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风千吟》 第一章 东逐 这是小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 时至今日,小风仍是深感不可思议与一抹无法言说的忧伤。 她在山头的悬崖边上正蹲着马步,面前赫然是一副宁静祥和的山水画。旭日初升,山间时有鹤鸣,定睛望去便可发现三两只仙鹤在天际翱翔,融进这璀璨群山间的画面,实在是…… 妙啊! 只可惜小风已无心欣赏如画美景。悬崖边上的风很大,小风蹲在悬崖边上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发抖,风吹的她身上的衣袍鼓动,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 三个月了,小风的内心一直处于崩溃又修复又崩溃的状态,渐渐的已经麻木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好好的普通中学生,究竟是如何落入此番田地的? 小风摇摇晃晃的蹲着,已经麻木到冷漠脸的她,眼神无光,整个人如同一条死狗。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慢慢的回忆起这一切的开始。 虽然不聪明,但人老实。这是小风给自己的评价。 她叫赵千,小名叫风,这两个名字都是她爷爷给取的,而她想这个小名或许是“疯”。听说小时候的自己极其疯闹,最是喜欢闹她爷爷,是父母怎么狠打都不听话的疯小孩。想不出来自己这么老实的人小时候会疯到挨打?她不承认。 小风今年刚升初二,正是犯中二病的年纪。 想起来是个下暴雨的天气,小风当时正蹬着自行车,迎着狂风暴雨爬一个上坡。 这可真是累死个人啊。 小风没有雨衣,她一手撑伞顶着风雨,一手把住车头。就快要迟到了,小风心里急死个人。而天公又突然刮来一阵猛风,打得小风索性下车,推着自行车就往坡上冲,而变故就发生在此时。 小风现在还记得当时的空白与茫然,甚至惊恐。 她不就推着自行车上个坡吗,顶着暴风雨赶时间的时候伞都差点激动的要扔掉。她低头猛冲,咬牙切齿!心里只想着不能比那个唠叨烦人的英语老师慢啊,她英语作业还没写好呢! “哇呀呀呀!” 小风冲的起劲,突然“砰”!的一声,小风的脑子断片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的失神后,她已经摔在地上。 叽喳的鸟雀啼鸣,刺目的阳光晃了双眼后,入目是一片蓝天白云。 唤醒她的呆愣的是一道温和柔润的声音:“居然能被门槛绊倒,原来是个傻子?” 谁啊?别以为你声音好听就能随便说人傻!小风猛地坐起来想瞪那人一眼,结果在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后,她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傻子。 有太阳耶,有鸟耶,有竹子耶,还有个穿着古装的好看男人耶…… 小风渐渐的陷入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 回答:我是赵千,我在地上,我要去学校。 “哎对了我自行车呢?”小风心想。 “哎呀我要迟到了,我车呢?” 只是小风从地上蹦了起来后,差点没原地去世。 只见四周一片群山环绕,她脚踩高山,头顶青天白云,俨然是和自然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生活的城市除了楼高点,霾重点,哪有这种国家级5a风景区的架势。这真真的是山高水长,云雾缭绕。呼吸间都是自然啊!pm2.5是什么?这里满满的都是清新空气! 可是小风的眼睛都红了,不是被这一口清净的空气感动的,也不是被面前男子一脸瞧傻子的样子给气的,她低头看看自己。 再怎么反应不过来状况的,看看自己自身的变化也该跟看见鬼一样的嚎叫一番的。 小风倒没叫唤,她面色平静如同老狗,只默默的举起自己的小胳膊,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对着风,对着云,对着彩虹,对着鲜花……竖起了中指。 不是她脑子坏掉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居然变成了小孩?靠? 悬崖上的风越来越大,此时的小孩版“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小风的小短腿已经抖成筛子。 让她在悬崖边上蹲马步,这是虐待儿童了吧,可以报警的吧。 可是没用如赵千,她此时只敢嗲着自己稚嫩的嗓音,头也不敢回的打着报告:“师父,我坚持不住啦!” 小风有自己的手机,也下载了某音,她嗲嗲的说完这句话后差点就要唱了出来! 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去嵩山少林学武功! 小风心里感叹道,某音害人啊。 她是面朝群山环抱,背对悬崖上一棵绿意盎然的歪脖子树。她蹲在此处开始头就没动过,兢兢业业的保持着她的标准马步。 而树下一块大石板上,小风的师父——来到这后第一眼见的好看男人,他正斜靠着树干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听到小风叫他,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看了下小风后又闭了回去。 “蹲着,资质这么差就要多努力,想当个废物的话就别叫我师父。” 小风的心在此刻又一次崩溃了,心里已经拎着她那便宜师父的衣领怒甩八百遍。 她倒是不想做废物啊,可她再蹲下去腿就真的要废了! 她此时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童,搁现代还是个要抱抱的小鬼呢。说起来这似乎是传说中的魂穿?小风平时看的书不多,可网络小说多少也接触了一些,只是没想到啊,居然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当天,她发了高烧昏睡了一天,烧的她时冷时热,迷迷糊糊间像是被人对着脑袋打了一拳般,原主不多的七年记忆便如倾泻的洪流一般灌注进她的脑海中。 断断续续都是从小到大的记忆,记忆中她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小叫花子,偷鸡摸狗,乞讨。 再然后一段记忆不清、破碎的画面接踵而来,破庙,浑身血污的人,带血的玻璃珠子,刀光剑影…… 低头,刺穿了身体的剑上往下滴着猩红的液体。喉咙发不出声音,锋利的剑身上泛着妖艳的紫色流光。 朦胧间这幅画面变得虚无缥缈,往后退去。像是被水蒙住了耳朵,听得不甚清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吾乃角荒山主人东逐,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原主的记忆便是从此截断,陷入一片漆黑。 再后来,小风来了。 那一天高烧似乎是记忆里被剑穿透身体的伤口的问题,小风在夜里清醒了一段时间,低头看自己肚子上的一道鲜艳猩红的红痕。剑刺穿身体的疼痛还能记起,可那能致命的一剑却只剩这一道红痕,实可谓神奇。 她瞧见师父就坐在她的床边。 东逐师父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不管在何处,能睡就睡,不能睡则能闭眼就闭眼。 而那夜师父就坐在她床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他一手搭在小风的额头上,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就是手掌太沉了点…… 不行了,腿已经酸胀的不行。 小风额头上冒着冷汗,绷紧了肌肉,眼睛不时瞄一下脚底那万丈深渊。 天晓得这三个月来师父让她天天下山到山脚的位置去,再从山脚的位置爬到山腰处的悬崖边蹲马步是个什么操作。这种训练程度小风表示自己快不照了。 再看悬崖边上蹲马步这个操作,妈妈呀,低头就是深渊。小风这三个月下来,恐高症都被以暴制暴的自行痊愈了。 “师父!” 小风可怜兮兮的喊师父,心里已经破罐子破摔,想着再不让她休息她就算顶着废物之名也无妨啊。 只是小风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在师父未开口前她都还在咬牙撑着。 废物之名是无妨,只是自己现在好歹是别人的徒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为徒终身都是东逐您老人家的贴心小棉袄!做了废物便没了爸爸,这多不好。 况且现在形势严峻,试想你身处异地时有你爸陪你,这是多么令人倍感欣慰和安全感的事情啊。 师父他老人家被吵的睁眼,凉嗖嗖的瞥了眼那边蹲着马步的小萝卜头。 终于发话,道:“起来吧。” 谢天谢地谢师父。 “是!” 小风凭着最后点力气站起来,转过身朝师父那走了几步,远离崖边后终是腿脚一软倒在地上。 嗷的一声,小风趴在地上,内心哀鸣:“废了废了废了,腿动不了了。” 小风哭唧唧的趴在地上,这天杀的蹲马步。 东逐见此状,嫌弃感直直传达到了小风身上。小风头都不用抬就知道她师父看她的眼神,不禁悲从中来。 她就一个小屁孩,真遭不住这种折磨人的锻炼方法啊,师父您也说了她资质差,这天生的嘛!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唉,为师只念你年幼且资质极差,三个月的修炼已是给你最低限度,哪想你每次都撑不到黑隼现身。” 师父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失望,小风也难免难过,心里过意不去。 师父虽从未明说,可她也能感受到师父寄予在她身上的期望。只是自己不争气,从未能完成师父给她的定的小目标。 悔意如浪潮,狠狠的拍打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 刚刚要是不喊累,不叫师父,再坚持下,是不是就真的能见到角荒山仅一只的黑隼现身? 小风来到这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她和师父两个人在角荒山里相依为命。师父虽然表面温润如玉,仙风道骨,实则最是唾弃傻子、废物等,每每说话做事也总对不上他那张看起来是个好人的脸。 小风天天受嘲讽,日日受打击,只因她不聪明,还不厉害。可即便如此,三个月下来,小风也和东逐熟悉起来,在这异世界中她更多的是对东逐产生了类似于“雏鸟情结”般认爹的依赖感。这同时她也多少了解了东逐,那个拥有着盛世美颜却毒舌刻薄的仙人师父。 打是亲,骂是爱,这都是鞭策她努力向上的深刻的教导啊! 师父,为师为父。她的师她的父啊! 所以这么久了,在小风有了思想觉悟后,她对师父的感激之情,在嘲讽、打击之下,不减反增。 可是如今师父对她失望了,小风心里痛啊,师父会不会不要她了? 她向来脆弱,鼻子一酸眼泪就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她撑起身子跪在师父面前,一言不发的掉着眼泪。 可师父眼睛又已经闭了起来,并未看见这一幕。他软绵绵的靠着树干,随手在身旁摸到一根枯了的树枝,朝着小风的方向就扔了过去。 “如今已近夏时,一年春去便又要等上三个季度。给你的心法记下来了吗?拿着这根树枝,明日起便去花朝峰听春曲吧。趁着春时末尾给我悟出春意来,悟不出就在那边蹲上三个季度马步,来年春时接着悟吧。” 小风被树枝砸的一愣,接着眼泪都忘了掉。 啥玩意?改任务了? 可以可以,只要师父不会不要她都是好的! 小风一抹眼泪,感激的给她师父磕了个头,大声道:“是,师父!徒儿此次定不会辜负师父期望!” 师父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回了句:“得了吧,你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小风内心:师父你稍微看好下我点。 小风不解,虽然自己不聪明,可为什么他们都要质疑自己是个不搞事情的老实人的本质呢? 老实,多么美好的品德啊。 小风怀抱枯树枝,跪地望天。 第二章 风 三个月,小风对角荒山已经大致熟悉了起来,虽然最熟悉的是角荒山山腰东处的一处悬崖——官方指定蹲马步场所。 角荒山很高,顶峰上常年积雪。而角荒又是这一众群山环绕里最高的存在,小风为角荒山感到牛逼。毕竟眼看周围都是一片青山,云雾缭绕的,怎么看也没有角荒顶峰破云通天,冰雪凌冽的气势啊! 只是最牛逼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师父,他可是角荒山的主人! 还有一点,是小风莫名其妙来到此处深感欣慰的唯一一件事。 自从退烧后的第二天,师父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带她“角荒山一圈游”时,是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御!剑! 卧槽! 也就是那时,小风决定抱紧师父大腿,决心如果只能一直待在这个世界的话,便当师父一辈子的贴心小棉袄! 当日之事犹如一块巨石猛砸进小风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 师父是仙人,仙人是师父。 而当这一认知被正犯中二病的小风记在心里后,她不禁笑了出声。 虽然自己的理想是当一个马猴烧酒,但无论哪个,果然都说明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吧?被选中的!呵,命运啊。 可那样的小风在师父眼里却是觉得,小风一手扶额,笑的像个傻子一般,实在是让他有些嫌弃。 吱的一声,竹屋的门被人推开,瞬时一阵鲜美的味道满溢整个屋子。 这时便是小风最幸福的时刻了——吃饭。 门口的东逐常年一身白色长袍,仙气无比。当他端着饭菜进来时,背光而立,模样高大俊美,最过分的是他手中的饭菜源源不断的给他无限加成。 小风爬了三个月山,蹲了三个月马步。爬山倒还好,蹲马步蹲到无聊时总会想来想去,可这一想,就让她给总结出了以下几点。 角荒有三佳:山佳,景佳,人佳。 人自然是指东逐,而东逐师父又有三好:长得好,对她好,厨艺好! 小风是个普通小孩子,就算现代她的年纪也还得天天喝学生奶呢。 只是来到这个仙里仙气的地方后,怎么想都觉得仙人是不需要吃饭的。于是可想而知,当小风已经挥泪和米饭道别时,她那仙人师父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进来时,他老人家瞬间刷新了自己在小风心里的高度! 三好师父已经走到桌前,将饭菜摆到桌上后抬头便对上了小风崇拜的双眼。 东逐觉得小风眼里冒着绿光,只是他一开口就给小风泼了盆冷水。 “吃吧,最后一餐了。” 小风一脸黑人问号。 东逐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徒儿脸上的怪表情这么多,还是说小孩子的脸都是如此怪异? 东逐是已经辟谷,确实不需要吃饭了,每每下次厨也就是投喂给这个徒儿。 他转身躺到屋里的躺椅上,浑身又犯懒起来,眯着眼睛对小风说:“明日就去花朝峰了,还想为师跟你去给你做饭吃?” 小风皱眉,瘪了瘪嘴,说:“那师父你让我不悟出春意就不让我回来,那我要是真在那边待上好久,我吃什么啊?” 哪想东逐一个翻身,背对着她,好不轻松的说道:“这为师哪知道。” 纵使这是自己崇敬无比的仙人师父,小风内心还是闪起三个英文字母——mmp。 可怎么办,她不知道感悟春意快不快,可就师父每回都嘲讽自己的资质来看,似乎感悟对于自己而言会很有难度。 小风扒了一口美味饭菜进嘴,一边苦大仇深的想着自己往后艰难的修炼时光。 而且师父说的,如果春时感悟不出春意,就让她再蹲上三个季度的马步这事……小风偷偷看了眼师父的背影,心想这人这么说就绝对会这么做啊! 她上面是不是说了师父有三好?“对她好”这一条还是先划掉吧。 而二好师父口中的四季划分和现代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不同。 山中无岁月,修行在个人。 记得师父曾和她说过,他说:“忘记尘世吧。” 忘记吧,你是个要修仙的人啊。 即便是要忘旧,也总是要记新。 说起修仙界用来划分四季的是一种灵木,此木名为“极”。 极木,枯木有灵是为极木。此木常为普通枯木,唯四季变更时会有相应奇景出现。 春生绿枝,夏绽红花,秋结金果,冬湮成灰。 而角荒本身虽没有极木,四周群山倒是一大片,所以极木之景在此甚为壮观。 小风不明觉厉! 想她当时刚来一个多月,正好赶上了春极木。那时她正在蹲马步,师父也正在她后面那块石板上闭目养神。 每日面朝无边壮丽的风景,小风以为自己已经看惯,哪想一阵狂风刮来,周围群山突然响起一阵鸟鸣兽叫。 小风当日的马步被惊得失败,失脚踏空就要跌入万丈深渊。亏得师父出手,他那名为“溯鸿”的剑钉住她的衣领,将她钉在悬崖壁上,吊在空中。 师父似是心情不错,倒没骂她蠢笨,却也没急着给她捞回来,就让溯鸿钉着她,只唤她睁眼去看。 小风吊在空中,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记忆中灰青的天空下,群山如同水墨。可现在,仿佛是那一阵风刮过之后,新生的绿芽嫩枝丫便冒了出来。 不经意间,世界就变了一副模样。 最初的那一片绿意盎然的便是春极木。极木生一起生,仅此一日的盛开后,也一同消失回到枯木的模样等待下一次的季节更替。 初见春极木,小风便觉得,万物复苏的伊始,想来便是如此了。 极木之景让人见之难忘。师父不是个常笑的人,也不是个常开心的人。可那天,东逐席地而坐,对着那满世界的极木玄妙之景喝着他自己酿的酒。他看起来就很有闲情逸致,心情愉悦。 虽然那日师父坐在那喝酒,她在溯鸿带回崖上后仍蹲着马步。 “师父你还没和我说那本心法究竟怎么练呢?我记是记下来了,可完全看不懂啊。” 小风吃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个严肃的问题。 记得师父初时丢给她的一本书,破烂的不成样子,还有缺页。可师父又指着那本破烂玩意和她说,这是角荒一脉的独创心法! 小风一脸礼貌的微笑。 接着师父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企图让小风透过表象看本质。只可惜小风是一位注重外表的女士,俗称——“颜狗”。 “唉。”东逐幽幽叹气。 小风直觉此人心中定是在怀疑人生,想也是,师父他老人家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收的徒弟却是个资质奇差的还笨的玩意。怎么看都是属于家丑的范围里,小风将心比心,觉得师父好可怜。 只是这次真不怪她,虽然她颜狗,但是这本破书里的字都是古代字体啊;虽然她是颜狗,古代的字体也大概看得懂吧,但这里面的内容都是古文啊!这个她真来不了。 一开始师父只是教她认字却不讲解,后来小风熟读课文并背诵后,师父也就没提这玩意了。而小风天天锻炼回去后倒头就睡,也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时至今日,这应该就是自己迈进修仙界的第一步啊,这是要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你可知为师为何给你取名‘风’?”东逐背对着小风轻声开口。 小风:“嗯……” 大概是真有缘,以前是爷爷取这个名字,现在是师父。 小风饭都吃不下了,小心翼翼的开口,说:“您,您老人家觉得我,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如风动,千万里可行?” 这当然是瞎说的,她哪知道为什么,权当皮了一回。 东逐许久没说话,半晌后,说:“后面那句,倒也有。” 居然有?后面那句小风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可为什么不说前面那句?小风觉得师父还是可以稍微评价下她前面那句的! “可‘千万里可行’,你真的懂吗?” 东逐侧卧,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要睡过去了。 小风抬头看着大开的房门,外头阳光正好,她透过被风吹动的一片片的白色纱帘往外看去,看见的是…… 是什么来着?外面是些什么来着? 小风眯起眼睛,闻着山野间的清香和桌上的饭菜香味,想了想。 她想,外面是看不清的前方,是未知的世界,是她心中的迷茫与不知所措。 风行千万,她不敢。 师父给她的名字,是过誉了罢。 今天日光有些大,温度也较之前的高,小风自觉这饭越吃越热,不知师父如何? 她扭头,却发现有一线光透着小开的窗户,直接晒在师父身上。 师父的白袍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如墨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这么久没说话应该是睡着了吧,小风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伸手将它关紧。 她默默走到师父的面前跪坐下来,安静的看着东逐的面容。 师父这绝世出尘的仙人的脸啊。 看着师父穿的似乎很多样子,小风四下环顾了一番,并未找到心中所想之物。 她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看着师父似乎睡熟的脸思索了片刻后,小风的手悄悄的伸进东逐宽大的大袖间,一摸索,手中握着一柄黑色扇子退了出来。 这大概是东逐浑身上下物件中,唯一一件黑色的物品了。 小风也是春极木那次见师父拿出来过一次后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好像除了好看些也就是个普通扇子。 她静悄悄的展开折扇,扇面上画了群墨色的小鸡。 小风对着扇面多看了两眼,用手摸了下那群小鸡仔后便不去看它。她调整了下跪姿,双手执扇,为师父上下扇动着轻柔的风。 东逐额前垂落的发丝微微飞扬,脸上平静祥和,瞧得睡的很是舒服的模样。 小风默默的孝敬着师父,心想:师父啊,徒儿向来胆小又没用,没志气没骨气还没毅力的,怕是要辜负您老人家对我的期望了。 虽然东逐收的徒弟是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叫花子,不是上学路上闯进来的初中生赵千,可这份超越了世间玄妙的不可知距离的师徒缘分却是她的,是师父赐名为“风”的——她小风的。这是小风两辈子加起来都何德何能的难得。 可是师父啊,徒儿不是那行千万的风,却只是这为您驱热的片片小风。 望您能休息的舒服。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天色仍是一片幽蓝,山中亦是一片寂静。 角荒中无奈如小风,默默的孝敬师父后也还是要去花朝峰待着。 东逐师父尽职尽责,带着一身清冷朝露掀开小风的被窝将她拖起来,赶着小风下山徒步去花朝峰。 他看着小萝卜头穿着布衣,背着一个大包裹一步三回头,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的下山了。他只看她终于不再回头后刚要放下心来想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小风犯着困,迷糊间脚下一个打飘,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滚下山去。 东逐摇头,跳上一块屹立的巨石上,心想这果然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他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袖中黑扇,随后叹气,认命的一挥手,溯鸿剑影一现即息。角荒山路岩石嶙峋,微小不被注意处突有破石而生的枝蔓丛生,在小风下山的路上延伸,静悄悄的围成了一条护栏,一路延续。而小风在一个个大大的哈欠打完后依旧没有发现不寻常之处,可见实在困极。 “罢了,”东逐站在巨石上,目光紧随那山间的小小身影,“倒是会扇扇子。” 旭日东升,小孩蹬着短腿下山。东逐见了想笑,也确实笑了。 在鹅黄的日光明艳里,东逐的笑颜光彩夺目。 第三章 风中浪子 旭日东升。 小风对着初升的太阳,咽了咽口水。 这太阳,好像那流动的溏心蛋蛋黄啊。 肚子在此时适时的发出哀鸣。 小风听见,不禁悲从中来。她心里已经“嘤嘤嘤”的小拳拳捶师父胸口好几百下了,师父此举实属虐待儿童!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不给吃一口饭就赶她走。 小风敢怒不敢言,活脱脱一个怂包。 她脚步不停,迎着太阳下山,一路上咽口水和肚子叫的声音绵绵不绝。 “花朝峰,嘿!花朝峰,嘿!” 小风哼哼哈嘿的给自己打着拍子,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假装自己不饿,假装自己很嗨。 然后这么假装的后果就是真的越来越嗨! 小风的头脑里装着一台留声机,而此时,唱针已经…… 她站住身体,在这清晨的风中,小风神情严肃,双眼中透出坚定的光芒。 今日的角荒山山路,注定不凡。 小风被山风吹拂,望着那初升的太阳,内心已然做下了决定:就是你了! 小风“金曲歌单”之《五环之歌》,on! “啊~五环~”角荒啊,听吧! 小风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仅此一点的坚毅,在此时全部拿出来,掏心窝的想带角荒上下感受“外面”的世界。 “你比四环多一环~”卡拉okの王女。 “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艺名——风中浪子。 “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刚刚出道。 “修到七环怎么办?”角荒山的天籁。 “你比五环多两环~”小风自觉自己真牛逼。 阵阵回荡在山谷间的悠扬歌声,昭示着演唱者的心境——啊,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角荒的顶峰! 角荒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小风驻足在山道中,侧头眺望远方。晨曦是一片金光茫茫的薄纱,它轻盈的铺盖在这山连山成脉、水连水赴海的苍茫大地上,梦幻的犹如缥缈仙境。 “此景,真,”小风一只手背在后腰,一只手摸上下巴,半晌终是憋出了句,“好看。” 哎呀古诗都忘光光啦! 好在这里现在就她一个人,就是想了句古诗词出来,没人她也装不了逼。 小风自觉好笑的摇了摇头,高高束起的头发与缠绕的发带在山风阵阵中摇曳。 她手撑着结成的护栏,靠在那往外看风景。据师父说花朝峰是在她出山门后左拐,穿过一片树林再右拐,看见一条溪水后沿着水流往上游走,最后走到一片百花齐放的山谷也就是到了。 师父说的轻松,听起来应该也不远,可是师父不会对她过于放心了点?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孩子啊,师父心太大了?虽然貌似就在家门旁,对孩子来说也算是趟小远门了,更何况还人生地不熟的,都是山啊水啊的原始森林样的,光是蹦出来只猴对她来说都是那毛脸雷公嘴的弼马温。 小风颇为不解的靠在护栏上吹着风。 三个月下来,对于上下山这种事情对于小风而言已变得轻松无比。 顺路下来时突然发现有棵树上结出了红彤彤的小果子,小凤口水都要流下来。 这树她盯了三个月,看着它从满树的小青果慢慢变大变红。如今看着正是成熟之时,却无奈于树太高,她太矮的悲伤事实。 她没怎么吃过野果,也不会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抬头望着这些触手不及的红艳的果子,她突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她妈说:“蘑菇的颜色越好看越五颜六色的都是有毒的。”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这群迷惑人心的美丽妖精啊。 “这么红,应该是有毒吧,不吃了。” 小风抬脚就往前走,不做停留。 可是第一脚下去时触感不对,像是踩到了什么,再低头一看,一颗被踩得稀烂的红果子静静的躺在地上。 小风往旁边一扫眼,发现地上被青草的遮盖下居然有好多掉下来的红果子,她静默。 再次踏上下山路时,她兜里装的鼓囊囊的,怀中抱着一堆。小风边走边吃边口齿不清的喃着:“真香。” 小风觉得自己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又香又甜,果汁饱满,生津止渴,润肺止咳…… 大概是有那种功效的。 吃饱之后身上也有了力气,小风下山的速度不经意间快了起来。 小风沿路甩着枯树枝,不时高歌一曲惹的角荒的一众生灵不得安生,皮的时候又是一蹦三级台阶,跳跃式下山。而就在这时发生了变故——那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没蹦出来,倒是从山坡里冲下来个云栈洞的猪刚鬣!小风这回皮的可算吃了苦头,她的跳跃式下山没来得及刹住,迎面就撞上了那“猪刚鬣”野猪。 小风撞懵了,坐在地上久久没回过神。好在角荒的野猪大猪不记小人过,高抬贵蹄,放了小风一条生路。 与一开始的鸡飞狗跳到后来的老老实实,小风倒也还算安然无恙的到了山门口。 当然……小风看了眼一路跟着下山来的那只黑野猪,额上冷汗直冒。 小风没见过啊,真没见过这个世面啊!前面还说要带角荒见世面是她狂妄了!她年幼无知啊! 悔。 小风悄悄拍了拍发抖的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野猪,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和它对上眼了!妈妈呀! 小风“啪”的扭头,颈椎真的辛苦了。接着她如履薄冰般向山门走去,额头上的出汗量飚到历史新高。 干嘛呀这是,不就撞它一下吗?要报复早干嘛就去了,当场就给她顶下山去呀!跟一路了,伺机报复这种行为真要不得啊猪老大! “吼!” 黑野猪突然一嗓子,小风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老大老大,老大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君子,君猪动口不动手!”小风眼泪都飚了出来,整个人慌的一批。 等等,野猪不是杂食动物吗?吃人吗? 小风觉得自己已经快不照了,她的心已经凉了。如同最后的垂死挣扎,她声嘶力竭的大喊:“口也不能动!” “吼吼!”老大又是一嗓子。 小风终于给跪了,她捶地大哭,可谓撕心裂肺。 “师父啊!救命啊!我不想离开您老人家啊!帮帮忙啊!啊——” “猪兄,猪兄你就是我老大,我大哥,你行行好吧,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那山里头的老师父吧!没了我他就是一个人了,孤苦伶仃,老无所依,惨啊!” “嘤嘤嘤……” “哎哟喂我去!” 正哭上头呢,小风突然一下就被撞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不痛不痒,就是滚了几圈还是把她整懵了。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滚到山门处,而猪老大已经往回走了几步,正回身看她。 看着猪老大一身黑色皮毛,身姿雄伟,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小风心里冒出了个想法:“该不会是,送我?”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嘿这猪有点灵性啊! 小风忘记害怕,一直盯着猪看,她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站起身来,看见野猪也一直在看自己。 小风瞅着它,伸手指了指山门口,小小声说道:“那,那我走啦?” 野猪哼哼两声扭头走了不理她,小风看着那头野猪,忽然就乐了。 她朝着野猪大喊:“我真走啦!” 野猪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孩子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略显宽大的衣袍。整个人因为在地上滚过,头发乱了,身上也脏了,整个人脏兮兮的,特别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还没擦干净。 可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在笑,莫名其妙的傻乐着。 野猪一声不吭,安静的看着小风。 小风一脸嘻嘻哈哈,她对着野猪喊道:“谢谢你送我下山,我走了,再见!” 小风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更何况这还是小风心里认可的猪老大。 角荒的山门是道天然形成的石拱门,这道山门高不过两米,宽也仅供两个成年人并肩而行。 孩子嘛,上初中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就是对新事物的好奇心重。三个月来小风也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每回爬山到了山门的时候总要在这徘徊个一时半刻。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人都是什么样?社会文明发展成什么样了?大家都吃什么?玩什么?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小风曾问过师父,可师父却不说话,也是在那次,师父第一次罚了她。 小风挨了三个结结实实的手板心。 可是这样就能阻止她小风吗?犹记受罚的第二天,小风搓着依旧红肿发麻的手掌心下山来到山门处。 “哈!外面的世界我肯定要去走一遭的!”小风手叉腰,眼里似乎闪着火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说是这么说,但小风当天本意也只是想皮一下,顶多走出个山门十几步,转个弯看看,摘颗草回来,就假装自己去过“外面”了。毕竟她也是个怂货路痴,周围还都是一片山林,她不敢走远的其实! 只是小风还是小看了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的设定,而小看了的后果就是被角荒那看不见但牛逼的护山结界弹飞十米开外。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今儿个是师父让她出去的!诶嘿,你个结界再敢弹飞我试试!小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山门。 再次踏过山门时果然畅通无阻,小风回过头来看了眼,野猪还没走。 而莫名间,小风在那头野猪身上看出了股说不清的感觉。但当她再想细看时,眼前天地一阵变化,反应过来时身边哪还有角荒山门的影子。 “嗯?”小风又懵了。 她角荒呢? 小风看了圈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后,慢慢的蹲下身,双手捂脸。 她还是决定先哭一顿! “这是哪啊?!” 小风的到来打破了原有寂静,遮天的茂密树枝呼啦啦的飞起一片飞鸟,树枝摇晃,落叶纷飞,神奇的是随落叶一起掉落的还有一朵朵洁白的小花! 只可惜小风埋头痛哭,并未欣赏到这美丽的一幕。所以当小风抽抽搭搭的振作起来一点后,看见身边都是落叶与白色的点点小花,差点以为她又换地方了…… 原来角荒山是有奥妙所在啊。小风哭过后倒是冷静了下来。环境逼人成长,更何况现在她这个世界的“爹”还不在,就她一个人,没办法呀。 冷静归冷静,吐槽还是惯例要来一发的。 你说这角荒的奥妙她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东逐那个老家伙不提前告诉她!天晓得她刚开始那会以为她是被师门抛弃了,她还超认真的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皮了被师父嫌弃。 唉,这坑爹的师父。 好歹也是十几岁的初中生了,想通了就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嗯,那就先左拐……左……” 等等……小风又开始慌了。 师父说出门左拐,她是出门了,可她出门之后还转了圈看风景,看完下来又哭了一顿,早忘了最初的方位。 那这样究竟是哪边的左? 小风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阿东真的很坑爹呢。” 第四章 “三” 哒,哒…… 幽暗潮湿的山洞里,水珠从岩石缝中往下一滴一滴的缓慢的掉落下来。 “咳咳……”一道压抑的咳嗽声在洞中突兀的响起。 山洞里有一汪深潭,从顶下照射下来的唯一一丝光线落在潭边。而潭水幽静、波澜不惊,唯有被光点亮的这一角,除了边上长出一颗破土而出的鲜嫩绿芽,其余仍是一片寂静悠远。 只可惜,这洞中的一丝生机——那颗小小的新生绿芽身上,染着暗红腥气的血。 在它旁边,重新隐匿在黑暗中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轰—— 一阵巨响从顶上传来,夹带着愤怒的声音打破了空洞深潭的寂静。 “给我找!目氏祸害不除,明境永无宁日!” “除祸害!除祸害!” 四周响应声起,高震山河。 突然一人来报。 “将军!西南方向有人发信号弹!不是我军配备信号弹!” “西南……”将军略一沉吟,“乙组前去探查,其余人继续沿路搜索!” “是!” 短暂的躁动声从大到小,渐渐远去,洞中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咳完,沉重的喘息声却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一阵在地上缓慢爬动的窸窣声响起,“啪”的一声,一只灰白却沾染血污的纤细的手拍到光线下的土地上,绿芽在旁边微微颤抖。 “除你妈的祸害……” 沙哑却暴戾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在光下,那只手青筋暴起,手指深深抠进土地,慢慢地握紧成拳。 绿芽的生机与深潭的沉寂就在他眼前,他的中握着一把潭边的湿泥,莫名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与若有若无的味道相比,那具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尸体更加惹人注意。 肚子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发出声响,那只握着泥土的手猛地一甩满手湿泥,手指上突然生长出尖锐的指甲。 五指成爪,眨眼间就从那尸体上撕下一块血肉! 一时间,洞中的咀嚼声久久不息。 被遮挡住的,光传不到的地方隐藏着秘密,滋生着腐败。 黑暗的地下有虫子钻土,有血肉白骨…… 地上,青天白日,芳草萋萋。 有小孩躺在山坡草地上,对上一片蓝天白云,青草的味道萦绕在呼吸间,耳边是鸟雀啼鸣,悠悠风来,安静祥和。 她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上,看她的面容,走的时候应该没有痛苦。 小风,安详平静的离开了人世…… 然后,诈尸。 小风垂死病中惊坐起,眼泪飙出来,朝老天大喊:“我修不了仙怎么想都是师父的错啊!!!” 都怪师父,什么都不和她说,天天藏着掖着,她现在都不知道这是哪,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她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这一天她穿过了多少树林,寻过了多少溪流,却愣是没一次看见百花齐放的山。 而越走,她所见的景象就越偏离主题。 小风抬头朝远方望着。 明明她现在身处在绿意盎然的春天之下,远方的天空却乌云密布,隐约雷光闪烁,而更加极端的不对劲,则是那寸草不生的焦红色的土地和山脉。 再细的她看不见了,可怎么想那边都不可能和花朝峰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啊。 于是乎,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不仅找不到地方,还更加偏离了目的地。 小风沉思了一会,自暴自弃了。 “果然魔法少女和御剑飞仙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不该去奢望这些的,我就是个普通人,小叫花子,初中生……” 小风掩面哭泣:“英语作业还没写好的初中生……” 看那遥远的地方,是你回不去的教室课堂。 啾啾啾! 什么鸟叫这么欢? 被打断了思乡哀愁情绪的小风情绪暴躁,扭头去看。 结果哪里是什么鸟叫,是烟花! 小风呆呆的坐在地上,脑子跟锈掉了一样。 “这个世界还有烟花呢。” 烟花…… “卧槽!”小风抓起自己丢在三米开外的包裹就跑。 有烟花的地方就有人啊!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啊! 小风如同离弦之箭,冲着烟花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身后远方的那片铅色的天空在渐渐拉起的暮色中延伸开来,厚重的乌云之中雷电之力蓄势待发。 愈加昏暗的天空下,在树林间穿行的可见度更小。 “哈,哈……” 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瘦弱的身影在满是参天大树的树林里急行,兜帽中露出的是一副美丽面孔,妖异的金色眼珠中透露出惊慌。 剧烈的呼吸昭示着她的体力不支,她飞身上一棵高大的树上,茂密的树枝叶子将她严严密密的遮盖起来。 “呼……” 胸口隐隐作痛,突然一口血呕上喉头,再咽不下去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周围静悄悄的,月亮与太阳同挂天空,一半蓝紫,一半橘红。 黑色斗篷下娇小瘦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平缓呼吸,仔细聆听周围风声。 “啾——啾——啾!” 少女听见声音猝然回头,只见三枚信号弹升上天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只是就在她回头那一瞬,她没看见一片洁白的羽毛在她脑后落下。 待少女反应过来,扭头想跑时,一条漆黑冰冷的铁链准确无误的缠上她的脖子将她吊起。 “啊……” 窒息感突然袭来,铁链仍在不断缩紧。少女挣扎着用手扒拉着却是无用功,她的双脚离地,在空中胡乱蹬着腿。 黑色斗篷的兜帽落下,少女满是惊恐的美丽面孔上,眼睛瞪得老大。她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披散,一双尖长的耳朵显露出来。 “乌索大人!杀了她!” 从地上传来一个声音。 乌索——铁链在他手中紧握,高大的身形隐藏在宽大的白色斗篷里。他悬空站在少女身后的上方,闻言略一偏头看向地上站着的人,他的脸被绘制着诡异图腾的面具完全遮盖,看不见真容。 地上站着一个浑身血迹,负伤瘸着腿的少年。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他的眼睛同样是璀璨的金色,从头发中穿出的耳朵也同少女一般尖长。 “乌……”少女的精神就快要涣散,她努力的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呼唤,“乌索……” 听到少女的声音,乌索毫不所动,只有手中铁链一扯,少女终是不再做任何挣扎,脑袋低垂。 地上的少年惊喜的大喊:“她死了,她死了!” 乌索一展斗篷将铁链收回,少女也如同一朵凋零的花瓣,翩飞落地。 而乌索又一抬手,少女的身体以一种不协调的动作在空中翻身,最终单膝跪地却也安全落地。 少年看呆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少女,转而怒斥乌索。 “你没杀她?!” 乌索不去理会,斗篷下的手指接连勾动,少女如同人偶一般站立起来,僵硬的走到乌索身边。 “她的生死只有王能决定。” 毫无波动的平淡声音从面具后闷闷传出。 乌索不去管那少年,身边的少女拉起斗篷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同乌索并肩往回走。 少年眼睛瞪大,金色的眼珠愈发明亮,紧缩着的瞳孔拉长成了野兽般的竖瞳。 他在乌索身后癫狂大笑,朝着乌索的背影大喊:“王?亚神王问天失败,昏迷了三个月至今无苏醒迹象,灵族马上就要换新王了!而我就是新王!” “你以为这女人能活多久?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她就该死!魂飞魄散!” “王才能决定她的生死?呵,那就让她等着我。” 身后少年的声音渐渐变小,乌索和少女在林间走着。 在终于走远,早已听不见少年的叫喊声后,少女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她悄悄伸手抓住乌索的斗篷,脸上挂着两道眼泪,她抬头轻声唤了句。 “先生。” 乌索侧头,面具上方眼睛都洞孔中,是一双深邃透不进光的黑暗。 “把眼泪擦干,我带你走。” 少女终是忍耐不住的扑在乌索怀里哭了起来。 逃亡十日,愤怒、恐惧、茫然,绝望……这些沉重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可是现在,身边的乌索却是她仅剩的信任之人,在他身边,满心都只剩下委屈。 即使前路依旧艰难,在此时却只想放声大哭。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被迫承担罪孽之名,遭受家破人亡之祸。 她该怎么办? 夜幕终于降临,寂静的树林里只有少女的低声哭泣。 一丝凉风袭来,乌索兜帽下的脸微微一侧,随后迅速展开斗篷将少女盖在斗篷下。 与此同时,四周隐匿在黑暗的树枝阴影里的黑影纷纷倒地,响起一片沉闷的声响。 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清一色的黑衣,一个个肤色灰白,一身鬼气。而他们都一动不动,眉心处都深深没入一根长针,长针上隐约有电光流窜。 乌索若有所思:“明境。” “雷火针,你是叛逃者……” 又是一根长针刺入那漏网之鱼的眉心。 待少女被乌索放出斗篷后,见到的就是四周躺着十几具尸体。 少女皱眉,禁闭双眼,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少女抬起头看乌索,乌索只是伸手替她擦着眼泪。 夜色微深,地上躺着的穿着黑衣的尸体已经快和黑暗融为一体。 乌索突然出手,少女的身体一僵,随之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她眼里满是疑惑。 乌索说:“还记得我说过的云蚕泥吗?” “还有一个月,好好躲起来。” 说完,乌索的后背隆起两只尖锐的角刺破斗篷,在月光下长成一对白色羽翼。 “拿到云蚕泥后换张脸,别回来了。” 说完,乌索张开翅膀,带着少女飞上天空。 远方传来阵阵惨叫,乌索刚要飞过去却发现似乎不止一声惨叫。 一道声音明显是少年男生的嗓音,一道却是…… 幼小的、尖锐的,孩子的声音? “啊!!!” 那孩子似乎是在喊…… “东逐你个糟老头子!!!救命啊!!!” 第五章 左与右 造孽啊。小风边跑边拖着一个瘸腿帅哥。 她承受着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你撒手!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要带你逃命!” 小风在狂奔中扭头对抓着自己包裹的少年吼道。 身后林间穿行着数道黑影,闪着寒光的剑就仿佛抵在自己后腰处。 造的什么孽,为什么她小风在异世界被来路不明的人追杀?她一根正苗红好少年,熟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犯法,不害人,就是皮了点。 可如今,她拖着一个瘸腿的精灵耳的金瞳帅哥在逃命…… 精灵耳、金瞳、帅哥,这个设定她有点萌。 可是…… “你撒手啊啊啊!” 帅哥你瘸腿,她也好不到哪去啊,她才七岁啊。 小风拖着那小帅哥泪奔在已陷入漆黑的山林里,毫无自知的步步生风,和后面身形诡异,迅速的身影保持一定距离。 精灵耳帅哥在回头看了眼距离后,心下决定抱紧这个“孩童”的大腿。 “前辈,前辈,晚辈是灵族二王子贝戈,求前辈救晚辈一命!” 贝戈牢牢抓着“前辈”的包裹,仿佛扼住了小风命运的喉咙。 要说小风拼死拼活不肯扔包裹从贝戈手里脱身,并不是因为这个包裹有多宝贵。包裹里面全是些衣物和沿路搜刮的野果,连那稍微贵重那么一点的——东逐随手扔给她的枯树枝,都被她放进衣襟里贴身放好。 而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包裹,小风拼死不放弃,真正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她抠。 “这可是是角荒的固定资产,里面有师父给放的驱虫香囊,是打了他角荒东逐印记的!”小风抠门的想着。 可这贝戈帅哥忒烦,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啊,就不能懂点事! 小风一副“你痴心妄想”的表情看着贝戈。 “你丫,想赖我?” 贝戈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前辈,求您救救我吧,我是灵族的二王子,下任亚神王啊!” 小风冷漠:“你在说什么哦?”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贝戈真正惊了,居然有人在听到灵族王子乃至亚神王的称呼后,还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这位究竟是哪派的大前辈? 小风在奔跑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包裹被人抓的更紧了。 小风终于暴怒,扭头怒吼贝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能救你的!” 贝戈认真且坚定的回答道:“两只眼睛啊前辈!” “啊啊啊!!!”小风崩溃的在林中狂奔,“江湖救急啊!!!” 乌索飞来时,在空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矮小瘦弱的小孩拖着瘸腿的贝戈在林中奔跑的速度和明境鬼兵不相上下。 哪位修仙者化形成了这副小孩模样? 而她喊的“东逐”…… 乌索低声和少女说道:“记住待会不要招惹到那位童颜前辈。” 少女低垂着头,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小风挥洒的汗水,是小风悲壮的眼泪,是小风骂人的唾沫星子。 “造孽啊,你个小帅哥看起来长得人模狗样,干点什么不好要来赖人,你再这样我要开始人身攻击了!” “妈妈看到你这样会流泪的喔!你要让妈妈流眼泪吗?做个男子汉吧少年!” “你可放开吧,男女授受不亲,我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你也别想了!” 啊,累。小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呼哧呼哧的如同一只老狗。 危机就在这里,趁虚而入。 贝戈瘸腿一拐,扯着小风的包裹往旁边一扑。 “前辈,小心……” 贝戈的后脑突然遭遇重击,头一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风慌得一批。 死……了? “前一秒还鲜活的瘸腿生命啊,现在就没了,生命无常啊。” 小风现在的状态已经濒临崩坏的边缘。 死人。 “可惜了这幅皮囊。” 乌索带着少女降落到呆愣着的小风旁边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乌索低头注视了她两秒,默默的将身边少女头上的兜帽往下扯了扯,使少女只露出来个下巴为止。 “在下灵族乌索,多谢道友出手救下我族二王子。” 小风:“……” 在小风突然缓过神来,发现贝戈只是昏迷后,她的精神状态又趋于正常值内。 小风看着面前诡异的白袍面具男和旁边一个黑袍人,刚想开口说话时,明境的鬼兵已经追到眼前。 “抓住他们!” 小风一听顿时乐了:“呦呵,这是要抓活口啊!” 那这样就不慌了,不是一刀直接砍下来,她都还是可以接受的。 “道友不妨先行一步,在下来解决此事。”乌索低声对小风说道。 小风从善如流:“你来你来你来!” 说走就走,她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修仙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走为上策! 明境鬼兵来人也仅十人不到,他们纷纷手握长剑,直指小风他们。 那群人周身气息阴寒,全身黑色衣服,各个面露凶狠,配上他们统一的灰白肤色,活像个恶鬼。 小风虽然没本事,但却非常放心这个白袍面具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人肯定比那群恶鬼厉害。 能溜就赶紧溜,别总想着凑热闹,特别是这种神仙打架的戏码,她还是哪天在东逐的陪同下观看吧。 从贝戈晕倒后还死死拽着的手中夺回了角荒的固定资产——她的包裹后,小风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那你,灵族乌索,”小风抬起头看向这个身高大概一八零朝上的面具男,“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乌索点头。 无事一身轻,小风无视那一排举着明晃晃的长剑的鬼兵们,抬脚走了五六步却没一人去拦。 月亮终于穿过茂密的树枝,月光照耀进这一块空地上。 月光下,鬼兵们后颈处插入的数根银白的丝线若隐若现。乌索垂在斗篷里的手指延续至手臂上,如同纹理一般缠绕着圈圈白丝。 “啊对了,”小风突然站住脚步,回头,“花朝峰怎么走?” 乌索静默半晌,开口道:“出了这座山,左拐后穿过一片树林,右拐,有条溪水,沿着往上游走便是。” 小风觉得这话她似乎在哪听过。 这熟悉的,不靠谱的,左拐与右拐啊。 第六章 离相寂灭分 初二,一个叛逆与无知、迷茫与空虚,幼稚与挣扎的阶段。行走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未知里,不幸的人连盏灯都没有,只能四处抹黑,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行,且仍不知其归处。 少年人满腔的热血与蓬勃的生命力是消耗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或如同泼出去一盆水般,顷刻间,流逝的一干二净。 正常情况下,许多小孩的这种力量是到上了社会开始工作后才被几乎完全消磨掉。可小风的…… 她靠在大树的树干上,望着天上皎洁明月,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角荒东逐,灵族乌索。她沉默着想着,他们指路的范围,可真广啊。她是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走到了曾走到过的地方。 撂担子吧,不干了。小风目光呆滞,瘫坐在树下,活像条被腌制的咸鱼。 她走了整整一天,期间还有段被追杀的小插曲。可这种种事迹下来,都比不过迷路了整整一天的心累。 现在又是大晚上,荒郊野岭的,说不怕是假的,毕竟她刚刚有听见狼叫了……嗷呜一声,惹得小风也想跟着嗷一嗓子。 “我是谁啊?” “我在哪啊?” “我这又是要去哪啊?” 小风对着自己发出了灵魂质问。 “唉,”小风叹气,“妈妈,我想你。” 对着那明亮的月盘,小风思念起家来,那个叫赵千的初中生生活的小房子里,爸爸、妈妈,还有四岁的妹妹。 「壁にもたれて一晩中考えてみたんだ自分のこと」(整个晚上靠着墙壁,试着思考自己的事情。) 「选んだ行き先はここでいいのか?分からなくなるんだ」(选择了这样的路与结果是可以的吗?就算还不知道也罢。) “でも……”(但是……) 就算找不出答案也好,自己拼上一切追求的事物一定在某处。把一直往下看的视线稍微抬起来,就能看到清澈的朝阳。——《myworld》 小风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肚子又出现了饥饿感,小风伸手去解开她的包裹,包裹里只有几颗梅子,小风嫌弃的拿起一颗凑到眼前细看。 “梅子是酸性开胃的,这吃下去不会更饿吗?” 况且最后的存粮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是要断粮了啊。 小风这么想着,边往嘴里丢了颗梅子。 “反正现在也什么都干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这是小风的终极人生哲理,没用的只能如此。 睡前,小风躺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件东逐给她装的毯子。在林间的万籁俱静中,疲于奔命的小风没一会便被浓重的困意席卷。而在她睡着的前一秒,她突然在想,不知道乌索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肯定,早就已经,打的那群恶鬼们,落花…… 月光霜白,清风徐徐。 小风躺在地上,酣然入睡。 一处隐秘的山洞里,四周摆放了十几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明境的一伙人此时正围绕着一堆夜明珠堆起来的小塔,正在一起商讨着。 “将军,乙组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名鬼兵从山洞外走进来,向端坐在那的高大威猛的鬼将军汇报道。 鬼将军眉头紧锁,脸上坚硬的线条愈发深刻。 “将军,乙组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鬼将军身后,一个穿着白色布袍的纤细身影正跪坐在阴影里。 鬼将军点头,一言不发。 那白衣布袍人又一开口,道:“只是也不会是那目氏余孽做的。” 鬼将军扭头看他,围绕着的鬼兵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布袍。 布袍伸手,一只干枯的皮包骨头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来,瘦的不成样子的手上,指甲倒是修理的很干净整齐。 他伸手抓起夜明珠塔上最顶的一颗。 “将军可还记得‘门’前洁白落花满地。” 鬼将军应道:“据搜行归来的兵士们来报说,确实如此。” “‘门’前落白花,至纯至善。”布袍将夜明珠拿到自己面前,同样干瘦的不成样子的脸在光线下暴露出来。 他脸上眼睛的位置没有眼球,只有深深陷进去的两个黑窟窿。 “至纯至善,天下有几人是那至纯至善的。除了小孩和傻子,整个修仙界的纯善至极,屈指可数。” “而和‘门’相近的灵族里,就有这么一位,”布袍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美味佳肴’。” 美味…… 鬼将军听闻下意识一舔嘴,说道:“灵族天女……你是说那花是为天女所落?” 布袍将手中的夜明珠上下抛动着,语气悠闲:“极有可能!唉,灵族之美味,令吾辈心向往之,回味无穷啊。” 四下响起一片吞咽声,鬼兵们的眼神里充斥着食欲。 “只可惜,我们也很久没能品尝美味了。”布袍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这都两,噢!三百年了。” “呵呵呵,只怪我们明境出了位吃素的君主。” 布袍又一抛手中夜明珠,在珠下落时又一撤回手,任凭那颗珠落地,粉身碎骨。 鬼将军恍然大悟,道:“相寂君主!” 底下鬼兵一片哗然,鬼将军自知失言,一咳嗓子,道:“倒不是什么君主了,只是明境叛徒离相寂!” “将军啊,离相寂的魂灯可还没灭呢。一百年前离相寂叛逃,仅过十年,灵族布满雷火大界,族人再不外出,与世隔绝。又过十年全族一声不吭,悄声迁徙隐匿,如今已近百年,修仙界也仅知道灵族在‘门’这一块。” 布袍说的摇头晃脑,配上他这身白衣布袍倒莫名有种教书的鬼先生的感觉。 有一个鬼兵眼睛提溜一转,在布袍说话的停顿处脱口而出,道:“离相寂在灵族?雷火是他带去的?” 鬼将军一瞪眼那插话的鬼兵,刚要出言呵斥,布袍偏是好脾气的不甚在意,他接着说道: “还只是猜测,雷火诀虽是离相寂的独创,可他洒落的火种却也不少。” 说着布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朝鬼将军拱手,又朝众鬼兵们拱手。 “目氏余孽已被重伤不足为患,倒不如各位先去寻一寻那毫无消息的乙组兵士们?没准各位还能再见一见灵族的绝世风姿。” “再或者……” 布袍咧开嘴角,满脸疯狂。 “再或者,各位还真能见到更为绝代风华的离相寂啊。” 第七章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夜里,明月高挂,万物俱静。 在满是月光清幽的山林间,小风靠着树干,坐地望天。 在山林里席地而睡的后果,便是被硬生生的冻醒。 小风一吸鼻子,鼻涕仍是不可控的往下流。 “咳咳咳!” 完了完了,还咳起来了,这不就感冒了吗?小风觉得自己就跟废了一样,她裹着毯子一下一下的吸着鼻子。 “啊不行,太困了,我要晕辽……” 山里面的温度在夜里降低,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阴凉。 小风的脑子昏昏沉沉,浓重的困意和感冒的鼻塞感狭路相逢,激烈的对抗下久不能分出胜负。 于是小风眯一会,咳一会,反反复复实在折磨身心。 “想哭。”小风对着月亮姐姐诉说自己内心的想法。 “可我现在,”小风又一嗓子咳了出来,“连哭都力气都没了。” 鼻子堵塞,喉咙痒痛,眼睛肿痛,头脑昏沉……她现在想去医院急诊室里躺会。 “来人啊,快给朕叫120!” “朕的大清还没亡!” “向天再借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 “嗷呜!” 一声狼嚎把小风嚎的一激灵。 不借了,不借了,再借五百年遇到狼也没命使! 亡了亡了,大清早就亡了。 120也不用了,她就只是感冒,不能去占用宝贵的医疗资源! “嗷呜!” “嗷呜!” 四周忽然响起更多狼嚎,像是在响应号召,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嘤嘤嘤嘤假的假的,肯定都是一群哈士奇嘤嘤嘤嘤……” 小风双手捂耳,更加蜷缩起身体靠在树干上。 嗖! “卧槽?!” 小风被一道蹿进草丛的身影吓了一跳,她努力回想那惊恐一眼。 是狼吧。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想着哈士奇了。 只见这七岁小孩将自己的毯子胡乱塞进包裹里,又将包裹绑在身上绑紧。然后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僵硬转身,伸出两只细胳膊,抬起一条小细腿,深吸一口气。 爬! 参天的大树啊,感谢您高大的身姿,感谢您粗壮的树枝,感谢您茂密的枝叶。 只是我小风,只能在地上观望您的伟岸,感受您的茁壮! 爬了两步就滑下来躺倒在地上的小风如是想道。 她掉下来时动静不小,没忍住还“哎哟”了一声。小风躺在地上没动,她余光瞥见黑暗中突然冒出的一盏盏绿色的“小灯”。 悲从心中来。 “我命休矣……” 小风躺在地上,眼神哀愁,然后…… “休矣个鬼啦!” 小风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迅速敏捷,朝着没有狼的方向狂奔。 她的腿还是软的,刚刚猛的一跃脑袋更像被人打了一拳,有那么一瞬两眼一抹黑。 “嗷呜!” 身后狼群从茂密的草堆后奔窜出来,直追小风。 小风狂奔,一看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二十匹毛色银灰的货真价实的大野狼! “啊啊啊!!!” 小风边跑边喊,狂奔间猛吸几大口凉风,气管生疼,心脏在胸膛中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她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小风没有信心能跑得过狼,但她要奋力一搏。因为她相信,人在危机时刻是能爆发出潜能来的! 然后小风就哭唧唧的一回头,看看狼是不是都要咬着她屁股的时候,就发现身后空无一狼。 比狼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小风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灵异……” 小风心想,这好歹也是个修仙世界,她这怕不是撞鬼了? “嘤嘤嘤……”小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环顾四周,“这又是哪啊?” 七岁大的小孩子孤身一人迷失在荒山野岭中,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又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在哪?此等情形,何止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嘤嘤嘤嘤嘤师父啊!!” 哀嚎响彻云霄,震得安睡的飞鸟们齐齐飞出栖身树枝。 不远处,一个裹着斗篷藏进树洞里的人被这番动静吓的一哆嗦。 那人悄悄抬起一张脸朝外望去,一双明亮金瞳在月色袭人的夜晚下更加流光溢彩。 她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是谁喊的这么凄惨?难道是碰上明境的鬼兵了?” “那可真是太惨了!” 少女默默的在心中为不远处“遇难的可怜人”默哀,并且希望明境鬼兵们不要来自己这边! “我也很惨啊。”少女心想。 “谁这么惨?” 一处山洞内浑身是血,重伤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人在昏睡中被惊醒。 “不会是碰上那群饿死鬼了吧?真惨。” “我好惨啊!”小风捂脸抽泣。 而她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两方势力“加持”,然后她就真的又一次碰上了明境的鬼兵们。 “……” 小风趴倒在地上抹眼泪,一群鬼兵们对着她这个小孩,一个个剑要举不举的。 小风眨巴眨巴眼睛,泪眼朦胧的望着那群不像人的一群人,心想,反正他们也是先抓活口,好歹也可以以后混熟了让他们知道自己就一小孩,屁用没有,到时自然得放了她。 “还可以问问他们花朝峰怎么走。”小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壮汉身披铠甲,面色凶狠。他的腰间配着一把大刀,右手举着一颗夜明珠。 于是在小风的眼里,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那颗“夜明珠”。 “我的妈呀,好好看哦!” 小风的眼里,写满了“夜明珠”,“想要”,“好想要”等词。 对面一群鬼兵们齐齐喊了声“将军”后,一个鬼兵单独上前和鬼将军报告道:“将军,这个人类小孩不知道从哪来的,身上没有修为却沾染通身灵气,该怎么处置?” 鬼将军居高临下一瞥眼,小风双眼泛着金光,嘴角流着哈喇子的模样便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鬼将军嘴角一抽。 心想“门”前白花只为至纯至善之人而落,而绝大数的至纯至善却不是孩子便是傻子。 鬼将军看着满脸眼泪鼻涕、浑身脏乱,表情呆滞的小风。 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 这可不就是孩子又是傻子吗?该不会那白花是为她? 鬼将军被自己的想法唬到了,他一摇头,直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毕竟这傻子,孩子的,连起来这个叫“傻孩子”的,怎么看怎么让鬼嫌弃。 地上的小风却并没有感受到嫌弃,此时她的眼里只有夜明珠! “电视里才见过的夜明珠啊!好好看啊!” 小风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第八章 歌朗诵 许是小风的目光太过灼热,鬼将军差点失手将夜明珠砸她脸上。 一旁的鬼兵见将军久不说话,唤道:“将军?” 鬼将军被唤回了神,又重新打量起小风来,他惊奇的发现确实如鬼兵所报,没有修为却通身的灵气。而且光是独身一人出现在这片山地里,这个鬼将军也是一时琢磨不出味道来。 普通凡人连这块土地都不曾知晓,更不用提还需要过了那道“门”才能真正进入这里。 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进到里面多久了,居然没被他派出去的鬼兵搜索到,也没有被魔狼群吃掉。 鬼将军思索来思索去也想不出怎么回事,左右不过是个傻孩子,想着鬼将军直接大手一挥,吩咐下面道:“绑了带回去盘问,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杀了吃了。” 末了又说了句:“那双眼睛不错,问下阁长这双眼睛他看不看得中。” 鬼兵抱拳应声,答:“是!” 饶是缺心眼如小风,见到夜明珠走不动路的她好歹也听见了自己要沦为别人盘中餐的后果。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小风呆愣的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 “这个世界这么疯狂的吗?”小风抬头向一个拎着她袖子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的鬼兵道,“我要报警。” “嗯?”鬼兵疑惑的看着小风。这小孩说什么呢? 小风低头叹气,自怀伤感的喃喃自语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这天下是不会有一人懂我所瞎说之言,接我所乱抛之梗啊。” 鬼将军已经带着其余鬼兵们继续前行,小风和鬼兵很快便被落在后面。 那鬼兵扯着小风跟上队伍,心里却一阵在意这个孩子刚刚说的话。虽然他没听懂,却也感受到了从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悲凉之意。那感情实在是太过明显,鬼兵一边好奇这幼小的孩子身上的悲凉,一边被感染的心情亦是沉重。 “唉……”小风发出叹息。 这声叹息重重砸在鬼兵心上,他忍不住的去瞅小风。 这孩子为何如此早熟,该不会是这般年纪便已遭遇过诸多磨难,历经过尘世的纷纷扰扰? “苍茫的天涯,”小风吟道,“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小风越吟声越大,走在前面的鬼兵队伍纷纷回头看,扯着小风的鬼兵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一名领头的鬼兵回身向小风走来,满脸的刀疤好不唬人。 小风一见那脸,哎呀一声。她旁边的鬼兵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领头向他们走来,他扯着小风袖子的手微微发抖。 小风一瞥眼看见自己的袖子上的手,又抬眼去看身边瘦高的鬼兵。 领头的已经快要走近,小风“啪”的一声,一手抓住身边鬼兵的手腕。 鬼兵被吓了一跳,他看着要走近的领头,急忙朝小风低吼道:“你做什么?” 小风对着那瘦瘦高高的鬼兵微微一笑,那鬼兵脸上一片灰白的死沉之气却不难看出是个年轻人。他看着柔柔弱弱一身难掩的书卷气却是身穿一副坚硬冰冷的铠甲,小风已经脑补出一段“书生弃笔从戎”的戏码。 这堆人不难看出古怪,肤色灰白,身体冰冷,浑身透着一股子死气…… 其实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不久前,小风曾见过她曾祖母的“最后一面”,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小风在一片硝烟弥漫里眯着眼睛去看她的曾祖母——老人面容平静却毫无生机。 鬼兵的死气与老人陷入永远的沉睡时的安静,是一样的。 小风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穿透身体的寒凉之意,手指微微摩挲着鬼兵皮下爆起的一截血管。 鬼兵一阵恶寒,差点就要从小风手里一把抽出自己的手。 小风在这时,开口了。 她吟道: “请你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 “我不在里面,也不曾长眠……” “化作千风,化作,千缕微风。” “吹拂那片……” 小风抬头望天:“无限宽广的天空!” 领头的呆住了,一众鬼兵呆住了,最前面的鬼将军也呆愣的回头看。 小风身边的书生鬼兵更是目瞪口呆,他的手还被小风紧紧握着,他一低头,却发现那孩子也抬头看他,她眼里还含着热泪。 怎么忽然有种被超度了的感觉?书生鬼兵心有余悸,超度,这真是个可怕的想法。 山里静了三秒,小风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鬼兵,他的手还被自己握着。她又扭头去看其他人,然后发现他们也依旧健在。 “真是信了那只大猩猩的鬼!” 小风啐了一口,彻底放弃抵抗。 她送开握着书生鬼兵的手,又望了一圈和她大眼瞪小眼的鬼兵们,摇头嫌弃道:“你们走不走了?” 哗啦啦一片回过神来的鬼兵们纷纷转头准备重新上路。领头的鬼兵也不来找麻烦了,身体还是有些僵硬的走回队伍里招呼着前行。鬼将军也是默默收起了手里的夜明珠,快步朝前走去。 一路上安静如鸡,除了行走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走了一会,一个走在末尾的鬼兵悄悄回头往后看了眼,又拉了下同伴,凑过去小声说道:“哥,刚刚我怎么感觉我差点升天了?太可怕了吧,那个小孩念的是什么法咒吗?” 他那同伴回想起刚才亦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额上的一滴冷汗滑落。 他亦悄声回道:“兄弟,这小孩不简单,绝非常人啊。” 此时他们正好行至一处拐角,那鬼兵拉住他那兄弟,连忙嘱咐道:“若是待会那孩子真被下锅炖了,你我也是一口汤都不要喝!” 那兄弟连连点头,道:“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和书生鬼兵走在最后的小风“唉”的一声,又开始叹起气来。 书生鬼兵这次听到小风叹气,丝毫没感觉到沉重,反而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人思索着无限种被超度的可能。 他扯着小风袖子的手微微颤抖,想撒开,想洗手。 “难道是我没用唱的?” 小风认真的思索着。 第九章 想念 走在路上的小风被自己的一串鼻涕提醒,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在感冒中的事情。 病来如山倒,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假装没病,可一旦想起来了就立马觉得浑身没劲,哪那都难受。 “唉。” 小风的鼻子已经被堵住了,再怎么用劲吸鼻子也是徒劳。她只能用嘴呼吸,久了喉咙也是又干又疼。 旁边的书生注意到了,心里一阵过意不去。 “这果然还是个孩子啊,看这样子是冻着了吧,真可怜啊。” 书生好了伤疤忘了疼,心肠太软,居然还可怜起刚刚还想“超度”掉他们一票鬼的“小人”起来。 “你,你可是难受?”书生悄悄问道。 前面鬼兵被叫去集合,他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书生趁这个机会拉着小风蹲到一棵树下,和前面拉开距离。 嗯?小风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看那眼神怜悯的书生鬼兵。 小风心想,有戏。 她心里嘿嘿一笑,面上却是一瘪嘴,一皱眉,双眼中迅速挤满泪水。 她“嘤嘤”两声,好不可怜的嗲着嗓子哭诉道:“大哥哥,我咳嗽,流鼻涕,鼻子还堵了,我好难受啊。”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风内心笑得满地打滚。太坏了!她真是太坏了!她真是个小坏坏呢! “哎呀。”书生一脸“我就知道你生病了,你个小可怜”的表情看着小风。 “这可怎么办?你还这么小,生病可不得了。” 书生冰凉的手掌贴上小风的额头,神色担忧。 “啊。” 小风的额头在被书生的手覆上时,浑身一僵,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个人的手同样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还好,不烫。” 书生收回手,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孩和她明亮的双眼,心中不忍。 他们明境的那些鬼,是吃人的啊。 小风还有点恍惚,眼前的身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书生鬼兵消瘦的脸。 “怎么了,还能走吗?他们好像又要出发了,不能走我背你吧。” 书生说着,身体已经背朝小风蹲下,两双手往后伸。 “来。” “……”小风没动。 书生没听到动静,刚想回头,一支寒意彻骨的尖锐物体抵在他的脖子上。 “哎!” 小风在他耳后唤道。 “花朝峰,怎么走?” 书生如同一只被贴了符的僵尸,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凛冽刺骨的寒意毫无保留的席卷而来,耳边似有风声呼啸,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与他们明境的阴寒死气不同,他脖颈边直直传达进他心底的寒凉,是凛冬。 “哎!在那干什么呢?快过来出发了!” 一个鬼兵发现了树下的小风他们。 书生回神,慌忙下,他不顾小风的威胁,伸手去抓颈边握着尖锐物体的小风的手,将她的手往下拉。 “不要出声!” 书生飞快地回头交代着。 小风抬眸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鬼兵,依言一声不吭,顺着书生的手垂下手中紧握的一块冰凌。垂下去后,衣袖掩盖住冰凌,小风手微微抖动两下,寒意尽散。再举手,她的手中也仅是握着一根枯树枝。 “快过来!” 那鬼兵已走到书生面前,他朝书生瞅了两眼,又放眼去看书生身后的小风。 小风似有所觉,抬头对着那鬼兵甜甜一笑。 “……”鬼兵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快过来!” 说完,鬼兵飞快地转身远离他们。他心想,可奇怪了,不就一人类小孩嘛! 待鬼兵走远,书生低头对小风说道:“先跟上。” 小风眉头一挑,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望着书生。 “哎,你不杀我?” 书生皱眉,牵着她的手朝前走。 “小孩子说什么杀不杀的。” 前面似乎有鬼兵发现了一块打斗过的场地。 小风在随意的瞅了两眼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就是当时她和乌索分别的地方。 小风气的一手拍向额头。 怎么又回来了嘛!? “你别想不开啊,我会帮你……”书生急忙拉下小风的手,怕她再做出自残的举动。 “帮你离开。” 书生朝小风做着口型。 小风点点头,也朝书生比划了个“ok”的手势,并且直接无视了书生询问的眼神。 周围鬼兵都在四处探查,鬼将军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众鬼兵一时倒都在忙自己的没人看她。 书生看了眼身后隐藏进茂密树冠中阴影,拉着小风准备悄悄退去那里。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小风“哎哎哎!”的一阵唤他。 “嘘嘘嘘!住口住口!” 书生赶紧捂住她的嘴,然后抬头朝往这边看过来的鬼兵们哈哈干笑着。 “你做什么?”书生一抹额上冷汗,心脏怦怦直跳。 “你告诉我花朝峰往哪走,我自己走。” 小风环顾一圈四周,分辨出当时自己离开的方向。 “不行……”书生刚要和小风讲道理,哪想她一点都不配合的直接开口打断他。 “说不说,不说超度你。” 书生大惊失色,惊恐万状,道:“你,你究竟是,是,何许人也?” 小风勾唇,邪魅一笑。 “在下不才,风中浪子是也。” 轰! “唉呀妈呀!” 一声巨响唬的小风和书生一抖。 小风是以为这声响是她装逼过度要被雷劈了给吓得,书生则是以为这是小风开始做法要来超度他们了给吓得。 “你们是来干嘛的?不会是专门来山里捡小孩吃的吧?”小风问道。 这么一大群人进到深山里头,要说没点事谁信? “我们是来追杀一个孩子的。”书生回答道。 小风一瞪眼,佩服的给书生鼓掌。 “原来是追杀小孩啊,我要报警了。” 书生无奈摇头,解释道:“那孩子比你大,他是会给我们明境带来灾祸的目氏血脉,上面命令我们,此人必须要除。” 小风听到这恍然大悟,发表自己的言论,道:“所以你们来了这也挺久了吧?这么久了,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孩子也没追杀掉,就这种业务水平,我好像也不用太担心我自己?” 这么自己“想通”了的小风突然在想要不自己先睡一觉吧! 于是书生就目瞪口呆的看见小风从自己的包裹里抽出毯子,席地而睡。 “这孩子,真不讲究啊。” 书生看着一地被踩的乱七八糟的泥土草地,纠结着要不要把躺在上面的小风拉起来。 “这就是,风中浪子吗?” 书生有些怀疑人生。 第十章 反噬 时间算下来应该已是凌晨了,小风实在困得不行,倒地一瞬间就觉得头脑晕沉,意识就要飘到九重天外。 在角荒的三个月里,她天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生活作息十分规律。哪想这一出门就被迫风餐露宿,冻醒、感冒、被狼追,被一群不明人士胁迫赶路…… 可是即便困顿如此,小风仍没有真正的睡着。在严严实实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下,她紧握着枯树枝的左手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小风觉得她那只手快废了,整只手都被寒气冻得发疼,血管内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一般。 不过,小风想,也就和来姨妈差不多吧,还能忍受…… 这次的副作用,或许该称为反噬,已经是第二次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在角荒初见春极木之时。 春极木时她于角荒山腰处,放眼,是漫山遍野的嫩绿连绵;回首,是角荒顶峰依旧的凛冽冰雪,睥睨众生。 小风也是在那时,心中飘进一片顶峰的雪,耳中灌进一阵呼啸寒风。 或许是她反应迟缓,后知后觉。好不容易结束了那天的马步修行,在回去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胸口已经被冰霜覆盖且有继续延伸之意,这一下直接吓得小风“噗通”一声,衣服都没来得及全部脱掉就直接扑进满是热水的浴桶里。 然后她胸口的那一块冰霜就化了。 而让这突发的改变真正被小风重视起来的,是在她上厕所时。小风那几天肠胃不好,疑似是受凉,冻着肚子了。她那会正蹲在茅厕里忍受着腹中一阵绞痛,双手紧紧攥着撩起来的衣袍下摆,卯足了劲要一泻千里。可就在这时,小风额上冷汗爆出,腹部用劲,一切就要水到渠成之时! “噗!” 小风清晰的感觉到成团的寒气从腹中往下的出口中宣泄而出,腹中一空,浑身轻松! 就在小风舒心的一叹息后,她睁开了她的两只眼睛。 整个茅厕泛着一股寒气,墙壁与烛台已经附着了一层冰霜,烛火在在这其间微弱的努力生存着。 在跳动的一点火光中,小风低头。 坑,被冻住了。 小风看着这实打实的冰块,她决定还是擦屁股走人吧。 不是她干的,她没这么大能耐,真不是她干的! 自欺欺人最终还是会回到最初的谎言本身,夹带着本不愿承受的痛苦,在自我欺骗后仍是要面对真相时,痛苦便会加倍增长。 小风的两只蹲坑的脚,也被冻了。 小风终于选择面对事实,承认着自己的能耐。 是她干的,好像吧,应该是的,就算是她吧。 可是为什么呢? 在等冰化掉的时间里小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回想起春极木那天胸口的冰霜,一时若有所思。 冰化得有点慢,小风的脚已经冻僵了,全身都被未曾消散的冷气包裹,不多时她的嘴都已经被冻得发紫,整个人在茅厕里瑟瑟发抖。 可就算如此,小风也没去喊师父求救。因为就算她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修仙系统再怎么没常识,她也能反应过来造成现在这一切情况的,是她蹲坑时的一个……屁。 这你让她怎么说?这说得出口吗?这怎么都说不出口啊! 怎么想大家搞修仙的谁会搞的这个样子过嘛!? 这么玄幻的初次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小风自己的心也已经死了。 她的修仙能力首秀,就她一个人,在茅厕里,放了个屁。 她的修仙信心在那天晚上,那个茅厕里,就如同那冰,慢慢的化成水,再慢慢的在地上干涸,消失。 第二天早上,小风依旧完成东逐定下的训练,却一整天,面如死灰。 渐渐的小风重新恢复精神起来,却不可避免的在意起自己那晚释放的能力。 她没有去问东逐,提都没提一下。这个事情她打算自己去摸索,毕竟谁都不能知道这件事情! 就在小风瞎摸索的时候,还真又碰巧给她摸索出来了。而这也便是小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认识到这股力量,和与她第一次遭受到反噬。 当然还是在茅厕里头。 她靠着茅厕的墙,盯着那坑一顿瞅。 回想那时的腹痛与后来宣泄的寒气,小风手摸上肚子轻轻拍着。 她想,女人的肚子受寒,不太好啊。 该不会就是她肚子里的寒气吧?小风揉着自己的肚子思考着。 肚子里的寒气,沉积在她肚子里的寒气?不…… 小风闭眼,放空自己,她细细感受着一股自腹中传开的一缕缕能量。那是股温和如水的潺潺之力,从腹中一点传至她身体的四肢百骸,又如海浪退潮,纷纷从远退回到出发之始。 不是沉积的寒气,小风闭眼心想,她感受着那股温和的能量再次传达到她的四肢时,她把握机会,伸手虚空一握。 小风将握成拳头的手凑到面前,她睁眼展开手心,如同她所想一般,她的手心里结满一层厚厚的冰霜。 这冰,是游走在她体内的那一股潮起潮落的温和能量。 小风似乎把握了一丝技巧,她轻轻一吹气,手心的冰霜被吹散在空中,眨眼就没了痕迹。 “这算,成功了?”小风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神奇的事情是她做到的?小风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面就越发顺利,小风又试了两回,并且都成功的到达了低级版的“随心而动”。 她的力量尚且低微,试了的两回也只能勉强凝成一截细小的冰锥。可这也足以让小风狂喜,她激动的就要大喊“师父”,想要给东逐展示自己的新发现! 而好景不长,小风还是对自己和这来路不明的能力掉以轻心了。 第一次的反噬,就此袭来。 毫无预警也没有任何准备的小风,承受了突然袭来的反噬。 她在茅厕躺了一夜,那一夜,小风的两只手臂全被一层薄冰覆盖,寒意从手开始渐渐延续至全身,她的脑子也像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 小风忍受了一夜的有苦喊不出,她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 啊,这该死的力量啊。躺在茅厕里的小风如是想道。 第十一章 瓜 手上的冰霜仍在继续蔓延,很快就从手掌蔓延至手腕、手臂。 虽然会有这种冻手的副作用,但是总得缓过来也就没事了。这也是她选择左手的原因,姑且得留一只能动的手…… 小风露在毯子外面的脸上一派平静,毯子下面的左手犹如针扎。她蜷缩起身体,右手死死的按住左手。 书生鬼兵坐在她身边看着小风紧闭双眼的睡脸,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再去叫她。 他抬头,面色忧愁的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边是刚刚突然轰鸣一声的不远处,鬼兵想,那边好像是鬼将军前去的方向。 而后果然…… 一名鬼兵匆忙跑来,他高声大喊:“前面有灵族!将军负伤,速去支援!” 鬼兵们全员躁动。 书生这时再不顾小风睡熟没有,伸手就推,对着小风压低声音道:“孩子,起来,快起来!” 小风脑子晕晕乎乎,左手的冰霜还没褪去,疼痛依旧在折磨她,可这时她还得睁眼坐起来,脸上也只能装作一副睡不够的模样。 “做什么?”小风皱眉,满脸不耐烦。 书生却不顾她的臭脸,激动的拉着她悄声说:“好机会,鬼将军负伤,前面肯定是一场恶战,到时无人可顾及你,那时再跑绝对能成!” “哦。”小风冷漠。 书生不解,这孩子起床气这么大? 小风的左手在毯子下稍微试了下,却仅仅只能手指微微勾动。 不管怎么样,得出发了。小风拎着毯子站起身来。 垂下去的手被袖子遮挡,挂在身侧。她看着四周奔走的鬼兵们,确实没一个回头看她的。 然而书生鬼兵却被一名鬼兵催着跟上,他只能先一手拎剑,一手牵小风跟在鬼兵后面向前方跑去。 路途不远,可如此短距离的奔跑对于小风现在的状态来说仍是非常的不友好,垂在身侧的手在奔跑中不受控制的晃动,一下一下的牵扯着她的痛处。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小风的表情管理也逐渐失控,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明显的痛苦神色。 “呼。”小风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小风躲在书生鬼兵身后,前面是黑压压一片的鬼兵,他们围绕的中心是正负伤倒地的鬼将军。 小风心里思量着逃跑时机,她一拉书生,准备详细询问花朝峰的路线,并预备着以另一只手为代价的冰锥子,寻思着他要是敢和她说左啊,右啊的,她的冰锥子绝对扎他身上去。 书生被拉的刚一低头,附耳过去要听小风说话时,一道颇为傲慢冷酷的声音以一声冷笑开头,打断了小风要说的话。这声音小风听了,深感熟悉。 “呵!明境鬼兵?也不过如此!” 小风一探头,前面是一圈鬼兵,挡在她面前严严实实一片。 “哼!小儿休要口出狂言,你可敢出来与我明境一战?” 鬼将军的声音也从鬼兵的包围圈中传出。 小风拉着书生,说:“哎,你把我举起来一下。” 书生不明所以的听话着,他双手从小风腋下传过,轻轻一用力就将小风举了起来。 那边的互相挑衅仍在继续,小风被举起来的时候就清楚的看见前方“战况”。 前面有两个熟人,那个精灵耳的瘸腿帅哥正在距明境鬼兵十米左右的地方堂而皇之站在那,乌索则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乌索一身的白色斗篷,小风忽然想起本该站在乌索旁边的那个黑色斗篷人,她仔细寻找着却依旧没有再找到那个身影。 “废话少说,你们明境速速还人,不然灭了你们!”贝戈咬牙切齿,面目凶狠。 小风在后面看的一阵赏心悦目,不得不说贝戈长得真好看啊,连这么凶狠的表情做出来都觉得很帅。这就是美男啊,小风感慨。 鬼将军的伤似乎不重,瞧他中气十足的说话声音就可以看出这人没啥大毛病。可他似乎又去受了点重伤,不然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呢?小风疑惑的一摸下巴。 书生在底下任劳任怨的举着小风,他看小风看的津津有味,他忽然也有些好奇起来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人?我明境哪有你们的人!?” 鬼将军一激动,咳嗽了起来。 贝戈一听这回答,更是激动,他指着一众鬼兵大骂:“你们明境祸害我族人无数,还敢做不敢当了?我族罪人分明是让你明境鬼兵掠走,现场还有你明境鬼兵的气息,你休要多言,反正若是不还,你们便都留命于此吧!” “好大口气!你……” 鬼将军呕了一口血出来,鬼兵们一片慌乱。 贝戈手中紧握一颗小球,他举起手中的黑色小球,对着鬼将军一声冷哼。 一众鬼兵们按捺不住,纷纷掏剑上前,却一劈飞一个,一劈飞一个。小风这才发现贝戈周围是绕着一圈透明的结界,结界在妄图上前的鬼兵利剑下显出圈圈可见的波纹,却又石沉大海,不起波澜。 “回来!”鬼将军愤恨的盯着贝戈手中握着的黑色小球,脸色阴郁。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能让他毫无知觉的被控制住且无法反抗!百年下来,灵族终于不能小觑了吗? 贝戈笔直的站在地上,身姿挺拔,竟是看不出来是个瘸的。小风在一旁做个吃瓜群众吃瓜吃的挺有味道的,她想,难道是贝戈的意志顽强,还是这是在敌人面前保留尊严的最后的倔强?美男子都这么有美男包袱的吗? 背着包袱的美男子往地上那么一杵,实可谓“风景”一词。 贝戈此时心情极差,他握着小球对着鬼将军和鬼兵们发话了。 贝戈说道:“我数到三,你们要是再不交人,你这个领头的就先尝尝我这控魂球的滋味吧!” 控魂球?一听名字就大概猜得到这个玩意的用途啊,小风想着这些名字取得真便利。 鬼将军一听也很快明白了,脸色越发难看。 “一。”贝戈果真开始数了。 鬼将军脸上表情一崩,他愤怒又无奈地朝贝戈大喊:“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抓你们的人啊!” “二。”贝戈一脸不信。 鬼将军要崩溃了,这参天的大锅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硬生生扣在他身上,感觉实在不好。 “那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这百年来见到的唯一灵族就是你们了,哪还去抓你们其他族人?” “三。” 鬼将军一听,顿时如遭五雷轰顶。 贝戈一脸看死人的眼神看着鬼将军,嘴里吐出两个字: “管你。” 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小风表示,她今儿个吃了好大一个瓜。 第十二章 返回 小风被举在空中吃瓜吃的很开心,差点还笑出了声。 贝戈这人还挺牛逼啊,瞧他站那的那个架势,那高傲无比拿鼻孔看人的模样。 嚯,小风不自觉的就要举起双手给台上掌声,然而刚一举起手,衣袖滑落至手腕,她布满霜寒的左手暴露了出来。 书生不经意间一瞄,顿时愣住了。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内,他眼睁睁的看着小风毫无知觉的举手,左右手在空中一挥……书生来不及阻止,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后,他明显感觉到被他举起来的小风身体僵住了。 “嗯?” 一声拍手声吸引了贝戈的注意力,他一扭头,准确无比的对上声源。可当贝戈穿过几排鬼兵从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时,他脸上一僵,手上的动作也顿住在那,鬼将军也在此时万幸得以一时喘息。 这会所有鬼兵的注意力都在贝戈身上,在他诡异的停顿时他们纷纷不受控制的跟上他的目光。 于是一众鬼兵们顺着那目光齐齐一转头,视线全部集中在一点——保持着拍手这一动作却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小风身上。 小风被书生举着如同被点了穴,荡在空中随风飘扬,毫无反应。 被所有视线聚义一点,书生在下面也如芒刺在背,差点没一失手直接把小风给摔下来。他咽了咽口水,在所有人都注目之下,他一点一点,缓慢的,动作极其小心且微不可闻的把小风降低,降低,再降低着…… 贝戈和鬼兵们的视线也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降低…… 小风脸上毫无血色,双眼中更是没有一丝光亮,她的身体僵硬没有生气,这和初见时的她一点都不一样。 明明他们分开的也不久,才只一个晚上啊。 贝戈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小风,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曾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在为生命奔逃着。 可为什么如今,这个在他遭受危难之时突然闯进他生命中带他逃跑的人生前辈!为什么如今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像是在贝戈混乱的脑海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般,小风保持着的拍手姿势突然散了。 不如说是她整个人都“散了”。 还没被放下来的小风仍被书生挂在空中,她浑身如同断了筋骨一般,耷拉着脑袋,双手一垂,如同死人。 这样一幕吓坏了书生也直接刺激到了贝戈。 贝戈的眼眶猩红,金色眼珠中的竖瞳愈发深刻明显起来。 他的脑子里的一根弦,断了。 “前辈,前辈!?” 他看着一众鬼兵,特别是那个举着小风的鬼兵,眼中蕴含着滔天的怒意与恨。 “明境……” 贝戈单手紧攥成拳,黑色的控魂球在他的掌心里隐约白光一闪。 他脚下踩着的地方骤然升起一阵飓风,混杂着泥土石头,就在他的周围圈起一道强风气流。 一众鬼兵们见此架势立道不好,他们赶紧拖起鬼将军逃也似的往后退去。书生也慌了神,他连将小风捞了回来,抱在怀里往后飞奔逃离。 贝戈在升起的风墙后抬起双眸,直追书生的背影。 “你休想带走他。” 手中控魂球已经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贝戈拖着悬浮着的球掌心翻转,手指方向直指书生。 强烈的力量猛窜而出,追击而上。书生似有所感,惊恐回头。 强大的力量张牙舞爪,浑身是刺。就像一把尖锐的利剑直向他刺来,后背似乎已经感受到被那股力量穿透。 书生只觉死期将至。 “啊,痛……” 怀里突然传出一声细弱稚嫩的声音,书生眼睛瞬时一亮。 “你清醒了?没事吧?” 小风被书生夹抱在怀里,飞速的奔跑下小风被颠的反而清醒了起来。 她刚刚,小风回想,好像是被痛到脑子断片了。 现在的手还是很疼,但她已经缓过那个劲了,人是已经清醒了。 可这一清醒吧,又得要搞明白现在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刚刚真断片了,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跑了起来。 “你这……” 小风话未说完,瞳孔紧缩。她在书生怀里往后看时,看的清清楚楚,一道裹挟着雷光的能量已经猛扑向她俩。 小风的右手已经举起…… 呼吸,心跳,血液…… 全部,冰封。 …… “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小风猛地一睁眼,抱着右手满地打滚。 完了完了,废了废了!她的手怎么会这么痛!? “按住她!别让她动!” “怎么回事?不是打了麻药的吗?” “快点按住她!” 周围一片嘈杂,小风头晕脑胀,右手更是疼痛难忍。 这次的反噬这么严重吗?小风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想看眼自己的手,她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手和身体皆被人按住,她挣扎的更加厉害起来。 那群鬼兵吗?现在是怎样?要把她丢下锅吃了吗? 可恶,她还没找到花朝峰呢!她还有空巢老人的师父要陪呢! 书生呢?不是说要帮她跑路的吗?啊,男人真的是靠不住。 “给我放开,我花朝峰,我角荒,我那可怜兮兮的空巢老人啊!放开我!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东逐你个糟老……” 小风的意识断了。 再睁眼,刷的雪白的天花板和亮着光的顶灯直直对着小风。 小风沉默了。 “醒了?你个死孩子终于醒了?” 小风扭头,看见了她妈妈。 “醒了醒了,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 再看,看见了她爸爸。 噼里啪啦的从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哎小姑娘,看看这是几?头痛不痛啊?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啊?” 小风看着在她面前比了个v的医生,沉默着点点头。 她周围的医生和她的爸爸妈妈眼中都绽放了欣喜的光彩。 “说说看你怎么了?”医生问。 看那天监控是显示,这个小姑娘在大雨天推着自行车上坡,伞挡在她的前面,所以她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一辆小轿车…… 小风抿唇,回道:“就跑啊,所有人都在跑,我就稍微出了下手,哪想到就回来了。” “……” 病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第十三章 梦 看着爸爸妈妈呆住的样子,小风突然觉得她已经离家很久了。小风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妈妈的脸,却发现自己右手的整只手臂都被打了石膏,左手也被绷带缠满。 医生回过神来,先对着护士说了句:“安排个脑ct急查,我去开医嘱。” 小风看着她妈都快哭出来了,她赶紧嘿嘿一笑,说道:“我没事,我逗你们呢,我都记得的。” 我都记得的,我是赵千的这件事…… 我是…… 小风猛的一睁眼,胸口一阵恶心,她连忙侧头呕吐起来。 “呕!”小风难受的眼泪都被激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猩红,她吐出来的都是血。 “我去,医生!我吐血了!医生,医……” 小风发现她似乎是被困住了,身体动不了,她慌忙的奋力挣扎着,却在不经意的一转头,她看清了眼前的世界——入目是一片天气晴朗的冰天雪地。 小风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世界,差点忘了呼吸。 周围树林全被冰冻住,一群鬼兵也在她的周围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被封在冰内。天色已经明亮,晨光照耀在冰上,透着冰块的晶莹剔透,折射出耀眼光芒。 而她自己也确实被困住了,困在一个人的双臂之间。 小风的两只手在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没有任何事情,她深吸了口气稍微抬起点头来。可同样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呼吸间吐出的寒气和她体内那股原本温和的能量现在正已近沸腾的灼烧着她。 这次应该是做太过火了点,不仅仅是那群被冰封住的鬼兵和这一片的土地树木,她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可当小风再一次抬头看清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时,她的眼眶微微红了一圈,呼吸间的寒气刺痛着她的喉咙,体内极端的灼热还在反复的涨退。 小风低着头不敢看再看,她一声不吭的将脸埋进这个紧紧抱住她的冰块人肩上。 这个冰块人是书生鬼兵。 这一片的冰封是在刹那间形成的,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她封在冰里,也全部都如同当时一般,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书生脸上焦急的神色在小风眼里看的一清二楚,他抱着她的姿势也一直没变,一直将她紧紧的护在胸前,他的肩膀上还替她背着包裹。 可是…… 小风牙根紧咬,其他的鬼兵虽然全都被冰封,周围一片也都处于冰冻的状态,可也仅仅是被冻住了。 看的出来的差异,明显巨大。 只有书生,只有他…… 在坚硬却剔透的冰下,他的身体上比别人多了几个,刺穿着身体的……冰锥。 以小风为中心的土地和树木上都被钉上了一圈的冰锥,而所有人,只有书生离她最近…… 有一根,小风趴在他的肩膀上,抬头就能看见的一根——从前胸刺进,穿心而过,又在后背刺穿的一根冰锥,那上面还粘着血肉。 而书生的脸上只有焦急,他在冰下似乎没有感受到痛苦,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现实”。 定格的一瞬就像是拍了一张立体的照片。 小风想,她可真是拍了张好照片啊。 “师父,救命。” 孩子被冰包围,一个人孤独可怜。 “救命啊,师父。” “快来人吧,救救命吧。” “不然就快报警吧……” “我杀人了。” 孩子亦是始作俑者。 …… 嘀嗒,嘀嗒…… “咳咳咳!!咳咳!呕!” “阿嚏!啊,啊……阿嚏!” 啊,好吵。 哪个人咳着咳着就呕起来了?还有哪个人感冒了在打喷嚏?还有这怎么回事?居然还有回音? 这哪啊?回音? “啊?在干嘛,干嘛?吵死了!” 小风一屁股坐起身来,顶着一脑门鸡窝头,配上一副懵逼且不耐烦的表情,一身起床气的架势十足。 “呕!醒了?” “啊,啊……啊?醒了?” 睁眼是一片黑暗,两个声音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却都隔着距离。 “嗯?” 小风睁眼一抹黑,以为自己瞎了。可当她一扭头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丝从顶上泄露的光线后,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是她瞎,是她在的这个地方,太黑了! 小风身处陌生的环境里,起床气不敢乱撒了,她坐正了身体环顾四周,却无意外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什么鬼地方这么黑? “那个?你们好?” 小风礼貌的打着招呼。 “你现在,是清醒的吧?” 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左边响起,听起来和她隔着有些远。 只是这是什么问题? 小风下意识一接口,道:“清醒啊。” “你确定?你不会,呕!” 那边又开始呕起来了,听起来呕的挺厉害的样子,他没事吧?小风礼貌性的担忧一下。 “我不会什么?” 小风比较疑惑,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会再把这里给全部冰起来吧?” 一道轻声细语的女生声音弱弱的响起,这道声音听起来离她更远了。 “冰起来?” 冰? 小风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脑子闪过张张画面,却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什么冰? “什么冰?”小风问道。 黑暗里是一片寂静,小风左右往黑暗中看去,两边的人却都没说话。 “你不记得了?” 良久,左边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小风点头,又连忙出声,道:“不记得了。” 黑暗里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右边的女声说话了。 她说:“要和她说吗?” 原来是和她左边的人说话。 男声沉默了一会,哑着嗓子说道:“她当时的情况不对,先不说吧。” 小风听着觉得一阵诡异,她立马插入对话,打断道:“等等,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说啊,有事情憋着不说多难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怎么到这里都都不知道。 小风皱眉,她仔细回想着她最后的记忆。 在山林里睡着被冻醒,然后被狼追,她拼命的跑…… 然后,就……到了这里? 小风越想越不对劲,这不对啊,一点都衔接不上啊。她记得她好像是跑赢了狼群,可这之后呢?为什么就到了这里? “我怎么就来到这的?” 小风自言自语着。 她的两只手在微微抽搐着,身体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浑身沉重。 小风觉得自己很累,可是,为什么?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十四章 开心相处 “呕!” “你没事吧?” “阿嚏!阿嚏!” “你怎么样?” 空旷的洞穴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它开心的用回声回应他们。 被声浪席卷的小风坐在地上,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靠着听声音辨别着另两个人的方位。 小风心想,这两人都什么毛病…… “你们怎么样了?都没事吧?”小风听见两边的声音都渐渐熄火了,悄声问道。 “嗯。”左边的呕吐男气若游丝。 “还行。”右边的喷嚏女气息短浅。 小风欣慰于终于安静了下来的洞穴,心道,可算等到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把握机会,活在当下!小风立马抓住这个时机继续追问起来。 “所以说我怎样嘛?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吗?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啊?左边的你说我‘情况不好’是什么意思?哦我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问下你是什么意识?” “……” 沉默是今晚的洞穴…… 小风额上青筋暴起,拳头紧握。 她生气了,她真是好生气啊! “你们小不小气哦?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小气鬼是没有道侣的!” 咆哮的小风气的一拳捶地,硬生生在地上捶出个坑。 小风一怒,猛鬼嚎哭。 然后被“吓坏”了的左右两边的两只鬼终于有了动静。 左边的“小气鬼”:“小气鬼没有道侣?真的鬼可以有吗?” 右边的“小气鬼”:“我的命数有异,克的人有点多,所以我还是不要有道侣的好……” 两个从黑暗里传来的声音在变相承认着自己小气的事实,可是小风听到他们两的说法后,难得的沉默了……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那个……” 小风在黑暗里缩着脑袋,慢慢的抱紧自己。 瞧瞧这两边都说的什么?一个真的鬼?一个克好多人?小风的小心脏在自己的怀抱里微微颤抖。 “我们,是不是还都没有自我介绍?” 嘀嗒!一滴水滴到一块石头上,发出干净清脆的一声。 “你先。”左边的发话了。 “欸。”小风一抹脑门冷汗,乖巧的应了。 “大家好,我叫风,啊这名我师父给取的,他也没说要不要跟他姓,那不然我就叫东风了。” 小风一开口,就心里的恐惧感少了很多,而且说话这件事上,只要让她有了开始,离结束就遥遥无期。 “我今年十……我今年七岁了。” “我就读于……我师承于角荒一脉。” “我的家在……东北诶,松花江上啊啊!” “抱歉,我开个玩笑,我家挺远的,隔了有一个时空那么远吧哈哈。反正我现在就住在角荒,可是我现在不知道回去的路,有知道的吗,在线等,有点急。” “我也是第一次出门,我师父对我太放心了只让我一个人出门,搞得我现在是已经迷路一天了还没找到地方,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里了,你们也不说……” “对了,你们知道花朝峰在哪吗?我得赶紧过去了。” “啊对了对了,我现在还是修仙界的萌新,在这里恳请各位大佬求罩,求带飞啊!” “谢谢大家,我说完了。” 小风完美收场,她对着两边互看不见的听众们点头示意。 这次右边的那个开口了,她小小声的提醒道:“七岁的孩子啊,你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嗯?” 小风没在线上,一时没听懂右边的什么意思。 “角荒,东姓,且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光是知道这些就说明你不简单啊。呕!” 左边的又吐了。 小风还是不再线上,她因为听不太懂左右两边说话而一阵头大。 “我说的是真的呀。” “你,呕!证据!”左边的呕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风有些被左边的呕吐男吓到了,没事吧?都吐成那样了。 不过证据?哎她包裹呢? 小风在黑暗中一阵摸索,嘴里念念有词着:“我包呢?我包呢?丢了?哎呀我角荒的固定资产啊!” 小风的手充当着导盲棍,啪啪啪的在地上拍打着找东西,不过她不敢在她自己的位置上挪开半步,这黑不拉几的地方她也只敢拍一圈自己周围的地。 “好累,找不到,算了。” 小风,放弃。 “没有证据,要信不信,到你了。” 左边的呕吐已经停止,他此时正在做着深呼吸,努力的想要平复下自己的剧烈的喘息。 “我?”左边的呕吐男艰难的开口,“身份敏感,无可奉告。” “……” 小风撸起袖子,全然不顾现在的眼瞎状态,毅然踏上了干架之路。 这是一段充满了黑暗与艰难险阻的崎岖之路。 小风在这头,呕吐的在那头。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只要心中有一个目标,多远,多黑,多难,也一定要揍得到。 “我来了,我代表万千诚实善良少女纯洁美丽的心来了,来惩罚你。” 呕吐男似乎是听到小风正拖着步子一点一点的蹭过来的声音,冷笑着挑衅道:“来啊!” 突然,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浮现,他眉毛一挑,心里心思一转,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只听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阴森低吟。 呕吐男拖着长长的尾音,语气好不渗人,他轻声唤道:“来啊,我在这等你啊。” 在哪等我?黄泉吗!? 小风生生止住脚步,心里对着那边大骂“卑鄙”,“无耻”等词,面上却只能忍着,一阵咬牙切齿。 终于,她紧咬的牙关里泄露出了一个从自己胃里吐出来的词。 “幼稚!” 呕吐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小孩子这就怕了?” 小风咿咿呀呀的磨着自己的牙齿,差点就要更没面子的哭鼻子了。 她一跺脚,索性不理那人。 “这边的妹子,到你了。” 小风转移目标。 那边被点名的一阵无语,就在小风疑惑着要催她时,她开口了。 “我,身份敏感。” “……” 沉默,是今天的你我他。 “噗。” 左边传来一声,小风浑身一僵,她眼神惊恐,动作匆忙的伸手捂住了耳朵。 然后在下一秒,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呕!哈哈哈,呕呕!哈哈哈哈哈哈呕!” 小风最终还是哭出了声。 “你倒是吐好再笑啊!!!” 第十五章 开心交流 外面的世界太难了。本来路就难走,就这样了还总有人会在黑暗里绊你一脚。 呕吐男不是绊你脚的人,他更恶劣,他是在边上看热闹还笑出了声的人。 小风心如死灰,眼泪滑进嘴里尝不出味道,鼻涕已经“双管齐下”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是她隐居太久被师父养娇气了吗?还是她看起来太好欺负了点? “呵,人生……” 小风满怀这沧桑与惆怅,心里说着mmp,嘴上只能自动消音。 “哈哈哈哈呕!” 那边本已经消停了会的呕吐笑声又重新燃起。 小风已经自我封闭了,她坐在地上缩着身子,双手紧捂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着:“我不听我不听……” 右边的喷嚏女似乎是听不下去了,她突然开口了。 只听右边传来一句:“你也别太欺负人了,明境的。” 笑声戛然而止,黑暗里只有小风念经般的声音。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我听!” 明境的?小风感觉自己心脏似乎抽了一下,浑身的血液似乎突然一下凉了下去。然而这只是一瞬的错觉,小风心道,好奇怪的错觉。 可是明境啊,她想起了和贝戈一起奔跑的那个夜晚,提着剑跟在他们身后的可不就是明境的一群“人”吗? “哈,原来你说的鬼是这个鬼哦!”小风心想,那还怕个毛线? 左边的呕吐男已经揭开了第一层神秘面纱,一个黑不溜秋的形象跃然出现在小风眼前。 为什么是黑色?小风耸肩,谁让她见过的明境鬼兵们全都是清一色的全身黑。 “哼。”左边的明境呕吐男发出一声冷哼。 小风眼睛一抬,敏锐的支起耳朵。直觉告诉她,一出戏似乎要揭幕了…… “没想到啊,灵族避世百年,倒还记得我们明境?” 开场了开场了!瓜子辣条在线出售啊! 小风心里一阵激动,心想她又提取到一个信息点,右边的妹子是灵族的!灵族那不是就和贝戈和乌索一样吗?而且他们这算什么?互爆底细? 小风不经在心里感叹起世界之小。兜兜转转,还是这两路人,四舍五入一下他们相当于都是认识的! 而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右边坐在地上的灵族少女眉头紧皱,她想起了她们灵族几百年前惨痛的历史…… 女生一般是经不住挑衅的,特别要遇上个脾气暴的,挑衅了,一场架是在所难免的。 小风对此却乐见其成,趁着地方黑,谁也看不见谁,小风嘴角一勾,邪魅一笑。这样的她就像给可怜的白雪公主苹果吃的好心老婆婆。 老婆婆笑着在心里祈祷:“打起来,打起来……” 事到如今,老婆婆的祈求还未传达上天,这边战事已然开启。 灵族的妹子已被激怒,她张嘴就来:“呵,明境落后,吃食上的陋习可还改过来了?不然你们明境顶上的雷云可是又厚了几层?” 明境的在此倒还算是心情气和,他很快的接话道:“改不改的过来现在可还说不准,久违的灵族出现在我这个明境的面前,我可不知道忍不忍得住啊。” 小风缩在一边静悄悄的吃着瓜,自我消化着,只是她有点消化不良。小风疑惑的想着这怎么就扯到吃食上去了?这两边也怎么感觉像是结怨已久? 小风在心里呐喊:“说点我听得懂的啊!” 这句倒是很快的传上了天,接下来的对话立马就是小风听得懂的了。 灵族的语气不屑,道:“说的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一样,你气息不稳成那样,受的伤很重吧?” 哦,明境的那个受伤了。 明境的语气更是傲慢上了天际,直道:“老子受伤了也能打死你!” 就算是在黑暗里,跟晚上睡觉躺床上听邻居家吵架一样,虽然看不见,但小风能自己脑补出他们两脸上的表情。 就比如灵族的妹子这会肯定翻了个白眼,因为小风听见这话也翻了个白眼。 只是灵族的根本不接那个话,她只慢慢分析道:“此处离你明境领域不远,在家门口受这么重的伤,我也不多猜了,往前一点我就遇见过一群明境鬼兵,提着剑看见人就追,是他们要杀你吧。” 小风心里“嗯?”了一声,一脸惊讶,是这样吗? 明境的沉默了一会,低声否认道:“你猜错了。” “明境鬼兵,他们要杀的人倒是挺多的,可是最近这几年他们的活动好像都集中在了一个‘目氏’的宗族身上……” 灵族在这边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悠闲的像是在无聊时想到哪里说哪里一般。 这么相比起来,明境的已经明显有些急躁起来。 他避开了灵族抛出来的话题,声音低沉,道:“灵族已避世百年,这百年来从未有人再见过灵族一眼,我的运气多好,居然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碰上了一个灵族,瞧你那样也不是迷路吧?” 转移话题的痕迹太过僵硬明显,小风都听出来了,看来灵族是说中了。 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的灵族哼了声,回道:“关你何事,遇见我算你碰巧。” 明境的在此亦是不去理她,自顾自的道:“你虽未重伤,身体状况却也不好,试想如今谁能在外界逮到一个灵族?你该不会也是被‘自家人’给追杀着呢吧?听你说你命数有异,克人众多,想来他们追杀你的原因也是有了。” “……所以说你是明境目氏的吧。” 又是一个僵硬明显的转移话题。 小风原本是坐在地上听的,完了是听着听着就躺在了地上。 她翘着腿,脑子里处理着听来的信息,忽然觉得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两个人再说下去都要互相被猜个底朝天了,小风突然很庆幸自己一开始就交了底。 小风思考了一会,在黑暗中开口了:“既然大家都相互了解了,那你们都叫什么啊?” “……” 在听到小风的声音后,洞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左边幽幽的传来一句:“你还在啊?” 小风满脸问号:“那不然呢???” 第十六章 名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虽然这破地方搞修仙的基本都不过节,但是也不妨碍小风吟诗一首的心情。 因为她想妈妈了。 小风躺在地上,左边一个明境的在呕吐,似乎已经吐到虚脱了;右边一个灵族的狂打喷嚏,听声音似乎也开始发展成重感冒了。而她自己,浑身酸痛,肢体沉重,双手抽搐,头也有些晕…… 简而言之,一洞的废人。 小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想他们好歹也打着修仙、修炼者的名号,虽然她还没开始,但大家也都算是同一个圈子的。她就有点搞不懂了,好不容易出来趟,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和这些人,怎么她遇上的都是些不太正常的?当然她自己现在也不太正常……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以说你们到底叫什么啊?”小风百无聊赖的问道。 现在问个名字就这么难的吗,一个个这么害羞等上了社会开始工作了可是很吃亏的。 像小风这种就是因为“害羞”,而被妈妈了说教了好几次的。 妈妈说:“你的脸皮能不能薄点,你倒是稍微害羞点啊!” 回忆起母亲的教诲,小风的眼里充满泪水。 “反正名字嘛,大家都是修炼这个圈子里的,说圈名不就好了呀!” 小风突发奇想,觉得此举可行。 “什么是圈名?”右边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圈名啊…… “圈名就是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在圈内用的化名。” 小风认真的给右边的圈友解释道。 可是左边的圈友还是很不给面子。 “麻烦。” 小风一听脸皮一抽,浑身的难受都被抛在一边,她手抓一把土快速的侧翻起身,举手朝着那边就要扔土过去。 “我叫目漪。” “……” 小风手臂往前一抡,把即将离手土又给圆了回来。 她将土放回刚刚挖的坑里,对着坑细细填好,又拍了拍地。 “目漪,嗯,目漪这个名字好啊。” 小风鼓掌,连连称赞。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目漪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 “觅嵫,我,我叫觅嵫。” 右边的觅嵫说出了自己名字。 小风这不值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觅嵫,嗯,这名字也好!” 是她的一片诚心感动了上天吗? 小风一抹额上出的汗,可算是说了,真累啊。 小风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的卡壳让她愣住。 两边都没人再发出声音,小风坐在黑暗里朝两边看了看——空无一物又充实浓郁的黑暗。 她扭头去望从顶处泄露出来的唯一一丝光线,如同虚幻。 这里是黑,那里是白,是我所见。 这边有人,那边有人,是我所闻。 只见所见,只闻所闻,真假难辨。 “赵千。” “谁!?”小风惊愕起身。 回声在洞**阵阵盘旋,她身处于黑暗之中。 “风?风?你怎么了?”觅嵫的声音响起。 小风一愣,站在左右都看不见的黑暗里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会又不清醒了吧?她要再把这全冰起来我们真得死了!”目漪的声音惊慌,哑着的嗓子喊道。 “啊……” 小风站在中间,朝着声音方向左右转身想要开口说话。 他在说什么啊?不清醒,冰起来…… 小风想要说话,却插不进两边的对话里。 “她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觅嵫。 “我就说她不正常!”目漪。 “这里没人是正常的,我们得救她!”觅嵫。 “救她?我们先死她手里!”目漪讥讽道。 “明境果然冷血无情!”灵族代表人发言。 “灵族果然不自量力!”明境代表人发言。 小风哑口无言,他们说的她一句也没听懂。 听着两边原本各自惊慌的对话都要发展成地域之间的对骂了,小风只得一咳嗓子强势加入战局,为自己发言。 “两方代表人禁言!” “嘶!”抽气声在两边响起。 觅嵫反应过来,迅速开口询问道:“风?你没事?” 小风弱弱的回了句:“没事呀。” 目漪这会语气不再欠揍,他认真的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 之前刚被填好的坑又被挖了出来,小风朝目漪的方向怒甩一手泥过去。 也不知道砸没砸到,小风拍拍手站直了身体,无力的向在黑暗中的两人解释道:“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幻听了。” 只是幻听了…… 觅嵫松了口气,安慰小风道:“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吧。” 小风“嗯”了声,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幻听?真的只是幻听吗? 小风转身,入眼全是黑暗。她的汗毛倒竖,忽然害怕的发抖。 这里就像是一座被埋在土里的囚牢,她被困在里面无路可走,动弹不得。 这里真的有人吗?是他们在说话还是这里只有她一人,这些都是她的想象?或者,这个才是幻听? 小风的脑海里又响起那一声“赵千”,她不禁自我怀疑,她现在是在哪?她真的有离开家,离开原来的世界了吗?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风。” “啊。”小风一眨眼,瞬间回神。 小风朝左边看去,是目漪。 “干嘛?”小风问道。 目漪没有立马接话,沉默了一会,他说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存在,在想你个嚣张恶劣的人是不是只是我想象出来的角色,再敢嚣张,再敢欺负我个试试?我可是你爸爸! “在想晚上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小风有些心虚,那能怎么着,前面的也只是想想,她也只敢想想,然后自己吓自己。 目漪听完,只再说了句:“你说你出自角荒,我现在相信了。” 小风莫名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好像还有点歧义在里面,可她又没有证据…… “你别这么快相信我,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小风在心里想道。 小风抬头,又看见那丝细弱的光线。 她静静的看了几秒,然后对着光说。 “我们面基吧。” 第十七章 心动 “我们面基吧。”小风放出豪言壮语。 来吧,让我来见见你们的模样,捏捏你们的小脸蛋,证明下我没疯,你们也真的存在的。小风贼兮兮的想着,还有点下流的搓了搓手,模样猥琐。 这回同样是觅嵫同学上进好学,她在一旁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面基?” 面基?小风勾唇,展露出她的“邪魅”一笑。 她解释道…… “没啥意思啊,就见个面呗。”小风挠头。 确实没啥好解释的…… “你开始不能好好说吗?麻烦。”目漪颇为嫌弃的说道。 “嗯。” 小风这回认真受教,觉得确实不能在这些没经历过网上冲浪的人面前秀网络用语。因为这不仅一点现代人的优越感都没有,还总被人嫌弃说些听不懂的话。 没办法,照顾点没上过网的人吧。小风大度的想着。 “见吗?”小风问。 “见!”觅嵫似乎对此颇有兴致。 “见咯。”目漪无所谓的回答道。 “好嘞,那我们在光下集合!”小风一锤定音。 说走就走,小风抬脚就往那边走。而不顾黑暗就敢走得勇往无前的后果,就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绊倒,摔在地上。 “啊!” “哎呀!” 黑暗里同时响起两声惊呼。 目漪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们俩走路都不探探路的吗?” “哎呀激动了。”小风哈哈干笑着。 觅嵫则嘴硬道:“是地太滑了……” 有光亮处离小风不远,小风尽管走一步蹭三步的龟速前行着,却仍然比其他两人先一步到达黑暗的边缘。 她站在光前,身处黑暗。 “哎!看我!看我手!” 她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穿过黑与白的边界,在光的照耀下,自己的颜色终于显露的清清楚楚。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小风的手在光下乱挥着。 细短细短的胳膊和满是嫩肉的孩子的手。 目漪看见,一句话脱口而出,他说:“这么短,你真是七岁啊?” 在光下一顿瞎挥的手顿住,小风此时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小风其实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不是一个七岁小孩就能有的样子,可是在角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远离尘世太久不知道凡人小孩的真实面貌,在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三个月下来,师父似乎并没有觉得小风的表现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我真的七岁,只是我的心理年龄有十四岁哈哈哈。”小风说完一阵干笑。 目漪听完“哦”的一声,一副很懂的语气说道:“哦,夺舍嘛,我懂。” “我不是,我没有!”小风高声反驳,但心里又觉得好像也没错。 夺舍,确实很像。可是她在原世死了吗?真夺舍怎么就跑这鬼地方夺舍来了?而且这又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开玩笑。” 目漪一嗓子掩盖不了的恶劣语气。 小风的白眼简直要穿透黑幕,直戳目漪全身。 “风。”觅嵫叫道。 觅嵫的声音就在身边,她已经到了!小风赶紧扭过头去看。 和她一样,觅嵫同样在光线后的黑暗里。 小风看不见人,她出声唤道:“觅嵫?” 而下一秒,回应小风的,是一只纤细、光滑,白皙的手。那只手从黑暗里伸出,就像仙女摘桃伸出的纤纤玉手,在这唯一的光辉中熠熠生辉…… 小风突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那只手伸了过来,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她们俩的手在这唯一的光辉中,十指相扣! “啊。” 小风一时忘了呼吸,心脏在胸膛砰砰直跳,这个感觉好像,好像就是!? 心里的小鹿在乱撞!? 啊啊啊啊,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你你你?你干嘛!?”小风的脸瞬间红透。 她虽然本质是个十四岁的初中生,虽然她一向脸皮厚到刀枪不入,虽然她也和别人,还是异性牵过手!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过今天的这种感觉!这就是和仙女一般的手相握的感觉吗?她这个死手控在此时纯情的、兴奋到快要死掉。 “嗯?”觅嵫没想到小风反应这么大,“这是我们灵族的见面礼仪,在我族,手指相扣代表祝福。” 说完觅嵫就将手撤了回去,独留小风的手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 小风小声“啧”了声,原来这是见面礼仪啊! 真的是……这个见面礼仪未免也,太棒了点吧! “能再来一次吗?”小风软着声音问道。 装装可爱,能再来一次吧? “你的嗓子怎么了?” 不知为何,听声音好像仍然远在八百里开外的目漪突然开口道。 虽然距离远,可即便如此,目漪他也总是能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插入进话题。 小风白眼一翻,气一松,声音又回到她原来粗犷的声线上。 她没好气的朝远方的目漪喊道:“你怎么还在那么远啊,能不能快点?你探路要这么久的吗?” 那边不说话了,安静了一会后身边的觅嵫小声和小风说道。 “他受伤挺重的。” 是这样吗?小风疑惑的想。 “可他之前明明笑的很嚣张。” 觅嵫细心的帮她补充道:“他是边吐边笑的,还记得吗?” 小风回忆,她之前确实是在目漪那边吐边笑的声音中……备受屈辱!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大声喊:“目漪!” “干嘛?”目漪声音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你伤怎么样了?很严重吗?走的动路吗?”小风关切的问。 目漪略一沉吟,悄悄警惕着:“我很好,不严重,走得动!” “不可能,”觅嵫在一旁插话,“之前我们刚被冲到这来的时候你的神识都差点涣散了,以你的状态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小风在一旁倒是听懂了,她忙问道:“目漪,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目漪忍着又涌上喉头的恶心,又望了眼光下小风的手,终于实话实说。 “我站不起来,没有力气了。” 小风收回手,毅然转身朝目漪的方向抬脚走去。 “一直出声让我知道你的位置。” 目漪惊了,他有些慌乱的问道:“你要干嘛?” 小风答:“来找你。” 目漪更大声的喊道:“说实话!” 实话? 小风嘻嘻一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目漪心下陡然一凉,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得交代在这里。 自作孽啊…… 第十八章 缘分天注定 唰——唰—— “来,一二,走!一二,走!” 目漪在十分钟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的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左一右两只胳膊被人拉着,在口号声中他被拉着一路拖行。 “说真的,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 “对不起,灵族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代表明境和你们道歉。” “求求你们放手吧,我的手要断了……” 其实不仅他的手,更严重的是他一身是伤的在地上摩擦,他都要痛到麻木了。 关键这两人拖一段,歇一会,拖一段,歇一会……完全不给他个痛快。每每痛到要晕厥时她们也正好停下来歇息,这也给了他缓过神来接受下一次折磨的喘息时间。 “不行啊,坚持会,就快到了,觅嵫,我们再加把劲!” 小风鼓励着伙伴不要放弃希望,同时加大力道单方面一扯目漪手臂,目漪差点当场手臂脱臼。 “好!” 觅嵫同样使劲,跟上小风的力气又把目漪拖了一小截路。 目漪惨叫,洞内回声阵阵。 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目漪泪流满面,满面狰狞。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碰上这么两个打着修仙旗号却没有一点灵气的假修士!? 而对于目漪当时的质问,觅嵫是这么回答的。 “我本来是有的,但是为了能躲过搜灵犬就把灵气封了起来,一时半会我也破不了这道禁制。” 这个回答目漪无话可说,毕竟搜灵犬也是他逃亡时亲身经历过的。 “搜灵犬是什么?”没见识的小风问。 而没等觅嵫开口,目漪就已经回答了小风。 “搜灵犬就是会对灵气特别敏感,寻人时追寻符易被发现且珍稀,所以一般用它追人寻人最为方便。” 而后他又说:“你去光那没看见吗?” 小风不解:“看见什么?” 目漪说:“我吃剩下的搜灵犬啊。” 小风和觅嵫双双陷入沉默。 觅嵫问道:“你这都吃?” 目漪回答:“太饿了嘛当时。” 小风问道:“你怎么吃的?” 目漪回答:“生吃。” 小风和觅嵫再次沉默。 后来再回归正题,目漪问小风为什么也没有灵气时,小风是这么回答的。 “啊?我本来就没啊。” 而对于小风的这个回答连一旁的觅嵫都不相信。 目漪和觅嵫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小风被质疑的一摸下巴,她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们误会的事吗?你们怎么会觉得我有灵气?说起来我现在正是去开启修仙第一步的路上呢,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沦落到了这里。” 目漪和觅嵫两人都没说话。 既然没人打断她,那她就继续吧。小风抱着想和人吐槽的想法又继续说了下去。 “花朝峰究竟在哪啊?我听我师父说的左拐右拐的,这都走了整整一天了结果让我走这来了。” “真的是……不就修个仙吗,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什么非得要我去花朝峰?你们第一次都去花朝峰的吗?我师父该不会是故意找个理由把我支走好一个人在山上清净吧?” “啊,修仙真的好麻烦,我想当魔法少女……” “对了,你们不知道‘魔法少女’吧?我和你们说魔法少女可厉害了!那简直就是人生至高的理想啊!那简直就是……” 小风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目漪和觅嵫在她疯狂跳跃的话语间,慢慢的……发起了呆。 两个人,一个是出自得天独厚的灵气大族;一个,据说是出自仙山角荒。可是出自这两个地方的她们,却一个被封灵气,一个压根就没有灵气…… 趴在地上的目漪默默感受了下自己已是干涸的丹田,内心悲凉。 果然是人以群分啊…… “说起来我们这都能碰到一起,可真是缘分啊。”小风想什么说什么。 觅嵫也赞同的应道:“是啊,挺有缘的。” 目漪现在正被人控制着,他只得眼含热泪的说:“对啊,没错,就是这样!” 于是就这般,三人就像真的被缘分的细线缠绕,成为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他们一起拉扯着向前方光明的地方艰难前行。 虽然目漪都快要死了。 “光明,就在前方!” 小风激动的欢呼,她高声喊道:“冲呀!” “呀啊啊啊啊啊!!” 觅嵫使劲的拖着目漪的手臂,和小风一起挥洒青春的汗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目漪也在努力,努力的感受着他的,“青春疼痛”。 他们在朝着光奔跑着,不顾脚下崎岖,不顾眼前迷雾。 黑暗阻挡不了一颗赤子之心,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他们坚毅、勇敢、拼搏,即使身处黑暗,仍然向往光明。 少年人的赤诚与纯净,奋进与希望,无视未知的恐惧与迷茫的惊慌,穿透桎梏,在黑暗中相逢,携手共进,共同绽放出绚烂光华。 青春的魅力在于燃烧,在于不留余力,在于歇斯底里,更在于充满羁绊的友谊。 这里,三人。 在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同燃烧自己、不留余力的挥洒汗水与泪水、歇斯底里的加油声与惨叫声中,一段充满羁绊的孽缘,连成了。 小风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个世界交到朋友了,她开心的咧嘴直笑。 觅嵫觉得“福祸相依”果然没错,眼前这看似是困境的处境却有着她在别处体会不了的开心。 她们俩的开心在黑暗里都明晃晃的传达给了地上的目漪。 目漪此时已经濒临死亡,而在他清晰的感觉到两人的开心之情时,他脑海里仅存着唯一的念头。 “如果还能活下来,就宰了她们俩吧。” 目漪一脚在崩坏,一脚在死亡,他最后究竟是掉进哪边的深渊呢? 一摇一摆是彼岸的花红,一拉一扯是此间的你我。 “目漪!” 就快要散失意识的目漪听到两人都在喊他的名字,他努力的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然后在睁眼的一瞬间,眼底满是洒落的天光。 或许……身处光下的目漪看着面前伸头看他的两张脸心想。 或许两脚下去都不是深渊。 因为他踏下去才发现,这是他要接着往下走的路。 第十九章 和平相处 哗啦啦的外面下起了雨,墨色浓重的天空翻飞着云雾。除了叮叮咚咚的雨水砸进鱼虾跃游的山间清泉,万里群山不现其他生灵。它们或避雨于山洞,或于树冠,或于地下…… 人则避于屋檐。 屋内未曾点灯,昏暗朦胧中一人安睡在榻上,床榻旁支起的窗户正潺潺往下流淌着水。 清脆的敲打着窗户的雨水接连而至,噼里啪啦的连同绵绵长空泼洒的大雨,寂静山林如遇千军万马,声声震耳。 东逐就躺在这榻上,旁边是大开的窗户,外边是倾盆的大雨,可他依旧睡得安详。 没有徒儿要带的第一天,东逐睡了一整天。 他的气息绵长,脸色红润,表情平静,一看就是睡得极好。 榻上东逐睡得舒服,心态平和。而这时窗外突有风来,风穿过窗户轻拂榻上人脸,轻柔的拂面而过后又悄然消散于世。 东逐的侧脸浮上了层冰霜,而在眨眼间又迅速消散。他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他轻声自语道:“风……” 外头下的雨太大,打在房屋上也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东逐睁眼躺在榻上,似在出神。 嗒,嗒,嗒……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沉稳又显悠闲的脚步像是在外面的大雨瓢泼下信步游园,观赏斜风细雨的雨景一般不慌不忙。 东逐就像没听见一般,兀自出神着。 终于那脚步声已经走至门前,“叩叩”两声叩门声响起,屋外传来一个男性声音。 “我回来了。” 屋内东逐终于回过神来,有了反应。他默默一伸手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又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最后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后,他的眼睛一闭,又自己睡觉去了。 吱——门被人推开…… 屋外的雨很大,一阵一阵的一直下到第二天的清晨。 一夜雨水灌溉,青山愈显娇嫩。 雨水冲刷掉了沉积于世的污秽,奉还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空间。空气中全是新鲜和清透,习习微风带来了清凉之意。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仿佛胸中淤积的一切不如意之事都被净化。 跪在东逐房门前的黑衣男子伸手摸摸了脖子,嘴角噙笑,心想道,可真是神清气爽啊! 他的手细细摩挲着自己的脖颈,一脸愉悦的表情跪在地上。 他的脖子上,左三右四的共有着七道抓痕,条条痕迹红艳清晰…… 屋内,东逐睡得死沉。他的眼下透着青灰,像是熬了夜,累极了一般,沉沉睡去。 角荒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着,平静着…… 只是角荒基本全员平静,唯独小风,这个派遣出去学习的弟子,过的十分的不平静。 洞中面基会,在小风和觅嵫合力把目漪拖到光下的那一刻,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三个人现在正围在光下,各自大眼瞪小眼着。 最喜欢说话的小风在这次,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抿着嘴,低头玩自己的手,不说话了。 本来这个面基就是小风提议的,目漪和觅嵫都在等她开个头,哪想这回她又有了突发状况。 觅嵫手指戳了戳小风。 “风?” 他们三个围的极近,因为光照的地方本就一小块,所以他们三个人全都紧靠着挤了进来后,真的是不小心都会脸碰脸。 目漪也疑惑着,他现在还是趴在地上。要他看人的话,抬头太累,只能歪头去看。 于是目漪歪头看向身边的小风,他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有了个惊奇的发现! 询问的话到嘴边又突然被新的浪潮打翻,目漪说:“小修士,你有双下巴啊。” 小风僵住,她微一侧脸就能看到旁边地上趴着的目漪,他正以仰视的角度歪头盯着她的下巴看。 “目漪兄弟,我这不叫双下巴,这是货真价实的婴儿肥!”小风义正言辞道。 “而且你那个角度看谁都会是双下巴啊!” 小风暴躁怒吼。 “不信你看!”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小风已经趴在地上,学着目漪的姿势,歪头侧看着觅嵫。 “你看!你看你看,果然都有点的吧!这个角度超显肉的……” 目漪好奇的跟小风一起看向觅嵫,随后点头,道:“果真如此啊。” 觅嵫看着两人都以同样的姿势来看自己的笑话,不怒反笑的伸出她的手。 觅嵫竖起了大拇指,从左往右对着自己脖子“唰”的这么一比划…… 小风就地一滚,翻身坐会原来的地方低头玩手。 目漪更简单,“啪”的一声他便扭过头,继续看小风的双下巴去了。 觅嵫叹气,金色的瞳孔在顶光的印照下近乎透明。 她伸手摸了摸小风乱七八糟的头发,问:“你在闹什么脾气?” 小风被觅嵫的手一拍,脸上咻的一红! 她支支吾吾的,一顿手舞足蹈,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光真亮啊,外面肯定天气很好!我们去春游吧!哈哈哈……” 目漪歪头看她,语出惊人:“你害羞干嘛?” 啪!小风一掌拍在目漪的背上,侧头眯着眼睛对目漪微笑着。 “目漪,住嘴。” 地上的目漪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就快要痛晕在这里。因为小风的手猛拍下来的地方,正好是目漪最严重的伤口之一。 小风微笑着,收回了沾满血迹的手。 觅嵫在一旁眼神温柔的掩唇嗤笑着。 目漪恨不得掐死她们! 小风的手掌直接往地上一擦,湿润的泥土沾满一手,她“噫”的一声,嫌弃起自己来。 目漪就在旁边,小风的视线又瞟向了他。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啊,全都是血,搞得我擦手都没地方擦。” 目漪眼睛一翻,差点晕厥。 “你没地方擦手我的错!??” 作为见证人,觅嵫在一旁郑重点头,以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开口道:“你的错。” 洞内顿时阴风阵阵,连光似乎都在颤动。 小风好奇的打量目漪,最终伸出手,轻轻的搭在目漪的头上。 她细细的抚摸着目漪的头发,带着长者一般的慈祥和包容,她温柔的开口哄着目漪。 “乖,不气,和你闹着玩儿呢。” 地上的目漪浑身颤抖着,他感受着蹭在头上的泥土块,倍感屈辱。 他拼尽全力抬头怒瞪小风,愤怒的大声吼道! “撒开手!等老子有力气后第一个杀了你!!” 听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小风毫不在意。 她龇牙嘻嘻一笑,轻飘飘的来了句。 “那老子先灭了你。” 第二十章 拥抱 “对不起,我只是想装个逼,你别哭……” 光下三人,一个道袍小孩、一个黑袍少女、一个浑身是血,头上是泥的少年。 “我不灭你,我怎么会灭你呢,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去灭你啊……” 小风坐地上,后面黑暗里是目漪吃剩下的搜灵犬,前面是觅嵫,右边是目漪,左边是深潭,他们围坐着的中间是一支向阳而生的绿芽。 “我错了,你杀了我吧,我让你杀,你别哭了……” 本该是宁静祥和的洞**,此刻正充满着“焦头烂额”、“手足无措”、“悔不当初”等情绪。 小风对着哭的凄惨、伤心至极的目漪是满脸的慌张、无措。 她没想到目漪会哭啊!虽然一开始是抱着欺负他的心情一直在狠狠地欺负他,可是小风完全没想到会给人欺负哭了啊,还是这么伤心欲绝、悲怆凄凉的哭……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她小时候故意吓唬表哥,在她把表哥直接吓瘫在地后,完了他去找大人告状的时候的样子! 简直是一模一样! 完了,这股在心头挥散不去的愧疚感啊……还有重现在眼前的小时候被大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深刻记忆啊…… 觅嵫在旁边看着小风哄着正伏地哭泣的钢铁男儿目漪,不禁故作无奈的摇头叹气,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觅嵫忍笑着说:“行了你们,都别闹了噗。” “别哭了噗嗤,这么大人了噗嗤!” “风你做的也噗噗,确实有点过分噗哈哈……咳,过分了。” 小风眼角抽搐,绷紧的面皮上有青筋暴起。 究竟是谁过分啊!?? “哎呀!真的是,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嘛!” 小风左右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安慰吧,自己这个欺负人的坏蛋没这个立场;自己骂自己不是人吧,小风也觉得不能这么说自己,毕竟这样有点对不起自己的爹妈。可让目漪打自己、骂自己,人家就只趴地上哭,这是最让小风无可奈何的。 其实这样软硬不吃是要不得的。还好在这里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不然……小风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小时候,在一个天气晴朗,烈日炎炎的夏天。小风因为不好好写暑假作业在家玩手机被逮,在她被骂的哭唧唧的时候,爸爸让她赶紧回房间写作业去,不要杵在这里碍妈妈的眼。然而小风看着爸爸向她伸出的解救之手,一肚子恶气顿时有了发泄的去处。她的嘴巴翘得老高,一身的倔驴脾气在爸爸面前全赖了出来。叫我走?我就不走,拽我?拽我我也不走!我就要站在这里!谁敢拉我! “你在这生根啊!” 耳中“轰”的一声响,小风被还在气头上的妈妈一声怒吼,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然后她就—— 我的妈呀,好吓人,溜了溜了! 告辞! 回想起当年挨过的骂、受过的打,小风浑身惊悚。 作为过来人,小风是多么希望目漪不要步自己的后尘呀。 “唉,你可真是……” 看见地上趴着不动自顾自哭泣着的少年,小风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那个在墙角站着、要生根了的自己。 “我给你们唱首歌听吧。”小风说道。 她的心中涌出旋律,那是首激荡人心的歌曲! 唱歌?这个不走寻常脑回路的提议成功的吸引了目漪和觅嵫。 趴地上抱头痛哭的暂且声音变小了,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暂且不再发出嗤笑声了。 小风就在这时,在这个黑暗剧院唯一的聚光灯下,在只有她一人才听得见的旋律里,放声歌唱着…… “黑黑黑的夜,城市被孤单照亮……” “不回家的人,心事撒落在街上……” “忙忙忙到晚,不如出去走一趟……” 风中浪子,在音乐中,闪亮登场。 “大好时光等你去闯!!” 都嗨起来! “我走过夜夜夜的黑!做的梦梦梦最真!唱着火辣辣的情歌对你爱,爱到底!” “我穿过夜夜夜的街!只为闪亮亮的心!遇见最好的自己,然后狠狠拥抱你!” 狠狠拥抱你! 跟着歌词,小风唱完那句就扑上去抱住地上的目漪。 目漪和一旁的觅嵫皆愣在那里,然后小风撒手继续唱着。 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唱歌的,除了忘词。 “我走过夜夜夜的黑!做的梦梦梦最真!唱着火辣辣的情歌,对你爱,爱到底!” “我穿过夜夜夜的街!只为闪亮亮的心!遇见最好的自己,然后……” 地上目漪惊讶的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觅嵫已经朝小风伸出手,急得连忙出声。 “我也要!” 小风咧嘴一笑,张开双手朝他们两个扑去。 “然后狠狠拥抱你们!” “哈哈哈哈哈!”小风开心大笑着。 她现在一手勾着觅嵫的脖子,一手圈着目漪的脑袋,这样姿势连带着觅嵫弯下腰来和他们靠近。 他们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 目漪眼睛红肿,声音较之前更加沙哑,近乎失声,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因此没有发出声音来。 小风勾着觅嵫凑在目漪面前,她索性就直接趴了下来和目漪面对面。 “怎么样,好听吧?嗨吧?原谅我了吗?原谅我吧。” 目漪楞楞的点了下头,未曾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小风“耶”的欢呼起来,反正趴地上脏的脏了,小风现在已经放飞自我,开心的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 滚出光圈,滚回光圈,又滚出,又滚进……最后一下用力过猛差点滚进潭里面后,她才消停下来。 觅嵫:“坐好。” 小风:“是……” 乖狗狗。 大家和小风嗨了一曲,感情都在歌里了! 于是小风心底已经自动划分这两位听众为自家兄弟,随时准备在他们面前皮来皮去。 “小弟在此再次拜会二位哥哥!” 小风端正坐好,朝着目漪和觅嵫拱手作揖。 目漪此时皱着眉头,但是看着小风不多得的正经时刻,还是点头默认了这声哥哥。 觅嵫就不同了,她一手搭上小风的肩膀,轻柔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是二位‘哥哥’?” 小风浑身一抖,又抖着机灵道:“觅嵫你这么可爱好看……” “一定是男孩子啊!!” 觅嵫咆哮:“谁说的啊!!!” 第二十一章 自知之明 觅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和让目漪抛开少年人最看重的尊严抱头痛哭一样,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小风。 “我很像男人吗?我长得很男人吗?原来我这么男人的吗?” 觅嵫转过身去躲进黑暗里,她背对着小风和目漪,一个人在那碎碎叨叨着。 目漪此时已经缓过神来,虽然他的形象因为之前的暴风式哭泣而更显狼狈,但好歹也算发泄过心中情绪。此时的他心情甚是轻松,呼吸都要比之前顺畅。 目漪看着觅嵫裹着黑袍与黑暗融为一体,身形消瘦、精神混乱……他不禁从她背脊里透露出的一股萧瑟中,看到了自己刚刚的悲凉。 一切罪恶的根源啊,目漪抬头看小风。 被人目光幽怨的盯着,小风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然后转移视线不与目漪对视。 “怎么办?要不风弟你再唱首歌?”目漪凉飕飕的朝下风飞眼刀子。 都怪小风,那种情况下居然唱起了歌,还……还抱了他!居然让她就这么的糊弄了过去,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头发。 可是小风都这样亲近他了,目漪心里摇头,他怎么样也不能真跟小孩子过不去啊,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又开口害人。 目漪眼见觅嵫就要放弃自己接受自己是男性的这一“事实”时,连忙回头给小风使着眼色。 上啊,快道歉啊,快唱歌啊,快抱抱啊!把你对我耍无赖求原谅的那套都拿出来啊!目漪疯狂的对小风眨眼、抬下巴,使出浑身解数! 只是……目漪突然一怔。 眼前原本知道自己说错话而坐地上不敢动的小风,她那双本该充满“心虚”、“愧疚”、“我错了”的眼睛里,此时正充满着泪水。 这是又怎么了??目漪目瞪口呆的看着小风红着鼻子、红着眼眶,看着小风的鼻涕先眼泪一步流了下来,又看着她坚强的把鼻涕吸了回去…… “怎,怎么了?”目漪的脸皮抽了两下。 小风又一吸鼻子,这会一吸完还眨了下眼,她的眼泪就这样被眨了下来。 “你为什么叫我‘风弟’?在你看来我就这么像男的吗!?”小风控诉道。 嗯?目漪呆住了。 坐在黑暗里的觅嵫的精灵耳动了动,她悄悄地回过头来。 目漪眨着眼睛和小风对视,他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茫然。 “难道,不是吗?”目漪小心翼翼的问。 咔嚓! 宛如惊天霹雳…… 小风觉得自己快不照了,她已经被雷劈的外焦里也焦,她的心此刻是拔凉拔凉的,她…… “呵。” 小风面无表情看似稳得一批,实际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亮。 她又来到了崩坏的边缘,在这里,小风颤颤巍巍的伸出脚,轻轻试探着…… “不是吗?”觅嵫突然加入,她语气认真的问道。 小风低头叹气。 人间不值得,就此投潭去。 “我去也!” 小风张开双臂,转身去拥抱深潭。 “嗯嗯嗯??” 小风的这一举动吓坏了目漪和觅嵫。 “你别想不开啊!” 趴在地上动不了的目漪惊声大喊,他情急之下伸出一手堪堪握住小风的脚踝。 觅嵫也被吓得脑子一白,她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她伸出手往前一扑,却因为位置,觅嵫也和目漪抓住了小风同一个脚踝。 啪!小风被拽的脸朝下的扑倒在地。 听着发出的巨大声响,目漪、觅嵫两人都没敢出声。 “嘤嘤嘤……” 脸狠狠砸地的小风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说了嘛……”小风掩面哭道。 “我说了觅嵫你是因为太好看了嘛!你好看到雌雄莫我分不出来性别了嘛!我也没见过几个好看的还有像你一样气质的啊!你能不能对自己的美貌类型有点自知之明?我分不出来怪我咯?怪我咯?” 被第一个点名的觅嵫默默的收回了抓着小风脚踝的手,她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听着这边夸边指责的话,觅嵫只能“嗯嗯嗯”的点头,也不敢反驳。 “你这样的顶好看的美人我就是分不出来呀……” 觅嵫:“嗯嗯嗯,我的错,我长得太难为你了……” 目漪:“对对对,她的错。” 目漪在一旁帮衬着,然后成功的吸引了小风的注意。 “还有你!”小风伸出一指直指目漪。 目漪被点名,虚的一缩脖子。 “为什么你们会分不出来我的性别!?为什么!?”小风痛哭流涕。 容貌,向来是小风在意的事情。 原来的时候倒还好,因为赵千的脸长得自己觉得还算是一点点好看的。 只是没想到她会来到这个世界。 而作为“穿越”大军的一员,小风心想按照网文穿越的套路、主角的光环、作者亲生的儿子女儿……那她怎么地也会和原来长得一样,或者也该给她来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惊为天人的脸皮子吧!? 可是怎么就?小风第一次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时,就遭受到了打击。 怎么就能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点都称不上漂亮的脸呢? 这才是真实的穿越啊……小风摸着自己的脸感叹。 在角荒的三个月里,小风天天面对师父真“惊为天人”的神仙容颜。本来酸着酸着的,她又自己说服了自己,算了吧,不好看但是会飞天的都是仙子! 这个想法一路支持着小风走到至今。然而在此时,小风才知道那不是说服,而是自欺欺人。 这一路的支撑与陪伴在此刻溃不成军,因为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被人认为成男性…… 自尊,这让人拼命维护的毫无价值之物。 “来,我给你们解释的机会。” 小风已经心如死灰,毫无所谓的挥手给目漪他们最后的狡辩。 觅嵫看向目漪,目漪接收到信号不得不苦思冥想。 “因为,”目漪绞尽脑汁,“因为你……” 目漪看着小风无波无澜的面孔,突然觉得不对劲,他一皱眉上下打量着小风。 “你!” 目漪一个气急呛了自己一声,他抓着小风的脚踝用劲把她往下拖。 小风一回头:“你干嘛?” 目漪再不怕她,一翻白眼对着小风骂道:“你不就一七岁小屁孩吗?小孩子不都一个样!?你也认清下自己的年龄啊!” 小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才是能真正说服她的说法啊! 第二十二章 安慰 “唉。” “唉……” “唉!” 三声抑扬顿挫的叹气在洞中回荡着。 “饿呀!” 一声哀鸣划破黑暗,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洞中,三人里两个认清了自己容貌与年龄的人已不再执着于面对面晒太阳面基,他们几个一个个全瘫在地上,表情或隐忍、或忧愁、或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隐忍是觅嵫,漂亮的人或许都有点形象包袱。因为即便是此时饿的瘫在地上,觅嵫也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平躺着休息。 忧愁是小风,因为她回想起自己出山门后一路上的吃食,居然餐餐都是路边的野果啊……就靠着那些小果子当了她一天的伙食,她现在还能意识清醒可真是奇迹啊。可这样不会得胃病吗?她还这么小…… 隐忍的安安静静的隐忍、忧愁的唉声叹气的忧愁、要死了的也真的要死了。 目漪此时生命垂危。 作为躺着晒太阳三人组里受伤最重、遭受折磨最多的唯一一位男性成员,目漪正享受着他生命中最后的温暖…… “风弟。”目漪唤道。 小风已没了反驳这个称呼的力气,她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只哼了声算作应答。 目漪抬眼看着躺进黑暗里,脚却伸在光里对着他的小风,声音透着虚弱,他道:“我应该就要死了,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要放我身上我也应该告诉你的,那件你自己遗忘了的事情。” 小风听着却没多大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东逐做的饭菜。 出于礼貌,小风又哼了声,示意目漪接着往下说。 目漪也不在意,他接着往下说道。 “毕竟再怎么样也该让你知道,我目漪的死,有你的一份啊。” 噗!小风原本因为对师父……做的菜而产生的潺潺口……潺潺的思念之意!在冷不丁听到目漪的话后全部喷了出来。 “什么鬼?哎,怎么就有我一份了?我干什么了!??” 死,有你的一份。 “哎你个小男生看的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讲这种话哦!你这样要不得嘚!” 心脏突然开始抽痛,小风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意。 “人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哦,侬可是看我好欺负啦,就欺负我?” 心里发慌,小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说着话,声音颤抖。 “你别以为你长的帅快要死了就可以讹我哦,我也没钱让你……”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小风已经猛地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在剧烈喘气着。 她说不下去了。 提到死亡,压抑的痛苦从四肢百骸向心脏袭来。这是种什么体验?小风深深的吸食着空气。 对了,就像是窒息。 可真奇怪啊,小风心想,她可从来没对这些事情有过这么深刻的感受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这么想不就好了吗? 明明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啊…… “对不起。”小风轻声说着,“你接着说吧。” 目漪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已经完全坐进黑暗里的小风。在他的眼中,五颜六色混杂的、暗淡的光芒在小风身边流转。 目氏一族的能力再一次让他看出了小风的混乱。 较比之前小风刚刚出现在这里时,现在这萦绕在她身边的光芒简直不能相比。如此暗淡的光芒,怎能比得上初见时的那耀眼又绚烂的光芒呢? 只是这些也同样不能让人忽视。 “你刚来时,把这儿全冰起来了。” 目漪突然开口。 觅嵫默默的从地上坐起,戴上了自己的黑色兜帽。 小风没有再说话,她在黑暗里,谁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当时的混乱,我看得见。” 目漪用他的眼睛看见了小风的混乱,那是他才能看得见的场景。 目氏一族的“看”是他们最为神秘与强大的能力,此法要求甚高,即便是目漪——他那一辈中天赋最高的存在,也不过才刚习成三年。 三年,他用“看”见过的景象说实话并不算少,混乱的人哪都有,明境更多。只是他用“看”见到的,唯一能和初见小风时的画面相提并论的,目漪只在一个发疯的老人身上见过。 小风?疯子?倒也差不多。 只是小风到底没疯。 目漪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他强撑着自己抬头去看小风。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吗?”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一点灵力都没有,修士都算不上。 为什么他会在这样娇小脆弱的身体上看见那样夺目耀眼的光呢?还是那代表着混乱的五彩之光。 干过什么?她不知道。 小风摊开自己的手,黑暗里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她握了握手…… 忘记了。 “我不知道。”小风回答。 她真的做过什么?还是没做?她全都想不起来了。 忘记了,忘记了什么?记忆里空白的那段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总是说“冰”?冰起来?怎么会是她做的? 她只是个孩子啊。 还有“死”。 怎么这个字就在她心里这么不能提了呢?多矫情,她又不害怕!可是就是为什么?就是突然不能提了呢? 小风摊在面前的手掌里握住了两滴眼泪。 “我不知道。”小风又重复了一遍。 说给目漪和觅嵫听的?说给自己听的?给谁听的? 觅嵫听出了小风声音里的颤抖,她站起身朝小风走了过去。 而等目漪反应过来想叫住她时,觅嵫已经走到小风身后。 “风。”觅嵫轻声唤道。 小风像是没听见般一动不动,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直在低声重复着一句话。 “我不知道。” 觅嵫在她身后跪坐下,小孩的身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朝小风伸出了手。 目漪隐约看出了黑暗里觅嵫的动作,急忙出声提醒道:“小心!她现在状态不对!” 觅嵫没回头,只说了句:“那你就别往这边挪了,就你那挪法,死了都挪不到这来。” 目漪愣住,没想到会被她看见。 目漪又出声叫住觅嵫,说:“你既然知道了就别落下我啊,把我也带过去!” 觅嵫才不管他,她已经伸出双手,轻轻的从背后揽住小风,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风是我的。” 目漪气的飙血,压低声音怒骂道:“谁和你争这个啊!” 黑暗里觅嵫一翻白眼,一针见血的道:“敢说你不是想抱抱她。” 目漪:“……” 确实想。 第二十三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宁静的黑暗里,觅嵫将小风抱在怀里,趴在地上良久的目漪也终于在小风面前坐起了身。 目漪握住小风的手,身形摇摇欲坠。 “你还是趴着能活的久点。”觅嵫提醒道。 “你闭嘴。”目漪气息不稳的说道。 胸口一阵沉闷,目漪的眼前也开始冒着金星。他那满是血污的手中握着小孩子温热的手,浑身的冰凉似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偎的温暖。 目漪是个很怕冷的人。 他握着小风的手,想了想,还是开口对觅嵫说道:“谢谢。” 觅嵫将头靠在怀里小风的肩膀上,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 就在觅嵫以为目漪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目漪开口了。 “谢谢。” 觅嵫叹气,她知道目漪是在说自己帮他拖到小风这边来的事情,她也知道目漪正握着小风的手。 觅嵫很是不解,她想不明白,于是她直接就问了。 “你不是明境的吗?不是说要杀了我们两吗?你干嘛还要过来,就趴那死掉不就好了?” 觅嵫回想刚才目漪的执著——在光下她看的分明,目漪已近垂死,可目漪在虚弱成那样的情况下就是一直吵着让她带他过去。 目漪听闻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觅嵫,道:“她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你怎么就敢离她这么近了?” 觅嵫哈哈笑了两声,又一翻脸冷漠的回答道:“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目漪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听到了什么?觅嵫说了什么?关你什么?? 目漪目瞪口呆着,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你说什么,你的形象,你怎么?什么?” 手里的温热触感让目漪脑中灵光一闪,他又想起觅嵫对于小风的不同…… 目漪低头思考,就在觅嵫呵呵一声就要继续崩坏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时,目漪果断向前伸手。 “哎哎哎!!风弟风弟!醒醒醒醒!!” 觅嵫被目漪突然的动作震慑住,她能感受到目漪还在剧烈摇晃着自己怀里的小风,她不禁大惊失色。 觅嵫惊声道:“你干嘛!?” 目漪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对着觅嵫无情的……哈哈大笑! “觅嵫你再装啊!叫醒风弟你再装啊!哈哈哈哈哈!!可以啊你,我都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话呢!快快快!风弟风弟醒醒了!觅嵫暴露本性了!!哈哈哈哈哈!!” 觅嵫额上青筋暴起,她美丽的脸上已是一片狰狞。 “目漪,你敢。” 目漪在觅嵫压低的声音里听出了满满的威胁与危险。虽然目漪见过大场面也刚刚死里逃生过,同时他作为土生土长的明境一员,也见惯了各种恐怖吓人之景。 可目漪就是在觅嵫充满危险的威胁之下浑身抖了三抖。 觅嵫不简单啊,目漪心想。 “风弟,别再说自己不知道了,你快醒醒。”目漪轻轻拉着小风的手,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小风还是在那呆呆的重复着。 觅嵫不耐烦的“啧”了声,抱着小风就往后靠去。 “都是你害的,快想办……” 轰!!! 山洞忽然猛烈地震动起来!目漪和觅嵫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两人围着小风紧紧的凑在一起。 “小心!!” 觅嵫突然惊叫出声。他们顶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块正要震落下来,砸向他们三人。 于黑暗中,她一手抱着小风、一手急速拽住目漪的衣领,带着他们往一旁摔去。 “呕!”目漪脸往旁边一扭,呕出了一大口暗红的血。 觅嵫知道目漪情况不容乐观,她问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目漪额上冷汗直冒,手紧紧的握着小风的手。 他早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没想到的是现在自己都没死掉! “我应该,应该是要死了吧?”目漪迟疑的说道,毕竟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死掉啊! 为什么一副不确定的样子啊!?觅嵫抓着目漪的衣领凑着他耳边大声喊道:“快去死吧!你快给我去死!” “啊!??为什么啊!!?”被人逼迫死亡的目漪奋力反抗,为什么要他去死啊!!! 山洞的震动还在持续,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去死吧目漪!” “我不要!” 山洞里的争执也在愈演愈烈。 “为什么我要去死啊!”目漪双手用力扯着觅嵫抓着他衣领的手。 “这个洞要塌了我只能救一个!”觅嵫双手抓着目漪的衣领,左右交叉着微微用力。 “你不救就不救……你,也别……杀我呀……”目漪被勒的呼吸困难,他垂死挣扎的一巴掌拍上觅嵫的脸用力推着她。 “你妈的打老子脸!!”觅嵫怒火攻心,本性暴露无遗。 觅嵫大佬双手用力一勒。 “呕!!”目漪被勒的干呕。 啪啪啪啪啪!!!目漪被逼的猛拍觅嵫的脸。 明境的和灵族的,终于还是打了起来。 当初被人当成宝抱着怀里、握着手的小风宝宝,在两个不靠谱的小年轻的“照顾”下,现在已经安静的躺在了地上。 “去死!” “别杀我……” “死。” “杀。” 小风的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 这个山洞就要塌了,他们身边砸落的巨石愈发的多,堆积的也愈发的高。 “反正我们谁都逃不掉,歇会吧,好歹死的有尊严点。”目漪提议。 “嗯,也是,哎不好意思啊,给你衣领扯乱了。”觅嵫道歉。 “小鸡互啄”式打架的两人最终都累的瘫在地上,他们平静的望着掉落的巨石,心中突然都升起一股“英雄惜英雄”的悲凉之情。 “逃命这么久,还是得死。”目漪叹息着,神情是放下一切的平静。 “是啊,没想到还是这种死法。”觅嵫语气平淡,像是闲聊一般。 “也没想到死前还能遇见你们。”目漪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的眼中满是温柔。 “我们相识一场,路上也有个伴,也算是天意对我……对我们最后的优待吧。”觅嵫语气甚是轻松,她的脸上同样绽放着一抹笑。 “一起走吧。”目漪说。 “嗯!”觅嵫坚定的应声。 手牵手,一起走! 手牵……目漪一怔。 “哎呀我风弟呢!?”目漪慌忙大喊。 “风……在那!”觅嵫一指光下。 小风不知何时滚落至光下,在震动着的山洞里,小风被震的还在移动着,而她的移动方向…… “风!!” “风弟!!” 第二十四章 前路漫漫的青青草原 咚!咕噜咕噜咕噜! 嗯嗯嗯!?什么情况?水?? 小风口鼻里涌进冰凉液体,这酸爽……绝了!她赶紧闭住口鼻,尽量保存着肺里剩余的空气。 怎么会,她怎么会……小风的眼睛睁不开,她的身体就像被束缚住,绑着她动弹不了。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小风的脑子在这种危急时刻里飞速的运转着。 究竟为什么?她居然溺水了!? “目咕噜咕噜……” “觅咕噜咕噜……” “救……” 救命。 小风的身体僵硬的绷紧,憋气到最后,她的胸口仿佛都要炸开一般。 她底还是泄了气。 从嘴里冒出的团团气泡排着列一起往上飞,连带着小风的生命也一起飞走。 窒息的痛苦深刻且清晰。金星成群结队的在她眼前晃荡,脑海逐渐成了空白一片。捆绑着她的四肢躯体的力量在不断缩紧,她的意识也渐渐陷入黑暗。 都是些什么事啊…… 在最后时刻,小风的脑海中清晰的蹦出了一个闪着光的字——“靠!” 黑暗的潭水深处,一个孩子的身体正要缓缓沉到潭底。 这是一片真正的黑暗无光的世界。 小风的脸上是出奇的平静,除了微微张开的嘴巴,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的身体也是一副安静睡觉的姿势,没有过丝毫挣扎的迹象。 保持着这样一副平和诡异的姿态,小风沉到了潭底。 小风散开来、飘在一旁的发带也趋于平静,只有她披散开的头发还在水中飘扬。 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般。 小风如此平静的模样只是表象,当那道束缚着她的力量解开后,小风“睡美人”的姿势也彻底散开。蹬腿、伸手、扭腰……简直就是在那力量撤走的一瞬间,小风神速做回了自己! 这神奇的睡姿简直人见人怕、妈见想打。 而即便现在正处于深潭之底、窒息溺水之中,昏迷着的小风仍是坚持着自我、毫不动摇! 曾自己在心里发表过“即便是死,也要睡着死去”的小风终于成功坚守了自己最后的底线,虽然毫无意义且不明所以。 虽然冷了点,也黑了点,但是这样一个如同永恒之地才是死去的最佳场地吧。说实话小风还有意识的时候对于这个地方还是很满意的——作为自己的理想之地而言。 小风曾经设想过自己死亡,如果可以,就让她自己在不惊扰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在一无人之境平静的睡着、在睡梦中死去,她的手里还要握着一支花,嘴里还要含着珍珠…… 可惜现在情况不允许,那就此罢辽吧。 小风溺在深潭之底…… 溺于…… “嗬!” 空气被猛吸进肺,脑子一阵阵的抽痛。 “咳咳咳咳!!” 气管被突然吸进的空气措手不及,毛毛扎扎的刺激着人一阵剧烈咳嗽。 “呕!” 噼里啪啦的又呕出了一大滩水。 “哈,哈,哈……” 小风吐完,身体一翻,瘫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她的胸口跟炸开似的疼痛无比,脑子似乎也因为溺水而锈掉。 自从出了山门……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她的意识似乎总是会陷入不太清醒的状态。一次两次她能将之理解为自己脑子短路的生理性正常操作,可事到如今,她总得接受事实。 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为什么呢?小风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记忆的缺失部分。 她忘记了什么呢?为什么会忘记? 小风突然很想念师父。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来到这里的人会变的复杂——他的心会变得复杂。 小风不想再继续往下走了,她只想回去角荒……躲起来。 她不敢面对这个世界也不敢面对其他人,因为她缺了一段记忆。 那该是段关乎到她的自信与勇气的记忆。找不回他,小风便失去了支撑着她行走的力量。 而这力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行走而已,只是行走…… 前路本就漫漫,左右是望不到头的,她不如就留在原地,留在角荒,这倒也是轻松自在。 那么既然这样,不去走那前路又如何。 所以她不走了,行走的力量于她也无用处了。 “太阳公公,你好啊。” 小风躺在地上对着天上高挂的太阳打着招呼。 她现在莫名的身处于一片青青草地上,正面对着蓝天白云与明媚阳光。如果不是她的浑身仍是湿透着提示她之前的遭遇,她就要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温热的阳光无私的照耀着她,小风被烘的浑身暖洋洋的;身体里的寒气似乎被蒸了去,慢慢的她身上的衣服也干了。 “哈!” 小风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一身的筋骨都懒软了下来。 一时间,小风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小风自说自话道。 “去完这次花朝峰也算有始有终,下次就不要了。” “就去这一次……” 花朝峰,小风决定自己还是有始有终点。 来都来了,再怎么样也要带点花朝峰当地特产回去啊。 小风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去望四周环境。 然后不揉不要紧,一揉眼睛看得清楚了,就能看见更多她不愿面对的事物。 看这一片青青草原啊……她早就该唱了。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软绵绵,红太狼,灰太……一群狼!” 小风的泪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她正挥泪奔跑着,奔跑在这片广袤草地上。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狼。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也不会去慌乱,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作游戏!一场!” “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在所有天气拥有叫人大笑的力量!” “虽然我只是羊。” 虽然我只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孩,但是…… “有意思吗!?两次了!还追!” 是了,小风认出来了这群狼,一头单眼、一头异瞳、一头…… 看着这队伍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与獠牙,小风泪流满面,这分明就是那晚追她的那群狼啊!! 它们为什么这都能逮着她!? 第二十五章 百年大计 呵,人生,这不断奔跑的人生!——风。 湿漉的头发被奔跑时穿过耳边的风扬起,细碎的水珠朝着身后的狼群飞去,如同微不足道的一丝清凉水汽。 狼群追的更猛了,小风跑的也更快了,她的头发在这急速的飞奔中已经被风吹的没有可以拎出来的水,只是发根仍有湿意。 小风的一张大脸盘子在扑面的风中,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青天白日下。 她现在简直就是“狼狈”的全球代言人。 你看,阳光就充作聚光灯;你听,狼嚎便算是应援…… 终归…… “我不欠你们的!你们别追我了!追个小孩子你们有面子吗!?” “大哥们,多没面子啊!憋追啦!” “求求你们和哈士奇学学吧!求你们沙雕但是不要杀人啊!!” 哼哧、哼哧。是小风累如老狗。 嗷呜!是狼群在下达战略指令。 小风抽空回头一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那本该冲在前三位置的异瞳大狼,现在竟已不在狼群中。 狼的团队作战小风向来有从电视里耳闻,如今如果不是记住了长得最帅的那匹狼或许她还发现不了,追赶着她的狼群似乎少了几只。 狼都去哪了?不见的是不是都回家带小孩了?如果是那可真就太棒了!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更不能放过他们,娃娃们的教育抓起来啊!!为了你们狼族的未来!都回家教育娃娃吧!!求你们辽!!! 小风直线式冲刺,跑着跑着就跑进了前面的一片树林。啊,又是这哪哪都是树、哪哪都一个样的树林啊。 在小风踏进第一棵树下的阴影里时,阴凉的山风拂面而来,小风明显感觉到这一块温度的骤然减低。 即便小风早已被晒的、被吹干了衣服与头发,在她闯进这一片寂静之地后,潮湿的水汽逐渐沾染上她全身。 啪叽!小风的脚下打了滑,在她差点摔个狗啃泥、被后面狼群追上撕咬后,稳住了身形继续穿梭在树林里的小风心里不断地怒骂着这地。这什么破地方,地这么滑! 啪叽啪叽……小风被追的没了脾气。脚下飞快踩过的是湿滑的泥土,她不时稳住自己的重心,害怕着会不小心一脚踩滑。如果真滑了,小风心里苦笑,到那时她就真的得高歌一首《凉凉》了。 不行,追得太狠了,得上树!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小风就猛然记起自己之前的“上树大计”。 那个失败了的“大计”啊…… 那不管怎么样也得先甩掉它们!小风心想。 心想,想想嘛!虽然想的没错,可还是太迟了点。 小风一看眼前有一块巨石,心下注意一定,总之先绕过去! 想的很好的打算和狼群展开迂回战术的小风,在她朝着巨石方向加速冲刺时,眼前突然一花,“唰”的一声,她只看见一抹残影。 那在她共建美好未来的设想中,本该回家教育娃娃的大狼们,出现在她的面前两边。 小风看着它们,也不再跑了,停下来和它们锐利的目光对视着。 原来是来前面堵我来了。小风的眼里,透着失望。 失望至极! 身后的狼也追了上来,它们前后围堵,将小风包在中间。 小风就静静的站在那,不动声色的看了圈周围的狼。 装死吧要不。小风心里认真的思考着,这招据说对熊都有用,那对狼也可以试试吧?? 难受的最高境界,小风已经达成。 在这里,这个离家不知道多远、反正就是很远的陌生地方。小风就站在这,她和不敢贸然发动攻击的狼群无声对峙着。她的苦楚化成的眼泪已经逆流,它流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心里…… 她才多大啊?为什么要她承受着本不该由她承受的重量。 曾经,有一份涵盖知识点全面的英语作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本作业说三个字: “我写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作业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一个学期吧好不好,再多的没有了,一个学期极限了。 不想写作业啊…… 可是如果把写作业和单挑狼群相比呢?小风努力的想开导自己这不想写作业的心。 “……” 小风沉默着,她抬起了头,眼底是茂密的树冠遮挡着宽广的蓝天。 她的左脚向后移步,身体也侧了过去。她左手背于后腰,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吧。”小风目光坚毅。 果然还是不想写作业啊啊!! “嗷呜!!” 狼群爆发一阵狼嚎,响彻整片山林,飞鸟尽被惊飞于天空。 小风就在这动感的3d立体音效中,站的笔直! “你,过来啊!!” 小风怒目圆瞪,翻手一勾。她心里立着的高大的形象啊,那位英俊、潇洒、帅气的卷x门大师啊! 狼群各个显露出那森森獠牙,在小风这一声“求死”请求下,它们终是从四面八方全方面包围圈里一拥而上! 小风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愿世界和平!” 最后的话、小风的遗言…… 再见世界,再见角荒,再见师父,再见她的朋友目漪和觅嵫,哦对了还有再见吧,那位送她下山的好心猪老大…… 人生于世、存于世,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将遇人千万、遇事万万。 相遇是缘,相知为分。 千万人中我遇见了你们,缘已结成。 可无奈于现状逼人,此生姑且是无分了吧。 有缘无分,实在是逼人落泪…… 狼的血盆大口张开在小风的面前,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或许是她最近离死亡实在是太近了,现在的她看见野兽要撕咬自己的血肉时,竟是没有了更为惊恐的情绪。 没准是吓傻了也不一定…… 或许是吓傻了的小风这时也已经不做挣扎,她站在那反倒开始对于自己反复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的行为,感到了一丝的疲惫。 啊,人生,这疯狂的人生!——风。 这疯狂的…… “嗖!”一道寒芒从眼前划过。 小风眼睛一眨,面前狼嘴依旧大张。一道血水从小风的脸颊滑落,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炸开的血雾。 砰砰砰……四周野狼轰然倒地发出一阵闷响,鲜血从它们身体里溢出。 小风的脚不能动,因为她的脚旁满是泛了过来的狼血,浓稠鲜艳…… 小风仍保持着“大师”的动作一动未动,她勾着手指的手里,多出了根枯树枝。 一根凝结着冰霜、泛着寒气的枯树枝。 第二十六章 前路 这是什么?小风的手里握着一根突然出现的枯树枝。 在它满身的冰霜下,小风望见了其细弱、干枯的棕黑色枝干。 这是师父在角荒扔给她的枯树枝,小风认了出来。只是现在的它和当初的模样差别巨大…… 她现在手里握着的已不是原来那根枯树枝了,这是冰,散发着彻骨寒气的冰。 小风感受着掌心里的寒意,内心深处突然不安的颤抖起来。 本该是寒凉的冰,从掌心传至身体里的心脏,她却感受到了一股烧灼的疼痛。 小风的眼前一片恍惚、看不清事物,脑中亦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身形在这满是狼尸与血液的唯一空地上显得突兀又奇异,小风站着,却又觉得自己正摇晃的就要晕倒。 小风的手摊开,冰就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上,看着它剔透的模样简直就像件工艺品,这样的沉静表象丝毫不能让人和方才的寒芒毕露联系上。 而同样……小风僵着身体一点一点转着身去看周围。她手上的东西,同样的也不能和周围的这幅景象有所联系。 狼群,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多匹的狼群,它们的身体上都有着一道刺穿身体的创口…… 小风的眼睛红了一圈,她的手一松,那根冰就直直的从她手里坠落,砸在地上。 小风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怔怔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狼们,看着它们从体内流出血液,看着那些猩红的液体流动着又在地上相互交融…… “呕!!” 小风双眼圆睁,突然弯起身子呕吐起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让小风更加难受的还是抑制不住的呕吐感,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一般上下抽动着,胃里的食物残渣也随着这抽动感被尽数逼至喉头,让人不得不再吐出点什么来。 小风尽力做着吞咽的动作,试图用此来抑制住那不断上涌的呕吐感。她的眼角已经湿润,疯狂的呕吐让她的脑子空白一片,只是不管她再怎么压制着自己,喉咙还是在哽咽着吐出更多酸水。 小风一吸气,泪水瞬间冲上眼眶,不断地呕吐让人奔溃。小风挣扎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尸体包围的地方。 “呕!!” 小风喉头涌上一股酸水,她的脚步一飘,一脚踩在了一条狼尾巴上。 啪!小风摔倒在一匹狼尸身上,激起的血液溅的她一身都是,小风终于忍耐不住的大哭起来。 她哭着爬起来坐在血水里,周围都是刚刚死去的野狼。她的腿脚酸软站不起来,扑腾了几下在她全身沾染了更多猩红之后,她的脚又崴了。 小风捂着伤痛的脚,心里的恐惧变得更深。 离开,小风满脑子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双腿本就酸软无力,如今又有一只已经崴伤,小风只得在地上趴着走。 “师父……” 小风在地上边爬边呼唤着。 被血液染红的草地上,小风艰难的往前爬着,旁边陪伴着她的狼尸们一个个渐渐的都被落在身后。 “师父!” 小风全身都已经变得猩红,她的脸上也都是血。小风的手往前伸着在用力往前爬,泪水从脸上滑落,在脸伤带下了道浅红的痕迹。 可怕吗?死去的狼,大片的血腥场面……可怕吗? 小风努力的往前蹭着,张开着呼吸的嘴里不小心溅进去了一口狼血。 血腥味瞬间充斥着口腔,小风喉咙一哽又被激起了呕吐的感觉,当下她的眉头一皱,毫不犹豫且动作快速的将这一口血咽下,用来堵住那呕吐。 可怕吗?可怕啊。 这里只有她一人在奋力挣扎着,这多可怕啊。 “师父……”小风又唤了声。 她现在的脑子里只能想起东逐,只能想起她在这个世界里最为亲近的人——她的师父。 可是这么呼唤,师父怎么会听得见呢?她自己也很清楚着…… 小风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眼前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起来,小风咬牙,她害怕她会晕在这里和狼尸为伴。 只能和尸体相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多可怜啊。 眼泪越来越多的流下,小风的气息也越发的急。 离开,离开这里。 小风在地上蹭着,眼里是前方的一道山泉,清澈的、泛着光的山泉…… …… 咔嚓!一只手臂摔在了地上。 “痛痛痛!你能不能好好拉住我!”一个抱着手臂坐在地上的少年正大骂出声。 “抱歉,我这就让你永远都感受不到疼痛。”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在一旁冷漠的说道。 “……觅嵫你真的太恐怖了。”少年——目漪,认真的说道。 目漪和觅嵫两人正处于一座山崖下,目漪还是站不起来的斜靠在一块巨石旁,觅嵫则一身黑色斗篷、英姿飒爽的站在巨石上。 他们来到这已经有了快半天时间了,虽然这半天时间里他们也没从这里走出去过。而这绝大数的原因…… “你怎么还没死?我不想拖你了,你太重了。” 觅嵫大佬的黑斗篷被风吹的鼓起,头上兜帽也被风吹的往后靠了些。就这样,一张绝世容颜在风中显露了出来。 目漪及其欣赏觅嵫的容貌,觉得这种天生就该是去做祸国殃民的主的,只可惜这人的性格和她的脸皮及其不符,她的性格实在是太过凶恶。 “可惜呀……” 目漪在巨石下抬头仰望觅嵫飒爽的风姿,心里又补充道: “比男人还帅,她究竟能去祸哪些人呢?” 目漪不禁想起了那个将觅嵫认成男性的孩子,那个已经沉入潭底的孩子。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看着看着,目漪渐渐出了神。 他不该松开那孩子的手的。 而这一切,都怪觅嵫! 目漪愤怒抬头就要去瞪觅嵫,却哪想,他刚一抬头,视线直直的和觅嵫的对上了。 啪!两个人迅速扭头。 即便只有短暂的一眼对视,这都是两人没有料到的。可也即便只有这一眼对视,目漪也依旧看得一清二楚。 瞧瞧!瞧瞧觅嵫那眼神!目漪心里肯定,觅嵫也绝对是在想小风的事情! “……”两人一阵沉默。 “你的错。”觅嵫语气肯定道。 “你!” 可恶啊,目漪心想,恶人先告状嘛这! “唉。” 叹息在微风中飘散,觅嵫高高立于巨石上,眼神遥望着远方。 目漪见此,也不再开口了。 第二十七章 沉重的破抹布 山崖下,虫鸣鸟叫、绿树繁茂,放眼望去满是生机盎然。 一直说自己要死了的目漪现在也没死掉,觅嵫不满的看着他。 “你究竟什么时候死掉?” “催目漪去死”大队队长觅嵫上线。 “做人要有点诚信。”觅嵫耐心的开导着目漪。 目漪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在浑身舒畅下,脾气也变得好了起来。他并未生气,只是纠正着觅嵫话里的错误,道:“我是明境的鬼。” 做人要有诚信,做鬼就不用了吧。 坐在巨石上休息的觅嵫听闻不禁觉得自己的手痒了,恨不得直接徒手捏爆目漪。 “如果不是你非要找我茬,风弟也不会掉潭里。”目漪突然开口。 他的手臂遮住自己的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觅嵫心里滋生的火焰彻底熄灭,良久,她低声道:“抱歉。” “我只是,太想杀死你了。” “……”目漪在温暖的阳光下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目漪问道。 他仔细回忆着,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和觅嵫结过什么仇啊。 觅嵫一叹气,解答了目漪的疑惑,她道: “灵族的族训,遇到明境能跑就跑,而若能杀……便杀。” 目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下意识想要往后挪,却无奈与自身早已如同废人。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哈哈哈!”目漪抬眼去看他人生中最后的太阳,发出苦涩的感叹。 “对啊,哈哈。”觅嵫一扭头,眼神温柔的望着目漪。 目漪笑着笑着都要哭了,苍天无眼,想念风弟,至少她在的时候觅嵫不会暴露自己的本性啊! 清静山林,山风轻轻的吹着,茂密树叶下斑驳的光斑无声的变换,隐藏在草丛里的小花拽着自己黄色的衣裙在这风中摇曳。 觅嵫闭起双眸,在光下抬起了脸。阳光下她的脸白的近乎透明,细长的尖耳认真的听着这风声过耳。 脸颊两边隐隐有刺痛传来,觅嵫突然惊醒,一只手连忙覆上自己的脸。 仍是细腻润滑的触感,脸颊两边也完美无缺……觅嵫从巨石上站了起来,扬声招呼道:“走了。” 觅嵫的头低了下来,伸手,又将自己的宽大的兜帽戴了起来。 目漪躺在地上看着将自己完全裹进斗篷里的觅嵫,直言道:“不热吗?” 觅嵫轻笑,兜帽下,她只露出了鼻尖以下的脸。 “想死吗?” 目漪选择闭嘴,但是看见觅嵫从巨石上跳下后还是没忍住的开口问道:“往哪走?” 往哪走?觅嵫回身拿着下巴看他,“往风的方向走。” 目漪静默。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觅嵫已经朝他走了过来,她一伸手,目漪便会意的抬起自己的胳膊。 觅嵫熟练的先将目漪拉坐起,再低头从他的手臂下穿过。目漪的手搭在觅嵫的肩膀上,觅嵫使劲,咬着牙的给目漪拉站起来。 “呼。”觅嵫喘了口气,“随你怎么想。” 她带着目漪一步一步朝着树林里挪去,目漪整个人都挂在了她的身上,无力虚弱的就像块沉重的破抹布,又重又破烂的左右飘动着。 “咳咳!呕……” 目漪走了几步突然作呕,这可吓得觅嵫差点没把他甩出去。 “你什么情况?现在!?” 目漪努力咽下喉咙里的那股冲劲,难受的一手捂住胸口,摇摇头。 “没事,憋的住。” 觅嵫在一旁,兜帽遮盖住她大部分表情,可露出来的瘪下去的嘴,却已经清晰的表达出她的看法——“我咋这么不信呢?” “唉。”目漪叹气,“早知道就不吃那只搜灵犬了。” 觅嵫冷漠的呵呵一笑,并未发表自己的言论。 “也没想到会碰上那天杀的意识不清醒的风弟啊,一来就给整了个大的,我本来就吃了生食,结果又让我受冻……” “……原来是因为这个吐啊!?”觅嵫震惊的束起了大拇指,“风做的真棒!” 目漪的白眼都懒得去翻,他想着要不还是吐出来吧? 山林间,目漪和觅嵫艰难的前行着。 “说真的,你怎么还没死?”觅嵫问。 黑色吸热,而她现在又全身是黑;头顶散热,她又偏偏还带着兜帽。 什么叫做汗流浃背,觅嵫这就是。 一根粗壮的树根从地上拱起,直档住他们的路。快要热疯了的觅嵫再先一步跨过去后,转身,她喘着粗气,用劲的要把目漪也拖过来。 目漪这个没力气出的累赘也很有自知之明,他有些惭愧的说道:“抱歉,我就是死不了。” “……” 觅嵫在把目漪这块抹布拖过来后,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有在心里疯狂的爆着粗口。 毫不自知已经被人问候了百八十遍的目漪挂在觅嵫身上,他毫无保留的把全身重量都压给了身旁的瘦弱少女,心中一丝的羞愧都没有。 觅嵫实在是撑不住的“撂了担子”——一手把目漪甩在地上。 “轻松。”觅嵫舒坦的一叹息,笑道。 地上生死未知的“担子”目漪,一动不动的疑似升天。 “觅嵫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脸糊在地上的目漪的声音闷闷传来。 觅嵫嗤笑,刚要开口嘲讽时,兜帽下的耳朵突然机敏的一抖。 目漪也一抬头看向前方。 静默了两三秒,本是湿润的林间空气里突然弥漫起一丝阴凉。 觅嵫和目漪一起扭头对视了一眼…… “跑跑跑!快跑,快,你别顾自己啊!拉我一起跑啊!” 目漪语气惊慌,他压低着声音冲觅嵫一通指挥。 “哈哈哈去死吧目漪。”觅嵫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满是残忍的笑。 目漪吓得就要给跪了,虽然他现在动不了。 “觅嵫觅嵫觅嵫!咱们也是一起出入过冰天雪地的患难兄弟啊!这么久的互帮互助、携手同行,你就真的忍心看我去死吗!?”目漪悲痛欲绝。 觅嵫用自己的动作告诉了目漪——她飞快的朝一旁奔跑着。 目漪悲痛的一锤地,放声喊道:“我认你做老大!!” 啪叽!觅嵫摔倒在路上。 觅嵫拖着伤痛的身体起身,在目漪期盼的目光下,她转过身来…… 目漪的内心充满了悲凉,这就是地位的诱惑力吗? 觅嵫带着浑身的泥土、杂草飞奔过来,目漪的双眼一亮,他刚一张嘴就要说些什么时,觅嵫一伸手。 “唔!”目漪嘴里一阵苦涩的酸爽。 这是什么?草药?目漪被嘴里的味道冲的头晕眼花。 觅嵫给目漪塞完一口碧玉草后又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你丫的,喊这么大声要死吗!” 觅嵫咬牙切齿的拽着目漪往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躲去。 空气中的阴凉已越发的浓重…… 第二十八章 十步铃 碧玉草,一株颇为牛逼的草。 此草形似兰草而较之小且乱,虽有“碧玉”之名,实则外表平平无奇。而明明本身娇贵珍稀,却又常与各类杂草混迹于山野之间,与杂草无异。 然而此“杂草”能获得“碧玉”之名,终究不是徒有虚表、浪得虚名。 且看那吃了这棵草的目漪,虽摇摇晃晃,却是自己站了起来! 目漪站起来了!! 围观群众目漪表示深感欣慰,并为自己找对了草而松了口气。 难养活又难分辨,碧玉在于众修士眼里向来是只可心中幻想,不可真正找到。 毕竟,它长得真的就跟随处可见草一样,绿绿的,小小的,普普通通。 觅嵫能找到,也完全是运气。 因为她记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身受重伤时,若面身边有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它! 没准就给碰上了能救命的碧玉草也说不定。 同理,觅嵫打算冲着一株阳光下迎风飘扬的草奔去。那棵草一看就不简单!觅嵫要把它摘来给目漪吃。 本来觅嵫的百米冲刺正超常发挥着,眼见就要摘到那棵漂亮的草,觅嵫心生喜悦之时…… “我认你做老大!!” 一道惊天破云的嘶吼声震慑到了奔跑中的觅嵫,受到惊吓的觅嵫的呼吸一窒。 啪叽! 脸朝地摔倒的觅嵫很生气,后果…… “可闭嘴吧你!” 觅嵫将摔倒时挖的一手土啊、草啊的全塞进目漪的嘴里。 这碧玉草看起来普通归普通,嗅之也无香无臭,唯有食之,入口即化且极易上头…… 已经上了头的目漪鸡皮疙瘩掉一地,嘴里那实可称之“奇异”的味道,经久不散,经久变得更加奇异! 酸爽的苦涩、清凉的腥辣…… 腿脚恢复了知觉,干涸的丹田也开始能吸收着天地灵气了。 只是目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嘴里好像有神仙在打架…… 觅嵫在灌木丛后又发现了一颗大树的树洞,似乎有着“冥冥之中”这一神奇的吸引力,觅嵫不受控制的钻了进去。 “啊,安心。”觅嵫舒心一笑。 依旧口不能言的目漪看到觅嵫这种钻洞的行为,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动物的身影。 这片灌木丛够厚实,围绕着他们的也都是些生长茂密的植物,枝繁叶茂的的将躲在这里面的两人遮盖的严严实实。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来,目漪缩在草丛后面,他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看着。 觅嵫在目漪身后大树的树洞里,视野稍比他高,却也依旧隐蔽。 阴森森的鬼气如风袭来,在这片阴凉潮湿的地方更显猖狂。 叮—— 目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自己眼前一幕。他捂住惊讶的大张着的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惊叫。 十步铃!历代明境君主的侍从! 目漪紧张的从缝隙里往外看,他心里默默数着腰上佩戴着金色铃铛的黑色布袍人。 十二、十三…… 从山石的拐角处走出的十步铃越来越多,似源源不断。 “这么多……”目漪额上冷汗滑落进自己的衣领。 十步铃,明境君主的侍从,他们向来只跟随在君主身后。 怎么如今,群龙无首? 现任的明境君主呢?目漪疑惑的想。 目漪的眼前突然窜过去一条蛇,好在他虽恢复了些力气却依旧肢体僵硬。在如此惊吓面前目漪因此一动未动,继续保持着隐蔽。 目漪惊魂未定,恍惚间他看见那条黄色的小蛇向十步铃们爬去。 它在地上游走,形成一串波浪,最终止于十步铃的面前。 趴在那,一动不动。 走在最前面的十步铃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未曾低下去过的头似乎并没有看见地上的一条小蛇。 咔……十步铃一脚踩在蛇的躯体上,他的脸色平静,丝毫未受影响。 咔,后面跟上的十步铃又是一脚跟上。 可怜的小毒蛇就在那接连而至的脚下失去生命,可它全程未有过一丝反抗,就像是专门送到他们脚下去一般。 目漪看的头皮发麻,一股恐惧感爬上他的心头。 十步铃,十步一铃响,十步一死物。 叮——又是一铃响。 目漪咽了口口水,心里情绪还未平复下来之际,衣领突然被一拉扯! “呃……”目漪差点尖叫出声。 身后觅嵫悄悄探出脑袋,一手捂住目漪的嘴,一边用手指指着一处。 目漪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呆呆的随着觅嵫手指方向望去。 走在最后的一个十步铃正一脚踩上早已死去的小蛇身上,到了他时,再踩下去就会带上一脚的血肉泥土。 目漪皱眉,不去看那脚底惨状,他抬眼去看那个十步铃。 “……”目漪呆住了。 他回头和觅嵫对视,眼神里充满着询问。 觅嵫则郑重一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吃饭还不吃饭吗好的,谢谢tv好吧 碧玉草,一株颇为牛逼的草。 此草形似兰草而较之小且乱,虽有“碧玉”之名,实则外表平平无奇。而明明本身娇贵珍稀,却又常与各类杂草混迹于山野之间,与杂草无异。 然而此“杂草”能获得“碧玉”之名,终究不是徒有虚表、浪得虚名。 且看那吃了这棵草的目漪,虽摇摇晃晃,却是自己站了起来! 难养活又难分辨,碧玉在于众修士眼里向来是只可心中幻想,不可真正找到。 毕竟,它长得真的就跟随处可见草一样,绿绿的,小小的,普普通通。 觅嵫能找到,也完全是运气。 因为她记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身受重伤时,若面身边有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它! 没准就给碰上难养活又难分辨,碧玉在于众修士眼里向来是只可心中幻想,不可真正找到。 毕竟,它长得真的就跟随处可见草一样,绿绿的,小小的,普普通通。 觅嵫能找到,也完全是运气。 因为她记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身受重伤时,若面身边有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它! 没准就给碰上难养活又难分辨,碧玉在于众修士眼里向来是只可心中幻想,不可真正找到。 毕竟,它长得真的就跟随处可见草一样,绿绿的,小小的,普普通通。 觅嵫能找到,也完全是运气。 因为她记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身受重伤时,若面身边有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它! 没准就给碰上 第二十九章 相寂君主 叮—— 一转眼就落在了十步铃手里的小风,被走在最后的十步铃拎着腰带被迫弯着腰、手耷拉着自己的脚的姿势被拎着走。 小孩子的身体韧性很好,所以即便是十步铃行走间的晃动让她像一块破烂的抹布一样左摇右晃,都显得轻松自如。 小风的头也是耷拉下来的,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度已经拖地。 就像拖把一样…… 目漪回忆着拖把风的样子和觅嵫说道:“她应该没死吧?” 枯坐在树洞里的觅嵫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死没死不都一样,落你们明境手里不死也得死啊。” 目漪无言以对,但是他还是开口为自己澄清着:“姑且说一句,我是相寂派的。” “离相寂么……”觅嵫沉吟,“说起来倒也是。” 百年前的明境君主最后叛逃明境,雷火诀的独有者又散播出火种让灵族得以创建雷火大界。离相寂的名字在灵族无人不知,却又无一人敢谈。 明境终究是明境。 觅嵫又打了个哈欠,觉得想起这些事情未免有些无聊,还不如和面前这个明境居民交流来的有趣。 目漪见觅嵫掀起了她盖在脸上的兜帽,似乎是在觅嵫的眼里看见了一丝“兴趣”,目漪顿时也来劲了。 目漪的脸上隐约透露出一股激动来,他蹲在树洞外面,双手扒着树洞的边上,抬头看着觅嵫。 目漪兴高采烈的说道:“你肯定还不知道,明境里面也是有很多鬼是不吃人、不吃灵族的!比相寂君主更早,不如说其实一直都有,只是因为是君主,所以他的表现才会被所有人看见,才能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也有不吃人的鬼!相寂君主还在世时曾颁布多项……” “等等等等!”觅嵫举手打断目漪的发言。 目漪脸上还绽放着光彩,谈及他的相寂君主,心情就好极了。 “什么?你说。”目漪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觅嵫。 觅嵫没忍住,伸手拍了拍蹲在外头的目漪的头,说:“在世之时?离相寂死了?” 哗啦!仿佛一盆水浇在目漪的头上,他那充满着光彩的脸上瞬间愁云惨淡起来。 “唉。” 目漪被现实打醒,是啊,那位君主已经…… 觅嵫瞧见这一幕,感觉好不奇怪,她伸手又拍了拍耷拉下脑袋正垂头丧气的目漪,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以为他死了?他的魂灯还亮着的啊。” 啪!目漪抬头。 “嗯?” 觅嵫也颇感奇怪,她再一次点头确认自己的说法。 “是的呀,还亮着呀。” 目漪再一“嗯?”,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脸上对应着的也是一脸空白的白痴样。 “魂灯?”目漪小小声的问道。 再多的字都不敢往外蹦了,他害怕自己拼命压抑、克制的情绪也会随着说出去的话一股脑往外泄没了! 他的心脏似乎也揪了起来,可他正动用着自己最大的脑力冷静分析,也动用着最大的力气镇住自己浑身的颤抖。 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平静。 这就像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做的最后的、最为坚固的那一道防线。 “对啊,灵族其实有一盏他的魂灯……”觅嵫不想多说,接着反问道,“明境应该有的吧,那为什么你还会以为他死了?” “这!” 目漪回忆起小时候,他正在躲在枯井里,手里捧着本破旧的《相寂语录》,对着天光,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井里突然黑了一片。他抬头往上看,一个女人的脸正对着他。 女人趴在井边,身体朝井内俯下身子,将光遮挡住大半。 她朝目漪挥了挥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离相寂已经身死魂散咯!” 如今,早已时隔多年。而莫名的,这话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不断的暗示着他并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一个疯女人告诉我,相寂君主身死魂散了。”目漪回答道。 “你自己都说了是‘疯女人’?或者你去求证过吗?”觅嵫又问。 看着目漪难得的一脸“天真无邪”、“率真可爱”,觅嵫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吓到他。 而对于觅嵫的一点点改变,目漪丝毫没有察觉,他接着说道:“求证啊,因为相寂君主是背负叛逃之名的,新君上位更是开始打压相寂一派,在处死了很多拥护相寂君主的鬼们后,明境更是无鬼敢说关于相寂君主的一切事物。求证?求了便是求死。” “嗯。”觅嵫在一旁点头,“那你们这立场的在明境过得还挺难的。” 目漪摇头叹气,直道“生活不易、理想艰难”。 可是,觅嵫眼睛一转,问道:“那你就这么相信了?” 目漪一怔,挠头,道:“年纪小,说什么都信,我也没见过相寂君主嘛,虽然他是我最崇拜的人,但是,就是信了。” 说来说去,目漪也觉得有些奇妙,说了便信?他小时候其实也没这么蠢。 只是那遮挡住光的女人,俯下身子和井底的他遥遥相望,手里的《相寂语录》也完全看不见了。 她的声音就在井底回荡,只说了一遍的话在井底的目漪耳里,却听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重复回声。 “离相寂,身死魂散。” “相寂,死。” 姿势被拎着走。 小孩子的身体韧性很好,所以即便是十步铃行走间的晃动让她像一块破烂的抹布一样左摇右晃,都显得轻松自如。 小风的头也是耷拉下来的,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度已经拖地。 就像拖把一样…… 目漪回忆着拖把风的样子和觅嵫说道:“她应该没死吧?” 枯坐在树洞里的觅嵫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死没死不都一样,落你们明境手里不死也得死啊。” 目漪无言以对,但是他还是开口为自己澄清着:“姑且说一句,我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id就大v深v哦死世界上最好的姿势被拎着走。 小孩子的身体韧性很好,所以即便是十步铃行走间的晃动让她像一块破烂的抹布一样左摇右晃,都显得轻松自如。 小风的头也是耷拉下来的,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度已经拖地。 就像拖把一样…… 目漪回忆着拖把风的样子和觅嵫说黑板报us手机啾啾啾就你那 第三十章 掐大腿 血色的脚印零零散散排列成一串,在已经血肉模糊粘在地上的动物尸身前十步外,接连不断的又会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赶着上来送到那些足下。 叮——叮—— 催命的铃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它仿佛是指向了你。 下一个,就是…… 嗯?鼻子怪痒的,抠一抠,抠…… 小风抠着鼻子,睁开了眼睛。 “嗯?” 这是什么?小风拨开自己刺进鼻孔里骚乱的头发,看着眼前的布,一时脑子空白。 刚睡醒的懵逼的状态让她发了一个长达十秒钟的呆,期间手指还在抠着鼻子。 这布,好像自己的衣服啊,脏还破还臭…… 不过这也没办法,她在外流浪都第几个年头了?哦,日头了? 第一天出门,在山里流浪。 第二天睁眼,莫名进了个黑不溜秋的洞里。 第三天,应该是吧,又遇上了那群杀千刀的狼! 狼……眼前似乎仍是一片猩红,小风瞬间惊醒! 那群团灭的狼! 小风的脑子醒了过来,眼前的布也一下就分辨了出来,那是她的衣服,眼前的是她的腿。 “卧槽!?” 感官瞬间回正,小风一拍自己大腿,不禁“卧槽”出声。 肚子上的勒感明显,脑子里的充血感也时刻提醒着小风,她现在的处境。 怎么呢?怎么她就这种奇怪的姿势在给人拎着走呢? 走一步,她晃三下,要不是她现在是小孩,柔韧性好,这么晃抹布似的不得把她晃没了啊。 气人!这一点都不尊重人! 小风气愤的偏头去看,是谁?是哪个人敢这么对她! 咔! 听到声音,小风偏头时顺势去看,然后她就不敢再逼逼了,想都不敢想。 因为她头一偏,就看见一只满是血污的鞋子从下袍抬起,踩下。地上是一只已经血肉模糊的小鸟,黄色的羽毛凌乱的散在地上,那只脚抬起、落下,再抬起后,他的鞋子上又沾上了根黄色的羽毛。 失去意识久了,小风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尿性,也接受了“每次一睁眼又是新一天”的积极生活态度。 抹布就抹布吧,这伙人一看就不对劲,看看他们走路走的多变态! 这小风就不敢惹了,就怕他们哪天把她宰了,完了接受法律审判的时候,直接上交一份自己的精神病证明书,她也就彻底凉了。 毕竟她长得也不丑。 小风心想自己要不还是装死吧! 她白眼一翻,舌头一吐,头一耷拉,假装自己死掉了。 垂下去的脑袋越发凑近地面,一股淡淡的腥味飘进小风的鼻孔里,就和叫醒她的头发一样,这股腥气打断了小风的装死。 小风下意识要去瞟一眼那只下场惨烈的鸟,可结果她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头发拖了地。和那只鞋一样,她的头发上也沾着了根羽毛。 不在沉默中爆发,你真以为我会在沉默中死亡吗? 小风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头发上的那根羽毛。 她抬起手,拍上旁边的大腿! 掐!! 原来她不是抹布…… 是拖把啊。 第三十一章 拧大腿 即便是被掐,拎着她的那人也没停下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掐到铁板了。 小风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头发,她还在地上拖着,但是那和着血肉一起粘在她头发上的羽毛,依旧顽强的在上面生根。 眼角微微一抽,小风掐着一大块大腿肉的手指松了开来。 一点点,手指转而捏住了旁边大腿的薄薄一层皮。 黄色的羽毛在血迹与地上拖行时掀飞的尘土沾染下,已经变得不再亮黄有光泽。 “啧。” 不满,不满到了极致。 手中的大腿皮不太好掐,因为还在走动中,小风的手却跟着动作朝前往后。 但那大腿皮,一直在她手中。 铁板?又如何? 小风抬眼,寒芒在她的眼睛里锋芒毕露。 这时,拎着她腰带的十步铃似有所觉,他的动作停顿,抬手想要将手里的人拎起来看看。 只可惜,慢了一步。 在他停顿的那一刹,一道足以让他腿一软、直接跪地的刺痛在他左腿上传来。 “呃!” 被揪紧的皮就像全部扭转了一般,他的整条腿都随着那扭转往外侧着。 垂下脑袋的小风不为所动,举起的手还在那只已经颤抖的腿上拼命拧着,旁边的十步铃已经被牵扯的引起了全身反应。 方向盘打死! “啊啊啊!”十步铃叫出了声。 钻心的痛啊!腿就像是在被生生拧断的过程,十步铃绷紧了全身肌肉,颤抖不止。 他拎着小风的手也微微颤抖……不,他的手抽搐般的晃动着小风。 “啊啊啊……放,手……” 晃动着小风,企图这样也能甩开小风紧紧揪着他的手指。 小风在这晃动中“呵呵”一笑,依旧扒在腿上的手指似乎在告诉那十步铃,“放手,不可能”。 “救,铃十七,十八,救我!”旁边的十步铃求救道。 他伸长了手要去够前面的铃十七、十八,声音中充满了祈求。 即便是被掐,拎着她的那人也没停下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掐到铁板了。 小风的眼里都是自己的头发,她还在地上拖着,但是那和着血肉一起粘在她头发上的羽毛,依旧顽强的在上面生根。 眼角微微一抽,小风掐着一大块大腿肉的手指松了开来。 一点点,手指转而捏住了旁边大腿的薄薄一层皮。 黄色的羽毛在血迹与地上拖行时掀飞的尘土沾染下,已经变得不再亮黄有光泽。 “啧。” 不满,不满到了极致。 手中的大腿皮不太好掐,因为还在走动中,小风的手却跟着动作朝前往后。 但那大腿皮,一直在她手中。 铁板?又如何? 小风抬眼,寒芒在她的眼睛里锋芒毕露。 这时,拎着她腰带的十步铃似有所觉,他的动作停顿,抬手想要将手里的人拎起来看看。 只可惜,慢了一步。 在他停顿的那一刹,一道足以让他腿一软、直接跪地的刺痛在他左腿上传来。 “呃!” 被揪紧的皮就像全部扭转了一般,他的整条腿都随着那扭转往外侧着。 垂下脑袋的小风不为所动,举起的手还在那只已经颤抖的腿上拼命拧着,旁边的十步铃已经被牵扯的引起了全身反应。 方向盘打死! “啊啊啊!”十步铃叫出了声。 钻心的痛啊!腿就像是在被生生拧断的过程,十步铃绷紧了全身肌肉,颤抖不止。 他拎着小风的手也微微颤抖……不,他的手抽搐般的晃动着小风。 “啊啊啊……放,手……” 晃动着小风,企图这样也能甩开小风紧紧揪着他的手 第三十二章 银色风暴 好一个惊天动地的嗓门啊! 被震倒在地挺尸的小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站在黑白的世界里,模糊又清晰。 似乎又下起了雨,那个人在雨中奔跑着,身后跟着一群人。 然后,响起了背景音乐…… “飞——到太空游泳,绕著月亮潜入地球; 骇到过头想保留永久,脑袋一直找著出口; 水星里面泡个温泉,意识飞的越来越远; 金星海摊冲个音浪,自由穿梭在低音之上!” “啊!”小风惊醒。 这熟悉的歌声,这动感的节奏,还有这让人记忆深刻的歌词!小风的眼里充满泪水。 是了,这是一首隐藏在心底,却从不曾真正忘记的歌曲。它是那么的令人动容,令人颤抖……在这激流勇进的时代飞流中,它的存在正渐渐的淡化着,也被人所淡忘…… 只是…… 小风微微一笑,开口道: “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 只是,即便平常不会想起,但是已经印在心里的东西,是不会被轻易忘记的。 “音浪。” 因为没准,你会在一个场合,或是一个声音、一个画面的启发下,突然就会想起了它。 “太强。” 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些曾带给自己的感动,在想起他们的那一刻,依旧能再次感受到。 “不晃。” 你的手里,也一直紧握着承载梦想的纸飞机,同他们一起约定着。 “……会被撞到地上。”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风中的浪子啊,是想起了正和他告别的青春啊…… 小风哽咽着,唱起了嗨歌。 “抽离身体,放开自己!” “呃呃呃呃呃呃呃!” “地心引力抓不住你!” “跟著音浪一起流动,就跟著音浪一起流动……” 唱罢,小风叹息,终是安静的躺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默不作声的流淌着眼泪。 那个喊鬼的十步铃看呆了,前面的那一众十步铃们也不知何时回过头来,他们同样是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在干嘛?”一个十步铃发出了灵魂质问。 小风毫无巨星架子,猛吸了一鼻涕,鼻音浓重的回答道: “水字数啊。” “什么?” “她在说什么?” “水?” 十步铃们窃窃私语着,唯有在小风身旁的十步铃还保持着看呆的表情。 小风此刻的心情是沉重的,感怀着时光的伤感还在她的喉头上下哽咽,周围的人却丝毫不知所以,从不曾有着和她一样的心情。 小风叹息着开口解答着一票人的疑惑,只是声音里仍可听出颤抖。 她道:“这里,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就像一本玄幻的修仙小说,按照设定的尿性,我应该是主角吧?就先这么假设吧,那既然如此,作为主角,我是需要承担起撑起这部小说的主要部分的。” “那么主要部分是什么呢?剧情?不,是字数。” “因为每天的字数不够,达不到要求,会被关小黑屋。而如果被关了,或者干脆就没有下文了,这就是主角的责任了。因为不论是赞叹还是谩骂,这部小说的结局会是如何,作者真的不会熬夜猝死?这些都是主角的责任。” “为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为了能顺利完成这部小说,为了作者的头发,主角该做的事情就是水,总之先水个几千字吧,在这没有任何剧情发展的时候。” “虽然我这么说你们肯定更听不懂了,但是这又如何呢?我是主角,我正在水字数,我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我在为这个世界整体的命运做着决定性的一击。” “为了这一切能变好,为了能接着往下走,为了……” “赋予我们生命的那个人,为了让他在苦思冥想想不出剧情的时候,可以暂且不去想,不去琢磨的完成一天的工作,为了让他能早早的休息睡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如此,你们能够稍微理解我点吗?就那么几个的读者们?” 小风望着天空,眼里满是温柔的光彩,她心中的大义,仿佛也给了她加成…… 啪叽。 有一滴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小风伸手一摸,举到眼前定睛一看。 “……”小风沉默。 十步铃们也不敢说话,气氛突然降至零点。 白色的,鸟屎啊…… 小风放下手,脸上还有残留的一点,她不再去管,依旧面色平静的躺在地上。 “世事难料。” 小风似乎在这一瞬间,迅速的成长起来。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七岁的孩子,也不再是那十四岁的初中生了。 她,是钮钴……是角荒.风中浪子.风!是不畏人生道路坎坷崎岖、满是艰难险阻的风! 这样的风!是!不会!在意!鸟屎的!!! “我靠你丫下来啊!!!下来跟老子决一死战啊!!!你丫随地大小便,老子要代表所有被你们这一行为迫害过的人民群众向你宣战!!!” “刚做不敢当?有本事再拉一次啊!!!你有本事随地大小便,你有本事下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棵树上!下来啊你!!” 小风已经坏掉了,彻底的。 十步铃们看着指着一棵树暴跳如雷的小孩,眼里竟都涌现出一股惊恐! 他们纷纷自觉朝中心靠拢,除了离小风最近,受到惊吓更多的那个,其他十步铃已经紧紧凑到一起抱团。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各个的眼睛在此时都学会了说话,他们的眼睛一起“说”着: “好可怕啊!” 唯一一个被组织抛弃了的十步铃已经吓傻了,他的腿已经软的和泥一样动弹不得,一站就垮。 而作为身处风暴中心位置的他,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水字主角”的暴怒,也实可谓一次“人生阅历”吧! 如果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存,这次经历他应该可以拿出来说好久,说到地老天荒! 可前提是还有那条命啊…… 窸窸窣窣,离风暴不远的一块灌木丛后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枝叶的缝隙里,一双金色的眼睛瞪大的看着外面。 “……” “牛逼!”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三十三章 拥护者 目瞪口呆。 目漪和觅嵫完美的呈现出了这个词的面部表情。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君主的侍从”抱团压惊;看着还有一个落单了的侍从倒地上起不来,看着他的表情疑似“生无可恋”;看着他们那本该“羊落虎口”的七岁娃娃——风弟——她正在树下指着鸟骂,一副来势汹汹、气势汹涌的讨债模样! 两人伸长了脖子,张开的嘴巴还在匀速长大…… “靠!法克鱿谢特叽里咕噜吧啦吧啦……” 那边的小风已经伸出了她的脚直踹她面前一棵长势极好、郁郁葱葱的大树。 伤心的人,流伤心的泪;悲痛的树,落成堆的叶。 洋洋洒洒,是小风水的字吗?不,看啊!那洋洋洒洒落下的,那在光下翩翩飞落,宛如树的精灵的!一片一片,轻盈灵动的——是叶子啊! 十步铃们抱团颤抖,各个惊恐的神色在不远处的目漪和觅嵫眼里,看的一清二楚。 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成年男性瑟缩在一旁,对于一个正在疯狂骂街且正在破坏环境、疑似已经失心疯了的小孩,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这无不让人深感痛心,却又只能叹息一声,道一句“世风日下”啊! “啊,口水。” 目漪抬手一拖下巴,咽回口水。 旁边觅嵫被目漪打断发呆,一晃脑袋回过神来后,也同样的拖起自己的下巴,咽了咽口水。 “十步铃?” 觅嵫蹲在灌木丛后转过脸看向目漪,手指那群看起来很没用的一群人,疑惑的问道。 目漪被问,竟一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支支吾吾的,看看那边,又看看小风,又看向觅嵫,心下也颇为为难。 “是的吧?”目漪回答道。 觅嵫也是哑口无言,看着比她更懵逼、更茫然的目漪,她张了张嘴,试探的问道: “会不会,是,假的?” 目漪大概也是选无可选了,再看一眼那些看起来很没用的大人,最终一点头。他作为明境代表,表示同意了灵族代表抛出的这一“可能性”。 “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十步铃不可能这么这么怂! 虽然那个小孩疯起来是挺可怕的,现在也跟个疯狗似的,但是十步铃才不会害怕! 这群都是假的! 目漪看向“假冒伪劣牌十步铃”,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怨愤,他的手里紧紧地揪着一根枝条,尖锐的指甲也已经长出,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变了。 觅嵫在一边旁观,仿佛已经看到目漪散发出的黑色气息。 君主的侍从。 君主…… 觅嵫突然想起了离相寂,那个在目漪心中分量极重的明境君主。 该不会…… “该死!”目漪咬牙骂道。 “这群胆大妄为之徒!假冒十步铃名号,败坏大人们的形象!实在是罪无可恕!觅嵫你别拦我,我要捏碎他们!” 就要冲出灌木丛的目漪被觅嵫双手架着胳膊往后退,觅嵫拖着吃了碧玉草渐渐恢复力气的目漪,苦笑一声。 “果然。” 果然也是十步铃的拥护者啊…… 第三十四章 千古一人 “老弟,老弟冷静!” 老大觅嵫一手拽人,一手捂住目漪的嘴往后退去。 目漪老弟实在太过冲动了,觅嵫作为老大,对于这个新收的小弟,心中很是“担忧”。 而在目漪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时,觅嵫也越发感叹起碧玉草带来的奇迹。 看着原本几度濒临死亡的目漪,现在如此生龙活虎,觅嵫深感欣慰的后悔着。 目漪似乎恢复了灵气,力气也逐渐大了,觅嵫对于这再也不会是拖油瓶的目漪,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自知很快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啊,这该死的再不能把控他人的感觉! 觅嵫叹气,皱着眉头睁开自己的竖瞳,凑上目漪的耳边语气阴沉的说道。 “安静点,再敢乱动,碧玉草我怎么让你吃进去的,等会就让你怎么样吐出来。” 本以为自己的威胁会奏效,实际上也确实是“奏效”了,只是威胁人的觅嵫却呆了…… 被威胁者——目漪,在觅嵫的胁持下,并未“虎躯一颤”、乖乖听话,而是“啪”的一扭头,正面对上觅嵫满是不爽的脸。 觅嵫一愣,以为这小子是要扛起反抗大旗来推翻自己的觅氏政权!这还了得!?? 觅嵫大帝当机立断,一伸手,就要教这乱臣贼子重新做人。 “目漪你好样的……啊?” 刚要伸手掐住目漪的喉咙时,目漪那张明境特有的灰白肤色的脸上,突然,皱起了一朵菊花……觅嵫看呆了。 “啊?” 只见那十几岁的少年人,平常瞧着挺正常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好哭鬼?? 目漪又哭了。 他的眼泪来的迅速,觅嵫只看见他整张脸一皱,眼泪都涌了出来。 目漪倔强的紧抿嘴唇,不发出哭声,但是情绪上头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觅嵫虎躯一震! 她从目漪转过脸的脸上,那源源不断往下掉银豆子的眼睛里,绝望的看出了目漪的“委屈”。 太可怕了,一个鬼模狗样的明境鬼在她面前委屈巴巴的掉眼泪? 觅嵫的胸膛仿佛有万里云空穿胸而过,打的她向后一撞! 何曾有?何曾有? 回顾灵族与明境的恩恩怨怨,历史的河流都被血液染红,灵族儿女无一不深陷进那血色中努力挣扎,备受煎熬痛苦。 可如今,觅嵫松开了抓着目漪的手,眼含热泪,一步一步倒退着。 苍穹之下,绿阴如盖。她觅嵫,实乃“千古一人”也! 目漪一吸鼻子,还在掉眼泪,他也不往十步铃那冲了,只看着觅嵫一步一倒退,一步一远离他。 “觅嵫?”目漪声音软软的叫住觅嵫。 猛地一刹住脚,觅嵫站正身体一动不动。 目漪因为哭泣,声音软下去几个,而这声音却让觅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目漪你快住口,你不要用这么温柔好听的声音和我说话,这不是我认识的目漪,你快变回来!”觅嵫惊慌道。 温柔,好听?目漪眨着自己被泪水糊住的双眼,从朦胧的水雾中看过去,觅嵫的脸在他的眼里似乎带着点“面目可憎”。 毕竟这话从觅嵫嘴里说出来怎么都不像是好话,只是如今最能占据目漪心房的都是那群假冒的十步铃,于是觅嵫又看见了以下一幕: 只见这个浑身贼兮兮的少年人的嘴抿得更紧,嘴角也越往下垂着,他的眉头一皱,泛着水光的湿润双眸遥望着已经远离他的觅嵫。 “他们太过分了!”哭腔浓重的控诉的声音从少年嘴里发出,这里面满是委屈。 委屈……觅嵫被这委屈刺痛,她默默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心中悲痛。 这本不该让那个目漪所承受啊…… “求你,怎么样都好,要杀要剐随你了,我不拦你,只要你别在我面前这么娇弱,我害怕……”觅嵫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 这不是她认识的目漪,这样的目漪太可怕了!觅嵫惊恐的想。然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让她震惊到怀疑人生的事实——面对这样的目漪,她觅嵫,心中竟是升起了股“保护欲”…… 这?觅嵫对于这样的目漪和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惊恐。 “……谁娇弱了!!!” 不知女人心的少年目漪,在听到这样一个词被用在自己身上时,他那男性的不可侵犯的自尊心,顿时爆发。 只是目漪在吼完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因为他看见已经远离了他的觅嵫在听到这一声怒吼时都抖了一下,那更何况他身后的那一群人。 “啾啾啾!” 鸟儿清脆的啼鸣在头顶盘旋,听起来欢快又活泼。而那本怒气冲骂鸟的声音却不见了,目漪看见觅嵫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目漪也正经严肃了起来。他双手搓了一把脸,深吸口气又叹气般尽数吐了出来。 不哭了的目漪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又有所不同。觅嵫看着他那张泪痕交错,眼睛鼻子通红的脸,趁目漪不注意,“呵”的笑出声。 “呵。” 这一声其实目漪听见了,但是他也已经多多少少能自己屏蔽掉一些觅嵫的小恶劣,就比如觅嵫对他的嗤笑之类的。 身后有些安静的可怕,目漪突然不敢回头。原本虽然在火力十足的骂鸟,却依旧可以听得出活力十足的声音不再响起,任凭着头上的鸟叫越发的嚣张。 目漪笔直的站着,他的身形欣长,个头比同龄人要高,和觅嵫比也要高出她三指距离。 风弟,在看他吗?在看的吧!目漪满怀期待的想着。 只是风弟是被他们弄丢的,不知会不会生他们的气啊……目漪心虚担忧的想着。 “嗯!”觅嵫发出鼻音。 目漪看着觅嵫朝他抬了两下下巴,提醒他转身过去。 目漪吐出口浊气,终于下定决心一转身,然后不出意外的看见小风和几十号假冒十步铃们都在看他。 “风弟。”目漪轻声唤着。 小风还在树荫下,她只是扭着头看他。 再见风弟,目漪的心软了大半,看见这孩子依旧生龙活虎,他也就放心了。 目漪的嘴角因为心中柔软,而自然咧开了一抹温柔笑意。 当他刚想再唤一句那没有动作的孩子时,小风开口了。 小风警惕的问道:“你谁哦?” “……” 目漪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点问题。 第三十五章 慢慢慢慢的动作 “谁哦?”小风皱眉,望着从草里蹦出来的人问道。 角荒.风中浪子.风,她的眼睛就像两束强光,直直照射进你的心底,将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照的一清二楚。“目光如炬”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 然而“目光如炬”这个词语的本意:形容愤怒地注视着,也形容见识远大。 小风愤怒谈不上,见识远大亦不能和其有丝毫联系,她只是单单“目光如炬”的表面意思——目光发亮得像火炬一样。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自己,目漪谈不上紧张,也谈不上坦荡,他只是天真的以为小风的眼睛瞎了。 作为“不和眼睛瞎了的小孩一般见识的温柔大哥哥”,目漪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自己打上的标签。然而从“温柔”这个标签打上了之后,曾几何时“嚣张”、“狂拽酷霸炫”……等存在在目漪身上的诸多形容词,现如今都纷纷与他挥泪道别。 目漪成长了,因为这个小风,他抛下了自己的幼稚与青涩,成长了。 “那是个孩子,那是个孩子……”已经成长了的目漪嘴里碎碎念叨着,“她只是瞎了,她只是瞎了……” 隔着距离和中间的草,小风站在一众黑袍人面前,就像个组织的小小领头人。她的个头虽小,但她骂鸟的气势还未散去,通身的恶气咄咄逼人。 觅嵫在目漪背后不远处悄悄探头望着这幕,她心底一琢磨,只觉得比起那个熟背《相寂语录》的明境好哭鬼少年目漪,一点都不像七岁小孩的角荒弟子小风则更要“明境”一点啊! 看看那骂鸟的气势!唬得那群号称“君主的侍从”的十步铃们屁都不敢嘣一个! 真是可怜啊,觅嵫讥笑的望着那群抱团的明境高层人员,心想道:“十步铃?莫不真是假的?现在这副模样可真难看呀。” 可不管真假,现在这伙人到底打的是明境十步铃的名号。觅嵫顿时觉得这事有点意思!她一摸下巴,脑海里骤然亮起了一个“小点子”…… “哼哼哼哼哼……”觅嵫一阵闷笑。 然后这阵诡异的声音又成功的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目漪首当其冲,回头给了个“你没病?”的表情。 觅嵫不去管他,伸手又将自己的兜帽戴好,遮盖住自己的半张脸。这样让她感到自在。掩盖住自己,才能释放自己。 “又戴,真不热?” 目漪一手指太阳,一手指脑袋。好歹大家都是同龄人,他也有点琢磨出点觅嵫这个动作的意思,只是他还不能肯定…… “你在扮神咪……唔!!” 目漪的嘴被死死捂住,不能出声也不能出气,因为鼻子也被捂住了。 所以果然是在扮神秘啊!! “唔唔唔唔唔唔!!”觅嵫你丫松手!目漪再一次回到了生命的边缘。 “你知道的太多了。”觅嵫在目漪耳边轻声说道。 目漪要疯,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用在“他知道的这么一个幼稚但极其无聊的事情”上! 无所谓啊觅嵫!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啊!心再大点啊觅嵫! “啊!”一声惊喜的欢呼传来。 目漪和觅嵫一同抬头,只见骂鸟风的脸又变回了正常风。 恶鬼又披回了它在凡间的人皮。 “觅嵫啊!!亲人啊!!” 即使变回了人的模样,本质,仍是恶鬼。 鬼哭狼嚎,这个词比“目光如炬”更能形容小风。 “嘶!”觅嵫一激灵,对着快要窒息的目漪问,“这是不是就是她刚才唱的那个?” “音浪,太强?”觅嵫回忆。 “唔唔唔!!”在窒息的威胁下,目漪只得举手示意“他知道”! 觅嵫顺势松手,给了目漪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咳咳咳!觅嵫算你狠!是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咳咳!”目漪把握住机会,重新获得了生命。 觅嵫点头,小风这招“魔音灌耳”是挺强的。 面对小风,觅嵫一把将挡在前面的目漪推开,温柔的笑重新挂在脸上。她朝前走了几步,无视刚才还在躲避的十步铃,掀开了自己兜帽的一角。 金色的眼瞳带着温润湿气,展现出完美笑容的觅嵫,只走了几步就站定在原位望着小风。 觅嵫暗暗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她柔声唤道:“风,过来。” 出门在外,相识就是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觅嵫啊!!” 小风披散着自己沾着鸟毛的头发,和她顶着鸟屎迹子的脸,张开双臂,朝觅嵫飞奔过来。 “风啊!”觅嵫深情呼唤。 张开双臂,迎接风的拥抱! 慢动作,这个时候绝对要慢动作播放!小风看着自己离觅嵫那张好看到爆炸的脸越来越近,心里就越发祈求上天,祈求让这偶像剧一样的场景慢一点、久一点。 颜狗风终于看见了觅嵫,她的心脏便又开始充电。其他什么的都不要想了,看脸最重要!这是颜狗的续命之道啊! 哦?”小风皱眉,望着从草里蹦出来的人问道。 角荒.风中浪子.风,她的眼睛就像两束强光,直直照射进你的心底,将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照的一清二楚。“目光如炬”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 然而“目光如炬”这个词语的本意:形容愤怒地注视着,也形容见识远大。 小风愤怒谈不上,见识远大亦不能和其有丝毫联系,她只是单单“目光如炬”的表面意思——目光发亮得像火炬一样。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自己,目漪谈不上紧张,也谈不上坦荡,他只是天真的以为小风的眼睛瞎了。 作为“不和眼睛瞎了的小孩一般见识的温柔大哥哥”,目漪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自己打上的标签。然而从“温柔”这个标签打上了之后,曾几何时哦?”小风皱眉,望着从草里蹦出来的人问道。 角荒.风中浪子.风,她的眼睛就像两束强光,直直照射进你的心底,将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照的一清二楚。“目光如炬”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 然而“目光如炬”这个词语的本意:形容愤怒地注视着,也形容见识远大。 小风愤怒谈不上,见识远大亦不能和其有丝毫联系,她只是单单“目光如炬”的表面意思——目光发亮得像 第三十六章 笑容 一秒记住♂,更新快,,免费读! 吴可可朝李小冉的办公室走去,她冷冷的笑着,这分明是一场三个人的戏,林小冉怎么可以缺席呢? 宋小雷转身便走,“真不好意思,在你手下工作,我觉得恶心。告辞!”怎知一开门正对上愣在门外的林小冉。 宋小雷与林小冉呆呆的对视,一时间百感交集,似乎忘记了旁边还有乔治的存在。 乔治见到这番情景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而正欣赏着这一切的吴可可则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宋小雷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林小冉会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居然是来到乔治公司的应聘者。宋小雷的心针扎般的疼着。 乔治突然叫住宋小雷,“怎么?我们都还没开始面试,你就要走了?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还是不敢去面对你的过去?你不是没工作了才投我们公司的吗?如果你的能力行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比你做狗仔强。” 林小冉就那样尴尬的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宋小雷慢慢转过身,“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也不是不敢面对过去,我就是单纯地恶心你,不想跟你这种人为伍。” 乔治并没有动怒,他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跟自己的机会和前途过不去。” 宋小雷恶狠狠的瞪着乔治,“这个机会我不稀罕!” 乔治道,“大家挤破头地往大城市跑,不就是要一个机会吗?我这就给你一个机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可要想清楚。” 听乔治这样说,宋小雷反而冷静下来,“是,每个来大都市奋斗的人都需要机会,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如果我为了这个机会连尊严都不要了,那我宋小雷还算是个人吗?”说罢,宋小雷看了一眼林小冉。林小冉一直愧疚的低着头,宋小雷转身大步离开。林小冉抬起头看着宋小雷远去的背影,一脸的不忍。 乔治对林小冉道,“你看吧,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不领情。” 林小冉有些难过,她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走。 今天这场闹剧乔治心中有数,他恶狠狠的瞪向那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吴可可。 宋小雷手里拿着沾了泥巴的外套,有些颓废的走在深南大道上。自从跟林小冉分开,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回忆过两个人的过去。他有些不敢回忆。想当初,他骑着脚踏车带林小冉去稻田约会,他抱着林小冉坐在稻田边上,林小冉眨巴着那双清澈的大眼问他,他们真的要去大城市吗? 那时的他是多么的豪情万丈,他自信满满,他以为大城市意味着梦想,希望,机会和红尘万丈。他允诺给李小冉大房子、跑车还有一个孩子。现在想来,当初的他是多么的可笑。可当初的她却是愿意相信的。 宋小雷至今还记得林小冉那天所流露出的向往的笑容,她红扑扑的脸蛋,笑起来就像一颗滴水的苹果。 可现在,林小冉的笑容却再也不属于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