有天神剑才配得上他。 什么时候他肯跟我回家? 天神剑会有主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夫君将会是了不起的英雄。 宛儿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走着; 她成了二人之间的桥梁,最好永远都这样。 “我们去夕照山吧,已经有人来请你了。” 阿雪的话是从来不会错的,果然徐先生在几个人的陪伴下找了过来。 当中有严世人兄,更有一位几乎阴谋得逞的中山狼舍人罗大人。 哦,书读的不多,又搞错了。对不起罗大人了。 是中书舍人罗大人。 可惜,他不管是个啥人,总之是一头:狼。 狗改不了吃啥没关系,狼永远改不了吃人。 后来这头狼吃掉他最心爱的,最后吃了他自己。 尽管,在本书中看不到他怎样吃了自身。 有一句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是不愿意为狼废话的,这头狼不得不说。 第三十六章:如律令,几时也来一杯 所谓做贼心虚,搞你不倒,就得想办法与你合作。 严、罗二人是这样计算的。 “所谓做贼心虚,搞不倒你就得想办法结识你。就是这二位了,你以后会用心些了罢?” “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有跟你过不去的想法,该放下的就放下。你也不是个计较之人。” 阿雪鼓励官小意。官小意学到了与二人相处的心态。 宛儿无意地瞄了来人一眼,目光一闪而过; 阿雪笑嘻嘻地问她“宛儿,你应该称呼官公子什么?” 宛儿略一停顿答道:“自己人一起,他是好哥哥呀;有外人来,我名分未定,不如姐姐你教我?” 这是极利害的回答。 “先前论及气节时,你是如何认定官公子的呢。” “我未经世事,偌大中国,我止有他一个,自然望夫成龙。任他三妻四妾我为奴婢,好哥哥都是我相公呀。” 她平静从容回答 “是呀,有人请你相公喝酒,这位呆相公不胜酒力,你该怎么办呢?” 阿雪笑说。 宛儿眼珠一转,欢喜地说:“你是我的好姐姐呢,我可以说吗?” “你不说谁说呢,等你呆相公吗?只怕他不懂的。” 官小意非常惊奇:“又有什么是我不懂的?你说我不就懂了。” 宛儿说:“说了你也是不懂。没空理你。” 与阿雪相视一笑,二人心意相通,扶持更加亲近。 罗舍人绝不能给官小意时间去想小姐还说过什么。 他太焦急要查证一件事,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开始,他只想知道结局。 自从毒杀失败,又得知这人背景怪异时起,罗大人猜了一天,简直生不如死。 玉贵人、征南、总督、大侠、参将、王侯将相、江南明月;为什么所有人都忽然认识这位假倭寇? 今天在场所有人只想与他交朋友,待若上宾、亲切有加。 自己怎么在这当口下毒,而且是亲手? 还不如自己喝了算了,一了百了。 自己喝,花花世界就要再见,当然也不行的。 更关键的是赵大人病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所以罗大人一定要来这个不开庭的公审现场;上面各位乃陪审员是也,被告只有一个:他,小山道人罗文龙。 原告何在? 噢,不用原告,原告是审判官。 谁想出这么恶毒法子整人的? 分明让所有人,以后再不敢打官小意的主意。 傻子都猜到了,罗大人是聪明人。 “冤枉啊大哥要有人早点跟我说明给我一千个脑袋我也不能下毒我这最多是误会啊” 罗大人找不到一个标点符号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里里外外全湿透了,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这一小段路走来,又湿了。 “这鬼天气,真热。”罗大人气都喘不过来。 “这天气几好,我觉得舒服极了。”严世人说。 “罗兄最近是不是太操劳了?这么不禁事,可要保重了,生活不要太精彩。哈哈。” 严世人说:“同你说件喜事,冲撞你的野丫头收到了,在上回那里。晚上去乐乐吧,那女子绝对够味。” 罗大人无力地点头,心里暗骂:你十九代的!这节点还寻开心,分明是有意耍老子嘛。生拉硬扯拖老子来迎接,你怎么不帮我想个办法躲过今天? 罗大人是真冤枉世人兄! 严飞鹄当然也知道凶手是谁,今天夕照山的春游是为了什么;可不能告诉这个堂叔。 万一他犯起浑,谁知道他会不会撺掇罗大人跑路? 万一拖着罗大人去求赵大人。生病的赵大人是病呢,还是不病? 所以,有很多事严世人知道,这一件真不知道。 严世人兄拉罗大人来,无非悔过自新,一心要拉官小意下水; 一个人不好意思,罗大人最会见风使舵,有好事,当然要想到好朋友。 再难的路,总有到的时候,这句话绝对绝对的是真话。 大家走同一条路,很多时候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徐先生是有喜有忧的,胡大人不便出面,但也不能不关心; 因此徐先生只有马不停蹄、大包大揽,陪着二位凶嫌犯前来。 徐先生是会说话之人,远远就说了: “西湖风景宜人,叫人流连忘返。官公子寄情山水之间,怡然自得,玩的还尽兴吧?” 官小意答不上这高人雅士的话,求援地看看边上二大明师。 人家二位里外分的清明。怎么说家里边还有男人在,男人的事自己承担。 官小意只好自己来:“这风景确实好看,徐先生有事找我们?” 徐先生呵呵一笑说: “找是不敢的,请是必须的。难得群贤毕集,皆为世之豪杰之士;自然是要多多亲近,大家齐心合力为国事鞠躬尽瘁。” “都说要各自请一支签,以明心意,以报朝廷。” “大家围庐煮茶,纵论天下英才。品格清奇、任侠真诚者官小意是也。都知你是个好朋友,须得诚心交结。” “朋友们都在上面等着呢,你这是舍得走了,还是要再让大伙等一等呢?” 官小意记不清第几次想跟天下第一才子先生说:徐先生,咱俩可以说点大白话吧?你这说半天我也听不懂啊。 回家万一有人问我:徐先生对你很好的,陪你说过些什么? 难道我说:徐先生糟糕之极,不说人话的? 于是乎,官小意连说:“这个,这个自然是和先生去了。” 徐先生学富五车,今天也是长了见识。 对牛弹琴这个成语,发现它的人物太有才了,我徐某人晚生了多少年啊。可以申请专利权的好不好? 其他二位的手段,官小意是领教过的,下意识就想惹不起躲得起。 宛儿拉着他手,不让他退开。 这就是要人命了。官小意汗就出来了,冷汗。 谁有胆量不服试试:一个下毒,一个刺杀。 二个穷凶极恶面对你,你不流汗? 只怕要流血。 他们三位依旧手拉手地相互搀扶,这阵势别说见面行礼,回礼也别想了。吴把总原来不放在心上,宛儿不松手,官小意是没办法的。 严世人看看罗大人不肯发挥,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 “兄弟,先前是我的不对,都是我误信非人,离间你我兄弟情份。你念着我们小时候的情谊,可不能追究做哥哥的不是。” 官小意答应一声说:“没有,没有。不会,不会。” 宛儿添力一握他的手,官小意低头看她;宛儿目光中很是不乐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不好意思地说:“宛儿,你来。” 严世人愕然一愣,他心思活络,明白官小意必定是怕女孩子,心中暗乐: 这小子也是个花花公子。昨天一个月姬,今天又换了个面具人,瞧模样定是......好小子眼光不错,比老子还能干。 这手都不肯松了,关系必然很好;我偏耍耍他,让他回头吃苦头去。 此人心眼太多而且来的也快,可惜不用在有益处。 “兄弟。经这一番误会,我可是无比佩服非常佩服。我刚刚又得知佳人定了条规:入围者必须是新科状元,还要答得出英雄联才有资格入围。” “如此说来你我这些,她的旧相识好朋友,希望渺茫之极。我是打算激流勇退,你呢可又作何打算?” 官小意脸通红,着急分辨:“严大人可不能乱说。你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忽地收声,因为宛儿又加力一握。 宛儿开口说道:“海盗围城,战事当前;为官者,当思为国尽忠之事。你本为领兵之将,开口即言佳人难得,心思胡涂、不成体统,当杀之。” 严世人吓一大跳:这小姑娘又是谁?好厉害的见识,比之玉贵人犹有过之。 冷汗直冒,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罗大人瞧着不由兴灾乐祸:小样,你也会怕的时候。看你得瑟。 “不过,严大人既然提到,也是一番好意。” “所说的佳人条约,可知她志向高洁,芳心必已有所属。” “青梅竹马的相公自该正道以行,为国家万民效力,立下不世功勋;多多建功立业,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徐先生正视宛儿,心中称奇:小小年纪,好不卓绝;假以时日,此女子可了不得。 赶紧打圆场:“官公子有知音如此,如虎添翼。” “严大人和老朋友误会冰消,今后多与官公子计议平乱大事,早奏凯歌,同饮庆功酒。凡事皆可期,岂不快哉!” 严世人暗暗抹一抹汗说:“徐先生说的对,大伙儿一块努力。” 一推罗文龙,自己溜在一旁。 罗大人想不出场都不行了,当下勉强笑道: “众位说的极是。努力王事,报效朝廷,建功立业,造福东南民众,我这个吴地人,也是要不弃材薄,与严官二位兄弟一道戮力同心,并肩战斗。” 宛儿说:“你可就是罗大人了?” “多谢小姐垂问。小姐见识高绝,罗某甚是钦佩。” 宛儿“哼”了一声说:“我家相公有一句话,罗大人喜欢喝酒,什么时候你自己喝一杯呢?” 罗大人吓的双膝一软,再支撑不住,扑地坐倒。 严世人奇道:“请你喝酒是好事呀,到时候一起多聚聚。咦,好好地怎么跌倒了?是不是中暑?” 伸手去扶。 宛儿看着吴把总, 天真烂漫地扑闪着大眼睛问她:“我,说的对吗?” 吴把总笑说:“你,真能干。” 二人说一声:“走吧。” 带起官小意,当前而去。 罗大人定定神翻身爬起,几步小跑作了向导,他点头哈腰,直如伺候主人一般。 徐先生拈须微笑,向严世人说:“你这位旧相识大度的很,这就是没事了。严大人,我们也走吧。” 严世人实话实说: “我一之内天二次折在女强人手里。这位也不知什么来由?瞧着我就心里没底,还是离远一点好。” 参将大人很难得地说了一回真心话。 假话再多的人,也有真话的。关键是方法对路不对路。 第三十七章:心愿,只一样不可求 雷峰塔的传奇,世人皆知。 “白娘子是不是坏的呢?” “应该是好人吧,反正大家都喜欢听她的故事。” “那她为什么要给压在这雷峰塔下?法海是罗汉化身,自然应该是善辨是非曲直,难道他做的不对?” “这个我也说不好,或许白娘子有哪里做的不对吧。” “如果换作是我给压在塔下,你,会来救我吗?” 绕一大圈要说的是这个。 “你又不是白娘子,现如今也没有法海,你小脑袋里面可尽是精灵古怪念头。” 无论别人怎么看,官小意一直是当宛儿小妹妹的。 “哪,又譬如说。” “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事。就像白娘子必须嫁给许仙,在她的立场是必须做的,有很多人也支持的,对吧。” “可她在法海眼中是妖,人妖不可相爱。这就是天庭的立场,所以必受镇压惩罚。” “有人把我捉住关起来,如同白娘子压在塔下。你会来救我吗?” 这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现实的问题。 官小意愣住: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难怪大姐姐要我答应她,好好照顾你,你这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但有一样,我好好儿守着你,是一定不让你教人捉去的,要捉也是一起给人捉了。再说了,你怎么会是坏人呢?” 这答案不怎么样。答案不重要。 重要的是官小意开始慢慢了解,宛儿是精灵古怪的,自己是整不过她的。 唯有她变戏法,哪容你有心眼呐。 宛儿叹了口气,不过听官小意说:我好好儿守着你,要捉也是一起给人捉了。 却也心满意足,当下不再为难他。 她相信身边人说过话一定会兑现,虽然他们认识不到二小时。 她看了一眼阿雪。阿雪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看着雷峰塔。 塔东面有一座高处揽胜的茶楼,名为“得胜楼”。 意为得西湖胜景之意。 今天高朋满座。 四下有骁骑军、锦衣卫联合警戒。 大大小小的官员众多,该来的皆在场。 更有无数江湖英雄人物、地方名流富商各界精英人士。 这又是要闹哪样? 先别管闹哪样。 办这场得西湖胜景,春游联欢会的人物,有几点可以交待一下: 这人来头很大、、很有实力、很有面子。这人必须巴结。。。。 众人见罗文龙去接人时心胆俱寒,回来时已经是殷勤引导;二百五世人兄心情也不坏。 凡是知道内情的,非常知道他们的事已经过去了,大家很奇怪这官小意,难怪一点也不记仇?还是有重大算计阴谋? 暂时没事也行啊,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哪。还有什么事?只有一样。 开心些,玩呗。 当下就有好事之人,前来介绍现场: “各位。今天集会是朝廷的意思,当然要说一说公事。” “从今天起,无论是各级官员,其它各阶人等。均要本着忠勇王事、百姓为先之意念,大家伙上下同心,交成好朋友,一起好好给朝廷办事。” “什么私心杂念、借机生财、欺压百姓、误信诬赖、颠倒黑白、贪生怕死的行为,一概要不得也不能再有。” “规矩已立下。要如何做,大家自己掂量。朝廷自然是有功的论功行赏,该罚的必究其罪。大家没意见罢。” 这话重啊。 有意见的人是一定没有,有问题的人当时就老实了。 官小意就代各位问了: 他是谁呀?说的真好能听的懂,徐先生大不如也。 我喜欢。很想鼓掌。 一看别人静到悄无声息。哪,就一会再说。 “借这春光灿烂,一扫阴霾。平乱除倭的大业,必将雷霆万钧、靖平海疆。” “无论倭寇海盗,不过是跳梁小丑,任尔一时得意猖獗。” 此人说说停停,可能肚子饿了。应该也没吃饭。 他盯住我干嘛,难道知道我也没吃饭? 正是有心人。 “不过是残枝败叶。终究是雨打风吹去,片刻湮灭的事。” “圣上天恩浩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道德礼教、尊卑等级是否要恪守遵奉。为善为美,都在于你、我,一念之间。” 这个人好能说啊。可惜说的当然是极好,我却开始听不懂了。 而且前面声音就明亮的很,干嘛就成了天尊说法一般宏大! 官小意实诚地承认:以后要好好读书,不然真出不得场面。 “既然是玩,当然要多点乐趣才是。所以我们大家商议了一下,今天凡是到场的,都要人人求一支签。” “各位心愿是什么,就求什么签。不要乱了规矩。一会还有奖赏呢。” 他在前引导。 果然,得胜楼前排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签筒自然是各各不相同。 你想求哪种都有。 有人又要批评: 喂,有完没完?签嘛,什么各各不同? 哪怕暂时没求签的也都知道:一庙一柱香,案前一筒签。 怎么来的各各不同。 自然是有的。签分很多种: 我们平常所见案前一筒签,一点也没错,但是 我们走上各地见识一下,就明白签这个神奇的东西 它是很有分别的。 唉,我也说不清楚。 总之有求姻缘的,有求前程的......但凡想救什么,几乎都有这类签。 这位好事的,不对,这位引导的。 带着官小意帮他普及了一下;签,可以有多少种。 排在官小意面前各色不等的,少说也有十来种之多。 几乎就是将西湖有名的签,都搬到现场的了。 征南将军请客。当然大手笔。 他心在朝廷,巡视东南,想要帮大家达成心愿,对哪个道观庙宇也不好厚此薄彼。 家家都要到,人人齐参与。 这才叫普天同庆、惠及众人。 敢情。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征南这一举动用心良苦,天下几人能懂? 放心。有人懂做,自然有人懂得。 缘来,签,它有时候并不只是签。 它们在说一种心情,在说:心。 引导官自然而然就问官小意:“近来你风头正风光,人生难得是得意。不如......” 他扫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不如你也求上它一签,看一看你得意能到几时。” 似笑非笑地,可不像只是谦让请客之道。 世上煞风景的人和事常常有。 如果说此刻有没有这么个人物; 那是必须有的, 这个人之所以要胆大包天这么干,并没有老三老四的想法。 他真的只是少带了那么一个“二”货来。 这二货是个什么东东? 他没带心,是一,他没想法,是真二。 所以官小意当时就双手乱摇,大、声、地、说: “这个没有我的事。我没想过要求什么签。” 大家大气也不敢喘。静静地听,静静地看着他 你火星来的? 引导官或许不想他出丑,更不希望他整事。 好心地高声问:“天道惟人道,凡人必有所欲。神佛无不愿教化世人,皆有德行。你又不是神佛。怎能没有所求!” 你听,你听,人家都为他着急; 声调是越来越高了,全场再远处的人,都听个清楚明白。 此人之神通好生了得: 无论他声音是高是低,全场所有人听起来;他就是在你身边说的,每个人的感觉完全一个样。 太牛了。 世间真的有神通,有神通广大之人物在,只是能不能遇到。 官小意急了。说了一段让引导官都无话可接的话: “这一路来,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哪一样都不是我想的。可也有不少奇事,是我想也没想到的好。” “老天爷是早有安排,我很知足,再无奢求。我也不必求什么签。” 你听。你听! 据说。 法海当时正在塔上看风景,得知官小意的原话。 马上就决定:再过个几百年的,就让雷峰塔自己倒了吧。 因为官小意已戡破天机。 晓得老天爷并不反对自由恋爱。 白娘子和许仙的事,是自己嫉妒,自己错了。 跟天道半毛钱也无关。 何况沉香法力高强,早晚也是个挡不住。 不如让它自己倒台,多少算是自然现象。大家各各该怎么样,回归本来的好。 雷峰塔后来倒塌,之后不重建。 不是大家不出钱,是它不得人心。 官小意这个二货神功,举座皆惊! 已经不足以形容 引导官呆了半晌。气急败坏怒声说:“你是什么南北东西,在这里拿老天爷说事!” “天意是什么?天意无非尊卑法度。你再狂妄,可就是自己不要命。” 官小意吓一大跳:非要逼人求的? 我想大姐姐不要去见海盗和尚,求签有用嘛? 老天爷要肯管,这事也没有了不是? 谁说他傻的? 分明脑子比南宫二还不清楚。 可是引导官已经恼怒,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了。 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己有护身符的; 四下一看,护身符呢? 早没了。 自求多福吧,护身符是保不了你一辈子的。 有些事人家管,有些事人家是一定不管的。 和找死相比,还是找签比较好一点。 于是乎,他结结巴巴地请教对方:“你要我求哪一个签呢?” 一点礼貌也没有。 引导官冷笑说:“你有什么企图。这里都有了。” 他很大气地一指说:“生死祸福、祖宗后代、功名前程、荣华富贵。” “只要你想好了,求什么有什么。” “你想通。看你有没有命享受得。” 据说西湖边的爱情姻缘签最灵,今天现场有没有? 应当是有,可能引导官气糊涂了忘记说到。 你求就是了,有没有你想要的,求过不就知道了? 什么人啊。 我要当首富,你一定说我白日做梦。 这一位不会的。 官小意只消做一个选择,当首富? 富可敌国都不难。 “你如拿不定主意。我也不难为你,你尽可管座上大德高僧、法师真人问个明白。” 引导官看到他张慌失措,分明非常害怕。 反而语气缓和下来,但是更瞧不上他了。 官小意就看向座上各位得道法师、大德高僧。 不看还好,一看更慌。 座上人无不是峨冠博带、羽衣玉拂,就是百纳衣灿黄,大红袈裟绣着金线; 个个仙风道骨、法相庄严。 哪一位不是真人、道长,方丈、首座。 可比不得家乡小庙里的游方道士、青衣僧人。 真人们赞颂法尊、法师们齐声诵佛,真个似捉妖天神下凡、伏魔金刚现身。 官小意心胆虚寒,更不敢上前去。 宛儿一拉他衣袖,踮起脚来;官小意就俯下身去。 这是规定动作,想也不用想。 宛儿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心里是空的。不如你闭眼转一圈,停在哪就求哪一个好不好呢?” “好,非常好。再好也没有了。就这么办。”官小意大喜过望。 小妹妹是大姐姐送到的救命菩萨! 全场人鄙视他,他是不在乎的。 宛儿差一点,就要他的命。 因为官小意要不犯事,天下早就太平了。 人家让他转圈。 他呢。立马想到小姐说的:事不过三。 多少事你不肯听小姐的,这时候想到小姐的话了。 你倒是听话也行啊。 于是乎,你懂的。 他这一转,转了个头晕;停下来时已经不知是第几圈? 手指前方,就问宛儿:“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宛儿咬着嘴唇不说话,他也就手一直指着前方。 想不通宛儿为什么不说话呢? 他手指着东方,那方向 那方向并不是签案所在! 空空如也 远处是山林,山林深处,鬼晓得有没有签可求。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全场人心中叹息。 第三十八章:老天,不要命的指点 人家给你多少机会,你这分明是故意捣蛋。 谁要不这么想的,你找一个出来看看。 宛儿反而不着急了。她平静地立着,等着。 看这样子是要谋杀亲夫的意思。 现场所有人几乎都不喘息,都在等引导官裁决。 “看来你真是要随天意了。” 引导官叹息一声: “常将军。麻烦你问一问,前方山顶以下可有寺院,可有签是没送到的?” “你亲自走一趟。务必弄清楚。不可误伤此人性命。” 他还是慈悲为怀的。 这西湖边所有寺庙庵堂,所有签都在这儿了。 还是去一去吧。万一呢? 必须要那个人无话可说。 你肯定来了,我能感应到。谁是你,你是谁。 引导官心中在说。 他的目光把所有人都反复看过了。又看了一遍。 常英俊闪了出来,难得他今天换了常服。 简单一点说:比南宫二,更帅。 常英俊原来,是个美男子。 常遇春要知道百多年后,他的子孙如此人才出色。当年帮着大哥打工时,砍人一定更努力。 常英俊去找签,难度相当的大。是要天尊及佛祖共同保佑的工作。 他就算帅成真蟋蟀,一样也得撞大运。不然,也求个签问问先? “佛祖保佑。那边一定有寺院,里面有签。” “不管多么老旧,不管能不能用都行。” “我相信,一定会有。” 月姬殷殷拜倒在地。 三句话,三跪九叩。长跪不起,极为虔诚。 西门与皇甫对望一眼,二人均感后悔:冲动了,太冲动了。 昨晚的见面礼给早了。 自降辈份没什么。王还是霸王,将不是酱紫罢了。 这妹子她原来为人不实诚,其实口不对心。 一定是 说一套做一套,夜里说的白天就忘。 早晚,南宫二也是个没指望。 南宫,你可真要节哀顺变。死心吧。 南宫有话说: “月姬妹子不要担心。官兄弟向来吉人天相。他所指之处,必有所获。” 南宫二不只是有心胸开阔,他是瞎蒙都赛过周郎。 周郎算不到东风,南宫算的准有收获。 他不开个神算馆,真真可惜了。 当时严飞鹄身边就有人答话: “南宫公子说的不差。那边是有个百年小庙,很荒败的,是供杂役沙弥使用的地方,里面僧人负责耕种,向来没听说过有签求的。” 你这话,一半让人高兴一半要人命。 不如别说!又没人说你是哑巴! 引导官忽然问:“百年老庙可有寺号?” “此庙久已湮没无闻,如果不错,应该是雷音寺。” “雷音寺。” 严飞鹄接话:“庙小名头广大。可算一奇。万少东广记博闻,看看你说的对不对。” 常英俊总算回来了。 一帮部下陪着几个杂役僧人,禁卫军办事,总不好是押着吧? 看情形是把所有人都带到。 远远还跟来个老和尚; 老和尚背也驼了,白眉老长老长。年纪?猜都不好猜了。 这个年纪太大,属于不请自来。 意外,天意! 月姬笑了,她最开心的是: 当先走不动路的胖乎乎和尚手中,还真就捧着好几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签筒。签筒中还都有,黑乎乎长了霉的竹签! 这些事物分明太久没有动过,也不知上面的字还有没有哪。 阿弥陀佛。 月姬眼泪汪汪:官小意此刻又死不了了。 官兵抬来一个陈旧不堪的木柜,上面铜锁已经锈死。 少说也是好几十年没动过。 胖乎乎说:“大人。你们是如何知道庙里有这些物件?” “我三岁进庙,在这里干了四十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一碴子。” “这老楼旮旯里的签,寻他来做什么?” “外面有名灵验的签多了去。” 他唠叨的一番话,让在场人更加惊奇。 雷音寺来的也不行。 和尚们也是有身份地位高下的; 如来佛永远坐中间,十八罗汉只有排在这边那边; 你不服?上哪家寺院去找都一样。 所以方丈首座们依然端坐,杂役沙弥们只有摆地摊; 想当年 也不清理占道经营,自然也没有禁止招摇撞骗这一说。 你能练摊忽悠,我们就有人等着捧场。 官小意,上。 别急,别急。 官二货还没开眼呢,千万别再冲动。 再冲动,就只有跳 西湖了。 引导官说:“好了。签已经寻到。该来的总要来,该办的就办吧。” 柜子弄开,三层柜内一排排放置着签文;看样子至少有个百八十年的了。 风一吹纸怕是都要碎裂成片,什么签都是签,办正事吧。 胖乎乎是头陀,当仁不让地问了一句非常有水平的话: “这所有签文码一般高,以我看这签从来没用过。不信可以数数。” 你别说,细细一看果然如此。 你吃饱了撑的,谁要和你数?用没用过打什么紧?今天不是用上了? 他后来说了一句有用的,当时就赢得无数鲜花。 “贵人。神秘签难得用到。以您所愿,想多少人来求呢?” 他很大气地一挥手,把面前五个签筒指挥一遍; 然后就挺了挺胸膛, 非常得意地扫了一眼,身后排排坐的,方丈首座们。 原来。他一生中发梦也想的事,梦想成真:让高高在上的方丈首座,给自己当一回陪衬! 引导官想也没想,傻和尚也知道自己是贵人,看来这乔装打扮并不成功。 这胖头陀有趣,给他面子。 “大师动问,自然是要虔诚求一个,十全十美。” 引导官自己先对着这些冒出来的签拜了一拜。 或许真有天意?就看看天意说什么。 他再一次扫遍全场,缓缓说道: “今天给大家出个节目助兴。先前没有求过签的可以来参与。” “职官三品以上者不得参与。其它人无论身份自由参加。” “除了这位关义士,可再上九位。” “然后二人一组,以一与二,三与四,类推。” “各组自行出一个节目,胜者有赏。” 五个军官捧着,各一百两银子奖金的托盘立停当场。 欢声震天,掌声如雷。 银子的力量是伟大的,权的力量更是伟大。 人家二样都有,自然是:伟大加上伟大。 机会难得。 想到官小意刚下画舫的盛况,你会不理解此刻的空前。 挤我也要挤上。 春运赶不上火车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 再赶不上求签,世人兄是不能答应了。 所以他一拉罗大人,焦不离孟,狼狈为奸,并肩子上啊。 他们晚了一步,没排上第二,只好来个老三老四。 事情因官小意而起,当事人想走,走不了,自然排一; 引导官话音未落,已有一个白衣人抢先进场; 人家武功极高, 你根本没见到他是怎么进来的 反正人家已经是二, 你不服,可以跟他比划比划。 当时俞大侠一见到白衣人就冲动了。 可是前面引导官有言在先:职官三品以上,敬谢。 俞大侠年纪大,也能反应过来了:合着你就欺负我呀?先把我开除了。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 此人的话,陆文明也是不敢不服的。 俞大人只有求援地看向南宫与西门几个。 他老兄想多了。 南宫自知有一样事,再热心也徒劳无功的。 就是帮官小意照顾,他那个言不由衷的人一辈子。 官小意有其它事,是不用求他的。 这个有事实为证,对吧。 南宫动了,西门当然就来到。 皇甫前几次都没赶上,这回不想吃亏了。 西门霸王力气大,一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的妹子,你可要多费心了。” 居然,很有些悲壮意味。 皇甫想也没想,重重点头说:“放心。有我在。” 加补了一句:“你们不要大意。此人素来邪性,以二对一也未必赢。” 这是要干嘛,求签难道也要打群架? 当年治安一定不好。无怪乎海盗横行,倭寇为乱。 如果有人还会记得,官小意这个名字是怎么出现的, 我们都知道 这白衣天使,哦,白衣天魔是无天到位。 无天可不可怕,反正南宫西门没和他照过面。 此人一直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这一次传闻绝对绝对不会失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并肩子上才是好兄弟, 真兄弟。 侠义之士,不可迂腐。 江天一与明王一直想,让月姬看他们一眼。 月姬没见到官小意之前,看谁都是不入眼的; 看到官小意之后,她的眼睛就没看过别处。 那么此刻有机会,可以站在官小意一起了。 当然也要上啊。好歹,你也会瞄到我存在; 瞄到就行,我俩要求不高。 这二位并肩子就不用了。 这一招前面已有人连用二次, 江天一明王又不二,他们改成你抢我争,奋勇当先。 严飞鹄一看,不对呀。 上去人物布衣身份占统治阶级地位; 有二个官方代表:一个搞暗杀,一个包下毒。无德无行,功夫稀松。 绝对代表不了朝廷威严。 自己向来低调,总要找个陪绑才好。 他伸手一拉万长胜:“上位皆是英雄在。金刀长胜,我们也去叨陪未座如何?” 万少东呵呵一笑:“上有命莫不从焉。你说了算。” 官小意再度见到西门霸王,记起来南宫吩咐过要请喝酒。 当下对西门霸王打一个召呼说:“西门大哥,那戚将军他们都没见了。你们不去台州了吗?” 西门习惯了他问事没头没脑,当下笑着说: “戚将军他们有军务,征南将军恩准先行了。我们几个留下来长长见识。” 他凑近低声说:“有人嘴上无数次说,跟蠢人再不相干了。只要见到这个笨蛋的身影,就迈不开步子。你说我们应该拿这呆子怎么办?” 他这似笑非笑,直望着官小意。 官小意就问他:“你这个有人是哪个?那什么蠢人笨蛋呆子又是谁呀?” 西门也不言语,伸手一指远处的月姬。 官小意立时给魔法定住。 原来西门绕着弯说的是,月姬和自己。 月姬再矜持,总是无尽担忧在他这里,避在人群中正为他紧张。 发现官小意看到自己了,马上低头,假装看不到。 官小意更发呆了。 西门悄声说道:“月姬可是下了决心,会一开过就真要和我们一道走了。你想到法子留下人了没有?” 官小意心里苦的不行,摇头说:“没有。我这一天来,脑子乱的狠。也不知道先顾那一边是好。” 这确实是真心话,大冒险。 二件事在一起来了。 胖乎乎大和尚拍拍胖乎乎手,开心裂嘴一笑: “人都齐了。贵人,让谁先来呢?” 他一定精修过演艺技,进入角色非常到位。 引导官很满意说:“但凭天意,也是有先来后到。就这么办。” 那还说什么? 官小意饿着呢,赶紧上啊,好回家吃饭。 他不懂规矩,只记得宛儿说过要闭着眼睛。 当时就闭着眼睛,抱起五个签筒一通乱摇。 有人想指责他不能瞎胡闹,哪个求签抱一堆签筒一起摇的? 但今天人人都得了咽喉炎; 引导官没意见,谁还有想法。 胖乎乎收到签,大声叫签:“这位小施主求的是第十一签。” 傻乎乎的就退过一边。 其它人就按要求各自照办,人家是会这个的 各自先把签拿着,等着下一节开始。 引导官说:“这就齐了。游戏开始,先进行第一项。各位都是自愿上来的,则所祷求之签,应当公之与众。” 大家当然要捧场,大声赞同。 引导官一指官小意说:“先说说他的。” 胖乎乎就说:“这一支是你求的对不对?第十一签。” 官小意点头。 胖乎乎寻到对应签文,高声朗读: “缘来天意谁人知,岂能事事皆由人, 若得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 签上只有四句话,外无签注等等各项说明。 这是什么签,完全不合规矩! 胖乎乎愣住了,所有人也无声息。 那签文确实存放太久? 此刻并无风起,它自动就雨打风吹去,落成个碎屑难寻。 好在签文印有许多,一叠叠地也不差一张半页。 第三十九章:听令者,有安排没想法 常英俊上前与引导官商议:“不如先进大厅就座。如何?” 引导官微一点头,说道:“这个事还有些趣,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小心周全些。” 他自己倒先进了得胜楼。 常英俊有什么本事? 看他片刻之间,就将大小事务分派安排妥当; 部下进止间,秩序井然、效率奇高;所有现场来宾均接待到位,就可知其一斑。 得胜楼中早已安排下丰盛酒席。有吃有喝还有什么说的? 请吧。 东面有一个数尺高台,台中也安放一桌酒席; 上位太师椅空着,左面是俞大猷,右面是常英俊,下方无座。 常英俊看到徐先生等人入来,站起身召呼几个人过去; 安排严世人与俞大猷一边,徐先生与罗文龙一边; 常英俊自己位于主人座右侧; 独剩下官小意,立在台边,并无安排; 就这么奇怪的一个场景。 常英俊朗声说道:“禀将军。宾客已经到齐。严参将罗舍人均无恙。义士官小意正台前听令。” 原来如此。 屏风后有一人说话。此人开口,众人皆惊!官小意更惊。 “很好。难得有闲,大家尽兴。其它的事,该怎么办照办就是了。” 他不就是刚刚的引导官嘛。 于是乎。 座上宾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好酒好菜那是相当开心。 只有一个人不开心,还有一个人更担心。 不开心的是官小意, 人人有吃有喝。他呢。 别说给个座,筷子也没一双; 干站着吞口水饿着肚子,看别人山珍海味? 这滋味之忍不住吞口水唉,可能有很多人有相似经历。 官小意总算知道不听话的好处了。 担忧他的人是月姬, 据说人一旦着了迷,和她的症状无不相同; 自己是什么也不管了,一心在对方。 唉,只有一声叹息。 宛儿呢? 好久不见了,难不成学了护身符? 忘记交待了: 从开始要排队求签起,人头攒动的; 官小意身边就不能呆了。 宛儿平静地向外一让,恰恰就看到老到不能再老的老和尚; 他给人强行陪同来到,一个老僧人谁会重视? 但说过一个不能少,必须全带来。 所以他在当场也是和宛儿一样,给人挤的几乎要跌倒; 宛儿小姑娘一个,自然而然就去扶持他。 老和尚眼睛都睁不开的了, 慈眉善目地微微点头,低声下气地对宛儿说话; 就这样把人给拐跑了。 官小意这个二货,那时正瞅见月姬哪。 一心不能二用,人没了也不知道,是非常正常不过。 这时候想到人来,急的跳脚; 四处张望。 还好,还好。宛儿咬着个窝窝头, 正和老和尚,坐在外面高处树桩说话呢。 且不说我饿着呢,你这窝窝头哪里来的? 一个老和尚你以前又不认的他,有什么可聊的。 谢天谢地,人没给拐跑就好。 今天吃饭不是关键,吃饭的场景有大用。 还是那句话——功夫在诗外,只要你看见。 如果说一切都是心意,一切不是命运,终究我决定。 如果说一切不是意外,一切都是安排,再也逃不离。 是否能早见你一面,最好现身相见,伤会少一点。 唯一的意外是:官小意你这二货,打东边弄来了个老签。 官小意出老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征南一点也不怀疑。 让签文突然碎裂,让常英俊提出演出转场的 是这古怪显身的签,它的四句有头无尾签文! 当听到胖乎乎得意洋洋地,朗诵第十一签文时; 征南开始吃惊。意外来时,任你是谁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签?! 俞大猷实在没心情吃饭,他还有大事急着要办; 他要干啥,不关眼前事。 很快就知道,非常大事。而且是正事。 想走走不了,只好仗着自己有那么点身份;突然问道:“我徒弟这签,当作何解?” 胖乎乎就为难地说:“大人。我是第一次接这活干,不会解签的。” 俞大人说:“胡说。你不会解要你何用?” 边上有侍卫官更狠恶,抽刀一半喝道:“你再不说实话,可就上西天了。” 胖乎乎才知道,得瑟是有代价的。 他梗着脖子说:“这是什么签我都不懂。哪里会解得?” “我向来负责种田种菜,这解签又不归我管。你们想知道签上怎么说的,自可寻外面得道高僧来做。” 嘿,一语惊醒明白人。 俞大人乐了:“得罪,得罪。是我毛糙。这事本不是你的事。” 外面无数高僧鱼贯出场,大家你看看我,我望着你。 没见过,这是什么签。 句号代表人人心里凉凉,得道高僧连个签都不懂,后果很严重。 和尚不懂行,把法师真人们请进来吧。 结果就不用说了。天机不可泄漏,天机也没人能懂。 好嘛。屏风后面一不小心,就有人掉了个茶壶。 “啪”地一声,震的所有人心惊肉跳! 本地父母官余成谋知府大人当场喝斥: “和尚法师是做什么的?指点迷津、普渡众生为本务。签都不识,分明是欺世盗名之辈。” “都不知道。那就都收押起来,一起治罪。” 世外各界高人们好不为难,终于有一位开口透露天机: “这些法器签文纸张等物件,至少是百来年传下来。我们闻所未闻,确实不知道是哪一类签。出家人不打诳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便不知。府台便杀我头也是一样?” “尊驾又求的是什么签,可容我先查看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把白衣人的签取过,翻查签文,纸张一样的陈旧。 好在这回没雨打风吹去...... 他头上冒汗连连说:“不对,不对。这一套签文是哪里来的?莫非鬼使神差?” 白衣人本就阴寒的脸更冷了说:“我这签文说的什么?” 法师展签朗读:“第四十六签:东成西就,无非王侯,无法无天,道回自如。” 白衣人听到无法无天四个字,勃然变色:“秃驴。你敢调戏我。” 常英俊冷冷地说:“这签确是你自己求的,如何无理取闹?” 法师不安地说:“余下各位英雄人物,你们的签文要不要展读,请自己决定。” “这一套签文并非寻常。我参悟不出其中机缘,各位勿怪。” “老衲如果猜测不错的话,这一套签文必然就是传说中的......” 法师定定神,一字字地说: “英雄签。” “应该就是此签了,据说是伯温先生所遗。百年以来不过是个传说,并无人见识过;却不知这世间果真有这一稀奇存在。” “阿弥陀佛。英雄签此时出现,是天佑大明之吉兆。征南将军必是天命所归的大英雄,统帅天下英雄,豪杰志士共同用命;任它海盗倭寇猖獗逞凶,不过昨日黄花,即将烟消云散。” 好法师,好厉害。三言两语,把一件惊心动魄之事,说得大家心情舒畅。 常英俊立刻说:“既然是英雄签。既然各位领命上来,自愿来求签,自然大家的都要看过。” 指挥使大人向来说一是一,当下一个个都顺序将签送上,余下八人的签分别如下: 严世人: “难得有一念坚持,无非是一样心思。总是有千方百计,多少处留下嘉名。” 罗文龙: “挟一技敌半边,推玉壁换前程,华光小天地大,到头来可由人。” 南宫二: “古今同唱真豪杰,绝顶争锋在眼前,云动无非随心动,金顶华台把名显。” 西门霸王: “三十三天外,东南烟雨中,试问百千雄,谁是状元郎。” 江天一: “春风得意须年少,自有功业逐人来,并非皆天意,选择由我不由天。” 明王: “怀明珠之质,有机巧心思,问所为何事,维天地与我同知。” 严飞鹄: “是雄鹰张翅高飞,失回头难觅行踪,身所处非我所欲,问世间有谁能知。” 万长胜: “非正义岂有长胜,托他人又当如何,非尔物终是难成,往东来收取桑梓。” 十个人的签都已读过,却不知该当何解。 白衣人最是不忿,非要问个情由; 侍卫官也没有办法,屏风后面也没有指令,局面极为失控。 “阿弥陀佛。”一声诵佛声响起。 那位老和尚到场了,大家这才重新打量起他来: 一件旧布纳衣,上面满是补丁,腰已半驼,年纪就不再说了。 老和尚径自翻翻签文,叹息一声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天下还有人惦记着英雄签,实在有心。” “武林中难得几十年清静,此后只怕要再起无穷纷争。”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圆即不破,固步难前。请问世子,意下如何?” 屏风后人说:“一切但凭法师。却不知这英雄签所示又是何意?” “可真是传自于刘基?” 老和尚又诵一声佛答道: “你终归是执着。此签自成签以来,并无有流传过,系何人所拟也无从考据。凡签者不过是签,各人求的无非心安。世间事,有没有这签也是一样。” “签为英雄签。所传述者必然是益国为民的人物,一切因果,无非人心。” 里面人又问:“既然这签谁都不知道,今天突兀出现,莫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啊,让你求个签,满堂多少家好好签你不求; 偏偏瞎指东方,偏偏就出来个英雄签。 就是死党南宫与包庇犯西门也觉得,没那么巧吧? “有此会,方有此事。其中来由唯主事者知之。请世子三思。” “若说是天意,天意不过是人心。无人执着,有没有它本不关事。” 老和尚说的好呀。 你别管人家是不是刻意,你不逼,他哪里会瞎指。 老和尚望向满座人等问道:“哪一位愿求上一签?” 众人皆静默不语,老和尚也不再开口,只是等候。 酒楼二层上现出一袭粉衣,向外张望一下,又悄悄隐去。 常英俊轻吁一口气说:“法师,晚辈可不可以?” 老和尚奇道: “何有此问?求签乃各人心愿尔,所求无非凶吉祸福,生老病死,前程、事业、姻缘,家人、子女等。便是再大的事,也是个人心事无关他人。又哪里来可不可以一说。” “先前有约定,以十人为限,我如加入则破了规矩了。” “破的好,破的好,不破不立。将军自己决定吧。” 常英俊再不多话默默祈祷。捧着签筒,慢慢地摇,摇了许久滑出一支签来。 那高僧接过签一看,报了一声:“三十三签。” 找出对应签文,高声展读: “一生一世一愿间,愿伊事事越从前,可知皇天不辜负,执子之手在人间。” 老和尚微笑说: “将军心胸开阔,以国家社稷为首念,以百姓安危为中旨,将个人所求排在最末。功德无量,反而求仁得仁。你这支签开示的,可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么?你自己懂得,不必解了吧?” 常英俊从听完签起,一直不好意思地微笑。 官小意见他好多次,第一次看到常英俊喜不自禁。 官小意好不奇怪: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常英俊笑着说:“不必了。这签,真神。”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过一边。 老和尚抬头问道:“第十一签是哪位求的?” 官小意踏前一步,认真地说: “老师父。是我求的,其实也不能算是我求的,不是他们逼我,我可没想过要求什么。所以我摇的时候只想早点出一支签交差就行。” “这上面说了什么,可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老和尚一睁开眼睛,眼中神光暴涨; 白衣人顿觉不能仰视,心中震骇侧头避开。 其实老和尚并没有看其它人,就盯着官小意。 只是他的目光太利害, 当场之人均感觉到他炯炯法眼在直视自己。 官小意还在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真不是我有意要求的。” 老和尚说:“是即是不是,不是亦即是是也。那么你自己说,由小到大,你自己想干的事情可有没有?” 官小意想也没想就说:“我以前没想过非干不可的。今天我有一样了。” 老和尚说:“是善,是恶。” 官小意刚要回答,忽地想起宛儿在塔边问自己答不出的问题: 白娘子被压在塔下,到底法海是不是恶人? 他便问了出来:“老师父,我现在自己不知道答案。您可以告诉我吗?譬如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她与法海到底谁是坏人呢?” 第四十章:竞赛,这一场不许弃权 老和尚说:“这话不是你自己的。” 众人一概惊讶。明明官小意问的,怎么不是他自己的? 官小意奇道:“咦,老师父你怎么知道?” 摸破头也想不出来。 老和尚说:“若得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是善,是恶,皆心所愿。” “见善乃善,向恶乃恶。” “虎豹豺狼看他们的同类会是坏人吗?世间人心,真的好过虎豹豺狼又何如呢?” 老和尚环顾众雄问道:“还有人想解你心中签吗?” 签明明在签文上,老和尚问的何其怪也。 南宫二合十顶礼说: “未敢请教师法尊号,晚生南宫二有礼了。命运原不可知,其实知之又如何?为所当为,义之所在。今日幸得拜见法驾,已无困惑了。” 老和尚也不答理他的询问,只是说:“难得你有如此悟性,人生自然从容。” 老和尚又诵一声佛说: “世子,老纳要做晚课了。” 屏风后面人答道:“恭送大师。明日我就回京城去了。大师且请珍重。” 他二人一来一去,官小意更不知所云,其实也没有人能懂。 或许能懂的那位,根本不愿意进来参与。 老和尚再无话说。一众大小和尚收起器具,一齐去了。 这签解不怎样。 因为有很多人各有心思,并不愿意让老和尚把自己的签文天机泄露; 至于傻乎乎官公子也好,贼小子也罢;人家老和尚说再明白不过。 谁知道:他自己懂了一点没有呢? 所以说,求签也好解签也罢,说过来讲回去,还是一句话: 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的想也没有用哪。 现场气氛因为英雄签的出现一片寂静, 慢慢地大家才反应过来,都给老和尚蒙住了? 这位神人来到: 老和尚其实并非来解签的,只是来解救一众同门; 各人震摄于他的慈悲手段,并无一人敢有为难之意; 此时老僧人已经去了,每个人都在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谓神佛打盹,群魔乱舞。 又说清平盛世久了,难免有屑小之徒就预谋蠢蠢欲动; 以为天下太平,当然天纲法纪不足为惧。 借着什么倭寇之名、海盗之患的有各自心思,打本人算盘; 计划来计算去,都是一些不应该的东西。 呔,英雄签看多了,满纸胡说八道。 打住,打住,言归正传。 尽管说人人都有一个江湖。 江湖其实没那么复杂,比江湖复杂的是人心。 原来人是有心找麻烦的,当然是绝无可能宽容。 谁不服,一定是要他不得不服;除非,谁能让找事的不得不服。 侍卫官终于开口: “各位英雄,这里有五份彩头,台上有十位嘉宾;为助兴尽欢,应当游戏博彩头;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见有热闹可看,气氛又好起来,一致喝彩赞同。 侍卫官接着说: “既然是游戏,规矩当然是简单的好。我来说规矩:以前十位排位定顺序,一对二、三对四,以此类推。获胜者得奖,至于相互之间比试什么,则由每对嘉宾自己商定。那一对先来?” 严世人向罗文龙说: “你我身为职官,自当领先示范。咱们各喝三杯,敬朝廷,敬将军,敬所有到场有好朋友。这三杯酒哪个先喝过就是谁赢,至于彩头嘛,你说怎么处置的好?” 罗文龙说:“一会捐庙出去做善事,将军赏给你我的银子,供奉神佛为敬,也为所有人祈福。可好?” “罗兄有材,就按你说的办。” 二人摆好酒,同声喊:“一、二、三” 抢着喝自己面前的三杯酒, 严世人使诈,没喊完即动手; 罗文龙更坏,先喝一个,接着双手齐来,左右开弓,二杯酒一起喝,自然是他胜出; 二人相互指责,只有下去再分高低,众人哄堂大笑。 什么是有材?严世人参将大人是也。 这位的才,不在治国安邦打胜仗上面。可惜了。 但凡有了不能惹的麻烦风险, 人的手段有多高,三杯酒看出天高地厚。 哪位不服也不行。 其他人相望一眼,均觉得这个法子好,各各摆好酒,如法炮制。 官小意是见到酒就心惊肉跳。 一来不会喝,二来一喝酒就几乎送了命, 杯弓蛇影这一说与他再合衬不过。 当下急急地说:“我不会喝酒,先生是你赢了。” 官小意想多了,并不是人人想要你不痛快时,都要用请你喝酒这一招。 酒是要花钱的, 还有人方法更到位,一分钱不花也能把事办了。 官小意从来做什么事不上心, 但他有一样好处人人与他相处这久了一定会知道他最爱较真一向如此绝无例外。 这句话连个空格都没有? 为什么?官小意一定是这样问的。 为什么? 你进来以后,可喝过一滴水吗? 就像玉贵人问他: 你敢吃药不? 官小意突然醒悟,真的没有。 所以请官小意的客,是不是一分钱也不用花? 毒酒?成本岂不更高?绝对不能想这样好事。 有人马上要对官小意说:你醒醒吧。谁都不用,有我一个就够了; 今天,天下英雄在场都救你不得。 无天无天等其他人分出胜负,开口说道: “小子好生无礼。你不肯与我喝酒,分明瞧不起在座各位贤达贵宾,居然还说什么算我赢了。大家听听,这是什么话?简直目中无人。” 官小意的话确有不合适,众人都默认不妥。 无天真是个厉害角色。 他所以说这番话,要的就是引起众怒;好教在场可能相帮官小意的人,都不能随便插手。 俞大侠也是作声不得。 大家都只能等无天出题目,看他要如何扳回面子。 无天接着道: “你无礼傲慢,于我个人也就算了,今日这场合却是非我个人之事。” “我幸蒙征南将军不弃,收在麾下听令,为朝廷克尽绵薄之力。在座诸公皆是为平乱除倭大事,而惮精竭虑的忠勇人物。你刀剑在握,出语无状,无非自恃武艺高强。” “我今天就与你比一比你最拿手的本领,定不能让你挫尽满座英雄锐气。大家说对不对。” 这一层就更狠了。 把所有人都扯进来,有人敢帮敢劝; 可就成了对朝廷不敬?对征南不满?对众人不屑了。 无论你是谁,都再不能出手劝阻,这场博彩已成非进行不可的死局。 “你手里拿的倭刀,锐利无比,当是一柄杀人如麻的凶手之刀。也不知有我大明多少无辜百姓将士的鲜血在这刀上流过,有多少人死伤在这刀下。” “你挟刀横行,耀武扬威,很得意吗?当真以为我泱泱中华空无人。” 狠,太狠了。 所谓高手,可不单单是只论菜刀。 这话我们说过,但说上三遍,还是一个道理。 如果错了,请看上一条。 官小意,你弄柄倭刀又如何? 换个马甲,就不认的你了。笑话。 俞大侠,南宫二等人均面色沉重: 此人极善言词,罗织罪名步步进逼,借题发挥目的定然可怕。 偏偏又不能出面解救,这下官小意危险了。 官小意当然害怕,双手乱摇,连连分说: “我是真的不喝酒的。唉,喝酒惹事,不喝又惹事,可怎么是好。” 无天说:“大家听听,这是什么话?” 此时整个酒楼静到只能听见树叶声响,人人都感觉到官小意太不成话。 无天说: “你尽可持利刃逞凶顽,我空手与你对仗。有什么能耐就尽管使出来,不能先灭了你这贼子锐气,倭寇海盗气焰更是嚣张。” 金刀万长胜坐在人丛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明显上升的风险对仗; 他是用刀之人,对伏魔斩无比有兴趣。 “这一位持刀的官公子,是什么来头?” 万长胜问严飞鹄。 “此人来路不明,信息是个乡下人,并无师承出身来历,刚刚被俞总兵看上了,也不知拜师了没有。武功是遇强则强,仿佛见风涨帆。” “据说江南明月中的明王也没赢过他,不是月堂主用美人计,明王可很不妙。” “江南明月堂分崩离析也是拜他所赐,因为月姬一抱倾心,爱上这个小她五六岁的人了,为了他抛下执令堂主之位;月姬不在,江南明月堂也就完了。” 严飞鹄看事情,从来一眼到底,嘴毒眼光准。 “出刀吧,我让你三招。” 无天背负双手,盯着官小意,他并无动作,杀气却弥漫在整个酒楼; 官小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冷。 “这怎么办?他怎么可能是无天的对手。” 月姬嘴里说不管官小意了,心里何曾几时哪里会放下过? “很难。我也远不是此人对手。”南宫二诚实地说。 “合我们二人之力,或有可能与之一战。无天果然杰出。”西门霸王说。 月姬更担心了:“哪。他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眼中又现泪光,心中反而莫名欢喜: “也好,如果他现在死了,我正好随了他去,免却这无穷折磨。明明万分不舍得,偏要当面不相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要过了。” 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官小意不测,自己就去找无天拼命,就此遂愿殉情。 人生无趣。 一有机会就想到死的人有没有? 当然是天上人月中仙。 她不是没事就寻死,她只是等着看着, 只要官小意一有死的可能,她的必死之心比官小意可坚定不移。 月姬不说海枯石烂,她只有有死而矣矣。 屏风后面人换成背向而坐,对外面大堂正在发生的事毫不在意。 悠闲自在地捧起茶杯,吹了一吹抿一口, 动作挥洒自如,举手投足间,尊贵风范显露无遗。 门外粉衣闪动,玉贵人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玉洞箫, 坐到征南对面,也就是原来征南坐过的位置,面对着外面;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征南。 也正好看的到官小意与无天的一举一动; “我给你吹个曲子吧,好久你都没时间听了。” “好啊,难得你我都有空闲。有劳了。”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客客气气地,不能亲和些吗?” “我要为朝廷分忧,为天下万民谋福祉;必须持正端容才行,你又见我对谁不是始终如一的?” “没错,你从来都始终如一。你今天煞费苦心,做这许多工夫,无非是要她自己出来收拾;她不会来的,也不在这里。” 粉衣的玉贵人难道在说一个粉色故事? “你又胡思乱想了。我是为了东南平乱,你自己看,我来这几天,胡赵已经开始合作、其他人等有了廉耻之心,人人皆思报效朝廷。练兵之策、剿抚并用之法、先吴浙后闽粤之规,前后不过半月,一切井然有序,条缕分明;他们只要照章办事,除倭又有何难?” 征南果然当得起征南大将军之职责。不上朝的皇上,选人用人是很上心的。 “我今天召集各员,是给他们立规矩,去内耗纠纷。从此他们再不敢胆大妄为,必然以公事为先。哪里是你想的?你太不懂我。” 征南开始解释大会举办的真义要素。 “我不懂你?你有意羞辱贼小子,就是盼着他动气,才有由头治他的罪。除掉他了,你就没有情敌了。” “偏生这狗奴才是个不懂要脸的人,你打他这边脸,他将那边也给你打的赖皮狗。” “他傻乎乎地,凡事满不在乎。你的手段毫无用处。” 第四十一章:开局,谁为棋手谁是棋 “常英俊请官义士立在台下,以宗室规制他便犹如总管,是一人之下,高于其它满堂人物的礼遇,如何轻礼此人了?” “倒是你对此人品行颇为了解,看来你与他相熟得紧。这你是要气我呢,还是关心他。” “你胡说。这莫名出现的什么英雄签,不是你授意,哪个敢如此大胆,公然犯禁?你无非想知道她的眼光,翼望神灵明示:最好这哈叭狗是个草包。” “你计划着十全十美,他偏抽个第十一签;你一开头就注定了结局,为何还不醒悟呢?” 这个就有点不负责任,说的是气话了。 你来抽,抽二次好吧,看你一抽抽个第十? 何况英雄签里面到底有没有这么个第十,神,它知不知道? “你说太多了又情绪不好,好好休息下好吧。明天我们就回京城了,你也可以省心。外面的坏心情,可不能带回家。” 好人,好医生。一眼看到玉贵人的病灶。 “我为了你给她下毒,当时我就有主意的。只要她忍耐不住,直奔你而来,我便做成好事成全你们;剥了她的虚伪面具,让所有人知道是谁在让着谁?” “她中毒之后,一路上百般诡变,一心想的还是躲开你。我都知道她在哪里治疗毒伤,她肯让你知道吗?” “你今天在这里做道场,一定是跟踪过我,猜测她在天心庵对不对?一定是找去了,她又躲开去,你哪里找的到?” “你南巡时限已过,再耽搁不得。此刻所为无非孤注一掷,以大笨蛋为诱饵,定要逼她现身。” “我今天与你一赌:她心冷如铁,万事皆不在意,决然不会来的。我若输,今生再不与你相见。你瞧好了。” 玉贵人的话惊心动魄。 “这个家伙又不是她的情郎,你以为她会不要脸地跑来救人?你非输不可,因为她最爱清高。” 玉贵人气极,声音里充满伤心失落。 “唉,我不和你计较。你一直如此偏执,对自己可是大有妨碍。不如花些时间善待自己,别让人笑话。” 征南干脆闭眼,不与玉贵人争论。 此时外面已剑拔弩张,杀气浓烈。 “好,你说我不对。你马上下令他们停手,我便给你认错,以后你要我如何修养,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我都听你的。” 玉贵人此时,温柔无比、温情脉脉,是一个无比端庄动人的人儿。 这也是她本来面目。 征南恍若未闻,再不理睬。 玉贵人眼珠掉落下来,为了眼前人。 她举起玉箫,轻启朱唇,吹奏起一首哀伤的曲子。 这首曲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静夜思人归》 箫声初不可闻,渐渐升高,继而响彻云霄,远远扩散开去...... 那哀伤,恨不能叫天地变色,风雷共鸣! 她心中的苦无可渲泄愈加悲伤,催动真气,箫声越发高亢悲戚。 楼内外功夫不济的人禁受不起,纷纷远远退去,堂上只剩下不多的人。 玉贵人的箫声,分明在排遣之外,有意吹给人听; 她究竟希望有些谁,能听到她的心声呢? 这箫声,只怕几里外也听得清楚了吧? 征南不经意侧一侧身,那一瞬,他嘴角有一丝丝的笑意一闪而过。 难到,他是有意引起玉贵人吹这一曲? 哀伤的曲子,总有吹奏完结时分, 哀伤的心,什么时候才能有终了一刻? 玉贵人已经泪流满面,无声哽咽。 她在等, 很多事,肯多花一点点时间,就好了。 就如征南, 征南人就安然坐在她对面,非常近,日日可相见; 征南的心,非常遥远,从来没有接近的可能。 外面本来要开始的决斗,因箫声起而中断; 无天千里追随征南,无非荣华富贵前程功名。 征南要听曲,自然不能打扰。 找官小意晦气,是为了主子高兴,打扰主子听曲,可就惹主子不高兴了。 箫声熄灭许久,大家都不忍破坏这份哀伤的心;每个人不约而同想起,各自最在乎的忧伤之事。 玉贵人的箫声高妙,发处有真情,真情最感人。 很久很久以后,无天终于确认征南不会再听第二曲了。 那么办正事吧,早晚要办的,何不趁早? 青春得意须年少,什么事都要分秒必争。 杀气又起,无天刚才给箫声所阻,这次决定一旦开动,一击必杀! 一鼓作气...... 真要弄个第三次,可就没意思了。 这个叫官小意的人怪地很,必须要杀了他,在可能出现的人到场时; 一定不可以,让他活着出去。 当然不是征南要求的, 征南是坦荡之人,岂能叫手下人随便杀人? 征南只是与他讨论: “官义士这个人很有趣,明明不如对手强,到最后却总是杀手失败。关键时刻总有高人相助,譬如南宫之流,甚至于俞总兵;以你之见,是他深不可测,还是他大有来头,人人有意成就他的名声?” “如果又一次有人突然进来帮他,谁又有本事能当场结束这一个神话?” 你看看,你听听,征南是不是只有好奇? 他很好奇: 会不会有人,突然(身份不明者)进来(不是已经在店内), 谁有本事?杀(你行吗?!) 无天如果听不懂,如何当得起世之枭雄的名头? 所以无天只是套住现场群雄,并不急于动手,一定要等到突然的一刻; 突然。 征南举杯,茶已凉喝之无味, 征南意趣索然地重重一放,不喝了, 他起身离去。 谁给玉贵人这一通冤枉声讨,心情又会好呢? 摔下杯子很正常嘛。不如走吧。 恰恰此时,无天暴喝一声:“把刀交出来。” 他声音高亢,竟然不输于玉贵人的箫声,天衣无缝地遮盖起杯子声。 无天一出手,就拿向官小意的倭刀! 这一下变生意外毫无症兆,只要先失了伏魔斩,就如小猫没了牙; 空手的官小意岂不更容易打发? 绝顶高手,算计精准! 一切正如所料,官小意本领不高,除了来的及惊愕,完全来不及反应。 无天骂道: “等你半天不肯出手,还想着哪个想谋逆的来帮你不成?靠别人抬轿子出名,欺世盗名终归是个小丑。” 一掌击中官小意胸口。 他一夺刀一掌击,一气呵成;这一手功夫极其潇洒漂亮。 说真话,如果大家不是同情官小意,又与他关系更好,一定是大声喝彩滴。 只有一个人出声惊呼,是月姬; 因为官小意给人家一掌击的跌出半间楼,恰恰跌倒在她身前。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无天!天若不如我意,我便无天! 狂的人必有资本,无怪他敢用这样嚣张的名字。 官小意借着月姬情急下伸手一扶,居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 不对。月姬发过誓:只要官小意没死就不再碰他一下的。 谁来试试:心里最关心的人给人打成这样,哪怕剁了手要不要扶? 官小意只是给人打蒙了,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居然没有吐血,没有受重伤。 这绝不能够,无天又不是来抬轿子的。 无天不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掌; 自己闭关修练十来年。 今天出手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决心不出第二招的。 这怎么向征南交差? 无天忽然醒悟: 自己打中他时,他有那么小小一躲,借着自己一击之力跌倒远处; 这小子硬功夫不行,保命的功夫还是扎实的。 也好,这样别人就不能说我滥杀无辜了。 “呵呵。原来是有料的。再来,刀还你。” 无天扬手将伏魔斩掷还官小意,跟着就杀到他门户之中,又是一掌; 官小意果然上当,伸手接刀,才注意到无天人和刀一起来的。 第二击又跑不及了,还是攻他胸口! 无天是不会让他拔出刀的,有了刀在手,只怕要多费事些! 官小意再要给他击中胸口,神仙也救不得! 官小意惊骇之中,做了一个动作,一扭肩,硬生生以肩膀挡这一击; 这一次更惨,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后倒,一排五六张硬木桌,撞成无数碎片; 最后扑通跌在墙角。 十几丈远的大堂,他二次就走到了, 神速。 官小意失了刀,这一次嘴角流血受伤了。 这当口,有一个人进来了。 她旁若无人,一点不害怕,一点不紧张;弯腰握住伏魔斩,抱在杯中。 她看见官小意给人击倒时,就想通了许多事。 官小意凶多吉少了,那是她的丈夫,指婚才不到半天的丈夫。 有了危险,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尽管她什么都帮不上,只能看着他给人杀死。 伏魔斩是她家的,只有她会抱在杯里。 一个不懂一点功夫的人,竟然旁若无人,一点不害怕,一点不紧张; 这就是宛儿。 他可能要死了。这是宛儿唯一的想法,非常平静,只有等待。 等待自己最亲最重要的人在身边给人杀死,宛儿已经经历过了。 上一次是她的父母家人。 母亲死前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你们可以将她流放到国外。 譬如中国,让她自生自灭。一切但凭天意。 杀人者答应了。 她就来到遥远的中国,家乡惟有在梦中。 第四十二章:魔刀,伏魔斩要少碰 “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如此大胆。找死吗?” 卫队长是卫队长,武功自然相当之强。 陡然出手,一剑挑开宛儿的面具,一手来夺她的刀。 他出手拿捏到位又精准,一剑发出,面具飞起,居然没伤到宛儿分毫; 宛儿的镇定,更是出人意料,她依然面不改色。 征南的卫队长,很想学学无天,重要时刻给主子留下足堪大用之良好印象。 夺一柄刀是再容易不过,但有时要看你夺谁的刀。 比如说宛儿夺官小意的刀,伸手刀来,非常方便; 想夺宛儿的刀? 我们往下看结果吧: 宛儿并不躲避刀剑,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是不肯松手放开伏魔斩。 人就给带的离开地面,飞舞着来回晃荡,看的人心揪心。 她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泪水,脸上毫无惊慌,平静的就像做一个日常练习。 “放开她。” 皇甫离的最近,出手制止。 严飞鹄的刀已经架上卫队长的颈项,严飞鹄很多时候只有动作; 他是阴冷的。 “不要为难她,把刀还给她。”常英俊从来不主动,今天破例。 卫队长遵命半空放开宛儿, 宛儿抱着伏魔斩,迈步走向边角上;她居然不愿意有一点阻挡决斗进行。 当她给人提起时,她也没有去望一眼官小意。 仿佛自己与他没有关系。 万长胜向门口走了一步。 现场所有人中,他距宛儿最近了,离门口也最近。 这美丽的小姑娘是不是哑巴? 当然大多数是见过她,听过她天真无邪地说笑的。 没了面具的她,有一种不一样的美。 说清楚一点:不同汉人女子的美,这种美是骨子里来的柔媚。 她一直就如刚进来一样,这柔媚也一直都在; 这就是大姐姐要让她带着面具的原因。 官小意看人的标准是好看,他初见到宛儿就是:比可儿还好看。 当然,官小意看什么也都不一定准,这与他眼光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跟他本人大有关系。 别人都舍不得的东西,他经常是看不见的。 我说了一堆废话,终于说到官小意了,严格来说是说起那个引起众怒的,想出风头,本领高强的卫队长! 卫队长怎么了?他不是按常英俊要求照办了吗? 很可惜,太迟了。 如果他知道,官小意是答应过他妻子(给他下套的人) 拼了命也要护宛儿周全的,你给他十个胆也是不肯再干一回了。 卫队长开始很牛气地,欺负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 官小意惊恐万状地盯着他提起宛儿在空中飞动;手撑着墙,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 就在卫队长要放下人时,官小意已经决心不顾一切救人了; 绝不能让宛儿受到伤害! 他状如疯虎扑到,最普通的招术:太祖长拳中的进手式! 几乎每个开场子教徒弟混饭吃的武师,都要教的基本拳法, 每个刚学功夫的人都练过的,进手式。 官小意使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三个字:快、准、狠; 他左手一引,劈在卫队长手臂上,右手击中他的颈项; “啪、啪”声同时响起,手臂骨折,头部已耷拉下来; 卫队长整个人飞跌出去,不是估计,是肯定凶险了。 这是官小意第一次不顾对手死活拼死一击的结果, 这一拳打击之后,他自己先呆若木鸡。 没想到把人打成这样,要出人命了。 他击倒人时,宛儿其实并没走到位置,更没来的及坐下; 官小意所有动作,她都看在眼中的。 犹如当年她父亲从敌人手里救下她差不多,当时她也是一样走了一边。 心里命令自己: 不能惊恐,不要让父亲分心; 父亲就可以打败敌人,大家就可以得救! 父亲没能成功,今天我丈夫一定可以。 我们只能将同时发生的事,分开写来。 所有人都为官小意刚刚的出手震惊。 常英俊抢过去扶起卫队长,给他服下保命药丸。 还好官小意出手还不算太准,没击断颈椎,否则人就没救了;一条手臂是废掉了,总比人死了强,不然官小意麻烦会更大。 常英俊皱了皱眉头,脸上似乎很有担忧。 宛儿刚刚坐下,官小意已经中了无天的第三次重击! 无天绝无法忍受有人给他连续击中二次,是实实在在的击中啊! 居然连骨折都没有,吐了一口血而已; 刚开始还以为他五脏俱损,一定不行了,转眼他就能在自己面前偷袭杀人? 一招普通的拳法,就把一个征南将军的卫队长重伤? 如果他学得精深功夫来找自己报仇,自己还有活路? 此人必杀之! 不为别的,为了自己。 仇家已经结了,当场格杀是最好的办法,别无它想。 无天做事,向来是一不做,二不休。 别无它想。 这一次无天是背后偷袭,一招果然得手。 官小意固然又灵光一闪,一招惊人,但绝无后手对付无天偷袭的。 无天在他拳势用尽的同时已经发动, 这一次是侧后背的偷袭,一掌就拍在官小意背心! 西门大怒,骂一声:“不要脸。” 双掌挥动,已攻了上来。就是这远水不解近渴的怒极出手,保住了官小意的命。 无天一开始就知道在场很有些人,关键时刻必然相帮官小意,所以总是先防着别人的暗算。 西门一动,无天击中官小意的同时一个飞踢,与西门对了一招; 他这边击中官小意;那边踢的西门双臂一挡,只能连退数步才拿椿站稳。 无天,实在不是白给。 官小意人在半空,给无天一掌拍的“通”一声砸在砖地上,胸腹部下的青砖被砸碎好几块。 官小意“哇”一声,口喷鲜血,爬了几下再也撑不起身。 他不敢去看宛儿,也不能去看月姬;她们会担心的,不能让她们担心; 这是他心里的念头。 无天跟进再出杀手,南宫二挺肘一撞,挡下无天一招; 无天晃了一下,南宫二也晃了一下,不同的是南宫二脚下“啪”地一声,裂了一块青石砖,高下立判! 西门、南宫果然敌不过无天。 俞大猷说:“无天门主。以俞某看你够有面子了,就算是这孩子说话没水平,你已经重伤了他,难道还要人命吗?” 这时候,惟有打着总兵的名头来出头。 “我受了命令。倭寇,杀无赦。你们想造反吗?” 无天亮出挡箭牌,倭寇该死。 上有命,必杀之。 皇甫将说;“血口喷人,官小意几时又成了倭寇了?无天你有什么证据?” “他与麻叶一路。” “这柄倭刀是扶桑三把刀之第三,叫伏魔斩。倭寇向来视此刀如神令,不是故意送在他手,几天来会没人来夺?你们带着此刀出去走动试试。” “姓王的妖妇,官府各位大人费了多大劲,她可肯去会她的相好的?为何此人上船与她鬼混一次,她立马就去了。他的邪术法力超过徐明山,这些还用说吗?” “他武功古怪之极,偶尔出招,尽是些不入流的粗浅招式,练过三天拳脚的人都会的。他刚才以长拳起手式就将卫队长几乎击毙,明显是留了力,不欲暴露;俞总兵号称拳脚功夫天下第一,试问比你如何?” “他连中我三次重击,不过吐了二口血。你们看他又能起来了,简直比恶魔还古怪!这里除了他,你们谁敢夸口受我三招而如此无事!” “他必然身怀东瀛绝顶武功,所以宁死不欲显露,其所图必大。今日你们不与我联手杀倭寇也就罢了,难到等他阴谋得逞,反过来诛杀各位不成?” “你胡说八道。”官小意无奈摇头。 只有这一句,也无能力与他争辩;关键是阿雪不在,自己的口才条理辨无可辨。 “这个小姑娘更奇怪,不,是更可怕。她的姿容形态、行为举止,分明不是我们汉人女子;一定是他的同党,是东瀛人!” 无天这次说对了。 好在宛儿是不会惊慌的。 什么事到了无可挽回时,惊慌也无益于事。这个道理,在她的家族中久远传承,一直到现在。 何况她自身性格中与生俱来就如此。 官小意倒是有些心虚。 这么多明显证据,确实不能说没有证据了,大家沉默不语。 无天已经说出想造反不成?这话必定有人授意他关键时刻用上。 造反这二个字一出,即使官小意是冤屈的,大家谁也阻拦不得; 这罪名太大,征南就在里面,想帮他都不能。 “各位不要阻我办事。我倒是希望,一会我逼他用出真实功夫时,各位能相助一二,否则,我无把握必能杀之。” 无天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他不过敲钉子转角,结绳索打死扣。 “他就要死了,今天谁也不能救他了。很好,我和他一起,不管他是不是倭寇。” 月姬理理头发,整整衣裳,一步步走到官小意近前。 “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是倭寇?”她慢慢蹲下,望着害的自己得了相思病的小青年。 “不要过来,这次你救不了我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但一定是为了我好。” 官小意摆手拒止。 “你刚刚有了爹爹妈妈,你如果有什么事,他们就不能活了。他们等了二十多年,你别让他们伤心。好吗,月儿姐姐。” 倭寇的罪名太大,谁沾上都是诛几族的大罪,官小意不能害了关心在乎自己的人。 他挣扎着起来,扶着椅子坐下,对南宫二说: “二公子。我从小就崇拜英雄侠客,这一次能遇到你和西门大侠,皇甫大侠你们,我很是开心。你们把我当朋友兄弟,我也说不来怎么感激你们,总之是我运气好。” 南宫说:“你也很了不起,我路上看你急人所急。不计人仇怨,我可不一定能做到。” 二个呆子,一双马屁精,相互吹捧。 第四十三章:心愿,无非是痴人说梦 官小意说:“守玉师父已经还俗,正和东方先生要来寻找月儿姐姐。还要请二公子保护月儿姐姐安全,别让她做傻事。” “东方先生和紫玉夫人为了找女儿,可吃了大苦头。你们相会时自然会知道。” 以上说的都是真话。 “我,我心里只当月儿是我亲姐姐,从来没有别的心思。” 这句话信的人不多,官小意自己是坚决不信。 他嘶牙裂嘴地,眼中有泪,或许是伤太重,痛苦难受。 “紫玉夫人也要让我给她当儿子,我早上没有答应。请你们告诉她,如果我这次死不了。下回见到,我一定认她这个妈妈。”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保护姐姐的责任,就要请二公子和各位大哥帮我完成了。” 这些话发自内心,几个人点头答应,他这样托付请求,谁会不答应? 官小意又说:“二公子,梦里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但一定很重要,我本来没想好怎么同你说,只是今天不说,以后可能没机会说了。” “我梦里好像答应要做这件事的,成不成总是要试试。只怕你不肯的。” 南宫二说:“是什么事必须是我。你说好了,再难我也会努力去办。” 南宫吹牛皮是很少的,但马上就成吹牛皮了。 官小意说:“你是不是到过我的家乡?知道很多我记不起来的事。” “没错,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你。你很有趣,所以我们成了朋友兄弟。当时你说了一句话:我挺你。” 南宫二不由微笑,他当然记得官小意当时称赞自己的情景。 所以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兄弟格外关注,都是因为他当时无心的三字金。 三个字,成朋友。 到今天看来,这个朋友,自己没交错。 官小意转向宛儿,努力表现出镇静问她:“你怕不怕?” 宛儿走到他身边,一样握着他手说:“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她的手冰凉。 官小意惭愧地说:“我答应照顾你,不到一天自己都管不了了,对不起。不过没关系,一会再说。” 宛儿只是平静听着,并不干扰他。 所有人愈发称奇。 官小意再说正事: “二公子。梦里人说,本来也没什么,但其中有个关键,却是不妥,一定要取回。这个梦也奇怪。但是二公子手里是有这画的。”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既然受了命令,这事物总是要取回的。” “我可不是求你给我。我一路上想这事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我想到了:以二公子的为人,不用讲条件,自然会完璧归赵。” 南宫二先是发呆,听到后面苦涩地说:“小七。这一件事物或许如你所说,但你总归是说梦话吧,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你说的这回事。” “南宫没听到本人当面吩咐,终是不能按你要求做。” 南宫很奇怪地叫出官小意的另一个名字来,开始质疑官小意的梦话动机不纯,居心不良。 官小意说:“那人还说:其他的再珍贵,二公子必定毫不犹豫就给了,这一件只怕你不肯的。这梦话果不其然。” 南宫讶然反问:“这句话。你梦的都能记清楚?我知道你是实诚君子。” 南宫二眼神怪怪地,盯着官小意。 不是一点不相信,而是坚决不能相信。 这句梦话对他的震动有多大?说这话的人太懂得他南宫二了。 官小意说:“是。我昨晚又梦到了,不可能次次一样,我坚信这个梦。” 南宫二的沮丧,无词可以表达其心。 他目视全场,忽地说:“你说的如此须眉清晰,应该不是诓我。” 这话太苦。 南宫二莫名其妙地想起当晚在马车上月姬说过的话: “不过是这十年来,真没想过认识新的朋友。” 今天听到官小意的梦话: “本来也没什么,但其中有个关键,却是不妥。一定要取回。” 十年轮回,二次倾心。世有佳人,知音难觅。 这二个人用不同的方式,说出了她们的拒绝。 自己的心苦,能向谁诉说? 南宫做了决定。他终于说出: “我不能按你要求照办,你也不用多心。我这就把它,烧了。” 宁可烧毁,不愿交给你。 你还有梦话,我连做梦都没资格。 南宫也是人啊。 南宫缓缓取出画来,展开先看了好一会,又放在官小意面前一晃而过。 “你看清楚了,这行字写的是什么。” 画上确实写有一行字:妾心千千结...... 官小意还没看完,南宫已经收起画有了动作:他取过灯火,慢慢腾腾地将画点燃...... 火苗一点点起来,映出南宫的脸灰蒙蒙,好不沮丧 刚刚点着一角,南宫飞快地挥袖扑灭火苗,仔细再看,长吸一口气。 飞快地把画收起来说:“烧不得,烧不得。” 这画当然烧不得,烧的不是画,是南宫的心。 画烧没了,心可不就也烧成了灰? 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心、如、死、灰! 南宫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东方相再怎么巧舌如簧,南宫再怎么确信他大忽悠推理; 事后一想,你老疯癫也比我好不到哪跟哪。 不可不信,绝不可信,坚决不能相信。 万一呢?谁敢说世事没有万一。 对吧。 天人的想法,难道能以一个老疯癫为准? 我南宫二是二,可没那么呆。 必须是有人当面说才算,现如今有人当面说了,信了吧? 信当然信了。官小意是实诚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官小意他本人是个呆子啊,何况他自己都说了是梦话。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任你千方百计,不敌南宫一策。 南宫二要相信了官小意的梦话?南宫岂不是大傻子?一世英名,绝对不能毁在一个呆子手里。 因此。南宫一秒钟决定:烧画这事,决不可干。 心如死灰也要心比金坚。 官小意之言慎不可听。 说一千道一万。 兄弟。为了救你与人拼命是可以有的,为了听你话烧了画? 换你自己,你烧不烧。 他向官小意说:“从今天起。我再不看这画了。一切等明年科考之后,还有一年时间。我必须试一试,或许我都能做到呢?对不对。” 这答案没有人知道结果。但凡是好哥们,都很想知道他,想试什么? 官小意给无天打的七荤八素,自已也知命不久矣。 一个人要死了,他就比平时聪明多了对不对? 平时嘛,时间有的是,慢慢来,想那么多干什么?累不累? 现在不想不行,再不动脑子,再也不用想了。 人要肯动脑,凡事有分教。 所以官小意半秒钟就想通很多事了: 焉是人兄搞事时说的那条约,以及自己梦里的场景都闪现出来。 提亲成功的要素是考状元、答对联。 “二公子你不实诚啊,明年考过科举?哪就是你中状元了呗。你文武双全的,再把哪什么能文能武的下联,随便一答...... 人人瞧着自然是那么回事。大家都喝你喜酒了,我这任务一辈子也是完成不了。唉,当我傻一辈子啊。” 准师父俞大侠有严正交待,有外人时绝口不能提半个字,自己死了没什么,决不能祸及最重要的人。 他心里只有说一声: 反正,从来,我也干不成什么像话的事。这一回,你还是原谅我呗。 好像这话从来也不用说。 从小到大,有一个人从来不说自己半个不是的。 什么时候不原谅的?从来犯多大错,在她心里都不是错的。 她是谁?官小意当然知道,其实一点也不知道。 官小意对宛儿说:“这件事,你都记住了吗。二公子说他要考状元。” 宛儿并不作答,眼睛闪了一下。 官小意说:“我一会请常将军俞大侠,护身符护着你,她必有办法。请你代我回家乡去走一趟,好不好?你要好好儿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们做傻事。” 其它人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哑谜? 宛儿自然懂他要自己去找吴把总,代他回家乡去做没完成的事。 他用了“你们”而不是你,月姬当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抬眼看去。官小意可不正是,关切紧张地望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一闪而避开。只是各想各心事,只为对方着想。 这个时间,天也快黑了。 别说法院,估计检察院也是已经准备下班了,唯有找警察。 警察工作最辛苦,没人报案,估计警察也是不能来。 这二个人,一个一惯的无厘头惯犯;另一个,以前对人对事公平公正之致。 但现在换成她自己的事了,大家领教过 千事万事,唯有死事。 人人都觉得心有不忍,她是满心欢喜。 月姬心里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她终于走到官小意身边,轻轻地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只有一个动作,然后平静地守着他。 俞大侠说:“这个不用担心,这小姑娘的周全,我自然会负责到底。” 他这话一出,言外之意是: 官小意给人诬为倭寇,自己无能为力。这小姑娘可要给我面子,不然大家一拍二散。 官小意还没说出感谢的话,宛儿忽然开口问他:“相公,你容许我说话吗?” 这小姑娘好不奇怪,说话还要人许可? 官小意鼓励她说:“你比我能干多了,想说什么都可以。” 无天早不耐烦,开始耐心听官小意说梦话,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惊天秘密要交待,说不定正是主人征南想要的答案,他废话半天,只为请南宫二烧画,画上不过一句情意深深的词。 真太浪费时间了,必须尽全力了结。 他喝斥说:“你们哪里那么多话,想说到阴曹地府慢慢说去。” 无天准备动手,身边数大高手阻差办公浪费时间,也没见到还有人现身救官小意,不能再等了,黄花菜都凉了。 这次他手在怀中一探,迎风一抖,亮出一柄光芒闪闪的软剑。 这剑好怪。 给无天一抖直之后,坚硬无比,再不发软了。 可见是柄神兵利器。 “等一下。让她说话。”有人说,却是常英俊。 别人已经不能阻挡。 常英俊身份特殊,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无天只有再一次停下手。 “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来。”常英俊对这个小姑娘非常佩服。 “我要审一审这个人。” 宛儿目视无天。 别人都惊骇于无天的杀气腾腾,宛儿自始至终都不在意。 无天今天开始懂焉是人兄昨天琢磨出的,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很多时候杀人非常简单易行,从来只有自己想不想杀那个人。 今天不是这么回事了。 首先,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绝对不要想杀。 谁要痴心妄想。 这满堂高手,四面八方站着,别说一个无天,三个也不够用。 众起攻之。双拳难以敌它四脚,明王都想的到。 无法无天的无天,会不理会的? 人有心愿是好事,可是所谓心愿? 难以达成的才能叫......心愿。 堂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无天闻着,气味非常非常不对。 因为主人一点提示也没有,难道征南希望自己能先打败这不会武功的小姑娘?!!! 阿玉赢了,她猜的极准。那个人,确定是不会来到。 《静夜思人归》是阿雪与阿玉从小约定的暗号:白玉似雪,雪白如玉。 征南一直都知道这个暗号,他知道很多秘密,深沉的人不会轻易表明他知道多少秘密。 天底下心如死灰的人有多少? 得胜楼中有不少。 第四十四章:无天之矛,破无天之盾 审一审无天?没听错吧? 确实没错。 今天杭州各司法部门开誓师大会,暂时歇业。 你要代替三法司加班加点办案?不太好吧? 关键是你懂不懂司法程序,更关键你有没有领从业许可? 正规的肯定没有,临时牌照有吧?没有就别捣乱。 小姑娘家家的,早点回家吃晚饭。 可是好多人等着看热闹呢,大家都在想:这小姑娘胆气,真够有气魄! 没人不想听宛儿要如何审无天呢,难道她还能翻天不成? “你审我?笑话!你是倭寇一党,海盗亲属无疑,这里人人都知道,你有何资格。我先杀了你这满口大话的小妖女再说。” 无天手中剑一引,剑光一闪,疾刺宛儿。 边上飞来一刀,刀长三尺三,刀光清冷,分明也是一柄宝刀; 二刀相交“铮”一声响,已经荡开无天的刀。 此人的刀术之精湛,丝毫不亚于无天。 身穿剑鱼服,一脸阴鸷,乃是大内神鹰严飞鹄。 严飞鹄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用强。你无端端几次三番急于杀人,只怕不是为了朝廷公事,只是我们一时找不出你的动机。” “这位小姐必然已经察知你的图谋,你想杀人灭口?有我在,只怕任何人都要三思而后行。” 这个算是公诉人发言? 严飞鹄身不在三法司,他可以分管一点诏狱。 也就是说,他可以偷偷偶尔地,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 只要他本人愿意这么做。 因为他的老大叫陆文明,不管俞大侠坐监狱时,如何质疑人家办案文明不文明。 有一样事,带耳朵的人都晓得! 陆文明这个老伙计是,皇上一辈子的小兄弟。 这一点从来没有活人质疑,质疑过的都已经位列仙班。 严飞鹄极少说话。 一旦开口,份量极重直斥要害,其他人很难抵挡得住。 一如他的武功。 他提高声音说的,分明是要其它人也听到。 那么摆明:想杀官小意是可以的,必须让他认罪才行。 严飞鹄向宛儿做一个请的手势, 一旁还有一个连严飞鹄都认输的常英俊。 开国功臣,世代忠良,骁骑卫指挥使,一句话:皇上的嫡系卫将。 宛儿就开始审问无天:“我请问这位大人,你准备好了吗。” 无天微一点头表示。无天心情不好,我们原谅他动作太少。 “好,我们开始。我要请在场所有人见证:一会如果证实我相公是坏人,我自然陪他一起。如果是误会,则请你不能再为难。大家说行不行?” 大家自然都同意。 无天得不到任何指示,则说明上面也默认了,当下也表示默认。 上面为什么默认,必定是对这出奇美的小女子感兴趣了。 “你指控我相公,说什么贼寇叛逆的。这些话,分明是与你们大将军规定上下同心,军民协力之要求相悖逆的。” 一上来就精准出击,哪里是小姑娘。 “大人有话尽管说,如果是我错了,任凭处置。” 她倒主动要给对方机会。 大家都想看看, 她怎么能击破,无天刚才震摄众人缩手,不敢管闲事的天大罪名。 “将军要求首要是剿除乱党倭寇,我如何有不妥?我这样做正是秉承将军要求。” “说的好,我来问你。你可有证据能证明,我相公确如你指控的呢?” “我刚才所说种种。这里所有人都听到,大家都认同。并无人能证明官小意不是倭寇,除恶务尽大恶必惩,这个也是平乱大略的要求。我说的有没有问题?” 无天的话,大家还是只有认同。 “也就是说。你再拿不出其它证据的了?有的话,请尽快公示。” “证据已经明摆。现在是你们该举证自己了。” “很好。那么我逐项来回答你先前的疑问好了。你听仔细,有不满意地方,随时可以论证。” “第一项罪名:大人说我相公是麻叶一党,是不是这样说的?” “大人是凭什么认定我相公是麻叶一党的呢?请说证据,你们见到他们一起做过什么危害朝廷官府,伤害百姓的行为了吗?” “前几日,许多人都亲眼看到,官小意与麻叶一起杀伤无数官兵,锦衣卫的兄弟们也参加了那次战斗。常将军严大人都亲眼所见,当场活捉此人,你能抵赖的了?” “非常好。那么大人可以请将军与大人为证,看看他们怎么说?” 常英俊说:“征南将军严令整顿军纪。根原正是得知类似官小意遭遇等事,皆由于军纪废驰,滋事扰民。本是一场误会。有关官小意的海捕已经取消,是总督会同将军一起决定。严大人说对不对?” 无天说:“但他确实与麻叶相善。相谈许久,人人都见到。” 这个事实,常英俊也可证明。常英俊无话。 “如你所说事实如此。我相公自然是坏人,是首恶人犯无疑的了。” 小姑娘也不得不认这个理。人人心中叹息:唉,...... “我相公今日与你有缘共聚盛会,亲近言谈,此刻还聚在一处,更是众目睽睽。按你的逻辑,你是我相公的同党呢,还是他的部属?请大人回答。” 官小意听的有趣,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哎哟”一声呼痛。 宛儿便在他颈项处吹了吹,又轻抚他的手说:“相公,感觉好些了吗?” “太有才了。”俞大侠松了一口气,他心中赞美。 “我们怎么想不到?无天要输个一塌糊涂了。”现场所有人听宛儿指出这个道理来,心情轻松起来。 当下守在前面,防备无天狗急跳墙又突然袭击官小意。 “我千里追随征南将军,忠心为朝廷办事。发现官小意是倭酋,一力要为民除害,我与他完全不同,谁是他同党。” “大人可不能随意攀附大将军。” “你们大将军英明神武,是不会允许有人凭空捏造,陷害他人的。你必然知道这一点,否则,大将军在时,你怎么不出面揭发,手刃敌酋呢?” 完了,完了。 这一问,无天可不敢再辩护。 论武力自然他强。论辩功,他差在九天之下,看不懂人家的招法。 “倭寇素来视刀如命,一般的武士刀丢失,都要全力夺回。这个事在前线打过仗的兵士们无人不知,对不对?” “伏魔斩是东瀛倭寇奉若神兵的名刀,如同兵符,有号令倭军的效力。他手持如此利器,招摇过市却无人来夺。这不明摆着的事?不然他拿着伏魔斩去命令倭寇投降,倭寇该作何处置?” 换武器弹药。无天有的是武器,弹药充足。 “这柄刀,真正有你说的作用神奇?你是不是用它试过召集倭寇军队?否则你怎么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事的呢?” “是呀。我看他什么都知道,说不定是个奸细,是倭寇派来用反间计的。” 月姬帮腔。 宛儿轻松地就反转了形势,自己怎么能不推波助澜呢? 不由佩服起这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小姑娘,当然看到宛儿与官小意亲昵举动,月姬心里酸酸的。 “胡说八道。我几时用过这刀。” “没用过就好。那你承认有关它的作用如何神奇,都是误信谣言了?” 无天反而感激这小姑娘没痛打落水狗,勉强地说:“你怎么说都行,我说不过你。” “没关系。我们说事实就行。再说你最不解的地方,就是我相公为什么没给你一掌,......” 宛儿横手向外一挥,仿佛要以手作刀,切断无天的脖子。 无天的冷厉是人人感同身受。 此时宛儿有意无意地向他一切,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心里发毛! “怪事。我怎么会害怕一个小姑娘?” 无天说:“他功夫怪异,这里高手无数,你可狡辩不过去的。” “是啊。这里高手无数,我又不会武功自然不能说什么。一切以你说的为准就是。” “我只是要请教大人,是不是天下的功夫有多少种,每一种你都会的?” “是不是天下人以你功夫最好,但凡你一击不成功的,都必然是倭寇?” “按你所指控,只有倭寇才杀不死。你武功国内第一,凡是你胜不过之人,只有倭寇了。” “那么说来,你们大将军的平乱灭倭大略良谋,岂非毫无意义?” “你都打不过敌人,别人更是不行。厉害之人都是倭寇,那么这该怎么是好?” “难道要大将军下令投降认输不成?” “他这样胡说八道,相公你说,大明能不能打败海盗贼寇?各位将军大人,当世英雄豪杰,大家又怎么认为?” 什么是高人,高人在这里啊。 官小意一挺胸膛:“大将军说了,不用多久,这些坏人都没地方跑的。” 大家一齐喝彩。倭寇,必除。 这下连无比严肃的严飞鹄都笑了。 “以大家所见。不如你把我相公同我,一块送到大将军处,双方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看看什么条件下,不再让手下人兴风作浪祸害人。” “说不得我相公论及大将军是公道的,刚刚为他平反怨屈。也就不计较有人,立刻又诬蔑伤害;凭着伏魔斩号令天下的威力,就此领了敌军退去。” “将来和大将军做好朋友,相互保境安民,那也是可以有的。” “相公你说。你感谢大将军他们,刚刚给你平反冤屈的吗?” “当然,当然感谢。再对没有了。” “这位大人。请问,你还有要说的吗?” 无天,武力很多时候不能让你笑到最后。你还有什么可说? 武力高强,天下可以横行。 所以我叫无天。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无天你能横行到几时。 这是公理。 国法如山,无天你自投罗网,摊上大事了。 闹了半天,诬蔑罪、伤害罪已经逃不掉。 这事要如何收场?无天很盼望有人出来救场。 这小姑娘分明在暗示,非去找将军或总督评理不可。 哪里掉下来的精灵古怪,她要长大有了权势,那还了得? 外面响起一声声号声,禁军部队已经开拔离去。 进来一个校尉,向常英俊报告: “大将军问常将军,游戏可以结束没有?大家不可为难官小意。大将军有公务要事,先行回去了。” 主人真是高明!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游戏,一切不必当真。 无天暗暗抹汗。 校尉向宛儿很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恭敬地躬身说:“小姐安好。大将军让我代为致礼。” 宛儿平伸手心向上,虚一微抬说:“感谢大将军,请回复大将军。有缘时,我相公自会去拜见大将军。” 第四十五章:诚心约,信不信一定见 “大将军称赞说,小姐之聪慧世间少有,能认识你也不虚此行。人生难得是知音,必有再见一日,到时请小姐不要推辞。小姐请示下芳名。” 宛儿说:“大将军自有大将军的知音,他的知音当如他一般,以天下万民福祉为已任。” “沧海桑田,里外有别。我相公去哪里,我自然在哪里,到的几时也是一样。我小姑娘一个是不劳他人惦记的。” 对方权势显赫心意拳拳,让人所传达之意很明显: 你很了不起,可以是我的红颜知己。早晚要请你去相会,到时不去不行。 这是非常有诚意的邀请。 宛儿简单拒绝:这事就别费心了,谁也惦记不了,沧海桑田也是一样。我相公怎么了,我必然是一样的。 这是非常简单的回答。 校尉愣了一下,更加敬佩:“敬闻夫人之言,自然据实回禀。” 常英俊说:“出发。有公案,以后再说。” 无天巴不得快闪,向官小意说一声:“得罪了。” 飞也似地走了。 西门围着宛儿转了几圈,上看下看,好似看稀奇宝贝。 嘴里连说:“不得了,了不得。小小宛儿,我可要派你为师。” 宛儿笑问:“为什么,我又不会功夫。” 西门嘿嘿直乐说:“师父在上。我告诉你为什么:论功夫南宫这小子是不如我的。就算我做大让得小,也就是马马虎虎,大家半斤八两。” “可是他机智过人,一吹牛我就吃瘪,我总也搞不定他。今天与你这个师父一比,嘿嘿,他是大大不如。” “将来他要再找我麻烦,我就请师父出来收拾他,定叫他落荒而逃。” 南宫笑着说:“宛儿真的是能干,南宫甘拜下风。” 宛儿微微一笑,退在官小意身后。 月姬伸手一弹官小意额角说:“你这个坏家伙,天天哄骗良家女子。” “这又是用了什么法子,从天上骗我妹妹下来,帮你消灾解难。你身边有她在,我,姐姐就放心了。” 这话一语双关,有几个意思? 官小意自己慢慢想吧,当然时间大把的时候,他是不肯动脑子的。 “你不会再不理我了吧?你一不理我,我就出大事,说不得就没命了,再也见不到你的。”官小意看着月姬说。 “你是你我是我,昨天就说清楚的。你别拿死啊活的来吓唬人,我最多是你姐姐了。”月姬远远退走,再不回头。 “我不要你做我姐姐......”官小意在心里嘀咕,却不敢惹事,生怕她马上又消失。 俞大侠忙对其它人说: “我这准徒弟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尽管难说的很,我当师父的心意可没变。” “严大人。你手下兄弟消息灵通,可得帮我盯着。不要被哪个瞧上了,拐跑了徒弟不说,连徒弟媳妇一齐不见,我可要找你麻烦。” 严飞鹄说:“这是责无旁贷。我素来不喜欢与人结交,官小意嘛,将来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飘然而去。 皇甫对官小意说:“大家都匆匆忙忙地,只有下回团聚了。你记得来台州找我们,自己去了哪里,一定要带个信来。做哥哥的想你们时,也好去聚聚。” 官小意连声答应。 俞大侠说:“我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小官,你如暂时没哪里落脚,就来总兵府寻我。都不说了,没完没了可不成。走走走,让他们小二口自己说说话,这一天他们可是经了不少事。” 大家互道珍重,月姬与宛儿依依不舍,总是要离别的。 官小意四下探看,宛儿知道他要找什么,轻声说: “那人说她没事的,让我们不用管。我们慢慢走吧,也许很快就见到了。” “你身体吃的消吗?”她扶着官小意。 官小意试了试,叹口气说:“动是能动,这伤只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可能要养些日子才行。” 当下找了根棍子当拐杖,二个人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远,有人过来打召呼,是严千户手下四大名人中的汤庄。 赶忙问他:“汤大人有事吗?” 汤庄说:“严大人让弟兄们来保护你呢。你只管忙你的,我们只远远跟着就是。” 官小意说:“这怎么行,可不敢当,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汤庄说:“不只我们,杭州衙门、总兵衙门也有人在周近保护。” 果然另二处也有人在警戒,大家点头示意,算是打过召呼。 汤庄说:“我们已经收到消息。公子夺了伏魔斩,麻叶又吃了亏,贼寇肯定会对你不利。” “你自己多留心,要去哪里,最好事先给个提示。不然我们几个贪赃枉法的事还没成,歪门邪道的钱也没有,蹲大狱掉脑袋是一定有。” 双方呵呵一笑,各自分开各不相扰。 走不多远。来了一辆马车,跟着四名精骑劲服汉子。 当先一人见到官小意,下马就拜见,语言态度极为恭谨: “官公子。我们是长胜镖局的,金刀万长胜是我们主人。主人让我转告官公子,请一定相见。” 官小意刚想说口头禅:我不认识他哪。 对方已说清状况: “刚刚英雄签会上,大家已经认识的。主人问官公子,你想不想知道是如何失忆,又想不想见到你之前的同伴们?贵吉庆镖局的人在我们府上作客呢。” 对方说的玄乎不已,什么同伴、失忆之谜,还是该去了解一下。 他看看宛儿,等大高人拿主意。 俞大侠说的极对:有聪明人在,凡事也不用自己想什么。 宛儿不说话,分明还想着家有男人当家作主。 来者忽然说了一句:“主人说:京都关西,此时夏花灿烂。” “贵人驾到,主人先赶回府上作准备,恭候贵人宝驾光临。” 再一次极为谦恭地深深鞠躬,这礼节是官小意没见过的。 宛儿虚一抬手,问官小意:“好哥哥决定去不去呢?” 官小意嘿嘿一笑:“我有一大堆困惑,这万少东说能帮我,又说有同伴们在等我,不如去吧?” 宛儿坐在车上,轻轻捶脚。 她年纪小小,平时极少走这么长的路,跟着走了一路何止是辛苦。 她却不直不作声,这小姑娘真不容易。 官小意把她脚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捏了一下; 宛儿开始以为他要做亲昵之事,羞得低着头。 但这个人是自己丈夫,他想干什么不行?由得他轻狂。 官小意只是细心地,从她膝盖起向下到脚跟,来回捏了一遍。 问一声:“舒服些了吗?” 又换了另一只脚,依法施为。 宛儿的双脚轻松多了,咬了咬嘴唇。 俯过身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害羞地说:“好哥哥,你真好。” 随即正色说:“以后你不可这样。” 官小意诧异问她:“为什么?” 宛儿说:“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你这么做天地就倒转了,将来怎么成大事。” 官小意说:“我跟你说个秘密:梦中有人以前去为人治病,走的累了,我连可儿的脚都要捏的,她们可没你这么多说法。什么天地倒转,成不成大事的。你只说我手艺还凑合不?” 宛儿偏过头去,幽幽地一叹气说:“真拿你没办法。” 官小意又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宛儿转过脸来,嘴角含笑说:“我喜欢呢。” 官小意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谁都不怕,最怕你不开心。” 捉住她的脚又捏了起来。宛儿靠着他,任他自讨苦吃。 过了许久说:“我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你的傻傻样。” 她这是自问自答的想通透之言。 官小意接话说:“可能我长的帅也不一定。” 宛儿轻啐一口,捏起小拳头捶在他肩膀说:“好不知羞。可能给人打坏了。” 官小意说:“要不你给我治治。” 宛儿说:“想的美,你找她们去呀。有人心疼你的。” 拉过他的手当枕头,居然很快睡着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对宛儿来说,这是极为惊心动魄,又充满生离死别的一天。 有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过这样安心地睡觉。 每一天都紧张恐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更没有人可以给她踏实的安全感。 宛儿是安安心心地睡了。 官小意却茫然不已,他心里有太多事想不通: 柔弱又奇怪的大姐姐,先是骗婚给自己弄出个夫人小妹妹宛儿,马上就去会海盗,谜一样让人猜不透她的动机。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如何找的到呢?找到又能如何? 海盗窝里,自己小命能不能保的住?还说救人? 月儿呢,她真的就去台州了?怎么想个办法哄她开心,最好从此她回心转意,再也不离开。 宛儿又怎么托付?万一自己有什么闪失,谁又来照顾她呢? 只有找护身符。 最近遇上那么多事,每一件都匪夷所思;到底该怎么办,或许她能给出答案。 她又不见了,却又上哪里寻她去? 她与玉贵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来就出现,一闪而过,却又杳如黄鹤的了。 马车似乎到了地方,停了下来。 外面静静地,只有江潮拍击江岸之声,夹杂着马匹的喘息声、鸟虫鸣声。 官小意轻轻摇醒宛儿,宛儿将伏魔斩递给他,并不出声。 官小意慢慢揭开车帘,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僻静之处。那几个长胜镖局的人都不见了。 驾车人是白衣人。 官小意探头,白衣人回头;不是无天是谁? 官小意骇一大跳,马上反应过来:这次无天绝对不是来杀自己的。 不然镖局的人不见,没理由锦衣卫等人也不示警的,无天更不会坐等自己出来。 无天不理不睬,官小意也不敢问他。 他跳下车,伸手将宛儿接了下车;无天将马车赶在一边,远远地停着。 三个人就如同演哑剧。 官小意牢牢牵着宛儿,也不知道又能出什么古怪事? 宛儿踮起脚,官小意就弯下腰;这是规定动作,配合默契。 宛儿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大将军。” 官小意愕然不相信:“不会吧,征南将军找我做什么。” 夕阳西下中,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招一招手。 这人戴着一个征战主将专用的,黄金面具。 仿佛一尊战神临世! 黄金面具,真的假的?你家该多有钱啊。 官小意心中有疑惑: 宛儿是个小姑娘,人长的极是好看,真真的外乡人...... 她戴面具完全有理由,坏人太多啊。 你这位大帅哥戴面具做什么?还纯金的。招人来打劫,还是要吸引美女回头呢...... 第四十六章:世有其人,可怜难相知 征南一身便服。对官小意爱理不搭,远远向宛儿亲切致意。 风度翩翩,难怪阿玉喜欢他到一股脑儿。 官小意服气之极:这位大英雄!不单单是大将军。 就他这藏头露尾的模样,南宫二的风采已经拍马赶不上,世间果然是有绝顶在啊! 单单论帅呆了,南宫二就大大不如。 官小意心中赞叹不已。 南宫二是官小意认定的头一个,了不起真英雄人物。 从那以后,只要是认识新的了不起人物,第一参照物自然是南宫。 好在这事没跟南宫说明,否则的话,南宫二大可以来收形象使用费。 宛儿牵着官小意的大手,一齐向对方行鞠躬礼; 官小意的本意,见到大将军必须是要下跪叩头。 如今宛儿当家作主,这已经是系统默认; 宛儿鞠躬,你能拖着她摔跟头?也就马马虎虎算了。 至于对帅呆了大将军不恭敬? 反正人家也瞧不上他官小意,人家在意宛儿多的多了。 当然。身为大将军,不会色迷迷地开口就问候:“美女。给个联系方式不?” 他上下打量官小意,缓缓地说:“你究竟是什么来路?真的是一个什么不懂的平民?” “请你告诉我。你与她之间,已经是什么关系了?” 官小意自从见到征南,心中忐忑不安,连行礼都不作主了。 对方连问他二个问题,他才惊醒起要诚心诚意地给对方行礼。 征南一摆手说:“不必了,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最好实话实说。不要自己找死。” 官小意努力地猜测,终于想到他指的是阿雪了。 当下真诚地说:“我是个失忆的老百姓,这个人人都是知道的。” 这纯属废话。 “你说的她是谁啊,是不是小仙子的姐姐?” 征南点点头。 “是什么关系?我可要好好想一想。” 这个问题真难。根本没想过,让人怎么回答? 要说没什么关系,可能大将军不满意。 要说有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能告诉我吗? 大将军半天不说话,看来是必须用心回答,不然无天一掌拍到,自己真就...... 唉,如果护身符在就好了。 官小意自己先骂自己:笨蛋!如果阿雪在这里,大将军还问你什么? 任他想怎么拖延时间,人大将军就是大将军,涵养极好极好地。 一点也不催,一点也不上火...... 如果一定要确认征南此刻在想什么? 很简单,真是只有一个字。 等。 “如果她是我的朋友就好了。” “她那么聪明有办法,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她想不到,处理不来的。” 又绕回来。 痴心妄想啊?自己处理吧: 玉贵人有交待,不要让人知道我能梦见什么。 大将军身上一点没杀气,但我总感觉他比无天可怕多了。 一定不能随意随口就来,我该怎么回答,大将军可不可以给点提示? “大将军。有人说我刚出家乡不过一个月左右时间,我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啊?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她究竟是谁,你能不能帮帮我想到呢?” 官小意只有很实诚地请教大将军,没规矩兼无厘头之极点。 好在对方不计较,还是等他继续废话。 征南是请你老实交待,没说过帮你想办法。 官小意,天堂有路你又不走,这是要找死的节奏。 还好官小意刚刚下马车时带了刹车,立马自己踩下: “说起来这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有什么特征,我是一点不知道。” “她千变万化,好似天上的神仙。” “就算当面见到,她自己不说,我一辈子也不认得。” 这次表达到位,真的是千真万确。 征南就相信他这一段没说俏皮话,很认同地微微点头。 “这关系我都说过了。大将军,你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自己满意不满意? 征南半天没说话,慢慢地又点点头。他盯住官小意,一直不做声。 仿佛在想该怎么处置。 良久说道:“如果还不想死,你们随我一同回京城,等我想好怎么处置你再说。” 征南的目光越过官小意,盯住宛儿。 宛儿的聪明才智与美丽,似乎是征南目前还不杀官小意的原因之一。 他已经决定:将宛儿和官小意带回京城,慢慢再说。 官小意心慌了,只有一句话:“我不去,我这里还有重要的事。” 可是在征南这里,生死都操在他手中,你还能跟他讲条件吗?去不去,由不得自己了。 “你死了就不用去。”征南只有七个字。 这时有马蹄声响起,由远而近,来的很快! 官小意一听之下,欣喜地说:“是白龙马。” 白龙马给他照顾了好几天,救过他的命,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护身符,这名字真好。看来这回又不用死了。 官小意这个开心啊,也想弄它一枚响箭烟花放一放! 菩萨保佑。 果然,白天龙马驮着它的主人一路行来,很快就到了近前; 马上人儿官小意却不认得。 官小意人都呆了。 来人飘身下马,姿态飘逸; 她蒙着面纱,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征南弃了官小意,迎前一步,又是欢喜又是失望地说: “你终于肯见我了。” “征南,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的声音官小意好像有一点认识。 你不认识人,只有一点认识人家声音? 没办法,官小意刚才坦白交待:人在当场我也不认得。 官小意心中一动,猛然醒悟: 她是阿雪!此刻的声音才是她本来所有。 不由失声喊出:“原来你这般好看,果真赛过天仙一般。” 什么是花痴?这儿有一个。 阿雪微微一震说:“你功夫不用心,嘴上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微一停顿又说:“你气息散乱,这回是伤的极重了。还吃的消吗?” 官小意喜极而泣,眼泪也出来了,哽咽着说: “我,我没事。总想到有你在,我就一定能死里逃生。我这不是没死嘛,又能见到你了,真好。” 话没说完,“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昏倒在地上。 他虽然凭着俞大侠也惊讶的神奇功夫,自动化解了大部分杀伤力,但是无天的武功实在厉害,连中三重击怎么能一点事没有? 只是他心底有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执念: 好不容易见到他的护身符神仙姐姐,一定要寻找到她,问问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出门又遇上长胜镖局来人说要紧事让自己赶紧去,所以一口心气强撑着。 此刻见到阿雪现身,又得到阿雪关切询问,他心中温暖无比; 钢铁般的意志力瞬间崩塌,一倒下去再无知觉。 摄魂术,最忌讳就是强用心力支撑,这一次他的凶险大了。 等他醒过来。征南,无天都已经不见。 马车在行进。 他躺在马车内,头枕在宛儿身上,一眼先看到她无比关切的可爱小脸。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蛋,才发现宛儿一直捉住他的手不曾放下。 官小意问:“神仙姐姐呢?” 宛儿欢喜地说:“你醒了。吓死我了。姐姐她在呢。” 微微一侧身, 马车狭小,阿雪一直坐在后面, 宛儿一让,官小意就看到了。 她还是刚才的妆扮,再不是吴把总了。 官小意呆呆望着,半天不说话。 终于说了一句:“我,不是又做梦罢?” “不许再说胡话。不然,我可真走了。你口没遮拦,近来惹害了多少人了。你自己说。” 阿雪批评他,确实这几天,官小意害人不少。 “姐姐,好哥哥没大碍了吧?”宛儿问阿雪。 “他是你的好哥哥,可不是旁人的。”阿雪说。 “哪,相公他没事了吧?”宛儿换了个称谓。 她精灵古怪,看似无心平常的一问,名堂多多。 阿雪笑着说:“就你古怪精灵,是你的相公,以后说话要注意了。他体质极好,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宛儿开心地说:“嗯,太好了。不过,他是我的好哥哥,可不见得就是我一个人叫他相公。你想不想还有人叫你相公呢?” 官小意一头雾水,茫然不解地问她:“你说什么?” 宛儿说了二个字:“笨蛋。” 这是她第一次骂人,却是柔情似水,满心欢喜。 阿雪也说:“别理他。宛儿,你很了不起。是怎么做到的?说给姐姐听听。” 她们一直关心官小意的安危,此时才放下心有心思聊天。 宛儿才说起怎么样扭转局面,无天认栽收手的经过。 阿雪称赞说:“宛儿你果然是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天下只怕没人能胜过你的心思呢。” 宛儿也不谦虚,坦然接受。细心地扶着官小意,让他靠的更舒服。 真诚地说:“只要他好好儿的,我什么心思都在他这儿了。他,就是我的天。” 阿雪说:“这些我都明白。你肯说出来,是真把我当姐姐了。” 官小意一点也听不明白,插话又问:“你们又在说什么?我却是不懂。” 宛儿不答。 阿雪说:“等你懂了天下就太平了,享你的福吧,哪里这么多问题。” 她的话好像是不高兴。 官小意本来还想问问,征南怎么就放过自己了,再有无数疑问,这时哪里还敢问。 第四十七章:登门,晚一点都危险 官小意猜不到人家为什么不高兴; 阿雪非常懂得官小意,只要还能喘气,一定是傻愣愣必问为什么不可的。 必须故作生气,好让他老实噤声,果然不出所料。 她不由微微一笑,别人虽然看不到,她自己却是知道。 歇了一下,官小意好奇心又起,问道: “这马车还是长胜镖局的,我们要去哪里?” “有人请你去作客,吉庆镖局的人都在等着你。你自己决定去是不去?” 阿雪又很刁钻了。 “你又要帮我解决难题了。神仙姐姐你真好。” “你年长过我,谁是你姐姐。” 官小意摸摸头,说:“可也是。哪,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心中想:玉贵人是小仙子,总不能叫你大仙子,这叫法可不怎么好听。 要叫神仙,神仙也有男女之分,又好像不妥当。难道叫雪贵人?叫不出口...... 阿雪再不理他。 就这当口,马车到了地方,外面人恭敬说道:“官公子,请下车吧。” 官小意也不用纠结了,当下挣扎起身,当先下车。 长胜镖局来接他的那几位并没有事,领着他们三人,进了长胜镖局。 长胜镖局是当今第一大镖局。 庭院宽广屋宇连接,数重深院极为气派。 官小意他们进了大堂。 早有人来到大堂门外迎接,这个人先前在得胜楼已经见过: 金刀万长胜。 金刀万长胜一见官小意,春风满面地快步上前。 一把拉住官小意的另一支手,说道:“官公子,可把你等到了。快里面请。” “你今天连让无天门主三掌,毫发无伤,这份神功实在惊世骇俗。从此江湖上官公子的赫赫威名,那是风闻九州,天下无人不知了。厉害,厉害。万长胜景仰万分。” “官公子你身边这位知己,更是神仙一样人物。” “当时情形,人人都知你冤屈,都有心为你的事出头,但无天诬以匪酋,假托上命;大家伙是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小天仙轻轻松松,三言两语就揭开他的破绽,教他不得不认罪服输。实在精彩,实在高明,了不起,不得了。在场人人对她的敬佩,说真心话,可比你的功夫了得还更觉神奇。” “小天仙,做哥哥的认真给你作个礼。将来,你一定是个大人物。官公子与你必定是要做大事的。” 宛儿微微一笑,也向万长胜回了一礼。 立即又拉起官小意的手。 万长胜一开始就关注到阿雪。 长胜镖局上上下下人等,又有谁能不关注阿雪与宛儿的呢? 宛儿天真无邪,大家忍不住看了又看,好似看自家小妹妹一样欢喜; 阿雪天生气质,人人仿佛见了菩萨,尊敬之心油然而生。 她并无态度,人人却自觉不敢正视她。 万长胜恭敬垂首,极为庄重地躬身行礼说: “这位贵人气度高贵,万某不敢唐突。请教官公子,万某该当如何称呼贵人呢?” 官小意心里说:我还想知道呢,你问我? 口中连说:“这个,这个,”那是讲不出这个是什么了。 万长胜何等机敏,也就不再多说。 至于阿雪对自己的请安仿佛未见,并不回礼,万长胜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官小意来路不明,偏偏来头极大,征南以下,人人都给他面子。 这女子神圣不可侵犯,恬静相陪在身侧,自然是官小意的机缘。 万长胜向堂上喊了一声: “徐师父,你们日盼夜盼的官公子来了。有什么话,大家赶紧说罢,救人要紧。” 徐师父远远就看到官小意。 早站起身、哈着腰,想上前相认却是满脸惶恐不安。 边上还有几个镖局的人,也是一样神态。 其中一个英武精干的年轻镖头,更有些忿恨地扫视官小意。 见到这些人分明很有亲切感,可是确实都认不得谁是谁。 官小意下意识地看看阿雪,阿雪轻轻点头。 官小意得到指令,挣扎着由宛儿扶着上前行礼。 口中激动地说:“各位师父们好,我是官小意。我受了重伤失忆了。认不得大家,请多多原谅。” 万少东介绍:“这位能干师父是何光镖头,这一位年轻有为的是胡勇师父,这位忠厚长辈是徐师父。” “他们都是你先前屈驾前往帮忙的,吉庆镖局的主要人物。大家相处了一个多月,是你的家乡人。” “你原来在镖队做过事,这次来杭州也和镖队有关,路上出了点小事。” “徐大小姐名叫徐灵儿,今天也出事了。大家急着请你来,就是商议看如何能救人回来。” “事情紧急,大家自己人,有什么事徐师父你赶紧说想法吧。” 万长胜手腕确实有一套,不愧是天下第一镖局的当家人。 徐师父羞愧地开口:“我有眼无珠,从前慢待了真英雄,如今你短短时间鲤鱼跃龙门,成了风云人物,老徐我实在惭愧难当,请英雄多原谅。” 徐师父是说真心话,关键官小意失忆是真,哪里听的出徐师父话里内疚有多深。 只是说:“徐大叔您是长辈,我能再见到大家最开心了。徐大小姐出有什么事,您告诉我吧。” 又要行礼。 徐师父见官小意真情真意,自己才稍稍安心。快步迎上来说: “小七,噢,是官公子。你身上有伤,我们坐下说话。” 官小意还没坐下,忽然听到有人怒骂:“你这天杀的贼坯害人精,你还我的灵儿。” 半空中刀光疾闪,胡勇一刀砍了过来。 这一刀,凶狠异常,竟然是真想杀人。 徐师父出招,一格一架,挡开这一刀; 胡勇状若疯狂,又是一刀杀来。 徐师父抢时他中门,拦腰抱住胡勇劝说道: “勇儿不能胡来。要救灵儿,还必须要靠官公子出手才行,旁人只怕救不了的。” “谁要他救。如果不是因为他,灵儿怎么会不顾危险到处去寻他,又哪里会得罪严参将和罗舍人,落到恶人手上。” 胡勇动弹不了,只想要挣脱徐师父来杀官小意。 官小意惊奇地说:“这几天来想杀我的人多了。胡少东你是为什么呀,徐大小姐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的严参将,可是我的旧相识严世人大人?” 徐师父惊异地说:“严参将是你的旧相识?这事看起来就有转机了。勇儿不要再冲动了,先办要紧事,。” “没错。严参将与官公子关系非常好,所以我才劝你们请官公子来解决这难题。自己人不要冲动,凡事先救人再说不迟。去的晚了,只怕你家姑娘要吃亏。” 万长胜这才走过来,出手拦住胡勇。 他只随意握着胡勇手臂,已经钳制住胡勇发不出力,软软的只有听话。 当下由万长胜简单把事情来由一说: 镖局保了一件福州官府的重要文书,在金华地界,被江南明月堂为首的江湖人物劫了镖。 官小意的失忆症,也因此事而起。 镖局半路出事后。 徐师父带了女儿与胡勇几个赶到杭州,请万长胜助拳,希望能讨回失镖。 徐灵儿等不见官小意来汇合,担心他们安危,每天都去他们可能来的方向寻找,人没寻到,却和罗文龙严世人撞上。 徐灵儿的脾气向来泼辣,打伤了对方的人夺路而去。 本来她就此老实呆在万府也就没事。 但她牵挂官小意,第二天又去找;胡勇不放心一起跟着。 今天正撞上严世人的手下,满城暗中打探徐灵儿的行踪,要找她麻烦呢。碰到一块,胡徐二人哪里抵挡得了? 胡勇给人打的鼻青脸肿,徐灵儿就被对方掳走了。 中午夕照峰码头上,严世人对罗文龙说的事,就是说徐灵儿。 官小意听过,“啊呀”一声说:“不得了了,这要赶快去找去。可不是好玩的。” 宛儿问他:“怎么不得了?” 这一天来,宛儿见到官小意与月姬,玉贵人之间各种牵扯不清,更有夫人与自己,身边的阿雪,这些已经是很复杂了。 突然又出来个徐灵儿。 宛儿人再小心再大;可也十分不愿意他,有无数好妹妹不是? 所以才失了从容,有此一问。 “他们没事的,你不用多心。想是这严罗二人素行不端,他才着急的。” 阿雪说。宛儿脸上一红,对阿雪的佩服却又多了一分。 “就是,就是。迟了可能要出大事。快走,快走。” 在锦衣卫的诏狱中,有关老朋友的荒唐事,官小意了解不少了。 对焉是人,官小意能不着急? 如此还废话什么,万长胜陪着徐师父几个,亲自带队。 官小意跟着阿雪、宛儿,强撑着飞奔去严参将处救人。 长话短说。 严、罗二人谋杀失手,反遭遇灭顶之灾,幸好官小意无所谓。 二人死里逃生大呼命好,狼狈为奸心意相同,自然是要找乐子压压惊。 罗文龙跟着严世人到他的欢乐窝,找快活来了。 严世人手下不乏帮凶之徒,正事干不来,坏事必须干哪; 徐灵儿给他们捉住,五花大绑,又给点了穴,动弹不得。 这二个家伙祸害人的本领非常高明,一来就给徐灵儿灌下掺了强力春药的药酒,丢在锦帐大床上。 他二人在房中摆了一桌丰盛宴席,几个妖娆的侍女陪同,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下,那是快活无边。 徐灵儿早已衣裳不整,又羞又怒;口中被人塞了丝巾,骂不出声。 大床放在当中,想不看他们的丑态,哪边有躲藏之处? 只有双眼怒睁,恨恨盯着,心里万分愤怒绝望。 渐渐地酒劲催动春药发作更猛;满眼都是那几个女子衣裳大开,风光旖旎的香艳画面。 她已经是耳根尽红难以克制,慢慢地意识也开始迷离。 那二个渣人就是等着这时刻。 严世人坏笑说:“任她多烈性子,只消我用这法子,谁逃的脱主动献身?罗兄,差不多了。咱俩一起快活,有福同享才是真兄弟。” 二人猥琐一笑,正要走向徐灵儿去胡作非为。 外面有人惶恐大叫:“大人、大人!罗大人,有贵客来访。快请出来相见。” “是什么贵客?你们如何把人带到这里来的,不让他在府中等我回去?” 严世人大为生气。 “轰”一声,房门给人撞开。 一人挥舞明晃晃的刀,冲了进来。 “好大的胆。想死吗?” 严世人怒骂半声,却不发火了,仿佛被天神扼住喉咙。 罗文龙腾地跳起,挽起架式揉身欲上,严世人一把拉住。 罗文龙睁开惺忪醉眼,仔细再看来者,一样魂飞天外。 严世人已经满脸堆笑,向门口迎接出去。 口里亲热地喊着:“好兄弟。是什么风把你送来了,哥哥正想念你的紧。快请,快请进。” 门外之人摇摇欲倒,边上一个可人儿搀着他。 不是官小意与宛儿是谁? 严罗二人惊疑不定:官小意找上门来,难不成要秋后算帐? 第四十八章:东院,仙驾今天才到 胡勇旋风一样冲过去救人,脱下自己的长袍盖住她,一把抱在怀中; 很心酸又很紧张地问道:“他们怎么你了。” 徐灵儿羞愤难当,恨声说:“再晚的一步,他们就要作恶了。快杀了他们给我报仇。” 胡勇一脚踢飞身边椅子,抱着徐灵儿疾冲而去。 严、罗二人都是官,杀了他们胡勇是不敢做的。 官小意撑着门框说:“刚才那人是我镖局的大小姐,你们不可祸害她。” 严罗二人面面相觑:有这样巧的事,怎么又惹上灾星? 严世人半晌回过神,挥挥手让一帮莺莺燕燕离开。 他难为情地说:“她没说过认识你。不然也不能有这个误会。” 这时他府中的管事胆战心惊地过来禀报: “大人,这位官公子说不带他来,可要杀人了。” 严世人摆摆手:“这事你做的很好。差点就出大错了,来的极好,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不应该。罗兄,瞧你我干的这糊涂事。” 二人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几乎就要跪下了。 官小意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看看宛儿。 宛儿自然懂他应付不来,开口说: “我相公说了。祸害人的事,早晚可是要遭惩罚的,不管是不是我相公认识不认识的,都不能再有了。不然,我相公可没有你这样的旧相识。望你们好自为之。” 官小意喜道:“宛儿,就是这话。多谢你,我可说不到位。” 罗文龙心中忐忑不安,严世人是非常灵活地立马说: “好,好,好。我兄弟教育的非常好。我这坏毛病早就想改了,一直决心不到位。有弟妹传下的指示,我们自然就牢记在心,今后是绝对不会再犯了。” “罗大人。你呢,要不要改过自新。” 放什么气?你悔过自新,不都是你拉我来的? 罗文龙很想与严参将清一清帐。 可是姓官的与他是旧相识,论关系自己可就差了一层。现下安身立命之一切都靠在严家,乱发脾气可要不得。 罗文龙赶紧接话:“我自然也是一样。严大人不敢,我自然不会的了。” 能还一句算一句罢。 灾星当前,还讲什么虚的兄弟朋友? 万长胜这时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说: “严大人,罗大人。官公子让万某陪同前来,多有得罪了。请二位大人宽谅才是。” 严世人说:“万少。你这是什么话,今后更是好朋友了。不说这些了,我兄弟受了伤,可要好好照顾才是。” “好兄弟,你这就跟我回府里去,做哥哥的亲自照顾。等你大好了,再与你一起商讨打击海盗倭寇的大事。” 他倒神色镇定自若,仿佛没事人一般。 胆大妄为,还需厚脸皮。 官小意内伤外伤加上毒伤,真的快挺不住了。 他也说不来多余话,拱拱手说:“我们一道来的人多,下次再去,今天我就不去了。” 严世人说了无数热情洋溢、盛情邀请的话语,一直目送官小意宛儿上车远去才完事。 他长吐一口气。对罗文龙说:“近来邪门的很。看来以后,你我还真不能再有这些事了。说不得就要倒霉。散了罢,各回各家。” 万长胜同徐师父连连说:“好险,今天要不是官公子,可不得了。” 徐师父问自己镖局的人:“灵儿与胡勇回来没有?” 大家都说没看到。 徐师父好不焦急:“这又能出什么状况,人到哪里去了?” 万长胜想了一想说:“以我看来。胡少东对徐小姐是珍宝一般,有他在不会有什么事。” “想来也不会有人再为难他们二人了,出了意外,年轻人自然要说说体己话,说完也就回来了。徐师父不必多担心。” 徐师父也就不再说什么。 万长胜对官小意说:“官公子。今天天色已很晚了,不如给我个机会表表心意。” “寒舍地方狭小,也没有什么像样楼阁。就请贵客同官公子委屈委屈,暂时在东院休息可好?” “这东院原本是为了我家乡小妹而建,盼望她有机会能够来小住几日,她之前也从未到来。楼阁虽然不怎么精致,洁净是没有问题。” “今日贵人鸾驾降临。可是这东院的造化,我们小小的万府,平添无上尊贵气象。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人家是真谦虚,官小意是真扛不住了。 还客气什么?该吃吃吧,该住住下就是。 万府东院。兰台朱阁、雕栏玉砌,修建极为精致。 陈设高端奢华不说,还真是全新的,未曾动用。 也不知这万少,弄一处这样的场所,究竟是为何人?他家乡的妹妹,又是一个什么样出色的人儿? 他眉头不皱地贡献出来给三人小住,可知是极为尊重嘉宾。 万长胜亲自送到东院,再不肯前入堂内一步。 仿佛到了别人家内院一般地有规矩礼节,自己倒好似一个外人了。 这万少东非常地,不简单。 官小意照例是要客气说几句: “呵呵,呵呵。万少东你家可真有钱,这楼盖的,可是非常之好。我这一辈子还没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大家身份不同,不如你给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你这房子,它可不是用来住人......” 他这唠唠叨叨一起来,全都要去找东方相赔偿医疗事故损失。 万少东好不尴尬,一时倒不好回答。 宛儿微微皱眉,阿雪轻轻咳嗽一声,这招最好,官小意也顾不得别的。 马上改口问:“神仙姐姐,你,一切还好罢?” 阿雪说:“我有一些困了,不如早点休息。” 好了,别说废话,进去吧。 万少东立在堂下面,说一声:“贵人请早些安歇。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就是。” 看他的样子分明早有心要抢官小意的排位,预订做别人家奴才了? 这几天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哪一个都是心思机巧诡谲百变。 官小意一早晓得,随便一个自己也拍马赶不到。 既然办不到,既然都知道。自然就洗洗睡吧。 只要睡一觉醒来。 官小意啥也不记得,啥也不在乎的绝世神功,自然而然就满血回归。 自欺欺人的本事,就更深入一分。 早有仆人丫环等人来,左右护着把官小意三人请进楼内。 有人送上晚餐来,丰盛、精致。 官小意是没事要整事的惯犯,当下想起一个要紧事来。 他吃饭到一半,忽然就问宛儿:“我在锦衣卫大牢里吃的饭菜,可是你做的?” 宛儿扑闪着大眼睛问他:“可是不合你家乡的风味?等将来我好好儿学习。” 官小意就说:“没有,没有。你做的可比这一桌子好太多了。比起来,这些都是好看不好吃!” 饭桶。 万少东要在场,非受极重内伤不可。 阿雪“扑哧”一笑,放下筷子说:“你这一项本领,就要天下无敌了。” 宛儿扑闪她的大眼睛,得意不得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官小意强撑了这一路,勉强陪着阿雪宛儿吃过饭,笑话也说过了。 总是撑不住了,又吐了一口血;昏昏沉沉地趴下,把宛儿吓的不轻。 阿雪反而放下心:“瘀血能吐出来就好,无天手段再黑,终归是无可奈何他。应该可以过得去了。” 让宛儿扶着官小意,照顾他躺下休息。 雕花大床宽敞之至,官小意人事不知。 宛儿守在官小意身边,扑闪着大眼睛说:“姐姐,我不会武功,一个人照顾不来的。我害怕。” 她不放手,阿雪也不避讳,陪在宛儿另一侧;二个人守着官小意,一夜到天亮。 官小意从昏睡中醒来。 睁眼看到宛儿一只手围在自己身上,睡梦中也是舍不得的,心中好不感动。 只有睁着眼一动不动,生怕惊醒宛儿。 转眼再看到宛儿身边的阿雪,更是吃惊不敢相信。 心中直说:该死,该死,我又做胡梦了。可不能有胡思乱想,对神仙姐姐不恭敬。 一双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偷偷伸手一扭自己,肯定不是做白日梦了。 阿雪睁开眼望着他,一双眼中满含关切笑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官小意胸中嗵嗵直响,痴痴看着她,那里还记得回答? 二个人中间隔着宛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阿雪害羞起来说:“不许看,我要起床了。我是担心你有事,你不要想歪了。” 一双眼满是羞涩,垂下眼睫,撑手要起床。 “天还没亮呢,你起来做什么。”胆子头一回这么大,敢找到这么了不起的问题。 官小意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 阿雪轻轻一挣,丝毫力气也没有,哪里能挣脱?也就任由他捉住,闭着眼躺着,侧过头不理他了。 官小意做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敢如此大胆,捉住阿雪不放。 此刻握着她的温暖小手,那是再也不肯松开,只怕一放手,这美梦就此再也做不成了。 第四十九章:问月,因为我是唐问月 窗外月明星稀,时间大概是半夜里。 “你把这几天的经历说给我听听吧,规规矩矩地说话,能做到吗?” 阿雪和气地说。 “你让我看下你的脸,我就说给你听。” 官小意也蛮会找机会要求。 “不能看,你不想说就算了。真是学坏了,还会威胁人了。” 阿雪的声音里,好像一点嗔怪的意思也没有。 官小意心中暗暗得意: 看来今天比昨天幸运多了,起码阿雪不会像月儿一样不理自己;不给看就不看,能拉着手也心满意足。 于是老老实实将富阳以来的经历都说过。 临结束加了一句:“富阳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你能告诉我吗。” 阿雪说:“你这个笨人,就知道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事,以后你自己会记起来的。我们又不熟,干嘛和你说这些。” “阿玉说的没错:你失忆,受伤是一个原因,更主要是给人施了摄魂术。” 摄魂术?!官小意心里发虚。 “我本领不够,也破不了这法术。不过我已经想到谁能帮你了,回头自然有人会解开这禁锢,你也不用着急。” “好在你心思单纯。只是心念太强,牵挂的人和事太多,强行想要记起来,因此夜里总是梦多。” “用心狠了,是记起很多人和事;次次会伤到心脉,吐血就是这原因。” “这几天少想些过去的人和事,有什么该办的事,一切照我的安排做。好不好,听话啊。” 阿雪软语相求,官小意心中好不感动,幸福满心头,手握的更紧了。 “你要不肯听我的,以后就不能给你握住了。” 阿雪的威胁利诱是极有效。 官小意马上回答:“我都记得呢,一定是会听话的,你放一百个心。” “你总爱闯祸,天晓得你这次说话算不算数。” “俞总兵也猜不到你修习过的第三项功夫,我已经想到了,是混元诀。” “你累次被高手重创而没事,就是混元诀的化劲诀保护着你。” “这门神功失传很久了。百多年前,争为夺混元诀秘籍,武林中血雨腥风,连武林盟主都下落不明。” “你千万不要轻易让人知道,不然凶险更多。” 阿雪转移话题,内心的担忧深深重重。 “这几天肯定还会发生很多意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都应付得来。” “再和你说一遍,暂时不要想小姐和我的事,不然你再出事,神仙也救不了你。到时候我让你去找谁,一定一定马上就去,一点不能耽误。记得了吧?听话啊。” 阿雪是真担心,官小意老实地连连重重点点。 阿雪很了解他,嘴上答应都没心没肺,惟有老实点头,那是绝不会忘。 当下心中安定,反过来握一握他的手说: “你肯听我的话,我很开心。这一晚没白辛苦,我要睡一会了。” 她背向官小意,轻轻拭去嘴角渗出的血丝,闭上眼休息。 官小意才知道阿雪一直没合眼,心里感动,再不肯惊扰她。 阿雪才合眼睡去,有人就睁开眼睛。 宛儿静静地躺着,伸出双手,握上阿雪与官小意相握的手; 一左一右的人,此刻她成了他们的连接点,但愿一生一世都能如此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好像有人发出一声低沉叫唤,有人来偷袭! 宛儿左顾右看,想了想还是决定轻轻摇醒官小意。 官小意还没开口,柔软的小手指已压上他嘴唇,宛儿在他耳边轻声说: “外面好像有人出事了。我的直觉从来不会错,敌人一定很强大,很危险。” “姐姐一路都在咯血,现在才睡过去。她不让我告诉你,现在只有靠你了。你要小心。” 官小意听了是惊了又惊: 阿雪为什么伤的这样厉害? 她守了自己一夜,一点也爱惜自身,可有多傻。 外面的敌人又是什么人? 无怪阿雪说还有更多凶险,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他翻身起来,接过宛儿递上的伏魔斩,依照她的手指点,先将灯火熄灭。 宛儿的机敏,实在高过自己太多。 官小意一面佩服,一面慢慢打开房门走出去。 院中有一个白衣青年,双手抱持胸前,仰首看着天边一牙弯月; 这个骄傲自负的人物,正是唐问月。 唐问月隐身在西湖得胜楼外, 看到无天也杀不了官小意; 看到月姬由数大高手保护着去了。 他心机极快,只要捉到官小意,自然月姬必来。 午夜已过。 征南的三天禁令已到期,可以动官小意了; 所以唐问月深夜来到,要制服官小意; 以他逼迫月姬,好问自己想问的事情。 问月。 是唐问月的,夙愿! 唐问月并没有任何动作,他的杀气已如一丝追魂夺命索,缠绕过来。 已经见识过好多可怕的人物, 极度可怕的比如说:麻叶、严千户、无天,一个胜似一个让官小意喘不过气。 唐三少的杀意更特别! 分明能感觉到他的杀意如一条线,飞了过来,缠上自己脖子; 一点点穿入体内,似乎就要刺破五脏六腑。 官小意忽然感觉黑夜更黑, 天上,星和月都不见了,天地间只有漆黑一遍。 天地怎么会无光? 这个人他不是人,是暗夜之魔。 牵机、暗夜 牵机如一线,一线刺进五脏六腑时,牵机如丝就会发作; 暗夜本无光,当对手再感受不到天地之光时,暗夜就会吞噬而来; 牵机、暗夜——意念的杀招。 不仅是暗器,更是道法,暗器也有道! 唐门绝顶暗器法门中其中二项,很少有人能修成一项; 唐三少已经将二者都修练成功,除了他,唐门没有第二个人。 二者合一,威力何止倍增。 这样的暗器高手,才是天才杀手。 一招必杀。 官小意感觉越来越,冷。 他整个人腰越弯越深, 忽然,似乎有人帮助自己提起伏魔斩; 后面明明没人,心里感觉到是阿雪,她守护在身边。 伏魔斩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如龙吟虎啸般在心头响起; 无尽黑暗中,伏魔斩隐隐显出血色之光; 魔之刀血光泛红,一点点升起,竟然在官小意身前现出一个血色光环。 这血色光环,只有对战者官小意、唐问月才感觉无比光亮! 唐三少的牵机、暗夜,是嗜血杀术,邪魔凶厉; 阴错阳差地撞上伏魔斩; 伏魔斩魔性奇重,如嗜血魔王隐在刀中。 邪魔显现,唤醒魔王。 血色光环照耀下,唐问月心神激荡; 对面的官小意化身为一尊,越来越高大; 他几乎要向官小意跪拜下去。 邪术是可怕的,杀人于无形。 对方魔力强过自己,必然反受其害,被对方所控制,这更加可怕。 官小意万分震惊地看到,眼前有: 一枚、二枚、三枚、六枚、十二枚泛着黑光的黑色飞镖, 组成一个绝美的阵形,纷纷落在血色光环前。 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尺之遥! 暗夜之魔,二十四杀。 “叮”地一声,又掉落一根银丝牵着的五寸银针; 银针刺向心海,同样刺不透魔之血环。 牵机惟一线,五寸夺人心。 唐问月败了! 他败给了自己,败给了面前这个呆傻憨人,妖魔败给了魔王。 这个人了无心机,从来不肯动脑子。 没有杂念,没心没肺,单纯的才最强大; 伏魔斩感应到他心念之力,自动迸发魔力,破了唐问月的必杀技。 唐问月出手如电,拔出一柄短刀,在自己左手中指上一割,鲜血滴出,才破了自己的心魔。 他清醒过来,心中战栗不止,骇然望着官小意! 非常不服气地问道: “你究竟是何门何派的传人,施展的是不是天魔术!” 唐门三英联袂偷偷出川时。 他的师父,唐门首座唐念之曾经告诫: 你的暗器道法已成,任他武功何等高强,也可以与之一战。 但千万切记,决不要和魔道高手比拼法术,身现血光环的人必定会天魔术。 遇上了可能再不能生回唐门。 唐门暗器天下无敌,所以轻易不出川,就是因为有克星。 一招出,决生死。 唐门损失不起! 官小意更是震惊加后怕, 想不通唐三少为什么,要发出这样可怕的暗器来吓唬自己。 只要有一个暗器往前多飞一点,自己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什么是天魔术,今天第一次听说。”官相公在心里嘀咕。 二个人各有各的害怕,纷纷抹冷汗不停。 “唐门三英之唐问月?”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一柄金刀在月光下闪烁金光。 来者万长胜。 “金刀万长胜?天下四少之三?”唐问月其实多此一问。 “你如果单以暗器功夫出手,可能已经赢下这一战。他心念极强,邪术伤不到他的。我劝你,最好不要自取其辱。” 万少东一语道破天机,惟一不明白的是:血色光环怎么出现的?难道官小意是转世!用什么方法才能制服此人呢? 唐问月被人一语惊醒,可惜面对万少东,已经没机会第二次出手了。 这时候星月重又现出光明。官小意抬头看天,心里好不欢喜: 一切都在,刚才一定是自己伤太重,又犯糊涂了。呵呵,下次注意,再不走神。 不然人家真要杀我,可就再不能回去拉阿雪的小手了! 世间人材千千万,这位是独一份。 所以他先开口说了:“唐三少是世家公子少爷,人很好的,在富阳时还帮我治病,不会是想伤害我。万少东你误会了。” 唐问月更惊愕,万少东也无语。 “你们二位才是真正高人,唐三少一定是来找万少东,你们聊,你们聊。我要回去睡觉了。” 一点礼貌也没有,收起刀就回房去了。 他想干嘛?万少东和唐问月无比惊奇。 当然是去拉人家的小手。 房中二位还在睡,心真大,也不怕傻相公回不来了? 上床躺下,阿雪的手还伸在外边,那就拉着好了; 宛儿的手又握了过来,点漆般的双瞳忽闪忽闪地看他呢。 官小意美美地沉沉睡去,最好天黑它个三天三夜。 阿雪睁开眼睛,安静的宛儿正看她呢,宛儿眼神里满是敬佩。 二个人都明白:官小意又逃过一劫。 “唐三少夜闯小宅,想干什么?” “我要问问月姬的下落。” “里面是贵人,我不希望你再次打扰我的尊贵嘉宾。有什么事,请光明正大来拜访。否则大家都会有麻烦的,你不希望锦衣卫找上唐门去吧。” “你的手下人很不弱,这是追魂箭的解药。我还会再来的,十年血案,必须血债血偿。你也是当事人之一,唐门早晚会有人来问你。” 万少东与唐三少结伴而行,居然有如老友记。 你要问他为什么自己不问万少东? 因为,我是唐门唐问月,出川只为了 问月...... 第五十章:突变,人在江湖的追求 问月,是一个美好的美梦。 美梦人人都有, 有人梦想成真,必有人痛苦不满意。 人世间的人事,莫不如此。 比如说今天又天亮,春光无限好。 官小意是美滋滋地不想起床,征南肯定是苦涩涩的必然回京。 不止是这样。 外面大堂一部大片早就上演,好一番热闹。 打破了官小意的赖皮美梦,不美了吧? 他再不想听到,远远传来的高频震动,想不听到都不行。 大堂那边嘈杂吵闹声,越来越大阵仗;好像是徐灵儿与徐师父他们。 官小意不得不心中叹气,唯有松手,宛儿已恰恰醒来。 她笑嘻嘻地说:“不准动。咱们三个好好儿地再躺一会,你这坏相公,乘姐姐累了,胆子大的狠。” 官小意哪里敢分辩?阿雪挣开手,更害羞了。 宛儿踢起自己盖的被子,把官小意蒙在里面,捏起小拳头,装腔作势打了几下说: “姐姐。他太坏,我已经教训过相公了。咱们起来罢。” 又说一声:“好好儿的,不喊你起床,可不许偷看,我们要起床梳洗了。” 官小意躲在被子里,含混地答应一声。 心里暗说:“好在宛儿才刚醒来,不然可不像话。神仙姐姐非恼我不可。” 女孩儿早上起来,很费工夫的。 就算再久时间,官小意是一丝不敢动弹,万一被宛儿察觉,可就不好玩了。 被子终于掀起。 宛儿早把洗脸水等等安排到位,扶了他起来,帮他穿上衣服,伺候他洗脸梳头。 一切了理完毕,自己将官小意上下打量; 再问阿雪:“姐姐,你说这样可以了吗?” 阿雪点点头。 官小意长这么大,第一次享受这等待遇。 只有夸赞:“宛儿你的手真巧,我是从没有过这么舒服轻松。多谢,多谢。” 宛儿得意地说:“我当然是能干的,还用你来说。不过你这二声多谢,以后少不得要天天说。不然,哼。” 装模作样又举起拳头。 官小意乖乖服输:“这个是一定,决不能忘记。” “你功夫没什么长进,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话是阿雪说过。三人一齐笑,真个是其乐融融。 阿雪说:“前面闹得厉害,都是镖局的人,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官小意说:“这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我可处理不来。” 阿雪说:“如果没猜错,是徐小姐的事了,你去了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那个胡少东对你,似乎很有敌意。” “你听了什么,见到什么,可不许多事。更不能随口就来。记得没有?让他们自己慢慢处理。” 多少大事发生时。阿雪也没有这样认真交待告诫,这事一定了不得。 官小意那是牢牢记住,重重点头哈腰。 “如果再说其它事,你也不可一说就干,回转来再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自行拍板。” “不然以后我可就不理你了,想再胆大妄为半点机会也没了。” 她,倒拿这事来恐吓官小意了。 还别说,官小意做事向来很少经过头脑。 哪怕谁人千叮咛,万嘱咐。 他嘴上答应挺痛快,事到临头,是忘记的一干二净。 偏偏阿雪说这个,官小意不肯忘记的,当下真心点头:“一定不会。” 宛儿赞叹不已说:“姐姐,还是你有办法。” 二人送他到了东院门口,就不再管他。 宛儿说:“也不知几时肯自己动脑筋了。” 阿雪说:“先由得他。这事都是他的小姐从小娇惯。只怕将来也只有小姐那里才有的解,我们是没办法的了。” 二人是聪明人物,不再说及小姐,开开心心地自有无尽话题。 万长胜早在外面,迎上官小意说:“官公子。你有恙在身,我一早本想去看望。又担心打忧你静养。” “你还真是关心事,自己先来到了。怎么不让人说一声,我去接你过来。” 万少东灵活无比,长胜镖局能如此兴旺,还真不是单凭他功夫了得。 堂上吵吵闹闹,火药味极浓厚,徐灵儿的怒骂哭泣声更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 堂内又出来何光,一把拦住官小意说:“你最好避一避,就别进去了。” “徐大小姐回来了,我总该要问声安好的。为什么不好进去?” 官小意很奇怪。 “昨天你那个旧相识,给小姐喝了不该喝的药,人是救回来了,胡少东半路上一个控制不住,在外面住下。他们二人昨晚一夜良宵,此刻已经是一家人了。” 何光吱吱唔唔地说。 “我们镖局的人,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人好好儿没事的,为什么闹了一个早上呢?”官小意相当不理解。 何光干脆直白说:“他们二人还没成亲,已经做了夫妻了。” 官小意“啊”一声,才醒起来出来前阿雪交待自己的话,真是料事如神。 “嘿,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一点不比小姐笨。哈,也不对。笨的人是我,可不能这么想神仙姐姐,要让她算到,以后就没有机会胆大妄为了。” 他这里想着自己心事,嘴角带笑地发呆。 何光看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心眼一转:难道这小子喜欢徐灵儿不成? 里面那位要生要死的,这一位别受了刺激,再生出事端,吉庆镖局的脸面可越丢越大了。 徐灵儿早看到官小意来到,见他站在外面就是不肯进去,哭闹的更凶了。 万长胜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何光无奈,只得抢在官小意身前,嘴里说着:“你这伤蛮严重,小心。” 徐师父抽着旱烟,脸上又惊又怒又是无奈。 胡勇呢,衣衫不整。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肉,一道道的都是血痕指印,皮开肉绽; 分明是给人抓挠撕扯的。 脖子上脸上有几个鲜红唇齿印迹,怎么回事也不用多说。 一大早徐灵儿人清醒之后,就跟他撕打起来,闹了老半天,也就没顾上清理。 徐灵儿看到,官小意终于进来,一步步走近; 她终于爆发。 她哭喊着向官小意扑过来,一脚踢中胡勇;恨恨地骂道: “小七。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乘我中毒时强奸了我。你给我报仇,帮我杀了他。我不要活了。” 她一动之下,本来只是掩着的衣裳敞开,露出里面凌乱内衣,这一夜的经历必然疯狂。 官小意吓了一跳,急忙退了一步;万长胜有意无意地一进,恰恰挡在他前面。 徐师父一把抱住女儿,嚎叫说: “够了,别再闹了,这事已经出了。胡勇家几次提亲你只是不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你还要怎样。待失镖的事了,回去就成亲吧。” 徐灵儿哪里肯依? 胡勇猛然站起,戳指破口大骂:“小骚蹄子。昨晚一夜快活,你情迷意乱中一直在喊我什么?都是这狗贼!是不是他才能让你心肝宝贝地受用?” “回去成亲,门也没有。小爷我绝不能要,这一心想偷人的贱婆娘。” 这些话骂的极是难听。 徐灵儿是极泼辣的,双眼喷火,从手中丢出一方纱巾来,上面满满斑斑血痕。她恨声说: “你自己看这是什么?不是你这狗贼作恶,我的清白什么时候不是好好的。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你不祸害我,他要对我怎样都行。我自己愿意,谁管的着。” 拔出刀来,就要和胡勇拼命,大家急忙拦住。 这已经是很不像话了。 胡勇无赖嘴脸上来,话是越说越难听,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万长胜等人不由皱眉:这徐师父怎么教了这样一个徒弟。 何光只能解劝胡勇说: “事情不管谁有错,已经是这样了。这个不是别的事,只有往好了做。你向来是喜欢徐灵儿的,老徐是你恩师,又让你做了少东家,早早晚晚你们二人都是要成一家人。” “这些事从前与小七无关,将来也与小七无涉。再是气头上,有些话可不能再说。” 胡勇冷笑一声说:“这娘们破了戒可是浪的很。她心不在我这儿,以后与人鬼混,给我戴绿帽子,谁能管的住?” 他话没说完,徐师父抢出一脚照着他屁股狠踹过去;万长胜急忙阻挡,大半力量还是踹上了,胡勇被踹的打了一个滚。 他抽出刀来,掩在身下,一个翻滚;使出地躺刀功夫,一招“毒蛇吐信”突然袭击官小意。 他要杀人! 此人功夫不高,心机却是极为阴狠毒辣。 他见过官小意与人交手过招,自知公平打架肯定不是对手;所以恶劣咒骂,就是要引的大家放松警惕,他才能一击得手。 这下变生意外,他亮出刀时,距离官小意不过尺余之间。 大家目瞪口呆,想救援也不及!官小意更加毫无防备。 危急关头,“啪”地一声响,门外飞来一枚白玉圆子,打落胡勇手中刀; 这一刀从他腰间划过,把一件衣服割成破片。 万长胜抬头看时,一道人影闪进,一手扼向胡勇咽喉; 这招术精妙狠厉,是天下闻名的擒拿术“龙爪手”。 胡勇完全逃不过来者的怒击,片刻之间由杀人变成遭殃者; 挟怒出手的是严飞鹄。 官小意勉强冲上前,拦在胡勇前面; 他倒好,别人要杀他,他反而维护对方。 严飞鹄只得放弃伤人,一把捏爆边上茶几,碎片漫天飞扬,好不炫幻。 官小意终于见识到大内神鹰的神功,这一爪要捏上胡勇立刻完蛋。 胡勇吓的脸都绿了,缩在一边再不敢行凶; 所有人一惊再惊,现场顿时静悄悄。 严飞鹄一言不发,冷然立在一边。 万长胜愧疚地说:“幸好千户及时出手。我一时大意,差小小就无可挽回了。官公子有什么意外,万某可万死莫赎。” 严飞鹄眼看着天,淡淡地说:“是吗?万长胜的能耐,是一个泼皮无赖轻易就可欺诈的吗?” 万长胜额头出汗:“这事有些棘手,确是分了心并非有意失误。请严大人责罚。” 严飞鹄阴阴冷冷,像个鬼狱判官;官小意又差一点被谋杀。 徐灵儿惊恐万状,再也不闹了,只是哭泣。 严飞鹄说:“有二件事。官公子住在哪里,过去说。有一件事关镖局,官兄弟,你自己决定让谁参与。” 官小意看看徐师父,事关镖局,自然是他了。 徐师父向何光使个眼色,何光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点头。 第五十一章:反击,正义之师正血战 万府,东院。 严飞鹄正了正原本得体整洁的衣冠,非常仔细认真。 在院门口行礼通报:“锦衣卫严飞鹄,向贵人请安。我有事要进来说。” 大家在客厅落座。 万少东是极会来事的主,刚刚发生的事,偏偏给严飞鹄撞上,也算他点背。 指使杀人罪名是没有的,见死不救的可能性是极高。 有人一定给他辩护:官小意半夜还胜了唐三少,一样猝不及防,怎么能赖万少东? 别急,我们只要知道一点: 严飞鹄可是主动拉着万少东抽过签的,比拜把子还难得; 唐三少说早晚会有人来问,意思是我承认没把握胜过金刀万长胜。 严飞鹄神鹰法眼何等锐利,绝不会胡说。 万少东居心不良是事实,他为什么这么做? 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宛儿见多了家人被杀害,如果官小意向她告状;或许她比阿雪还更快想通。 阿雪宛儿是女孩子,不愿去参与外面的荒唐官司,却差少少送了官相公的小命; 好在她们蒙在鼓里,不然是再也不肯让他去管闲事的,毕竟宛儿还没过门就成了未亡人可不好玩。 因此之故,今天东院客厅之上,万少东一干人说什么也要请官小意坐在主位。 官小意总算尝到东家老爷的得瑟滋味。 第一次嘛,如坐针毡也是有的。 不要急,多练习。 凡事有一必然有二。 严飞鹄心急如焚,一把将他按在座上就开始正题: “第一件。福州府呈送的告发文书,是由吉庆镖局保送,路上给人劫去。” 徐师父吓的跪在地上说:“我们镖局正要请万少东设法去查找回来。” 严飞鹄说:“不必了。这东西已经到了该到地方,俞大人又摊上事了。” “你最好领着人回去,那女子或是那歹人若再胡说胡来,锦衣卫是不会不惩治的。官兄也时刻袒护不了。” 他说话向来没有空话,意思很明白: 再乱来,官小意也不能时刻守着那二位,但凡他不在场,锦衣卫就会动手咔嚓。 徐师父扑通跪下,眼泪都出来了,向官小意求情说: “官少爷。你帮帮忙放过她们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胡勇是不应该,但他们二个已既成事实。我家姑娘已经是妇人了,你也是瞧不上了罢。” “啊呀,瞧我这嘴又胡说八道,你多宽宏大量吧。” 官小意赶紧也跪下扶起徐师父,心慌慌说: “徐师父不要着急,严大人不是坏人。这里面真没有我什么事啊,不关我事,胡师父骂人话可太难听,徐大小姐生气也对啊,不如你领着大家伙先回家。” 他最好不能开口,夹七夹八的。 万少东暗暗不齿:看来真是个下人、趟子手出身,好在哪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恶。 他开口说:“徐师父,你家姑娘也不是省油灯。她拿出证据来当众展示,大家倒是明白官小意和她相处时间短,还没有什么事。这个影响嘛,怎么说官公子如今身份特殊,可不能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这话恶毒的狠,你还不能说他无心之言有什么恶意在。 他说这些内容是要表达什么呢?内堂里面的人听到,不知心情如何? 徐师父说:“丢了东西拿不到回执,官府追究责任可怎么办?” 官小意看向严飞鹄。 严飞鹄摇头略一沉吟说:“找徐先生要总督衙门凭证,可能有望。” 这是指了条明路。 官小意点点头,把徐师父搀扶起来。 这位老人家经这一场风波,更加老了不少。 万长胜说:“徐师父,既然官公子应承下来。你在我这多住些日子,有了回执再走不迟。” “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过头,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待我回头一起劝劝他们二人,总是要欢欢喜喜地办成喜事才好。你先去休息,我回头就来。” 徐师父抹着老泪,苦苦地离去。 江湖走一辈子,还是身在江湖中。辛酸苦辣,惟亲历者知。 万长胜惊问:“俞总兵不是才出狱,又下狱了?这位大侠大人,一生与监牢有缘,进进出出的几多回了。但愿吉人天相还一样没有事才好。” 严飞鹄说:“暂时在总督衙门闲着。这一回有实证指控,他这个通倭纵敌罪名可是扎实,只怕难过关。” 官小意嘴巴张的可以放下好几个鸡蛋: 俞大侠纠缠不休要收徒弟,幸好自己总算难得聪明一回。通倭寇这大罪,株连九族起来,我第一个就要倒霉。 俞大侠果然有出人之长处:论给人毒杀追杀之惨,准师父远远不如我。论坐牢嘛,徒弟可就及不上准师父了。 还不是一家人,早进了一家门,多灾多难的一对准师徒。 万长胜慨然说道:“通倭纵敌?开什么玩笑。只怕上达天听,皇上也绝对不信。这又是谁诬告?” 严飞鹄说:“不该你打听的,少说。” 他看着官小意,说:“这事据说与你有干系。” 岂止有干系? 官小意平生第一次有了青春的冲动,就是因这事而发。 只是那个人此时已经在去往台州途中。 “难道是和严将军有关?他又害人哪?”官小意对这位老伙伴是绝望到底。 一个人专门干坏事,人才难得啊。 所以官小意想也不用想,一猜就他了。难道他害不成徒弟,改道害准师父去了? 什么是人品,一猜就是你。 “与他无关。他也刚知道,还怕你误会呢。” “堂叔一大早来找我,说听了你的劝今后要做些正经事;更记起英雄签所言,可不能是多少处留下嘉名了。” “他也正四处找他的于副将,估计不多久会来跟你讨主意了。” “这事从来与严家无关。阁老是从不欲天下大乱的。别人胡说,官兄不会相信吧。” 严千户严正申明。只怕官小意不信,哦,不对。更担心内堂之人不相信。 官小意诚恳地说:“这些大事我不懂的。有人说老首辅恩宠无迈,年事又高,是不会有什么不妥之举的。” “这个人说的话从来不会错。” 阿雪威胁利诱,让他不可再想过去的事,他信誓旦旦,实际死不悔改。 严飞鹄讶异地看他一眼:这些话官小意是没水平说的来滴。 却不知跟他说的人是哪位?一言即透,实在利害。 严飞鹄微微向里面飘一眼,这回他可猜的不对。 这话不是阿雪说的。 我们现在明白:严飞鹄为什么一早赶到,恰恰救了官小意。 绝非偶然,纯属巧合。 这年青人是为了救严家上下来的。 俞总兵的事一出再出。早晚牵连到严家一派,严飞鹄是要向堂里的人表明这事与严家无关。 他和官小意相差无几,能力心智,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官小意又说:“俞大侠又怎么办?总不能又让他受不白之冤。可是写文书的人已经死了,可没人能让死人开口说自己诬告。” 严飞鹄更吃惊,不禁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凭空说他人是诬告。” 官小意知道自己又没守住口,偷偷向里面瞄一下,再也不说了。 严飞鹄又说:“第二件事。徐明山得了王家姐姐已经撤兵退走,海盗船队已经远去海上。” 这是好事。 对官小意来说,这是坏事。 他的大姐姐与什么海盗首领明山花和尚去的远了? 再想救她。大海茫茫,上哪找去?当年又不能搞个追踪定位什么的。 官小意悲从心中起,恶气无处消。 脱口大骂:“属乌龟的吗,就会下海逃跑。” 万少东很惊讶:海盗跑路,你又不是各级大人们,生哪样气? 他要明白情由,非更加瞧不起官小意。 严飞鹄今天负责说书: “王家姐姐昨日干了一件事好奇怪,徐先生说此事定与你有关?” 此人坏。人品非常不好。 有麻烦之事,全是别人说,没他半毛钱关系。 看官小意打死不说话, 严飞鹄索性一路说清楚:“王家姐姐烧画舫,当时正中午时分。” “开始以为是失火,大家抢救及时,那画舫只烧的一部分。锦衣卫勘探得知,火是从王夫人休憩的二层后舱先烧起来,舱内一应用品全是新的铺陈。” “所有物件是婚房成亲陈设,引火之物是一个鸳鸯结。昨天分明有人在画舫上做了一个结婚道场,却不知成亲的二位是谁。” “内中有一幅字画灰烬,经查验是一句词,恰好是官兄那天在横塘听过的。那首曲子最后一句,你还记得吧。” 他也不要官小意回答,一路说:“昨天俞大人探明贼寇退兵方向,提前暗中派遣精兵截击。” “皇天不负有心人。成功将倭寇千数百众截下,一场激战之后,残敌被我大明水师围困在海边岛上,团团围困绝了退路。” “倭寇大部队早就遁走远去,双方失了联系,这一股贼寇已经插翅难飞。” 万长胜听的激动,拍腿大喝一声:“好,大快人心。” 严飞鹄也慨然畅言: “没错。我大明海防,岂能贼倭要来就来想走就走?定是要先歼其一部,灭它嚣张气焰才是。这一路倭贼,却又与官兄弟有莫大关联。” 官小意愕然:“我又没为俞大人做什么,怎么又和我关系?” “据被擒获的贼倭头目交待:官军合围之时,有一个倭寇很有些胆略计谋,想出一个不逃反进的计策。” “他说官兵所以与贼倭相持月余不出战,是有良将无精兵,各部多是遇凶即溃的无能之军。” “官兵可用之兵不过数千,在陆上设伏必然守不住四面;只要率队杀进杭州城来造成动乱,官兵必然达不成围歼之势,他们就可从容逃逸。” “此人确实极有见地,天幸领头贼酋不肯听他的毒计;那出谋倭寇焦急起来,便说他叫小天,是东瀛什么大名的名将。贼酋便说:如是小天必然用的是伏魔斩,这是人人皆知之事,如有伏魔斩则听他的号令。” “这位真假不知的小天,他的伏魔斩可不就在你手中?小天拿不出信物,贼兵终归是不听他的。” “才教俞大人计策成功,在海边海上一场血战,贼人先折了个七七八八,死伤被俘者无数,逃上海岛顽抗者不过七八百人。” “贼寇现由小天指挥负隅顽抗。小天精通兵法布置得当,海岛又易守难攻,现在正与官军相持不下。” “好在倭贼绝了后援,早晚是要给歼灭的。” 严飞鹄叹息着说: “有良将无精兵。这也是胡赵二位大人,不得不与海盗虚与委蛇的根本原因。” “俞大人兵行险着,私自设伏,如不是我大明天子天威浩荡护佑。依了那小天之阴谋,偌大杭州城如今只有数百守卒,哪里能保护周全?一场恶战难免,城里只怕早成了人间地狱。” 官小意没参与过用兵打仗。 听了严飞鹄的陈述,也明白俞大人昨天这私自出兵,截击倭寇的可怕后果一旦出现,杭州城就真的一场浩劫难逃。 太冒险了! 俞总兵算准倭寇不过凶残歹徒,不擅兵法;哪知道偏偏有小天这样懂用兵之人物在,能成功实在是天幸。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队友。这是倭寇小天的悲哀。 第五十二章:实践者,不知如何报答 (明天是2019.07.01建党节,获得平台责编大师的通知:1号零点起就上架了。。。一直以来,是大大们支持走过来;无以为报,所以争取今天多发几章......) “官小意,伏魔斩被你缴获,居然无形中消除一场大灾难;你说立的功劳大不大?” 官小意惊心动魄、加上大傻眼。 没想到热闹繁华的杭州,城中数十万人口,差少少经历一场浩劫! 更没想到昨天自己经历的,曲折离奇又惊险万分春游与欢宴, 都是总督大人的苦心,征南将军的设计; 暗中更有俞大侠全军伏击,歼灭凶顽的英勇奋战。 半夜与唐问月的遭遇很凶险, 战场上拼死杀敌的勇士们,又渡过了一个怎样惨烈的夜晚呢! 这是他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倭寇盗贼的威胁原来距离大家如此之近,危害如此之大。 “我可没想过立什么功,倭寇小天和伏魔斩是怎么来到,我是莫名其妙。不过能让恶人们倒霉,可真是一件好事。呵呵。” 官小意也为自己稀里糊涂帮上俞大侠,开心不得了;拜师不拜师的先不说,总之是俞大侠做的事,才是大英雄本色了。 严飞鹄说:“我今天来。受了俞大人与其他大人委托。” “俞大人说,他受人指控暂时不能理事。各路参将又已回原驻地,杭州附近只有靠现有兵马。” “你是愿意留下为朝廷效力,协同大家保境安民。还是只管自己,坚持回家乡,做你的农民种田过日子去?” “你手中的伏魔斩又作何处理?是你自己带回去,等着倭寇上门去抢夺;还是交给官府;又或许转赠他人?” “它可不是一柄杀人如麻的倭刀而已,你要三思而行。” “万少东负责收集情报,早就官封守备,是自己人。贼寇未除他的身份还不便公开。除了胡赵二位大人,你知道就是了。” 核心机密说出来。严飞鹄及他后面的人,必留官小意的心思相当明确。 “胡大人让我转告你。贼寇傍晚时分被围海岛,告发信三更送到府衙,贼人用意何在?明显是反间计,要俞大人阵前解职,为了救那帮被困的贼寇。” “你可知道这文书是谁送来的,为什么这时候发动?你不言语。就不想想你有事时,俞大人等人是怎么救你的?” 这句话打中官小意要害。 官小意腾地起身,几乎绊倒自己,他扶着椅子说: “我不是忘恩负义,我,我是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你容我想一想。” “好。要快。我去去就来,等你准信。”严飞鹄起身走了。 这世间的事,如果你孤立地看待它们时,往往是莫名其妙的。 当你开始了解很多情况,将它们串联起来;会发现尽管有意外成份,但它们并不是无迹可寻。 只不过有人碰巧,撞进别人早就计划的一切中,无形中很多事情他就成了关键一环。 官小意此时情况就是如此。有没有他,事情都要进行的。 他的出现只是让事情的演变,发生了一些不可控,或者是更有促进力的变化罢了。 这一场战役进程,他只是个实习者,懂不懂表达,都要用心走好后面的路。 “整个事件我们最难想通的地方是哪里呢?是不是小天他真的只是倭寇?小天为什么找上你?告发为什么在半夜三更?是为了救倭寇还是小天?” 阿雪含笑望着官小意,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真不知道。”官小意摸摸鼻子说。 宛儿将刚剥好的五香花生收回,摊在手心,一粒一粒吃的津津有味。 官小意想自己动手,宛儿收起果盘。 她转坐在阿雪一侧说:“不可吃,不爱动脑,吃多了更笨。” 又把他面前的茶盏一并收过去说:“什么也没有了,一样也不准动。” 官小意只在苦笑,能拿宛儿咋地,人家有阿雪撑腰;即使没有,官小意也只有老老实实,岂敢不服。 宛儿看他还不肯用心动脑,慢悠悠地说: “你再不专心,晚上就只有你自个儿睡了,可没人理你。” “还想胆大妄为不?” 阿雪轻轻一点她额头说:“小小年纪,说话没个分寸。可要罚你。” 她害羞了。 宛儿捂着嘴笑,自己也是红了脸;却是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她是满不在乎地,面前人早就是自己相公了。 能让阿雪害羞,她很有成就感。 这番话威力超强,官小意脱口而出: “我想起来了。梦里那个小天无比凶厉,按说他要偷袭我,我必死无疑的。他用的几招,分明是想杀伤我、制住我为目的。” “他,他可能想抓住我,但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来抓我?” 幸好唐问月半夜来捣乱,伏魔斩显出凶灵魔力;事后官小意做的梦都是给伏魔斩追杀的情景回放。 人有了图谋时,才会挖空心思想事情。 官小意例无例外。 “我真不是不肯用心。好宛儿,你可不能真不理我。我以后天天给你捏脚行不行?” 阿雪听他央求的有趣,微微一笑侧过头去,由得他们二人自己协商。 宛儿扭捏起来说:“我可不稀罕。你胡来一气,不过是坏心眼要讨我便宜,当我不懂吖?” 这是不认帐了。 官小意奇道:“不对,昨天你明明说喜欢的。可怎么办?” 宛儿转过去捉住他手说:“这事晚上再说。” 官小意死心眼求告:“好妹妹,你快答应了我。还一整天时间,可没有晚上再说这一说。” 宛儿偎在他怀里,仰着头问:“现在你放心了不?” 阿雪说:“你说的这个是关键点。” “你有很多事记不起来了,事情紧急、立待决断,还是我来说吧。” “当时与你有关联的只有二个疑点:一个是那封诬告文书,一个是小天找上你。” “小天不问文书,又不是要杀你,自然是你说的他想捉了你去。” “你当时有什么用呢?只有你舍命救阿玉一节有关联。知道阿玉身份高贵又恰恰在场经历过的,只有南宫与无天门人。” “南宫自然不关事。那么奸细是无天门的人。” “你和阿玉一次偶然相遇。一般人绝对不能判定阿玉会不会在意你。事发前后不过三几天,作出这判定的人心机非常机敏又敢想。” “有些病急乱投医意味。” “这人的消息灵通,可比锦衣卫还快捷。他的眼线遍布东南各地,还要有相当的官府活动力。” “这人想干什么呢?宛儿,你说他是什么人呢?” 宛儿从官小意身上滑下来说: “我可猜不出来。但姐姐的分析,我想了想也是一样,姐姐你真了不起。是不是你已经想到了,不如告诉我们罢。” 阿雪说:“我们再想想小天的动机。小天并不完全是倭寇,这个我们已经确定。” “你对倭寇来说没有作用,他们与官府间另有渠道。” “双方正在谈开禁海防的大事。如果与倭寇有关,自然是一起提出来,不必用这么渺茫的计谋。” “小天他们拥有伏魔斩号令倭寇而不用,自然不想与倭寇有牵连。” “可以断定小天他们,不想让朝廷也好,东瀛官方也好,认为他们成了倭寇。这样就说的通了。” “当时你与阿玉并不熟悉,能不能威胁到阿玉很难讲的。既然你起不到任何要挟作用,那么捉到你有什么用?” 官小意说: “这有什么难的?一定是无天门的人乱说我运气好,小仙子她总不舍得一刀把我杀了。” “他们这帮笨蛋却不知道,小仙子是不杀我;可就下了双保险要毒死我,只是我胆子小,不敢不敬重她的好东西,不然早没有我这号人了。” 宛儿伸指在他脸上一刮:“咦。你的功夫又长了。小仙子不舍得杀你,可能是爱材。” 阿雪微笑说:“你要愿意不偷懒,其实很厉害的。我可知道了,你真是得过且过的主。必须是哪天没人理你了,你自然肯想事情。” 通常情况下官小意一定是回答:有你在,也用不上我不是? 所以阿雪示意他不要多嘴,接着往下说: “对了,就是这个奇怪的现象,他们不能理解阿玉的行为,有人就判定,可能阿玉是在乎你这个贼小子的。” “如果阿玉肯听他们的诉求,他们的事就有希望。一个是阿玉身份尊贵,阿玉还有一个身份是什么?” 官小意又开始捣乱:“她是小仙子。” “嗬。你越来越厉害了。又答对了。” 这也能对?对在哪里?是个女的? 这算什么答案。官小意更傻眼了。 “但是为什么在这个节点要做这样一个事?我们可以作出判断了。” 阿雪说出她的判断: 对方是一个东瀛半官方组织,曾经具有官方身份,权势能量极大。 对方并不想与大明发生误会,因为他们很可能,将来重新掌管东瀛官方很大力量。 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来到大明,滞留在杭州附近。 最近因为某种原因。 必须获得大明官方,至少是半官方方式:允许他们护送,一位极重要的人物回东瀛。这个人的身份,很可能类同于阿玉。 这个人目前就在杭州周边,很可能就在杭州。 如果大明官方认同她的身份,赐予通行许可,让她以公开或半公开的方式回家,这份礼遇会产生巨大影响;对那个组织要做的事,非常有帮助。 那个组织在杭州已经很长时间,很可能不认识这个人。 说明这个人来到大明时,是不公开的;也许东瀛人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 他们应该是最近才查得信息,也许还没见到本人。这个人是真是假,也无法判定。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出来了: 这个人她是谁? 值得那个组织不惜完全暴露,送她回东瀛去? 官小意拍手称赞说:“你真是神仙呢。这么难的事怎么你就想到了?我给你当徒弟罢。有你这个神仙师父,我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阿雪摇摇头说:“我自己还没出师呢,可不要收徒弟。” “你从来不喜欢动脑筋,谁做了你师父不给气死,也是累死了。” 官小意就说:“哪你要我给你当什么?当什么都行,当牛作马我都肯的。” 这话是极为真诚,准备给人家当奴才了。 阿雪微微偏开,轻呼一声:“你说话要有规矩。不许胡说。” 宛儿大眼睛一转,忽然就说:“自然是当相公呗。总之不能当徒弟,你听过那个徒弟娶了师父的呢。岂不是乱了规矩?” 上架感言 人生总是有很多的第一次,每一个经历都值得珍藏。 获得平台水墨大师通知1号上架,这个惊喜的第一次来的太珍贵。 第一部尝试,即得到第一个签约,很快又是第一个上架! 每一步走过来,都离不开平台给的机会与帮助。 感谢的话放在心里,给了机会,还是用心码字的好。 看了不少的上架感言,每一篇都写的太精彩。 更不敢动手写感言了。真流汗哪。 书友大大们,感谢你们投给我的每一份信任与支持。 签约,离不开大大们的支持, 上架,更离不开大大们的支持; 今后,还用说嘛,大大们的支持; 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写手最需要书友的指点和指正,任何的支持都是最好的。 没有例外。 是大大们一路不弃地鼓励, 让我从最初的起点拥有了一个又一个新起点。 争取写成一个可看的小故事, 这是写手回报大大们最好的感谢了吧。 实在不会表达,请大大们多多包容!!! 是所有人的帮助,给了《亦凌霄》一个起点; 7.1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7.1对写手来说,更是一个值得珍藏的记忆。 有了新的起点,我会更加努力。 铭记7.1,致谢所有人。 祝福所有人!!! 祝愿大家在成功的起点上,更加成功辉煌!!! 这是我的心里话。 《亦凌霄》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雪之高洁,不舍真心 阿雪急急制止:“宛儿,你真能顽闹,不许乱说。谁要他当......” 嗔羞之下不由连续咳嗽几声,丝帕上都是血丝。 “你不要紧吧?今天有没有比昨天好些?”官小意挨近前关切询问。 “这毒还真是邪门。我以为可以克制得住了它的。” 阿雪抬起头来,一双眼中秋水充盈,情意浓浓。 官小意瞧的心神荡漾,看她有些支持不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贼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阿雪避了一下,依然被他捉住手,眼光更是迷离了;她的手好烫,而且人也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 “我,我好喜欢。” 阿雪答非所问,一语出口,羞羞答答地头垂的更低。 宛儿自言自语地说:“黄鹂鸟儿好漂亮,叫声真好听,我要去看看鸟儿们都在做什么?” 边说走边出去了。 阿雪的额上开始出汗,耳垂都红透,仿佛红脂玉一般更加动人;手上传出的热能更炽烈了,她的人更加娇软无力。 “我真不应该来管你的。你和宛儿一唱一和,是不是设计好有意诓我呢?” 她抬起头看着官小意等他的回答; 官小意非常喜欢看到,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瞳里充满真切爱意。 把她的手捉的更紧了,回答说: “没有,没有。你可不能不管我。没有了你,我一点主意也是没有。” 自己也知道自己说不清楚:“宛儿有什么坏心思吗?我一会好好儿问清楚她。” 阿雪强自收束心思说:“嗯。我相信你了,你别去问她。她或许是无意的,但并不是坏心思。” 官小意开始着急。 “神仙姐姐你一定是中毒发作,凶不凶险,是不是昨天征南将军伤到你了。我能好好回来,绝对没那么容易。” “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任性。”阿雪说。 “你如果规规矩矩地不胆大包天,如果不说这些胡话,我也许不会这样。” 官小意自知是胆大包天,早知道会害她这样,恨不能剁自己的手。 “我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阿玉说的对,我总是关心你的,嘴上不认也是没用。我说给你听好了,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你了。不然......” 她歇了一下,决心不强行克制内心,把心里话都说给眼前人知道: “我家礼教森严,我怎么肯与不相干的人同处一室相守天明;阿玉前天来说有人针对你,已经下在诏狱里,我当时就等不住了。” “后来你毒发时,我不好现身,让皇甫去解开现场困局。” “昨天一天又出了这些事,征南费心机针对你,都是因我而起。我担心你无辜受累,只能现身分解,总要你平安无事才好。” “老天爷或许总是考验人,今天又出了这些诱因来。” “这些事假如分开地一件件起来,我自然应付得了。我太累了,撑的好难......” “只怕以后我不能,再陪着你了呢。我舍不得你。” “你还没真正见过我,把我的丝巾解下来吧,今天,你好好看看我吧。” 她整个人的重量渐渐落在官小意的手臂上。阿雪说的很慢,这个决定很难,非常难。 可以看到阿雪的脸,这是官小意做梦都想,却不敢奢望的事。 他依言解下丝巾,瞬间呆住。 阿雪,真美! “你抱一抱我,还没有外人抱过我呢。” 阿雪娇喘着说,脸上、脖子上都满布汗水,真个是香汗淋淋; 官小意惶惶不已,知道她此刻毒发凶险异常,偏偏自己什么都不行,无能为力! 他挥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没用,什么也不成。” 依言将阿雪抱在怀中,心中却没有丝毫得意。 她全身上下无尽热力发散逼迫,源源不断; 官小意急的快哭了,只有紧紧抱着,心里无比害怕。 阿雪也不嗔怪,反而又说了一句:“我,我好喜欢。你不可以打自己,我又不是阿玉。” “以后都不可以这样做,我会心疼的......” 这是意乱情迷了。 官小意情不自禁地低头想亲她一下,幸好这一不轨举动! 他一直不敢正视阿雪,哪怕帮她解开面纱,也是没胆量细看的,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此刻想做胆大妄为之事, 正看见阿雪手中不知何时,一柄寒光闪闪短剑,向自己心口刺去! 好在她毒发无力,又或许舍不得即刻永别心上人,动作很慢。 官小意魂飞天外,哪里还有乘机揩油的念头。 一把捉住她手,心慌地问:“你要干什么?” “这真心如许之毒太古怪。先前我心无牵挂时,它并无妨碍,近几天却发作的越发厉害。” “也不知怎么了,只要有关你的事,毒就发作。毒一发我就想你,想起你多了当时便没事,下一次却来的更凶;如此反复,越来越厉害。” “我试过不去管你,这毒果然就不发作。可是我知道你又出事了,怎么能不理你呢?无论怎样,也是要你安康才好。” “这应该就是相思病了。我想通了,不如就陪着你,昨天一天见着你真就不苦了,慢慢地自然也可以将毒逼出。” “昨晚唐问月的牵机、暗夜法术非常厉害;幸好伏魔斩具有魔王灵性,才救下了你,我耗费精力太过,你又和宛儿捉弄我,再也克制不住毒性。” 难怪嚣张的唐问月突然就认输! 官小意热泪盈眶,无话可说。 “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你就是使坏欺负我,我心里知道有违礼教,意识却是不由我控制了。” “我这样子。岂不成了,成了随便的人了吗?就算你是我命里克星,我也不可以没有规矩。” “我心里明白或许都是因你而起,却不知道你心里面有没有我呢?憨憨傻傻的你,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心里根本没我的位置。” 官小意看她说的辛苦,急忙连声说: “有的,有的。我这几天做梦,梦见和书生婆婆在拜堂成亲,我知道都是你变的,心里害怕担心又喜欢的不行;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念你,决心管你是什么人,一定是要找到你的,幸好你是你。” 这话说来搞笑,一点也不可笑。 “只要你好起来,我愿意一辈子都是:从今往后,往后从今,只要见到你,我给你当牛作马、端茶倒水、鞍前马后、遮风挡雨、扫地挑担、种田打渔,总之,你让我干什么我就照做。” “你又来哄人。你知道吗?当时就是你这番话害得我如今这样子。你别难过,我并不是怪你,我,我好喜欢。” 这是她第三次说。 “我和阿玉自十二岁起,在外人面前就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这是家里定下的规矩。必须订婚之后才可解除。” “今天你亲手解下丝巾。在我心里,你知道我当你是我的谁了吗?” 官小意当然已经懂了,点点头。 “这毒阿玉也解不了,她说祛毒之法,大婚是根本解决之道。可是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成的。你我心意相通也是不行,除非奇迹发生。” “这毒一次比一次来的凶猛,真叫人抵受不住。发作时半分力气也没有,心里却火烧一般燃起。” 她贴在官小意耳边,迷乱地说: “你如果想我了,一切都依你就是,我不会怪你的。不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也认命了。” 她刀都拿出来了。这个事,官小意是决然不肯的。 官小意紧紧抱着阿雪,满头大汗:“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毒一定有救的。只是我们没想到办法。” 阿雪伸手环在他脖子间说: “我今天只要肯放下,从此青灯古佛,自然没事。可是,我就是舍不下你了。一个人心里空空的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宁愿能陪你一天也开心。” “你如不嫌弃我,我们去求你的爹娘准你嫁给我成不成?”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此去京城数千里之遥,就算我们身在京城,父......父亲一定不准这门亲事的。除非你立下大功,人人都称颂你才能。”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该怎么办?”官小意快崩溃了。 阿雪的家世一定不得了,这个他隐约早有担心,所以从不敢有痴心妄想;但此刻阿雪明白把心意讲出来了,这是上天的恩赐。 官小意却在想:为什么阿雪父亲准婚必须是要立下大功,人人都称颂你才能呢?真心真意不重要吗? “所以呀,我也盼望你早些用心。人们常说乘龙快婿,你将来没有我,也一样要成家立业。总也没心没肝的,可不好是不是?” “我身上好冷,你抱我紧些。” 阿雪全身已汗透重裳,樱唇发黑,神志已经有些不清。 真心如许的情毒实在霸道。 官小意心中充满爱怜,却不能真的有爱怜举动。 “你怎么那么傻,昨晚干嘛不要命来帮我,我是一个笨蛋傻子,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的。” 官小意心中呼喊,眼泪汪汪,却不敢惊动阿雪。 阿雪不让他想事,谁说此刻他该不该听话? 他喉咙间一甜,又要吐血了,不能再让她察觉了! 官小意只有将腥腥的血,咽进肚里,好涩的血腥味,好涩、好苦! 一个人,要到什么样的境况,才能吞下自己的血! 真情,从来生死相许。 当下紧紧抱着她,低头关注她的状况。 或许是发冷,又可能是害羞,阿雪绯红绯红的脸紧紧埋在他怀中。 阿雪微微抬手指向他的怀中,朦胧地说:“把东西拿走,我头好疼。” 双方靠的紧,是有东西在中间搁着,官小意向怀中一摸...... 拿出那本一页都没开始看的锦册来。 ——祛毒法略—— 四个字如灵光般闪进官小意瞳孔中, 官小意欢喜大叫:“神仙姐姐!你别睡过去!有法子了!!!” 阿雪迷茫中睁开眼睛含笑说:“我人在你怀中,你想怎么办随你好了。” 阿雪并无不乐意的,她早就说明白了。 反正早就知道时日无多了,除非斩断情丝。她是不肯的。 他刚刚夺了宝剑,不肯让自己清醒中死去,挨的过这一次,下一次必然过不去的。 都是自己主动惹他的,怎样的结果。总比有缘无份的好! 她用尽所有力量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们成亲吧,大不了以后不回去见爹爹他们也就是了。” 心中计划,事后他总有不在身边时候...... 官小意说:“神仙姐姐,好婆婆,好书生,好先生,你可不能睡着,这法子我可不懂用。” “必须是你自己看看成不成的,或许就有的救。” “东方先生说我的命也是这般救回来的。喂,女先生,你可不能睡着了。” 他一迭声地呼唤阿雪,只怕她一睡过去,从此不肯醒过来了。 第五十四章:叩心,前程有道此心铭 阿雪迷朦中集中注意力,总算给官小意叫醒。 官小意欢天喜地连说:“谢天谢地。” 将锦册给阿雪看,充满期待地说: “你最是机智无双的了,你先别死呀活的吓我成不成?我今天跟你说一句话,我的命和你连着了。” “以前你问我能不能跟了你去当你奴才,现在我知道了,我愿意的,我要一辈子做你的奴才。” 说完这话,又咽了一大口血,他自己受摄魂术的冲击,也处在极度危险关头,却强撑着不能让阿雪知道。 阿雪望着他说:“你呀。越是这样时候,你就越是犯傻。” “我可告诉你,要做我的奴才,必须一辈子好好活着,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都是一个样。” “你若是不肯答应,这个奴才我是断断不要的。死了也不要见你。” 官小意央求说:“好先生你说什么是什么了。你先看看这锦册里面有没有法子可用?也许呢,谁知道。” 阿雪尽管疲惫不堪,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当下打开经书看。 首页上小姐留给官小意的话,自然也映入她心底。 阿雪心中一震:他的小姐原来深情如此。 她带着敬佩之心,一页页看过去,对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更加赞赏,心中生出知己之心愿,身为女子也很想立刻见到此人。 看到最后一页的图经,阿雪细心一想,可比紫玉夫妇相通快多了。 她微一调内息,按图经所指示顺序运行内息,内息走了一圈,情毒之苦楚已消减一些。 她本是绝顶聪明人物,所修习的明台诀,又是安神静心的上乘内家心法。 有了图经,一试之下,竟然打通了奇经八脉,冲破了明台关。 真情如许的凶猛毒力化为无尽动力,反而助她修成了师父天音用三十年时间才突破的大圆满明台界。 阿玉的恶搞测试,让她因毒动情,找到傻乎乎的官相公,也害她吃尽无数苦头,到头来却成就她修炼成无上神功, 她转头问官小意:“你刚才叫我什么?是不是女先生。”声音已开始回复正常。 官小意傻笑点头说:“你睡过去了我吓的不轻,又随口乱叫了。以后一定改。” “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先生了,不许改口。记得了哦。抱我到床上去。” 官小意心中吓一跳:难道她心意已决? 阿雪看他不情不愿慢慢腾腾地,猜出他在想什么。 柔声说:“尽想坏事是不是?你的心思可要不得,今天你便宜占尽了。以后还想欺负我,只有一个可能了。除非你能让爹爹准许我大婚,你愿意努力吗?” “你有法子了?!” 官小意狂喜,眼泪掉落下来,看着眼睛下面阿雪憔悴的可爱模样; 低下头在她鼻尖亲了一口,这是喜出望外的情不自禁。 阿雪娇羞地“呀”了一声,闭着眼不敢看他; 举起锦册挡在脸上说:“不许得寸进尺,我可要恼了。” 眉眼都是柔情,哪里有丝毫恼了? “你的小姐本领可是当世无双。她这运功解毒的法子,非常神奇有效。你放下我,去找严千户他们办正事去吧。” 啊,吓死人了。 官小意一步三回头地去外面大堂找人。 神鹰还没飞到,金刀也没看到。我来了你们自己不在,可不怪我赖皮了啊。 官小意也懒得问人他们在哪里,正好一心回去看护阿雪。 走在半路,有人打召呼:“官公子,过来一起说说话。” 那边花棚回廊下立着二人,是宛儿和万长胜在聊天。 人家是看到他去了又回来,只有他自己一心在阿雪处,自己又伤更重了,目中无人地瞎忙。 宛儿待他走近,欢快迎接,一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放心满意地随他过来与万长胜说话。 有官小意在,宛儿向来是极少说话。 万长胜说:“官公子,告诉你一个大消息:最近几日,杭州城最传奇的人物登场,这个人就是你了。” 他是哈哈大笑,官小意是不好意思。 “官公子的杭州经历,短短几天,说起来可真精彩万分。据说昨晚征南也专程与你相见。” “你这份荣耀,东南各地再无第二人选。官公子自己说,可了得吗?征南将军见到你,会跟你说些什么啊?” 万长胜不胜向往。 “我当时人有些不适,都不记得了。” 官小意答道,看来宛儿并没告诉万少东。他这是实话,对方很不爱听。 “自然是欣赏敬佩你的为人处事了。开始有人传说有那么一个以德报怨的年青人,说实话大家都不太相信。” “你桩桩件件做下来,特别是我亲眼所见这几件事。你的为人,那是谁都要竖大拇指赞一声:了不起。” “我是很愿意有你这个朋友,不管将来在哪里。你呢?” 万长胜笑眯眯地看着官小意。 宛儿看了万长胜一眼,转而向外看,似乎对这事不怎么上心。 “我当然很开心有您这样的好朋友。我们镖局,我们几个,可给您添不少麻烦了。” 官小意真诚道谢。 “东院一直虚以待人,有你们三人入住,这房屋也算它有福气,终于等来的都是贵人。” 这话说的极客气,用词却有些傲慢,话里又似乎另有所指。 官小意榆木脑袋,根本没心想这些。 人家言词到位,他是答不上来。形成一人说一人听局面。 “吉庆镖局回执一事,一二天内就办好了。” “严千户走时问官公子接下来打算,官公子可想好了?如果有出来做事想法,我即着人去通报。” “那封文书已经拆阅。据说当时你在场,是不是真迹原件,你的证词很关键。所以你身体能行时,还要请你去走一趟。” “伏魔斩原使用人在海岛上,你有没有兴趣去参加这场歼灭战。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你本人有什么想法?是你自己去总督衙门或者由人代转达呀?” 官小意说:“我没有什么想法啊。” 看着宛儿,宛儿有主意。 宛儿却看着花棚的各色花草,浑然不知。 万长胜接着说: “我们不说公事了。昨晚唐三少与你交手,真是非常神奇,原来伏魔斩在你手中能显出真神之光。你的神通实在不一般哪。” 官小意这回记住了宛儿阿雪们的叮咛,坚决不接话;宛儿人就在当场,再不能给大家惹事生非了。 “官公子。如果有一天,我邀请你和你这位夫人外出一游,你肯不肯赏脸一块去看看去?” 万少东是不会受你官小意的冷落打击的,又真诚地发出邀请。 官小意说:“我一切都听她的,宛儿想去,我......” 宛儿忽地回转身,甜甜地叫了一声:“好哥哥。那边那只翠鸟真好看。你去帮我捉了它来,好不好呀。” 拖着他就奔向翠鸟,鸟儿受惊,扑翅飞去。 宛儿抬起头望着鸟儿飞到不见,才问官小意:“你说它还会回来不?” “你喜欢它,它一定会回来。不如下次我们不捉它了,远远看看就行,它也就不飞走的。你说好不好。” “你说的对。我们回去吧。我走不动了。你抱我。” 宛儿撒娇,官小意便依言抱起她走回东院。 官小意心中奇怪:昨天走那么多路,也没听她说累。现在有外人在,她怎么好好地赖皮要抱她呢。 要回去东院,怎么也应该和万少东先打个招呼,告别的嘛。 万长胜没问出答案,也只有忙自己事去。 官小意本来身体没大好,宛儿偏就赖皮,这一路走的够呛。 东倒西歪走进院中,再看不到万长胜了,宛儿在他耳边说:“好了,放我下来。” 马上向外一指,说:“你去瞧瞧他走远了没有?” 官小意愣了一下,才知道宛儿说的是万少东。 当下倚在院门边看了个仔细,眼见到万少东走远了才回身。 刚想问为什么。 宛儿先开口了:“好哥哥。你是男子汉,要作什么决定,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征询我的想法。别人要笑话的,一定说我太凶蛮,说你是个没出息人呢。” 官小意不服气地说:“嘿。我愿意听你的,关别人什么事。没出息就没出息,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出息。” 刚说的一半,看宛儿一脸不开心,大事不妙立刻收口。 宛儿就说:“别人面前也就算了,这个万少东面前可不能这样。我给你说一个方法好不好?” 官小意喜道:“什么好方法,你说。” 宛儿说:“如果今后还有人,说出你答不上的话时。如果我不看你了,你就当没听懂,回头再答他话。好不好?特别是他。” 她微一伸手向外面指指,自然是指万少东。 她这是立规矩了。官小意自然无有不从,更不会去想为什么? 宛儿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虽然说话笨点,人还是听话的。老实招来,我在外面玩时,你都做什么坏事了没有?” 说着打了热水来给他洗脸。 原来官小意脖子上,还留下阿雪的妆痕印迹。 罪证昭昭,官小意一点也不知道,带着罪证满院到处瞎逛荡。 这也是宛儿突然要官小意,抱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宛儿一边给他清洗一边问:“姐姐怎么样了?” 官小意说:“女先生毒发,现在已经有法子治了。” 宛儿说:“昨天姐姐告诉我了。谢天谢地,姐姐没事就好了。” 很虔诚地念:“观音菩萨保佑。” 一直念了百十遍。 她有了一个哥哥一样宠她的相公,又有了一个亲密包容的姐姐。 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温暖,怎能不感谢菩萨保佑。 念诵完毕,刚要进房中去看;阿雪已经出来了,自己早上做过些什么,当然明明白白。 好在她蒙着面纱,但总是不自在的。 宛儿问:“姐姐,好些了吗?” 阿雪点点头,终归是害羞的。 宛儿一推官小意说:“出去出去,都是你的错。罚你晒太阳去。” 官小意给人赶出来,里面二人顿时觉得气氛轻松了。 官小意无处可去,再说一身伤痛,又能去哪里呢? 百无聊赖地,在躺椅上刚刚躺倒。 却瞧见有人手持银枪,扑通一声,掉进院里来。 有刺客? 官小意仔细再看。 那刺客一身血迹,好不容易爬起来,以枪杆子拄地; 分明伤的不轻,半分不足惧怕。 那人先看到官小意,半跪着就开口,又喜又悲地喊了一声: “小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是马家庄马老二马高,你还记得我吗?” 官小意自己东倒西歪,这时也顾不得了,说一声:“宛儿,有客人来了。” 快步上前搀起马老二问他:“马二庄主。你这是怎么了,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出事了。我哥哥已经战死了。”马高说。 马老大战死,一定是杀倭贼捐躯的英雄好汉。 马二庄主带伤来找自己,那么一定与自己有关系,官小意尽管想不起怎么回事,心中已经认同为自己人。油然而生敬佩之心,对马老二更加关心。 万府的人早已发现有人闯入,追踪而来,听说是官小意的朋友才作罢。 当下有人送了金创药过来,为马老二包扎。 “发生什么事了?马庄主。” 官小意关切地问道。 马高热泪夺眶而出,说出他们兄弟抗倭杀敌的遭遇。 第五十五章:谄害大侠,昨夜的黑暗 阿雪非常知道官小意,他不失忆时都是无厘头。 何况今天此时此刻? 当下在内堂发声相请: “马高,你略过以前,直说昨天之事就行。一切官相公自然有主张。” 马老二吓了一跳,惊喜交集地问官小意:“里面是神书生在?” 官小意点头。 马老二先向着内堂拜了一拜,再向外祷告: “大哥,你的冤屈一定能伸张了。我们兄弟的辛苦不白费,一定能救得俞大侠。” 阿雪说:“二庄主有伤,不必拘礼。你们兄弟的忠义,世人早晚都会知道,我和官相公都记得你们的。” 马老二说出他们兄弟的遭遇: 金枪马远、银枪马高兄弟力行侠义,从福建一路追踪那封诬告俞总兵的文书,最后来到杭州。 明王夺得那封诬告文书之后,不肯当场销毁文书。 兄弟俩只有跟随江南明月堂一齐行动,期望有一天能说通对方,销毁诬告物证才好。马家兄弟找到江天一与明王商谈多次,终归不能如愿。 江浙各地官府,再度招集民间义勇侠义帮会,参加平乱剿匪。 征南煞费苦心借着昨天的誓师盟会,针对官小意,最后逼到阿雪现身等事,我们都知道了。 再说海盗首领明山和尚及其它倭寇统领。 他们纠集各处海盗倭寇,大举来袭的根本目的: 不过是奢望以武力开道,能压迫朝廷不堪其扰,开放海禁。 让他们自由交易,赚大钱发大财。 毕竟,他们骨子里只有奢靡荒淫的富贵梦。 暴富不能得,便恃仗武力。 耀武扬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要说他们有什么割据称霸的雄心壮志,那是高抬他们了,他们还真没有这样的眼界胸襟。 这一次杀上岸来,虎狼横行凶残暴虐,所到之处洗劫一空; 抢了无数金银财物,掠了不少百姓男女,收获大出他们预期。 官兵收拢兵力重点防御,各地援军正源源不断来到,形势不利于贼倭作持久战。 海盗以限期攻城为借口,换得王夫人出城,一个是明山和尚私欲所愿,再就是恐吓官府之用意。 至于开放海禁自由交易这个目标,其实本来就是妄想。 朝廷谕旨? 这个只能等待将来。 如果再僵持不走,说不定就要给官军机会,被分割包围歼灭。 大姐姐依约去了明山和尚处,海盗倭寇赚足了脸面,好不得意洋洋地。 海盗倭寇都是很狡猾地,见好就收。 从昨天中午起,就分批撤退,大部分都已经上船出海,远远遁去。 俞大侠麾下官兵早有准备,追击截杀殿后的贼寇后卫队伍。 俞大侠认为: 决不能任由盗匪予取予求,来去自由,必须给予严厉打击。 没有总督军令,也要坚决出击。 为了打击贼寇,俞大人是不怕再度坐牢的。 这场追歼战。 江南明月堂等民间义勇组织,也协同官兵一起参加战斗。 将包括倭寇小天等的盗匪团伙重创围困,大快人心。 便是严飞鹄一早来说的战况。 无论海盗或倭寇,基本上都是些亡命天涯、飘泊海上,凶悍不要命之徒,战斗力极为强悍。 这一场战斗,其实打得极为惨烈。 血战数个时辰,战至半夜时分;官兵与义勇军才渐渐挫败贼寇凶残气焰。 把残敌围困在海岛。 江天一率领江南明月堂数百人马参加战斗,开始时大家是一心杀敌。 江天一本领高强,截下倭寇头目,一番恶斗,终于击毙顽酋。 倭寇失去头领,指挥不灵、信心大挫,崩盘溃逃上海岛去了。 严世人所部领军于副将好不高兴,称赞江天一: “江堂主立了大功,严大人必然会保举你,至少也要官封千户的了。” 江天一非常高兴。自己先立下大功,南宫二应该还寸功没有吧? 这场战斗作战地区广大,战场局面形势非常混乱复杂。 因为海盗倭寇每次上岸侵袭。从来都是分成多批次、多地点、多方向。 一来突然袭击成功得手的可能性更高; 二来东边不亮西边亮,让官军难以判定主要攻击目标; 三来多处同时偷袭,可以抢掠到更多财物。 抢劫嘛,向来是谁抢到,财物归其所有。 这次杀上岸来的万余海盗倭寇人马,大大小小分成数十批次; 分开袭击各地,烧杀抢掠的同时,也与各地的官兵对峙纠缠在一处。 撤退开始后,各处贼寇行动,有快有慢,距海上有远有近。 官兵得到俞总兵的攻击令后,同时进攻,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 贼我双方开战不过一二个时辰。 形成了前后交错混战,宽广达数百里的一个犬牙交错战局。 官军封锁出海通道之后,有不少小股贼寇被截断在岸上。 在合围圈中狼奔豕突,亡命奔逃; 所谓困兽犹斗、狗急跳墙,无路可去的残匪更加凶残。 马家兄弟也是奋勇当先,不畏生死;恶战中马老大马远身中数创,受了重伤。 被收拢在于副将指挥部边的伤兵救护处。 马老二在前方奋战,随大部队一起追剿贼寇残部。 战至周遭敌人被肃清之后,一路来寻找兄长。 在于副将指挥营帐不远处林子边,发现马远已经重伤不支。 脖颈上一处刀伤在动脉,马远自己紧紧地用手按着伤口。 血汩汩地流,已经回天乏术。 马高抱起马远,惶急问他: “大哥。是不是暗藏的贼人偷袭你。江堂主他们呢?” 马远见到马高,眼里闪出最后光亮,努力地说:“你听我说。我不行了。” “我这一刀是江天一砍的。他、明王、于副将已经连夜返回杭州,去告发俞总兵了。” “为什么?这里恶战正关键时候,他们为什么现在去告发俞总兵,这不是自乱阵脚的事?” 马远示意兄弟不要打岔,艰难地说:“我本来想方便一下。刚走到这里,发现有个陌生人急冲冲地赶到。” “这人蒙着脸,身手非常之高。我觉得奇怪,就在暗处观察。” “这个人找到江天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急冲冲走了。江天一找来明王说事,我听到明王开始不答应,后来就同意了。” “二人又找来于副将,于副将嗓门大,说了一声俞总兵通匪,这要立即去报告。” “我才知道他们是要告发俞总兵。” “我当时吃惊之下,身子碰到树干,有了响动。他们当时好像没反应,各自去备马。” “我偷偷向外走,打算找到你一起想办法。这时有人从后面一刀砍下,我避不开,就伤成这样了。” “那人是江天一,他本要再出手的,于副将和明王来了,说不能乱杀人。江天一才收手跟他们一块走了。” “幸好你来的及时,晚了我就支持不住了。” “你赶紧去找官小意,或许只有他才能救得俞总兵。我们出来为的是,阻止恶人暗害忠良。这事要做不到,我死不瞑目。” 马远看着远方,真的是死不瞑目。 一个侠义热心的真英雄,就这样死于小人暗算。 马高抱着马远,满腔愤怒。心中暗暗发誓: 我自己没本事杀了此贼,也一定要请江湖同道帮着,为兄长报仇雪恨。 江南明月堂的缚虎金刚在战斗中也负了伤,由帮中人抬着回来; 与一众帮中手足,正要回营休息。 撞见马高抱着马远,惊问情况;听过经过,非常震惊。 缚虎金刚对边上的一位威猛汉子说:“罗龙,你说这事怎么办?” 那人是江南明月堂护法四金刚之首,苏州坛坛主: 降龙金刚罗龙。 罗龙说:“难怪江明二位堂主的亲信手下都不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事关系重大,不是你我能决定。我们只有找到明白内情的高人拿主意。” “但是江明二位弃我们所有兄弟于不顾,分明不把大家当自己人。恰好月姬有令,让我们去找新堂主。” “这一股贼人已经困在海岛,插翅难飞。海上作战,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不如我们收拢人员,大家一起回杭州去。找到官小意,拜见过新堂主。再作计议。” 马高听了,觉得有道理。 当下说:“俞大侠又遭陷害。大哥要我赶快找到官小意。情况紧急,我必须立刻出发。” “我大哥身后事,就托付给傅坛主关照了。我们杭州再见。” 马高心怀悲痛,一路潜行回来找官小意。 路上遇到小股倭寇,又一场恶斗,总算是拼死夺路而逃;幸好碰到锦衣卫薛道所部人马,把他救了。 这时候对俞大猷的诬告事发,各部队伍都收到指令消息。 这事一来江天一他们直接向总督衙门告发,分明不欲有人争分功劳。 二来严世人刚有做点正经事念头,尽管不喜欢俞老头,也决不相信他通匪。 二位严大人分别安排手下人,但凡遇上马高,最好引他去见官小意。 通过官小意或许能化解此事,至少将来能证明,自己没参与此事。 也因此马高才由薛道指引,到了万长胜府上。 马高不敢惊动万府的人。 入门无路,只好当一回小贼,翻墙进来寻找官小意。 “如果不是遇上锦衣卫相帮,我马老二早就死了。” “官兄弟。俞大侠的事,还有我兄长的仇,请你一定出手相助。我马老二感激不尽!” 马高不顾重伤,又翻身拜倒在地。 官小意哪里敢承受?连忙让开,一把扶起马高。 他是没有主意的,只好望向内厅,盼着阿雪指点迷津。 阿雪说:“这几个人为了功名前程争功邀宠,行径如此恶劣。一旦真相大白,他们必然会受到严惩。” “官相公必然尽心尽力不负所望。” 她又对官小意说:“公子。你去让万府的人,好好将马庄主安顿下来。” “再让他们去寻严飞鹄、万少东来商议大事。” 她对外以官相公称呼,对内以公子相称官小意。这是认作自己未拜堂成亲的夫君了。 马老二激动地说:“难怪兄长说这事非找官小侠不可。有先生主事,这事一定能血债得偿。大哥,你可以放心去了。” 马家兄弟他们对书生的神奇,是越想越佩服的。 官小意果真有如此高手背后扶助,还有什么事难得到他? 马老二也是个憨直人,根本猜不到:书生原来是个女先生。 第五十六章:任堂主,有些事总该为 官小意还没去找人。外面人声鼎沸,有人先来找他了。 只听万府的人说:“我家主人不在。官公子是贵客,也不知是否在休息,你们不得无礼打扰。还是等我家主人回来再来。” 有人大声叫道:“我们一定要马上见到官公子,事情紧急,没时间空等。” “你们去帮我们告知官公子,说是月堂主让我们来找他的,不见我们就不走了。” “长胜镖局可不是你撒泼耍横的地方。你有天大事,也得等我们万少东回来再说。” “乒乒乓乓”地闹的很凶,好像双方打了起来。 官小意听到有人提及月姬,赶紧进里面向阿雪她们讨主意去。 阿雪知道他关心月姬的事,轻声安抚说: “我们身在万府作客。主人不在,可不好随便用人家地方办自己事。别担心,外面出不了乱子,我们先耐心等一等。” 正说话间,已经有万府的人来请。 说是严大人万少东一起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徐先生及东瀛客人。 官小意更没了主张。 阿雪想了一想说:“先让严飞鹄进来见我们。” 很快地,严飞鹄与严世人就到了东院。 这位世人兄急于向他旧伙伴表明:自己要干正经事了,说什么也要跟着进来。 阿雪知道官小意是什么主张也没有的,当下在内堂说: “严参将,严千户,你们也不用拘什么礼节。我只问你们,徐先生来,是不是东瀛来的人送什么礼物给官公子?” 二人听到里面是个陌生女声,声音平和从容,却极具威严尊贵气象。 二人都是极醒目人物,已经猜到是哪个贵人;当即下拜,恭敬行礼。 严飞鹄回答:“是。来了一个东瀛人自称信使。由总督衙门安排来见官公子,说是有一件特别礼物要奉送给官公子。徐先生是陪信使一块来的。” 阿雪说:“知道了。你们去告知各处来人,由你们、徐先生、万少东陪同,按先来后到,各自进来与公子商洽。” 她简单明了,就把事情安排下去。 官小意心中叹服不已:有阿雪在真是好,冰雪聪明,实在不一般。难怪她叫阿雪,以后就称她雪仙人好了。” 他这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外面各路人等已拥到东院外等着。 徐先生、严飞鹄,万少东先进来。 徐先生是有分寸的。也不言语,只向内堂行了一礼。 再与官小意打招呼。 万少东作为地主,开口说:“官公子。外面江南明月堂来了百数十人,把我的小家都围了。说是奉了他们月堂主的命令,要来找你。” 官小意说:“快帮我请他们进来。” 自己赶紧迎出门去。 只见缚虎金刚由人抬在担架上,边上还有几个分坛坛主护着,七八个人一齐拥进院来。 官小意对这位猛虎老头依稀有印象,杀贼为民的英雄好汉必须是极尊重才行。 赶紧行礼问询:“傅大爷,你的英勇事迹我听说了。伤势要不要紧?” 缚虎金刚强自要挣扎起身回礼,官小意赶紧按住他。 缚虎金刚对同来者说: “大家可都亲眼看到了罢?官小意乃是个忠实可托之人,这个我比大家都有认识。” “月姬何等识人慧眼。天下能让她一见倾心之人,除了官公子还有谁人?月堂主让我们今后跟着官公子,大家伙可放心了吗。” 那些豪雄之士大声叫好:“我们先前还不太乐意,怕又是江天一明王一类。现在我们敬服了,以后我们就跟着官公子了。” 官小意吓了一跳,连说:“这是怎么回事?可使不得,我不成的。” 严飞鹄立在门厅处,拱手说:“各位精忠报国,都是百姓景仰的英雄好汉。请进里面说话。” 他一开口,大家自然进了客厅。谁还理会你官小意的谦让? 马高对缚虎金刚说:“傅坛主。那位神奇书生在里面坐阵。大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缚虎金刚惊讶地说:“真的吗?先生也在,这可太好了。” 翻身滚下担架,恭恭敬敬地行了单膝礼;其他同伴见到,也随后跪下。 这礼节是帮会中最高大礼,开香堂时对帮主所行之礼。 缚虎金刚说:“小老儿自己就不用介绍了。这几位都是我们江南明月堂的护法与分坛坛主。” “苏州坛降龙金刚罗龙、湖州坛乐坛主、无锡坛吴坛主、杭州坛张坛主。见过先生,见过官公子。” 官小意几时见过人行这等隆重大礼?当下双膝跪倒,给大家叩头答谢。 江南明月堂在场之人,以苏州坛降龙金刚罗龙为首。见官小意张慌失措回礼,心中虽然微微失望。 却也认同:这官公子确实是个诚实人物。 罗龙便也双膝一并,要再行大礼,其他人也跟着行动。 却听内堂人说:“各位请起来。大家都是公子的前辈,更是江湖上早已成名英雄人物。” “第一次相见,即以江南明月堂上下全体相托付与公子。” “千钧重任,公子自然应该慎重其事。大家安然受了公子这一礼,今后再按帮中规矩也不迟。” 罗龙虽然见不到说话之人,对她的见识格局,已经是深为敬服。 站起来抱拳说道:“先生说的是。有先生明训,我们江南明月堂今后,自当好好跟随官公子。保境安民,为家乡亲人,尽心尽力打击倭寇。” 罗龙拿出一块白玉雕琢的圆月令牌。 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官小意说: “我们江南明月堂成立以来,好生兴旺;虽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大事,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了。” “四位堂主曾经是志同道合,让帮中上下都深感与有荣焉。” “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南堂主是一如既往地摔手不管,江天一与明王二位又意见不合。” “他们竟然为了荣华富贵,伤害朋友兄弟,又做了些有违侠义的事。帮中人人心生不安。” “月堂主将圆月令送到本座手中,交待本座按帮会召开香坛大会,推举新话事人。” “江南明月堂帮规第一条:堂中一切事务由执圆月令者决策安排,其它堂主均无条件服从。当然包括选任新执令堂主。” “月堂主因前往台州助戚将军练兵,不能管理帮务。她书面交待下来,让我们寻得官公子,奉为新话事人。” “官公子从今天起就是我们新任执令堂主了。各坛坛主有没有异议?” 众人齐声说道:“愿意尊奉官堂主号令。” 官小意更加吃惊,刚要推拒,一旁宛儿伸过手来,握住他手。 这下好了。宛儿定下的规矩,可不就要好好儿遵守的? 官小意只有老老实实接受,做了这个从天而降的: 江南明月堂执令堂主。 罗龙看着傅虎,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内堂出现来的大美人。 月姬的美丽,江南明月堂上下向来引以为骄傲;这少女之美别样不同,真是各有千秋的了。 罗龙看到傅虎也惊奇,知道他也是不知情。 当即说道:“请问贵人,该怎么称呼?” 他这一问极有素养。江南明月堂首座护法,果然不简单。 宛儿裣袖一福,躬身回答:“帮中各位前辈万安。我叫宛儿。今后自当跟随相公,与大家一起努力,不辜负月儿姐姐的期望。”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众人都明白:她与月姬是早有源缘,也是新堂主的夫人。 大家抱拳回礼,心里都说: 这新堂主可有福气,小夫人不但人长得极美丽,气度非常,很了不起。 第五十七章:折冲,谨遵先生教诲 罗龙真诚询问:“官兄弟。帮中发生这些事,应该怎么办,还得你拿个主意。” 原来在月姬管理下,江南明月堂上下大家亲如家人,上下等级是很亲和的。 所以罗龙才敢称呼官小意为官兄弟,他这也是有意一试,看新话事人是个怎么样人物。 阿雪在里面答话:“降龙金刚。公子初接堂主之位,与帮中事务一窍不通。” “暂且由你代执圆月令,代行话事职责。由缚虎金刚协助你理事。如有不遵从你们号令者,公子自然会出来,助你们按帮规处置。” “其它的事,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公平处事。以你能力本领,自然能让江南明月堂发扬光大。” “想来月姬也是认可你的对不对?可也用不着我们出面。” 罗龙吓一跳,恭敬地回答:“月姬确实是这样吩咐的。先生并无见到她的手书,却又是如何知道。” 傅虎哈哈大笑说:“先生要不知道,如何当得起神奇二字?这事就这么定了。” “再见到江堂主、明堂主,告诉他们二位:咱们又有主心骨了。他们要瞎折腾,大伙儿可不陪他们玩的了。” 众人都笑,说:“没错,就是这个理。” 官小意半天挤出一句话:“罗前辈,江南明月堂的事你可要多费心了。” 罗龙认真回答:“堂主。前辈二字,今后可不敢担了。你不嫌弃,大伙儿以后都你的老哥哥兄弟们了。好不好?” 官小意呵呵笑说:“这样最好不过。我是最怕繁文缛节,月儿姐姐是知道我的。” 大家伙又哄笑起来。 均觉得官小意真如自己小兄弟一样,难怪月姬会喜欢他。 傅虎说:“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去张坛主那里休息了。外面还有倭人等着见你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张坛主忽然冒出一句话:“眼前这位小夫人我们都瞧见了。官兄弟,里面那位先生也称你公子,难不成又是一位天仙般的夫人?” “缚虎老头把个先生吹嘘成神乎其神,我们帮中上下早就想一瞻神采。你可想好了,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上一见?” 这张坛主向来冒失鬼一个。话一说出,大家都替他捏一把汗。 只怕他惹事。 官小意摸摸头,里面没有动静,宛儿也不帮腔。 官小意“这个,这个”地连说几遍。 一挺胸说:“也不怕各位哥哥们笑话,我是很怕这位女先生的。” “这个事嘛,什么时候机会有了,大家自然相见不是?便是我只怕也是要等机会的。” 他这话倒也不是推脱。 当然,怕老婆而能如此挺胸昂头之人,估计也是不太多。 大家听了他的实话,更觉有趣,笑的更开心了。 罗龙说:“好了,好了。不要胡闹了。官兄弟,我们一帮人就先告退了。有什么吩咐,你随时着人来告知我们罢。” 严世人适时插话:“罗英雄。你们既然是我兄弟的人,也就是我严世人的兄弟朋友了。大家亲上加亲。” “今后在军中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话就是。” 罗龙心中讶异:严参将对江天一也是爱理不答的,对自己却如此亲密。新堂主好大来头,月姬真没找错人选。 徐先生开口说话:“官公子,恭喜你又多了一班忠勇为国为民的仁人义士好同道。” “有一位自称东瀛信使,寻到督抚衙门。我已经按吩咐领来了。你可要见一见?” 里外二位高人都不发声,那是一定要见的了。 官小意就说:“徐先生亲自安排,那么看来不想见也是不行。我可不认得什么东瀛客人,有什么事可不算我通匪啊。” “这罪名大的很,俞大人和好多人都受了冤枉。” 严飞鹄说:“这个自然。督抚及监军大人都知道,锦衣卫在场,光明正大。东瀛来的也不全是倭寇,有信使到,便是客人来,还是要见一见,不然不让人笑话。” 大家都等着看这信使,究竟为了何事而来? 此时正是战时期间,东瀛信使出于安全考虑,一身汉服打扮,恶人也是怕死的。 得到官小意愿意见他的消息,当下在院门外把汉服鞋帽脱了,随手丢弃在地下。 一身和服,脚下踩着木屐;随行者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倭刀刀鞘,恭敬递上。 信使捧着刀鞘,向着东方拜了数拜; 很虔诚地捧着刀鞘,一步一步迈进厅里来。 大家对这东瀛信使一番做作,虽然非常不以为然; 官小意是这事接待的正主,总是要看官小意自己的应对。 宛儿很认真地看看官小意,又看看来的信使; 隐然有心事,分明很担心官小意应付不来。 她一手握着官小意,一手放在身前,捏成小拳头。 让她紧张的事情好象不多。 信使对满堂人物倒也不惧怕,只是躬身询问: “请问哪一位是官小意君?” 官小意知道阿雪与宛儿不会指点自己了,一切都得自己应付。 当下努力记起,有人以前教导过的待客之道来,尽量让自己从容平和。 他单伸出一只左手向前作礼一让说:“请坐。” 信使微微一愕,环目四顾。 此前厅中各座都已坐满了人,并无空位;自己能坐什么地方去? 信使一扫之后,倒还是很谦逊地正身询问:“请问尊驾,是准许在下坐于你宝座地下吗?” 这话问的极是凌厉,言外之意:你要我坐,却不设座,向来只有主人对下属会如此言行随意。 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让我,坐在你的椅子边地上;那么你当我是自己亲信了。 满堂官员英雄等人物,反而都是客座外人。 还记得阿玉与征南对话,有关于给不给座的争论,征南如何狡辩的吧? 那边有万府的人已拿了椅子过来,万长胜摆手制止。 所有人都要看官小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官小意微微一笑说:“听阁下意思,原来是很懂我中国文化礼仪的。” 信使傲然答道:“在下从小景仰中原文化礼教,自然懂得一二。上座有何指示,尽可示下。” 官小意说:“你前倨后恭,变化太快。嘴上说着景仰礼仪教养,内心总是缺乏真诚善意。” 信使答:“贵人此话,在下不敢苟同。哪里言行不符,原闻其详。” 官小意说:“看来你是有些真心诚意了,我们就原谅你无礼一次。你且倒退回去,将你自己刚刚剥下的,文明教养重新收拾起来。” “你自己像个懂礼节的人物,才进来罢。”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所有人瞬间对他肃然起敬。 当场人人都觉得那信使好生傲慢无礼;按大家性起,必须狠狠打他一顿,拔刀子开干也是可能的。 极少有人想到如官小意一般处置此人。 罗龙等人更是敬佩:这新堂主,在大节上原来如此了得。 无怪月姬一见他就情根深种,月堂主真的是慧眼无双。 宛儿欢喜地依偎过来。 当着所有人在自己心上人耳边轻轻一咬说:“好相公,你真了不起。” 那信使脸上好一阵迟疑神态,终于消了气焰,深深鞠躬。 端端正正地一步步倒退回去。 恭恭敬敬地将自己丢弃在地的衣服鞋帽,折叠齐整,托在手中;再让同伴将刀鞘放在上面。 再进来时,就不敢装腔作势摆谱了。 第五十八章:刀鞘至,礼尚往来(求月票) 官小意等他再度行礼完毕,才说:“赐座。” 万长胜一使眼色,那边才有人,把椅子放在近门口处当中放下。 这回连万府的人也懂得怎么办事了。 信使却不敢再逞能,恭敬站立;等着官小意问话。 官小意说:“请问阁下,你受谁的委托,有什么事情急着寻我呢?” 信使并膝跪立,先将衣服鞋帽放置在椅子上。 再虔诚地捧起刀鞘说:“禀报大人。在下名叫宫藤秀夫,我家主人是小天君。” 官小意心中一动:小天?不就是梦中突然实施狙杀、失手遁去的那位。 当下问道:“哦,是他呀。他还好吧。” “多谢大人垂问,我来时小天君还一切都好。” 官小意等他往下说。 “这是伏魔斩刀鞘。小天君说很荣幸能与你交手比武,对你的功夫非常佩服。” “小天君现在身陷重围,突围无望,很遗憾没机会再次向你挑战。小天君说你是他遇到的最勇敢的中国武士。” “伏魔斩能送给你,也是有缘份。今天将刀鞘一并送给你。请你用心保管,早晚会有人来向你收回的。” “小天君说,请你练好本领。不然,你不会长期拥有伏魔斩。” “以上都是小天君原话。宫藤并无增减。请大人明察。” 他将身子挺直,刀鞘举过头顶。直楞楞地说:“请大人收下礼物。” 官小意刚想伸手,宛儿握着他的小手微一用力。 官小意马上就说:“既然如此,这个小天也是个有趣的人。宛儿,你替我收下罢。” 宛儿也不推辞,甜甜地说:“好的。” 走上前,平伸双手,把刀鞘收下;入内将伏魔斩取来,当场合在一处。 官小意说:“礼物已经收到,感谢小天的关心。宫藤先生,你代我转告小天,做倭寇总是没好结果的。” “请他放下屠刀,立即投降罢。困兽犹斗,结局也是一样下场。” 宫藤秀夫起身说:“小天君家族并不是你们所说的倭寇。我们正统武士,是不会随便抢掠的。请大人不要误会。” 他再行一礼说:“如果每一个中原人都如大人一样,我们的浪人也就不能随意来捣乱了。” “扶桑并不是一个蛮荒之地,我们也是讲规矩律法的。” “大人可以亲自去查看,作乱中原东南各地的,其实大多数是汉人;浪人是不多的。” 官小意不了解情况,干脆就不答他话。 宫藤再拜说:“使命完成,我们要回去了。我的同伴,还要请大人准予他们安然回到小天君身边。大人万安。” 严飞鹄知道官小意不好回答,当下起身说: “这个没有问题。让你们来,自然会给予机会;让你们全身而退,送你们回去。” 宫藤走出院外,对同伴交待几句,复又向官小意这边再行一礼。 他伸手入怀,拔出短刀;一刀横剖,当场自杀身死。 宛儿转身将头埋在官小意怀中,身子微微颤抖;被这血腥场面又一次震撼了。 今天的宛儿几次失惊,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镇定自若。 官小意先就心里发毛,也只有强作平静去照顾宛儿;轻轻抚摸她小肩,要让她消去害怕之心。 想起她跟随自己不过一天时间,所经历之事一件比一件血腥可怕,觉得非常对不起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她安全宁和的生活环境? 从严世人以下都没料到这位宫藤使命完成,竟然如此决烈行为。 虽然双方是敌对阵营,也不由心生敬意。 严飞鹄当下安排人护送。 由宫藤同伴抬着他的遗体,回去向小天复命。 官小意说:“为了一个刀鞘,枉送一个生命。这是何苦?这小天家里人可也太过刚强,只怕将来大有妨碍。” 这是他第一次评价他人的事。 事实上却一语成谶。 罗龙与傅虎二人领着众人,抬了马老二,向官小意告辞。 经过刚才之事,江南明月堂上下对官小意,开始真正佩服尊重。 这位堂主确实是一点不懂江湖之事。 但在大义大节上,他的行为处事可又非常了不得。 现在就余下六人在场,内堂还有一位高人。 徐先生向内堂拱手行礼,向官小意说: “目前情况:海盗倭寇残余困守孤岛,情势一如在平潭之战。” “俞总兵的事,按律必须上报朝廷议处,我等只有静候消息。我军失去总兵官指挥全局,这场战可更不好打了。” “如全军急攻,贼寇据险扼守,我军必然伤亡极大,得不偿失。” “如采取困守,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却又迨人口实,恐成纵匪通敌之嫌。这事该如何是好?” “据侦查残寇现由小天统领,此倭人颇通晓作战之法,举措得当防守严密,很不容易对付。” “难得其人与官公子有一面之缘。刚才之事,显然这小天是极为佩服你的,很有些修好之意,并不是一心死战的想法。不如设法劝那小天投降,只要他保证改过自新,永不再叛乱。官府也可考虑放其回东瀛去,留他活命。” “要结束眼前这场战事,这是最好法子。” “吉庆镖局的事已经了结,镖局其他人随时可以自由回家乡去。” “官公子机缘深厚已涉身当中,是见证人,少不得要为俞总兵辩诬出些力。” “朝廷平定东南倭匪的大事,正当风云际会之时。你又做了江南明月堂堂主,可愿意留下来?为东南百姓多做些事,为朝廷多出些力。” “胡,赵二位大人也极为景仰。如果有缘,望能相互见一见。” 天下第一才子,实在不是白给。知道官小意不学无术,也没指望他都听懂,反正话也不全是说给官小意听的。 徐先生以及他后面人物都知道: 官小意身边有位关键人物,只要此人愿意接管,必然可能还俞大侠清白;也就是能快速扭转,突发之不利情况。 所说各项要紧事,均是向此人讨主意定策来的。 官小意的作用是路由器、显示屏。 “公子你来一下。”阿雪说。 官小意就转进内堂去当面听女先生教诲。 阿雪呢,声调依旧,征求着官小意意见:“公子。徐先生带来这许多问题,你说我们怎么办好呢?” 她微一摆手,官小意才懂了,由她说下去:“公子认为我们是不是,应当这么做。” “俞大猷之事,对质作用不大。此事疑点明显,以故去陈知县的举报,死无对证,不过是个孤证。” “皇上交付三司会议时,各部自然会有公论明断。因此倒不用关注俞总兵的前程。” “倒是陈知县为朝廷尽忠,为百姓捐躯。不应该成为诬告者,连结他家人受苦。这事情如何起来的,还是要向福州府查处明白为好。” “想来胡赵二人。亦不欲牵连太多人,造成冤狱可就不好。” “江天一等人据实告发,并无不妥。江堂主歼灭敌酋、明堂主杀敌英勇、于同知指挥有力,都是这场战斗中的有功人员。” “至于江、明二人对江湖同道的作为,则功是功过是过。马二庄主有指认凶嫌。公子认为,官府是不是应该公正处理。” “其它事情。公子如改了心性,愿意与官员交结,自然可以。不然各位大人军机大事无数,不如以后再说。” “残敌被困于孤岛,我军是急攻是围困,为将者当自有决断。上官其实不应任意干涉。” “劝降小天,似乎可以试一试。公子已说清楚:这小天一脉行事强硬,不碰石头这枚鸡蛋是不会碎的。” “公子。我说的对吗?” “先生说的再好也没有了。” 官小意恨不能又抱着阿雪好好感谢她。 可惜阿雪又不是宛儿,没有主动穿过吉服的; 岂能再任你胡来? 这个想法不过——白日做梦,也就不能有。 官小意贼眼望望外面,确定没人能看进来; 欺负阿雪毒发未好,无力反抗的。 当下蹑手蹑脚挨过前去,偷偷地捉住她的手,放在口边闻了一下。 阿雪一定是毒又发了,什么都不知道。 官小意得意洋洋,满心欢喜转回大堂。 徐先生说:“敬受教。官公子见识精到,想来各位大人也是一样。徐某这就告辞了。” “严参将已经领命保护、配合官公子,其它事严大人来说吧。” 严世仁接话说:“官兄弟他有什么需要,自然是照办。一声招呼,我马上出现。以我看,大家不如早些各忙各的。我这兄弟身上可没好利索,还要好好休息。” 几个人得到贵人指明,难事不难的高明办法,可不就是不虚此行。 说一声“打扰了。” 结伴而去。 至于是不是有人心里不服: 我要有姓官的无赖这般好命,什么事可不比他像话十倍百倍的?老天、佛祖啊,你们都瞎了眼...... 我们后来人也帮不上他们,让他们生气好了。 第五十九章:初九,这一天要记住 一上午事情不断。 此时已经中午,万家安排酒席上来。 不一会,万长胜送别客人也回转来到;他特意领了自己的夫人一块来,给阿雪宛儿作陪。 能成为万夫人,自然也是极标致出色的人物,这里不多说她。 她春风满面,是非常会照顾人的主; 阿雪与宛儿自然是应对自如,大家相处非常融洽。 官小意记挂着徐灵儿的事。 讪讪地向阿雪宛儿请示:“我想请徐师父过来坐谈,可以吗?” 万长胜在外堂笑眯眯地听着:这大孩子,凡事还是怕老婆呢。 阿雪是不参与俗事,宛儿当仁不让:“相公又犯呆气,这个事都听你的。” 万夫人借着话对万长胜说: “不如把他们几个一起请来,心病总须心药医。一会我劝劝徐小姐,说不定这事也就欢欢喜喜解开了。官人你说好不好?” 万长胜大喜:“夫人肯出面,再好不过。这事我和官兄弟当然感谢。” 当下同官小意一道去,请了徐师父父女及何光,胡勇过来。 宴席开了里外二桌。女内男外,各自开席。 我们先说外面: 徐师父自打官小意来镖局,多少知道他有些来路奇怪。 却也没有料到,自己当时并不在意的一个小年轻,短短一个多月,变化如此神奇。 何光更不用说。深悔自己一个福州来回,太不长眼;对这位神奇的关小师父,太过不尊重。心中忐忑不安。 胡勇呢。 心里那是无比不服气:大家都是人,这小子要啥没啥,凭啥他这么好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万长胜长袖善舞,举杯说道: “徐师父,何师父,你们收的好弟子,好伙计。这胡勇师父一表人材,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 “将来天下第一镖局的名头,要由胡师父来笑纳的了。今后还要请胡兄弟关照才是。” 他这话一语中的,毫无夸张。 有了官小意的乌龙背景作背书: 江湖上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没事找事会给自己找麻烦? 敢来动吉庆镖局的货? 除非你要跑路去东瀛。 这一杯酒,大家是非常受用地喝下去了。 气氛马上就不闷了。 官小意喝酒的故事,人尽皆知;大家也就不劝他酒。 万长胜成了代言人:“官兄弟接受月姬堂主委托,要处理江南明月堂的事务,暂时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徐师父几个又是无比震撼:天。怎么又成了江南第一大帮的头了。 不服不行。 大家又喝一个。 这次连胡勇都没脾气,站起来敬官小意:“官公子。以前多有得罪,请你多多包涵。我这一杯向你赔罪。” 官小意赶紧说:“没有的事。我不会喝酒,你多多原谅才是。大家一家人。没有你带着,我还在家乡种田呢。” 三句话不离本行,官小意还是实在人哪。 万长胜是不用他难堪地,接着说: “官兄弟那个瞎胡闹的严大哥,还有他的狐朋狗友小华道人;为了自己的过错哪,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再托我给徐师父几位请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他们是半分怨言也不会有。” “徐师父,胡勇兄弟,你们二位是个什么态度。说下一个处罚他们的法子来,教训是一定要给的,决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可以治参将大人的罪,这个事情是徐师父他们几个,从来不敢想象的事; 如今现实就摆在他们面前,只看他们的意愿。 徐师父看看何光。何光是很醒目地,举杯说: “来,来,来。借万少东的好酒,我敬大家一杯。这些事都过去了,从今以后就不提它了。” 徐师父便点点头说:“好在也没出什么事,就是何师弟说的意见。” 万少东哈哈大笑说:“徐师父各位好心胸,好气魄。万某佩服。我再敬你们一杯。” 喝完一杯,马上又倒了一杯,单独对胡勇说: “胡少东,还有一个事,我这里是代官兄弟说的。听说你以前对官兄弟有不少误会。” “我打听过了,我这个实诚兄弟,是很木讷一个人。你别看他各方面人缘好,可是从来没什么坏心思的。这事人人都没话说的。” 胡勇举着杯,只有听着。 万长胜说:“我早上刚认来了一个小妹,便是里面的宛儿小姐,是官兄弟拜过堂的小夫人。” “他们二个人尚且除了握个手,连诨话也是不说半个字。” “官兄弟与你家徐大小姐,素来极为尊重,镖局上下人等,都是清清楚楚。” “胡少东,你以后可又改改这疑心病。这一杯酒你喝了,我陪一个。如何?” 胡勇见有人帮自己揭梁子,哪里还不高兴? 喝了酒说:“我自己也是一样想,实在是对不住了。” 官小意心中担心才算放下。 万长胜又对徐师父说:“这二天的事,说起来透着搞笑荒唐。但阴差阳错,虽然与礼不合,却也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官兄弟。你说徐大小姐与胡少东,他们俩做了欢喜爱人。咱们大家伙该给他们二人做点什么?” 官小意当然答不上来啊。不要紧,宛儿早有交待过。 “万少东有想法,你先说。” 万长胜早算准妥妥地,官小意答案必然差不多。 借着这回答就问:“徐前辈。你们长辈的意思呢?” 徐师父走一辈子江湖,人精一个哪。 还能不明白万少东是,要为徐灵儿找回脸面身份来? 当下起身说:“万少东有什么分教,直说不妨。” 万长胜再问胡勇:“你到底是见色心动,一时冲动。还是早有娶人家为妻之念的呢?这个可要说实话。” “这徐灵儿以后就是我亲妹妹一般,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来求婚。” 胡勇羞愧地说:“我给师父赔罪。请师父原谅我行为有失,如果师父肯答应,我回去就让爹娘亲自上门提亲,我一定要娶徐灵儿的。” 徐师父听了这话,憋闷在心头的委屈,化着,老泪纵横...... 好人必有好报。 万长胜说:“这个自然是要的。但我有一点要求。” “我这官兄弟在镖局时,徐大小姐待他有如亲弟弟一般好,最是关照我这官兄弟的了。” “他这边为了东南平乱大事,同我一样都走不开。姐姐要出嫁,做兄弟的只怕也分身无术。我又认了徐灵儿为亲妹子。里外里,我今天都要作一回主。” “今天是三月初九。最宜嫁娶。是个极好日子。” “你们如果同意,今天就是胡勇与我们灵儿妹子的大喜日子。” “我一会通知杭州城里各位名流好友,都来喝喜酒。也给那二个不像话的大人一个赔罪机会。” “总之,这场婚礼同着咱们杭州湾大捷的胜利,一定要办它个欢欢乐乐,满城同庆。” “大家以为,我这个唐突提议要不要得。” 万长胜实在厉害。把一件天大麻烦,转眼就变成一桩天大喜事。 徐师父身家远不如胡家,女儿又糊涂失身在先。 回去之后,就算胡勇能回心转意要讨女儿,胡家人总是难面对。 今天有这无数嘉宾高朋撑面子。自己女儿嫁给胡家,那是再也不会受人白眼。 胡勇更愿意啦,娶到徐灵儿就等于给自己铺陈一条,富贵荣华的金光大道。 他岂能不干? 吉庆镖局这一趟快递,就数他一个人最赚大发了。 吉庆镖局果然有吉庆,看来老天爷它并没有打瞌睡。 何光举杯说:“我看就这么办。先在这边成亲,女方嫁女,然后再回家去,男方迎亲。” “万少东这主意再好不过。大喜,大喜呀。大家一起喝一个。” 万夫人笑着出来说:“你们一帮男人真是热闹。可是有好事了?” 万少东说:“一切谨遵夫人要求,徐师父答应嫁女儿了。你那边呢?” 万夫人举杯作个请的姿势,给大家敬酒,含笑说:“你猜。” 这,还用猜? “徐师父,请您回去后帮我带个话吧。告诉家里人我一切安好,只是暂时还不能回家了。” “请帮我转告就说我会努力。其它,应该就没有了。” “哦。就说不用记挂我,我什么都记得。我真的遇到书生了。就这样说。”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 徐师父用心记住答应了:“放心。我保证一字不差把话带到。” 官小意的古怪事多了,徐师父弄不懂的也不止一件二件。 第六十章:教习以道,不得不为 人要衣妆佛要金装;三分是人才,七分靠打扮。 你再换个流行词:美颜。 早上闹出事之后,万夫人早就请了徐灵儿去,陪着她一上午。 不管说了些什么,也不管当事人如何不高兴,看情况总是好转。 万夫人是个精于修饰打扮的高人,亲自为徐灵儿换过华丽着装; 徐灵儿本身条件出色,给万夫人一精心打理,更是光彩照人。 官小意瞧了半天,忽地又说了一句呆话: “徐大小姐。这回你再遇到小仙子,跟她再比过一次,阿玉也要夸你呢。” 看来不让他想过去的事很难,这家伙没人收拾不行啊。 阿雪听他说的有趣,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现场有好些人当时在场的。 都记起徐灵儿与阿玉比美比妖娆的往事,连徐师父都绷不住,脸上有了欢喜之色。 徐师父擎着一杯酒,对官小意与万少东说:“这个事情能如此圆满,必须要多谢官公子与万少东。” “胡勇与灵儿二人能成就欢喜冤家,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二位的情份。” 这杯酒和着老泪一起,老镖师的确老怀堪慰。 徐灵儿看了官小意一眼,心中满怀感谢又暗暗失落: 自己明明看好这不起眼的小弟弟,一心想与他双宿双飞。 终归是造化弄人,空余遗憾。 今天内堂一大一小的二位人儿,更有那刁蛮极致的狐狸精,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胜出的人物。 只好换了想法:做不成夫妻,有这么一个异姓兄弟也挺好。 当下对胡勇的无耻荒唐,也就原谅大半,看着胡勇也顺眼许多。 徐灵儿暗中一扯胡勇,示意他加满酒杯。 双双来敬官小意说:“你叫我很久大小姐了。我自己知道不是什么大小姐。今后你不嫌弃,我就当你姐姐罢。” “你闷声不响地,手段极是了不得,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做姐姐的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手段。将那个什么小仙子狐狸仙,一块儿拐骗得手,到时我再和她比过。” 胡勇陪着徐灵儿一起把酒喝了。 官小意正色回答:“俞大侠说过不让我喝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二人,祝福你们,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至于小仙子,她有心上人的,我看那是比真金还真。” “她只想我给她当出气包,做奴才。我从来心里没有半点不敬重小仙子。” “请大家别误会了,不然可就不大好。” 阿雪在里面向外一指,宛儿轻声呼唤:“相公,我累了。过来管管我。” 官小意答应一声,借机开逃。 宛儿将他手一捉,赞了一声:“表现不错,心思也不糊涂,是个好哥哥。” 阿雪轻笑说:“小小年轻,说话老气横秋。小心公子罚你。” 宛儿笑说:“罚也不要紧,他就一个规矩:好好儿的。” 说起这句时,三个人同时念起那位,正在海上飘泊的大姐姐。 三人都闷声不语。也不知道她此刻一切都好吗? 万家有财有势。府上贵人停驻,官小意风头正劲...... 徐灵儿答应出嫁消息,不过半日。 天色未晚。万府已经是宾客满堂,热闹非常。 严世人是惹事根源,不成话也成了半个媒人,他差人送来千两银子作贺礼。 外加无数绫罗绸缎,金珠首饰;倒好像他自己嫁妹妹一般。 罗文龙虽然不想来出丑,总归还是来,出手也极阔绰。 单这二位的贺礼,徐师父已经目瞪口呆。 他保一辈子镖,这一趟出门先凶后吉,先悲后喜。 可比过往几十年,还要有故事。 我们不说这场婚礼的热闹。 只说与官小意相关的部分。 来宾之中少不得有些人,曾与镖队打过交道。可算不打不成交。 更有三个特别人物:于副将、江天一、明王; 不过以上各位倒不是单纯喝喜酒来的。他们各有心事,哪有心事喝喜酒? 这三人告发成功,并未得到任何嘉奖。 反而被通知来参加一个不相干的婚宴,这份心情可想而知。 这几个来参加婚宴的消息,传到东院。 官小意听到茫然不知所措; 宛儿呢。也许是给宫藤自杀一事有阴影,整个下午怏怏不乐。 阿雪微微一叹,说了一句: “人太聪明做事就过头。天下第一才子,怎么不识的大智若愚这个简单道理。” 她身边二个呆子,倒也没听见她说什么。 阿雪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微微一笑,已有计较。 当下轻轻咳嗽一声,果然官小意好像听到惊雷一样; 立马紧张兮兮问她:“好先生你怎么了,可不是毒又发作了吧?” 宛儿也关切地打量。 阿雪板着脸说:“你是不是又想乘机胆大妄为呢?” 官小意红着脸说:“我是真正担心,我发......” 阿雪说:“好啦,我信你的。你们都不理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都成呆子了。” 二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当下认真对待。 阿雪说:“无论如何,该不该来的都已经到了。” “公子。这事总需要你出来主持,尽能力把事情向好去做罢。” “这天下第一的家伙,把麻烦推给你来处理,倒也不是坏事。” “你用心看着,我是怎么分断的。凡事能明断者,将来你领导众人也就不慌忙。” “这也是对你的锻炼。宛儿你说是不是。” 宛儿点点头一百个认同:“姐姐真是个好先生。他是早晚要自己处置事务。” 阿雪说:“我们有一件事要先确定。” “待把这里的事分解过,你们俩今夜必须去杭州湾,替我去处理,困在海岛上那些海盗倭寇的事。” 宛儿微微低头。 官小意问道:“这是为什么,今晚一定要去吗?” 阿雪说:“我也不是不顾你身体还没大好。但有些可以等,有些事它怎么说来的?” 这句话她曾经说给官小意听过。 官小意记得真真地,当下说:“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阿雪脸上微红,真的轻声咳了一下:“难为你都还记得,你没意见了罢。” 官小意说:“那天你走之后我突然就想,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你;如果你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就好了。” “天见可怜,我真是好运气,今天居然可以整天陪着你。” 阿雪说:“不许说胡话。再引起毒发,可不是好玩呢。” 官小意立刻住口。 阿雪说:“别担心。我逗你们的,我的伤已经大好了。” 她换了正色说:“你倒是正经说话,身体行吗?” 官小意点点头。 “我知道,但凡我说。行不行你都要去的。” 她转开头,接着说:“现在有些人以为有你为他们扛责任,什么事都不作主了。” “凡战者,最忌讳拉锯战。你如不去。他们就会急攻一阵,收兵半天。反复摇摆。他们这样做,只会增加官兵无谓伤亡。这个战不该这样打的。” “果真如此,那是我害了他们了。不如你代我去一趟,早些把战事结束了罢。” “你到了地方,或许会出现让你为难的事。我想你还记得你抽到的第十一签,是什么内容的吧?” 官小意吃惊地说:“你又如何知道我抽到第十一签?哎呀,有人说你会百步听音神技,是不是?” 阿雪更是惊讶:“这人才是真的神,她是怎么猜测出我会这功夫呢?” 阿雪的毒发作特别凶猛,根本原因就是昨天强运内力、关心太过的结果。 如果不是锦册偶然救场,后果?反正也没发生。 “你如遇上决定不了的事,听你自己内心的去做就是。” “这世间有许多事,本来如法海与白素素故事。” “谁是对的,谁又错了,谁又能说得明白。你记得了吗?” “我记住了。” 宛儿忽地依偎在阿雪怀里,直如小妹妹依恋姐姐。 捉住她的手,好似一贯捉住官小意一般;阿雪抚摸她弱小香肩,二人半个字也没有。 搞什么东东呢?官小意心里有一万个看不懂。 可惜人家二个都是同类,他一个都搞不掂,此时更不敢发声。 只好看风景无限好了。 “那好。我们把这些事分解过去,你们也可以早点动身。” 万府东院,客厅之上。 徐先生、万长胜、严飞鹄、严世人坐在一边; 于副将、江天一、明王、罗龙在另一边。 众多江南明月堂众人齐集一堂,无形中分为二个阵营。 马老二恨不能马上找江天一等人拼命,可惜重伤的他走路都困难。 缚虎金刚领了几个人,看护着生怕他冲动。 里面有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书生再现; “各位好。今天有几个大事要说。” “官公子受月姬之托付,接管江南明月堂。” “任命罗龙傅虎主持帮中事务,帮中人员均须遵奉罗代堂主的号令。” “如有人反对,可以退出本堂。但如接受约束,则今后不得违反。” “这一点请罗代堂主传达至全体帮众。” “江堂主,明堂主。你们二位有没有意见?” 江天一、明王二人对望一眼。 在这个事上,只要对方不能大权独揽,他们反而可以接受官小意。 官小意接替月姬之位。这小子现时有多方势力撑着,有利于自己前途光明,犯不着与他决裂。 二人热情表态:“官小意能加入我们。非常欢迎之至。” 第六十一章:灭火,临大事必决断 “第二件事,俞总兵被解职,获益的只有倭寇。分明是有人用反间计。” “明王在金华时,已经知道文书有问题。为什么星夜举报?主谋是何人,你要说清楚。” 明王站起身,抱拳一礼说: “请问堂内高人,你是哪一位。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事?” 堂内人直指利害所在,他冷汗直冒,这事要坐实诬告,杀头都有可能。 严飞鹄示意他安静说: “能问你们的。自然管的这件事。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明王心思转的飞快,忽然就对官小意说: “官小意。你现在是我江南明月堂执令堂主,是话事人。以你之见,我是该不该回答。” 他这一问作用多多:月姬辞了堂主之位,官小意接任掌权。怎么看都是为了,给心上人谋前程出路嘛。 里面发话之人,是极厉害、有来头人物不用说,明显与官小意极为相善,才会替他出头处理事务。 如果官小意今天能帮自己挡一挡风险,就不用担心其它不利后果。 如果官小意不友善,那么只有与江天一等人一条战线,死扛到底。 官小意那里会费心猜测,明王是什么用意? 他诚恳地说:“明堂主,我这个执令堂主,不过是月儿姐姐指给我做的。” “我从来没有管人管事的能耐,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教我呢。至于该不该说,你自己看着办,又或者请罗大叔指点迷津。你看可以吗?” 众人大为失望。他说了半天,自己是一点主见都没有。 官小意接下来说了一句话,明王却非常爱听。 官小意说:“正是因为我处理不来这些大事。所以好先生才帮我处理。” “她自然是凡事为大家好的;你要当我是朋友兄弟,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罢。” 姥姥家啊,你直接说这一句多好。 明王当即说:“好。就凭你真心愿意与我们堂中上下,做朋友兄弟。我就服从堂上先生之命,把我知道的事都说一说。” “昨天这场血战。我江南明月堂数百兄弟,协同官兵与贼寇恶战。” “人人奋勇当先,气壮山河。由杭州城外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杀的敌人死伤惨重,望者披靡。” “我们所部人马,当先追击至杭州湾海边。” “以击杀俘获敌人战绩而论。我自认为参战的,各支地方义勇军中,江南明月堂之战功当排前列。” “江天一堂主更是力拼敌酋,将其格杀于阵前。” “倭寇失去统帅。指挥失灵,立时崩溃。这才有了官军全线追击的大好形势。” “当时我们随着于将军追击至海边,敌人早安排有船队接应,退逃至海岛。大家都觉得非常惋惜。” “于将军也曾说。如果在此处布下伏兵,提前袭击敌人的接应船队。那数百贼寇,必然被我军当场全歼于海边。” “明某也曾习读过兵书武略,用兵之道算是略微知晓。与江堂主对于将军之言深以为然。” “作战失误如此明显,我们是很不理解的。这分明有纵虎归山之嫌。” “况且。领着我们勇猛追击的于将军,所部不过是普通守戍官兵,并非善战之师。我们一路杀敌,却没看到精锐之师作战的踪影。” “敌人全线溃败。我们的主力部队却毫无动静,这事难道不叫人困惑。” “后来。江堂主和于将军找我,说有事有蹊跷。残寇虽然暂时困于海上,会不会又一次寻机逃脱。一场血战,最终功亏一篑呢?” “当时战局,我们义勇军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因此我们决定昨夜回杭州报告情况。” 明王一番话,理据倒也充分。反正他自己的事算是说明白了。 于副将邀功请赏,未见其功。自己的顶头上司反而成了调查官,这事可能有些不好玩。 后怕也好、后悔莫及,必须是实事求是、有啥说啥。 当下说:“这个事情。我也认为很有不理解之处。” “所以江堂主他们说出这样重大事件来,于情于理,我均不能置之不理。” “贼倭由海防军兵围困在海岛。为慎重起见,我决定一起回来禀报。” 江天一再不想说也不得不说话。 “事情确实是如此。我当时听了他们对战场形势分析,也认同他们说的是对的。” “为了不再出现让倭寇脱逃,我提出应当尽快,向总督衙门直接报告。” “我相信胡、赵二位大人必然会明断,作出最有利的决策。” 三人答辩,并无问题。 阿雪说:“你们所说自有道理。” “于将军你来回答一下,残敌已经上船,为什么没能扬长而去?” “残敌退至海边时,水师军兵已经出现,堵截了敌人的去路;敌人又不敢上岸,只好逃上海岛。” “如你所说,原来我军早已伏兵海上,就等敌人上船,要它插翅难飞的了?” 阿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声。 在场之人听了她的反问,连官小意都“啊”地一声说: “这方法好啊。敌人困在船上,上岸不能,逃走无路,只能束手待毙。” 阿雪开玩笑地夸他: “你真聪明。可比于大人他们几个,自以为是的强多了,难怪月姬请你当新堂主。” 官小意不好意思地说:“先生这是批我不大肯动脑筋,我还是知道的。” 大家都给他逗乐,忍不住笑起来。 于副将顿时面如死灰,当即跪下说: “职下愚昧,真正没想到这一层。妄自猜度上司,愿认罪罚。” 阿雪说:“你先起来吧。这里不是衙门,你也不必害怕。” “胡赵二位大人能让你自由活动,看来并没有追究你们有意诬陷之责。你忠勇是有的,谋略似乎不足;以后恪尽职守,用心本份也就是了。严参将,你说是不是?” 严世人答道:“先生说的极是。今后我自然与于副将一起,多学点有用的本领,不让他瞎琢磨。” 于副将听到他二人一问一答,知道里面人是让严参将,不再追究自己擅自行动。 当下真是感激涕零,连声说:“感谢先生。感谢严大人。” 严世人白了于副将一眼: “感谢我是不必,感谢先生与官兄弟是应该的。” “否则你这妄议军机、擅离职守、阵前脱逃、诬告官长的罪名。只怕无人替你担得起。” 于副将冷汗直流,几乎就要一跤坐倒。 阿雪说:“这个事先说到这里。事情幸好是江湖义士,不明白军机要义而起,收拾起来也是不难的。” “明王。你是不是愿意随徐先生,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将那不知真假的文书销案呢。” 明王再无傲气,恭敬地说: “都是明某错了,自然愿意接受处罚,如能销案再好不过。” 他再是贪求荣华富贵。 也明白这个事,撞在明白人手上,没追究责任,自己就占大发了。 徐先生也很是信服:“一切以先生指点为妥当。” 阿雪再说:“还有一件事。江堂主,马远庄主指认你杀害他。” “这个事,你是要以江湖规矩办,还是按军法处置呢。” 江天一脸色一变,手按刀柄强辩说: “马老大血口喷人。他说我杀害他,可有人证。” “先生你好高明手段。层层分解,先离间我堂中兄弟,再分化我与明王的兄弟情谊。最后是要对我孤零零一个人下毒手吗?” 阿雪处理事务。 确实是先梳理清晰,去其枝节、信服胁从,再取首恶。 官小意可找到说话机会: “江堂主。昭昭日月上有神明哪,你自己做过什么坏事,总是赖皮不得的。” “譬如是我。有时候难免是真有,不小心得罪小仙子的地方。所以她要打要杀。我是心甘情愿,从来都认帐的。” “你做了坏事不认帐。这样子就不好了。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无厘头的譬喻,令人哭笑不得。 大家知道他呆气又犯,但总是把道理说清了的,也就心中暗笑。 马老二扶着人站起来,盯着江天一说: “这个仇。我早晚是要找你讨还。先生说的对,你要公了还是私了,先划下道来罢。” 江天一冷笑说:“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你有什么本事能耐。找到谁来帮手,我江天一也是不怕你,尽管来找我好了。” 阿雪再说:“于副将。当时你可是亲眼看到,江天一正对马老大动刀,给你劝止的?” 于副将哪里还能说假话,当即说: “确是这样。不过当时马远并没有死。我离的远,也没看到江堂主出手经过。” 阿雪说:“几件事都说明白了,我只管分解。什么事要怎么处置,请各位随后再定。” “江天一。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恃功夫高强,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 江天一眼看情势不对头,说一句:“马庄主,我等着你。” 倏忽疾闪,冲出门外,起落间已经不见踪影。 马老二惨然说:“满座英雄豪杰,就没有一人帮我大哥报仇雪恨吗?我们兄弟这样急公好义,又有什么意义。” 降龙金刚说:“马二庄主,这事已经先生剖析明白。你放心,江南明月堂早晚还马大庄主一个公道。” “官堂主,明堂主说是不是?” 明王说:“这个自然。”官小意说:“罗大叔说的好。” 阿雪说:“这里的事就先到这儿吧。公子今晚动身去海边助战,他伤势还很严重,不能与敌对战。” “严千户,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受伤。我还有话要对公子讲,各位请先走一步。” 第六十二章:出战,为将其先有谋 “你的憨厚善良,可不能没原则;对恶人讲仁慈,好人是不是就受伤害了。” “这是你独自面对各种困难的开始,我也不能总是在你身边,对不对?” “你如果去会小天,成不成功别在意,切记安全第一。” “有些情况我也不能都预料到,或许会出现让你左右为难的事;如果对方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就为宛儿想一想吧。” 房中只有阿雪和官小意,好先生的话总是当时不明说,让人难懂。 官小意张张嘴点点头,表示懂了,其实似懂非懂。 “好先生。你好好儿在家养伤。我会早去早回。” 官小意努力表现出无所谓,人家赶着他去海边参战,不去看来是不行。 阿雪的话,必须要听。 “嗯。我的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说起来要多谢你的小姐,什么时候你见到她,代我谢谢小姐。” “跟她说,如果她愿意,有机会我很想认识她。好吗?” “好,我记下了。”这是官小意的口头禅。 “你该出发了,别让大家等你太久。” 阿雪一霎不霎地望着他,柔声说: “时间紧迫,你却是不肯走,难怪阿玉总说你赖皮呢。以后不可以了,记得没有?” “我有些累了,不如你抱我上床休息,就当是和你分别的奖励。” 官小意大喜过望。四下张望,确实没人。 轻轻把阿雪抱在怀里,半天却不肯移步。 阿雪只是叮咛:“你的各项功夫必须用功才是,没心没肺可不行。” “学好本领,多做些为国为民之事。成不成当世人物倒不是关键,你说是不是?” 官小意只是点点头。 “你已经入了江湖,进时易脱离难;人心诡谲,今后凡事多用心就是。唉。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许多。” “你这样抱着我不肯动,是不是想着抱着我一块去呢?” 官小意心里说:哪当然好极了。 心知她毒伤未好,却是不敢说出来。 一步一停地走了老半天,依依不舍地放下,赖在床前又痴痴地看了半天。 总感觉这短暂分别,可能很久见不到她一样。 阿雪取下佩戴的银色丝链,细心地戴在官小意脖子上,亲手将吊坠放入他身领内。 这丝链,好象银丝又更柔软,从来没有过项链的他也分辨不来。 吊坠更奇特,直径逾寸、比普通铜钱大上不少,颜色如紫铜却更暗,又比紫铜更重; 一面是龙纹,一面雕刻着凤凰。 女孩子有项链很平常,这样奇特的丝链,可就没有过。 阿雪很满意地看了一眼说:“你要独自面对战争与各种危险了,就让这护身符替我守在你身边。” “记住了,不能轻易让外人看见,更不许送给别人。” “如果在江湖上遇到过不去的事情,无论黑白二道,你拿出来会有作用的。” 官小意也不懂这钱币有什么用? 能保命的,一定是值钱宝贝。 阿雪贴身佩戴之物给了自己,心里那是非常温暖。 “我再给你一个锦囊。遇到战事紧急,必须指挥、调集江南各处的官吏将佐军队等情况时,你再使用锦囊,自然能帮到你的。” 官小意又点头,更惊奇了: 为什么这锦囊有如此大的神通呢?给我这么多宝贝干嘛? 真不放心,不如别让我去海边? 陪在她身边,啥事她也不用担心了不是。 不过这锦囊真好看,而且还带着阿雪身上的香味;她又亲手放在自己怀里了,当然是要收下。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不能总是婆婆妈妈地,你该走了。” 阿雪害羞地说:“你再不动身,我可要恼你了。” 官小意无奈说一句:“我不赖皮就是。你等我回来,很快的。” 阿雪伸出手来,轻抚他的脸,羞羞地说:“你记住了。我永远也不会恼你的。” “只要你过的好,在哪里我都会为你高兴开心。” “好了不说了。你走吧。” “一切安好。” 她说完,转身面向里面,再不肯回身。 官小意呆呆望着她,知道她等自己动身,万般无奈说一句:“我真的走了。” 阿雪肩膀动了动,却不说话。 官小意倒退出门。 终归还是出了门,只有一步三回头地出发。 宛儿等在大门外。 看到他出来,欢快地过来,捉起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二人出大堂去,严世人与严飞鹄早安排好一切。 大家把官小意送到府外。 严飞鹄说:“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前往。不过有江南明月堂一干英雄在,也可以放心。早去早回。” 万少东笑道:“祝官兄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做哥哥的在家等你们好消息,宛儿妹妹,你说对不对。” 宛儿抿着嘴,却不回答他。 严世人难得说了次实话:“我难得上回战场。这次要跟着官小爷一起,全歼残寇,全胜而归。你们等着喝庆功酒。” 这个时候少不得明王要说话:“严千户请放心。有我们帮中兄弟们,再无人能伤官兄弟分毫。就算无天再来,我也要和他见个真章。” 无论多少吹捧。 总之,官兵加上江南明月堂人马,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 一路无话,走了二个多时辰,队伍来到前线。 前线部队早得到消息:从不上阵的严参将,破天荒上前线打仗来了。 而且是前线总指挥,副总指挥却是个平民小百姓。 这消息放在今天这个时代,可是爆炸性新闻,绝对上头条。 严世人在中军帐中安坐,他望着官小意,官小意就望着他了。 这二位一般货色, 对行军打仗之道是一窍不通,当然一言不能发。 各级将领也只有静候熬夜,心里那个气啊: 前方战事紧急、胶着,倭寇凶顽,将士伤亡惨重!上头不给点英明指示也就罢了,派二个饭桶来当主将。 这不是拿将士们的生命和作战成败当儿戏嘛。 宛儿小姑娘家家的,身娇体贵坐不住了,开口说: “相公。夜已深了,你与严参将就不要考验大家了吧。各位将领们前线作战辛苦,也猜不到你们的神机妙算。” “不如请严将军先听听军情简要,然后再作计较。如何?” 官小意点点头。 他一路上惦记着阿雪,开始觉得她晚上的话玄机重重,行为很有古怪,也说不上哪里不妥。 再说了。官大堂主向来如此,非常多的人都了解他了: 只要能用别人脑袋想事情时,他是,半分也不肯自己伤神的。 阿雪不在,没什么,宛儿的能耐也罕有对手。 有句话说:一样一样一样地。 严世人更是喜出望外,开始忽悠众将官: “甚好,甚好。就这么办。各位,实话对你们说,我这个弟妹是个巾帼英雄。” “一早就和我打赌,说是用兵打仗,比我高明十倍。” “今天起她要显显本事,指挥三军作战。如果她能领军取胜,以后我这官兄弟,要给她描一辈子画眉。” “大家说说,要不要给宛儿夫人一个机会。” 官小意很想发声明:我没说过啊。 但是,你敢找碴?你自己出来收拾局面? 一帮实干的将领,早看出上座二个二货老爷是花架子,这面具小姑娘说的才是回事。 上头既然指定:由严参将官小意为正副统帅......自然是找明白人办事,好过跟踪糊涂虫打交道。 大家当然赞同。 宛儿也不怯场,静听各人汇报。 一天来的战况,果不其然被阿雪料到: 海岛四面悬崖峭壁,仅正面一处不大的滩头地。 海盗们占住地形,据险而守。 官兵打打停停,不到一天伤亡数百人,死伤极为惨重。 想困敌不打,又担心上头怪罪自己作战不力。 真要以死战到底,只怕把眼前数千军队拼个精光,也最多是个惨胜。 宛儿开始下达命令: “海防分班值守。流动警戒哨船加倍,严防敌军援军接应。” “其它部队养精蓄锐,用心备战。” “找当地渔民了解岛上情况,特别是水源。明天一早请他们来军中详谈。” “派人发消息告知岛上敌酋小天,他想见的老对手到了,同意见他。” 宛儿的安排,得当可行。 关键是她拿了主意,也就担了责任。 各将领深为钦佩,当下各自领命而去。 前线全军上下,一片欢呼声。 第六十三章:宛儿,她的身世与难题 军中条件简陋。官小意是高层待遇,也只分得一个小帐篷,里面只有一张不大的小床。 经过白天一系列意外,官小意一日之内成长许多,开始用起心来;自己对宛儿只有亲情,实在不能再让她误会下去才好。 只不过她孤单一人,目前不是坚持说明白的时机,一切等找到她的哥哥们再商议也不迟。 引起误会的事,可真不能再做了。 当下坚持让宛儿睡床,自己搬过椅子守在床前半坐半躺,身上盖个战袍,当起守卫来。 天明之后,各方面讯息收集完毕。 众将领再听宛儿安排,看看这小姑娘计将安出。 宛儿说:“岛上水源紧张。即使敌军有预备,也难以支持多久时日。” “从今天起,全军只困敌而不攻。不出三五天,敌军必然支持不住。” “擅自强攻者,军法处置。” 众将领信服不已:这小姑娘长大能当女将军。 正说话间,有前哨来报告:“倭寇传来音讯,贼首小天希望能与官公子见面一叙。” 宛儿说:“这是大事。相公你决定罢。” 官小意说:“我来是为了劝降。这小天肯见我,是个好机会。可以一试。” 严世人说:“既然如此,让他过来见我们罢。” 官小意说:“我们去海边看一看吧。” 宛儿跟着,来到海边。 那贼寇盘踞的海岛离海岸不过二三里远,大晴天下,双方形势都能看的清楚。 在海上各有一只小船,交涉小天与官小意见面之事。 宛儿对着海上望了许久。 轻轻对官小意说:“好哥哥,你陪我到处走走吧。这里风景很好,我想四下看看。” 众人自然识趣,都说极好; 宛儿拉着官小意,走到一处崖壁之下,这里已经没人能看到他们了。 风景是很不错。宛儿并无心欣赏,脸上很有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官小意尽管粗心大意,也发现她从昨天起,一直都有点奇怪。 忧心忡忡地,不再是粘人的小精灵。 他拉起宛儿的小手问她:“宛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宛儿慢慢地跪下说:“好哥哥,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官小意吓一跳,急忙问她:“好宛儿。你有什么事,干嘛要这样子?起来再说好不好?” 宛儿不肯起身:“这件事令我非常为难。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本来不应该给你添麻烦的。但我如不去做这件事,一辈子心也不能安定。” 说话间,眼眶红红的泫然欲哭,回首望向海岛。 小妹妹着急了,官小意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干脆坐倒在地,双手一张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有天大的事,你只管说好了。有我呢。” 宛儿要挣扎下去再跪,哪里挣脱得了? 叹息一声说:“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憨憨傻傻地,从来一点不机灵。也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概。” 官小意笑道:“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可不是不想有出息。你是不是觉得和那些天下英雄相比,我太不成话?” 宛儿默然半天,叹息着说: “我很不喜欢你这样,可是心里有时却觉得你也很特别。” “你知道吗?当时我答应跟随你,只是这天下虽大人物无数,我却没地方去,没有人可依靠,听天由命好了。” “现在我知道有人疼我、珍惜我,胜过对他自己。这个人就是你。” 官小意说:“你别这么说。你对我也极好呀,我也没做什么。我总是觉得你说这些话,你这个好妹妹是不是早晚也要离开我了。” 宛儿说:“不是的,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仆。但我是阿刹,对吗?” 官小意点头:“我知道。” 他开始明白:宛儿忽然提及她的身世,必定有关键原因。 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宛儿说:“我还没告诉你我的来历,今天我向你坦白。” “我的家庭非常高贵。父亲兄长拥有极大权力,各处大名都要遵从号令。” “后来发生叛乱,敌人偷袭。父亲母亲与兄弟姐妹,都在这场事变中,死在我面前。” “叛乱者中有我母亲家族的人,他们答应了母亲的请求,同意将隐姓埋名的我送到中国来,一切任凭命运安排。” “那一年我十二岁。” “来的途中遇到飓风,整个船队都遇难,我却安然无恙。侍卫长宫藤君说因为我是日照大神的圣女,有神灵护佑。” “来到杭州。宫藤夫人为了生存,托身在大姐姐那里做佣人,就这样我认识了大姐姐。这几年我们隐居在静心别院,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卫队长宫藤夫妇在海难中受伤,先后也离开了我。宫藤夫人将我托付给大姐姐。” “昨天切腹的宫藤是卫队长的兄弟,他们一家人都为天一宫英勇献身了。”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伏魔斩的事吗?” “你说这倭刀,不是谁都有资格使用的。伏魔斩很怪异,它会发出血红光环。” “伏魔斩本来是我家的,它的主人是天一宫守护神,是战神的象征。只有战无不胜的武士,才有资格拥有它。” “拥有伏魔斩之人,可以号令关西地区的武士军队,大名国主都要听命于它。” “难怪你一见伏魔斩,就不肯交给他人。那天为了这刀真是太危险了。” 官小意想起都后怕不已。 “多谢你那天为了我拼命。从那一刻起,我心里才真正认定,你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宛儿看着官小意,就像在看她心目中的绝世英雄。 “这样说来,小天是不是也和你有重要关系?宫藤自杀后。你一直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担心小天呢?” 官小意忽然想到。 “如果没错的话,小天不是小天。他应该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之一。” “他很小时候就去了征夷大将军府练习本领,这次一定是找我来的。” 宛儿远眺海岛,又恢复平静如常。 她依偎在官小意怀中。 “我不想哥哥死了。但是,他和你却是敌人。” “这一路过来。我看见许多因为海盗浪人的残暴,而遭遇不幸的人们。” “我心里非常痛苦,虽然他们不是我的族人,但却是你要守护的族人。” “那么多人无辜罹难,其中也许有哥哥的参与,我不知道该怎样替哥哥赎罪。” “昨天我布置军令,是为了我的夫君。我希望我的夫君能拯救人们,不再遭受苦难。” “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但是我针对的敌人,却是我的族人、我的哥哥。”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这样做。” “但我明白知道,是我亲手策划下令,要断绝他们的生机,杀死消灭他们。” 她没有哭,悲伤却无比强烈。 官小意握住宛儿的手,他不能完全体会宛儿的伤痛;但也理解这二难的处境,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承受。 猛然想起在雷峰塔下宛儿的问题:白娘子与法海到底谁是坏人? 这个假设,原来是真实又残酷的现实存在。 那么宛儿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阿雪昨天为什么会交待自己:谁是对的谁又错了,谁又能说得明白。如果对方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就为宛儿想一想吧。 这后一句话,是阿雪单独对自己说的,是不是阿雪已猜测到什么了? “我们去海岛,一起劝小天投降好不好?只要他答应再不来侵犯我们,我一定求阿雪放他们回去。” “如果真的是哥哥,天一宫的人是讲原则的,我们不一定能劝服他的。” “事在人为。总是要试一试,或许会有办法。我们去了再说。” “不,不能去。你不了解的,他们不一定会放你回来。要见面,也是应该他们来拜见你。” “从来没有得胜一方去求见失利一方之事。” “嘿嘿,如果真能让他们不再顽抗,可是能救不少人命的事;我又不是官将,并不存在辱没尊严面子。” 官小意抱着宛儿,大踏步走回。 宛儿担忧地说:“你这么冲动,万一去了出事可怎么得了。” 官小意呵呵笑说: “我总是要努力做些事的对不对。我们试他一试,说不得我们命大福大,真的就劝降成功也难说。” :。: 第六十四章:倭寇,认怂了就不嚣张 宛儿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这时官小意已经回到众将领近前。 宛儿害羞起来,说:“你放我下来。” 官小意说:“不放。好先生说我疲懒不求上进,嘱咐我用心练功,正好抱着你练练臂力。” 在场的前线将士与各处英雄豪杰,看他们二人如此出格亲昵,都感到与当前大战氛围不符。 恶战未竟功,此举太过轻狂。 严世人是花花世界中人物。 反而笑嘻嘻地称赞:“你们二个好叫人羡慕,如此美景,最宜风流人物,看的人也是醉了。” 官小意问道:“敌军那边,小天可有消息。” “那贼酋只肯在海上相见。还说我们不守信用,商定海盗退兵,官军任其自由来去,却暗算他们。” 有将士推出一个浪人打扮的倭寇,报告说:“这是贼寇前来交涉的信使。” 那浪人好生无礼。 抱着双臂,一副无赖不要命德行,斜着眼直楞楞地盯着伏魔斩。 官小意说:“这真是奇闻。他们烧杀抢掠作恶多端,对这样的人还跟他讲仁义,不如养一只狼了。” 这话很有见地,将士们齐声喝彩。 对这位举止轻狂的客座主帅,多了一份好感,生出敬佩之意。 官小意对那浪人说: “回去告诉你们首领。有胆子作恶,却没有胆子来见我,分明是欺软怕硬的怂人。你们都好好等着,我马上就去会会他。” 众人没料到官小意脱口而出,要上海岛去见小天。想要劝阻,他话已经说出,却是不好再劝。 那浪人更是吃惊,表情轻蔑地问: “你真的要去?不是说大话罢。不怕去容易,回来就难了。” 官小意也不生气,淡定地说: “既然你家主子急着想见我,我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至于说到怕不怕死,可就要看什么事情了。我军千百将士,为了保家卫国都不畏惧艰险,我既然来到前线,又怎么会怕死。我不过想给你们一个投降认输,活命回家的机会,还想拼命,大可以不要命来试试。” 那浪人一脸无赖相,又口出狂言说道:“双方交战,胜负未定。我们首领说了,你们不过阴谋诡计暗算,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决战,你们哪里能赢的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此刻正在你死我活,拼命关头;可不是你大白天,抱着花姑娘寻快活的轻松自在。” 宛儿本来面向怀里。听得那浪人如此无礼,忽然出声冷冷说了一段话。 她说的是东瀛话,大家也听不懂她说什么。 那浪人开始愕然吃惊。随即垂首,答了一句,似乎在自报家门。 宛儿又说了一二句。 那浪人扑通跪拜,直如家奴见主人。 三叩拜之后,卑恭地退下,驾起小艇,飞快地回岛上复命。 大家瞧着惊奇,但近来关于官小意的奇闻多了去,也没人敢问明白他,为什么小姑娘如此神奇。 严世人这才说:“好兄弟。你的神通,当哥哥的自然知道一二。” “但这上岛去,可就不是个好决定。不如你去是去,咱们在那岛边上约那贼头见一见面就是。” “这样已经很给他面子,你可是宝贝无比,犯不着中贼人的激将法。” 他这是真担心官小意。 关键是这位官二货有闪失,很可能有人找他焉是人偿命也难说。 官小意说:“不必担心。贼人有心想活命,不会轻举妄动。” “我肯定安然无事回来。挫伤贼人锐气,今后他们轻易就不敢来,祸害平民百姓了。” 明王向来把官小意当怪物,此刻也有了相敬之心。 他英气勃发慨然说:“我愿意和官堂主一道上岛,保护他安全。” 罗龙说:“我也去,我水性还过的去,多少能起作用。” 当下又有几个江湖人物自动报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远处过来一个雄奇人物。 来人目光如刀、鹰视虎行。 有一种人他并不是故意为之,那如魔如枭气势是逼人而来。 来人上下一瞧官小意, 沉声说:“你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姓官的小子了罢。” “我说月儿向来高冷无比的,宁可孤芳自赏,不曾假人颜色。如何一见你却失去魂魄?原来果然与众不同。” “你很有勇气,我同你走一遭。” 降龙金刚一见来人,当即拜倒在地,口称:“门主万安。” 那人一摆手说:“降龙。你已经是随丫头加入月儿堂了。不再是金陵门首座护法,我可不再是你门主。不要让江湖上人误会,起来罢。” 此人竟然将江南明月堂称为月儿堂,偏偏明王听了还不敢发作。 这雄奇人物,原来是金陵门门主:千手神通金千山。 严世人是见过世面的,大喜道: “原来是名闻天下的千手神通金门主。失敬,失敬。晚辈严世人有礼了。” 一拉官小意说:“官兄弟。这位可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更是你那闺密姐姐的养父。” 官小意“呀”了一声。可惜手中抱着宛儿,却是行不得大礼了。 当下深深鞠躬,诚恳地说: “对不住了,金伯伯。我答应了宛儿要抱着她上岛去的,可不能放下她给您行礼了,回头我给您补上。” 宛儿躲在他怀中说:“呆子相公,你就不能先放我下来。少抱一小会,我也不会不见了不是。” 千手神通哂笑一声:“小子狷狂的可以。如此重色轻人,倒也难得一见。目前先由的你无礼,我不和你计较。” 罗龙本来很为官小意担心,生怕他惹事。这时跟着大笑,放心下来。 海上驶来一艘艨艟巨舰,巨舰上二边各排列开十数门火炮; 数百名盔甲鲜明的水师,雄纠纠地立在甲板上。 桅杆上高悬巨大“帅”字旗,却是有意没升起将军名号旗。 严世人也无心计较金千山忽视自己的难堪。 拍手叫好说:“总督大人派来的支援到了。有这大舰助阵,贼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官兄弟,我们就乘了它去会贼酋小天。” 原来杭州有人早算准,官小意必然与小天会面,怕有闪失,调来巨舰威慑贼倭。 第六十五章:灭鬼,恶鬼最怕恶报 艨艟巨舰接近海岛。 巨舰高达数丈,炮口几乎与贼寇据守的关隘口持平,黑洞洞的一排大炮对着敌军;这阵势确实威武,威摄力也非常强大。 宛儿手握伏魔斩,面向海岛看去; 海岛上有数名倭寇人物,早已经在关隘处眺望。 那几人看到伏魔斩,立刻开了寨前栅栏,下到海滩等候。 他们这时倒心中有数了,不担心给官军一顿炮火轰炸,送他们进鬼门关。 这边由一艘战船,过了官小意与宛儿,金千山、明王、罗龙三人随行,再由战船搭的跳板下到海岛码头。 宛儿看着倭寇当中的年轻武士,并不作声;那武士也目不转睛看着宛儿,眼神既有惊喜,也有疑惑不解,分明是认出了宛儿。 官小意看那年轻武士,记忆中依稀是见过这个人,猜测他就是小天。 小天盯住官小意看了许久,其实宛儿在官小意怀抱之中,也就是一直关注宛儿的神态反应会是如何。 小天等不到宛儿这边发声,只有自己先开口嘟咙了一句,语气很有些不高兴,说的却是东瀛话。 宛儿很奇怪的,明明只有她听的懂,却好似没听见; 只有微微向小天点点头,算是回应。 小天及一干倭寇脸上现出怒气,良久才按捺下去。 小天再开口已经是中国话:“有亲朋好友来访,不胜欢迎。请到岛上说话。” 宛儿这才说:“我们不是朋友。你们是侵犯别人国家的坏人强盗,没有资格成为我相公的好朋友,请注意措辞。” 小天表情狼狈说:“此刻形势他占上风,随你怎么说好了。” “请问,官大人是要在这里站着说,还是敢到我的住处瞧瞧。” 宛儿便不理睬,任由官小意自己回答。 官小意说:“你很有趣。丢了刀,接着把刀鞘也一并送到,你很不服气是对的,但因此让一个忠诚的兄弟枉送性命,不是英雄该干的事。下次再有这样情况,不如你亲自来。” 小天双眼喷火,勃然大怒说: “宫藤君是我家门中人,他奉命行事,机变不足言行不当,受辱于敌人,有负于主人信托,自知过失严重,以死明志保全尊严。” “他知耻有担当,舍生取义忠烈长昭,不失我天一宫勇士风范,我等深以宫藤壮举为荣。你如何敢轻侮死节之士?说宫藤枉死!” 官小意说:“今天我来赴会。我的家门兄弟朋友,他们不肯我一人冒险前来,定要陪着我同进共行。” “我说话经常颠三倒四,大家为我分忧解难。告诉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说死节乃小义,明道为圣贤。” “不以我无能为耻辱,反因我成长而高兴。你出口成章,学问一定比我要高,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小天一众哑然无语,暗暗折服。 千手神通呵呵笑说:“小子很有胸襟,真有你的。” 宛儿更是喜不自禁。 抬起头来轻声夸赞说:“好哥哥你说的再对也没有了。” 这语言用词,可是官小意常用。 贼寇们无话可说,闷声不响当先领路,想着等官小意几个进了关隘,自然要你们好看。 众人进入关隘,满目皆是几百名状欲吃人,穷凶极恶的倭寇海盗。 更有数百位饱受蹂躏摧残、衣不蔽体、痛苦无助的沿海平民百姓。 其中大多数为年轻妇女。 贼寇为了给自己壮胆立威,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正行兽行! 边上几个恶鬼嘴脸狰狞,围着助恶。 这帮恶贼在走投无路时,更加猖狂凶残毫无人性。 一帮贼酋冷笑着:看你们几个人还不心惊胆寒,进到关隘了,条件谈不拢,当然来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敢来谈判,真是一帮傻子哪。 众位英雄见了无不牙根紧咬,恨不能马上出手击杀这些恶魔人渣。 宛儿垂下眼睑,不愿再看。 官小意轻声说:“宛儿,你下来好吗?” 宛儿微微点头,指指小天身侧一个倭寇头目;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伏魔斩。” 小天从宛儿上岛起,就一直不离官小意左右,好象是监视,其实是关心宛儿; 宛儿说的话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脸色微变,看看宛儿,假装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要等着看官小意应对。 金千山、明王、罗龙三人看了官小意一眼,均知道他想做什么事; 相互一点头,四人同时发动! 官小意伏魔斩出鞘,划出一道闪电! 他满腔愤怒地出招,锐利更胜从前; 这一刀发出,居然是阿玉的刀法,那是极为凌厉之至; 刀光漫天而出,威力奇大; 一招数击,连续削落当面匪酋的兵器! 瞬间伏魔斩刀尖抵住那个,被宛儿指令要拿下的贼酋咽喉。 我们说的费事,其实只有一刹那间。 官小意都没想到自己愤怒之下,出手如此凌厉! 伏魔斩的魔性能感知到主人的愤怒,威力更胜平常时。 小天本来有所动作,但宛儿就在面前,她的眼睛平静又隐含不满; 小天终于放开拔刀的手。 这时候才听到官小意斥骂那贼酋: “你们实在禽兽不如,还不下令住手!信不信我立时杀了你。” 刀尖一送,那贼酋咽喉上已流血。 金千山等三人,如鹰隼飞掠,猛虎下山! 眨眼间已扑向各自选定目标,刀剑光闪,掌劈拳打! 恶魔们的惨呼厉叫声,震惊海岛上空;地上已经躺倒七八具断气人渣。 真是大快人心。 三人一击必杀,倏忽返回,把几个贼酋围在当中! 贼酋们根本没想到,官小意他们不但有决死之英勇,更有不敌的神通手段, 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生死已尽操于他人之手了。 他们也是怕死的,当时都不敢乱动了。 别说是几个贼酋,在场的几百个凶恶海盗,人人都是心胆尽裂! 好半天才回过神,海岛上当时一片寂静,无人敢喘大气。 这帮禽兽素日凶恶,当遇到比鬼神还可怕的对手时,原来他们也是懦弱的胆小鬼。 金千山只说:“杀,还是不杀?” 官小意问那海盗头目:“你叫什么名字?” 海盗惊恐答复:“小人名叫陈西。” 官小意说:“下令把所有人都放了。即刻送他们上官船。” 陈西看着小天。 小天在宛儿的目视下,惭愧转头对其它倭寇说了几句,那几个人盯着伏魔斩,终于勉强低头答应。 小天便高声说:“所有人听令。陈首领同意把人质都放了,谁不服从,刚才的人就是榜样。” 他再指着伏魔斩,也就是指着官小意,说了一通鬼话。 在场的几十个浪人,都放下拔刀的手,乖乖聚在一起,向官小意行礼。 一排排盘膝坐倒。 小天向宛儿说了几句,宛儿还是答应了。 宛儿走到官小意身边问:“相公,他说要和你单独谈谈,你愿意吗?” 官小意收刀说:“我听你的。” 金千山安排罗龙:“你领着百姓,照顾大家安全上船,让官兵小心别让贼人混走。” “明堂主,我们保护官小意他们二人。” 小天态度又一次不同,很真诚地陪同官小意与宛儿,走进岛上唯一的房屋里。 金千山与明王守在门外,弹压着陈西等所有贼酋。 小天对宛儿又说一通东瀛话,他非常激动,脸上喜怒交替出现,似乎在说非常严重的事情。 宛儿听过,开口却是汉语。 她说:“小意君已经是我的夫君。母亲让我来到中国,命运安排我成了他的妻子。无论我的血统有多高贵,只有我配不配得上他。” “我们拜过天地,我一生都不会变心的。除非夫君抛弃我,再没有别的可以让我离开他。” 小天也用汉语说,却是指责宛儿:“阿刹,你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我已经知道他有不止一个女人。那些汉族女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正室,而你却可能成为妾侍。” “你不应该只为自己的情感,你应该为天一宫的名声保全名节。” “你说这样无礼的话,我真不该随夫君来见你。” 宛儿难过地说。 “哼,我宁可战死,也不要你用色相为条件来救我。你如一定要下嫁给他,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如果他敢让我活着离开。扶桑一刀流会追杀到底,必然要消灭他。” 这是官小意有生以来听到最恶毒的话。 他震惊地看作这个叫小天的倭寇:一个哥哥怎么能这样伤害,苦心孤诣来救他的亲妹妹? 法海和白娘子,究竟怎么做才能是好人? 宛儿终于流泪。 再大的凶险磨难,都不曾击倒她强大内心; 至亲哥哥的疯狂指责,才是这世间最冰冷无情的利刃。 坚贞美好的家人真情,敌不过残忍恶毒的伤害。 她的眼泪比夜明珠还稀有。才一涌现,已经抬袖抹去。 再也看不见。 “你是我哥哥,我的亲人已经不多。我不会和你计较。” 宛儿平静地说。 “母亲当着所有叛逆者,允许我接受命运安排。那些得意洋洋的胜利者,也没有人对我不敬。” “真正强大的强者,决不会失去清醒和理智。” “我不会在意你说的话。” “相公说的对,圣贤不会蛮横无理地,要求无知的人轻贱生命。正真的武士和家人,应该相互保护,不会因为艰险困难就放弃对方。” “我的相公肯为了我,毫不迟疑地领着我来见你。” “是因为他说:但教心中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而不是因为你是我亲哥哥。” “今天跟随相公一起来的人。让我再次认识到,真正的英雄,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为了正义。他们都具备,虽千万人吾往矣,正道直行的大勇。” “天一宫能不能复兴。在于哥哥们的德行智勇,在于人们还会不会拥戴。” “不会是因为阿刹嫁给了谁,也不会因为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在夫家的身份地位。” “大明朝太祖皇帝,英雄起于草莽,最终天下归心,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雄才大略。请哥哥三思。” 宛儿捉住官小意的大手,幸福地说:“相公宠爱我,我甘愿做他的奴婢。” “我们刚刚所见,只有一群毫无人性的疯狂恶魔,你如再与这样的魔鬼为伴,家乡人们怎么会尽忠效命呢。” “那些事不是我安排。是辛六郎与陈西的主意。” 小天有了惭愧,开始辩解。 “我来海盗群中,是为了找到失散的旧部。按大哥要求,带领天一宫勇士回国报仇雪恨。” “大明的海患之乱,是他们朝廷官府有黑暗腐败,世族豪雄贪婪凶残,里外勾结的结果。不是我阻拦,那些被掳的平民还会更吃苦头。” “如果天一宫能重振,我们复国后一定会严惩这些浪人组织,一定可以有益于大明平乱,并且会与大明建立良好邦国关系。” “我说这些事,可不是向你们官府认输。请小意君不要误会。” 官小意说:“我也不代表官府。你如果愿意,可以劝你的同族放弃抵抗,接受官府的处置。” “他们是否罪有应得,你我说了都不算。” “至于你本人。是否也杀害过我们的人,应不应当伏罪认罪,一切自然有官府公正判断。” “如果你真是宛儿的亲哥哥,她很关心家人安危,你最好别在走邪路了,别让她再担心,别让她再失去亲人了。” 官小意从来没有大道理说。 :。: 第六十六章:报捷,小胜不足称功 倭寇小天哑然望着官小意,半天没出声。宛儿走到小天身边,轻声细语同他讲道理,小天看向官小意,有很多不服气在里面。 “我只能说如果你投降,能避免一场恶战屠杀,很多人就会活下去。” 官小意也同样不愿意再与小天理论什么了,他转对宛儿说: “宛儿。你说过你的哥哥,是你们家乡的大英雄。我也希望他真能回去当好他的大英雄。” “就像我一路来所见的,我们的大英雄一样。他们行事高深莫测,我是从来不懂。” “譬如严飞鹄,万少东,又譬如征南将军与南宫二公子,还有无天、金陵门主。” “这些人都非常厉害了不起。越是大人物,越是要面子。死也不肯低头。” “不过我最敬佩的人是俞大侠。他和我一起坐牢,毫不在意,反而有心情,教我为人处事。” “呵呵,他还逼着我给他当徒弟,我到现在也没想过要不要答应,你说我是答不答应他呢。你最聪明,一定能教我怎么办。” 他又开始跑偏方向了,宛儿开心起来,眼珠一转说: “你这个先生,那个师父数也数不清。我可不能给你参考,不然管你的人多了,可排不上我呢。我才不干。” “哈,我知道了。你是怕先生师父太多,你见了都要给人行礼。说不得要叩头下拜,必然很辛苦了;为了不让你累着,我也是不能答应他。” “哈哈,这个理由极好。下回遇到俞大侠,我就这么回他,他一定气得饭也吃不下。” “可有一样,眼下不只你管我吗?可不许学别人,突然就丢下我不管。” “我到时给人骗了卖了,你可要后悔莫及。” 官小意在这时候居然能想到这些无厘头问题,小天实在是想不通他是不是故意轻视自己? “你今天话真多,还是想想眼前事怎么办吧。不能透露我哥哥的身份,我不想浩之有危险。” 宛儿担忧地说。 “我什么都不懂,你说怎么办就是。”官小意说。 “你让金陵门主来主持。他是大英雄,自然得当不过。” 宛儿微微一笑说。 这主意再好不过。 “你累不累?”官小意问。 宛儿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坏主意,也不答他话,依偎过来。 官小意张开双臂,就把宛儿如前抱在怀中。 这下就算大功告成。 小天瞧着,又气又无奈,只有跟在后面。 官小意出来,对金千山说: “金伯伯,您看事情怎么办才好。我可是一点主意没有的。” 千手神通奇道: “混帐小子,上岛是你要来。搞成这一摊,你反而不管事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事。” “我回头寻了月丫头来,倒要问问她是不是眼瞎,看中你这么个无赖。” 当下伸手提起陈西,陈西见他出手,极力闪避,哪里闪的开? 挣扎几下,“啊唷”怪叫一声,立马老实。 官小意心头暗说:上岸后离这金门主远远地,给他拿住可不是好玩。 千手神通当众问陈西: “官大人问你话。你们是打算负隅顽抗,还是要投降活命?你自己想好了再回答。” 这老怪物,做事手段可是极为老辣,说话半点毛病没有。 陈西给人家提的脚尖点地,你说他会怎么回答? “我早就想投降了,只怕大人不肯接受。各位兄弟们。大家说是要投降活命,还是自寻死路,顽抗到底?” 他大声问全体海盗。 海盗们早被吓破胆,只盼晚死一会是一会。 此刻听到头领说投降,行动证明一切,纷纷扔下手里刀枪。 手快眼快的,已经去挂白旗。 不多时。 海岛上升起来十多面白旗,大大小小都有,只怕官军看不到。 官小意便再问:“哪一位是辛六郎?” 陈西手一指,辛六郎硬充有硬气,提着倭刀就站出来。 官小意也不跟他废话。 单手拔刀,伏魔斩出鞘,一刀轻飘飘削出。 刀光如练,“叮当”一声响,辛六郎手中百炼倭刀已断为二截。 千手神通赞了一声:“好刀法,小子不赖。” 丢了陈西,藐视对方说:“倭贼,你们降不降呢。” 辛六郎望着伏魔斩,叽哩咕噜说了一句。 宛儿俯在官小意耳边说: “这个坏人说,伏魔斩在谁手中,就听谁的号令。” 金千山骂道: “啊呸,这贼倭寇投降还有这许多借口,痛快点交出武器,暂且饶你们不死。” 陈西就做了临时翻译,一帮倭寇也就束手就擒。 严世人在巨舰上等候。 先是见自己人刚上岛没多久,涌出数百名被解救的百姓,刚刚安顿下来。 又看见白旗四下摇动,出来一大帮海盗; 后面跟了一群丧家之犬的倭寇。 五个人上岛,上千人下岛。 这是难得的俘虏多多,大获全胜的一次胜仗了。 这天下掉下的馅饼,怎么就砸中严某人脑袋? 前几天挨的鞭子,送出去的银子,回报可太丰厚。 此情此景。 海上的水师,岸上的官兵与各处义勇军,无不欢声雷动。 胜利了。 尽管这只是一场在贼寇凶残暴虐,四处劫掠,祸害无数百姓之后的,官兵取得的微不足道的小胜利,无数辉煌胜利之中的一个小胜仗。 东南平倭之战。 必须全局考量,也更需要英勇善战。 俞大侠是对的,对付财狼,决不能假道义,必须狠狠打击。 海盗也好,倭寇也罢。 他们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的机会已经很快过去。 不用多久。 戚将军,卢将军,谭大人、俞大人以及其它各支大明精兵。 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援部队、民间各类义勇军。 会让恶魔们开始做恶梦, 有来无回,血债血偿。 只不过眼前。 按照平定东南倭乱的方针大略,有很多事情,还要一步步精心去走下去。 如同一盘棋局。 落子布局、起势破局、劫争绞杀、围歼大龙、闭气攻杀! 直到取得最终胜利。 有取有舍,先舍后得。放长线钓大鱼。 方法不一定是最得当的,但这些方法是实效可见亦可观。 正在宛儿担忧小天的生死前程,又不知道如何向官小意请求,为哥哥开脱时;有人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这些恶魔小鬼。 官小意的准师父与那位天下第一来了。 当然是天下第一才子,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徐先生。 凌霄者,未必都能上凌烟阁。 尽管徐先生一生也没有荣华富贵过, 在那时那场,为祸东南百姓极为惨烈,时间跨度非常漫长的,平倭战役中; 为国为民所作出的贡献,是巨大的,不容抹杀的。 请大家记住: 本故事中有关徐先生的某些描述,并不与史实相符。 我们非常敬佩这位真实的布衣英雄。 阿雪所言之神奇,不过事后诸葛的,后世马后炮,当不得真。 俞大人请到众人到场,对所有参战将士赞赏有加。俞大人没有半个字,认为自己有功劳。 关于俞大人素来的推功揽责,史书上有明确记载。 但是俞大侠念念不忘,想收徒弟这事。史书上认为事情太小,没有记载。 我们在这里就说说这事。 话说俞大人在中军帐安坐既毕,扫了几眼也没看到准徒弟。 知道官小意是怕自己强逼人当徒弟,当下也不避嫌, 大喝一声:“官小意。你躲藏是没有用的。赶快进来见我。” 官小意没有办法,只好不情不愿放下宛儿。进去请了安,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 俞大人与严世人等将领及徐先生商议大事: 对经遭难百姓指认,作恶多端的那些贼倭,那是非杀不可,决不能放过。 当然这也是要公开审判,由地方官府来执行。 对胁从者,作恶轻微者,甄别处理。 最关键是其中有些人物。 比如说: 陈西。此人是大海盗陈东的族上兄弟,那是很有作用的; 辛六郎,倭寇贼酋辛五郎的亲信,也是很有用处的; 这二个人暂时不能杀,杀了也就是解一时气忿。 并不能有利于大局。 反之进行策反,令其为剿匪除倭而效力。 对于分化瓦解,海盗倭寇集团,将会非常有用。 然后,俞大人总是要象征性询问一下,立下首功的准徒弟:你有没有想法? 看看俞大人为了收徒弟,可是给足官小意面子。 咱们真这么认知就错的离谱了。 俞大人来处理这些事,不过是上头差遣,并不是他本人意思。 总兵只管打仗,不管全局。 所以对官小意如此客气给面子。 还是天下第一才子的点子,为的是在京城有人能挡箭开路。 否则前任们的结局,总是让人心有余悸。 官小意能有几个主意?认识他的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好先生不在身边,没有关系,官小意身边还有一个好夫人在。 事情问计问到夫人,夫人自然要关照娘家人的。 谁家还没有个亲人朋友? 所以说,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小天与他的一干手下。 当年给人杀的,仓皇逃避到中国的,天一宫武士们;除去十恶不赦之人,剩下有哪么七八九位。 由俞大侠特许。 当场开释,给予赠送船只,遣返回国去。 不但放人送船,还外带摆了一桌。 由严参将代表官方,官小意代表民间;确认了小天洗心革面的悔过诚意。 发还武器之外,附送路费伙食费。 至于说小天回去。 能不能够领导着天一宫,搞他的复兴大业,目前与我们无关。 官小意知道宛儿总是要送送哥哥的。 三人走到无人打扰处,千里送行,终有一别。 小天绝没想到大明官府,真的给自己妹妹天大面子。 说放人就放过他。 心中开始懊悔,不应该对宛儿说那些过份话。没有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自己必然十死无一生。 小天只说了一句话:“你很好。你们好好的相敬如宾。祝福你们。” 其实是三句话。这一次再没有傲慢无礼。 小天眼睛直勾勾望着伏魔斩。 他自然极想重新收回...... 官小意只当不知道,宛儿早有交待:遇上不会处理的,但凡小夫人没表示,决不能轻易自行其事。 这一回,官小意是真记得牢牢。 小天眼见没什么指望,也就只有失望地上船出海,扬帆而去。 第六十七章:功成人杳,重去西湖 俞大人忙完公事。终于再次想起准徒弟官小意,对他说了一件很小的事。 官小意听过,顿时感到天也塌了,人也傻了。 “你的好先生走了,回京城去了。” “好先生留下一句话:你如果想见到她,可以去京城,只要做一件事就好。” 官小意很笃定地说:“我知道。头上扎布条,自然能找到她。” 俞大人正色相告:“胡说。好先生说除非你去考状元,无论文武,只要你考上就成。” “你如要去,俞某保证奉送你一个举人资格。” 老俞又一次老调重弹。 不过他知道官小意向来是学过功夫、不学无术,跟他文皱皱没用,干脆说大白话。 “如果你没有想法。哪么你在京城赖上一辈子,也是再见不到。” 难怪临出门前。好先生古怪地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至少。你没去考状元前,是再也难见。 为什么? 你又不是我家小姐。你是好先生好不好? 官小意真是这么想的。 但他是绝对不会往深一层想的。或许有一天会想。 今天,他只想阿雪。 “你不用难过。人生有些事,哪能事事皆如人意。你最近的运气已经好到极致。正所谓否极泰来,月有圆缺。” “你的先生留下一个偈言,你自己有时间领悟罢。” “自然中来,自然中去,自然有碍,自然无碍。” “小官。老俞书读的少,对兵法武略多少还有了解。这偈语什么的我可不会。你有时间自己去雷峰塔下,寻那老和尚去,可能他能解得。” 俞大人什么时候走的,官小意根本不关心。 宛儿进来,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相公。 神仙一样的姐姐早晚会离去。这个感觉宛儿早就有了,只是不敢告诉相公。 官小意这一路来,从天而降太多出色人物: 阿玉、阿雪,月姬、夫人,当然还有宛儿,梦里家乡还有人儿。 每个人都留下无数精彩,却纷纷远去他乡,此刻陪伴着他的,只有宛儿。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终将离他而去?宛儿心中忽然有了隐隐忧伤。 小天不是小天,但小天说的话。 已经在她心中越来越重,越来越响:你是天一宫的人。 无论你说来到中国,是命运的安排;你身负家族重振的责任,你已经得到最好的宠爱,你还想求什么? 天一宫是你的宿命。 早晚有人会让你回归宿命的安排。 那个将提示她宿命的人,其实她已经见到,只是还没有摊牌。 快了,只要回到杭州。 杭州,可以再也不回去吗?宛儿很想对她的相公说。 这个话要怎么才能说出口? 二个本该无忧无虑的人儿,坐在夕阳西下的军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俞大侠年纪在那里放着。心中是没有什么儿女情长的。 他也不管你年轻人有多少愀然心事。 找上官小意,领着他去,看望数百名饱受苦难的百姓乡亲们。 他一心要让身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伙子体会到: 有国才有家! 希望他,树立起用心为民,尽忠家国的信念。 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他的徒弟! 经过整顿之后的官兵们,收起兵痞流兵的恶习; 由各级将领亲自带领着,分批次,照看各地百姓回家乡的事宜。 官兵们拿出自己的衣袍,为百姓添衣蔽体,让出帐篷给百姓住宿; 一二千军队分别护送着十余队百姓,真正做到军民一家亲。 这样的军队才是自己人,不是杭州城外、横塘山边的路匪恶霸。 军纪——是军队的魂。 找回了军纪,才是真正的军队。 “明天,这些百姓都能安全回家去了,官军,这样子才是老百姓的守卫者。” 俞大猷说。他的神态是平和而宽慰。 这样的队伍,是他一直希望建立的。 一人之神通,救不得天下万民,必须有一群人,一个志同道合的团体。 历史,它从来如此。 夕阳下。 百姓们看到深入贼巢,神勇解救大家脱离苦海的几个人; 很多人自发上前来,扶老携幼地向俞大人, 特别是金千山、明王、罗龙三人行礼感恩。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我们会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大恩大德。” 百姓们没有华丽的词藻,朴实发自真心—— 这几个勇士,百千恶魔中救了被欺凌的平民,这就是真英雄。 “明天,我们一起送大家回家。”俞大人说,官小意点点头。 很多时候很多事,其实不用很多语言。 第二天,各部队伍一路护送百姓。尽管走的不快,每个人的心情愉快。 到近晚边,回到杭州城。 严飞鹄前来迎接,告诉俞总兵: “总督大人亲自安排下庆功宴,宴请有功将士及各路英雄好汉。” 他难得露出笑容说: “特别是关兄弟、宛儿夫人、金陵门主、江枫、明王等江南明月堂人员。” “只要各位愿意,一场功名前程,是少不了的了。” 严世人开心问官小意: “好兄弟。今晚你必然是全场焦点,胡赵二位大人自然是要亲自接待。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有些个人事,办完我就回来。” “我想再求一次签。”官小意心里暗暗地说。 他问宛儿:“我们不去庆功宴了,好不好?” 这样的场合,他是内心逃避的。 宛儿点点头,尽管她非常想,见到夫君受人人赞赏、万众欢呼的场景。 二个人悄悄离开人群大队,去雷峰塔下寻那老和尚。 欢乐的人群中。 有二个人却在有意无意地,留意他们的去向; 一个是神通广大的千手神通。 一个是长袖善舞的万长胜。 官小意与宛儿都是经验缺乏,人生地不熟; 到了西湖边,才醒起来找老和尚,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事。 “西湖那么大,杭州的古寺名刹那么多。老和尚会在哪里呢?” 官小意自言自语。 “也许,只要有缘,一会就能见到呢。” 宛儿说。 二人漫无目标在来到雷峰塔下。 官小意又想起宛儿的问题:白素素与法海,到底是谁不对? “好宛儿,你想到答案了吗?” 宛儿仰起头,看着相公说: “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只有你能帮我解答。” “如果我是白娘子,相公会来救我吗?” 宛儿幽幽问道。又来了。 “当然。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一定要去寻你回家。” 他手上用力紧紧捉住宛儿小手,突然间就有生怕她飞走的害怕。 “你想不想听我家里人的事呢?你从来不问,我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想听。只是怕你伤心难过,所以不敢问。” 此时天色已近晚,游人渐少; 二人坐在塔下台阶闲看风景,听宛儿讲她家人的故事。 “我一直以为事变以后,世间只有我孤零零一人。” “大姐姐去了海外,我很开心有了你。一辈子能守着你,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再无他求。” 宛儿靠在他肩上,真心欢喜不胜。 “世上的事总是很离奇。那一天,从我看到你拿着伏魔斩。” “我就知道我的哥哥们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还有些谁,我更开心了。可是......” 宛儿忽然停住话,呆呆地望着天空。 :。: 第六十八章:风波起,路是自己走的 “怎么了?小天是你哥哥,我们都见到了,他不是回家去了吗?你是不是想他们了?” 小天不是小天,这是宛儿说过的,小天到底是谁? “我当然想他们。我现在知道我还有二个哥哥在,他们都平安无事。” 宛儿说:“小天不是小天,他是我的哥哥浩之。” “我还有一个哥哥也在中原,而且应该就在杭州。” “他是大英雄。是我所有哥哥中最了不起的,他的名字叫长一。” “或许很快,你就会见到他。” 官小意高兴地说:“你的哥哥是大人物,可真了不起。我可有点不敢见呢。” “我其实也不想他找到你。”宛儿说。 “他们一心要复国。早晚要回家乡去,打仗会死伤很多人。” “这几天,我们都看到战争残酷无情,打来打去,人们总是遭难。” 官小意说: “我也不喜欢打仗。昨天俞大侠说,打仗不是我们喜欢不喜欢的事,而是有人伤害我们自己人时;有能力的人应该不应该维护正义,把恶人除恶务尽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和平。” “唉,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多做点什么。” “你喜欢和万少东做朋友吗?”宛儿不着边际地说。 “我喜欢南宫和西门大哥他们。” “万少东太能干。好象没他不知道的事,没他处理不了的麻烦。我也不是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在,心里就发虚。” “假如有一天,你想我了,也许可以找他帮忙。” “你说什么,你不是也想逃走不见啊?哪也不许去,我要天天见到你。” 他捉住宛儿,小心地将她拥在怀里。 紧张地说:“我可不是想胆大妄为。你不许吓我,好好儿地,知道没有。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份紧张,宛儿都看在心上。 她垂下眼睑说: “我是自然哪里也不想去。就愿意陪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知道了吗?” 官小意点点头。 前面过来一个中年和尚。 行止安详庄严,神态从容可亲; 和尚举手施礼,念一声:“阿弥陀佛。” 问道:“施主可是官小意公子。” 宛儿喜道:“好哥哥。神僧寻你来了。” 和尚讶异地望望宛儿说:“这位女施主真了不起,居然知道是我家师叔有请。” 宛儿便问他:“大师。请问怎么称呼?神僧又该怎么称呼?” 和尚说:“小僧明果。师叔名讳:一如。” “小僧该当如何称呼女施主呢?” “我叫宛儿,这位是我相公。” “二位情意深深,却是还没成婚吧。”明果和尚聊天说。 “大师好厉害,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官小意问。 “宛儿小姐智服无天的传奇事迹,可是人尽皆知。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出色人物,大家都称赞不已。官公子好福气。” 明果换了话题。 说话间就到了南净慈寺。 明果在前端庄引路,不再闲谈。 几个人由山门、前院至大雄宝殿、再过数重殿堂重院; 由藏经阁转过经堂、僧舍,复出后山塔林,又出黄墙褐瓦。 走了许久,直到出了寺外,原来是走过整个寺院。 又往前走了二三里路。 来到一处破败小小寺院,山门上三个大字: 雷音寺 宛儿是不多事的, 官小意总算看出名堂不对。 当下直楞楞地问:“明果师父。你这路带的不对吧?” 明果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们如果从外面路上过来,岂不是早到了这里了。这是走了冤枉路。” 官小意很确定地说出疑惑。 明果微微一笑答道:“一如师父吩咐。” “有些事你该见总要见到,需要经历的总也不能少。” “当时觉得远一些不值当,事来了就明白不冤枉。” 原来走路,也是可以有玄机的。 官小意赞叹不已:“我服了你了,老和尚爷爷,难怪你能算到我要来求你。” 前面一座不起眼的庵院。 果然又一次看到那老和尚:一如。 老和尚端坐于蒲团之上,叠手闭目有若佛陀; 宛儿轻拉官小意,官小意便学她一样,用心下拜。 老和尚开口相问:“小施主再次前来,可是有事。” 官小意说:“我要再求一支签。” 老和尚说:“签在那边,请自便。” 官小意捧起一个签筒,无比虔诚地摇动签筒; 宛儿屏息相望,见证一支竹签缓缓摇落在地。 官小意拾起来仔细一瞧,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第十一签。 摇的真准。 官小意连说:“不可能。怎么能是一个样的。” 老和尚说:“不可能即是可能,如是天意,该当如何便是如何。小施主何必执着。” 官小意急急地说:“这支不算数,我,我要再求一支。” 宛儿拉住他说:“好哥哥,你二次签相同,分明无误。再求可就有些不妥,凡事勉强不得的。” 老和尚说:“无妨。小施主心中有执念,须知所求无非本相。” 官小意一跤坐倒,抓着头说:“老师父,我是个笨人。那签文是个什么意思,你老人家给我说说明白好吗?” 老和尚和蔼可亲地说: “签是你自己所求得,路是你自己所走的,人是你自己遇到的。” “你一样样经历过,每一天都不相同,这是成长,也是人生;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 “你的事只有你自己明白,哪个能替你分解呢。” 官小意给他玄机绕绕,几乎快哭了说: “那天那位大师父说我这一支签大凶,果然就出了不少没想到的事。” “我这支凶签,到底是个什么凶法?它有没有得救呢。” 老和尚笑道:“傻孩子。吉即是凶,凶即是吉。世间事祸福相依,什么是凶,什么是吉?” “你说不善,人说极好。不过都是各自执念与立场罢了。” “以你关心所问之事来说:今晚杭州城内外正庆贺大捷,此次数百人劫后得救平安归来,是不是大吉?” “你自己呢,心有戚戚地,是不是错过什么?” “一人之失,众人之得;是吉是凶,你果真不知?” 官小意听的头昏脑胀。 其实老和尚说的极对: 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遇到的,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他总是不死心,又问:“那我将来,能不能再见到我想见的人呢。” 老和尚便跟他绕,答道: “你想见谁,谁想见你,谁又想你见谁。” 他还在那里发傻气,宛儿已经殷殷下拜。 老和尚并未睁眼,立掌回礼说: “女施主慧心灵性,明台自有分定。纵有风波,自有福报。善哉,善哉。” 宛儿欢喜地说:“多谢圣僧老爷爷。” :。: 第六十九章:神奇,原来都是苦心 老和尚忽然睁开眼睛,对官小意说: “你既然来到,也是有缘。静夜无事,不如院中走动运动。” 也不管你听不听,当先走出院中。 明果跟在后面。 官小意也只有出来,刚下到院中; 明果说一声:“得罪了。” 忽然起一个架式,单掌一亮,右手握拳,已经一拳当胸击到; 官小意斜撤一步,以长拳相对,格挡一招; 二人碰个结实,均是晃了一晃。 明果赞了一声:“好功夫,扎实的很。” 明果不疾不徐,换了手又再进招; 这一次官小意还了一手地躺拳的倒挂金钟,一脚踢向明果。 明果伸手一接,又是一个实打实。 官小意明显感觉明果在加力,试探自己的功夫如何; 官小意给明果向外一接一抛, 半空中仰身回击一掌,用了一手开山掌, 倒也阻下了对方的追击。 明果再度出手,双掌虚击, 脚下疾起,连环飞腿,闪击官小意; 官小意连格连退,忽然进手向明果腰间一拳打去; 明果间不容发一个转扭身,压住来拳; 反而借势一掌直袭官小意面门。 二人越打越发力,各尽所能,打的极是好看。 宛儿看的精彩,不禁鼓起掌来。 她当然知道明果并无恶意, 一点也不用担心官小意有没有危险。 明果出招, 每一次都等官小意变招应付之后,再引他全力争胜。 官小意多少次,眼看能胜了对方,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自己想退出不打, 明果往往又攻自己所必救。 当下是全力施展所能,与明果缠斗不休。 渐渐地官小意所有的,杂七杂八功夫都用上了; 还是给明果压着一头,脱身不得。 有几次如果不是灵不灵地用上凌云步、神龙八式的功夫,根本接不住。 但他这几门功夫却是不懂半通,用的不怎么样。 好在明果总是手下留情,这种当口就变招让过;却又卷土重来。 打到后来, 官小意只能是极力施展凌云步和神龙八式的运用变化; 完全以这二门功夫为主,与明果对敌,才能相抗衡。 又斗了一柱香时间。 官小意的招法越来越熟练,出手变化也越来越精妙; 更难得的是,明果久斗之余,消耗甚大; 官小意却显得精神更足,反而比刚开始还矫健。 明果望一望老和尚,等待同意;老和尚微微点头。 明果身形一错,招法一变,双掌一阴一阳,喝一声: “罗汉神拳来了,官公子小心。” 左拳右掌,闪击而来; 这罗汉神拳精妙绝伦,威势无俦! 劲风掠过,连院中树枝也跟着晃荡不停。 官小意以神龙八式相匹敌,这二门功夫都是极上乘的武功。 罗汉神拳使来如罗汉作法伏魔,刚猛无匹; 神龙八式用出如神龙出没,变化多端; 这二门功夫原本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的绝顶功夫。 但二人一个是大有所成,一代名家; 一个是刚刚贯通,并不精通。 斗到分际, 明果一掌仰击官小意右胸,官小意举臂一挡; 明果后手又至,势如奔雷,右拳闪击官小意中路; 明果喊一声:“着。” 这一招事实上官小意已无法破解,必中招无疑。 明果正准备收力撤招,总不能真的打伤官小意吧? 官小意忽地右手沉臂变掌,向明果尚未收回的左掌一拍;借着这一拍之力,飘身向后飞出。 飞出中随手一伸一带,已经扣住明果右拳,向自己方向一拉; 明果原本向前疾进的势道,加上官小意一拉之力,向前冲的更快。 威猛无比的一拳,“砰”地一声结结实实打在大树上。 合抱粗的大树,竟然给明果一拳打的陷入好几寸。 如果不是明果收力,早就断为二截。 这一招交过。 明果“呀”地一声,收手不打。 看着官小意说道:“好精妙的招法,这又是什么功夫。” 老和尚也不说话,看似慢吞吞起身, 一掌遥遥拍向官小意,官小意闪身疾让; 突然那虚虚实实变化的掌影中,一掌实击而来。 官小意变化不及,自然而然, 又用上混元九诀中的变字诀,在看似不可能中又变身而出。 老和尚圈个半圆,又是一掌。 八面掌影当空罩下,已经将官小意所有退路都封在其中; 官小意心中震骇,危急中喊一声“破”; 也不管有理无理,使出混元诀中的“破”字诀,向前一冲; 好像要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将将冲到近前,腾身跃起,已乘机逃出生天。 他喘着粗气,双手乱摇:“老师父我不成的。不打了,不打了。” 老和尚也不再追击,闭目想了一会说: “原来世上真有这门功夫,你这功夫只怕当世也没人教的了你。” “也无怪你越打越有劲,仿佛不会累一般。” 他招招手,让官小意在身边坐下。 明果又出来当场中, 亮开架式,把一路罗汉神拳拳法; 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很潇洒、很舒缓地,从头到尾打过一遍。 演示给官小意了解。 老和尚问他:“看明白了吗?” 官小意想了想,认真地说:“看不明白。这门武功很是神奇,只怕我记不住。” 老和尚说:“你看下多少是多少。以后看各人造化罢。” “这路拳法名叫罗汉神拳,是净慈寺镇寺武功。” “当世修习这门功夫有成的,明果排其二,他原来的师弟明山才是第一。” “他日你如果遇到明山,可要小心些。” “你目前本领,应付一般人已经不成问题;用心练修,一定会大成。” “不过你呆呆傻傻的,其实适合坐禅悟道。世间人事机心万幻,你觉得是能记得好,还是都不记得为好?” 老和尚不经意地问他。 “我失忆之后,心里慌慌的,总记得有许多要紧的人和事没完成,天天夜里做噩梦;我是真想都记起来,好吧事情都完成了,看看我将来该干些什么。” 官小意被引发心事,立马又陷入傻傻发呆状态。 “你不怕遇到更多凶险之事发生?” 老和尚漫不经心地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对不对?很多事我都害怕,哪一样它不是照样来的,也由不得我怕不怕了。” 官小意多少算是想明白一点道理。 “施法之人修为精深,能感知你的意念强弱,再遇上了你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唉,你自己既然有此决心,一切还是看各人造化吧。” 老和尚很随意地手搭在他百汇穴,一股暖流瞬间传导过官小意脑海心田,感觉无比轻松。 官小意闷哼一声,吐出一小块瘀血;从富阳以来一直感到堵塞在心中的难受,好象没那么严重了。 宛儿看他吐血,以为他比武受了重伤,不由花容失色;再一想老和尚请自己吃过窝窝头,一定不是坏爷爷,也就不担心了,只想弄明白是什么状况? 老和尚慈祥地问:“好些了吗?” 官小意也不明所问,只有实诚点头:“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不会再做噩梦想以前的事,对方也一定认为你再抗不过去,是个废人了;再过七天之后,你就会记起从前,也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老和尚的话总是莫名其妙,有头无尾。 老和尚看看伏魔斩说:“这柄宝刀,是东瀛三神刀中的伏魔斩了。” “这刀戾气太重,你不合适用的,不如物归原主让它回归故土。” 官小意答应一声:“是,我记下了。” 他记起俞大侠转述阿雪的偈语。 当即向老和尚请教:“老师父,有人说过一个偈语,求您给我开示。” “这偈语说:自然中来,自然中去,自然有碍,自然无碍。” 老和尚说:“我又不是神,那里知道这么多。” “如果一定要分说。我有一个譬喻:以你刚刚入门的这几项功夫来说。” “有人关心你。也不知哪里想的法子,让你先学会了招式,打下基础。却因为没有人能教你如何变化运用,你却是不会的。” “好比给了你一座金山,却浑然不知。” “又有人关心你。煞费苦心地找到老和尚。” “今天明果陪着你过招,让你悟出一点点学以致用之诀窍。” “你才算开启金山,有钱可花了。” “你们遇到明果,见到我等着你们来,一定是觉得神奇不得了。可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安排?我们早就等着你来到罢了。” “这世间事情多是因果相连,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 “只是有些人不明内情,才觉得不可思议。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老和尚合什一礼,再无其它话。 径自回禅房去了。 官小意与宛儿拜别明果师父,告辞回杭州城。 所谓神奇,原来都是用心。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章:诱饵,抓住的才有用 宛儿最是善解人意,看到官小意心事重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烦恼。 当下有意不解地问: “好哥哥。一如神僧是不是说,他请明果法师和你比武。是为了帮你将学过而不会的功夫,都弄明白了。” “你的本领,现在是不是更厉害了呢?” 官小意点头说是的:“我以前没人逼,混一天过一天的。” “今天给明果大师一路引导着,有些功夫能运用了,自然会强过以前了。” 宛儿欢喜地说:“好呀。再遇上无天这样的坏人,就不用跟他讲道理,我们用实力说话。” 她捏起小粉拳,轻轻一举,眼中满是开心得意: “一如神僧说。我们今天可不是奇遇,是阿雪姐姐煞费苦心的安排了。” “姐姐真聪明。先让俞大人转告你偈言,引我们来到一如神僧这里。” “她如此用心为你,一定是非常把你放心里。” “我本来担心,以后都见不到她了。看来她是有心要让你自己锻炼。” “等你本事更厉害时。你带着我去京城,我们三个就可以团聚了呢。” “我真的好佩服姐姐。她为了你,能考虑这样周全。我可大大不如她。” 官小意让她一提示,才算彻底明白:阿雪原来如此苦心孤诣。 当下好不感动:“我太笨。多亏有你,你可不能说不如谁的。在我心里,你一样很了不起。” “就说这次海岛剿匪大获全胜,能救下许多人性命。” “你指挥安排,无一处不妥当周详,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都极为佩服。” “海盗倭寇最终缴械投降,还不是你的缘故,不然哪里能轻易就成功?” “你将来一定能指挥千军万马,做花木兰一样的女统帅。” 宛儿说:“我只愿做你的小夫人守着你,可一点也不喜欢做什么统帅。” 官小意呵呵笑了说:“你现在是小夫人。早晚也就长大,是大人物了。” 宛儿目的达到,指着不远处的小吃店提了一个要求: “我饿了呢。你请小夫人吃一碗馄饨好不好?不然可长不大。” 她巧笑如花儿绽放,看着官小意。 官小意“啊呀”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忘记了,我们都没吃晚饭。” 西湖风景如画。 春风三月百花盛开时节,皓月当空的夜晚, 赏月游玩的人们还是非常多的。 青年男女相约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秀恩爱也不出奇, 可算是西湖的又一景观。 正所谓人在看风景,也看景中人。 但像官小意这样抱着小美女;小美女抱着伏魔斩。 来吃馄饨的风景,那是非常稀有; 是绝无仅有的美景了。 有一句话说:风景不要太好。 官小意吃饭风卷残云。 一碗馄饨一盘面早就一扫而光; 心花怒放地看着宛儿慢条斯理地,一小口、一小品地品尝着她的晚餐。 宛儿娇嗔地说:“不准看。” 这命令哪会有效力? 不只官小意如痴如醉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们又有几个不偷偷看的? 如果不是伏魔斩摆在桌上,早有人想要上来搭讪。 宛儿终于吃好晚餐。 拿出一块香帕轻轻拭去额头细汗,捧起西湖龙井香茗喝的一小口。 官小意心中大发感慨:人生如果天天如此,是多么美的好事。 美梦做多了,坏事就来的快。 却听有人开心笑着说: “有人看风景,有人看风景中人。官小堂主,你好福气呀。” “放着众人瞩目的庆功宴不参加,却原来是陪着小美女在这里逍遥自在,可叫我好找了。” 来人一边说。 一边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嗅了一嗅,说一声:“好茶。” 一口喝下,又倒一杯,放在手边;不请自来坐在官小意身边。 原来是金陵门主、千手神通金千山。 官小意赶紧问好:“金伯伯,您怎么来了?来看西湖美景吗?” “这西湖美景确实很好。不过我既是来看风景,也是来看你的。” “你小家伙很不错,我起初是对你很不满意,经过这几天相处,发现你果然有些长处。” “月儿这孩子,眼光比我还高,看人非常准。” 千手神通一边称赞,一边将手搭上官小意手臂; 官小意给他夸的不好意思,连连说: “我不成的。都是您和各位英雄好汉的功劳,我不过是跑龙套的角色。” “你也知道你不成的?可知道你不成在哪里?” 金千山手上忽然一用力,已经发力擒拿住官小意。 他号称千手神通,可是天下无匹的擒拿圣手。 一手大小擒拿的神通,无人能出其右。 任你天下绝顶高手。 一旦给他实打实擒拿住,也只有乖乖就范。 官小意“啊唷”一声痛叫,当时就瘫软在座位上。 宛儿抬头看着眼前突变,毫无惊恐神色。 她的冷静,倒让金千山更吃惊: 这小女子是什么人物,无论面对什么事,都是从从容容地应对,难道一点不知道害怕的? 看来出现在这小子身边的人物,都不寻常。 难怪月姬多少年天下人都不放在眼中,独独看中这傻小子;这小子必定有自己看不出来的长处,这鬼丫头看人是真准。 “金伯伯,你为什么抓我?” 官小意问。 “为什么?你倒会装糊涂。你乖乖跟我回去,自然有你好处。不然我就废了你。” 他手上再微一用力,官小意痛的整个人都扭向一边。 “他是因为月儿姐姐来的。” 宛儿说。 “你不要伤害相公。否则月儿姐姐知道,也一定是不高兴的。” “月儿高不高兴,见到这小子自然就高兴了。你开始不高兴了吧。哈哈。” 千手神通说。 “你这小姑娘不简单。我先把你杀了,这小子少了一个花心,于月儿可是大有好处。” 他抬起手,就要对宛儿动手。 官小意急的大叫: “救命。你不要伤害宛儿。不然我死也要跟你拼命。” 千手神通又一用力。 官小意再度扭倒,几乎趴在桌上,头上黄头大汗珠滚滚掉落。 他出门之后。屡遭大难,伤痛无数, 可是以今天这一次为最难捱。 千手神通一咬牙, 决定还是要杀了面前无所畏惧的小姑娘。 但杀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女子, 他的内心还是挣扎的。 就是这一阵内心摇摆,宛儿才没有遭他毒手。 当千手神通出手加快,真正出手时。 猛然听有人大喝一声: “金门主。你以天下闻名英雄的身份,要对付一个小朋友,可忒不像话。” “有万某在,决不能袖手旁观,看招。” 话到人到,一道如雪如练的白光;暴涨而至,划分开宛儿与金千山。 一柄金刀,发着白光。 千手神通不收手,当然可以一击杀害宛儿; 但他的一条无敌神通手臂,难保不被人一刀斩断。 “好刀法。金刀万长胜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千手神通反手就抓向万长胜的金刀。 他一手扣着官小意,一手攻向万少东;气势磅礴,实在是当者披靡。 万少东刀锋一转,向他的手掌再削一刀,已经将宛儿护在身后。 这时候。 暗中保护官小意的锦衣卫、捕快和总兵府官兵几处人马;纷纷亮出刀剑抢冲过来救人。 官小意出了事,他们可没法回去交差。 千手神通看到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倒也不在乎。 但如果为了打倒这帮人,万一跑了官小意可不行。 千手神通飞起一脚,踢的桌子腾空而起; 桌上的碗筷等物,变化为无数利器, 暴射而出,分别袭击来敌。 竟然胜过强弓硬弩,射出的凌厉箭雨; 其劲疾无比,令人不敢撄其锋。 他乘着所有人忙于闪身击落碗筷等物之机; 提起官小意,一跃冲出, 上了马飞奔而去,眨眼就没有踪影。 万少东发力追了几步, 回头看看宛儿,还是选择回来保护她。 “这金千山武功太高,我不一定能赢得了他。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更不放心。” 他向宛儿解释。 宛儿眼中泪光微闪,抱着伏魔斩,并不说话。 危险来临时,她从来都是一样。 当其时事情突变之后。 无论是暗中保护的锦衣卫、捕快、官兵等几处人马, 一面紧追不舍, 一面各各发出示警讯号箭通知救援。 片刻之间。 整个杭州城内外都得到消息,四下里都立即行动。 围追堵截,岗哨盘查,封路闭关, 完全发动起来,很快就形成一个严密包围圈。 各方人马的调配与合作紧密无间,以这一次为最佳。 自从俞大侠、严飞鹄、严世人以下,各级官府人员都现身其事; 江南明月堂等,各路江湖人马也跟着行动。 这从未有过的雷厉风行;自然很快,就查出官小意的下落。 其实千手神通擒住官小意, 并不像是大家想象的逃之夭夭。 他大摇大摆地回到杭州城, 找到降龙金刚罗龙,作出自己的安排。 “你亲自去台州,将月姬请回苏州金陵门。” “这小子行事无状,让月儿吃了许多辛苦,一个好生兴旺的江南明月堂,也因他分崩离析。” “如今他人已经落入我们掌控之中,这些个帐,总是要跟他清算清算。” “罗龙你去告诉她。从她十年前突发奇想,创立帮会以来,一直不曾回金陵门。” “这一次她自己任性,又出了这些事。我可以由着她高兴,但却不能看着她受气。” “我会带官小意回苏州,等着她来发落。” “我已经在这小子身上施用大罗金仙手,封住他奇经八脉;他的经脉紊乱,内息倒冲,不仅是痛苦难熬;十日之后,他就会精血倒流,必死无疑。神仙也救他不得。” 陆续赶到的俞大侠等人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 眼看着官小意,给他整治得冷汗直流。 萎靡不振地倒倚在一边椅子上,分明无比辛苦。 俞大侠赶到了,却也无计可施, 只有客客气气地说: “金兄,这个是我的准徒弟。有什么行为欠妥的,咱们好好商量着办?” “你看我的薄面,先把他放了如何?” 金千山“嘿嘿”一笑说: “有人对你的亲人徒弟不利,你肯轻易罢手吗?” “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月姬一个宝贝徒弟。从小她就是我的心肝尖儿。” “她便是想要天上月亮,我也毫不犹豫去摘;几时不由得她开心高兴?” “她要想做堂主,开宗立派。我便将金陵门下最强人手,都尽数归于江南明月堂,听她差遣。” “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哪个敢让她有半分不高兴?” “只有这莫名其妙的小子,惹的她突然间如此辛苦。” “心里明明不喜欢南宫,却不知所谓地要践行誓言,跑去台州。” “如果不是有人及时通知我。可怜我千手神通还蒙在鼓里。” “我前日寻找到这小子,本想当场拿下。” “一来他当时算是阵前主帅,不能因他动乱军心;二来他当时豪情壮志,要去收服海盗。我这才隐忍到今天,公事已了,这事必须要解决。” “怎么样?你们这帮人是不是还惦记着,这小子可以帮你们直通大内,升官发财。” “哪一个自认有本事,又能解得开我的大罗金仙手,只管来与我一战。抢了他去救他的小命,是你呀,还是你呢?”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一章:千手神通,从不吹牛 千手神通傲然挺立,在场的人,谁又有说什么? 论单打独斗,俞大侠起,任何人都没把握能胜的过他。 一拥而上? 固然可以抢回官小意,但是无人能解开大罗金仙手封穴之法,抢回来人你还不得送回去,请他高抬贵手? 再说这是私人情感纠葛,外人用强似乎也说不过去,非找当事人自己解决不可。 “唔。看来你们还是晓得事情利害攸关。大家都废话少说。” “你们备一辆上好马车,让这小子路上少吃些苦头。我要带着他回苏州。” 大家无可奈何,只有照办。 十天之内,官小意得不到解救,只有与阎王爷去论交情了。 降龙金刚抱拳施礼说: “门主。我这就去寻找月姬小姐,一定请她回来。” “官公子的执事堂主,是月姬选定的。望门主开恩,可不能真的伤了他。” “海盗倭寇横行作恶,官公子可是能为百姓出些大力的。大家对他都是非常喜欢。” “迂腐之见。别人家的东西,你瞧着再喜欢,是不是你的呢?” “总之要将它弄到我们家来,这喜欢才是实在有用。少说没用的,你赶紧去请人回来。” 强盗逻辑,它也是逻辑;除非,你能打跑强盗。 金千山扣着官小意,坐上宽敞舒适的大马车,自然是得胜回苏州。 俞、严等一大帮人阻拦不能,跟去又不行; 只有眼睁睁目送他们离开。 官小意强忍疼痛,四下寻找宛儿,却没看到人影,知道这次又要失言而肥。 只怕不能再照顾宛儿了,当下更觉得心中凄怆; 对严飞鹄说:“俞大侠,严大人,能不能帮我赶紧找到宛儿,关照关照?” “如果我回不来了。请设法送她去寻好先生,或许好先生才能维护她周全平安。” 严飞鹄说:“有信报说,万少东当时已保护着宛儿夫人,不会有事。其它的事,一切等你这事有了结果才说。” 俞大侠摇头说:“一笔糊涂帐,谁人能理清。金兄,人就交给你了,但决不能轻易伤害。” “小官真有什么事,可能你要成为公敌。不但官府会有追究,江湖道上也是一样有人要为他出头的。” 千手神通“哈哈”大笑说:“多谢提醒,原来如此。我非常害怕的不行。” “各位留步,不送不送,再会再会。” 他扬长而去,谁人能有办法?全都干瞪眼。 千手神通出了城来。 锦衣卫等奉命保护官小意的人马,远远跟踪在后。 千手神通只当不知道,就这样到了富春江边。 千手神通让手下人,将码头上所有船家都叫过来;每人给了一两银子。 吩咐说:“你们所有人的船即刻离开,向上下流不论,至少要走出十里再回头。” “如敢中途接送人过江,我便杀人毁船。到时候哪一个家破人亡,可怨不得人。” 船家们听了谁不害怕?拿了银子,照他所说飞快地远去。 后面的锦衣卫人等可就傻眼了。 在远处看着不敢阻挡。 千手神通扫了那帮人一眼,冷哼一声骂道: “一群苍蝇跟着,好不讨厌。” 他倏地展身飞掠而去,来到那些人面前; 一言不发,拳打脚踢,如老鹰扑兔一般;片刻间打的那些人是人仰马翻。 一阵人声惨呼,马匹悲鸣声中, 所有人的座骑已经被他全部击倒在地,眼看是不能骑乘的了。 有人仓促间想抵抗,无一个不是手折脚断;惨呼不止。 众人惊骇逃避,四下散开。 哪个不是心惊胆战,如见恶魔!谁还有胆子再跟着? 金千山一行过了江,这下再无人跟着了。 千手神通好不惬意。 官小意忍痛说:“金伯伯,我跟你去就是了,请你不要再伤人了。” “现在正在打海盗时,你伤多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老百姓可不就多遭罪。” “好小子,这理由不错。你有出息。” 千手神通一手搭上官小意肩膀一捏,官小意痛的脸都变了。 官小意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却不喊叫。 千手神通冷冷地说:“小子,你有种。” 手中再一用力,官小意痛的浑身湿透,就是不肯再呼痛; 千手神通看这小子倔强的很,也就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官小意身上奇痛难煎熬,如刀锯蚂蚁啃骨头一样难受, 他不是自怨命苦,却忽然记起当天: 阿雪毒发时,全身汗透重裳;身子滚烫微微颤抖地缩在自己怀中。 原来一定比自己此刻辛苦更甚,可恨自己当时并无体会。 反而心起坏念头,乘机捣乱,有不少胆大妄为的举动。 尽管阿雪并不曾生气,自己的行为可有些禽兽不如。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混帐小贼,难怪好先生要不理你。今天受这报应,纯属活该。该打。” 又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金千山奇怪不已问他:“你干什么?” 官小意不回答。 金千山冷笑说:“生不如死了罢?你想死只怕也没力气做到。” 好像阿雪当时也说过:毒发的好难受,只怕想死也是无力办到。 官小意此刻点点滴滴都回想起来, 热泪盈眶,心中大叫:“神仙姐姐,你原谅我吧。我错了。” 内外交迫夹攻之下,引起旧伤复发。 张口喷出一口瘀血,人已昏昏沉沉,倒在一边。 昏迷之中,似乎听到有人与千手神通展开过一场激烈争斗。 双方打的树木摧折,非常凶险; 对手终于是实力难支,败遁而去。 又过一阵,好像又有人来抢救官小意。 昏沉中依稀听出,好像来人是东方相与紫玉夫人; 二人以二敌一,同千手神通呼喝对战,拼死相争。 千手神通让手下人驱动马车先走。 自己拦截在后,双方恶斗不休;结果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又过的一天,接近苏州城。 官小意稍微清醒一些,金千山门下人正在车内给官小意喂汤水。 外面又传来有人找碴。 这时候官小意已经多少能听清来人声音,却好象是无天。 隐约听到无天说:“此人是征南将军点名要的,金门主最好还是将他交给我们带回去。” 千手神通说:“你不用说什么大话。就是你的主子亲自出马,想要人是不可能的。你不想倒霉吃苦头,最好赶快滚蛋。” 无天冷笑说:“你以为人人都怕千手神通吗?如此无礼,我今天就给你一点教训。” “让你晓得天外有天,这天下还轮不到你横行霸道。” 金千山轻蔑地说:“是了。原来只有你们能夜郎自大,无法无天。” 二大高手都是有我无人,有资本实力狂傲的人物。 话不投机,当场开干。 无天的本领如何高强,凶残可怕,无需多说; 千手神通如何神通了得,狠辣超绝,也不用讲。 二人一动手就全力以赴,不留余地。 无天似乎略逊一筹,边打边退,其实堪堪能匹敌。 千手神通连遇强敌,心中恼怒。 他以为无天也是来救官小意的,本着遇魔杀魔、遇神灭神的出发点。 一心要打败无天,免除有人再纠缠自己,二人渐渐远离马车。 道边树林中杀出一个人来。 此人微显阴鸷,却相貌英俊,正是江天一。 江天一一刀先刺倒驾车人,一掌猛击马车篷壁; “喀刺刺”一声响,车篷破成碎片,漫天飞舞。 他这一掌先打中车内金陵门人,再打上了官小意; 如果不是那门人挡在前面送死,官小意真上神仙也难活。 千手神通才醒悟无天是有意诱引自己远离马车。 他怒喝一声,一抬手发出一枚飞箭,劲射江天一; 他号称千手神通,除了擒拿术天下无双,更厉害的手段是 暗器。 这一箭飞射,快逾电闪! 江天一本来要一刀杀了官小意,突遭箭袭,只有先行自救,一刀劈开来箭; 刀箭相交,“叮”一声,火星闪飞! 江天一吃不住劲,一个仰身后翻,险险让开。 他心中惊骇,又看到千手神通杀回头来; 立即腾身一跃,闪进树林中,一隐而没,没了踪影。 江天一的身手本领明显高过明王;此人狡猾善变,可就不是明王能比的上了。 无天看江天一得手,也不纠缠,乘机也退走。 他们隐在暗中,也不知是不是等待时机,寻隙卷土重来? 千手神通返回观察官小意。 官小意再受打击,已经全然不省人事。 马车残破已经不能用;手下人把官小意移到后一辆马车中。 这一路上,几时又增加了一辆马车?官小意一无所知。 :。: 第七十二章:悬疑,扯不清想不通 官小意再度清醒时,望着窗外耀眼的阳光,估计时间是上午时段。 自己躺在一处卧室内,室内陈设简单,应该是一个女子居住处。 房间不大,门虚掩着,并无人照看。 四肢百骸刺骨钻心地疼痛,头也好像要炸裂一般难受;他想挣扎起来,却是无力支撑。 官小意叹息不止,喃喃自语: “千手神通手段太也厉害,从来都没这样惨过,这可怎么是好?” “宛儿可是说过,如果我不见了,她是要寻死寻活的。答应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自己都生死未卜。” “老天爷保佑宛儿可千万别有事,我也得想办法早点找到她才好。” 但是怎么样才能逃出生天呢? 他忽然想到东方相的交待; 阿雪那天毒发,是按祛毒法略上图经解脱困境,她也要自己好好修习图经; 小姐呢,更是有殷殷交待不可不看,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当下向怀中一摸,还好锦册还在。 官小意翻到最后一页。 开始用心看那图文,按要求用意念将各穴位想了一遍,顿时感到没那么难受了,再走一遍又好一些。 官小意大喜:多亏小姐有才,给自己准备下救苦救难的法宝,这图真是好东西。 当下躺在床上,一口气想了十遍八遍,浑身越来越轻松;到了后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官小意大吃一惊:难道这图经不能用,自己又吐血,怕是要死了吧? 翻身看着地下血渍,心中惶惶不安。 他忽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骂自己说: “笨蛋。你身上也不觉得疼了,已经能够起身,分明是好转了。怎么反而怀疑小姐的法子是没有用的?你真是笨,哪......” 他努力模仿小姐笑话自己的神态,一跳下床,“嘿嘿”直乐。 心里直说:小姐真个是观音菩萨下凡,专门为官小意救苦救难。 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要让小姐知道,这一路上已经不知救了我几多回了。 也不知道我力气恢复没有? 他试着向床帮上砸了一拳;床帮“咔嚓”一声响, 已经给他一拳打塌陷,坏了。 官小意吓一跳:力气用太大了,可别让人发现,我能解开大罗金仙手的封禁才是。 他并没去反思自己今天想到有关小姐的事,一切都很顺畅,完全没有了禁锢。 坏了,院子外面有人在的。 她们听到房间的动静说: “看来官小爷是醒过来了。也不知他怎么样,昏迷这么多天,别是撑不住了吧。” 一面说,一面走了过来。 官小意心想:决不能让人知道我没事了。 不然不知千手神通又会,用什么狠毒法子收拾我。 最好乘他们不防备,晚上逃走,赶紧去找宛儿才是要紧事。 他一拉被子,歪斜躺在塌了的床上。 进来二个人。 二个女子,年纪一大一小,发式妆扮上是妇人妆扮。 前面进来的妇人约有三四十岁,在阳光照射下分明就是紫玉夫人。 官小意失声叫一声:“紫玉夫人,你怎么来了?” 那妇人开口说:“我叫紫砂,可不是什么夫人。官小爷,你醒来了?感觉还好吧?” 她的口音并不同紫玉夫人,只不过相貌与紫玉夫人有几分相似。 年轻那位二十上下,相貌更像是月姬姐妹一样! 她衣着打扮刻意地单薄暴露,好象非要人看见她有资本;只是这位的衣着品味,与月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月姬风华绝代,这位就俗太多了。 二人先看到床塌了,有些吃惊。 再看见地上的一摊血迹,其中年长的紫砂说: “看这样子,这位官小爷只怕不行了。我赶紧去通知门主。” 她步幅不大,焦急快速地离去,分明是个普通人。 官小意可怜巴巴地问:“我昏睡多久了?不会是要死了吧。” “老爷说过你从杭州起,就昏迷不醒,今天是第八天了。我们还担心你撑不过去了。” “老爷还说你这伤如此凶险。可是你自己之前就伤的重了。又不要命去收服什么倭寇。到处跑才导致的。” “我相信是不关老爷的事。” 年轻少妇说的一清二楚,分明有替人分辨事实的用意。 “我这样子,可不就是快不行了。” 官小意说了一句,盼望能打消对方的猜疑。 “这里是金陵门吗?怎么静悄悄地。” 二个女子都不像是江湖人物,这是什么地方? “金陵门在隔壁。金陵门的人和事,到不了府上来的。” “这里是金老爷府上。二边不相干的。” “你刚刚是不是叫了一声紫玉夫人?这个人是谁,她和紫砂也很相像吗?” 那少妇拿了一个小几子搁在床帮下,将床帮勉强垫平。 她走过床头。 双手伸入官小意双腋下向上一提,把他整个人安放在床中。 自己满意地说:“这下躺着舒服些了吧?你伤很重不要乱动,摔下床可不好。这床怎么不经用的,晚上我可睡哪里呢。” 听她意思,每天都和官小意睡一张床的。果然床那头也有枕头的等物。 这少妇年纪小月姬五六岁,侧影像极了月姬;性格上非常细心和气,更有几分近似月姬。 她拿了一碗瘦肉粥,毫不迟疑地坐在床边来喂官小意。 她俯下身来时,丰满无拘的双峰跳跃在官小意眼前; 官小意头一侧,不敢再看也不肯吃。更不敢说我自己可以,不用你喂。 那少妇将身体贴的更紧,几乎是贴着官小意的脸; 带着挑逗嗲声问他:“怎么了,小相公。不好意思我喂饭你吃?” 官小意气息急迫地说:“你,你离我远点,我不要你喂我。” 少妇嗔怪又委屈地说:“奇了怪了。你这几天来,哪次不都吃我一口口喂你的饭?一醒过来就不肯吃了。” 官小意才知道:自己昏睡多天没有饿死,都是眼前人辛苦功劳。 当下说一声:“谢谢你。男女有别,可不用你伺候我吃饭。呀,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才是呢。” 少妇答道:“我名叫月婢。你不用我伺候。哪,你知道吗?” “这几天来不只有喂饭,哪样不都是我照料你的。你一身总是干净多了吧?” “你也一样只想着月姬对不对?” “她至今没到,分明是也不管你了。你还是就当我是她好了。” 官小意说:“你这话好奇怪,我一点也听不懂。你与月儿姐姐,还真蛮像的。刚刚那位是不是你妈妈?” “什么妈妈,她是紫砂。你看我和她哪里是一家人呢?胡说八道。” “哪,你与月儿姐姐是怎么个关系?” “我没见过她。我十岁来的,她已经不在,十年来从没有回来过,我是她的替身。” “替身?替身是做什么用的?”官小意心头一震。 忽然想到那个紫砂,分明更像是紫玉夫人。 紫玉夫人、紫砂,月姬、月婢;她们四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紫砂更像紫玉夫人,月婢更像月姬,月姬又有几分像紫玉夫人。 官小意禁不住再问:“月婢小姐,你在金陵门是什么身份呢?也是金门主的晚辈、徒弟吗?” “我是老爷的侍寝,不是什么小姐。我是在金府生活,你说的金陵门我虽然知道是老爷的事业,可跟我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我们和门中人从不来往的,你别和我说你们江湖上的人和事。” “哦。对不起,我记得了。哪,侍寝是干什么的?” 她放下碗,掀开被子,很随便地上床躺在他身侧。 火热的成熟的胴体带着挑逗欲望,肆无忌惮地缠住官小意; “你是故意装糊涂吧。侍寝就是陪你睡觉,你想干什么都行。” 这月婢不但衣品打扮尽显风情,说话也很直接。 这直接恰好官小意能听懂。 官小意更吓一跳,将身子往里一缩,伸手推开她连连说: “得罪得罪,原来你是金门主的小夫人。这样可不得了。你还是起来吧,让别人看见,我岂不成了非礼你。” “什么小夫人,我做梦都没有这个命。老爷让我来伺候你,有什么非礼不非礼?” “其他客人我也一样陪过的,这都是我的命。总好过乐坊之人,日日卖笑为妓的了。” 月婢话中有不满,也有庆幸? 她难得遇到一个年纪相当,算是正派的年轻人。 一个人,谁不需要倾诉的时刻?压抑久了,也顾不上对方可不可靠。 很多时候。 非常聪明优秀的人物会受骗上当,往往如此。 并不是骗子多高明。 月姬会无端端地爱上官小意,从此要生要死,完全没了自我。 只因为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憨厚踏实又正直勇敢的心上人。官小意符合这条件。 所以月姬爱的盲目:根本不管官小意心里有没有她的。 按如今说法是飞蛾扑火,傻帽到家。 无论对方有多么优越的相貌才情、本事权势、家世地位,等等等等,对方越如孔雀开屏似地,显示一切世俗考量的特出优异。 她是越不喜欢。 不过性情和婉,不说而已。 江天一、明王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一直以来的官小意,在英雄人物眼里是非常糟糕。正常情况下找个对象都困难的,为什么最优秀的人反而瞎了眼。 这个事,参将严世人最知根知底,所以他要搞暗杀。 金千山也百思不解,现在的官小意,在他眼里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一个没主见、没担当、混一天是一天的俗人。 没人帮他拿主意,一件事该不该干,要怎么办,自己都不知道的废物。 这是征南下的精准定义。 一点没说错,半点不冤枉! 确实:官小意的卓绝表现就是这样。 谁要帮他辩护,你举反证出来! 人活一辈子,没有敌人是不可能的。 所谓敌人,并不是必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有死一拼、举枪开战。 我这样说法,一定人人赞同。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最难缠? 当然是情敌。 情敌行为极端,也是不可按常理来论的,对吧? 你有一个情敌,保证一个头就二个大。 官小意运气非常好,已经有好几个,对他念念不忘的关系户了。 :。: 第七十三章:鬼故事,替身的愿望 官小意时间宝贵,过日子是按天数的。 十日之期,已经没了八天,真个叫七七八八的了; 抓紧抓好,只争朝夕,说正事吧: “你说什么?陪别人睡觉?你不说是金门主的侍寝吗?” 官小意想不出是什么道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让给外人的? 反正他是见一个想念一个,万万不肯送人。 “大户人家的侍寝哪个不一样。你家里没有侍寝丫环?” “你觉得我美吗?与你们口中念念不忘的月姬相比,差在哪儿了。” 月婢很想了解,自己扮演的那个人是怎么样子? 为什么老爷对月姬一直惦记。 “你自然是很好看的。你还是起来罢。” “大家不一样。月儿姐姐可不是个随便的人。” “她要是不喜欢你,一根小手指头你也碰不到。” 官小意的前言不搭后语,谁遇到谁运气好。 “她高贵,我低贱。是也不是?”月婢分明气恼了。 “也不是这样说。我们家连媳妇都找不上,哪听过什么侍寝。” “谁家有你这样的人儿,该是当宝贝一般。怎么能有你说的荒唐事。” 官小意认真地说,努力地抽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以防她又扑过来。 “呀,你自己可以动了。” 月婢诧异地说:“力气也有了,看来死不了了,我这几天没有白辛苦。” 官小意给人瞧破,只好苦笑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感觉好一点了,但是金门主手段太高,他这什么大罗金仙手狠毒无比,我却是解脱不得。” 月婢瞧了他半天说:“奇怪。你是唯一一个给老爷制服之后,自己能动手动脚的人。” “你真的没完全恢复吗?老爷说你的武功也是不坏的。” 官小意生怕她去报告千手神通,自己想逃脱,可就难如登天了。 当下只能瞎话继续:“我手脚是稍微能动,却是浑身无力。我的武功本来就不成,不然也不能够让金门主捉来。” 月婢漫不经心地答一声:“是吗?你说的对极了,老爷的武功据说是世间少有对手。” 突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官小意本想避开,瞧见她有些凄苦的模样;霎时想起那个同样心里苦的小仙子阿玉,一难过就要打人杀人的。 也就假装躲不开,给月婢一巴掌打了个结实。 月婢分明是一个平常侍女。 她一巴掌打过官小意,自己倒先不安起来: “我不是没规矩要打你,是老爷交待过注意提防你。” “来过许多客人,你是最特别的一个。别人要我侍候,我没有办法;今天侍候你,我却是心情不同了。”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揭开被子,打算再度上床来相陪。 “你又要做什么?我没有说让你陪我啊。” 官小意又不敢乱动,只好发急。 “我们商量一下,侍候就侍候,你在床下行不行?” 人才啊。 “床下?原来你喜欢这样。这地下可什么也没准备,晚上我按你要求办。” 月婢无所不从。 “老爷吩咐你能动弹时,就要先侍候你快活。” “月姬不在自然是我来,也许我也有她不一样的好处,你试过也就知道了。” “又或许我真的不懂,她怎么侍候男人的,你都享受过。” “能不能说给我学一学,以后我多少,能让老爷满意些也好。” 这是说不清楚了。 官小意决定不能再扯这侍候的事,说点有用的吧。 “月儿决不肯做这些事,你这个老爷故意让你来害我的。” 官小意情急之下,倒猜到金千山的阴险用意何在: “你,你是说门主一直将你当作是月儿姐姐?” 官小意刹那震惊!这个是真震惊的了。 金千山一见面就说月姬是义女。 捉自己来的理由:是自己不珍惜月姬,要施以惩罚,等月姬自己来清算; 古今中外的昭告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个侍寝月婢一定是诽谤! 官小意别的不关心,这个关心是可以有的。 立刻、马上、腾地坐起来,忍不住求证问月婢。 月婢向外面望了望,确信外面没有人。 也不管他分明恢复本事,有行动自如的能力了。 点点头凄苦地说:“从老爷第一次抱我上床,口中叫的就是月姬名字。” 她开始说一个亲身经历,仿佛:鬼故事。 官小意听了毛骨悚然。 不信,你听: 月婢。 家乡不详,自幼父母双亡。 乐坊买下等她成人。 金千山。 时常来看她, 那是疼爱如女儿, 每一次亲自为她洗澡。 十年前,金千山接她进府。 金陵门。 她的命运开始转向。 吃的很好,穿的也很好;不用干粗杂事。 每天侍奉金千山,端茶倒水饮食起居。 稍有过错,金千山必然亲自鞭打; 只打下半身,脱了衣裳打。打完亲自上药,很有后悔之意。 十岁小姑娘天天早起晚睡,辛苦不用说,倒也没什么。 一个小丫环,做的都是应份事。 金千山有一个习惯没变。 常常要帮小丫环洗澡,从头到尾,细心照顾。 这个常常是每隔五天,他是绝不允许小丫环自己洗澡。 否则皮鞭往死里打。有一次,小丫环再不敢违犯。 小丫环一年年长大, 每一年中,但凡外面传来消息,无论好坏; 小丫环都必然受莫名处罚:鞭打之外,不许吃饭喝水,至少一天。 过年是小丫环很不想要的一天。 无论外面天气如何,五更起床、三更回房; 只许穿着内衣,不能脱离他的起居处。 一日三餐,顿顿山珍海味、水果点心满桌。 只许看不许吃。饿到大年初一。 最难捱的是:三月十九。 吃喝待遇如过年,人的待遇有差别: 三更起,点香。至三更。 香不可灭,灭一次打一次。 点一次香,换一身衣裳; 一件件穿、一件件脱; 香起穿衣,香灭脱完; 再换一套。 没做好,待遇都知道。 放心。 月婢虽小衣裳多,件件精美,绝不重样。 三月十九。这一天金千山什么不做。 三更起至三更,只看着她做这件事。 夜三更又一次鞭打,更狠;不管已血肉模糊。 十五岁。三月十九。刻骨铭心! 早三更。香刚起,衣未脱。 金千山目露凶光,状如疯狂。 撕衣,施暴。 处子之身,他非常得意,他非常痛恨。 一面行事,一面摧残; 反复多次,每次事后鞭打。 三月十九。夜三更。 这一次他已癫狂,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事毕。赶她下床,无衣无被。站至天明。 他很嫌弃。原因是:她不是那个人。 这是月婢第一次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之前数年,从来无人提及。 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已成为禁忌。 “后面有外人来留下过夜,就命令我去侍寝。” “第二天必然又是折磨我毒打我。骂我淫荡下贱,见到谁都跟人上床。” 月婢走到床头,站上梳妆台,抬手在墙上打开一个小孔。 “每次他就在这后面看着。马虎应付他必然罚,放开投入也是一样。” “我多想从一而终。但我稍有不从,他在我身上施的手段,生不如死一般。” 她说的极苦,却没有流泪。 分明这样的经历太多反抗不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官小意点点头:千手神通的分筋错骨手,自己都抵受不住。 眼前的弱女子又哪里能承受?自然只有逆来顺受,不得不从。 这金门主行径,岂不是如同禽兽?! 官小意一生中,头一回痛恨一个人。 尽管这个人没给他下毒,也没有暗杀他。 只不过让他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关键是这个人对自己的柔弱侍女也是如此的禽兽不如! “这还是人吗?他怎么能这样。太坏了。” “还有更不好的,我说不出口,就不和你说了。总之是一日都难捱过去的。” 月婢竭力平静,声音却是颤抖的,她的人也在微微发抖。 “他疯狂地想着那个不回来的人。我不是她,所以只有百般给人作贱。” “官小爷。你很认识月姬的,对不对?” 官小意诚实地点头,实在不忍心欺瞒眼前的月婢。 更不敢问:还有更不好的?那又是什么手段。 “我从来没见到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我代她受这样的折磨惩罚。” “据说月姬十年来,从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里。” “也不知她是清高,谁也瞧不上?还是以前也有过我一样的经历,对男人伤心害怕又充满渴望?” “但是听说她一见到你,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了。是也不是?” “为了我,月儿姐姐真的太苦。” 官小意颓然回答。 复又坚定地说:“月儿姐姐心性高洁,可不是清高。” “她不喜欢的人和事,一定是不肯丝毫随意。” “也决不是人能逼迫她心意的。” “你别把月儿姐姐想偏了。” 官小意一句句地正告,声音很大,似乎在向世界宣战。 月婢叹息一声,生起向往之情说:“你把这个人说成这样好,我是万万不如她了。” “且让我侍候你一回,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让你满意。这一次你这个人,我是百分情愿。” “能和让正主倾心相许的男人一场欢娱,也不枉我给她做了十年替身。我一定要试一试,你这个男人有什么手段,能讨正主的欢心。” 房门是开着的。 月婢也不顾忌会不会有人来到看见,她褪下外面衣裙,重新上床来。 官小意压住被子,冷汗直滴: 如果跳起来躲避,自己毫无把握能逃出生天去;如果不逃,又怎么能了却眼前麻烦。 “喂。我说月婢小夫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月儿姐姐与我清清白白,可没有做过什么事。你不用试了,我,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四章:十年,人间也有炼狱 “保持距离?这些天来给你洗澡换衣服,全身上下我有哪一处没碰过?” “可知道你昏迷时,叫着什么小姐神仙、这儿那儿,手脚是不老实的?白天黑夜,不让你紧紧抱住,摸摸揉揉,便不肯安静。” “我如随你意,多少回你也做成了。你现在嫌弃我了不是?” 她说这些话时,自然有了羞赧;分不清是喜是怒。 官小意“呀”了一声不敢看她。 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像她说的做过这些荒唐事?分明自己昏迷中把她当作其他人无疑,而且极不规矩老实。 当下万分惭愧。 更加不敢面对她,只有连连赔罪: “真正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要欺负你。” 月婢忽然就流下泪来说: “什么欺负不欺负,我心甘情愿了,你却不肯。你可知道,我不能完成任务,惩罚的手段有多难捱。” “你难道狠心让我又受分筋错骨手的苦楚。捱不过去了......只有、只有也做禽兽......他是个魔鬼,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她的眼中极度悲苦无助。 “这恶人太恶毒!怎能对你用分筋错骨手,也做禽兽是什么意思?” 官小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直愣楞地看着月婢。 “前不久传来在金华发生的事,月姬有人了。老爷当时就发狂。” “我不肯照做。他便用那分筋错骨手,我抵受不住,只能......我几乎不是人了......” 她不堪回首,停下不说。 “我知道你不算太坏,也知道你有本事可以逃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府里到处机关重重,守卫极严,白天你是逃不掉的,一定要小心别让人发觉了。” “你如果真可怜我,便把我当人,让我欢欢喜喜侍候你。” 原来她虽然不会武功,在金千山身边十年了,当然知道任你通天本领,解不开分筋错骨手的禁锢,怎么可能拍断床帮! 她先前打那一巴掌,并不是为了试探官小意。 而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她一点不会功夫,不必担心。 她很软弱,并不是糊涂。 有人看到这里,一定痛恨写手:(往死里打!!!) 十年了,你也说过金千山总有不在时候。 怎么不安排她逃走?她不是猜到官小意的动机,自己为什么不照办? 不是我不照办。 旧时。奴婢等同财产权,专属主人家所有。 主人家当奴婢禽兽不如的大有人在,别说外人管不得,官府也无权过问。 逃到哪里去?捉到人,连好心收容者,也要同罪并处。 要脱离苦海: 一个是赎身(绝少有)。另一个选择一了百了(大多数)。 不然,只有苟且偷生...... 月婢最后请求,让官小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千手神通,禽兽不如。 我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治他,让他从今以后再不能如此作恶。 官小意心中发誓。 他不再是想逃走了,生平第一次想要做成一件事。 他收起地上的衣裙,交在月婢手中,真诚地说: “我从没有嫌弃你。” “我没成过家,也不能乘人之危。” “我一定要救你。” 月婢很惊讶地看着他,半天终于相信没骗她。 官小意双拳紧握。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世间有钱有权势人物,是如此轻贱人命的。 征南不给他筷子,不过是刚刚开始。 好先生弃他而去,其中原因就有怕人不断针对他,自己走了也许他就安全了。 她聪明绝顶,这一回却大大失算。 “我不逃了,我一定要想出法子,让金门主从今以后再不可这样对待你。” 官小意终于说出这句话。 牛皮可以随便吹,事情哪有那么好办! “你管不了的,我也没有这样的奢望!想你做的你偏嫌弃我。” 月婢眼中充满惊奇,她望着他,再不言语。 也不知心中是恼是气,还是真有少少相信? 面前人是一个怪人。 这一点她很确定。 远处院门“吱呀”一声响;月婢飞快地向床上一扑,竖出手指作一个噤声手势。 顺手就扯开他的内衣,娇嗲地叫道: “官小爷你刚睁开眼身体还没好,可是不能这样心急的。哎呀,你弄疼我了。慢慢来行不行......” 整个人扑倒官小意身上,抱着他一翻;就成了官小意压在她身上了。 她一扬手将衣裙抛弃,裙子还没落地,外面的人已经走进房间来。 紫砂身边,还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同来。 小厮立在门外,似乎并不在意房中奇观;紫砂看看小厮,说了一声: “这官小爷,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小厮也不回答,紫砂再说一声:“那么,你先在这里等着,门主见过人之后,总是要把他送回来的。” 这是在说明情况,小厮依言进了边上房间去了,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不过。 紫砂看着房内荒唐春色,倒也不以为然: “官小爷。外面来了人要见你,老爷让我们来请你去相见。快跟我们走一趟罢。” 官小意如获大赦,刚想撑身起来。 月婢搂抱住他不放,反而说: “他很不老实,只有该有的力气,要他起床只怕是起不来。” “紫砂,你帮我扶他起身。” 紫砂暧昧地笑了。 官小意才恍然大悟:不可以让人知道自己能行动自如,自己差点出错。 当下对月婢好生感激,冲她眨眼点头表示谢意。 月婢便说:“哎哟。你又亲我,你这个坏人,哄我给你整理衣裳,却是大白天要做这事。猴急急的,等不到晚上嘛。” 一把推开他,半真半假地说:“你来呀。看你有没有能耐,当着人面再胡来。” 紫砂笑啐一口说:“小婢,你又任性。小心得罪客人,什么后果你别忘记了,是不是愿意换个对象侍候。” 月婢身子一颤,真正变了脸色,瞬间花容失色。 官小意把一切瞧在眼底,明白她先前说的必然不假。 二个人扶起官小意,给他穿上衣服。 月婢架着他说:“你好好靠着我走,可不要再不规矩,否则可有凶险在。想干什么,回转来一切都依你行了吧。” 她这话,他懂的,当下重重点头同意。 月姬问了一声:“那个小厮是谁?眼生的很。” 紫砂冷冷地答话:“自然是府上的人,你不知道的人和事多了,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少说,免的受无妄之灾的好。” 这话极为有效,月姬果然安心不再多话。 出了客厅门外,看清金府庭院形势。 庭院楼阁曲廓回环、有山有水七绕八弯、假山怪石高木耸立; 院墙高高地,相互隔断开来;可说是一院一天地,一处一玄机。 二个女子一个搀扶一个照应,走的极为谨慎小心。 官小意奇怪之余认真一看才发现: 金府里里外外,果然是机关重重,好一处奇门阵法安排。 比之东方相家,还要古怪复杂。 难怪临出门前,月婢的话很奇怪,原来提醒自己呀。 不过这阵法奇是奇。 却也难不倒他官小意:虽然不懂它是个什么阵,我还是会走的。 “我们送他去哪里?这是要出府吗,我可不会走这条道。” 月婢问紫砂。 “老爷吩咐请他去金陵门议事堂。有人要见他。” “是那个正主到了?” 紫砂摇摇头说:“不是。降龙金刚已经带回话来,正主不会来了。那正主说此人与她情缘已断,生死各不相干。” “这正主就这样一句话?” 月婢大为讶异,扫了官小意一眼,颇有些为他不值。 “她倒是决绝,天下狠心肠的人原来如此。” “你不了解这位正主。今天我同你说说,我和这姑娘之间的故事。” 紫砂说起了她的前尘往事: “我是扬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叔叔为了谋家产,将我许给外地财主家做了童养媳。” “那个丈夫年弱多病不说,不务正业,性好赌博。” “十几岁上就将自己名下家财输了一干二净,将我也赌输给别人。” “他自己后来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我当年先给他破了身,正有了身孕,被他输给人了。一帮老千赌鬼,根本不把我当人,孩子也没保住。” “我被人当作筹码赌资赢来输去,过了好几个月非人日子。正要寻死时,天幸遇到门主路过救下我。” “当时门主细看了半天,出了银子把我带回家。” “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收留一个残花败柳之人,最近我明白了。” “这个却不能跟你说。” “门主将我留在外边,跟人好好学了大户人家仪容规矩。” “过了大半年,基本能通过了才让我进府里来。原来是让我,来照顾那姑娘的。” “那姑娘四五岁时我来到府中。” “门主当年正年轻时,却不肯娶妻妾,一直到今天。” “金府一直没有女主人。那小姑娘就是一家之主。” “她是我一手带大,从小凛然不可侵犯。” “她美貌有如嫦娥天仙,性情如月娴雅温柔,内心极是原则,容不得一丝轻慢无礼。” “小小年纪的,门中上下人等,在她面前恭敬有礼;从无人敢半句随口。” “她并不是用手段,任你是谁见到她,都是生不起恶念。” “这份纯真无邪,都是天然来的,却怎么修练的成?” “门主瞧天下人没一个顺眼。” “唯独对她向来是轻言细语、和颜悦色,视同珍宝从无拂违的。” “真正是如师如父再好不过。” 紫砂说时当年,很有怀念之意态。 “如师如父再好不过,你真会给他贴金。他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有关她的事。问你从来不肯说一个字,今天你倒是说了。” 月婢很委屈,也很不解问紫砂。 “你错了。那姑娘没离家出走之前,门主是有所不同的。” “那姑娘的闺房,没她自己准许门主也是不曾进过一步。” “真的如此?” “本来如此。” “对她这样的珍宝,她为何要离开,而且再不回来?或许她不绝情如此,门主也不至于后来。” 月婢的判断力非常准确。 :。: 第七十五章:那年,往事扑朔迷离 你说的极对。我当时虽然没有身份,却也不是你我现今这样。” 紫砂说到伤心之处,抬眼四下看看低声说: “我自来到府上,照顾她饮食起居、点点滴滴。” “她是极聪明又雅致人物,做什么都别样不凡,没人及得上她。” “说起来我还跟她,学了些厨艺刺绣能耐呢。” “照顾她安歇之后,回去门主照例是想问清她当日一切。饮食起居、点点滴滴,无不关心在意。” “如果是好的,便对我格外恩爱;如果是不好,便对我又打又骂。” “却不许我让她知道这一切。” “她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你二人的境遇可差的太远。” “你是大门都没出过,她是哪里都去得。” “金陵门中上下人等都听她的话,小小年纪就当一切家、作一切主。多少亲生父母,也不能这样宠爱子女不是。” “门主对她非常之好,她却薄情寡恩。换了任何人也是怨恨的。” 这位紫砂,分明更偏向金千山说话。 “我们所受的痛苦,说起来大多拜此人所赐。” “好了。不要说这些事了。这都是我们的命。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你还没说月儿姐姐,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呢。为什么她再也不回来了,发生过什么事哪?” “你照顾她十年。从小到大,又说她如此的好,总是很喜爱她的吧?为什么说她薄情寡恩,可大是说不通,一定有缘故的是不是?” 官小意好奇心大起。 紫砂很不高兴,又很费解地看看官小意。 问了一声:“你真的让月姬为你动了心,为你发了誓,吃了许多苦头。” “一个高傲的人,甘心为人奴婢而无怨无悔?你老实回答我,我自然考虑要不要说。” 官小意极力点头,答非所问:“我只盼望能破了这个誓约。” 紫砂咬咬牙决然说: “好。我把我所知道的事说给你听,至少让你做个明白人,不会稀里糊涂地就......” 她停顿一下,换了表达: “事情是这样的......月姬是个美人胚子,从小无双,任谁见到就喜爱不舍。这个你自己明白,不用我多说了。” 那一年月姬到了十五岁。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 她的天生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哪个女人见到必是又羡慕又妒嫉不已,男人见到更不用说了。 那几年苏州城,来了不少当世少年俊杰。 交友结伴、比试才能。 这些人物都愿意找机会,一睹月姬的风采,能说上话就更开心万分。 这帮人在其它地方,可能谁也不服谁。偏偏在苏州却收束自己,不敢造次。 你们说月姬这份天生气质,难不难得。 南天是月姬的师叔,保护她日常平安;也不知受谁命令,一天到晚须臾不离的。 江天一、明王通过结交南天,认识了月姬,可比其他才子英雄幸运多了。 据说当时江湖上少年英杰人物,凡是有名有望,自认人才本领出众的,当年大多都齐集苏州。 年轻人有好胜心,都想搏得月姬青睐。 大家约定在三月十九。 参加于虎丘举行的,武林菁英争霸会盟。 看看谁是最了不起的,新一代十杰人物。 唯一的奖励: 万事盟请动嘉宾月姬,当天到场观赏,并会为优胜者颁奖。 每个人都能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本领罢了。 “如此盛会,为的不过是搏得美人一顾,一笑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紫砂说起当年盛况空前,官小意听来也很有想参加的冲动。 更想知道:十年前的三月十九发生了什么? 当时江湖上风头最劲的青年才俊人物: 白衣子无为、唐门十三少、金刀万长胜、南宫二公子, 四人并称“天下四少”。 以本领名望来论: 白衣子第一,十三少次之,金刀刚有名声,南宫还是才出道。 但他们几个一时之选,却是人人信服的。 他们都到了苏州,都报名参赛。 万事盟开出了胜负榜。赌注据说高达十万两。 具体内容,很不好意思。紫砂不知道。 江天一明王本领也算高强,和他们几个相比还是要差一节。 但江天一明王已经是月姬好朋友了,那几个却没这个福气。 他们都不如江天一明王有机缘,不认得南天,也就无缘结识月姬。 本来嘛,月姬答应出席。相互之间,自然迟早都能结识。 可是这武林菁英争霸会盟,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三月十八日不是个好日子。 门主一起床就发脾气打我,他以前责罚我都只打隐蔽处;那天却失手打了我一巴掌,五道指痕,半边脸红肿不退。 这一巴掌最终惹出大事。 我过去照顾月姬时,月姬问我怎么了,我当然不能透露半个字。 她叹息着给我敷药,我一个下人如何敢担? 退让中伤腿上伤处滴下血滴;月姬才察看到,我身上新旧伤痕累累。 我什么也没说。 她那么聪明,又哪里会想不到是谁打的。 她出门一整天,傍晚才回家,眼圈红红分明哭过。 三月十八日夜里。虎丘生公说法台上。 白衣子无为惨死;唐门十三少重伤。 唐门十三少更是生不如死: 双眼瞎了、双手双脚折断,舌头也给人割了半截; 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走。 太惨了。 生公台上。血字分明写着:月。姬。 有人查明,月字是无为子写的,血是唐十三少的;姬字是十三少写的,血是无为子的。 无为子身前,血写大字:死。 十三少身前,血写大字:生。 那一夜到底发生过什么,十年来从来无人知晓。 无上门高手尽出,唐门倾巢出动,在江湖上追查数年。 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事一定与月姬有关。 当天深夜消息传到家中,已过子时。 是三月十九。 月姬不见了。 一个字也没留下,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从此她就再也没回来。 月姬一直不找心上人,一直不动出嫁之念。是不是与这件事太过可怕有关呢。 “白衣子号称绝顶高手,十三少暗器无人能匹。” “当年苏州城内,可能击败他们的人物。除非是老爷。” “但没人能指证是谁干的。” “老爷神通无敌,好像又有合兴号周掌柜帮着,锦衣卫也出面干涉。” “最后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紫砂说起有关月姬的往事,官小意听的惊心动魄。 江湖人、江湖事,原来如此凶险可怕。 “太可怕了。”月婢轻呼一声。 问起眼前事来:“哪,现在急急来找官小爷去要说什么呀?” “你怎么回事?挺关心这位小爷的事。是不是照顾他几天动了心了?我劝你踏实。要让门主知道,只怕没好果子吃。” 紫砂教训月婢。 人性有时候一旦扭曲,养成天经地义的观念; 往往把苟且屈辱,当成身份地位,只剩无条件盲从。 “谁动心了。我心里只有老爷,紫砂你不要乱说。” 月婢分辩说。 “我只是好奇,你十年一个字也透露。今天为什么说给外人听,只怕你是为了月姬喜欢这小无赖的缘故,不惜违背老爷了吧。” 月婢的应变能力,也是很高很快的。 “月婢你不要胡说,你诬赖不上我的。” “月姬为了他不顾一切,还有一些情况......我总不能让他糊里糊涂就死了。” 紫砂心中其实一直是关心那个,自己当作孩子照顾了十年的人的。 “门主为什么让我们送他过去?是因为罗首座说正主不肯前来。” “门主苦等十年,才有了机会,以为拿住那姑娘的命脉,能逼她回来。结果是白费心机,他当时就已经心神失控,不然怎么会这样安排。” “是姓陈的恶人到了。商议着要把他弄到海上去,只怕这位官小爷是凶多吉少了。一道让你过去。自然少不了要你,好好表现。” 月婢听到姓陈的恶人到了。禁不住浑身发颤,脚步都迈不开了。 官小意当然能感应得到,问她:“你怎么了?” 月婢脸色煞白,咬唇不吱声。 官小意瞬间惊觉:一定是这什么姓陈的恶人,折磨人手段非人可怖。 “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官小意低声安慰,这话其实他自己先就不坚定。 月婢微微声答应:“多谢官小爷。” 紫砂打开一道紧锁的院门。 门那边是金陵门。随行的小厮,依旧一言不发,停在院门这边。 金陵门人刀剑悬身,个个表情冷厉,守在四处。 官小意心中叹息,很想问问紫砂: 为什么她长得极像紫玉夫人,名字也很奇怪? 为什么月姬要突然离去,再不曾回金陵门? 为什么从那时起金千山性情更坏,行事乖舛有如禽兽了? 金陵门大堂。 千手神通安坐当中太师椅。 一样神气,一样了得,一样要模有样; 十分得意,十分面目可憎! 换了大多数人,也觉得一般观感了吧。 千手神通自然不理会官小意的痛恨的。别说他还不知道,知道也是一样。 他的生死操在他手,只要他难捱! 越痛苦,越愤怒,越是想将他挫骨扬灰。 金千山才越觉得:痛快! 降龙金刚罗龙、苏州坛坛主、江南明月堂代执令堂主。 他还有一个身份:金陵门前首座护法。 此刻。他恭敬地站在堂中,望着官小意进来。 上前恭敬地按帮规行过见面礼。 官小意只有努力记起小姐教过的礼仪,摆摆手说: “罗大叔辛苦了,不必多礼。” 不敢暴露啊,倨傲对人不是他的为人也没办法。 只有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现在还不行,能怎么办...... 金千山看着他一团烂泥一个,给人安在椅子上; 非常开心。更多失望;有些奇怪地, 为什么倒过来描述,往下面慢慢就明白。 他说:“罗大堂主。你的主子到了,什么结果你自己说罢。” 罗龙说了一个事实,一段话。 “月姬她来不了。”这个是事实。 一段假话。 “她说:曾经一往情深,但人人都知道,双方已无瓜葛再无干涉。” “现如今东南匪乱极其凶残,江湖儿女应该放下私情,为百姓出一份力。”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六章:南宫,我要为你点赞 原来如此,本该如此。说的真好,我要为你点赞。 官小意心里说:南宫你很了不起。这回我要没死了,一定听你话好好打倭寇。 打住,打住。月姬绝情,你鬼扯南宫做甚? 啊。南宫?对头!这话分明是南宫这样沽名钓誉之人才说的嘛。 南宫呀。我早晓得你,有时候脑筋不太好。 月姬是怎么说话的,你不知道?一定是月姬,不怎么爱和你说话。 骗别人可以,想骗我官小意?不是难不难,是难上加难。 官小意听了南宫的胡诌,忍不住想笑。 但同时他更笑不出来了:月姬怎么了? 月姬一定不在台州。她是不是,出事了! 所以官小意的表情,是极度惊愕又惊慌,惊、惊、惊。。。 金千山看着非常过瘾:被人抛弃的滋味,好不好受? 金千山非常想问问官小意,他开始觉得这小子真不比自己,幸运儿在哪了。 与其终是空,不如没有过。 金千山心里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对心上人说过的话。 说这话的人,她是多么绝情! 他一抬手说:“事实摆在眼前。我让你自己来听,免得你不信。” “罗代堂主。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七。” “很好。还有二天,你就成为真正堂主了。” 罗龙是非常了解千手神通的,更想知道他此话怎讲。但此人喜怒无常自己更了解,敢问必死。 “官小意你不用绝望。还有二天,你慢慢盼着。” “我盼了十年,月姬也不肯来。” “你再难煎熬,也不过二天。痛苦很快到头。” “说不定你,就是不一样。她也许最后关头,会来救你。“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不信你会心安理得。” 金千山一句句地说,听的人无不打冷战。 三月十九。原来如此。 官小意才知道: 十年了。 金千山的怨毒忍受到了极点! 以前月姬没找心上人,犹可按耐; 可她竟然找了一个,要本事没能耐的玩意。 熟的都可以忍,生的怎么咽的下去! 必杀之。 金千山一挥手,罗龙退了下去。 金陵门还是他的老家,来了总要待几天;待到晚上,连夜偷了官小意逃走。 罗龙不是书呆子,有的是主意。 先说大白天来救官小意的吧。 官小意惹事精一个,人缘不坏;好人坏人都有人想杀他。 按情节来说:当然。好人坏人,都有人想救他。 所以刚刚好人没救到他,我们就派一个坏人试试; 大人物一般都是挥挥手,然后招招手; 有去有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往而不来又怎么说? 谁手挥出去,一直不收回来试试,想成为雕塑不成? 所以大人物绝对都一个样,这个我敢负责; 招进来的人物,讨不讨人喜欢? 这事官小意自己负责:人、来、了! 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 衣服华贵,相貌也不难看; 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成功商贾人士? 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凶戾,匪气。 官小意瞧着面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走到近前看的更清楚时,猛然想到: 陈西,原来与此人有些面似! 但这个人身材魁梧,凶戾中颇有雄奇之况,趾高气昂地。 陈西实在是不抵,他十分之一。 月婢侧身照顾官小意,分明是想要避开此人目光。 那人一双精亮贼眼,骨溜溜地瞧着月婢。 邪笑着说:“小婢。有日子没见了,想我没有?一会说完正事,我好好酬谢你,让你忘不了我。” 月婢低头别过脸不吱声。 那人哈哈大笑,才将目光定在官小意身上。 “他就是官小意?” “不是他还有谁?陈掌柜急着寻他为了什么?人已见到,可以明说了罢。” 陈掌柜眼睛一扫二个侍女,望望金千山。 金千山说:“你贼眉鼠眼地瞧什么,她们平日门都不出,你怕她们告发不成?” “痛快把事说了,你要如何逍遥法早些快活去。” 他说的平淡,陈掌柜笑的更邪乎。 “金门主英雄盖世,什么事都瞒不你。陈东更加佩服了。” 陈东站起来认真行了个礼:“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不曾把真实身份相告。” “请金门主勿怪。我这次带了三千两银子给您赔罪来了。” “陈东。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我这里玩耍。” “我刚刚应巡抚请求,做了苏扬义军头领。正要打击倭寇建功立业。” “相交十多年你深藏不露,我早知道有古怪。陈东,原来你真是海盗。” 金千山随意地盯住陈东,等他的反应。 陈东狂傲地坐回原处说:“我的胆子向来不小。” “不然如何敢领导千军万马称霸海上,琉球东瀛各地我来去自由。” “与各处官兵恶战十多年,大小百余战。谁又能耐我何?哈哈。” “门主向来卓尔不群,又岂是卖友求荣之辈?我来你这儿一点不担心。” 二要相视一眼,狂笑不止,正是习性相通狼狈为奸。 多一个字形容,不必。 “你急急来寻他做什么?”千手神通问。 “我自有原因,门主马上就知道了。” 陈东向官小意说:“官兄弟,你好呀。” “你是海盗。欺凌百姓残害人命。我不是你的兄弟,我是你的对头。” 官小意坚定地说。 “官对头,你好呀。” 陈东根本不动气,换了个称呼再来。此人能成大海盗,果然有料道。 他与麻叶,是二个不同的恶人风格。 官小意愕然失语,良久才说一声:“陈对头,你好。” “爽气。你小子不赖,有胆子敢与我这样对话。我先前倒是差点小瞧你。” “只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本做我的对头。” “为民除害人人份内应当,用得着什么资本。你作恶一天,便一天是天下百姓的对头。” 官小意平静地说。 他想起宛儿来。 这时候如果宛儿在,一定是要踮起脚来给自己一个奖励的。 官小意不由心中一甜,微微一笑。 这人哪哪都还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陈东与千手神通看他受制于人,突然微笑,却不知道他为何事而笑? 第七十七章:三个铜板,没你的份 陈东哂然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斗嘴。” “这世道向来成王败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假如有天命在,他日且看谁能说清楚民意它是什么东西。” “官大堂主你好不得意呀,可惜你却一点不自知处境。我再让你得意一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看我不顺眼,我却是来救你的。” 陈东抛出来金陵门的关键目的,只想杀尽官小意的狂傲之气。 枭雄,怎么能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嚣张呢? 说明来意,看你要不要对我老实点,再不老实,老子可就不救你了。 官小意不说话,谁要你救,这话说了也白说。 人家为什么救你,跟你又不熟不是嘛? 陈东必然有他非来出手相救的理由,来都来了,不如听他自己说。 傻傻的官小意,也有傻傻犯傲慢的时候。 陈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终还是要开口,总不能和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赌气,耽误事情啊。 陈东慢悠悠地说道:“你很有办法。想得出放了陈西,瓦解我军心这一招。” “不过陈西是我家人,我还是要谢谢你不杀他。” “只是要和你明说,你这一招没用。” 官小意连不关我的事都懒得跟他说。 反正一见此人,就说不出厌恶他,比厌恶金千山更多的多。按说不应该,陈东又不会大罗金仙手。 官小意就是有这个感觉,他自己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我来更有一个原因。你态度好点,对我客气点,我就说给你听。” 陈东没料到这小贼如此硬气,多少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到尿裤子。 他却一个正眼也没有! “你不想听,很好。有人说,那画舫上的事......” 贼酋,这就是贼酋! 官小意当然就双眼放光,抬眼直楞楞地盯住他! 陈东得意忘形说:“你想听了......” 官小意点头。 陈东哈哈狂笑:“你很有趣。我很满意。” “想救你的人是谁,你已经心中有数。” “我来只要告诉你。你如果想见此人,只有一个办法。” “宁波。舟山。四月初六之前。” “随带白银二万两,护卫不得超过一百,战船不得超过三艘。” “明山和尚已经承诺。你不依约,必杀之。” 陈东没有一点开玩笑意味。 他也没有说第二遍的意思。 又来一个必杀之。 杀谁。 堂上人人想知道。 官小意不用说都知道。 官小意冷汗直流,他咬着嘴唇。 在怀中掏了半天,伸手亮出全部身家: 三个硬币。 非常富有! 他说了一句话,比硬币还硬: “我有三个铜板。对不起,一个也不能给你们。除非你们投降。” 他声调不高。 这句话说出,千手神通当时决定: 无论月姬来不来。三月十九。 此人,必杀之。 杀一个人,有时不需要理由。 杀一个人,有时需要很多理由。 杀一个人,有时只要最核心理由。 陈东半点也不生气, 他只是轻描淡写:“做这梦的多了。你来晚了,排不上号。” “银子有的是。有人会乖乖给。轮不到你说大话。” “告诉那位大人。我不缺钱。最好收不到这钱。” “他的诡计多端,又如何瞒的过陈东。” “你回去杭州,一切水落石出。” 陈东转向金千山说:“金门主。这个人你放他回去罢。” 金千山摇头不语。 “三千两换他,门主不亏。” 金千山还是不答。 “你若放了他。下回我再双倍酬谢。你我的交情是一辈子的。” 金千山听都没听到。 “你难道要与我们为敌?为意气亲手杀,交由我们来杀,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随时可指挥成千上万人进苏州城。所以一直不来,因为我们是朋友。” “徐明山更不会怕你。金门主,我们何必破脸哪。” 陈东苦口婆心。 “你带来的银子我收下了。废话少说。” “和往日一般。今日你想怎么耍乐子,要怎么玩怎么玩。” “和尚是你的老大。” “想毁金陵门我无所谓,只怕后果你承担不起。” 这二个都是不世出的雄:枭雄。 他们的狠毒半斤八两,一样一样。 官小意运气非常好,不是顶尖,难入法眼。 陈东再不提正事说:“难得来都来了,不能拂了金门主美意不是。嘿嘿,我且乐呵乐呵罢。” 他起身走向官小意; 官小意知道自己至少可抵二万两白花花, 倒不担心他要劫自己的色。 月婢见陈东向自己走过来,知道他想所为何事,下意识地向官小意身边一躲。 官小意江湖混的久了,马上猜到陈东要干什么。 官小意更早明白她虽然是个侍寝,内心却很不情愿人尽可夫的现实。 陈东陈西,根本不是东西。 当下“哎哟”喊痛,无力地拉起她的手,很不满意地说: “你说是侍候我,半天一动不动。我周身痛的要死了,快给我捶捶。” 月婢见陈东过来到,本来花容失色。 这恶魔摧残人的手段堪比畜生的,官小意当面跟他抢女子,更不危险? 月婢脸都青了,死灰死灰;迟疑地开始给官小意轻轻捶肩。 陈东愣住。 当然想发作,忽然一摇头;莫名其妙地说: “难怪她非要停在舟山,原来你是个不要命的情种泼皮。” 陈东返身一把捉住紫砂说:“咱俩合衬,你今天也给我捶捶。” 紫砂轻笑,由得他轻狂地拥向后面去。 紫砂年纪是大些。银子花了,总不能入宝山空手回。 花心萝卜当日抱着美女,不肯向自己行礼一节;金千山一直记在心间。 此刻不要命地抢月婢,自然也不出奇。 这无赖泼皮原本就是个贪色不要命的主; 阿玉为了他几次三番,对大小官员要打要杀。 画舫刚刚下来,二人当众打情骂俏的绯闻;应该都传到京城里外了。 这些都不关键,关键是眼前的贱婢,给他挠痒痒的动作? 这一下一下温柔若此,从小到大你何曾对我如此细心过! 勃然大怒。 金千山此人。年轻时经历过,常人不可想象的遭遇。 他越是愤怒,越是不会让人察觉的;但他的神经是错乱的。 不然他此刻。 必然不会放心让陈东,想怎么耍,就怎么玩的。 因为这件事,他更加痛恨官小意。 到死也不肯低头。 因为他真疯狂了。很惨的疯狂。 真的很惨。 官小意呢。 同样因为这次真实同情一个不相干的人,无意中害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不然他当时决然不会再假装,宁死也要与陈东一战。 事发时。他还没想到其中因果关系 后来明白了悔之晚矣。 从此以后,他没再提过回家乡种田一事,直到陈东枭首。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八章:认人,不认帐也认亲 一个恶人一个傻人;一起铸成一桩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们一点都不想,可偏偏就这样。 按照剧本。坏人也搞不定,该到谁上场了。 这时候如果没这些人来捞人。 千手神通是有机会反应过来,事情就不会出也有可能。 别人。金千山可能心情极坏,也就不见了。 这个人物出场,他高高兴兴出门迎接。 这个人是谁?这么重要。 这个人是金千山的恩人,一辈子的敬重兄长。 一个人成了魔王,有时候不是他本人愿意。 真的真的是环境,一点点逼上梁山的。 他坏到无可救药,连最亲的人都无法原谅。 是命运让他没能像官小意一样——遇到那么多不嫌弃的, 好人。 人是别人成就的。 没有认同者,就没有道合者;没有人理解,必然有剩下仇恨。 这话是谁说的?对不对大家找说的人去。 金千山正对月婢心中冷笑不止时, 门人来通报:“门主。合兴号周大掌柜到了。” 千手神通呵呵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是好朋友们都撞一起来了。快快有请。” 自己抢到大堂外去迎接。 三月十七。吉。 宜:冠笄、出行、嫁娶、解除、扫舍、祭祀...... 金千山快步迎到大堂门外,向来人拱手作礼。 豪爽地打召呼:“周世兄有事传我过去就是。你大驾光临,兄弟可担当不起。快请进。” 周大掌柜儒雅地一让说:“金世兄,我不请自来当然是要紧事。金兄先请。” 二人称兄道弟分宾主坐落安稳。 官小意身处极险处境。 只有随机应变,假装无知无畏、好整以暇; 什么合兴号周大掌柜,没见过,没心情,理会的他是谁? 直到他看到周大掌柜身后,闪出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来; 大美人一双亮晶晶大眼睛忽闪着,轻蔑地瞄了他一眼! 他额头冷汗津津直冒! 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以手遮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下是真正痛苦不堪! 那大美人是谁,威力如此之强大? 这人他没见到时,一次也不会想到,见了面就猛然想起人是谁。 这个人今天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其实官小意并不算见过; 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所闪现的轻蔑不满,官小意是领受过一次,记忆犹新。 这个人曾经救过他的小命,与他很有交集,连生辰八字都知道: 周莲! 今天的周莲,竟然是个大家闺秀。 一袭鹅黄色丝绸长裙,微微淡妆,风姿绰约,显现本来神韵。 比之当日刻意收敛扮丑,何止胜出七八九分? 十足大美人,哪里只是百里挑一! 她恰好坐在官小意对面,只是低头拨弄着皓腕上的珠串;再不肯正眼瞧一瞧官小意。 脸上神情,分明极为不屑他这副德行作派。 月婢是善于察颜观色的,感觉到相对的二人之间不同寻常; 当下再捶了几下,退在一旁。 看她们之间又是什么古怪? 周大掌柜品茗一口茶,笑望着金千山。 千手神通就笑着说:“大掌柜。是什么好事快些说出来,老兄弟可耐性不过你,甘拜下风。” “大小姐屈尊纡贵芳驾同来;必然有不一般大事。” 周大掌柜就说:“金世兄你急公好义。在杭州震摄倭贼事迹,如今是轰动海内。” “哈哈。说起这事,还要感谢大掌柜一番用心了。” “如不是你上回说动了我。我也不定就会去参与此事。能有些微贡献,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说心里话。几十年来也就周世兄是真心为金某人好。你是我敬重的兄长,虚话我就不说了。” “呵呵,金世兄。这二十多年在苏州凭你的名声,我少了多少麻烦。” “再要这么说话。做哥哥的可不好意思再见你了。你是英雄人物,可不能太抬举我。” “不。我当日所作所为是一心报仇,一心求死的。” “我惹动江湖武林人人自危,结伴杀来。便当真天下无敌,早晚也是结果。” “当年要不是你不嫌弃,把我当作兄弟朋友。陪我大半个中原,劝得我放下仇恨,终于收了手。” “我知道你花费心血无数,一家家地帮我解了仇冤。你有面子有钱,不在乎也从来不提。我并非不晓得事。” 金千山郑重其事地说起当年。 “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也不单单是哪一边得了好。事情过去多少年了,还提它干什么。不提了,不提了。” 周大掌柜长袖善舞,回转正事: “你这些微贡献,在功劳簿上可是排在第二位。” “我打探得知:按功论赏应当实授五品都司。这里是抄件。” “即日起你已升任江浙义军副指挥。各处义勇军都要归你号召。” 上了一趟海岛,官封五品都司。 这份惊喜,来的太突然! 授的官职也太破格了。 金千山接过周大掌柜递过来的任官文告抄件。 认真观看,尽力克制心中狂喜之情。 良久才抱拳说:“这份大礼如何受的起?周世兄,你对我太厚了。有什么吩咐请尽管直说,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周大掌柜说:“恭喜,恭喜。以金世兄的本领神通,好好地提携那位正统领。步步高升,青云直上也是指日可待。” “这只是刚开始。还有更大荣华富贵,等着金世兄哪。” 金千山说:“瞧我高兴的。这位正统领是何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又封了个什么官?” 周大掌柜微微摇头说: “说来惭愧。这位正统领是个乡下刚刚出道的小家伙,也没什么不得了。目前也没讨得什么封赏。估计你再官升三级,他还是一介布衣。” “他要想当官,非得是一条道。可能要他自己,明年去参加科举了。” 金千山说:“这又是怎么说的。此人必然与周世兄有渊源。我年纪大了,有没有功名无所谓。但凡有所建树,军功尽归这个晚辈也就是了。” “你能量无边。能让他做得正统领,当然可能帮他领得官职。” “何苦让此人考什么武状元?” 对头。武状元才是几品官哪。 周大掌柜接着呵呵笑着说: “说起这事吧。这人要想以军功授官,很多人是巴不得送他一个的。” “它有一个关键。果真如此,他做再大的官也是无用处,须得是文武状元不可。” “至于为什么,我却是不方便说了。传言不可尽信,我也不能说是非。” “你这说的神乎其神。好罢,你不说也由你。但此人与周世兄又怎么个说法。” 周大掌柜假假苦笑一声说: “嗨嗨。这个人他是不才我未来小婿。我这个淘气丫头,前不久回了一趟家,死活就相中对方了。” “我就她一个掌上明珠,你说能怎么办?” 千手神通“啊”了一声,心中说: 难怪你花大把银子,帮我官封五品都司。 一切为了你的乘龙快婿,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 当及表态:“能入周大小姐慧眼的人物,岂是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然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这位正统领现在哪里,我可要早早结识,一块共商平倭除寇大事。” 官小意心中暗想:周大掌柜糊涂蛋一个。 为了自己女婿,竟然给这大恶人弄了个五品官。 你可知道?他与海盗大头目陈东是一路的。千手神通当了义军副统领,这平倭除寇还有好呀? 你们家哪什么鬼女婿,早晚还不见鬼去? 看他们分明是老朋友,关系极不一般。 自己从前就不招人待见,这时候更不能随便惹事了。 周莲极不乐意地插话: “谁死活相中他?就他这副轻浮不堪德行,我宁可做尼姑也不要嫁给他。” “最好有人一刀把他杀了,免得我瞧着生气。” 一面说,一面凶凶地瞪了官小意一眼。 哈。人家不用你担心。 自己就想把什么狗屁准女婿给灭了。 官小意吓的低头,不敢再与她目光对接。 心里说:你高不高兴的,怎么冲我恶狠狠地? 你自己选的丈夫,又怎么盼着他给人杀了?上次除了我,你究竟挑中几个准女婿啊? 可不稀奇古怪。 千手神通就说了:“大小姐是害羞了。准夫婿做了领导百千英雄的统领使,可太值得开心。”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包你的心上人平平安安,升官发财。没人能伤他一根毫毛。” 上当了你。 周大掌柜早就等着金千山这一句哪。 “金世兄说的极好。我这个准女婿的平平安安,可不就得你高抬贵手了。” “把他请出来我见见吧。说实话。我可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只怕当面也是不认得了。” 千手神通说:“原来如此,哪是更要好好认识的。你这佳女婿,他到底在哪呢?” “你直说叫他现身,人呢?又和我开玩笑不是?” “他让你请来金陵门做客多日。你也不肯送他来,拜见我这个准岳父。” “真不知你与他合谋什么主意。天底下帮着人家女婿为难岳父的,也只有你了。” 周大掌柜笑着说。 “我今天等不及了,才腆着脸上门来找女婿。” “金世兄,你一再推三阻四,是不是要讹我摆一桌请你。哈哈。我早已在醉仙楼订了位子,大家见过面这就去喝一杯。” 千手神通变了脸色,狐疑地问:“你这个准女婿,他究竟是谁。” “别个哪能入我的眼呢。当然是我老家才出来的晚辈官小意。” 周大掌柜好整以暇地,说出他准女婿的名字来。 “金世兄,快让官小意出来吧。” 官小意几乎要蹦起来:他说的是我呀?这婚事当时不就没定下好嘛!怎么还没完。 他偷偷拿眼睛看周莲。 正撞上周莲怒火中烧的如刀目光,炯炯地照亮自己。 吓的赶紧缩头,窝在椅子上装可怜。 金千山哈哈笑道:“周大掌柜真会开玩笑。你的好女婿你不认得,上门来找我讨要。” “我这金陵门虽然不怎么兴旺,也有二三百号人,却不知你说的是哪个官小意?” “你煞费苦心地编出这个荒唐理由。无非是受人所托,想来诓金某耍乐子不是?” “谁是你说的那个人,你自己认好了。” “周世兄你与我有大恩。你自己的事怎么说都行。如果是别人相托,你是知道我的,可不能说我不念你的恩情。” 难怪他一开始时,主动提及往事。早料到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常可能给人当说客来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九章:告状,小无赖动真怒 他是老江湖了,眼看官小意一直没有表示。 官小意明明就在现场,周大掌柜父女并不相认,明显不认得官小意。 什么准女婿,自然当不得真。 千手神通有意要让对方难堪,推说让他们自己找,看你们能认得不? 还要说周莲自己选择的丈夫吗。 千手神通马上知道:又失算了。 所以他认定,从此天下再无人,是自己真朋友了。 一切都是算计,一切都是利用。 周莲眼看着官小意,从头到尾赖在椅子上,越看越来气。 自己给父亲押着来,找什么鬼夫婿,已经够丢人的了。 偏生这小贼一副无赖相。当面坐了这么久,死活不开口,更别说行个礼问个好。 分明从心里不喜欢自己。 吃定我了? 她上一次在老家,已经领教过官小意的不可理喻,忿忿不已地回苏州。 今天他更过分。 当下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容举止,笑吟吟地走到官小意面前,冷笑着说: “几天不见,你倒出息很快。学会跟别人家丫环当众现眼了,好不风流倜傥。” “真是很有品味,我可要恭喜你了。” “不是你看到这样回事。”官小意刚分辩半句。 周莲一伸手。 也没看到她怎么动的手,已经将他悬空提起一摔;官小意腾云驾雾般摔了出去,跌在好远。 这,算不算人前教夫呢? 她的武功可比阿玉厉害的太多。 这回不仅是人模样恢复正常,功夫本事也是顶尖儿啊。 官小意又不敢给金千山看出来,只有硬生生挨她这强力一摔; “啊哟”一声惨叫,鼻血长流。 真是说不出的惨。 周莲气的发抖,心中更失望: 这小无赖除了拈花惹草的本事,真功夫反而比前次更退步。 老天爷瞎了眼!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早晚想个法子让他送了命才好。 她是不肯上前相看,更不肯去扶他起来。 月婢想去,却慑于现场气氛不敢动。 周大掌柜的呵呵一笑说:“小孩子们淘气,金世兄你更淘气。” “官小意。年轻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对的。趴着不肯起来,可就不像男子汉了。” 走上前伸手把官小意扶起来。 官小意乘机告状:“金门主用什么分筋错骨手、大罗魔鬼手,封住我全身筋骨已经八九天了。” “他说封到十天。我就七窍流血,四肢寸断,百骸尽碎,神仙也救不得。” “我给他整治的多少天昏迷不醒,才刚刚醒来不久。” “这金门主极坏的,更有一些坏朋友。先前那位海盗,大白天的就要欺负这位月婢夫人。” “金门主收了三千两银子。任由坏人,在他金陵门胡作非为。” “我看不过眼,又打他们不过。只好,只好假说要这小夫人照顾我,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也不是我赖皮不起来,实在是没法子。我要敢认你们,只怕就给他活活捏死了。” 刚才周莲一出手,自己虽然故意不躲闪,但说实话,她的出手太快,根本没看出她如何出手,就是想躲也是躲不开。 天外有天啊,绝对是个靠的住的好依仗。 再说了,虽然他向来能吃亏,这一次大坏蛋金门主给他吃的亏,苦头太惨太惨,远胜从前所有了。 千手神通如此作恶,官小意恨不能马上叫他服输改正,必须要玩蛋才好。 官小意当下有心要挑事,必须搅了周大掌柜再给这大坏蛋弄什么光明前途;所以信口开河、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 周莲听了,冷冷看了金千山一眼,不屑地说: “金门主果然很有神通,手段高明的很,从今以后可不许再欺负他。” 拉过官小意,骈指如剑,在他周身各处要害走了一遍;最后在他后心轻拍一掌。 问了一声:“没用的家伙,好些了没有。” 官小意抖擞全身筋骨,全部关节居然给她打通了。 连声感谢说:“你真厉害。我所有见过的女中豪杰,你最本领高强呢。” “天外有天,我算什么高手。你三句话不离女人,真真泼皮无赖。” 她眉头深锁,分明不乐意。官小意也就缩在一边不敢搭讪。 周大掌柜微微笑道:“天将降大任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 “金门主这是为了考验你,让你早受锻炼,早日成材。你不可误会金门主的良苦用心。” “好了。人已见到事也说过,我们这就告辞回去。小子顽皮还要我来寻你,回家你可要好好向莲儿认错。咱们走吧。” 他一直称呼千手神通为世兄,这时改称门主,明显不满意。 千手神通倏地闪身立在门口拦住去路,哈哈笑着说: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原来周兄说的准女婿是他呀。” “我是该恭喜呢,还是该为你们难过?” “金门主还有话说?”周大掌柜说。 千手神通说:“大掌柜。你来要人,如果是别个都没问题。” “周大小姐刚才评价他非常对头。这官小意看似忠厚老实,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月姬温婉高洁。给这小子用了阴谋诡计,欺负到神思恍惚。她的清誉就毁在这小子手中。隐隐然第一的江南明月堂分崩离析,成了江湖上人人传谣的笑话。” “我擒了他来,等月姬回家来亲自发落他。” “她如原谅这小子,万事好说。她如不肯原谅,这小子必须要有所交待。” “大掌柜。感谢你给我弄了个五品前程。但如果要换这小子轻飘飘地离开,这事是不是不妥。” “你我恩归恩,与此事不相干。” 他双手十指箕张,全神防备说: “这小子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更不能不给予惩罚。我立下十日之期,如果月姬不肯前来管他。” “我处置之后你们尽可以来领人去,期限未到可不能让他离开。” “呵呵。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关键在,倒是奇事一桩。” “周某孤陋寡闻。却不知道月姬,从来将天下人物放在眼底的。” “怎么也会看中这其貌不扬的小家伙。看来确实顽皮,这几天吃点苦头,也是大好事。” 周大掌柜恍然大悟地回应。 他接着说:“金门主。你这次该是有意借这么个事,希望能引动月姬回来。” “月姬那孩子我也很了解。只怕你的计策未必有效。” 周大掌柜又对官小意说: “你刚从家乡出来,不通世间人情规矩。有些事是别人家事,官府也不能干涉。胡言乱语今后万万不可。” “你年少无知,我代你向金门主赔罪。” 周大掌柜拱手行礼。 金千山是不肯得罪他的,当然也客气回应说: “没什么。小朋友不晓事。真做了你家女婿,通了世务。也养些家奴什么的,自然也就理解了。” 周大掌柜又说: “这顽劣晚辈。无论是伤了月姬这孩子的心,还是有其它得罪之处。这些天所得教训也极为深刻,必须是悔过自新。” “不如让他跟了我们回去,让他好好反省。你如不解气,随时让他再过来受教。” “金门主。这小子无赖不堪,真要出点什么事。只怕小姑娘们要寻死觅活,我可招架不住。” “我们长辈原来是好心,总不能一发不可收拾不是?” “我和你直说了罢。据陆提督发来的消息。” “你帮着这小子立下大功,捷报早到达京城。你的功名是贵人旨意。究竟是哪一个,有如此神奇。” “你授的是军功五品实官。例无先例,不是单单花钱能办的,关键是当日你保护这小子,平安无事的功劳太大。” “因此我才大胆推测这小无赖要有做官之意,多大的官只怕也是不难。是个什么异数,我还盼你,给我指点迷津。” “杭州那边各方面要求我,出来办你的事,无非是要倾心结交此人。我才知道他与我的关联渊源。” “我仅有莲儿一个,月姬也是我亲女儿一般宝贝。她们一生幸福是我最关心的。倘若她们一心在这无赖人身上,你我也是毫无办法不是?” “将来是金屋藏娇,妻妾成群什么的,一切看各人命运。这一层却不是诓金门主。” “各方面也知道他是个浑人。这个人,我们却是伤不得他。据说胡大人要请他,他躲着不去。大家不也无何奈何。” “这是我的意思,金世兄意见如何?” 周大掌柜话听着好似很平淡。 内容却丰富非常: 从月姬说到周莲,说到功名来由。 说到胡大人,说到各方利害。 告诉金千山,你的五品军功所来,可是官小意的缘故。 你自己掂量,再对他不利,有什么好处啊。 这事前有陈东,各项方面利害相诱威胁。 现在明知京城上头有人必保官小意,得罪别人无所谓,扯上锦衣卫事情就不一样了。 金千山当年无周大掌柜鼎力相助,哪有今天? 面对一生中可说是唯一的好朋友;对方不高兴了,自己内心也不安。 更关键是罗龙已经将月姬的话带到:官小意的死活,她再不关心。 月姬向来说一不二,那是断然不会来。 果真如此,杀了这小子也没有用。 他沉吟半晌,勉强地说: “大掌柜说的也对。我也不能不让周大小姐见夫婿。年轻人的事等他们自己处理也好。好吧,都依你的说法也就是了。” 这边事刚有转机。 却听到外面“乒乒乓乓”传来激烈打斗声;接着有人痛呼一声,好像是受伤了。 官小意仔细听过,“哎呀”一声叫说:“是罗大叔。” 又听见“砰”地一声响,罗龙已经撞上大门,倒跌进大堂来; 勉强要爬起身,分明伤的不轻。 官小意抢上前一把扶起他问:“罗大叔,你怎么了?” 罗龙看到官小意,叫一声“堂主你还好吧。” 他手指外面说:“今天来的那个姓陈的恶贼。” “他撞见紫玉夫人给锁在房中,起了坏心想非礼紫玉夫人。” “紫砂跑出门口呼救,已经遭了他毒手。我偶然路过,上前保护,却不是他的对手。” “堂主,赶快去救人。” “紫玉阿姨怎么也在这里?” 官小意顾不上震惊,更顾不上装可怜了,拉起罗龙就冲出门:“紫玉阿姨在哪里?快带我去。” 陈东与金千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他在金陵门中常来常往,便如半个主人。 陈东是海盗,飘泊海上为乱,居无定所,难得有金千山这个邪性相投的朋友;二人在酒色财气上,从来相通有无,隐隐然是一双恶人好伙伴。 罗龙敢阻拦他的好事,将罗龙打伤也不担心金千山不乐意。 伤人之后,他返回去准备再做恶事。 陈东刚回到关着紫玉夫人的房门口,官小意已经冲到。 官小意看到衣裳不整的陈东,不由双眼红透,大喝一声,一拳砸向陈东。 陈东闻声回头,抬手一格,挡下官小意的猛击,双方均是一震。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章:邪门暗室,重见恩人 陈东并不以为意,贼眉鼠眼摔挤弄一处,笑嘻嘻地说:“好家伙,你对半老徐娘也感兴趣?不着急,我让你先来好了。” “胡说,她是我阿姨。” 官小意一拳给他挡下,并不停顿,左手一掌已攻到,情急中居然是明果大师传授的罗汉神拳,劲势更猛。 他生平与人争斗第一次全取主动进攻,只要一击成功。 陈东再挡得一下,明显抵挡不住,眼看后面还有人杀到,心中惊惧起来,才知道官小意是来拼命的。 官小意第三下又到了,一脚闪踢他小腹,陈东再也挡不下来。 “嘭”地一声,被踢的撞在墙上,闷叫一声,已经受伤。 官小意右拳直击,奔袭陈东面门,这一拳陈东已经无力闪避,真要打实,至少要打成猪头。 千手神通也飞奔赶到,愤怒斥骂陈东:“王八旦,什么人你也敢乱来。找死啊。” 他出手更快。 飞起一腿踢得陈东,如炮弹般侧飞而倒,直跌到数丈开外;牙齿也磕掉一颗,满嘴是血。 他这出手一击,饱含非常杀意,可不是跟陈东讲交情的。 陈东见风向不对,更看到后面还有人杀到。 他是贼头。 最会的本领就是大事不妙立刻就逃,逃命本事无人能及; 当下一跌即起,跃出院外,眨眼不见人影。 官小意抢进门去,金千山出手一把抓来,不想给他进门去看房中情况。 官小意横击一掌,掌势霸道凌厉、气势刚猛; 千手神通也不得不接招,心中很想不通:这小子被困了八天,按说早该趴窝动不了,怎么一被人解救,功夫反而更胜从前? 官小意用出凌去步法,早已脱困冲进房中;金千山本来还要出手再斗,却一转念没有勇气跟进房中来比个高下输赢。 周莲在后面看到,不由惊讶不已: 这不起眼的无赖小子,半个月不见,功夫精进如此,自己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凭他的本领又怎么会被千手神通捉住的,这可真有些说不通,或许是被千手神通暗算的? 官小意冲出房中,映入眼中的情况让他震惊呆住: 这房间是平开双间,外面一个小客厅。 紫砂倒在入门口处,手中抓着一件短衫半挡在小腹以下;却是遮掩不得,几乎全裸地躺在血泊之中, 半边面给人打烂,已经救不得了。 客厅半中间地上一张软榻。锦褥凌乱。 从门口起一地狼藉,散落着她的衣裙各物,分明才发生过荒唐事。 左面房间的门帘已经被扯坏,露出里面一个人来: 正是紫玉夫人。 她被一根精钢索练捆住,手脚戴着镣铐;拘禁在一张雕花大床近前。 索练不长,能让人移动不过数尺,位置正对着客厅。 自然地。 刚刚外面发生的荒唐事,里面人想回避不听、不见,都没办法。 紫玉神情憔悴,分明已经被关押有些日子。 她不再是从容优雅、端娴之态。 刚刚发生的挣扎抵抗,已经妆容不整、披头散发,身上衣裳被撕破。 虽然她自己尽力捏住破裂处,还是无法复原。 紫玉夫人嘴角渗出血迹,失神地坐在地上,对有人进来也不理会。 官小意对这位救命恩人感情极为深厚。 看到她遭逢如此大难,心中酸痛; 叫一声:“紫玉阿姨,我来了。我是官小意。” 周莲已经进来,拿起床上被子围在紫玉身上,守在她身边。 紫玉听到官小意叫她。 抬起头来,看看他说:“你得救了是吗。很好,菩萨保佑。” 官小意含泪点点头,关切地看着周莲将紫玉扶起坐下, 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紫玉才说:“菩萨保佑,你没事就好了。” 周莲不满地对官小意说: “你傻站着做什么,这事分明是金千山干的,你寻他来把镣铐解了,回头再找他算帐。” 外面罗龙拖着伤腿押着个金陵门的人过来,在厅上说:“钥匙在这里,请堂主出来取。” 官小意问他:“这可恶的大坏蛋在哪里,我要找他报仇。” 罗龙说:“还是先照顾紫玉夫人要紧。” 周莲帮紫玉解开镣铐。 哄赶众人出来,自己留下,细心为她整理容颜衣裳。 过了一会,周莲出来说:“不相干的人都回避吧,官小意,你随我进来,紫玉夫人有话对你说。” 紫玉夫人在周莲悉心照料下已经换过衣裳,为她重新梳理妆扮; 她背向官小意而坐。 官小意再叫得一声:“紫玉阿姨。” 紫玉夫人答应一声说:“好孩子。多日没见,你的能耐又长进了不少,我瞧着很是欢喜。早晚你必能为百姓多做些事,也不枉你机缘巧合出江湖上来走动一回。” “是,我记得的。能够做到的事,我一定去做。”官小意答道。 他很想走前面对着紫玉说话。周莲伸手一拦,示意他不要打扰。 紫玉自己也摆手说:“我状态不好,你别对着我,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吧。” 官小意又答应一声,知道紫玉遭逢大难,必有她的想法;却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 紫玉问他:“这位姑娘非常出色少见,该怎么称呼?今天多谢她照顾我了。” 周莲自己说:“紫玉阿姨好,我叫周莲,与官小意是家乡人。” “爹爹收到消息,官小意给千手神通扣住了,今天我们是来要人的,正好遇到一块。我是您晚辈,能有机会为您做点小事,是我的福气。” 紫玉夫人说:“你很有见识,本领又强,人儿更没的挑。我要祝福你了。” 周莲裣袖行礼说:“多谢紫玉阿姨。” 她眼珠一转已经明白,紫玉说祝福你了的用意。 当下含笑说:“阿姨不要误会,以前月姐姐倒是常常领我一起玩耍,当我亲姐妹一般。” “这官小意与我并无半分关系。我爹爹早前莫名其妙地,逼着我回老家去嫁给他。” “父母之命。我虽然极是不情愿,也是无奈。这小子倒好,瞧不上我的。推三阻四说了一大通借口,让我好没面子。” “真的气死人了,我再也不要理他的了,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前些天有消息说,他教人给捉住关在金陵门。” “爹爹又急的不行。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救他安然出去。今天偏要我,假认这无赖家伙是准夫婿。是为了找理由救人,当不得真了。” “爹爹知道我心里是极讨厌他的。累次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报答周老爷的信任罢了。” “我这个爹爹愚忠的很,一辈子为了他的周老爷尽心尽力。” “连自己女儿名声幸福,都拿来利用。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过我只有爹爹在。心中再不乐意,也不能拂了他的意。” “阿姨为人这样和蔼可亲,我一见您就喜欢的不行。要是我有个妈妈是您该有多好。” 周莲把自己对官小意的不满不屑,完全说给初次相见的紫玉夫人听。紫玉夫人身上确实有一种,天然让人最愿意依恋的母性气质,令人由然地生出亲近来。 :。: 第八十一章:绝命,绝非命中注定 好姑娘,你真懂事。是个乖巧女儿,我也是非常喜欢你。” “今天要不是你们来救他,只怕官小意与我还要遭遇更大苦难。” “月儿有你这个好姐妹,福缘不浅呢。你如不嫌弃,我心里就当你是我另一个女儿了。但愿你与月儿以后情同姐妹,一辈子相亲相爱。” “你有爹爹在,这事我可不能强求。你我心里有这份亲情心意,也是一样不是?” 紫玉伸出一只手回握住周莲说:“我是很愿意的。莲儿,你记住了。” 周莲一把抱住她的肩头,开心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向来做事敢做敢当,带着撒娇说: “我不管这些事。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妈,从来也没有妈妈疼爱我。” “你以后就是我的紫玉妈妈了。我要多叫您几声:妈妈,妈妈。” “妈妈。你以后可要常常来看我,不能不管我。我和月姬姐姐,将来一起照顾您。好不好哪。” 她一来真的喜欢有紫玉这样一个妈妈。 更关键是她看出来:紫玉受了平生未曾有过的屈辱。 尽管陈东没有最终得逞,对她的伤害是极大。 只怕她想不开,特意要引起紫玉向往生的眷恋。 紫玉轻拍周莲手臂,柔声答应道: “好孩子,好女儿。我会记得你,也会想着你。你先回避一下。” “我有些事要对这傻小子说,妈妈给你们出气好不好?他再不可理喻,以后我们就不管他的事了。” “好极了。以后爹爹再胡闹,我就找紫玉妈妈去。不回苏州这个家了,看我爹爹有什么招奈何我。” 周莲趴在紫玉脸上,贴面一蹭,撒娇说一声: “妈妈。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就是。” 她白了官小意一眼,如蝴蝶穿花一般,轻快地飞了去。 紫玉对官小意说:“月姬没能来到,你不会怪她吧。” 官小意说:“您放心。月儿姐姐不愿见到这大坏蛋是对的。金门主不是好人,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恶事。” “我相信月儿姐姐必定在想怎么能救我,也许很快就出现了。” “嗯。你倒很了解月儿。你们总共只见过几次面,能如此相知不疑,可真是异数。我也是坚信月姬必然要来。” “我找你来,要和你说些事。今天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 紫玉叹息一声,说出这话来。 官小意心中惶恐不安,也不会接话,就等着她说。 紫玉停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 “这金陵门是个邪恶之地。姓金的更是个恶魔,和以前的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月姬了。万一她又不顾一切闯进来找你,只怕恶贼失去理智人性,会对她不利。” 官小意答道:“我醒来后发现。外面遇难的名叫紫砂,很有几分像您,我刚见到时就认错人了。” “还有一个叫月婢,那人更像是月儿姐姐。这大坏蛋分明是照着模样找的人,心怀不轨。” “月婢还告诉我说。从十年前起这金门主性情更坏,为恶手段极是歹毒。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不好意思将月婢的话都说出来。 “你说的没错。我被关在这里,也发觉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能力本领都强了,又有许多好帮手,今天一定要将金陵门解散了,不能再让恶劣事情重演。” “我更要拜托你一件事。一定要找到月姬,保护她不受侵犯。” “除非有一天,这姓金的恶人死了。但你不能杀他,也不能让月儿杀他。” “我一定能做到。您放心。” 为什么要交待自己与月儿姐姐不能杀这千手神通? 官小意自认是没能耐对付千手神通的;难道紫玉担心大家报仇不成,反遭其毒手? “好。下面你不要插话,我说的你记住就是。” 官小意点头,什么事这么重要? 官小意用心细听。 “这件事我本来是要亲自做的。你找到月儿,帮我问问她。她小腹最底部,是不是有个小胎记或者是伤痕。” “如果是有,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的,我猜她身上一定有的。” “你问她这个话,想来她是会告诉你的。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将来你方便时,记得来告诉我答案。” 官小意很奇怪: 为什么紫玉自己不去问月姬。要让自己问呢? 为什么要让自己告诉她,而不是让月姬自己来说呢? “好。是。”官小意答了二个字,斩钉截铁。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月儿眼光真好,看人比我准多了。” “最后我给你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不到万不得已,你决不能让月儿知道。更不能说给外人知道,你能保证做到吗?” 紫玉努力平复自己,说出了一段很多年前的往事: 数百年来,武林和江湖都尊奉一个盟规,规则流传至今。 “神州玉龙令、天上飞仙佩。玉龙号令江湖、飞仙三界臣服。” 说的是武林盟主执掌玉龙令,玉龙令在手,武林之中,江湖之上皆听号令; 惟有飞仙佩节制玉龙令,飞仙佩一出,武林盟主也必须臣服。 凡是身为武林人士,游走江湖之中,无人不认同遵守。 很多年以前,出现二个神秘组织:一个是风云会,一个是万事盟。 它们能量极大,高手众多,非常之神秘。 在风云会的召集之下,由万事盟主持举办新一届华山论剑,选举十年一届的武林盟主。 这是最近一届武林盟主大会,更是大明朝开国百余年间最盛大的一次。 这一届武林盟会之后,由于种种原因,连续三届都停办,迄今再没举行过,也就是说再也没推选过新的武林盟主。 那一届武林盟会,遍邀正邪各派、黑白二道,汇聚天下英雄: 正统的道家三山、佛门六宗、武林五岳联盟、江湖八大门派、九大帮会等; 其它的无上门、唐门、惊世堂、风雷堂、霹雳堂、四大世家等; 诡秘的日月教、白莲教、天神教,三大魔教及各处邪门外道等; 凡有名有号、有神通绝技的门派、帮会、人物几乎都现世参与。 概括来讲:九州共闻、百夷同知、盛况空前。 有实力能竞争武林盟主之人,必然是绝顶高手,大多是早就天下闻名人物。 正所谓如雷贯耳、名震中外,大家早就心悦诚服,众望所归的了。 有时候会出现籍籍无名武功盖世之人,但如果是个邪魔之人当了盟主,武林和江湖可不要乱套? 必须是德高望重、万人景仰的人物才能表率执掌玉龙令。 所以说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也未必就能当武林盟主。 以一人之神通,总敌不过名门正派的全体力量。 当年的武林大会,之所以盛况空前,实在太精彩,太特别; 出现了三位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剑术天下第一,阴阳秀士,不知其姓名来历; 刀法天下第一,道人刀,不知其姓名来历; 拳脚天下第一,鬼手,不知其姓名来历; 这三位通过选拔赛、小组赛、淘汰赛......胜利会师四强赛。 唯一出身名门正派的人物,同样让人大跌眼镜。 这人是个少林俗家弟子,他自己亮也字号: 三教尊者,王一凡;姓名来历清晰。 可惜这四个人根本不是热门人选;武林也好,江湖也罢,如果任由其中之一当选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后果会怎么样呢,不堪设想!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二章:称王亦束手,惟愿共黄泉 所以道家三山、佛门六宗、五岳联盟、八大门派、九大帮会......正邪各派在举办地泰山脚下,开了三天协调会,一致认同这届的武林盟主,实在推选不出人来。 那么只有由五岳联盟与八大门派、九大帮会轮流代行盟主之责,一年一换人,直到下届武林大会选出新盟主为止。 这是一个好办法。 接下来推选飞仙佩之主,这事反而简单。 飞仙佩执掌人素来为女性,当世惟有二人符合: 卢九天,道家玉霄宫传人;林天音,佛门明台宗女弟子;人物本领、品行修为均为一时之选。 谁都合适,谁都不反对。 二人更是闺密相知之人,关系比姐妹还要亲近。 卢九天大度,自认不愿意理俗务,非请林天音执掌飞仙佩不可。 林天音就这样执掌飞仙佩,直至现在。 飞仙三界臣服。 不推武林盟主,那四大绝顶倒也没意见。 事情本来可以消停,可惜凡事不怕有事,就怕有人搞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你修仙成神、天上地下、地球外星,说到神通武力,必须是无敌才算完。 万事盟惟有响应众人之声,举行天下第一的王者决赛。 江湖人物、武林中人能参加十年一度的盛会,自己不够能量上场参赛,当然是为了看热闹啊。 走了许多路,花了多少钱,当然是越热闹越好看嘛。 不怕搞事,不怕事大,一定要精彩刺激! 万事盟当即响应各界呼声,适时推出胜负榜: 天下第一榜:起注一千两。 天下十杰榜、天下百人榜、天下异人榜...... 榜单无数,热闹无穷;天下熙熙,无非利来;天下攘攘,无非利往。 谁要想上榜,一个是凭本事,一个是凭手段;不管谁胜谁输,谁上榜,总之万事盟这无本买卖,必定赚大发。 圣人还有七十二贤人。后世诸公想要出个名、成个事;你不拉帮结派、组个团、参加个组织什么的? 武林本是江湖,江湖,不是那么好混滴。 所以当时的现场,相当复杂,乱的狠狠地,很混乱。 百千江湖人物、多少流派帮会,自动就划分为帮帮派派,只想自己捧的人选,一定要胜出啊!!! 找个大佬,傍个大款,今后十年才能有的混嘛。 事情就这么发生的,一个悲剧也这样开始。 首先是三教尊者王一凡突然自动退出,四雄争王成了三英会。 投注他稳赢天下第一的注友们,血本无归,哭都找不到人。 因为王一凡说走就走,从此三十年来,江湖上再没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这个人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 出了一回乱子,注友们提高警惕,各自守着自己的投注对象,生怕有人又飞了;鸡飞蛋打不要紧,白花花的银子很难赚哪。 据说人是群体性的,万人耸动时,最容易接受平时绝不躁动的事物,会有很多不理智行为,说白了就是冲动是魔鬼。 成功学的极致偏门,传销能害人无数,就是人人脑子发热原因。 现场就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人物,出了不应该的状况: 此人非常了不起,是万事盟异人榜上有名的人物——药王。 药王,医名称奇当世,黑白二道,任他通天之能耐,总有生病受伤求医时,所以说相当受人尊重,基本没有仇人。 药王四十多岁,夫妻二人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妻子才二十出头,美丽非常、风华正茂时,成熟的美更加艳丽动人。 盟会期间,药王是最受欢迎的嘉宾。 慕名而来想交结药王的英雄人物,真的是门庭若市;旧友新交,宴请聚会连场不断,应酬往往身不由己,盛情款待推都推不掉。 求医难,古今同,例无例外。难得能巴结天下第一名医的机会,人人都不容错过啊。 其中就有阴阳秀士、道人刀。 阴阳秀士年纪与药王相仿,一见之下相谈很合契,交成了朋友;药王自然更看好阴阳秀士。 道人刀三十不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却不受药王待见,情何以堪?此人很有办法,通过关系人,最终是如愿以偿,勉强宴请到药王夫妇。 鬼手桀骜不逊,却不理会这档子事。 万事盟推出的天下第一人之战,据说是阴阳秀士夺了第一、道人刀第二、鬼手成了第三。 不过药王并没在场见证。 武林盟会没开完,药王夫妇就急匆匆离开。 夫人突然病了,很严重。她向来身体不好,这一次劳累过度,非常凶险。 人不能胜天,药王医术高超,活人无数,这一次却救不了自己妻子。 他对自己非常失望,终日借酒浇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癫狂起来时,生活都不能自理,更不用说照顾二个小女儿。 药王的这一对孪生女儿,相似实在到了极致,根本分不出她们谁是谁;如果不查胎记,连她们的父母都时常分不清。 妈妈没了,父亲又出了严重状况,一对孪生姐妹无人照料;他的师妹一家,便回师门照顾他和孩子。 这个父亲思念妻子太深,作出一个异常的决定,要医活死去的爱妻。 他一心精研医术,渐渐成了当世医界第一人。 只是因为迷信世上有再生神药,一定能配成灵丹妙药,总有一天能让心爱的妻子复活。 人有了痴妄执念,思想行为经常有许多意外事情,一发作就离不开人照应。 师妹一家忙不过来,只有再请她的表哥一家也来帮忙; 三家人就如一家人一样。 世外有没有神仙?世间有没有灵药?人死能不能复生?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凄美又悲伤的故事。 后来。 过了十多年,人终归是没能胜天,药王忧郁而终。 “称王亦别姬,惟愿共黄泉;避世远江湖,安康过一生。” 药王留下遗训,不让一双女儿再涉身江湖,祝福她们一生平安。 临终遗言将姐妹二人,分别嫁与师妹和表哥家的男孩。 孪生姐妹感念二个长辈家庭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按父亲要求,决定各选一位为心上人—— 姐姐爱上师妹家的男孩,妹妹喜欢上表哥家的哥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果真能做到避世远江湖,安康过一生;对从小遭逢劫难的孪生姐妹来说,是真心向往、幸福美满的好事。 :。: 第八十三章:春暖花开日,人间悲剧生 可是年轻人争强好胜,并不能都遵循药王遗训。 师妹家的那位少年,应该是姐夫吧。 他天资过人、聪明能干,很多东西他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无论是医术、武功都非常特出,十多岁就名满天下。 在外边很快就名声大振,交游很广,朋友众多,很得人尊敬,隐隐然是新一代神医。 表哥家的少年,当然就是妹夫了。 家里本来是普通人家,他从小胆小怕事,并无过人之处,心不静之人也学不成医术,方方面面的能耐本事远不如姐夫。 人生多有对比时,有一句话说的到位: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二家大人虽然是好亲戚,有了孩子,自然都有望子成龙之心,都是人之常情嘛,优秀的希望他更优秀,不足的希望他迎头赶上,少不得要说道说道。 二个男孩子多年来一起成长为青年,他们之间总也免不了暗中互相比较; 姐夫是个有才而张扬的人物,素日喜欢压着他人一头才得意; 妹夫自然是哪样也赢不了,心里很不平衡。 尽管妹妹并不在意心上人的名声成就,只盼着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守着心上人从从容容、平淡终老就心满意足。 再无它求。 姐妹二人间更是相依为命,并不因为二个准夫婿的少年心性而影响;反而总是百般分解,经维系着这个奇特大家庭的和谐生活。 那一年太医院广招天下名医,夺魁人将御封医神称号、位列朝臣之班、赐金匾诰券、赏黄金万两。 因为当今天子做皇帝很久了,子嗣不旺;这是天大的事,也是天下人关心的事。 姐夫名声在外,在朋友的鼓动下有了去京城游历的计划,果然能有所建树,功名富贵、光宗耀祖都不在话下。 姐夫年已弱冠,如今又要去追寻功名前程,一去至少经年不回;姐妹二人也过了豆蔻年华,可以成亲了。 大人们就合计先给姐夫和姐姐办婚事,青梅竹马的有情人,一切水到渠成,婚事喜气洋洋。 姐夫人面广朋友多,喜帖发出去,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天南地北都有,自然隆重又热闹。 准妹夫黯然失色,心中难免失落。 姐夫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早晚是连襟,你放心,但凡我发达了,决不能不管你们。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做,跟着我一辈子包你一家人享福就是。” 妹夫倔强地说:“我将来再不如意,也不会受你的恩惠。你等着好了,早晚我也会赢过你。” 姐夫只是笑:“是嘛,你真有志向。可是你年长过我,有一句俗话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没意见罢。” 妹夫能回答什么?只有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 姐夫轻裘快马,由一班朋友拥护着,去京城应榜。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妹夫呢,暗叹丈夫不如人。 他从小到大,都一输再输,输到输无可输。 自己年纪更大些,按说该成家早才是;可惜要啥没啥,父母也靠不上,说是亲戚相帮,其实很有寄人篱下之感受。 事有特殊情况,姐姐先嫁无可厚非,人人都认为是很正常之事。偏偏妹夫心里极为不平衡,认为连人生大事也输了。 于是乎,他决定偷偷离家外出闯荡,一定要闯出名堂来。 妹妹私下怎么劝,也劝不住,只有把担心藏在心底,祈祷妹夫外出一切安好。 一个平凡的人终于作出一个很不平凡的决定:一定要赢。 信念会改变人生。 事实上也真的改变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超出他本人当时所能想象。 非常之惨烈! 妹夫家里条件不好,又是偷偷走的,只有步行。孤身一人独行道上,凄凉心事能向谁诉说? 夜来没钱住店,走到深夜时,疲乏难挡,再也走不动了。只好找到一处土地庙安身,庙里土地神像破败、残垣碎瓦,地下还有暗红血迹,很有阴森恐怖。 手中握着妹妹做的冷馒头,清泪伴着馒头、破庙透进月光,一个无路可去的人,失神地想他的前程后事。 这一幕景,写不写的出他的心酸...... 一只野兔受惊一跃跑去,早已长满荆棘荒草庙后院中,传来一声痛苦呻吟,有人再低声却是竭力地呼喊: “外面来人是哪一位?鬼手已经重伤,动不得了,不足为惧。快进来杀了这恶魔!不然等他缓过来,我们都难逃他毒手。” 此人声嘶力竭,根本没多大声音,荒郊野外、破庙残神,猛然有人发声,却不知道是人是鬼,真的就像遇到鬼。 妹夫不会武功,本能就想要逃走,刚走到庙门口,那人又严厉地说:“你想临阵脱逃吗?我已经看清你是谁,你不过来杀了鬼手,明天我就杀了你,杀你全家!” 话里杀气腾腾,这人好狠毒。 妹夫是个怕死的人,但听到对方说认出自己,要杀自己全家,父母和没过门的妻子,是他最在乎的一切了。他不敢再逃,心中无比害怕,听话地推开破败的后门,走到后院中。 他倒吸一口气: 半人多高的荒草下,一棵老槐树下,密密麻麻地死了七八位江湖人物,不是被人折断头颈,就是撕成躯干分离,没一个手脚完整,死状实在恐怖; 他们全都是扑向树下一个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人,那个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死。 一地刀剑散乱,形制不凡,看的出都是非一般的名家精品武器;死的人僧道武人都有,相貌衣着来看,也都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 出声恐吓他的人,腹部五个血孔,竟然是给人活生生用手挖的;肩颈连接处也被抓破,伤了主动脉,虽然此人用手紧紧按着伤口处,也止不住血汩汩地流。 看样子,此人分明是想逃走,却没来的及跑掉,给树下之人抓断动脉,想逃血流的更快,死的就更快,惟有等同伴来救。 谁知道等来的是一个废物的妹夫,并不是他的同伴。 “我是苍狼。按我说的照做,过去给鬼手补上一刀,杀了他。你只要照做,一切都没事,我还会给你一锭金子;你如果不听话,我就灭你满门。” 苍狼用脚拨一拨身边的刀,毫无商量可能地命令。 一地死人,一个活鬼,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鬼手。 妹夫没的选择,只能拿起刀,向鬼手走去。 鬼手并没有死,离死也不远了。给八九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追杀,力战之后,鬼手是出气多进气少。 天下无敌,也敌不过天下人追杀。 “我一世英名,没想到最后会死于一个不会武功的懦夫手上。” 鬼手叹息不已,他不能动弹,还能开口。 妹夫额头青筋跳跃,鬼手说中了他的德行,尽管他很想有出息。 “我不杀你,苍狼就要杀我全家。你都听到的,我不想杀人,我没有办法。” 妹夫说出心里话。 鬼手又说了一个事实,局面就反转过来: “你杀了我,一样也还是个懦夫,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想不想今后再不受人欺凌?你救我一命,我收你为徒,有了绝世神通,谁还敢威胁你。” 妹夫不说话,从怀中掏出心上人预备的保命丹,给鬼手服下;背起鬼手,离开血腥恐怖的土地庙。 鬼手很想杀了苍狼以绝后患,可惜自己动弹不了。这个懦夫当然是不肯杀人的,也就闭口不提这事。好在苍狼必死无疑,撑不了多久的。 妹夫找到一匹失散在远处的马,扶持鬼手上了马,回家去。他自己不懂医术,要救鬼手的命,只有回家才行。 “他们会不会来找我报复?”妹夫在路上很担心。 “苍狼无非是诈唬,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上哪里找去。何况他血管断裂,活不过天亮的。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妹夫想想有道理,心中安定一点。 有了马,比走路快多了,天没亮就回到家中。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真是离家出走,之前他也有过负气出走的事,都是一二天就煎熬不住,都回来的。 这一次唯一不同,是他救了一个人回来。鬼手吩咐不能透露身份,妹夫也就不向家里人说这人来历。 妹夫私底下告诉妹妹救的是鬼手,自己要当鬼手的徒弟了,今后再不会是窝囊废。学成之后,一定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妹妹当然向着心上人,希望他达成心愿,也就选择保守秘密。 医治半月有余,鬼手的命是保住;经脉给人斩断,功力只剩下十成之一,人却废了。 鬼手践行诺言,又担心仇家找到来,会伤害妹夫家人;领着妹夫,离家隐居去。 约定三年为期,学成回家团聚。 这是妹夫的奇遇,一个曾经人人瞧不起的懦夫,终将成就为一代枭雄。 妹妹心中有万千不舍,也知道妹夫心意坚决,只有强颜欢笑,送他们师徒离开。 人生有起有落、谁能看的到将来命运走向,一切都是机遇,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不认命,不服输,有行动,就有改善的可能。 妹夫离家时,坚信皇天不负苦心人。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出门时,还是一个泯然众人,回来时,必定震惊世人。 再苦再难,一定要成功。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四章:医门无犬吠,风雪夜失人 那一晚的血腥之夜,苍狼果然是死了。世间有一门神奇的功夫,名叫龟息功。 死人堆里却有一个人修炼过龟息功,这个人受了鬼手神鬼见愁的一抓之时,当即闭气假死,只求能装死逃过一劫。 他眼看着妹夫用丹药救了鬼手,听着他们找到马匹,共行远去。 自己伤太重,只能等人来救。煎熬中渡过二天,到第三天终于有同伴寻找到土地庙,这个人活不成了,却说出了有用的线索。 妹夫跟他师父鬼手离家隐居起来,苦练神功。 一去二年多。 妹夫与他师父隐居远行没到一个月,家中就发生了让他终生痛悔的人生惨剧。 鬼手的仇家来头极大,线索虽然少,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们很快就判断出,救鬼手的一定是药王后人。 由于姐夫的关系,药王后人的隐居处并不算保密。三查二找,还是能找到的,只不过多费了不少时间,鬼手是找不到的了。 对头寻上门来,医生姐夫正在京师应榜,为皇帝的千秋万代大计,殚精竭虑地想招呢。 一众来者非常狠毒辣手,夜黑杀人时,风高放火天。 他们都是江湖上、武林中有身份有头脸的人物,蒙着脸也就黑了心,一心只想杀鬼手;鬼手不在,救鬼手的一家人就成了他们泄愤报复的替罪羔羊。 仇家皆为高手,药王的师妹家人根本不是对手;一场恶战,亲人们十多人死伤殆尽。 好在杀戮进行中,来了一个神秘人,及时制止了斩尽杀绝。杀人者退走,留下了满门血腥。 避世远江湖,安康过一生。 这不过是一个梦想,身本不在江湖,江湖随时就在身边。飞来横祸,由不得说自取其祸,还是祸出无门。 姐姐当时刚刚才完婚不久,已经有了身孕。 为了保护妹妹,在恶战中受了重伤,引发流产大出血,无法救治了。 临终托付妹妹要好好照顾姐夫。 当时妹夫的父亲也伤重不支。 按辈份论他是姐妹们的姨夫,也就是家中唯一长辈了。 他认为这一切灾难都是妹夫救人拜师所引发的,导致姐夫一家人都遭遇大难,说不过去。 姨夫便当作孪生姐妹的面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没有人能分清谁是谁,就要将这场灾难的伤害降到最低。 姐夫一家人为了自己家,仅剩下姐夫一个了; 妹妹反正没有拜堂成亲,以后就代替姐姐照顾姐夫吧; 总要对得起姐夫一家死难的亲人。 兄终弟及、妹代姐嫁,这是古来有之的规矩。 其实大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本来就是一家人了。这样的安排,也是理所应当。 姨夫与姐姐当天都死了,妹妹却有苦不能说。 亲人都没了,说也没人听。 没有人知道。 姐夫贺客如云、高朋满座,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和姐姐成亲的当晚; 妹夫受了无穷的嘲讽、蔑视,想死的心都有了,却不知该找谁拼命; 妹妹是一个感情细致的人,当然观察到妹夫的情绪行为极其不好;为了安慰自己心上人,当晚二个人自己偷偷地,私下成亲了。 几个月来,妹妹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当时自己并不知道。 想到姐姐与姐夫,为了妹夫的事牺牲了全家人,连孩子也没保住,只剩下姐夫一人。 为了帮父亲和姐姐报恩,为了帮妹夫报恩! 都应该义无反顾地承担起,姨夫与姐姐的嘱托。 满门血案发生不到一个月,姐夫收到信息,再顾不上什么功名前程、荣华富贵,满腔悲愤地赶回家来。 给他传讯的是一个神秘人,留简寄书,并不曾见到是谁,事后推论,应该就是案发当夜制止杀戮的那个神秘人。 此人也许是好心,也许有其它目的,总之,皇帝的千秋万代大计,从此与医神没半毛钱关系,一切都付诸道家灵丹妙药了。 紫玉说起这件人间惨事,尽管平静从容; 官小意听的是惊心动魄,极度震撼;这故事太伤痛凄惨了。 就这样。 妹妹化身为姐姐,尽可能用柔情来化解姐夫的悲伤与痛苦。 从此与姐夫做了夫妻。 姐夫当然应该感觉到妻子与以前略有不同,但惨案之后,人的行为心性有所改变,也是很合理的医学现象。 姐夫当时既不知情,也没往心里去,何况他与姐姐成亲不多时,就分开了。温存中虽然感觉有异,也说不出差别在哪里。 妻子看上去并无不同,感觉是换了一个人了,或许是遭遇大难的缘故? 没多久。 妹妹有了妊娠反应,才知道自己怀了妹夫的孩子,可此时怎么办都来不及了。 木已成舟,回不了头,说出实话,对所有人的伤害更大。惟有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妹夫又不知身在何处,想告诉他也是不能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有了一个女孩。 妹妹给孩子取了小名叫月儿, 意思是姐妹二人共有的孩子。 惨案过了一年多时候,女儿刚过周岁不久,妹夫回来过一次。 在姐夫家做客几天, 他的父母和妻子都没了,终日独自痴痴呆呆,伤心难过,自然是极为痛苦的。 妹妹克制着心中痛楚,尽可能以亲人礼节对待。 但面对孩子的亲生父亲和自己的第一个丈夫, 一个年轻女子,总是会有些行动让人起疑心。 妹夫曾经与妹妹有夫妻之实,更是对曾经妻子的一些细微行为记忆深刻。 人都是有感觉的,何况二个人有十多年的真情在,当时就暗中向妹妹求证。 妹妹哭着不肯承认。 妹夫尽管生了疑心,终归没有办法。 有一天夜里,他事先灌醉了姐夫,闯进房中追查真像。 妹妹怎么能说呢? 紫玉说到这里,肩膀轻轻颤动,似乎抬手整理额前发丝。 她此刻回想起当时情状,内心哪里能平静? 二人争执不下,最终动起手来。 妹夫那时的本领已经不同以往,很快就占了上风; 他制住妹妹,哭着央求妹妹承认事实; 妹妹不肯,他就要查验她身上胎记。 二人曾经做过了夫妻, 妹夫自然知道妹妹的一切情况。 他却不知道。 妹妹为了姐姐,出事当天已做好准备, 将姐姐和自己有胎记的部位都以刀破伤;只有伤痕,无法辨别真假的了。 晓是如此,妹妹也不肯让妹夫查验的,硬说他行为非礼。 二人僵持不下,妹夫终于还是决心要一验真伪; 正要用强时, 女儿醒来, 小女孩刚会叫人不久,望着亲生父母开心笑着; 呼唤她的爹爹、妈妈。 伸出小手要人抱。 妹夫望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小小笑脸,只有放开手。 妹妹脱困,抱着女儿,心中悲苦...... 但是天意如此,今生只有狠心不承认。 惟有强忍伤心,劝妹夫不要悲伤执着;以他今天的能耐神通,天底下有多少好人儿都会喜欢他的。 妹夫却说:“今生定要弄个明白,没了妻子,一生再不会娶妻妾了。” 妹妹无奈,以死相逼。 誓言与他无关,今生与他断绝亲人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逼走了妹夫。 从此妹夫就失去踪影。 数十年间,二人再也没照过面。 姐夫第二天清醒,妹夫已不辞而别。 姐夫却一个字也不问,只是开始对新妻子冷淡起来。 原本妹妹对姐夫只有报恩,在生活中间本就心思不热; 孩子出生以后,更是一门心思在女儿身上,平时对丈夫多的是应付而已。 姐夫不再纠缠,她倒觉得轻松一些。 只是专心带好女儿,做她尽职的妻子义务。 又过了近一年时间。 那时也不知姐夫是不是也起了疑心,早就开始四方游历; 将妹妹一个丢在家中。 而且到处与人争竞比试能耐,赢得天下第一名医的称誉。 他知道自己武功不算顶尖,便到处以医技救人与人交换所谓绝招。 然后又多与人结仇,不到半年,就成了一个毁誉参半的争议人物。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夫妻二人更惨痛的事。 孩子失踪。 那是一个大雪之夜,极冷极黑暗。 柴门无犬吠,风雪夜失人; 孩子失踪很奇怪,居然没有哭闹,静悄悄地就给人抱走。 这抢孩子的人,武功一定很了不起。 孩子给人从身边抱走,妹妹一点察觉也没有。 这人能抢孩子,居然不伤害母亲, 这个事。 让人一生也想不通。 孩子失踪时, 姐夫并不在家,过了二三个月才回来。 夫妻二人因为没了孩子,从此一生不安宁; 四处寻访,又哪里查找的到蛛丝马迹? 找遍大江南北,毫无希望。 姐夫极为自责,妹妹也不肯原谅丈夫。 二人都认为是丈夫太过招摇,惹下的仇家; 请遍天下高手、朋友相助,将可能的仇家一家家地拜求过了。 家家都发誓没干这缺德事, 总归是一无所获。 又过了一年多, 江湖上出了一个厉害人物。 据说连续挑战当时十数家成名英雄, 将他们家都灭了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此人可怖冷血,暗器更是精奇称绝,世无敌手; 人人便以神通称之。 此人行事怪异,从不与人结交,几乎没有朋友。 他却有一个非常手腕的外援, 为他花费无数。 又据说此外援手眼通天,与东厂提督极合契。 武林中曾有想对付他的人物, 哪个能抗衡锦衣卫? 在那外援的极力调停下,双方以和平收场。 此人杀尽仇家之后,倒也不再滥杀。 创下一个门派,安安静静地独居一地。 他本领高强,却是毫无称雄当世的意愿。 我们现在知道, 他没有忘记没拜堂的妻子,终其一生也不曾再娶妻生子。 他好狠,好恶,也好毒。 但他一生除了报仇,再无其它大恶。 又过了十多年,他的门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从来不肯轻易让其远行的养女, 突然不辞而别。 很快在江湖上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立了一个帮派。 我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此人并没有追究, 反而尽遣门下能人高手加入新帮会中,扶持这新帮派。 那小姑娘为人和婉,处事公道; 以十四五岁年纪, 居然将一个帮派管理的好生兴旺。 一转眼就过了十年。 没有人能了解,为什么她对男人从不动心? 因为她从来不曾对人吐露过心声。 很多人以为她一生不嫁时,她却因一见倾心, 爱上一个无名小子。 她的苦难也不知道是因为父母的罪过,还是天意弄人。 “后来发生的事,你自己都亲历过,我也就不用说了。” 紫玉终于讲完了她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故事。 官小意心中悲戚难禁,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紫玉夫人; 他虽然不爱动脑子,也已经知道这故事说的就是 紫玉和她的家人。 “我被扣在这里七天,已经了解很多事情。” “我应该早些想到是他的。二十多年来现在才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紫玉说这些话时,她的情感,是彻底的领悟,还是无尽伤心遗憾......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五章:春暖花开日,人间悲剧生 紫玉轻吸一口气,好象要吸尽一生的痛与不幸,她轻声又坚定地说: “月姬一定是我的亲生女儿。第一次我见到她就感应到的,我现在非常肯定。” “她应该姓金。金千山很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 “只要月姬的答案是我说的情况,就绝对不会错。” “最好永远也不让月姬知道真相。决不能让恶魔知道月姬的身份,更不能让他伤害月姬。” “这所有人间惨事都由我而起,就在我这里湮灭吧。” “这二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官小意本能要惊叫,赶紧捂住嘴巴,只有点头答应。 “如果可能,你愿意尽己所能去保护她吗?”紫玉问他。 “月儿姐姐她不要我了,但是她分明是关心我的。我发誓。只要我在就绝不让人伤害她丝毫半分。” 这是官小意平生发下最坚定的誓言。 紫玉笑了,非常欣慰。 她想了想说:“我还是跟你说一件事吧,要怎么办,你自己定好了。你粗心大意又习惯被动,月姬不理你,你也不敢问她为什么是吧。” 官小意重重点头。 “她不舍得不要你的。只是当时你毒发凶险,月姬为了救你,发誓谁能救你,就为那人的奴婢妻妾。这个誓其实她是没法子守的。” 紫玉忽然问官小意:“月儿大你好几岁,你不嫌弃她年长吧。” 官小意笑着摇头,傻乐着说: “金华那天我第一次见她时,我问她将来在哪里能找到她,她告诉我说在这里。” 他记起月姬当时手抚心口动作,依样做了出来。 “还说我不能不认帐,这个帐她可赖皮不了。” “只要她肯要我,这样好看的儿媳妇,我爹娘睡觉都要笑醒,哪还有我什么事!” “好孩子。”紫玉欣慰地说。 “原来有这一层,哪就没有什么障碍了。你先出去一下。” “我叫你时请大家一起进来为你作证。好吧?” 官小意退出门外,把紫玉的吩咐和周大掌柜几个人说了。 大家等在外面,也不知道紫玉想干什么? 过不多久,紫玉在里面召唤官小意进去,此时紫玉已经用被子包裹在身上。 她向周大掌柜和周莲等人说: “我要请你们为我做个见证。今天起官小意就是月姬的夫婿了。” “小意你告诉月姬,当日解了你毒救了你命的,是你家小姐的神奇。” “照方法动手的人,是她爹娘。她如要守誓言,只有去嫁给你家小姐,这事与旁人是不相干的。” “当日我与东方不说破,因为不知道你肯不肯娶她;毕竟她大你六七岁,你又有那么一个关心、在意你的小姐。” “你自己有心愿意月姬也做你的妻子,我这个做妈妈的当然是最开心。” “我现在以父母之命答应将女儿许配给与你。” “官小意,我再问你一次。” “你真心愿意娶月姬为妻妾,一辈子爱护她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官小意一样地重重点头。 紫玉向周大掌柜说: “周大掌柜,这件事请你帮忙。假如我不在场,请你作为月姬的长辈为他们主持大礼。可行。” 周大掌柜何等的通晓人情世事,当下施了一礼说: “紫玉夫人请安心。一切有我,必然把婚事办得热闹隆重。事关其他方面的,我也自然会一力妥当成全,这个事决无难处。” 紫玉也不多客气,又说:“官小意。你给我三跪九叩行礼吧。罗坛主他们都是你的证婚人。” 官小意依言郑重其事照做。 行礼毕,人还没起来,紫玉递过一幅写在裙摆上的,血书。 血书上殷红血字:“嫁” 原来她刚才让官小意出去,为了写这份血写的嫁书。 包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早已完全刺没腹部的剪刀! 她的鲜血已经浸透大红锦被,血,早已要流尽。 原来在周莲出门叫官小意时,她已经自尽;所以一直不肯正面对人,就是不让发现。 她一直平静如常,并没有人察觉而已。 大家慌成一团要抢救。 紫玉摆手制止说:“我自己是医生,自然是等到不能救时,才让你们知道。” “大家都别着急了,我意已决,你们也不用为我难过。” “小意你答应过什么,一定要用心去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真有什么不行的也没什么,不要有遗憾就是。” “你们别打断我,我还有事要说。小意你一定要,按我的遗愿去完成。” “前天这恶魔告诉我,东方已经被他格杀于阳澄湖尸骸难寻了。” “我死之后,请你将我埋葬在阳澄湖畔。我要等着我的丈夫魂归来。” “不能将我与他合葬一处。让我在旁边守着他,已经是我的奢求。” “我还要请大家帮我的女婿官小意,今日将这罪恶的金陵门解散了,不让它再害人。” 这个要求非常得人心,在场众人一致响应,官小意更是又一次重重点头。 什么不用说,这金陵门,官小意早上就想请西门霸王和南宫来拆了它了。 “我所有的往事和期盼,都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一生,就到这里了。” 紫玉想抬起手来,抚摸一下官小意以表示关爱。 手抬到一半,无力地垂下。 血已流尽,泪却从未掉过一滴。 真情,是这般决然。 官小意大惊失色,惊恐大叫:“救命!” 大家只有黯然神伤。 周莲抢前扶住紫玉夫人惶惶无计。 官小意泪流满面,双手抱头痛悔无语,痛悔此时又有什么用。 紫玉去了。 去陪她陪了一生,却从来没有真心认同是丈夫的东方相去了。 她终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东方,用她的生命作出抉择。 官小意刚认了一个妈妈。 这个妈妈在他心目中无比圣洁高大,但转眼间人就弃世而去。 这份悲伤打击,将他呆呆钉在当场; 所有人陪他静默,都为紫玉夫人的节烈坚贞而钦佩又伤感。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逝者既去,生者总是要为她的身后事恪尽心力才是。 官小意身无分文又身处异乡,自然无有主张只有发呆。 周莲却极有主见。 对周大掌柜说:“阿爸,紫玉妈妈刚刚认我做了女儿。月姬姐姐不在,紫玉妈妈的后事,我是要尽孝的。” 周大掌柜“哦”了一声,并不吃惊。 当下说:“既然是这样,咱们将紫玉夫人请回家中,按你丧失后母的礼数办后事。你看如何呢。” 周莲咬着嘴唇说:“阿爸开明,那当然好。” 周大掌柜吩咐身边人,如何如何行事,各人领了命令分头去办。 周大掌柜又对降龙金刚说: “紫玉夫人仙逝。莲儿要护送她妈妈回去守灵。” “我安排你们办几件事。” “金府即刻为忠义救人的紫砂举哀。” “金千山突然消失,早晚要回来。他到了让他来找我。” “金陵门因为紫玉的事,必须解散,合并到江南明月堂吧。” “你原本是金陵门首座护法,以这身份协同官小意处理此事,有什么困难找我出面就是。” 他说的轻松平淡,降龙金刚却知道他的能量。 周大掌柜开口作出安排,哪是必然结果。 罗龙抱拳行礼恭敬地说:“官堂主在此,我自然协同。” “金门主本领超卓。只怕还会对堂主不利,我们却不能抵敌。” 却听外面有人朗声说道: “罗龙。合我们三人之力,有没有胜算?” 一个俊杰人物昂然而来,却是明王。 明王抱拳向周大掌柜等人行礼,等着罗龙的回答。 降龙金刚赶紧行礼,欢喜地说:“是明堂主到了。有明王在,我们还担心什么。” 周莲虔诚抱起紫玉夫人,对父亲说: “阿爸。我带我妈妈先回家了。记得叫这蠢材回来给我妈妈守灵。” 她素来高傲,是不怎么将人放在眼里的。 不满地瞧了官小意一眼,顾自托着紫玉而去。 官小意发懵。 紫玉夫人在谁哪里,他是失魂落魄地跟着人家走。 这是痛失至亲,犯了痴呆,众人看着难过,也没有人忍心出声打扰他。 周莲在前,官小意在后;二人出到金陵门大门外,来到大街边。 周莲皱眉说:“站住。你这边有事要办理。痴呆呆地跟着我做什么,没一点男子汉气概,可更让人瞧不上了。” 官小意答应一声,却不肯回去。 周莲明白他难过,也不忍心就上车离去。 只好再等他一会。 街上转来一个英雄人物。落拓不羁、潇潇洒洒前来。 一眼望见官小意,开心叫他: “兄弟。我就说你小子福大命大,在哪都能逢凶化吉,果然不出所料。” “哈哈,我来迟了,今天又是谁把你给救了?” 此人正是西门霸王。 西门霸王眼尖,马上看到周莲怀里抱的是紫玉夫人。 立刻肃容正形参拜,惊讶地问:“紫玉夫人仙去,是何人所害。” “紫玉妈妈在金陵门出事,你说是谁作恶?还有一个叫陈东。” 周莲不认识西门,也不愿与他多话。 直接说:“我要送妈妈回家。他犯了呆气,你帮助他把里面事办了。” 她顾自己上了马车护送紫玉回家。 西门伸手拍拍官小意脑袋说:“人死不能复生。我问你更要紧事,你一直没见到月姬吗?” 官小意清醒过来说:“没有。西门大哥,你怎么来了?” 问过这话,他忽地反应过来: “西门大哥。你刚才问话分明你们也不知道,月儿姐姐去哪里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会遭到大恶魔的毒手了吧?” 他再度紧张,瞳孔都收缩。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六章:新生,坚守的是信念 月姬不知去向!她怎么了? 金陵门大堂。 官小意呆坐着,看西门他们几个高人商讨对策。 西门霸王确定月姬没到,心中震惊非常。 当下直接说事:“月姬并没有同我们一道去台州。” 当日月姬告别官小意,托词去往台州,不过是为了不让官小意的担心为难。 还没出杭州,她就向南宫云等人辞行。 南宫云几个还不明白她:官小意不痊愈,她是决然不放心。 南宫几个认真和她说清楚:官小意是大家的兄弟朋友。 何况救了他的人是紫玉夫妇,你现在是他们的女儿了,可没有什么守誓一说。 他们几个去到台州戚将军处帮着练兵,正干得热火朝天。 先是收到信报说官小意初显身手,领着几个人就收服了数百贼寇;救了无数被掠百姓,立下大功。 刚刚为官小意高兴,相互勉励要加油,不能让他一人独美其事,坏消息就到了。 “千手神通捉了官小意去苏州,可能是要逼婚,这事不赖;反正南宫暗恋十年也是个单相思,不了局;月姬人就算来了台州,她的心一辈子也只有那呆瓜一个人;南宫你说是不是啊,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助他们一把力如何?” 皇甫将呵呵笑说。 “实话跟你们说,我对官小意是很有意见。世间能令我心动的人儿本就不多,前不久我还千里迢迢去寻了一位知音,人家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别说一诉心曲,连见面都不可能;月姬更不用说了,十年来我想过多少办法,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世人都笑我痴情,干脆称我南宫二而不称真名了;月姬呢,一样毫不给面子。这二个人偏偏地对我这笨兄弟无比上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南宫二苦笑着说,神情是无比尴尬。 “哈哈,早知今日,当初你就不该出头拦着我办公差,我奉命一掌拍扁了他,你不就没有情敌了嘛。现在小官做了我兄弟朋友,你可没机会对付他了。” 西门霸王非常高兴,又补了一句: “南侯不是最牛皮哄哄的?天下人谁也不放在眼里,原来真正出色的人儿,没一个瞧的上你啊;反而次次输给官小意,报应,真是报应。我非常开心!” 几个人说过笑话,总是心中忐忑不安, 皇甫要外出巡逻海上,保境安民;南宫帮着戚将军编练阵法,紧要关头分身不得。 商议结果:只有让西门放下公事,抽身先上苏州来查明情况。 “耽搁了一二天,我就急匆匆地来了,这不刚刚才到。却没想到你这里发生如此大事,月姬真没在苏州。” “要早知这样,我们几个岂能不一块来。” “罗大叔说过月姬让他传话,那些话又哪里听来?” 官小意想起这一层来,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罗龙苦笑一声说:“那话是南宫假传给我的。” “他们推三阻四找理由,不肯让我见到月姬,我就明白有问题。” “月姬从小是我们陪着长大成人的,亲如一家人。她如果在台州,怎么会不见我?” “我明知有问题。也只有先回来一样说瞎话,让门主死心了。” 果然不出所料,官小意一跤坐倒椅上,再无话可说。 “月姬她究竟在哪里呢?会不会早给金门主捉了?” 罗龙说,才说完自己就摇头。 “不可能。千手神通最紧张月姬,真撞到月姬妹妹,哪里还会安然端坐,与大家搞事的?” 明王心思机巧,一语道破关键。 这下好了,大家是又放心又更担心。 月姬你现在哪里?官小意心中有万千呼唤,却发不出声。 “堂主,金陵门下人怎么遣散为好?” 罗龙有意打消他的担心,提出正事。 “我没有主意。罗大叔和明堂主、西门大哥商议决定就是。” 你没主意,有主意的干好了。 开始处理金陵门中人。 金千山害死了紫玉夫人又失踪,紫砂给陈东裸杀当场; 官小意成了月姬的准夫婿,有周大掌柜支持,要取缔金陵门; 苏州官府来了人也在等结果; 这些事金陵门上下都知道了。 金陵门成立二十多年,一个上午就改换门庭,基本上人人都感到轻松了。 月婢也觉得轻松,但她却有话要说。 金陵门中人不让她进大堂说话。 因为她没有资格。她只是个侍婢,是金千山个人财产所属。 月婢在大堂门口高声呼喊: “官小爷。请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说。” 官小意惊醒过来,跳起来请她进来,一边连声说:“为什么不让她进来?” 对冒着极大风险保护自己的月婢,他是认作亲人的。 “月婢小夫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月婢行了礼说: “官小爷真是英雄好汉,感谢你领着大家推翻了这可恶的金陵门。” “大家能得自由,都应该给你叩拜谢恩,月婢先谢谢你。” 说着跪下行叩拜大礼。 官小意托她不肯起来,无奈之下也跪倒对拜,月婢这才作罢。 官小意请她坐下才问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官小爷。你帮我问一问,金陵门的宅院财产,它们是不是金老爷的。” 月婢庄重地说。 官小意看看西门等人,西门代答: “这个当然毫无疑问。” “金千山素行不义,不得人心。他人都不知去向了,有谁会为他守着这个家?” “况且他为恶太甚,这些财物可不能留下给他。” “我不管你这位英雄大老爷有什么道理。” “我只知道我是金老爷的丫头。我十岁进了这个院门,十年来它就是我的家。” “老爷将我随意安排,这是身份地位所必然应受,我从来是无怨无悔,我认这个命。” 她斩钉截铁地说。 官小意肃然起敬,收起失态,认真听她说。 “官小爷。我只问你一人,我要守着这个家等我老爷回来。” “他一天不回我等一天,他一辈子不回我等他一辈子。你准是不准?” 她翻手亮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心口说: “今天这里已经死了二个无辜的女人,我愿意做第三个。” “你们一帮男人好勇斗狠。我一个微贱之人,只能拼自己这条命。” 众人无不动容,西门王与明王、罗龙相望一眼,起身行礼说: “姑娘快别这么说,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极为尊重你。” “你比我们了不起多了。” “你快放下刀。一切听官小意的安排行不行?你如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 一帮江湖人物,与人生死相搏可以逞能;对付一个弱女子?只有投降。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七章:改变,敌不过恶算计 月婢就是不放剪刀,直盯着大家。 官小意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匪气非常的话: “喂。想干什么回转来一切都依你行了吧。这话可是你说的,还算不算数?” 月婢手中剪刀掉落在地。 她眼泪汪汪地望着官小意,手按心口,犹自不信地说: “你怎么会记得我随口说过的话?” “你自己好好地,不要着急。” “那么凶险时刻,你拼着那样的可怕惩罚都要保护我。” “我再笨再傻也是不会忘记的。” 官小意真诚地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月婢小夫人,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是不把我当人对待。那怕他从来不正眼瞧我,大家也都瞧不起我,我心里是干净的。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愿意等他。” 月婢决然地说。 官小意说:“好,你说过的话要算数。” 月婢以为他想着风花雪月:“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都依你行了吧。别人我是坚决不肯了。” 官小意一再地当众,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金陵门中人心里说:这小子跟我们门主有什么区别?一丘之貉! 但是敢怒不敢言了。 “好了,我们成交,就这么办。我可就要说了?” 他看着月婢,非常尊重地说。 月婢害羞起来,垂下头说: “你到底要怎么样,尽管吩咐就是。哪怕老爷回来,给我再难的惩罚,我也不怕。” “好。你听清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谁要敢对你不敬,我便和他拼命。” “我要你从今以后,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受人尊敬的好女人。” “你要等你的老爷,是你的意愿。大家不能阻拦,尽管这人是个大坏蛋。” “但有一样,你不可以再盲目听从他的作恶安排。你如不肯听我的话,我便再没有你这个姐姐。” “我要你和大家一样,开开心心地。你肯不肯依我了呢。” 官小意直楞楞地看着月婢,没有一丝轻松意味。 月婢怔在当场没有说话。 先是低声啜泣,慢慢哭出声来,最后是放声大哭。 这一场哭,她等了十年了。 终于能开心痛哭了。 对于她来说: 天,终于亮了。 “爹妈没有骗我,这世上真的有好人。” 这是月婢在这大堂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以后就不是月婢了。 她起身扑进官小意怀中,一个劲地只是点头。 所有人都明白:她扑进这个男人怀里不是投怀送抱,而是有了坚强依靠。 “你答应我了。” 月婢依旧只有点头。 “好,我给你改个名字,你以后不能叫月婢了。” “你是月裳。美丽如月,云想衣裳。这名字好不好听?” “我肚子里墨水不多,名字取的不好,你可别怪罪我。” “还是老规矩,你自己说今天一切都依我的。对吧?月裳姐姐。” “月裳。好名字。” 明王笑着说:“你很厉害嘛,干嘛谦虚。我开始喜欢你了,官小意好样的。” 大家都鼓起掌来,掌声雷动。 为了月裳的新生。 月裳抬起头来。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为她真心高兴。 月裳走到堂中,给所有人回礼。 官小意对罗龙说: “罗大叔。凡是金门主的生意,都交由月裳姐姐掌管打理罢。她不方便做的,你安排可靠的人协助就是,再有什么事,请教周大掌柜。” “这个宅院以后就有了女主人了不是?” 罗龙答道:“当然是这样。大家都会帮助月裳夫人的。” 金千山再是恶魔,紫玉夫人遗愿吩咐自己,决不可伤害他的。 这个人是紫玉夫人一生所爱,尽管阴错阳差,如此悲剧。 月裳愿意等着他回头是岸, 或许紫玉夫人也是一样想法的罢。 金陵门大堂当中的宝座,忽然“吱呀”声响起;宝座向一边退开,现出一道门。 暗门里出来一个人:千手神通金千山。 原来他并没有远远逃避,一直暗中埋伏在这里; 大堂上发生的一切,千手神通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堂上所有人见到他都大吃一惊。 千手神通突然现身,必有动作。 西门抢在官小意身前保护,其它人都分别聚拢全力戒备。 金千山对满堂人物并不放在眼中,他扬手丢出一枚炸炮,甩在大门外; “轰隆”一声响,地面炸出一个大坑,二扇大门几乎给炸塌下来。 好在金千山意不在伤人,在场人员并无伤亡。 金千山身形展动,形如鬼魅一般,眨眼间已经在大厅内游走一圈。 他出手如电,只听“啪啪啪”一连串响声,已经与西门、明王、罗龙等人分别对了一招。 大家惊骇于他的极速鬼魅身手之时,他滴溜溜一个转身,已经将月裳控制在手中。 恶魔实在诡异非常,根本没有人制得住他。 明王抢上一步,拔刀,想出手相救月裳,总归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 金千山冷笑一声:“还想顽抗吗?你们看好了。” 他单手轻扬,十数枚棱形飞镖,划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闪袭而至! 所有人起伏奔窜,无人不惊骇万分。 千手神通,暗器之神通如此可怕。 紫玉说他武功大成之后,连灭十数家仇家,寸草不留! 并不是虚夸。 就凭他刚才不同的凌厉出手,想要杀人的话,只怕在场一多半人已经没了。 “恶毒小子,你为什么不躲闪?”千手神通问官小意。 “你如要杀人,也就不会先出声警告了,刚刚那个炸弹就可以要我的命。” 官小意说。 “你有时候蠢的不行,胆气却不小。” “你们敢对我不敬,居然要推翻我,反叛我,所有人都该死。” “我本来已经准备让你们下地狱了,你们要感谢她和你。” 金千山指指月裳和官小意。 罗龙突然“扑通”坐倒,大家还以为他受伤了; 他指着被飞镖击破的厅中木柱,惊呼:“柱子里面全是炸药。” 大家四下查看: 才知道金千山发出镖来,并不为了杀人,而是将所有炸药暴露无遗。 证明他早有准备、所言非虚。 他如想杀人,在宝座下将炸炮一甩在大堂中,引爆炸药,在场的人哪个能幸免? 罗龙吓到脚软?此刻真相面前,谁不后怕。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八章:莫悲伤,眼泪不如行动 金千山盯着所有人说:“我本来回来想看看,你们得意忘形的丑态。然后给你们送礼物,请你们高兴上天。” “所有的事,我都听到也看到了。” “金陵门首座和你们这些有权有位的王八蛋,哪个不是依仗我的名头逍遥快活?” “半天不到就将金陵门变了天,真是好心腹好弟子,非常了不起,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哈哈哈哈。” “我想了想。总要留着你们,慢慢感谢你们不是。” “这个贱人。我买回来的奴婢,一央要谋了我偌大家产,居然说是舍不得我;一面早就眉来眼去,偷偷回护小相好,真是非常让人感动。” “我要现在弄死她,只怕老天爷也不是很满意。” “你这小贼口出狂言,说什么有人对她不利便要拼命。” “我偏要留下她,时刻对她不利,百般作贱她,待她如狗猪。你,又能奈我何呢?有本事没有啊。哈哈哈。” “我要你们生不如死,炸死你们可就太便宜你们了。” 他狂笑连声,人人心惊。 金千山疯狂地伸手一扯,撕破月裳的裙子,只剩下小胸衣;一手捏着她锁骨,月裳疼痛难禁,眼泪奔流而下。 “月裳真是个好名字。你过来,给她穿上云想衣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恶人,已经疯狂。 此刻。 没有人敢对他出手,大家并不怕死。 月裳在他手上,只要一有行动,必然首当其冲遭他毒手。 可是,这恶人竟然在这百十人面前摧残凌辱月裳。 他又在作恶。 一手伸进衣内,用力一握;雪白丰满的胸瞬间涨红,月裳惨呼一声晕厥过去。 官小意双拳紧攥,几乎也要握出血来,数次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拼命,终于是怕害死月裳而下不了决心。 “如何。你认输了?你给我跪下,我就放过她这一次。” 官小意一点点屈膝下跪。 门口处,有门徒恭敬请进来一个金陵门小厮,正是之前与紫砂同行,一直等在金府院中那个小厮。 小厮慢慢地除下帽子,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她微昂着头,一手伸向自己胸前衣领,一字字地说道: “你真有能耐,如此欺凌深爱你的人。我要不要撕了衣裳任你作恶呢?” 阳光照射在她脸上,仿佛圣洁天仙降临人间, 光芒簇拥之下的她,一步步缓缓走进大堂来; 这个高傲又坚定的人儿,正是人人期待的 月姬。 金千山浑身战栗,面如死灰。 没有了恶魔的凶焰,仿佛是厉鬼遇上了神佛。 他眼光闪烁不定,发出一声厉叫:“你终于回来了,为了这贼小子......” 丢下月裳,一掌击破窗棂,飞闪而没。 大门就在月姬身后,金千山居然没有勇气从她身边逃走。 月姬解下外面长袍,覆盖在月裳身上。 将她抱起,泪光闪闪说:“对不起,我来迟了。害你受如此折磨。” 月裳看着自己代替过十年的正主,忍痛报以笑脸说: “原来你真的这样美丽,又这样勇敢。谢谢你来救我。” “我并不勇敢,我早该来了。你才是真的勇敢。” 官小意终于跪倒在地,月姬来了,终于见到。 危急关头救了大家。 官小意却流下了眼泪:“对不起,我没能保护紫玉妈妈。她在我面前自尽了。” “我真没用。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 “我刚刚已经听说了。起来,软弱不能救活我妈妈。” “我们好好送她最后一程,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成为她希望的人。” “官小意。善良是你的优点,它并不能保护你关心的人。你不想再看到我妈妈的悲惨,就应该坚强一些,再勇敢一些。” 这一次月姬没有伸出手来关心他,她在等待他自己站起来。 官小意一点点站直。 月姬平静地看着他,只说了二个字:“走吧。” 阳光下。 二个人一前一后,迎着阳光,一步步前行。 此时此刻,二个人都没有说话。 历经艰辛,终于再见。什么也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府。 府中行事效率神速。一切都极为隆重,早已经布置妥当。 紫玉夫人的灵堂庄严肃穆。 官小意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向每一位前来祭拜者深深答礼。 “妈妈,我来晚了。” 月姬泪流满面,跪坐在紫玉夫人身前,握着她冰冷的手,轻抚着她紧闭双眼的脸,一遍又一遍; 任泪水纵横。没有呼天抢地,只有无尽哀伤。 “我多想躲在您怀中再听听您的叮咛,那怕再多一次。” “您不要我了,以后我有了心事,该向谁去说。” 周莲抹泪不止,在一边相陪。 这位母亲,她也只有一次相谈。 紫玉的音容笑貌和婉端详,同样深深刻印在她心间。 她与月姬十年未见,异姓姐妹来不及说半句悄悄话,先要面对失亲之痛。 月裳一身孝服,领了一个人,也来到祭奠紫玉夫人。 月裳换了一身素服,不再刻意照葫芦画瓢,素颜素容、清丽可人,反而显出自己的风采。 她祭拜完毕,对官小意等人说: “我有一个请求,请官小爷允许。” “紫砂今天为救夫人而死。她孤苦伶仃一人,能否将她埋葬在紫玉夫人身边,不做孤魂野********人是主,紫砂为仆;能否与夫人同日举行发丧呢。” 这种事年轻人是没有主意的,官小意想答应,却不知合不合适。 周大掌柜就说:“几个晚辈都没意见。” “月裳夫人如果不反对,马上安排人将紫砂姑娘灵堂请过来,一并祭奠。” 月裳深深拜谢。她有情有义所言所行,倒蛮有几分女主人样子。 一众英雄人物,心中赞赏不已。 与月裳同来的是缚虎金刚。 大家知道傅虎突然前来,必然有紧要事,很可能与官小意有关系。 但是遇到紫玉夫人治丧,天大的事也是不能见面就说。 当日晚间,周大掌柜将众人召集在灵堂前开会。 周大掌柜说: “紫玉夫人及紫砂的墓地安排在重玄寺畔。再盖一座亭子,就取名望夫亭。” “当此多事之际,江湖豪杰不拘俗礼。出殡吉日已经选定后天。” “今后诸事安定。你们做儿女的回家来,好好陪陪你们这位难得的母亲。” “至于东方相先生的下落,我安排了人手在查。湖中并无遗体发现,按湖边渔民说,很有可能东方相并没遭难。” “金门主故意欺骗紫玉夫人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唉,紫玉夫人太过刚烈,恐怕有些做的急迫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这东方先生突然消声匿迹,可也奇怪。这事现在无凭无据也不说它了。” “人死不能复生。各位先节哀,商议救活人的事更重要。” “傅世兄与月儿可是一直在杭州城内?” “今天突然先后来到,我想不单单是为救他而来。是不是杭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又与官小意相关的?” 大掌柜的就是非同寻常。 缚虎金刚抱拳感谢:“大掌柜实在英明,我确实是有急事来找堂主。没想到月堂主和明堂主都在,可真是太好了。” 月姬说: “我已经不是堂主了。你们帮中事务该找你们官、明二位堂主。” 西门王说:“月姬你瞧瞧你自己。多日不见清瘦成这样子,分明日子过的极辛苦。有什么事,你跟哥哥们说,也免得大家为你担心。” 官小意抬头仔细看月姬。 月姬的憔悴风霜是想遮掩都不能够。 他看着心疼,当然就走近前去问她:“你还好吗?这些天你在哪里?” 伸出手很想去安抚。 月姬身体一侧,摆手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我做什么早与你无关。” “西门大哥都告诉我了,你再也骗不了我。我来到金陵门知道很多事,更知道了你十年来从不再回苏州。” “今天你毅然决然地,现身救了大家。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来,怎么与我无关?” 官小意这话想了一整天了,此刻是喷薄欲出。 月姬想强辩的,哪里挡得住他的目光如炬?低头黯然无言。 官小意素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这是他一贯强项。 至于已经杀伤多少人,他是从来不计后果。 也不管你当场有多少人在看着,再走近一步;伸手接住月姬半伸出的小手,环手就将她抱在怀中。 坚定地说:“你知道吗?我天天想你。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罚我也行,打我也行。” “我晓得你为了我吃了许多苦头,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放手的。” 月姬本来还想强行挣脱,给他一抱住,却是毫无主张。 躲在他怀里无声哭泣:“我们不可以这样的了。” “谁说不可以。紫玉妈妈在这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抱着月姬,跪在紫玉夫人灵前; 从怀中拿出紫玉用生命中最后力气写下的,血写嫁书,送在月姬手中。 “我向紫玉妈妈求得父母之命,允许我娶你。这是紫玉妈妈临终手书。” “大掌柜,莲大小姐与这许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紫玉妈妈还说清:当日治好我毒的,是小姐的解毒法子,可不与他人相干。” “你要守誓只有跟我了回家去,拜堂成亲嫁给小姐了。” “可有一样我先跟你明说。小姐自然是个女的,你却是嫁不成。从小小姐最是偏帮我,早晚请你当我老婆的。” 官小意脸上难得有了耍赖成功的得意,尽管这场合不应该这样子的。 月姬“呀”地一声轻呼,仿佛看见天上真有神灵。 她捧着血书,抚摸着那血色“嫁”字; 贴在自己心口,幸福地说:“妈妈,谢谢你。” 她想下地给紫玉叩拜行礼,官小意紧紧抱着可是不肯。 只是自己跪在灵前,看着她傻乐。 月姬闭上眼,又羞又恼地嗔怪: “你没一点正形,妈妈刚刚走了。你却在她灵前耍赖,这个样子怎么是好?” “紫玉妈妈说最开心就是我肯娶你。我不会说话,就是要抱着你。” “让紫玉妈妈看着你赖不掉了,再不会不管我了。” 他此刻大言不惭给自己贴金,谁也不忍心找碴了不是。 “叫妈妈,不许再叫紫玉妈妈。”月姬说。 “是。妈妈你听到了吗?月儿姐姐做我老婆了。” 这还算有点低调像话。 他抱着人不好叩头,弓着身子默默祈祷: “紫玉妈妈保佑,这个大老婆可不能再丢了。” 当场所有人看的非常有趣,更觉得他做事:颠三倒四地太没规矩。 但了解月姬经历过多少艰辛,才终于有了此刻。 谁又会责怪?官小意将紫玉的丧事增添出暖暖的真情?这才是对紫玉一生遭遇的最好报答。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九章:劫成,晚别何不早分离 周莲将她父亲请到一边,轻声问周大掌柜: “老周掌柜。还要你女儿下嫁给这花心萝卜?让她给人当小老婆呀。” 周大掌柜苦笑,摆摆手却不回答。 周莲却顽皮地追究: “嗨,我说老周。你要还不死心,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明日将这灵堂披红挂彩,办它一场大喜事。” “将我和月儿一块嫁了。弄一出双美嫁夫的大剧,好让我的紫玉妈妈更高兴。” “不然谁知道这赖皮家伙,外面还有没有人?你女儿可要做人小小小老婆也是不一定了。” 周大掌柜好不尴尬,只当作自己聋了。 周莲走到灵前上了一柱香,再分出香来递给月姬; 冲官小意摆摆头,示意月姬让官小意一起敬香: “紫玉妈妈一定最开心能看到,你们二人恩爱完美;你们并排上一柱香吧。就是拜见父母大人之礼了。从今往后相敬如宾,恩爱一生。” “我当你们的见证人。” 她向官小意一瞪眼,教训说: “我姐姐以后是你夫人了,可没有什么月儿姐姐一说了,你天仙媳妇还没娶到手,是不是就嫌弃她年长过你哪。” 官小意现在最怕是她,更甚于当初怕阿玉。 期期艾艾地问她:“没有,没有。哪,我应该怎么称呼才好?” “要叫娘子,娘子。懂了吧?” 官小意老老实实照办,叫了一声:“娘子。” 周莲跟着月姬一起答应:“哎,相公。” 自己抬袖掩口“咯咯”地笑出声来;她这一顽闹,庄严肃穆的大堂上人人都会心微笑。 周大掌柜也上了一柱香,祝祷说: “紫玉夫人你放心去吧,孩子们和好了。他们马上要去处理大事。等他们回来,我自然会将他们的婚事隆重操办。” 也不知他心里是想办个几人婚礼? 现场亦喜亦悲的气氛,感染着所有人;连月裳都开心起来,感叹好人必有好报。 忽然有人进来传报:“门外来了一位锦衣卫大人,他自称严飞鹄,急着要见到官公子。” 月姬将官小意手轻轻一打,从无边喜悦中警醒过来说:“快放我下来。这事越来越紧急了,说正事要紧。” 官小意刚放下人来,严飞鹄已经踏进堂中。 他一眼扫见堂中情形,也不说话,先上一柱香。 严飞鹄向来是不爱说话的,望着傅虎,尽是讯问之意。 傅虎说一声:“严大人。紫玉夫人走了,天大的事也只能放一放。” 严飞鹄点头。 傅虎向官小意说:“官兄弟。你要稳住。我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你,小宛儿不见了。” 官小意“腾”地站起身,失声疾问:“为什么?她不是在杭州城好好地嘛?是不是在万少东家出的事。” 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强撑着往下听。 “小宛儿确实是由万少东保护。” “我们大家也想去接了小宛儿过来,连俞大人都出了面。” “小宛儿说她待在万府习惯了,就在万府东院等你回去。” “昨天一早,万少东来说小宛儿失踪了。” “严大人急的不行,让我赶紧来找你。” “我一天一夜走了五百里,到的晚了,还没来的及说呢,请官兄弟责罚。” 缚虎金刚要跪下赔罪,官小意抢前托住说: “傅大叔。礼节上的事我也做不来,你就不要自责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想办法要紧。” “严大人来一定有新消息。”官小意定定地看着严飞鹄。 “锦衣卫已经查明,宛儿是前天下午失踪。贼人将她偷偷运送出城,由小天的船接送出海去了。” “当时不给小天通行文书就好了,现在后悔莫及。” “我来找金千山。督抚下文书放你。你把他的窝都改了。极好。” 他一句一句地,说来简单之极。 其实就是准备金千山再不放人,锦衣卫就强攻了。严飞鹄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出海上了。为什么?” 官小意知道宛儿的身世,但没想到才十来天;自己答应保护一辈子的人,已经给人劫持海外。 劫持宛儿的必然是她亲哥哥。 “宛儿是东瀛人。你是不是知道。” 严飞鹄说,官小意点头。 “难怪她给人送走,一点迹象都没露,自然是她主动配合。她怎么舍得下你呢?” 严飞鹄,还是有好奇心的。 “严大人说的极对。我们三方四面加倍保护着小宛儿。” “万府也有我们的人在,稍有蛛丝马迹,这事也绝对不可能得逞。” “除非是小宛儿自己配合。但她在意你胜过自己性命,怎么会让你担心的。” 傅虎更加好奇。 官小意心中呐喊:她是为了救我。 一定是找到她那个大英雄哥哥谈过;答应跟他们回东瀛去,换他们来救我。 他却不能说明。只是问了一句:“万少东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严飞鹄很奇怪。 “宛儿在他家失踪,万少东必然要来救我,以为补救。这不难想到,是吧?” 他反问。 这理由极好,非常正确。万少东也是这么表达的。 “宛儿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来吗?” 严飞鹄不答,自然是没有。 “海上侦缉已四下派出,远至去往东瀛。相信不久就有确定音信。” 事已至此而已矣...... “老周。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呀。眼见得前面已经二位排前了。” “你家宝贝到底能算老几,神算盘先生你心里有底没有?” “不如还了你女儿自由,大家才好安心。不然的话,这小无赖别的本事不行,哄女孩的本领天下无双。” “哪天他耍起不要脸手段,把你的千金这样抱上一抱,说不得我也就乖乖从了他了。” “然后也是这许多的,悲欢离合怪事百出。你难道不要担心死了?嘻嘻。” 周莲低声说过,笑望着父亲;很得意让父亲狼狈不堪。 月姬轻轻一拉官小意衣袖,向外走出去。 官小意跟在后面,二人走到院中无人处。 月姬说:“宛儿有东西给你,你看过了也就明白她的心意了。” 她送过来一方丝帕。 这方丝帕用七彩缠金丝线,绣着一只精美的神鸟; 形似凤凰又如孔雀,是一种中土没见过,无比神美的神鸟。 丝帕上艳艳唇膏,写下清秀小字: 万里波折千年愿,三日宠爱幸此身;异族殊途终是梦,晚别何不早分离。 神仙伴月可如意,劝君爱惜眼前人;缘尽东归勿相念,祈祝事事越从前。 “宛儿这说的是,不要我这个哥哥了吗?” 官小意虽然不太懂,其实是懂的,只是不肯接受现实。 月姬说:“你这人总是这样子。好吧,我来说给你听。” “那一天西湖分别。我哪里也没去,就在暗中守着你。” 她坦承心迹,平静说来,内心可不平静。 官小意伸手握着她,愧疚地说:“我害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月姬就说:“我知道的,也不怪你,你先听我说。” “后来,我看到还有一个人也陪着你。” “那时我就打定主意,只要知道你一切都好了,我就出家,再不理会这世间之事。” “她是神仙姐姐。啊,她是阿雪,小仙子阿玉的姐姐。在金华她是婆婆,你早就认识她的。” “后来你和宛儿去降伏倭寇海盗,我本想暗中也出一份力。却发现我养父也到了,他向来只为自己打算,我担心他有什么图谋。” “也不愿见到他,所以就隐在暗中。” “你和明果大师比武、一如神僧指点迷津。” “你们走时,我却给神僧神拦下来;他对我说了一些话,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反正要没有他,你今天是不会见到我的。” “你给我养父捉住,无非是要用你来让我难堪。这个人心思邪恶,妥协是没用的。” “我知道你会吃苦头,也可能会害了你,大不了我陪你就是了。正是我心中所愿。” 官小意听她说的平淡,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还是吓的不轻,急急说道: “你得跟我过一辈子。再有以前的任性胡来,我可不答应。天大的事,也不能丢下你相公不是?” “不会了,我都依你了就是。”月姬甜蜜蜜回答。 “我当时想不如我帮你照顾宛儿好了,等你回来,我也就功德圆满,从此大家各不相干。” “宛儿为了你什么事都敢做。第三天夜里,她居然从万府东院偷偷出门要来寻你。” “可是她不会武功,从里面用梯子上了院墙,扑通跳下来却起不来了。” “我看着又好笑又为她难过,以前我为了你,也是一样不管不顾。” “我扶她回去。那时看她眼睛红肿,分明极为悲伤担心。” “我印象中这小女孩是不会哭的,任何时候都无比坚强。” 官小意点头认同。 “出了这件事。每天她都会和我见一面,说一小会话。” “又过了二天,有消息说金陵门将总督衙门的说客都赶走了。” “我们都知道这事不好办了。” “我决定回来看看,总是要你平安无事,不能让宛儿为你担心。” “去和她告别时,她已经非常平静;这是她当时写好了,让我带给你的。我问她要做什么?” “她说没事,只让我告诉你,她找到她长一哥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不用为她担心。” “她说你知道她的身世,会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那天她行为中有许多举动,分明不是我们汉人的。临别时给我行礼,我从来没见过。” “她只说了不多几句话。是女孩子的私已话,就不和你说了。” 月姬没说出来:当时宛儿按扶桑礼节,并膝跪拜请求月姬。 她说:“我懂得姐姐是深爱着我好哥哥的。我不在他身边时,请务必悉心照顾他。” “他大大咧咧地内心很单纯,最容易冲动答应别人。承诺多了,难免对得起一个顾不到另一个,到后来徒让很多人无奈伤心。” “天底下爱一人时,没有人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 “阿雪姐姐已经因他毒发,又黯然离去了;姐姐你何尝又不是?我是不会管这些事的,拜托你了。” :。: 第九十章:魔力之约,要不要守 你已经做了我相公,我今天要给你立规矩,你如果不能接受,我们的婚约自然不算数。” 月姬是从来温婉,此刻正容说起,官小意自然非常同意。 这家伙,但凡人给他立规矩,向来是无有不从,一概都满口答应; 至于后面照不照办,哪都是后话不是? 从前有人给他立下无数规矩,从执行情况来看: 大多数时候他,是想遵守的。 可一旦没守住,后果无一个不非常严重! 既然是无一个,结论是:基本没守住过。 如此推论,月姬的规矩能不能守?一个字说清楚:悬。 “你短短时间交了许多朋友,认识很多人物。但一个人福缘再深厚,过犹不及是不是这样呢?” “你见了美女就没心没肺,别人随便一个小心思,你就认输投降;到头来害人害己,我的例子是不是就是?” 人家现身说法,官小意不好意思不点头承认: 确实月姬就是这样上了他的当,成了他名正言顺的老婆大人。 不过、到底,帐,该怎么算?也没地方打官司。 月姬看他窘态百出,当下伸过手来,让他握住。 她身材高挑曼妙,比阿玉更妖娆妩媚。 乖巧地躲在官小意怀中,官小意又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你以前有多少债,我也不和你追究。都认帐了。” 大气呀。 “从此以后再不能有帐,行不行?” 够狠。 “总之。帮人救人是可以的,别的一概不能有想法。你记住没有。” 绝。 官小意这些天来在情这一关,几度生离痛别,确实苦味难言。 他揣揣地说:“娘子。你这吩咐再好也没有了。” “眼前就有一个,你想个法子,让周大掌柜断绝了念头才好;莲小姐自然是极好,可我从来没有不良心思。” 争取坦白从宽。 “还有宛儿。我答应过大姐姐要照顾她周全,可不能就让她回东瀛去。” “她有二个哥哥,都是一心要打天下做大人物,只怕她回去之后,又要受磨难。” 其实贼心不死。 “我心里只当她是我亲妹妹,喜欢是喜欢。我只知道,这个对她与对你的心思,是完全不同的。” 月姬不答话,等他说明白。 “宛儿那神情气势,我是非常心里害怕。只怕她不爱听,可就大事不妙。” “你想怎么样?追到东瀛去找她回来?我和你一起去,生死都在一起。” 月姬与他十指相扣,这份信任与支持再无需言语。 有人不是傻,是真傻。 官小意大喜说:“我们去找一个人去。” 二人刚走没几步,有一个人从院外飞身飘落当场说:“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找我?” 他双手抱持,好整以暇。 果然正是官小意要找的人:金刀万长胜。 月姬微微抬头看了万少东一眼,这随意的一瞥,威力无比强大。 万少东深吸一口气,很有礼貌地行礼问安: “不才万长胜,拜见月中仙子。十年倾慕,一心想认识小姐,今晚总算有幸当面问一声安好,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万某有礼了!”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见到! 在月姬面前,万少东成了第二个南宫二,从容与机变都消失无踪,只有期盼梦想成真的忐忑不安。 “我与官公子也算是关系极近亲的的。不知道月小姐肯不肯赏脸,大家交个朋友?” 月姬还了一礼,安然地回答:“天下四少名动天下,金刀万长胜果然与二公子一样的出色人物。万公子是我先生的故旧,你们有要事相商,只管自行处理就是。” “相公,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她甜甜地相问,官小意傻乐乐地一笑。 万长胜心中一凉,自然明白人家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他机心极多,当即说了一件事:“十年前的苏州公案,唐门新一代人物唐门三少已经全体出动,这一次必定是要追查出结果才罢休的,请月姬小姐多多留心安全。” “唐门三少分别是:一少唐问苏、二少唐问盟、三少唐问月。以他们的名字就知道,唐门的人早晚必然来找寻月姬小姐追查当年之事。” “万某既然见到你了,这消息还是应该相告,尽一尽我的关心。” 月姬淡淡地说:“多谢。” 官小意想起会魔法的唐三少唐问月,这个人很可怕。 他开始为月姬担心起来,很想知道苏州公案到底它的真相是什么? 万少东手一招说:“你一个人,随我来。” 官小意放开月姬的手说:“我去去就回,你放心。” 跟着万少东逾墙而出。 万少东一路疾行,直到虎丘深处才停下。 昂然说:“你有什么要问,尽管说好了。” 官小意想了一想,记起有关万长胜的英雄签文,当下背诵出来: “非正义岂有长胜,托他人又当如何;非尔物终是难成,往东来收取桑梓。” 这小子什么都不地道,只有记性马马虎虎。 万少东冷笑说:“好记性。你想说什么呢?” 官小意说:“先和你声明:今天说的事,我不会对人说的。”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阿刹的另一个哥哥长一。” 万少东不答。 “我还想知道,是不是你逼宛儿去救的浩之。” 万少东还是不答。 “宛儿不愿意再见到亲人死难,所以她不想再回东瀛。” “你是不是要胁她,让她回家乡,你才肯来救我。你利用她的关心,逼迫她回去,究竟是什么目的?” 反正万少东是不答,索性一块问完。 有人说了:怎么回事,官小意突然能问出这么多神奇问题? 天晓得。 他还没去海边时,神一样的阿雪就给他打预防针了; 后来宛儿分几次同他讲起家人哥哥; 就是知道一次性讲,他当时都说记得牢牢地,事后都没有准。 这二位润物细无声。才有了事情发了,官小意就想通了。 “你要怎样才肯让她回到我身边?” 这一问,是万少东早就等着的。 “你并不像大家传说的那么傻。很多事你都猜到,我也不用说了。” “我们家族是东瀛统藩大名,就是你们汉人的诸侯王。” “大名的女儿只有嫁给贵族。你不但是平民还是汉人,相互不可通婚。” “阿刹再喜欢你,也不能破坏规矩。” “我可以念在妹妹深爱你的情份上,给你指一条出路。” “你跟我回东瀛,立下武士英雄之威名。我再上表天皇,请天皇赐婚。” “不然就算阿刹再返中原,天一门下武士追到天涯海角,会将你们灭门。” “回家是她自愿的,条件是我来救你,她以死相逼我才来了。” “阿刹是不受人威胁的,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她哥哥,她也是不求人的。” 听的出来,万长胜。哦,不对。 长一对这个小妹妹一样是非常惊奇。 “不是她的哥哥,她会不会费心去救杀人的倭寇呢。” “万少东。阿刹有一个禅机问我:白娘子与法海,究竟谁是坏人。” “你能解答吗?” “这算是什么回事。我心里只有中兴大业,没兴趣参与你们之间感情纠纷。” “正与邪,你与我立场不同,就是这个禅机的来由。” “你潜伏在我们大明许多年,那时你家庭并没有遭遇巨变。” “你当时前来,究竟为了什么?” “不是你的,终归也不是你的。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家乡吧。” “你越来越有意思了,很好,难得有了对手。” “我也劝你一句。如果你是个男子汉,最好去见阿刹最后一面。” “她在舟山。我让他们等你到四月初六,四六是十全十美。” “你是不是真心爱阿刹,想不想带她回家,你自己决定。” “日期一到,阿刹就回东瀛。你再想见,比中原武林会盟夺得天下盟主还难。” “去不去你自己掂量。” 万少东突然振臂一跃而起,如怪鸟冲天疾去; 一飞而没,投向右侧的林子中。 话还没说清楚,你跑什么呀? 官小意很想问东瀛鬼子长一。 万长胜引他来的地方,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名字: 生公说法台 官小意终于看清岩壁上的大字:生公台。 月光似乎暗淡了一下,很诡异的暗淡; 一道人影顺着月光从天降下,仿佛是乘月而来又一个天魔! 来人一袭白衣,面貌俊秀,英气勃勃; 非常近似唐三少,只不过比唐问月帅气多了。 月光之辉,无比清冷, 因为天地间弥漫着——杀气。 官小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问:“你是谁?是唐门的吗?” “唐问苏。你是传说中的周村小七,现在的官小意?” 唐门三英之唐二少反问。 “这个人好像也去提过亲......” 官小意心里又想到一个,此时不该去想的问题。 老和尚说过七天之后就可以记得以前的事了,或许就快想起来了吧。 “能文能武,问天下英雄谁似?你能答的上来这个对联吗?” 官小意忽然就冒出这个问题来。 “故弄玄虚,那个周小姐无非是一个女子,早晚嫁作他人妇,有什么可骄傲的?唐门去提亲,她却故作骄矜,天下没人配得上她了?” “你可以托梦告诉她。她的条件,明年必然有人能做到!到时让她跪着一步步下堂来迎接。” “这个人名叫唐问苏,让她牢牢记住好了。” 狂傲的人,都有狂傲的资本。 在唐问苏眼中,官小意已经是一个死人,所以官小意只有托梦一途。 官小意上一次能破解唐三少的牵机、暗夜, 靠的是阿雪暗中相助,伏魔斩的血魔王之灵,今夜一样都没有,他还能靠谁。 唐问月失手,唐问苏非常震惊:唐门三英怎么可能败给一个无名小子?! 唐门绝不能输,仇家必须要死。 所以他来了,为了查证、为了复仇。 唐问苏只练一门绝技:冰心。 杀意如冰, 官小意完全没有抗衡之力,心里越来越冷...... 一个人,心如冰封,离死还远吗? 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一辉皓月之光; 很温暖地洒满他全身; 黑暗中一只温暖小手握住了他,一个明美人儿持剑守在他身边; 月姬。 她手中剑,是前朝公主的镇邪宝剑。 短剑名为:辟邪。 月光照在短剑上,闪耀在星空下,闪出无比明亮的银光; 银光祥和而宁静,这个人,这柄剑,诸邪辟易。 辟邪剑划出一个优美圆弧,轻巧地击落一枚冰亮的柳叶镖; 一线银光射向唐问苏,将他笼罩在银光之中,睁不开眼睛; 冰心之法术、杀气,消散于无形。 “重玄宫玄月化镜,是如此神奇!江南明月,仰月之辉。原来别有喻意。” “你可是月姬?” 唐问苏举手遮目,叹息一声,恭敬地学起斯文来。 月姬胜了吗?当然是。 究竟是她的本领,还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总之,唐二少不得不折服。 当月姬紧紧握着官小意的手时,辟邪剑突然飞出一道更亮的银光,飞向遥远的暗夜天际。 数十里外,有一座红墙墨瓦的精致道宫。 道宫华美丹室内,一个俊朗道士正惊疑自问: “这又是怎么回事,此人的心念一点也感知不到了,是人已经死了,还是有高人出手救他?” 天上月光一闪,倏忽间一线银光射入道士眉心; 道士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他身子一弹,立刻捏诀打坐。 口中连念“无量天尊。” 固神守元,全力戒备;神情极为惶恐惊悚,仿佛遇见鬼一般。 月光下精致道宫正门前闪烁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三生宫。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一章:万事可为,惟月是禁 右侧林子边,划出一幕漫天白光; 一柄金刀之印,光芒数丈,映在半空! 金刀之印逼迫出唐三少, 唐问月惊恐地盯着金刀之印,一步步倒退着来到生公说法台。 他出川以来,已经连遇二次破解不开的凶险。 林中有人朗声说: “万事盟有约定:万事皆可为,惟月不可近。这可不是戏言,是十年来黑白二道无不遵守的禁律。” “你们如想好好活着,一切好自为之,再不要打扰月姬。” 这是万长胜的警告。 金刀之印随声消失,万少东的身影在月夜下三二个起伏,已经远远不见。 原来他之前并没有走,是去对付唐问月了。 上一次,他差点让胡勇得手杀了官小意; 这一次,他提前察觉唐问苏与唐问月暗中掩杀过来;又有意先往右侧去截下唐三少,把官小意送羊入虎口让给唐问苏。 本是避开现场,借刀杀人之设计,用心险恶之极。 幸好月姬不放心官小意,正凶险时来到,救了自己的小丈夫。 官小意才又无意中知晓一桩江湖中公开的秘密: “万事皆可为,惟月不可近。” 难怪以金千山之神通,见到月姬现身也仓皇出逃; 难怪江南明月堂,可以短短十年间就成了天下第一堂。 月姬本身已经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还有万事盟的律令保护着她。 官小意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准大老婆,心中好不得意,美滋滋极了。 十年前之惨案,问苏是可以有的; 问月?趁早打消这念头。 天下英雄、黑白二道全部认同,谁都不能打扰她;她想做什么,一切由得她心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武林中的无冕公主? 无论有多少不理解,反正这禁律十年来没有人敢触碰。 唐氏二位相看一眼,开始明白自己夜郎自大取的名字,有多么可笑! 他们自认为当世枭雄,可惜枭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至少他们还没有万长胜的本领,哪里有资格称枭雄! 枭雄是什么。 枭雄就是他始终要占上风,不会给人机会。 所以说没事千万千万别惹事,别惹上枭雄; 官小意想不想惹事,事情都已经开始了。 何况他出了名惹事精,惹上的枭雄还不是一个二个。 马上,他就身家钜万地打水漂。 按如今说法:老有钱了。没地花,丢海里去。 有钱到什么程度? 随便一出手,就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 我知道了,他一回去就肯娶周莲了呗。 她家有的是钱,除了傻子,绝对没人肯悔婚的白富美。 灵堂庄严肃穆,无比安静。 所有人都不出声,大家盯着那张白纸黑字。 宣纸。尺笺。 “美人二相盼,轻舟到舟山,白银二万两,止期四月六。” 你的明白。 鬼子的话可不是鬼话连篇。 它简单扼要一目了然: 二条人命(大姐姐与小宛儿)、四月初六。 见一面,二万两。 别做梦,不是赎金,是见面费。 人家不能算绑匪,因为人家从来没想过要交人。 灵堂庄严肃穆,无比安静。 所有人陪他静默,因为这是官小意惹下的事。 周大掌柜“哦”了一声,并不吃惊。 因为没人说话,他要说话了:“这敲诈信来的蹊跷,它怎么出现在灵堂上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人知道。 反正它就突然出现了。 “钱不是问题。” 老周比小官好不到哪去,二万两见面费追星,还说不是问题。 哪。你自己说,什么是问题? 严飞鹄知道。他说:“回杭州。” 还有呢,照官小意的话,真的没有了。 一夜无话,又一夜无话。 第三天。吉日吉时。出殡。 重玄寺畔,芳草萋萋,哀阳烈烈。 棺落,坟成。 该走了,舍不下又如何。 逝者已矣,长铭心头; 生者其可追乎,前途渺渺。 人生不要总是伤感,不如来一些闹腾。 所以官小意说:“你不能去。我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不能让你再有风险。” “听话,好好儿地。我保证再不惹事生非,不害人了。” 月姬当然听得懂他不害什么人了。 她更简单:“你不让我陪你一起。我就做尼姑,一辈子也不还俗。你总是老毛病,心里一点也不在乎我。” 这是有家庭基因传承,有事实为证,决不跟官相公开玩笑。 很多时候官小意已经认输,这一次他有援军,而且手里有牌。 一句话就成功胜出:“莲大小姐你来说,你帮我,我就帮你。” 合作社啊? 周莲白衣素素,俏脸绯红。官小意再不说话,一副吃定的样子。 他吃定什么了? 大家都知道周莲与老周的对话。 中心思想:悔婚。 “你先说。”周莲是向来决断之人。 老周还蒙着的时候,官小意已经说了他的条件: “大掌柜。在老家我已经和莲大小姐说清楚了。” “她是知道我的,所以请您以后不要为难她了罢,你们的好我都记得,但它不是一回事。” 老周松了口气,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多谢你,小官。” 人家摆明拒婚不要他女儿了,他倒是真心多谢。 周莲就开始兑现承诺向月姬说: “我们是亲姐妹了,对不对?你是我姐姐,他就是我姐夫了,没错吧。” “我们一家人说家里人的话。好不好?” 月姬能说什么呢,先听听再说也不迟。 “海上不比陆地,我们都不会水,去了反而让无赖小子分心。” 周莲拉着月姬,征询她的决定,月姬抽出手来双手相握,终于点了头。 她轻声说:“你来,我有话要对你一个人说。” 官小意听话地按她所指,一直走到湖边,坐在湖边草地上。 月姬要说什么? “还记得怎么找我吗?” “在这里。”官小意按着心口。 “嗯,记得就好。”月姬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头。 “我天天都在这里陪着你,这一生再不会做傻事了。” 官小意长出一口气,傻笑着说:“太好了,我放心了。” “你会去多久日子呢?”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 “今天是三月十九,我等你到下一个三月十九。见不到时,我们就在天上相会好了。” 月姬从从容容地说,欢欢喜喜地笑着,在说一件最开心的事。 官小意吓一大跳,刚想开口,柔软的小手已经堵上来。 “如果很久回来,你记得去京城找我。明年,我想去看你能不能考状元。” “我会在京城等到今天。你记得了哦,不许赖账。” “大家都在等你。我们回去吧。” 官小意早已经失魂落魄,听她发命令。 望着眼前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个伤痕或是胎记?位置很特别,是别人注意不到的?” “你欺负我。” 月姬娇滴滴地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啊,那是真的了。” “紫玉妈妈说,她失踪的女儿有这样一个胎记。” “如果是这样,她是亲妈妈了。” 月姬才知道眼前人,不只有坏心思,还记得办正事。 她的眼泪又涌现不止。 “原来我不是孤儿。都是我养父作恶,害我们一家人骨肉离散。” “又害死了我爹爹妈妈,我发誓......” 官小意伸手拦住她,不让她说出誓言来,急急地说: “妈妈说过,我们不能报这个仇的,他再怎么恶也不可以。” “为什么?” “反正确实妈妈是这样交待,我不知道。听话,乖啊。” 官小意这一辈子,总算亲自弄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却不可对人言说。 “我们回去告诉妈妈,你真的回来了。” 来的时候,月姬是撒娇,回去时她是真的软弱无力。 妈妈有交待,官小意闪烁其辞。她已经猜到真相:亲生父亲害死了母亲。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无边水光映着她的无尽哀伤,每一点闪亮都折射出她与生俱来的不幸遭遇。 从小到大,她的经历都让人伤怀,命运让她遇上了官小意,更因此让母亲得而复失。 未济之卦。 月姬的将来,从今天起,会真的好起来么? 月姬第一次向官小意提出好奇的要求: “我的过去,你基本上都知道了。你近来机灵了许多,是不是失忆症已经好转了,我要你把你是怎么认识阿雪、阿玉,阿莲又是怎么回事,都和我说一说。行吗?” “南宫与唐问苏、严世人他们都去向你家小姐提亲,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你都好好地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家小姐和可儿,她们是怎么样的人儿呢?” 她温婉地请示,官小意也正想着怎么能分散她内心的悲伤,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当下一拍脑门说: “这些事,我正想找时间好好跟你讲一讲。难得你先提到,我就从怎么开始遇上稀奇古怪的经历说起吧;说的不好的地方,你可别笑话我。” “我本来只是按父母的要求,想找个活干着,能多少挣点钱补贴家里的。所以一个多月前,经由周府的伍先生托人,在城里的吉庆镖局找了个趟子手的活计。” “这活计我总共就去过一趟福州,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回来快到家时,那个地方是天下渡......” —— 官小意的回忆中含有《亦凌霄》开篇内容,我就不作删减了。请包涵。 官小意的回忆里,他是关小七。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92章:贵重,大多隐在平凡 明朝,中页。 大明朝历经百多年治理,国力鼎盛富强。 商业很繁荣必然:你争我斗巧取豪夺; 有白就有黑无不:狠勇人物横行一方。 但凡商品货物要流通,哪个不请专业人干专业的事? 今天的快递。身边总有人使用过,对吧? 当年称为:镖局。是大大小小、越来越多。 行业再好竞争过分;有发了大财的,也就有不如意。 不论混的好不好, 开一天快递站,就得早起晚睡不怕辛苦。 您要想睡个懒觉。只有一个很好,下岗。 所以说,干什么事爱不爱干都一个情况: 混的好的,想什么有什么,那叫成功, 混的不好,有什么是什么,那叫讨生活。 我服不服一点没关系,因为这世道,它: 向来如此。。。 哦,我们不说服不服,也不说行业好不好; 只说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滴。 过个马路还会碰上红灯,何况是千里迢迢送快递。 这一天。 江南某处崇山峻岭,就有一队快递在辛苦奔走。 领头镖旗招展。绣着“吉庆”,镖旗很干净,只是很旧了。 看得出这家吉庆镖局:混的不怎么样。 取个名字叫吉庆,分明很希望: 好运当头照,灾星咱无缘。 梦想!老天爷帮忙。 保佑平安无事,咱就阿弥陀佛! 他自己都要请:老天爷天天不打瞌睡! 赚大钱,价值高的业务。谁敢,请他们家关照? 镖队押了五六辆大车,有三五个趟子手,一脸疲惫地跟着。 货主们看衣着都是忙一日三餐的好人。 领头大车坐着一个中年镖师,身板壮实; 手中托着大刀,背着青布包袱,努力地体现威风! 他在向后面招招手。 后面精干青年二十出头。 一身箭服腰间佩刀,雄纠纠气昂昂; 那是很帅哥很阳光。 他策马上前询问:“何师叔。什么事?” 何师叔低声说: “胡少东。前面过了天下渡,咱们就算平安到家了。” “龙山帮雁过拔毛,一路没现身。可不算好事,只怕凶险在最后。” “天快黑了。是不是叫后面那帮人都走快些?” 听听: 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一路平安无事。 天下渡之前,它会不会太平? 这吉庆快递。它是个什么好东东,我没瞎说吧。 青年望了望,成群结队跟在镖队后面; 肩挑背扛满脸风尘的,贫苦小贩行人。 眉头一皱说: “这些人顺风顺水地跟着一路,茶水费不肯多一文钱。” “一帮叮当响的穷人,真不想理他们。” 嫌贫爱富,生存法则。 门儿摸的清,眼光看得准。此人是不是精干英武! 何师叔扫一眼周边,声音更低笑着说: “没有他们打掩护,福州过来可能没这么轻松。” “等下次他们有了值钱东西,自然就成了我们的主顾了。” 青年略一沉吟,也压低声音说: “龙山帮这次不打秋风,确实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有什么图谋。” “不如我们先走,早过了天下渡早好。” “让后面的活包袱,给咱们挡一阵如何?” “毕竟我们这次保的东西,不同平常。万一有事可不得了。” 他说话时,瞟了一眼何师叔的包袱。 何师叔不自觉地紧握大刀,又四下扫一眼: “嘘。隔墙有耳,小心招惹祸事。” 胡勇也手按腰间刀,心脏砰砰跳,直抹虚汗。 这是真害怕,不是假的。 吉庆快递,这回一定有古怪,而且是大有古怪! “好吧,我们先走。还是告诉后面一声。” “不然我们突然丢下他们,反而招人起疑心。” 胡勇答应一声“是”。 回身,冲落在车队后面押阵的; 一个十八九岁的布衣小伙计大声叫: “关小七,过来。” 小伙计拍马赶上前来,憨憨地问: “胡勇师父,有什么事?” 这关小七。一身粗布衣裳打着补丁,分明家境贫寒; 人物一瞧就不是:聪明能干、会来事的主。 话说:为人踏实是好滴,为人老实就不好了。 其它评价?没有了。 奇怪的是,他却骑了一匹马,一匹上等好马! 与他本人的衣着身份,非常不相称。 胡勇家里也算富裕,座下马可是远不如关小七的马神骏。 好马有时不是有钱就有的,你还要有门路; 如同我们现在的限量版。 胡勇看着关小七,丢下害怕,满眼怒气,为什么呢?原因不复杂: 他清楚记得,关小七当天来镖局求事的情形。 那天有雨。 关小七跟着老实巴交的父亲从乡下来, 二人一身泥水,很是狼狈拘谨。 徐当家。亲自接待他们。 也没试关小七有多少斤两,客客气气地; 就收下关小七,答应让他在镖局做个趟子手。 趟子手送货跑腿的。 不用有本事,有手有腿就行。 吉庆快递规模小。日子过的很紧张,向来是不招人滴。 胡勇是徐师父唯一徒弟。 功夫学成了,也没什么事好干。 吉庆镖局需要有钱来维持,更需要能干的接班人。 招商引资,招贤纳士。如今也一样潮流。 胡勇老爹积极参与,就答应了徐师父入股投资。 胡勇做了董事加业务经理,算是开了公司。 胡勇瞧不起快递,却肯做股东。 因为他自有图谋:徐师父有一个宝贝女儿,是个漂亮美女。 徐灵儿。人如其名:绝对的水灵灵。 胡勇用意何在?大家都是会心一笑了。。。 投资。因为目标。 这个道理走遍天下也是一般般。 镖局上下也就当他是接班人,现时是胡少东家。 徐师父收人不与胡少东商议,本就奇怪。 不尊重股东,这个要不得。 早晚你姑娘要倒霉,不信走着瞧。 更奇怪的是,关小七老爹千恩万谢地刚走。 就有人送来一匹好马,指名是,请关小七用的。 马是好马不说。 一应配置更是上品,讲究又精致。 这送马的,可不是一般有点钱的主。 一个穷小子,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富关系? 外面一定有人!关系一定。。。说不清。 最寒酸的小子,骑着全公司最牛的马。。。 镖局上下谁不奇怪? 胡勇,自然感觉不爽,更让他不爽的是: 水灵灵的徐灵儿对胡勇,多少给点阳光;对别人,理都不理你。 对关小七,却是天天眉开眼笑,粘着不放。 凭谁,你气不气? 帅哥你不爱。爱个傻小子?还是看上他的古怪了。。。 对关小七的请教,胡勇还会有好脸色? 他训斥说:“啥也不会的废材。” “我们赶时间。你去叫那些人快点,跟不上可不管。” 关小七为难地说: “胡勇师父。他们走了一天,要快走只怕做不到呢。” 乱表同情心。 胡勇瞪他一眼说: “这是他们的事。不能误了镖队过天下渡。晚了可就没渡船了。” 公司利益至上。 关小七陪着笑说: “大家一路来的可是缘分呢。天快黑了,他们落下了只怕遇上危险。” 胡勇脸一黑说: “自己不过是来混饭吃的。你以为带把刀就是个人物?” “真有麻烦。你有没有能耐,保住自己小命。还操心别人!” “快点去说去。再啰嗦,小心我抽你!” 扬起马鞭就要打。 不打你,打谁。 何师叔说:“算了。别和这不懂事的毛小子计较。” 转对关小七说: “小关。走镖学问深的很,你要多长心眼。让你干什么,快快照办就是。” 这是批评关小七缺心眼了。 关小七出门跑腿,正经本领不学。 一路上对那些苦哈哈的商贩行人,跑前跑后地照应。 不想法子弄外快,大家怎么有酒喝? 大家又不好明说他不合适,实在非常不满意。 关小七答应一声:“是,我这就去。” 胡勇挥手赶人,粗暴地说: “你小子要不放心这些人可以守着。只要你能耐,保护他们好了。镖队的事有没有你都行。” 关小七答应一声:“好的,胡勇师父。我知道了。” 胡勇巴不得他,今天落在后面,最好就碰上龙山帮。 吃苦头不说,座下骏马肯定是,要给山贼抢去的。 看你今后还得瑟不? 也算是给镖队消灾解难,作出贡献了。 所以说: 做人不懂事。要你怎么倒霉,怎么能让你知道? 职场即江湖,江湖也是一个样啊。 我盼的:不是要你好!是要你好看!!! 我们不猜测人家胡师父的阴暗面, 说倒霉蛋关小七。 人。要开始倒霉,分分钟事就来。 镖队上下加速走了。 现在镖队丢下他一人落在后头; 分明嫌弃他没用,换成别人必定心里难过。 关小七刚入这一行。能力微薄,几乎什么都不会。 他老实本份,不会溜须拍马;又学不来巧立名目、敲人竹杠。 一路上给人呼来喝去,使唤责骂个不停。 自知罪有应得。 他心里一阵轻松:分开好,暂时没人会责骂自己了。 关小七来到后面的人群。 这些人有出门的,有做小生意的;路上不太平,大家同路结伴。 碰到有镖队,可是搭上顺风车,所以紧紧跟着。 镖队一加速,他们男女老少,紧紧也就跟不上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草木森森,山路难走,大家难免心中不安。 人们本能地尽可能聚拢行动。 关小七在队伍前后巡了一回,大声说: “前面就到天下渡了。胡师父让我来照看大家,我们一起走。” “镖队在前面开路,都不用担心。” 人群中有一个书生,骑着一匹白马,轻声哼了一句: “明明是镖队怕强盗,吓的先走了,小子就会骗人。” 这书生衣裳光鲜。 按流行说法是名牌中的十分之名贵。 一看就知道,没一样不是非常值钱的。 他的马更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好不打眼。 说了半天,除了衣服就是宝马。 人物呢? 这个脸色极为难看的书生,瘦瘦弱弱,实在不吸引人。 关小七正纳闷:这书生是什么时候?加入到人群中来的? 听到他说破了自己的谎话,不由脸上一热,有些挂不住了。 他少年心性难免好面子,低声回了一句: “我就是镖队的嘛,就是镖队让我来,跟着大家一起走的嘛。” 锦衣书生耳聪目明,当时就说: “你小子要不放心这些人,可以守着他们。只要你能耐保护他们好了,镖队的事有没有你都行。” 这是胡勇的原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关小七听的真真的,大吃一惊:他是怎么听见的? 不由回头望那书生。 关小七知道自己见识浅薄,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他非常承认: 我真的不是太傻,最多只有十分。再多没有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93章:大王,好好说别动手 锦袍书生微带着笑,也正看他。 只是这笑,分明有些嘲笑。 书生说:“你有能耐能保护人。不如你过来,我请你保镖。” 他似笑非笑的,关小七好不自在,犹豫半天。 最终还是乖乖地过去,说:“先生,你要保什么?” “我这坐骑价值万金。这路上肯定不太平,我就保它。你说,你要多少酬金?” “我能力微弱.真遇上强盗,也不知能不能行。你这宝马我不敢保证。” “再说我只是个趟子手,也不能私下接镖。你真要请镖,待会到前面找徐师父。” “你自己说的。是镖队让你来,保护大家一起走的。”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你岂能食言而肥?” 食言而肥,是几个意思? 关小七很想说:我还没吃晚饭,有饭吃就行,我不怕肥。 但说他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这个很好懂。 关小七挺挺胸,决心要做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你放心,我不收你钱。这一路,我保护你。” “真要有事我决不躲避,一定要护你周全。” 他嘴上说着大话,心里对自己是一点信心没有。 谁知道真有强盗的话,强盗可不可怕? 书生微微一招手说:“我不用你保护,你过来。” 他轻言细语的,却让人无法拒绝; 关小七不由自主,很听话地过去了。 心里话说:他又不是胡师父,我干嘛听他的? “我们换马。” “说好了。我的马在你那里,由你保护。如果叫人给抢了,你得赔。” “你的马如果没了,你自己负责。” “你自己说不收我钱,一定要护我周全的。是也不是?” “是我说的。” “成了,就这话。你可不许赖皮。” 二人就这样换了马。 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接下这么一个一文钱没有,却责任天大的活? 这书生有点邪气,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他的话,以后一定要小心。 关小七想到这个很要命的答案,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 通体雪白的宝马,神骏无比。 一身行头,镶嵌金玉宝石耀眼。单是马刺上那颗好看的珠宝; 只怕自己家做一辈子农活,也买不起它。 价值万金?哪,可能还真不是虚的。 白马通灵性。并不愿给外人靠近它,关小七拿它没办法。 书生微微一笑。 俯在马耳边低声窃窃私语一番,它就乖乖地让关小七安坐了。 “你的马也不错,是匹好马。” 书生骑术精湛。 关小七骑在人家白马上, 隐隐闻到马刺上传出的香味,这香味沁人心脾非常好闻。 有钱人家,什么事物都极讲究。 他心里一阵混乱,努力想理出头绪,却是脑子不够用。 不由跟自己发狠: “算了别想了。老天保佑,一定不会有事。” “一辈子能有机会,骑上一回这么神气的宝马。也是开心事。” 所谓人憨有福气,大概也就是他现在的心态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再没兴致跑前跑后。 心事重重地跟在人群后面,任由马儿自己走着。 这是宝马呀,他也没胆子驱使它。 这份心情,骑马的倒比走道的感觉还难受。 一众行人看过热闹,都知道书生有心和这小青年开玩笑。 觉着有趣的很,大家心情也没有先前惊慌了。 “唰、唰、唰。。。”一排利箭穿空袭来! 前后道上射了一地的利箭,阻断了去路。 好凶的射法,要命的箭。 一声尖利口哨声响起,让人心惊肉跳。 四下里也是哨声起落呼应。 强盗来了! 前后左右现出五六个,手执明晃晃刀枪的黑衣人。 可不就是山贼。而且不是普通的山贼。 马蹄声暴雷般急骤席卷而至。 当先一人以刀指人,说道: “龙山帮龙五在此。识相的不要反抗,饶你们不死。” 这声势、这出场、这派头。 绝对是大手笔,绝对是大腕。 龙山帮,龙五。 何光师父提到就变脸色的山大王! 几个人分开惊慌人群,向关小七而来,有人说: “五爷。就是这大白马。怎么样?我说很稀罕的吧。” 龙五贪婪地仔细打量宝马。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真遇到难得发财良机了。 一拍那人肩膀说:“你小子今天,算立了一大功。” 龙五以刀指划众人说: “我今天心情好。只收货,不伤人。” “这白马算起,凡值钱东西都留下。人都可以放过,要命的赶紧滚蛋。” 关小七面如死灰: 今天触什么灾星霉头?刚刚给人讹上,立马就出事。 龙大王还就冲着白马来的。 有山贼指着书生说:“白马是他的,他现在的马是镖局那小子的。” 原来山贼一早盯上了。 龙五扫了一眼非常满意地说: “这也是一匹好马,通通收了。书生,你可有意见?” 书生牵着马,来到关小七边上。指着关小七说: “我请了保镖的。你想抢我的马,可得问过我保镖答不答应。” 山贼向来是讲道理的。 眼见这书生呆头呆脑,浑不当危险一回事,指着个趟子手说是保镖。 龙五及一帮同伙哈哈大笑说: “很好。你这读书人非常了得,你很有才,我们就问问这保镖的。一会你少了吃饭的家伙,可别怨我们。” 龙五亮出手中家伙,一柄百炼钢刀。 钢刀一领一展! 强健的身躯随之从马上冲天飞起; 半空中刀光暴涨,幻起一遍刀幕凌空斩出; 只一刀,就将丈余高处的,碗口粗大树枝一刀斩断! 好犀利的刀法,确实有真功夫。 龙大王,可不是唬人的。 龙五横刀藐视关小七,问道:“小伙计。你同意了没有啊。” 关小七咬一咬牙。 也打开背在背上的竹片作鞘、布条捆扎的刀来。 这柄刀颜色杂暗,一看就是粗铁打造; 刀宽六七寸,长不过二尺余,分量却有十几斤; 怎么看都像是:加大号的,菜刀。 龙五瞧着有趣,故意逗他: “你这刀不错,哪里寻来的宝刀。” 关小七老实回答:“我这不是什么宝刀,是村头铁匠打的砍刀。” 强盗们一齐大笑。关小七好不难为情。 早有人一刀砍向关小七。 关小七好歹是会些粗浅功夫的,一个侧身避过; 嘴里喊着: “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人家打劫呢,跟你好好说?你肯交东西吗? 山贼搂头又是一刀,这是要人命了。 嘴里骂道:“好小子,你还敢还手。” 关小七无奈,只有拔刀抵挡;开始了生平第一次与人性命相搏。 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第一次。 他开始还很害怕。 却也知害怕没有用,只有拼死求生; 不然山贼是绝不会放过的。 这趟子手还算有真功夫。 龙五使个眼色,喝一声:“上”。 山贼向来是讲规矩的:能打群架绝不单干,只要得手不要脸。 一个人搞你不过,当然是上二个,二个人也不行,只好大家一起来了。 动手打劫嘛,当然只计成败,不在乎什么要不要脸的。 五六个山贼一齐杀向关小七,情势就非常凶险了。 大家一路得到这小青年照顾,对他颇有好感,不禁暗暗替他担心。 关小七本领非常有限,勉强避开刀枪刺杀,身上却先吃了龙五一脚,一跤跌倒。 边上的山贼乘势又挥刀砍下,胆小的人不由失声惊叫。 关小七间不容发之际,刀出左腋下,硬生生变招,扭转身挡开这一刀; 这一招很神奇,大家见他死里逃生,一齐欢呼。 龙五已经杀到,边上山贼围攻,情势处境愈加凶险; 关小七以一敌六,知道是扛不住的。必须冒险一拼。 他猛地向前挥刀一冲,好像要和对面山贼同归于尽; 那人自然怕死一退。 关小七一个回旋,刀势一转,飞掷龙五; 龙五见他不要命了,赶紧侧身挥刀,打落飞来的刀。 关小七等的就是这一下,他掷出刀后; 一个疾快翻滚,起身时已劈手打开龙五手中刀; 一手扣住他咽喉,制住了龙五。 这一下很精彩。 可惜,龙山帮的人,不理你精彩不精彩; 刀枪无眼照样恶狠狠杀来。 也不是他们不要他们老大了,实在是杀红了眼; 山贼作风天下一致: 老大很重要,发财也重要哪;为了老大不要钱,回去老大也不放过兄弟们的, 被打劫者敢反抗的必须杀死,不然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所以擒贼先擒王这一套,对有些时候并不管用。 关小七危矣。 朦胧夜色中,忽地飞过几道黑芒; “叮当”数声几乎同时响起,所有山贼的兵器已经被人击落! 现场一遍惨叫呼痛声。 飞来的暗器不过是,掉落山间道上的陈年松球。 撞在山贼们的兵器上,居然就震裂了他们的虎口! 这份凌厉与精准,神奇又必须有神通。 这一变故,龙五吓的脸都青了。 那书生从二匹马中间向外一看: 五六个山贼个个捧着手。 惊恐万状地四下张望,明显已失去战斗力。 人群里必然有奇妙高人在。 只是,是谁? 龙五输了个底朝天,加莫明其妙;他为人倒也硬气说: “好小子,你有道行。我龙五认栽了。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龙五一败涂地失了手,当然是耍光棍一条道。 关小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反败为胜了? 当下放开龙五,真诚地说: “我也没什么处置的,请你让我们过去罢。” “龙大王,你们劫富济贫,可不能为难普通百姓不是?” 龙五惨笑一声: “你手段高强,能不给你过去嘛。好,龙山帮以后再不打劫老百姓就是。” 关小七是千恩万谢,倒好似龙五放他一马的了。 龙五折了威风,一声呼啸,带领手下退入山林。 书生拍拍白马,对着马说: “怎么样?我眼光还行吧。不是保镖找的及时,你可就给人抢走了。” “他要不是你保镖,可不一定拼命保护你的。晓得吧?” 大家见这书生拣了便宜,不感谢关小七拼命保住他的宝马,反而有自得之色。 心中对他非常反感,都为忠厚老实的关小七不值。 有人自发地高声称赞说: “小伙子。你一个人打跑那么多山贼,救了大家伙。” “今天,你是我们的英雄!” “英雄,英雄!” 大家都大声欢叫,分明为他打抱不平。 书生引起众怒,也不以为然,只是笑嘻嘻地。 关小七憨厚地说: “我只是碰运气了,不是什么英雄。天色不早了,大家赶紧走吧。” “也不知镖队有没有事,最好天下太平。” 他自言自语地外加了一句话: “江湖真的不好玩。回家就辞工,坚决不能再干。” 过了山坡。远远望见河边上,不多的几户错落人家。 渡口边一家茅草房顶的小饭店,挂着一个“食”字。 天下渡,到了。 镖队走的快,早就在小店歇下,一众人等,都在店里店外休息。 好像在等着关小七他们到来, 关小七心下感动:让大家久等了。 他正想快些过去,向胡少东、何师父他们表达感谢。 书生扬起马鞭,说:“你小心些,你的伙伴们有麻烦了。” 关小七细细地看,也没看出什么情况, 再走近些才发现: 何师父、胡勇二人凝坐在同一张桌子。 何师父一手拿着茶碗,一手握刀,半天却没有喝一口茶; 胡勇紧盯着对面的三人,单手扣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刀; 其它人挤在店外长条桌,一动也不敢动。 再看那三个人。 其中一个老头。五十开外,短小精悍。 手中一杆长烟枪,正有滋有味地抽烟呢,根本没在意现场紧张状况; 另二人一身黑衣,筋骨结实,一人一柄长枪握在手中。 对镖队这些人,完全没放在眼里。 他们三人桌上摆着酒菜,分明是吃吃喝喝等着目标到来。 是山贼强盗?龙山帮的? 这情景,镖队可不是有麻烦了。 行人们走到了这里,往后跑是不行的。 谁都知道。既然强人等在这里,自然不会不安排下断后路的。 大家只有一步步捱着, 心里再多惊恐万状,不情不愿。 也只能是向前去,接受不可知的命运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94章:侠客,也会拦路取巧 就这么到了饭店,很多人已经浑身发抖,手脚不听话。 关小七头一回跟着队伍出门,一路上晓行夜宿虽然辛苦, 却是无惊无险滴跑了一趟福州来回; 眼看过了天下渡,就是府城地界,不过半天就能到家了。 这关头,却一次又一次遇上危险。 走镖的风险,原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 他牵着书生的马,看着店内; 心里期望着有何师父、胡勇他们在,一定能解决问题。 书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低声说:“喂,记得你说的话。” 说完背过身去,分明是害怕了。 他这是在寻求保护? 关小七慌慌应了一声,紧紧关注何师父他们。 那老头终于抽了一袋烟,喝了一杯酒, 站起来沉声说道: “很好,都到齐了。相好的,把东西交出来吧。难道还要我们动手不成?”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阵冷冷凶厉,令人不由打个寒战。 何师父握刀抱拳,行了个礼说: “在下吉庆镖局何光,向日敬重各路英雄好汉。” “今天路过天下渡,请尊驾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我们备了份薄礼,感谢尊驾和各位好汉。” 何光给人堵在店里,对方一直没开口,心中忐忑很久了。 现在对方一开口,就要交东西。 分明不是,一般打秋风这样简单。 他久在江湖走动,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但总是图着侥幸,所以说这些场面话。 他盯着对方说: “何某知道,这里是龙山帮地盘;也曾有缘会过龙帮主,多少也算故交。” “大家多年交道,请多包涵。” “这位英雄面生的很,不知尊驾怎么称呼?何某有礼了。” 说着再次行礼。 他转向胡勇说:“胡贤侄。快奉上我们镖局的心意。” 胡勇刚要起身拿银子礼封。 老头哼了一声: “龙山帮是什么东西,你鬼扯什么?” “你们在福州接下什么镖,自己还不知道?想蒙混过关是万万不能。” “还有外面那小子,给我都进来。凡是镖局的,一个都别跑。” 他指着关小七,向身前一点。 这下搞明白了:这些人早从镖队从福州出来,就盯梢上了。 镖队都有些谁,是清清楚楚。 一路上千多里路,都隐而不发。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在这里动手? 他们等在天下渡。 堵着人不动手,只因少了关小七没到。 人齐了,老头就发话了。 二个黑衣人倏地闪身而出。 三二下就将镖局的人,和一干货主圈在一起; 把书生和其他人都分隔在外。 吩咐道: “这事和你们不相干。不用怕,你们该吃该喝别碍事就行。” 这是打劫,一定不是普通打劫。 镖局的人是面面相觑,这个震惊。。。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 这次无非是些福建特产,再平常不过了。 这些个货主也都是相熟的老主顾,并没有做贵重生意的。 这几个人看行动上,都是武功高手。江湖上有身份之人。 为什么会对这趟镖感兴趣? 难道,何师父胡勇他们保了暗镖?! “嗨,叫你过去呢。” 书生用马鞭,轻轻捅一捅关小七;提醒他。分明有些幸灾乐祸。 关小七反应过来,反指自己鼻子问书生: “他老人家是叫我吗?” 看到书生肯定地微微点头。 “噢,多谢你了。”他才知道确实是叫他。 “这马儿,你自己看顾一下了。” 书生半转身说: “危险当前,你想推脱风险可不行。我可不管。” “马儿我先帮你照看,但凡有事,就你赔。” 什么人啊。。。这分明是赖上了。 关小七是个老实人。想想是自己夸海口答应下来的。 这会真出事,也是后悔莫及了。 “我知道。我会拼了命保护你的马。” “好,爽快。” “贼小子。你要拼命?来,来,来,过来。大爷给你机会。” 老头耳目聪明,听的真真的。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马......” 关小七双手乱摇,急急分辨。 边上黑衣人推他一把,骂道: “快点进去。这会儿还说什么马,说你妈都没用。噫......” 黑衣人先是看这乡下小子和书生,夹缠不清地说废话。 透着憨憨傻气挺有趣,也没当他回事。 只想早点赶他过去,早些找上正主,办完正事。 伸手一推,本有心要摔他个跟头的,所以手上使了几分力。 想他不过是个趟子手,能力能到哪去? 必然跌个一嘴泥。 谁知一推之后;关小七虽然没防备,也只有身体一斜; 踉跄出二三步,却没有摔倒。恰恰来到队伍中。 黑衣人脸色一变。不由望向老头; 老头早把一切看在眼中,也是微感诧异; “哦”了一声,连说:“很好,很好!” 转向何光说话。神情中收起一些冷厉,多少有些重视: “吉庆镖局原来还真是硬角色,难怪会找上你们走这趟镖。” “何师父。保暗镖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江湖规矩: 保暗镖是镖局坏规矩,出了事则是生死由命。 不是至交亲友,旁人是轻易不插手的。 老头四下扫了一眼,缓缓地自报家门: “老儿我姓傅,名虎,江湖朋友给面子,称我为缚虎金刚。” “这二位庄主。人称金枪马老大和银枪马老二。在福建是大有名声的英雄人物。” “何师父。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接了什么不该接的暗镖。就不用我们说出来了吧。” 何光听到缚虎金刚说的话,知道无法抵赖。 听到对方名号来头,心中更是震惊: “傅虎。名号:缚虎金刚。江南明月堂八大金刚排名第二。金华坛坛主。” “金枪马远。银枪马高。福州福清马家庄当家庄主。” 何光喃喃自语。心中懊悔这趟镖,真不该贪心接的。 一个不小心,惹下这天大对头来;简直是无妄之灾突然天降。 不由手脚冰凉,面色发灰。 却不知他们分处浙江金华、福建福清,远隔千山万水。 究竟是什么事,让他们联手。 等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的,小小天下渡? 他们今天要打劫的东西,一定是极为重要之物。 “你们都是江湖正派人物,怎么能打劫呢?” 胡勇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 他年轻。毕竟阅历不多,没吃过什么大亏;不知天高地厚,行事素来不甘低头人下。 总是血气方刚豪气冲天。 “傅坛主是江南第一大帮的英雄人物。二位马庄主也是福建成名好汉。行事总要讲理讲据的。” “您凭空说我们吉庆镖局,接了福州府台的镖。我们说没有,您总不会强行欺负人吧。” 缚虎金刚冷脸说: “年轻人不走正道,耍无赖光棍吗?好吧,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福州府台让你们保的暗镖,是那狗官用于陷害忠良的要紧物件。” “你们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事既然发了,你们还是不要为虎作伥的好。” 手持金枪的马大庄主,骂骂咧咧地接着说: “不妨和你们直说。一开始大伙,并没在意你们吉庆镖局。” “想那么重要的物件。官府也不会找镖局来,承送去杭州总督衙门。” “那狗官很是狡猾。分头派出几路人马,故布疑阵,暗渡陈仓。” “我们分头追堵,几次恶战;才破了他的各种诡计,捉住狗官的管家。” “终于确定东西交由你们保送。” 傅虎接着说: “二位马庄主由大道一路追踪而来,在此和老夫碰头。” “原来你们也很狡猾。这一路你们多次变换行踪。这一段又不走大道,是从小路来的吧。” “任你们花样百出,这天下渡是你们必经之处,总不能飞过去。” “我大老远从金华赶到,等候你们多时了。怎么样,还要狡辩?” 金枪马老大又接话: “奶奶的,你们滑头滑头呢。各位好朋友们太不老实!” 何光半晌接话: “傅坛主,你和马庄主他们,都是我们惹不起的英雄好汉。” “我们吉庆镖局,也没有和各位英雄好汉作对的意思。” “就算我们是保了这么个镖,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它是否如你说的这个情况。” “真是这样,事关官府。你们也该等镖货交付,向事主去夺取。” “为难我们镖局,我们失了镖,官府必然不放过我们镖局上下。” “人命关天,可不是成名英雄好汉所为。” “你强我弱,真要伤人抢东西,我们也只有搭上性命护镖。” 江湖人物各有各道,天大的事还是要讲情理。 何光抵赖不了,想起这么个理来论理,反倒是他站住脚了。 江南第一大帮江南明月堂。 抢一个小小无名的吉庆镖局保的镖,传出去可不好。 缚虎金刚哑然失笑说: “你这镖师,嘴上工夫倒很厉害。要说一般事,自然是你的理。” “但这个事是侠义大事。让你们把东西送到地方。会有很多好人含冤受屈,人头落地。” “江南明月堂可不能见义不为,跟你们讲什么江湖行规。” 他想了想又说: “这样吧。我们也给你个机会,双方各出人手底下见个真章。” “要是你们赢了,今天你们就过去;如果我们赢了,就把东西留下。我也不想伤及无辜。” 他说话间,手掌一合拢;“啪”一声,手中酒杯应声而碎。 缚虎金刚,果然厉害。 何光武功远远不及,哪里还有对仗的底气? 胡勇血气方刚。单手一抄,抓起身边大石墩,连举十数下; 居然面不改色,功夫也算不错了,换一般人早给他震住。 但他再血勇,也没有捏碎酒杯的本领,只不过不肯灰溜溜认输罢了。 亦凌霄 第95章:劝架,纯粹火上浇油 关小七听了半天,明白了一件事: 这几个了不起的江湖人物,是来找麻烦的。 还好不是看中了书生的宝马,至少不用担心赔不起人家的马了。 可是镖队遇上这个事,缚虎金刚说的义正词严,不像假话。 那是不得了的大事。 让他们抢了镖,官府追究起来,可不是要杀头充军流放滴。 这个事可怎么办? 他抬起头,向何师父胡勇他们看去; 何光紧紧抓住包袱,又惊又恐地; 正望向胡勇和自己带来的一干人等。 心中明白缚虎金刚划出道来: 此事要么认输交东西。要么老天爷保佑吉祥余庆! 真要对仗是一点胜算没有,还打什么打? “东西在哪里,交了吧。”缚虎金刚说。 何光不自主地退了一步,胡勇上前,想挡在他前面; 银枪马老二提手一伸一拨; 胡勇看到对方出招,抬手反格,想护住要害; 马老二行动迅捷,早已欺进他门户内; 一掌击中他右肩,一声闷响; 胡勇却不肯吃亏,左拳疾出,也打中马老二; 只是他出手有点晚,打是打中了,力量却没用上。 马老二“嘿”地一声说:“好家伙,还敢还手。” 提腕一转一带,带的胡勇收不回身; 反手又是一掌,拍在胡勇身上; 将胡勇打的痛叫一声,连跌数步。 胡勇努力想稳住,终于吃不住劲; 撞倒方桌,连人带桌子一齐倒下。 福清马家庄马氏兄弟,并非浪得虚名;不是胡勇这样的武师能抵敌。 关小七伸手想扶胡勇一把, 胡勇毫不领情,气恼地一推,自己站了起来。 缚虎金刚又问:“怎么样,你们决定好了吗?” 胡勇不过三二下,就输的灰头土脸; 镖队其他人,哪个还有本事出头? 书生笑嘻嘻地,挨过关小七身边说: “重要关头。你要么就和对方打一架分个胜负,也是给你们自己人出头。” “输赢都算对得起你是镖局的人。” “这位大帅哥是个,有血性的青年英雄好汉。技不如人。跌倒就跌倒了。” “他又没受伤,难不成爬不起来了。用得着你假惺惺充好人去扶。” 他这火上浇油, 引起胡勇再一次,恨恨看着关小七; 更觉得他是,有意看自己笑话。 关小七这下更尴尬,愣住当场,进退都不是。 金枪马老大刚才一推没推倒关小七。 又看出眼前镖局这些人,可能数他最强。 生怕马老二吃亏, 踏前一步和兄弟并排,喝斥: “小子,你是不是要出头。” 关小七双手乱摇,连说:“没有,没有。” 书生背着手,轻言细语继续煽风点火: “你们仗着什么江南明月堂第一大帮的势力;又是什么福清马家庄的威风。” “欺负人家一个小小镖局,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凡是吉庆镖局的人,谁还不想出这个头。对吧,小镖头。” 他这笑眯眯地,分明是要双方不打不成。 关小七气不打一处来,急的指着他说:“你,你,你。。。” 也想不出说他什么,憋闷的脸通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书生反问: “我怎么了?你不是镖局的人?同伴给人欺负,你没义务吗?” “分明想出手。不过又担心,像这个青年英雄好汉一样;一招就叫人扫趴下,那你就丢不起人了。是不是?” “还是你觉着对方,这几个响当当的成名人物,没什么真本事。” “真输给了你,以后在江湖就混不下去了?” “就好似刚刚,给你打跑的,那个龙大王一样。” “你可要想清楚,东西叫人抢去了,官府是要杀你们头的。” “是假充好人,还是救自己人的命,你可要看着办。” 书生义正词严,为了镖局上下。 真的是仗义啊。 何光狐疑地看着他们斗嘴;胡勇气的牙根直痒。 其他人一头雾水。 缚虎金刚开始认真关注关小七。 听到说关小七打跑了龙大王。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贼? 总而言之,在书生成功的演说之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关小七身上了。 关小七看着锦衣书生,一个头二个大! 明明知道他胡说八道,偏偏找不出话和他理论。 急的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唉”地一声,重重叹了口气。 关小七心下懊恼:也不知自己路上造了什么孽? 老天爷今天派出这么个,精灵古怪、一派胡言的书生,来祸害自己。 书生看了他这举动,赞许地说: “是了,是了。圣人云:人性本善。” “同伴有难,岂有坐视之理?见义不为,其堪称为人者乎?自然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这个圣人云。也不知是哪个圣人云的? 在场的人也没心情去理会是哪个圣人云的; 大家都不是读书人,想理会也是理会不来。 但是他无形中坐实了,关小七必须出头打一架; 且不管关小七打不打的赢,也不管关小七愿不愿意打。 总之,缚虎金刚他们是一定要打了。 不然,岂不成了书生口中没什么真本事之人? 缚虎金刚几个总是知道:要夺镖是一定要打败对手的。 一开始没当关小七是回事,现在也不管他是不是回事; 经书生这么一挑弄是非,和关小七是非打不可了。 关小七还在那里“这个、这个、不是、不是......” 马老二早控制不住。 长枪一抖,出手飞快! 出其不意就抵上关小七咽喉,骂道: “贼小子。你扭扭捏捏的,打不打?再不动手,我一枪结果你。” 他一击即中,自己真没想到。 心中略感失望: 这小子稀松平常,原来不过如此,还不如胡勇呢。 马老二有些后悔动枪了。对个小角色动刀动枪,还偷袭。。。 可不是光彩的事,马老二丢不起这个人哪。 “他奶奶的。哪来的穷酸书生,危言大话。害得你马二爷判断失误。” 马老二暗里狠狠地咒骂。 大家也吓了一跳; 只怕马老二枪尖再往前一送,这可怜的关小七小命可就玩完了。 书生就是书生。生死关头,居然更有理论: “喂,马家二庄主,大家都是英雄好汉,最讲身份原则。” “就算要动手打仗,也是堂堂正正才好,可不能偷袭不是。” “有失名门正派,宗师气度;实在不成话。” 这真是书生意气,酸腐不堪。 但他这连批带捧的, 马家老二脑筋转不过他,倒是真不好意思再有动作。 他伸手一拉关小七,埋怨道: “看看、看看,你想手下留情,人家可是想要你命。打是不打,你自己决定。” “我不管了,再不还手,让人一枪杀了你。” 说着还做个枪刺动作,弱不禁风的书生表演枪刺人命。 看的大家不禁失笑。 书生这一番搞笑折腾。 让关小七的咽喉,也远离了闪闪发光的枪尖,小命暂时保住。 他是退在一边,事不关已了。 可是因他惹出的事,就真的尴尬了。 这一番折腾,天也大黑了。 店家点上灯火,缩在一旁心中直念经: 只求老天爷保佑。这飞来横祸它早点收场。 今天能不能做生意且不管了,只要别闹出人命就行。 缚虎金刚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无厘头局面。 可无论如何,这事总是要收场的,不能一直僵下去。 马二庄主此时又喝叫一声: “小子。有没有真本事,今天你都必须出招,别说大爷没给你机会。” 话到枪也到,他是真不耐烦了。 眼前这傻小子,也不知有多少斤两, 这一枪“蛟龙探海”虽然直袭关小七腹下,他总算先发声警告了。 但是他性子火,出手从来不留余地的。 反正都不是光彩的事,只要快快地把要紧事办了; 一枪重伤个无名小卒,又有什么关系。 声到枪也到, 现场一阵惊呼,胆子小都吓的闭眼,关小七是在劫难逃了。 刹那间,胡勇心里微微替关小七可惜: 这穷酸小子,也算是生不逢时。 头一次出门,还没领过工钱呢。可就要遭大难了。 马大庄主连忙喝止自家兄弟:“不可。。。” 他最知道自家兄弟的秉性, 前面一枪虽然又快又突然,不过是试探性,并没有要伤人意思。 这一枪,马老二可真的恼怒出招; 只有一击必中,没有留手。 马老二将将刺中目标,关小七做了一个动作; 他在所有人认为,他非死即重伤的凶险关头; 只是略一扭身,竟然就险险地,避开了马老二的杀招; 马老二整个人全力冲刺过来,当然, 当然冲到关小七的身边; 关小七伸手,一托、一握, 居然就握住马老二的银枪,顺带拉住了他。 双方表演赛结束。 关小七真诚歉意地说:“马二庄主小心,别摔着了。” 这是什么话?发生什么事了? 马老二凭着手中银枪,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凶悍出名,恶战无算。 任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轻视;今天是怎么了? 只一招。只一招,就给一个毛头小子拿住枪杆子? 人家还不好意思。让他小心,别摔着了。 大意了?大意了。 可是,是活见鬼了。这怎么可能?!!! 不管马老二有什么由头,事实是:马老二败了。 亦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