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曲》 楔子 再见已不是当初 夜凉如水,月露凝霜。 风吹过竹林,竹影婆娑。 岁寒三友,唯竹最为高大挺拔,正直不阿。 竹林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棵小竹子不知自己在这片竹林生长了多少年,只记得身边的竹子被人砍了做成了家具,做成竹简写上字成了书,还有人专门只削一节,做成笛子,这些好歹还可以理解。最让它受不了的是,竟然有人砍了竹子,做成竹筒,装上水,放在火上烧水喝。 它闻到了那竹筒烤的直冒汗的味道,浓郁的竹香味飘荡在竹林里,可惜他看不见,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如此残害它的同胞。 那个人肆无忌惮,三五天就来一次,它只听得砍竹子的声音,不一会就会有竹香味。 连着好几天,它看不见也能猜到,定是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直到有一天,圆月隐入乌云,包括它的竹子们都倾听了一阵潇潇雨声。其它竹子落了雨都感觉清爽,只有它觉得冷。 雨声过后,它听到了一种从来没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静静地,又有高山瀑布奔流而下的大气澎湃,也有小溪流水般的轻盈宛转,它常听砍竹子的声音,听这声音觉得好美,很享受。从那日开始,它经常盼着,念着,能再听到。 只是,让它费解的是,过几天确实能再听到了,但在这声音之前,它必然先闻到竹子香味,它最讨厌的味道。 满脸胡子的壮汉还有这样地闲情逸致? “这棵竹子不错。”古筝身上的琴弦自己拨动了一小段曲子,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左右带着桂花头饰,身着绿色交领襦裙的小姑娘,她微微笑,两个梨涡甜美可爱。 它能看得到了。这个小女孩正在看着它旁边的竹子,敲了两下,发出空空的响声,接着就见到她拿出了一把长柄斧子,扬起手就要砍下去! 它一直以为是个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住手!” 阿筝的手停在空中,大眼睛看了看,没见到人,只有竹子,她来了好多天了,也没看到人。怎会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她把斧子放下来,单手叉腰:“何人说话?有胆给我站出来!” 没人回应。 她觉得可能是竹子成精了,就像她这个被人遗弃的古筝,被扔到了这片竹林,得了灵气,幻化为人。 有灵气的竹子是不能砍的,而且,也不像那些竹子一样快要病倒了。 看了看它,觉得有点蔫蔫的,不太精神,这样的竹子没多久就会被虫子咬的全是窟窿,与其痛苦,不如砍了,还能做成竹简。她正愁想出来的曲谱没东西记下来呢。 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砍了上去。 没想到一挨上,这棵竹子竟然迸射出一束夺目白光,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面容清癯,浑身散发着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正自发呆之时,阿筝就突然被他抱住了,耳边是他纯净如流水的欢快嗓音:“我变成人了,变成人了!” 变成人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有了人的皮囊,再也不用被别人诧异的眼神看着,再也不会吓到别人。她变成人那一刻也挺开心,欢呼雀跃。 不过,没有必要这么激动吧? “喂,你放开我啊!”高兴就高兴,抱着她干什么? 他不好意思的放开,一缕白发拂过她的面颊,一阵特有的竹香味。 “我一时高兴,没吓到你吧?” “我天生胆子大,谁也吓不到我!” “那就好。” 她寻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是,竹子,成精?” “在天界幻化成人的都是仙。我是竹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是古筝幻化的,我也是仙?” “那你便是琴仙了。” “我第一次知道,我一直当自己是妖怪。我有名字的,我叫阿筝。你呢,你有没有名字?” “我……我叫阿竹。”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她拉着他的手,梨涡浅浅。 他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笑了笑。 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玩耍,一起欢笑,一起流泪。 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这天,分开好长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在竹林重逢了。 “阿竹,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阿筝托腮坐在竹林的一块石头上,眼泪汪汪的,“有人要收养我,还要帮我取新名字。”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乱七八糟的字。 “我也要离开。” “你也有人收养?” “嗯。是武乐上神,收我做她儿子。” “真好啊,我们都有家了,不用再流浪。”她露出浅浅可爱的梨涡,“你怎么不笑,多好的事啊!” 阿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被时家收养,他被武乐上神收养,又分开了好几年。 武乐过寿,乐仙都来了,时家也来了。 “阿竹,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是我家。” “对啊,我忘了。” 好几年没见,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想她,没抱她,却对她冷冰冰的。 “不要再叫阿竹,我有名有姓,段洛。” “段落,文章里的那个段落?” “不是。”他在纸上写下“段洛”两个字。 “可是,我还是想叫你阿竹。”他冷冰冰的样子让她有点发怵,但她料定他不会对自己发火,就说了出来。 “阿竹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有段洛这一个名字。” “段洛。” 阿竹这个名字是他告诉她的,她都叫习惯了,能改得了吗? 他们还像几年前一样在一起,就是觉得好像彼此都丢失了什么。 是什么呢?他们都不知道。 自从被武乐收养,段洛就不能天天出门,阿竹就天天来找他,可最近她都没来。 “娘,阿筝呢?我好多天没见她了。” 武乐说:“他爹娘不在了,近日都不能过来。” “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急什么,等她长大之后封为乐仙,你成为武乐城城主,天天都能见到。” “城主?”他很诧异。 “你不想做城主?享受至高无上的权位?武乐城的乐仙都要听命于你,你将是武乐城第一个城主。” “是不是,要杀很多人。” “如果有人和你争,你就不能心软。记住,男人欲成大事,就必须不择手段,何况,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武乐城不能只有乐仙,没有统治的人,否则必将大乱!娘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料定他不简单,收他做儿子是她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这孩子别看长得好看,但周身散发的戾气就能看出来他有一颗冷血之心,这正是能帮到他的,她一定要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 段洛觉得武乐所言有理,遂开始拼命地努力练功。 但是当他坐上城主的位子,却感到茫然了,他为了这个位子,杀了那么多阻止他的人,是不是错了?他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武乐城,可为什么如坐针毡! 不过,他确实能天天和阿筝见面了。也算好事吧。 城主府后花园的桂花树下。 “挺了不起嘛,几年不见,当城主了!”阿筝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几年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没变,我却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还没问过你,你的新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我叫阿筝就好了,我喜欢你叫我以前的名字。阿筝,古筝的‘筝’。” 他也想叫回以前的名字啊!可是,他是城主段洛,再也不是那个和阿筝穿梭在竹林玩耍的阿竹了。 她没变,他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第一章 桂花树下桂花落 上古时代,四位乐仙之祖:木筝,褚笛,穆琴,玉萧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在天界共同演奏手中乐器,用乐声创造了一座城市,叫做武乐城。武术的武,乐器的乐。千年沧桑过后,这里已经成为一座武功法术高强,琴艺精湛的乐仙居住的天界圣地…… 模样清秀,青绿衣衫,梨涡浅浅的时家三小姐时莫语坐在桂花树下陶醉地弹奏古筝。 轻荡伴花落,回音绕林间。 一曲终了,她身后一直盯着她头上淡粉色桂花珠钗,白衣白发,面容清癯的武乐城城主段洛轻轻咳嗽两声。 莫语站起身,刚好有几片白色的桂花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段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 “阿洛,你要和我说什么?”时莫语捏着手指头,一脸娇羞,眼眸有意无意的瞟向对面的男子。期盼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的心儿融化掉。 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桂花树林。他是要对自己表白?好浪漫呢! “段洛,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她的脸上悄悄泛起一片粉色,花一样娇艳。 昨天在城主府议事,段洛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一道清水般纯净无暇的嗓音流进她的耳朵,她怔愣了半天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要她在桂花树林等他。万年不变,冥顽不灵的段洛终于开窍了! 她兴奋的一边走路一边转圈,城主府的人都用“真是个疯丫头”的眼神看她,她也不在意,乐颠颠的回了家,难得的没有舞枪弄剑,乖乖地躲在闺房里,坐在小圆桌前发呆,回忆两个人从小到大的往事,一会儿露出笑容,一会儿睫毛挂着泪珠。 从来都是她在主动,可段洛冥顽不灵,嘴还特硬,一点回应都没有,明明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还要拿她眼睛下面的红色兰草状胎记当成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别人都说她的胎记很特别,很美,只有段洛这个不长眼的,说丑。 她为此懊恼了好一阵子,所有人都说好看,他不喜欢,有什么用?她疯狂的想要把这处胎记去掉,找了很多人,拜托大哥二哥找朋友帮忙,用了不知道多少种办法,差点毁容,胎记仍然挂在脸上。 二哥时莫声经常这样告诉他:“他心里没你,即使你再完美无瑕,他也有理由拒绝你。” 她才不信呢! 段洛虽然有时候高冷,说话也比较直接,可她早就知道他心里住着自己,只是不说而已。 她愿意等,等到他想明白的那天,主动来找她,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莫语,其实,你的胎记和你的人早已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上。” 她摸着头上的淡绿色桂花珠钗,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他从怀里拿出雪白色的云缎,手指微微轻颤,往日纯净的嗓音竟然有点沙哑,“这是给你的。” 时莫语撅嘴接过来,打开一看,露出震惊之色,“这是……勾魂曲!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要!你拿走!”她塞回给他,又被他塞回来,推推搡搡,曲谱掉在地上,时莫语指着他的鼻子:“你不和我在一起也就算了,你还想害死我!段洛,你还是不是人!” 她想了一夜,都以为他找她是惊喜,哪知道,他竟然这样狠毒! 段洛弯腰捡起曲谱,掸去上面的尘土,脾气出奇的好:“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只是造化弄人,天命难违。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这是我们的宿命。” “乱七八糟地全是狗屁!弹勾魂曲的人都会死,你仗着城主的势力草菅人命还要这许多说辞作甚!” 谁人不知,勾魂曲是四大乐仙之祖之首的木筝为了追求心爱之人创造的,能勾走人的魂魄,天长日久,也能勾自己的魂魄,倘若心存邪念,或是弹曲的时候分心,魂魄便会封进曲谱,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武乐城即将要面临一场浩劫,第一个遭殃的很可能就是我们段家,没有段家的武乐城,”他看着古筝,“就像没有琴弦的古筝,过不了百年就会成为一座空城。你要弹奏勾魂曲,找到另三种乐仙之祖留下的曲谱,分别是:‘斩魂曲’、‘梦魂曲’、‘渡魂曲’。你兄妹三人与我合奏,可抵抗浩劫。” 会发生浩劫的事早就不胫而走,时莫语却认为这是谣言,前几天在城主府,也没听大家提到半个字,和段洛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提过。 她一直以为是假的。 “所以,为了救你们段家,就要牺牲我?” “浩劫当前,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你要救的不只是我们段家,还有你们时家,以及整座武乐城。” “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要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她瞅着他手上捏的发皱的云缎,惨然一笑。“如果,我是你喜欢的人,你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事吗?”没等他的回答,抢过云缎,抚摸上面绣上去的曲谱,“段洛,我能不能和你打个赌?如果,事情办好了,我侥幸还活着,你就娶我。” “好。”他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回答她。 时莫语很晚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把自己关进闺房,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脸颊酡红,她没有酒量,一小杯桂花酒也让她醉的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召唤出古筝,坐在橙色的垫子上,时莫语将曲谱悬在空中,上面的音符在来不及眨眼的一瞬间都记在了脑袋里,又好像,什么都没记得。 怪她记忆力太好,怪她出生在了刚好可以弹奏勾魂曲的时辰,怪她喜欢上了只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给他回应的段洛。怪她,太善良。 想起早上的赌约,她只觉得心灰意冷。明知道,他不会给他回应,还是固执的问了出来,听不到他的回答,她才彻底死心。 他可以让她牺牲生命救人,却不能给她一个承诺,就连欺骗都不肯。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回那三种曲谱。” “不能太久。不知道要多久。” 就像,她也不知道她要等他多久。 她问了一个把自己都吓个半死的问题: “段洛,你想听勾魂曲吗?” 段洛闻此言真的怂了,他终究还是怕她:“阿筝,我求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我从来没想过害你,我一直在想办法,但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在这之前,我只能……对不起。” “就是说,希望渺茫,我还是会死,对吗?” 没听到段洛吭声,她泪如雨下:“你还记得阿筝,可是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阿竹了。”阿竹绝对不会冷着心肠让她做随时丧命的事。 他相信以后她会明白他的苦衷,他不想做多余的解释,又隐约听到一.丝声音,用他一贯冷如清泉的嗓音道:“你可以走了。” 时光流走了,他也变了,她的阿竹再也回不来了。 回想到这里,时莫语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轻声的一遍一遍呢喃:“阿竹,阿竹……” 若是这样能把阿竹唤回来该多好。 刚从外面回来的时莫声经过她房间,想起她一直没回来,实在担心,叩了叩门。 时莫语以为是段洛来了,正要喊“阿竹”,可接下来门外传来的是二哥的声音: “小妹,你在吗?” 为什么不是阿竹?她多希望阿竹能来安慰她啊。 她极失望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极不耐烦的回道:“不在!” 一身橙衣,抱着古琴,眉眼透露着纨绔的时莫声轻笑了一下走了进来,拉过一个红木凳坐到她旁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瓜:“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时莫语听凳子擦过地面的声音心烦意乱:“哎呀!不用你管!” 第二章 点点星烛难映心 时莫声擦擦她的眼泪:“乖,谁欺负了你了,告诉二哥。” 时莫语闭着眼睛,抚摸着白色云缎,表情悲伤又愤怒:“段洛那个恶魔!他要害死我!” 时莫声从来没看到过妹妹这样的表情,就是段洛拒绝她,她也是越挫越勇,从来没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蔫蔫的样子。 要害死她,是什么意思? 将古琴放在桌子上,弹了一小段声调极高的曲子,撇撇嘴:“又被拒绝了?我就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你偏不听。” 她把云缎叠好,塞进袖口,站起身,时莫声走过来捏住她的胳膊,时莫语吓得脸色发白,用力挣脱,奈何醉酒的她没什么力气,时莫声并不给她任何机会,横眉怒目盯了她半晌才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害你这样,告诉我!” “他没说什么。我没看见他。我忘了他说什么。”时莫语垂着头,语无伦次,她竟然连撒谎都不会了。“二哥,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时莫声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心疼的说:“你都这样了,我能不管吗?” 她抽噎着:“我……没事。” 告诉二哥又能怎样,他是城主,他的命令谁敢违抗? “你刚说,他想杀了你,是不是真的?” “没有的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 “他没来,我一生气随口胡说的。” 时莫语撒谎的时候不看对方,从小的习惯,当二哥的怎会不知道。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时莫声说完正要走出去,时莫声突然呕了一下,然后哇哇大吐,时莫声把她安顿好了才放心走了出去。 时莫语睡到半夜,听得一声鸡鸣,头还有点不舒服,不过,意识没那么模糊了。 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古筝吊坠,按了一下上面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城主府内,段洛就寝的房间外面。 她绽放一个笑容。 轻轻叩门。 段洛也没睡着,听到敲门声,十分戒备的来到门口:“谁!” “阿竹,是我。”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这个名字。段洛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快回去。” 她又敲了两下门:“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大声嚷嚷,说你……” 他把门打开,打断了她的话。时莫语笑着走了进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的小腿一下撞到了椅子上,抬脚揉了揉,孩子气地踢了椅子一脚。 段洛点了一截蜡烛,照着她的脸,这才看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他眉头皱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能不能骗我一次,就一次。” 看着眼前她的纤纤玉指:“你喝醉了。” “醉人难醉心,画皮难画心,知面不知心。” 段洛目光凌厉。 “段洛,你能不能不让我做那些事?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身皮囊,我不想百年修为毁为一旦,我不想,还没等到你说爱我就灰飞烟灭。” 段洛眼眶微微一红,扔了蜡烛,将她抱在怀里,有力量又不失温柔的摁着她的头。他又听到了声音,不确定是不是,但他必须以防万一,将到嘴边的真心话咽了下去,贴着他的耳朵:“你想多了,你永远都等不到我说爱你。” “骗我一次,也不肯吗?” “你是傻子吗?如果,我心里有你,会让你去做找死的事情吗?” “段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勾魂曲,入骨,入心,入魂,只有你才能驾驭,谁让你是这样的命运呢?”他眼泪缓缓淌下来,“你若不这样做,就是在造孽!” “我真傻,竟然以为你心里有我,只是不说,没想到,你讨厌我讨厌到想要了我的命。还编出什么浩劫来骗我。”离开他冰冷的怀抱,段洛有点猝不及防,他没有抹掉眼泪,就这样红着眼睛看她,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蜡烛躺在地上微微的燃烧,火苗微弱,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看不懂对方的心。 “我没有那么伟大,浩劫与我无关,这事我不做!” 黑暗中,段洛的眸子似乎要喷火:“你敢?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杀了你两个哥哥,让你生不如死!”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高冷,腹黑,没想到,他不仅腹黑,心肠也是又冷又硬。 “卑鄙!”她咒骂道。 “我不卑鄙,如何能统治这样一座乐仙圣地?不卑鄙,如何能成为一城之主?不卑鄙,哪有今天?为了武乐城,为了大家安危,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只不过是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琴仙。” 夜太凉,时莫语流着泪,抱着胳膊走在回家的路上,浑身哆嗦。 她自始至终都在自欺欺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从来没有。 她也不是自私的人,也想救武乐城,她以为,来找他,听他说几句哪怕是违心的话,她能高兴,也好过孤单的等死。她不奢求太多,只想着,心里还能有点希望,可现在,只剩下绝望了。 她只能弹奏勾魂曲,只能等待灰飞烟灭,只能为了武乐城义无反顾。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你死以后,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为他们的付出,就连我也会佩服你的舍己为人。” “你是城主,有了危难,难道不更应该舍己为人?” “男子弹奏勾魂曲,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她不弹勾魂曲,他会死,大哥和二哥也会死。他们都是她最爱的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认命,该她宿命如此。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窗台上的观音莲,龙骨,芦荟,月季,矢车菊,传来清香的味道。时莫语的眼眸空洞无神。恹恹的洗脸,盘发,戴上淡绿色的桂花珠钗,眼睛周围多涂了点胭脂,黑眼圈还是遮不住。 镜子里的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彼时,段洛刚从被他折腾的一片狼藉的书房出来,骂走了送茶的丫鬟。回到议事厅,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坐在椅子上,表情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可奈何。 昨天对阿竹说的那些话另那个人满意的拊掌大笑,他却彻夜未眠。 如果时光倒流他宁愿终日乞讨也不享受这荣华富贵。 为这荣华富贵,他就要失去她了。 而一会儿,她来了,他还是要说她不爱听的话。 她仍是一身绿衣,进来垂眼行礼,也没听到段洛说话就直起身子,正要坐下,就听段洛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幽幽地说:“过来,坐我旁边。” “我就坐这!”时莫语把椅子拉出来,坐下来喝茶。不小心喝到一片茶叶,她扭头“噗”的吐了出去。 段洛握杯子的手稍稍用力,过会儿说:“咱们武乐城,自建城以来,一直太平,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时莫语越听越气,忍住把茶杯砸过去的冲动:“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说了!” 她知道在这里肯定不会说私事,说公事就说公事,又说起这个干什么?天天的时时刻刻提醒她让她弹那破曲子等着魂飞魄散? 她认识的阿竹不是这样的。他虽然看起来一身戾气,说话也一本正经,有时候比较刻板木讷,很认死理,可他是个心地善良,会关心他,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的阿竹。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幻化成人之后最快乐的时光。 第三章 紫竹林情意深深 人都是会变的,她知道。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阿竹会变得这么冷酷残忍,他确实不懂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也没说过昨天那样伤人的话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清楚你是阿竹还是段洛。你还是那张脸,白色衣裳,白色头发,可我却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是吗?”他没发火,反而笑了,嗓音依然纯净如水,却难以掩盖神色中的惆怅。 他也快不认识自己了。他是差点被她砍死,却因此幻化成.人,和她嬉笑玩闹,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阿竹?还是,被武乐上神收养,为了当城主,杀人如麻,坐上长满钉子一样的城主位子,性情越来越暴躁的段洛? “我认识的阿竹,虽然做不到温柔体贴,但是也能让我开心,他从来不会让我落泪,而这些,都成了你当上城主之前的回忆。”见段洛没有接话,她接着说下去,“段洛,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把阿竹还给我。” “阿竹死了,从被收养那天开始,从成为城主那天开始,就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如果是我,踩着堆积成山的尸体,坐上了这个位子,或许变得比你还要残忍无情。可我不明白的是,你对待别人这样也就算了。我是阿筝啊!你是忘了当年那个小姑娘,还是忘了我们以前……” “你不要再说了。我找你来不是和你说那些陈年往事。我想问你的是,关于远古时代四大乐仙之祖创造的四大乐谱,你是否有所了解。” 他都不是他了,何必再去寻找?阿筝,你不是很了解我,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不希望你再缠着我了。你为什么不能忘了阿竹?忘了我。就这样保持城主与琴仙的关系不好吗?你离我越近,我就越是后悔当年的决定。曾经有多想和你在一起,现在,就有多盼望永远不要再有瓜葛。我爱你,我不想害你。 他后悔为何要做城主,离得太近,心反而越来越远了。 “我和你说话呢!” 时莫语气哼哼地说:“四大乐仙之祖之首,木筝,创造勾魂曲,该曲可勾魂,勾心,男子弹奏三日内魂飞魄散,女子弹奏必有魂飞魄散之日。勾魂曲留在武乐城,另三大乐谱不知流落何处。” 段洛又问:“另三大乐仙之祖和乐章你又了解多少?” 时莫语嗓音低沉:“没有城主知道的多。”说完站起来要走,屋子里的空气太过压抑,她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段洛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进她的耳朵里,“我说让你走了吗?”他走过来:“一更时分,在城外两百里的紫竹林等我。” “你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就在这说吧。” “在哪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张牙舞爪的捏他的脸,看着他怪异冷漠地表情:“知道了,谨遵城主大人之命。小仙告辞!”她撇撇嘴,走到门口还做了一个鬼脸。但让她失望的是,段洛面若冰霜的看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紫竹林在武乐城两百里之外,成千上百棵紫竹矗立于天地之间,有的还在傲骨抗寒生长,有的已经历经千百年风雨,有了灵气。 段洛站在一株竹子旁边,吹奏竹笛,笛声悠扬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凄婉,路千万条却辨不清方向的迷茫。 他曾经也是一棵竹子,经常能听到武乐城的乐仙在竹林里弹奏曲子,听的久了,真能入骨,入心,入魂,他一棵竹子竟然能听懂。他也想成为乐仙,像他们一样有人的样子,能够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从是一颗竹子到现在,那个经常弹奏古筝的女孩子。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段洛没有回头,白发随风轻舞。 时莫语走到他对面,见他目光似有迷离,有点诧异,她认识的段洛,不应该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拿定主意从来不需要犹豫,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杀伐果决,几时竟然也迷茫过? 自从他做了城主,他们之间就变得像霜花,美丽的外表下,是两颗一碰就碎的心。 那时候,她好几年没见他,只知道他当城主必定要斩断所有绊脚石,但是,那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问了多次,他都没说过。 “让我来什么事?”她绕着一撮头发,一圈圈缠到手指上,再一圈圈的绕开,头发形成了好几道弯。 段洛看她的头发,很想弯唇,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保留着那种纯真。快乐,才是她最该有的情绪,她爱的人,也该是带给他快乐的人,而不是,他这样的人。 “勾魂曲会弹了吗?” 时莫语横眉立目道:“你想在这竹林里害死我!” “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从来没有,我在想办法,你听不懂?” “反正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喜欢你的人,从武乐城排到凡间,我这青梅竹马的伙伴算什么?” 她语气当中的醋意很浓,空气里都是酸酸的味道。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怕死,没弹过,不知道会不会。”打弯的头发被她拉直了,不过不太老实,她用手抓了抓才和那些头发融为一体。 一片竹叶落在段洛的头发上,时莫语帮他拿下来,放在嘴上吹了一段曲子,放在手心,一吹,叶子飘到了地上。 “勾魂曲的开头部分。还挺好听的对吧?” 她竟然记住了! 段洛的怒吼声在她耳边响起:“谁让你吹这个曲子的!” 时莫语将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笑了笑:“这不就是你愿意看到的,你希望我是伟大的,舍己为人的乐仙,不是吗?”沉默了一会儿。“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曲子你也听了,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我用古筝弹奏完整的?” 没等他说话,她就将古筝召唤出来了,坐在地上,手刚挨上,就被红着眼睛的段洛拎了起来,古筝掉在地上,她心痛地去拿,可拿不到。 她边捶打他边说:“你把我的古筝摔坏了!你赔我!” 她打的不重,不痛不痒的,倒是她的呼吸近在脸庞,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儿,段洛拧着眉捏她胳膊,一脸无可奈何地吼道:“你想干什么?” “你把我叫到这来,你想干什么?如果只是问我会不会弹,何必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不过是想听勾魂曲,我吹了一段你又生气。怕我死?阿竹,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对吗?”她吻上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她觉得和他的心一样没有温度。 段洛微微眯眼,心尖的悸动淹没了理智。 他压抑太久,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给她拥抱,给她安心,给她温柔。 晚风轻荡衣袂,竹林淡淡清香,悠悠痴情,意深深。 第四章 放弃她也忘了她 时莫语犹记得儿时与他纵情嬉戏,那时毫无拘束的天真无邪,潇洒烂漫仿佛自他们重逢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天生待人冷漠,心冷如冰,除了她,把谁都当做敌人看待,他性子冷,可心还是热的,他眼神就像冰冻的湖泊,可她还是能看到他骨子里的温暖。 她以为此生都等不到他的温柔与暖情,方才那样大胆的举动带来的危险性让她有一.丝后悔,她是冷若冰霜的段洛,不是外冷内热的阿竹。 在吻上他那一瞬间,她是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的,但接下来他认真的俊脸,柔情的双眸,让她又惊又喜。 原来,与心爱之人在竹香阵阵优雅静静的晚风当中享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安宁是见多么惬意的事。 只是,她害怕。 她睁眼看看他,怕他跑了,怕他吼他,怕此时只是美梦一场。 她天生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怕他不爱她。起初是永远无法磨灭的友情,直到重逢,直到长大,她才确信他是她此生唯一要嫁的人。 段洛也睁开眼睛,看她满脸羞红的娇俏模样,不禁心生无限宠爱之意,眼睛里亦是多年未见的温柔。 他想,再这样美好的氛围之下,她不主动,他也要主动了。 这是一次机会,他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让她弹奏勾魂曲,他只能这么做。 就是怕她以后会怪他。 她那么喜欢他,肯定会怪她。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不能不管她,也不能不管武乐城。 “忘了吧。” 丝丝冷风吹散了时莫语脸上的热度,纯净如流水的嗓音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是阿竹还是段洛,还是,面前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忘了吧,是什么意思?忘掉过去,还是…… “阿竹。” “忘了阿竹。他不会回来了。你只要知道,我是城主段洛。从我们重逢之日起,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时莫语眼角低垂:“我想阿竹。” “那就当成美好的回忆吧。以后的日子里,你只要爱段洛一个人就够了。既然阿竹永远不会再回来,那么段洛愿意代替阿竹宠爱他心中的阿筝。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当然愿意。 可是她有些分不清,她爱的是谁,阿竹和段洛都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人。 不过,很快就被他委婉的表白带来的欣喜若狂所取代,高兴地勾住他的脖子,开心地笑:“阿洛,阿洛,阿洛……”眼泪也跟着流淌。 他也笑,只是,笑得格外苦涩。 武乐上神眼神带着探究的看着高大英俊的儿子,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被她一手调.教长大,小时候牵着他的小手,现在正握着腰间的竹剑。 “你要娶时莫语?为娘莫不是听错了?为何忽然向为娘提及此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的吗?什么时候想通的?仔细和为娘说说。” “您同意吗?” 他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令武乐微微蹙眉。 可他不是亲生的,也让她不高兴的心有了安慰。虽然这孩子永远不会和她同心同德,但她从来不后悔收养他。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 他这般自问自答,让武乐噎了一下。 “你!”武乐先是愠怒,而后又笑了,“我的阿洛长大了,有主意了,很好啊,很好。” 段洛还是冷冷地样子:“您明天若是不忙,烦请您带我去时家提亲。” 她虽然不是他亲娘,可也不愿听到他如此淡漠疏离地语气。 不过,他若不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她反而要担心了。 “想好了?” “嗯。” “你是真心的,还是……儿子,为娘要告诉你的是,你娶她也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你不可以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段洛内心扥了一下,嗓音涩.涩发苦:“能和她在一起就好,孩子无关紧要。” 武乐忽然严肃道:“你是城主,只有孩子才能接替你的位子,为了优中选优,你必须多物色几个人选,多生孩子。为娘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但你要想想武乐城,好自为之吧。” 武乐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就站起身,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往自己房间走去,段洛在她关上房门之前平静地说:“如果你让我娶别的女人,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武乐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几乎要把牙咬碎了一般道:“你敢!” “反正她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苟活,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武乐城从来就不属于我,从现在开始,我不要了!” 武乐从房里走出来,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扇了他一个耳光,一声脆响让房间外面打瞌睡的丫鬟惊醒,揉揉眼睛,站起来趴在门缝偷看。 段洛白皙的脸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站地端端正正,一身与生俱来的戾气让武乐感到不寒而栗。 “段洛,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每次他挨打,武乐都会这样问一句。 他每次都能回答上来。 明知是错,还是要犯。 年幼无知的孩子是这样,长大成.人懂事之后又何尝不是? “明天别忘了去提亲。” “我同意让时莫语做正室,但条件是你还要再娶一个,我不逼你,只让你再娶一个。如果你不答应,我立即差人杀了时莫语。”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惦记那个女人,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他若是能犟一句嘴,她也不至于这样生气。 “这般如此,罢了,我终身不娶!” 他娶别的女人干什么,当成花瓶摆设,看着消遣时光? 他没那么无聊。 他不用问,也知道武乐让他娶的那个女人是谁,比起阿筝她的美貌确实毫不逊色,见过几面谈吐也是不凡,非常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是没有阿筝可爱动人,他看着实在不顺眼。平时当成朋友说说话还好,在一起过日子就免了吧。 “你将勾魂曲交给时莫语了?” 武乐语气里的危险让段洛浑身充满了防备:“您想说什么?” “在她尚未召唤回那三种曲谱之前,我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不过事成之后,我就会让她魂飞魄散,如果这是你愿意的,为娘就不强迫你娶别的女人。” 段洛想大吼,想问武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但那冲动很快又压在心底。 算了吧,他不该爱她,更不该妄想和她长相厮守。他离她越远,对她就越安全。 他不想伤害她的不是吗? 所以,就这样放弃吧,忘了吧。 第五章 男人全都靠不住? 天色已晚,月挂高空。 时莫语滴酒未沾,却是飘回去的。 段洛的话让她感到飘飘然,回家途中她还掐了一下胳膊,疼痛感让她兴.奋地咬唇,眼泪也要溢出来似的。 尽管阿洛他嘴硬不愿承认。 她的阿竹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阿竹,阿竹,阿竹。 她心里念着他的名字,高高兴兴地回了时府。 甫一买入门槛,就见时莫声坐在月光下,一身橙衣,食指飞舞,俊逸非凡。 大哥二哥都是世上罕见的美男,二哥略胜过大哥,虽然他名莫声,却能说会道。小时候她和二哥吵架总是处于下风,娘亲就会教训二哥,时莫声到底也晓得“欺负”小妹只会挨骂,以后无论小妹对错与否,他都无条件忍让。 只不过,二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特别是对她与段洛这事,没少泼冷水。 想到二哥昔日的叨叨叨,时莫语撇了撇嘴。 哼!她还不是成功俘获了阿竹的心。 首先就该向二哥汇报这个好消息。 “二哥!” 时莫声听到小妹唤她,继续弹奏,音调极高,曲子弹奏完毕,一道尾音在夜色当中久久不散。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一身绿衣的小妹身上,月光给小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打着腮红的脸蛋柔美精致。 他桀骜不驯,肆意花丛,见过的姑娘时府都搁不下,要排到府外去。 可那些没有他能看得上的,过后连她们的模样都不会记在心上。 唯有小妹,越长大越美,并且美地自然,美地精致,美地有灵气。 她是他见过的能把绿衣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是妹.妹,没有血缘也是他的妹.妹。他不会对妹.妹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他也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伤害小妹。 尤其是段洛。 小妹为了他都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啊,简直都快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了。 为了祛除脸上的胎记,小妹的脸差点毁了。 要不是治的及时,生命危险都是有的。 他恨段洛,不能带给小妹幸福,却还要让小妹天天惦记他。 他此生注定不能喜欢小妹,也不能让小妹喜欢段洛。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死心。 “又去见段洛了?”时莫声的语气带着嘲讽。 时莫语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地而坐的时莫声,骄傲地说:“不仅见了,我们还……”那时只属于她和段洛之间的甜蜜时刻,亲人也不能分享。“我们还相处地很愉快。” 这却是时莫声没想到的。 小妹十天里有七天回来都会抱怨,那三天也是噘嘴生气,偷偷地哭。 相处的愉悦? 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呢。 “哦,那很好,恭喜你啊小妹。” 时莫语皱眉:“恭喜我什么?” “你之言该是段洛倾心于你,不日.你们将会成秦晋之好,难道不该恭喜?二哥迫不及待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时莫语浅笑了一下:“二哥就会取笑我。你还没成亲呢,我不着急。” 时莫声的心突地一紧,有种冲动,但喉咙像塞了棉花一般,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二哥,你脸色不太好,早些歇着吧。” 时莫语说完转身,时莫声站起身道:“我是男人,我懂男人的心思,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他们当你的面浓情蜜意,背后或许就会给你一刀。段洛是城主,你不可被感情冲昏头脑,他的狠毒你该见识过,不可不防。” 时莫语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心,段洛的开窍过于突然,她高兴地太早了,她不知道明天再见他,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对她。 “二哥的提醒小妹谨记在心。”时莫语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不过,我有些担心未来的二嫂,该为你这样不可靠的男人忧心了。” 时莫声认真地说:“我喜欢谁,就会从一而终,永不变心。” 这样的二哥是时莫语从没见过的,而他看着她说出这深情款款的话来,让她的心感到不安。 “二哥也是用情至深之人,原是小妹一直误会你了。”时莫语迎着他的眼睛说。 时而纨绔,时而深情,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二哥? 男人到底都是靠不住的,还是,也有对心爱之人矢志不渝的。 段洛好像哪种都不属于,性子冷冷地,有时却也暖暖地,都说他内心狠毒,她也见识过,不过他们从小玩在一起,虽然中间分开过,但她更愿意相信阿竹是善良的,如初见那般有颗纯洁的心灵。 不管怎样,他表白了,以后想反悔,她绝对不同意。他怕她,小时候就怕,长大还是。她不知道他究竟怕什么,但她知道,他是她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是她的。 阿竹,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时莫语今天入睡极快,往常都要在心里编个小故事,哼段小曲子,还要数上一千只羊才能睡着,今天只想着阿竹,沾上枕头就进.入梦乡。 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力量吧,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一夜无梦。 时莫语抻了一个懒腰,又躺了一会儿,去城主府的一路上都是笑眯眯地,迷人的梨涡让每个见到她的人心里都甜滋滋的。 彼时,段洛也才刚刚醒来,他彻夜未眠,脸上的憔悴让时莫语有些心疼,也很困惑。 他不高兴?那为什么又…… 难道,他也像二哥说的那般靠不住? 段洛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被她看到如此邋遢的样子,有些窘迫,憔悴的面容有抹微不可见的红,他放下白色兰花茶杯,回房里穿好衣裳出来,凌乱的白发也梳地利索了。 时莫语打量着他。 比起大哥和二哥,段洛的美,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级别的,就是,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难以靠近。 时莫语打开茶壶盖,拿起来闻了闻,说:“这是昨夜剩下的茶,而且你刚起来,不宜空腹饮茶。”说完将茶倒掉,段洛看着她,说:“先别忙了,坐下吧。” 他还是没有温度的嗓音,而她早已经习惯了,有了昨晚,她不怕她暖不化他的心。 她正想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段洛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清冷的眸子与她震惊地目光对视。 时莫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又嗔又怒:“晴天白日,你想做甚?” 段洛一本正经地用他清泉般的嗓音说:“你放心,我保证坐怀不乱。” 第六章 长大之后多抉择 坐怀不乱? 怀里抱着喜欢的女人,装什么假正经? 时莫语感到好笑,揶揄道:“怀里抱着女人,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贴进他的脸,“在我面前你无需许多拘束,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批准你乱,想怎么乱就怎么乱。” 他从认识这姑娘那天开始就知道她说话大胆,毫不避讳,分开的日子里,他以为时光会磨平她坚硬的棱角,但骨子里的倔强又怎能如时光般匆匆流逝? 段洛凝视她的眼睛:“阿筝,为什么你还是你,而我却不是我。” 时莫语用拇指摁了摁他眉心,一字一顿认真地道:“你还是你,还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不管你是阿竹,还是阿洛。” 他牢牢的搂着她的腰,额头挨着她的额头,一遍一遍的念着:“阿筝,阿筝……” “阿筝在,阿筝一直都在,阿筝永远不会离开你,也请城主大人您不要抛弃我。” 她似开玩笑,也似认真,段洛看她尽在咫尺眼睛挂着晶莹的泪珠,心里仿佛被刺进一把在药汁里浸过的匕首,又苦又痛。 “你下去吧,我.要处理公事。” 暗红方桌上放着一堆折子,都是要段洛批示的,时莫语笑着说:“你处理你的,我就这样坐着,保证不打扰你。” “不行。” “是你把我抱在怀里的,我不管,如果你一定要让我下去的话,我就喊……” 小泼辣无赖不讲理总是让冷若冰霜的段洛感到无奈。 他看着那些永远批不完的折子,叹了口气:“也罢,不管了。”将怀里的美人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出星竹厅,时莫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像两团火焰在燃烧,让她感到害怕,难道冷漠如冰地阿洛竟然也会如此不能自抑? 她小声说:“阿洛,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心急。不过,我们才算刚刚开始,这样不太合适。还有,你走错方向了,房间在那边。”她说完还伸出手往他身后指了指。而后又将脑瓜埋在他怀里。 段洛停下来,把她放在地上,时莫语呆呆地看着他,红晕从脸上爬到脖子。 “阿竹,你……” “公事不急,和我出去散心。” 时莫语愣了一下,然后笑逐颜开:“好啊。” 阿筝最喜欢在竹林当中奔跑,追野兔,用弹弓打野鸡,刨竹笋,跑到小河里抓鱼,有次被螃蟹夹到了脚,但还是坚持抓了几条小鱼,两人分着吃,也无甚精湛的厨艺,却是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食物。只因有彼此在身边。 夏季的风暖意融融,高大挺拔的竹子遮住了耀眼地阳光,投射在地上婆娑地叶影。 时莫语喜欢大自然,封为琴仙之后就很少有时间出来玩,然而没有喜欢的人陪着,再美的景色也不觉得美。 现在呢,她拉着阿竹的手穿梭在竹林里,身边是他特有的竹香味,清幽淡然,她时而侧头看看他,感叹着这样快乐时刻要是能永远定格该多好。 “清竹湖!”时莫语指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回头对段洛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河边玩耍的事。” “记得。” 时莫语不太满意:“每次问你什么都惜字如金。那,你记得什么?” “什么都记得。” “唔,有好久没来这里了。”时莫语松开手走过去,蹲下来扒拉河水玩儿,捧上来一些又哗啦啦倒进去。之前只是单纯的流水声,但静下心来仔细听,是首很优美的曲子。声音婉转有力,情感饱满真挚,将真情无限流露。让听者无不为之惊叹,为之动容。 阿筝不仅是武乐城弹奏古筝数一数二地高手,更擅长谱曲,也擅长用自然的物体进行演奏,叶子,流水,花儿。 不同的发出不同地声音,其境界也不一样。 或是欢快地让人想随之舞蹈,或是忧伤地让人禁不住腮边垂淚。 她本就是古筝幻化,其天赋惊人。 段洛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望着河水,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但他的心却感到茫然无措,昨日与武乐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时莫语的生死存亡全都掌握在你手里,我不反对你现在和她在一起,但若想娶她,可以,和她的衣裳成亲吧。” “阿筝是救我们段家的人,您怎能如此狠绝!” “那又如何。身为武乐城的臣子,做出牺牲是应该的,也是她的光荣。鞠躬尽瘁,她之本责。如果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于她。既然阻止不了毁灭的宿命,就让武乐城毁在我们手上好了!” 弹奏勾魂曲地过程她不会死,武乐会“帮助”她侥幸能活到成功之日。但是他娶她她还是逃不过武乐的魔掌,若是抛弃她,她又会生不如死。 昨天他该避开,也不该说那些话给她希望,以后给她带来满腹惆怅他又该如何解释? 他希望他们之间除了城主和琴仙的关系再无瓜葛,甚至希望她恨他,以后慢慢忘了他,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她适合性格温和柔软的夫君。 但是,他喜欢她呀! 那种融入骨髓的爱,每次出现这样的想法就像身体里钻进虫子啃咬一般的疼。 到底是应该珍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还是从现在开始就将这感情抽刀斩断? 内心的忧郁让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唇边溢出苦涩的叹息。 “只要每天弹奏勾魂曲就能召唤那三种谱曲,对吗?” 时莫语站起身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段洛的思绪带到现实,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要面对抉择的啊, 时莫语转过身,面对段洛,他眼中的哀伤让她感到不安,不过还是笑着说:“能和你在一起,只有一天也是好的。但倘若你离开我,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筝,我不想伤害你,也永远不会伤害你。我是真的没办法……” “不用解释。”她轻声打断他,“我相信你。” “你真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他认真地问她。 “我二哥说,你们男人都不可靠,这话该是我担心的才是,怎么反而是你来问我呢?莫不是,也有谁和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害怕,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阿洛,你又想退缩?”她最害怕这个,担心地心脏抽痛。 “不是。阿筝,弹奏勾魂曲的过程你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事成之后,你一定要小心武乐。” 第七章 清竹湖碧波荡漾 初见武乐,时莫语就知道她并非善类,而日后的见面交流,也能看出来这人表里不一,说起话来温柔至极,待人亲和友善,但她的眼神极其冷漠,一般人不敢与之对视,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她虽不喜欢武乐,但武乐毕竟是上神,地位在城主之上,又是长辈,该有的尊敬不可或缺。 不过,段洛这般直呼其名,着实不合适。 “阿洛,上神是你娘亲,您这样太不尊敬了!”时莫语忍不住教训道。 “她不是。”段洛嗓音如冰。 “她不是你生身之母,可她抚养你长大成人,养恩大于天,你不该……” “你懂什么!你只知她抚养我长大,可知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在她眼里,我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她若真心待我,就不会让我做这城主。” 坐上城主之位的过程让他至今难忘,那段苦痛地过往至今记忆犹新。 见段洛面露痛色,时莫语也是一阵心疼。 段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不喜欢武乐?他们青梅竹马,如今又是恋人,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他性子这样冷,怕是也不会对她陈述那段往事。 她不敢问。 “你年幼生病,是上神给你喂药照顾你……” 段洛冷冷的打断她:“我身强体壮,从不生病。” 时莫语:“……” 城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噎人了? “你练功受伤,是上神为你上药包扎……”时莫语小心翼翼地看着段洛,看他不像急于反驳的样子,正想接着说,就见段洛脱掉外面的袍子,递到时莫语手上,时莫语以为此时正是暑伏天气,他酷热难耐,也没在意。 他的白色长袍布料非常名贵,拿在手里冰凉舒适,上面立体刺绣的龙图腾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随意扔给她,她却不能不仔细拿好。 就在这时,段洛竟然开始面无表情的解腰带,她想“啊”一声,但喊不出来,也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能动弹,呆傻傻地看着他宽衣解带。 虽然不知道做何反应,但是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一会一定要反抗,实在反抗不了再顺从。 段洛露出上身,前心和肚皮都有疤痕,浅浅的粉色却格外刺眼。 时莫语心里突地一紧。 小时候到了天热的时候,段洛就会赤膊,长大之后,他们男女有别,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她看到,她顾不上害羞,伸出手抚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段洛像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对我很严厉,每每我受伤都是我自己处理,她不但不帮我,也不安慰我,任凭我哭到快要断气,还要跑来教训我一通。这伤,也有她‘恩赐’于我的。” 时莫语皱眉想到,不是亲生骨肉就是隔着一层,这样严厉令人发指。 “阿洛,你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从不对我讲呢?我是阿筝,你对我吐露心事,帮不到你,也好过你憋在心里呀。” 段洛将衣穿好,语气冷淡:“说了无用,何必多言,还要徒增你的烦恼,我不想。” 时莫语把外袍还给他,撇嘴:“那你脱.衣服干什么,让我欣赏?” 段洛咳嗽一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武乐的真面目。” 时莫语装做没看见他脸上的窘色,话锋一转:“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一直弹奏勾魂曲就能召唤那三种曲谱。” “比你想的要复杂。” 段洛负手而立,语气冰冷严肃。 四大月仙之首木筝创造勾魂曲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蓝颜知己爱上她,勾魂只是表面术语,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勾心。 将勾魂曲弹奏给亲人,游子,朋友,让他们能够回心转意,或是回头是岸,或是听曲认清自己内心。 如果要找到三种曲谱,光是不间断的弹奏是不够的,必须帮助世间万物寻回真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 世间真情,只此一曲。 时莫语脱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脚丫,站在湖边,两只手拎着浅绿色秀着深绿树叶的裙裳,哗啦啦地踢踏水玩。 “阿竹,你娶我好吗?”她侧头看他,但段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目视前方。 时莫语对于这个冷美男除了撒娇耍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冷美男不喜欢她哭哭啼啼,却总也招架不了她软软地语言。 右脚底下有块小小的圆溜溜地鹅卵石,时莫语踩着它骨碌碌地玩儿,玩够了一脚踢进水里,然后抱着段洛喃喃:“阿洛,你娶我好不好,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段洛突然目光一凛,眼睛瞪大,想把时莫语从身上拿下去却做不到,她死命抱着他,他怕太用力扯到她胳膊,只能努力拔高脖子。 时莫语看他举动异常,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方才只有微风浮动波纹的湖面竟然升起了丈余高的水柱,目测直径应该有三尺,水柱不在远处,就在眼前,也就是时莫语踢进鹅卵石的地方。 水柱顶端那颗鹅卵石正在旋转,并且逐渐变得有一个磨盘那样大,不知这水是从鹅卵石中倾泻而下,还是从河中升腾而起。 “阿竹。”时莫语吃惊地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胳膊却并未松开。 段洛无奈的道:“你先放开。” “啊?哦。” 时莫语这才意识到她还踩在他的脚上,慢慢松开手,段洛看她站稳了才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 阿筝总是喜欢抱他,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她都会主动投怀,高兴要抱,难过也要抱,每次都特别用力,就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再也抱不到了。 他也是啊,想一辈子都能这么被她抱着,看她浅浅梨涡,听她说话。 可是,之后这样的情况将会越来越少。 武乐,她肯定会在阿筝完成任务之后杀了她,不管他娶她与否。 “这水柱是……” 段洛正想应该怎么处理他和阿筝之间的关系,是现在果断放手,还是珍惜当下,到时候还是要眼睁睁看着阿筝离开他。 武乐杀人的手段和别人不同,不知时辰,不知地点,没有人能够阻止。 到那时,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根本救不了。 “阿筝。”他嗓音如流水,却含了几丝柔情。 “我在。” “武乐想除掉你。” 与其以后要失去她,不如现在将实情讲出来,他们一起面对。 第八章 炫丽诡物冰火莲 看段洛眼神不似撒谎,时莫语听之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但她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湖面轰隆一声巨响,她看向湖面,只见那水柱正缓缓的消失于湖面之上。 此时风速变强,湖面涟漪阵阵,只有水柱落下之处平稳如镜面。 时莫语看向段洛,后者皱眉观看,不发一语。 水面平静且光滑,像是有人安上了一面镜子,又像是此处结了冰。 虽然此处是天界圣地,但与凡间一般四季更替。此时正是八月桂花开,暑伏时节未过,风都是暖的,结冰就成了奇闻了。 时莫语不想再深究其中缘由,正想问段洛刚才为何口出此言,就看到平静湖面上升起了一团火焰,剧烈燃烧之后发生了奇妙地变化。 无形的火苗变成了一片片花瓣,片片花瓣一圈圈有规律的镶嵌到“镜面”上,那花瓣看起来分明就是莲花,炫丽地火莲花。 与寻常火焰不同,火莲花冒出的烟雾为白色,并且有莲花特有的清香。 世人皆知,水火不容。 于这湖面之上升起火莲,实实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诡异到让时莫语瞠目结舌,想问段洛什么都忘了。 “阿竹,你曾见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见过。” “也许是我们赶上了它出现的时辰,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此处停留打扰了,咱们回去吧。” “你天不怕地不怕。” “嗯?” “看一会儿,看它到底什么名堂。” 虽然绚丽夺目,可诡怪异常,她还是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不过,她也挺好奇。 这火莲究竟是如何形成。 “你方才踢进湖里一枚鹅卵石,那其中应该有一枚火莲籽,石头爆裂,莲子迸出,激起丈高巨浪,落在湖中盛开成莲。” “听你分析似有道理,不过,鹅卵石坚硬无比,莲子怎会在里面?” “寻常莲籽当然不会,但此为千年火莲,能够以柔克刚。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莲子落入两块石头中间,千年风雨打磨之后,形成一块石头,将莲子包裹其中。” 火莲距离二人不过半米,却感觉不到热度,那白色烟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冷冰气。 时莫语打了一个哆嗦。 段洛将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大椎穴上,热流通便全身,时莫语微笑看向他,而后耸了耸肩。 城主大人这张脸才是真的冷若冰霜啊。 高冷本冷啊。 段洛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将手拿下来,道:“此火莲雾气腾腾,气味芬芳,非寻常之物。我有一提议。” “讲。” 她竟也学会言简意赅了,这让段洛不太适应,他还是喜欢话比星星多的阿筝。 “将它带回去。” 火莲至少有百瓣花瓣,在段洛话音刚落之时,每片花瓣上方赫然出现一个小冰珠,黄豆那么大,剔透晶莹。在火焰之上竟也能安安稳稳,实在神奇。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奇观,是因为火莲其名与火无关,因此没有热度,又称冰花莲。” “你不是没见过吗?” “听武乐和别人说起过。” 时莫语叹气道:“上神毕竟抚养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也是长辈,你这样直呼她名,实在是没有礼数教养。” “教养?”段洛冷笑道,“我变得不像我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你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就不要妄加评论!” “阿竹,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怕他吼,就怕他不肯和她分担。 “都过去了。我只想把握现在,珍惜放下,珍惜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依然冰冷如水,但眼神是火热真挚的。 他说完也不等时莫语接话,就将掌心对准了冰火莲,莲花慢慢上升,花瓣聚拢,越变越小,底部生出一根深绿色带有绒毛的茎干,旋转着飞到段洛手上。 火焰停止燃烧,冰珠也不见了,只有火红色的花瓣,生长出来的绿茎挂着水珠。 “带它回去有甚用处?” 段洛想了一下说:“在阳光之下都分外明亮,晚上就不用点蜡烛了。” 时莫语:“……” 城主家里灯还不是多的是,至于带这么诡异地玩意儿回去吗? “还是放回湖里吧,我觉得瘆人。” “不瘆人,很美。”段洛一脸欣赏地表情。 然而还没等他说回去,冰火莲就落到了地上,花瓣噼噼啪啪地盛开,但却发生了变化,上面透明,下面为火,不变的还是冒着气味芬芳地白雾。 方才没有察觉,现在时莫语却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她感到头晕目眩,声音都变轻了:“阿竹,你……” 段洛已经晕倒在地上。 时莫语愣了下,也晕了过去。 冰火莲迸.射出冰火两色光芒,将段洛和时莫语包围起来,过一会这二人就和冰火莲一起消失在了湖水之中。 段洛先醒了过来,睁开眼却感到刺眼,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彻底将眸子睁开,刚想喊时莫语的名字,看到阿筝就在她身边,呼吸均匀,他长舒一口气,将她鬓发整理了一下,倾身,冰凉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 时莫语眼皮动了一下,段洛急忙躺好,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亲就光明正大的,偷偷地干什么?” 段洛听了面不改色。 时莫语坐起来看着装晕的美男子,坏主意顿生,伸手挠他双肋,段洛忍了会实在忍不住,睁眼道:“别闹了!”然后伸手将时莫语抱在怀里,时莫语抬头看他,亲了亲他略有一层胡茬的下巴,脑袋贴着他胸口。 过一会,时莫语抬头看了看,诧异地起身,震惊地道:“阿洛,这不是你的寝宫!” 段洛也站起身,声音淡然:“我知道。” “那这是哪?” “不知道。” “你看这空间这么大,咱们说话都有回音,是不是大山深处?” 段洛好像没听到她说话,问她:“你听到水声了吗?” 时莫语认真听了一下:“好像有,听不清。” “这是清竹湖,我们在湖水里,应该是冰火莲把我们带过来的。”段洛很平静地说。 时莫语“啊”了一声,“都怨你不赶紧走,现在无法脱身如何是好?” “谁告诉你不能脱身?” “我……那为什么你不赶紧带我走,还要偷亲我?” 第九章 既来之便则安之 段洛闻言大窘。不过他不管什么心思都是一个表情,但是微红的脸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想不承认也躲不过时莫语的眼睛。 “难道我不可以亲你?” 亲就亲了,说的还挺理直气壮。 时莫语又感到生气,又感到好笑。 “你又不爱我,凭什么亲我?” “我没说不爱你。”他目光深深地看她,没有温度,却有真情。 “你前天说的。” 想起他在她耳边说的话,她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似的疼。 “笨!你听不出来,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什么?” “我说,那天不是我的真心话。” 时莫语嗔道:“你们男人都不靠谱,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除非……” 段洛皱眉,有点不耐烦:“你想怎样?” “除非你现在亲口对我说你爱我。” 段洛抬手抚上她的脸,鼻尖挨着她的,含含糊糊地道:“既然你不知我哪句真,哪句假,我又何必多语……” 时莫语记得棉花糖的味道是甜的,可现在的棉花糖却是苦滋滋,凉丝丝的,淡淡地竹香。 特别味道的棉花糖让时莫语感到脸颊,耳朵,脖子都如同火烧。 “现在相信了?”他嗓音喑哑。 棉花糖的味道还在,时莫语懵懵地点了下头。 段洛搂紧她的腰,口念移身决,和时莫语一起化作白色和绿色两股清风消失于此。 但是,本应该在星竹厅落脚的他们都愣住了,这还是方才的地方,空旷,流水声,还有火苗燃烧的声音。 阿竹是不会记错口诀的,他们复回此地,说明其中必有蹊跷。 多年流浪的经验让时莫语对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适应,为了生存早就锻炼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但阿洛在身边,她还是紧紧的依偎着他,一脸紧张害怕的模样。 段洛嗓音清冷如水:“你来念口诀。” 时莫语翻了个白眼,依言照做。 结果是一样的,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段洛淡定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安什么呀?这么个地方,让人怎么安? “阿洛,你还是想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吧,好恐怖。”时莫语眼巴巴地看他,他却把她的手拿下来,往前走去。 “阿洛!”时莫语噘嘴跟上去,觉得脚底下冰凉冰凉的,低头一看,她忘了把鞋穿上了。 又走了几步,又感到烫脚。 一会儿像踩在冰上,一会像踩在火上。 她一面走一面勾勾脚趾头,抬起来活动活动,还要单脚着地抱起另一个脚丫子吹吹。 段洛走的太快了,她一跳一跳的跟着,像只小猴子。 她走路的方式发出的动静不小,段洛停下脚步,转身,看到她滑稽地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走过来,看她雪白如玉的脚丫:“鞋子呢?” 太凉了,她两只脚互相搓搓:“落在河边了。” 段洛轻轻叹气,无奈地背过身,然后蹲下:“上来,我背你。” 时莫语矜持道:“不要了吧,我能走。” “能?” “能。” 然后段洛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时莫语真的无语了。 她疾走几步跟上去,爬上他的背,段洛弯弯唇,背手扶住她。 “我没有鞋子,你也不管我!”时莫语很生气,拨开他的白发,在他脖子上留下一圈小牙印,“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刚才背你,你不许。” “那是女孩子的矜持!” “我下次注意。”他边走边说。 注意你个大头鬼注意! 和一个冷冰冰地木头谈情说爱可真累! 时莫语不禁在心里腹诽。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走到尽头,走出去就行了。” “何处是尽头?” “一直走总能走出去。”无论任何时候,段洛都一个表情,一种语气,淡定到令人害怕,以为他无心无欲。 时莫语说:“你还是给我变双鞋穿吧,这样你太累了。” “不累。” 时莫语也贪恋阿竹身上的竹香味,施法让自己变的轻一些,段洛感觉到了,没作反应。 行至大约一百步,前方突然从地上升起一团赤蓝双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热气扑脸。 段洛小心翼翼的将时莫语放下来,变出竹笛,吹奏“斩火曲”,那些音符都化作水滴,通通飞到火焰上,但火焰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越烧越旺。 眼看此办法无用,他只好停止吹奏。 时莫语将古筝吊坠拿出来,按了一下上面的翡翠珠,变成平常古筝一样大小,让她浮在自己面前,弹奏“清火曲”,随着乐曲音调越来越高,火苗逐渐变小变弱,但最后消失的只有赤色,蓝色还在燃烧,冒着丝丝凉气。 这就没有什么威胁了,两个人放心地往前走,还没迈出几步,蓝色火焰就将他们包围起来,一高一低的起伏旋转,看得人头晕眼花。不过仔细一看,又像是在跳舞,而且,是和刚才他们的曲子相配合的舞,光芒耀眼,寒气逼人。 “阿洛,怎么办?” 她也能想出办法,但他在身边,就想指着他。 段洛寻思一下,说:“你我合奏一曲,干扰它。” 城主不愧是城主,只用两首曲子合奏就将蓝色火苗全部熄灭。 时莫语面露崇拜之情,眼睛里就要冒出桃心。 段洛面无表情地变出一双木底白色兰花鞋,蹲下身子给她穿上。 “舒服多了。”时莫语笑着说。 鞋子合脚,还有他的心意,时莫语觉得非常满足。 段洛先在前面探路,没有异常才让时莫语跟着,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又出了一会热一会凉的地界,时莫语感到脚脖酸痛,坐了下来。 “不舒服?是不是鞋子不合脚?”段洛蹲下来问她,并把鞋子给她脱下来。 “不是,挺合脚的,就是走的久了,酸痛。” 段洛也坐下,又躺下,两手放在脑后。 “怎么躺下了?” “歇一会。” 时莫语生气地说:“我说酸痛你没听见啊?” “揉揉就好了。”他闭上眼睛说。 “哼!”时莫语噘嘴自己揉。 “你怎么不想办法回去?那么多事没处理,你不着急?” “急什么,她会处理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玩够了再回去。整天弹曲议事,甚是乏累。” 时莫语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既然施法回不去,走也走不出去,不如在这安心待着。” 时莫语脱口而出:“这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段洛轻声说:“我们是仙。” 第十章 城主大人的承诺 “这也不是仙呆的地方!” “别恼。” 时莫语看他样子就知道胸有成竹,心中的急躁也缓了一些,躺在他身边,合上眸子:“阿洛,你在清竹湖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说了什么?” “你说,上神想杀我。” 段洛的嗓子里仿佛含着冰块,声音凉地彻骨:“武乐肯定会杀你。还有,弹奏勾魂曲不会要你的命,因为她会保护你,直到另三种乐章集齐,大功告成之日,也就是你命丧她手之时。” 时莫语心里一凉:“上神为什么要杀我?!” “每个人都是她的棋子。还有用处就留下来,再无利用价值就要除掉。这就是武乐。” “可是,我不曾得罪过她。我安安分分做我的琴仙,没为武乐城立下功劳,可也有苦劳。她没有理由杀我。” “她杀人于无形之中,用的手段卑鄙残忍,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哪时哪刻什么方法杀人。阿筝,我真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时莫语震惊过后反而坦然了,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摸他的白发,挑起来闻清冽淡雅地竹香,语气放松:“如果我该是这些寿命,阻止也没用,如果我还能活很久,也没人杀得了我。” 段洛抬眼看她,又垂下眼眸。 “我还有话问你。” “趁现在把想问的都问了吧,回去就不要问了。” 时莫语听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你害怕旁人听了去?” “还问吗?不问就再也不要开口。”段洛冷冷地说。 “浩劫是天还是人?” “不知道。” “那会不会没有这回事?” “有。” “武乐的为人是极有可能撒谎骗你的,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我是城主,我能感受到武乐城近日来的变化,就是浩劫来临的先兆。” “什么浩劫?还有多久?” “不清楚。”段洛站起来说,“别过问这许多了,你只要弹奏勾魂曲便是,其他的你操心也无用。” “你说,我不会死?” “武乐不会让你没完成任务就要你的命。” “我是说勾魂曲,不会勾了我的魂魄?” “不会。”段洛肯定的语气。 “那前天你为什么不解释,害我误会你,害我流泪,你喜欢看我伤心是不是?”她面对他抱怨道。 “说给别人听的。” “谁?” 段洛眯眯眼睛:“不确定。” 那声音听起来是个男子,经常神出鬼没,有时时刻在段洛耳边絮絮低语,有时数月也不出现,最近一段时间出现的比较频繁,段洛认为是武乐派来监视他的,说话做事分外小心。 时莫语恨恨道:“没有人有理由反对你我在一起,除了武乐。是不是她想阻止我?她是上神,用此手段着实卑鄙!” “不只武乐。反对我们的人不知有多少。” “管旁人作甚?”时莫语梨涡浅笑,“只要我们不反对就行了。” 段洛神色哀伤:“阿筝,我很有可能坚持不下去。” “你要负我?” 段洛沉默。 即使和她共同面对,以后怎么办?他能和她生不同衾死同穴,武乐城谁管? “如果你有一天不要我,我选择和离,我不要分手。阿洛,咱们回去之后,你就娶我好吗?我想嫁给你,趁浩劫来临之前,趁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做你的妻子,给你生孩子,我想天天与你相拥,永远不和你分开。” “可我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做你一天的妻子,我也心满意足。” “好,回去我便去你家下聘礼。” “阿竹,阿洛,阿洛,阿竹……”时莫语抱着他,高兴地不知叫他哪个名字好。 两个人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时莫语感到脚下有些异常,低头一看,光滑的地面开始裂缝,有手指粗细,从她脚跟处向上裂开,然后像树枝一样分出枝桠,每个枝桠长度和宽度一样,皆发出赤色光芒。 时莫语赶紧拉着段洛的手跳开,枝桠停止生长,还没等缓过神来,枝桠又出现在她脚下,和方才那支一模一样。 仔细看上去,枝桠其实在地面之下,时莫语蹲下来摸了摸,急忙缩回手,甩了两下:“这是什么这么烫?” “冰火枝。呈赤色奇烫无比,呈冰色奇寒至极。” “你真是什么都懂。” “还行。”段洛谦虚地说。 “那没什么还要让我摸?”时莫语委屈地把手给他看,“你看,都烫红了。” “我不知道你会傻到蹲下摸火。” 时莫语不讲理地道:“就是你没提醒我!” “怪我。”段洛不想和女人讲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道理他明白。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抓着她的爪子吹风儿。 “没事啦。”时莫语不好意思地把手拿下来。 段洛也没再坚持。 她不傻,她说没事了就应该是没事了。 这时,时莫语突然感觉脚底拔凉,她穿的鞋根本不起作用,那凉气从脚底涌向全身,她抱着胳膊,原地跺脚。 段洛把她拉到另一边,奇怪的是她脚下又生出枝桠来,再挪还是会出现。就像她的脚底有种子,踩在哪那就能生根发芽。 时莫语笑着勾住段洛的脖子说:“阿竹,你抱着我吧。”然后两腿弯曲抬起来,段洛顺势抱住她,她眼睛弯弯,露出梨涡。 她和他一样高,身材也并不娇弱,没有一百斤也差不多,他天生瘦弱,但男人天生力气大,抱她还不算太吃力。不过走了一段路还是有些气喘。 “阿洛,放我下来吧。”时莫语说。 “马上就走出去了。”段洛边走边说。 果然,未行至数米,就看到了涟漪水面,那上面盛开着莲花,白色纯洁,粉色娇艳。荷叶鲜艳欲滴,水珠晶莹剔透。 段洛把是时莫语放下来,说:“这莲花池就是通往武乐城之处。我们需要踩着水走过去。” 时莫语点了下头。 两人对视一眼,飞到水上,避开莲花脚步轻盈地踩着往前迈步。 就在即将走出莲花池的时候,忽然从池子里冒出那朵冰花莲,它转了两圈,冰与火的光芒异常耀眼,光芒消失之后竟化为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火红的衣裳,一个穿着冰色衣裳。 第十一章 姐妹二人肩并肩 清竹湖的历史远远比武乐城还要长几千年,青竹湖的水源源头在万仙江,万仙江自南往北汇往千里之内的各大水流。 紫竹林于两千多年以前是没有任何水源的,除非下雨才会在凹出聚积一些水来。 水从天上来,但天之道,无理,常疯狂汇于一处,而其他之处则从未沾得雨水或少沾雨水。 天上之水流入万仙江,越汇越多,奔流向南,直奔紫竹林,加之雨水充沛,青竹湖在几年之后形成。 万仙江的水,顾名思义必然是有仙气,仙气引来所有想要修仙的人与妖,几番激烈厮杀,终于换得人,妖“和平”共存,其实是面和心不和,因为互相都有利益可寻,所以,先这样和平着,但前提一定是互不干涉。 清竹湖形成之后,在湖里或湖畔修仙的就不计其数,湖水清可见底吸引了不少希翼长生之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湖底出现很多莲花种子,又许多年以后,吸收了湖水仙气与天地日月之精华地莲花终于盛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湖水不再清可见底,莲花却是出淤泥而不染。 夏季莲花生。 此时正是盛夏。 时莫语看到这两女子出现,第一个反应便是她们是莲花仙子。而且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俏丽容颜,发型也一致。 只是,她们并肩站立,总是有些不对之处。 时莫语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好像,这两姐妹过于亲密了——夏日炎炎,何至于挨得这样紧?虽然这是湖水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火红色衣裳女子警惕多于恐惧。 段洛冷冷地道:“冰火莲。如果本城主没猜错,你们不过才修成人形几十载。” 冰色衣裳女子一张嘴就有凉气冒出来,看向旁边地火莲道:“姐姐,这是城主。” 火莲傲慢地道:“那又如何?清竹湖不在他管辖范围里。” 冰莲又说:“也许,城主能帮到你和他……” “闭嘴!”火莲一身火红衣裳似要冒出火焰一般,“你心里想的我如何不知?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冰莲气恼地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比起你的虚伪,我真真自愧不如。” “火莲!”不喊姐姐,直呼其名,冰莲是当真气到了,周身散发寒光,嘴唇都变成了冰色,一双冰瞳怒视火莲侧脸。 火莲亦不甘示弱怒目相对,周身冒出火苗,咬牙切齿,像要将冰莲咬碎一般。 姐妹对视良久,冰莲先抬起右手,火莲也抬起左手,两仙就肩并肩开始过招。 段洛冷然看着。 时莫语却察觉出端倪。 打架不是面对面,反而肩并肩。 双生姐妹感情应该好地像一个人一般,到底是什么矛盾让她们几句不合就动起手来? 动手又为何如此拘谨? 打啊,掐啊,抓啊,挠啊,咬啊,扯头发。 女孩子打架的招数都使出来,正面交锋。 反正,打完之后,还是姐妹,互相伤害,也互相保护,相爱相杀嘛! 为什么,连打架都要肩并肩呢? 时莫语正琢磨着,冰莲和火莲就化为一团烈火和一团寒气,片刻之后又变成了那朵双色冰火莲,稳稳地落在泥土当中。 在不远处的一个岩石旁边,蓝色长裾男子眉头紧锁,他看着这一幕,她们姐妹的争吵,都是因为他的懦弱和辩不清自己的心。 也许,他离开是让她们重归于好的最好办法。 从现在开始,他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转身离开,岩石想要留住他似的,将他的衣裳刮下一角,宛如蓝色天空的颜色,在岩石上散发着蓝色的光,格外耀眼夺目。 男子没听见衣服撕裂地声音,匆匆离去。 段洛却留意到了这小小的动静,并注意到了那抹闪耀的蓝。 时莫语正想和段洛讨论那两姐妹,看他盯紧一块石头,而她的视角又看不到那蓝色,有些不解:“阿洛,你在看什么。” “你站在这别动,过去看看。” 很明显的命令语气。 也是呢,做为武乐城的琴仙,他的臣子,早就被他命令习惯了。 但如今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他这样就不怕她不高兴嘛!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时莫语笑着说。 段洛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感到水面出现漩涡,他想施法可已经来不及了,仿佛有人抓着他的双足将他往下拉,并不粗暴,但是也不能挣扎,他像喝了迷.药一般乖顺。 时莫语呆了半晌,终于在段洛的腰也快沉入水中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漩涡毫不留情的也将她吸进去,段洛睁眼,拉住他生命的另一半,两个人贴地很近,一边下沉,一边凝视对方,他的白发在水里披散着,拂过时莫语的面颊,散发出阵阵清雅地竹香,如甘酒一般让人飘飘欲醉。 他们紧紧拉着对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旋转,下落,落地。 两个人站稳脚跟,手也慢慢松开。 “阿洛,你没事吧。”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心他的安危。刚才漩涡吞人真的让她感到害怕。 “我没事。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准随意行动。”段洛冰冷的嗓音吐出愤怒的语言。 “阿洛……是,我知道了。” 段洛听她语气似乎想要狡辩,刚想教训几句,就听到了打雷一般轰隆隆地巨响,好一阵才听停歇。 接着,火光和冰光乍现,一静一动,一明一灭,或交替出现,或同时闪现,将湖水映照地美轮美奂。 虽时而闪现,但光芒柔和,时莫语惊奇地看着,段洛则面无表情,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泥土中冒出一块石头,像一口倒扣的锅,光滑地像有人刚刚精心打磨过,如镜子一般光可鉴人。 时莫语正想走过去看看,就听段洛攥拳头掩嘴咳嗽,只能乖乖站好。 站了一会,她不太服气地说:“我只是想过去一看究竟,你为什么不准?” 段洛语气清冷:“我几时不准你去看?” “你刚才分明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刚才呛到了。”段洛说完又咳了两声。 第十二章 五色光耀眼夺目 时莫语拍拍段洛的后背:“你这么咳嗽会把肺咳坏的。” “只是呛到而已,哪有那么严重。”段洛咽了咽嗓子,吞咽口水感觉舒服了一些。 “我担心你嘛。” “你不要气我就好了。” 时莫语:“……”使劲拍了一下段洛的后背。 段洛蹙眉看她,生气中带着无奈。 普天之下,也只有阿筝敢对他动手。 时莫语嘟嘴哼一声道:“再也不管你这不知好歹的冷木头了!” 段洛心内震惊,却面无表情。 他有点想笑,但高冷人设怎可以崩! 反正他忍得住,他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任谁也看不出来。 当然呢,除了阿筝。 时莫语走到“倒锅”跟前,石头的高度到她膝盖处,能看到她的脸,就连脸上的绒毛都很清晰,比她闺房中的菱花镜实用多了。 她蹲下来,左看右看,将鬓发别在耳后,又拿到前边,卷了几个小弯,头上的发髻俏皮可爱,鬓边卷发妩媚动人。 只是…… 她摸了摸眼睛下方微微凸起的兰草胎记,粉嫩娇红的容颜上,却长了一个红色的印迹,虽然不太大,可段洛总是非常嫌弃。 明明很美的呢! 她微笑着看着,感觉,挺性.感。 段洛也在看她。 她睫毛又长又密,扑扇扑扇,似乎在想什么高兴地事情,有得意的神色,还有,很自信的感觉。 阿筝一直都这样自信,比如追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相比起阿筝,阿洛,你就太懦弱了啊。 时莫语感受到了段洛的目光,回眸一笑:“阿洛,你在看我吗?” 她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并抬了一下下巴。其实她还想来个飞吻。 段洛冷冷地说:“臭美半天了,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讨厌!”时莫语不满意的蹙眉,小嘴一嘟。“阿竹,你都不懂这是顾影自怜嘛?” “臭美就是臭美,何必说得这般文艺。” 段落认为,直白一些好,生活中就不要咬文嚼字的了。多累呢。 时莫语恨恨翻了一白眼。 她干嘛要和这种人谈情说爱。多累呢。 抱怨是抱怨。城主让看热闹,不,门道,她还是不敢不从。 可石头只能看到她的脸,什么都没有,由此可见,大概只是一面与众不同地镜子吧。 将这判断说与段洛,后者寻思一会,走过来,弯腰看了看。 镜子里,她娇媚可人,他面冷如霜,仿佛一朵花和一块冰,本来是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但却莫名有种般配和谐的感觉。 时莫语一只手搂着段洛的脖子让他被迫蹲下,然后紧贴着他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轻轻地说:“阿竹,你看我们多般配呀。” “嗯。”段洛答应的很痛快。 但他心里想,这圆的石头,他们俩的脸在里面其实是走形的,倒也看不出来般配不般配。 他不懂她对镜子臭美什么,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也在心里欣赏了一番。 画面,真的太美了。 虽说,阿竹就说了一个字,时莫语就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下一刻,两个人的脸就从镜子里消失了,很突然,石头还是那般光滑,但变成了白色,宛如牛奶一般,摸起来比较光滑。 时莫语心细,看出上面有很多凸起的小点,圆的,扁的,方的,星星,爱心,各种形状不规则地排在石头上,都是牛奶白色,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刚才她顾影自怜的那么半天都没看到,这是突然出现的吗? 她用手指轻轻叩击石头,正想问问无所不知地阿竹,那些圆点像接到将军命令的士兵,纷纷从睡梦中醒来,点亮身体,整装待发。 圆的天蓝色,扁的赤色,方的绿色,星星金色,爱心红色。 五色交相辉映,光华夺目,分外耀眼! 时而静静闪烁,时而一圈一圈匀速旋转,时而忽明忽暗,让人眼花缭乱。 段洛和时莫语早就站了起来,但目光一直没离开石头。 美轮美奂有没有? 段洛没什么感觉。 时莫语挽着他的胳膊,指着石头,一劲儿的你看这个,你看那个,啊!好美,啊!好闪。 段洛有点不耐烦,时莫语看出来也没在意,还是咋咋呼呼地,段洛特别想说一句“你怎么这么烦”。 他不喜欢她安静,也不喜欢她吵吵闹闹。 “阿竹,你看!” 段洛听出这声与刚才兴奋不同。 循着她的手指头像上方看去,头顶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光点都映在了上面,也有一部分像雨水溅到上面,在水的作用下,光点体积变大,颜色变浅,不再闪烁,也不再夺目。但有了一种柔和的感觉。 再低头看石头,又变成了原来光可鉴人的样子。 有点神奇,有点诡异。 这还只是一个小开端。 就像饭前糕点,真正的大餐——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石头像种子拱芽一般从泥土中拱出来,越升越高,直到快升到水面停了下来, 上方是块圆圆地光滑石头,下面无缝连接两扇枣红色雕花木门,雕工精致可见做此门之人手艺炉火纯青。 段洛和时莫语站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两米左右的两扇门已经将前面的路堵上了。 门上挂着一把上了铜锈手掌一样大的锁头,时莫语走过去,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发出绿色的光芒,过了好一会,锁头像锈“死”了,分毫未动。 “阿竹,怎么办?阿竹,你对上面施法干什么?” 段洛没搭理她,手一抓,就从圆石头上面抽.出一把钥匙来,钥匙头圆形有孔,连着一个金色的珠链。 “你让开。” 时莫语往后挪了一步。 “再往后一点。” 时莫语往前迈了一步,下巴搁在他右肩上。 段洛:“……” 没理她,用钥匙开门,只听“咔吧”一声,锁头很轻松就打开了,段洛将锁头和钥匙随意的丢在地上。 “怎么不开门?”时莫语亲了一下他的脸问。 段洛说:“你过来。” 时莫语挪到他旁边:“请城主吩咐。” “男左女右。你开右扇,我开左扇。” 时莫语有点无语,但还是和城主大人一起将门推开。 第十三章 冰火门内冰火阁 时莫语按上右门,段洛按上左门,手掌刚刚挨上,左门就从底部“腾腾”冒出十朵火苗,越燃越烈,越升越高,直到燃烧到左扇门最上方。 火苗从雕花穿过去,继续燃烧片刻,然后仿佛遇到了某种法术一般瞬间凝结,方才在着火的同时拉着时莫语的手往后迈了一步的段洛走过来,摸了摸,却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但这扇门的表面像覆盖了一层砂面琉璃,摸起来凹凸不平。 段洛说:“左门冒火,右门必定结冰。” 时莫语也比较认可他的说法,还没等接话,就看到右门的雕花全都一点点由枣红色变成了冰蓝色,并散发着冰冷的白色气体,扑向时莫语,时莫语感觉像冬天早上出门,寒气袭人,她身子不能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 过了一会,右门寒气渐渐消失,左门冒出一股温暖的气流,像打开锅扑面而来的水蒸气,虽然不是火,可也有灼热感,段洛感到一直冰凉的白发都有了温度。 “这两扇门当真进不得!”时莫语说。 段洛说:“进得是可以进得,只是不太容易。你看到门楣上方,那三个篆书体冰火相融大字了吗?” 时莫语抬头,看了半天摇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换个角度,挪一挪。” 时莫语左右挪了半天,将手挡住额头,这才终于看清。 那上面写的是:冰火阁。 “这是一座阁楼?我知道了,这扇门通往阁楼,如同咱们武乐城的城门,必须一天十二个时辰派重兵把守,而这阁门则是用冰与火来看守,一旦出现意外和不轨之人,将会自行启动机关。” “所以我们要破掉机关,走进去。只有通过阁楼,我们才能找到回武乐城的路。” 时莫语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指尖萦绕着青绿色的光芒,冲右门一指,砂面琉璃从中间呈放射状开始裂缝,像有人用锤头砸玻璃,发出很大的声音,咔嚓咔嚓,碎片四处乱飞,但仔细一看都有形有状,圆的,方的,扁的,爱心,星星,都发出赤色的微光,在时莫语面前飞啊飞,像长了翅膀似的。 段洛冷然地看着。 起初不规则的乱飞,但飞了一会就像有将士遇到了将军指挥,开始排列队形,横排,竖排,一排排特别整齐。 这些小东西闪烁了一阵子,又开始到处乱飞,像家长出门,留在家里的小孩,开始放肆。 但“小孩子”们也许觉得这样很累又没意思,开始联盟。 无数个圆的围着几圈方的,无数个方的围着几圈扁的,无数个扁的围着几圈爱心,无数个爱心围着几圈星星,无数个星星围着几圈方的。 外面的一动不动,仿佛被点了穴道静止了。 里面的就特别狂妄,顺时针疯狂旋转, 光芒过于强烈,段洛帮时莫语挡住眼睛,嗓音冷如清泉:“在它们旋转的过程当中,有一个中心点,我们要找到那个中心点,一共五个,就能打开右门。” “那左门呢?” “你再问一遍我听听。” “我就问了……我不问了。” 过了会,光芒没之前晃眼了,段洛用掌心揉了揉时莫语的眼睛,慢慢把手拿下来。 时莫语适应了一下光线,把眼睛睁开,目光紧盯着五个圆圈,段洛也是不敢眨眼。 肯定是有中心点的,只是速度太快,四只眼睛也很容易错过,好不容易看到了,但还来不及施法就又转了过去,如此不知错过多少次,时莫语和段洛都有些眼花。 时莫语先不耐烦了:“就不能施法静止,取出中心点?这是要看到猴年马月,我眼睛快瞎了,阿竹。”她晃他的胳膊,“阿竹你聪明盖世,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直紧盯着的阿竹面色冷漠,对她的牢骚置若未闻。 段洛半天没理她,让她感到无趣,继续观察。 终于,在转了不知几个九九八十一圈以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就这五个。”然后一起施法。 本以为要一个个出现,没想到五个同时找齐。 将圆,方,扁,爱心,星星五个赤色光点一起打到左门上,右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像有人从里面推开,先慢慢嵌开一道缝,再越来越大,越开越…… 时莫语瞪眼:“这门是从上往下开的!” 段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没太惊讶。 门最后打开,铺在地上,然后像虫子一样拱出好几道弯。 时莫语先迈上台阶,段洛跟上去,只有七级左右,但每层高度不一,高的有两尺,低的只有半尺,废了高大力气才进了门。 只有一块能站两个人的白色方形石板,周围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时莫语有些胆怯,紧紧揪着段洛的衣裳,段洛微微往前挪了挪,双手一伸,把她紧紧圈住,时莫语微微脸热,但心满意足,回抱住城主大人。 这时,石板匀速的下落,片刻就落到了地上。 时莫语这才看清,周围的石板都是黑色,难怪看起来像万丈深渊。 不过,阿竹也没看出来吗? 她饶有深意地看着段洛,笑了。 段洛只当她是能走进来高兴,也弯了弯嘴角。 城主大人肯定是了解了她的意思,心里好美。 这时,黑色石板全部点亮,两个人这才看到前面有一座阁楼,门口站着一个男子,手上拿着长矛,模样凶神恶煞。 段洛和时莫语走过去,男子走下台阶,语气生硬:“此处非有我们阁主邀请不可入内!” 时莫语眨了眨眼睛,嗓音非常温柔:“哥哥,您给通融通融嘛。”然后走上前,塞给他一锭金子,“我们不是坏人。” 男子不肯收,表现的非常正直。 时莫语没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段洛。段洛走过来,面色冷漠:“我是武乐城城主。” 男子像没听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去了,长矛尖发出寒光。 时莫语上前一步:“哎!你这厮,城主大人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男子目视远方。 段洛说:“让你们阁主出来见我。” 男子像定住了,一动不动。 第十四章 凝水门内摆筵席 “我们阁主不见闲杂人等!”男子见他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手拿着长矛,摆出要决战的姿势,像是他们再不走就要刺上去! 时莫语是个急脾气的女子,正要发火,就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阴柔。 “他们既想见我,就让他们凭本事进得门来!” 时莫语闻言大笑,扭头看身旁脸黑似煤的段洛:“噫!他好大的口气!” 城主大人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子的肉抖动了几下,表情却不似平时那般看着呆板了。但时莫语知道,这是阿竹即将爆发的前兆。 就在时莫语准备捂耳朵以免被阿竹的咆哮震碎耳膜的时候,却听到段洛一声轻嗤,声音洪亮地说了一个“好”字,“本城主就凭本事进得门去,再依城规治你之罪!” 那阴柔地声音大笑道:“本阁主在此静候城主莅临!” 时莫语蹙了眉。 虽说城主大人说话的样子威武霸气,颇具王者风范,但是,进得门去必定要经历一番工夫,她摸了摸轻轻叫唤了好几声的肚子,趴段洛耳朵,还未开口,段洛就被她的呼吸吓了一跳,一脸不耐的看她:“有话直接说。” 时莫语抬手捏住了他的耳朵,段洛诧异地看她,有点不敢相信,又觉得阿筝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稀奇。 可这里有外人在,他感到没面子,低怒道:“时莫语!不许胡闹!” “以后不许用不耐烦的眼神看我。”时莫语的语气半是命令,半是委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段洛清冷的眸子。 段洛无奈,面对委屈撒娇不讲道理的阿筝,他总是感到无奈地挫败感。 他轻叹口气道:“有话就说吧。”尽管他想尽量温柔,但声音还是略显生硬。 时莫语本想问他为何叹气,但又不想耽搁时间,想两人单独在一起地时候再好好和他算账! “阿竹,咱们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也好尽快用早膳。” 恰此时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并且还打了一个饿隔,那男子也听到了,尽力憋笑,保持面色严肃。 “行,见过这里的阁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便是。”段洛答应的很痛快。 “谢谢阿竹。”若不是还有一个外人在,她肯定亲城主大人一口。 只是…… 她看了看男子身后白色的镂空雕花门,散发着上等瓷器一般柔润细腻地光泽,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白雪那般清清冷冷。就像她的阿竹。 男子挪到白门旁边,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时莫语攥了攥拳头。 这时,白门中间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黑色的光倒比彩光还要刺眼,段洛适时地帮时莫语挡住眼睛,自己也感到承受不了,只一眨眼,再睁开的时候,那男子已经不见了,白门变成黑门,黑色镂空雕花有种妖冶惑人的美感。 段洛把挡在时莫语眼睛上的手拿下来,对紧闭双眼的时莫语说:“没事了。” 时莫语揉了揉眼,适应了一下,和段洛一起去开门,那些妖冶的黑色雕花似乎活了一般,扭动着身子并发出嘻嘻的笑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段洛面无表情的听之任之,看之任之。 时莫语却觉得浑身发冷,这是她活到现在听到的最恐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靠着阿竹,模样颇有些可怜娇弱。 段洛撇撇嘴。 世上有什么能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筝? 晤,不过,不得不说,给心爱之人做依赖的感觉很好啊! 那惊悚的笑声越来越小,门也慢慢地一左一右隐去,可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汪旋转的,不时溅出水珠的水球。第一眼看似浑浊,再细细看来又恍若透明。 那抹浑浊像放到热水里的鸡蛋,逐渐凝固成字,变得透明,在水球表面凸起,是三个纂书体字: 凝水门。 水,看似柔弱,其实能以柔克刚,力量藏于无形之中,水刀锋利可切铁如泥。水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穿石。这庞.大地水球,一看就是形成几百年前,必定力大无穷。 若是冰球还好,可这柔的,偏让段洛感到无力,就像女人,越是柔弱越是不好应付,难缠哪! 段洛将竹笛从胸前拿下来,横在嘴边,十指舞动,音符都变成了锋利的小刀子带着凛冽的风声“咻咻”地飞到水球上,牢牢的钉在上面,水球发出“噗噗”的声音,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哗啦啦的水声配合着竹笛的乐声,竟意外的和谐。 乐声持续了一会停止,水球也一点点消散,只有几个水滴还在空中飘啊飘,有一滴落在了段洛的后背上,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让他哆嗦了一下。 “阿竹,你哪不舒服?”时莫语没注意到有水珠飘过来,对段洛的举动很诧异。 “我没事。”段洛心想,应该是那水珠太凉,他并未放在心上。 “真没事?”时莫语又问了一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进去。”段洛先跨进门,是一个走廊,右侧有一扇门,上着锁,左侧尽头有亮光,走廊两侧的墙面为青砖砌成,倒也无甚特别之处。 时莫语也走了进来,跟着段洛向左侧走去,越走越近,饭菜的香气就越浓烈,把时莫语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她两眼发光,边猜测着菜肴的名字,边加快了脚步。 尽管,她知道很有可能是阴谋。 然而他们都已经走了进来,就不可能回头,只有经过这里,才能顺利回到城主府。 果然,亮光之处已经是阁外,摆着一个长约两米宽三尺的桌子,上面摆着十样菜肴,有凉有热,有荤有素,各种水果,精致地糕点,美酒,清茶,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幻觉。”段洛早已看破其中玄机,提醒了一下咂咂嘴地小姑娘。 “我知道。不过,这幻觉太过真实了。”天知道,她多希望这是真的,好坐下来大快朵颐。 “恭喜两位成功进门,这是本阁主精心为二位准备的,不胜丰盛,还望莫要嫌弃。” 从听到第一声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时莫语越想越觉得这是阁主在大摆鸿门宴。 她拿起一双象牙白螺旋花纹的筷子,左手摁着桌沿,身子前倾,筷子刚挨上鱼肉,鱼肉就像被很多人争抢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了光秃秃地盘子。 时莫语不甘心的用筷子戳了几下,没想到这盘子竟陡然升起灰色浓雾,以她和段洛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喷在了时莫语的脸上。 “啊!”时莫语捂着眼睛,发出一声痛苦地惊叫,看了眼段洛,晕了过去。 “阿筝!” 第十五章 剪刀剪水水更流 “阿筝,你怎么了?” “阿筝,你醒醒啊!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依你,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啊!” “阿筝,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阿筝,阿筝,你可听得到阿竹在呼唤你吗?你再不醒来,我的心都要碎了!” “阿筝,你就这样狠心丢下你的阿竹吗?” …… 时莫语脑补着城主大人看她晕倒之后的种种哭泣语句,肉麻情话,发泄不安,声嘶呼唤,泪撒衣襟,摇她的身子摇地头晕,将她唤醒。 她控制面部表情,微微将眼睛睁开一点,看刚才惊呼她名字脸色吓得苍白的阿竹。 那雾气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除了气味有些难闻,让她不得不憋着气。 段洛蹲下来,淡定地扒开她的眼睛,他手指微凉,时莫语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继续装晕等城主喊她名字。 “没什么事就起来吧。”段洛嗓音冷如清泉,心内慌张到脚步打颤,语气却无半分感情。 时莫语睁眼,笑的很痛苦:“阿竹,你扶我起来。” “你自己起不来?” “我……能。” 时莫语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碎道:“你这人就不能不扶我一把,没见过你这样性子直的,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在和你说你不关心我的事!” “你了解我的秉性,就不要指望让我说那些花言巧语。” 他说那些是花言巧语?关心她两句怎么就是花言巧语了,而且,他凭什么就认为花言巧语就是贬义词? 时莫语有不满就要说,绝对留不到第二天,否则会在梦里打人。 正想质问他,却无意间瞥到桌子只剩下了一个个洁白地盘子,仿佛在她“晕厥”至“苏醒”这短短地时间内,就有人将这些食物一扫而光。 时莫语笑了,都忘了要质问段洛,高声道:“阁主这是何意?城主大人家里可不缺盘子。” 阁主的声音很快传来,清幽幽像是从大山深处蔓延过来一般,比方才还要阴柔三分。 “未经本阁主允许,擅自闯入者,都要成功破解‘飞盘阵’才可见到本阁主,那凝水门只是小小的饭前糕点,正式的佳晏还请二位慢慢享用。”言罢嘻嘻笑了两声,和那妖冶镂空雕花笑声一般无二。 时莫语想到了一个词:阴魂不散。 这阁主不知怎样人物,她越来越好奇了,很期待一顾他的真面目。 只不过,飞盘阵,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嗤地一笑,盘子有什么可怕的吗?盘子也能摆阵当成武器?看来,这阁主家里只有盘子可用了啊! 想到此,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梨涡浅浅,声音甜甜像浸了蜜一样,听起来是赏心悦耳,就是,有点取笑的意思。 段洛听他大话也想大笑,但是他笑不出来。阿筝不高兴了,对他失望地眼神让他心里不甚舒坦,想哄她几句,可他嘴笨,脾气又倔,就是不知道怎么张口。转念一想,他方才不是说要做饭给她吃,这就算赔不是了吧。让他道歉,他真真做不到。 时莫语笑够了,神色如常,看那一桌子圆的,方的,高的,矮的,有花的,还有奇形怪状只能盛放糕点的盘子们,怎么看怎么都和她家的盘子没什么分别。 而且,她还注意到,靠右边的一个盘子掉了一块碴,可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块黑色的方块,不知是粘上去的还是烧制出来就有。 心生好奇,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将袖子往上挽了挽,试探地触碰,忽听到身后段洛的怒声:“刚才那般危险,你怎还不长记性!” 时莫语心想:我就是要不长记性,就是要“受伤”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我就不信你对喜欢的人也能保持冷漠,无动于衷。 她哼了声,将盘子拿起,仔细看黑色方块,白色如玉的盘子有这么个东西怎么看怎么有不协调的感觉,她无法理解这盘子的主人和烧制盘子的人是什么审美。 没看出什么特别,除了有些诡异。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她刚来了不到一个时辰,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将盘子轻轻放下,虽然诡怪地很,但是,是上等佳品,光泽度非常好。 时莫语动作很轻,但不知怎么放下去的时候手滑了一下,盘子落桌,像被扔在桌子上似的,像摔碎了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把时莫语吓了一跳,回头看略略惊讶地段洛,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里,哭着道:“阿竹,阿筝害怕。” “没事。”段洛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儿。 “人家吓到了。” “嗯。”吓到了,他不是抱着她,也在安慰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是可以的,不然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人家吓到了,要哄。”时莫语嗓音软糯糯得和他撒娇? 哄? 这让段洛有些犯难了,他哪知道怎么哄啊。他说话很直,万一说不好,恐怕要适得其反,他想,他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妥当吧。反正,阿筝了解他,肯定不会挑他的理。 时莫语等了半天没听到城主大人的温柔轻哄,却听到了盘子被人从高处摔碎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所有盘子都像受了风寒一般在剧烈颤抖,而桌子却还稳稳当当地,她离开段洛的怀抱,感受了一下,也没觉得有晃动地感觉。 盘子抖动,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却也不是毫无章法,懂得乐理的时莫语和段洛都听出来,是一段慷慨激昂地曲子,像极了将军即将奔赴战场吹响的号角。 所以,这是飞盘阵启动的前奏曲? 而这时,盘子停止颤抖,一个个像风吹过的麦田离开桌面,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排好了队伍,将时莫语和段洛团团包围,柔润的瓷器光泽度在这一刻让人心生厌恶。 盘子紧紧挨着,就连空隙都由水线连接,竟是无比结实,时莫语怎么用力撕扯都扯不断,遂变出来一个剪刀。一边露出得意的坏笑,一边去剪,可剪不断不说,还把剪子的刃磨地异常平整光滑。 第十六章 他们只有一辈子 时莫语眼见锋利的剪刀刃越磨越平,水线不断的流淌,把剪刀冲刷的闪亮如镜,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秀美容颜和她右后方面容清癯表情淡定地段洛。 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是剪刀剪水水横流! 盘子升起,排列组合成阵,较在桌子上放大了十倍,一个个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宛如白玉。 忽然,狂风骤起,黑云遮天,朝阳隐入云层,似乎并不甘心,在一大片一大片的黑云边缘还能看到耀眼的金边。 玉盘因着刚才的冷风,产生了剧烈的晃动,每个玉盘相连的水线不再单一,而是纵横交错,十条交织在一起,每个交点都有一个莲子,随着玉盘的晃动,无数个莲子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眼见这些莲子像开花馒头似的,一点一点盛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 时莫语越看越像莲花馒头,很想拿下来一个咬一口! 可莲花的幽幽清香又在告诉她,这还是飞盘阵。 再看那些玉盘,竟然也看到了莲花在竞相绽放,只不过都是白莲。 红莲妖艳美丽。 白莲圣洁纯美。 如果此时不是身处飞盘阵中,也不失为世间最美风光。 玉盘在碰撞中又发出了美妙的乐章,配合着莲花的清香,偶尔拂面的清风,任谁也察觉不出即将到来的危险。 只有,惬意,没错,这是段洛多年未曾体会到的舒适感。 曾经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激烈厮杀。 他手上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每每午夜惊醒,大汗淋漓,只有想到阿筝,他才能安心入睡。 他的世界,不能没有阿筝。 有无数次,他都非常自私的想放弃荣华,孑然一身,陪她游遍天地人间,赏遍世间最美风景,对她说数不清的情话,和她过简单平凡的小日子。 时莫语看到段洛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一脸欣赏! “阿竹!你想想办法呀!”时莫语一着急就大喊大叫,十分泼辣。 段洛心中的美好幻想被她这一声惊天之语吓地不知飞往何方,像远去的鸟儿迷了路,不能确认归来的方向。 “阿竹,我们把这些盘子都打碎了,肯定能破阵。” 段洛摇头道:“不可。碎掉的盘子非凡不会掉下来,反而会再生,每个碎片都会再变成一个盘子,会排列的更加紧密整齐,你我会更难破阵。” “我想试试。” “不许胡闹!”段洛斥责道,“你多大了,还这样任性!” 清香味太过浓郁,时莫语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她闭上眼睛说:“阿竹,你很少有享受安静的时候吧。” 她睁开眼睛看段洛,“其实,我们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任性的时候,我很羡慕凡间的女孩子,凡间的小夫妻,过的都是闲适安逸的生活。”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天,黑云在此时被风吹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无踪,朝阳又照耀仙界,奇暖,奇光。 却不知,阿竹能否永远陪在她身边。 “我这一生都不能过安心舒适的生活,此生注定孤独,不能,常伴你身边。如果,你愿意,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下辈子?”时莫语想哭,可她哭不出来,鼻子一酸,反而噗地一声笑了,“我们是不能入轮回的,哪来的下辈子?” 段洛不敢看她又哭又笑,腮边垂淚的模样,他怕他自己也忍不住。 他们是仙啊! 只有长生,只有灰飞烟灭这两种可能,连喝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 “阿筝……我……”他化身至此,最懂得控制自己的表情,然而,此时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害怕紧张的心情。 时莫语站起来,咬了一下嘴唇:“段洛,你必须对我好一点,不,必须无上宠爱我,我们都要把这一生当成生生世世来过。我们只有一辈子!” “可是,我不知……” “你再犹犹豫豫的,当心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你不就是……”他想也没想就接话,说到半截突然感到脸颊生热,说什么也接不下去了。 你不就是我的老婆吗?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时莫语心里还是像在白水里加了蜂蜜一样,瞬间就甜了。 原来,阿竹也会说情话的。只是,他每次说都会不好意思。 每次看阿竹脸红,她都想好好笑他一番,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啊,不过,城主大人害羞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呀! 时莫语佯装生气的样子道:“你再说刚才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武乐是他养母,却没给他半分母爱,在这世上,只有阿筝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曾经,他想她永远都不要理她,此生此世都不要纠缠。 但是,有次两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她几天都没去找他,他才发现,她不理他,他生不如死。 “我再也不说便是。” “真听话!”时莫语脸上还挂着泪,不过已经展露笑颜,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是阿筝听到阿竹说话好听后的奖励。” 段洛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云又爬了上来,又羞又恼的看着时莫语。时莫语十分好笑的道:“大男人,脸红什么呢?哦,我知道了,你在生气。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怎样?” 段洛懵了:“机会?” 她搂住他的腰,浅浅梨涡,眼睛弯弯的道:“给你一个亲回来的机会。” 段洛皱眉道:“别闹了,这么多……” 这里没有人,他说不下去了。 时莫语松开胳膊大笑:“这么多盘子?还是这么多莲花?”她一边笑一边捏了捏段洛的脸,“阿竹,你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啊!” “嗯,你喜欢就好。我们想想要怎么出去吧。”可惜他再也回不到小时候和她在竹林穿梭嬉戏的时候了,不由得心中有些伤感。 时莫语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又开始多愁善感,她走了一圈,尽量不闻香气,不听乐声,流水声,抬起手细细的摸着光滑的玉盘。 她发现,触感都差不多,直到,触摸到了东侧的一个圆的边缘印了一圈红色莲花花瓣的盘子,感觉不太一样,指尖略过中间的时候,是有凸起的,像摸到了一个开关,她试探着按下去,只听“咔嚓”一声,盘子应声化为齑粉,四处纷飞…… 第十七章 又见双生姊妹花 齑粉红白两色,掺杂在一起,又是一阵莲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四散纷飞的齑粉只在时莫语眼前停留一瞬,就都覆盖在了莲花和玉盘上。 然后,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咔嚓咔嚓”的响声,莲花收拢,越来越小,变回莲子,消失在水线交点之中。接着水线也俱都不见了踪影。 而一个个玉盘也像冰块遇到阳光,逐渐消融,恢复成了平常盘子一般大小,一个个又都摆在了桌子上,那些菜肴,酒品,糕点,清茶也都奇迹般再次出现。 香气四溢。 但时莫语再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了。 这时,突然从远处走来一火红一冰色两道身影,等她们越走越近,时莫语才认出那是一个多时辰前见到的姐妹俩。 姐妹二人仍然肩并着肩,一边走一边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莫语听不清,但也能从她们的表情看出来不耐烦。 “我不想出来,你凭什么这么霸道让我出来?”冰莲很不乐意的停下脚步。现在太阳火辣辣的,她只想在房间里睡觉好吗?姐姐独断专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我是你姐,你必须听我的!” “可是我不想出门。” “你要在屋子里化作春泥更护花?” “……姐姐!我是冰莲,我怕热!” “晒不化你!”火莲侧头瞅了瞅只比自己晚盛开喝杯水工夫的妹妹,“那么娇气呢!” “因为我是你妹妹呀。”冰莲看着火莲撒娇,“姐姐~” 火莲抬手摸摸她的头,忽然心生宠爱之情,一直以来心中的想法险些消散,又重新萌生,绽放。她不是不爱她的妹妹,只是,花不为己,天诛地灭! “妹妹你看,阁主大人给我们准备了珍馐佳肴,一会阁主也要过来,我们过去等着,别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冰莲和火莲最初是清竹湖非常卑微的存在,她们修炼千年幻化成人型,以后过了好几年风餐露宿,备受欺凌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阁主。 那是一个长相妖艳,说话阴柔,其实非常热心的男子,是他将她姐妹二人接近阁内,认她们做义妹,等她们为公主,赏赐豪宅,才让他们过上了美好惬意的生活。 阁主这人看起来挺奇怪的,但是,绝对没有坏心眼,对她姐妹俩的帮助也是不图回报,是个难得的君子。不像她们还是莲花的时候,那些臭男人为了讨女人欢心要把她们摘下来,有好几次差点得逞。她们眼看着那些男人摘下其他花儿,戴在女人头上,风又吹落,落尽尘埃。 冰莲点头:“好,听姐姐的。” 火莲很满意的笑了笑。 妹妹呀,若是你能每件事都这么听话,也不用姐姐我枉费一番心思了。不过,姐姐已经开始,就像射箭,一旦拉弓,就收不回来了。 “妹妹,听我指令,咱们一步一步走。一……二……三……很好,很好。” 姐妹俩并肩前行,走的稳稳当当,很快就又到了时莫语和段洛面前。 冰莲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突然“哎呀”一声,指着面无表情的段洛:“你是城主大人!”她侧了一下头,“姐姐,我们给城主大人行礼。” 火莲撇撇嘴:“他管的是武乐城,这是清竹湖冰火阁,不再他管辖范围内,凭什么行礼?要行礼,你跪吧,我才不屈膝!” 时莫语笑了:“呦,好有脾气一女的!” 冰莲说:“你不跪,让我怎么跪?” 火莲昂着头:“那就都不跪。来,妹妹,我们坐下吃饭。” 冰莲还想坚持,但姐姐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只能朝着段洛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却没想到火莲先迈出一步,差点把她带倒,幸好火莲反应还算及时,稳稳站好,微怒道:“走啊!” 时莫语看她们一人用左手,一人用右手,将两个椅子合并,然后慢慢挪动脚步绕到椅子前坐下,包括一个时辰前和刚才看到的她姐妹二人的一系列举动都让她感到诡异和百思不得其解。 “阿竹,我们也坐下吧。” 见她们坐下,她才意识到,方才的飞盘阵只是一场幻觉。 段洛和时莫语坐在桌子西侧,面前是一盘珍珠丸子和一盘色泽红亮诱人的鱼片。 时莫语忍了又忍,才没去拿筷子。 火莲从他们坐下就在蹙眉,看时莫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像狼见到羊一样盯着菜肴,她从心底升起一抹嘲讽,也非常确定他身边的男子是假冒的城主。 开玩笑,真城主日理万机,怎会有闲情逸致到湖里游玩? “城主,您怎会来此?” 双生姐妹,心灵相通。 冰莲问的也是火莲想问的。 时莫语抬头,在段洛开口之前说:“我们是跳下来的。” “啊?!”冰莲捂嘴吃惊的啊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是殉情了?” 殉情?! 时莫语:“……” 段洛:“……” 时莫语呵了一声:“小妹妹,外面的世界变了又变,已经没有人玩殉情那套过时的把戏了好么?” 可笑至极! 她们仙界的,就从来没有殉情的。 冰莲有点窘,过会儿又问:“那你和城主来此何意?” 时莫语嘟嘴道:“我们来玩,玩够了就回去呀。” 可是,她和城主大人被困在这儿回不去了! 冰火阁,冰火门,凝水门,飞盘阵,接下来又要经历什么阵法什么门? 火莲冷笑两声:“这位姐姐,飞盘阵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飞盘阵给时莫语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空间狭小,让她感到憋屈,想哭,也比平常更加善感多愁,滋味确实不是太好受。不过,有城主大人在她身边,却也没有危险。 “有我在阿筝身边,她不会感到危险,飞盘阵算得什么?” 时莫语笑的很甜。 她和城主果真心意相通。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幽幽的笑声,越来越近,边笑边走过来,是一瘦瘦高高,身穿湖绿对襟长袍,面容有魅惑之色的男子。 火莲和冰莲很有默契的站了起来,并且移步双双跪下,还未开口,男子就走过去将她们扶了起来:“两位义妹不必多礼。等多久了?快快坐下,咱们一起用膳。” 男子刚刚坐下,忽然看到脸色深沉似乌云的段洛,一下弹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城……城主……” 第十八章 什么人?他的女人! 段洛拿起青白色酒壶,往印着墨色花纹的白色酒杯里斟了一满杯酒,端起来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时莫语打量了一眼阁主,也算是个美男,只是他嗓音太细,颇像女声,也像在和某个女子表演双簧,总之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火莲惊诧地望向阁主,阁主紧张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那冷面美男真是城主?她刚才那般无理,不知该当何罪呀! 冰莲撇撇嘴,轻轻地说:“才想起担心,晚了知道吗?最讨厌你自以为是。” “你!”火莲恼怒的看着白莲,还要再语,就见到阁主已经给段洛跪下了,挺直脊背,声音十分慌张:“不知城主大驾光临,属下未能相迎,还请恕罪。” 段洛握着酒杯的手暗暗收紧,看着阁主道:“我听闻见到阁主大人您要有您本人邀请,并且,还要冲破重重关卡。现在见到您,不合规矩吧?” 阁主大人,您,都咬字很重,阁主听得直冒冷汗。城主冷面冷心,杀人不眨眼,他一小小阁主,竟然给城主大人设置障碍,怕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城主恕罪。” 段洛把酒杯放下,倒的太满,溢出来一点,他一边用桌子上的酒液画音符,一边说:“你无罪。” “属下有罪,罪……罪……” 罪大恶极?罪不可恕?罪恶滔天? 好像没这么严重。 火莲扶额,阁主大人现在的样子真真丢脸! 冰莲突然大笑:“义兄,你是不是想说,罪该万死?”又看着段洛,“请城主给我义兄一个机会,让他回去准备一下。” 火莲皱眉道:“准备什么,不要乱讲话!” 冰莲挑挑眉:“准备负荆请罪呀!哈哈……”她正笑着,忽然看到段洛一脸肃然,急忙收敛笑容,担心阁主会不会真的收到责罚。 段洛冷着一张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知者无罪。起来,我有话问你。” “城主请讲!”阁主确定自己不会受到责罚,非常放心的坐了下来。 他离时莫语只有两个椅子的距离,时莫语听他说话才确定是他本人的声音。 其实,这阁主长相还是颇有阳刚之气的,怎么这嗓音听着这么别扭! “我想离开这儿。” “您请便。” 城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随送随迎。 段洛站起身道:“我不认得路,你送我们。” “您回去还不简单,还要走路回去?” “别废话!” 他和阿筝都试了好几次,用法术根本行不通,否则也不会一路来到这里。 说实话,他此时也感到肚子空空的。昨夜忙到很晚才睡,早上又很早起来工作,水米未进呢。 时莫语也站起身,目光还停留在那些能以假乱真的饭菜上。 段洛捏了捏她的手,“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别看了,咱们走。” 两人走出很远,虽然段洛没说让阁主跟着,但是阁主还是从段洛的背影看出来,他再不上前,小命不保。 阁主施法将桌子移动到地下,又升起另一个桌子,高声喊了句来人,立刻就有两个青衣红裳的丫鬟端着菜肴缓步走来,丫鬟退下后,阁主让冰莲和火莲用膳,然后像只兔子一样窜到了段洛身边,把段洛吓了一跳。 “城主恕罪,城主恕罪。”嘴上这么说,却没有认错的意思。 段洛就当没听见,只顾沉默的往前走。时莫语想和他说话,只是那边还有一个人,她也只能保持安静。 “哎?这位姑娘,是和城主大人一起来的?” 时莫语用“你说的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看他。 “敢问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我是……” 她正想说她是武乐城琴仙,就听段洛十分郑重的说:“我的女人。” 段洛表情严肃,非常认真地模样却让时莫语心花怒放。 “讨厌!谁是你的女人了!”时莫语娇嗔道。 阁主担忧地啧啧两声,嘀咕道:“城主这样的人都有女人了,我这么有魅力的男子,也要抓紧呀!” 段洛忽然停下脚步,把阁主吓得急忙捂嘴,“城主,我胡说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想问你,前面,走哪条路。” 段洛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继续前行,他走的很快,说话的工夫回头看身后已经模糊不清。 前面是一条十字交叉路口,三条路皆是鲜花盛开,高至膝盖,花香四溢。 三条路看似一样,其实各自暗藏玄机。 只有一条路能平安的走出去。 不过,阁主有几年没走过这里,也不敢确定到底是那条路。 他冒了冷汗,又不敢乱说,急的直挠头,眉头紧蹙,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 “你的地盘,还不知道走出去的路?” “武乐城都是您的,清竹湖也是您的,一切都属于您,属下只是帮你管理。” “是么?可是,我听有人说,清竹湖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 “谁呀?他不想要脑袋了是么!真是胆大包天!”阁主一副要给说话之人治罪的样子。 “好了。你在前面带路。” “是。” 具体不知道应该怎么走,阁主寻思一下,只能硬着头皮直接往前走,也就是北方。 时莫语看出了他的不确定,但三条路看起来都一样,他是阁主,总不该选错。 三人一边走,沿途的花儿却都像着了火瞬间变成了灰烬,两边的风一起将灰烬吹到路面上,三个人走过去留下来清晰的脚印。他们快走出这条路之后,脚印消失,花朵重新盛开。 还有一百多米就走出去了,阁主松了口气,不过,不到尽头,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保持紧张,应对一切突发状况,是他要保护城主安危的重要职责。 前方一片混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紫竹林的影子,而天上的太阳又证明这不是雾,时莫语问阁主:“前面是什么地方?” 阁主说:“这……我从未来过此处,不知道。啊,不过,我的弟弟来过,他应该知道。我这就叫他过来。” 阁主说完用法术招唤温冷风的名字,招唤十几声,既无人出现,也无人应答。 阁主小声念叨:“每次喊他他都会出现,难道还没睡醒?” 段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活着,就让他赶快过来!” 第十九章 神秘蓝衣男现身 阁主表现的诚惶诚恐:“冷风可能昨夜吹了冷风受了风寒,故而未能及时听到属下招唤,请城主莫要着急,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段洛说:“我耐心有限。” “是是是,您少安毋躁。” 时莫语心道,若是这人再喊三声还不能把那个叫温冷风的人叫来,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风席卷而来。 阁主抱着胳膊,右手指尖死死掐着左手手臂,口中念着温冷风三个字,念了两声,已经从余光中看出了段洛僵硬的面容,像是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就在又念出了一个“温”字之后,他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虚弱地呻.吟。 阁主精通清竹湖所有唤人法术的奥秘,由于每个人声音的特殊性,因此对方很快就能听出是谁,一旦听到,哪怕是微弱的呼吸声也能传进招唤之人的耳朵,他非常肯定这声呻.吟是来自他的弟弟。 “城主,家弟可能真的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请阁主不要怪罪。” 段洛说:“我只关心怎么走出去。” “家弟不能过来,属下,也没办法带您继续前行,若是遇到危险,属下无法向众人交代。您既然来了,就暂留几日,等家弟身体康复,再走不迟。” 时莫语说:“我们急着回去,你赶快告诉我们离开此地的法术,不要啰嗦。” 在水里面住几天?她怕泡掉皮好么? 而且,这地方诡异非常,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阁主说:“这里除了你和城主,从来没有人来过,我们也从来没人出去,我虽为阁主,也不知离开的法术呀。” 段洛哼了声:“这么说,你不知道还挺理直气壮?” “属下不敢!属下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吧,属下带您去找家弟,让家弟与您详说。” 时莫语想马上离开,不过前方的路怕是不是好去处,虽不情愿也只能如此。 时莫语说:“就按你说的办。” 阁主不放心的看着段洛。 段洛点了下头。 但三人来到温冷风的房间,却未见到他人,只有床上放着一个字条,阁主看了一眼就冲了出去,段洛和时莫语都在摸不清状况的时候,阁主扶着一个蓝衣男子回来了,段洛一眼就看到了他长袍上缺少的一块布料,又想起了那块有蓝色布料的石头。心中了然。 阁主把奄奄一息的蓝衣男子放在床上,头发乱如杂草,脸上全无血色,隔一会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再看他的左手,青色的血管似乎有珠子在不停滚动。 “冷风,哥哥会把阁主的位子还给你的,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寻短见呢!冷风!哥哥胆小,你不要吓我,赶快醒过来,城主还等着呢。” 时莫语看了眼温冷风,又看了眼城主,兄弟二人从眉眼来看,似乎还真是温冷风更有阁主的架势。而这阁主太过于害怕阿竹,谄媚的样子惹人生厌。 “城主不来,你的意思就是他可以继续昏下去或者可以永远不要醒过来?”时莫语听话听音,她从不会听错话外之意。 “他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他醒过来!”阁主喊起来的时候,阴柔之声更盛,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突然的一声叫唤。 温冷风咳嗽了一声,从嘴里喷出水来。 阁主从怀里拿出一方湖绿色的手帕,一边给温冷风擦嘴角一边说:“城主,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段洛说:“我并不懂得医术。况且,他若一心求死,任谁也救不回来。救得了这次,也救不了下次。”他坐在时莫语挪过来的椅子上,“说说吧,他为什么寻短见。” “是我抢了他的位子,又不肯还给他,他一时想不开,才……” “再接着编,我听着你怎么给本城主讲故事。温暖风。”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城主,家弟确实还因为其他之事烦恼,只不过,家事还是不可往外宣扬,您虽然是城主,也不必为我们分忧。” 段洛说:“本城主不会也不想掺合你的家事,我只想让他尽快醒过来,告诉我们怎么回去。” 时莫语说:“把你弟弟烦心之事说与我们听,我看看能不能将他唤醒。” 段洛忽然看向时莫语,“阿筝……” “你说了我不会有危险的,我相信你。” “你先不要着急,也许并不需要。” 勾魂曲还是能不弹就不弹,生命危险是没有的,但多弹一次就多一次风险。 温暖风抚摸温冷风的额头,抿了抿唇,半晌才豁出去似的说:“家弟忧心的是感情之事。自从,我将火莲和冰莲带回来,他三人见面,就埋下了终日忧心的种子。这十几年,我也跟着备受苦恼……” 火莲性格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并且很能掌握主动权,说一不二,很独断专行又自以为是,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像男孩子的性格。 冰莲的性格就是一会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一会又高冷的让人不敢靠近,抱着你说贴心体己话的是她,几天不理睬你的也是她。 双生姐妹,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经常吵架斗嘴,一言不合还会大打出手。 时莫语说:“既然性格不合,那就分开,何必整天争来吵去伤感情?分开几天,她们必定思念彼此,再见面就会增固姐妹之情。” “你说的,不是没人能想到,包括她们自己,也很想分开给彼此冷静安静清静以期能够平静地空间。只是,她们分不开。” 时莫语听懵了:“你说的我头脑混乱,让我静静。”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走过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们分不开?” “他们是双生子,双生莲。” “你不说谁还看不出来她们是双胞胎吗?又不是长在一起了,怎么就分不开?”时莫语觉得这人不愿讲实话,她和城主也不用听了,自己想办法回去,他们都还没吃饭,不至于撑着了管闲事好么! 火莲和冰莲是同一粒莲花种子,长出莲花的时候就是连在一起的,她们都希望能分开,遂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可修成人形,也还是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 第二十章 他的痛苦无人懂 清竹湖每到夏日就盛开大片莲花,和其他地方一样,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冰莲和火莲是众莲花和莲花仙当中最特别的存在。 为什么她们要肩并肩打架?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肩并肩走过来? 又为什么不分开也要忍受彼此的坏脾气? “冰莲和火莲的肩膀连在一起。她们只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吃饭,睡觉,行动,永远都不可能分开。有姐妹感情深厚,恨不得彼此都不要嫁人,一辈子黏在一起。可我两个义妹最大的愿望是能背靠,能拥抱。每天早上醒过来,她们第一件事就是看肩膀是否分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奇迹只在她们梦里发生过。” “长在一起的肉,也是各自的肩膀,只要手术方法得当,是可以切开的,你们就没想想办法?”时莫语一身青绿色的衣裳像细嫩的柳枝,让死气沉沉的房间里有了一丝勃勃生机,段洛似乎能听到有动听的古筝之声传入耳畔,温暖风的目光也忍不住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男人都喜欢看美女,而且还是一个颇有气质的美女,这美女很快就要走了,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 但温暖风也没敢太贪心,这是城主的女人,看两眼也差不多了,他在段洛就要看向他的时候及时收回视线,眼中的惊喜很快就换成了忧伤:“姑娘说的没错。我们也遍访名医,但没有人敢动刀子。就在前不久,冷风找来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神,看过之后告诉我们,她们天生血脉相连,如果强行割开,也只能保证活一个。她们都是我的义妹,我谁都不想失去,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沉默了半天的段洛开口了:“她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样也不是办法。” 时莫语说:“可是,总不能为了嫁人就要牺牲掉姐姐或妹妹。” 段洛又说:“就算不嫁人,也还是要面对很多现实问题。人应该保持距离感,才不会对彼此感到心烦。” 时莫语用“是不是我缠着你让你感到心烦了的眼神”看他。 段洛寻思了一下说:“我是说,适当保持距离感。” 这还差不多! 温暖风说:“其实这么多年,她们虽是日日夜夜期盼分开,也被现实逼的早就习惯了,如果,没有嫁人这样的不能分享的事,也不是一定要分开不可。可天意弄人……”他边说变看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温冷风,“她们都有喜欢的人了。” 时莫语从他的眼神就看出了端倪。 “她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就是你弟弟是不是?” “是。”被看出来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温暖风选择坦白,“我弟弟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说完叹了口气! “你弟弟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 “他喜欢的是冰莲还是火莲?” “他……” “他心里的人是谁,就和谁在一起,那个人自动退出,很简单的事。” “没有这么简单。再说,她们又不能分开,不管我弟弟选择谁都是痛苦。” 时莫语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古筝,说:“我有办法让她们分开,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弟弟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你有办法?”温暖风走过来紧紧攥住时莫语的手腕,非常激动,“真是太好了,我们盼这天盼了许多年了,啊!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啊!我第一眼看您就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上仙,现在看来,您不紧有本事,还心地善良。”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刚要鞠躬,就听脸色难看的段洛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啊?城主,您说什么?” 城主大人声音太轻了,他听不清。 时莫语说:“他说让你滚开。” “这你也能听见?啊呀,您二位真是心有灵犀,绝佳恋人,非常般配呀!” 时莫语嫌弃地蹙眉:“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有时候跟我提起火莲,说她种种优点,有时也像我提起冰莲,说她种种好处。有时也会和我抱怨她们的缺点,不足,在某个瞬间让他讨厌的地方。但不管我怎么问,也不能问出来,他到底喜欢谁。” 时莫语说:“就你这没长心的哥哥,还是不和你说的好。算了,我还是问问他自己吧。”说完将脖子上的古筝吊坠变成寻常古筝大小,放在桌子上,手刚挨上去,就见段洛一脸紧张的站了起来,她笑了笑:“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我只弹让他醒过来的曲子。” 段洛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深呼吸了几下坐了下来。 时莫语弹得是一首能舒心的曲子,可以把将死之人徘徊在空中的魂魄召唤回来,在琴声当中放松身心,能达到逐渐苏醒的目的。 只是,这温冷风是一心求死,时莫语弹到第十遍的时候,才看到他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死灰一般的双眸,眼珠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从这双眸里涌出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进了鬓角。 时莫语收了古筝,仍挂在脖子上,走过去看着温冷风:“既然醒了,就不要半死不活的,说吧,心里怎么想的,我也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冷风听到了,但不想张嘴。 他不太敢说心里的想法,怕遭到天打雷劈!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谁让她们俩长的一模一样,又优缺点互补,看着是一个人,但他们相处的时间最久,他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他两个都喜欢,都放不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自杀来逃避的原因。 谁能理解他的痛苦呢? 那种爱而不得的心痛,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时莫语嘲讽道:“没事,不用担心,说句话不会浪费你多少力气。不过呢,反正你也想死,兴许说句话就能咽气,也少了痛苦。” 段洛一点也不意外阿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阿筝劝起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温暖风也听出来这是计,没有搭腔。 “我就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能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痛苦!你们帮不了我。你们不是想回去吗,好,我告诉你们怎么走。” 第二十一章 杀了她才能安宁 时莫语从刻着一圈云纹图案,一看就知道是上等梨花木,由专业木匠静心制作的赤色精美方桌里挪出一把赤色椭圆靠背,椅背后面同样雕刻云纹的椅子,然后坐下来,一边拍了拍桌子,一边看着温暖风: “我从不多管闲事,只因不想劳神。但一旦管了,就要管到底。不要用你知道怎么走威胁我,我们能来,就能回去。你与她姐妹俩的问题才是真的问题,和我说说,我也好帮你们解决烦恼。”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听你哥说,你们这里没有旁人来过,我们走了,你还会继续痛苦。哦,你可以再寻短见,缩到壳里做乌龟。你死了之后,会看到冰莲和火莲为你伤心流泪,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我呢,会帮她们获得自由,她们会各自遇到喜欢的人,过幸福快乐的生活。若干年后,她们就会彻底忘了你。” 温冷风腾地坐了起来,死灰一般的眼睛有了愤怒和不敢置信的光芒,他抓着床单,瞪着眼睛对时莫语咆哮:“你凭什么说冰儿和火儿会忘了我!她们都喜欢我,永远不会忘了我。” 时莫语波澜不惊得道:“那是因为你还活着。” 阿竹的脾气点火就着,咆哮起来能震塌一堵墙,她都不害怕,就他喊这几声也想吓到她么? “人活着的时候,有音容笑貌,会走会动,因此深入人心。死了之后呢?就是一把灰烬。风一吹,不知飞到那个角落里。谁能记得你?她们喜欢的是活着的你,而不是灰飞烟灭的你。” “是,姑娘说的没错。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死了,我们三个人才都能解脱。”没有理了,说话声音也小了。 “没死就活着,你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就想不出办法。” 时莫语最讨厌唧唧歪歪的男人,左一个没办法,右一个没办法,就知道用寻短见解决问题。 呸! 寻短见不悄悄的去,留什么纸条? 就是想让人找到他,去救他,再劝劝他。给他继续活下来找一个台阶。 段洛说:“把冰莲和火莲都叫来,一起开诚布公的谈谈这件事。” 阿筝要管,他也不能走。 反正,武乐不会不越权。 府内之事,他尽可放心, 好像,多在外面呆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好想,多和阿筝单独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冰莲和火莲吃饭的时候吵了一架。 丫鬟摆放的有问题,有道菜火莲够不到,她也没经冰莲同意,硬拉着冰莲站起来,冰莲吓了一跳,她嘴里嚼着东西,这么一突然起身全都喷了出去! 一桌子的菜都不能吃了。 火莲生气地摔了碗就骂冰莲,冰莲也长了嘴,听了两句之后和她对骂。 姐妹俩骂的口沫横飞,但却都很文雅,避开了所有的脏字,你一句我一句,妙语连珠,像对对联一样有艺术性,堪称清竹湖史上最美妙绝伦的争吵。 吵累了,两个人突然一起捂住胸口,一起蹙眉,一起很有默契的回到了冰火阁。 走了一路,两个人的心里也都平静了,一起坐下来,沉默了一会,火莲先说:“妹妹,你这几天都没见他,是不是很想他?” 冰莲嗤笑:“你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还不是你想他!” “你是我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语言都在告诉我,你想马上见到他。” “反正我们分不开,我去见就是你去见。你想他,就直说嘛,我陪你去。” 火莲再次爆发:“够了!火莲,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暗无天日,我迟早会疯!你呢,你是不是也快疯了?” 她早就无法忍受和冰莲不能分开的束缚感,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就连上茅房都要一起蹲下来闻味道,她们必须一起躺下来,一起坐起来,一起站起来,一起弯腰,一起下跪。 她不想和冰莲拥抱,也不想和她背靠背。 她讨厌冰莲,她宁愿死,也要离开冰莲。 她曾经在冰莲睡着的时候准备自杀,但是冰莲突然醒了,她只能晃了晃手上的刀子说在练刀法。冰莲睡的迷迷糊糊,并没看清她拿的是什么,第二天问她她也确实不记得昨夜醒来过。 可从那以后,火莲就再也没有自杀的念头了。 凭什么她要去死,让冰莲活着? 被温暖风带回冰火阁,认识了临风玉树的温冷风,她一眼就爱上了他。一定要活着,并且要离开冰莲的想法日渐强烈。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冷风在一起。 后来,有人不断的来给她们看,都说不能手术,直到前几天,那位医神来了,说只能活一个人,她觉得不能再等,必须珍惜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在一个晚上迷倒了冰莲,然后灵魂出窍去找温冷风,将她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讲给温冷风听。 “火莲,你疯了?!”温冷风听完毛如悚然,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恶毒残忍地火莲。 “对,我已经疯了。从修炼的时候开始,我就后悔,为什么要帮她也修成人形。现在,我必须亲手毁了她,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 “妹妹是唯一的,你也是唯一的,让我怎么办?我爱你,我想嫁给你,过一个正常女子该过的生活。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只能元神出窍才能单独见你。” 温冷风无奈地说:“火莲,你这样会被唾弃的。” “毁了她,换来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安宁。” “火莲太可怜了。”温冷风捂住脸,声线沙哑。 “你爱上她了是吗?” 温冷风把手拿下来,震惊地看着火莲,眼神闪烁了一下:“瞎说什么,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我和冰莲在安静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在某些时候,你也分不清你到底喜欢谁。”火莲靠近他,温冷风吓得后退,火莲步步紧逼,“别装了,温冷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没错,冰莲也喜欢你,可是我先见到你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而唯一地办法,就是杀了她!” 她吼完似乎累了,幽幽地声音在夜晚让温冷风感到被鬼缠身一般的瑟瑟发抖。 她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的眼睛:“杀了她,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呀!” 第二十二章 姐妹俩心生龃龉 夜凉如水。 却凉不过火莲冰冷的眼睛。 温冷风身子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后退,紧闭双眼,十分无奈的说:“火莲,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做。会有报应的。” “凡间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喜欢你,就是要不择手段得到你。什么都不做,才会遭报应!” “火莲,你太可怕了。”温冷风摇了摇头。 他喜欢火莲,也喜欢冰莲。 让谁死,他都不愿意。 但火莲向来说一不二,如果他一再阻止,恐怕火莲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让他谁也得不到。 姐妹俩长的一样,有时候性格也会互换,他娶谁都是娶,既然火莲这么说了,他就勉为其难先答应。以后,有变动了再说。 要是能一边搂一个最好。 实在不行,一个就一个吧。 温冷风叹了口气,点了一下火莲的鼻子:“就听你的。” 那晚火莲过去之后,睡下的时候并不知道,冰莲的元神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冰莲并不愿意相信,她看到的和听到的是真的。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 是假的,她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只是姐姐恶毒的眼神,残忍地话语,在黑夜里带来的冰冷窒息的感觉,让她想不相信又不得不信。 姐姐为了温冷风,要害死她! 她们是一粒莲花种子,一起生长,一起绽放,一起修炼,一起在莲花池里相依为命。 苦日子总算熬了出来,她们虽然连体,分不开,也常有矛盾,可在一起也很幸福的啊。 为什么姐姐要该死她? 就为了一个男人? 难道,认识了不过十几年的男人,比得过她们姐妹之间千百年的亲情? 冰莲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心惊胆战,不敢入睡,在一夜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一直到天明。 她看了眼熟睡的火莲,抬起右手,手上是一把可以刺进身体即刻致命的云纹冰刀,只要她刺进火莲的身体,她就能如愿以偿和温冷风在一起,再也不用像昨夜一样担惊受怕火莲会杀了她。 火莲能为了男人害她,为什么她不能? 她们姐妹俩,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她多想心狠一点,再狠一点。 但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想起姐姐以前是如何关心她,相依为命的过往,她下不去手。 是不是,应该给姐姐一次机会。 昨晚,是一场梦吧。 她太爱他,怕姐姐把她抢走,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姐姐,我爱他,但我更爱你。我只有你一个姐姐,我不想失去你。我知道,咱们俩的情况让你很苦恼,我也一样,想自由,不要坐下起来都要和你商量。说实话,我也快疯了,但我的理智还清醒。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还有伤害你的事情。但前提是,你必须也要对得起我。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火莲同温冷风说了一堆计划,具体是什么她没听清,她不得不担心,火莲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实施。她不能太傻,不防备。 火莲震惊地看她,很快就换上了优雅迷人的微笑:“妹妹,你言重了。累了吧,我们躺一会儿。” 姐姐入戏真是越来越快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怎么演都是假的。 冰莲捏了捏僵硬的后背,正想答应,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两位公.主,阁主大人召见,请两位公.主移步冷风阁。” 姐妹俩一起站起来,一起走出去,一起问来传话的小厮:“冷风哥哥怎么了?” “小的只负责把话带到,其他一概不知。小的告退。” 刚才她们一起心痛。 原因之一是她们是孪生姐妹,心灵相通。 原因之二就是,她们共同喜欢的冷风哥哥有了危险。 “你们来了。”时莫语看着并肩进来的冰莲和火莲,笑着说,“有些事,越早知道越好,长痛不如短痛,放手也是为了成全彼此。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风哥哥!”冰莲进门就看到面色苍白,因寒冷浑身发抖的温冷风,他憔悴的样子让她感到心疼,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苦。忍不住眼里涌出眼泪来。 温冷风两个眼睛根本不够用,恨不得一张脸都是眼睛,一会儿含情脉脉的看冰莲,一会热情似火的看火莲。 时莫语看着这个男人对她姐妹二人款款深情的目光,心下了然,感觉就像看到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令她作呕。 段洛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个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个人互相看看对方,一起发出了不易察觉的冷哼。 要不是顾及形象,他们俩真想弯腰大吐!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让人恶心的男人,已经渣到发霉了。 时莫语心想,这种人为什么要活着,污染空气,简直连狗屎都不如! “冷风没事了,两位义妹不用担心。” 时莫语忍不住嘲讽道:“对,你们的冷风哥哥不会有事。他没祸害够人,不会轻易去死的。祸害遗万年呀!” 有人说喜欢的人那还得了,冰莲和火莲免不了要与时莫语一番打斗。 段洛不想时莫语伤到别人,更不想让他别人伤到他的阿筝,在几个回合之后,一声清泉般清冽的嗓音传进时莫语的耳朵,而那边温暖风也开口劝阻,她们才收手,但冰莲和火莲仍是很不服气的看着时莫语。 “不许你在说我的冷风哥哥。”火莲瞪着时莫语道。 时莫语哼了一声。 说不说,心里还没数么? 有些话,她就不挑明了。 这姐妹俩也不是白,痴,什么看不出来? 温冷风开口了:“冰儿,火儿,都是我不好,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火莲以为时莫语害怕了,转而问温暖风:“义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暖风把温冷风做傻事的事说了,火莲听完伤心的哭了起来,冰莲却只是心脏突地一跳,神色却非常复杂,似乎并没有表现的非常伤心。 时莫语有些捉摸不透,这冰莲不是也喜欢他,进来的时候还流下眼泪,怎么这会儿又像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第二十三章 可成功不可失败 “你们的冷风哥哥不会再做傻事了,尽管放心。有些事,我也不用再细问。不过,我答应你们义兄的事还是要做。之后就是你们三人之间的事了。” 时莫语走到冰莲和火莲面前,看了看她们俩的眼睛,然后捏了捏她们连在一起的肩膀,姐妹俩本来想要躲开,但她手法很轻,像按.摩一样舒服,似乎打通了经络一般。 时莫语仔细捏了一会儿,回到段洛身边,段洛问她:“阿筝,你有把握吗?” “有是有,只怕她们不愿配合。” “我明白。”段洛起身道,“冰莲,火莲,本城主命你二人配合琴仙时莫语做分离身体手术,倘若拒绝,按罪问斩!” 时莫语微笑,崇拜地看着威武霸气的阿竹。 冰莲和火莲对视一眼,看看温暖风,温暖风点了点头,又看看温冷风,温冷风眉头微拧,然后低下头去,又躺了下去,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害怕担心,却又有些欣喜若狂。 说实话,他虽然两个都想要,却谁也不想娶。 如果能分开的话,他就可以今天搂这个,明天抱那个。 若是,手术失败,活哪个抱那个,都活不了,他也不用再纠结。 不管怎么样,手术都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刀子不割在他身上,他不疼。 “两位义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城主大人和莫语上仙,把握机会知道吗,只有他们能帮你获得自.由。”温暖风非常希望能实现她们姐妹俩的心愿,他帮不了,只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冰莲担忧地说:“我不想姐姐死,我也不想死,手术还是不要做了吧。” 时莫语说:“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给你们做手术,就能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 冰莲摇摇头:“我还是不能放心。” 温冷风捂着脑袋从床.上下来,走过来看着冰莲,声线温柔:“冰儿,就试试吧。上仙肯定有把握,她不会害你的。” 他说完冲时莫语鞠了个躬:“冰儿和火儿的性命就交给上仙了。” 她方才说他祸害遗万年,他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是他承认自己就是祸害?还是他太会演戏? 他走过来的时候,和火莲有视线交流,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时莫语觉得他不仅恶心,还像魔鬼一样可怕。 不过,时莫语脸上没表现出来,勾了勾唇:“放心。” 火莲说:“如此也好,我愿意一试。” 冰莲想了想说:“我也愿意。” 有些事,她听火莲的也习惯了,这件事她不答应也不行,她们与时莫语也没有仇,也不会害了她们。”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就去你们房间,再找几个丫鬟在外面伺候,以备不时之需。” 姐妹俩点了点头。 段洛在时莫语出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让她小心的眼神,时莫语冲他微微颔首。 到了她们房间,时莫语让她们躺好,她们的床很大,躺下之后两边还各有半米的地方。 时莫语站在床边,将床幔拉上,吩咐紫衣红裳的丫鬟拿热水还有毛巾以及多拿一些纱布还有止血药粉,丫鬟领命出去,很快回来,放在梨花木赤红圆桌上就走了出去。 时莫语变出一把十寸左右长的小刀,刀柄刻有螺旋花纹不易手滑,她先用法术让冰莲和火莲昏迷,然后摁了一下古筝吊坠上的宝石,一道音符光芒照耀在她们肩膀的连接处,时莫语能清晰的看到她们不仅是肌肉相连,就连骨骼和筋脉都是长在一起的,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筋脉之间互相咬合,不是一刀切下去那么简单,必须一寸一寸的割开,才能保证手术成功,又没有生命危险。 修炼成人非常不容易,她是过来人,她懂。 这次手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时莫语收起法术,走了出去,让几个丫鬟务必仔细看好,等她回来。 走出走廊,看到段洛,她看周围没人,边跑边跳的去抱住段洛,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招人怜爱,段洛被她吓了一跳,脸上不太好看,一只手却牢牢地搂住她的腰:“这么快就割完了?成功吗?”他松开她,“有没有崩你身上血?” 时莫语说:“还没做呢。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难,可能要做到明天这个时候,所以我必须养精蓄锐,还要,先填饱肚子。” 这时,有个小厮走了过来,段洛叫住他:“你知道厨房在哪吗?带我们去。” 快到晌午了,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时莫语和段洛走进来几乎没有能站稳脚跟的地方,有个人毛毛躁躁的差点撞到时莫语,段洛帮他挡住,那人差点摔倒,段洛又帮他站稳,那人一番道歉之后到那边忙着去了。 厨房太乱,不适合给他的阿筝做好吃的。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出去,那个冒冒失失的人过会走了出来,问他们是不是要帮忙。 段洛说:“这有没有清静些的小厨房?” “有的,就在您二位身后,不过……” 时莫语说:“多谢了,你去忙吧。” 那个人也没接着往下说,就拿起门口的盆往外面走去。 时莫语挽着段洛的胳膊,抬头看他:“他肯定想说不过看你的打扮不像个会做饭的。” 段洛嗤笑了一声。 他是仙界的会做饭的人中唯一的城主。 他也是仙界所有城主里唯一会做饭的。 也不是刻意练习,只因武乐平时从不给他做饭,他只能自己做,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会了。 厨房虽小,东西还挺齐全的,段洛问时莫语:“阿筝,你吃什么?” 时莫语揉揉眼睛:“唔,你做的我都爱吃。”她做在一把小椅子上,眯着眼睛,“我小憩一会,做好了记得叫醒我。” 虽然,她非常想看着阿竹给她做好吃的的时候迷人的身影,但是,她实在太困了,如果不休息,忙到明天她会虚脱。 “嗯。”段洛非常简单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准备。 时莫语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桌上摆着两碗牛肉面,却没有看到段洛,她挑起一根面条,正要送去口中,就看到温冷风走了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为段洛定下婚期 段洛把煮好的牛肉面轻轻地搁在小桌子上,看时莫语睡得很熟,但看起来并不太舒服,先轻轻的把她抱起来,用法术把椅子变成一个简易的榻。 将时莫语放下的时候,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他温柔地哄了好几次,才把她的手拿下去。 “阿筝没有放弃阿竹,阿竹也不会丢下阿筝。”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竹香味的白发拂过她的面颊,是心安的感觉。榻上的人儿咕哝一声,安然入睡。 他一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得恬静睡颜,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忘了烦恼,忘了那个日.日夜夜让他抓狂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时莫语翻了个身,他急忙接住,摸摸她的头把她放好,然后去热面。 刚盛出来放在她面前,就听到武乐说有急事找他,也没等他同意,武乐就用法术把他带了回去。 “阿筝还在湖底,我必须马上回去。”段洛最恨武乐做什么都不和他商量,回到城主府武乐宫看到武乐脸色像煤一样难看。 “她是琴仙,能有什么危险?坐下,为娘有事与你商量。” “不坐了,有事您说,我听完就走。” 武乐皱眉打量他:“你长大了,开始有主意,娘很高兴。娘不后悔收养你,因为,你很懂事。” “您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武乐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出不耐烦,却存心和他作对,非要绕弯子:“我当年,失去了夫君,想有一个儿子,陪着我,让我没那么孤单。我挑了很久,也选了很久,最后,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洛嗓音清冷:“不知道。” “娘喜欢你的个性,只有你,才能坐上城主的位子,也能坐稳城主的位子,你做出的努力,也没有让娘失望。在娘心里,你是英雄。” 段洛默而不语。 “你是娘的骄傲,娘很喜欢你。都说,美女都爱英雄。娘的侄女每次来都和娘说你的优点,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娘认为,你们俩虽然有些不门当户对,但在一起也是天作之合,娘已经写好了请帖,下个月初一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还有时间,你好好准备准备。” 说完拿了一张请帖给段洛看,段洛烦躁地把请帖打下去,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娶武云白,我已经听了您的话,帮你稳固了武乐城的天下了,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大事好吗?” “我收养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你的人生大事,我必须管到底,由着你瞎胡闹,是对武乐城百姓的不负责任。” 武乐不容拒绝的语气让段洛狠狠的咬牙。 “一城之主,没有子嗣,仙界法理不容!你可以娶时莫语,但是你必须再娶一个,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段洛说:“您不用让步。我谁也不娶。这辈子,就做个孤家寡人,守着武乐城,守着您,不谈儿女情长。” “日子定好了,你敢不娶!” “我的事,什么时候由您做主了?”段洛不甘示弱的吼道。 “云白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为什么你就不能娶两个?” “我想干干净净,我想对得起阿筝这些年对我的一往情深,任我怎么拒绝都对我不离不弃,我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阿筝。您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不做这城主!” “段洛,你是在威胁我吗?我辛苦培养你长大成人,就是让你像现在这样威胁我吗?” “我不想,是您逼我的。”段洛缓和语气道:“娘,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如果您再逼我娶武云白,我就毁了勾魂曲!” 他是城主,尽管是糊里糊涂,杀人无数才坐上这个位子。但是,他自认为,做城主一直以来,问心无愧,他做的所有都对得起武乐城所有的人。 听有浩劫,他愿意以他微薄的力量拯救这座音乐之城。又怎会毁了大家的希望之曲? 可是,他也爱阿筝,不得不这么说。 武乐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好,娘不逼你,还有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你就想通了。好,娘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去找时莫语吧。” 段洛早就看够了武乐笑里藏刀的表情,也受够了她的虚伪,但出于礼貌还是弯腰说了句“儿臣告退”,然后一个转身去了清竹湖湖边。 时莫语一路跟着温冷风,一直跟到一处僻静之地,温冷风四顾无人,摘下一片桃花树树叶,一扇木门随着树叶飞上高空从泥土里慢慢升起,温冷风开门走了进去。 时莫语门还没有关上的时候一个闪身也跟了进去。 门内曲径通幽,走了很远都有不知从哪飘来的莲花清香。 温冷风对身后的跟踪毫无察觉,在一个能坐两个人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随后就走过来一个女子,时莫语看出那是元神,只是她分不清是火莲还是冰莲。 她怎么忘了,昏迷的人也是可以用意识元神出窍的,她刚才就应该把她们的元神和魂魄都封住。 不过,姐妹俩究竟是谁这么着急,在做手术之前也要私会情郎。 她都看出来了,这姐妹俩就没看出来,温冷风是个史无前例大渣男? 时莫语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桃花树后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会说什么。 “这么急,叫我过来什么事。” “前几天,火莲和你见面,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温冷风先是很震惊,然后一脸无辜的说:“冰儿,这事和我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怎么可能忍心毁了你呢?” 时莫语在心里“呕”了一声。 “这是火莲的计划,与你无关。我相信你。但是,你要告诉我,计划是什么。” “我……” “你竟然在犹豫?你爱上了火莲是不是?” 温冷风和那天火莲问她的表情一模一样:“瞎说什么,我从始至踪爱的只有你一个。你和火莲长的一样,可只有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计划?” 温冷风无奈的说:“你们是姐妹,我不想你们为了我闹的太僵。哎!都怪我,让你们姐妹不和。冰儿,你杀了我吧!” 第二十五章 桃花树下的恋人 他这话说的尤为可怜,从面部表情能看出他内心有多无奈,以及有多挣扎,似乎一心求死,换来她们姐妹二人的安静。 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神可没有一丝苦痛挣扎的意思,只有虚伪做作。 有只青色的小虫子在“啊呜啊呜”啃桃树叶子,腹下的小爪子牢牢的抓住树叶,这时,突然起了一股小风,一寸长的小青虫不甘心的从叶子上掉了下来,在空中以自我保护的姿势团成一个卷,“吧嗒”一下掉在了时莫语的淡绿色桂花珠钗上,小青虫舒展了身子,嗅了嗅,闻到了桂花的香味,似乎觉得很惬意一般的老老实实的趴在那。 时莫语专心的看温冷风的表情,还有他从冰莲坐下就紧紧地攥着冰莲的手,而冰莲虽然有好几次想把手拿出来,但最终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情侣之间没有亲.密举止才不正常,是个男子都会想对心爱之人搂抱亲吻,只是,时莫语没从这两个人身上和表情上看出一.丝恋人之间该有的感觉。 温冷风在占冰莲的便宜,如果不是白天,他的行为或许要比这更要复杂,包括他方才说话的时候,手也在细细的抚摸冰莲的指尖。 冰莲表现的有些不情愿,但却在隐忍,克制着不耐烦。 “冰儿,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舍得杀了我?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也舍不得你。冰儿,我们爱的太苦了,你说是吗?”温冷风拂去冰莲肩膀上的桃树叶子,一脸哀伤。 “莫语上仙给我和姐姐做完手术,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至于计划,也没那么重要,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身子分离之后,她是她,我是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冷风,手术结束以后,你就带我走吧!” “你们俩都能活下来?”温冷风关心的是这个,如果都能活下来…… “上仙有把握,我们也愿意相信她。” 温冷风不假思索地道:“好,我答应带你走。” 反正他有腿,想去哪就去哪,还怕到时候见不到火莲吗? 这下好了,两个都是他的,虽说到时候来回跑,偷偷摸摸地,可肯定也是乐在其中啊! 靠在他胸口的冰莲看不到他的脸,晌午阳光强烈,他的坏笑却让时莫语感到一阵恶寒。冰莲脸上的幸福笑容让人心疼。 不过,可怜之人有可怜之处。 时莫语希望能在她与温冷风远走高飞之前让她们姐妹俩都能看清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阿筝?” 面条好像都还没动,阿筝这个时候会去哪? 段洛一向冷静,觉得阿筝可能去如厕了,他先坐下来等一会,如果她还不回来,再去找,否则将会玩起他找她,她找他的游戏。 “阿竹,你回来了。刚才去哪了?”时莫语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饥肠辘辘的她还没等段洛回答就拿起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得只剩下了汤底。 段洛看她轻轻打嗝,去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上,看她喝下去,才开口:“是武乐把我叫回去了。她和我说了一件事。”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时莫语咂咂嘴,阿竹的厨艺真是太好了,她笑着说:“还有吗?” “她就说了一件事。”段洛说。 “我是问你还有没有面。” 段洛以为一人一碗就够了,饿了一上午也不适合吃的太多,胃会受不了。 “我这碗给你。” “哦,你是不是背着我回家吃好吃的去了?”时莫语噘嘴质问他。 段洛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胃口。” “这一大碗我也吃不了,咱们一起吃。” 段洛挑起一根慢慢咀嚼,把牛肉都夹到了时莫语那边,自己吃青菜。 “阿筝,你知道武云白吗?” 时莫语嚼着牛肉,一边寻思一边咽下去,然后咬着筷头,恍然道:“想起来了,你表舅的女儿,我们见过,不过没说几句话,也不是太熟悉。唔,怎么了?你表妹来做客了?那你应该多陪她呆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武云白不想让我陪她呆一会儿。她想让我陪她一辈子。”段洛看着时莫语的眼睛。 “你说什么?” “武乐答应我们在一起,但我也要答应她再娶一个女子。她帮我物色好了,就是武云白。下个月初一,举行大婚仪式。” 段洛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越瞒着,他和阿筝之间越容易心生嫌隙。反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武云白。 时莫语却突然站起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身体的突然晃动让她珠钗上的小青虫头晕目眩,“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时莫语捏起它随手扔到地上,气恼的把它踩的无影无踪。 “我又没说我要娶她,你没事发什么疯!”段洛也站了起来。 时莫语说:“凭什么,我连生气地权利都没有了吗?你嫌弃我,那就回去准备成亲,再也不要理我!” “我正在考虑,表妹对我一往情深,她那么急着嫁,我也不能辜负了她。” 时莫语气恼的凑近他的脸,逼视他的眼睛:“你敢!” “为什么不敢?是你让我回去准备的。” 时莫语气得跺脚,懊恼地道:“你听不出来我什么意思,看来我们并不是心有灵犀,以后不要和我说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没说会娶武云白,刚才说了句气话而已,阿筝听不出来吗? 他耐心有限,有点受不了,忍不了。 “你不许娶她!”时莫语憋了一会,眼泪汪汪的说。 段洛松了口气,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和她成亲了?” “哼!你骂我!你嫌弃我耳朵不好,那就去找耳朵好的女人去吧!”时莫语说完生气地走了出去。 段洛却愣在原地。 他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他就是想解释他没有要和武云白成亲,是她误会了他。 这也有错,这也会激怒她? 女人心海底针,他不得不好好琢磨琢磨。 他想了一会,觉得应该追出去。 可他是男人,他是城主,他追出去,他不要面子了吗? 又一想,面子么,算个屁!哪有他的阿筝重要? 就在他走出门口的时候,时莫语也在门后面看到了他,寻思一会悄悄的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捏住他的脖颈,像只狼一样恶狠狠地说:“知道错了吗?” 段洛想说,他不知道哪里错了。 又觉得这样说,他们的争吵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相互替换没完没了,还不如,服软。 女人么,要哄。 “嗯。” 时莫语这才松开手,段洛转过身来,郑重的凝视她的眼睛:“阿竹这辈子只有阿筝一个女人。” “嗯,我知道。” 他心里有他,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不需要听他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誓言,也不用听他说多少天花乱坠的语言,她愿意相信他。 只是,武乐那么专制的女人,会不会逼着段洛娶武云白? “如果,上仙非要你娶武云白,你怎么办?” “那也不能娶。我做不到娶一个女子,之后的一辈子都让她守活寡的缺德事情。” 这个回答让时莫语很满意,她的阿竹就是这么让他感到心安:“那,婚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取消!”段洛言简意赅,不容拒绝的语气给时莫语吃下了定心丸。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满脸俏红的跑开了。 段洛看着她的背影,喉咙滚动了一下。 下次他要告诉她,就这样跑开是不礼貌的。 门口守着的丫鬟一个不少,看到时莫语过来赶紧停止闲聊,乖乖站在房间两侧,对时莫语行礼。 “有人过来吗?” “冷风大人来过。” 时莫语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没让他进去吧?” “没有,您吩咐的,我们都记得。连一直苍蝇都没飞进去。” 阁主都要听命这位上仙,她们哪敢违抗命令? 丫鬟虽然这么说,但是,时莫语还是不太相信,让她们好生看守,然后走了进去。 拉开床幔,冰莲和火莲还在昏迷当中,只是,冰莲的元神还没回来,时莫语等了一会儿,看到冰莲的眼皮动了一下,这才动手脱她们的衣服。 她们俩的筋脉咬合的太紧,如犬牙交错,时莫语一边割一边擦汗,还好刀比较锋利,割起来比较轻松。 不过,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 就这样一直割到第二天上午巳时三刻,才终于将她两个人的肩膀成功分离。 接下来就是要用一块猪皮来修补她们的创口,她用纱布仔细的把她们的创口包扎好,喊道:“来人!” 一丫鬟应声进来,时莫语拉开床幔走出来,用一双血淋淋的手比划着:“我需要一块干干净净的猪皮,这么大一块,比这大也行,记住……” 她还没说完,小丫鬟就蹲在那吐了起来,吐完站起来,迷迷糊糊的晃了下身子,瞅见时莫语的手,又是一阵干呕,捂住嘴跑了出去。 时莫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进来一个不晕血的。” 门口有个音色清亮的丫鬟说:“上仙,您说的我们记下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清竹湖没有家畜。” 时莫语说:“两个时辰之内,能不能拿来?” “能。”丫鬟过了一会儿才回道。 第二十六章 天下到处是芳草 时莫语边用毛巾擦手边寻思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回来,这姐妹二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她不由得有些发愁,手术做的非常成功,千万不能在这个环节出差错。 将毛巾放好,她灵机一动,走了出去,吩咐道:“让温冷风过来,我有要紧之事同他商量。务必告诉他十万火急,速速前来。” 丫鬟闻言不敢怠慢,蹬蹬蹬小跑了出去,没一会就将换了一身青蓝色长裾玉树临风的温冷风带了过来,温冷风见丫鬟神色很慌张,以为姐妹俩手术失败,活不成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怒,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好脸色,此时见到时莫语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心想这个上仙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天下到处是芳草。 这两姐妹就是没有嫁人的命,左右莲花仙的寿命也不过两千个夏天,就让她们自生自灭不是很好,没事做什么手术。以前还没和她们的元神单独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可好,连根汗毛都捞不着了。 “冷风大人看起来很憔悴,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温暖风过来好几次,一直问里面的情况如何,她是说有把握,但只要是挂心姐妹俩的人又怎会真的放心?而温冷风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在子时的时候来过一次,手上拿着一本书,穿得却是睡衣,一看就知道是被温暖风喊醒,假装念书,以此来证明自己很担心的虚伪模样。 “我很挂念她们姐妹。” “冷风大人临风玉树,魅力十足。她们都痴心于你。要是知道你为她们担心,彻夜未眠,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时莫语边说边观察温冷风,发现他非常会掩饰,但他的目光还是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冰儿和火儿都还活着?”温冷风不敢相信的问。 都活着,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考虑,还真是一种麻烦。 他也不贪心,一个就够了,这日后姐妹俩更方便争他,也怪苦恼。 “你不希望她们活着?”时莫语声色肃然地问道。 “上仙这话说得就太过分了,我视她们如珍宝,怎会不盼着她们平平.安安?”温冷风先愣了一下,然后才非常生气的反驳道。 时莫语心里一声冷哼,笑着说:“是我误会了冷风大人,抱歉。” “上仙言重了。属下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还请您不要怪罪。她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当然可以。” 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满地的血纱布,还有一盆散发浓烈血腥味的血水,刺鼻的味道让温冷风一进门就蹙起了眉头,捂住口鼻,颇有些不想入内由不得不入内的无奈。 时莫语在前边走,从他的脚步就听出了不耐烦。 掀开床幔,两姐妹一模一样的脸落进温冷风的视线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清惊叹,眼睛不知道该停留在谁的脸上,就这么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盯着。 “放心,只是昏迷,明天这个时候就会苏醒。不过呢,由于两个人肩膀相连的部分面积太大,手术完成之后有很大的创口需要修复,然而,人皮无疑是最好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冷风大人是否想听之一二。” 温冷风见时莫语皓齿明眸,且口齿伶俐,心下非常喜欢,眼睛像钉子一般钉在时莫语的脸上:“姑娘叫我冷风就好,‘大人’二字既生疏又不合规矩。” “我想要冷风大人肚子上或者腿上的一快皮。不知冷风大人是否舍得。”时莫语说这话的时候,暗暗施法让冰莲和火莲恢复了意识,让她们能听到温冷风会说什么。 她是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温冷风惊得张大双眼,半晌才笑着说:“莫语姑娘在同我开玩笑吧?” “请不要称呼本上仙名讳!”时莫语喝道。 “是。不过,我是男子,身上之皮怎能安在女子身上?” “这无碍,如果有问题,我也不会和你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我的医术虽然达不到起死回生,不过,我擅长用刀,保证你不会有痛苦,恢复的也快,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愈合。” 时莫语非常有自信的样子,那双打量温冷风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在他身上割肉,温冷风吓的不敢再盯着她的脸,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姑娘有所不知,我的武功不及家兄,况且,家兄细皮嫩肉,更适合为冰儿和火儿奉献皮肉,你看我这一身臭皮囊,还是算了吧。” “可这奉献皮囊之人必须心里装着这姊妹二人,非你不可,如果,你不愿意,那她们就只能等着伤口化脓溃烂而死。” 时莫语一脸惋惜。 “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请冷风大人在半个时辰之内想好了告诉我。” 温冷风将信将疑的走出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有刀子割在身上不会痛的?这女人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要么就是蛇蝎心肠,看他喜欢冰莲和火莲心生妒忌,得不到他就要切他身上的皮,想他这样的美男世间罕见,也难怪这位上仙为了接近他这样不择手段。 他当然希望自己经常有桃花运,这样才显得他有魅力,不过,这上仙很快就要走了,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不要让她在自己身上抱希望为好。 一刻钟刚过,温冷风就站了起来,对床幔里给两姐妹擦汗的时莫语说:“男女有别,上仙见我身躯怕是有损您的名节,恕属下不能同意。” “医生面前无男女。”时莫语走出来说。 温冷风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办法,只好三两步跨到时莫语面前,声线沙哑地说:“还请上仙自重。” 时莫语怒不可遏道:“温冷风,请你放尊重,再敢对我无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姑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什么意思?现在说话也没人能听见,实话说,我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是不是也对我……” “你就不怕你的冰儿和火儿听见?” “她们听得见吗?现在,我在说属于你我二人的悄悄话。就是听到了又能怎样,我没有卖给她们俩,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惜我只能娶她们当中的一个,真是吃亏,还好上天眷顾,让我认识了姑娘,就凭姑娘这气质,这风度,我的正妻非你莫属。” “但你不肯让我割皮,你一个也得不到。” “不是还有你。”温冷风轻佻的要摸时莫语的脸,时莫语一掌把他的手劈了下去。 这时,做好早膳的段洛端着瘦肉青菜粥,芝麻软饼走了进来,正看到这一幕,放下粥饼,把时莫语扯到身后,疾言厉色的吼道:“温冷风,你冒犯上仙,论罪当斩!” “城主您误会了,属下怎敢冒犯上仙,是上仙脸上溅上了血,属下一时心急,没来得及提醒。上仙,请您恕罪,属下不是有意为之。” 时莫语的手法不可能崩到脸上,就是崩到了刚才也洗下去了,这人撒谎眼睛都不眨,难怪能把冰莲火莲都哄骗的团团转。 “阿竹,这人言辞放.荡,举止不雅,论罪确实当斩,但是……” “有话就说!” 时莫语把冰莲和火莲要修补创口的事说了,段洛冷着脸道:“既如此,就先救活这对孪生姐妹再斩首。” 温冷风慌忙跪下,一边舌灿莲花的求饶,一边用色眯眯的桃花眼偷瞄躲在段落身后的时莫语。 世上有蛇蝎美人。 也有蛇蝎美男。 段洛越听心中越是烦躁,恨不得立即拿把斧子把这个人的脑袋砍下来! 时莫语看到他凸起的脖筋,知道他正在隐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阿竹发火都是山崩地裂的,虽然她也气愤的想杀了这个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竹,留着他还有用。” “这种人,留他何用?” 时莫语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段洛不屑道:“原来如此。那好,就让他多留几天性命。”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温冷风又在不停求饶,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段洛厌恶地摆摆手:“罢了,本城主暂且饶你一命。” “多谢城主不杀之恩。” 这时,温暖风和一个丫鬟过来了,丫鬟端着一个铁盘,上面赫然放着一块新鲜的猪皮。 温冷风上前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不太明白这猪皮到底是要用来干什么。 温暖风说:“城主,上仙,属下听闻要猪皮方可为两位义妹疗伤,不敢怠慢,去买了一口猪杀了,割下这块皮来,请上仙查看是否合适,如果不行,我再去割。” 温冷风脸色难看,暗暗咬牙。 时莫语细细看了看,很满意的说:“可以,挺好的,我马上给她们俩缝合起来。” 温冷风激动地喊道:“人身岂能用猪皮?冰儿和火儿金枝玉叶,怎能受如此侮辱。” “不想让她们用猪皮,那你说怎么办,用你的你又不愿意,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活不成,哎!照你这么担心,这事还真是不好办。”时莫语十分无奈的拔掉了猪皮上的一根猪毛。 此时忽然从床幔里传出来冰莲的声音:“我宁肯用猪皮,也不用他的。” 温冷风还在震惊,就听火莲说:“我宁肯创口溃烂而死,也不要他的皮恶心我!” 温冷风指着时莫语骂道:“好你个卑鄙的女人!你都对她们说了什么!” 第二十七章 爱一个人没有错 时莫语拦住恼怒地要杀人一般的段洛,冷笑着瞥了一眼莲花图案的床幔,转而勾唇看着神色激动,被人知道了秘密不知所措的温冷风:“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她姐妹二人说什么,不过,你方才对我的表白,还有你说的话她们确实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怎能对我和冰儿火儿挑拨离间!我对她们……” “你对她们俩都很喜欢,像你这般痴情的男儿真是世间罕见,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只不过,不知道你的冰儿和火儿,你更喜欢冰儿一点还是更喜欢火儿呢?” 时莫语边说边坐下吃了一张芝麻软饼,三两口喝了瘦肉青菜粥。 “我……我自然是,我……”他怎么说,难道要他说两个都喜欢,都舍不得放弃? 温冷风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拇指指甲将屈起的无名指掐出好几道印痕。 这个女人,他方才实在不该贪心,怎么就没想到,昏迷的人也会在这过程中有丝清醒,冰儿和火儿什么都听到了,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怎么也得让其中一个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时莫语。 这个上仙不能留! 时莫语让丫鬟拿了水来,边清洗猪皮边说:“有很多人都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你不用急着回答。这里留下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段洛说:“我留下来帮你。” 时莫语笑着说了句谢谢。 段洛关上房门,用下巴指了一下桌子上还剩两张的芝麻软饼:“都吃了!” “阿竹,我吃饱了,你吃吧。”时莫语拿着猪皮,来到窗子前,将窗子打开,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然后将猪皮上面两端穿上线,吊在一根木棍上,对脸上如泼墨的段洛说:“阿竹,你过来帮我把这个木棍钉在墙上。” 段洛十分不甘愿的走过来,一边钉钉子,一边抱怨:“谁允许你多管闲事的,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时莫语笑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阿竹,你的阿筝这么善良,是不是感到很骄傲?” 段洛看看钉的很正,说:“没有。” “阿竹!” “确实没有。你看。” 时莫语噘嘴:“看什么?你说我是不是你的骄傲?” “是。” 时莫语开心极了:“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会城主府再给你。助理你的猪皮吧。”段洛说。 时莫语笑的甜丝丝的。 不过,什么叫“处理你的猪皮”! 要不是时间就快来不及,她一定好好问问他。 时莫语一手抻着猪皮,非常仔细的拔掉上面的毛囊,再用手帕轻拭掉灰尘,然后拿下来,走进床里,打开姐妹二人的纱布,看了一下创口大小,用剪子脚下两块相同大小的猪皮,对段洛说:“阿竹,你帮我找找有没有针。找到了用火烤一下拿给我。” 等了一会,段洛的手从床幔伸了过来,时莫语走过去拿了过来。 时莫语把事先准备好的琴弦穿好,从右到左逆时针缝合,先缝火莲,虽然不是力气活,但非常费精力,时莫语边缝边喘气,又不敢让脸上的汗掉下来,万一掉在创口上造成感染就麻烦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总算都缝合好,时莫语看着还挺满意,用法术将琴弦融入到冰莲和火莲的皮肉里,肩膀看起来和自然生长的皮肉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说,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猪皮。 大功告成,只等她们俩醒过来就可以了。 时莫语松了口气。 她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走出来,却没见段洛,有点失望,她正想把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他竟然走了! 没有耐心的男人! 时莫语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门外传来温暖风焦急的说话声:“上仙,缝合好了吗?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时莫语说:“进来吧。” 见只有温暖风一个人,时莫语将床幔拉开,温暖风眼里噙着泪,坐在床边,盯着冰莲,问时莫语:“上仙,冰莲什么时候能醒?” 温暖风在她做手术的时候,过来好几次,每次先问的都是冰莲,时莫语之前觉得,都是他的义妹,先问谁都没什么问题。 但此刻她又突然察觉出了不对,难道温暖风喜欢冰莲? “很快,没有人打扰,中午就醒了。” “那真是太好了,火莲呢?” “她们俩应该会一起醒过来,也可能晚一会儿。她们姐妹身体分开,但双生子心灵相通,有一个醒了,就会唤醒另一个,你尽管放心。” 温暖风非常感激的跪在时莫语面前:“多谢上仙让我两个义妹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暖风替她们给您磕头道谢。” “不必了。”时莫语急忙将他扶起来,犹豫了一下问他:“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不知道你是不是肯对我这个外人说。我也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上仙请问,没什么不能说的。” “冰莲和和火莲都是你义妹,为什么你每次都先问冰莲?” “我……有什么不一样吗?先问谁,她们都不会不高兴的。” “只是这样?” “那我下次来先问火莲。” “你出去。” 温暖风惊讶的“啊”了一声:“上仙这是为何?” “出去,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上仙命令不能违抗,温暖风只好走了出去,在外面难安的踱着步子,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一会挠头,一会用脚尖轻点地面。 像过了几天几夜那么久之后,才听到时莫语突然喊他赶快进去。 “上仙,是不是冰莲……” 温暖风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 时莫语笑着说:“你还是先问了冰莲,这说明,她们姐妹二人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样。” “他们都是我义妹,在我心里她们一样重要。”温暖风眼神闪躲,不敢看时莫语。 “我知道你对她们都很关心。不过,我能看出来,你看火莲的眼神是哥哥看妹妹,看冰莲的时候却是在看心爱之人。你刚才眼中含泪,凝视冰莲的眼神骗不了人。而看火莲的时候相对来说就比较平静。” “不是啊!”温暖风大声反驳,“冰莲是我义妹,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请仙子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有理不在声高!越是反驳就说明你心里有她,她只是你义妹,你怎么就不能喜欢她?” “就是不行,这不合礼法规矩。” 时莫语冷笑道:“那些礼法规矩就是狗屁!你就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冰莲。” “仙子请不要这么大声。” “你这么大人,还怕吓?” “我是怕别人听见了。” “很丢脸吗?有人做比你更丢脸的事都不怕被人知道呢,你怎么了?爱一个人有错吗?有错吗?” “没错,没错。”温暖风小声说。 “你的意思就是你喜欢冰莲了?” “我……我不敢。我胆小,说话声音又是这个样子,冰莲不会喜欢我的。” “就在刚才,发生了紧急情况,给冰莲缝合的猪皮不太贴合……” “我的,用我的,哪里都行!”温暖风还没等时莫语说完就抢着说道。 “割皮可是很痛的,而且好的也很慢。” “我不怕疼!” “看来,你也不是太胆小吗?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喜欢冰莲?” 温暖风像被说中心事的小姑娘一样,整张脸都蔓延了窘迫的红。 他道行太浅,又上当了。 反正上仙什么都能看出来,他就索性一股脑都说出来吧。 “我从第一次见冰莲就喜欢她。虽然她们俩长的一样,可说话的声音,眼神,动作都不一样,最不一样的是涵养。冰莲说的话就非常富有道理,温柔时嗓音动听,入情入理,大声说话时不容反驳,很有魄力。就连她和我生气不理我的时候,都让我忍不住将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我承认,我爱冰莲。可是,冰莲喜欢的是冷风,而我又是冒牌的阁主,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比不上冷风,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请仙子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一会,我让冷风告诉你们回去的路怎么走。” “本城主什么时候走,轮得到你做主吗?” 段洛拿了一壶茶走了进来,时莫语走过去微笑:“阿竹,你终于回来了。” “我去给你煮茶了。” “哦。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瞎想!” 温暖风叫他们彼此深情凝望,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儿,见段洛看向他才说:“属下不敢,您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段洛坐下,倒了三倍橙色的清茶,“你们都坐下吧。” 时莫语就坐在段洛旁边,还把椅子往他旁边挪了挪,紧紧的挨着他,似乎觉得这样也不能放心,又挽住了他的胳膊。段洛想把胳膊抽.出来,她说什么也不肯。段洛只能无奈放弃。 阿筝真是太黏人了。 他有点受不了。 但又觉得特别幸福。 很幸福。 温冷风也坐下来,想拿茶杯,又不敢,茶杯上的紫色藤萝花花纹像是恶魔一样在张牙舞爪。 “这是生津止渴的菊柑茶,小白菊和青柑皮放入冰糖熬制而成。会有点苦,但回味甘甜。就像爱情。阿竹经常煮给我喝。你品一品,看味道如何。” “城主大人煮的茶味道不会差。” 段洛皱眉道:“我希望所有人对我毕恭毕敬,但不喜欢你这样唯唯诺诺。” “属下保证再不敢毕恭毕敬!” 段洛和时莫语闻此言不觉两脸讶然。 “不对。是属下再不敢唯唯诺诺。” 这回说对了。 第二十八章 时莫语遭遇暗杀 菊柑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清香从喉咙流淌到胃里,在暑伏时节尚未结束的时候喝上几碗别提多惬意了。 段洛话不多,慢慢细品。 温暖风很怕自己说错话,在城主面前露怯,保持沉默。 时莫语也实在有些乏累,喝完茶就和段洛离开了房间。 他们走到门口,时莫语小声说:“阿竹,先别急着走。” “你不是累了?睡觉去!”段洛命令道。 时莫语打了一个优雅的哈欠:“也不是很累,”然后看到段洛的脸,“睡一觉也行。”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太累了,走不动,阿洛,你背我好不好?”说着胳膊就搭在了段洛的肩膀上,段洛看没有人,“嗯”了一声。 段洛一直在时莫语床边守着,他昨夜也没怎睡好,此时眼皮也一劲儿打架,实在坚持不住,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只好站起身,脱了鞋子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沉思。 走了一会果然不困了,但思潮翻涌,旧事重新浮现,对未来的期望也出现在脑海里。 他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日复一日的啃噬他的脑袋。 又坐下来,看着阿筝,阿筝好像做了美梦,微微一笑,梨涡浅浅。 就在他肆无忌惮欣赏阿筝的美貌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咻咻”的声音,有可能是箭,也有可能是飞镖,但声音很近,门上并没有崩上血,他觉得可能是谁在练习,也就没出去看。 他托着腮眼睛微眯,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咻”,然后就是一个什么利器钉在门上的声音,他一脸戒备的开了门,时莫语也醒了,转了转眼珠,又闭了一会眼睛,这才打起精神,看到段洛站在门口,她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就喊了一句:“阿竹!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段洛看出门上的飞镖是染了毒的,施法将其拿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声音,判断出了方向,拇指和食指做捏飞镖状,那镖就原路返回到了躲在房梁上拿着吹镖筒的男子身上。 男子根本没有防备,也来不及做反应,眼看着毒镖刺进了自己的左肩,他感到头晕目眩,实在扛不住,一个栽身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段洛往后一躲,一看这正是那个在门口拦着他们的那名男子。 飞镖上的毒毒性很强,男子眼看着门上的雕花慢慢腐烂了一部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紫,并且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看来,他是活不成了。 他奉冷风大人之命,前来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暗杀时莫语,没想到,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不由得心生后悔之意。 只是为时已晚,他只能痛苦的等待死亡。 时莫语见到这一幕,感到惊诧,但并不慌张,蹲下来问他:“是谁派你来行刺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向城主求情饶你不死,还可以帮你解毒。” 男子满脸是汗,身体颤抖似筛糠,咬着嘴唇颤抖着道:“我不知道。” “你就想这样等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我们与你只有一面之交,我不相信杀我们是出自你的本意。”时莫语盯着他的脸说。 “你们当真能救我?” 段洛说:“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好,我说。” 时莫语让他先不要开口,和段洛把他架回屋子里,帮他清理掉毒素,等他彻底清醒才让他述清来龙去脉。 段洛脸色阴沉地对时莫语吼道:“你昨天为什么不让我斩了他,现在他来害你了吧!” “我留着他有用。”时莫语说话没有底气。 “就是留着这个祸害来杀你?”段洛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就越后怕,若是出去的是阿筝,她看不出来那是毒镖,后果不敢设想。 “有些人就是不能留着,温冷风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时莫语让他坐下,段洛像小孩子似的一扭头,脸色难看。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刚才我已经吓得半死了,你就不要再对我大吼大叫了行不行。” “行了吧,你连我都不怕,你能怕谁?” “我不怕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段洛叹了口气,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我是城主,操心的事很多,你尽量不要给我添乱,我不想再为了你费心费神,你懂吗?”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害怕,就连在沙场厮杀的时候都没像刚才那样紧张害怕过。 “阿洛,你听我把话说明白。” “不必了。我知道你想留着他的命,让她们姐妹知道他的为人。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从贪婪换成了恶毒?” 时莫语最擅长察言观色,再笑的一脸纯良无害的脸,只要看眼睛就能看出他的狡诈内心。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 段洛说:“回去吧,在这多留一会你就多一分危险。”他看着说完实情又昏迷过去的男子,“他迟迟不回,温冷风肯定有所察觉,还会变本加厉的害你,也可能丧心病狂害我。你我的武功对付他不在话下,但倘若他再使阴招,只怕难以防备。” “我可以想办法让他转移注意力,待会儿冰莲和火莲就该醒了,我会让火莲去找他。” “他们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温暖风和冰莲这桩姻缘的红绳,我是一定要帮他们系上不可。” 段洛皱眉:“你应该看出来,冰莲并不喜欢温暖风。” “可温冷风不是人,他喜欢姐姐,又喜欢妹.妹,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的意思就是两个都是他的他才满意。我就是不能让他得逞,必须让她们姐妹知道他是什么人,不再痴心于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各自再找如意郎君。” “不行!”段洛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这般胡闹。可是,听她说要弹勾魂曲,他又有些犹豫,他不想让阿筝这么快就弹这首曲子,可是,他又不能替代,不知哪日突如其来的浩劫,让他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阿筝暂时没有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怕杀人于无形的武乐会从中作梗,他必须每时每刻都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能保护阿筝。 男子捂着肩膀,一进门就扑通一下跪下来大声说:“冷风大人,小的无能,没能帮您杀了那个女人。请您降罪!” 温冷风走到门口,没见到有人,急忙把门关上,怒道:“你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小的不敢,小的真心认错。” “罢了,机会有的是,你先出去!”温冷风边说边在心里盘算下一个计划。 看来,他必须自己动手,只有亲眼看到那女人的尸体才能放心。 哼! 如果那厮不是城主,他就连他也一起除掉。 不过,他杀两个和一个也没什么分别!城主的位子,他也想坐坐呢! “我不是让你出去吗?你怎么还在这?” “小的还有件事忘了说。” “赶紧说,说完滚出去。” “火莲公.主让我告诉您,她一会儿会过来,让您准备酒菜。” “她这就醒了?冰儿醒了吗?” 现在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才半天就醒了,也太快了吧,他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呢,早知道,就不先杀时莫语了。 “冰莲公.主还没醒。”男子按时莫语的吩咐回道。 他嗓音有点颤抖,不过,心事重重的温冷风没听出来,摆摆手让他出去。 男子走出去,松了口气,肩膀还有点丝丝拉拉地疼,他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火儿,你来了,这次不是元神了对吗?” 温冷风见到火莲非常激动的拉住她的手,“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冷风,你高兴吗?”火莲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她听到他说的那番话还有那样调戏时莫语,她是生气的,这辈子都不想理他。可是,现在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还是无法克制心底的喜欢。 嗐!她瞎担心什么呢? 他答应她会毁了冰莲,时莫语也会离开,冷风还是他的。 温冷风被她问愣住了,反应了一下才说:“我当然高兴,终于可以没有顾忌的和我的火儿在一起了。”他说完亲了一下火莲的眼睛,火莲心尖轻颤,含羞带怯的看着心爱的男人。 “冷风,我们的计划到了该实施的时候了。” “什么计划?”温冷风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了一句。 “杀了冰莲,她是我们之间的阻碍。除掉她,才能换来你我.日后的平静。”她看温冷风神色复杂,蛾眉一拧:“你答应我的,可不要反悔!” 温冷风露出迷人的微笑:“你真这么喜欢我?” “为了你,我愿意变成魔鬼!” 男人慢慢挑起她的下巴:“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诚意了。” 火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吃完了晚膳没有离开。 睡在地上的段洛很早就醒了,坐起来冥想。 时莫语也醒了,看段洛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生气。但也实在佩服段洛是个君子。 昨晚让温暖风安排房间,段洛以不放心为由让她和他住一个房间,虽然床可以睡下两个人,段洛还是选择打地铺。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段洛旁边,看他闭着眼睛,就没打扰,也坐下来,坐冥想状。却不时的偷瞄他英俊的侧脸。 第二十九章 说假话天打雷劈 段落这个仙有个特殊癖好,嗜竹如命,衣裳被子都要有竹叶,他这一身白色衣衫,在袖口都有几片小小的竹叶,前个晚上更是吩咐温暖风找有哪怕一小片竹叶的被子,温暖风左找右找也寻不着,无奈只能让府里精通绣艺的丫鬟在一床淡白色鸭绒薄被上绣了几个简单的竹叶轮廓,丫鬟手艺确实不错,几个简单的线条,就让被子变得栩栩如生,充满生命力。 地上铺的毯子松松软软,坐上去非常舒服,不过在地上潮气太盛,段洛早上起来就有些腰疼,冥想了一会,两只手捏住腰,边捶边揉,但自己揉怎么都不舒服,于是他又躺了下去,眯了一会才睁眼,梨涡浅浅的小美人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把衣服脱了。”小美人跪了起来。 段洛茫然的看着她:“时莫语,你不要胡闹,我没有那么大耐心。” 时莫语俏脸一红,扯了扯他的脸,“你们男人就知道胡思乱想,我话还没说完呢。” 段洛眨眨眼睛,心想,她还能有什么意思?真是他误会了,还是小美人被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想再找个借口,以免没有面子? 不过,又不像,阿筝没什么不敢的,虽然,两个人刚确定关系没几天,也还尚未成亲,但感情也到了这一地步的时候了。 “算了,你趴着,我帮你按按。” 段洛迟疑了一下,然后想起阿筝精通医术,就翻了个身,感觉时莫语的手覆在腰上,力度适中的揉,按,捶,推,仿佛有个小火炉在腰上燃烧,让他浑身上下都放松了很多。 时莫语边往上推他腰侧的肉,边说:“你最近过于劳累了,整个脊背都有些僵硬,我帮你按揉还不行,等一下,我给你做火疗。” 段洛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时莫语听到他答应就走了出去,唤来一个丫鬟,让她拿毛巾,酒,还有火折子。丫鬟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奇怪,就问了一句,听时莫语说是火疗也不明白,挠着头走了,过一会拿来东西。 时莫语见她还没走远,拿出两个小碎银子,放到她手上,说:“帮我把火莲叫来。” “这……”丫鬟为难的道:“奴婢不敢,” “就说我让她过来,有什么不敢的?” “我刚才路过冷风大人的房间,听到火莲公.主说话,好奇心起就在门口偷听,没想到被火莲公.主发现,幸好奴婢跑的快……” 时莫语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这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脸色发白的拍着胸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确定她没看到你?” “嗯,奴婢跑得像兔子一样快!” “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把冷风大人叫来,”时莫语说:“不过,你一定要装做不知道火莲在那。你先敲门,若是火莲开门,千万不要表现的太惊讶,就边道歉边说走错了房间,看她什么反应,过来告诉我。你离开后,再去找冰莲,这样告诉她……”时莫语耳语了几句,又塞给她几个碎银子。 “那要是冷风大人开门呢?” 时莫语无奈地道:“就让我来找我呀!” 这个笨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办好。 她可是把身上一半碎银子都贿赂了这个丫鬟呀!哎,肉疼。 段洛看到时莫语手上的东西,一下坐了起来,骇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火疗啊!” “不是拔火罐么?” “这火疗比拔火罐管用。”时莫语露出了女魔头一般的笑容,“阿竹,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姑娘我下手无情!” 段洛正一脸茫然,时莫语就已经将他腰上的碧蓝腰带解了下来,段洛吓了一跳,急忙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她靠近,一脸惶恐的表情逗的时莫语哈哈大笑。 “别怕嘛,我又不是吸人血的妖精,快把上衣脱了,我给你做火疗。” 段洛捏着上衣,不肯脱,一点也没有城主的威严,反而像一只收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害羞?没事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时莫语说完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太对,哼了一声:“你还脱了让我看呢,怎么这会我帮你治病,还扭捏起来了?” “我怕你伤心。”段洛说。 他背上的伤疤更多,她那天没看见。他怕,她看到了会受不了。 时莫语也意识到了他的意思,眼睛里泪光闪闪,笑着帮他脱下上衣,看到他脊背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郑重道:“以前阿筝没能在你身边,但以后阿筝会保护阿竹,阿筝会用一生好好补偿曾经离开阿竹的日子。” 那年,时莫语的养父母突然辞世,死因不明,全家都在操心他们的后事,还要调查死亡真相,忙得不可开交,她伤心过度,病了好几个月,终日昏迷不见好转,这时府里来了一个医仙,和大少爷时莫云与二少爷时莫语商量之后让医仙把她带走,希望离开这个触景伤情的家让她尽快康复。 阿筝那几年里在仙医家里治病休养,仙医看她天资聪慧,就将医术传授给了她,不过,仙医留了一手,并没有倾囊相授,但也够时莫语治病救人了。 而阿竹就在她离开的几年里,以绝世武功,杀人不眨眼的残暴,以一当十,也用雄才谋略,还有武乐对他的逼迫一步一步坐上了城主的位子。 她离开了几年,他就在腥风血雨当中挣扎了几年。为争城主之位,遍体鳞伤,却抵不过心里日复一日的深深伤痕。 倘若那时候,阿筝在,她会劝他不要做城主,他肯定会听她的,和她远走高飞。 “阿筝,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该补偿的应该是阿竹啊!” 时莫语的额头挨着他的:“都过去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好。”段洛笑着答应他。 他很少笑,此时笑起来也掩饰不了眼神里的哀伤。那是伤痕累累的心积攒下来的抹不去的疼痛。 时莫语心里一阵抽痛,阿竹啊,为什么你至今也不肯与我分担那段我没有参与的过去? “冷风大人,莫语上仙让您过去。” “知道了。” 丫鬟见他关上门,松了口气,要是火莲开门,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上仙告诉她的话,她一路紧张,走到门口就忘了,就连这句话都是在温冷风开门的一瞬间想起来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一定要对得起上仙给的银子啊! 火疗做完果然舒服了很多,就是背后着火让段洛有些胆战心惊。 时莫语正帮他系腰带,就听到温冷风边叩门边说:“上仙找我?” “冰莲也该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温冷风诧异道:“您让我来就这事?” “是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多谢上仙。” 时莫语半天没听到动静,出去看了看,然后趴在门口:“阿竹,跟我去看看精彩表演。” “我不喜欢看表演。”段洛说。 “走吧,肯定是千载难逢的。” 段洛有些犹豫。 “就当是你陪陪阿筝,好么?” 他勉强答应下来。 那边,温冷风才敲了一下门,冰莲就变出云纹冰刀,怒不可遏的一拉房门,叮咣一声,把温冷风吓地心惊肉跳,往后挪了好几步,陪着笑脸道:“冰儿,你这是何意,就是这么迎接你的冷风哥哥的么?快把刀收起来,冷风哥哥可要生气了。” 冰莲用云纹冰刀指着他:“你今天必须如实告诉我,我和火莲,你到底喜欢谁?” “当然是你!冰儿,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真心?”温冷风表现出了失望的神态,好像没有人理解他那般苦恼。 “昨天火箭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冰莲见温冷风沉默,歇斯底里的喊道:“说啊!你平时挺会哄人的,怎么现在装哑巴了!” “冰儿,你性子怎么这样急?我还没说话呢。是这样,火儿确实去找我了,还想留在我那,我哪能同意,就和她说清楚了,我说我喜欢的是你,让她不要再纠缠我,她哭了一通就走了。”温冷风说到这故作惊讶地问:“她当真一夜没回来?!” 这时,冰莲见火莲走了过来,问他:“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对冰儿真心日月可鉴!如果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 火莲走过来道:“冰莲,冷风哥哥这么喜欢你,你以后有了依靠,姐姐就放心了。” 火莲真诚的语言让冰莲感到莫名其妙,她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这却是最大的问题。 “你彻夜未归,去哪了?” “冷风对我说,他喜欢的是你,我太伤心就跑到湖边坐了一夜,也想通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既然你们真心相爱,我就祝福你们,也是放过我自己。” 冰莲收起云纹冰刀,上前抱住火莲:“对不起,姐姐,是我误会你了。” 火莲变出云纹火刀,推开冰莲,毫不犹豫的刺入了冰莲的心脏,双眼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就在昨夜,冷风哥哥已经是姐姐的人了,谁也不能把他从姐姐身边抢走,谁抢,姐姐就杀了谁!” “可我是你妹.妹!”冰莲捂着伤口倒下,不甘心的问。 “冷风才是能陪我一生一世的人,没错,妹.妹只有一个,而冷风也只有一个,我一直爱你,可谁让你和我抢,我太想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别的办法。妹.妹,你听我说,死了其实是一种解脱。” 冰莲痛苦地咬住嘴唇:“那为什么你不去死!还有你!为什么!”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覆盖,闪电不停闪烁,雷声震耳欲聋…… 第三十章 姐妹最后的拥抱 时莫语和段洛躲在一个石像后面,将几米远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是不是千载难逢的精彩表演?火莲和温冷风的演技当真炉火纯青,接下来,就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哼哼!” 她说完突然感到头上笼罩了一层翠绿,抬头一看,是一把翠绿色的雨伞,段洛拿着伞柄问她:“刚才火莲杀冰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不用拦啊,冰莲不会有事。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内。”时莫语很有自信地说。 此时,有雨滴滴答答的打在雨伞上,时莫语往段洛身边靠了靠,段洛又变出一把伞,递到时莫语手上:“如此就不用挤在一起了。” 时莫语撑起雨伞,恼怒地瞪他:“谁要和你挤在一起了!你自己一把伞好好呆着吧!” 段洛看她走过去,感到她生气真是怪哉,他没做错什么呀。一人一把雨伞不是挺好的么? 他略踌躇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时莫语对冰莲伸出手,冰莲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手捂着心脏,时莫语皱眉:“没有用吗?” 冰莲颔了下首:“多谢上仙提前让我做了防备,但火莲存心置我于死地,我心里还是疼得无以复加。”她话一说完就泪眼朦胧。 时莫语安慰的摸摸她的脑袋,火莲疑惑地看着冰莲,“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死呢?” 云纹火刀刺入心脏,必将立即焚烧成灰,随后整个身体也会从里到外燃烧起来,变成原形,再魂飞魄散。 “我在这,就不可能让悲剧发生。火莲,昨天你应该知道了温冷风的为人,为什么你还要为了他杀你的亲妹.妹?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时莫语看她不知是该心疼还是应该气愤。但做出这样不顾手足之情之事的女子,她更多的感受还是失望。 火莲抹掉脸上的雨水,看了眼身旁咬牙切齿的温冷风,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男人,也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交之真心,交之灵魂,为他变鬼变魔,她也无怨无悔。 “我爱他,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火莲固执地说。 “那他呢?他爱你吗?” “他爱我,他最爱的是我!”火莲激动地大吼。 冰莲冷笑,“是么?可他也这样对我说过。” “那又怎样?只要杀了你,他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我知道他花心,但只要.我把你这障碍彻底铲除,就可以高枕无忧。今天动手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没有抱我,我还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冰莲声泪俱下:“我一直盼着能拥抱姐姐啊!” 天际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妹.妹盼望和姐姐拥抱。 姐姐盼望这机会杀了妹.妹。 段洛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时莫语却在心里感叹人性的可悲可叹,在爱情与亲情面前,火莲选择了前者,但为了一个渣男,为了根本得不到的真爱,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是你自作多情。你不知道我多讨厌你!” “就是从认识温冷风开始是么?” “也许吧,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也许之前我就开始厌烦了你的存在,你所有的坏毛病,都让我想马上离开你。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是你笨,没看出来而已。” 她讨厌冰莲,冰莲却还要和她抢男人,她怎能不恨? 时莫语说:“你以为,你杀了冰莲,他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以为你能一辈子幸福,就没想到他天性多情,优柔寡断,迟早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也会把你当成冰莲,你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到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么?” 火莲咬牙道:“他喜欢谁,我就杀了谁!” 温冷风突然用手指着她:“火莲,我真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他说完走到冰莲面前,一脸忏悔地说:“冰儿,都是我一时糊涂,没看清这个女人的嘴脸,差点害了你,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冰莲摇头,闭着眼睛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火莲把温冷风扯了过去,尽管他被大雨浇的有些狼狈,她也一点都不嫌弃地凝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不能再负我,我求你,冷风,冷风,你答应我啊!” 温冷风不耐烦地把她推倒:“你有完没完!昨夜是你心甘情愿,喜欢我也是你心甘情愿,既然一切都是你愿意的,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对你负责?” 冰莲没死,却对他死心,但他相信他能再次让冰莲喜欢上她。 “你说这话就不怕遭报应么?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了你,不惜杀自己的亲妹.妹,只想让你和我在一起都不行吗?” 温冷风变出佩剑,指着火莲:“你这种女人,我不能留在身边,你占有欲太强,迟早我也会死在你手上。” “你想杀了我!”火莲不相信对她温柔呵护的男人会对她动手。 这时,一道闪电打在了温冷风的佩剑上,蓝色的闪电瞬间像树枝一般窜遍他的全身,他感到全身麻木,想筛糠一样无法控制,火莲抓住佩剑,身子也跟着哆嗦,疯狂地大笑:“温冷风,你休想摆脱我的纠缠,我爱上你那天开始,你就不要妄想抛下我!” 闪电之后是一声惊天炸雷。 温冷风的胳膊被劈出一道骇人的伤口,皮开肉绽,火莲挣扎着,把他拽倒在地上,用娇柔的身躯挡住他,随即就被劈中了后背,肉皮怪异的翻开,一股焦糊味弥漫在空气当中,她哆嗦着抬起手,发了疯一般将云纹火刀刺进了温冷风的脖子,这时又有一道炸雷劈了下来,火莲被.迫停手,最后看了眼温冷风,目光逐渐涣散。温冷风想推开她,但却只动了动手指,就没了气息。 冰莲刚才已经被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挣脱开拦着她的时莫语跑了过去,把火莲抱了起来,哭着道:“我终于能好好抱抱姐姐了。姐姐,姐姐,姐姐!冰儿抱你,你就不会疼了。” 冰莲拼命捂着火莲的伤口,用力把她拥紧,却也无法阻止火莲慢慢变成莲花,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时莫语心里不太舒服,走到段洛身边,段洛看着她,问:“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我的初衷只是想让她们姐妹认清温冷风的真面目,可冰莲认清了,火莲却……她不用这样的,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段洛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燃烧的温冷风地身体,“温冷风死有余辜,火莲愚蠢至极。”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可怜! 时莫语叹了口气,很想离开这,但她又必须留下来。 她要牵红线。还要弹勾魂曲。 下午,雨过天晴,七彩桥出现,然而谁也没有风雨过后见彩虹的喜悦,四个人坐在一个圆桌前,气愤压抑而沉闷。 冰莲眼睛红肿,眼泪隔一会就会掉下来,温暖风手里捏着帕子,犹豫要不要递给冰莲。看冰莲哭,他也难过,他也想哭,却没有眼泪,只是心碎了一般的痛,他连弟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时莫语让丫鬟告诉他,他赶过去的时候,弟弟已经无影无踪了。 “义妹,你不要把眼睛哭坏了。”温暖风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关心道。 “谁像你,铁石心肠,亲弟弟魂飞魄散一滴眼泪都不掉!” “我……”谁说只有流泪才能证明悲伤,有谁能看到他的心在滴血。 “义妹,你不要恼。”温暖风劝道。 “都是你!都是你没管好你弟弟,不然我们姐妹也不会被他欺骗感情,姐姐也不会傻到陪他一起灰飞烟灭,都是你的错!” “是,都是我的错。” “不要再说话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烦!”冰莲站起身走了出去,温暖风也不敢拦着,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他难以置信地说:“冰莲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火,不过,我确实做的不好。如果我能好好管教冷风,不让他胡来,悲剧就不会发生。” 时莫语说:“你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吗?就算你把他囚禁了,也不能把他的心捆住。逝者已逝,你也别难过后悔了,日子往前走,人也要往前看。” “上仙所言有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好好管理冰.火阁。” “我是问你,对感情,你有什么打算。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冰莲你的心意?” “这事要慢慢来,冰莲现在正伤心,我也不好和她谈论感情。”温暖风踌躇了一下说。 “这不是理由。你是不是不敢?刚才冰莲那样说你,你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了是么?” 时莫语一语道破心事,温暖风默认地点头,说:“冰莲对我并无好感,这事没发生她也只是当我是义兄,其实这样也好,我再帮她找个如意郎君就是,她出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这是你真心话?” 温暖风沉默了一会儿:“是。” 时莫语抱着胳膊:“那你若真是这么想的,我还真有合适的人选。我二哥尚未娶妻,她们俩看起来还挺般配,我回去就和他说说,让他和你义妹认识认识,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三十一章 不一般的勾魂曲 温暖风刚把手放在桌子上,听时莫语说完,食指突的跳了一下,而抓着手帕的手则青筋暴起,脸上却装做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若是如此这般,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义妹同意就好,他们情投意合,我就风风光光的把义妹嫁出去。” 门外偷听的冰莲攥起拳头,做出要打人的动作,气哼哼的寻思道,嫁什么呀!她才不要离开清竹湖呢! 时莫语说:“想不到,你放手放的如此轻松,本仙佩服,佩服!” 温暖风面上一红:“上仙别这么说,属下和冰莲义妹的确不般配,尽早放手,也尽早解脱。” 时莫语略沉吟了一下:“我会和我二哥好好说说,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不知,你可否愿意?” 冷面段洛咳嗽了一声。 温暖风立马点头:“愿意,愿意。” 时莫语笑了:“那好,等我回房休息一下,夜里子时,在外面等我。” “上仙要做什么?” 段洛说:“不要多问。” “是,属下谨遵吩咐。” 白天的事多多少少在时莫语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她不害怕,就是难受,失望,无奈,困惑,不解,失落,压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还有不到一刻子时,双眼朦胧的下了床,点了一直蜡烛,坐在椅子上沉思。 这时,同样睡不着的段洛也起来了,觉得后背冰冷冰冷的,像有一块冰压着,沉甸甸的,他边捂着大椎穴边走过来,倒了一杯凉茶,时莫语拦住他:“放心喝坏肚子。” 段洛没听,喝完说:“没事,习惯了。”放下茶杯,面色平静地问:“你想好了?如果冰莲心里没有温暖风,勾魂曲就算白弹。” “我从直觉来看,冰莲对温暖风还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她自己并没意识道,否则,也不会在门口偷听。” “直觉?”段洛念了一下这两个字,从发音就能听出嘲讽和不相信。 时莫语大声说:“你懂什么?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嗯。”准就准吧,他答应就是,反正也犟不过。哎,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犟过阿筝了呢?认命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哼!” “我信。” “你敷衍我!” “阿筝,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他没有耐心,就是阿筝也不能没完没了的要求他,最好在他没发火之前闭嘴,少说话。 时莫语霍的站了起来,“段洛,这么和你说吧,要不是世上还有阿筝喜欢你,就你这德行,注定要孤独终老!” 段洛没忍住,扑哧笑了:“多谢阿筝。” “你还笑!”时莫语气呼呼的道。 “我觉得我德行挺好。”段洛一秒变成严肃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他长得多好看呢! 时莫语也笑了,一脸嫌弃:“臭美!” 因怕睡在原先的房间会感受到姐姐的气息,冰莲宿在新收拾的房里。但夜里起床,她还是习惯性的喊姐姐,听不到回应才想起来,她们已经是独立的个体,然后又想起来,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之前,她特别希望,她们能变得和其她孪生姐妹一样正常,拥有自己的小天地,可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却变成这样。 如果,没做手术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其实,和姐姐一起肩并肩的这么多年,也很幸福的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仙,您为何带属下来这?”温暖风站在冰莲房门外面,晚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几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身上,入骨的寒凉让他蹙紧眉头,神色紧张,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时莫语按了一下古筝吊坠上面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并逆时针旋转了一下,默念口诀,正常大小的古筝就出现在她手上,接着用胳膊在地上一挥,一个长桌,一个小板凳摆在地上,时莫语把古筝放在桌子上,在板凳上坐好,看了眼段洛,见段洛点头,才对温暖风说:“你可听说过武乐城浩劫一事?” “不瞒上仙,属下的确有所耳闻。只不过,这乃是危言耸听,属下从未当真。” “我也希望是危言耸听。”时莫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但此事确确属实。” 温暖风神色紧张:“这么说,不是谣言?” “若想抵抗浩劫,就必须由我弹奏勾魂曲,勾回人之本心,初心,远去的真心,来找回另外三种乐仙之祖留下的曲谱。” “属下明白了。” 今夜冰莲也必定无法入眠,她想的越多,就越适合找回本心,明白,她心里到底喜欢谁,谁又只是她的执念。 时莫语带上护甲,放在古筝上,闭上眼睛,勾魂曲的曲谱就出现在眼前,她深呼吸,十指在琴弦上像轻盈的羽毛一般飞舞跳跃,每发出一个音符,段洛的心就猛然收紧,他虽然为她渡了两次内丹仙气,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勾魂曲,毕竟不是一般的曲子。 阿筝,阿筝你千万不要有事。 勾魂曲的时间大概在半刻钟,开头节奏舒缓,仿佛蜿蜒小溪,慢慢地就像倒流的瀑布一般奔腾而上,再像奔腾的骏马一路疾驰,在草地上驻足,啃几口青草,再被打一鞭子脱缰而去,此时就到了该曲的高.潮部分,时莫语睁开眼睛,手上的速度时快时慢,义甲接触指尖传来啪嗒啪嗒悦耳的声音,她仿佛没有呼吸的木偶一般,一直弹到尾声,收了尾音。 她感到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堵在喉咙,这是一首动听优美的旋律,她却感受不到它的魅力。 她感觉身上凉飕飕的,额头有什么东西淌下来,一摸,是汗,感觉手指冰凉,心也跟着哆嗦。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美好,就像走进了魔窟,可怕地让她想尽快忘了刚才所有的音符。 段洛见她脸色惨白,低声问她:“没事吧?” 此时突然起风,吹动的桃花树哗啦啦作响,数片叶子纷纷洒落下来,时莫语心中伤感,流下眼泪,问段洛:“阿竹,你看这些叶子,多像凋零的生命啊!” 段洛心内一痛:“阿筝!” “不用担心,我没事。” “别太紧张了,只是一首曲子而已。” “嗯。”时莫语顽强的笑了笑,梨涡浅浅。 段洛却还是不能放心。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冰色睡衣的冰莲走了出来,披散着头发,脸上泪痕未干,目光凶狠的扫过门口的三个人,大吼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弹什么曲?都给我滚!” 段洛怒道:“你竟敢……”时莫语拦住他,低声说:“她此时神志不清,这是听完勾魂曲被勾了心的征兆,你不要动怒,否则我就前功尽弃了。” 段洛脸色阴沉着点了下头。 下过雨的次日,阳光温暖美好,在外面晒晒后背非常惬意,时莫语就坐在躺椅上,身边是一个小桌子,放着一碗碧绿的清茶,偶尔拿起来喝两口,非常舒适的样子让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担心了半宿的段洛放下心来。 睡一觉,什么都好了,雨会停,天会晴,心也会晴。 不过,怎么有种过上了老年生活的赶脚呢? 段洛抚了抚自己的白发,再看乌黑头发的时莫语,心想要不要多喝黑发的芝麻糊或让医生开一些黑发的药吃吃。 这样和阿筝在一起的时候才更般配呀。 时莫语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哎呀,阿竹,你为什么一直看着人家啊?” 段洛收回视线:“你头发很美。” “那人呢?”时莫语凑过来,好奇又期盼他的回答。 “哪个人?”段洛奇怪地道。 时莫语坐好,气鼓鼓地皱眉。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气死她了! 温暖风老远就看到时莫语生气,想过来又不敢,不过去又是时莫语吩咐的,他也不能不听,正在踌躇,时莫语已经看到了他,喊道:“暖风大人,怎么不过来?” “拜见城主。上仙,您找我有什么事?” “去找冰莲,和她表白。” “啊?!”温暖风感到惊骇。 “啊什么?让你去你就去!”段洛命令道。 “是。但是……我怕会碰一鼻子灰。”温暖风担忧地道。 时莫语让他放心,昨夜冰莲的反应就是知道自己真心的表现,她恼火就是因为她见到了喜欢的人,还有外人在场,其实是恼羞成怒。 “这么说,冰莲心里有我?”温暖风既紧张又兴.奋。 时莫语说:“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了,现在她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嘴不要太笨知道么?” “属下……” 段洛没好眼神的看他。 “属下这就去。属下告退。” 见温暖风走远了,段洛问道:“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勾魂曲只是让冰莲明确自己的心意,倘若冰莲不喜欢他,听几遍也没有用。我觉得,希望很大。” 温暖风先回房间喝了好几杯水,又跑了好几次茅房,才像蜗牛似的去了只有几米之远的冰莲房门外,抻了抻长裾,半天才轻轻敲门。 冰莲在房间里发呆,听到敲门声,趿着鞋走过来,开门一看是温冷风,微笑:“进来吧。” 温暖风边走进去,边寻思她为什么不叫义兄。 “坐吧。” “不坐!”温暖风嗓门挺大,见冰莲诧异地表情,还是坐了下来。 “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有话对你说。”温暖风觉得冰莲的眼睛真好看。 “说吧。”冰莲突然紧张。 “你眼睛真美!” “嗯?这么多年,你才发现吗?” “不是。我其实想说……我……” 第三十二章 风雨同伞共暖阳 冰莲起身给他倒水,“你喝水,不要紧张。” 温暖风看到水感到一阵反胃。 他刚才喝了很多水,现在还想去茅房呢。 “谢谢义妹,我不喝水。”他语速很快。 早说晚说都要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光明正.大追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他提了一大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想说话,就见冰莲敛眉看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一清早来我房间,什么也不肯说,又不肯走,是想让别人说闲话么?”义兄今天是怎么了,紧张不说,还死死的盯着她看,有话直说,别让她也紧张兮兮的啊。 温暖风嗓音听起来其实挺好听,只是刚认识的人听不习惯。昨天冰莲的话让他睡不好觉,他没想到,认识了这么多年,原来,她一直都嫌弃他。 那,她又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心里又没有底气了。 也什么都不想说,沉默着坐了一会,站起来道:“义兄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好好的,义兄就放心了。” “真没事?”冰莲扬了扬眉毛。 温暖风寻思了一会说:“是这么回事。上仙昨日对我说,她二哥与你很般配,想让你们认识认识。如果,你们能……” “我姐姐刚刚不在人世,你就和我谈论这个,合适么?她生前做了很多错事,死后就能不尊重她吗?你懂不懂死者为大!” “义妹,我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你不要生气。” “你出去。” “其实……那好,我先走,你冷静冷静。” 冰莲气呼呼的不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特别反感他提什么认识别的男人,清竹湖很多男人,还不够她认识? 他又不是她亲哥,用得着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么? 冰莲大口大口喝水,喝完才发现,是他的杯子,又羞又恼,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在门外还没走的温暖风吓了一跳,正想迈步,就看到了一张臭脸的段洛和巧笑嫣兮的时莫语正往这边走,时莫语不知在和段洛说着什么,时而露出浅浅梨涡。 那天他就觉得时莫语很美,不过,他也只是欣赏,和欣赏字画,欣赏天空没什么分别。 而他看冰莲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会心跳加速,话说的不利索,想看她又不敢,不看她又惦记。激动,又狂喜。 也许,他应该勇敢,不过,这时候确实不适合表白,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是怕上仙知道他没说会怪罪。 还有城主大人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让他实在惶恐。 他们越走越近,温暖风趁他们没看到,赶紧变回原身,是一股温暖的风儿,就徘徊在冰莲住所外面的一颗才长了一年的小桃花树上。 时莫语看到桃花树树枝在动,而自己的衣裳却丝毫不动,非常奇怪,还有,她刚才好像隐约看到了温暖风,怎么和阿竹说两句话的工夫就走没影了? “温暖风会说吗?”时莫语问段洛。 段洛摇了摇头。 “不会说?” “不知道。”段洛根本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时莫语捏他的脸:“又敷衍我!” 段洛不知是怒还是无奈地看她。 “在外面等我,不许走!”时莫语用命令的口吻说。 段洛揉了揉脸,没说话。 时莫语进屋的时候,冰莲还在生气,看到她急忙起身见礼,时莫语笑着让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问她:“温暖风过来和你说了什么?” 冰莲翻了一白眼:“他没说什么。” “一个字也没有?” “也不是。他说会让我认识上仙兄长,意思就是把我早早嫁出去,哼!嫌弃我了,我有自知自明,再过两天,不用他撵我,我自己离开。” 时莫语生气地道:“这人怎么这样,竟然连本仙的命令都敢违抗,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冰莲试探着问:“上仙您不会杀了他吧?” 时莫语说:“他不听我的命令,论罪当斩!” “不知道上仙是什么命令。” “我让他过来对你表白,哪知道他竟然对你说认识我二哥,他一直都这么傻么?” 冰莲说:“义兄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我和姐姐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他的好,我一直记在心上,也一直在尽量报答。” “好人这个词太笼统了,要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不过,你能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就说明你不嫌弃他,也不讨厌他,对吗?” “我当然不嫌弃义兄,也不讨厌义兄。” “那你喜欢他吗?” 桃花树上的温暖风静静的等着冰莲的回答。 冰莲生气地说:“上仙,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与我说这个呢?” “回答我的问题,你喜不喜欢温暖风。”时莫语面色肃然。她知道不合适,但她是牵红线的,起码在临走之前,先把他们的心意弄明白,要不她不放心呀!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还要操这些闲心。 不过,成全一对好姻缘,她也会有福报的。 “喜欢……喜欢也不能现在说,不合适!” “你认为什么时候合适呢?” “怎么也要一年半载。”冰莲说。 “一年半载之后,他对你表明心意,你就能答应他吗?”时莫语故意大声问。 “那要看他说不说了。”冰莲不好意思的咬唇。 桃花树上的温暖风呼地从树枝上吹下来,把段洛的白发吹的肆意飘扬,段洛面色如染墨一般看着风化成的温暖风,温暖风心知得罪了城主大人,连忙道了声歉,就进了屋,高兴地说:“说说说!我一定说。” 冰莲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子,笑的一脸甜蜜。 她喜欢的是暖风啊,这个让她总是能感到温暖的男人,而不是,只有花言巧语,哄的她天花乱坠的温冷风。 如果,她能早点明确心意,不和姐姐争抢,也许姐姐就不会那样讨厌她。 想到姐姐,她又是一阵伤心。 姐姐爱的太深,也爱的太傻太痴了。 “事情都办好了,你满意了?”段洛把头发整理好了,英俊的脸让时莫语笑眯眯地看他,就像他会突然跑了似的。 “满意。就是不知道,只弹了一遍勾魂曲能不能有用。” “勾魂曲不是弹一次就能有用的。”阳光太足了,段洛变出一把白底竹叶太阳伞,遮在两个人头上,时莫语想起雨伞的事,挪了出去,自己变了一把:“这样就不用挤在一起了。” 段洛用力捏紧伞柄,也没坚持。 一对情侣,一人撑一把伞,一前一后的走。 很奇怪的感觉有没有? 时莫语越来越奇怪,她扔了雨伞,飞奔到段洛怀里,搂住他的腰:“以后同打一把伞,不管是雨伞还是太阳伞。阿竹和阿筝风雨同舟,与暖阳相伴。”然后松开,拉起他的手,和他拉钩,霸道地说,“你答应我了就不许反悔!” “好。”段洛说。然后又感到后背一阵冰凉,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是一滴凝固的水珠,他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着,时莫语也是一脸诧异。 这时,温暖风和冰莲走了过来,时莫语把段洛手上的水珠拿给他们看,“这是怎么回事?” 温暖风说:“飞盘阵的水线,其实有一条是离开清竹湖的路线。而那条路线,就在这个水珠里。”他说完把水珠捏破,冰色光和火色光混合围绕着时莫语和段洛,段洛捏紧时莫语的手,两个人眨眼就到了清竹湖湖边。 “拜见城主,莫语琴仙。”进了星竹厅,一黄衣绿裳的婢女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说武乐上神吩咐让他们只要回来就赶紧去武乐宫,有要事同他们讲。 段洛说了句知道了,把婢女打发走,在星竹厅里屋的椅子上坐下,让贴身伺候他见他回来就问东问西的竹千儿倒茶,慢悠悠地细品。 时莫语说:“上神让我们过去,你怎么还喝起茶来了?” “你也坐下,急什么,天还没塌。”段洛非常镇定的说。 时莫语拉他胳膊,说:“走吧,听上神说完,我还要去休息呢,这两天都没睡好。” “你怕我?”他是君子,也没什么好怕。 竹千儿一脸好奇的听着,好像听出了什么门道,想笑,但不敢。 “竹签子在这,你瞎说什么?”时莫语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机灵的竹千儿说:“我突然想出去走走,屋子里太闷了。” 时莫语待他关上门,气恼地道:“他肯定听出什么了,这小子聪明着呢。以后你说话小心点。” “听出来怎么办?灭口么?”段洛邪恶地勾唇。 “话是你说出来的,要灭也是灭你的口!”时莫语凶狠地掐住段洛的脖子,段洛迎着她的目光,站起来,“去武乐宫。” 时莫语松开手,在段洛身后跟着。 阿竹刚刚是什么反应,她开玩笑呢,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武乐正和一个碧衣红裳的姑娘下棋,姑娘见段洛走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没想到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泰然自若,闪汪汪的大眼睛在段洛脸上停留一瞬,就对随后走进来的时莫语摆摆手,热情的迎了上去;“莫语姐姐,好久不见了呀!” 第三十三章 三个人保护莫语 时莫语认识眼前的姑娘是武云白,心道好久不见怎么了呢?谁想和你见了? “是呀,很久不见。见的也不多。”时莫语拍了拍武云白的手。 武云白愣了下,然后爽朗大笑:“姐姐还是那么会开玩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时莫语微微笑:“接的不错。” 武乐招呼武云白和她继续下棋,武云白似乎想和时莫语说什么,但武乐叫了她好几声,她只能过去。 时莫语按规矩给武乐行礼,武乐随口喊了声“免了”,头也不抬,直到和武云白把棋下完,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老了,棋艺也不行了,输给年轻人心服口服。武云白也不谦虚,一脸洋洋得意。 姑侄俩坐在一起说话,早就忘了坐在另一边的时莫语和段洛。 段洛嗓音低沉地道:“您不是有事同我们讲,请快说吧,阿筝还要回家休息。” 武乐正被武云白逗得咯咯笑,听段洛说话立马敛眉,看着儿子深沉清癯的脸,“弹奏勾魂曲,难免要跑前跑后,天上人间,妖鬼两界,之地,都将是你们的去处。为娘实在不放心你和莫语,想找个人协同你们,想来想去,还是云白最合适,她武艺高强,而且嘴甜如蜜,一路上也能逗你们开心,免得你不会说什么话,让莫语姑娘感到无趣。” 时莫语说:“上神考虑的真周到,莫语多谢上神。” 段洛说:“有我陪着莫语就行了,我不想带着多余的人。” 武云白撅嘴:“表哥,你说话太难听了,我怎么是多余的人呢?” 段洛说:“不想听就出去。” 武云白哼了声,真要起身,被武乐拦住,气哼哼地道:“表哥讨厌,云白再也不理表哥了!” 武乐说:“你是城主,怎可一直陪着莫语?她身边必须再跟着一个人才行,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和她过世的父母交代?” 时莫语说:“多谢上神这般为莫语着想。” “既然上神想派人保护小妹,那我也同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门口突然传来时莫声的声音。 武云白闻言抬起头来,见时莫声一身橙色交领长袍,气度不凡,顿时转气为羞,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时莫声。 时莫语起身迎上去:“二哥。” “去哪了你?好几天不回来,一回来就进府,都不知道回家和我还有大哥大嫂报个平安!”时莫声生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时莫语撒娇:“哎呀,疼!” “还知道疼,知不知道我和大哥大嫂多担心你,没良心的丫头!”说着作势又要敲她脑门,时莫语委屈巴巴的求饶:“我知道错了,二哥你就原谅小妹这次的不懂事,以后,我注意就是。” 武乐略思索了一下,道:“若莫声愿意跟随,保护莫语,我没有意见。” 莫声至今还未娶妻,必定是钟情莫语,一路上险阻艰难,时莫声对时莫语关怀备至,时莫语肯定会感动再爱上他,也就不会再纠缠整天脸色难看的儿子。 那么,她的侄女就有和儿子在一起的机会。 虽然这侄女是弟妹的姐姐过继给弟弟的,但她们姑侄感情非常深厚,她早就盘算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了。只要云白能把握机会,一城之后就肯定是她的。 段洛说:“我说了,我会陪着阿筝,一个多余的人都不能有!” 时莫语非常开心阿竹能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不过,她是琴仙,也不能太霸占他,于是劝道:“阿竹,上神一来为我着想,二来也怕你忙起来分身乏术,不能对我照顾周到,而且,一路上碰到什么情况都是未知,多一个人我就多一分安全。” “有我一个人在就够了,现在一切太平,城里的大小事宜也不用我一直盯着,再说,还有娘为我.操持,也没什么不放心。” 他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阿筝,一时一刻也离不开阿筝,恨不能尽早给阿筝名分,白天黑夜都能和她在一起。 武乐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不过这样也好,四个人一起,两对情侣,儿子也能很快收心。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要么你们三个一起保护莫语,要么,都留下来,我跟莫语一起走。”武乐地语气不容反驳。 段洛寒眉望向武乐,将后槽牙咬的咔咔作响,霍的站起身:“一切皆听您的安排,儿臣后退。” 他拉着时莫语的手走了出去,一路冷着脸回到星竹厅,时莫语让她松开紧握自己的手,他手劲儿太大,捏的她手腕通红,差点血脉不通了。 段洛稍稍松开,时莫语正要抽手,就突然被他带入怀中,只见段洛星眸如火,俊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瞪大眼睛,感受到沁人心脾的竹香,沉醉而羞涩的合上眸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衣衫。 阿竹突然这般主动,让她又惊又喜,但看着他深沉苍白的面容,又觉得阿竹残忍可怕,她害怕的揪着他的衣服,怕他发火,又怕他放手。 回来他就一直沉默,时莫语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也许知道了什么,可又不想挑明。 段洛放开紧紧拥着她的手臂,“回去吧,好好洗个澡,然后下午过来找我。” 时莫语笑:“不洗澡就不能来找你了?” “回去好好休息。”段洛说着走进卧房。 “你也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她好窘,刚才怎么能这么问? 凡间的一个小村庄,一所破旧低矮的小土房,简易到残破的大门外面,站着一位美妙多姿的妇人。 她一身粗布衣衫,葱心绿上衣,浅蓝色裙裳,手上拿着一把南瓜子,翘起小拇指,拿起一个,咬了一下,很轻松的将瓜子仁剥了出来,却不吃,放在脚边的褐色方碗里,然后接着剥,一边剥一边向远处张望。 等手里的都剥完了,再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把,一直把这些都剥完了,看着方碗里浅绿色的瓜子仁,满意的笑一笑,也不拿起来,回到屋里,将晒好的南瓜子倒在干净的大锅里,加上水,还有五香调料,烧上火,走出去,见窗台上什么都没有,吓地差点哭起来。 她满院子找了一圈,终于在柴房一进门的地方看到了金色的大南瓜,宝贝似的拿回了屋子,用菜刀砍开,仔细的取出南瓜子,清洗掉多余的南瓜瓤,拿到外面的竹匾里,铺好晾晒。 三个小孩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到瓜子仁,一拥而上,一人抓一把吃起来。 悠悠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苗阿姨炒的南瓜子太好吃了,比我娘炒的好吃多了。” 欣欣白了他一眼:“还苗阿姨呢,她是咱们村的傻子!” “欣欣,你怎么能这么说苗阿姨?”悠悠生气的说。 方方说:“欣欣说的没错呀,每天把南瓜子放在门口,不是傻子是什么?我问你,你娘会炒完瓜子放到外面么?” 悠悠摇摇头,“不会呀。但是,你们也不能骂人吧。” 欣欣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两个方格子,她蹦来蹦去,头上的两个小辫子像两只蝴蝶一样扑腾扑腾,然后一步蹦到他们俩面前,对悠悠说:“没有人骂她,她本来就是,不信,你回家问你娘,看你娘怎么说。” “反正你们骂人就是不对。没礼貌!我不和你们做朋友了!”悠悠边踢土边说。 方方做了个鬼脸:“嘿嘿,谁稀罕?欣欣,你呢?”欣欣撇嘴:“悠悠,这是你说的,以后大孩子欺负你,不要来找我。” 悠悠想起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大孩子们对他拳打脚踢,他无助的时候,好几次都是欣欣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女汉子帮他,他挺感谢的,可是,她骂人他就是不能原谅。 “不找就不找,被打死也不用你帮忙!”悠悠说的很有骨气。 凭什么要说苗阿姨是傻子,他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像说他自己,也想往他心口插刀一样难受。 “悠悠,怎么自己回来的,没领方方和欣欣来家里呢?娘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悠悠家里就非常富裕了,有好几间房子,院子里养着好几样家畜,家禽。 悠悠一进院子,就有一个小公鸡抻着脖子跑过来嗛他裤腿,悠悠一边轰它一边吓唬:“信不信我让爹爹抹了你的脖子做鸡汤!” 小公鸡好像听懂了,仰着脖子嗓音洪亮的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到那边吃悠悠娘放在地上的西瓜瓢。 悠悠娘到井边洗手,然后让悠悠过去,问他:“这是和谁生气了?低头,娘帮你洗洗你的小脑瓜。” 晒了一上午的水热乎乎的,悠悠舒服地让娘给他轻搓头皮,洗完用橘色的毛巾包上,领着他的小胖手回了屋子。 “娘,欣欣和方方骂人。” 悠悠娘把柴火踢踢,问:“他们骂你了?” “不是。他们骂苗阿姨。他们吃苗阿姨的南瓜子,还骂苗阿姨是傻子。” “你觉得他们这么说话对不对呢?”悠悠娘进屋给他擦头发。 “当然不对。苗阿姨那么好,她还让我在他家里吃过饭呢,就是你和爹爹都不在家那天。” “如果,苗阿姨对你不好,他们骂她你还会不会生气?” 悠悠懵了:“苗阿姨没有对我不好呀!” “假如,苗阿姨对你不好,她挨了骂,你会不会就置之不理?” 第三十四章 不好惹的怪女人 悠悠总听娘亲给他讲成语,置之不理的意思他明白,就是不管不顾的意思。 “她对我不好,我也要批评欣欣。” 悠悠娘拿木梳子给悠悠梳了一个刘海儿,后面的头发一分为二,各自在他脑袋上梳绑了一个鬏,扎上蓝色的宽带子,缠了几圈,多余的在两边自然垂下来。 她亲了一下悠悠的脸蛋:“悠悠,娘想告诉你的是,苗阿姨是好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你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喜欢她,知道吗?” “可是,她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做?” “嗯,那就是苗阿姨的生活方式呀,她不偷不抢,不与人为敌,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碍到任何人,所以,除了她自己,我们谁都不用问,也不用知道为什么。” 悠悠娘一经过苗娣家门口,总能看到门口放着一个方碗,有时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瓜子仁,有时装着南瓜子,也有几次看到过打瓜子,也会三样掺在一起,都是五香口味,那香味离挺远都能闻到。 苗娣是七年前嫁到这个村里来的,据说她的身份很神秘,只有她丈夫潘大知道,因潘大不肯说,成亲之前闹得满村风雨,村子不大,传言速度却非常快,当时刚坐完月子,回娘家的悠悠娘都听说了这件事,悠悠娘的娘家离这个村子有两百多里。 闹了很长时间,各退一步,总算如愿成亲。 成亲第二年,苗娣生下一个男孩儿,取名潘满金,金金三岁那年,和潘大出门,潘大路上和朋友喝酒,忘了带上金金,金金被强盗掳走,差人给苗娣送信,让苗娣准备五百两黄金,潘家变卖房产,土地,卖了一切能换钱的东西,苗娣也出卖了自己,才凑够了赎回儿子的黄金。 在和强盗去换儿子的路上,潘大也回来了,他知道真相之后,杀了报信的强盗,和苗娣一起上山,又和几个强盗争执起来,他当然不是强盗们的对手,没办法只能留下黄金,带儿子和妻子离开,并保证绝对不会报告官府。 一切似乎就该这样结束,一家重新开始平静地生活。 但不几日之后,潘大的尸体却在金家找到了,金家的家里经常有赌徒,但潘大平时并不好赌,他的尸体在金家出现,至今已经五年了,一直都是个谜。 由于事情发生在夏天,人热心也烦,官府调查地也不是很仔细,只是含糊的说潘大是恶疾发作,在金家看热闹突然死亡,却从头到尾也不解释潘大脖子上的淤青还有脚心上的溃烂是怎么回事,和他的死有关无关。 苗娣找官府大闹,反而被关了好几天,被放出来回家发现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她以为又被强盗带走,于是瞒着大雨去找,但强盗们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报案人不详。 金金就这样失踪了。 今年是第五年。 丈夫死因不明,就被安排下葬,苗娣将官府状告到了朝廷命官柳大人那里,柳大人是个好色成性的贪官,让苗娣改嫁,苗娣不愿意,又被柳大人关进了牢房,一年多以后才放出来,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最让人无法直视的是她的眼睛,抠在骷髅一般的脸上,空洞无神,而她的心也变成了一片碰一下就会碎的死灰。 丈夫不在了,儿子也失踪了。 潘父和潘母认为她是不详之女,又听到了她和别的男人偷.情的确切消息,还是在金金被强盗带走的时候,于是将她赶出了潘家。 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苗娣没有颓废,也不伤心,住进了村子里唯一一个破土房子里,用仅有的一点钱包下了一块地,专门种南瓜,种出来的南瓜从来不卖,她种的南瓜个头大,形状也好看,但没有谁买走过。天价也别想打动她。 她种南瓜,却也不太吃南瓜,专门等南瓜老了,取出里面的瓜子仁,风雨无阻的在家里做五香南瓜子,然后打扮的花枝招展,拿到外面剥仁。如果有天发现她家门口什么也没放,肯定就是她出门了,回来还会继续重复每天炒南瓜子,放到外面的奇怪举动。 没有人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却有很多人对她的做法表示不理解,也对她偷人的事情非常反感,大多都不太喜欢她,尽管她平时没少帮过他们,也没拦住他们对她议论纷纷。 很多骂她的话就这样传开了,小孩子们也都知道,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因为,都知道她惹不起。 悠悠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时莫语沐浴过后,一觉睡到了下午,却不起来,瞪着两只大眼睛发呆,半天才下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上青绿色下白色交领襦裙,看镜子里自己的打扮非常满意,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按了一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时莫语将吊坠放回衣服里,边往门处走,边一脸防备的问:“谁!” 总有人刺杀她,她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莫语姐姐,我是云白呀!快开门!” 武云白她什么意思,她来干什么,告诉她段洛就要娶她,让她退出? 时莫语不想开门。 “莫语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呀?莫语姐姐,你不在了呀?莫语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搭理我呀?哇……莫语姐姐,云白做错了什么呀?” 时莫语等了一会儿,听她还是在哭,只能开门,门外哭得梨花带雨的武云白抽噎着走进来,时莫语讶异地让开,看她坐下来从怀里拿出手帕,边擦眼泪边说:“云白喜欢莫语姐姐,才来找你,为什么你不愿理我呀?我还有心事要和你说呢。” 时莫语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道:“你的心事,我就不听了,抱歉,我没兴趣。” “可那事关我终身大事啊!” “你的终身大事和我有关系么?”时莫语觉得太可笑了,忍不住冷笑。 “当然有关系。你不帮我,我不好意思和他说。” 她在武乐宫想了一上午,眼前总是出现时莫声的脸,睁眼睛也是他,闭眼睛也是他,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喜欢自己,但她很想先交个朋友。 她刚才去找他了,可到了门口又怯懦地不敢敲门,一想到他开门,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她就感到很窘。 “你不好意思说,就让武乐上神和他说,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不是红娘。”时莫语很想把她撵出去,是顾着上神的面子才对她这么客气。 “姑姑?她又不是他娘,也说不着呀。” “那我和他就更说不着。” “嗯?他不听你的?我看他挺宠你,难道你说不动他吗?” 看出他宠我,你还让我和他说? 时莫语怒不可遏道:“出去!” 武云白吓得站了起来,扁扁嘴:“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呀?你为什么撵我走?” “别让我骂你,出去!” 什么面子?她一生气,谁的面子也不管! 武云白撅嘴,边走边叨叨咕咕,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哼!你不肯说,我自己去说!” “下个月初一开始,你有一辈子和他说,急什么?”时莫语越想越气,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在段洛成亲那天丧心病狂地样子,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武云白听她这话一脸丈二和尚的表情:“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嫁给他吗?日子都定好了,还装糊涂?什么喜欢啊,什么爱啊,你自己跟他去讲。城主说不定就被你哄地会说笑了呢。” “啊?表哥?莫语姐姐,你弄错了。” “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他么,婚期也定好了,下个月初一。”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爹娘也从来没和我说过呀!他们最是疼我,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告诉我。不过,这话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时莫语看她眼神,确定她对此并不知情,很诧异的说:“你不喜欢段洛?” “我若是喜欢表哥,干嘛还来找你,让你和莫声哥哥说呢?” 时莫语“哎”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你从进门就没提我二哥的名字呀!” “我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不提他的名字,你也会懂,哪知道,会让你这样误会。”武云白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惹莫语姐姐生气真不应该。 时莫语从她说话开始,就以为她是过来挑衅的,再说他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她才会误会。 “是姐姐不好,姐姐向你道歉。” “姐姐没做错什么,要怪也要怪那乱传谣言的人,没事说什么成亲?我几时说过我要嫁给表哥了?”武云白气愤地道。 看来,武云白对此事并不知情,就连她爹娘都蒙在鼓里,就被武乐安排了亲事。 武乐,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又准备什么时候对她动手? 武云白看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道:“姐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刚睡醒。你是真心喜欢我二哥吗?” “我想先认识一下,相处一段时间再说,若是……若是真能与他情投意合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缘分也没关系,做不成恋人,做知己也可以呀。” “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待会回来我就和二哥谈谈,你等我消息。” 武云白高兴地亲了一下时莫语的脸:“谢谢莫语姐姐,莫语姐姐我爱你!”说完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时莫语愣了半天,才按下了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 第三十五章 这城主真不像话! “竹签子!怎么就你一人在?城主呢?” 竹千儿抱着胳膊,生气地道:“跟琴仙您说了多少次,我叫竹千儿,不叫竹签子!” 时莫语微笑:“哦。你反抗没用。” 都怪城主,非要他叫这个名字,就因为在竹林里第一千颗竹子旁看到了他,便姓竹名千,没见过哪个主子给人取名这么随便。 “城主去哪儿从来不对我说,我不知道。”竹千儿哼一声。 “竹签子,你不说就也为我找不到么?告诉你小签子,你主子已经在准备磨刀了!” 竹千儿不由得想起前阵子偷溜去凡间吃的烤串,一根根竹签子,串上肉放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现在,他回忆起来,又觉得香气四溢,又觉得很害怕。 “城主在厨房呢,为您准备下午茶,让我不要告诉你。”竹千儿可不敢惹莫语上仙,搞不好真成了竹签子,放在火上炙烤。 时莫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竹签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都没惊喜了知道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人喜欢了。” 竹千生无可恋的想,不说小命不保,说了又挨打,他的人生怎么如此艰难呀! 段洛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袍,上面有几个星星散散的竹叶。他袖子挽到上臂处,露出结实线条流畅优美的胳膊,手指白皙修长,正聚精会神的把蒸熟的南瓜用力用勺子捣烂,再把小半碗面粉,和一小撮地瓜粉加了进去,拿起鸡蛋,用手一抓,啪嗒一下,蛋清蛋黄就掉进了碗里,然后用筷子搅拌,揉成了一个小团,搓长条,揪剂子。按扁,折叠,再按扁,再折叠,捏成小兔子,小刺猬,小猫儿,小狗儿,小螃蟹,小海螺,小星星,小月牙,小太阳。 整齐的摆在蒸屉里,精美又可爱。 但任谁看到段洛严肃地这张脸,都不敢相信这些精致地小玩意是他做出来的。 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他以最快的速度把盖子盖上,紧张的等了半天,没见人进来,才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 呼,虚惊一场,吓死他了! 让别人看到城主做这些小玩意,像什么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像话的。 不过,想到阿筝看到之后开心的样子,他就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 段洛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坐在板凳上烧火,树枝在火坑里发出“滋啪滋啪”的声音。 他毫不走神的观察着火的大小,还时不时的观察门外有没有动静,总算捱到了可以拿出来的时候,他拿了一个椭圆形边缘印着桂花花瓣的深绿色碟子,手一边沾水一边把小可爱们从笼屉里拿出来,小可爱们比放在锅里大了一倍,但还是非常萌,蠢萌蠢萌的。 这时,门又突然响了,段洛以为还是风,将小可爱们盖上,像小老鼠一样开门左右看看没有人,轻轻的把门关上,昂首挺背的走了出去。 古筝吊坠一路跟着段洛回了星竹厅,时莫语默念了一句音符,吊坠回到了她脖子上的红色线绳上。 时莫语看段洛不知在摆弄什么,只注意到了他迷人洒脱的背影,还有胳膊上结实的腱子肉,她想到了他拥抱她的时候,有不容她离开的力量。 她有些痴恋,也有些着迷。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上前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露出浅浅梨涡道:“阿竹,这是什么呀?” 段洛正在犹豫要不要把盖子拿下去,就被时莫语突然抱住,她发丝的桂花香气闯进鼻息,他吓到的同时又感到非常安宁。 就是做给她吃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看见。 他就是喜欢她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知道。 尽管,城主大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他慢慢把盖子拿下来,一个个蠢萌蠢萌金光诱人的小可爱就出现在了时莫语眼前。 “啊!”时莫语怔了半天才惊喜的狂叫了一声。 段洛皱眉:“喊什么,能不能安静点?” 时莫语拿起一个小螃蟹,托在掌心里,一边数它是不是有八条腿,一边说:“这是你做的?” “不是。买的。”他不承认。 时莫语刚才一眼就瞥到了他手上沾的面粉,了然地点头:“那糕点店的老板也太有爱了吧。” “嗯。”是他有爱好不好。 他后悔了,刚才应该承认的。 这下,让他自己说,他也说不出口了。 正思索间,时莫语已经把小螃蟹,小星星,小刺猬吃了。边吃边说太可爱不忍心下口。段洛看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弯了弯唇。 原来,阿筝这么喜欢他做的东西。 “唔……”阿筝喂给他一个小狗脑袋,小狗做的时候就比别的大点,蒸熟之后一口是吃不下去的,小狗的身子还在碟子里,有些可笑,还有些可怖。 “白糖放多了。”段洛不想看到小狗做无头幽灵,将身子也拿起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他做的他能不知道么? “猜的。” “阿竹。” “嗯?” “你不是找我有事么?什么事,说吧。” 段洛想了一下说:“你给我给我弹首曲子吧。” 碟子里只剩下小太阳了,时莫语掰开递给段洛,见他摇头也没坚持,喊道:“竹签子!” 竹千儿在门口撇嘴,然后才一脸笑容的走进来,看看段洛,再看时莫语,“在!” “在什么呀?我来了,你不知道奉茶呀?” 竹千儿想说是城主不让他随便进来打扰的,但看到段洛的脸,就什么都不敢讲了。 “哎!我这就去给您倒茶。” “竹千儿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呀。” 段洛心想,他要是说了,就省得他自己说了,谁都不说,阿筝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是他做的了。哎!他还想要奖励呢。 时莫语心想,阿竹,你想套我的话么? 小村子里到了晚上就安静多了,小鸡小鸭,小猫小狗都回到窝里睡觉了,小星星在天上闪啊闪啊闪。 白天总是喧闹混杂,只有到了晚上,才能享受这宁静。 而在破土房子里,苗娣的房间却点着一圈蜡烛,摆成心的形状。小火苗静静的燃烧着,映着她的脸,干瘦的面容上,深陷的眼睛里也在燃烧着微弱的火光。 她盘腿坐在鸭绒垫上,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照着书上的人物图比划,她似乎对武功这个东西非常开窍,一天比一天进步,一年比一年精进,可是,她再拥有绝世武功,也找不回来孩子啊! 她站起身,眉心时隐时现一个金字,那是她心肝宝贝的名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到眉心像着火一般,她的心也难受揪紧,这样的情况每次都发生在夜里。有次她实在受不了,从床.上翻滚了下去,强撑着爬到桌子旁,碰翻了镜子,镜子朝上放着,她才看到自己眉心上的字。 她想儿子的时候,就会出现。 难受得无以复加。 每次见到儿子的名字,她都不知是喜是忧。 时莫语弹得正陶醉,突然听到房内传来阿竹的咆哮声。 她的琴声戛然而止,在宁静的夜晚有些突兀。 段洛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桩案子,让时莫语先回去,时莫语回家被二哥骂了一顿,气哼哼的来找他,一直等到天黑了,才把一身戾气的段洛等回来。 段洛接到的是一桩盗尸案。案子发生在武乐城三百里之外的灵音县。 有十具已经成了骷髅的尸体被盗,棺材盖子被斧子砍的四处都是,每个被盗尸体的现场都会留下一片枯黄的卷成卷的叶子,拿起来就会碎成粉末,而在这个时候又会被风吹的到处飞扬,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叶子。地上看不到任何脚印,叶子是唯一的线索。 尸体当然是来自凡间,十具尸体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灵音县,凡间和仙界的距离可不是几千里几万里。 但骷髅就在县衙的停尸房里,与其他有血有肉的尸体显得格格不入。 段洛回来就铁青着一张脸,像马上就能打雷似的,时莫语问了好几遍才问出他生气的原因。 突如其来的案子让段洛忧心忡忡,查不到的盗尸仙让他心情烦躁到想要掀翻桌子,大发脾气,就是怕吓到阿筝。 他想发.泄,又不想让阿筝离开,也不知道能和阿筝说什么,就到里屋工作。 时莫语听屋里面传来纸张哗哗作响的声音,心知他必定需要听一段舒缓的音乐,但又怕打扰到他,犹豫了半晌,才弹出第一个音符,屋子里的纸张声音突然停止,时莫语弹出了第二个音符,里屋声音继续,她的琴声在宁静的星竹厅飘扬。 没想到,就快结束的时候,传来段洛的咆哮。 段洛以为阿筝早就离开了,而听到的琴声是他的幻觉,烦心事让他头昏脑涨,这才忍不住了狂躁的脾气。 而戛然而的琴声,让他意识到,阿筝确实还在,他蹙眉走出去,看到两只手僵在琴仙上的时莫语,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道:“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第三十六章 他的世界只有她 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时莫语,但是这声音太过突如其来,她刚才没有带上义甲,被这突然的嗓门吓的割破了无名指,正在滴着血,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娇艳的花。 “手流血了。疼。”时莫语把割破的手指抬了起来,段洛放开她,看到她手上有一个小口,淡淡道:“没事,一会伤口就自动封上了,也不用包扎。” “我知道啊,我疼。”时莫语撒娇,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蹭,像一只求安慰的小猫儿。 段洛放在嘴边呼气,又问了一句:“有没有吓到你?” “没。不过,心里不舒服。人家想给你弹首曲子让你平复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激怒了你。今天真是奇怪了,谁都不喜欢我,二哥骂我,你也对我发脾气。”时莫语气哼哼的道。 “我不是对你吼。”段洛说。 “我知道,可是你可以在我离开之后,不要让我听到。”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每次,你都会跟我进里室。” 时莫语想想以前确实是这样,但想想还是不对:“哼,又骗我,我走了哪还会有琴声?” “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你的琴声。”段洛根本都没想到自己就会这样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阿竹,你……” 段洛紧张的看着她。 “你这么喜欢阿筝的么?”时莫语不好意思的往他身上靠,双手抱住他的身子。 段洛点了点头。 他只有每天想起阿筝,想起她弹奏古筝的样子,想起她的琴声,才能安然入眠。 “时莫声为什么骂你?”段洛生气的问道。他的女人凭什么让别人骂? 时莫语说:“我多管他的闲事了。” 段洛没听懂:“你是她妹妹,有什么不能管的?” “对呀,还是他的终身大事,他不成亲,还不允许我让他认识女孩子。我回家才说了一句,就被他骂的狗血喷头!气死我了!” “你说了什么?”段落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事,今天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让他的阿筝受伤了,想多陪阿筝说说话。他话很少,突然说了这么多,还主动挑起话题,有点不太自在。 时莫声刚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到了浅浅梨涡的时莫语,过来倒了杯荷叶茶喝了,“小妹,这几天和段洛去哪了?” 时莫语没注意到他暗暗握紧茶杯的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还挺有趣,那女子真是太痴傻了。” “她的做法任谁听了都不会认同,但这就是她眼中的爱情啊,为了他,她不惜牺牲掉名誉,手足之情,良心,还有性命。” 时莫声说:“我为了她,也是愿意牺牲我的一切的。” 他是看着时莫声的眼睛说的,时莫声被他真挚火.热的目光看的不太自在,说:“我知道二哥痴情,我过来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 “什么事?” “我想让你认识一个朋友,其实,你也见过,就是武乐上神的侄女,武云白。” 时莫声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视线已经从她身上移开。 “云白来找我,说想认识认识你,也了解一下,如果,你们能谈得来,就……” 她话还没说完,时莫声就霍了站得了起来:“时莫语,你马上从我房里滚出去!” 这事她被时家收养以来,时莫声第一次骂她。 来时家第一天,不知时莫声年岁,不过已经和凡间加冠的男子一样的身高了,时莫语还没到他的肩膀。 时莫声很喜欢这个小妹,听说爹娘会收养一个女儿,他还闹了好几天脾气,被时父关在房间里好几天,还挨了打,就是不肯同意有另一个人取代他的位置。 凭什么?再有一个小的,他就不受宠了。 都没有人理解他有多委屈,爹娘和大哥都不会再惯着他了,还要让着哄着新来的臭丫头。 他当时真是越想越烦,恨不能离家出走抗议。 然而,他没想到,爹娘收养的女孩子竟然第一眼就入了他的眼,大哥把他从房间往外推,小女孩对她露出浅浅的小梨涡,十分胆大的走过来和他说话,那是时莫声这辈子唯一一次紧张,紧张到脸颊生热,说话磕磕巴巴,她问什么都回答不好,还是时莫云帮他答了几句。 从那天开始,他就把要将新来的丫头赶出去的主意从心里抹去了,整天都让时莫语留在他房里,和她说说话啊,教她读书习字啊,眼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变长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从来没忘记告诉自己,她是小妹,这辈子都是。他不可以,也不允许自己有非分之想。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给自己的心扎了无数把刀子,小妹今天还要帮他把刀拔.出来?她知不知道,他会失血过多活不成的呀! 小妹,你可以不懂我,我也不奢望你知道,我只想你嫁一个好人家,二哥,永远在背后保护你。但你为什么要和二哥说这些呢?除了你,二哥的心里还能搁得下谁? “时莫声!”时莫语毫不胆怯地站起身。 “谁让你来管我的闲事!时莫语,你是不是这几天和段洛待在一起,觉得自己很幸福?你自己幸福啊,为什么还要把你以为的幸福强加在我身上?”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也不讲理。 “我这是在为你着想,时莫声你真不识好歹!” “你是我亲妹.妹吗?没事装什么蒜?我成不成亲,认识几个女人,又与你有何想干?再说,你是没出阁的姑娘,张罗这事还要不要脸?哎?我挺奇怪,你怎么开的口,不害臊么?还有,你是没长脑子么?她让你说你就说,万一她是在耍你呢?整天像傻子似的,被人卖了你还要帮人家数钱!” 时莫声见她不接话,又骂了好几句,看到她眼里泪光闪烁,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中了。但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坐下来不看她。 他没骂过她,不知道骂完会是什么后果。 看她气得铁青的脸,他突然有种会被她打死的预感。 让他没想到的是,时莫语没打他,也没还嘴,而是跑了出去,他以为她会把大哥找来,大哥温和谦顺,但对他犯错误总是毫不留情。 他在房里忐忑的等到晚上,也没等到大哥和小妹。天都黑的彻底了,他突然很渴望被小妹收拾。 只是,他突然想到小妹可能去找段洛,就也没去问时莫云,在房里躺下又起来,挠心抓肝。 时莫语怕段洛的脾气去找二哥,就没说实话,恹恹地含糊着说了几句,靠在段洛怀里,仰头对上他的星眸:“阿竹,你收留我吧。” “太晚了,早些回去。”段洛不在意时莫声会骂什么,她是他妹妹,再怎么语无伦次也不会骂地太离谱。他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骂阿筝,不就是让他认识一个女人,他不想阿筝让他认识女人,他的意思是…… 段洛越想心里越不高兴,说话的时候都不看时莫语。 “我不走。从今天开始讨厌时莫声!”时莫语孩子气地说。 “嗯,我也讨厌他!”段洛竟然也跟着符合。 时莫语愣住了,“阿竹。你……” 段洛从前并没在意,他知道自己的魅力,还有和时莫语的感情,但时莫声真的让他感到了危险。 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比不上时莫声。 他们相处多年,感情也很深啊。 “阿筝,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时莫语说:“会啊,天不落地,对你的喜欢就不会停止。” “天落地,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傻啊!天是永远不会落地的好么?” “假如呢?”他想知道,他一定要知道,可话说出来,又觉得自己太幼稚。 “这假如不存在!” 段洛说:“你存在。”就足够了。我的全世界只存在你。 时莫语与他十指相扣:“你存在我心,我存在你心,彼此都不能放手。” “嗯。”他回答的简单却肯定。 时莫语心满意足地看她,眼眸如星光一般。 段洛心内一动,正想靠近,忽然有人闯了进来,竟是武云白,披头散发的僵立在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看要么么被她打断一起看向她的两个人,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要命。 “我……我说我走错房间了,表哥你就不会发火对吗?”表哥眼神不是一般的不好,武云白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还是忧。 “那还不出去。”段洛阴沉着脸。 “哦。”她破坏了表哥和莫语姐姐的二人世界,真是天大的罪过。 时莫语好笑的走向她:“没事,你表哥没生气,他就是那张脸看起来像生气。” 段洛起身回里屋去了。 武云白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吓死我了!对了,莫语姐姐,你今天和莫声哥哥说了吗?” 时莫语摇头:“我还没机会和他说。” “不急,之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我自己和他说。”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然后她闭眼睛,陶醉地道:“莫语姐姐,你闻没闻到,倍香倍香的!” 时莫语闻了闻:“哪有啊?”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炒瓜子的香味!” “炒瓜子?” 第三十七章 四人同去灵音县 武云白一脸陶醉地表情:“太香了,啊这炒瓜子的味道,我不行了,不行了!莫语姐姐,我想吃。” “呃……可能是你想吃瓜子出现了幻觉,听话,去歇息吧。”时莫语心想这孩子真让人无奈,之前还以为不好对付,没想到这么单纯。 “哦?是我的幻觉吗?可是我就是闻到了,五香味的。”武云白不太相信自己会闻错。 武云白睡不着。 “启禀城主,灵音县县令求见。” 星竹厅内,段洛正在忙碌,听此言手不停,头不抬,嗓音清泉一般清冷:“让他在外面等我。” 小厮答应一声慢慢退出房间,转身关门,县令看他出来,上前问道:“城主怎么说?” “城主让您稍等片刻,他正在忙。” “忙?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没告诉他,我这边着急么?”年轻的县令情绪激动的喊道。 他嗓门挺高,屋子里的段洛听到了,他心烦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整个人像结了冰一般从房间里走出来,让小厮出去,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县令:“你县里发生的事,凭什么让本城主帮你解决?” 灵音县在三百里以外,尸体的来源地在凡间,都和武乐城没有半点关系,段洛根本没有义务管这事。 “小仙能力有限,想尽快破案,找出盗尸真凶,将尸首归还,这事,也只有您能帮得上小仙。” “与我无关。” “我知道此案与您无关,可是,您要想想凡间那些丢失逝去亲人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都在期盼亲人能再次入土为安啊!” 段洛思索了一下:“坐吧。” 县令说:“小仙不坐了,小仙想请城主去县里,将此事彻底调查清楚。” “你先回去,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过去。” “还要多久?城主,这事一天都等不了了!就在我来的时候,停尸房又出现了一具。” 段洛皱眉:“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县令说:“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盗的尸体,棺材里都没有值钱的东西,有的甚至没有任何陪葬,显然不是图财,经仵作验查,都是男子,年龄都在二十三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也都差不多。” “你在这别走,我马上回来。”段洛没等县令点头,就化成一道白色的光去了时家。 刚在时家院子里站稳,就看到时莫声从房里走出来,看起来特别没精神。 “城主,您因何这么早就大驾光临?”时莫声向段洛行了个大礼。 日出隐隐约约,凉意袭人,此时也才刚到卯时,确实,挺早。 “我来找阿筝。” 时莫声面露嘲讽之色:“还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呀!” “我找阿筝有正事。” “那去找呀,与我说什么呢?我再去补一觉,不陪您了。” “不行,我也需要你相助。和我一起去找阿筝。” 时莫声愣住了。 “她帮你就行了,我去睡觉。” 段洛严肃地道:“本城主尚在为此事奔波,你身为琴仙怎能对此置之不顾?” 时莫声又愣住了。 什么事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个琴仙,地位都还没有小妹高呢! “城主,你知道我从来不管什么事,我只想整天悠哉悠哉的弹弹曲,喝喝酒,逛逛……逛逛茶楼酒肆,享受自在安逸,您还是去找小妹吧。” 段洛说:“我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 时莫声在心里无声咒骂,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勉强的道:“莫声谨遵城主大人之命!” 时莫语睡的正香,她梦到自己和段洛成亲,眼看拜完天地,进了洞房,段洛就要用喜秤挑起她的盖头了,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她不满的“哼”了声,像一条虫子在被子里拱啊拱啊拱,翻过来调过去,然后把被子一脚踹到地上,露出一张拧眉撅嘴的臭脸,一身葱心绿睡衣,洁白的纤纤玉手,小巧玲珑的脚丫,脚趾头勾勾着。 时莫声听到她房里有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但想问又不敢,推了推段洛。 段洛就比较镇定,一边叩门一边问:“阿筝,我能进去么?” 时莫语不想下地拿被子,看看自己的身上,确定没什么问题,懒洋洋地道:“嗯。” 段洛进门看到侧躺着的小美女,突然不想对她说了,他是城主,为什么还要阿筝也跟着操心呢? 可是,县令的话就在他耳边围绕着,他必须尽快彻查。 段洛在床边坐下,时莫语往床里挪挪,气呼呼地瞪他,脸上阴云密布。 “怎么了?” 时莫语一边小怪兽一样咆哮,一边用手打他:“都是你打搅了我的好梦,讨厌!” 段洛任她睡不醒无力的手在他身上又拍又打,“什么梦?” “梦见你给我掀盖头。”时莫语停下手,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昨天睡觉压到了,刚才又打人。 “我会娶你。没事做什么梦?” “我想在梦里先过把瘾,交杯酒还没喝,你就来吵醒我!”时莫语越想心里越憋屈,她想接着睡,把梦接起来。 “等我娶你之日,会让你好好过瘾。行了,赶紧穿衣服,和我去灵音县,还有莫声。” “干什么?我不去!本小.姐现在很生气,谁的话也不听!”她换了个姿势,脸朝里。 段洛咳嗽一声:“时莫语,你赶快起来,不要挑战我的耐力。” 他不说这话还好,越这么说,吃软不吃硬的时莫语越气,对他理也不理。 “时莫语,你到底起不起来?” 时莫语听他不耐烦的语气,突然转过身来,小狮子似的望着他:“就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啊!段洛,你放手,你干嘛解我的衣带!” 段洛一本正经的说:“完成你梦里的步骤,虽然现在没有盖头,也没有酒,但这之后的事还是可以继续的。” 他边说边试探着拽开,蝴蝶结在散开的边缘徘徊。 时莫声吓得脸白了:“阿竹,不要,我不敢了,我服了!” 段洛这才松手,颇有些得意,只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时莫语也看不出来,哼一声下地穿衣服鞋子,然后突然脚一软,对段洛说:“阿竹,我脚麻了,你抱我吧。”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来。 时莫声一直在外面听着,他听到了小妹的打人咆哮,却听不清段洛说话,也不知道这么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前几天他们都在一起,他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而门打开,看到段洛抱着一身绿衣的时莫语走出来,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 时莫语没想到二哥会在她房间外面的外室坐着,再看他瞠目结舌的表情,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消失,她小声对段洛说:“放我下来吧。” 段洛把时莫语放下来,淡定地说:“莫语脚麻了,我怕她摔着。” 时莫声心想你还挺会关心人! “走吧,去灵音县。” 时莫语说:“还是昨天的案子?县令是干什么的,还要你去!他又不是废物!”干嘛要让阿竹跟着操心,阿竹光是武乐城的事就够忙了。他再有本事,也不能管天管地吧! “需要我协助。此案事关重大,关系到灵音县和凡间,虽然这两处都不再我管辖之内,但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是你自己愿意,阿筝当然愿意帮你。不过,”时莫语瞪了一眼时莫声,“让他去干什么呀真是,比太阳还亮!” 段洛寻思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想笑。 时莫声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道:“小妹,昨天是二哥不对,你原谅二哥好吗?二哥给你买好吃的。” 时莫语怒道:“骂完买吃的,你这是打人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么?时莫声,我再也不会管你的破事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亲哥。” 段洛说:“你们兄妹的私事,以后再说,赶紧施法。” 天上一时辰,人间一个月。 这都耽误了半刻钟了,凡间过去起码三天,加上昨天的时间,有一年了,对那些丢了亲人尸体的人来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他无论如何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时莫声想说什么,但看段洛着急,也只好按下脖子上古琴吊坠上的褐色翡翠珠。 就在三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武云白突然走过来,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段洛和时莫声异口同声:“你就不必去了!” 时莫语诧异地看着他们,心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为什么?是姑姑让我和你们一起的!”武云白又疑惑又不服气的说。 时莫语说:“多一个人帮忙也很好啊,云白武功好,还聪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 时莫声露出嫌弃的表情。 段洛点头,勉强同意她跟着。 虽然,他怀疑她是不是武乐派去监视他的。 “县令呢?让本城主来,他反倒躲起来不见人了?”段洛在停尸房外面等半天不见县令,忍不住咆哮。 咆哮完才想起来,县令应该还在星竹厅等着,边嘀咕自己急糊涂了边把县令叫了回来。 县令见一下来的四个人,喜出望外:“如此真是太好了,先别在这了,小仙给各位上仙备了早膳,请移步大厅。” 用完早膳,段洛几人就进了停尸房,那十二具骷髅都放在在一张大木板上,有几具完好无损,也有几具是仵作用一夜时间拼接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段洛问:“知道尸体来自凡间何处吗?” 县令说:“小仙只知道,有三具尸体来自凡间的南瓜村,另几具还在调查。” 第三十八章 大嗓门的苏大雨 有一具尸骨很特别,通身完好无损,但时莫语注意到了他的右手,缺少一块中指的指骨,不是指尖,而是中间的部分,可能是主人想还能用,毕竟五个手指头无论缺哪个都对工作和生活会造成影响,就让郎中把指尖接在了第三节骨头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好歹“完好”。 时莫语蹲在这尸骨旁边,仔细观察,将指尖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应该是某种利器砍下来的,但砍掉两个指节还真不多见,要么是有仇家,要么此人好赌,要么就是他作的工作会让手指受伤,那么,缺少的那节又在哪儿呢? 她这边边观察,边思考,将指节放回去,武云白好奇的走过来,问她:“莫语姐姐,你看出了什么吗?” “我只是懂医,知道他大概如何受伤,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时莫语认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道理。不懂装懂才会闹出大笑话。 “哇!那莫语姐姐你也很厉害了,我只看出是骨架。”武云白语气没一点奉承的意思,让时莫语听着心里挺舒服。 时莫声心想,长眼睛就能看出来好么! “别的小姑娘早就吓哭了,恐怕连进来都不敢,听到‘停尸房’三个字就要吓跑了,你还在这一脸好奇。” 武云白说:“嗐!尸骨有什么可怕呢?表哥才可怕呢!” 时莫语看听此言表情难看的段洛,在这严肃地房间里是不能放声大笑的,她只能忍着,小脸通红,段洛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段洛没理这两个臭丫头,问县令:“哪三具?” 县令给他指出来,其中就有一个是断指那位。 时莫语问县令:“南瓜村没有人报案吗?” 这正是段洛想问的,阿筝如此懂他的心,让他很满意。表情却还是那般严肃。 县令答:“这,小仙不知,若不是发生这件事,我是不涉猎凡间事宜的。” 段洛问:“其他九具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县令说:“小仙不知。” 段洛问他:“那你知什么?” 县令听出他在生气了,也没说大话:“小仙不想撒谎,确实还没查出来,也说不准具体时间。” “难道要等到凡间改朝换代你们才能查出来么?这都过去一年了。昨晚一夜,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这县令的帽子是不是该摘下去了!”装什么诚实?他不吃这一套! 时莫语劝了段洛两句,段洛才最后撂下一句话:“在我回来之前你再查不出来尸骨来源,我有更合适的县令人选。” 县令微微弯腰,抱拳道:“小仙定当尽力而为。”然后抬头:“城主您要回去?” 段洛对他的保证根本不放心,无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三具尸骨所在的南瓜村,我想更容易调查。” 时莫语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暑气未消,阳光强烈,光着脚走在路上还会烫的跳脚。 小孩子们天生不怕热,怕热也要出去玩,这是天性,大人管不了。小男孩光着膀子,穿一条薄薄的紧腿裤子,只有两根带子的草鞋,鞋底是木头的,走起路来“吧嗒吧嗒”响,跟音乐似的。 小女孩子们都穿面料轻薄的齐胸襦裙,穿着精致地鞋子,也有小女孩会光着脚丫,一走路就被石子硌一下,哎呦一声,照样往前跑,大人跟在后面嚷她把鞋穿上,她也不听。小村子里没有裹脚这回事,她们都能自由的奔跑玩耍。 太热了,孩子们娇嫩的皮肤会受不了,大人们把孩子带回家,有几个不听话的还在溜溜达达,热的满头大汗,将小手挡在额头上遮阳。 “卖凉茶~”前面不远处长相彪悍的男人突然一身吆喝,他将扁担放下,从一边扁担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个铁的锅灶,一个铁茶壶,几个白色无花纹的茶杯,一张折叠桌子,桌子展开能做六七个人,又拿出几个小凳子,木柴。将这些全都摆好了,从另一边扁担里的木桶里往铁茶壶里舀水,然后添柴烧火。 小孩子们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用扇子扇火,边扇边又吆喝了一句:“卖凉茶!一文钱两碗!” 他长得凶,一脸大胡子像狮鬃似的,嗓门还大,真是能吓的黑白无常都不敢索命,牛头马面都能吓得求饶。 有个穿上杏黄下深绿交领襦裙的小女孩看到他边大哭喊娘边往另一个穿上白下天蓝齐胸襦裙的小女孩身后躲。 “欣欣姐,我害怕。” “废物!”欣欣骂道。“我就奇怪,点点,你跟我一年了,怎么就学不来我的霸气?” 点点小手揪着她的衣裳,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 欣欣说:“没事,人家卖凉茶,你怕什么,又不会把你抱走。” 卖凉茶的大胡子男人听她说这话,将手里的扇子扔在一边,凶巴巴的走过来,“哭什么?谁要把你们抱走?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吗?离远点!” 点点又吓得哭起来。 “你再哭!” 点点眼泪汪汪,怯生生的看着他。 “不要哭了,你把客人都吓跑了。”大胡子男人很无奈。 他是第一天卖凉茶,以前干的勾当让他好几年没脸见人,这终于敢抛头露面了,还碰到爱哭的丫头。 他想,苏大雨啊,你今天能不能把凉茶卖出去回家给你儿子买宣纸啊? 欣欣看了看说:“除了我们几个,哪有客人?” 苏大雨很尴尬,接着坐下来扇火。 欣欣寻思了一下,“这样吧,伯伯,你给我们喝,要是不要钱,我们就帮你在村子里吆喝,行不行?不行就算了,我们回家喝。” 苏大雨点头:“你们坐那等着吧。” “啊!莫语姐姐,表哥,莫声哥哥,你们看,那边好几个小孩子。” 时莫声皱眉:“小孩有啥稀奇?” “那个小女孩好漂亮,和我一样。是不是?莫声哥哥?”武云白指着正比比划划小嘴不停的欣欣说。 时莫声看了她一眼,愣了下神儿,心道,这女人真特么丑! “是挺好看。”时莫声说的当然是欣欣。 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 时莫声看看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欣欣往这边看了一眼,对苏大雨说:“伯伯,有客人来了。” 苏大雨高兴地吧茶都倒洒了,欢欢喜喜的迎上前:“几位,喝茶吗?” 这凡间还真热,太阳快把人晒化了。 段洛问时莫语:“找地方喝茶,还是在这喝?” 时莫语说:“在这喝吧。” 苏大雨给几位倒茶,橙色的茶水看起来就解渴,就是太晒了,时莫语问苏大雨:“大哥,你明天再过来搭个凉棚好么?” 苏大雨问:“搭凉棚能多赚钱吗?” 宣纸很贵,儿子要质量好的,不多赚钱他买不起,儿子会不高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得时时刻刻让他们娘俩开心。 想想他曾经“风光”的时候,前呼后拥,都是别人哄他开心啊! 哎,真是风水轮流转哪! 时莫语说:“对呀。有凉棚,客人才能愿意坐下来,你看这太阳这么大,喝凉茶也没用呀。” 关键是,茶并不凉,热嘟嘟的,喝的一身汗。 “是这回事,我回家做一个拿来。”苏大雨用他的大嗓门说。 时莫语又说:“还有,你说话尽量不要太大声,会吓到客人。” 苏大雨笑:“做生意就是要大声啊哈哈……不然客人听不到我说啥咋办啊哈哈……”音量堪比打雷。 时莫声皱眉:“我小妹让你小声,不是让你小的别人听不见。” 苏大雨挠头:“我就这声,让我小声我也做不到啊!” 时莫语说:“也没事,这没准还是个特点。” 苏大雨哦了一声:“谢谢姑娘指点。” 时莫语沉吟了一下,问他:“跟你打听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这村子……”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是这个村子的。”苏大雨紧张地说。 段洛看他不太对,敛眉问道:“不知道说就是了,何必惊慌?” 苏大雨昂着头:“我苏大雨从来不慌。” 段洛接着喝茶。 武云白说:“苏老板,你也坐下来喝口茶吧。” 苏大雨从木箱里拿出一个茶杯,倒了一碗,“我在这喝就行。” 时莫语说:“咱们喝完,还是赶紧找到这个村的理正,问问他知不知道吧。” 欣欣说:“姐姐想问什么,可以问我,我无所不知。” 时莫语好笑的说:“你这个小女孩子能知道什么?这么热,赶快回家吧,别把你的小脸蛋晒黑了。” 点点说:“欣欣姐是我们老大,她什么都知道,姐姐您尽管问。” 就算这个叫欣欣的女孩子什么都知道,她想问的也不适合对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说。 时莫语笑了笑:“不问了,不重要。” 欣欣不乐意的腾的站起身,对另几个孩子说:“走!回家!” 另几个孩子非常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时莫语愣住。 武云白看她潇洒决绝的背影:“这小孩怪有趣的!有性格,我喜欢!” 时莫声说:“确实比某些人顺眼。”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武云白,看她脸心脏都不舒服。 这时,手上拿着一大袋子的苗娣走了过来,时莫语上前问她:“姐姐,请问,您知道理正家怎么走吗?我们找他有事。” 苗娣看她一眼,绕开她往前走:“用脚走。” 时莫语一脸懵。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第三十九章 云白纠缠时莫声 “苗阿姨!”悠悠站在门口招呼苗娣,手里端着小盆,里头是两条小鲤鱼,正张着小嘴咕噜噜吐泡泡,在盆里游来游去。 苗娣昨晚从很远的小河里钓上来的,坐了一下午,就钓上来三条,有一条特别大的炖了,还有两条,苗娣的意思是今天早上吃,悠悠说什么也要留着,说两个小鱼漂亮,养起来,让它们生小鱼。 悠悠已经在这住了快一年了。 去年,悠悠家走水,爹娘葬身火海,村民们都去看热闹,救人的没有几个,有村民拎着水桶站在那不肯上前,眼看火光直冲天际,烟雾呛的妇女们抱着孩子离开,成年男子都对其避之唯恐不及,象征性的泼几桶就算了事。 “浇不灭了。”有一驼背老翁叹气道。 事情发生在白天,那天是中伏第一天,没有最热,只有更热,太阳烤的人汗流狭背,都不愿意留下来,他们认为留下来也不起作用,纷纷回家,路上唉声叹气,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泼水,里正那天据说参加婚宴去了,回来的时候,悠悠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悠悠娘和悠悠爹烧焦的尸体被几个男人抬出来,但却没人发现悠悠。 悠悠是苗娣从废墟里用手一点点挖出来的。 她用八个手指头像拿着耙子似的用力刨土,大拇指她无论如何不能弄坏了。 救火的时候,没有人看到苗娣,却在傍晚,有人看到苗娣抱着奄奄一息的悠悠走了出来,尘土,浓烟,让她的身上看不出原来衣裳的颜色,干瘦的脸看起来像狰狞的鬼。 她如僵尸一般走出来,酸痛的胳膊紧紧的抱着悠悠,全身上下只有心是跳动的,眼睛是明亮的,指引她往家里走。 请郎中,不分昼夜的照顾,终于在七天之后,在悠悠睁开眼睛,沙哑地喊出“苗阿姨”那一刻晕了过去。 苗娣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悠悠离开,悠悠大哭,哀嚎着,才得以留下来,每天看着苗娣和南瓜子相依为命,从不肯多看他一眼。 苗阿姨不讨厌他,对他挺好的,他知道苗阿姨是好人,若不是苗阿姨,他早就没命了。 悠悠天天帮苗娣干活,取南瓜子,晒南瓜子,炒南瓜子,剥南瓜子,每天重复,重复,重复…… 悠悠觉得很有趣。 苗阿姨炒的五香瓜子,能从墙壁透出去,还能拐弯,多远都能闻到,他觉得每天能闻到香味很幸福。 就是,有时候半夜会听到苗阿姨的房间里传出声响,他一问就被苗娣一通乱骂。然后,他就再也不敢了。但苗阿姨可能生病了,不告诉他,他担心,睡不踏实。 “这么热站外面干什么?进屋去!” “我听到你开门,就出来了,不热。” “它不热吗!”苗娣说的是鱼。 悠悠天真的说:“我想让它们晒晒太阳。” 他想让苗阿姨听到这话能笑一笑,他在这住了一天,从没看到苗阿姨笑过。 在某一瞬间,他是害怕的。 苗娣一边低头往屋里走,边说:“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喂鱼,最好早点吃了,以免时间长了你和它们有感情。” 悠悠说:“吃也要等他们生小鱼再吃。” 苗娣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两条小鱼是不能生小鱼的,只好作罢,无奈地生火做饭。 吃完饭当然还是晾晒南瓜子,苗娣用手轻轻翻动,拿着竹匾颠来颠去,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有的南瓜子被太阳晒的爆开,像是在大笑。 和村子里嘲笑她的人一样。 有人骂她是傻子,骂了好几年,她知道。 她不是,她也知道。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她都不会停止。 “苗阿姨,碗洗好了,我帮你。” 有次悠悠把一竹匾的南瓜子都弄翻了,他以为苗娣会骂他,没想到苗阿姨边捧南瓜子边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吓到了,好多天不敢碰南瓜子,苗阿姨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让他半夜吓醒,忘也忘不掉。 后来,苗阿姨突然让他帮忙,那天下雨,南瓜子必须尽快收起来,悠悠一着急,什么都忘了,却帮了大忙,那天苗阿姨和颜悦色的和他说了好多话,把他乐的像跳进河里欢快地扑腾扑腾翅膀的小鸭子。 悠悠没有亲人了,他当苗娣是亲人。 他想叫苗娣娘。 叫过一次,被苗娣臭骂了一顿,那天夜里又听到了苗娣房里的动静,他趴在门缝偷看,苗阿姨的眉心迸出金光,那是一个字,消失得太快,他没看清。 听欣欣说,苗阿姨是个不好惹的怪人。 亲眼见了,他觉得苗阿姨不是怪人,而是神仙。 但苗阿姨又好像不是,她穿得衣裳都挺好看,不过都是不值钱的料子,她每天涂脂抹粉,也都是风一吹就会掉粉的化妆品,和娘亲用的比起来差远了。 苗阿姨很怪,他在苗家住了一年也没知道苗阿姨炒瓜子拿到外面剥是什么意思。 “想什么呢?拿住了!”苗娣突然喊道。 悠悠急忙拿稳。 苗阿姨真真惹不起。 时莫语一行人经过打听,找到了里正家里,大门锁着,院子里的狗听到动静拼命想挣脱狗链子,嘶声狂吠。 武云白吓得抓住时莫声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哆哆嗦嗦。 时莫声看她白如嫩葱的手,像阳光一样晃眼睛,把他的心晃的扑通扑通乱跳。 很烦! “松开!”时莫声低吼。 武云白小声说:“害怕……” “它出来也不能吃了你,你怕什么?” “我怕,它好凶,比表哥还可怕。” 段洛脸黑如墨。 时莫语想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洛瞪她。 “手拿开。快点!”时莫声不耐烦道。 武云白哼了声,松开手,然后捶了一下时莫声的胳膊,时莫声愣住,看她撅嘴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丑,手那么白,烦死了! 时莫语说:“里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别在这傻等了,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过来吧。” 时莫声说:“人生地不熟的村子,哪有我们歇脚的地方?哎呀!”他才发现他的橙色衣袍不知什么时候刮了土,他像看到屎一样皱起眉头,“太脏了!什么鬼地方啊这是!” 时莫语剜他一眼:“你可以回去。” “我们住的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我衣服都脏了,小妹,你二哥我是多爱干净的人呢!” “所以我让你回去啊。” “我就是发发牢骚,衣服脏了,可以洗。” 武云白说:“好呀,莫声哥哥,我给你洗!” 时莫声嫌弃地瞪她。 “哎?莫声哥哥,你为什么脸红?”武云白好奇地看他。 时莫声恼羞成怒:“走开!” 段洛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互动,在一起也行,不在一起他也不会撮合,他只看时莫语,看时莫语窈窕地身段,乌黑的头发,翠绿色的桂花发簪,精致玲珑的耳朵,白皙的玉颈,仿佛周身都能散发出悠然的桂花香。 时莫语问段洛:“阿洛,怎么办?” 段洛来不及收回视线,就盯着时莫语的脸:“莫声所言不无道理,这里除了这没有我们容身之地,暂留在里正家中稍事等待。” 时莫语看了看大锁头:“这,没钥匙,怎么进去呀?” 段洛说:“我们进去还用得着钥匙么?” 四人走进去,大黑狗看到他们反而不叫了,两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白,橙,绿,红。 他们是从大门穿进来的,大黑狗有点发怵。 武云白看到大黑狗,抓住了时莫语的手臂:“莫声哥哥,他在看我。” 时莫语好笑的道:“我二哥在那边。” 武云白跑过去,时莫声吓得边走边说,离我远点!武云白就在他身后跟着,边跟着边说:“莫声哥哥,你把胳膊借给我好不好嘛?莫声哥哥你为什么躲着我呀?我没做错什么呀?哇……”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段洛和时莫语:“表哥,莫语姐姐,莫声哥哥不理我。” 段洛看都不看她,时莫语走到狗跟前逗狗玩,让大黑狗和她握手,作揖,变出一个小球放在大黑狗的脑门上,大黑狗一动不动,样子威武又可爱。 武云白气得蹲在地上,拿根木棍乱画。扑扑扑,尘土飞扬。 时莫声翻白眼。 房门没上锁,四个人走了进去,房子小,收拾的还挺干净,一张白色圆桌看不到任何灰尘。 四人在圆桌边的白色圆凳上坐下,时莫语托腮做沉思状,段洛背脊挺直目光幽深,武云白趴在桌子上撅嘴,时莫声懒散的用音符图案的折扇扇风。 不发一语,相顾无言。 时莫语突然打破沉默:“我出去一下,问问里正去哪了,不能在这干等。” 段洛说:“小心。” “都是朴素的村民,我还能有什么危险?” 时莫声说:“不是所有村民都朴素,不是所有民风都淳朴,你还是小心为好。” “就你看谁都不像好人!” “小妹!” “不要和我说话,时莫声。” “二哥知道错了。”时莫声讨饶。 “你以后听我的吗?” 时莫声沉吟了一下:“听,二哥以后什么都听小妹的。” 时莫语挑挑眉:“那就和云白好好认识认识吧。” 第四十章 里正家的怪桌子 武云白笑眯眯看时莫声:“认识认识我吧,我叫武云白,云朵的云,云朵很白的白,你呢,你叫什么?” 时莫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是不是少了一根脑筋? “时莫声。”他想沉默,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 “哪三个字?”武云白像在没话找话。 “时辰的时,莫须有的莫,不许说话的声。” 时父时母希望孩子们不要言多必失,谨言慎行,因此给老大取名时莫云,云,说也,意思是不要说太多;二儿子取名时莫声,声,音也,意思也是不要太多言语;等收养了小女儿,取名时莫语,语,言也,是惜字如金的意思。 不过,三个孩子,只有时莫云真做到了惜字如金,谨言慎行,时莫声和时莫语吵吵嚷嚷,家里天天都热热闹闹。 武云白歪着脑袋,一脸好奇:“为什么不许说话?” “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你这不是在说吗?”武云白更懵了。 时莫声无奈的要疯:“不许说话不是装哑巴!” “哦,莫生哥哥说话挺好听的,要多说呀。” 时莫声心想,好听也不要说给你听。 武云白心满意足的看着时莫声,怎么看怎么觉得,比昨天看起来好看了。 明天会更好看的吧,她想。 不知道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不多,趁此机会好好欣赏。 时莫声被她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看得全身不自在,“看什么?没见过美男?” 段洛正了正身子,心想,美男在此。 武云白说:“见过,你这么好看的是第一次。而且,你的眼睛里,有别人没有的。” 时莫声挺奇怪:“什么?” 武云白说:“有我呀。还有……” 时莫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住,没有了。” 武云白笑:“对呀,只有我。” 时莫声不想出声。 没想到武云白又问了一句:“你猜我其实最想住在哪里?” 时莫声寻思了一下:“家里?” 武云白摇头,然后脸颊微微红,声音轻轻,像一个个大雨点啪嗒砸在时莫声心上:“住在你心里。” 时莫声像被闪电击中,不会思考,也不会动,整个人都是傻的。 这女人,长得丑,脑袋里少根弦,还有病! 还好,这女人不再问了。 时莫声一边扇扇子一边哒哒哒敲桌子,突然,桌子从四周开始升起骰子大小的方块,时莫语盯紧了看,四个边加起来一共五十二块,升有一寸高,咔一下停下来,然后又升起一圈,比这行高一寸,一次升起十圈,一圈比一圈高一寸,就到了中间的部分,一共也升起十圈,每圈各矮一寸,最中间只有一块,白的透明。 时莫语看到了里面的五个音符:宫,商,角,徵,羽。 五音。 五色,赤,靛,绿,橙,白。 在方块里你追我逐急速旋转,像是只要一个停下或慢一点,后面的就会追上,撞上。 五声,从低到高,颜色在逐渐变化,起伏升降,高低落差之间,五声重叠,像小燕子飞的时高时低,跳跃着,奔跑着,渐渐出现前奏,首音,中音,平稳直叙,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最后赤色音符收音,乐声停止之后,方块发出间断不断的咔咔声,就像有很多人接二连三的用钥匙拧锁。 这声音听起来,又是一阵音乐,不过,从第一个音阶结束之后,五个音符颜色就从上往下一点点变成了灰色,这时,突然发出一个冲上天空一万米的高音(时莫语想若是填了词,就是有人掐她她也唱不上去),灰色陡然变成黑色,乐声极速下降,听起来有上不来气的压迫感,仿佛这乐声将空瓶凝固了一般,四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就连一向淡定地段洛都紧绷着脸,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腰上的竹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缓缓的输送着缓和情绪的力量。 音乐忽高忽低,时而似水滴滴答滴答滴答,时而似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时而似晴天响起的闷雷,轰隆隆不绝于耳。 没有一个音符让耳朵舒服。 时莫语捂住耳朵,食指和中指对着方块点了无数次,音乐就是不停。 “表哥,你想办法让音乐停下来呀!”乐声太大,武云白只能喊,见段洛没反应,她又喊道:“表哥,再不停下来我们就震聋了!” 时莫声坐在她旁边,被她这一喊震得耳朵疼,皱眉:“你闭嘴,已经够吵了!” “啊?莫声哥哥,你说什么,大点声!”她回头对时莫声大声说。 时莫声懒得理一个傻子,也对方块施法,但那音量还是没有减弱,巨.大的声浪让他像被狂风猛吹一般眯起眼睛,怪异的表情让武云白掩嘴笑了起来。 段洛听到武云白说话,只是他思考的时候,不会理任何声音,刚才就连音乐都从他耳朵里过滤出去了,他只能听到脑袋里的主意。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竹笛,第一个音刚出来,音乐声就开始慢慢变低,等一首《竹音曲》吹完之后,音乐声曲子没有变,但声音变得悦耳起来,听起来舒服很多。 就在段洛想再吹一首曲子,让它停下来的时候,方块突然爆裂,在空中像沙子一样四处飞扬,五音升起来,桌子上的方方块块都恢复原位,桌子和之前一样,看不出发生过变化。 这时,从段洛的方向看,分别在左上角,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出现“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符的凹槽,五个黑色的音符纹丝合缝的落尽凹槽当中,分别发出一个单音,然后升起一寸高,整张桌子由白转黑,窗户和门啪的一声关上,然后从门楣降下来土黄色的门帘,窗子也被窗帘遮挡,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只有五个音符发出黑色的光照耀着四个人的面孔。 武云白下意识的抓住了时莫声的手臂,时莫声在怔愣当中,没注意。 时莫语刚想问段洛一句什么,五个音符突然像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虫子一般,五条线慢慢蠕动着连接在一起,然后排列五行,四个音符升起,摆在五线谱上,五线谱树立起来,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四个音又变成了四把锁,牢牢的挂在门上。唯一的“角”音重新落入桌子上的凹槽里。 五扇门挨得非常紧凑,音符锁都在左侧,时莫语上前,摆弄了一下“宫”音,发出经久不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用力拨起一根古筝弦。 “我们快走吧,里正家里有鬼呀!”武云白着急地说。 时莫声说:“窗户和门都出不去了,我们只能从这四扇门出去。” “啊?”武云白讶异地看着他。 时莫声就当没听见,说;“我们做个选择吧,我选‘宫’。” 时莫语选了‘商’。 云白选了‘徵’。 段洛走到‘羽’前,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将锁头动的咣啷咣啷响,也并没看出任何门道。 云白挡着,他退后一步往时莫语那边看看,见时莫语已经把门打开了。 他急忙喊住还在研究怎么开锁的时莫声和武云白,“别浪费时间了,我们都进这扇门。” 云白担心地说:“表哥,里面会不会有鬼啊?” 段洛问她:“你怕我吗?” “怕!”云白大声说。 “那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你先进去。” 武云白不服气,挤眉弄眼地走了进去,时莫声坏笑着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云白跺脚喊了一声。 时莫语说:“时莫声,你把门打开,别吓到人家。” 听到她气的怪叫,他挺开心,等了一会才开门。三人走进去,却没有看到武云白。 时莫语的心咯噔一下:“阿洛,这里面不会真的有……吧?” 但门里亮如白昼,也不像。 段洛喊道:“武云白,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送回去!” 武云白立即从脚到头慢慢现身,笑着说:“和你们来个玩笑。”然后又抱怨道:“谁让你们欺负我!哇……云白做错了什么呀,让你们这样吓我?” 段洛沉着脸:“不许哭!” “哦。”武云白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时莫语说:“对云白温柔点,她那么小。” 武云白说:“就是,表哥这样也就只有莫语姐姐喜欢了。” 时莫声说:“就你话多!” 段洛目光里像着了火,心里也像要升起火焰一般,时莫声的话触怒了他,只要谁在说句什么,他就会爆发。 时莫语看出段洛脸色不好,关心道:“阿洛,你没事吧。” 段洛正心烦,闷闷的“嗯”了声。 时莫语不明白他这声“嗯”是有事还是没事,正想再问,就突然出现三男两女,分别穿着赤,靛,绿,橙,白仙气环绕的衣裳。 赤衣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五音城禁地!” 段洛说:“我们是无意来此,正准备离开。” 赤衣男子不相信地说:“你们四个人既然无意,又怎会来此?准备离开又为何还不离开?” 他这话问得好不讲理,段洛阴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取得胜利找机关 此处空间很大,九个人也能自由活动,墙壁青白两色,如白玉一般细腻,明亮而不刺眼,奇怪而新奇,四面每面都是一个乐章,分别在右下角画着对应的乐器:筝,琴,笛,阮。 乐器时隐时现,乐声却一直在悠扬继续。 赤衣男子听段洛这样问他,立即敛眉:“私闯五音城禁地者,无论善恶与否,有无目的,皆视为敌,我五音仙奉乐仙之命在此守护,岂能容尔等肆意妄为!” 时莫语说:“我们刚刚来此,怎说肆意妄为,我们本想离开,你这般说词,我们倒想在此吃了年夜饭再走了。” 段洛说:“别和他废话!” 赤衣男子伸手变出一把赤柄白身的宝剑,剑身刻有一个“宫”音音符,“既然来了,就别想走,闯入者,不允许放过,这是这里的规矩。商心,角竺,徴艺,羽蝶,不要装文静了,赶快把你们的宝剑拿出来!” 四人齐声说:“是,大哥。”然后纷纷拿出剑身有商,角,徵,羽音符的宝剑,分别摆出了马上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时莫语说:“阿洛,二哥,云白,都别愣着了,他们想打架,你们说我们是奉陪还是逃命!” 段洛把腰上的竹剑从剑鞘里拿出来,沉声道:“我从来不知‘逃命’儿子怎么写!” 时莫声掰下一根古琴琴仙,轻轻一甩,变成三尺半长度,“小妹,你不知道二哥最喜欢打架了么?” 武云白说:“我也喜欢打架,莫声哥哥咱们一样。”然后就见她一手拿着一个小鼓,上面拴着一些小球,像拨浪鼓一样晃一晃就咚咚咚响。 时莫语伸手,一把长两尺,宽一掌的双刃绿色大刀被她握在手上,周身杀死腾腾,段洛目不斜视的看着她,心想他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架势展开,双方不服气的怒视,每个人的眼睛都写着迫不及待,大战一触即发。 宫昱先打破了打架之前的沉默,举起宝剑上前,剑尖直指段洛喉结,段洛最恨有人指着他,当即怒意横生,抬起手,竹剑迎上去,当的一声,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叮叮当当,两个人的兵器发出耀眼的光,一会儿段洛被“宫”音音符宝剑抵住竹笛不由自主倒退,一会儿宫昱被段洛的竹剑只差一寸砍到脸上半身向后弯去,然后直起身子,继续对打,你来我往,最后段洛瞅准时机,将竹剑狠狠拍在了宫昱握剑的手背上,宫昱吃痛,却死死握着,但胳膊已经在哆嗦,费力的和段洛打斗,疼得大汗淋漓。 商心对战时莫声,“商”音音符宝剑和琴弦激烈碰撞,发出吧噔吧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欢快地节奏感,但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就非常紧张,眼神里好像写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徴艺对战时莫语,一人使剑,一人使刀,火光四溅,好似烟花一般,刀剑碰撞的声音仿佛是此处乐声的伴奏音,两个女子都是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像两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刀剑发出的灿烂的金光也在为她们伴舞,时莫语轻盈的身姿配合手上的大刀却也毫无违和感,双刃刀能在徴艺偶尔走神的时候占上风,不过,徴艺武艺也很高强,时莫语也要左防右挡才能保证不被刺伤。徴艺轻轻一跃,转移身影到时莫语身后,时莫语突然转身,双刃大刀只差一寸就砍中徴艺的天灵盖,徴艺险险躲过,心脏吓得乱跳,呼吸急促,脸颊通红。 武云白和羽蝶这两个人就比较有意思了,剑碰到鼓的声音和鼓上小球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使得周围的音乐之声在两个人的耳朵里都变得不那么清晰,只有两个女孩子边打斗边嘴里也不闲着的吐出“呀”,“啊”,“嘿”这样似乎一喊就能助力的嗓音。 角逐坐在地上,翻了一白眼,心想小妹真烦,每次和谁打架都要呜哩哇啦的喊,真本事没有,他们兄妹没有人不让着她才能让她赢。 仔细一听,那个红衣女孩子喊的更大声,没出手一次都要喊一声,真是要多吵就有多吵。 他不耐烦地喊道:“喂,有完没完了,是胜是负赶快做个了断!” 雨蝶边躲武云白左手的鼓边说:“就你图清闲,我都快使不上力了,你就不能过来帮帮我?亏你还叫角逐,白白浪费了这个名字!”她只顾和角逐说话,躲左手却忘了躲右手,武云白只用了三成力量就把她的胳膊打得动弹不得。倘若揉的话就等于认输,只能咬着牙继续。 四对对手在宽敞的空间里激战正酣,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段洛的竹剑抵在了宫昱的脖子上,宫昱握不住宝剑,当的掉在地上,当当当几声之后才躺稳。 时莫声的琴弦绑住了商心的两只手,把他手上的宝剑拿下来看了看,啪地扔出去很远,商心心疼不已,对时莫声骂不绝口,时莫声哪能忍,将琴弦用力捏紧,虽然不能割破皮肉,但也让商心疼得发出一声惨叫,满脸都是不服气。 时莫语的双刃大刀将徴艺的宝剑砍成两截,徴艺赤手空拳和她打,时莫语也把双刃大刀收起来,几招以后就将徴艺摁在了地上,徴艺愤愤的瞪着她。 而武云白这边的情况却又不同,雨蝶站在她身后,将剑横放在她的脖子上,她两只手捶在身侧,手上的鼓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莫声哥哥!”武云白哭着喊道,“救我呀!” 雨蝶说:“你们放过我的哥哥姐姐,我就放过这个丫头。” 时莫声邪邪的笑了笑,走到雨蝶旁边,一脸戏谑:“小美人儿!你这模样真是美艳动人呀!” 雨蝶不看他,恼怒道:“你这厮赶快放了我二哥,不然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时莫声又笑了笑:“这么美的人儿,怎么动不动就杀人?这么狠的心肠,那个男人敢喜欢你呀?” “关你屁事?” “呀呀呀呀呀呀呀!还说脏话,你娘没好好教育你,女孩子要温柔典雅,言语文明么?你这般可真不像话!” 武云白大哭:“莫声哥哥你别废话了,我就要死了,你快救我呀!” 时莫声说:“你闭嘴,不要耽误我和这位小美人说话!哎呀,这要是能领回家里该多好,帮她改改坏脾气。” 武云白的心凉了半截,原来时莫声是这样的人,见到美女就想往家里领。 她也很美呀,没什么不领她? 她越想越气,低头“啊”一口咬在了雨蝶的手臂上,直到有血腥味在口腔弥漫才松口,左手肘弯猛地怼上了雨蝶的小腹,雨蝶条件反射倒退,正好被时莫声的手臂搂住,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点点像她靠近,奈何她的手拿不出来,连打他一嘴巴都做不到,本来可以喊救命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她以为时莫声就要亲上来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时莫声狠厉地嗓音:“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快说!” 角逐从地上站起来,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都败下阵来,他也赶紧投降,说:“这是五音城,乃是众音之首的所在地,我们五音仙奉乐仙之祖之命在此守护五音已经千年,从未有闯入者能将我们打败,既然你们是胜利一方,我就告诉你们,只要里正回来,将重于十斤的物体放在桌子中间,就能启动五音门,你们就能回去了。” 时莫语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角逐说:“没有。里正家的桌子是唯一能来这里也是唯一能出得去的关键,所以,很多人有来无回,也有人一月半月一年半载才离开,你们的命运不是掌握在我们手上,也不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而是掌握在里正手上。” 宫昱说:“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在这,我们回去。”养伤。 话音刚落,赤,靛,橙,绿,白一起消失,仿佛刚才他们没有出现过。墙壁上的乐谱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发出声音,整个偌大的空间里瞬间安静。 时莫语说:“我们不能等里正拿超过十斤的重物放在桌子上,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听我的,一人一面墙,看看有没有机关。” 三个人都没有意见的开始寻找,但把四面墙都看完了也一无所获。 时莫语抬头看了看,这才看到上方是蓝天白云,没想到往上一跃,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段洛一个大步走过来接住她,然后让她站在地上,怒道:“你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她边揉边说:“真看不出来,比蓝天还蓝,比白云还白。” 武云白走过来:“莫语姐姐,你喊我呀?” 段洛说:“去那边找,谁让你过来的!” “哼!表哥,你再凶我,我就告诉姑姑,让她打你!”武云白边走边回头看段洛。 竟然有人谣传她要和表哥成亲,开什么玩笑,她最讨厌的人就是表哥! 段洛当然不会理她。 “你怎么总对云白这么凶,她还是个孩子。” “你怕她告状我会挨打?” “我是想让你对你表妹温柔点,不要总是凶神恶煞,像人家欠了你钱似的。” 段洛很不解:“我对你温柔就行了,为什么要对别的女人温柔?” 第四十二章 孩子不管要上天 时莫语说:“可是,你有时候会不理我呀。” 不理她,又何谈温柔? 段洛深深看她微微泛着泪花的眼睛:“以后不会了。相信我。” 就算他疯了,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全世界他都不理睬,不在乎,也不会不理阿筝。 “嗯。”时莫语点头,梨涡浅浅。 里正从腰带里拿出钥匙,大门门锁咔的一声,大门推开,伴随着咣啷一声响,大黑狗汪汪了两声,里正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看它面前的食盆空了,进屋去厨房拿了一小盆白米饭出来,全都倒在食盆里,又拿出吃剩的羊肉汤,拌在米饭里,空气里立即弥漫羊肉的香气,大黑狗低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里正进屋,拿出水壶,在大黑狗旁边的水盆里倒了九分满,大黑狗嘴边沾着饭粒,看到里正倒水就仰着脖子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看水流,等倒完了,低头喝个痛快,接着吃饭。 里正回到屋子里,直接去卧室里躺着,刚躺下整个人弹了起来。他老婆和孩子要从娘家回来,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肯定要挨骂,但出了卧室一看,正厅里干干净净,桌子地板都擦的像新买的似的,他用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手上一点灰都没有。 去年,他遇到了一个人,自称是神仙,送给他这个桌子,让他好好保管,说有这桌子可以飞黄腾达,逢凶化吉,消病消灾。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飞黄腾达倒是没有,不过,他们一家三口健康平安,这比飞黄腾达更重要吧,他想。 自从他爹把里正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村领头人让他做,他就总是碰到怪事,怪人,这桌子都怪,总是在半夜听到音乐,起先怎么听怎么瘆人,老婆孩子都害怕,想把桌子卖了或改成别的家具。 有次他老婆趁他不在家,拿了一把斧头砍上去,桌子丝毫未损,却在大白天传出悦耳的音乐声,一连响了好几天。 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有时候半夜听不见还觉得奇怪,下地去看看是不是坏了。 “爹,我和娘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儿子和老婆回来了! 里正高兴地从屋子里快步走出去,等他们娘家走上前,一手搂过老婆亲一下,她老婆嗔怒地打了他一下,他笑笑,掐住九岁的儿子的腋下,抱起来就放下,说:“方方,你回外婆家几天怎么又胖了?” 方方说:“外婆做饭好吃,就是我想吃五香瓜子,她怎么都做不好。和咱们村的苗傻子比差得很远。” 里正怒问:“小兔崽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里正夫人说:“你没事和孩子吼什么?” 方方说:“我说了你能怎么样?她本来就是!” “你再说!” 方方不害怕,梗着脖子:“她就是傻子,苗娣是傻子!” 里正没管阻拦的夫人,踢了一下方方的屁.股,没太用力,方方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抱住娘亲。 “进屋!”里正怒道。 里正夫人想说什么,但看他生气地样子,再想刚才方方骂人,觉得这孩子真是惯地不像话了,好好管教管教也行。 方方边哭边不服气的看着横眉立目的里正,里正蹲下,神色缓和下来,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苗姨?” “村里人都那么说,整天无所事事,打扮的像个妖怪,站大门外剥瓜子,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 方方总和欣欣还有几个孩子在村子里晃悠,能听到妇女们在外头闲聊,总是能聊到苗娣。 “你们说,苗娣不找孩子,天天炒南瓜子到底想干啥?” “傻了呗,孩子找不回来,”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出问题了。” “哎?你们看没看见,她打扮完了,站在大门外剥瓜子那狐狸精的样子,像不像妓.女在拉客?” “哈哈……” “那也不能说,我告诉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再说,别人说你就要说吗?别人说我是傻子,你也说我吗?” 方方说:“你也没做奇怪的事呀!” “你苗阿姨做的事就奇怪了?人家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嫌弃人家,还天天到人家家人口等着吃南瓜子仁!” “好吃就吃呗,那是给她面子,以后不吃了。”该骂她还是要骂。 “听爹告诉你,苗阿姨是好人,他救了悠悠,也没少帮大伙,她是长辈,你要尊重她知不知道?” “她就悠悠是大傻子救小傻子,她帮大伙不要钱不吃饭也挺傻,这样的人尊重什么?” “方方!”里正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就用手打方方的屁.股,把方方打的滋哇乱嚎,方方娘在门口看到,心一抽,忍了忍没有阻拦。 亲爹打孩子不会吓太重手,这孩子再不管教长大就要成恶霸了。 但是,打就有用吗? 看孩子哭的就要上不来气了,方方娘走过去:“算了,方方这么小,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里正住了手,生气地说:“小什么?他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做人的道理。” “苗娣的举止确实……” “你也觉得她是?”里正蹬着夫人。 芳芳娘说:“我怎么可能认为苗娣有问题呢?只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会猜。” “不知道就不知道,人家的事谁也管不着。” “我是觉得,她要是想做什么,有什么难处,可以帮帮她,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以前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领养了悠悠还这样,我怕悠悠……” 里正叹气道:“你去她家一趟,和她谈谈,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一个字也行。” 芳芳娘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方方对娘亲背影大喊:“娘,你小心她打你。” 里正说:“我想打你!” “您打过了。”看里正的手抬起来,他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会,方方说:“爹,我渴了。” 里正去厨房擓了小半舀水,方方喝的只剩一个底,然后回卧室拿出了一张宣纸,一根狼毫小笔,坐在凳子上写字。 里正说:“你的字写得不好,在这么好的宣纸上写太浪费了。” “用不好的纸写不好。”方方写的是《千字文》,刚写到“洪”。落笔以后。又说:“写不好也是随您。” “好好练!” 方方揉胳膊,“累了,爹,你给我捏捏。” “才写五个字就累了?” “不太累,胳膊疼。”方方疼地冒汗。 里正看他不像装的,问他:“有多疼?” “很疼。爹,我好像要死了。”方方的小手不停的捏胳膊。 里正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桌子边上,问:“哪个位置?” 方方咬着牙,指了指上臂内侧。 “爹带你去找郎中。”里正抱起方方走了出去。 “悠悠,你苗姨呢?” “苗姨出去了,哎?苗姨回来了。” 苗娣进屋,看到芳芳娘:“你怎么会来?” “我……过来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苗娣明显在下逐客令。 芳芳娘脸皮薄,但挺能坚持,像没听到,说:“有水吗?” 苗娣皱眉:“什么话?你看谁家没水?” “我能不能喝?”方方娘又问。 “我俩都能喝,你怎么不能喝?怕有毒?” “苗娣,我不是这个意思。” 苗娣转身出去,拿了一碗水,“喝吧,家里没茶叶,白开水也解渴。” 芳芳娘看了看屋子里的土墙,坐着的土炕铺着草席,坐上去像坐在了钉子上,这样的家,有茶叶也是发霉的吧? “其实,苗娣,你每年种那么多南瓜,卖了钱也能盖个好房子。你们住的这个要是塌了,砸到人就不得了了。” 苗娣一边用小拇指抿红纸涂在嘴唇上,一边说:“谁说快塌了,这房子刨都刨不塌。” “是么?” “你怕塌就走。” 苗娣家的炕太扎了,她真想走,但是她还有话没问。 “苗娣,最近有没有关于孩子的消息?” 苗娣让悠悠出去玩。 “你问什么?” “孩子,你的孩子还是没找到吗?” “找到我会不带回来吗?”苗娣说,“悠悠也是我的孩子。他和金金同岁。” “我们可以帮你找金金。” “不用,我的孩子,只有我自己的方法能找到,用不着外人操心。” 方方娘不知道该说什么。 苗娣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走,去你家!” “啊?去我家干什么?” “别废话,走!” 郎中家里没人,里正只能抱着方方回家。和方方娘还有苗娣在门口遇到,方方娘见方方痛苦的哼哼,问他:“方方,哪疼?告诉娘。” 苗娣说:“别在这说,进屋。” 苗娣听里正说了情况,看着方方,问:“什么时候开始胳膊疼的?” 方方不看她,倔强的说:“要你管?” 苗娣喝道:“我问你话你就要回答我!快说,什么时候开始疼,怎么疼法!” 方方吓得哆嗦一下:“就刚才突然疼,像被人用力拧一样疼。” 苗娣说:“衣服脱了,我看看。” 芳芳娘把方方的衣服脱了下来,苗娣把方方提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方方往里挪了一下,刚好坐在桌子中间。 这时,门帘和窗帘突然将屋子遮挡,在漆黑一片当中响起了动听的音乐…… 第四十三章 方方手臂有墨虫 伴随着音乐声,白色桌子四个角分别升起一扇“宫”,“商”,“角”,“徵”,“羽”四个音符锁门,方方坐在桌子中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将他往上顶,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见不到爹娘的他无助地哭起来,苗娣看出不对,将他抱下来,方方下意识的搂住了苗娣的脖子。 方方离开桌子,中间的“角”音符锁门就像种子破土而出一般升起来。 “怎么会有五扇门?”时莫语疑惑地道。 五音竟然同时出现,这和在里正家里看到的五线谱形成的四扇门又有不同。 五扇门前二,中一,后二,时莫语记得她刚才开的是“商”门,但她上前去开,“商”像个调皮的孩子和“宫”交换了位置,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宫”又和“徴”换了位置,“徴”换到了“商”,像是在玩捉迷藏,只有“角”纹丝不动,看他们的热闹,时而发出单调的音乐。 段洛说:“是‘角’音仙告诉我们只要里正家的桌子放重物就能出去,那就以不变对万变,直接走‘角’。” 时莫语点头,正想往里走,被段洛扯住胳膊拽到身后,“我先开门看看情况。” “好,你小心。” 门锁只是摆设,轻轻一拽就开了,段洛却拉不开门,时莫语伸手推了一下,门就像被一阵强风吹了一般,“咣”的一声折了过去,段洛看看,什么都没有,很诧异,但还是对身后的三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跟进来。 没想到,甫一进去,就出现了一个神兽,分别有赤,靛,绿,橙,白五中颜色,就像一个有五种不同口味的棉花糖,看起来胖嘟嘟的,只是这神兽的眼神发出愤怒的光芒,怒视着四个不速之客。 柔软的皮毛根根竖立,身子站起来,跃跃欲试。 打斗在所难免。 段洛拿出青竹剑,从剑神当中飞出无数竹叶刀,好似雪花一般飞舞且带着寒气,正等候主人指令蓄势待发。 神兽却在这个时候趴在了地上,鼾声如雷,却是像打鼓一般的音乐,非常沉闷,但节奏感很强。 “咚咚咚,哒哒,咚,哒哒哒,咚咚,哒!” 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高,震的武云白捂住耳朵,想变出双鼓都变不出来。 在发出一连串“咚”音之后,神兽伸展四肢,然后快速的朝四个人冲了过来,四个人非常有默契的两两往旁边挪,神兽从中间冲出去,没想到用力太猛,一下摔得头朝地,它就着力道往前翻滚了一圈,在武云白的大笑声中站稳身子,脚下却还是有些打滑。 段洛不觉得可笑,问它:“你就是传说中的五音兽?” 五音兽答:“吼~” “我们只是想离开五音城禁地,并非有意打扰,请放我们离开。” “吼~” 时莫语无奈道:“你不要‘吼’了,我们没时间猜你到底什么意思,放还是不放,利索点!” “吼!” 时莫声变出琴弦,怒道:“让开,不然勒死你!” 时莫语劝道:“二哥,不可,五音兽是咱们武乐城家家都要供奉的圣兽,不可动粗。” “我就是吓吓它。”时莫声把琴弦收了起来。 “吼!”五音兽勃然大怒,胖乎乎的身体一跃而起,全身的毛发都往后倒,颇有些滑稽。 四个人又一起躲开,怪兽又摔了一跤,不过这次摔的比较惨,半天才爬起来,凶巴巴地看着几个狡猾的乐仙。 段洛说:“不要耽搁太久,得想办法离开。” 时莫语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 武云白说:“表哥怎么可能没办法?” 时莫声说:“城主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能的人往往不能做城主。” 武云白问他:“那,莫声哥哥,你是无所不能的人吗?” 时莫声说:“在城主面前,我怎敢自夸。” 时莫语瞪他:“就你话多。” 时莫声说:“实话。” 武云白说:“但在我心里,莫声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这时,五音兽又发出一声嘶吼,只是它没有选择冲上来,而是慢慢往这边走,四个人都变出兵器,等它过来。 里正,方方娘,方方都吓得不轻,只有苗娣非常镇定,从袖口里拿出火折子,啪的点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半截蜡烛,烛芯“刺啦”一声,将房间照亮,门帘和窗帘都升了起来,这时,突然迸出白,绿,橙,红四道光芒,正是段洛等人。 刚才在空间里,和五音兽还有一尺的距离,四个人就不知怎么被一个火苗带离,还好,非常幸运的回到了里正家里。 武云白拍拍心脏:“吓死了,吓死了。” 时莫声一脸嘲讽:“夸张!” 时莫语看了眼苗娣,“哎”了一声:“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苗娣说:“对不起,我不记得在哪见过姑娘。” 武云白说:“哦。那你这是脸盲。” 苗娣没有接话。 方方还用力搂着她的脖子,她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绷紧的身体,一边轻轻拍他后背,一边说:“方方,你先把手拿下来,苗姨要给你治病。” 方方松开手,脸微红,不敢直视苗娣,苗娣跟着里正去了卧室,将方方放好,方方似乎想说什么,还没吐出第一个字就失去了意识。 苗娣让里正出去等。 里正看四个人衣着不凡,问道:“请问几位是哪里的神仙,为何来这?” 段洛说:“我们是乐仙,来你家是有事需要调查,和你了解情况。” 里正问:“乐仙是什么仙?” 段洛肃然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 里正就像见到皇上一般听话的颔了颔首。 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大罗神仙哪! “四位上仙请坐。”方方娘一脸忧愁的去沏茶,过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时莫语问她:“嫂子是怎么了?” 方方娘坐下来抹眼泪:“方方突然生病,也不知道苗娣能不能治好。我这做娘的真是担心。” “苗娣懂医?” 里正说:“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村里唯一的郎中不在,只能让她试试。”里正回头看了一眼,说:“她这人有点怪,或许有办法。” 时莫语说:“我也会治病。”然后就往卧室走去,一开门,就看到苗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苗娣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方方身上。 “我等他醒过来。”苗娣说。 时莫语将话咽了进去,也坐下来,看方方。 过会儿,时莫语说:“你学过医?” “没学过。” “我学过。” “哦。” “方方什么病。” “胳膊疼。” 这时,方方哼哼了一声,时莫语和方方一起上前,方方疑惑的看着她们。 时莫语说:“方方,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胳膊抬起来。” 方方见她长得漂亮,把抬起胳膊,只抬起来一点,就无力的捶了下去。 “里侧疼。”方方摸着上臂内侧的肉。 时莫语捏着没发现异常,她皱眉,不记得老师说过这种病的类型,也没见到过。 苗娣问她:“看出什么了吗?” 时莫语摇头。 苗娣说:“这孩子,可能……活不过今年。” 时莫语诧异的看着她。 一个是因为她的话。 一个,是因为她没有发声。 “你……” 苗娣说:“你不用问我是谁。他的病,我无力回天,只能你来救。我知道你是谁,既然遇到了,你管,还是不管?” 时莫语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你是仙,你必须管! 时莫语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绿色的光芒照耀在方方的身上,方方惊奇的看着,两只胳膊不由自主抬起来,举到头上,上臂肌肉绷紧,内侧的肉被光照地透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血红的肌肉,白色的骨头和骨头上相连的筋。左右手各有一条黑色全身毛茸茸的小虫子正在啃着肌肉,也有的爬来爬去。 苗娣在旁边看着,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墨虫!” 方方纳闷道:“哪有虫子,在哪?” 时莫语收了法术,温柔地看着方方:“告诉姐姐,你的耳朵,鼻孔,嘴巴,有没有进去过小虫子?” 方方摇头:“不知道。” 苗娣走出去,问方方娘:“孩子胳膊里有墨虫,你想想他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方方娘寻思了一下:“去年悠悠家大火,他跑去看热闹,回来没洗手吃了东西,会不会把不干净的东西吃进去了。” “我说的不净之物是虫子。” 里正说:“我想起来,在方方四岁那年,曾经吃过河虾,肚子疼了几天,不过后来就没事了。” 苗娣说:“这就是了,河虾肉里有虫卵,在方方身体里慢慢长大,本来没什么大碍,但你今天打了他,虫子逃到了上臂,不安的啃方方的肌肉。” 里正惊诧地道:“你怎么知道……” “不要管了,我去告诉她一声。” 时莫语听苗娣说完,问她:“你有办法把墨虫取出来吗?” “是若是在肠胃里,我有办法,但这个位置,只能靠你了。” 时莫语蛾眉微蹙。 第四十四章 苗娣道出了秘密 天气突然由炎热变得闷热起来,苏大雨听到一个闷雷,坐了这么半天,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一个人也没过来,他找不到有什么问题,也许,那姑娘说的有道理,明天过来要搭凉棚。 他毫不费力的挑着扁担回了家,妻子帮他拿下来,进了屋,妻子杀了一个大西瓜,切成两半,儿子嚷嚷要用勺挖着吃,他另一只手在写字,不方便拿着吃。 妻子吃得很文静,苏大雨吃西瓜就像有人和他抢一样快,一眨眼的功夫,皮上就一点西瓜瓤都看不到了。 “还吃吗?”妻子问他。 “再吃一块。”还是很快,胡子上全是西瓜水,妻子没来得及阻拦,他用袖子擦完,妻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还有一半的西瓜,轻轻的吐出去一个黑色的籽。苏大雨对妻子笑了笑。 有媳妇真好,比以前好多了。 还有,可爱的儿子。 这么好看,随他。 他满脸的胡子,但长得不丑。 “儿子,怎么不吃?”苏大雨问。 儿子说:“爹,你喂我吧。” “行。”苏大雨在西瓜中间挖下一个圆形,递到儿子嘴边,儿子边吃边说,“谢谢爹。” 苏大雨大笑:“喂个西瓜,谢啥?来,再吃一口。” 儿子吃着吃着,不小心把一个籽吐在了纸上,正落在他抄写的《三字经》“老何为”三个字的“何”字上。”苏大雨手忙脚乱的用手扒拉下去,但痕迹还在,他不安的看着儿子。 “爹,没事的,我再重写一遍。” “老大,吃西瓜。” 强盗头头吃下第一口,没籽。 第二口,没籽。 第三口,强盗头头把籽噗噗都吐在了小兄弟身上,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破口大骂:“你瞎吗!没特么看见有籽吗?” “爹,你在想什么,我说我重写一遍就行了。” “没事,想起很久以前。乖儿子,等爹赚多钱,咱就不用这破纸了。” 时莫语想不出办法。 苗娣说的没错,在肠胃里,什么办法都能拿出来,在手臂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做手术,不过,孩子太小,她没有给这么小的孩子开过刀。 “苗姐,既然虫卵在他的肠胃里,为什么会到手臂里,可能是通过什么渠道走过去的?” 苗娣想了一下说:“血管。” “在肚子里可以通过呕吐或者排泄,通过消化来将虫子取出,虫子挪到了手臂,血管,”时莫语咬了一下嘴唇,“能不能让虫子重新回到肠胃里。” 苗娣说:“你在说梦话吗?” 时莫语愣了一下:“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苗娣语气生硬,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痛。 “我们都是懂医的人,怎么可能救不了一个孩子?”时莫语不愿相信的语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救,这就是命。” “肯定有希望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痛苦。” 方方问:“我会死吗?” 苗娣叱道:“小孩子不许说死!” 方方像没听到:“如果我会死,我想像你道歉。” 苗娣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胳膊太疼,方方用力咬了一下下颚,垂下眼睫,又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珠看着苗娣,犹豫着,还是说:“苗姨,我骂过您。” 苗娣声音平静:“很多人骂我,习惯了。” “苗姨,对不起。”方方哭着说,疼,也是忏悔。 有些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错。 “我刚才骂你,爹才教训我。” 苗娣说:“过去了。” “您原谅我吗?”方方问的小心翼翼。 “错的不是你。不要说话了,把眼睛闭上。” 方方虚弱的说:“我害怕,苗姨,我怕睁开眼睛就看不到爹娘了。” 时莫语背过身去,眼圈通红,泪花闪烁。 “我再也不骂人了,做懂礼貌的好孩子,我不想死。”方方用尽力气大哭。 里正和夫人听到哭声冲了进来,方方安静下来,漆黑的眼珠看着他们,有一瞬间的光在他眼神里一闪而过,苗娣咬住嘴唇。 “方方,娘在这,你不会有事的,小虫子会爬出来的。” “方方,爹会想办法救你。” 夫妻俩一起跪下来,看着时莫语和苗娣,时莫语让他们起来,说:“我需要割开方方的胳膊,但这很危险,若是止不住血,方方会……”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这是墨虫,通过血液游到手臂,将血液染成黑色,墨虫毒性很强,世上并没有解药,将虫子取出来,只是让方方不再疼,但用不了除夕,虫毒就会跑遍全身,谁也回天乏术。” 苗娣说:“有办法,换血。” 时莫语诧异的看着她:“你想给他换血?!” “但我要先找到我的孩子。”苗娣说,“三天之内,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会把我的血给他。” 里正说:“这不行!我们不能为了救孩子害你。” 方方娘心疼孩子,但也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她说:“苗娣,方方的命若就是这样,谁也救不了,你孩子还没找到,千万不要放弃。” “找不到了,几年了,回不来了。”苗娣说。 “和你们说一个秘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炒南瓜子,拿到大门外面去吗?”她自问自答,“金金最爱吃我炒的五香南瓜子,他丢的时候,还不会嗑,我都是剥给他吃,他说:‘娘,你炒的南瓜子真香啊,我在几里路之外都能闻到。’” 时莫语问:“所以,你是为了能让金金闻到瓜子香,找到回家的路。” “第一年,我很清楚,他会回来。可好几年过去了,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这个村子,记不记得这个家。我家门口每天都是瓜子飘香,那么多孩子过来,看他们吃的开心,我不知道是喜是悲,我希望,其中有一个是金金,可没有,金金一次都没出现过。金金还说过,他喜欢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好看的衣裳,说我是世上最好看的娘亲。” 瓜子香,美丽的衣服。 苗娣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大门口,守着,等着,盼着。 诧异的目光,恶毒的语言,有人边骂她边扔西瓜皮,臭鸡蛋,她什么都忍了下来。 只要能让孩子回来。 可是,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我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母子的缘分已经尽了。” 没有父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苗娣的打击受的太多,她已经被击垮了。 时莫语说:“我会帮你找到孩子,相信我。” 苗娣点了下头,从眼神里看不出信任。 里正和夫人也说会帮她找金金,她掉下一滴眼泪:“谢谢。” 时莫语说:“您二位先出去吧,我想到了止血的好法子,先把虫子取出来。” 虫子成功地取了出来,时莫语缝完皮肉,已日落西山,精疲力尽的走出房间,对里正和夫人说明了情况,眼睛睁不开了,段洛急忙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里正给段洛指了房间的位置。 段洛把时莫语轻轻放下,时莫语说:“阿洛,我又可以弹勾魂曲了。我们离找到那三种乐谱,又近了一步。” “什么情况。” “苗娣的孩子丢了好几年了……” 时莫语说完就睡着了,到了天彻底黑透才醒过来,段洛也刚好拿了一碗薏米红豆粥,和几张金黄的馅饼,放在桌子上,时莫语闻到香味,走过来,问:“你做的。” “是里正夫人。” “哦。”她有点失望。 “比我做的好吃。” 时莫语还是不高兴。 “回去,我做给你吃。” “一言为定。”她终于笑了出来。 里正夫人做的馅饼味道确实不错,时莫语一边蘸醋一边吃,吃完喝粥,吃的肚子有点撑了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问段洛:“阿竹,你问里正了吗?” “问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没有人报告官府?没发现被人刨了?” “里正也管不了这事,他们信不着一个年轻的里正。而且,他们也确实看不出来被刨过。” 时莫语不解:“你不是说,棺材盖子砍的到处都是?” “盗尸人盗完之后,还会按原样埋好。” “那又怎么知道,有三具来自这个村子。” “百密必有一疏。里正说,这个村子,有在死去亲人的指骨上刻名字的风俗。” “打听到是哪三家了吗?” “潘大,林展,冯庆。潘大,是苗娣的丈夫。” 时莫语想起苗娣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几年,苗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想弹勾魂曲,帮她把孩子找回来?” “对,不管是否能成功,我都要试试。” “阿筝,勾魂曲是勾心的,不是找人的,我不许你弹。” “可这是唯一的希望,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没有用。我说不许你弹,就是不许!”段洛怒道。 时莫语问他:“你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金金?” 段洛点了下头:“有一个办法,但是要全村的人心甘情愿的配合。” “表哥,表哥,你再不出来,我就睡在门口了。” 段洛亲了一下时莫语,走了出去,武云白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而和时莫声住在一个房间的段洛,想心事,听磨牙,一晚上没谁好。 第四十五章 大雨浇不灭希望 并没有下雨,只是打了几声闷雷,第二天艳阳高照,段洛坐在里正家门口的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莫语也走了出来,看他神情憔悴,说:“阿竹,会有办法的。” 她说的不只是一件事,段洛抬头,伸手,时莫语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他旁边。 微风轻吹时莫语的刘海儿,时莫语往两边拨了一下,说:“该剪了。” “昨晚没睡好。” “看出来了。我也睡的不踏实,云白……睡觉太吵。”云白夜里放了一连串响屁,把她惊醒了。可能是吃萝卜馅馅饼吃的。 段洛语气哀怨:“你二哥磨牙,嘎吱嘎吱的。” 时莫语笑得快断气,边笑边说:“他们都这么吵,还挺般配的是不是哈哈……” 段洛看她笑,也被感染了,轻轻的弯唇。 很久不笑的人,一笑千金,笑的最美。 时莫语看着段大美男:“阿竹,若是我们睡一间房我肯定能睡好。” “时机成熟,地点合适,你和我一间房,反而会睡不好。” “为什么?” 段洛勾唇:“不为什么。” 时莫语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过一会,她红着脸拍了一下段洛。 心想这个男人怎么总是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 段洛却想赶快成亲,就可以天天抱着阿筝,也能睡的踏实了。 “大白天就在门口卿卿我我,羞不羞?” 武云白一出来就看到他们互相对视,含情脉脉,她羡慕又嫉妒。 这两个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武云白不满道:“大太阳看着你们,蓝天白云看着你们,小花小草看着你们,你们回房间么么不行吗?” 时莫语说:“你妒忌我们?” “切!” “去找我二哥。” “不敢。怕他凶我。” 段洛说:“就说我见他,有正事,让他在正厅等我。” “谨遵表哥之命。不过,你们还在这坐着吗?” 段洛想了一下,拉着时莫语站起来。 饭桌上,段洛安静吃饭,没有提尸骨的事情。 他吃的快,把筷子横放在碗上,问里正:“这个村子的人能不能全都召集过来,我要对他们说几句话。” 里正将饭咽了下去,说:“我领几个人敲锣,在村子里走一遍,就都明白什么意思了。” 段洛说:“算了,来了也要回去,这样吧,拿张纸过来。” 里正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去拿了张纸,段洛反复看了看,卷成纸筒,在上面施法,让里正拿着,说:“让全村村民,知道苗娣做怪事的原因。” 时莫语说:“阿洛。” 里正为难的说:“这恐怕不行。村民们都不喜欢苗娣,当她是怪物,就怕知道反而会让他们嘲笑她。” “他们不知道才会猜,再说,也不是所有村民都觉得她怪,我还是相信,很多人人心本善。”时莫语说。 里正看段落,段洛点了下头。 里正拿起纸筒,大声道:“苗娣的孩子金金丢了,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转眼六年过去了,孩子还是下落不明。金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就是苗娣炒的五香南瓜子,她也最喜欢苗娣打扮的光彩照人。苗娣在大门外整整等了六年。她自己吃苦,不愿麻烦大家,昨天,她准备放弃,还说要给我的孩子换血救我的孩子。她丢了亲骨肉,收养了悠悠,还要救方方。苗娣是个好人。” 大男人,说完这段话,眼眶都红了。 就是不知道,村民们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大人,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的闯进县衙大堂,跑到正在问审盗窃者的县令身旁,弯腰喘了几口气才低声说:“大人,发生意外情况,那十二具尸骨都成了骨灰。” 县令腾的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惊堂木,“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 然后在盗窃者嘶声喊冤当中走了出去。 停尸房里,十二具骨灰在木板上被摆成了骨骼的样子,每处都非常细致。 县令问:“你们有没有打瞌睡?” 小厮们都说没有。 “一直看着?” 禀报的小厮说:“我们亲眼看见骨头变成骨灰,和火烧的差不多,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县令不明白,为什么就问审两句话的工夫,发生了这么大事。 “大人?” 县令回过神来:“这事必须告诉城主。” 村民们都听到了里正说的话,叹气唏嘘者有之:唉!苗娣真够可怜的; 嗤笑嘲讽者有之:丢孩子也是她自找的,哪个娘丢了孩子不费力寻找,炒瓜子也不是力气活,她愿意!什么好人,就是个傻到不能再傻的疯子!指望这办法找孩子,真蠢! 装聋者有之:这不关我们的事,找到找不到,不在乎。 一个时辰过去,听不到任何消息。 段洛有些担心,但不想放弃希望。 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像阿筝一样善良,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会无动于衷。 村民们,大多还是淳朴的。 苗娣是好人,他们一定能体谅她的难处。 只是,改变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 改变一群人,更不知要多久。 他不能等。 时莫语说:“阿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你的办法会有用。但是,这太难了。没有人喜欢苗娣,你是知道的。我们,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弹勾魂曲。” “能不弹就不弹。” 上次弹完勾魂曲,时莫语看到落叶都能伤春悲秋,回房间伏在床榻上悲戚大哭,段洛说什么她都听不见,无奈之下,段洛只能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话语哄她,抱着她,让她放松,终于在他也快精疲力尽的时候,才把她哄睡着,又用温乎乎的毛巾给她擦完脸才离开她的房间。 时莫语对此并不知情。 她哭,他心疼,害怕。 阿筝是那么爱笑的女孩子,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想让她每天都开心。 “我也不想弹,可天命难违,如果,弹这一次就能找回那三种曲谱,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只要能和阿竹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只不过是,心里悲伤而已,过去了就好了。 段洛语气霸道:“听我的,不许反驳。” 时莫语的头挨着他的胳膊,“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把人的心都浇的干干净净,让一切不美好都顺着雨水流走。” “下雨?”段洛侧头看她。 “怎么了?” 段洛起身走到门口,“快了,快下雨了。” “阿竹,我就是说说,你千万不要擅自降雨。这是触犯天条的。” “是天要下雨,人又怎么能阻拦呢?” “大人,您快告诉城主,这事该怎么办?” “还不能说,先看好,等城主回来,你们就负责查那九具尸体的来源,寻找盗尸仙,不要多言多语。” “是,大人。” 时莫声无奈地看着听到一声响雷之后抱住他的武云白的头顶,像跑到怀里一直小黑狗,全身哆嗦不安,他特别想推开她,但是,大家都在,他不好动粗,当然也不会哄,两只胳膊僵硬的悬在身体两侧,表情像是在哭。 时莫语觉得好笑,还没有谁让二哥这么无奈过。 段洛声音不轻不重的说:“云白。” 武云白回头,这时,又来了一声,她吓得仅仅抱住时莫声,“害怕。 “你怎么什么都怕?” 怕黑,怕狗,怕打雷,怕段洛。 这个女人,真够有意思的! “别那么小气,不就是抱你一下么。”武云白等了会,没听到打雷才离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表情不满,似娇似嗔。 里正说:“原来你们是一对儿。” 时莫声急忙否认:“不是!” 武云白生气的说:“怎么不是了?我配不上你吗?”然后站在时莫声旁边,“你们看,我们般不般配?” 时莫语啪啪鼓掌,说:“般配般配,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段洛噗嗤一笑,低声说:“咱俩也是。” 时莫语眼睛亮闪闪。 阿洛说话好听,她好开心。 时莫声则气得咬牙切齿:“时莫语!” 时莫语说:“云白,努力呀,我等着改口叫你二嫂哦!” 时莫声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 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和时莫语对视一笑。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雨声,方方娘从方方房间出来,重新拿了一盆热水进去,出来的时候,一盆水都染了血色。 时莫语忙起身走过去,问她:“方方的刀口裂开了!” 方方娘说:“方方呕血了,我给他擦嘴就把水染了。” “呕的多不多?” “突然涌出来,和喝了一大口水吐出来差不多多。” “是正常血液颜色,这是好事,说明……”时莫语还没说完,就看到血色的水一点点变深,变得像墨汁一般。 时莫语脸色惨白如纸。 “上仙,方方还有没有救?”方方娘看她这样心里没底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血。” 方方娘毫不犹豫:“换我的,现在换。” 里正说:“还是换我的,我身强体壮,换血也没事。” 时莫语说:“不行,你们给方方换血,你们都活不了。” 方方娘问:“只能是苗娣?” “对。” “我们不能害她,金金还没找回来。” “她执意如此,谁也劝不了。所以,我想在三天之内,找回金金。让他们母子重逢。” 外面大雨滂沱,浇不灭时莫语坚定的内心里燃烧的火焰。 第四十六章 寻找她也寻找她 雷声沉稳有力,雨声在安静的村子里,穿越人海,穿越房屋脊梁,穿越世俗,穿越空气,落进泥土,肆意奔腾。 风将雨线吹进来不急开窗的屋子里,苗娣站在窗前,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去,身上的衣裳简单朴素,她抬手,抚了抚抬头纹,和鬓边灰白的头发,嘴唇没有图胭脂,显得苍白,面无血色。 她听到了里正的话,心里没有波澜。 雨点刷刷的从窗子拍打在她冷漠清瘦的脸上,她闭上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无意识的喊出一声“金金”。 金金,金金。 娘不得不放弃寻找你,娘想要救人,也许,救了人,会有好报,娘就能看到你了。 金金,你一定要在娘临死之前回来呀! 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仿佛天被人捅了一个大窟窿,将天下的雨都要下到南瓜村一般。 有些无情,也有些悲凉。 欣欣一直没有回家。 欣欣娘在下雨之前就出门寻找,她想叫上妯娌和弟弟一起找,但他们夫妻推辞说等天晴了再说,欣欣娘只能自己出去,为了以防万一,穿了一件蓑衣,头上的斗笠带的歪歪斜斜,雨水顺着边缘留下来,她抹了把脸,一阵狂风将她的帽子掀到地上,她弯腰,对面有一只枯瘦的手把帽子捡了起来,她抬起头,满脸诧异:“苗娣?!” 苗娣将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转身离去。 欣欣娘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苗娣,你能不能帮我找欣欣,她出去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苗娣没回头,嗓音比雨还冷:“帮你找孩子?就因为我是‘傻子’,就有义务帮你们做任何事?” 欣欣娘先说什么,却发现,无言以对。 苗娣突然转过身,她没穿蓑衣,也没戴帽子,雨水从她脸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她像鬼一样看着欣欣娘:“你说,我是有多宽大的胸怀,才能在被辱骂五年之久,还能无条件帮你们?” 欣欣娘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孩子,我想要公道,我想要我这几年失去的尊严,你能给我吗?” 苦苦寻找孩子,让她不知跑遍了多少地方,并且,潘大的死因至今尚不明确,她状告到了朝廷,可除了那个要娶她不成关押她的朝廷命官没有一个人理她,深深地绝望,已经在五年里把她的耐心和恒心消磨的干干净净。 “孩子是无辜的。欣欣万一遇到了危险,我也活不下去了。你的孩子没找到,但也没有坏消息,还是有希望的,你帮我找欣欣,我帮你找金金,我发动全村人一起帮你。行吗?” 看苗娣一脸平静,欣欣娘哭着跪下,“我求你了,找不到欣欣我会疯的,苗娣,你也是当娘的,你该明白我的痛苦啊!” 苗娣冷笑。 她已经疯了。 她的痛苦,又有谁能懂呢? 苗娣转身,在雨声和欣欣娘的大哭声中传来她淡漠的声音:“你回家等着,我来找。如果你不听,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看不到欣欣。” 传说苗娣很不简单,至今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什么身份。 欣欣娘哭着道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县令捂着额头,手上感觉冰凉冰凉,他的脸上身上冒了很多潮汗,心跳如故。 尸骨都成了骨灰,指骨上的字都不见了,仵作粗心大意,又将哪三位是南瓜村村民给忘了。 线索,又失去了一个。 县令吩咐一定要关好门窗,但其他尸体又必须开窗通风,以防止腐烂,县令只能指望在城主回来之前不要刮风。 悠悠看外面的雨稍小了些,穿着一双只有三条带的草鞋跑了出去,他以前和娘去过里正家里,前里正爷爷还留他吃过饭。 转眼,好几年没去了,不知道,新的里正叔叔,人怎么样,凶不凶。 里正家大门没关,他低着头走进去,在听到大黑狗咕噜嗓子的声音,停下脚步,抬起头,畏惧的后退,但是他知道自己来都来了,就不能走。 小孩子和大黑狗互相对视,谁也不动。 小雨淅淅沥沥的,悠悠的刘海儿浇地一缕一缕。 大黑狗抬眼看到天上的一道闪电,看了眼悠悠,缩回到狗窝里。 悠悠大着胆子,上前,走进屋子,里正看到他,先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说:“你是悠悠吧?你怎么自己来了,你苗姨呢?” 悠悠大哭:“苗姨不见了,我睡了一会,她就不见了。里正叔叔,悠悠没有亲人了,再不能没有苗姨,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时莫语走过去,蹲下来:“姐姐会帮你找苗姨,别担心了。” 悠悠不太相信。 段洛说:“她肯定的帮你找到。她是仙女。” 悠悠更不敢相信。 姐姐是挺好看,很像仙女,但,南瓜村什么时候来过仙女呢? 时莫语伸手,在他肩膀上抹了一下,悠悠立即就换了衣裳,她又伸手,变出一个帽子,戴在悠悠头上,看着悠悠诧异的眼睛,问他:“信了吗?” “信了。”悠悠大力点头。 “听话,你就在里正叔叔家里等着,姐姐帮你找苗姨。” 悠悠不肯:“我也去。” “乖啊,悠悠,外面雨太大了,苗姨肯定不想你遇到危险,苗娣非常爱你是不是?” “嗯。苗姨对我很好。” “那就是了,所以,你乖乖的,不要让她担心。她可能只是迷路了,姐姐把她找回来就好了。”时莫语温柔的对他说。 悠悠点了点头。 段洛说:“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找的快。” 悠悠看他白头发,长得却挺年轻,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合适,半天才怯生生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裳,段洛回头,用眼神问他干什么,悠悠害怕的松开手:“你……你要保护好姐姐。” 段洛弯唇:“会的。放心。”然后非常罕见的用手摸了摸悠悠的头,和时莫语走了出去。 没有雷声了,只有偶尔的闪电,天不是乌云密布,而像一块白布,雨水就像从白布当中沥下来的,风也停了,雨线笔直。 段洛和时莫语都穿上了防水的连帽斗篷,看不清前面的路,依然执手前行。 “叔叔,我听您说,方方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里正说:“去看看他吧,他刚才醒了一次,你和他几句话。没准就会醒呢。” 悠悠跑去了方方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走近方方,方方苍白如纸的脸把他吓得心猛然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方方,我是悠悠,咱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玩了,你快点好起来,陪我玩。” 方方的睫毛动了动。上面有晶莹的小泪珠。 欣欣娘在屋子里捏着手,不安的走来走去,她想出去又不敢。 心里头越来越慌,她燃了三根香,来到欣欣爹牌位前,捏着香在心里默默祈祷,欣欣爹在天之灵能保佑欣欣全须全尾的回来。 欣欣在村子里的小河边被苗娣发现,苗娣用力摁压欣欣的肚子,欣欣的上半身抬起又落下,嘴巴里吐出很多污水,张着小嘴,呼吸很微弱。 她觉得自己肯定遇到神仙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了她。 她带领几个“手下”来河里捉鱼,本来上游水很浅,来了好几次都平安回去了,还带回去几条大鱼,她怕娘骂,没说过鱼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突然下雨,几个“手下”都陆续回家了,点点劝她,让她也走,她昂着头,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自己什么都不怕,点点也认为欣欣姐很有能耐,她长得也高,不会有事,于是,也走了。 只剩下欣欣自己。 雨还没开始下,只是有隔一会一声的闷雷传来。 欣欣想再抓一条鱼就回家,她把手里的鱼放进鱼篓,鱼扑腾了一下。 欣欣重新下水,豆大的雨点突然噼噼啪啪的打在她身上,欣欣急忙把脚收回来,拔腿就跑,跑了几米,想起了鱼,回去取,没想到脚下一滑,脸朝下跌入河中。 她反应很快,想起自己会憋气,身子坠入河中,眼睛闭上,憋气,鼓腮,像鱼儿一样咕噜噜吐出一连串泡泡。 但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只憋了半刻钟,幸运的是河水把她冲到了下游,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没有了意识。 醒来,就有人在摁她的肚子,吐出去胃里的水让她没那么难受了,只是眼皮沉重,看不清救她的人的模样。 “苗姐!”时莫语喊道。 终于找到了苗娣,时莫语高兴的走过来,看到地上的欣欣,安静下来。 “苗姐”两个字传进了欣欣的耳朵,欣欣费力的睁开眼睛,推开苗娣,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苗娣被她推得差点栽进河里,时莫语及时拉住她,对欣欣说:“欣欣!你知不知道她救了你!” 欣欣回头,一步步后退,“我不要,我不要她救我,她怎么可以救我,我不喜欢她,我辱骂她,和别的小孩子一起在她家门口,一边吃她炒的南瓜子仁,一边说她是……她不能救我!” 她还差一步脚跟就要挨上石头,段洛只用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让她看着苗娣,怒道:“知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要把欣欣送回家 欣欣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神闪躲,不敢看苗娣,呆滞一般的盯着自己的眼睫毛。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半沉默了一个夏天那么久,有期待的苗娣突然声音轻轻的开口:“她什么都不用说。” 时莫语说:“不行!你救了她,她理应对你说声谢谢。” “算了。”苗娣声音发飘,像一碰就会碎的泡泡,“她不会真心感激我,说了也是虚情假意,我又何必非听到不可。” 欣欣张了张嘴巴。 段洛松开揪着欣欣衣裳的手,表情由愤怒变成漠然。她看了眼时莫语,时莫语也正看向她,目光相接,心语便明。 雨还在下。 欣欣确实太不讨人喜欢了。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刚才又落了水,必须赶快送回家。 欣欣突然很想看清苗娣的样子,她和孩子们说过苗娣很多次,却从没有认真的看过她,可她现在努力瞪大眼睛,苗娣在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彻底漆黑。 段洛扶住欣欣不让欣欣倒下,让时莫语过来抱她。 除了阿筝,他不会抱任何女人。 小女孩也不行。 欣欣长得高,已经到了段洛的肩膀,但却瘦,时莫语抱起来不是很费力。 时莫语说:“苗姐,你也回家吧,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苗娣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眼神恍惚的点了下头,身子像凋零的落叶一般。 没有风啊! 为什么,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时莫语不放心的说:“我们一起回去。” 话音刚落,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一只全身长满豪猪身上尖刺一样的黑灰色怪兽,像一只凶猛的禽类,朱色的喙有几滴干枯的血迹,两只爪子看起来足以踩碎一块坚硬的石头。 它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目光凶狠的盯紧了欣欣,然后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来,用一只爪子过来抓欣欣,时莫语脚尖轻轻点地,轻盈的飞到半丈左右高,怪兽也飞了起来,目视时莫语,时莫语紧紧的抱着晕睡过去的欣欣。 苗娣眼神忽然有了焦距,仰头,声音突然有了力量:“把孩子扔给我。快!” 怪兽全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这是发怒的前兆,她来不及犹豫,将欣欣抛了下去,苗娣往前一步,将欣欣稳稳地抱在怀里,欣欣身子哆嗦了一下,像手上的小动物找到了温暖的小窝,拼了命的往苗娣怀里钻,苗娣轻声哄了她几句,抱着她离开。 段洛也飞起至时莫语旁边,用眼神告诉时莫语,他们要并肩作战。 怪兽看准了时莫语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两只爪子像钩子一样勾起来,然后猛地松开,竟然从爪蹼迸出两道刺眼的黑白相交的光芒,直接照在时莫语的脸上,时莫语下意识眯起眼睛,却有一片洁白像一片雪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她知道是阿竹,但她不想让阿竹受伤,移动到段洛身旁,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从古筝上弹起一根琴弦,蜿蜒着像爬山虎的藤蔓一般缠绕在光芒上,光芒迅速从螺旋的琴弦中后退,怪兽被自己的脚蹼发出的金光反噬,眯起眼睛,时莫语趁机拉住段洛的手,再次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两人一绿一白两个身影落在了里正家的院子里。 大黑狗认识他们了,看到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不然相信的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到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狗窝上,看到时莫语噗嗤一笑,它感觉很没有面子的矮下了身子,回到洞里,看段洛低声和时莫语说话,心里很奇怪为什么这两个人类还不进屋,难道和它这条狗一样喜欢被雨浇成两条落汤狗? 苗娣脸色苍白,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她想立刻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有怀里抱着的欣欣偶尔动一下,把她飘飞的意识拉回来,瘦弱的手腕肌肉绷紧,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大雨好像永远也不打算停下来了,这个瘦弱的女人无法抹去脸上的雨水,眼前的世界她已无法看清,只能依靠对这个村子的熟悉往欣欣家里走。 有个将脸蒙上的男人一阵狂风般从她身边过去,她淬不及防被撞倒,打了一个滚,将欣欣稳稳的抱在身上,喘着微弱的粗气。 男人也脚步踉跄,露出一双老鼠眼,十分刻薄的骂道:“苗傻子你特么瞎呀?!你撞到老子了,道歉!” 苗娣护着身上的欣欣,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眼神空洞。 她此时此刻,只有把欣欣送回家这一个念头。 “真特么是个傻子!”男人又骂了一句,冷笑着看了眼苗娣后才走。 苗娣挣扎着坐起来,让欣欣坐在她腿上,歇了一会儿,然后拼尽所有的力气站起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地上没有任何石头,她却总是像要被拌个跟头一样身子差点摔倒,但每次要摔倒的时候,她都能及时站稳,将欣欣再往上抱一抱,继续走。 终于,她拐进了欣欣家那条街道。 还有不到两百米,你就可以到欣欣家了,苗娣,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摔倒,你还抱着一个孩子,她嘲讽过你,骂过你,你很讨厌她。但是,你也必须倾尽全力保护她。 苗娣一边往前挪,一边用残存的意志力告诉自己,她唯一的能做的只有坚持。 欣欣家的大门越来越近了,她露出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她用手肘将大门撞开,大门门槛有一尺高,她将沉重的腿抬起来,先迈进去一只脚,欣欣动了动眼睛,她又迈进去另一只脚,像一座山从天上落下来掉在地上一样“咕咚”一声。 这时,雨停了,欣欣家的房子突然垮塌,就像被突然抽走了骨头的猛兽。 欣欣睁开眼睛,哭着说:“我娘在里面,我娘在里面呢!” 苗娣把她放下,身子晃了两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欣欣晕晕乎乎的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被她拦住,嗓音像破锣一般:“你别动,我去。” “姐姐,苗姨呢?” 时莫语说:“苗姨送欣欣回家了。” “欣欣?” “欣欣被苗姨从河边救起来,不过,她看起来没有大碍,吃了药就会好的。但是……” 时莫语很担心苗娣,她那个样子,真不知道能不能和欣欣顺利回家。 悠悠有些不安:“但是什么?是不是苗姨?”他大哭,“我不要苗姨有事,我不要!” 时莫语哄他:“苗姨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悠悠说:“苗姨丢了金金,很痛苦,有时候半夜都会难受地在屋子里哀嚎,很大的声音,她头上还会发光,也很痛苦,我不要苗姨再痛苦。” 时莫语惊讶的问他:“头上发光?” “就在这里。”悠悠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我害怕,不敢,在门缝偷偷看,还有字呢。” 时莫语问他:“什么字。” “看不清,就没了。” 武云白说:“会不会是‘金’字?” 时莫声说:“有可能。” 武云白高兴地拍手:“莫声哥哥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时莫声翻了个白眼。 时莫语说:“雨停了,悠悠,领我去你家。” 出去一看,不仅雨停了,太阳都出来了。 苗娣把浑身是血的欣欣娘搀扶出来,然后实在支撑不住和欣欣娘一起倒下,她失去意识,听到欣欣哭着喊娘,又不知道哪来的意志力,醒了过来。 她站不起来,只能爬到欣欣娘身边,嗓音沙哑:“别装死,起来!” 欣欣娘表情痛苦,眼皮微动。 她又喊了好几声,边喊边骂。 欣欣在旁边听着,不敢出声。 “你特么要是想把欣欣自己留在世上去阴间找你男人,那就去!如果你不怕欣欣会吃苦……”苗娣骂着拿着,突然喉咙一股血腥急促的涌上来,她用力往下压,还想接着骂,突然看到了时莫语拉着悠悠的手从门口走过去,想喊,一张嘴却吐出来一口金色的血。 “姐姐,我好像看到苗姨了。” “在哪?” “刚才,我们路过的是欣欣家。” 时莫语说:“我们快回去!” 他们一起跑进来欣欣家的院子,悠悠看到苗娣下巴上的金色,跑过去握住了苗娣抬起来的右手,“苗姨。” “苗姨没事。”苗娣笑了一下,然后对时莫语说:“拜托了,把两个孩子和欣欣娘送去我家。” “那你呢?” “还有两天时间呢,金金没找到,我不会死,先救欣欣娘,我只要歇一会儿就回去。” 悠悠说:“我要和苗姨一起回家。” 苗娣把他的小手拿下去:“和姐姐走,快点,不然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打你!” 悠悠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 苗姨,从来没打过他。 时莫语看晕厥的欣欣娘,身体虚弱站不稳的欣欣,还有悠悠,狠了狠心,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四个人一起回了苗娣家里。 将他们都带进屋子里,安顿好,正要出门,苗娣就像骷髅架子一样走了进来,挪到炕边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在双眼合上之前说:“等我醒了给她治伤,你先帮她止血包扎。” 时莫语说:“放心歇息吧,苗姐,辛苦了。” 第四十八章 全村同炒南瓜子 第二天,万里无云。 方方彻底醒了。 能下地走动,只是胳膊不方便,要里正帮着他才能上厕所。 里正在茅厕外面等着,听到他喊走进去帮他整理好裤子,领他进屋,段洛正好从里屋走出来,里正朝他点了下头,送方方回房间,刚到门口,方方突然问他:“爹,怎么没见那位姐姐?” “去找你苗姨了,一晚上没回来。” “苗姨怎么了?” 看儿子担忧地神色,里正很欣慰,儿子真的懂事了。他说:“你苗姨可能出去找孩子了,悠悠过来找我,莫语姐姐就去帮着找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方方说:“我想去苗姨家里看看。” “你这样……不行。” “我求您了,爹,你就让我去吧!”方方哭着说。 段洛嗓音低沉清冷:“你苗姨没事,昨天就已经回家了,还有欣欣母女,莫语姐姐也都在。” 方方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说:“那我也要去看看,我要看到苗姨好好的。” 方方娘说:“娘领你去。” 里正不放心:“他的手……” 方方娘说:“他担心苗娣,也养不好伤,就让他去看看,没事,我们慢慢走。” 段洛说:“我带你们去。” 里正还没有把“这样也好”四个字说出来,三个人就突然不见了影踪。 他不禁了露出骇然的神色。 苗姨从昨天中午一直昏睡到现在。 昨天段洛不放心时莫语,就去了苗娣家,时莫语让他和她一起为苗娣疗伤,苗娣一边接受他们二人的疗伤功力,一边嘴里吐出一口口金色的血液。 悠悠在旁边大哭。 终于,苗娣喘了一口气,身子栽倒,里屋昏睡,时莫语决定要让她光着身子接受疗伤,将她体内地寒气逼出去,这需要一夜的时间。 一夜过去,苗娣还是没醒。 时莫语不奇怪为什么她身体已经没事了,还不能苏醒,也许,只需要一个声音,她肯定在等待着什么。 段洛,方方,方方娘走了进来。 悠悠哭丧着脸道:“婶婶,方方。” 方方走到苗娣旁边,看眉头深锁的苗娣,回头看了看娘亲,然后看向时莫语:“仙女姐姐,苗姨怎么还在睡懒觉。” 时莫语说:“你苗姨,想让别人把她叫醒。” 悠悠说:“姐姐骗人!我喊了好几次了,苗姨理都不理我。” 段洛表情漠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关心时莫语,给苗娣疗伤一整晚,也不知道她身体吃不吃得消。 “疗伤很成功?”他突然开口,眼睛盯着时莫语的黑眼圈。 时莫语说:“苗娣没有大碍了。” “你呢?” “我?”时莫语给了段洛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我很好,别担心。” 段洛心里却不太高兴。 阿筝看起来太憔悴了。 这时,欣欣醒了,一扭头,旁边就是苗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来,半天才开口:“苗姨。” 悠悠愣住了。 其实,在刚才方方喊苗姨的时候,他也愣住了,他们都是很不喜欢苗姨的。 方方也喊:“苗姨。” 悠悠想起以前他们骂苗姨,生气的说:“不用你们喊,我自己也能把苗姨招唤醒。” 欣欣像女皇一样:“悠悠,你给我闭嘴听见没!苗姨是我们的苗姨。为什么你能招唤,我们就不能?” 悠悠是有些怵她的,但不服气:“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说苗姨的了。” 欣欣像一只骄傲的鸡淋了雨一样突然惭愧的低下头:“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昨天苗姨救了我,我才知道,她那么好,好到让我不好意思,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我和我娘就都没命了。”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一定要让苗姨醒过来,我要向她说对不起,我还要孝顺她,报答她。” 方方走了一路,胳膊渗出血丝,他忍不住咧了下嘴,欣欣怒道:“方方,你这个表情是在质疑我的真心么?” 时莫语把方方的事和欣欣说了。 欣欣骂道:“活该!谁让你没事吃河虾!” 方方没有反驳,他没力气,也没心思。 时莫语让方方把衣服脱下来,欣欣急忙转过身去。 帮方方重新包扎好,时莫语对三个孩子说:“悠悠,欣欣,方方,苗姨最大的心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悠悠第一个说:“找到金金。” 时莫语说:“对。苗姨希望,金金能回来,喊她一声娘亲。但,现在,金金不知在哪儿。你们说,怎么才能让苗姨醒过来呢?” 欣欣,悠悠,方方,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苗娣,一起大声喊:“娘!娘!娘!” 时莫语,悠悠娘,听到这三声都不由自主泪光闪烁。 段洛也被触动了内心,只是表情冷漠如常。 苗娣慢慢睁开眼睛,嗓音沙哑说不出话来,悠悠急忙拿来水,苗娣偏着上半身喝完,重新仰头躺下,过会才看着方方说:“方方,明天,明天晚上之前金金还不回来,苗姨就能救你了。” 方方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您死,您还没找到孩子。” 苗娣说:“金金肯定好好活在世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也早就忘了我,我也知道。我只想,让他回来,看他一眼,听他喊我一声娘,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方说:“金金肯定能回来,您慢慢等,我已经好了,不用换血了,真不用。” 苗娣说:“必须换,否则你活不过今年。这三天是关键,如果错过,你爹娘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眼看着您……” 苗娣坐起来,一点点挪动身子转过来:“听到你们喊我娘,我很满足了,虽然丢了金金,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不管孩子们怎样说她,嘲笑她,辱骂她,甚至往她身上丢东西,她怨他们,想教训他们,可也不能阻止,她要用生命来保护他们。 欣欣说:“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时莫语摇头:“不行,任何人无法代替亲骨肉,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这么做不可!” 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从古筝上飞出上百道琴弦,每一根都落在家家户户的房顶上,时莫语的声音从琴弦传进所有村民的耳朵里: “苗娣她为了让金金回来,忍受屈.辱,做了奇怪的事,她没有做任何坏事,可为什么,你们都能这么冷漠?难道就因为偏见,就能让你们讨厌她,憎恶她?她这几年,没求过你们一句,反而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伸出援手,可她换来的是什么,一句傻子!” “昨天,她救了欣欣和欣欣娘,今天又对我说要为方方换血。我猜到有些人听到这话又要嘲讽她了,没关系,你们想怎么嘲讽谁也管不了。但我相信,村子里一定有有良知的人,时莫语希望大家听到我说的话,可以好好想想你们以前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村民的议论声从琴弦传过来: “什么事啊?她的事与我无关啊!她帮过我们,我们道谢了,请她吃饭她不吃,给钱她不要,我们没骂过她呀?” “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就不找了?她自己都想寻死,我们还能拦得住?可笑!” “这特么谁呀,大晚上狼哭鬼嚎?讲什么大道理,老子最不爱听大道理!有病!” “她做怪事,大家看着不顺眼,怎么就不能说了?我们不知道,还不能猜?嘴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玉皇大帝他也管不着!” 时莫语怒道:“你们受到苗娣恩惠的人,就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吗?她就要死了!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能让金金回来。”她声音突然低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炒南瓜子,让金金闻着瓜子的香味找到回家的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金金,希望明天晚上之前能有奇迹发生。因为,如果金金错过这三天,活不过今年。” 时莫语叹了口气。 算了吧,这些村民的偏见要想改变,哪是吼几句就行的?人性本恶吗?好人没好报,还要被骂? 村民们突然安静,没有人出声。 时莫语希望他们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惭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算他们还有良心,只要还有一点点良心,找到金金就有希望。 她收了琴弦,感觉自己精疲力尽。 段洛说:“回里正家。” 她点了下头:“嗯。” 时莫语是闻到五香南瓜子的香味醒过来的,那香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穿过千家万户,没有风的传递,却也可以香飘万里。 时莫语走出大门,往右边一看,里正的邻居外面有一口大锅,女主人正在炒南瓜子,一边炒一边尝,男主人烧火,烈日把他们晒的一边干活一边擦汗。 她又往左边一看,也有一户人家在门口炒南瓜子,只是闻起来不像五香味。 她飞起来,从空中俯瞰。只见全村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在门口架起一口大锅,倒水,倒南瓜子,放五香调料,等待煮开,焖熟,炒干。 家家门口烟雾缭绕,南瓜子在锅里沙沙作响,起跳飞舞,全村都弥漫在南瓜子的香味里。 时莫语心中震撼,施法将这香味飘的远一些,再远一些…… 第四十九章 妻子捡到了金金 苏大雨背着两担青绿青绿的树枝,用脚踢开木门,用力过猛,一块木头折成两截,一上一下像两排牙齿一样错开。 在门口洗衣服的妻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帮他拿下来,全都戳在墙边,晒干了就能烧火了。 夫妻俩进屋,儿子兴高采烈的抱住苏大雨,苏大雨想把他抱起来,可是手上全是树油,只能哈哈一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儿子。” “有宣纸了!爹,你不用辛苦赚钱了,娘在路上捡到了一个哥哥,他有很多宣纸,你看!”儿子让他看桌子上白如雪的纸,然后拿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端端正正的字,墨汁印不透纸张,一看就是上等工艺上等作坊一级师傅做出来的。 苏大雨点了点头:“是好纸。”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文人用的玩意儿,但还是能看出来好坏的。 “媳妇儿,你捡到了一个小孩?” 妻子说:“是,我回咱妈家取点茄子,回来路上遇到的。” “他在哪?” “在里屋,还昏迷着。” “我去看看。” 苏大雨看到炕上躺着的小男孩,觉得有点眼熟,他一边看一边想,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老大,这个孩子怎么样?”小喽啰非常殷勤地将迷晕的金金带到强盗头子面前,他第一次抓到小孩,希望老大能夸他一番。 老大看了金金一眼,哼了一声:“穿的挺像样,家里肯定有钱,去,告诉他爹他娘,拿五百两黄金赎人!” 老大失去了一个手下,但五百两黄金到手,没想到没过半月就就被官府抓了起来,他们平时只是劫财,从未害命,因此官府就将他们关押起来,并且派人给他们讲知识和道理,有人屡教不改,有人认识到错误,最后放了出来。 苏大雨猛然瞪大眼睛,这孩子不就是当年的金金。那时候还小,不过从眉眼还是能看出来,他不会认错。 这孩子的娘据说当年还找过他们,以为又被他们抓走了,还好他们已经进了官府牢房,否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苏大雨这个强盗头子这几年都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责后悔,他觉得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多次想去和苗娣道歉,却很胆怯。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更不敢说了,妻子知道曾经做过那些勾当,还会继续和他过下去吗?他从小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有个家了,只想好好享受这份幸福快乐。 不过,金金被妻子捡回来,这就是天意吗? 他犹豫了。 不送回去,留下来,金金的娘还不得疯? 可若是送回去,他曾经的身份就会曝光。 妻子看他眉头紧锁,问他:“大雨,你认识这个孩子?” 苏大雨大声否认:“不认识!” 妻子觉得他语气不对,不认识这么大声干什么?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妻子说:“是郎中过来了,我去开门,” 郎中给金金检查了一番,说:“他这不是病,我看不了。” 苏大雨急了,揪住了瘦弱的郎中的衣襟,怒道:“看不了也得给我看,你今天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他救醒!” 郎中哆哆嗦嗦的说:“大爷您息怒,您息怒。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我是真无能为力,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辙呀!” 苏大雨松开他,问:“你说说,谁能有办法?” “这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他爹他娘能把他唤醒吧。” 郎中不确定的语气让苏大雨很生气,骂道:“滚!庸医!明天趁早别给人看病了!” 郎中觉得再不走,这个大胡子就要杀了他,急忙离开。 走出去大门,他寻思,这个人好像在哪看过。 村民们炒完南瓜子,进屋取了盘子碗什么的,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有的直接席地而坐,剥瓜子仁,不一会,一家门口就有了一小碗,剥出来的瓜子仁比炒的时候还要香气扑鼻,小孩子们都跑出来,抓一把就吃,大人们有的制止,有的并不阻拦。 悠悠搀着苗娣走出来,邻居小个子老奶奶看她瘦的一身皮包骨的样子,忍不住骂道:“还说我们骂你傻,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身体不好也不和我们说,什么事都自己扛?你和谁说,谁还不能帮你?”灶坑突然冒出一股烟,奶奶一边用手挥舞,一边咳嗽:“就说这炒南瓜子让金金回来,你早说,大家早就这么做了,金金也早就闻到香味回来了。” 其实,金金只认苗娣炒南瓜子的香味,就是世上所有人都出来炒瓜子,剥瓜子,也不是苗娣炒出来的味道。 尽管,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尽管,有些村民虚情假意,卖弄手艺,当然也有像邻居奶奶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肠,也无法让金金回来。 苗娣心里还是挺感激。 “不麻烦大家了,我知道大家好心,但是,你们都炒五香味南瓜子,不是我炒出来的味道,金金也不会回来。听到的请帮忙传个话吧,苗娣在此谢谢大家了!”苗娣深深地鞠了个躬,“辛苦大家了,大热天,都回屋歇着吧。” 村民听到了,有的还在炒,还在剥,有的毫不客气的进了院子,门口还留着瓜子仁,忘记拿进去者有之,故意放在门口者有之。 万一,金金能闻到回来呢,总要试试才知道。 “阿洛,你的意思是,希望不大?” 时莫语想到明天就要换血,苗娣就会没命,在这之前可能看不到金金,她心里就不免一阵难受。 段洛说:“他们只有少部分人是真心想帮苗娣,纵使和苗娣炒的是一个味,你将香味传的再远,也没有用。” 武云白说:“那苗娣就只能带着遗憾走?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太不公平了。莫语姐姐,你就想不出别的办法治方方吗?非换血不可?” 时莫语叹气道:“方方是个小孩,平时好动,血液流动快,墨虫毒性很强,染上就没有治疗的可能,普通人的血液给他换也是白费,而苗娣的金色血液流入血管,能将残留的墨毒吸出来,通过肠道排出去,血液也会变成红色,让方方彻底康复。” 时莫声说:“目前就是要金金回来,见她娘最后一面。” 时莫语说:“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段洛说:“不到最后一刻,就有希望。” 方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生病,苗姨就不用救我见不到金金了。” 时莫语说:“方方,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让我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我也不能安心呀!我……我现在就去死吧,不给苗姨添麻烦了!” 方方娘心中一痛:“方方!你不能往我和你爹心口插刀子啊!” 方方哭了:“那我怎么办?我不想让苗姨死,我不但想让金金今天就回来,我还想让他们娘俩天天待在一起。可就要因为我,让他们再也见不到。” 时莫语说:“所以你才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苗姨,你忘了吗?你也是她的孩子。” 方方沉默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恐怕这辈子都过不去。 “大雨,你看这孩子怎么办?要不,报官,让官府找到他爹娘?” 苏大雨正在发呆,妻子轻轻拍了他一下,他侧头:“嗯?媳妇儿你有事?” 妻子说:“我说让官府找到这孩子的爹娘,赶紧接走,留在咱家不是这么回事。”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你还想让他留在咱家不走?” 儿子说:“哥哥不走,我要哥哥陪我玩!” “听话,哥哥也要回家找爹爹娘亲,不能留下来。” 儿子不高兴:“哼!娘亲不给我生哥哥,还不许捡到的哥哥留下来!” 苏大雨听儿子天真的话,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他是不是,应该把金金送回去?但他又不知道金金家住在哪个村子。 哎,就先留下来呆几天吧。 他先出门打听打听,顺便卖点凉茶,赚点钱。这有现成的宣纸了,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自己赚钱买东西踏实。 “卖凉茶~” 此时还没到正晌午,还差两刻午时,还不是很热,苏大雨将烧好的水倒进三个茶壶,分别放进红茶,绿茶,花茶,然后半盖着盖子,等着客人来。 这回有凉棚了,还拿来了三个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有两把扇子,客人肯定待在这不愿走。想到能赚钱,苏大雨不禁哼起了小曲。 果然,不出所料,过一会就有三个人过来了,坐下来,奇怪的是手上都拿着一盘南瓜子仁,这还真提醒了苏大雨,他心想,下次卖凉茶也要带些瓜子来,光喝茶真没什么意思。 “老板,你这茶味道不错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 苏大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客官喜欢就好。” 八字胡看苏大雨盯着南瓜子仁,说:“尝尝,我媳妇炒的,虽然比不上我们村的苗娣,但也很香呢!” 苏大雨震惊地道:“苗娣?这是什么村子?” 八字胡被他吓了一跳,说:“这是南瓜村,怎么了?” 第五十章 她的孩子回来了 安静到能听到银针落地都能吓地人猛然一惊的武乐宫忽然从窗子飞进来一只朱喙猛禽,在武乐面前落地,扇了两下翅膀,变成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他一手捂着心口,向武乐道歉:“属下该死,请上神责罚。” 武乐甩了一下袖子,似乎能卷起一阵狂风,怒道:“废物!这点小事都有做不好,还活着回来见我.干什么?” 男子说:“请上神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直面攻击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让你想一个绝妙之计,你为何要莽撞行事?” 男子被教训地一言不发。 “算了,不急于一时,我来想一个绝妙的办法,这次一定要按我计划进行。” “是。上神。”男子说完变成原身飞出窗外。 苏大雨卖凉茶心不在焉,回家就直接去看金金,金金还在昏迷,眼皮一动不动,若不是还能探到鼻息,都看不出来他还活着。 苗娣一直在找金金,而金金现在在他家里,若是现在将金金送回去,苗娣会不会以为,是他绑了她的孩子?虽然六年前金金失踪的时候,他在牢里,可是也不排除有没抓起来的兄弟带走了金金,他知道其实并没有,但苗娣肯定会这样怀疑。 他早就弃恶从善,现在搞出这样一桩事,以前之事悉数败露,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苏大雨为难的像是对金金说,也像在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回去?可是我又不想让你娘见到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金没有任何反应。 时辰匆匆,夜幕即将拉开。 夕阳早已经看不见,小月牙像一只眉开眼笑的眼睛望着人间。 欣欣娘全身多处骨折,还躺在苗娣家的炕上,苗娣让欣欣留下来照顾她,照顾悠悠不要让他乱跑,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挪一挪地往里正家里走去。 月牙越爬越高,天越来越黑,它的光芒越来越闪耀。 段洛从小就没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做了城主熬夜就是每天必须经历的过程,他为了不打扰到时莫声,走出房间,白发映着皎洁的月光,俊美的脸忧心忡忡。 “阿竹!”突然有一双温凉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语气调皮。“猜猜我是谁?” 武乐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名字叫阿竹,当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不知,武乐便给他取名段洛,然而至如今他也不知道这个“洛”字的含义是什么。 “阿筝。” 时莫语哼一声,坐在他旁边:“没意思!” “猜到了,怎么没意思?” “猜不到才有意思?” 他猜到了,她应该开心不是吗?为什么要生气,他不明白。 “至少要假装猜一下啊?你这人真是无趣!”时莫语很无语,她想和他开个玩笑怎么这么难? 段洛嗓音清冷:“时莫声有趣,你去问他,他肯定让你笑。” “阿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想让你逗我开心,有错吗?你提时莫声干什么,我和你谈情说爱,不是和他。” “他和你也挺般配,如果你打算移情别恋,我也不会阻止。” “你!段洛,你放屁!” 段洛站起身:“我倦了,睡觉。” 时莫语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不行,今天你把话说清楚,没事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是你无理取闹。” “我想让你哄我开心,怎么就是无理取闹了!” “你知道我不会,为何还要逼我?” “我逼你!段洛,你不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行不行!” 大黑狗以为进贼了,从狗窝里爬出来汪汪汪叫唤,声音之大,让里正家的人都醒了过来,不过,也或许有人根本没睡。 武云白披头散发从房间出来,看到段洛和时莫语正在对峙,跑过来看看他,看看她,突然大笑:“你们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外面约会,真没想过我和莫声哥哥的感受啊哈哈……” 时莫声开门,眯着眼睛,皱眉:“都不睡觉,吵吵嚷嚷的有病啊!” 时莫语骂道:“时莫声,你骂谁有病?你才有病。” 这一喊,时莫声清醒了,对时莫语赔笑脸:“小妹,我不是说你。” 武云白不乐意了:“莫语姐姐,你为什么要骂莫声哥哥呀!” 时莫声吼道:“这有你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 武云白不知道狗拿耗子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出来时莫声在骂她,她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哭着看向段洛,段洛黑着一张脸:“谁在敢说一个字试试看!” 时莫语“呸”了一声。 段洛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拂袖回屋。 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正是一身朴素衣衫,神情憔悴的苗娣。 时莫语知道她来干什么,心里不免一阵难受,迎上去:“苗姐。” 苗娣说:“方方睡下了吗?” 里正和里正夫人走出来,里正说:“大家都来正厅说话吧。” 众人分别落座。 气氛僵硬而紧张。 时莫语下意识的想挽住段洛的手臂,但段洛不在她身边,她感到空落落的,心里难受的紧。 苗娣说:“事不宜迟,可以开始了。” 时莫语说:“不行!大家都不想你带着遗憾死,我也没做好准备做这个刽子手。” 苗娣突然忍不住落泪,大哭道:“你们以为我想,以为我有多伟大,宁肯放弃找自己的孩子,也要给不想干的孩子换血不要命。我没有,我很自私,没有人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有多难受,除了我自己!一直找不到金金,我几欲发疯,没有人帮我,我所承受的只有谩骂与嘲讽,这些我都不怕,只要能找到金金。” 金金,金金! 苗娣冲出门外,跪在冰凉的地上,望着天,望着远方,悲声震天:“金金,娘求你快回来吧,娘不求你原谅我,娘只想看到你好好的,让娘放心!娘活不过今天晚上了,你可怜可怜娘,回来见娘最后一面呀!娘求你了!” 她泣不成声,嚎啕大哭,一向冷漠的段洛眼角都湿润了,他想,他要是能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娘亲该有多好多幸福啊! “我要金金,我要我的孩子,我想见他一眼都不行吗?老天爷,苗娣求您了!”苗娣边说边咚咚磕头,额头又青又肿,金色的血液经过鼻梁流到嘴唇上。 老天爷好像听到她的话了,但它也不能把金金送回来,只会派几片乌云出来,证明它也很难过。 苗娣崩溃的坐在地上,过一会才神情恍惚的站起身,回屋,笑着说:“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以前我都跑到没人的地方,今天在这发疯,实在对不住,没吓到你们吧。” 时莫语说:“苗姐,你难受就痛快的哭出来吧!” 苗娣眼泪止不住的流:“不难受,想到能救一个孩子,就不难受了,我刚才就是发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时莫语心里更不是滋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悠悠迷糊着喊:“苗姨,我要撒尿!” 喊了两声,欣欣醒了,说:“那就快去尿,多大了还要大人领着?” 悠悠睁眼,没看到苗娣,很奇怪,他喊撒尿,不管什么时候,苗姨都会领他去的。 “苗姨呢?” 欣欣说:“出去了。”然后坐起来,“你是不是不敢,我领你去。” 悠悠急忙拒绝:“不用,不用。” 他让女孩子领着,算什么男子汉?传出去让人笑话死! 悠悠壮着胆子撒完尿回来,犹豫了一下,“欣欣,我想去找苗姨,你能不能领我去。” “你自己去吧,我要照顾我娘。”欣欣也像找苗姨,但娘亲她也不能撇下不管,那么多人在苗姨身边,他也挺放心。 悠悠哦了一声:“那我自己去吧。” 他是小男子汉,也应该练练胆子了。 苏大雨睡不着,蹑手蹑脚的起床,抱起金金往外走,尽管动作很轻,还是吵醒了妻子,惊讶的问他:“这么晚,你抱着这孩子去哪?” “带他回家!”他回头看着震惊地妻子,“对不起,媳妇儿。我骗了你,我不是好人。等我回来,我慢慢和你解释。” 妻子傻了半天,才想起来追,但哪还能看到丈夫的影子? 悠悠总觉得有什么跟着他,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大晚上,只有微小的月光,他看什么都觉得可怕。 但他很想找到苗姨,必须克服。 他又大着胆子走了一会儿,忽然有个大胡子男人从他身边像一阵狂风一般“嗖”的刮了过去,然后那大胡子突然停住脚步,走过来问他:“小孩,你知不知道苗娣家咋走?” 悠悠非常警惕的问:“你是谁?找苗姨干什么?” 苏大雨说:“我给他送孩子,这是她的孩子,金金。” “金金!”悠悠说完对苏大雨又打又踢,“原来是你抱走了金金,坏人,打死你!” 苏大雨一边躲一边说:“孩子,你先不要打我,赶快带我去见你苗姨。” 苗娣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时莫语很有把握换血成功,她只是很不甘心,掌心运转着青绿色的光芒却迟迟不肯抬起来施法。 她有预感,她一定能等到。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放弃。 “苗姨,金金回来啦!” 听到悠悠的喊声,苗娣霍地站了起来,快步往出走,摔倒又爬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大胡子男人和他怀里抱着的孩子。 第五十一章 有些过去过不去 六年前,苗娣和潘大去送钱赎人,那时候只爱财而从不近女色的苏大雨并没有仔细看苗娣,只确认了名字,拿了钱放人,甚至对手下的小兄弟被潘大杀了都没追究。 没仔细看,也是看到了的,有点印象,肯定没现在这么瘦,这么憔悴,眼神,是带着恨意的,他看出来,她认出他来了,他除了身上没有了当强盗的时候那股子狠劲,没有变化。 “苗娣妹子,我……我把孩子给……给你抱抱抱回来了,今天晚上我能睡好觉了哈哈……”然后把孩子交给目露凶光的苗娣,转身就要离开,苗娣把看着这个孩子,六年了,她夜思日想,转枕难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把金金盼回来了。 她贴着金金的脸,挨着金金的额头,亲金金的脸蛋,眼泪像决堤一般,想忍都忍不住。 她嚎啕大哭,想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通过眼泪流走,大家都出来了,时莫语想劝劝她,段洛忽然在她旁边说:“让她哭吧,发.泄出来也好。” 时莫语觉得他此言有理,但不想理他,哼了一声,段洛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 他不觉得他有错,是她自己喜欢生气。女人需要哄,他懂,但女人不讲理的时候他不会哄。 苗娣哭着哭着,把孩子交给了时莫语,时莫语真没抱过孩子,勉强抱稳,浑身紧张,像抱着一个容易碎掉的泡泡一般小心翼翼。 “站住!”苗娣对苏大雨的背影喊道。 苏大雨心知肯定逃不过,转身,忏悔道:“对不住,苗娣妹子,我应该早点把孩子送回来,我是害怕啊,我现在有媳妇和孩子了,我怕他们知道我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离开我,我犹豫了一天,想你肯定着急,还是来了。我想已经弃恶从善了,决定以后做好人,我媳妇也许不会计较我的过去。” “对不住?你一句对不住,就能抹掉我当年的屈辱和这几年的嘲讽吗?”苗娣吼的嗓子都哑了。 “苗娣妹子,这孩子是今天我媳妇在路上捡的,他不是我带走的呀!” 苗娣说:“我知道,若是你,不可能不从我要钱,这事我没误会你,我说的是你绑走金金那件事。” 苏大雨说:“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对你来说,过去了,可对我来说,没有。我为了凑足五百两黄金,卖了所有的家当,可还是不够。没办法,我只能卖了自己!金戋说只要我……就给我五百两,我有尊严,可我是个母亲,我不能只顾尊严,名节,不顾自己的孩子,那天晚上痛苦和屈辱像一把枷锁,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骗我,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没等我把钱送去就……我害怕,无助,我想过死,但想到金金,我还是选择活下来,没想到,他又不见了,我什么都没了,没有钱,没有了女人的一切,只有找到孩子这一个信念支撑着我。我不在乎为了孩子所做的一切牺牲,但是,凭什么,我这个母亲就要接受欺辱!”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把金子送去,其实,我只图财,不会害命,不管你拿多少我都会放了金金,我真不知道你会为了凑钱……”苏大雨跪下来,“你杀了我吧!只要你能解恨,把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也一声不吭!” 杀了他! 苗娣不是没想过,之前,苏大雨在牢里,后来又不知其踪,慢慢的,她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其实,有一方面也是她自己救子心切,忘了方法,如果,她能不那么着急,再想想别的辙,或许不用那么做,但是,世上哪有后悔药? “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她不会原谅他,不管他是否弃恶从善,她只是听到他说他有了妻子和孩子,并说以后要做好人,她才决定不再计较自己也有错的过去。 有些过去是过不去的,可是还是成为了过去,日子要往前看,她要救方方,还要让金金喊她娘,而杀了他,解一时之恨,他的孩子将会承受一辈子的痛苦。 苏大雨泪流满面:“我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来,凭什么现在过妻子儿子都有的好生活,我不配!我这样的人,根本活在世上就是祸害!我明白,你不杀我是不想脏手。”他从腰上拿下来一把匕首,猛地刺进心脏,“对不住,虽然……这话没用,我还是要说,既然没用,我只有一死。”他轰然倒地,嘴里不断涌出血,“求苗娣妹子帮我照看妻子和孩子!” 苗娣走过来,怒瞪他:“你要是个男人,就自己照顾他们,你害得我那么惨,我凭什么还要帮你照顾?” 可是,苏大雨已经听不到了。 院子里瞬间沉默下来。 乌云遮住了月光,遮住天空,没有雷声,可也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风雨。 苏大雨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院子一边的棚子里,明天再通知他的媳妇。 方方还要继续接受换血。 金金回来了,她要等金金醒过来,她必须让金金尽快醒过来,只要听见一声就行。 时莫语施法让金金醒了过来,他疑惑地看着泪水涟涟的苗娣,半天才开口,“姨,我要找我娘。” 时莫语笑着说:“金金,你傻了吧,这就是你娘啊!她找了你六年了,快,叫娘。” 金金说:“我娘在家等我,你们是坏人!” “我是,我是啊!金金,我才是你娘啊!” 金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看起来还挺可怜,他抬起小手给她抹眼泪。 苗娣以为,应该有希望了,金金可能记得她,刚才在和他开玩笑,金金调皮着呢。 “姨,带我回家吧,我想找我娘。” 苗娣像被丢进了万丈深渊里,金金的话是无情的刀子,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六年过去,那时候金金才一岁。 她知道会忘了她,没想到,忘得这样彻底。 也许,这是好事吧。 以后,金金不用因为自己被别人笑话,她早就不配做他的娘亲了,看到他好好的,知足了,认不认她,喊不喊娘就不重要了。 她想的很明白,很理智。 就是心里像刺进无数把刀子一般,疼啊! 疼得她捂着脸恸哭,转过身去,哭得全身颤抖,把金金听得愣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挺不舒服,想哭。 苗娣哭完了,抽噎着对时莫语说:“把他送回家吧。” 时莫语说:“不行!往哪送,你就是他娘,哪有娘把孩子往外推的道理?” “不是,他不是我的金金,是我认错了,他和我的金金一样大,我就太激动,着急,认错了,快送回去吧,她爹娘该着急了。”苗娣转身过来对时莫语和金金一笑,可时莫语分明看到他语气里的不甘。 “苗姐,我是仙界武乐城的琴仙,奉命寻找乐章,需弹曲勾心,我马上弹奏勾魂曲,让他,想起你。” 苗娣听明白了,问她:“真能?” “能。”时莫语心里是不敢确定的,就怕这小孩儿没办法听懂,也听不进去,母子连心,但好几年不在一起,不知道血浓于水的亲情淡成什么样子了。她实在没有把握。 “我先出去一下。” 段洛准备睡觉,正准备吹蜡烛,就听时莫语喊他,去开门,时莫语把他拉出门外,说:“阿竹,帮我一个忙。” 段洛问她:“帮什么?” “金金不认得苗娣了,我要弹曲勾心,但他若记不起苗娣,弹勾魂曲只能让他被迫喊娘,这肯定不是苗娣想要的,她看起来不在乎,想金金过的好她就能满足,但没有当娘的不希望孩子陪在自己身边。所以,我希望你,在我弹曲的过程中,让金金看到他六年前与苗娣在一起的时光。” 段洛问她:“你当真要弹勾魂曲?” “对啊,这不就是我的使命?” “你离我近点。” 时莫语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那不动,却被咬牙切齿的段洛扯着胳膊拽了过去,恶狠狠地对她说:“还敢不敢骂我?” 这时候,他还计较那些? 时莫语很无语:“段洛,我在和你说正经事,我们的私事改天再说行不行?” “你不知道认错吗?时莫语!” 时莫语生气地说:“我哪有错!明明是你……”苦涩的竹香蔓延在唇上,让她说不下去了,只能使劲打抱着她的男人,但慢慢也没了力气。 段洛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问:“老实没?” 时莫语脸颊绯红,很懵的看着他。 段洛一本正经的说:“有人对我说过,自己的女人不听话,狠狠亲一顿就老实了。” 时莫语愣了一下,然后骂道:“老实你个大头鬼,段洛,你就是个王八蛋!” 段洛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骂,她刚才放弃挣扎不就是很喜欢这样,现在骂他完全没有道理呀,最多也就娇嗔着说他几句吧?怎么就骂得这么狠呢? “那你还喜欢我吗?” 骂他,是不是开始不喜欢他了,他很担心。 时莫语竟然从城主大人嘴里听到了委屈和可怜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心疼。 叱咤风云的阿竹,原来也是会怕的啊! 怕她离开他,时莫语心里冒起得意的感觉。 不过,正事要紧。 “阿筝永远喜欢阿竹。那,阿筝让阿竹帮忙,阿竹也不会拒绝的是吧?” 第五十二章 桂花凋零如血泪 段洛没有回答,自顾自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帮肯定是要帮的,阿筝找他帮忙,他没有理由拒绝,何况是善举。 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想让阿筝变老实才亲她,阿筝是不会轻易乖乖听话的,但他不能说实话,只能找借口自己搪塞,在她根本不会问的情况下,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情侣之间还要说清楚么么是为什么,有没有很奇怪? 他也很愁! 愁的是,几次么么都是给她传真气,还有一次是他怕失去她突然发疯,没有一次是恋人之间存粹的真情实感,仿佛要完成某种任务似的,不负责任,不正式。 什么时候才能心无旁骛的和阿筝亲一次? 时莫语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她自己也在想,哼!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对他服服帖帖?要是这样就可以,她就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莫语! 现在她是有求于他,才不得不陪着笑脸,等他帮完了,她就一百年不理他,让他知道知道,惹到阿筝的后果有多严重! 时莫语愤然的攥着小拳头,举起来,段洛突然回头,她急忙把手伸开,掌根对着嘴巴,抛了一个媚眼,并且还给了他一个飞吻,浅浅梨涡可爱至极。 段洛面无表情,过会儿蹙眉道:“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时莫语一秒变乖,小兔子一样跟着他。 心里在想,何为体统?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时莫语和段洛走进方方的房间,苗娣和金金面对面坐着,儿子长得像母亲,那么,母子连心,时莫语想,必定很容易勾回心来。 事不宜迟,时莫语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正常大小的古筝就出现在手上,她将古筝悬空,看了一眼段洛,段洛会意,走到金金身边,摸了一下金金的后脑勺,一束白色的光从他后脑勺的两个穴位进去,金金怔了一下,慢慢的倒在了炕上。 苗娣惊呆的站起身:“这……” 时莫语说:“我弹勾魂曲,让阿洛帮他回到六年前,这样,他很快就能想起你了。” 苗娣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时莫语微笑,双手放在琴弦上,段洛心突的一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这时,窗子突然被一阵风吹开,朱喙猛禽叼住时莫语的衣襟将她叼了出去,然后飞有几丈高,惊慌中的时莫语忘记了任何脱身的办法,只能任由它把自己从高空扔下去,她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最后落进一个冰凉的竹香味的怀抱里,她睁开眼睛,和阿竹一起落在地面上,不想让阿竹有力量的手臂撒开她。 段洛把她放在地上,看她衣襟,然后整理了一下,问她:“它没伤到你吧?” 时莫语说:“它只咬住了我的衣服。” 朱喙猛禽从天上俯冲下来,变成一身灰衣的年轻男子,也不言语,手上直接出现两个半黑半白银针一样的兵器,时莫语和段洛也都变出了各自的双刃大刀和竹剑,对视一眼,还没确定要不要先动手,就看到灰衣男子目露恶光,将手上的兵器朝两个人刺了过来,速度之快,让时莫语和段洛险险躲过,段洛挥起竹剑,直接朝他头上砍,灰衣男子举银针顶住,段洛用力往下压,直到压的灰衣男子快没有力气,突然口中喷出一股灰色的烟雾颗粒,段洛被颗粒迷了眼睛,倒退数米,灰衣男子得逞,嘴角勾起,攻击时莫语,时莫语怒不可遏,持刀相迎,刀刀致命,但灰衣男子都能招架的住,银针和大刀发出刺耳的声音,火光四处飞溅,时莫语点了一下双刃大刀,绿色的光呈扇面形状将灰衣男子打出几米,时莫语趁他捂住心口吐血,急忙去看段洛。 “阿竹!” 看段洛捂着眼睛痛苦的样子,时莫语万分心疼,什么一百年不理他的念头瞬间就没了,但她也没有很慌,将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双眼上,然后慢慢往上抬,只见灰色的颗粒全都从段洛的眼睛里飞了出来,段洛疼的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不过,过一会就不疼了,眼睛也能睁开,灰衣男子的银针还有一尺就挨上了时莫语的后背,他惊呼一声:“阿筝小心!” 时莫语闻言回头,银针距离她心口只有半寸,她快速用食指和中指将银针夹住,用力往下掰,灰衣男子眼看着银针就快被毁,却怎么用力也拿出来,吸一口气,段洛知道他又要用刚刚的卑鄙手段,捡起竹剑,施法,数片竹叶打在灰衣男子身上,灰衣男子忙着赶走竹叶,手忙脚乱,时莫语趁机将大刀横在他脖子上,怒声质问:“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快说!” 到底是谁,会派人杀她和阿竹? 时莫语刚才在某一瞬间想起了武乐,但又觉得不可能,武乐还没有利用完她,怎么可能现在动手?再说,他也不可能对阿竹动手。可是,他们和别人又没有冤仇,她非常疑惑,心里越疑惑,越烦燥,灰衣男子又不肯开口,她将大刀往下压了几分,灰衣男子的脖子渗出血来。 她还有事,不能在这件事上耽搁,他不说又不能甘心,她不是被杀未遂还要忍气吞声的人,又怒气冲冲的问了一遍:“再不说出谁拍你来杀我们,我就杀了你!” 灰衣男子嗤笑:“您随意!” 他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完不成任务,武乐不会放过他的,他自己了解还不甘心,被这么好看的女仙杀了也算没有遗憾了。 段洛捕捉到了他眼睛里看时莫语的色意,想起刚才眼睛的疼痛,真想把他眼睛挖出来,不过,他还不能动手,必须先让他的幕后的人说出来,他知道是谁,只是不愿相信。 “你们回来了!那个妖怪呢?”苗娣看他二人都没什么事的样子,悬起来的心放了以来。 段洛说:“被我关起来了。” 时莫语再次让古筝现行,突然觉得悲从心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眼泪从第一个音开始就一直不断的滴落在琴弦上,弹完半刻钟的曲子,她觉得泣不成声,捂着嘴跑了出去,在这过程中,段洛也刚好帮金金回到了六年前,他收了法术,语速很快对苗娣说:“我们做了努力,能否成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建议你赶快炒一盘南瓜子。”说完就跑了出去,追上时莫语,捏住她的胳膊,时莫语转身,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哽咽着:“阿竹,我刚才看见桂花都凋零了,它们是桂花树的眼泪,好疼,这里疼!”她用力捶打心口,似乎想用这样的办法把心里的疼痛压下去。 段洛捧着她的脸,命令道:“阿筝,看着我,听我说,那些只是花瓣,花瓣谢了是世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没什么大不了,你不必为了它们难过心痛,听没听见!” 时莫语听不见,她看到桂花像泪,像血一样从树上落下来,纷纷扬扬,仿佛还带着哭声,全部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疼的就要窒息。 她不理段洛的劝说,只是哭,哭得不能自抑,段洛心痛的大吼:“别哭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仍然大哭不止,哭得都快没有力气,还是停不下来,她好像想起了很多伤心的事,想在这一刻宣泄出来,就像小孩子,越吼觉得就越厉害。 段洛气的浑身哆嗦,压抑着爆发的怒意,语气轻缓道:“阿筝,阿筝,我是阿竹,你喜不喜欢阿竹?”时莫语抽噎着,听到这话不忘回答:“喜欢。”说完又呜呜的哭。段洛说:“阿竹也喜欢你,阿竹不想看到阿筝哭,想看到阿筝笑,阿竹喜欢阿筝微笑时的浅浅梨涡,阿竹喜欢阿筝微笑时星星一样的眼睛。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这样哭,阿竹害怕,阿竹真怕!”时莫语目光突然一定,看着段洛,看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得问:“阿竹,你怎么了?” 段洛在眼泪流下来之前抱住她,嗓音颤颤巍巍地:“没事了,没事了。” “我是不是弹完勾魂曲了?” “嗯。” “金金喊娘了吗?” “还没醒。” “我去看看。” “等一下,再抱一会。” 时莫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外面来的,也不明白段洛为什么要哭,她任他抱了一会,娇嗔道:“好啦,以后机会多着呢,先放开我啦,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段洛放开她,过会才说:“明天我们回去。” “盗尸案不查了?” “与我无关,我不想操心。”他后悔管这件事了,若不是来这查案,也遇不到苗娣的事,阿筝就不用弹曲这么备受折磨。 “你是城主,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办到,这样回去传出去还怎么在仙界立足?” 段洛不是不为凡间被盗尸骨的家人考虑,他也想尽快查出盗尸仙,刚才也只是一时气话而已,他的女人那般难受,他不能控制自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你敢教训我!”他板着脸道。 时莫语得意的笑了笑:“因为我是阿筝啊!” 第五十三章 她一直都在演戏 让时莫语大感意外的是,本来换血肯定会致使苗娣身亡,没想到苗娣竟然在第二天早上醒了过来,吐出一口金色血液,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分别。 但时莫语早就看出来,她不简单。 昨夜还在为金金想起苗娣,哭着喊娘,母子俩抱头痛哭,感动流泪,今天早上就开始一肚子疑惑了。 她两只纤细的手臂露出被子外,自然的放在身体两侧,穿的是里正夫人给她找的铜绿色纯棉睡衣,袖口出锈着一圈丹色小花,露出一小截手腕,十指芊芊,指甲染着水红蔻丹。 她平时穿的衣裳都是要仙界衣匠专门定制的,所用的都不是普通的布料,突然穿上凡间的寻常衣衫,还真觉得不太适应。 但里正夫人一定要她穿,说棉质睡衣穿起来舒服吸汗,然而,经过时莫语亲身体会,越穿越热,后来干脆踢了被子,夜里被冻醒,才又把被子盖上。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瓦蓝瓦蓝的,一直思考到现在太阳晒的人头晕目眩。 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的她,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穿好衣裳走出去,段洛也从房间出来,侧头看到她,走过来,不悦道:“不多睡会,起这么早干什么?” 时莫语勾住他手指头,露出两个精致地小梨涡:“早点起来,每天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一些呀。” 段洛轻轻握了握她的芊芊玉指,说:“我们有一辈子呢。” “咳咳!” 武云白非常不和谐的咳嗽打断了大早上在外面谈情说爱的两个人。 段洛回头,武云白看他眼神就吓地垂下眼帘,撇撇嘴:“表哥不像是来查案子的,倒像是和莫语姐姐来游山玩水的。哼!你们俩整天蜜意柔情,可想过我孤家寡人的感受么?” 时莫语好笑的说:“你也不用着急,我二哥难追是难追,但‘女追男,隔层纱’,努力呀,我支持你!” 武云白说:“莫声哥哥不理我,我还追什么,你们在这柔情蜜意,你们都欺负我,我做错了什么呀?” 这时,一身橙色交领长袍的时莫声皱着眉头走出来,“大清早就听到你叽叽喳喳,当你自己是燕子么?烦不烦!” “我说了几句话呀!莫声哥哥你说话没道理。我就是叽叽喳喳,也是因为喜欢你,你不理我,还不许我说,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时莫声面色悠的一红,“谁谁谁……谁特么用你喜欢了!老子有的是女人喜欢!” 谁请她喜欢了,搞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给谁看,没事眼圈红个鬼呀! 时莫声不想看到这个莫名其妙让他心快蹦出嗓子眼的女疯子,快步朝对面的大厅走去。 段洛看了眼呆愣住的武云白,目光落在时莫语身上,拉住她的手,语气很温柔,“走,去用早膳。”然后还使了一个眼色,时莫语会意,笑的很甜:“好呀。” 然后两个人就听武云白在他们身后嘀嘀咕咕了一路,直到跨进大厅的门槛才停下来。 没想到,一坐下,看到桌子上的羊肉萝卜汤,武云白皱了皱眉,翻了个白眼:“怎么又吃萝卜呀!你们家到底有多少萝卜呀?” 里正夫人有点尴尬,扯了扯嘴角:“这是白萝卜,很甜的,对皮肤好。” 武云白说:“什么白萝卜,红萝卜,差不多么。你们是不知道,吃这东西害惨了我,肚子咕噜咕噜的,还一个劲儿放屁!” 时莫语想起夜里的动静,认不出噗嗤笑出声,武云白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是吧,莫语姐姐,你也听到了,我没有骗人。” 时莫语很无语,她没想到这姑娘如此耿直,什么话都敢说。 里正像什么都没听到,专心吃菜,筷子挨在萝卜上,没夹,夹了块羊肉,放进了夫人的碗里。 时莫声叱道:“饭桌上你说什么屁!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段洛也训到:“大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成什么体统!” 武云白生气地站了起来,段洛突然一声历喝:“坐下!” 武云白吓得坐下,不服气地拿筷子戳碗,嘴巴噘的要比天高。 这时,苗娣领着金金走了进来,和金金一起跪下,在大家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看向时莫语:“金金的爹死的冤啊,可没有人愿意管,你能不能帮我,找出杀害我男人的凶手,苗娣感激不尽。” 时莫语表情突然冷漠:“苗娣,你一直都在演戏吧?” 她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苗娣嘴角动了一下,眼神闪躲:“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时莫语说:“小孩不像大人,失忆几年还能重新想起什么,即使可以,最少也需要十天半月,但为什么金金可以在听完勾魂曲就能想起你来,并且能痛快的喊娘?当时,我想的是母子连心,这没什么值得怀疑。可我回了房间,却发现没这么简单。金金根本没有丢,你每天炒南瓜子也绝对不是要找金金,凭你的法力,找到一个孩子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你是另有目的。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是想引起所有人注意,帮你找金金,但你没想到,村民们没有人愿意帮你,而你,又不敢回娘家寻求帮助,因为你是偷偷跑出来嫁给潘大,你很无助,很绝望,就在这时,我们来了,你开始扮可怜,装模作样,费尽心思,不过是想在恰当的时机让我们帮你查明你男人的死因。” 苗娣垂下眼帘,说了实话。 她的真实身份是仙界金血国的公主,金血国虽然称为国,还没有南瓜村的人多,而且也不是很富有,国君对几个女儿和儿子管的都非常严,不允许他们自己找人成家,苗娣是最小的,也最不服管教,她赌气来到南瓜村,赌气嫁给潘大,生了孩子,用假死的办法骗过了国君,她并不爱潘大,只是想享受自由的生活,但她的愿望还是被打破了,可能是她的死讯传到国君耳朵里,让国君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老天爷她惩罚她,让她接二连三受挫,先是孩子被强盗抓去,接着又是潘大意外身亡,她不服,于是就把金金带走,传出金金不见的谎言,本以为,村民们肯定会帮她,但她高估了村民们的善心,得到的只有嘲讽。 她不爱潘大,但潘大是她的男人,他男人凭什么死得不明不白? 时莫语说:“你为什么要折腾来折腾去,不去告诉官府呢?” 苗娣说:“说的简单,谁管呢!他们根本不查,就把潘大埋了,我没办法,只好去找凡间最大的官,找了好几天,快饿死的时候,终于有个姓柳的答应会帮我,但却开出让我嫁给他的条件,我不答应,他就把我关起来,折磨我,一年多呀,我过了一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时莫语说:“所以你的奇怪举动,根本不是为了让金金闻到香味回来,是你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 苗娣哭着点头:“没错,我差一点就傻了,那个柳大人折磨人的方式,简直惨无人道,我是心里想着帮潘大申冤,才努力保持清醒,没想到,神智还是越来越不清醒。”她擦了下眼泪,“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被仙界注意的办法,我开始挖尸骨。”时莫语瞪大眼睛,没喊出来,听她接着说。 苗娣把包括潘大在内的十二具尸骨全都放在了灵音县,想让他们查案,这样就会查到南瓜村。她等了一年,不见消息,三天前又挖出尸骨送过去,这才如愿把查案的人盼来。 可她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生了方方身中墨毒的事,她只能暂且搁置,装出很着急找到金金的样子,其实白天就让金金“晕倒”在了苏大雨妻子从娘家回家的路上,她猜到苏大雨肯定会把孩子送回来,也猜到以苏大雨的性格,听她说那些话肯定会非常自责,苏大雨果然自杀,顺了她的心意,她想再去盗尸,之所以没有行动,有一点是因为,这样非常容易暴露,还有一点是她没想到换完血会引起强烈的不适,以至于让她根本无法入眠。 “你们帮完我,就要走了,我怕再也没有机会,就来了,我以为可以骗过你们,没想到……”她看着时莫语,“有一点你说错了,金金六年前被我带走,后来确实丢了,一年半后我才找到。” 时莫语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灵音县同县令说,或者找阿洛,一定要做盗尸这种事吗?” “潘大死的冤,他是我男人,为了他,我什么不能做!我不过是盗了几具尸体而已!不这样,谁会管?你们若不是为了查案,会来这个破村子吗?” 时莫语说:“潘大缺了一节指骨,在你那是吧。” “对。” 苗娣伸手,掌心出现一节指骨,上面刻着潘大的名字。 她苦笑:“我做的事我都承认,可潘大的事,你们能帮我吗?” 段洛说:“这事本来不归我管,但你是仙界的人,又救了三个孩子,我会帮你。但是你必须先把所有尸骨送回去。” 苗娣问他:“潘大已成白骨,你怎么查明他的死因?” 第五十四章 凶手就是她自己 段洛突然脸若寒霜,让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时莫语不免为苗娣感到担心。 “你想和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 他吼的声音不大,却让苗娣感到像走进冰窟的压迫感。 “我想知道我男人的死因,并不想谈什么条件,只要查明白了,尸骨我自然会送回去,砍碎的棺材我也会修补好。” 时莫语:“我们没有责任管这件事,完全是看在你救了三个孩子的份上,你知道你盗尸给那些家庭带去多大伤害,凭什么死了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让你折腾到天界!” 苗娣低下头:“一开始,我只是想盗当年仵作的尸骨,施以报复,但一个很难引起重视,而且我发现在砍开棺材那一刻,让我有种发.泄了所有不愉快的感觉,后来,我开始不停地盗,不停地往县衙送,可县衙的人却在去年才发现。” 盗仵作的尸骨是为了解气,盗其他人则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快,时莫语看着这个清瘦的女人,感到不可思议,也感到毛骨悚然,她是仙啊,哪至于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你有法术,为什么在金戋提出过分的要求的时候没有反抗?好,我姑且相信你是了拿到钱没有办法,但是,后来呢,你被柳的大人关起来,又是为什么,你是可以逃出来的,怎么会被关了一年之久?” 苗娣说:“我早就没有法术了。” 时莫语逼问道:“没有法术是怎么把尸骨送去仙界的?” 苗娣目光落在白色桌子上,说:“是这个桌子,我无意中启动了这个桌子的机关,见到了五音仙中的角逐,角逐听了我的冤情愿意帮我,并且没有任何条件,我才同意让他帮忙。” 里正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看到那般场景,她能保持淡定。 苗娣又问:“我什么都说了,你们到底帮不帮我?” 时莫声说:“你男人已成白骨,查起来确有困难,从尸骨入手可以放弃,你把六年前的事和我说一遍,把所有的人一个不落的告诉我,我听听能不能找到线索。” 苗娣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时莫声认真的听完,说:“其实,你早应该知道,只是,你怕村里人知道你被逼失去贞洁,就没有说出潘大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去找金戋而被金戋的手下杀害的事实。” 苗娣摇头:“不是,我找金戋质问过,潘大虽然死在他家,也确实发生了冲突,但是潘大不是被他们杀死的。” “我的判断不会有错,金戋就是凶手。” 听时莫声语气笃定,苗娣恸哭出声:“他死了,我还没来得及报仇,我不甘心!”她边擦眼泪边站起来,“我要去砍了他的棺材,掘了他的坟墓,我要毁了他的尸骨,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金金吓的呆住,然后嚎啕大哭,喊苗娣回来,但苗娣什么都听不到,只顾往外跑,像疯了一样。 屋子里的人全都愣住。 过一会,时莫语问时莫声:“你仅凭几句话就说金戋是凶手是不是有些武断,万一不是呢?你这样不是逼着她发疯吗?” 时莫声恨不在乎的说:“她要‘真正’的凶手,我就给她‘真正’的凶手,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潘大是她杀死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潘大知道了苗娣为了救金金陪过金戋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他心里过不去,多次去找过金戋,却一直不敢动手,妻子是仙,他也不敢把妻子怎样,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久而久之就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苗娣心里的压力也日渐增长,终于有一天不堪重负,把潘大看成了金戋,杀了他。 有一个不争的事实,苗娣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金金告诉他们,苗娣有时候对他非常好,有时候又会训斥他,打他,还经常在夜里叫错他的名字,有段时间,还总是像看不见他似的到处找,他怎么哭喊她都听不见,上前抱住她会被她一脚踢开,骂他滚,说他不是她的孩子。 还有一天,发生了更可怕的事,苗娣竟然在午夜拿出一把刀,在眉心刻了一个金字,数万道金光从眉心迸出,第二天早上有什么都没有,但后来,金金发现,隔一段时间的午夜,苗娣的眉心就会放射光芒,而到了第二天,苗娣就会开始疯狂的炒南瓜子,出去找在屋子里好好的他。 金金很听话,从不到处乱跑,却被苗娣关了起来,直到昨天早上才放出来,金金过了好几年吃得好也住的好,却没有娘亲陪伴的日子,他的娘亲,这几年都活在孩子丢了的幻想里。 时莫语听完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苗娣的疯狂行为,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她会挖几个坟墓解气。 时莫语追上去,右手拍上苗娣的左肩,苗娣站住,用右手猛地捏住时莫语的手,用力往前拽,时莫语双脚稳稳踩在地上,保持重心,苗娣拉不过去,只能松手,时莫语却在这时候一个侧空翻越到她前面,正想开口,苗娣的瞳孔突然变成金色,愤怒的朝时莫语打来,时莫语一边用掌相迎,一边后退,想她神志不清醒不要计较,陪她打几招了事,苗娣却不打算放过她,手不停地打,要不是时莫语反应快,她疯子手劲大,脸上可能会被挠破,没错,是挠,不是掌劈,也不是用拳头,就像打抢了自己男人的泼辣婆娘一样,时莫语一边躲她长长的指甲,还要注意不要打伤她,不管大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苗娣鹰爪状的手一直在往时莫语脸上挠,时莫语无奈下了好几次腰,渐渐的就快失去平衡,而苗娣又开始用脚拌她,两个人胳膊和脚都没闲着,打的噼噼啪啪,气.喘吁吁,时莫语可能许久没这样赤手空拳打架,着实有些承受不住,脸红脖子粗的,但再看苗娣,就像在闹着玩,打着打着,还傻笑起来。 这样打下去,岂不是要在这吃年夜饭,时莫语觉得必须速战速决,趁苗娣傻笑放松警惕的时候,抓住她两只手腕,苗娣使劲挣脱,两个人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都往后仰过去,摔在了地上。 时莫语被赶来的段洛扶起来,段洛气得吼道:“为什么不喊我!” 时莫语揉了揉后背:“来不及么,你不知道刚才打的有多激烈,哎呦,我的胳膊抬不起来了,快给我揉揉。” 段洛瞪她,给她揉,“你打架打的嘴都张不开了?” 时莫语突然无话可说。 她想喊,喊不出来吗,打架的时候哪有功夫,躲,打,攻,守,防,稍不注意,她的脸就毁容了。 这时,苗娣站起来,想疯了一样朝时莫语扑过来,段洛掌心发出白色的光,隔空打出一掌,把苗娣打的躺在地上吐血,嘴角金色的血液经过阳光照射,发出灿烂的光芒,看起来着实诡异,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怕是要吓得半死。 金金跑过来,怒视段洛:“我娘她疯了,你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看他是个小孩,段落没理他。 下重手?他不过用了两成掌力,若不是看她是母亲,敢对阿筝动手,他一掌打死她! 苗娣挣扎着站起来,呆了呆,然后失魂落魄的朝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对金金说:“金金,跟娘回家,娘给你炒了你最爱吃的五香南瓜子。” 金金过去,苗娣拉住他的手腕,对段洛和时莫语微笑:“谢谢你们,谢谢,我安顿好金金,就主动去投案。” 时莫语猜得到她为什么要谢他们,又好像觉得自己猜的不对,也不再纠结。问她:“你想怎么安顿金金?” “送他回金血国。” 尸骨全都安然放了回去,事情解决的还算圆满,不过就是段落看到尸骨变成骨灰把县令痛骂了一通,回青竹宫还没消气,可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竹签儿也挨了数落,被骂的大气不敢出,只敢在心里腹诽,但看到主子凌厉的目光,很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洞察,连腹诽都不敢了,乖乖站在一旁。 段洛坐在青竹宫里室里沉思片刻,然后开始工作,一直忙到晚饭时间,才从一堆繁杂的事务当中脱身,刚站起身,时莫语端着几个菜走了进来,段洛很有眼力的收拾桌子,时莫语把菜放下,说:“我大嫂做的,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好。”又说,“坐。” “嗯。”时莫语给他盛饭,然后神秘兮兮的变出一小坛桂花酒:“阿竹,我们好久没这样喝酒了,今天一醉方休好不好?” 段洛说:“还是不要了,你酒量不行,我怕你回不去。” “喝醉了你送我回去不就行了么?” “如果我不想送你回去呢?” “嗯?为什么不想?” “不为什么。女孩子喝酒危险。” “没事啦,有你保护我呢。” “就是因为有我才危险。阿筝,不要高估我的自制力,不要低估我对你的感情。” 时莫语听明白了,心想要不要趁危险来临之前溜之大吉。 第五十五章 一句情话都不讲 “你什么时候发现苗娣不对?” 段洛方才脉脉含情的眼神变得冷漠肃然,他敛起神色,执箸夹豇豆角,阿筝的大嫂切菜像量好了似的,每一段都是一样长,盛出来也要码的很整齐,豇豆角摆在盘子一圈,中间放五花肉.丝,上面是一层切的碎碎的青椒沫。 味道是真不错,非常入味,软硬适中,而且不是很嫩,也不是很老,里面的豆子不会跑出来影响美感。只不过,段落想比起他的厨艺还是差了一截。时莫语怎么就不让他做给她吃? 时莫语正在为走还是不走苦恼,他却突然冒出这一句,问完似乎不急着听她答话,冷着一张脸看那盘菜。 哼!一盘菜有什么好看,有她好看么? “看我.干什么?”段洛抬眼看她,“边吃边说,是在弹勾魂曲之前还是在弹勾魂曲之后。” 时莫语哪吃得下,筷子都拿不起来了,用手扒拉,想了一下说:“之后。” 段洛说:“倒酒。” 时莫语边倒酒边说:“你喝吧,我就不奉陪了。” “你也喝,一醉方休!”有点像命令。 时莫语苦着一张脸:“小女子不胜酒力,喝醉了回去,会挨骂的。” 段洛仰头喝下去,嗓音清冷:“就说是让你喝,看谁敢骂你,你不陪我,就把这些都拿走吧!” “阿竹,你这是怎么了?” “我能怎么?我管不住我自己,也管不了你,让你吓得半死,我还是怕你。” 时莫语听不懂,眉毛紧拧:“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说出来,不要这样含沙射影行不行?” 段洛自己倒一杯,喝下去,嗓音苦涩:“阿筝,我没想责怪你,我只是害怕。勾魂曲不能随便乱弹,它是勾心勾魂的,弄不好弹曲之人就会被反噬,一旦不能有出现意外,不是有生命危险那么简单。” 时莫语听明白了,阿竹是为了她弹勾魂曲给金金听而生气,但她确实不知道金金其实并没有忘记苗娣,直到苗娣第二天请她帮忙,她才忽然弄清楚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嗐!我以为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段洛吼道:“你知道什么!你弹出第一个音开始到最后一个音结束,就什么都不知道!” 让他害怕,她不知,让他心疼,她不知。 段洛从古书上了解到,弹勾魂曲就等于在一点点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曲谱,谱子里流淌的是弹曲人的血液,当弹到一定次数和时间,曲谱就会开始收集弹曲人的魂魄,自己无法意识,别人不能发现,就在每一次弹曲地过程中吞噬,吞噬,直到魂魄被封,被彻底摧毁。 然而,这两次阿筝在弹的过程中都会非常悲伤,看落叶悲伤,看花谢悲伤,他无法直视她满是绝望的眼睛,虽然只有半刻钟。 他只知勾魂曲勾心勾魂,却不知它还会控制弹曲人的情绪。 他找不到原因,就没办法让阿筝不要每次都那么悲戚痛哭。 他也不能不让她弹。 她一直牵着他的心,不管什么时候,弹勾魂曲的时候,她是在撕扯他的心,撕扯出一个个填补不了的血洞,血和着泪,泪掺着血,她对此一无所知,他对此无能为力。 时莫语回忆了一下,她只记得自己变成古筝,手放上去就所有包括自己都在那半刻钟的时间里变得模模糊糊。 在另一个世界里,看这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看着自己,是梦,还是幻想,她分不清,她看到的落叶不是落叶,花儿不是花儿。看到的阿竹也不是阿竹。在半刻钟的时间里,所有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绝望伤悲。她记得自己哭过,又好像不记得,她记得自己为什么哭,后来又好像都忘了,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完完整整的弹完了,才会有希望。 能顺利找到三大乐章,她什么苦都吃得。 但是,听阿竹说害怕,她慌了。 时莫语沉默着走到阿竹旁边,搂住段洛脖子,微微一笑:“我保证,下次注意,不清楚状况不随便弹奏,不生气了好么?” 段洛侧头,对上她星星一样亮闪闪的眼眸,视线下移,落在那朵红色兰草上,抬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皱眉,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个?” 好好的一张脸,为什么会有一棵草,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以前说丑,他是真心的。 他转移了话题,时莫语也不想继续,可是,他怎就突然提起这事? 她脸上为什么会有一株兰草,她也不清楚,幻化成肉身时还不知道,跑到河边洗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与众不同。 她是一把古筝。 或许,制造它的主人喜欢兰草,就在古筝上画了一株。 “不好看么?” “很丑。”段洛实话实说。 为了追到阿竹,时莫语想把这兰草从脸上拿下去,可次次失败,差点毁容,她再也不敢轻易尝试了,本以为,这事应该过去,他也不在乎的和她么么,还是睁着眼睛的,就说明他不嫌弃了呀。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这棵草怎么能长在你脸上?”他的阿筝容貌精致,凭什么要被一个胎记毁了? “我脸上有东西怎么了,你不喜欢可以不喜欢呀!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看你这满头银发!” 段洛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是白发。” 银发说的是老人,白发说的是年轻人。 他年轻着呢。 “不好看,丑死了,我不喜欢。”时莫语把手拿下来,嫌弃的说。 “天生的,变不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那就剃了吧。” “你说什么?!”他可是拿((((((-‘、(())’))))))自己的头发当宝贝,冬暖夏凉,竹叶飘香,千金不换。 时莫语变出一把小刀,笑的邪恶:“你剃了头发,我剜了这棵草,这样我们就不会互相嫌弃了。” 小刀冒着森森寒光,段洛好像看到时莫语一双猩红的眼睛,嘴唇外露出四颗尖牙,浑身冒出黑光,像极了魔族的吸血恶魔。 段洛站起身,后退:“阿筝,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你知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看他脸都白了,时莫语觉得好笑,面上依然装得狰狞:“来吧,城主大人,不要害怕。” “你别过来,咱们好好商量。”阿筝有时候就像一个小疯子,没准真的会这么做。剃了他头发,还能再长,她要是真的拿刀子剜脸…… “其实,这株兰草是锦上添花,挺好看的。” 他想,看着吧,看习惯了就好了。 阿筝抓住他的衣襟,冰凉的小刀轻轻拍在他的脸上,“是真心话么?嗯?” “是。” 时莫语松开他,收起小刀,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那,我就暂且不追究了。” 段洛懵了。 他总也弄不明白,他说真心话有什么错,难道只有虚伪的说好看她才会开心?她喜欢假的,而不喜欢真的?宁肯他骗她?还有,她说的不追究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挺热的,时莫语过去开窗子,今天的夕阳略显懒怠了一些,那边小白月牙等了好久,也不见它离开。 段洛坐下继续吃,他因着刚才喝了两杯桂花酒,脸上有两抹酡红。 时莫语托腮坐在他旁边,问他:“这是害羞,还是醉了。” 段洛吃菜,不理她。 时莫语觉得他这样子怪好玩的,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嘻嘻笑:“脸皮儿这么薄?” 段洛冷着脸,“赶紧吃,吃完回去,别让你大哥大嫂担心。” 她就是怕他一个人寂寞,才过来陪他喝两杯小酒怡情,说说小情话什么的,没想到,他竟然一句情话都没有,不是质问,就是嫌弃。 没有一件事是她的错,被他说的都和她脱不开干系似的。 “你自己吃吧!”时莫语霍的起身,竹签儿叩了两下门,段洛让他进来,竹签儿对时莫语行礼道:“琴仙好。” 时莫语怒道:“好什么呀!让你们城主自己好去吧!” 竹签儿莫名其妙,城主这是怎么得罪了莫语上仙? 段洛早就习惯了时莫语的喜怒无常,他稍稍有一句说得不对,都能激怒她的小脾气,而如今她弹了两次勾魂曲,情绪将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段洛不得不思考,到底是要迁就纵容,还是想办法治治她。 治治她的办法就是娶她。 段洛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差点忘了竹签儿,面容严肃得道:“有事么?” 竹签儿说:“上神刚才来了,让我告诉您二位,后天表姑娘成亲,让您二位去参加喜宴,喜宴就在神族神君宫内设置。” 时莫语问段洛:“你哪个表妹成亲?你知道吗?” 武乐来了,她会不会把他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段洛不由得紧张起来,以至于竹签儿后面说了什么,时莫语问他他都没反应过来,“表妹?武云白怎么了?”他只有武云白一个表妹。 竹签儿说:“莫语上仙说错了,是城主的表姐,上神兄长的女儿,武云碧。” 时莫语颔首,疑惑道:“她什么时候有的如意郎君?阿洛,你知道么?” 段洛冷笑:“他们武家的事,和我姓段的没有关系。” 段洛看武家的亲戚都不顺眼,一看他对待武云白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时莫语问他:“那还去吗?” 第五十六章 城主为她包饺子 “去呀去呀,当然要去呀,自己的表姐哪能不去呢?哈哈!我也想去呢!”竹签儿像个顽皮的猴子一样手舞足蹈,欢快的不能自抑。 段洛沉下脸,问他:“你当真这么想去?” 竹签正在高兴,没注意到主子的脸正阴云密布,猛点头:“嗯嗯嗯嗯嗯!我想看新娘子,想吃喜酒,想……”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要是能勾搭到一个小姑娘,就更好了。我做梦都想娶媳妇呢!” 时莫语笑着说:“行,那就带着你。” 段洛却突然骂道:“你想去,就自己滚去吧!你才多大,就想勾搭小姑娘,要不要脸!” 竹签儿被骂的很委屈。 他三百多岁了。 时莫语撇撇嘴:“竹签子不小了,哪像你,至今也不开窍。” 段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想去你们俩去便是,不要劝我,我忙起来昏天黑地没时间。” 武乐是神,却收养了一个竹仙做儿子,而在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神族眼里,清瘦且不苟言笑的段洛就是竹子成精,他们不承认在天界修成人形就是仙,因此,即使是武乐上神的养子也经常被嘲笑排挤。 外人看不起段洛,“家人”也看不起,武乐的兄弟姐妹,表兄表妹,都不喜欢段洛,他不爱讲话,面无表情,一张嘴就像硬拉着谁带进冰山上,还有他一头白发,在年轻一辈里非常另类。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他不是他们真正的亲人,而且还是低他们一级的仙。 即使做了城主,他们表面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仍然冷嘲热讽。 段洛不想见到他们虚伪的嘴脸,也不想看到武乐像那些人炫耀他当了城主。 他是怎么爬上这个长满钉子的位子,她最清楚! 竹签儿说了句“没人想劝你”一看主子那张脸,灰溜溜的躲在了时莫语身后。 知阿竹者莫若阿筝。 不管他身份多尊贵,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自卑感,他以为被上神收养就能摆脱,但武乐的“精心栽培”反而让他的自卑感愈掩愈烈。 她也不想去,看到武乐的一家子,让阿竹不高兴,就是让她心情不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武云碧也是阿竹的表姐,做城主的表弟以忙碌为由不到场,怕是外人知道也不好。何况,他们又不是妖魔鬼怪,见他们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光是阿竹的身份就吓“死”他们了! 后日之事,今日不必操心。 时莫语说:“阿竹,我回去了。” 段洛也不挽留:“嗯。”然后就回里屋去了。 他这样时莫语早就习惯,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离开。 竹签儿耸了下肩,看桌子上没动几筷子的菜,咂咂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经不住诱惑,看桌子上没有多余的筷子,就飞快的跑去小厨房拿了一双,坐下来大快朵颐。 屋子里的段洛听扑腾扑腾的声音,心想竹签儿这孩子整天像跳马猴子似的,也没在意。 工作了一个时辰左右,感觉腹中空空,想起饭菜根本没怎动,没想到走出去一看,盘也空空,碗也空空,竹签儿仰靠在椅子上,正在揉肚子,还一劲儿打饱嗝。 见此情景,段洛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两个字脏话。 竹签儿正享受于吃了美食的美妙幸福滋味中,没看到主子阴沉着脸看他。 段洛饥肠辘辘,脾气也不好,骂道:“滚回你房间去睡!” 竹签儿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呆目呆眼的看段洛,过会说:“对不起,城主,我马上收拾。” 段洛说:“不用了,你去睡觉。” 主子吩咐往东,咱就不能往北。 竹签儿听话的走了出去。 段洛自己做了碗虾仁海带龙须面,吃完继续工作到了亥时两刻半,这才歇下。 心事重重,辗转难眠。 他不会哄阿筝开心,怎么才能让阿筝快乐起来? 青绿色的床幔,奶白色的被褥,被子露出一只白嫩的脚丫,踝骨处因常年盘腿练功微微泛红,玫红指甲光滑圆润,大拇指到小拇指呈阶梯状,微微动了动,缩回被子里,过一会,被子里的人儿把被子都踹了下去,一身柳绿色睡衣皱皱巴巴,乌黑的头发像被风吹了一般铺撒在玉枕上,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半睁不睁,两个手举在头上,撅着小嘴,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又大声喊了一句:“段洛……” 路过门口的时莫声等了半天听不到下文,皱眉转身,对面男子比他稍矮一点,一身宝蓝色长裾,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正是时家大少爷时莫云。 “大哥!”时莫声吓了一跳。 “路过?” 时莫云说话的口气让时莫声有些不悦,“难道大哥以为我有别的心思?” 时莫云也不生气,嗓音温和地说:“莫声,你也不能再花天酒地下去了,咱们一辈子太长,得有个人陪伴,娶个女人稳定下来吧。” 人生短短几十载,最多不过百年,他们仙至少千年,如果没有相伴之人,该是多么寂寞孤单冷清清啊。 时莫声勾唇一笑,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大哥为了我好,我知道,这事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时莫云不太放心的看着他。时莫声嬉皮笑脸地道:“就凭我这模样和条件,还能孤独终老吗?” “你和大哥说实话,是不是惦记……” “不是,没有!”时莫声连忙否认。 时莫云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莫声思考了一下:“你生辰?大嫂生辰,侄儿生辰?反正不是我生辰也不是莫语生辰。” “我看你是糊涂了!今天是舞月节。” 舞月节是武乐城两年一度的节日,主要是跳舞,和演奏乐器,也会比武。因为月光洒落,就把乐器的月改成了月。 这个节日会有一个主题,前年是“月之声,舞之影”,今年是“月舞昭华”,意思是年轻人的天下,不负青春的意思。 节日的创办人是武乐,这天将会有来自天界各处能歌善舞,精通乐器演奏的女子,还有能文能武的男子,齐聚城主府,玩闹通宵,才会依依不舍散去,这是交朋友的好机会,也是寻觅知音,寻觅爱情的好时机。 时莫语是记得这个日子的,一睁眼就露出两个小梨涡,骨碌一下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好了,也不吃饭就去找段洛。 到了青竹宫,竹签儿告诉她城主去了武乐宫,稍会儿回来,时莫语就在他房间里等,靠在躺椅上,今天的鞋穿起来不太舒服,她啪塔啪塔蹬了下去,不小心带掉了一只袜子,悬在脚上,她索性拽了下去,把另一只也拽了下去,铺平了放在旁边。 大概过了两刻钟左右,推门声传来,时莫语的右腿放在左腿上,双手放在脑后,脖子后仰,抬起,上半身抬起,落下,感觉脖子和肩膀和肚子都很放松。 这时,段洛走了进来,看到她也不意外,阿筝总是在不经历间出现,给他惊喜,他走过来捏住她的脚丫,“你没有鞋袜穿了?光着脚干什么?” 时莫语无语了,这人关心人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啊。还好,她能听明白。 “我脚丫漂不漂亮?” 白白嫩嫩,闪着光一样,光滑细腻,实在不是漂亮就能形容的,简直可以说是精致。 段洛松开手,找了半天,拿了一个毛茸茸的花布给她盖上,时莫语挑起来,转了几圈,又落在另一只脚上,画布仍然没有停止,段洛看她玩的开心,也没管,问她为什么来这么早。 时莫语坐起来,扑上去抱他,又是亲又是咬耳朵,像只小猫猫粘着他,段洛是男人,一开始还一本正经推她说什么不成体统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到最后还是招架不住,弯唇陪着她一起疯闹,不过都能守得住底线。 闹过了,时莫语嚷嚷饿。 段洛边说她边去小厨房,她也跟着,也不穿鞋,就光着脚,也不嫌凉。 段洛站在案板钱切芹菜,她在旁边看,问东问西,段洛不理她,她就一劲儿磨磨叨叨,直到段洛不耐烦的“嗯”一声,才算罢休。 只要出声就行,单音节也行。 “这芹菜怎么吃?” “你想怎么吃?” “你怎么做,我怎么吃。” “你怎么吃,我怎么做。” 时莫语微微一笑:“昂~那就辛苦你包饺子吧,蒸。” 她不太爱吃水水的东西,而且,芹菜馅的饺子煮着吃也不好吃。 “好。” 她对做饭一窍不通,就在一边看着,看他忙忙碌碌,看他结实的手臂,看他包饺子的手法,他很有耐心,一个个小巧精致,褶多而均匀。 段洛手脚麻利,很快就包了直径十五寸的一竹帘,时莫语想烧火,被他阻止,说她笨手笨脚,做不熟还要重新做,时莫语只能回屋等着。 一刻钟后,段洛端了两盘饺子走了进来,然后又拿了一双碗筷和一碗陈醋,两只碗都是白色,里面是水墨花,随意的画着红花绿叶,清新雅致,装醋的碗是纯白色,外面有一条金色的小鱼。 时莫语站起身,用手怕帮他擦掉额头上的小汗珠,然后坐下吃饺子。 “啊!阿竹……”好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边咀嚼边竖起了大拇指。 第五十七章 他之意昭然若揭 地上太凉,她两只脚互相搓了搓,然后把凳子往后挪挪,侧坐着,白白净净的脚丫想放在段洛腿上,但有点够不着。 “阿竹,地上凉。”时莫语撒娇。 段洛瞪她:“凉怎不穿鞋子?”然后往他这边挪挪,时莫语放心的把双足放上去,继续吃饺子。 过会儿,她问他:“对了,那个人的审问结果怎么样了?” 段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嘴严,问不出来。” 他把那人关起来之后,就命令律司一定要严审此人,但这人狡猾的很,不管问什么都能扯到别的地方去,对他为何行刺段洛和时莫语,受谁指使,只字不提。 问了几个时辰,把律司问得口干舌燥,气的肺腑要炸开,可又不能打,城主说不可以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招供不能作数,也不能让人信服。 律司先是好言相劝,极尽诱惑,什么说实话保你性命,还赐给你女人,给珠宝金银,绸缎绫罗云云,奈何此人怕是个不受诱惑的,任凭律司说什么他都表现出一脸毫不心动的样子。 律司说的口沫横飞,气的半死,只能骂,痛骂,拿完了威胁,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反着来,这人就是油盐不进,冥顽不灵的主,段洛去的时候正看到律司切齿咬牙的摆弄那些晃瞎人双眼的刑具,大大小小,各种种类,足有两百多种,只要三样就能让死人也开口。 城主不允,否则依着律司的脾气,早就几个蘸辣椒水的鞭子抽上去了! 这人真是铁了心不说,段洛问也没用,段洛是个没耐心的,对阿筝有时都是如此,何况这厮。可是,他又不想打人,于是只能暂时关押,等找到证据再说。 同时,他心里也在琢磨,武乐杀时莫语也不会现在动手,杀他?她费尽心机让他坐上城主之位,怎会现在就卸磨杀驴? 可若不是武乐还会是谁? 段洛一想到这些,神色就黯淡下来,浓黑的剑眉紧紧的拧着,用筷子把饺子夹开,将里面的一团肉夹到时莫语眼里,说:“瘦了,多吃肉。” 芹菜猪肉馅饺子,肉多,芹菜少,肉剁的很细,包起来都抱团了,包裹着芹菜的清香,时莫语吃了快一盘,已经有些撑了,但还是把这肉团吃了下去。 段洛又说:“硌手。” 时莫语前一秒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明白了,刚才两人那番闹腾,段洛也是毫不客气的,思及此,她俏脸绯红,脚丫子蹬了他一下:“常言道,心宽体胖,烦心事缠身,吃再多也没用啊。再说,真的硌手吗?” 段洛答:“有点。” 时莫语打了一个优雅的嗝,然后去喝水,回来时手上拿着茶杯,段洛接过来,喝一口,吃碗里的饺子皮,都被醋泡红了,吃起来酸不拉叽。 “你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时莫语边穿鞋边问他。 段洛寻思一下:“舞月节?” “对呀。今天晚上我要跳舞,演奏,还要比武。嗯,阿竹啊,如果我赢了,你有没有奖励给我?” 段洛没答,起身收拾碗筷,刷碗,擦桌子,忙完了坐在工作的大椅子上,也不说话,就在那忙。 时莫语不依不饶,走过去,“阿竹,有没有奖励呀?” 工作的人什么都听不到。 她一边摆弄他的头发,一边说:“阿竹,阿竹,阿竹……” 段洛嗓音低沉:“想要什么奖励?” 她扑腾一下坐在段洛腿上,段洛赶紧圈住她,秀美佳人在怀,他心生怜爱之意,忍不住靠近她,时莫语闭上眼睛,清冽的竹香让她感到目眩头晕,红霞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根。 “如果你想要这样的奖励,那就算提前给了。”段洛嗓音沙哑的道。 原来,心无旁骛也没有那么难。 时莫语懵了一会儿,耳朵贴着他心口,笑的一脸甜蜜。 段洛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可工作不能放,只能把她抱下去,哄道:“忙完了陪你。” 时莫语心想,他不这么说,她也是要走的,身为琴仙之首,她也有事要忙。 不过,阿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好比冬天树上生绿芽,意外又惊喜。 时莫语微笑着颔首,走了出去,然后心内一惊,又回来,“阿竹……” “还有事?” “你的头发……” 段洛纳闷道:“怎么?” 时莫语指了指他脑袋右边,段洛摸到了一条小。辫。子!他的头发自幻化成肉身那一刻,至今就没束起来过,甚至连装饰都没有,他很怕绑坏了,梳子梳坏了,最近掉了头发,差点没把他心疼死!时莫语看他黑着脸站起来,像要吃人似的,赶紧说了两句“对不起,请城主大人饶命”就撒丫子跑了。 段洛一边解辫子,一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阿筝啊,我该拿你这个小坏蛋怎么办呢! 小坏蛋到了古琴宫,学琴的小学生们都坐好了,男孩子英俊,女孩子漂亮,坐的端端正正,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浅胡桃颜色的小方桌,小方桌上或是摆放古筝,或是古琴,或是笛子,萧,阮,琵琶,扬琴,等乐器,在方桌右上角有个能放水杯的圆洞。 见到时莫语巧笑嫣然的走进来,都站起身,行礼,声音洪亮:“拜见莫语上仙(老师)。” 时莫语听到大家非常不默契的问好,笑了笑:“都坐吧。” 她喜欢小孩,这一个个小机灵可爱极了,看到他们心情就好,虽然有时候会惹她生气。 其实,说是小孩子,也都不小了,他们都是一些小花小草幻化的,因此二三百岁了也还是小孩子的心智和身体,做起事来也是幼稚的很。 时莫语最擅长弹奏古筝,她曾听段洛说过,她睡觉说梦话都是古筝的琴音。 因此,她主要也教古筝,并让孩子们自己尝试谱曲,武乐城是音乐之城,需要所有人努力将这座城市的音乐文化发扬光大,而小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 时莫云的妻子秀丽端庄,眉眼皆是温和,给丈夫和小叔子盛了饭,问道:“莫语怎么还没过来?” 时莫声说:“小懒虫还没睡醒吧,我去叫她。” 他出去一会儿回来,面色不太好看:“不在房里,早就出去了。” 阮萌问他:“去哪了?找段落去了?” 时莫语追段洛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阮萌这个大嫂平日里也没少帮她出谋划策,姑嫂之间的关系很好,阮萌很关心小姑子的终身大事。 时莫声端起饭碗猛扒拉饭,冷笑:“时莫语这个傻了吧唧的,抱着一个不放,段洛不就是一城主吗,除了这身份有什么好?反正,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大哥,大嫂,你们还是操操心,帮小妹物色一个好人家。我看,是个人就比段洛强。” 时莫云叱道:“不许背后如此议论城主。” 时莫声却不以为然,夹了一粒包裹鸡蛋液炸得金黄酥脆的肉丁扔进嘴里,“瞧把你吓得那样,他又不在这,骂他他也听不见!” 时莫云怒道:“混账!真是越说做不像话了,隔墙有耳,让有心人听了去传到城主耳朵里可怎么得了!你不是不知道城主什么脾气。” 段洛不好惹,好惹也做不成城主。 时莫声哼了声:“我不说了还不行。不过,关乎小妹终身幸福,就别想得到我的祝福。现在由着她的性子瞎折腾去,想嫁过去,让她踩着我的尸体上花轿!” 他这番话说的,让时莫云和阮萌瞬间懵了,你看我,我看你,时莫声的语气真不像开玩笑的,阮萌胆子小,低头吃饭,时莫云心里却发起愁来,这小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是司马昭之心啊。 阮萌先放下筷子,寻思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小叔经常出门,就没有遇上一个合心意的姑娘,领回来让我们看看,或者,偷偷让我和你大哥瞧瞧,你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时莫云搂住阮萌的肩膀:“你看我和你大嫂夫妻恩爱,是不是很羡慕?” 阮萌一脸娇羞,叱他把手拿开,没想到时莫云不但不听,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时莫声很嫌弃的翻白眼,不理他们,埋头吃饭,他饭量大,吃了上尖五小碗,菜也一扫而空,回房间躺着平胃,然后走出家门。 古琴房里琴声悠扬,时莫语站在窗前,柔和的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窗外的桂花树飘来阵阵清香,她悠然的闻着花香,看着孩子们弹琴,听着琴声,虽然稚嫩,但都是真情实感,让她很是得意。 她让孩子们歇着,然后走了出去,一出去,孩子们就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有的爬上桌子,有的和别的孩子疯闹,还有趴在那睡觉的。 时莫语一出门,就看到时莫声走了过来,时莫声骂道:“没吃东西就来教这些小兔崽子们?傻瓜似的!”说完又敲了一下时莫语的脑袋,时莫语没躲过,边揉边说:“哎呀,我还能饿到么?阿洛给我包了饺子,我吃了一大盘呢。” 时莫声越听她炫耀的语气越来气,藏在身后的包子也不想拿过来了,正想施法藏起来,却有一个头扎双抓髻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一脸陶醉地问:“莫声上仙,你拿的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第五十八章 谁惹他让谁好看 时莫声勾唇,回头,对他说:“包子,酱香牛肉馅,拿去给小伙伴分着吃吧。” 酱香牛肉? 时莫语咂咂嘴,那可是她的最爱呀。 不过,她有喜欢的人了,只吃喜欢的人做的东西,旁人给她送她也不稀罕,虽说是大嫂包的,可也是时莫声拿来的。 她说什么也不能吃,不能让阿竹误会。 二哥,哎!她觉得自己又在瞎想了,怎么可能? 小花仙和小草仙都去吃包子去了,大家围在一起,有的没吃着放声大哭,时莫声听得烦心,直咧嘴,时莫语过去哄,说晌午让他吃个够,这话一说,别的孩子不高兴了,你一句,我一句,说莫语上仙偏心,一时间屋子里乱七八糟,时莫声心烦得吼了两声,他们才消停,该干什么干什么。 天空晴好,桂花飘香,有柔和的风儿吹拂,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时莫语脚尖一点,跃上树梢,身姿轻盈的如蝴蝶儿一般飞舞,站稳脚跟,青绿色的薄裙随着她的身形飘飘如烟。 她单足站在树梢上,身子很稳,风吹也没有晃动,闭着双眼,神情惬意安然,就像本身就是树上的一片叶子一般和谐。 她今天晚上的舞蹈非常考验平衡,因此,晌午吃完休息了一会,就出来练习,树梢上最好,还能站高望远,甚是美哉。 站了一会,她两臂平伸,开始走动,从这个树枝走到那个树枝,只用脚尖,其他琴仙都看着她,有的眼神流露敬佩之意,有的嫉妒,心想这也没甚不得了,她(他)也能做到。 时莫语自顾自练习,注意不到他们的小心思,注意了又怎样呢,今晚上见分晓。 这时,段洛走了过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月白色,背后绣着一颗小竹子,栩栩如生,风吹衣衫动,那树叶仿佛也会动似的,只是段洛脸色清冷,眼神冰凉,琴仙们惊讶于他把对襟长袍穿得这样好看的同时也在想,若城主大人能笑一笑就更亲切了。 不过,我们的城主大人只对时莫语亲切,他们向他行礼,他只面无表情的淡淡嗯一声,然后就往前走去,往前走去…… 他没抬头,没看到时莫语,就这么像没长眼睛似的走了过去,时莫语噘嘴,踢了一脚树枝,没想到身形不稳,像一片花瓣一样飘了下去。 众琴仙皆目瞪口呆,却无一人上前,都像傻掉了,关键是,时莫语身影太美,一点也不像没站稳掉下来的,所以他们也感觉不到危险,更预料不到时莫语摔下来有多痛,都在那欣赏,嫉妒的都不嫉妒了。 段洛很奇怪为什么刚才他们人声鼎沸,突然像点穴了一样静止,若是以往如此,他是不会去管的,今天就像有条线在牵着他,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回头。 “莫语!” 饶是一向冷静的段洛,见到阿筝正在面临危险也一下子慌了,惊慌的嗓音一出口,琴仙们又是一阵惊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心里牵挂着一个人儿,是这样的啊。 每根神经都为了她跳动。 好在他回头及时,接住了时莫语,但从高处坠下来的人,将他砸的倒下,他听到手腕“卡吧”一声,抬起来,动了一下,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左手紧紧的抱着身上的人儿,忍了忍方道:“有没有事?” 时莫语还在方才的惊魂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头看段洛,他脸上全是汗珠,赶忙下去,拉他的手,段洛疼得咬住下颚,闷哼一声,时莫语松开,看他的手像后安上去似的摇摆,让他慢慢站起身,问他还有没其他地方不适,让他走一走,弯弯腰,段洛照做,除了手腕没伤到其他筋骨,时莫语皱眉,和他回了青竹宫。 时莫语看着段洛,有些不忍,段洛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动手,时莫语想疼只是暂时的,落下残疾可不得了,于是一咬牙,只听“卡吧”一声,骨头复位,段洛疼的冷汗如雨却一声不吭。 让他躺下休息,时莫语去熬黑药膏,用木片均匀的抹在手腕上,缠上纱布,固定好,放在他旁边,段洛已经睡着,剑眉舒展,只是面色还是略看出不甚欢喜。 时莫语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迎面走过来交领青衣红裙的武云白,“莫语姐姐,没想到吧,我又来啦,是不是很惊喜?” 时莫语还沉思于段洛为救她而受伤的自责当中,冷不防听她这样问,心中不耐,脸色也不怎好:“来了?嗯。” 武云白一下愣住了,然后笑道:“莫语姐姐这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她回头看了一下房门,说:“云白,不要惹你表哥知道么?” 武云白小声说:“你不提醒,我也不敢惹他。” 时莫语说:“你去看过上神了?” “去过了,这不就过来了吗,我爹娘在武乐宫陪着说话呢。” “那有空和我去莫筝宫坐坐?” 武云白是开心果,和她说说话能开心点。 时莫语给武云白拿甜点和茶水,甜点精致可口,茶水清爽解腻,非常完美的搭配,武云白吃完还不忘了吮手指,吃得开心极了。 “我听有人说,你很喜欢阿洛,总是夸他,还说和他在一起很自在……” 武云白嘴里的甜点噗的喷出来,呛的满脸通红,赶紧喝了两口水,打了几个隔,边摇头边笑:“说这话的人是个白.痴吧?就表哥那样,我跟你说。”她眼睛到处瞄了瞄,低声说。“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我欠了他八万两金子没还,那张脸搞不好下一刻就下雪了,你说,我和他在一起能自在么?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就知道瞎扯!” 时莫语说:“如此,这话传出来,那人太不厚道了。” “乱点鸳鸯谱,我现在喜欢莫声哥哥了,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 时莫语心想,你知道了也不能怎样啊。 “对了,云白,今天表演什么。” 武云白拍拍心口:“碎大石!” “哈哈……”时莫语笑的上不来气,武云白拍了一下时莫语的肩膀,“牛不牛?以后我就是你二嫂了,肯定不会让你挨欺负的。” “你怎就知道会嫁给我二哥?” “我生来就是为了嫁给莫声哥哥的。”她说得无比自信。 时莫声又问:“若是你表哥欺负我,你也会保护我么?” 武云白“啊”了一声:“嗐!表哥不会欺负你的!” 时莫语叹了口气。 她哪知道,阿竹曾经多让她受挫心痛啊。 “说正经的,你真要表演碎大石?” “对呀,不过是后背,正面太危险了!” “是挺危险。” “我怕给我砸瘪了。”武云白担忧地说。 时莫语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心想这丫头说话太逗了,嫁进他们家,两个人就能经常在一起闲聊啦! 不过,碎大石,这丫头小身板看起来比她还瘦十斤,这么彪悍的么? 武云白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露出胳膊,弯曲,让她看肌肉,时莫语按了按,还真不错,夸道:“还挺结实的。” “那是啊,要不怎么对得起多年练功吃得苦头?” “再吃点,今晚完很晚才能吃饭呢,还要表演节目,保持体力啊!” “姐姐你也吃。” 这时,有人敲门,时莫语让进来,进来的是一身蔚蓝色衣裳的丫鬟,对她二人行了个礼,然后说:“上仙,表姑娘,上神请您二位过去呢!” 时莫语说了句好,却在去的一路上寻思,她怎知道云白在她这? 一进武乐宫,屋子里热热闹闹,时莫语都认识,和他们或说句话,或点下头,她是城主之外权势最大的,一般人看到她还都要行礼作揖,这屋里只有几个是长辈,她是出于礼貌才没让他们行礼还主动打招呼,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武云白则没想那么多,笑呵呵的坐下,时莫语端正的坐在她旁边,看了看,目光挪向门口,一身白衣的段洛有的进来,他一身戾气让暖意融融的房间瞬间从夏季跨越到了冬季,站在门口,一眼看到时莫语,走过去,时莫语站起来:“拜见城主!” 除了武乐,其他人无论长幼也都向段洛见礼,段洛习惯的抬起右手,几不可闻的“咝”一声,时莫语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喊出声来,段洛慢慢把手放下,不发一语的坐在了武乐旁边。 刚才热闹的屋子瞬间安静,谁都不开口说话了,除了段洛大表哥的小女儿朝娘亲要糖吃,糖到了嘴里,乖乖的坐在娘亲腿上,小脚丫动来动去,时莫语走过去逗了她几句。 过一会,段洛突然开口,嗓音冷如清泉:“今日是两年一度的‘舞月节’,看热闹的本本分分,表演的好好表演,都别动歪心思,存心捣乱的赶快给我滚。我现在把话说明白了,我今天心情不好,谁惹到了我,我让谁好看!” 大表哥的女儿拍了两下手,脆生生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都看她,笑着看着段洛:“表叔,惹到你就能好看么?那我要惹你,我想变好看!” 第五十九章 稀里糊涂被定婚 段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小孩子什么办法都没有。 时莫语捏捏小姑娘的脸蛋:“你已经很好看了,小可爱。” 小姑娘被夸,有点害羞,躲进了娘亲怀里,脸蛋像红苹果。 大家都不敢张口,也不敢笑,虽然小姑娘说话好笑让他们有些绷不住,但段洛脸色肃然,他们也都忍着。 只有武乐,敛眉看了眼段洛,段洛目不斜视,就看时莫语,武乐看到更生气,又想起那人还被段洛关着,脸色就更不好。 大家都奇怪了,怎这母子都摆脸色看,不欢迎他们么? 武乐宫外,时莫声正朝这边走,武云白的爹娘从左面走过来,时莫声一下撞在了云白爹爹身上,两个人纷纷抱拳道歉,然后抬头,时莫声看面前夫妇有些陌生,便问道:“请问二位是……” 云白爹爹说:“我们是上神的弟弟和弟妹。” 时莫声哦了声,叫了声叔叔婶婶,但一时没想起来他们是武云白的爹娘。 云白爹娘看时莫声,一身橙衣,容貌俊美,真是怎么看怎么比侄儿顺眼,也不知姐姐是怎么想的,非要云白和段洛成亲。 时莫声礼貌地道:“叔叔婶婶先请。” 他们俩也没客气,时莫声跟在后面。 武云白看他们脚前脚后走进来,有点意外,但是懒得起来,对爹娘笑了笑,又对时莫声抛了一个媚眼,时莫声咧嘴,对段洛和武乐行礼后坐下。 武乐问云白爹娘:“府里怎么样?” 夫妻俩都说挺好,比上次来更好,但也说不出哪里好,一度场面非常尴尬。 武乐说:“那就常来。对了,趁咱们家眷都在,把云白和阿洛的婚事定下来吧。” 阿洛,这个叫法让段洛感到恶心,比叫他儿子还虚伪。 “我不同意。”段洛说。 时莫语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阿竹断然拒绝他是高兴的,但是,他这样不给上神面子,会不会受到责罚,她想起他上半身的伤疤,不由得皱起眉头,段洛却以为她在担心他会不要她,声音平稳笃定地道:“我想娶的人不是她。” 武乐脸黑如墨,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发火,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想娶谁?” 段洛正要回答,武云白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我不喜欢表哥,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自在,怕他就像怕狗一样,我怎么可能嫁给他?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这么说,段洛放心了,不过,那句“怕他像怕狗一样”让他无语,他这表妹说话真是…… 武云白的爹爹听她说有喜欢的人,看了眼妻子,妻子会意,问云白:“那人是谁呀?” 只要不是段洛,要不他的城主身份让他们全身不自在。 武云白捂住脸,从指缝看了眼时莫声,扭了扭身子,“呀?这么多人,让我怎么好意思说我喜欢的是莫声哥哥呢?” 时莫声想站起来,但不知怎么就忍住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他现在不觉得怎样,以后才后悔。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夜色静美,时莫声怎么也没想到,他稀里糊涂的就和武云白定下了婚约,他不能喜欢小妹,可他也不想喜欢别的女人,平时玩玩开心开心也就罢了,娶一个回家?他从来没想过。 可是,日子都定好了,上神做主,容不得他反悔,否则他们全家都要在全城失去地位。 他应该反对的,至少他觉得应该这样,但为什么没呢? 武云白的笑,直爽的性格,说话耿直,白的晃眼的手,他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他不能想成亲之后是什么样子。 他们才认识几天? 时莫声啊,你刚才傻了吧,现在该怎么收场? 他拍了一下脑袋,神色忧伤。 大家都到城主府的大场地去了,那杨柳青青,月亮从树梢透过来,虽然不是满月,可却比满月还美,不完美的那种美。 场地早几天就搭建好了,师傅们都尽心尽责,保证大家玩的高兴,玩的安全。 青竹宫里,时莫语给段洛后背上药,下午摔倒蹭破了皮,手腕的疼掩盖了过去,段洛这才想起来。 不严重,撒了药粉,也不用包扎,等吸收了就可以把衣裳穿上了。 段洛沾了沾嘴唇,说:“阿筝,帮我倒杯水。” 时莫语颔首,少顷,拿了一碗红花水,说可以活血通络,段洛很听话的喝了,他有点困,很想睡觉,时莫语说还有两刻钟,他挺不住,合上双眼,时莫语用五指给他梳头发,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段洛说醒就醒,像有人喊醒的,睁眼坐起来,时莫语把他衣服拿过来,帮他穿上,告诉他手腕只是扭伤,注意休养很快就会好。段洛想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后来也都好了,手腕错位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我伤了右手,不能拿筷子了。”他努力做出了可怜的表情。 时莫语整理了一下衣服:“那就让竹签子喂你。” “不行,只能是你!”他不高兴了,命令地道。 时莫语再次无语,怎么她开玩笑他听不明白? “是!”时莫语凶巴巴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段洛莫名其妙的跟着。 女人心,海底针。 女人,他这辈子都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月上柳梢头。表演正式开始。 开头就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杂耍,只见一个赤膊男子徒手爬上了光滑的三丈高铁杆,单脚现在上面,然后又翻了一个跟头,单手撑着,另一只手对铁杆施法,铁杆变成四个,他两手两脚都落在上面,接着翻身,像躺在平地上一样稳当,然后像被弹簧弹起来,在空中旋转三圈,再次对铁杆施法,铁杆又变成三丈高,他仅用两只脚爬了下来,站稳,很有自信的对大家抱拳,果然掌声雷动。 时莫语也和大家高呼好,看旁边段洛,段洛面无表情,也不知道看得不高兴还是怎么,她想问他是不是手疼,段洛把她想的手拿了过去,紧紧握着。 手腕是有点疼,但握着阿筝的手就不疼了。 表演一个又一个,精彩绝伦,都赢得了很多掌声,还有人抛钱。 段洛对身边站着的竹千儿说:“去,把那个扔钱的,赶出去!” 竹千儿眨巴眼睛:“啊!不行,那是……” “什么不行?谁坏了规矩都没得商量,必须滚!让你去你就去,你不赶他走,那你就走吧!” 竹千儿听话的把那人赶走,战战兢兢的回来,段洛皱眉,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懦弱,白跟他这么多年了。 “别抖了。”抖的他头晕。 “城主,我想撒尿。” 时莫语笑:“那就去呀!” 竹千儿不放心的说:“我离开,您可要好好保护城主。”说完就猫着腰跑了。 时莫语说:“我怎看他不像去茅房?” 段洛摆弄她的纤纤玉指,说:“睡觉去了。” 他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武云白就站了起来,走到场地中间,向众人抱拳,看了一圈,看到低头嗑瓜子的时莫声,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子扔了过去。 时莫声听到耳畔有风声传来,左手灵敏的抓住石子,敛眉看向武云白,一身品红上衣下裤,袖子和裤腿都绑着麻绳的武云白冲他笑笑,拍了两下手,上来两个抬了一块大石头穿着深蓝裋褐的男子,武云白趴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运气,然后让两男子把石头放在了后背上。 接着,一男子退后,另一男子举起斧头,“咣”的一下砸了下去,石头没碎,大家都屏息看着,男子笑了笑:“对不起,我晚上没吃饭,让我哥来。哥!”那男子走过来,接住斧头,高高举起,猛的砸下去,石头顿时粉碎!时莫语紧张的忘了呼吸,段洛看着没什么表情,时莫声嗑瓜子不小心咬到了手指头。 武云白惨叫一声,道:“啊!我不行了,我要吐血了!谁来救我?” 她长得漂亮,有好多男子都大声喊:我来!我来! 时莫声吹吹手,心想和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武云白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动也不动,看也不看,腾的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大家看她没事,都热烈鼓掌,时莫语的手被段洛抓着拿不出来,只能对武云白露出一个敬佩的笑容,这丫头的小身板还真有本事。 接受到掌声的武云白笑的甜滋滋,坐在时莫声旁边,时莫声往旁边挪,她也跟着挪,拿瓜子,剥一个仁儿给时莫声,时莫声躲不了,只能吃了,接着又被她喂了好几个。 杂耍都表演完了,接下来就是跳舞,时莫语是第三个上场,她去换衣裳,等到了她上场,她也过来了。 齐刘海儿,头饰华丽,珠宝熠熠生辉,淡绿色桂花珠钗,发髻上戴着很多星星点点的碧绿翡翠,两只玲珑元宝耳坠着青绿色的桂花树叶。 青绿色齐胸襦裙,裙摆飘逸,袖口宽大,仙气十足,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 段洛不悦的走过去,挡在她前面,用力把她的衣裳往上拉了一下,时莫语皱眉:“你干什么?” 段洛霸道地低声威胁道:“再敢穿这样的衣裳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六十章 与君共舞不羡仙 时莫语低头看了一眼,面露尴尬之色,段洛不辨喜怒的看着她,时莫语无奈的颔首,“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好啦,回去吧。” “回去?”段洛笑了,“我过来就没打算回去。” 怎么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 “我要表演节目呢。”时莫语听到人声议论,有点着急,她不赶快表演,后面的人没法上场。 段洛贴着她的耳朵,像在撒娇:“我和你一起表演。” 时莫语震惊! 城主大人您在开玩笑是么?您要表演什么?舞剑?可是我在跳舞呀。难道…… 时莫语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段洛清冷却迷人的眸子,问:“你该不会是想和我一起跳,舞,吧?” “为什么不能?”段洛一脸理所当然。 有人议论这两人在腻腻歪歪什么,还不表演,要回家睡觉,段洛听力好,阴沉着脸,看向声音的方向,那边立即噤声,抬头看月亮。 “阿竹,不要吧,你的手不能乱动。” 段洛不高兴的问她:“你是担心我的手,还是担心我的舞艺?如果担心手,没关系,我只当它不存在,若担心舞艺,更没必要。” 说实话,时莫语都很担心,他从来没看过段洛跳舞,而且还是和她一起,之前两个人没一起练习过,突然上场表演,该怎么配合的默契? 段洛抚了抚她的眉心:“我不喜欢脸上有皱纹的女人。”然后回头,大声对众人宣布:“接下来请欣赏我与莫语共舞。”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城主今天怕不是吃错了药?然而,他们不知道段洛说的是跳舞的“舞”,否则还会以为城主大人疯了。 大家都不说话,段洛回头,对时莫语说:“开始吧。” 本来应该是时莫语的单人舞,但有城主掺和进来,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按照步骤来,时莫语伸手,掌心出现一颗油绿的小树苗,她小心翼翼的将小树苗放在地上,手指一点,青绿色的光将树苗围绕,很快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树根裸.露在外。 段洛将伤手背在身后,飞上树梢,他白衣如雾,看背影能吸引很多姑娘仰慕,只见他稳稳的踩在树尖上,突然一弯腰,把时莫语都吓了一跳,但她保持镇静的微笑,走过去,握住段洛的手,段洛轻轻一拽,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时莫语没太站稳,段洛搂了一下她的腰,两人贴近,只差一点点没触碰到彼此的呼吸,段洛表情波澜不惊,时莫语却脸颊绯红,微微偏过头去,一脸娇羞。 众人看着含情对视的这两个人,有人怕接下来看到少儿不宜的场面,赶紧捂住了自家小孩的眼睛,也有人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觉得这两个人,一个一身绿衣,一个一身白衣,宛如白雪与青竹,甚是般配,他们看着,很想下一秒就能谈情说爱。 时莫语不知道和阿竹跳舞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是,只要心意相通,阿竹会配合她的。 她单脚站稳,两一条腿向后抬起,身子前倾,发丝如瀑布一般垂下来,然后抬起头,对段洛露出两个迷人的浅浅梨涡,然后松开段洛握着他的手,飞升起来,手掌先落,段洛非常配合的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和她对上,两个人目光碰撞,情意深深的火花瞬间绽放,天上的小星星都忘了眨眼睛。 他们看着彼此,在树梢上旋转了几圈,时莫语找准时机,一只手勾住段洛的脖子,段洛单手抱紧她,和她一起衣衫飘飘的落在地上,时莫语有些头晕,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心想她的设想里没有转圈啊,在旁人眼里看起来肯定美极了,哪知道她被转的懵了啊! 段洛以为她害羞,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这一动作再次让所有人为之震诧,天哪,城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温柔的?摸头啊,莫语上仙此刻肯定幸福的要上天了吧?昂~他们只想看表演,不想吃糖啊啊啊啊啊! 时莫语觉得可以继续了,身子退后,但手还被段洛握着,段洛改成与她十指相握,时莫语慢慢以他为中心走动,段洛目光紧紧跟随,然后猛地一拉,时莫语猛然撞到他坚实的怀抱里,星眸闪动,段洛向她靠近,她害羞的偏过头,慢慢松开手,在段洛对面站好,从宽大的袖口里甩出两条青色的缎带,轻轻的甩出来,抛弃,落下,胳膊一圈一圈的旋转,青色缎带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舞,然后又被她缠在段落身上,将段洛拽到自己面前,段洛丝毫不觉得突然,即使两个人之前从来没配合过,他也能在这一刻与阿筝保持默契。 缎带仿佛命运,将两个人紧紧缠绕,缠绕…… 时莫语悲伤的发现,刚才不知怎么没搞好,缎带记上了死结,她怎么解也解不开了,一脸急色的低声问:“阿竹,怎么办?” 段洛弯唇:“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时莫语扁扁嘴。 这人,说情话也不分时候,他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绑着吧? 段洛不慌不忙的看着她,眼中深情让时莫语无法错开目光,段洛变出一把小剪子,像燕子的小尾巴似的“咔嚓咔嚓”将缎带剪开,时莫语惊讶又心疼,但段洛和他分开之后,剪刀仍然没有停下来,把缎带剪得粉碎,随风飞舞,段洛勾唇,对着这些青色碎片弹出五指,瞬间变成了簌簌飞雪和翩翩竹叶。 如此美景,让现场瞬间静止,接下来是叹为观止的惊呼。 时莫语也被震撼,她没想到这样美妙绝伦的场面是段洛给她的,段洛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和他一起跳了一段默契十足的双人舞,起跳旋转,时莫语身姿曼妙,段洛胳膊坚实有力,在时莫语做出下腰,飞向高空落下来的危险动作的时候能牢牢抓稳,不让她受伤。 最后,两个人面对面对视了一会儿,一起走到座位上坐下。 现场静止了半晌,忽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时莫声听身边武云白鼓掌,气的脸色煞白煞白,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呸呸呸”个不停,武云白奇怪的看他,时莫声叱道:“看我.干什么,看你表哥吧,他比我好看!” 武云白以为他在吃醋,娇嗔的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表演很精彩,欣赏而已。” 时莫声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有什么好欣赏的呢,他看不出哪里精彩哪里美哪里值得鼓掌欢呼了,小妹好好的独舞,都被段洛那厮给搅和得稀巴烂! 武云白突然看向远处,有一身材婀娜,天蓝上衣樱粉裙裳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站起来,疑惑地道:“堂姐?你怎么来了?” 武云碧听出她什么意思,不屑道:“怎么?难道我明天成亲,今天晚上就不许出来看看热闹?” “不是啊。我是觉得,堂姐近些日子都在为婚事操劳,今天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应付那些客人们呢。” 武云碧看了眼时莫声,一脸探究的看武云白,武云白大方的说:“莫声哥哥,这是我堂姐,武云碧,堂姐,这是还有半月和我成亲的未婚夫,时莫声。” 时莫声微笑,叫了声堂姐,并夸了武云碧一番,武云碧听得高兴,少不得说了很多恭喜的话,武云白听着欢喜,但就是不乐意时莫声为什么宁肯夸堂姐也不夸她,她比堂姐差到哪去?还有,他刚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时莫语,段洛和她跳舞,他的脸难看的像煤块似的,不就是看人家彼此深情让人艳羡么,他难道忘了,还有她呢。 独舞,双人舞,群舞,纷纷登场亮相,但就是没有男女同舞,大家看完了段洛和时莫语的舞蹈,对其他的看着都不甚顺眼了,当还是出于礼貌和表演者的认真鼓掌,并不热情。 舞蹈表演完,接下来就是演奏乐器。 先上场的是小花仙和小草仙,一上场,就可爱到大家心田里头去了,而演奏也是可圈可点,多种乐器共同演奏,也不觉得杂乱无章,丝竹管弦搭配的恰到好处,美妙的旋律让时莫语倍感欣慰,是他教出来的呀。 小可爱们表演完,又有几个漂亮的女子和几个俊朗男子演奏了独门乐器,最后还剩下两个人,是时莫声和时莫语。 时莫声心情不好,走上场,就像所有人都和他有仇似的,本来准备的欢快曲子临时改成了悲伤的,众人听了都不禁伤感,有人眼睛通红,有人腮边垂淚,无一人不露出忧愁的神色。 段洛紧皱眉头,心想时莫声这厮怕是来捣乱的,他要不要把他赶出去? 时莫语也很奇怪,二哥这是哪根筋不对,这样的日子发给大家惊喜和快乐的,不是催泪的,他一曲子弹完,抽泣声此起彼伏,听着心里怪不好受。 不过,伤感是伤感,二哥的琴艺真是没得挑,她站起来边鼓掌边叫好,武云白更夸张,站在椅子上,脸上还挂着泪,对时莫声挥舞双臂:“莫声哥哥琴艺天下第一!” 时莫声走过来,把她抱下来,叹了口气,拧了一下她的鼻头:“站那么高,摔倒了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 受伤手腕再受伤 刚刚还摆脸色看,忽然就这般宠溺关心,武云白先是不知所措,然后又笑的甜蜜,羞答答的说:“我听莫声哥哥的,再也不登高了。” 本来时莫语弹完曲子,还要和别人比试剑法的,但不知是她算错了日子还是怎么,快要上场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凉,她赶紧往茅厕跑,回来时叹气道:“我不能上场了。” 段洛问她:“为什么?” “不舒服。”她捂着肚子,脸有些白,不疼,就是闹腾得慌。 段洛说:“那就多喝热水吧。” 时莫语不高兴地说:“多谢城主大人关心了。” 段洛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多喝热水多好啊,排毒美容还养颜。 所有的表演都已完毕,人纷纷散去,只有家人们留下来,吃了饭,算是晚膳也算夜宵,吃完饭,家人们也都离开,武云白留在了时家,她打算第二天和表哥还有时莫语一起去大伯家送堂姐出嫁,只是很奇怪,和堂姐说了几句话之后,堂姐就不知道去哪了,可能只是来看一眼,就回去了吧。 时莫语肚子不适,一晚上没睡好,她很庆幸亲戚没有在她跳舞的时候光顾。 第二天一早,精神状态不佳,身边的武云白却睡的像小猪一样,睡姿也是相当优美,一只手像婴儿一样露出被子,忽然喊了一声“莫声哥哥”,嘴巴随之嘟起来。 时莫语一脑门子黑线。 她不会以为她和二哥睡在一起吧? “莫声哥哥,你躲什么,让我亲一口,就亲一口。”武云白两只胳膊紧紧抱住自己,时莫语心想,这丫头是真的爱上二哥了。不过,他们才认识几天呢?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这时,武云白也醒了,赶紧起来穿衣服,手忙脚乱的,时莫语问她急什么,她说再晚点去堂姐就被接走了,她要看堂姐上花轿。 武云白是真的着急,要不是时莫语提醒,她恐怕就披头散发的去了。就连把和时莫语和表哥一起去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 时莫语吃药饭,慢慢悠悠的去了青竹宫,段洛听到脚步声,把左手上的筷子放下,等时莫语走进来,他试探着拿起来,夹菜,怎么夹也夹不上来,时莫语坐在他旁边,拿过筷子,把菜喂到他嘴里,“就不能让别人伺候你么?” “想让你喂我。” “我不来,你饿死?” “你不喂我吃饭,我生不如死。” 阿筝不陪着他,他生不如死,他不能没有阿筝,他可以失去一切,但绝不能失去阿筝。 时莫语笑:“哪有那么严重?” 段洛很认真的说:“有。阿筝,我想娶你,想马上就娶你。” 时莫语说:“那就赶快去提亲,我和二哥都成亲,肯定把我大哥高兴坏了。” 段洛难得开玩笑:“少了你这个爱闹腾的,莫云耳根子清静多了。” 时莫语梨涡浅浅:“所以呀,我来闹腾你。”然后又神色黯然,“只是,爹娘不能看着我出嫁。” 这么多年了,爹娘的死因一直都没查明白,抓起来的人也都因为证据不足放了,他们死的太蹊跷,所有人都认为是自尽,但时莫语知道,爹娘有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条路。 段洛也一直在查,只不过,他公务缠身,再加上时间太久,所有的线索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凶手主动现身,当然,这根本不可能。 “我会努力追究到底,放心。” 他语气坚定,给了时莫语莫大的安慰,时莫语说了一句“谢谢”,认真的给他喂饭,过会儿问他:“对了,今天云碧就要出嫁了,你真不去?” “你去么?” “我……不方便,昨晚上没睡好,一会要好好补一觉。” 她是走着来的,运动运动肚子没那么难受了,但今天阳光好,晒的她犯困,一边给段洛喂饭,一边哈欠连连。 喂完最后一口,她毫不客气的去了里屋,盖上被子就睡,阿竹留在床上的竹香味让她很快入眠。 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午时一刻,她迷蒙着双眼坐起来,没看到段洛有些奇怪,刚想下地,段洛就走了进来,端着一碗冒着缕缕热气的汤汁,时莫语闻出来是红糖水,笑着伸手,段洛递给她,说:“都喝光。”顿了顿,又说:“你情况特殊,不许像昨天那样不穿鞋袜!” 她只是说肚子疼,没说别的,他怎么就知道? 时莫语有点害羞,边喝边听话的颔首,她睡了一觉,发型有些乱,段洛帮她理了理,时莫语像只小猫一样乖顺,段洛想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神君宫,宴席已经开始,段洛和时莫语却姗姗来迟,他们本来也是不打算过来的,但想都是亲戚,过来凑凑热闹,吃顿喜宴回去也行,至少能沾点喜气,段洛听时莫语这么说,就答应了,说吃完就回去,他们俩的状况,和那些人也折腾不起。 两人喝完新郎和新娘敬酒,说了恭喜的客套话,又坐了一会儿,就踩着柔软的红地毯往出走,刚走出去,就看到一个蔚蓝色身影从大门跑了过去,时莫语想去追,段洛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时莫语也没坚持,段洛正想施法回去,时莫语说:“我们散散步,再回去。”段洛“嗯”了声。 走了一会,才发现没什么意思,一个个神都是高高在上的,看出他们是仙,对他们不屑一顾,段洛生气,时莫语也不开心,正想回去,那蔚蓝色身影再次出现在时莫语视线里,是个姑娘,穿得是坦领襦裙,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常尊贵,不过,看她觉得梨花带雨,仿佛受到莫大的委屈一般,让时莫语觉得肯定有蹊跷,她没管段洛反对的声音,走过去,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能不能告诉姐姐?”其实,时莫语也不是很爱管闲事,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不管不行,不管难受。 姑娘抬起头:“你是谁姐姐,走开!” 段洛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看出了不耐,他走过去,拉住时莫语的手,叱道:“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就是不听,走,回家。” 时莫语不问清楚不想走,把段洛的手扒了下去,再次问那姑娘:“到底有什么事,和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大忙。” 姑娘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转身走开,时莫语尴尬地站在那,问段洛:“她为什么?” 段洛没回她,带着她回了城主府。 刚到青竹宫,竹千儿就告诉段洛武乐让他去武乐宫见他,时莫语一边奇怪武乐是没去还是回来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对,侄女成亲,哪有姑姑这么早就回来的?一边又为段洛担心,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惩罚阿竹。 “不必行礼了,跪下。”武乐面色不善,事实上,这些年她也没给过段洛好脸色,是严格教子?只有段洛最清楚,她根本从来没瞧上过他这养子。 不过,凭什么让他跪,他已经不是任她摆弄的小孩子了,他不跪,背脊笔直。 武乐拿着手上木板,拍了拍手心,围着段洛走了一圈,冷笑道:“到底不是亲生的,长大了就不听话了。”然后突然拔高了嗓门,“但是,段洛,我告诉你,从我收养你那天起,你就一辈子是我儿子,就必须一辈子都听我的,我是你娘!” 段洛像没听到似的闭着眼睛,心里突然抽痛,眼泪差一点没掉下来。 “我是你娘,就有权利教训你。” 段洛睁眼:“您不就是想说我和武云白的事,我不喜欢武云白,云白也有了喜欢的人,您为什么,又凭什么教训我!” “这事暂且不提。昨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你是城主,和时莫语一起跳舞像什么话,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段洛说:“和阿筝共舞,我很开心。” “你的开心让我很难过,不能因为你自己开心,就置你娘的面子于不顾!还有时莫语那丫头,她怎么不知道劝你,也跟着你胡闹,我看她的琴仙可以不用做了,以后也别过来。” “城主府是我的,她的琴仙也是我封的,您无权干涉!” “你的婚事我有权干涉,时莫语不适合做城后,你再择人选,我也会帮你物色。” “我只认定阿筝。” 武乐气急,木板落下来,段洛忘了,用伤手挡住,木板下敲在手腕上,武乐下手太重,手腕渗出血,骨头的疼痛让段洛疼的眼泪掉了下来,隐忍着痛苦,不肯喊出声,紧紧咬着下颚,直到有血腥味才松口。 “儿子……”武乐见他痛苦,也是皱眉,段洛看她虚伪的嘴脸,只觉得心里恶心,不耐的怒道:“您打也打了,可以了吧!” 武乐说:“回去包扎一下。但是,想让我同意,不可能,你娶回来我也不会给那丫头好脸色看。” 段洛什么也没说,拿着手腕走了出去。 “阿竹,你手怎么了?上神打你了!你傻呀!不知道躲?完了,还是伤手,哎呀!” 段洛不耐烦的说:“别说了,帮我包扎。” 第六十二章 该拒绝就要拒绝 包扎好,时莫语问他:“她经常打你?” 段洛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他很少有这般放松的时刻,时莫语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喉结随着他说话而滚动,冷如清泉的嗓音似乎是从喉结流淌出来:“我是她儿子,她怎么可能经常打我呢?” “阿竹!”时莫语心蓦的一疼,她不会经常打阿竹,一下手竟然就这么重,昨天复位的腕骨,被她一板子打下来,已经出现裂缝,现在是段洛不能想,她也不敢提,一想,一提,疼,心疼。 “她是严苛的母亲,没有他,我现在恐怕在流浪乞讨吧,我要感谢她,让我活的这样自在,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很好,是么?” 不用四处漂泊了,有大把大把的金钱,穿不完的绸缎绫罗,曾经他以为这就是好日子,他还以为,时莫语被收养,也能过上好日子,时莫语的爹娘还要时莫云,时莫声都对她很好,他呢?他又哪里感觉到了幸福? 他很少笑,不是不笑了,是不太想笑了,与其冷笑还不如冷漠。 “以后,你不要太忤逆上神,她也就不会动手,还有,你要记得躲,跑开啊,来找我,或是可以去别的地方。” “你不了解武乐,她让我走,我能走去天涯海角,她不让我走,我一步也动不了。” 时莫语惊骇地问:“什么!她管你管得这样严?”她很想说这女人管的太宽了,又不是阿竹的亲娘,凭什么限制他?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段洛冷笑:“所以她把我管教的很好不是么?没让我这棵竹子长歪了,给她丢脸。” 时莫语深深看他:“阿竹,你一定要记住,今天阿筝对你说的话,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欢乐的,悲伤的,都要和我说,说出来,就轻松了,我愿意倾听。” “嗯。”他言简意赅。 过后又说:“没吃好。你会煎鸡蛋么。” 时莫语想了一下,道:“应该会。” 煎鸡蛋那么简单,她不可能不会。 段洛“哦”了一声,“那就做一碗蛋炒饭吧。” “最近迷上了凡间的饭食?” 不是煎鸡蛋么?怎么改成蛋炒饭了?鸡蛋有啊,饭怎么办?时莫语很为难,又不想让他失望,心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肉身还是不能不吃饭的。”以前吃花喝露都能过活,后来吃到很多好的,习惯了,也就改不了了。 时莫语硬着头皮站起来:“那你等着,我去炒。” 万幸的是,橱柜里有剩下的白米饭,不过,时莫语看着碗里十个太阳一样的圆蛋黄,她犯起难来,自言自语:“直接倒在锅里面和饭一起炒么?” 她这边还在看着,忽然传来段洛的声音:“先用筷子把鸡蛋搅散了,放锅里,用筷子炒碎,盛出来,倒饭,饭要散,炒的差不多了,把鸡蛋倒进去,再放点盐,酱油,炒一会就端来吧。” 他说的不快,时莫语记下了,按照她说的步骤一一进行,可是,她很奇怪为什么鸡蛋放在锅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竹,鸡蛋炒不熟,怎么办呀?” 段洛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嫌弃的表情:“你没烧火。” “啊?还要烧火啊!”她以为倒在锅里就能熟呢。 “要么你以为倒在锅里就能熟?”段洛翻了个白眼。 时莫语心虚的笑了笑,她可不就是这样想的么。 “好啦,我知道啦,你回屋吧。” 段洛像老父亲看女儿学做饭一般不放心的回了屋子,听厨房里叮了咣当,噼里啪啦,一会传来时莫语的咳嗽,一会儿又传来她的惊呼,他去看看,还好没有什么大灾.难。 时莫语做好了端来,段洛尝了一口,皱眉头:“厨房的盐都被你放进去了吧?还有,你这是放了多少鸡蛋?饭呢?饭粒呢?都看不见。” “我担心你吃不饱。嗯,有那么咸么?”她吃了一口,“呸”的吐出来,夹起一个饭粒,“喏,这不是么。” 段洛深深叹气,“以后只能我做你吃了。” “那这怎么办?” 段洛施法,说:“可以吃了。” 傍晚与夜晚的交接时间,武云碧的喜宴已经结束,家人坐了两大桌,武云白和时莫声坐在一起,武云白软磨硬泡,非要时莫声和她一起去,时莫声无奈只能跟随,这个少了一根脑筋的丑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让他没法拒绝,不知所措。 武云碧和神君和他们坐在一桌,武云白看他们互相对视,你侬我侬,非常羡慕,对时莫声说:“莫声哥哥,我也想成亲。” 时莫声没理她。 神君偷亲了一下武云碧。 “莫声哥哥,你也趁我不注意偷亲我一下好不好。” 时莫声没出声。 神君搂住武云碧,给她夹菜,武云碧一脸幸福,但时莫声却看出她好像有心事。 “莫声哥哥,你也喂我好么?” 时莫声随便夹了一个红红的菜,武云白闭上眼睛,一吃,竟然是辣椒,辣的她小脸通红,嗓子眼像要冒火,但她忍住了,将辣椒咽了下去,时莫声发现自己喂的是辣椒,看她,那样子让她忍俊不禁,武云白生气地瞪他,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她刚才看了堂姐半天,为什么不看她呢? 思及此,她猛喝了一口酒,酒也是辣的,她受不了,呛的咳嗽,和大家说了声抱歉,出去喝水,却看到表姐的贴身丫鬟在那原地踱步,很焦急的样子,她很好奇,喝水这茬都忘了,咳嗽一声,丫鬟抬头看是她,连忙施礼:“见过云白姑娘。” “嗯。卷儿,你在这干什么呢?” “回云白姑娘,奴婢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为什么踱来踱去?你不说实话,当心我告诉你主子!” 卷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怯懦道:“云白姑娘,这也不干你的事,你就别打听了。” 武云白皱眉:“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希望您不要掺合进来,对你不好。” 武云白越发感到困惑,问她:“难道和我堂姐有关?” 卷儿摇了摇头:“不是。” “到底什么事?” “您就别问了。我们小姐也不知道,说了反而给你们添堵。” 武云白莫名其妙,回去坐在时莫声旁边,时莫声问她:“怎么出去一趟,遇到不高兴的事了?” “无关的事。”武云白很想从卷儿的话里听出点什么,但她想不出来。 回到城主府,武云白还在琢磨,她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来,就去时家,想问问时莫语。 此时,时莫语正在洗脚,水里飘着红花。 此时已是夜深十分,万籁俱静,时莫语仅在屋子里点了一根蜡烛,怕有蚊虫飞进来,她噘嘴看了眼小腿上的红包,将并不能止痒的红花花瓣贴上去,这时,武云白突然在门外问:“莫语姐姐,你睡了么?” 时莫语纳闷这么晚了,她为什么会来,说实话,和武云白睡在一起并不舒服,她想,若武云白提出睡在这,她一定要拒绝。 “没睡。”时莫语后悔了,屋里不亮,她完全可以不出声。 武云白走进来,“啊呀”一声,“莫语姐姐,你房间怎乌漆麻黑的,怎么只有一个蜡烛,用光啦?早知道我给你拿来了。” 时莫语说:“我怕进蚊子,打算睡下了,就洗个脚,也不用太亮。” 武云白哦了一声,坐下,说:“莫语姐姐,和你说件事。” “说吧。” 武云白把和卷儿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和时莫语复述了一遍,时莫语听完说:“不说就不要问了,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好奇‘死’了!” 时莫语没接话,她只想睡觉,最近接二连三的管闲事,她厌了也倦了。 “莫语姐姐,你的床舒服,我想睡在这。” 时莫语说:“我身体不适,你还是回家吧。” 她心情不是很好,说话也没有好态度,想想觉得不对,又说:“我来了月事,难受。反正你很快就嫁过来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睡觉聊天。” 武云白不太高兴,一甩袖子走了出去,时莫语心想,她是得罪了这个姑娘了。 不过,该拒绝就要拒绝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已经够委婉了。 “莫语,昨天一天没见到你人影,去哪了?” 长嫂如母,阮萌对时莫语有时像对待女儿一样关心,什么都能照顾到。 时莫语说:“我一直和阿洛在一起。” 她从不在别人面前说阿竹,那是只属他们单独在一起时,她才能叫的名字。 时莫声嗤笑:“段洛说话那么直,没表情,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二哥真佩服你。” 时莫语说:“你懂什么,他和我在一起就有表情了。” 时莫声哼了一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 “你哼什么?不信?”时莫语凶巴巴地问他。 “信。小妹说什么,二哥都信。” 时莫语对他没有真诚的话置之不理。 阮萌又对时莫声说:“二弟,三天后订婚宴,你好好准备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也不是大婚。” 阮萌骂道:“净说浑话!订婚也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一会把云白接过来,咱们一起商量。” 时莫声说:“那你们就和他商量吧,我不管。还有,多谢大嫂为我的事费心了。” 时莫云叱道:“你订婚,你不管谁管?” 第六十三章 疑似有替代之人 时莫声站起来,揉了揉脖颈,摇了摇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是我的事,不过,还是要靠大哥大嫂帮忙费心。哎,我累了,你们聊,我去躺着。” 时莫云说:“警告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安分点,你要是再敢去那种地方,我打断你的腿!” “大哥,你这就言重了,你打断我的腿,打成了残废,武云白岂非要守活寡,你和嫂子没能给咱们家添个儿子,还是要靠我传宗接代呀!” 阮萌生了一个女儿,伤了身子,就再也没怀过孩子,郎中判定,她此生无法再怀孕,倒不是她重男轻女,只是一直盼望能再生一个,让女儿不这么孤单,时莫云亦是如此,但天意如此,他们只有一个孩子的命。不过,时莫声这番话说出来,让阮萌心里极不舒服,她垂下头,时莫云握了握她的手,阮萌抬头与他对视,他安慰的摇摇头,阮萌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舒服了些,只要夫君站在她这边,旁人说什么她都不怕。 “二哥,你说话太过分了!大哥是警告你,他若想打残废你,还会等到今天?再说,说你的事,你拐到大嫂身上干什么,咱们一家人,你这样多伤感情。” 时莫声怒气冲冲的指着时莫语的鼻子:“时莫语,这个家里,就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把感情的种子埋起来,再也不能生根发芽了。 时莫语站起身,把他的手按下去,“我知道!你找女人,逛那种地方,我都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洁身自好,武云白那么好的姑娘嫁给你,真是白白被你糟.蹋了!” “你……” 时莫云大吼:“好了!不要吵了!再吵,都滚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你小妹巴不得不回来,一颗心就在段洛那,她想赶快嫁过去呢。” 时莫语越听时莫声嘲讽的口气越来气,若不是大哥在场,她真想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纨绔的二哥。 她边往出走边说:“对呀,我就是要嫁给阿洛,我不用摆酒宴,不用拜天地,我这就嫁过去,就这么嫁过去!今天就入洞房!” 说完在阮萌的惊讶中,时莫声的咬牙切齿中,时莫云的也不知道在说谁的“实在太不像话”中按下古筝吊坠上的绿豆大小的绿色翡翠珠,一眨眼就到了城主府,正要往青竹宫走,一身锦衣华服的武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还以为是段洛,边微笑转身,边说:“阿……”“竹”字还没说出口,一看是武乐,急忙下跪行礼,武乐让她起来,笑容如蛇蝎,还偏要表现得很真诚,越是这样,越让时莫语感到虚伪,她想杀了自己,还对自己笑眯眯,她有点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武乐关心的问道:“冷了?怎不多穿点。”心里想,这还不到冷的时候,时莫语也是一个挺会演戏的人啊! “谢上神关心。” “跟我走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时莫语说了声“是”。一路上却在想,她找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就想动手。忐忑不安的去了武乐宫,让她意外的是,每次来都是一众下人行礼,这次却一个人都没有,这让她再次感到一阵恶寒,看来,武乐是想提前杀了她。 “坐吧。” 时莫语哪能坐得下,就端端正正的站着,正视武乐:“上神,您有话就请直说吧,小仙洗耳恭听。” “坐下。” 时莫语坐下,像坐在了钉板上,整个身子都是绷紧的,武乐大笑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不会以为,我要把你怎么样吧。” 她可不就是要把她怎么样么,还要她以为? “小仙只是很久没这样坐下和您说过话,一时有些惶恐,紧张。”她冷汗都冒出来了,看起来真是紧张的样子。 每次来,都是武乐坐在专属座位上,她坐在好几米远的位子上,看武乐的表情都看不清,这么面对面同坐在一张圆桌前,还真是第一次,圆桌是接近于白色的,擦拭的光可鉴人,时莫语低着头,目光落上去,看到武乐的脸,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就像看到了索命鬼,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立起来了。 “莫语?莫语?”武乐喊了两声,时莫语才抬头,微笑:“上神,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 “有什么心事,和我说,别总是上神上神的,太见外了不是,就教我伯母。” 时莫语心想,她哪敢呢? “伯……小仙还是称呼您上神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二哥的订婚宴要到日子了,还要办大婚,操心的事太多,不免感到担心。” “这有什么担心,你大哥还有我们都会好好操办的,保证风风光光。” “是,上身说的是。”时莫语颔首,然后觉得嗓子有点干,吞咽了一下喉咙,武乐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摇头叹气道:“你看,我真是老了,都糊涂了,连待客之道都不知道了。”自嘲完高声喊道:“来人!” 一天蓝色衣裳的丫鬟应声进来,武乐说:“去把我珍藏的茶叶拿来。” 丫鬟应了声“是”慢慢的后退走了出去。 段洛手疼,一夜没太睡,他只是手疼,对武乐打他,他早已麻木,他只是时刻绷紧神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几天,都很奇怪,那个声音一直都没出现。 他睡不着,半夜起来盘腿坐着,一直坐到现在。 试着床上衣裳,走出房门,竹签儿刚把饭菜摆好,看他,说:“我琢磨你也该起来了,菜也是刚炒好的,坐下吃吧。” 段洛没说话,也没动,看桌上的饭菜,花花绿绿的,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反正一看就是要用筷子才能吃的。 好在他以前练功的时候,也伤到过右手,被人喂饭的滋味不好受,该麻烦,没办法,只能自己练习用左手,后来慢慢的,左手不仅能用筷子,还能写字。 “哦,我忘了,你的手动不了,我帮你洗。” 洗完手坐下来的段洛心想,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刚来的时候那是毕恭毕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生怕说错了惹到他,现在呢,熟悉了,连敬语都不讲了,你你你的,说的怪顺口。 他拿起筷子,每个菜都是爱吃的,今天不知怎的就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那些筷子不动弹了。 竹千儿惊讶得道:“你还会左手拿筷子呢?那为什么还要莫语上仙喂你吃?” “不许告诉她!” “记下了。对了,我看到莫语上仙了,她没过来,和上神走了。” 段洛扔下筷子,“你怎么不早说!” 竹千儿纳闷:“现在说也不晚呢?”看主子急匆匆的走出去,他更奇怪,上神又不会吃了莫语上仙,至于这么着急吗? 好几个菜,又不吃,天这么热坏掉就可惜了。 段洛推门而入,时莫语回头,武乐抬眉看向他,他向武乐行礼,武乐的目光从他面无表情的俊颜上移到他手腕上,声音不轻不重:“手怎么样?疼不疼?” 段洛冷冷地说:“多谢您手下留情,没断。昨晚疼了一夜,现在没感觉了。” 疼过去了,也就麻木了。 武乐脸色难看的看他,“没事就好。” 时莫语心想,就没见过母亲关心儿子是这样的,他疼了一夜啊,她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那怎么还要疼的满地打滚? “坐下吧。”武乐说。 段洛说:“不坐。”看向时莫语:“阿筝,跟我走。”时莫语站起身,不知道该不该走,上神似乎有话还没说,说实话,她并不想听,可万一因此得罪上神,又迁怒于阿竹,阿竹又免不了遭受皮肉之苦。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段洛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也不和段洛道别就走了出去。 武乐在屋子里气极反笑。 正准备大吃一顿的竹千儿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来,立在一边,时莫语一眼看到他嘴边的菜叶,只有一个点,但在他俊俏的脸上还是很明显,段洛也看到了,没理他,坐下来,让时莫语喂他。 竹千儿看两个人这样,有些羡慕,也不太高兴,他什么时候能有人喂他吃饭,让他下不了床他也愿意。 唉!这画面他还是不看了。 “那个。”段洛用一把指了一下一个菜,时莫语夹起一筷子,喂到他嘴里,段洛咀嚼着,突然眉头一皱,吐出一块不大点的姜片。时莫语说他这么大的人还挑食,接着喂,段洛吃得差不多了,问她:“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应该是想说的,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开口。” “以后尽量不要去武乐宫,如果非去不可,就来找我。” 他这话让时莫语害怕:“阿竹,她不会现在就杀了我吧?三大乐章还没找到。” 段洛说:“让你别去,就别去,她不会杀你,肯定也不怀好意。弹奏勾魂曲之人,你是很特殊的,但不敢保证,世上有没有与你一样特殊的。” “你的意思是,还能有人替代我?” “我只是猜测,可能性不大。刺杀我们的人,如果是受武乐指使,那么,她现在就杀你的唯一解释就只能是她找到的另一个合适人选。” 时莫语忧虑的想,若真有人能代替她,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六十四章 订婚之夜似新婚 阴天,狂风,小雨。 神君府神君寝殿,武云碧躺在被子里,露出圆润光滑的双肩,看了眼半倚着的神君,撇撇嘴:“你妹妹真厉害,你大婚,她面都见不到。” 神君说:“你也不是不认识她,就那德性,不爱凑热闹。” 武云碧哼一声:“不去反而好,笑也不笑,看到她反而给我添堵。” 神君面露不悦之色,但什么都没说。 “我堂妹今天订婚,你和我去时家。” “哪个堂妹?” “云白。” “那个时家?” “琴仙之首时莫语家,云白的未婚夫是时莫语的二哥,时莫声。” “我对时莫声有所耳闻,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没事喜欢逛那种地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心你堂妹以后吃苦头。” 武云碧猛地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绣着荷花的红肚兜,蛾眉一拧:“你怎么不盼云白好呢?” 神君担心她着凉,把被子给她往上盖,却被她拽下去,神君再往上盖,她还想拽,神君迫不得已只能抱住她,说:“你堂妹就是我堂妹,我怎会不盼她好,实在是,时莫声这个人……不行。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劝劝叔叔婶婶,赶紧把婚约取消,以免以后后悔。” “时莫声真有你说的那么差劲?” “她若不是娶咱们堂妹,这话我是懒得说的,我是神君,从不说三道四。” 武云碧颔了颔首:“看来,我有必要劝劝云白。”然后看神君近在咫尺的脸,“你怎么还抱着我,放开呀!” 神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武云白自己化了最漂亮的妆容,一身火红色交领襦裙,脖子修长,佩戴的项链与裙裳搭配完美。 她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美人,站起身,武云碧和神君走了进来,打过招呼之后,神君借故出去,武云碧和武云白闲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话题拐到了时莫声身上,武云白听出不对,很不满意的看着武云碧:“云碧堂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哪个男人成亲之前,还没有点过去?还不让人家交朋友,去那种地方怎么了?难道去了就不洁身自好,就要发生点什么?我不相信,莫声哥哥像你们说的那般不堪。我也不可能听你说这几句话就放弃他,我已经打算和他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变心。” 武云碧问她:“他变心呢?他想再娶妾室,流连于其他女人之间,你怎么办?” “莫声哥哥不会。” “他会!” 武云白面露忧色,过一会以她的模样看不出来的语气道:“无论如何,我是非嫁不可,他若做对不起我的事,动对不起我的心思,我也不是好惹的!” 武云碧叹了口气:“唉,妹妹,你这辈子栽到他手上了。和姐姐说说,在你心里,他真有这么好吗?” 武云白说:“没有人比莫声哥哥更好。” 为了时莫声,她愿意做比死更难的事。 前两天还差点打起来的时莫声和时莫语,今天像什么都没发生的在时莫声房间里打闹,时莫声不愿穿除了橙色之外的衣裳,但今天订婚,按照武乐城的风俗,男女双方都要穿红颜色的衣裳,只要不是大红就行,时莫语拿着浅红交领长袍追时莫声,“二哥,听话,把衣服穿上,就穿一天。” 时莫声走的很快:“不要,我不穿。” “为什么呀?”时莫语把长袍展开,给他看,“瞧,多美的衣裳,二哥穿上肯定更添风采。” “好看什么,血染的似的,哪有我这一身橙衣穿在身上光彩照人?” “二哥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今天你订婚,穿橙衣不合规矩。”她撒娇,“你看,我算了这么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就答应我吧。” 时莫声无奈地把橙色长袍脱了,一边穿露出两个梨涡的小妹递过来的长袍,一边想,反正打算要娶了,终身幸福都断送了,还在乎穿一件衣裳么?小妹,为什么你是二哥的小妹呢,如果爹娘没收养你该多好,我连说喜欢你,追求你的权利都没有。也许二哥的命就该如此,注定爱而不得,爱不能言,就这样吧,糊糊涂涂的,不能和你在一起,娶谁也就都无所谓了。 订婚没有那么隆重,请的都是男女双方的直系亲属,还有相熟的朋友,时家自从发生时父时母无故离世的事情之后,大多亲戚都觉得时家不详,平时很少有人过来,可这次将时莫声要娶武乐侄女为妻的消息传出去,却又很多人都来凑热闹,本来没打算这么张扬,但是人家来了又不能撵出去,这样时家的人就多了,坐了十桌,而武家的人只有三桌而已,对比太过鲜明,好在坐一起也看不出来。 大家纷纷落座,时莫语和武乐还有段洛挨着坐,段洛无聊,抓着时莫语的手,玩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头,眼睛看着时莫语的侧脸,好像看不到这里的其他人。 他的手因常年练功,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不敢用力,轻飘飘的揉时莫语的大鱼际,时莫语前一刻还在想应该坐在他右边让他不能打扰自己,但知道他在给自己按揉穴位,就任由他如此了。 她胃不好,按按也行,虽然他手法不太对。 宴席开始前,要先行跪拜礼,时莫声没有爹娘,长兄如父,就和武云白跪拜时莫云。 跪拜仪式完毕,入座。 武云白长舒口气,说:“憋死我了,不行,我要去茅房。” 时莫声嫌弃的看她,武云白对大家的侧目满不在乎,拎着裙裳跑了出去,回来坐在时莫语这一桌,用手抓红烧猪排,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吃相,时莫声觉得丢脸,不悦的低声道:“注意你的形象。”武云白露出一口小白牙,用手帕擦擦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从汤里捞出来的,滚烫,她吃的吸溜吸溜地,动静很大,大家的目光又看向她,时家有人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心想上神的侄女也不过如此,这般吃相像什么样子? “吃饭不是咽药,为什么一定要斯斯文文,这么吃才舒服,束缚我的已经够多了,吃饭还不许为所欲为,还让不让人活了!” 武云白说完继续狼吞虎咽。 时莫语笑着说:“二嫂性子就是这么直,性子直的人,人品都好,相处起来也容易。” 时莫声却觉得这个未婚妻让他失去了颜面,本来借此在亲戚们面前风光风光,没想到,反而让他们看不起。唉!他怎么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呢? 宴席结束,大家都散了,收拾好狼藉,喝醉的武云白留了下来,时莫语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和时莫声把她架进去,“二哥,你照顾她,有什么情况就去找我。” “她是女人,我照顾不方便。困了,我去睡觉。” “又不是让你一直守着,她要是不闹,你就去睡。” “麻烦!喝那么多干什么?”把脸喝的酡红,让他的心扑通扑通的,真是! 时莫语也累了一天,回房间就睡下了。 时莫声无聊的在武云白床边坐着,武云白没闹,也不说酒话,他打起了瞌睡,正要起身,就听武云白嚷嚷渴,他拿了一碗水,让武云白喝下,武云白觉得口干舌燥,眯着眼睛,接连喝了好几碗,时莫声心想这回他可以出去了,却听武云白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名字。 她从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他,他不太高兴,为什么不知道,他想,是觉得她没礼貌。 这女人清醒时候说话就大大咧咧,喝醉了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来。他不想听。 武云白似乎听到了他的心思,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蹭他的胳膊,嗓音甜腻腻地:“莫声哥哥,我头晕。” 时莫声说:“睡觉,睡着了就不晕了。” “不是,是想到几天后就要嫁给你,幸福的头晕,我没喝醉,是幸福的醉了,你知道么,我以前远远的看到过你,没想到,以后能像现在这样近。” 她双眼迷离,这话不知是对他说,还是自言自语,时莫声发现,这样看着她,也不是很丑,酡红的脸颊让他有种想亲一口的冲动,他喉结滚动,把她抱着的手抽了出来,武云白却突然拽住他的肩膀,时莫声的嘴唇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次日。 在花园里练掌法的时莫声,手掌如风,隔空披断了一棵小树,然后一拳打在断掉的树桩上。 这女人,他是不娶不行了。 别的女人,一宿过去,给点钱就能应付,左右不过闹一闹,经验丰富的他也有法子。 但是,武云白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不哭不闹,更不要钱,她就搂着时莫声,幸福的笑,看他笑,时莫声就更后悔,他为什么没有马上走,还要再坐一会,而且,她喝醉了,他这不是趁人之危么。但武云白说什么呢,说是她愿意的,她是清醒的,虽然也没预料到,可也不后悔,反正他们即将成为夫妻,这又有什么大不了?还笑时莫声给她道歉,说该道歉的应该是她。 时莫声正忧心忡忡无法收场,武云白突然从后面抱住他,说:“莫声哥哥,幸好成亲日子选的近,否则大肚子穿喜服就不好看了。” 时莫声听了想哭。 第六十五章 自学成才的手艺 “下午有个比赛,我会选第一名和第二名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烤肉,你们好好练习。”时莫语和小家伙们说话的时候总是梨涡浅浅,嗓音温和。 小花仙和小草仙们跃跃欲试,吃烤肉的诱惑彻底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为了赢得第一,不停练习,甚至忘了吃午饭,更夸张的是,小花仙眠眠吹着萧睡着了,身子倒在旁边的小草仙禾禾身上,把正聚精会神弹奏竖琴的禾禾连同竖琴都撞的倒了下去,禾禾把压在身上竖琴拿了下去,气急败坏的大骂眠眠,可眠眠摔倒了还在呼呼大睡,把禾禾气的抱头抓狂。 眠眠的名字不是白叫的,她最喜欢的事就是睡觉,不管什么时候,想睡就睡,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成绩,在小花仙里永远排名第一,深得时莫语喜爱,但也最令时莫语头疼。 可谁让眠眠的原身是沉睡花,天界就她这一朵沉睡花修成了人形,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是所有沉睡花里最勤奋的了,别的沉睡花睡觉的时候她在做梦,别的沉睡花清醒的时候,她在修炼,确实,变肉身之前她是最勤奋的,但后来就越来越懒,她觉得自己是一朵沉睡花,要把之前修炼时荒废的沉睡时光补回来。 沉睡花不是一生都在睡眠中度过。 眠眠醒了,一睁眼就看到禾禾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她站起来,问比她高一个脑袋的禾禾:“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知道么?” 禾禾扒拉一下断掉的琴弦:“你把我的竖琴弄坏了,赔!” 眠眠叉腰:“我问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你!” “知道!” “知道和我说什么话?我刚才在睡觉,什么时候弄坏了你的琴?” 禾禾气急:“就是你弄坏的,你必须赔我!” “我没有钱,没有竖琴,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赔?” “你耍无赖!” “就你弹的鬼哭狼嚎的曲子,要竖琴有什么用,坏了反而更好。” “眠眠!你故意弄坏了我的竖琴?” “我没有,我睡觉怎么弄坏你的竖琴?” “就是你睡觉才弄坏的!” 眠眠哼了一声:“不和你说了!” “你必须赔我!” “就不赔,你能拿我怎样?” 其他小花仙小草仙看禾禾地眼睛红了,心想,肯定要展开一场小花仙和小草仙史上最精彩的打斗。 他们停止练习,都在欢呼,起哄,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禾禾忍住了,谁让眠眠是个女孩子,他是君子,好男不和女斗! 眠眠总是瞧不起他,他要化悲愤为力量,自己修好竖琴,认真弹奏着不知什么名字的曲子,他一定要拿到第一名,不只是想吃到烤肉,也想让眠眠对他刮目相看,其实,她看不看得起他,没那么重要,但他就是怕似的,怕她瞧不起,为什么,他不知道。刚才她问他知不知道她不喜欢他,他是愤怒地喊出了“知道”两个字。 眠眠,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不,就今天,我要让你崇拜我,又得不到我! “阿竹,晚上一起出去吃烤肉。”时莫语戳了戳段洛的喉结,段洛躲,说:“别乱摸。”时莫语轻轻按了按,“好奇。”段洛说:“别随便好奇,随便好奇会让我失去理智。”时莫语腹诽,总说失去理智,一次也没失去过。她拿下手,问他:“那,你去吗?”“去。”阿筝去,他就去,阿筝在哪,阿竹就在哪。 小花仙和小草仙们练习得如火如荼,和古琴宫内弥漫着没有争斗的音乐之声,音乐声在房间激荡,之前纷繁杂乱,渐渐变得和谐,一致,宛如之前排练好的精彩演出。 时莫语在门口看到孩子们认真的模样,甚是欣慰,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不知疲倦,疯狂地热爱让她不分昼夜,废食忘寝的弹奏古筝,只为能在众琴弦中拔得头筹,能被别人看得起,她是古筝化身的,所以也比较容易掌握,这些小花仙小草仙没有那么高的乐器天赋,只能努力,她愿意帮助她们,有朝一日像她一样优秀。 “莫语上仙(老师,姐姐)好!”时莫语被她们没有默契的问好逗笑了,孩子们总是随心所欲的称呼她,还有管她叫姨娘的,要不是她严肃地拒绝,恐怕还要有人直接喊娘。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浅浅的小梨涡能让再冷硬的心肠都能融化,段洛看着她,也情不自禁地弯弯唇,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些不像小孩子又是小孩子的小孩子们,不过,他看阿筝就行了。 “莫语姐姐,这是谁呀?”眠眠问。 城主大人日理万机,是第一次来这儿,孩子们都不认识他。 时莫语看了眼段洛,说:“这是城主哦,快,和城主打招呼,宝贝们热情一点。” 孩子们纷纷离座,三叩九拜,整齐划一的“拜见城主大人”让段洛感到震耳欲聋,声音冷冷淡淡的让他们起来。 眠眠走过来,夸张地说:“城主,早有传说您一头白发,没想到传说是真的!” 段洛无话可接。 眠眠捏着下巴:“就是太特别了,容易误会。” “误会?”时莫语不解。 “比如,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看到城主,看不出来,可能会喊‘爷爷’。” 段洛突然沉下脸,嘴角一抽,又不能动怒,憋的脸铁青铁青的,神情哀怨的瞪了一眼快要笑疯了的时莫语。 比赛很快结束,禾禾第二,眠眠第一。 在时莫语印象中,禾禾从来没拿到过这么好的成绩,她想,这就是烤肉的力量,让禾禾的无限可能激发出来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鸣惊人啊! 但禾禾还是不高兴,它的目标是第一。果然,眠眠又嘲笑他了,让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别人说他,他一点都不在乎,眠眠的话让他没心情去吃烤肉,不过想想还是去了,他没有理由和好吃的过不去呀。 昨夜过后,时莫声就躲着武云白,武云白却一直缠着他,他躲了上午,躲不了下午,蹲了下午,也躲不了晚上。 昨天他是清醒的,今天也是清醒的,但却又犯了糊涂。 难道是,她就快嫁给他,他才会不管不顾?他不清楚。但他知道,绝对不是因为爱武云白。 他是不可能对其他女人动心的。 武云白穿好衣裳,说:“今天莫语姐姐请吃烤肉,别去晚了。” 时莫声坐起来,说:“我们的事,你不许说出去。”这女人什么都敢说,他不想让小妹知道。 武云白点了点他的心口:“行,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说,你快把衣服穿上。” 时莫声却躺了下去,将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武云白变了脸色,她想起昨天去茅房,回来听到有人议论时莫声,和堂姐的忠告一模一样,时莫声真是浪荡公子哥,情场高手,整日花天酒地,女人无数,但没有一个往家里面领过,他万花丛中过,花叶都沾身,却只是都随便消遣,没对谁真正动心过。 从茅房到正厅,她一路都在想,如果,她能和他提前在一起,他会不会对她心动,她没有把握,因此只能不顾形象的猛吃,她需要壮胆,要得到他,又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勾引他,她把自己灌的半醉,她并没指望一定会成功,没想到,时莫声却没让他失望。 时莫声,有一天,我会让你的心也属于我。 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他总是看不见她,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必须只有她。 猪肉,牛肉,羊肉,扇贝,鲜玉米,土豆……各种能烤的东西,摆在一个大圆桌上。 段洛一身白衣,站在烟气缭绕的烧烤架前,正心无旁骛的翻转竹签,炭火炙烤,让羊肉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像音乐一般。 而我们的城主大人,面无表情,烟似乎从他面前过滤过去了,不皱眉头不咳嗽,也不流汗,衣服头发都干干净净的,他十指修长,拿着几十串毫不费力,撒孜然的时候那个样子真是把时莫语迷的想扑上去亲他一口。 眠眠走过来,问他:“城主,熟了吗?” 段洛又翻了一下,拿起一串,递给她,她刚要吃,段洛说:“给莫语。” 眠眠撇嘴,拿给时莫语,又过来问:“还有熟的吗?” 段洛那一串给她,她放到嘴边,没吃,问段洛:“城主,这又是让我拿给谁的? 禾禾大喊:“拿给我的!” 眠眠骂道:“去你大爷的!” 段洛叱道:“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眠眠立即噤声。 段洛把烤串拿下来,放在盘子里,让眠眠端过去,这时,时莫声和武云白走了过来,武云白紧搂着时莫声的胳膊,时莫声不太乐意她这样,但也只能强颜欢笑。 “二哥,云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刚烤好。”时莫语拿起一串猪肉串给时莫声,又拿起一串羊肉串给武云白,武云白咬一口,吐了出去,皱眉头:“孜然放多了!” 段洛走过来,道:“事真多,不爱吃自己烤,以为我愿意伺候!” 武云白惊讶地道:“啊!表哥,你居然有这等手艺?跟谁学的?” 段洛傲娇的说:“自学成才。” 第六十六章 偶遇神君同胞妹 哪有什么自学成才呢,不过就是生活逼迫,迫不得已。 阿竹和阿筝在竹林流浪,时常找不到食物,最苦的时候见到虫子都吃,段洛那个时候还嫌弃过,饿的头晕眼花,就是不肯吃,阿筝躺在草地上,拎着一条肥嘟嘟的菜青虫,说:“甭管怎么说,好歹是肉,咱们再不吃肉,就要被怪兽吃了肉。” 怪兽经常出没,不分白天黑夜,他们还没有什么武功,全靠头脑,可有时候头脑并不能打赢凶残可怕的怪兽,阿筝和阿竹没少受伤,最严重的一次,阿筝被叼走,阿竹砍了树做木筏,在海上漂流了一天一夜,差点被海兽吃掉才把时莫语救回来,好在时莫语只是伤了点肉皮,在与怪兽搏斗的时候杀了怪兽。 阿竹也知道保护体力很重要,不过,看着在蠕动的虫子,他心里涌上来一阵恶心,在还没有日月精华傍身的时候,他还只是一颗普通的竹子,看起来病蔫蔫的,就像随时要从某一节折断,小虫子一点一点的爬上去,怕得全身痒,一想起虫子,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说:“我想吐。” 阿筝瞅了瞅菜青虫:“瞧这颜色,瞧这身材,多好看。”说完就要放进嘴里,阿筝拦住她,把虫子拿过来,让虫子趴在自己手心,说:“其实,可以做熟了吃。” “我不会,你会?” 阿竹说:“试试。” 一番鼓捣之后…… 菜青虫变成了一条干巴巴的小虫子,阿筝看着,说:“阿竹,这还能吃么?”哪有活着的时候吃着新鲜? 不过,味道确实很好,糊香糊香的,时莫语吃的挺开心。 从那以后,他们就自己琢磨怎么才能找到食物,怎么能做的很好吃,阿筝是很怕麻烦的,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弹奏古筝,阿竹也从来不指使她干这干那,每天给她做可口的佳肴,走很远去采果子,找水给她喝,只为了能让阿筝留在他身边,他害怕突然有一天,有个比他还好的人,把阿筝带走,那个人,后来一直没出现,但阿筝还是和他分开了。 也就是从哪个时候,被逼无奈也好,为了阿筝也好,总之,阿竹的厨艺就这样锻炼出来了,不过,像今天这样,给这么多人烤肉吃,还是第一次。他不紧张,就是不太高兴。 阿竹只想给阿筝做好吃的。 “哇哦!”眠眠一脸崇拜的表情,“城主你可真是一个人仙才。” 段洛瞅了他一眼,没接话,到另一个烧烤架前烤肉片,阿筝不太喜欢用竹签子,更喜欢用筷子夹着吃。 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但并不妨碍他大展身手,看到阿筝满意的笑容,他表面看起来挺平静的,心里面美的冒泡泡。 这时,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不大,叽叽喳喳的,时莫语听了一会,笑了:“都出来吧,别藏着了。”小花仙和小草仙们一起出现,整整齐齐的站成三排,看着时莫语,又看段洛,时莫语说:“你们这帮小馋猫,就知道你们会过来。快来吃吧,准备了很多。”段洛心想,惨了! 小家伙们一拥而上,拿串的拿串,拿肉片的拿肉片,都还吃的让人这一口还没吃完,就想吃下一口。 二十多个小家伙,很快就一扫而空。 时莫语担心段洛的手会受不了,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绿色翡翠珠,往上拉,阮萌在家里知道了,也拉着时莫云一起来了。 “大嫂,阿洛右手手腕骨裂了。” 阮萌说:“明白。” 禾禾看两个烧烤架上都什么都没有了,叹气道:“我还什么都没吃到呢。” 眠眠撇嘴:“那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吃那么多肉,还说没吃到。” 时莫语说:“我小时候,经常挨饿,跟着城主一起吃过虫子,这也算是肉,你们知道我们最惨的时候,靠吃什么活着么?” 时莫声还在寻思和武云白的事,根本不想理会她和段洛的过去。 武云白问:“吃什么?” 时莫语说:“吃小花小草,露珠……” 吃小花!吃小草! 小花仙和小草仙都不吃了,你看我我看你,害怕的浑身发抖,寻思一会,哭唧唧的紧紧地抱成一团。 时莫语大笑:“早就不吃了,你们别怕呀哈哈……” 小花仙和小草仙刚松开,时莫语又说:“就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挨饿的日子了。” 小家伙们又紧紧的抱在一起。 阮萌让段洛歇一会,段洛也没客气两句,就走了过来,坐下道:“吃小花小草怎么了,有人砍竹子,我说什么了么?” 时莫语眼睛弯弯的:“你不介意了,早知道,我准备竹筒饭给孩子们吃了。” 段洛看她,说:“那是我的同类。” 时莫语说:“我会趁你不在的时候,不让你看到就是了。” 段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没少背着我是不是?” 时莫语假装很痛的样子,“以后不敢了。” 时莫声撇嘴翻白眼。 不管是段落的手艺,还是阮萌的手艺,都让大家大饱口福。 天太晚了,孩子们全都回家,只留下眠眠和禾禾吹箫,弹竖琴,两个孩子白天还吵架,但一起演奏还挺默契,正在他们自我陶醉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从远处跑来一男一女,女子穿坦领襦裙,男子穿对襟长袍,手拉着手,看到时莫语一众人,忽然停下脚步,手也松开了,女子不安的看了眼武云白,心想见过一面,会不会被她看出来。 然而,武云白在和时莫声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她。 这时,小雨停了,冷风飕飕的钻进骨头缝里。 时莫语看看女子,觉得熟悉,想了想,想起来了,走上前问:“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女子抬头,说:“不认识。” “我问你记不记得我。” “我从不曾见过你。” 男子不耐烦的说:“阿粟,走啊,不认识费什么话?” 武云白听到阿粟这个名字想了一下,这不是堂姐夫妹.妹的名字么,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和时莫声说话了,走过来,一看,真是颜粟。 “阿粟姐,我是云白,云碧是我堂姐。” 颜粟没想起来这个人,笑了一下:“是你呀。” “这是姐夫?” 颜粟脸色不太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没听说你什么时候成婚的呢?”武云白没注意,又问了一句。 颜粟说:“他不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子黯然蹙眉。 武云白说:“那就快了吧,记得告诉我,我去喝喜酒。 颜粟点了点头。 喝喜酒,这辈子她也等不到。 时莫语笑着说:“原来是神君的妹妹呀,你们怎么会到这来的?” 颜粟没理,男子说:“出来玩,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来了。” 时莫语“哦”一声,心想,大晚上往荒山野岭走,这两个人怪有闲情逸致的。 此时,小雨又飘下来了,时莫语哆嗦了一下身子,让眠眠和禾禾将乐器收起来,将东西收拾了,各回各家。 颜粟看他们都走了,失魂落魄的看男子,问他:“文斐,你什么时候休了她?” 文斐很为难:“我们有两个孩子。” “我也怀过你的孩子,可是你呢,还是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能不要她?” “孩子不能没娘。” “我也不能没有孩子啊。你不要我了,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我的孩子没了,你只疼和她生的孩子,从来没问过我!” “对不起。” “我想让你娶我。” “真的不行,她给我生了孩子,一心一意对我好,我不能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 严肃冷笑一声:“你做的丧良心的事还少吗?抛弃为你还没成亲就大着肚子的女人,是不是丧良心?” “我当时逼不得已,我和你解释很多次了,为什么你还是揪着不放?” “我相信,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以前的事我不提了。我说现在,你到底打不打算娶我?” 文斐痛苦的蹲下,声音沉闷:“她病了,病的很严重,这个时候休了她太不仁道了。” 颜粟眼神狠厉,“她什么时候死?” 文斐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她,颜粟皱眉:“你这么看着我,想干什么?” “阿粟,我真是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颜粟是他在神族的一个宴会上认识的,他只是平民,而颜粟是神君的妹.妹,他一眼看上了她,却觉得高不可攀,她和他说话,他理也没理。 但命运没有让她就这样从他世界消失,之后,他们又见面了,在酒馆。 他被爹娘定下一门婚事,对方他不喜欢,但他胆小,不敢违背父母之命,忧愁地他只能出来喝闷酒。 颜粟对他那天不理她,感到不服,她的模样和身份,很多神都争着和她说话,她谁也不理,主动和他说话,他像木头似的。 想到此,她走过来:“喂!认识我吗?” 文斐站起身,拱手施礼:“小生拜见郡主。” 他声音不大,没有人听到,颜粟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下来,问他:“公子方便透露名姓吗?” “小生姓文,单名一个斐。” “哪两个字?”然后说,“让我猜猜,是文采斐然的意思?” “是。” “那你文采一定很好了,可以麻烦你给我写首诗吗?” 第六十七章 天界没有后悔药 “不敢。”文斐怯懦地用余光扫了眼对面的女子,杏眼蛾眉,说话的时候朱唇一张一合,坦领襦裙,露出精美的锁骨,他心跳骤然加速,想说“不会”,不知怎么说出了“不敢。” 颜栗笑地妩媚:“写首诗,有什么不敢?写的好,有赏。” 文斐咽了咽喉咙,思索了一下,吟出一手四句七言诗。 颜粟听了满意的说:“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文采斐然呀!”说罢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本郡主决不食言,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钱,先记着,以后补给你。” 文斐不看银子,声音轻轻的说:“小生不敢要您的银子。” “让你拿就拿着!不然我就要让我哥治你的罪了。” “是。”文斐把银子拿了过来,平时摸银子都冰冰的,这个银子怎么感觉烫手,像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 然而,银子是不用补上了。 烈男怕缠女。 文斐一个和女人说话都会脸红的男人,在颜粟五次三番的示爱之后,还是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但他的胆小是与生俱来的,和郡主在一起,整天吊胆提心,生怕被神君知道,颜粟也怕哥哥知道他和一个平民在一起,会杀了他,幽会的地点都在他家附近,时间长了,自然瞒不过他的家人,知道她是郡主,竭力反对她们在一起,文斐无奈有很久没见颜粟,直到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文斐和他现在的妻子走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上前将他们拆开。 文斐是他的,只能是她的。 文斐也看到了她,表情说不出的痛苦无奈,身边的女子柔柔弱弱的,挽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许看别的女人。 文斐心里并不讨厌身边的女子,但他爱的是颜粟,这女子又非他不嫁,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后来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娶身边的女子,女子的父亲是自己家的生意合作伙伴,他必须保住家里的基业,而颜粟呢?她是郡主,和他在一起可能只是一时新鲜吧,就算不是,又怎么才能长长久久,私奔?他辗转反侧想了好几夜,认为简直就是做白日梦。 成亲之前,他还和颜粟住了一段时间,虽然依依不舍,有想一辈子不回去的冲动,但还是骗了颜粟,回家娶了现在的妻子。然后,有了孩子。他在家里享受妻子在怀,孩子绕膝的幸福生活,她却因为怀了身孕,只能到凡间去堕胎,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 她那么爱他,他却还是抛弃了他。 说什么有苦衷呢?如果没想继续,为什么要开始? 她没了爱情,没了骨肉,在凡间休养了一个月,虽说是小月子,其实比大月子更难恢复,坐大月子,看着孩子,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她呢,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去闹,她也做不出市井泼妇才能做出的事情来。 回了神君府,神君就给她安排了婚事,她也没问对方是谁,什么情况,就爽快的答应了,婚后,丈夫当然知道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只是碍于她是郡主,而且和他在一起也没发现存在二心,对此事也就糊糊涂涂,只字不提。 她给丈夫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她并不幸福,总是能想起文斐。 文斐,从成亲以后,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在某一天晚上,她从神君府回家,看到了他,他看起来生活的很滋润,走起路来脸上都挂着微笑,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凭什么他比她快乐? 她悄悄跟上去,熟悉的气息让文斐很快就知道是她,停下脚步,转身,无奈地看着她:“阿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神,你也有家,我也有家,不要再缠在一起了行吗?” 回答她的是颜粟的热情。 他也很想她,抱着妻子,想着昔日的恋人,现在,昔日的恋人就在他怀里,让他如何把持得住? 他不想背叛,可他的思念压过了理智,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就经常偷偷在一起,他们都觉得太特么可笑! 恋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现在,还是小心翼翼。 他们相爱,犯了什么错? “我已经很控制自己了,我只问她什么时候死,又没说会杀了她,你这么和我说话是什么态度?” 文斐皱眉道:“不要逼我好不好?” “我要是逼你,能等到现在吗?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日子,让我有个盼头,而不是整天做贼一样。刚才那个武云白,是我嫂子的堂妹,万一她把看到咱们俩的事告诉她堂姐,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文斐哀求道:“阿粟,我不能死,我想和你在一起啊!”他也不能丢下两个孩子不管,病重的妻子不能不照顾,他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你怕我哥杀了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如果,当初她能和哥哥说实话,让哥哥赐婚,文家不可能违命,她后悔,可是,天界也没有后悔药啊! “阿粟,帮帮我,千万不要让神君知道。” 颜粟颔了下首:“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文斐不放心的叹了口气。 昨夜冷风骤雨,今晨阳光万丈。 时莫语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像条虫子拱了一下腰,然后舒展身子,像不认识自己的房间一样,仰头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过一会,她的魂才回来,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水葱似的白净纤细的手,交叉在一起,互相轻轻敲着手背,眼珠转来转去。 这时,有人敲门,她闭上眼睛,没理,现在她属于大脑放空状态,不想理人,不想开门,不想说话。 段洛在门口纳闷,难道阿筝这么早就出去了? 他又叩了两下门。 时莫语把被子蒙上脑袋,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脚丫子扑腾扑腾的踹被子。 段洛又叩了两下。 时莫语腾的一下坐起来:“时莫声,你有病呀!” 以前时莫声总是大清早来叫醒时莫语,教她读书写字,那时候,她无奈,只能半睡半醒的跟着学。 也有时候,就是想坑她,把她喊醒,只为了和他一起玩儿。 时莫语上了好几次当,也骂了他好几次,但时莫声就是不长记性。 段洛敛眉怒色道:“开门!” 时莫语惊讶的抓住了被子。 阿竹,为什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下地开门,段洛走进来,左手死死摁着门,用右手手肘圈住时莫语,问她:“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 时莫语一脸好怕怕的表情:“人家不敢骂城主大人有病啊。” 段洛放开她,哼了一声:“人家都不敢,你?哼!” 时莫语笑:“阿竹,你今天怎么这么可爱?” 段洛疑惑:“可爱?”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爱。 时莫语学他语气“哼”了一声:“就是这样,可爱。” 段洛一眼看到了她齐胸睡裙右肩往下掉了一点,露出了肩膀头,走过去,深情的看了她一会,然后把衣裳往上拉正,说:“你没有其他睡衣穿了么?” “有。” “穿这件掉来掉去的舒服?” “舒服。” 段洛不知如何接话。 “你这么早来呢?”她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床,姿态优雅,眼睛像小星星一样,眨呀眨的看着段洛,把段洛一颗心闪的扑通扑通的! 段洛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她的梳妆椅上,看着梳妆台上玲琅满目的化妆品,拿起一个看了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然后,他看了眼镜子,心想,镜子里的男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时莫语生气地说:“这有美女你不看,看镜子干什么?” 段洛身子转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镜子里有美男。” 小时候,在小河边看倒影,阿竹就会说:“看,那有一个俊俏的小男孩。” 阿筝就会假装看不到,问:“俊俏的小男孩在哪?” 阿竹指着自己的脸:“在这。” 时莫语撇嘴。 “今早上武云白哭哭啼啼的去找她姑姑,说有人要杀她。” 时莫语一惊:“什么?谁要杀云白?” “就是昨天遇到的女子,神君的同胞妹,颜粟。” “她为什么要杀武云白?” 段洛拧开一个胭脂盒,闻了闻,沾了一点抹在时莫语的嘴唇上,端详了一会,觉得太红了,问时莫语要手帕,帮她擦完说:“可能就是看武云白不顺眼。” 昨夜武云白睡的香喷喷,突然有一道强烈的光照在她脸上,她一下惊醒,睁开眼,对方蒙着脸,但她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额角上的红痣,认出她是颜粟,厉声道:“颜粟!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粟把面巾摘下去,说:“既然你认出我,我也无话可说。下来,别啰嗦。” 武云白用双鼓,颜粟用剑,在云白的闺房里一阵叮叮当当,乒乒乓乓,把屋子里的东西弄的乱七八糟。 别看颜粟是神族的郡主,可最后根本没打过武云白,被武云白的鼓打在了肚子上,疼地直不起身,仓皇逃走。 时莫语听了大笑:“她不知道武云白是能后背碎大石的彪悍姑娘,知道还不一定敢去呢哈哈……” 第六十八章 她就是离不开他 段洛不笑,说:“天黑了,不能保证武云白看错,或者,有人诬陷颜粟。” 时莫语也不笑了,认真道:“诬陷不成立,昨天就看出颜粟不对,哪有那么晚去荒郊野岭散步的?我看,他们肯定是一对野鸳鸯。” 段洛说:“未必。如果我晚上和你出去,走着走着就走到荒郊野外去了,难道也会被误会?” “我们不和他们不一样,我和你站在一起是有夫妻相的,他们看起来,怎么说呢,不像夫妻,也不像恋人,要么,云白问她们成亲的事为什么要犹豫,若是问我,我肯定高兴地说我们会成亲的呀。” 时莫语说的时候,段洛也在回忆,昨天颜粟的表现确实不太对,如果他们真是阿筝说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要杀武云白——杀人灭口。 但仅凭武云白一面之词,没有充分的证据也不能给颜粟治罪,颜粟是神君的妹.妹,就是有证据,有神君袒护也不好治罪。 这事有些难办。 武云白虽然不是他亲表妹,他也从来不想看武乐的面子,但她还有几天就是阿筝的二嫂,这事,还真不能不管。 “云白武功高强,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时莫语钻进被子里,露出小脑袋,眼睛透露出精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闭上眼睛,接着说:“云白不能在待在家里,让她搬到城主府,或搬来这里,我们都能保护她。” “她昨夜就住在城主府。” “什么?”时莫语抿唇:“你们都没听到打架的声音?” 段洛耸肩:“听到了。” 武云白平时很疯,半夜起来练武是经常的事,府里听到的人只以为她抽风,没在意。 时莫语很无语。 颜粟城主府都敢去,时家也不能给武云白设置安全屏障。 段洛说:“不管她。” “那怎么行,她是我二嫂。” 段洛腹诽,就知道阿筝肯定这么说,就算不是,阿筝也不会置之不顾。 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万一又要弹勾魂曲该怎么办。 时莫语翻身,正脸对着他:“别忧愁了,让云白搬过来,和我睡一个房间,我就不信颜粟还敢过来。” “武云白下手重,她一时半刻不能动手。这事,先放着吧。我忧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这有什么值得忧愁的?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呀。” 段洛抚了抚她的额头,在心里说,阿筝,我让你失望了。 他把手拿下来,却被时莫语抓住,喃喃道:“阿竹,等我睡着了再走。” 段洛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门口偷听的时莫声奇怪的小声念叨:“阿竹?段洛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哎!”武云白突然拍了一下他后背,时莫声被她吓的半死,武云白走到他前面,扫了眼时莫语的房间:“你找莫语姐姐有事?” 时莫声没理他,走出走廊,武云白一路跟着,他越走越快,很不耐烦:“别跟着我了!” 武云白像尾巴似的,他甩都甩不掉。 猛然转身,把武云白吓的差点往后栽过去,他没办法,搂住她,很快松手,眼睛看向别处。 “莫声哥哥,昨晚有人差点杀了我。”她边说边注意时莫声的表情,想捕捉到一丝紧张和担心,但是她看不出来,时莫声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就像听陌生人的事一样。 武云白接着说:“她差点抹了我的脖子!还好我用绝世武功,打败了她。” “没事就行了,念叨没完干什么?”时莫声听得头疼,他一门心思都在段洛的另一个名字上,还有,段洛什么时候在小妹房间的? 武云白很委屈:“我就说了两句。” “别说话。” “为什么不能说话,我又不是哑巴。” 时莫声不想出声。 这女人少跟脑筋,看不出眉眼高低。 一想到还有几天就要和她同床共枕一辈子,他就快愁死了。 段洛没有马上走,还在时家用了早膳,饭桌上,时莫语一边喂他,一边自己吃,两个人看起来如胶似漆,时莫云心里高兴,和段洛喝了好几杯,时莫声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武云白却还在她旁边叽叽喳喳,把他烦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时莫语问他:“二哥,你哪儿疼啊?” 时莫声站起身,把酒杯咚的放下,气哼哼的说:“我哪都疼,不舒服,不吃了!”说完就走,时莫云喊他他也没回来。 “越来越不像话!”时莫云“唉”了一声,一脸歉意地道:“城主,您千万不要见怪。” 段洛微笑:“不会。”然后对时莫语说,“吃鸭翅膀。” 阮萌笑着问他:“城主,你什么时候娶我家莫语呀?看你们这舍不得分开的样子,我这过来人都脸红,嫉妒呢。” 段洛答:“我回去和……和我娘说,找个日子来下聘礼。” 时莫云说:“聘礼是小事,只要你们对我妹妹好。” 段洛郑重地道:“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对待莫语的。” 客栈的一个房间,文斐用手蘸了一点小红盒里面的乳白色药膏,药膏没什么味道,均匀的涂在颜粟青肿的心口窝下方三指处往左偏一点的位置,抹完用掌心按揉,直到颜粟喊疼,才松开,帮她把睡衣衣带系好,问她要不要盖上,颜粟扯过他的衣衫,盖在肚子上。 “阿粟,你的肚子看起来不对。” 颜粟说:“打成这样,当然不对!” “不是,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了。” 颜粟反应了一下,说:“有什么?你傻呀,怀孕的肚子不是这样的,两个孩子的爹了,什么都不懂。” 文斐小声说:“不是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怀上了你不要?” “要,怎么可能不要呢。阿粟,你别想太多。” “你以为我还相信你的鬼话?你知不知道,我真想从现在开始,就不再理你,回家和他还有孩子好好过日子去,可是,我就是特么太贱,离不开你。”他们在一起太难了,她有时候真想放弃,甚至想,什么都不管了,就和他一次从世上消失了算了,虽然不能入轮回,烟灭的灰缠绕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他对你好吗?” “好。” “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我对你也很好,你不还是背叛了我?” “我想说的就是,我这个背叛过你的人,不值得你背叛对你好的夫君回来找我这个回头草。” 颜粟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也不想这样,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不要脸,可是,我太爱你,我没有办法。” “阿粟,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是郡主,不能随便毁掉婚事,休夫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天界,不管什么身份,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郡主的名誉要是毁了,对神君也是有影响的,这是一场冒险,成功了,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破镜重圆,不成功,就是颜面扫地,搞不好性命难保。 说实话,和颜粟在一起,是没有希望的,他觉得,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和妻子过日子,妻子的病要是真治不好,不在了,就再找一个,总比整天提心吊胆要好。 做梦都梦到颜栗杀他,这滋味真不好受。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 颜粟的想法是,爱一个人,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灰飞烟灭又如何,名声扫地又怎样?她不在乎。 “我不想祈求太多,你再也不要变心,我就满意了。” “不会的。”文斐心里在打鼓,他不是不想变心,他是不想再动心了,太累。他想说,既然曾经分开了,以后也就分开吧,但是,他不敢,他怕颜粟发起疯来不管不顾。 唉!他当初就不该招惹她。 砰砰砰! 颜粟像受惊的奓起毛的猫,瞪大双眼:“你去看看是谁。” 文斐说:“没事,小二送饭来,你别紧张。” 颜粟怕颜栗,他哥知道她这样肯定扒了她的皮。 文斐和颜粟吃完饭,又传来敲门声,颜粟这次不紧张了,让文斐开门,文斐走到门处,听到一声虚弱的轻咳,急忙回头,食指竖在嘴边,摇头,颜粟不懂她的意思,皱眉用下巴指门,文斐掌心对着门,一道屏障出现,他走过来,低声说:“是孩子的娘。” “哼!你称呼的还挺亲切。” “那我怎么称呼?”文斐没长心似的问她。 “那个女人。” 文斐听话的说:“好,那个女人。” “你去开门,她一个病秧子,我还怕她不成!”说完撸起了袖子,感觉肚子一疼,皱了下眉头,文斐给她揉,说:“不理她,她自己就走了。” “那死丫头,往死了打我,也不知道她的两个鼓是从哪来的,疼死我了,幸好我跑得快。” 时家院子里,吃完饭,武云白拉着时莫声的手一起散步,时莫声觉得她的手又白又软,握在手心感觉还不错,就任着她了。 武云白和她讲是怎么把颜粟打跑的,听得时莫声耳朵疼,她根本不管时莫声的嫌弃,期间还停下脚步比划,讲完了,变出两个鼓,问他:“莫声哥哥,知道我这鼓是怎么来的吗?”她自问自答:“是我亲娘留给我的,她怕我挨欺负,就把自己的兵器给了也,并且在临终前写下了用鼓之法,还有鼓乐的谱子。” 时莫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什么人什么东西锻造的。” 第六十九章 阿卉请小二帮忙 两个人走着走着,武云白觉得累了,她说了一路,口干舌燥,就在黑胡桃颜色的圆桌边坐下,对时莫声撒娇:“莫声哥哥,我渴了,你去帮我找点水喝好么?” 武云白眼睛巴巴的望着居高临下的时莫声,时莫声走开,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碧绿色的茶壶和两个同色茶碗,茶碗里面印有一朵盛开的朱顶红,他坐下来,倒入橙色偏绿的茶水,红花竟然奇迹般的收拢,变成了一个花苞,此时刚好有微柔风儿吹拂,花苞随风而动,像活了一般,并散发出了阵阵清香,武云白端起来看了一会儿,在鼻子下左右挪了两下,一脸陶醉的拉长音“嗯”了一声,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拿出白色粉红花边的手帕,边擦嘴边点头称赞好茶。 时莫声抿了一口,一脸嫌弃,心想,这女人品茶都不懂,喝茶跟喝酒似的,像极了凡间的土匪老大。 “咦?莫声哥哥,花瓣又盛开了!”武云白边说边把碗给时莫声看,时莫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他们家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了去,以后她会比现在更惊讶。 不过,他突然有些期待是为什么? 饮下一杯,解了渴,武云白也不再喝的那么快了,慢慢细品,喝着喝着,觉得没意思,看花瓣开放收拢也不觉得稀奇了,她又眼睛巴巴地看时莫声:“莫声哥哥,这么喝没意思。” 时莫声问:“怎么才有意思?你平时事就这么多么?” “人家想吃点心。” “刚吃完,你也不怕撑着?” 武云白娇羞地说:“莫声哥哥担心我呀!” 时莫声再一次不想出声了。 坐了一会,去拿点心。 一盘三寸长的糯米红枣干,外面包裹一层鸡蛋,撒上了一层黑芝麻,摆在圆形边缘褶皱的盘子里,扇面形状,从大到小,码放的均匀整齐,下面空下的地方放了一个白玉小碟,碟里装着白砂糖。 一看就是细心的阮萌的杰作。 小叔的未婚妻要吃点心,她麻利的做了出来,若知道武云白爱吃,拿上桌半刻钟不到就吃的只剩下一个肯定高兴。 时莫声就不开心了,他没吃几个,都被她吃光了,小妹肯定不会这样的。 武云白拿起最后一个,问他:“要不要?” 时莫声说:“不要!” “一人一半?行吗?” “我不要!”真烦! 武云白把糯米红枣干给他,时莫声刚扔到嘴里,武云白就扣住他后脑,凑了上去…… 那边段洛捂住了时莫语的眼睛,严肃地说:“非礼勿视。” 时莫语扒他的手,还想再看看,段洛就是不拿下去,他也不看,扳着时莫语的身子背对着他们,才把手拿下来。 竹香让时莫语眼睛清凉很多,她睁眼,没看到二哥和云白,便想回头,段洛叱道:“有甚么好看!” 时莫语说:“没看过。” 段洛脱口而出:“亲过不就行了!” 时莫语赞同地道:“对,百看不如一亲。” 不过,他们发展到了大白天就在院子里么么的程度了,是不是有点快? 武云白是喜欢二哥,那二哥呢,****,自然是来者不拒,武云白长得也不丑,他是男人也吃不到亏。 时莫语有些为武云白担心。 段洛看她突然皱眉,问她:“怎么了?” “我想找二哥和武云白谈谈。” “找莫声谈什么?我和你一起。” “阿竹,你在想什么?他是我二哥,你不会以为……” 段洛:“他不是。” “我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而已,你不要多想。好,我也不想让你误会,我们一起和他谈。” “你想谈什么?” “我怕,他坑了云白。”时莫语叹气道。 段洛耸肩:“我也怕,怕她坑了莫声。” 那就让他们互相伤害吧! 时莫语一脸无语的表情。 * 客栈外柔弱的女子是文斐的妻子阿卉,有人告诉他文斐在这个客栈里,据说还带着一个女人,她早就看出丈夫这些日子不对,其实,成亲到现在,文斐都对她客气有佳,恩爱有于,对她好,可总觉得别别扭扭,夫妻相处应该相敬如宾,也不能对妻子真的像对待贵客一般呀。 她怀疑丈夫有了别的女人。经常跑生意,英俊的丈夫难免招桃花,他婚前什么样她不想知道不想管,婚后敢对她不忠?哼!她不是被人随便捏的软柿子。废了多大心机才嫁给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对不起她,他就不是人,天谴不管他,她自有办法。 擦掉嘴边的“血”,看四下无人,摇身变成刚才走过去的小二模样,伸手,拖着一个茶盘,上面有一个青色的茶壶,里面装着果子茶,一边一个四寸高的白色散沿茶杯,叩了几下门,说:“公子,小的给你送茶水来了。” 文斐开门,接过茶盘,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转身,阿卉说:“我帮您把碗筷收拾了吧。” 文斐说:“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好。” 阿卉很为难地说:“这不妥,我们掌柜的知道我让客人收拾,肯定大骂我一顿,上个月的钱也不会给我了。” 文斐看他挺可怜的,说:“你等一下。”不一会开门,“进来吧。” 阿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子,文斐心想这是有多担心不能给钱?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腰上盖着文斐的外袍,阿卉拿碗的手都不会动了,控制一下情绪,问文斐:“这是你妻子?” 文斐知道颜粟没睡着,笑着点了下头:“是。” 阿卉心口钝痛,手上的碗“啪嚓”一下掉在桌子上,碗口朝下,完好无损,她刚拿起来,躺着的颜粟突然坐起来,怒道:“你能不能轻点儿?没看到我在睡觉?” 阿卉忍了忍,道歉:“对不起。” “赶紧滚出去!”颜粟奇怪,送饭的时候手脚挺麻利,也不多嘴多舌,怎么送茶进来像换了一个似的。 阿卉出门走了一段路,看没有人注意,正要变回原来模样,那小二就迎面走了过来,刚想喊,阿卉就变出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想活命就闭嘴。”店小二使劲点头,说:“我保证不说,请您饶命。”阿卉放开他,变回自己的模样,店小二被她美貌惊叹,呆呆地看着她。 “再看挖出你的狗眼!”阿卉举起了手里的刀。她看了眼旁边锁着的门,推他上前,命令道:“把门打开!”店小二拿下腰上的一串钥匙,哆哆嗦嗦地找了半天,阿卉不耐烦地说:“快点!”她越催,小二越找不到,也不找了,轻轻一拽将锁拔开,阿卉和他走进去,左右看了看,关上门,小二吓得后退,阿卉翻白眼:“我不会杀你!相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小二看她手里像蛇信子一样的刀子,发了个冷战,心想,有请人帮忙这样的么? “您您……您想让小的帮什么尽管吩咐。” 神也分三六九等,贵贱尊卑,小神怕大神,大神怕凶神,凶神怕恶神。 店小二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恶神。 * 文家,文斐的父亲文子然坐在桌子旁帮孙子抄写先生让孙子写的《弟子规》。 和最右边孙子写的一点都不一样,他担心的问:“你们先生不会看出来吧?” “不会的,您就放心写,先生眼神不好,看不出来。” 文子然看着明显有差异的字,心想先生看不出来的话,那眼神该是多差,他就让所有家长把这老师赶出去。 文斐进门,看认真写字的父亲,再看一边和女儿玩的尘土飞扬的儿子,怒气冲冲的把他拽过来,怒道:“就知道玩,写去。”然后又无奈的对文子然说:“爹,你不要惯着他行不行?”文子然说:“你看小君这字写得多好,还不都是我教的。”文斐说:“您教的好,他不写也会忘了,”冲儿子喊:“过来!” 这时,用手帕掩着嘴的阿卉走了过来,像一片树叶一般坐下,道:“挺远就听到你喊,咳咳……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文斐说:“老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我能好好说话么?”说完埋怨道:“你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干什么?” 阿卉说:“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去哪了?” 文斐心里惊了一下:“谈生意去了,太晚了,就在客栈住下了。” “哦,才回来?”阿卉声音轻飘飘的。 “嗯。”然后看阿卉要站起来,急忙去扶,阿卉冷着脸,扭过身子,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走开。 文子然问文斐:“你昨晚去哪了!” “就在客栈。” “一个人?” “还能有别人?” “最好没有,要是你做对不起阿卉的事,我就打死你!” 文斐不敢再接话。 * 客栈里的颜粟睁眼没看到文斐,突然从心底升起一丝无力感,他们明明是两个相爱之人,怎么到了现在这样偷.情的地步? 她捂着肚子下地,自己倒水喝,这时,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进来的正是阿卉。 颜粟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阿卉满脸凶相:“一个想杀了你的人!”说完变出银柄宝剑,劈头就朝颜粟砍了过来…… 第七十章 无论如何不放手 颜粟目光一凛,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在剑就要挨上头皮的危急时刻,泼在了剑身之上,剑身瞬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阿卉轻轻一抖,冰似霜花般纷纷扬扬洒下来,正好落在颜粟拿着的茶杯里,仍然是滚烫的茶水。 颜粟恼怒至极,“咚”的放下茶杯,伸手,从手心慢慢升起一个光圈,光圈越变越清晰,发出耀眼的金光,边缘锋利的锯齿发出冷寒的光芒。 她拿住仅有一拳宽的一端,另一只手的食指发出光来指向锯齿圈,一个个带着锯齿的小金针,飕飕的飞向阿卉。 阿卉退后两步,用银柄宝剑将小金针都打得掉在地上,就在她以为可以再次劈向颜粟的时候,地上的银针就像互相吸引一般,迅速的聚集在一起,变成一个比锯齿圈小一圈的锯齿圈,飞速旋转着,看不出什么样子的朝阿卉飞过来。 阿卉迅速下腰,锯齿圈几乎擦着她的脸皮飞过去,她直起身子,在银柄宝剑上敲出一段轻快的音乐出来,颜粟正边听边琢磨她到底想干什么,银柄宝剑就迸出银色的光直接照射在她的眼睛上。 颜粟挡住眼睛,手指轻轻分开,透过指缝,用金色锯齿圈打上去,银光散开,阿卉见状,再次将银柄宝剑劈过来,颜粟用金色锯齿圈来挡。 两个女子一个穿着棕色睡衣,一个穿着绣着樱花的白色交领襦裙。在窄小的房间里你来我往,身姿灵活闪躲,像两朵争奇斗艳的花瓣,毫不留情的对对方施以狠手,拿出看家本领对付对方的狠辣招式。 阿卉的银柄宝剑顶住颜粟的锯齿金圈,逼的颜粟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挨上冰凉的墙壁,用力往前一推,阿卉差点被她推的栽个跟头,不由得怒火中烧,怒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妇!” 颜粟出生至今,备受哥哥宠爱,身边的人都敬她怕她,还没有人敢对她破口大骂,她实在受不了屈辱,恼怒地手心对着她,打上她的额头。 阿卉被她打的头晕目眩,稳了稳身子,举起银柄宝剑,颜粟看她快坚持不住的样子,正要趁此机会用金色锯齿圈打她,突然觉得伤处一痛,并且感到恶心,她控制不住丢了锯齿圈,两只手交叠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阿卉看她这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是过来人,怀儿子和女儿的时候都有孕吐反应,这个女人,她怀了文斐的孩子! 想到这个,她失去理智般拎起颜粟的身子,颜粟脸色苍白,阿卉冰冷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窟,肚子的疼痛让她很想倒下去,但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她这样。 她睁不开眼睛,没有力气反抗也咬牙坚持,漆黑都眼珠蹬着阿卉,阿卉说了一句“你去死”就将银柄宝剑刺进了颜粟的小腹,用力刺穿她的后腰,然后才猛的将颜粟踹出很远,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花儿。 阿粟捂着小腹,眼神迷离,不甘而困惑地问她:“你为什么……” 阿卉用剑尖指着颜粟的脸:“贱妇!你自己做了什么还要问我?” 颜粟摇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下此狠手!” 阿卉冷哼一声:“你不要脸勾引我的男人,还说和我无冤无仇,你说话也太他娘的可笑了吧!” 颜粟回忆了一下,她看到的和文斐走在一起的人就是她!那时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和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人,难怪她刚才没认出来。 颜粟一面暗暗运功疗伤,一面说:“原来是你,我才是文斐喜欢的人,你不过只是她的妻子而已,他不爱你,今天我若是死了,他将永远记挂着我,而你,只是他抛弃了就没有道义的一个女人而已。” “你再说一遍!”阿卉咬着牙怒视他。 颜粟缩了一下身子,表情保持镇定,“若不是你当初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他早就是神族尊贵的驸马,就是你,断了他的大好前程!” “驸马?你是什么人?” “我哥是神君。” 阿卉有些害怕,但没表现的太明显:“你是郡主我也要杀了你,谁让你抢我的男人!” “是你抢我的男人,我只是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 “呸!他心里若真有你,又怎么娶我为妻!” “他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如果他想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又怎么重新回来找我?是他找的我。” 最后一句彻底激怒了阿卉,她疯狂地猛刺颜粟,颜粟躲来躲去,还是被她刺中几剑,嘴里喷出鲜血,却还笑着表情怜悯地看着阿卉。 阿卉握着滴血的宝剑,呆了一会,崩溃的“啊”一声尖叫,就夺门而出,碰上小二,小二吓得要跑,她上前抓住他的衣裳,威吓道:“敢说出去我杀了你全家!” 小二战战兢兢地道:“我我……我甚么都没看见!” 阿卉猛的松开他,施法离开。 小二傻了半天才爬起来,走进颜粟的房间,看颜粟痛苦地对他伸手,他再次吓到,话都说不出来,颜粟虚弱地说:“帮我……帮我找郎中。” “为什么?”小二说完拍了一下嘴,“您等着,我马上给你找来。” 结果他出去半天都没回来,对此时的颜粟来说,没一秒都是煎熬,她无奈只得用尽力气用法术离开。 她刚离开不一会儿,小二领着郎中进来,看不到她大感疑惑,送走郎中,收拾了屋子,将地上的血迹擦的干干净净。 * 时家院子里。武云白靠在时莫声的怀里,时莫声却心事重重,两个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像亲密的恋人一般,却是各怀心思。 这时,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穿着棕色睡衣的女子,就掉在武云白脚边,身上全是血,头发凌乱不敢,非常狼狈。 武云白惊地站起身,仔细看她:“颜粟!哼!让你昨晚杀我,今天活该你遭到报应!” “救我!救我!” 时莫声说:“她凭什么救你!” 武云白心中一暖,也问:“对呀,我凭什么救你?” “凭我是神族郡主,你们不救我,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还敢威胁我,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看来昨天我打你打的太轻了!”武云白说完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 时莫声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武云白,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而此刻居然做出这么可怕的举动。 “求我,我就救你。”武云白说, “好,我求你。” 武云白说:“没听见,再说一遍。” 颜粟又说了一遍,武云白才把脚拿下去,扶她起来,带她去找时莫语。 时莫语正被段洛背着,在屋子里玩的不亦乐乎,武云白就搀着颜粟闯了进来,她先捂住眼睛,随后进来的时莫声看到这一幕厌恶地看着段洛,段洛放下时莫语,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时莫语嗔怒地瞪他,时莫声在心里“呸”了一声。 “莫语姐姐,你看她还有救吗?” 时莫语让她把颜粟放在床上:“这是……颜什么?” “颜粟。”段洛说。 “对,颜粟。她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武云白说:“不知道,只能等她醒过来了。” 时莫语说:“你们两个出去。” 时莫声和段洛听话的走了出去,看看对方,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过会,时莫声问他:“你以前叫阿竹?” “不行?” 阿竹这名字他从来没说过,其实只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知道也没什么,不过,时莫声是怎么听到他这名字的?阿筝对他说的? 他这反问把时莫声噎到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时辰后,经过时莫语的高超医术,颜粟醒了过来,武云白问她:“你昨晚为什么要杀我?” 颜粟转了转眼珠,虚弱地道:“我昨晚一直睡在客栈,不曾出门,一定是有人变成我的模样陷害我。” 武云白说:“撒谎都不会,你还不是因为怕我把你和那男的的事说出去,想杀我灭口!” 时莫语想,这丫头也没有那么傻。 “我们光明正大,何必怕你说出去,那变我模样的人,就是今天杀我的人,她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跟的勾当,怕我们知道。所以,昨晚杀你,今天又对我下手。” 武云白看了眼她的肚子,也不太肯定她是不是撒谎,问她:“冒充你的人,你认识吗?” “她抢了我的男人,化成灰我也认识。” 时莫语问她:“能不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颜粟也没撒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时莫语听完说:“你不该这样,这是要把她的家毁了的,难怪人家杀你!” “她当年破坏了我的爱情,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毁了她的家庭?” 时莫语说:“男人本身就没有几个靠得住,他离开都离开了,你还找他,这不就是傻子么?而且,我很不同意你的想法,太荒唐!你毁了她的家,她的孩子怎么办,你身为神族郡主,这般就不怕神族的神不敬重你不敬重你哥吗?” 颜粟说:“我就是有太多顾虑,才错失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这次,我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第七十一章 他就是表面正经 “我忘了,你是一棵竹子,阿竹。”时莫声念了一遍他这个名字,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奸笑,“很好啊。” 段洛皱眉。 很好,是什么意思? 时莫声这人太危险了,他一定要尽快把阿筝娶走,管武乐同不同意?是他自己成亲,谁也管不着! 出来一上午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他走到门处:“阿筝,我要走了。” 时莫语出来,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这就要走啊?” 时莫声愤愤然走开。 他是不会同意小妹嫁给这厮的。 段洛看时莫声走开,勾了勾唇角:“她什么情况?” “你问我二哥?” 段洛点头:“嗯。”其实想问的是颜粟,索性,将错就错吧。 “他能怎么?” “阿筝,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吗?”段洛心里涌起强烈的难受感,阿筝就像一个被他和时莫声争夺的稀罕珍宝,他不知道,自己这么直,总惹阿筝生气地人,能不能抢得过时莫声。 时莫语轻轻叹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说破。而且,现在他要娶云白了,也就能放下我了。” “万一放不下呢?他喜欢你多少年了,能轻易说放弃就放弃吗?” “阿洛,你是怕他放不下,还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阿筝,你看看我,我除了一个城主的身份,还有什么?如果我不是,你怎会弹那该死的曲子?我不想继续害你,可我又放不下,怕别人把你抢走,特别是时莫声,他会哄人,而我这张嘴……” 清甜的馨香让段洛接下来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时莫语脸颊绯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不喜欢油嘴滑舌,你学不会甜言蜜语也没关系,我也要学会讲理不是么。” 段洛邪邪一笑:“你终于承认你不讲理了!” “啊!阿洛,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时莫语咆哮道,像个小恶魔。 “在旁人面前也可以叫我阿竹,时莫声知道我这个名字了。” “他怎么知道的?” “可能,不小心偷听的。” 时莫语梨涡浅浅:“阿洛,你学的很快哦,我以为你会问是不是我告诉二哥的。” “里面什么情况?”段洛用下巴指了一下门。 时莫语说了情况,段洛没什么想说的,不过是一些家务纠纷,和他无关。 “这次,我真的要走了,你还有没有事,没事帮我整理曲谱。” 段洛说完,观察时莫语,只见小姑娘转了转眼珠,他立马说:“不许打鬼主意!” * 青竹宫,琴仙时莫语噘嘴看着桌子上的曲谱,三大摞,左面一摞像一张张煎饼似的,金灿灿诱人;中间一摞像白米发糕,白如美玉,仿佛能闻到香味;右边一摞像精贵的绸缎,看起来丝滑柔软,拿下来才发现,是质地上好的宣纸。 第一摞是高音曲谱,一部分配了歌词,一部分只有曲子,可以用琵琶,萧,笙,古琴,古筝,等十几种乐器演奏;第二摞是低音曲谱,仅有几首配有歌词,可以用阮等弹拨乐器弹奏;最右边是中音曲谱,全部都有歌词,由一些专门唱歌的歌姬在武乐城重大的盛典或节日演唱。 不过,时莫语纳闷,整整齐齐的,为什么要整理? 段洛坐下,腰板挺的笔直,曲谱太高,挡住了他的脸,时莫语站起来,下巴搁在曲谱上,看着段洛一到工作的时候就一丝不苟的表情,咬唇:“阿竹,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多和我呆一会,才把我叫过来的?” “不是。”段洛没抬头看她,把抽屉挨个拉出来,噼里啪啦乱翻,一边翻一边念叨:“怎么找不到?”找了一会又说,“找到了。” “哼!”时莫语弹了一下他脑袋,“阿竹。”段洛抬头,皱眉道:“坐下。” 时莫语说:“坐下就看不到你了。” “那坐我旁边。”段洛装做思考了一会儿的样子。 时莫语听话的连着凳子挪了过去,紧挨着段洛,笑眯眯地,眼睛像两只小星星。 她拿起一张“煎饼”,煎饼叠成四叠,每面都有曲谱,展开则是一个完整的曲谱,她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怎么回事,偏头看同样拿起一张煎饼看起来也看不出什么情况的段洛,段洛目不斜视,放下,拿过她手上的,放在自己那张煎饼上,说:“看着没问题的,就放在这,注意分类。” 工作的时候,只有琴仙和城主,没有阿竹和阿筝。 时莫语认真的一一查看,大概每种都检查了三成的时候,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段洛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查看,时莫语也被传染似的哈欠连天,看曲谱看得眼花缭乱,音符看起来都像流水一般的波浪一般在动,让她的头晕乎乎的,不由自主靠在了段洛身上,把曲谱放在自己脸上,长叹一声。 段洛低头看她一眼,说:“累了就去睡一会。” 时莫声说:“我不困。” “那就接着看。”段洛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时莫声把曲谱拿下去:“我说不困。” 段洛颔了下首:“不困不用勉强睡觉。” 时莫语无语了,他怎么就听不懂她的话外之意呢? 她坐正身子,继续查看,瞪着一双眼睛,小眼珠精光闪闪。 又过了两刻半钟,段洛站起身:“你先找,我去做饭。” 时莫语抬头看他:“怎么你想吃东西就去做饭?” “我做完你不吃?”段洛不明白她突然生什么气。 “那能一样么?你就是不关心我。你把我当成给你工作的人,没把我当成阿筝。” “你又不讲理了。”段洛无奈地说。 时莫语别扭着,不理他。 段洛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做饭,时莫语靠在椅子上歇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就在还没看清梦里那个浑身是血疯狂杀人的女人是谁的时候,接二连三的饭菜香让她鼻头动了动,站起身,闭着眼睛循着香味走过去,段洛忍着笑,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睁眼看看。” 四菜一汤,让时莫语吃得心满意足,若不是段洛劝她,她还要喝几杯,段洛说:“你喝醉了一天也醒不过来,我自己要找到猴年马月?” “哦,只有这样,只担心这个?” 段洛一本正经的说:“我怕看喝醉的你控制不住我自己。” 时莫语眨眨眼睛,圈住他:“你现在就控制不住一个让我看看!” “不许闹!” 时莫语腹诽,表面假真经,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得到她。 经过坚持不懈的翻看找寻,时莫语拿起一块“白米发糕”,说像发糕,其实就是很厚,她翻开一页,说:“阿竹,这不对。”搁在桌上,“你看,这里缺了一段儿。”说完站起身,把古筝吊坠拿下来,变成平常古筝大小,悬浮在面前,弹这首曲子,弹到空缺的地方,停下,看段洛,段洛摊手耸肩:“我觉得多余,就划掉了。你接着弹下去。”时莫语弹完:“我白高兴了。”又问:“一定要在今天找到吗?” “越快越好,找不到也没关系。” 两个人找的快,而且和阿筝在一起挺开心最重要。 “慢慢找,累了就歇,困了就睡,别回去了,住在这吧。” 住在这吧? 住在这? 时莫语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段洛很不解的说:“你不好意思?也不是没住过?” 小时候他们分别被收养,分开过,后来又见面了,他们便整天黏在一起玩,那时候段洛还没有这么不会哄人,也会逗笑阿筝,有时候他住在时家,有时候她住在城主府,两个小孩子躺着,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可是,那是小时候,纯洁的小时候。 “莫不是,你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段洛认真地看她。又说:“我不想打地铺,你自己选一个房间。” 时莫语心里嗷嗷咆哮。 * 武云白此刻也在生气,表哥竟然让她照顾昨夜刺杀她的女人,她看着颜粟,心里骂了一个字脏话,要她说,颜粟这样就是活该,她后悔救她了,还不如一脚踢死她算了! 就活了就得管,小猫小狗也不能扔出去呀。 颜粟早上说完那些话。就累到了,睡到现在还没醒,武云白吃了午饭,睡了一觉,她还在睡。 要不是看她眼皮在动,武云白还以为她就这么……了。 看来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武云白去找时莫声,时莫声却不知去哪了,她只能回来,却发现颜粟不见了。 在时家找了一圈,又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浪费力气,想在时家也挺无聊,就去了城主府,武乐把她留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问:“真决心嫁给时莫声?” 武云白娇羞颔首:“嗯。我喜欢莫声哥哥。” “时莫声这人……” 武云白突然变了脸色:“姑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但什么都阻碍不了我。” 武乐叹气,还想再说,武云白已经把手拿下来,站起身:“世上没有人比莫声哥哥更值得我嫁。” “你知道的是一部分,我想说的是你不知道的。” “姑姑,你别说,我不想听。” 她认定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对了,姑姑,莫语姐姐什么时候和表哥大婚?” 武乐敛眉道:“谁和你说他们会大婚?” 第七十二章 安心午睡被打扰 武云白噎了一下,看着武乐的眼睛坐下,说:“姑姑,这谁都能看出来呀!” “看出来又怎样,我不同意,他想娶?”武乐的眼神和语气皆散发着不容反对的独断专行。又说:“你呀,我是想让你嫁给阿洛,哪知道,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姑姑,你这就冤枉了你侄女了。我喜欢的是莫声哥哥,表哥这人,不是我的郎君之选,和他一起生活,我早晚吓死。” 武乐差点被她夸张认真的表情逗笑了,绷着脸:“你表哥长得好啊。” “莫声哥哥也不错。再说,我看的不是脸。”武云白为自己的不肤浅感到自豪。 武乐表示和她这侄女沟通其实是有障碍的,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有话说,但是困难。 而亲侄女武云碧,和她确实一句话都没有,和她一点也不亲,这次成亲,去了打了一声招呼就不再理她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武云碧,这成了神族的神君君后,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要说起来,武云白虽然没心没肺的,但热情,人好,她觉得亲切,还是愿意和云白一起絮絮叨叨。虽然,这孩子有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姑侄俩又说了会儿话,武云白觉得屋子里太闷,想和武乐出去散散步,武乐说自己累了,就会内室休息去了,云白只好自己在府内院子里走一走。 今天太阳没有那么晒,照在身上暖暖的,武云白张开双臂,闭着眼睛仰起脸,拥抱阳光。 拥抱着,拥抱着,她想起了颜粟。 表哥让她好好照看,她给照顾丢了,表哥知道了还不杀了她呀! 武云白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好像段洛的竹剑就要劈下来了。 她觉得有必要和表哥说一声,就往青竹宫走去。 * 时莫语靠着椅背,两只脚搁在桌子上,脸上的绸缎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段洛发现,时莫语呼吸的频率都是一阵音符在跃动,他看还有三分之一的煎饼,五分之一的白米发糕,二分之一的绸缎没有看完,揉了揉肩膀,站起身拿下时莫语脸上的绸缎,看了看,折起来放在没有问题的那一摞上,将时莫语抱回自己房间,刚想放下,时莫语突然揪住他的衣襟,哭着呢喃:“阿竹,不要扔了我。” 段洛轻声哄:“阿竹再也不会扔了阿筝了。” 慢慢把时莫语的手拿下去,放下她,找了一个绣着竹叶的兰色薄被盖在她身上,看了他一会,把她帮里挪挪,自己也上去,半靠着墙壁沉思。 * “表姑娘好!”竹千儿从房间出来,睡眼惺忪,一边揉脸一边和武云白问好。 武云白纳闷道:“你脸怎么了。” “压麻了。” 武云白无奈抿唇:“我表哥呢?” “不知道啊,一直和莫语上仙工作,这会儿,可能一起睡觉去了吧。”说完边打哈欠边拍嘴,一点也没觉得不对,看武云白诧异的看她,接着揉脸,“您找城主有事?不过,我劝你天大的事也不要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打扰,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武云白揪住他的耳朵:“小孩,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我三百多岁了,都能娶媳妇了,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成小孩子?”竹千儿边躲边咧嘴边说。 “对了,竹千儿,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东西幻化为人的?”武云白松开手。 “听名字就知道,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到,我是竹子。” 竹千儿对武云白的智商感到忧愁,不高兴的说,“还有,您不觉得‘什么东西’这四个字很难听么?” “好你个竹签子,你敢骂我,找打是不是?”武云白边说边撸袖子,竹千儿吓的鼠窜回了房间。 武云白觉得,现在打扰也不太好,就坐下来,无聊的叩击桌子。 * 时莫语一面翻身,一面伸出胳膊放在段洛腰上,段洛一面看她,一面滑下身子躺下来,抱住她,时莫语往他怀里拱了拱,脸埋在他心口,睡得安心又香甜。 段洛抚了抚她柔顺黑亮的发丝,也合上眼睛。 抱着阿筝,睡觉很放心,不用担心做噩梦。 正在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突然传来武云白焦急的敲门声,段落捂住时莫语的耳朵,皱眉,声音突然消失了,他想大概自己幻听了,正想躺下,敲门声又传来,还有武云白的说话声:“表哥,莫语姐姐,别睡了,大事不好了!颜……” 她还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就被竹千儿拉到一边,竹千儿食指竖在嘴边,“嘘,什么严重的事也不要再嚷了,让城主好好休息,他从来没在白天睡着过,你要是不想横着出去就消停点。” 这孩子听一个字就瞎猜,她说的是颜粟的颜。 不过,表哥和时莫语的感情真的很好啊,能让表哥安心入眠的莫语姐姐,真的很暖心。 “竹千儿,你说话小心点!”武云白狠狠的道。 竹千儿再一次溜走,他也是好心提醒,以后不管闲事了还不行么? 武云白这么一喊,时莫语也醒了,眯着眼睛问段洛:“阿竹,谁喊呀?还让不让人睡觉,烦死了。” 段洛半真半假的说:“是武云白,一会儿我帮你教训她。” 时莫语突然坐起来,揉了揉眼屎,说:“她敢这时候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可怕。”段洛哀怨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时莫语笑:“我觉得没人会相信不苟言笑的城主大人会做出捏鼻子这么幼稚的举动。”段洛认真的问她:“你怕我么?”时莫语也认真的:“怕呀。我怕你突然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段洛坐起来把她搂过来,直到时莫语脸颊红的能仿佛能滴血,抓着他衣裳的手也慢慢放下,他才沙哑着嗓子说:“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天塌地陷了,天地重合,阿竹都不会放下阿筝。”时莫语哭着点头,段洛边给她抹眼泪,边想,他无意中又把阿筝惹哭了。 “表哥,别再和莫语姐姐腻腻歪歪了,出大事了,天大的事,颜粟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时莫语和段洛走出来,武云白看时莫语衣衫不整,邪笑着看了看段洛,段洛怒目而视,她忙看向时莫语,时莫语问她:“怎么回事,颜粟什么时候不见的?” 武云白变相边说:“唔,一个两个三个时辰……吧?” 段洛怒道:“到底几个时辰!”时莫语劝道:“你不要和云白吼。”段洛生气的时候哪里肯听,问武云白,“你早干什么了,现在才说,我不是告诉你照顾她,你把人照顾没了?她是神族郡主,连我都要给她行礼,让神君知道我没看好她,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武云白知道自己无意中闯了大祸,鼻子一酸,抽噎着:“表哥,我知道错了,你别骂我,快去找吧。” “武云白,你在指使我吗?!” “不敢。” 时莫语递给武云白手帕,武云白边擦眼泪边哭,模样委屈又可怜。“我只是去找莫声哥哥一会儿的工夫,她就丢了,我哪知道她伤的那么重,还能走啊。” “我让你看着,你找时莫声干什么!” “哎呀,表哥,你别再吼了。” 时莫语说:“都别说了,想想她能去哪,会不会回家了。” “不会,她来城主府,就说明不想回家。” 武云白说:“不是啊,早上的情况是,她从天上掉下来,肯定是伤势严重迫不得已落在城主府的。” “云白分析的不无道理。” 段洛说:“武云白,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武云白摇头:“表哥,我发誓,我没告诉姑姑。” 段洛被她气得沉默了。 这时,一道橙色的光出现,正是一身橙衣的时莫声,他怀抱古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玉红双金耳酒壶,笑起来说不出的邪魅:“都在这?小妹,你怎看到二哥还苦脸愁眉的?” “没喝醉,和我们一起找颜粟。” 时莫声说:“她就在咱家,找什么?” 武云白说:“她不见了。” 时莫声闻言丢了酒壶,酒壶摔得花瓣一般碎的满地,然后弹了一小段让人伤悲的曲子,“郡主不见了,城主,你惨了!” 段洛说:“你也是知情人,而且是在你们时家丢的,你也脱不了干系。”顿了顿又说,“先去你家看看。”说完一道白光离开,时莫语青绿光紧随其后,然后是红光和橙光一起,橙光想躲,红光紧紧拽着。 * 四个人刚站稳脚跟,时莫云就迎了出来,对时莫语说:“小妹,神君和君后来了,在正厅等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时莫语冷静地说:“应该不是颜粟的事,若是他不会在这等着。” 还真不是颜粟的事,是神君病了,经时莫语诊断是肠胃消化不良引起的积食,在时莫语的印象里,神族乃至天界,还没有谁出现消化不良的情况,有些奇怪,就问他今天吃了什么。 颜栗说:“我和云碧在一家客栈用膳,那家客栈的很多吃食来自凡间。” 时莫语点头:“所以你们好奇就去品尝,却不知你们的肠胃不适合吃凡间的东西。没事,回去多喝水,多走走,明天就好了。” 武云碧埋怨道:“凡间食物当时什么稀罕的,原来如此折腾神。还有,那家客栈的房间弥漫着血腥味,怪瘆人,我劝你们,千万不要去。” 时莫语震惊道:“血腥味!” “对呀!”武云碧思索了一下,“应该是那家客栈的风格吧?” 第七十三章 时莫语弹曲赚钱 迎光客栈。一进门便人声鼎沸,两边的桌子都坐满了神,有神独自一神静静等候,有神与同桌之神攀谈。 神也是有脾气的,等时间太久难免焦虑,故而有神怒骂催促,掌柜老板小二跑堂出来笑脸解释,虽然憋气窝火,但赚到银子是正经。 段洛不喜欢凑热闹,但时莫语一定坚持来这看看,有血腥味的房间和受伤的颜粟非常符合,也许,她就藏在房间某处。尽管,她很诚实地对颜栗说了事情,颜栗得知颜粟的行径之后痛骂妹.妹最好死在外面。 四人迈进客栈,就都被吵闹的耳根疼,流连爱凑热闹的武云白都捂住耳朵,皱眉,向那边的跑堂小哥摆摆手,跑堂小哥快而稳的小跑过来,看他们穿着讲究,心想自己可能会有小费,顿时喜笑颜开,把刚才那客人骂人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眨了眨小耗子一般精明的小眼睛:“请问各位爷爷奶奶,是吃饭还是住宿?” 时莫语一脸无语的表情:“叫什么爷爷奶奶,我看你也就三百岁,叫我们一声老祖宗吧!” 跑堂小哥斟酌了一下,听话的点了下头:“哎!各位老祖宗好。” 段洛瞥着自己的白头发顿觉额头无数道黑线,时莫声偏头看段洛神色复杂的脸,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段洛握了握拳头,怒视他,时莫声努力憋回去,脸憋的红紫红紫的。 武云白咬牙道:“奶奶的!我活到现在,头一次有人叫我奶奶,我还没嫁人呢!” 段洛斥她:“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时莫语也想骂人,被段洛的眼神吓到,不服气的撅鼻子瞪眼。 跑堂小哥不知道时莫声笑什么,也跟着傻子似的笑,段洛怒喝一声:“别笑了!”跑堂小哥立马变脸,点了下头,一脸您请说我听您吩咐的表情,段洛问他:“二楼左侧第七个单间有没有人入住?” 跑堂小哥一边琢磨一边掰手指头,就在段洛等的不耐烦要发脾气的时候,他才说:“各位来的不是时候啊,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 武云白想,都住满了,这家客栈挺受欢迎啊,难道大家都喜欢被叫爷爷奶奶? 真真不能理解呀! 段洛说:“带我们去我说的那个房间。” 跑堂小哥寻思一下问:“哪个房间?” 段洛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 到了房间门口,跑堂小哥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指腹搓了搓,段洛看了看时莫语,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时莫语说:“他想要钱。”心想,嘿你个跑堂的,敢和城主要钱。就在他以为段洛不会给甚至会怒骂他的时候,段洛却对她说:“你身上有吗?给他,把他打发走。” 一定要尽快找到郡主,片刻不能耽搁。 跑堂小哥掂了掂手心的铜板,高兴地蹦蹦跳跳走开了。 时莫语无奈地摇了摇头,叩门,“有人吗?能否方便出来一下?” 喊了两声,一个赤膊男子趿着鞋开了门,看到他们,皱眉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时莫声看到他脖子上有小牙印,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笑着说:“我们没事,没事。”然后对那三位说:“走吧走吧,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时莫语不走,看着男子:“请问,你觉得这房间有不对之处吗?” 男子烦躁地用小拇指指甲剔牙,“不对?刚住进来,没什么不对。” 说完把指甲里的肉嗖地弹了出去,武云白嫌弃的跳开。 时莫语忍住恶心,问他:“有闻到什么特别奇怪的味道吗?” 男子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你特么谁呀,问来问去烦不烦?” 时莫声怒道:“你再敢骂她一句,我让屋子里的女人给你收尸!” “你特么又是……”男子还没骂完,段洛就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速度之快让男子根本没法反应,他被掐的不能呼吸,听到了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噎着嗓子求饶:“上仙饶命!”时莫声放开他,说:“进去收拾好了,我们有话问你,快点,敢耍心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男子回屋,让女子把衣服穿上,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喊段洛等人进来。 四人陆续走进来,都露出了疑惑地神情,房间干干净净的,但他们都闻到了血腥味,不过,用仙眼一看,并没有任何血液。 女子看他们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不高兴地说:“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干什么?” 时莫语问她:“你们进来多久了?” 女子说:“就一会儿,怎么了?” “一会儿?一刻钟,半刻钟?”时莫语问。 男子说:“没有半刻钟。”女子点头:“对,没有。” 时莫语说:“先别看了,都坐下吧。”然后自己也坐下来,正视一男一女:“你们什么身份?” 男子答:“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身份。” 女子冷笑,小声说:“你是怕你家的郡主知道杀了你吧?” 男子叱道:“瞎说什么?” 女子不敢出声,不服气的撇嘴。 时莫语喝道:“说话别嘀嘀咕咕!你们什么身份?从实说来!” 男子看她凶神恶煞地,只好实话瞎话一起来:“我是神族驸马,她是郡主。” 武云白嗤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摇了摇头。 “君后是我堂姐!你们胆子真大,竟敢冒充神族驸马和公主,该当何罪呀!” 女子慌忙解释:“他没说谎,他真是驸马。” 武云白又是一声轻嗤:“颜粟就没出嫁,拿来的驸马?” 男子说:“郡主出嫁没有太过张扬,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时莫语问他:“她是怎么回事?” 男子理所应当地答:“哪个男人身边还没几个女人?” 武云白说:“你就不怕我告诉颜粟?” “告诉去吧,她巴不得与我和离。哼,从成亲那天就看出她不对,原来是被人搞大肚子不要她了,才嫁给我。呸!谁稀罕当这驸马?还不如平民活得自在逍遥。” 时莫语觉得有点乱。 时莫声倒是挺认同男子的说法,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却也被武云白察觉,武云白愤怒地看他,他不以为然的勾勾唇。 神族驸马,虽然不检点,但身份摆在那儿,他们都没有审问的权利,时莫语有种怀疑的设想,非常成立。 就是,颜粟回家,驸马知道她犯了七出之罪的“乱族”,而自己也有了别的女人,故而起了杀心,但又不想被察觉,将颜粟带到这里,和这个女人一起杀了颜粟,再毁尸灭迹,不,神死之后灰飞烟灭,他们只需要处理血迹即可。 时莫语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遍体鳞伤的颜粟被他们活活打死,或一刀毙命,或在愤怒当中死去。 她觉得这是道德沦丧,神性泯灭。 当然,这只是猜测,她的想象不能带来实质性作用。 驸马和女子看她认真思考,不由得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驸马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他骨子里还是胆怯的,因为身份没怎公开,很多人都不相信,而颜粟也总是嫌弃他邋里邋遢,个子不矮却像傻大个似的,就长的还像个人样,不至于太过不舒服。因此,驸马是自卑的。时莫语的气质让他不敢大声说话,女子想出声,被他阻拦。 时莫语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打开盖子看看,闻到刺鼻的味道,赶紧盖上。 她转了转眼珠:“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四人来自武乐城,我们是四大乐仙之祖的关门弟子,我是他们的老大,木筝的弟子时莫语。只因我们师兄弟妹四人,经营琴馆不当经济萧条,穷困潦倒,故而出来给人弹曲赚些银两。” 驸马用下巴指了一下武云白,纳闷道:“她不是我连襟的堂小姨子吗?” 武云白骂道:“别特么用下巴指我!”然后没听到段洛斥责她,接着说,“穆琴是我师父,你有什么意见?” 驸马摇头:“没有。”然后问她:“你的琴应该弹得很好了?” 武云白说:“我所有乐器无一不精通!” 时莫语赞叹云白机智。 驸马无话可说了。 时莫语变出古筝,放在桌子上:“请两位听我弹唱一曲,听得高兴就赏点儿,多少按两位的心意来。”说完在心里骂了一个字脏话!她怎么“沦落”到给人弹曲挣钱的地步了? 段洛捂住眼睛。 时莫声忍笑。 武云白问时莫语:“莫语姐姐,你经常这样出来赚钱吗?” 时莫语无奈扶额,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故意问的还是真不知道她什么目的。 驸马“嗯”了一声:“弹吧。” 时莫语带上义甲,左手按动,右手弹拨,音符从琴弦升起,飘荡,音乐缠缠.绵绵,轻缓流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渐渐地,仿佛催眠曲一般,让驸马和女子齐齐昏睡过去,此时弹到第二个间奏,已经变得越来越快,然后是一个奇妙的转音,最后尾音很久,才最终弹完。 期间,时莫语一直闭着眼睛,弹完才睁开,说:“颜粟的失踪和他们无关。不过,这里是颜粟受伤的地方。地上的血被清理了,才会有血腥味。” 段洛问:“阿卉有可能知道颜粟没死,把她带走吗?” 时莫语肯定地说:“有。” 第七十四章 文父坠河需解救 文家,阿卉卧床,头上缠着纱布,头发披散着,文斐领文子然之命正在伺候她,他问了阿卉,阿卉说是下床不小心磕到,文斐看着不像,但身子虚弱,天天咳血的妻子,也不能出门。他非常疑惑。 阿卉声若游丝,问他:“你昨夜在哪家客栈入住?”说完揉了揉脑袋。 文斐帮她按,答道:“迎光客栈。” 阿卉心里冷笑了一声,他竟然没撒谎。 “住得好吗?家里舒服,还是客栈自在?” 文斐并没有听出她“自在”连个字的歧义,笑得有些谄媚:“哪里也不如家里好,妻子,孩子,老人陪着。才是神生最幸福的事。” 阿卉懒得理会他的虚伪,道:“我时日无多,你有没有考虑续弦?” 文斐的手顿了下,继续按,生气的骂:“你病糊涂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为什么你就不能考虑把病治好,好好活下来,看儿子娶妻,女儿出嫁,过孙子,外孙,承欢膝下的好日子。” “我这是心病,好不了了。不过,听你这么说,我挺欣慰。”阿卉扶着脑袋坐了起来,靠着,认真看文斐,这个自己几乎用尽所有手段才得到的男人,没想到,也有一天会回归那个女人的怀抱,现在坐在这,对她说这么恶心的话。“不过,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的是续弦,而不是纳妾,为什么你这么激动?” 阿卉探究的神色让文斐每个毛孔都变得紧张起来,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与脸色:“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人,你不在了,我会尽心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永生不再续弦。” “哈!哈哈!哈……”阿卉虚弱的笑着,今天她真觉得胸腔疼,一阵血腥涌上喉咙,被她忍了回去,拿开文斐的手,说:“你的话,我不信,除非,你发誓。”她逼视文斐,“用你爹发誓,如果,你存在二心,你爹今天就死,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文斐像不认识她似的看她:“阿卉,你疯了吗?你这样诅咒老人,未免太过分了!” “我不想你背叛我,无论是生前还是生后,我不能让我两个孩子跟着后娘吃苦。你为什么大动肝火,不敢发誓,怕誓言灵验?” “谁说的!我行的正站得直,可这是和发誓有关吗,你宁肯相信没有用的发誓,也不愿相信我,我对你很失望。” 他这番话说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个客栈,她可能会真的相信。 男人的嘴,能把反话正说,颠倒黑白,哄得女人团团转,最终,相信的是谁?伤心的又是谁? “我累了,你出去让我自己清净。” 文斐觉得屋子里很压抑,他想去外面透透气,一出屋门,就见绿、白、橙、红四道光落了下来,心想家里许久不来客人,这是来看望病重的妻子? 他正要弯腰抱拳,段洛抬手示意他不必,问:“你是文斐?” “正是在下。” “阿卉在不在?” 文斐皱眉:“你们找我妻子干什么?” 段洛说:“让他出来,我们有话问他。” “我妻子身体不适,不方便迎客,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记得妻子认识你们,如果你们是来探望,可以进去,如果有别的目的,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她。” 时莫语心中奇怪,身体不适,却能把一个人身上刺好几个血窟窿,仇深似海,存心装病,到底是何等女子,她真想见见。 然而,她还没说话,文斐就先动了手,段洛当然不能惯着他,两个人在院子里打的天翻地覆,最后文斐不是段洛的对手,被段洛的竹剑差点砍到脸,不过并没有求饶,仿佛只是一场武艺切磋,他输了,还不太服气。 时莫语确认段洛没伤到,说:“我是武乐城的医仙,听闻你妻子生病,前来看看能否妙手回春。” 男子半信半疑。 * 阿卉委屈憋气窝火,她只想哭,杀了颜粟,她也不解气,现在她很想把这个负心汉剁碎了喂狗,但她不能,只能嘤嘤的哭,哭着哭着,有人开门,她抹掉眼泪装睡,眼睛还是红的。 “阿卉,没睡着的话赶快醒过来。” 阿卉听到熟悉的声音,睁眼,眼前正是和驸马在一起的女子,她惊讶的道:“阿岑?你怎么来了?”自从“生病”后,这个好姐妹就没来过,她说自己换的是痨病,想必是怕传染吧,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阿岑神色焦急而紧张,“阿卉,稍时会有四个人来,问起我来,你千万要说不认识。”见阿卉要张嘴说话,忙接着说,“不要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才能活命。”话音刚落,就听到脚步声,她急忙闪身离开。 女子闺房,男人不可擅入,时莫语和武云白一起进来,时莫语关上门,说:“起来,别装了。” 阿卉轻轻叹息一声,喉咙里的腥甜适时地涌了上来,噗的喷出来,武云白吓了一跳,躲在了时莫语身后,时莫语皱眉道:“你的伤,是颜粟打的吧?” 阿卉用随身的清白颜色的手帕擦掉嘴边的血,答道:“没错。” 武云白问她:“她人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还是杀之而后快了!” 阿卉狠狠道:“对,杀了,就在客栈,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武云白看着时莫语:“莫语姐姐,你说是不是她在你家灰飞烟灭了?” 时莫语说,“怎么可能?最多只是晚点醒过来。” 阿卉坐了起来,激动的问:“她竟然没死?那个不知羞.耻的贱妇,她怎么好意思活着?” * 文子然在房间里哄孙子孙女睡觉,刚哄睡着,就听到屋外有声音,出门看到段洛和时莫声,问文斐:“这是哪来的客人。” 段洛说:“我们是武乐城的人,因知道阿卉生病,前来探望。” 文子然上前,在两个人身前身后走了一圈,小声问文斐:“他们到底干什么来了?” 段洛听到了,说:“来干什么,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时莫声低声道:“你看他白发苍苍,也不怕把他气过去。” 这时,另一位老人在外面喊道:“文老哥,走啊!” 文字然高声应了一声“哎,马上!”就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时莫声和段洛看老人家稳健的步伐,面面相觑,时莫声走到门口,看到文子然和两一个老翁连说带比划的出了大门,回屋奇怪的看文斐,文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家父这里出现点问题,这是去钓鱼了。” 段洛问他:“这样去河边钓鱼,你放心?” 文斐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有人陪着,郎中说,家父的情况就应该多出去走走。” 段洛问他:“为什么你不陪着?” “你们来了,我怎么出得去?” “找女人就能出得去?”段洛讥讽道。 给文斐噎得无言以对。 时莫声冷笑:“老人家出门也好,这件事就好办了。说吧,颜粟在哪?最好从实招来,若被我们查到,你杀了郡主,神君还能请饶了你?” 文斐脱口而出:“我不可能杀了阿粟。”然后认真看了看时莫声和段洛,“是你们!我想起来了。” 时莫声冷笑的嘴角还在上扬:“你想起来又能如何呢?” 文斐伸手,佩剑出现在手上,扔了剑鞘,指向时莫声,又指向段洛,“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时莫声想起那跑堂小哥,邪邪一笑:“我们?是你爷爷!”说完把掉古琴吊坠上一根琴弦,轻轻一甩,变成三尺半长短,轻易的就缠上了文斐的佩剑,文斐挣脱不开,指着佩剑,佩剑升起火,在琴弦上燃烧,但想燃过冰面一般没有痕迹,琴弦就像咬住了一般,文斐用力一拽,把自己拽了一个趔趄,没掌握好平衡,“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房间里的阿卉听到了,下地惊骇地道:“你们是几个人来的?” 时莫语开门,让时莫声住手,时莫声把琴弦收起来,愤怒的看着文斐,文斐站起身,拿起宝剑砍过来,段洛隔空一个弹指,把他的宝剑弹得掉在地上,嘴角肌肉动了动:“我们只是来问你颜粟下落,不想沾了血回去,如果你愿意试试我的本事,我愿意奉陪。” 文斐指向宝剑,宝剑消失。 * “家里来了四个不速之客,可能威胁到我儿和媳妇儿的性命,我两个孙儿不能没有爹娘,你帮我除掉他们,我给你儿子一家分店。” “哎?文老哥,您真是太客气了。您说,什么时候动手?” 文子然的眼睛出现可怕的凶光:“现在!” * 文斐上前搀扶从房里出来的阿卉,关心道:“怎不好好躺着?”阿卉甩开他的手,看了眼段洛和时莫声,“你们要找颜粟,问也问过了,颜粟不再这,我们也没把她藏起来,请你们离开。” 这时,白发老翁焦急地走了进来,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段洛,时莫声,时莫语,武云白,然后看向文斐:“文斐,不好了,你爹坠河了!” 文斐愣住了,还没开口,阿卉就问:“在哪儿?快领我们去!” “娘,弟弟尿了!”女儿突然在房里喊。 文斐说:“你留在家里照看孩子。” 阿卉不放心的进了孩子的房间。 白发老翁扯住他的胳膊说:“别废话了,快走吧。” 时莫语皱了皱眉:“老人家,先等等。”白发老翁不由自主顿住,时莫语走到他面前,“既然坠河了,您为何还要跑回来找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救不上来了吧?” 白发老翁还挺镇定:“你们都去,就能救上来。” 时莫语哼了一声:“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第七十五章 五人同时陷困境 白发老翁没回答,拉着文斐的手就往外跑,跑到大门停下来,文斐奇怪而焦急地问:“叔叔,怎么不走了。” “你爹让我除掉他们。” 文斐震惊地道:“这……这不行!” “你爹吩咐下来的,说事成之后给我儿一家分店,拿人店铺,替人消灾,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 武云白在屋子里一边大声说“不对”一边追了出来,时莫语知道是计,提醒她她不听,拽她衣裳也没拽住,只能也追出去,心想那一个白发老头子和一个没什么武功的也不能拿她和武云白怎么样。 段洛和时莫声异口同声的喊:“莫语!”互相嫌弃的看了眼对方,从门口挤了出去,差点把彼此撞了个跟头,段洛理了理头发,愤怒地看时莫声。 时莫声还没说什么,就看到武云白抓住了白发老翁的肩膀,白发老翁的右脚轻点了两下地面,“扑扑扑”尘土飞扬,从地面升起一阵旋风,像蛇一样缠上武云白的脚腕。 武云白低头一看,脚下的土地突然下陷,她急忙跳开,可根本动不得分毫,白发老翁在这时候闪身到另一边,没有带上文斐,就掌心对着陷窝,武云白“扑通”一下掉了下去,还连带着时莫语,陷窝即将消失的时候,文斐也十足掉了下去,他伸手向白发老翁求救,老人家理也没理,就去对付时莫声和段洛。 老人家精神矍铄,腿脚灵便,武功也是一等一的,他扬起地面上的尘土,握在两只手上,引出井里的水冲了一下,变成两把泥塑剑,挥舞着朝手上没有兵器的段洛砍去。 段洛跳起来,两只脚各踩在一柄泥塑剑上,并适时变出竹剑,斜着向白发老翁斩下去,白发老翁被竹剑发出的白色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睛。 段洛看时机正好,喊时莫声,却见时莫声已经消失在了陷窝当中,他也不想再耽搁,速战速决,哐哐几脚踩碎了泥塑剑,落下地上,没想到泥塑剑竟然又从剑柄里长了出来,一左一右架在段洛脖子上。 段洛恼怒至极,白发缠住泥塑剑,泥塑剑顷刻间冻结成冰,从剑尖一直到剑柄柄端,咔嚓咔嚓碎成冰碴,掉在地上无影无踪。 白发老翁没了兵器,就赤手空拳和段洛搏斗,段洛的竹剑刺向他的咽喉,他用力握住,鲜血顺着手淌到地上,被段洛逼得连连后退,松开手,右脚轻点三下地面,段洛在坠下去之前将一片竹叶刀飞向了白发老翁的心脏处,白发老翁拔下来,窜出一股血,他用掌心揉了一下,没有任何痕迹。 * 武云白摔得背疼,睁眼,恐惧的抱怨了三句“怎么这么黑呀?” 被她带下来同样摔得不轻的时莫语龇牙咧嘴的站起身,看黑咕隆咚地,不过没那么焦虑,就是有小小的害怕,喊“阿竹”。 武云白看着她漆黑的轮廓,“莫语姐姐,你为什么不喊表哥,要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时莫声骂道:“白.痴!” “莫声哥哥,你为什么要骂人?”武云白不服气又委屈,她差点摔死,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骂你是轻的!要不是你跑出来,我们怎会落到这般田地!我小妹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杀了你都不解恨。” 时莫语劝道:“二哥,别说了,云白也不想这样。” 时莫声不再骂了,可也没有打算哄哭得涕泪横流的武云白,武云白越哭越厉害,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蹬腿儿,时莫声嫌弃地转过脸。 这时,漆黑一片的环境突然像有谁点燃了火焰,“蹭”的一下,亮如白昼。 时莫声也看到了武云白灰尘扑扑的脸,和着眼泪都能和泥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却遭到武云白一顿粉拳,像没打似的,一点都不疼。 武云白边打边想,凭什么她关心时莫语胜过关心她,时莫语早晚嫁给表哥,她才是和他厮守一生的人呀! 而且,再看时莫语,同样和她摔下去的,为什么脸上身上那么干净?她不服。 这时,段洛也掉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这让狼狈不堪摔下来的武云白气得撅嘴瞪眼,使劲儿掐住了时莫声的胳膊,时莫声瞪她,她悻悻然松开。 时莫语走到段洛跟前,委屈巴巴地说:“阿竹,你终于来救我了,吓死我了。”段洛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别怕,我这不是来了。” 时莫声嫌弃的别开眼。 武云白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了,走过去,看看时莫语,看看段落,纳闷道:“表哥,我以为莫语姐姐背着你喜欢别人了,原来你是阿竹,阿竹是你呀!哎?你为什么叫阿竹呀?” 时莫声扶额。 这丑丫头可能不止少一根脑筋。 段洛无语地看打断他和阿筝对视的武云白,不想理这个表妹,倒是时莫语说:“阿竹是你表哥还没被你姑姑收养之前的名字。” 武云白点了下头,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 然后看向还没醒过来的文斐,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厉声道:“喂!赶紧滚起来,听见没有!” 文斐动了动胳膊腿,试着站起来,只听腰“咔嚓”一声,他忍痛扶着,怒视武云白,武云白怒道:“看什么,再看挖出你的眼珠子。快点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饶你不死!” 文斐从来不知道,自己家大门还有这么一个机关,白发老翁的眼神让他心凉,难道,他是想连自己也除掉?他有什么目的?父亲承诺会给他儿子一家分店,他起了杀心,想杀之而后快。那么,他肯定也不会放过父亲,妻子和孩子。 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怎么出去,但我也着急。” 武云白“呸”道:“你说的话鬼都不信!” “如果我想害你们,何必自己也下来呢,我也是受害者。” 段洛说:“都别说了,留着力气想法子离开。”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小屋子,无门无窗,看起来上下左右都是名贵的木材拼接而成,木材花纹比较清晰,但看不出规律,时莫语看到东墙一块还比较特殊的,拍了拍,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试着掀起来看看,不能动得分毫,又前后左右推动,推向右边的时候,打开了,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窟窿,从窟窿里“噗”的冒出水,喷了时莫语一脸,段洛忙过来把她拉走,那边给武云白擦脸上的黑印的时莫声暗暗咬了咬牙,他为什么要管这个丑丫头,不管小妹? 时莫语抹掉脸上的水,看那流水的地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几道青绿色的琴弦牢牢钉在了水流上,轻轻一拽,把方形孔洞周围的木板也拽的掉下来,只听一连串的“咔哒咔哒”声,一道门闪现出来,只不过是无法出得去的水门,就在时莫语在想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水门“扑哧”一声,像决堤一般都流了进来,五个人都反应挺快,纷纷飞将起来,眼看着水越积越深,幸好屋子比较高,只是这样脚不离地站着让他们不太舒服。 时莫语仔细观察,发现水停止之后就升腾起气体来,气体熏在脚上,让她全身都冷得哆嗦,再仔细一看,水竟然结了冰,能看到底下的木板,因看不出冰的薄厚,也不敢落脚,武云白却放心的踩在上面,时莫声几乎条件反射地拉住她的手,一脸无奈地表情。 不一会,冰面越来越厚,透明变得洁白,看不见木板,几个人可以放心的站在上面,时莫语说:“大家都听我的,把兵器拿出来,咱们必须齐心协力,否则会永远困在这里。” 段洛变出竹剑,命令道:“听莫语的!”三人不敢怠慢,都变出各自的琴弦,双鼓,佩剑,五个人围成一个圈。 时莫语举起双刃大刀,段洛高举竹剑,武云白举起双鼓,时莫声抛起琴弦,文斐举起佩剑,五样兵器挨在一起,开始还没什么反应,静候了几秒钟之后,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五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就都被震得摔在冰面上。 就在准备起来的时候,冰瞬间融化,但并不是融化成水,而是白色的气体,五个人就从这白色气体一点点下沉,一直落在木板上,那个被时莫语打开的木板也“咔哒”一下合上。 时莫语气恼的剁了一下脚,房间轻轻摇晃了一下,武云白说:“哎呀,莫语姐姐,你不要跺脚,我头晕。”段洛斥她:“你话怎么这么多?”武云白不敢吭声,时莫声反驳:“她说话干你什么事?” 时莫声“嘘”一声:“别吵,让我想想。” 她闭眼睛想了一会儿,霍地睁开,在大家期盼的目光当中摊了下手:“我忘了,不过,你们有谁观察到白发老翁是怎样启动机关的了吗?” 文斐说:“轻点地面。” 时莫语问:“几下?脚尖还是脚跟?” 文斐说:“两下,三下,没注意是脚尖还是脚跟。” 时莫语只好一个一个试,左右脚试,终于在右脚脚尖点了两下之后,脚下的木板发出“噼噼啪啪”地声音,从缝隙冒出浓烈的尘土…… 第七十六章 郡主府莫语相劝 烟尘围着几个人,“扑扑”往外冒,每缕烟之间只有一指宽的空隙,喷出两米多高,顶部分散开来,尘土掺杂着砂子,全都落在几个人的身上,像雪花一样掉进时莫语和武云白的衣裳里,武云白觉得一阵清.凉,伸手抓后背,但什么都没有。 时莫语挡住眼睛,挥舞双刃大刀,绿色光芒刚刚迸射而出,尘土突然转为青色浓烟,又从青色转为黑色,就像毒烟一般,不再是从木板升腾,而是一圈黑尘互相交织在一起,盘成一圈,逐渐收紧,将五个人紧紧的捆绑住。 五个人的胳膊都不能动弹,纷纷露出无奈神色,段洛被绑的受伤手腕血脉不通,疼痛难忍,在心里默念口诀,变出一把竹叶小刀,“嘎吱嘎吱”割黑尘绳。 割了半天没有任何作用,他更生气,膝盖往上一抬,将手上的竹剑顶上来,用法术运行,竹剑三分之一处卷成一个锯齿钩子,钩住黑尘绳,像锯木头一般“吱嘎吱嘎”拉。 武云白听得全身上下不舒服,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身子也哆嗦了一下,皱着眉道:“表哥,你快点拉行吗,我不被困死在这,也被这声音听死了。” 时莫语无奈的想还是一次听人说“听死”,阿竹现在不能分散注意力,不然指不定怎么骂她。 时莫声也说:“速度快点,玩呢?!” 段洛本来手腕就疼,被困在这,还要被催促,五脏六腑都要气炸,让竹剑用力的拉割,终于拉断了十股绳的一根,时莫语鼓励道:“继续努力。” 也许是阿筝的鼓励起到作用,也许是找到了窍门,接下来的绳子都顺利割开,绳子耷拉下去,段洛怕再长到一起,抓住其中一根,用力抛出去,然后领着时莫语的手跳出这个圈子。 武云白抓着时莫声的手也跳出去,文斐也跳出来,黑尘绳安静了一会,两根各十股分别解开,贴着地面匍匐而来,到五个人脚下一段高高立起,竟然是二十条通体黑色,“咝咝”吐着蛇信子的家伙。 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武云白最先受不住,捂住口鼻,干呕地眼泪直流,时莫语也有点忍不了,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用力扯下来一块,撕成五分,分给五个人。 让他们塞上鼻子,不只是因为气味难闻,而是她的老师曾给她讲过,世上存在一种剧毒的仙蛇,称为“浊气黑毒蛇”,它不需要咬在人的身上,只要喷出的气体就能让闻到的人在两个时辰之内丧失生命,虽然不确定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是不是,防患于未然。 就是,咳咳,都在鼻孔上堵住布料的样子太过滑稽。 时莫语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有点心疼,不过,没办法,只要她穿着的衣服才能驱解毒素。 小蛇们一个个不过手指粗细,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人看着厌恶,特别是殷红的分叉蛇信子,还有张开的快形成平角的上下颚,以及嘴里流淌的涎液,看的五个人都头皮发麻。 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张开,黑色的尘土朝五个人喷过来,五个人各自用自己的兵器斩,段洛手腕太疼,斩了几下就握住右手,时莫语急忙过来,劝他:“你先别动,我们几个人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段洛实在不能动弹,咬住下颚点了下头。 小蛇除了飞尘土就没有别的招式,也不张嘴咬,武云白抱怨道:“这样真没意思,我胳膊都酸了,你们让开。” 时莫语一边砍一边问:“你要干什么?”武云白让双股悬在自己身前,两手一身,变出鼓槌,“咣咣咣”开始有节奏的敲起来,时莫声被吓了一跳,心想这个疯丫头,让她自己折腾去吧,不过就是走到另一边的时候不太放心没看小妹却看着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特么回事! 随着武云白激昂慷慨的鼓声,二十条小蛇的嘴巴渐渐合上,只吐出蛇信子,鳞片也都乖顺的贴在身上,看起来黝黑锃亮,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和刚才一点都不一样。 鼓声“咚咚咚”,武云白两个手都没有停顿,只见鼓面上跳出两团火龙,凶猛的奔向小黑蛇们,小黑蛇被热气熏蒸的承受不住,也惧于火龙的威力,愤愤矮了下去,渐渐地全都消失不见。 木板还是刚才的木板,不过,之间的空隙变大,武云白把双鼓收起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蹲下来,手掌伸进去,刚想回头说什么,就被吸了进去,时莫声愣了下,喊道:“云白!”然后跑过来,抓住武云白的手,和武云白一起消失。 就在他俩消失的地方,木管向周围掀起,出现一个运转着旋涡的洞,时莫语过来看看,深不见底,但这是能从这里出去的唯一途径,段洛也走过来,问她:“阿筝,相信我吗?”时莫语没有怀疑,放心的点了下头,段洛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对视一会,一起跳了下去,文斐想了一会儿,也跳了下去。 这次没有人狼狈摔倒,虽然看起来深不见底,但是只有不足三米的深度,落在地上稳稳当当。 落地的地方,是一片开阔地带,都怕有什么东西出现,他们手上的兵器都还没收起来,等了一会,没有什么危险,远处有炊烟升起,时莫语问文斐:“这是什么地方?”文斐像周围看了看,说:“这我也不清楚,要打听一下才能知道。” 五个人一起往前走了两里半路,就看到了房屋住所,但此时不晌不晚,只有一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米粥的香味传了出来,武云白舌头沾沾嘴唇,“这香味,让我感到腹中饥饿呀!”时莫声翻了个白眼:“你除了饿还知道什么?”武云白撒娇似的“哼”了一声。 这时,刚好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过来,武云白上前,笑的很甜:“漂亮姐姐,跟您打听一下,这时什么地方呀?” 女子听她说话非常欢喜:“这是颜粟郡。” 武云白惊讶的喊了一声:“颜粟!” 女子小声提醒:“不要随便喊我们郡主的名讳!” 武云白也小声说:“行。那我问你,你们的郡主和神君的同胞妹.妹是一个人么?” 女子很认真的点了下头:“当然是,不过,郡主只有头衔,不管我们,都是驸马爷在管。” 时莫声想起看到的驸马的样子,不屑道:“救他那个德性!” 女子说:“哎?这你们就有所不知咯,驸马这个人呢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还挺懒,不过,对我们是非常负责的,比郡主强多了。”顿了顿,又说:“我说实话,郡主这个人,”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好。” 时莫语问她:“说说怎么不好?” 女子摇头:“这我不敢乱说,不敢。” 时莫语心道,刚才说的挺来劲儿,这会儿缄默不言了,背后嚼舌根,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人品真的不怎么着。 女子觉得时莫语看她的眼神不对,瞎编了一个理由回家去了。 武云白说:“莫语姐姐,你怎么没问她颜粟住在哪儿?” 时莫声说:“笨!郡主能住哪?” 武云白抓抓头:“我不知道呀?” 时莫声拍了一下她后脑勺,无奈的叹了口气,武云白不解的看他。 段洛说:“去郡主府。” 武云白看他们四人走出很远,才一边叨咕“哦,怎么没想起来郡主府”一边跟上去。 郡主府门前的守卫看段洛亮出了证明自己武乐城城主身份的竹剑,连忙开门,五人进去,府内的老管家开门出来,问:“你们是谁?” 时莫语点了下头:“老伯,我们来自武乐城,四大学校之祖是我们四位的师傅。这位是……是我大哥。” 文斐愣了一下:“对。” 管家疑惑地道:“看你们长得不像。” 时莫语说:“都说不像。” “你们来有事?” 段洛说:“请问,郡主可在府上,我们前来合奏献曲。” 他说完脸差点红了,从来没说过这样的瞎话,真是丢脸呢! 管家点了下头:“你们跟我来。” 跟随管家进屋,分别落座,管家给他们倒茶,说:“驸马爷不知去向,郡主负伤回来,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就坐在床上,也不管孩子。” 时莫语说:“一定是身体不适,心烦焦虑,请老伯带我去她房间,我懂得医术,给她看看。” 文斐听颜粟受伤,非常心疼,忍着没把他也去看看说出口。 颜粟彼时躺在床上,每呼吸一下,身上的伤就疼一下。 “郡主,武乐城的医仙来看你了。” 颜粟忍痛喊道:“不见!”说完疼得咧嘴,两只手不知道捂哪儿。 “郡主,请开门,您的伤该换药了。” 她听出了时莫语的声音,说:“进来吧。” 时莫语给她换完药,问她:“你是怎么回来的?” 颜粟说:“我不知道。我听到孩子哇哇大哭,是我的孩子在哭,我听得出来,我害怕她面临非常危险的处境,我一着急就回来了。” “你这么爱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文斐是我摒弃一切也要相守终生的男人。” “你就为了他,不管你的孩子?” “我们都和离之后,我可以带着孩子嫁过去,他不会嫌弃的。” “这不是他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是你,你的孩子,你哥哥,都要被唾弃。你们以为,终于可以终成眷属,其实,这只是你们的执念。你们相爱的事,早就成了过去,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要负责,重走回头路不会让你们幸福,反而被唾骂指责。特别是,你们以这样的方式。” 第七十七章 不能只为爱情活 颜粟反驳道:“你喜欢一个人吗,有爱到可以为他放下所有的那个人么?如果没有,就不要的对我的情感做出评价,因为你不懂。” 时莫语颔首:“有。我从小就喜欢他,千百年来,我从一开始的喜欢变成了现在的仰慕和爱,因为经历过波折,我更离不开他。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们活着,不能只有爱情,男人。更不能为了爱情和男人做出违背道德伦常的事。我们爱了,对方就是我们的天。但如果在一起的代价是伤害很多无辜的人,即使这份感情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你可以不为任何人想,却不能不为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想,不要让她今后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你,甚至不愿想起你。” 假如是在颜粟和文斐都和离之后,有情人终于能在一起,没有人会说什么,天界不似凡间,不可再嫁再娶。 他们是在之前,就不尊重伴侣,不尊重家庭和孩子,这俨然是不道德不理智的行径,不必说为了爱情,这是在玷污这世间美好的情感。 “我过够了现在的日子,我想挣脱,不离开他我会疯的!”颜粟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她也不信,她的孩子会那么嫌弃她。 时莫语说:“你不想和驸马继续生活,为什么不说?你的反叛,让你的亲人都备受苦恼。你想离开他,是他对你不好,还是你不爱他?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信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驸马并没有背叛颜粟,不管是心理还是肉体,时莫语看出来驸马在敷衍那个女人,流连脖子上的牙印,也是伪装的。 他是什么心思? 细心的时莫语想,他是太喜欢颜粟,因此,想把他“背叛”的事传出去,传到颜粟耳朵里,传的越疯越好。 时莫语也挺为驸马不值,这般连尊严都不要了,能换来什么呢? “没有,我糊涂着嫁给他,哪会有感情,不过只是生了一个孩子。”颜粟言语固执。 时莫语叹了口气,她该说的都说了,孩子都搬出来了,没什么能再劝得动她。而且,她也没有权利阻止一个女人为了爱情做出努力。 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颜粟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武乐城琴仙之首,时莫语。” “哦,没听过说。”颜粟幽幽的道。 时莫语咧咧嘴,走了出去,心想,她一向低调,颜粟没听说过也正常。 她一走过来,文斐就站了起来,看到她的眼神,又坐下,脸色满是急切,好像恨不得马上进屋看看颜粟。 时莫语相信他们有真感情,只是,文斐这个人,恐怕不会和离,他是想一夫二妻。 不对,他是动了和离的心思的。只不过,第一,有两个孩子,离不开娘,这点证明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第二,阿卉装病,他以为阿卉活不长久了,甚至想劝阿卉纳妾,但阿卉性子烈,他有想法不敢说。 如今,事态发展到了阿卉知道他背叛并去杀颜粟,这么严重,虽然谈不上复杂,但是也相当愁人。 哎?和她半文钱关系没有,她跟着瞎操什么心? 时莫语说:“颜粟找到了,我们回去。” 管闲事得不到银两不说,搞不好还要挨骂,她可不想继续蹚浑水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文斐怕自己下一刻就受不了去看颜粟,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施法离开。 他前脚刚走,驸马就拥着那女子走进来,看四个人,扒拉开女子的胳膊,走过来笑了笑:“四位竟然找到家里来了,是来要弹曲的银子?” 女子撇嘴:“我们听睡着了,如此无聊至极的曲子,还好意思要银子?” “闭嘴!”驸马骂道,“滚!” “你!”女子指着他,“你骗我!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比得过我的阿粟?” “至少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说完又黯然地想,她连给他戴绿帽子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贪财,她也不会答应跟她演戏,也是巧了,驸马去暗中观察文斐,遇到了她,就雇她做他的情人,想气气颜粟。 这还没气到,她怎么能走?拿人钱财,惹人生气,她得对得起银两不是。 想到这,她不但没走,还大大方方的问管家:“老伯,阿粟姐的房间在哪?” 管家从她进门就没好脸,听她问更气,怒道:“滚出去!” 她不滚,想把戏演到底,就往里走,驸马拦住她:“你想干什么!钱也给你了,还不够吗?” “我要让阿粟姐知道我的存在,不然太亏了。” 她边说边敲门,驸马拽她胳膊:“她不在,别敲了。” 她“哦”一声,“那正好,我就住在这儿,等她回来。” “你还要不要脸!”驸马忍不住大声怒斥。 女子“哼”一声:“脸?能当钱花么?这么说吧,你给的太少了,阿粟姐姐肯定会多给我的。” 武云白说:“哎呀呀!你就不怕颜粟多给你几个大嘴巴!” “有钱就行,挨几个嘴巴也值。” 时莫语实在听不下去了,再听她特么得活活气死。 “走走走,回家!”时莫语不耐道。 武云白却说:“看看热闹呗,回去也没甚意思,就当看戏。” 段洛说:“你自己在这看,我们回去。” 段洛不容反驳的语气,虽然没发怒,也让武云白不敢违抗,噘嘴,“云白听表哥的就是了。” 时莫声心想,怎么那么怕他? 就在这时,对驸马的话半信半疑的女子竟然推开了颜粟卧房的外室门,驸马一愣神,没等阻拦,她就往里走去,时莫语心道一声不好,想施法把女子扯过来,下一刻就传出了颜粟有气无力的说话声:“贱妇,你竟然来家里勾引我男人!” 女子的说:“是驸马带我回来的。”顿了顿,冷笑道:“那我是贱妇,你难道不是,我只是和驸马回来,和他不过认识几个时辰而已,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你呢,背着驸马和别的男人睡了多久了?” “你出去!”颜粟抄起玉枕砸向女子,女子轻松接住,“怎么了这是,躺在床.上不肯下来,你想打我,就下来打,看咱们的武功谁更胜一筹。” 她看颜粟不动,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然后愣目愣眼的看颜粟身上的纱布,小腹的位置渗出了血,应该是刚才扔枕头扯到了伤口。 “阿卉来杀你了!哈哈!真是活该呀!骂我是贱妇,你才是真的贱!被人家差点杀死,这回还敢勾引人家的男人么?” 驸马挡在颜粟身前;“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无关,你滚,马上滚!” 颜粟问她:“你认识阿卉?”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好,你回去告诉她,不要再缠着文斐,文斐是我的,她霸占了几年了,也该还给我了。”盯着驸马的背影,“如果,你喜欢这个男人的话,等我们和离,你就嫁过来吧。” 驸马回头,怒瞪她:“颜粟,你怎能说出这般话来?我对你,说不上太好,可我无愧于你,也从没有给你受过气,哪怕动了你一根手指头,也是你背叛我的理由,我没有,我对你比珍宝还呵护,你发脾气我忍你,你说不想再生孩子,不管我爹娘怎么逼我生儿子我也没一定让你生。你回忆回忆,我对你的容忍度,已经超出了一个男人的限度。我为什么要这么窝囊,是因为你是郡主,我怕你,不敢?不是,还不是因为我特么爱你!我这么爱你,就除了孩子,什么都没得到。颜粟,你到底有没有心!” 颜粟哭了,“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不该什么都没问就嫁给你,不该在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情况下赌气嫁给你,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我重新遇到了他,我想,再不能放手。” “你还有脸哭,该哭的是我!好,和离。等你伤好了,马上从这个家滚出去,孩子给我留下!” “孩子必须跟着我,她是我生的。” “你没资格!颜粟,你想让别人对女儿指指点点,骂她是你这贱妇的孩子?” 颜粟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不要就不要,我根本不喜欢和你生的孩子,只要你肯放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驸马咬牙切齿:“颜粟,我现在真恨不得杀了你!你说出这样的话,也配做母亲?” 时莫语想起了火莲,同样都是为了男人,不惜放弃所有,火莲想杀冰莲,这位不要自己的孩子。 爱情,男人,真的值得他们这么做? 她也喜欢着阿竹,但倘若让她为了阿竹放弃自己的亲人,她想,她也不会愿意。 首先,阿竹就不会让她这么做。 颜粟捂着自己的小腹:“杀吧,现在就杀,我不怕。” 驸马嗤笑:“你以为,你死了,文斐能跟你去?你别忘了,他还有两个孩子。” “驸马说的没错,阿粟,你该醒醒了。” 颜粟看说话的人,怯生生地喊了句:“哥。” 颜栗看她身上的伤,叹了口气,也是心疼,但还是恨铁不成钢,骂道:“你再不清醒,我的脸,神族的脸,就都被你丢尽了!” 第七十八章 那种女人不该救 颜粟抿了抿唇,不以为然:“已经丢了,就不怕尽,驸马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有心,若是担心这些,我还会这么做么?” 颜栗气的发抖,运行手心的光芒,想了想还是收起来,扬起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颜粟的左脸上,颜粟小腹疼得厉害,脸被打的肿起来也没心思揉。 说实话,她不觉得自己该打,有什么错,不过是想与昔日恋人破镜重圆,为什么都不能理解她,这几年,她活的多苦,他们知道么?都不懂他,还要说她,打她,她只恨现在动弹不了,否则一定立马带上孩子离开。 太憋屈,也太受气。 颜粟打完骂道:“说出这样的话,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几个字怎么写?我堂堂神界之君,怎么会有你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妹.妹!气死我了!”说完扇自己的脸,边扇边说,“对不起,刚才我不该打你,我该打自己,是我没管教好你呀!” “哥,你别打了。哥!我意已决,心如匪石,不可能再改变。你就不要白费心思和力气了。” 颜栗停下手,一脸卑微的道:“阿粟,哥求你了,回头行吗?你这样,还不是因为勾引人家丈夫,难道,身上的疼痛还不能让你醒悟吗?到底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才能让你回头是岸?” “哥,你错了。我的前方不是苦海,是甜蜜的天涯,文斐一直在等我,我怎能不去。” “文斐若是等你,会扔下怀孕的你和别的女人成亲,你为了他受过的苦都忘了,还想再被他抛弃一次?” “他不会。他是有苦衷的,他们家的生意……”她自己说起来都没底气,这哪是理由?不过,她一定要帮文斐找到借口,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一直在隐忍自己的情感,一直没说就是怕打扰我,我和他重逢,说想和他在一起,他是拒绝的,是我没完没了的纠.缠让他妥协。没错,我为了打掉孩子,吃了很大苦,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回到她身边,让他补偿我。” 时莫语听完,心想,若她是颜栗,不是被这话气死就是被气疯。 她不能再听下去了,看戏看到这就够了。 “阿竹,云白,二哥,我们走。” 阿竹和时莫语先离开,武云白还想再听一会,看如何往下发展,就被时莫声半拥着变成一橙一红两色回到了时家。 池塘边杨柳依依,池中无荷花,只有红艳的小鲤鱼,透明的银鱼,长着小短腿的小乌龟,或慢慢的游弋,或“腾”的一下跃出水面来再扑腾一下扎回水中,溅起一片清凉的水花,或就在水里露出小脑瓜,咕嘟嘟吐泡泡,看到池塘边有人欣赏,以为想抓它们炖煮炒炸也,吓的游回池底不敢出来,有胆大的鱼,竟然一跃跃到蹲在池塘边的武云白手上,嘴巴一张一合,声音还挺清澈:“我也要修得和你一样美。” 武云白被夸,非常受用,鼓励道:“努力吧,待等五百八百一千年,你就能变成.人的样子了。” “你是多久变成了人的呢?”小鲤鱼歪了歪脑袋,样子天真又呆萌。 “我又不是鱼。”武云白眉毛揪在一起,一脸无语的表情。 “以前也不是么?” 武云白摇头。 “我以为是诶,你的衣裳和我的差不多。” 武云白坏坏的笑了笑:“但是,我吃鱼,我看你挺肥美,肉质一定鲜嫩,做一碗鱼汤肯定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直接煮还是片成片……” 她还没说完,小鱼就扑腾跳进了水里。 武云白大笑。 正在修炼中的鱼,就是馋疯了也不能吃呀。 时莫声一直看着她和小鱼说话,他告诉自己,你应该觉得这是一个疯子一般的丑女人,但马上又出现这样的画面好可爱,好唯美的念头。 武云白蹲了一会,腿麻了,起来的时候差点栽到池里,幸好时莫声眼疾手快,迈着长腿过来,一把拽住了武云白的后背,把武云白拽的一脸懵,身子转了个圈,又到了他怀里,腰上被他有力的手紧紧锁着,刚才的恐惧,懵然,全在这一刻变成了安心。 * 时莫语一到青竹宫就瘫坐在了段洛的专属椅子上,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了一会,正要站起来,段洛按住她肩膀,“累了就歇一会儿。” “不累。” “哦,那去吧。” “嗯?我去哪?” “你不是要走么?”段洛想,他应该没猜错。 “我是想走,可是,你就不能留一留我么?” “我留你你也不能留,为什么要费口舌。” “好歹是那个意思。” “阿筝,我又惹你生气了?” “也没有。”时莫语说着对对手指。 段洛想了一下道:“那把刚才的情节再重演一遍。” 时莫语很难理解他随时随地都带着命令的口吻,摇头:“时光是不能重来的。” “我只想让你开心。” 时莫语小眼珠转啊转,“你抱我。” “不行,我还要工作。”段洛说完像是在找什么,时莫语在他转过去的时候,蹦到他的后背上,“那背我,你不是想让我开心?”段洛正要把住她,时莫语边说对不起边下来,走到他前面,“我看看你的手。” 这一提醒,段洛真感到了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把手给他,时莫语拆掉纱布和黑药膏,段洛的手腕已经肿的像个馒头,她一阵心疼,抱怨道:“这样还打什么打?工作是今天必须完成的么?” “你还要接着帮我。”段洛说。 时莫语听明白了,带着段洛到了古琴宫,上药包扎,让他先走,自己配药,熬药,熬完了拿过去,正在从“煎饼”里翻找的段洛闻到药味,拧眉抬头:“什么?” “城主大人乖,良药苦口利于病。”时莫语说着倒了一碗黑色的药汁,段洛仿佛能看到药碗里正袅袅冒出黑色的骷髅,他不怕苦,是总受伤,吃药吃怕了,吃完药就吃不下饭了,要难受好几天。 “无碍,我有外用的就行了。” 时莫语说,“哎?外敷还不行,还要内服活血,伤才好得快呀。” “非吃不可?” “你怕?” 段洛哼一声,豪迈的道:“我怕甚么?拿来!” 时莫语递过去,段洛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完咂咂嘴,疑惑的看着时莫语,“你怎不早说?” 时莫语耸肩,“你没问我。” 药一点都不苦,像白开水一样。 “好啦,药吃完了,我帮你疗伤。” 时莫语轻握住段洛手腕,段洛感觉手腕像被云朵包围一般,时莫语的手心散发青绿色的微光,像爬山虎缠绕在上面,一点点渗透进手腕的血脉筋络中,与瘀血重合在一起,慢慢消融,然后松手,问段洛:“感觉怎样?” “不疼了。” “那就好。” “我受伤,你心疼么?” “这还用问,你是我男人,我能不心疼么?”时莫语说到此处思索一般的长“嗯”了一声,接着说:“我受伤,你也是要心疼的不是么?唉!颜粟伤成那副样子,驸马肯定心疼死了。” 段洛继续翻找,鄙视道:“她自作自受。说咱们,你好端端提她作甚?” “不知道接下来怎样了?” “与你有关?” “好奇。”时莫语也坐下来翻找,她拿下一块“白米发糕”,先刷地翻了一遍,合上的时候惊讶地瞪大眼睛,回忆一下,刚才貌似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问段洛:“这本你有改动过的地方么?” “封面让我看看。”段洛看了一眼,说:“没有。” 时莫语认真翻找,纸页哗哗作响,她的手快速的翻看每一页,眼睛认真细致地观察,专注的模样让段洛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时莫语余光瞥见,一边看一边说:“想亲我也要等我先找出来。” 段洛收回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 时莫语不想和这口是心非的男人犟嘴,当没听见。 过一会儿,在她到看到中间的时候,“妈呀”一声:“我去,找到了!是不是这个?不对的曲谱?” “你去哪?” “我……” 段洛板起脸:“我告没告诉过你,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时莫语犟嘴:“‘我去’不是脏话,是惊讶的突然感叹,就像‘我的天’一样。” “你总有说的!” “看,是不是?”时莫语拿给他看,段洛看完,说:“对,就是这首。” “我……我的天!真是呀!那那是哪不对?” “有问题之处在于前奏和尾音相互对应,而高.潮部分却与之完全不同。” “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们平时写曲子的时候,也会开头,中间,结尾完全不一致,可这更能让曲子富有生命力,反之则将失去魅力,也不动听。” 段洛变出竹笛,“我吹给你听,你听听看不正常的地方在哪。” 时莫语听他吹完,在屋子里走了走,突然回头,“扼命曲!” “没错,作曲的人想用这首曲子杀人,当她心中充满仇恨的时候,对方将会在耳膜碎裂当中死去。”他说完看了眼右下角,皱眉道:“阿卉?” “阿卉?不好,阿竹,阿卉肯定会再去杀颜粟,她肯定会用这样的方式。我要去阻止她。” 段洛想,真不该让她知道。 “不许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颜粟那种女人,救她做甚?” 第七十九章 贪心害人的下场 文子然好端端的在岸边垂钓,靠坐在小竹椅上,闭着眼睛,怡然地等待鱼上钩,也等待着白发老翁的消息。 他感到鱼竿在动,晃地还挺厉害,他睁眼,坐正,将鱼竿甩起来,一条漂亮地金鱼拼命的挣扎着,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在文子然把它从鱼钩上拿下来的时候,狠命甩了甩尾巴,甩得文子然的脸上全是水,文子然急着擦脸,鱼儿趁机跃入水中。 文子然皱了皱眉。 挣脱入水的鱼儿,是否在暗示什么? 他只是承诺会给店铺,但毕竟还没有兑现,也不知道白发老翁能不能尽心而为。那四个仙皆是不好对付的角色,他在门口设置的机关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鱼不能再钓了,他必须回去看看。 收起鱼线,和折叠竹椅,刚一转身,白发老翁就在眼前,文子然摇摇头,嗔怪道:“你这老头子,在我身后站了多半天,也不言语一声,存心吓死我?” 白发老翁笑地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瘆人:“文老哥,我没想吓死你,但我是真的想让,你,死!” 文子然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那四个人活不成了,文斐也活不成了,你儿媳妇迟早带着孩子改嫁,剩你一个孤寡老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帮你了断了吧!” 文子然怒道:“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怪只怪你自己设置的机关,杀了他们四人,你造了孽。理所当然的报应在了你儿子身上,他跟着陪葬了。唉!可叹咱们是神,若是人,你还能给文斐收尸。文斐是个好孩子,我真觉得可惜呀。” 说完趁文子然不想相信震惊无措的时候推了他一把,文子然在差点掉进水中的时候定住了身子,脚与河岸形成四十五度角,迅速直起身子,怒视白发老翁:“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神也一样,没有钱被别的神瞧不起,做什么事都受限制,那滋味不好受。” 白发老翁年幼时家境清贫,曾经讨过饭,后来做了生意日子才过的好一些。 “我平日里没少救济你,这次也答应给你店铺,这还不够么?” 白发老翁一边出手打文子然,一边说:“当然不够,凭什么你拥有那么多,我却那么少,我要把你的都夺过来!” 文子然的手掌挡住他的拳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抢老哥哥的东西,就不怕遭报应?” 白发老翁一脚踢在文子然的左腿上,文子然屈腿然后一脚踹向白发老翁的腹部,白发老翁一边躲一边拳头不停冒出强烈的光,勾拳出拳毫不留情,文子然努力格挡,眼看又要掉进河里,迅速转移身形,来到旁边的宽阔地带,一个空翻翻上来,掌心散发光芒,就在马上要打上白发老翁的头顶时,白发老翁伸出手,与他掌心相对,强大的力量让文子然的身子一下弹飞出去,往后飞了很远,在发出一声痛苦的“啊”之后重重得摔在了地上。 白发老翁放肆大笑,走过去,变出佩剑,指着被摔得嘴里涌血捂住心口痛苦呻.吟的文子然…… * “娘,你的头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呀!” 小君问了好几遍,阿卉都不肯说,他急得快哭了。 阿卉说:“是娘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磕到的。” 小君不太相信:“娘骗人,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小孩儿别什么都打听!” “我爹呢?” “死了!” 小君一愣:“娘,你和爹到底怎么了?” “别管了,睡觉。” “睡不着,娘,自从您装病,你好久没哄小君睡觉了。” 阿卉摸了摸小君的脑瓜,心想儿子虽然总是尿裤子,也不肯好好写字,但确实聪明,看了眼睡着的女儿,哄小君:“乖,你看姐姐都睡着了,你也睡。” “姐姐是个大懒猪!现在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阿卉知道哄睡儿子不容易,她心里又实在担心,只能抚了抚儿子的脑袋,小君感到困意袭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阿卉把他放在女儿身边,盖上薄被,给门上了锁,施法离开。 * 文子然惊骇地后挪,但身后是水,他要么被白发老翁杀死,要么掉进河里淹死,刚才那一摔已经摔断了他身后的筋脉,他不可能起来和白发老翁搏斗,与其被杀死,不如去河内寻找出路。 文子然拼命往河里挪,后背蹭地一道道血印子,他忍着疼,在白发老翁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扑通”掉进河里。 白发老翁在岸边呆了一会儿,不相信文子然就这么死了,他必须亲眼看到尸体才能放心。 就在他准备施法将文子然的尸体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阿卉赶了过来,他急忙收手,大哭道:“阿卉,我尽力了。” 阿卉捂住嘴:“我爹和文斐他们……” “文斐下去救你爹,一直没上来,我看他是活不成了。这会儿已经灰飞烟灭了!” 阿卉听了大放悲声,她恨不得将文斐千刀万剐解心头之恨,听他可能不在了又这样肝肠寸断。 她说不出,自己是爱他恨他还是怨他。 “老东西,我看一会儿还是你灰飞烟灭。” 文斐地突然出现,让阿卉喜出望外,奔过来抱住他,文斐蹙眉,“你病得这么重,怎么出来了,孩子呢。” “我没事,孩子你也不用担心。” 文斐咧嘴,扶住腰,阿卉问他:“腰怎么了?” 白发老翁不敢相信的道:“你老子的机关竟然没杀了你!” “该死的是你这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阿卉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等回去我和你细说。”文斐低声说:“为夫的腰受了点轻伤,你帮我把爹救上来,然后赶快回家。” “你呢?” “杀了这老家伙,除害!” “你武功不及他,我不放心,这样,都由我来完成,你回家等我。” “那怎么行!” “什么不行,不要啰嗦!”阿卉怕他还是不同意,施法将他送回家里,并在房间设下了结界,文斐出不去焦急万分。 阿卉跳入水中,很快就找到了文子然,却在水中被什么咬伤了脚踝,忍着剧痛带着文子然上岸。 还好,文子然只是昏迷不醒,但阿卉还是不放心,正打算带他回家,白发老翁就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阿卉一手变出银柄宝剑一道银光斩过去,一手给文子然设下屏障,白发老翁被银光一晃,没有伤到分毫,阿卉气极,与白发老翁打将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在岸边不停转换,身法剑法皆变幻莫测,最后白发老翁还是略胜一筹,将佩剑架在了阿卉的脖子上,没想到,阿卉竟然不慌不忙的哼起了曲子…… 时莫语怎可能听段洛的话,一定救人不可,段洛无奈只好跟随,到了文家得知阿卉面临危险,而文斐的腰受了重伤无法行动,他们便赶了过来,正看到阿卉吹曲子,而白发老翁的手慢慢松开,佩剑掉在地上,他放开阿卉,捂住耳朵满地打滚,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时莫语听地皱眉,捏住段洛的胳膊,还好段洛胳膊肌肉结实,否则也要“啊呀”喊出声来。 这时,文子然醒了过来,动了动,疼得挤眉弄眼,喊道:“阿卉,放了他吧。” 阿卉不听,继续哼曲子,把白发老翁听地耳朵碎裂一般地疼,那惨状真是触目惊心,让时莫语不忍直视。 这种杀人方式太残忍,她看到了就必须阻止。 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一串音乐随之流淌出来,柔声并进,像温水化冰一般将“扼命曲”驱散开,在阿卉没来得及发火之前劝道:“我知道你心中装有仇恨,但此事还是请让神君解决,你贸然杀了他,留不下证据恐怕被他儿子报复,此番没完没了不是好曲子。” “神君?神君若是负责,又怎会纵容颜粟抢我夫君?让他解决,还不如自己动手。” 白发老翁耳朵里正冒出血来,阿卉大笑:“晚了,他活不成了!” 时莫语想,阿卉真是一个狠人,当年也不知道用得什么办法嫁给了文斐,而今又用狠招对付伤害丈夫和公爹之人,说不上来这人是好还是坏。 她探了探白发老翁的脖子和手腕的脉搏,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无能为力。” 文子然眼看着白发老翁痛苦死去,灰飞烟灭,心里又是痛恨又不是滋味。同时,也很恐惧阿卉。 白发老翁的死状和灰飞烟灭的速度真是惨不忍睹,段洛一直捂着时莫语的眼睛,怕吓到她,却不知时莫语还是看在眼里,她不害怕,只是心里哀叹贪心之人落到如此下场的可悲。 不过,阿竹这样细心,还是让她挺开心。 文子然站起来,看段洛和时莫语,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儿呢?” 时莫语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儿子如今瘫痪在床,你也受了重伤,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你们不是普通人。”文子然头晕,幸好被阿卉扶住才没倒下。 时莫语说:“这是武乐城城主,虽然他没有权利给你治罪,但这事没完,我们会禀报神君殿下,让他还给我们公道!” 文子然也是后悔了,点了下头道:“我愿意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第八十章 不算卑鄙的手段 神君却被颜粟气得病倒,他决定不管这个妹.妹的死活,尽管他只有这么一个手足,但这么让他生气的手足,他发誓,再也不认她,就让她自生自灭! 可回到神君府,醒过来之后,又担心起颜粟来,他暗暗骂自己不长记性,想尽快把这件事忘掉,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凡间的话在天界也受用,他要是再想再管他就不姓颜。 武云碧听他孩子一般赌气的话,再看他急的嘴上的火泡,觉得无奈又觉得可笑:“你不姓颜想姓什么?你就这样不管了?” “她不听,我管甚?”神君哼一声道。 “至少现在她出不去,动不了,暂时见不到文斐,念头就能淡一些,我们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事还不能急,要循序渐进。你是她哥,可你是个男人,很多事不方便挑明了讲,我来说。” “你?你们姑嫂一直不对付,我看还是算了吧。我都准备放弃了,你还坚持什么?”神君说到此处将疑问的语气转变成愤怒:“让她爱怎样怎样,你不要去,免得碰一鼻子灰!” 武云碧说:“你不懂,她越是不喜欢我,反而越听我的,你不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劝她,到时候,你就知道效果了。” 神君好奇的看她:“你说说看。” “你不是不管了,还问什么?” 神君咳嗽两声,“不管,你们自行解决去吧。” 武云碧禁不住摇头叹息。 * 文子然杀人未遂触犯了神族的族规,虽然身受重伤,儿子因腰折断而瘫痪在床,也并不值得怜悯,不论是人还是神,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时莫语不想就这么算了,她一定要讨个说法,没伤到分毫也不能咽得下这口气。 回到文家,阿卉安顿好文子然,在客厅沉默着坐了一会,才回房间,看躺着动也动不了的文斐,走过来,一巴掌打在文斐脸上,文斐不知道她知道自己背叛的事,被打的一脸神懵:“阿卉,你……为何?” 阿卉坐在床边,像揉面似的揉他的脸,“这次还长记性么?” “什么?” “我只能管得住你的人,管不住你的心,你动不了,我情愿天天伺候你,也不愿你到处乱跑,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至少不用整天心疼。”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文斐略猜出一点皮毛,但还是装着很大的糊涂问道。 阿卉骂道:“文斐,你少装蒜,你自己做了什么腌臜事还要让我说出来,你自己不信恶心,我还怕脏了我的嘴呢!上天对你的惩罚是公平的,就这样让你动弹不得,看你还怎么做哪些龌龊之事!” 文斐垂下眼帘:“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嫁给我么?” 阿卉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缓缓地道:“我不后悔。我一没谋财,二没害命,三没做任何愧对良心的事,我问心无愧。因为爱你,我才绞尽脑汁,想办法。当时我已经知道你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也猜到你不会轻易娶我,我不努力,就只能看着你被抢走,我没有下一世等你,只能这辈子疯狂。” 用阿卉的话来说,文斐不像一个生意人,他是走在路上,风吹过来就能闻到书香味的男人,那是让她第一次见面就迷恋的气息,不过,那是还只是一种欣赏。 后来,命运让他们一次次相遇,她一直在靠近他,又有些小女孩子的胆怯,为了能正大光明的接近他,她选择最土的办法,女扮男装,帮他处理生意,两个人很聊得来,在文斐眼里,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哥们,她想等时机成熟,就曝光自己的女儿身,再表明心迹。 而事情并没要按她想的发展,文斐和她无话不说,经常提起颜粟,阿卉不知道颜粟是郡主,只知道是威胁到她的人,她动过杀了颜粟的念头,但觉得这样做不值得也没资格,文斐还不属于她。 她觉得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得到文斐,就在不知该用什么办法的时候,文家突然遭受了生意上的巨大危机,只有他们家才能帮助解决,这是唯一的机会,在人着急的时候,只会想让同一个地方的人相助,她就把自己的心意同爹娘说了,父亲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文子然,文子然见过阿卉,认为这孩子的外貌和人品都没问题,就爽快的替儿子做主答应下来,阿卉以为这是一定能成,没想到,文斐根本不同意,他仍然和颜粟在一起,知道家里的生意真的撑不住,才迫不得已和自己在一起。 说她抢了文斐,没错,她承认,手段卑鄙么?也许吧,她确实在趁人之危。这又有什么,她没有错,至少,两个孩子就是他也喜欢她的见证。 她“生病”,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不相信只是履行丈夫对妻子的义务,他心里没他,根本不必亲力亲为。 她想他是自己的,只是固执的认为一直爱的是颜粟。 她以为能等到他说爱他,她装病,就是为了拴住他,没想到,背板其实早就开始了,竟然还是颜粟,当她到客栈看到躺着的颜粟,那一刻她就起了杀心,而看到她捂着小腹恶心的时候,就更气血上涌,她什么都不想,只想杀了那不要脸的女人。 文斐听到这,怒道:“你怎么能对她动手,你知道她是谁么?” “我不管,她是贱妇,身份多高贵也是。她身体受伤,算得了什么,我的心哪天不是在滴血!” 文斐一声叹息:“颜粟没有怀孕,你误会了。” “那她为什么?” 时莫语看门开着,就走了进来,说:“是颜粟怕她和你夫君的事被武云白说出去,就去杀武云白,不想被云白打伤。” 阿卉说:“那她也该死,我恨自己下手太轻,还让她活了下来。” “我和阿粟是真心相爱,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不得不分开,她当时已经坏了身孕,我的离开,让她不得不打掉,差点命丧黄泉。” 阿卉没做声,她当时要是知道,恐怕不会那么做。 时光不能倒流,后悔又有什么用? “你还爱着她,想让我放过你,你做梦!你现在这样子,除了我谁还要你?她是郡主,你觉得神君能让自己的妹.妹伺候你么?安心一点吧,好好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文斐心里是感动的,只是,他迷茫了,他对阿卉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爱的是颜粟,山盟海誓,死去活来,难道就和阿卉生活了几年,生了两个孩子,就移情别恋? 他就那么不把爱情当回事,见一个爱一个? 他回想和颜粟的重逢,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是颜粟在主动,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回去,但其实内心早已偏向阿卉,不然,不会把阿卉生病当成借口。 他越想,越不得其解,腰疼让他蹙眉,他真起不来了,从今以后需要照顾? 时莫语说:“你的腰不是不能治,只是治不好你会活不成。” 阿卉气恼地道:“治什么!治好了还和颜粟鬼混!就这样,我不嫌弃!” 时莫语骂道:“你是猪啊!他这样除了不会背叛你,对你没得一点好处。” “你有几成把握?”阿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时莫语说:“一般人治这种伤只有两成,而我有五成,他强势太重,治好不能干重活,我保证他能行走。不过,在治疗之前,我要知道,他到底喜欢谁。” “你怎么知道?”文斐问她,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时莫语神秘地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你先静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拿纸笔来。” 阿卉一边看她写药方,一边说:“你真要告诉神君?” 时莫语写完,抬头:“你以为我刚才开玩笑?不好意思,我胸怀没那么宽广,对想杀了我,我的男人,我的二哥和二嫂的人还能轻易原谅。他年纪大,为老不尊,手段何其卑鄙!把自己的儿子也害了。难道还想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文斐乞求道:“求你放过我爹,他犯的错,我来受过。” 时莫语厉声道:“这事你说了不算!闭上嘴,好好想想你的心在哪儿。” “神君会杀了我爹,我岂能不管?” 时莫语看了眼阿卉:“一并都解决了吧,阿卉,你的事,不打算告诉神君了么?” “我等着,他来找我,就怕他不来,让他知道颜粟如何不知廉耻!” 时莫语笑着摇头:“神君什么都知道,他可以赐你死罪,为什么没来找你,因为你死了,颜粟更有理由和文斐在一起,他要保住自己神君的尊严,避免旁人说三道四。但他不恨你么?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颜粟现在重伤在床,身上刀伤很难恢复,尤其是小腹,她不能继续做母亲。你应该庆幸她没死,否则,和自己妹.妹比,尊严算什么。” 文斐说:“说来说去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我真该死。” “凡事皆有因果,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就好。好了,药方在这,按方抓药,我们得走了。” 文斐问她:“等等,你们真是乐仙之祖的徒弟?” 第八十一章 处罚方式难接受 时莫语说:“我是谁神君也不会不管,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阿卉说:“客厅坐着的是武乐城城主,这位恐怕就是城主夫人。” 这话,时莫语爱听。 不过,她不能笑,当没听见走去客厅,挽住看她走出来站起身的段洛的胳膊,两个人走出去很远,段洛问她:“你要怎样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时莫语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可说,不可说。” “你以为你能瞒的过我?我以城主的身份命令你,不许!” 时莫语停下脚步,严肃地道:“这事,你说了算么?我说了也不算。在大灾大难即将来临之前,个人的利益和得失包括情感都是小事。阿竹,我真的很幸运了,还有你陪着我,就是马上没了命,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段洛眼睛微微泛红。 时莫语又接着说:“其实,稀罕还是有的。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睡觉。” 她说的大大方方,毫不避讳,让段洛有些不知所措,叱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 她认真看他:“阿竹,我想马上嫁给你,天天和你一起睡觉。” 段洛不会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喜欢被你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晌午那样,睡得踏实安心。” 段洛脱口而出:“安心的是我,今天是我第一次午睡睡着。” “阿竹,就让阿筝陪你度过每一个失眠的时刻吧。嗯!就从今晚开始。” “这不行!不对,怎么说到睡觉上来了?回到勾魂曲上来。目前来看,弹奏勾魂曲不会要你性命……” “这不就足够了……” “闭嘴,我还没说完!” “阿竹!你再和我吼一句试试?” 段洛叹了口气,缓和语气,“好,你听我把话说完。不会要你的命,只是暂时的,而且,你不知道你弹完之后是什么样子。” 时莫语困惑道:“我什么样子?” “我不想让你变得不开心。所以,你要听我的,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弹。” “是不是我的形象很不好,吓到你了?下次,我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够了!我不想再让你继续。这城主,有什么用!特么的!我不要了!”段洛只有急眼才会说脏话,但每次说,配合他冷如清泉的嗓音,都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能么?不能。就负责到底吧。阿竹,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时莫语帮他回答了这个早已经知道不能更改答案的问题。 段洛一脸痛色,凝视时莫语闪闪泪光的眸子:“阿筝,我心疼你。” “足够了,有你这句话,我很满足了。”时莫语眼泪掉下来,圈住他,这时,从他们旁边走过去几个人,段洛不太好意思地说:“被人看到了。” 时莫语探究似的瞅瞅他:“阿竹,你是男人么?” 段洛不知改如何回答。 直到到了神君府,他还没回答上来。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是不是需要证明? 唉!他可是一个正经的男人,怎么能总是想这些呢?一定是阿筝把他带坏了。 段洛和时莫语在大厅稍坐了一会,神君才被武云碧搀着走出来,两个人忙站起身,一起弯腰抱拳道:“拜见神君殿下。” 神君摆摆手:“都是自己家亲戚,不必多礼,坐吧。” 时莫语问:“云碧姐,殿下这是……还在生气?” 武云碧说:“可不是么!唉!阿粟也真是不像话,看把我男人气成什么样了。” 段洛说:“没有事情不能解决,当心身体要紧。” 武云碧很无奈地样子:“堂弟呀,我也这么劝你姐丈,人家说不管了,你看。”她边说边捏着神君的下巴:“回来就长了好几个泡,刚才喝水都喝不得了,嘴唇,嘴里面,都是,这是上了多大的火呀!真是心疼死我了。” 神君把她手拿下去:“大惊小怪,死不了的,几天就好了。” 时莫语分析道:“上火肯定是上火,但神君也可能是由于胃肠消化不良引起的口舌生疮,这两种火加在一起,一时半会好不利索,需要静养。” 神君这样,她也不好再说怕神君的火再添一层。 没想到,神君先问了:“看你们灰头土脸的,怎么了?” 时莫语看看自己,再看看段洛,无奈又想笑,竟然都没来得及换身衣裳,真是“风尘仆仆”啊。 “不好意思,让神君见笑了。”她这样太不注重形象,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丢脸了,就把责任都推到了文子然身上,本来没想说,一股脑都说出来了,没办法,神君问了,她也不能撒谎,说完看神君的反应。 “来人!”神君暴怒地喊道,对进来的小厮吩咐道:“将文子然,文斐,颜粟,都带过来,我要审问!” “是。” 时莫语说:“慢着!” 小厮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茫然地看神君,神君看出时莫语有话没讲完,让小厮先出去等着。 “神君,文子然和文斐都动不了,只能带颜粟。” “全家没有好人,他们动不了,要本神君亲自去审?”神君一说话嘴就疼,用手捂着,心里飘过一万个特么的。 “还真不行,孩子在呢,不合适呀。” 神君小心翼翼的张嘴:“你说文斐瘫了?真的假的?” “反正,目前是动不了。” “什么意思?” “我会治好他。” 武云碧不乐意了:“时莫语,不是我说你哈,你到底是哪头的亲戚呀!” 时莫语也不高兴了:“我是我,一个琴仙,一个医者,我做的是我身份该做的事,甚么哪头亲戚?” 她不在乎她是神君夫人还是城主的堂姐出嫁,她想怼,爱谁谁。 “在医者眼里,病者都是一样的,不管他犯的是神族规律还是道德错误。我都有责任治疗。” 武云碧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这个时莫语不简单,她和段洛在一起,对姑姑,对她,都是一种威胁啊。 神君语气不容反驳:“除了文斐,文子然和阿卉都必须过来!” 时莫语不想再说什么了,触及神族的法规,她也不好再插手。 小厮在外面听到了,大声应了句“是”,他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就将阿卉和文子然带了过来,文子然被阿卉搀扶着,看样子马上就要倒下不行了。 神君厌恶地:说:“来人,看座!” 下人拿来一把椅子,阿卉扶文子然坐下,站在一边,对神君道:“请神君给我爹喝点水吧。” 她用了请字,却毫不客气的语气。让神君有些反感。 “忍着!这么一会儿渴不死。” 文子然说:“神君想审问什么,老夫已然知晓,老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隐瞒,并愿意接受神君处置。”他站身,“不过,请神君放过我儿媳,她的错都归咎但我这糟老头身上就是,是我让她杀郡主。” “爹,你对此事毫不知情,不必为我开脱,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她正视神君:“但是,我不觉得我有错,都是你妹妹抢我男人引起的。” 武云碧好笑地说:“你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了,若不是你从小姑身边抢走了文斐,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啊!” “文斐是自愿和我在一起,怎么说是我抢的,要怪也怪你小姑没本事,怨我么?” 文子然说:“怨我,从没听过孩子的意见,只顾生意。” 时莫语说:“文斐没说他喜欢的是郡主,否则,你不会不同意。” “这孩子,他至今也没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呀。” “颜粟还怀过文斐的孩子,这事,你知道么。” 文子然神色满是后悔:“我若是知道,也不会……果然应了那句因果循环。” 颜粟也后悔当年的莽撞,却嘴硬,一脸不服不忿地说:“过去的事,提它作甚?神君不就是因为我刺了你妹妹几刀要处置我么?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神君思索了一下,哼了一声:“你以为杀了你就能解我心头之恨?那是我亲妹.妹,她做的事,给我丢脸,我知道不会放任不管,为什么你一定要动手,却不来告诉我?你杀她的时候,只想着仇恨,你解恨了,我不会放过你,你就不怕孩子从今以后没有娘亲?” “我……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你要杀就杀我,这么多废话有意思么?” 神君命令道:“你怎么刺我妹.妹,就怎么刺你自己,无论完事之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会放你回家,决不食言。” 时莫语想,这神君的处罚方式挺损啊!阿卉当时气得没有理智,一通乱刺,她自己恐怕都懵了,再说,这也不符合神族的规矩。 “神君,神族没有这样的规定,请您三思。” “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改就改,谁再敢多嘴,就到牢里坐着去!” 时莫语才不怕:“关我我也要说。这么做有失您神君大人的身份。您不觉得,太不仁道了么?” 段洛斥她:“时莫语,你多什么嘴,坐下!” 时莫语反驳:“闭什么嘴?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么?让她两个孩子看到怎么办?” 段洛说:“她刺杀颜粟的时候,想过会吓到颜粟的孩子么?”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啊,我不想再让悲剧发生一次。” 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阿卉,满身是血窟窿,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第八十二章 巨丑妖兽很愤怒 阿卉和文子然被神君暂时关押,但时莫语仍然不放心,于是就留在了神君府。 嗯,城主大人是神君殿下的堂小舅子,她算是神君君后的弟妹,而城主和神君是有工作的事情需要交流探讨的,无论于公于私,他们留下来都很合适,也不会被怀疑。 时莫语认为,阿卉很有可能用“扼命曲”去杀颜粟,她看出阿卉对当年之事感到后悔,但那时以前的事,现在,她是有多痛恨颜粟,从佩剑刺进的深浅程度就能看出来,对这种行为,她不但没有后悔,而且,一定会变本加厉,扼命曲,是最简单直接的杀人方式,以前只是听说,今天目睹了白发老翁的惨状,相当骇人,她不允许再次发生。 两个孩子还在家里没有人照顾,时莫语想来想去,决定回家一趟。 换了一身衣裳,她猜到武云白一定黏着二哥,就去敲时莫声的房门,彼时武云白正下巴搁在时莫声的右肩上,看时莫声在看的她看不明白的书,还有图,不知道多少年了,都发黄了,时莫声小心翼翼的翻动纸张,怕一不小心就碎成渣渣似的。他一页看起来很快,基本就是武云白还没看明白,就被他一眼扫过去了。 “你先别翻,让我看看。” “你仔细看了,就能看明白。”时莫声偏头,感受到武云白的呼吸,立马扭回来看书。 武云白不服的道:“哼!你看不起我!” 时莫声心里想,他没有这个意思吧。 “这是什么书?” “武功秘籍。” 武云白翻了一白眼:“你以为我是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么?就你,还用武功秘籍?” “是什么,你就别管了。武云白,你最好对我的事少过问,我讨厌被管。” 武云白心里不舒服,但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才听到响了好几声的敲门声,时莫语听到了二哥的话,深深为武云白爱上这样的男人感到不值,她很不想害了武云白,想找她谈一谈的想法就更加强烈,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要交给武云白来做。 “莫语姐姐,你回来啦。” 时莫声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妹回来啦,大嫂正准备晚饭,乖乖等着美餐一顿哈。” 时莫语说:“没有时间吃晚餐了,我找云白有事。” 武云白好奇的问:“有什么事呀?” “你喜欢小孩么?” 武云白一脸娇羞:“为什么要问这个。” “如果你喜欢,就去文家照顾一下阿卉的一双子女,如果,不喜欢不想照顾,我就让大嫂去,你看,你怎么想的,尽快做决定,时间很紧,我等不及。” 武云白困惑地道:“我听不明白呀,为什么要我去,阿卉呢?啊!不会被神君给‘咔嚓’了吧。”她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杀,暂时关押起来了,还有文子然。” “这样子,嗯,好呀,我去。莫声哥哥,你和我一起吧。” 时莫声刚想说不去,时莫语就说:“就帮我一个忙,否则小妹会有**烦。” 时莫声紧张地问:“什么麻烦?” 时莫语很着急的样子:“我没时间和你们解释,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你们也马上出发吧。”言毕一道青绿光芒离开。 阮萌进来纳闷道:“小妹这是去哪了?” 武云白说:“莫语姐姐出门办事去了。” 阮萌撇撇嘴,“失去城主府了吧?那你们一会去吃饭,再炒一个菜就好了。” “我们也要出门。”武云白还没得等阮萌问干什么去,就拉着时莫声的手也离开了,阮萌其妙莫名的去厨房,心想,小叔小姑都长大了,以后,怕是经常会是只有她和莫云在一起吃饭咯。 * 时莫声抱着胳膊站在文家的厨房门口,说:“真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武云白一边揉面一边说:“没辙呀,我从小没娘,不许这做饭也不能吃生的吧?” 时莫声走过来,“你现在的娘呢,她是你亲姨,舍得让你做饭?” “我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舍不得?” 时莫声想,武云白还有这样的过去,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他不也是一样。 “不过,她是为我好,我懂得,也理解。”武云白说这话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和平时的样子不一样,时莫声恍惚之间竟然觉得她是有魅力的,和那些随随便便的女子不一样,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没给她吃药,甚至有些期待和她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难道,这就是爱?他不知道。 他是不能喜欢小妹,才假装对武云白有好感的吧。 “想什么呢?莫声哥哥?”武云白点了一下时莫声的鼻尖,看上面的一点白,孩子一样大笑。 时莫声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发现,她笑起来挺好看的,下巴指了一下面团:“麻利点吧,两个孩子等着呢。” 武云白含羞带怯的笑:“这话,我盼望在咱们家出现。” 时莫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常流利的接了一句:“好。” “姐姐,弟弟尿了。”小真颠颠的跑过来,刚才还为娘亲没回来哭鼻子,经过武云白哄骗过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武云白帮小君换完衣裳,走出房间。 小君看着小真问:“姐姐,你相信他们说的么?” 小真点头:“骗小孩子的大人不是好大人,他们说的肯定是真的。” “你真好骗,小心被卖了。” “不会呀,姐姐在给我们做饭呢。” “你就不怕有毒?能不能聪明点呀,真愁人。” “你天天尿裤子,我才仇人呢!” “我也不想。好啦,不说这个。我想去找娘亲。” “我也想见她,但我们去哪找呢。” “听过‘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吗?我们就是要有刘沉香不怕困难的精神,肯定能把咱娘找回来的。” 小真轻轻咬指尖,“这好像不是一回事诶。”、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姐姐说,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要在家里等着,你去找吧,我去看看爹。” 小君说:“自己去就自己去。” * 文斐看到小真,笑着说:“小真,快过来,帮爹倒杯水。” 小真踮起脚尖,倒了一碗茶,端给文斐,文斐刚要喝,就听到“咕咚”一声,竟是小君掉在了桌子上,小君愣了愣,尴尬的坐起来,对愣目愣眼的文斐和小真说:“我想试试法术有没有进展。” 有什么,就是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中间隔着一个走廊的距离,还没控制好。 这样怎么去找娘亲,和刘沉香比,真是差远了,还是等着娘亲回来吧。 “怎不小心点,没事吧?”文斐也起不来,非常着急。 小君从桌子上蹦下来:“我没事儿!” * 夜深人静,是做坏事的时候,适合做各种坏事。 牢房是关不住阿卉的,尤其是她心中充满仇恨。 时莫语一走出房门,就看到段洛,段洛睨了她一眼:“走吧。” “啊,去哪呀?”时莫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行了,别装糊涂,一会儿我反悔了啊!” 城主大人翻脸像翻书似的,她一脸殷勤的说:“还要请城主多多帮忙啊!” * 天界的牢房,和凡间的普通住宅差不多,干净又整齐,没有老鼠蟑螂,就是若不老实待着,可能触发机关,阿卉比谁都清楚,但是,她想去,此刻是唯一的机会。 她睡得是一个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床榻,很不舒服,于是坐起来,打量这个房间的结构。 从棚,到墙,到四壁,到地砖,都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给她的感觉就是太简单了。 但这不代表,她能轻易离开。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丈量着步子的距离往前走,往右走,往左走,再往左走,停下,没注意左脚边的红砖正散发光芒。 门外,牢头很不屑的开门,对段洛的命令感到反感,不就是一个城主? 他的神情眼神都落在段洛眼里,段洛此刻没时间和他计较,任着他撇嘴走开。 与时莫语进去,左转十米,才是阿卉所在房间,这个房门一般不上锁,因为无论是机关还是外面的门,都没人能出得去。 看到阿卉站着,时莫语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阿卉,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再做之前,能不能听我弹一首曲子?” 阿卉皱眉:“弹曲子?” “我是武乐城琴仙之首,古筝化身,一般人听不到我的独奏,你有耳福了。” “我不想听。”她说完就要转身,时莫语看到发光的红砖,喊道:“不要动。” 她喊晚了,阿卉已经踩上了红砖,这时,顶棚的木条突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从正中心裂开,两边耷拉下来,一个尖耳朵的妖兽落了下来,金钩鼻子,鲶鱼嘴,和正常人差不多高,四只爪子牢牢的抓着地面,鼻孔喷出浑浊的臭气,大嘴张开,是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其中有几颗非常尖锐。 它一直住在“楼上”睡觉,刚才阿卉触发机关,打扰了它的好梦,它很愤怒,暴躁地咆哮了一声,似乎很想赶快就吃了他们三个,但它看了眼段洛,就移开目光,心想,这人怎么比我还可怕? 它下来了,要是溜了会被同类笑掉大牙,于是,它愤怒地朝时莫语扑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乐曲切磋与较量 夏末秋初时节,天空由湛蓝转为墨黑,要等到二更,而此时已是三更十分,虫儿草木皆休息,万籁俱静。 牢房内并没有蜡烛,却亮如白昼,妖兽的眼睛迸出闪亮的光芒,将这房间笼罩在刺眼地光辉之中。 它两只前爪蜷起,在接近时莫语时骤然展开,八个灰色的尖利指甲只差一寸就抓上了时莫语的脸。 时莫语抬手,抓住它的爪子,用力一拧,妖兽迅速转移身形,就横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稳稳地落在地上,狂怒地咆哮了一声,再次冲时莫语扑了过来。 时莫语还没出手,段洛就“哐哐哐”几脚狠狠踹在了妖兽的脑门上,他动作太快,妖兽被踹的连连后退,一脸懵,不过很快就觉得这样认输很没面子,举起爪子揉了揉,重新燃气斗志,也不觉得段洛可怕了,刨了刨地,猛地扑向段洛。 段洛只用一只手掌心对准它,就让它不能动弹,身子保持攻击的姿势悬空,愣了愣,“嘭嘭嘭”一左一右不断打出强烈地光珠,都被段洛打地“啪嗒啪嗒”掉在了地上,在地上爆裂开,像凡间燃放的鞭炮。 妖兽看此方法不行,于是只能用招式,时莫语担心段洛无法对抗,与段洛并肩与之打斗,妖兽法术不行,武功却还不错,以一敌二也未占下风。 它想,不是它吹嘘,它可是修炼几千年的,完全可以做眼前这竹子和古筝的老祖宗,不过,晚辈后生的本事也不小啊,它没占下风,也没占上风,而且,打了这么半天,也实在累了,许是睡得太久了的缘故吧。 两人一兽在屋子里打的天翻地覆,阿卉有几次都想出手帮忙,银柄宝剑都握在手上了,又让其消失,她想,这两个人也不会吃亏,她的事必须去完成,绝不放过任何抢走她男人的贱妇。 颜粟必须死! 时莫语发现阿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大吃一惊,没注意妖兽的爪子,段洛迅速挡在他身前,妖兽没控制好力道,一下拍在了他的锁骨下方,收回来的时候还留下了三道长长的印子。 “孩子,你怎么不躲?” 段洛低头看自己被抓破的衣裳,愤怒至极,变出竹剑,举起砍向妖兽,妖兽不闪不躲,说:“你们打扰长辈,却还要打长辈,是何道理!” 时莫语让段洛住手,问妖兽:“是你先动手,还不许我们反击?这又是何道理?” “你们扰我清静,却不道歉,要我如何不气恼!” “我们无意触碰机关,只因有要紧之事,实属无奈,打扰到您,还请见谅。” 时莫语说完握紧段落手腕,低声说:“不能再浪费时间,阿卉逃出去了,颜粟有危险。” 段洛只好把竹剑收起,看着妖兽:“是晚辈无礼了,请莫见怪。” 妖兽拍拍嘴,哈欠连天:“看你们年纪小,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们了。唔,活动了筋骨,我还要再睡五百年,后会有期。”说完就“嗖”地飞回了棚里,木条重新合上,和没打开过一样。 “它只是想活动筋骨?”段洛不太相信的问。 “也许是吧,你没注意么,它出爪猛,但落爪却很轻,没想真的伤害你我。” 这时,顶棚又传来声音,竟然是妖兽又探出脑袋,“哎呀”了一声:“你们怎还不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快走吧。” 时莫语问:“走出去,可有机关。我们进来倒是畅行无阻,只怕走出去不是一条路。” 妖兽赞道:“好聪明的古筝。你算是问对妖兽了,你们出去靠左侧走,注意身子不要触碰墙壁,每一步迈出去的距离不得超过半尺,每一步必须精细,否则就可能遇到我的同伴现身,他们都是像你们一般年轻气盛,不会像我这般温柔。” 时莫语想您哪里温柔?问:“这里有很多妖兽看守?” “这里关的都是要处以极刑之人,普通狱守是看不住的,因此,只有我们还有机关可以,不过,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段洛问:“因为长相?” 妖兽“哼”了一声:“真不会说话!走了,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回到棚里。 时莫语和段洛手拉着手在左侧走,丈量着步子,小心翼翼,每次落脚都胆战心惊,他们不怕打斗,只是时间紧迫。 时莫语非常紧张,用力攥着段洛的手,段洛迈出一步,看她,“没事,不要慌,不管能不能阻止,都不要有心理负担。” “嗯。”时莫语还是不安心。 好不容易走了出去,门却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段洛喊:“开门!”正吃饭的牢头听到了没理,心想,我偏不告诉门根本没锁,让你干着急,谁让你刚才命令我! 段洛脾气急,正想踹开,时莫语拦住他,说:“等等。”然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段洛愣了下,走了出去,时莫语紧随其后,两个人一起施法,直接落在颜粟房间外,时莫语听到阿卉愤怒地说话声很快停止,心道一声不好,猛地开门而入,阿卉和颜粟都一起看她,时莫语说:“阿卉,你不能杀她。” 阿卉说:“你管不了!” 颜粟说:“你杀了我,我哥是不放过你的,他肯定诛了你的九族!” 时莫语也说:“请三思,不为任何人,为了小君小真,你也不能做此等糊涂之事啊。” 阿卉说:“我可以不杀她,但有一个条件,我要她不能再喜欢文斐,并且忘了文斐,两人永远不得以任何形式相见。” 颜粟怒道:“你做梦!你这抢男人的贱妇,若不是你,我和文斐也不会靠偷.情才能在一起。” 阿卉气极,也不反驳,变出一个笛子吹奏曲子,颜粟还为她奇怪举动感到奇怪和不理解甚至想笑,时莫语和段洛却从第一个音就听出来这是“扼命曲”。 “颜粟,不要听!”时莫语喊道。 只要不听,就不会对耳朵造成伤害,时莫语想。她再弹奏曲子就可阻止。 但颜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还觉得笛声美妙动听,丝毫没听出潜藏的杀伤力。 “我让你不要听!”时莫语着急地说:“这是扼命曲,你听完会耳膜破裂而亡,不要听了。” 颜粟心惊肉跳,但一时想不起来如何不听,只听到曲子声音越来越大,像针一样刺进耳朵,时莫语看她捂耳朵,没办法,只能一个弹指,一个青绿色的光点弹在她脑门上,颜粟瞬间晕厥过去,时莫语不知此方法能否有效,但总比清醒时候听要好。 只能看颜粟的造化了。 而那边,看颜粟晕厥,阿卉也没有停止,时莫语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让吊坠变成寻常古筝一般大小,让其悬空在身前,开始弹奏。 时莫语弹奏的古筝之音的美妙在于如玉珠落玉盘,像嗓音温柔地小女生说话,又似涓涓细流,她此刻弹的是最轻的声音,婉转细腻,干净清幽,宛若无声流淌,与阿卉弹奏的夺命曲子实为以柔克刚,虽然听似柔弱,其实坚不可摧。 两种风格迥异的音乐在房间里激烈碰撞,来来往往,是暴躁之音与清幽之心的互相切磋,也是谁也不打算放过对方的特殊较量。 段洛非常紧张。 时莫语让颜粟晕厥,阿卉恐怕把愤怒也分给了时莫语一半,虽然时莫语在弹曲对抗,但他还是悬着一颗心。 这时,哄完孩子睡觉的驸马走了进来,段洛说:“阿卉吹的是扼命曲,不要让颜粟继续听。” 扼命曲,即使所听之人处于晕厥状态,也能声声入耳,这反而比清醒时更加危险,驸马见颜粟下意识地蹙眉,很痛苦的表情,跑过去,双手捂住颜粟的耳朵,并在她耳边唱着调子能跑到南天门的曲子,奇怪的是,颜粟竟然舒展眉头,恢复了平静地样子。 阿卉还在继续吹奏,已经接近尾音,而时莫语的弹奏也追赶着,也很快要弹到最后的一个音符。 就在两个人都收了音的瞬间,突然在屋子里出现一道声浪墙,“怦然”碎裂,将阿卉和时莫语都震飞了出去,时莫语被段洛接住紧紧搂着,段洛好一会才放开,吓得心“咚咚”乱跳。 阿卉摔得不重,站起来怒视时莫语:“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时莫语怒道:“我救的是我男人姐丈的妹.妹,神族的郡主,怎能说是闲事?”说完神色缓和了一下,“阿卉,算了吧,好好回家照顾文斐,别在想着如何解恨,否则你的人生将从此失去光明。” “让我不杀她,可以,刚才我说的她必须做到。” 时莫语皱眉:“爱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不爱的,不过,我们都可以劝她。” 阿卉冷漠地笑:“我想来想去,除非她死了,否则我不信。” 驸马放开手,对阿卉说:“阿粟给你带来很多困扰,我向你道歉,请你放过她,你看她现在这样,也不可能再去找文斐,如果她有那心思,我来动手。” 阿卉不语。 驸马急了:“这还不行么?” 阿卉咬了咬牙,不做声。 “渴……”颜粟看着驸马,嗓音沙哑地喊道。 驸马麻利的倒了碗茶,颜粟喝了半碗,抬眼看驸马:“咱们的孩子呢?” “睡着了。” 颜粟扫了一眼时莫语,段洛,阿卉,问:“他们是谁呀?” 第八十四章 并非做梦的做梦 “阿粟,你真不认识刚才离开的三个人了么?” 刚才颜粟问出口的那一刻,就连痛恨她的阿卉都惊到了,不过,试探之后,颜粟并不是装的,而唯一可以解释的,就应该是她晕厥状态下听扼命曲,不仅伤到了耳朵,也伤到了头。 扼命曲没能要了颜粟的命,却阴差阳错让颜粟失去了记忆。 阿卉没敢问她是否还记得文斐,她想,肯定是忘记了,最好也不要再提起。 也许,颜粟还活着,才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她也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神竟然也是这样,只有到最后,才会对自己的举动产生悔过。 颜粟说:“白衣服的是武乐城城主,我哥的堂小舅子,青绿衣服的是武乐城的琴仙,那个人叫阿卉。” "对,那,记不记得……”驸马顿了顿:“你心里可还记得,文斐。” “文斐?男的女的?”颜粟很好奇的样子。 驸马愣了一下道:“男的。” 颜粟很纳闷地道:“咦?我为什么要记得其他男人的名字,我记得自己男人的名字就行了呀。” 驸马问她:“你男人是谁?” "你呀。傻了你?”颜粟好笑的说,却不想扯到了伤口,皱皱眉,“我这是和谁打起来伤成这样,相公,你有没有帮我出气呀?” “我把那个人杀了,并且剁成了肉酱。” “不信,你不会这么做的。” “为了你,没什么不能做的。” “但千万不要再哼曲子了,刚才听你哼的曲子,都快四个天门跑一圈了。” “那么难听?” “嗯!”颜粟怕他不信,使劲点头。 “那好,我听你的,再也不哼了。” * “娘,你终于回来了!” 小君一见到阿卉开了大门,就狂奔了出去,抱住阿卉的腿,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学刘沉香去救您了。” 阿卉把小君抱起来,笑笑:“你还太小了。” “是呀,我法术还不利索,咕咚一下掉在爹爹房间的桌子上了,摔得屁屁好痛。”他很疼的,但是不想让爹爹和姐姐担心,只有娘亲回来,才肯撒娇。 阿卉把小君抱回屋子,脱了衣裳看了看,只是略有些红肿,但还是应该看看,这时,时莫语和段洛走了进来,阿卉让时莫语看看。 小君捂着衣裳,摇头:“姐姐说,我是大孩子了,再不能让女孩子看屁屁。” 时莫语大笑:“你几岁?” “五岁。” 时莫语问她:“你知道我几岁了么?晤,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呢。按年纪来算,我都不知道你应该叫我什么,按辈分来算的话,你该叫我一声姨。所以呢,孩子,我给你看看,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哦。” 小君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眼阿卉,阿卉点了下头,又看段洛,段洛没什么表情,没说话,他有点怕,等到段洛走出去,才掀开身上的被子。 时莫语看了看说:“没伤到筋骨,没什么事。”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 又说,“请您给文斐看看吧。” * 青竹宫,时莫语皱眉看段洛的衣裳,几道布条耸拉下来,看样子是缝补不好了,反正,城主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这件就扔了吧。 重新换了一身衣裳的段洛,如从雪中走出来的,仿佛雪花化身,容貌俊美,冷然清雅,拂面而过高冷迷人,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的气息。 时莫语走上前,摸了摸他交领长袍要带上的绣上去的竹叶,环住他的腰,过了一会儿才放开,说:“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都没有弹勾魂曲诶。” “那不是很好?” “我是担心,少弹一次勾魂曲,就少了一次希望,但这次,我又不知道应该弹给谁听。” 本来是有意弹给文斐听,但文斐已经不再奢望和颜粟重新在一起了,就在阿卉给他擦身子的时候,两个孩子给他端茶倒水的时候,抹上药后背痒,阿卉守在床边安慰他的时候,觉得无聊,小君和小真给他讲趣事逗他开心的时候,曾经的爱情啊,在相濡以沫几年的爱人面前,在两个可爱聪明的孩子面前,就变得不重要了。 颜粟忘了文斐,文斐也不会再牵念颜粟,驸马深爱颜粟,也正慢慢捂化颜粟的心,文斐在阿卉的悉心照顾之下,会更快的康复,这个结局挺圆满的。 文字然咎由自取,被关起来,也不知道神君会如何处置。 而阿卉,也会在孩子长大之后,重新回到牢里,等着神君的判定。 没有谁伤害了谁,还能被轻易原谅,获得自在也只是暂时,早晚是要找上来的。 时莫语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假如时光能重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段洛对这件事一直没什么看法,他对武乐城和阿筝之外的人,都没什么可关心的。 手腕又传来疼痛的感觉,他一脸凄惨状,问时莫语:“阿筝,是不是该换药了。” 时莫语“啊”一声,“还没到时间,要明天早上,否则,换了也是没有用的。” "疼。”段洛咧了下嘴。 时莫语攥住他手腕,为他疗完伤,说:“该吃药了,你等着,我去热一下。” “不苦?”段洛比较担心这个。 “为了让你好的快,我要多加一味药,增加剂量。”时莫语坏坏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段洛想也没想就问:“让我好得快,好陪你睡觉?” 时莫语吃惊一本正经的城主大人,怎么突然这么问,心想是不是自己解放了阿竹的男人天性,这太可怕,她一时无法消化,也接受不了,连连摇头,“不是啊,你先哪去了,我是想让你夜里不会被疼醒。” 段落心想,怎么不是呢?他自己总会想东想西,只有怀里抱着阿筝,睡的才踏实啊,像小时候那样,像晌午那样,心无杂念。 所以,在时莫语离开半天之后,他还觉得很失落,很失落,很失落…… 因此,连着两天,见不到阿筝,城主大人的心情就不太好。 时家正在准备时莫声成亲的事,阿筝都没有工夫过来,他又不愿去凑热闹。 然而,做为武乐城城主,段洛明天必须去参加琴仙地大婚。 一夜安眠,鲜少出现的情况,让段洛感到不安。 早上吃饭的时候,心都是“咚咚”乱跳的,直到,去时家,见到阿筝,才觉得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来一点。 “阿竹!”时莫语看段洛过来,就冲上去抱住了他,然后埋怨道:“哼,你怎么今天才过来?按时吃药换药了么?” “嗯。” “又说一个字敷衍我!今天二哥成亲,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段洛点头:“我心情也好。” “小心眼儿!” 段落笑了笑,没接话。 他心眼可不就是小么,否则怎么可能只装得下阿筝一个人呢。 时莫语啐了一句又笑着说:“最好小着些,只有我一个人。” 段洛又笑了,阿筝,真真深得他心。 “阿竹,你从今以后要多笑笑啊,你不是问我怎样才能开心,看到你笑,我就开心了。” “嗯。”说完又说了一个“好。” 宾客落座,傧相主持婚礼,拜堂,敬茶,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大家一直鼓掌叫好,酒饱饭足之后,留下祝福的话语,纷纷离开。 一对佳人,喜结连理,天作之合,这是在外人甚至家人眼里看到的,却不是时莫声心里想的。 说实话,从武乐赐婚到现在,他都浑浑噩噩的,看着身边睡的甜香的武云白,觉得像在做梦。 * 时莫语和段洛手拉着手走在一条清幽的小路上,偶尔有什么小动物跑过去,脚边的花儿抱住时莫语的脚,小草随风摇摆,夜莺在树上歌唱,小星星闪啊闪啊闪。 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了,都没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啊!阿竹,哪有一只山鸡,我要抓到他,给你炖汤喝。” 时莫语松开手,蹑手蹑脚的靠近,顶住了它,一扑,扑了个空,山鸡一飞甩到时莫语脸上好几根羽毛,时莫语一边扒拉一边“呸呸”,噘嘴,再次扑上去,山鸡吓得到处乱跑,最终还是被时莫语摁住,拎着两只翅膀,和段洛一起抹了脖子,拔了毛,开了膛。 时莫语从家里厨房移过来一口锅,还有柴,调料,对段洛说:“熬汤的事,我不在行,交给你自己。” 她躺地上,“我累了,先睡一会。” “给,地上凉。”段洛变了很厚的一个草垫子,和一个枕头,扔到她旁边。 时莫语一滚,滚到上面,说了句谢谢,酣然入睡。 小砂锅开了,咕嘟嘟滚着泡泡,段洛不断撇去浮沫,还要一直看着时莫语,以防有什么东西靠近。 筷子能把鸡肉撕开,轻轻一拽,鸡腿就拽了下来,段洛放在时莫语面前晃了晃,时莫语坐起来,脑袋身子都随着鸡腿而动,她睁开眼,睡醒以后,更是闪亮闪亮的璀璨,段洛把鸡腿给她,一边看她吃,一边问她:“睡得踏实么?” “还好吧,做梦了,有人拿着滴血的刀追着我砍,我跑不动,心想要是能吃点东西就好了,然后我就闻到了鸡腿的香味。阿竹,是你救了我诶。” 段洛心里一惊,问:“有人杀你?是谁?” “是做梦啦。” “不对,这不是做梦!” 时莫语看他,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她感觉后背冷风直冒,一阵头皮发麻…… 第八十五章 被骗入住城主府 此时节暑气未消,即使二更十分,仍觉得闷热难耐,今日二哥成亲的气氛甚好,免不了人声嘈杂。 几个人像花一样簇成一团,热浪滔天,说说笑笑,不绝于耳,然招待来宾,必不可不做,酷热感,疲劳感,加之酒宴太过油腻,人多又无法狂暴进食,故而俱疲身心。 碌碌忙忙一天只想出门放松,享受难得的安逸,不想噩梦光顾。 持剑之人是一女子,飘然长发,直落脚跟,一身血一般颜色的衣裳,裙尾如燃烧火焰熊熊,在如霜如雾的夜色里,以轻纱遮面,不发一语,冷然追逐。 时莫语在前面狂奔,她喉咙似被柳絮堵住,只能呼吸,不能言语,她在心里狂吼嘶声阿竹的名字,那是她在危险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 进.入梦境,便是追逐,时莫语来不及看清那女子真容,两个人始终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她偶尔回头,只觉得这女子应该容貌绝佳,半老徐娘,犹存风韵。 倘若真实场景,她肯定站住脚步,与之激烈厮杀,但在梦里,她似老鼠见蛇一般懦弱无能,只想逃跑,逃跑,逃出危险的桎梏,逃到阿竹的怀抱。 “你可看清那个人什么模样?”段洛猜到了什么,心脏就悬在嗓子眼,让他说话变得很不正常,就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咙,气喘不上,不知如何为好。 时莫语咬着鸡腿:“啊呀,我不要再回忆梦里的场景,你不要再问啦!” “快说!” 一块肉被这一声断喝吓地整个咽了下去,时莫语喝了口汤,揉了揉嗓子,不满地看段洛:“一个女人。我忙着逃命,哪有心思关心她长的什么样?” “她说话了吗?” “她忙着砍我,哪有心思同我说话?” 段洛沉吟片刻,命令地语气说道:“我以城主的身份命你从今天开始,住在城主府,由本城主保护你,不得违抗!” “住城主府!城主大人,您怕是有什么目的吧?” “唯一的目的即是保护你。” 时莫语断然拒绝,一字一顿:“我无名无份,性命虽小,名节事大,情到深处,亏我所吃,乐你所享,请恕小仙难能从命。” “请你放心,本城主定当履行君子之道,不经许可,绝不越雷池,所做不到,雷劈天打,葬尸无地。”段洛说的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人想不相信都难。他顿了顿,又说:“但若情不自禁,情深所致,你不可埋怨,不准后悔,不许哭闹。” 时莫语想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卑鄙”地得到女孩子的,却不想他竟然说出这么坦诚的话来,这倒是将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阿竹为什么突然让自己去府上居住,只是因为刚才所做之梦让他心惊胆战,还是想趁此机会让她为他催眠安睡? 时莫语这边脑袋里思绪飞转,想法猜想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那边段洛说完自己盛汤,用筷子夹出一个鸡翅膀,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吃完了,还想再吃,边拿起竹筷,忽然看到时莫语怒眉横目看着他左手拿的筷子,他“嗯”了一声:“不知放于何处,故拿在手里。” “你当我傻呀?你这分明就是拿筷子的标准手势!你左手能用筷子,为什么还要我喂你?” “别人我就不用喂,宁可饿死。让你喂,是因为你是阿筝,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发火是为何?” “你这是什么说辞?我不要吃饭的呀,喂你,我吃不好的呀,你怎么不为我想想,说什么荣幸,纯属狡辩!” 时莫语气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了:“阿筝不是给你喂饭的奴婢,你不要搞错我的身份,伺候你不是我的本分,何况我现在什么名分都没有。” 段洛觉不出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那句话说得不对,女人讲理实属罕见,他真是见识到了,也不理她,自己喝汤。 但看小美女坐在那生气,嘴巴撅的能挂上一个瓶子,夹起另一只鸡腿,放在碗里,拿过去,时莫语扭头,他就把碗放在了地上,手滑了,“叮当”一声,时莫语看看他,看看碗,心想这是给要饭的施舍呢!气恼的起身,就要按古筝吊坠,段洛说:“你生气可以打我,但必须入住城主府。没有商量。” 阿竹以前对她是冷漠地,现在又这般霸道,她想让他温柔。 “不要!你只会惹我生气。我不要和你一起住。” “我没想与你共处一室。” 时莫语俏脸一红:“你想得美!” 段洛说:“是我长得美。” “别担心,我不是沉迷于美色之人,除非……”时莫语戳了戳段洛的心口,言未出口,已然明了。 段洛认为自己绝对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但阿筝,他难能保证。 不过,那些都是小事,他不得不担心的是,他这衣裳是沾不得油的料子,怕是洗不掉了。 “别戳了,阿筝,再戳我就要让你赔偿了。”他心疼极了,这么好的料子,就这样要扔了。 他有两样容不得脏,一样是脸,一样是衣裳。 时莫语看他白如雪的衣裳被自己按出好几个爪印,轻笑,“我给你洗。” “洗不掉。” “我重新给你做一件。” “我所有的衣裳都是独一无二,不允许有重复。” 时莫语想,这是什么癖好,一个男人,这么精致做甚,糙一点不好么?不就是想得美,长得还美,不得了了么? 哼哼哼! “你可以不赔偿我,但必须住在我家,每天给我洗衣裳,洗七天。” 段洛一天换一身衣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要穿三百六十五件不同的衣裳,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只会多,不会少。 “对……” “道歉没用,走吧。” 时莫语一面跟在他身后,一面想,这是什么事啊!怎么就这样被骗进他家去了? 阿竹,再也不是拿个冷漠单纯的阿竹了。 * 时莫语没想到,在青竹宫睡的比家里踏实,入睡时的担心早就云散烟消,醒来气爽神清,伸展身体,一段音调悠扬地“啊”让她开嗓,这是每天早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如果不是急着去茅房的情况下。 她没睡懵,知道这不是自己家,下床挑起窗帘一角,外面刚刚有一缕阳光洒落,此刻不寒不热,她穿上旁边的青绿色对襟襦裙,也不梳发,变出双刃大刀走了出去,在院子里习练刀法。 身姿翩然如叶,刀光柔中带刚,一出一收,青绿光芒萦绕,她轻盈一跃,一转,一飞,一走,一个眼神,一个小小表情,无一不是武乐城乃至天界最美的存在, 早起的婢女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早起的奴仆,有人仰望,有人垂涎。 时莫语对自己的魅力从不怀疑,不管别人怎么看,她都视而不见,不予理会。 最后一个姿势是将大刀凌空劈出一朵桂花的形状,收起,消失。 她对婢女和奴仆微微一笑,在大家的愣然当中,回房里去了,一进门,竹千儿就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段洛昨天穿的衣裳,扔在时莫语手上,说:“莫语上仙,这是城主交代的。” 时莫语撇撇嘴:“嗯。你去帮我打水。” 竹千儿说:“我还没睡醒。” 时莫语捏住他耳朵:“这回醒了么?” 竹千“哎呀”了好几声,眼泪流的非常凄惨,像耳朵要掉了似的哀嚎:“上仙饶命,我去打水,马上就去。” 时莫语勾了勾唇。 * 武云白在太阳还在熟睡的时候就起来去厨房了,鼓鼓捣捣,把昨天太累,比每天晚一会儿才起床的阮萌吓了一跳,妯娌俩在门口打了一个照面,均拍拍心口,等看清对方是谁,都摇头一笑。 “弟妹这是……” “莫声哥哥眼仁红,我给他煮一碗银耳菊.花莲子羹。” “傻弟妹,都成亲了,还哥哥哥哥的叫着,该改口啦。” 武云白一面揪银耳,将黄.色的部分扔掉,一面说:“我习惯了,慢慢改吧。”顿了顿,问阮萌:“大嫂这么早做饭?” 她做的羹细腻讲究,必须早点起来准备,但在时家吃过早饭的她,时家对于早饭没有那么太在意,看起来就是不费周折就能做好的,根本不用起这么早。她不禁想,她大婚第二天,阮萌这样,到底想干什么? 阮萌甜甜一笑:“今天是你和小叔大婚第二天,按咱们武乐城的规矩,婆婆要给儿媳做一顿丰盛的早膳,咱们的婆婆不在了,就由我来做。不瞒你说,我是做什么都要摆出花样来的,要浪费一些时间,不早点怕是要忙到晌午去了。”说完轻轻地笑了一阵。 武云白想,原因就这么简单,她也不是那么单纯好骗么。 “婆婆是怎么不在的?” 阮萌拿菜刀的手顿了下:“很多年了,也没人查出什么原因。嗐!你正值新婚,不说那些糟心之事,不吉利。” “哦。”武云白心想,还不是你先提起来的。 她不太喜欢阮萌,还是觉得时莫语更好。 “弟妹,锅开了。” 武云白把锅拿下来放在一边,晾了一会儿,把菊.花和枸杞放进去,看着花儿舒展,枸杞红如明珠,倒出来,刚好七分满,她转身,一脚踩在了一片阮萌随手丢弃的菜叶上…… 第八十六章 没机会创造机会 昨天时莫语清清楚楚记得城主大人说这衣裳要不得了,可为甚还要拿过来让她洗? 洗? 她反反复复看这衣裳,经纬度和柔韧度都是上等的佳品,非一般裁缝一般纺车一般工艺做不出来,非常吸水,也正因为如此,沾了油被迅速的吸入纹理当中,想清洗就如同拔草,总有根须留在土壤当中。她要做的就是拔草除根。 可是,她哪里洗过衣裳呢? 在家里,她是被丫鬟奴仆伺候的小.姐,在师傅家里,师傅也不许她干活,她最会的女儿家活计只局限于拿碗筷。 时莫语不想干这活。 “上仙,你别看了,赶快洗吧,城主让我看着您洗干净。” “竹签子,你听不听我的话?” 竹千儿的耳朵还疼,但却一脸不卑不亢的样子:“我听城主的话。” “你听我的,我劝城主让你出门,多多认识小姑娘。如何?” “真的?”城主管的很严,他都是偷偷出去,也不敢多在外面停留,遇上小姑娘的几率真真少之又少,若以后能经常出门,他怕要笑疯了呀哈哈哈…… “我几时骗过你呢?” “您说,您要我做什么,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帮我把这件衣服扔了……” 时莫语还没说完,竹千儿就“扑通”一下跪下了:“奴才就是终身不娶,也不敢扔了城主的衣裳,请上仙饶了奴才吧!” “看你吓得这样子,起来吧。我自己扔。”时莫语撇撇嘴道。 段洛冷如清泉的嗓音适时在门口响起:“你扔甚么?” 时莫语手上的衣裳想流水一般淌到地上,目瞪口呆。 竹千儿听到这一声,转身没转好,“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看着段洛。 * “大嫂,我腾不出手来,您帮我把菜叶拿下去。” 武云白单脚也能站的很稳,语气似请求也似命令。 阮萌左找右找,找到一根树枝,把菜叶挑了下来,说:“好啦。” 武云白道了声谢,走了出去,阮萌继续准备,过一会儿,武云白突然回来,手上还拿着碗,“大嫂,咱们这的规矩新媳妇是不能插手的,怎不让莫语姐姐过来帮你?” “她?算了,我这小姑只会添乱,还是我自己来吧。” 武云白点了点头,把羹拿回房里,时莫声才起来,没下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武云白笑着走过来:“温的,喝吧。”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怪味儿?”时莫声皱眉问道。 “这透明的是银耳,这是菊.花,这是莲子,这是枸杞,明目去火的,你眼睛红,晚上中午晚上都要喝一碗,可千万不能再熬夜了。” 时莫声勾唇,邪邪地笑:“我熬夜也不能怪在我一个人身上,你说是么?” “赶快喝了吧!一会儿凉了!” 时莫声捏着鼻子喝完,“这玩意儿当真有用?” 武云白心想有那么难喝么? “当然,不出三天就能好。” “你起这么早,就是给我做这个?”时莫声不敢相信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值得她为他做这样的事。她应该听说过他得过去,如何风流,如何酒地花天,如何如何,都不是一个好男人的标准,女人都想拥有他,却没有一个人肯嫁给他。他自己都无法摆脱,自己会让妻子伤心的魔咒。 “你是我相公,这不是应该的么,啊呀,你千万不要感动的哭了,流了泪,这羹就白喝了。”武云白表情非常夸张。 时莫声才不想哭,他甚至觉得这根本没什么,不值得,这丑女人本来就是脑袋少根筋,做再傻的事也不意外。 “你往里面一点,天刚刚亮,我再睡一会儿。” 时莫声下地,把武云白打横抱起来放在床里,说:“我要出去习练剑法,你睡吧。” “我看你的兵器是琴弦,琴弦的柔韧度和你的掌控能力都很好,就是,于变幻莫测之间缺少章法,应该,应该……”武云白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睡得真快。 时莫声没马上走,而是俯身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才走出门去。 * 时莫语连忙把衣裳捡起来,看着段洛漆黑的眸子:“阿竹,你昨天不是说这衣裳不能要了么。” “我并没说要扔。你不是说,能洗掉,那就试试。” 竹千儿突然惊讶的问段洛:“城主也姓竹啊那咱们是本家呀,你是我的祖宗吧?” 时莫语想,确实,以阿竹的年纪,可以做他的祖宗,不过,怎么觉得这么好笑?难道是阿竹这一头白发有问题?而段洛脸色立即变得很不好看,就像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乌云。 竹千儿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追问了一句:“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段洛骂道:“你这看不出好赖脸的竹子!” “奴才不敢!” 段洛气得扶额,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出去。” 竹千儿嗅到了愤怒地味道,而时莫语好像在笑的样子,十分不满的哼一声,走了出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阿竹,你不会为难阿筝的对不对?我不会洗衣裳。”时莫语可怜兮兮地看着段洛。 “学。”段洛不为所动,只说了一个字。 时莫语把油污的地方放在水里,来回晃啊晃,飘啊飘,那污渍就像长了手牢牢地把衣服抱住了,怎么都不肯下去。 “搓,两只手这样。”段洛示范给她看,时莫语也不抬头,一只手托着,一只手用力来回搓。 段洛眉头一皱,嘴角下垂,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衣裳拿在手里,“你看着,学着点!”时莫语说:“你这样多累呀。”然后站起身,让他坐在小板凳上,“这回洗吧。” “这样搓,看见了?” “嗯。阿竹,你的动作很熟练呀!” 能不熟练吗? 以前在沙场争锋,没有一天衣服不脏,段洛爱干净,身边的人都是糙汉子,也没人帮他洗,他只能自己来,洗得多了,也就顺手了。 不过,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是他自己洗了? 阿筝在旁边看着? 还在笑! “你慢慢洗,我要回家了。” “我说让你走了么?”段洛抬头,语气非常之霸道无理。 时莫语说:“今天是我二哥成亲第二天,早膳必须在家里吃,而且,我还要帮帮我大嫂呢。” 段洛一边检查还有没有脏的地方,一边问:“帮?给你大嫂捣乱吧?” 时莫语噘嘴,气恼得瞪他。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 在阮大厨和段大厨的精心配合和时小帮手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把一桌宴席做好,十个菜预示着十全十美,也代表着时莫声和武云白夫妻恩爱,和和美美,每样菜都摆放的非常精致,整整齐齐,就连汤都是带有美感的,这是细心得有些过分的阮萌的佳作,也包含了段洛的手艺,两个人各自做了五个菜,都是按照武乐城的规矩来的。 大家纷纷落座,武云白却还没睡醒,时莫声也才刚进屋,洗了把脸,俊朗非凡,屋子里一下有三个美男,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 时莫声看到段洛,非常夸张的说:“不知城主何时光临寒舍,小仙未曾迎接,还请您莫要见怪呀!” 段洛心想,时莫声从认识他那天起,就看他不顺眼,也仗着自己是阿筝的二哥不怕他不敬他,甚至会讽刺他,比如,他的白头发。 时莫声是不会对他客气的,他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捏了捏时莫语的手指头:“阿筝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之后我来都不用拘于礼数。” 时莫声就坐在时莫语左边,将段洛捏她手指头的亲昵举动尽收眼底,咬了咬腮帮子的肉,没有做声。 阮萌笑着说:“那也要真的成为一家人,现在我们莫语没名没分,你来了,我们不行礼,外人怎么说,传到上神耳朵里怎么办呢?” 段洛颔首,道:“大嫂不必担心,我自然会努力去做到,无论如何不会让阿筝和你们受委屈。” 时莫云说:“谈不上委屈,只是你要尽快确定一下,什么时候娶我家小妹,你有打算或者计划么?” “我一直盼着,比你们比阿筝都着急,尽快,一定尽快。” 时莫云和阮萌都满意的笑了笑,只有时莫声一脸不屑,就像讨论的不是小妹的婚事。 时莫语则是表面微笑,心里头七上八下,她也急,但嫁给阿竹是遥遥无期。 “云白怎么还没过来?”时莫语饿了,要等新媳妇来才能动筷子。 阮萌说:“该改口叫二嫂啦。” 时莫语笑:“她比我小,我习惯了,让我叫二嫂我还有点叫不出口。” “那也要叫,不然不合规矩的。”阮萌对这些比较重视,长嫂如母,有些规律就得她来教。 时莫语颔首:“大嫂说得是,从今天开始改口。” * 朱喙猛禽变成男儿站在武乐面前,对武乐说了几句话,武乐轻轻摇了摇酒杯,道:“她没弹勾魂曲?” “属下一直盯着,她没有机会弹,那些人都不需要勾心。” 武乐“哦”一声:“没有机会么?她不弹是不行的,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思索了一下:“请上神明示。” 第八十七章 同奏倾月星辰曲 武乐睨了他一眼,捏着茶杯的手,留着长长指甲紫色蔻丹的小手指微微翘起,缓慢的将三足银杯内的香果美酒喝了下去,眉梢轻挑:“我问你,白发老翁的儿子可知他已惨死的噩耗?” “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父亲失踪。” “这怎行?儿不知父亲已故,于情不合,于理不容。” 男子颔首:“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慢着。”武乐懒懒的拦住欲要转身的男子,“你打算怎么说呢?” “如实说。”男子略思索了一下回答。 “没脑子!附耳过来。” 听武乐说完,男子愣了半天,似乎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女人会是这样的神,如果说狠毒,他并不意外,因为这是武乐的本性,但刚才武乐的言语,已经超过了狠毒的接受范围。 说实话,他很怕自己做完这件事不得好死。 武乐的话,他不听,立马活不成。 应该不会那么快吧,他想,于是还是决定按武乐所说进行。 “速速回来,你必须在晌午之前回到牢内。” “上神,请您救我。”男子跪下来,目光里满是祈求。 “我目前还救不了你,你稍安勿躁,先等等。” 男子不太满意武乐这个答复,明摆着在敷衍,反正他也只是她的奴才,当然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微点了一下头,变成朱喙猛禽从窗户飞了出去。 少倾,武乐看了看外面明媚如玉的天空,将窗子关上,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仿佛与世隔绝。 * 说武乐白,武云白就到了,她早上的回笼觉睡的极香,若不是肚子咕噜咕噜奏响了乐章,她还不醒,又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赶紧爬起来,拾掇了自己的衣裳和妆容。 她穿的是品红的对襟襦裙,跨进门槛的时候,宛如一团清新的火焰,给人热情而又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就像清早还没有散发光热的朝阳,充满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时莫声望向她,觉得,她不说话的时候,真真挺正常,也美得让人惊艳。 她进来就和几个人说话,看到段洛,很惊讶的走过来:“表哥,你也来啦?啊呀,你是我娘家人呀,成亲次日就有娘家人过来撑腰,我好幸福!”说完很激动的捏住了段洛的伤手,段洛皱眉,闷哼了一声,表情痛苦,武云白赶紧松开,连声道歉:“表哥,对不起,我忘了。”段洛说了句“没事”让她坐下。武云白犹豫了一下,才坐在了时莫声旁边,不敢看段洛。段洛右边坐的是时莫云,关心道:“手还疼,是不是小妹的药不管用?” 仙身之躯,对于跌打损伤的恢复比凡人要快,凡间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仙则只需要一半,像段洛这身强力壮的,怕是个把月就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也架不住武云白刚才那么一捏呀! 武云白是武家出了名的冒失鬼,段洛都不知道骂过她多少次,后来,疲劳了,知道她一直“二来二去”,也懒得骂了,今天,日子还挺特殊,他也不能发火,就是脸色难看。 时莫语哼一声:“大哥是在怀疑我的医术么?” 时莫云笑了笑:“不敢。” “恢复是需要过程的,哪能说好就好?这段日子我会督促他按时吃药,换药,你们都不用担心啦。” 武云白非常真诚的看着段洛:“表哥,云白非常衷心的祝你早日康复!” 段洛先是不想理她,等了一会才“嗯”了声。 武云白哈哈一笑,说:“大哥大嫂,表哥,莫语姐姐,开始用膳吧。” 阮萌摇头,笑了笑:“还叫姐姐?该叫小姑了。” 时莫语早就饿的昏了头,先动了筷子,说:“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叫什么都一样。” 时莫云说:“那怎行?不合规矩。” 时莫语撇撇嘴:“大哥就知道规矩,张嘴规矩,闭嘴规矩。” 时莫声一个筷头敲在时莫语脑袋上,“怎么和大哥说话的?没规矩!” 时莫语揉了揉并不太疼的脑袋,扯了扯段洛的胳膊,告状:“阿竹,时莫声打我!” 段洛不太会开玩笑,想了想,把自己还没用的筷子给她,时莫语不明白什么意思,段洛说:“用我的筷子,就当是我为你出气了。” 时莫语毫不犹豫的去敲时莫声的脑袋,时莫声微笑等待,武云白却扬手抓住了筷子:“小姑,你不能打,二嫂心疼。”时莫语点了下头,“我不打了。”武云白不信,还攥着,时莫语看她也不好骗,快速的弹了时莫声一个脑瓜崩,就当报仇,武云白赶紧给时莫声揉揉,时莫声觉得不好意思,让她吃饭。 段洛和阮萌的手艺让在座的人都饱了口福,时莫语吃的有些撑,饭后喝茶的时候就瘫坐在椅子上,洁白细腻的手指握着月白色,约五寸高的半透明翡翠茶杯,茶杯里是碧绿色的茶汁,卷卷的茶叶舒展开来,像被束缚的生命在绽放,杯口的小纱网能避免把茶叶喝进嘴里。 “有点规矩,坐要有坐的样子,你这成什么体统?”段洛觉得,女孩子是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言行的,这才有女孩子的样子。 时莫语坐正,捏了捏段洛的脸,“这不是城主府!不要摆你城主大人的架子好么?” “你把手松开。”城主被捏脸,还有这么多人在,他好没有面子的。 “阿竹,你也试试像我这样坐着,很舒服的,我们要像这茶杯里的叶子。”小纱网上有一个提手,她把小纱网拿下来,给段落看:“一定要怎么舒服就怎么呆着,舒展身姿,尽情享受惬意时光。” 段洛拿过来,喝了一口,颔首:“嗯,茗香悠长,苦涩在舌尖绽放,清甜在不经意间撞进喉咙,滚滚而下,流入胃中,先是感觉到暖意,现在又感觉全身清凉。” 时莫语从手上拿过来,慢慢的喝,又一点一点靠在了椅背上,两只脚伸出去,交叉,轻轻地摇来摇去,半眯着眼睛,嘴里还哼哼着曲子,是古筝琴弦拨动的声音。 段洛在她身边安静的听着,有时候,他睡不着,就在心里想阿筝哼唱曲子时候的样子和声音。 时莫语哼着哼着,突然坐正了,把听得正入神的段洛吓的一怔,时莫语把茶杯放下,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古筝变成寻常大小,她抱着古筝,非常优雅的鞠了一躬,“二哥终于成亲了,我非常开心,特此奉献一曲。” 时莫声微笑:“好啊,好久没听小妹弹曲子了。” 武云白心里想,既然开心,昨天新婚之日,为什么不弹,现在送祝福,不就是相当于三月了给人拜年么? 她心里不悦,却还笑着说:“那就辛苦小姑了。” 阮萌将她眉眼当中一闪而过的不悦神色都看在了眼里,她告诉自己,可能看错了,但是,并没有,武云白只是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也是不好应付的角色,小姑嫁出去就没事了,不知道以后她们妯娌之前要如何相处。 时莫语想了一下,说:“大嫂,二嫂,我们合奏一曲好么?就《倾月星辰曲》如何?” 阮萌摇了摇头:“这样有难度的曲子,我是驾驭不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来吧。” “大嫂太谦虚啦,我也只对这曲子略懂皮毛,咱们又不是比赛去,只是自己乐呵,不用计较那么多。” 武云白问:“是什么样的曲子?” 时莫语弹了一个前奏,云白听完说:“我刚才是做梦了么,怎么一瞬间看到了星辰和月亮。” 时莫语微笑:“这就是这首曲子的魅力之处呀!不管听曲之人,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置身于星辰大海,郎朗月光的沐浴当中。二嫂从来没听说过么?” 武云白摇头:“我听的大多数都是鼓乐,咚咚咚,当当当!哈哈!那天我说我精通各种乐器其实是在吹牛……”她听到段洛好像咳嗽了一声,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我才要二嫂也跟着一起合奏,这曲子配上鼓声,肯定更有一番韵味。”然后将曲谱告诉了武云白,武云白听了三遍,颔首说记下了。 时莫语白衣青绿群裳,完美的仙女标准形象,手儿轻轻地拨动琴弦,乐声就这样像月光般倾泻出来。 阮萌宝蓝色对襟襦裙,她已经是做外婆的人,仍然想小姑娘一般聘聘婷婷,变出一个三弦,放在腿上,闭着眼睛弹拨。 本来以为三个人肯定能共同演绎动人乐章,时莫语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当武云白的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就像两只仙鹤正在唱歌嬉戏,突然闯进来一匹马,还是一匹疯马,一下将两只仙鹤吓的呆住,手都不会动了。 马儿是挺开心的,不知道两只小仙鹤为什么说不唱就不唱了,于是跳来跳去,马蹄踢踢踏踏的响,两只小仙鹤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一个猛地拍手笑,一个掩唇而笑,马儿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很大伤害,鼻孔喷出一口气,一尥蹶子,跑了出去。 白绿相间的小仙鹤愣了下,赶紧追出去,马儿已经跑出了很远,拍拍翅膀飞过去,站在马儿面前,马儿扭过头不理,马蹄子狠狠地跺了一下,看样子是想一脚把小仙鹤踹飞! 小仙鹤说:“你的鼓声不应该在前奏之后就乱入,所以显得不协调。这怪我,忘了提起和你说,对不起哈。” 小马看他,鼻孔又喷出一口气,“你们笑我!呜啊……我做错了什么呀,值得你们这么笑我?” 宝蓝色的小仙鹤也走了过来:“使我们错了,给你赔不是。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如何?” 小马扁扁嘴,哼一声回了屋。 两只小仙鹤看看对方,都忍不住嘎嘎嘎笑起来。 第八十八章 他要为继父报仇 朱喙猛禽扇两下翅膀,变成了一只灰色的鸽子,脚上绑着一个黑色的铁管,这里头装着一张按武乐吩咐所写的字条,它衔开窗子上的绳子,欠开两个巴掌宽,检查了一下铁管是否牢固,飞了出去。 一直飞到白发老翁的家里,落在他家的窗台上,“咕咕”叫了两声,在屋子里和女子玩闹的阿醇没有听到,过了会儿,那女子捂住他凑上来的嘴唇:“哎,你听,有鸽子叫。” “瞎说!你听错啦!”说完拿下她的手往前凑。 “没听错,就在窗子外,我们打赌怎么样?” 阿醇勾勾唇:“无所谓,有就有,无就无。” 女子推开窗户,惊讶道:“是一只信鸽诶?是不是伯父有消息了?” 阿醇腾的站起身,走过来,抓起鸽子,拿下来铁管,想把鸽子放走,谁知鸽子竟然嗛了一下女子的手背,女子立即人事不省,阿醇震惊的捏住鸽子的脖子,怒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鸽子用翅膀拍他的手,一面拍一面说:“这字条上的字,除你我谁也听不得,放心,一个时辰之后她必会醒来。” 阿醇半信半疑,松开手,见它不咳嗽不喘很奇怪:“你是什么人?” “阿醇公子这话问的很没水平,咱们天界就没有人。您问这些对您也没有用处,赶快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纸卷有小手指那般粗细,中间绑着一个金色的绸带,阿醇拉开蝴蝶结,从左往右一点点展开,字是从右侧念,竖排,他看完震惊不已,几欲晕厥,及时扶住了窗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闭了闭眼,缓了缓神,问鸽子:“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家父当真已经……已经不在了么?” 白发老翁是阿醇的继父。阿醇的母亲嫁给她之后,不到两年就过世了,是白发老翁把他抚养长大,白发老翁为了能对得起他的娘亲,当真对他百依百顺,什么都给他,前几天,阿醇说想要一家店铺,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尽管,这心愿不是那么容易达成。 继父不在了,店铺的事不就泡汤了。 没有店铺,谁愿意嫁给他呢? “字条上写的句句属实,儿不知父亲已故,于情不合,于理不容,知后而不报仇,受世人指责唾骂,终身良心不安,定不能得好活,必将死之无地葬身,衣冠冢也将不会存在。” 天界神仙,除了修为特别高的上神,神君,仙君,帝君,神尊等,其他的在死后是留不下躯壳的,只能设衣冠冢,以此表示对其的怀念与尊重。 父亲虽然是继父,但对他比亲爹还好,他若不报仇,怎对的起,而且,都是因为阿卉,才让他开店铺的事泡汤,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阿卉都该死! “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对!我什么都没有了,人财两空,我感到生不如死。怎能让她死的这么痛快?我也要让她痛苦的活着!” 朱喙猛禽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他就一定这般下定决心了,于是添油加醋:“你想怎么办?” “把她关起来,寸寸凌迟,弹奏最刺耳音乐,直到把她折磨死!” “不不不,她是一个母亲,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母亲痛苦么?” 阿醇瞪着眼睛,心“扥”了一下:“这不行。冤有头债有主。若这般做,岂非无.耻卑鄙?” “令尊就白死了?你的店铺就白失去了?这个女人醒来知道你什么都没有了马上就会离开你,你咽的下这口气?” 三连问让阿醇犹豫了,心内的邪恶像烧开锅的水蒸气,不可阻止的升腾起来。 “我应该怎么做?” 朱喙猛禽“哎”了一声:“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呐!我只负责报信。” 阿醇心想这个鸽子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说什么不管闲事?刚才说了多少句话啦? “敢问您尊姓大名,来日定要报答您送信之恩。”阿醇欠身抱拳道。 鸽子拍拍翅膀飞向天空,变回朱喙猛禽,阿醇见了,心里尤为惊诧,觉得这只鸟怕是有什么目的。 不管这许多了。 他马上要办正经事,报仇。 * 琴音宫,时莫语刚教大家弹完一首古筝曲子,摘掉义甲,站起身,正常大小的古筝变成吊坠拴着青绿色的线绳挂在她玲珑修长的玉颈上。 眠眠今天难得没太睡觉,从垫子上“扑腾”一下像小鸟一样蹦哒哒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时莫语腿上,时莫语被她坐的肉疼,咧了下嘴,眠眠关心道:“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呀?” “没事。”时莫语怕她掉下去,往上抱了抱。 “老师,这棵草好漂亮啊!我也想有。”眠眠用小手摸了摸时莫语脸上的兰草胎记,有微微的凸.起。 时莫语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好看么?可是,有人说丑呢。” “谁呀?他没长眼睛吧?”眠眠撇撇嘴道。 时莫语笑,啐道:“可不是么,没长眼睛!” “老师。” “嗯。” 下一刻,眠眠就靠在时莫语身上睡着了。 唔,真是一朵名副其实的沉睡花呀。时莫语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她平时中午休息的房间里。走出去,轻关上门。 这些不是孩子的孩子,真真挺让她操心的,不过,天天笑语欢声,也挺有意思,特别是,之前段洛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逗她开心的就是这些小花仙和小草仙。 禾禾刚才都看到了她们俩的互动,摆摆手,喊:“莫语姐姐,你过来一下!”时莫语走过去,问他:“有事么?”“眠眠睡着了?”“她经常这样,不稀奇了么。”禾禾撇嘴:“我看她不是沉睡花,是沉睡猪。”边说还边用手拎耳朵,顶鼻子。 时莫语板脸:“我平日里就告诉你嘲笑别人的么!” 禾禾说:“我开个玩笑么。她本来就很能睡,和猪一样。发脾气的时候,哼哼哼~” “去,面对墙,站两刻钟,好好反省反省!” 时莫语真的生气了,其实,只要教训两句就行,不知怎么,就想罚站。 禾禾深刻知道一件事。 不要问爹娘为什么教训孩子。 不要问女孩子为什么发脾气。 不要问老师为什么处罚学生。 因为,他们全都不讲道理。 于是,他乖乖的面壁思过去了。 时莫语做回自己的座位上。 想今天晚上弹曲的事,她不是故意让武云白难堪,不过,说难堪有点过分,都是家里人,出丑又能怎么样,都不会嘲笑的呀! 武云白哭哭啼啼的样子,听时莫语道歉还不依不饶,让时莫语觉得这人还真是小肚鸡肠。 这个猜测,也从段洛那得到了证实,段洛列举好几个武云白爱斤斤计较的小事,可以说是鸡毛蒜皮。 时莫语表示,以后一定要小心和武云白相处,免得惹这尊大神不愉快。 就是,她心里挺不平衡。就算是她的错,她道歉了,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吧。 刚才教小花仙和小草仙的时候,忘了一件事,禾禾惹她生气,又想起来了,于是,她就把气撒在了禾禾身上。 说不对也对,说对也不对的发火。 她手托香腮,嘴巴微微嘟起,鼻子挺.翘,杏核般的眼睛,黑白分明,双眼凝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淡淡的忧伤,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眼角微微发涩,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笑,笑不出来,她只想哭,又不知为什么,像有谁惹到了她。 小花仙甲拿着小阮走过来:“老师,这段您能不能再教教我。” 时莫语的情绪被拉回到现实,擦了擦眼角的泪,梨涡浅浅:“哪段?” * 阿卉刚帮文斐收拾好,坐在那洗衣裳,小君蹬蹬蹬跑过来,阿卉把刚洗好的一件放在旁边的清水里,小君一边酘洗一边问:“娘,爷爷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卉不悦道:“小兔崽子,你问了几遍了!我不说了他出远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么!再问,信不信我揍你呀!” 小君点头:“我信。”说完踩着板凳把衣裳抛在竹子做的晾衣杆上。 “你姐呢?” “睡着了,整天跟猪似的,就知道呼呼睡觉,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跟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似的。” “不许这么说你姐姐!信不信我……” “信信信,我再也不敢当着您的面说她了。”就在小君刚说完,阿卉举起棒槌吓唬他的时候,突然从门缝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小君的后背,小君“啊”一声,扑腾的双脚就垂了下去,被那只手往外拽。 阿卉上前拉住他两只手腕,不敢用力,也跟着被拽出了门外,身子擦着地面,被拖了几十米,她此刻真想让自己的手和她小君的手长在一起,然而,下一刻,小君的手腕就像抹了油一样从她手上脱离了出去。 她抬眼,看到那人是阿醇,咆哮道:“你要报仇,冲我来,抓我的孩子算甚本事?” “只有你的孩子痛苦,你才能生不如死,杀了你,只是让你一了百了,家父死的那般凄惨,我怎能轻易便宜了你这毒妇!” “是你爹先对文斐和我公爹痛下杀手,我才杀了他,你怎不分清是非黑白?”阿卉和阿醇说话,眼睛却没一刻离开他手上拎着的小君。 “家父有过,你状告官府便是,为何下如此重手?” 阿卉这几天细想,也觉得自己过于莽撞,她心中恨意再多,无法控制,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被阿醇知道了。 “他和我公爹一起密谋杀害四大乐仙之祖的徒弟,论罪当诛!” 阿醇听后气恼不已,高高举起小君往下扔…… 第八十九章 阿卉请莫语相助 文斐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只恨自己无法动弹,妻子和儿子面临危险,他却没办法出去救,他恨自己是个废物。 阿醇举起小君,正往下扔,然后又往上拎。复复反反好几次,阿卉一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心也跟着忽上忽下,想施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此刻完全方寸大乱。 “小真!小真!”文斐大声喊。 睡地喷香的小真微微睁眼,这才听清是爹爹喊她,急忙跑到文斐房间里:“爹,你喝水么?” “快!救你娘和小君。” 这时,小真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小君被阿醇那么一折腾,也听到了娘亲的喊叫,醒了过来,小手小脚扑腾扑腾,胡乱的抓,却不哭,嘴里叽叽喳喳地骂阿醇。 阿醇越想越气,他再次把小君举起来,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阿卉得以有时间施法,她的手心就像撒了一颗种子,迅速的长出一条银色的丝带,蔓延着往小君身上缠,阿醇左手用力一扯,丝带断成两截,他同时松开了抓着小君的手,小真出门刚好赶上这一幕,冲过去接住了小君。 她是姐姐,却比小君矮,也没小君长得壮实,只是出于本能去接,结果姐弟俩都摔在了地上,互相抱着打了几个滚儿,停下来。 小君从小真身上爬起来,拉住小真的手,小真站起来问她:“弟弟,你没事吧?”小君寻思了一下,大哭:“姐姐,谢谢你救我,我爱你!呜……” 小真嫌弃地撇撇嘴:“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懒猪就好了。”小君不好意思的说:“你都知道呀?”小真昂着脖子:“要不怎么我是你姐,你肚子一叫我就知道你想吃什么。”“姐姐,姐姐,刚才多亏你,亲你一下表示感谢。”小君撅起嘴巴亲了小真一下,小真蹭了下脸,嘴角却在上扬。 “小君,小真,你们先进去!”阿卉手里已经拿着银柄宝剑,阿醇手上也拿了一把有几道金色条纹的大刀,刀身寒光森森。 小君说:“我和姐姐帮您。” “滚回屋里去,别给我捣乱!” 小真趴小君耳朵:“咱们进屋,悄悄帮咱娘。” 小君点了下头,姐弟俩进屋关上了门。 “你想报仇,看你有没有本事!” 阿卉的银柄宝剑同样寒气逼人,目光犀利狠辣地看着眼前刚才差点摔死自己孩子的人。 阿醇也不多说废话,举刀就砍,阿卉眼见着刀就要挨上头皮,却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屋子里的小君和小真看得都非常着急,但又不敢贸然出手。 这时,阿卉突然矮下身子,并后退,同时把银柄宝剑举起来,顶住大刀,阿醇用力往下压,她先蓄存力量,猛地一顶,将阿醇连人带刀后退好几米远,刀刺进土地里站稳,指着阿卉,从剑身迸出强光,强大的杀伤力让阿卉眯了眯眼,却不惧怕,把银柄宝剑横在面前阻挡强光,强光经过反射,反弹到阿醇脸上,阿醇赶紧把刀放下,叫嚣着朝阿卉奔了过去…… * 牢房里,段洛正在发脾气,大家听了都不敢喘气,阴暗的牢房,阴森的刑具,暴怒的城主,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但谁也不知道,男子何时越狱,去了哪里。 城主似乎已经放弃对他的审问,好几天没过来了,所以,他们发现几次不见,也没禀报,到了晚上就回来了,今天又发现了,没想到城主来了个突然来审,让他们措手不及,挨骂也是活该。 “一群酒囊饭袋,一只鸟都看不住!空有一身法术,还不如凡间的人,你们怎好意思每月领受俸禄!” 段洛一边走,一边骂,指指这个人,指指那个人,都低着头,闷不吭声,提着心,吊着胆,就像段洛是索魂鬼,马上能要了他们的命。 段洛骂的也累了,拂袖而去,他一出去,大家都开始议论,还没说出什么名堂来,朱喙猛禽回来了,变成男子,大家想刚才挨骂都是因为这该死的鸟,你看我,我看你,都打定了主意,把他绑了起来,有个人舀起一瓢辣椒水从他头上往下泼,他“啊”的一声尖叫,走出牢房的段洛刚好听到,返回,看到几个人狞笑着折磨男子,怒道:“自己去领罚!” 大家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说什么。 男子轻蔑地看了眼段洛:“我出去当然是为了杀你,这里管不住我,我自是想来就来,想走你也拦不住我。” 段洛眉心出现两道印:“冤有头,债有主。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杀我?” “城主轮流做,明天到我家。那些神君神尊需要的修为我无法企及,只能打你城主的主意咯,虽然只是一个音乐支撑的主人,也相当于凡间的巡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虽只是一只鸟,你也只是竹子成精,你能做得,我也能。”男子说完用毛巾擦脸。 段落最恨别人说他是竹子成精,就连阿筝也只是第一次见面问过一次,知道这是他的忌讳之后,无论两人争吵的多厉害,都没有拿这个说过事。 段洛嗓音有点低沉:“我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也不会次次出现救你,他们比我狠,你还是快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哼!城主这么聪明,会猜不到么?” 段洛心突的一窒。 难道,真的是?不过,他想不通,为什么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利用价值的? “我要么活着做城主,要么死,但不论如何,你的命我都会拿走。” 段洛变出竹剑,怒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城主滥用私刑,依天界规矩,论罪当斩。”男子轻轻把竹剑按下去冷冷一笑道。 * “城主,你这是怎么了?”竹千儿看段洛铁黑着脸回来,丢了手上的毛笔,纸上写的一半的谱子瞬间被毁,段洛拿起来,看了看,刷刷几笔,把谱子在下面的空白处补好,把毛笔给竹千儿,竹千儿还在愣神,段洛吼道:“拿着!”竹千这才接过来。段洛又说:“不管谁来,都说我不在,听到么?”“是。那莫语上仙过来呢?”段洛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带了一丝温情:“她除外。”竹千儿撇嘴“哦”了一声。心想,哼!主子天天和上仙蜜里调油,根本不考虑他单身竹的感受。 * 阿卉和阿醇在院子里打斗的尘土飞扬,阿卉一直把阿醇逼到大门口,阿醇双脚同时点地,飞向空中,阿卉也飞将起来,两个人就在空中缠斗,刀剑碰撞,同时都发出“啊呀”的嘶吼,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只有这样才能壮胆,给自己增加一点力气。 阿卉胳膊已经酸痛难忍,阿醇却没完没了,大刀有好几次都差点砍在阿卉身上,幸好有小君和小真暗中相助,但小真又睡着了,只有小君一个人,力量着实有限。 必须速战速决! 哼唱扼命曲的想法在阿卉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于是把阿醇往地面上引,待都落地后,轻点了三下地面,阿醇惊叫了一声被吸了进去,地面没有任何痕迹。 小君看到这一幕,非常惊呆,阿卉进屋她还没回过神来,半晌才问阿卉:“娘,你杀了他么?” “没,只是小小的惩罚。你好好在家里看着你爹,还有你姐,娘出门一趟,去去就回。” “娘,你去哪,你别走,我害怕。”小君一下蹦到阿卉身上,手脚并用抱着她。 阿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嗓音柔柔地道:“乖,那个人马上就要出来的,娘要找人帮忙。” 小君这才松开手,眼泪汪汪地看阿卉:“你要早点回来呀。” 阿卉亲了他一下,转身出去,听文斐喊她,回头对小君说:“去看看你爹,娘这就走了。”小君应了一声,去了文斐房里,把刚才的经过和文斐说了,文斐听完唏嘘不已,白发老翁是父亲的好朋友,他和阿醇也是好兄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君以为她叹气是担心娘亲,说娘亲很快就会回来,文斐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 阿卉一进琴音宫就被拦住,她扬着脖子喊时莫语,正教小花仙弹古筝的时莫语在她喊了好几声之后才听到,走出来,看到阿卉,很惊讶,心想这事不是都过去了么,她怎么又来了,不会是文斐突然好了,又重新和颜粟厮混了吧。 “阿卉?你怎么来了?”然后对阻拦她的下人说:“放开,这是我朋友。” 带阿卉到了自己的休息间,阿卉欠身抱拳道:“请您救救我两个孩子。” “怎么回事?” 阿卉讲完了,神色担忧:“他不会放过我两个孩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时莫语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鲁莽呢?不过,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有其他人看到了。只是,和那个人没有关系,他告密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管了,只不想我两个孩子受到伤害,实在不行,就等着他出来杀了我吧。” “你先回去,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想到办法,你孩子没事,你也不会有事。只要你信得过我。” 阿卉颔首,说她信不过也不会来,对时莫语道了声谢离开。 * 段洛正生气,听到竹千儿说莫语上仙来了,立即收敛怒气,让时莫语进来,然后装模作样的翻无字书看。 “阿竹,阿卉刚刚找我来了。” 段洛不悦道:“她又找你干甚?” 第九十章 沉睡花与喳喳草 时莫语拿起他喝了两口的浅绿色茶杯,把剩下的都喝了下去,又倒了半杯,一边吹一边说:“阿醇为父报仇,差点摔死了小君。” 段洛想了一下,下一秒就猜到阿醇是白发老翁的儿子,站起身,去拿了一小碟点心,每个都是向日葵的样子,蛋黄大小,他掰开一个,流出红颜色的糖心,是红糖,一半给时莫语,一半自己慢慢吃,时莫语坐下,段洛问她:“甜么?” “还好,不是太腻,边吃边喝茶,正好。”过会说:“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出谋划策。” “这事和你有甚么关系么?” “她来找我了,我不好意思拒绝,何况,是救两个孩子。” “怎么是两个孩子?他还想把小君和小真都杀了。” “对。”时莫语拿起一个点心,又放下,面色凝重:“这就是他的报复方式,只有杀了这两个孩子,才能让阿卉痛苦崩溃,直到伤心欲绝抱憾而死,这要比杀了阿卉更解气。” 段洛沉默了一下,说:“吃啊,我不想因为别人的事,破坏了你的好心情。” 时莫语摇头:“阿竹,我吃不下呀,这件事没解决,我放不下心。” 段洛把剩一口的点心吃了,捏着下巴,半晌才说:“我……” 时莫语期待的看着他,段洛看着她灿星一般的眼睛,摇了摇头:“仇恨不是雪,是冰,不是靠阳光曝晒就能消融的,我想不出什么办法。” “现在,阿醇被阿卉控制在他家大门处的机关里,不过,出来是迟早的事,阿卉怕他出来,会实施更疯狂的报复,我们必须尽快想出来。但是,我有件事很奇怪。阿醇是怎么突然知道的,是那天的情景被别人看到了,有人告密?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阿卉的仇人?” “颜粟?不会,颜粟已经失忆了。就算她是装的,也不会唆使阿醇用这样的方法报复。可能根本就是无关之人,刚好看到了,为了正义感,认为杀人就该偿命,就告诉了阿醇,至于阿醇用什么办法,那个人是不知道的。要么就是生意上的仇家?” 时莫语说完捏了捏脖颈,在仙音宫坐了一上午,脖子断了似的疼,还好,她会按.摩手法,按了两下舒服了点,但还是愁眉不展。 段洛听她说完,没搭腔,喝了好几杯水,又去解手,洗完手过来,说:“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越狱了。” 时莫语一门心思在两个孩子身上,没反应过来,问他:“谁越狱了?” “那只鸟。”段洛想说那个畜生。 “抓回来了么?”时莫语没觉得有什么,以前不是没发生过,都抓回来了。 “自己回来的。我怀疑,是他告诉的阿醇。” “怎会?他们又不认识。”过会儿又瞪大眼睛,“哦,不认识才不会被怀疑。可是,这又是为什么,他这么做又能得道什么呢?” “也许,他什么也不想要。走,去牢房。这次好好审问审问他。” 然而,朱喙猛禽又不见了。 越狱有再一再二,可从来没有再三再四,段洛简直要气炸肺了,时莫语劝了半天,他才不再发火,回青竹宫,眼睛里还冒着火,时莫语赶紧倒茶,让他消火,段洛拿着茶杯,却不喝,对时莫语说:“你别管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时莫语颔首:“好,不管了。” 段洛看着她,不太相信的表情,阿筝从小侠肝义胆,这事她能袖手旁观,才怪! * “眠眠!天塌了,快起来逃命啊!”禾禾对小花仙和小草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将房门打开,两只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喊道。 眠眠整个身子从床.上弹起来,看到门口的禾禾,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掐住了愣住的禾禾的脖子:“你有病啊,乱叫什么?我们就在天上,天怎么会塌!” 禾禾被她掐的脸通红,声音嘶哑地说:“莫语老师教过我们,天外有天。咳……你快松开我,我要没气了。”禾禾松开他,凶巴巴道:“让你叫我,再有下次,我扭断你的脖子!”说完,“砰”的关上门,打了个哈欠,被叫醒,不但没醒,反而困意正浓,没想到,刚走到床边,就听禾禾生音不大不小的说:“最毒妇人心啊!”也奇怪,别的孩子还真没听到,偏偏被困的不成样子的眠眠听到了。 眠眠立马就不困了,“哐”地一声把门拉开,那样子好像在用一点力气就能把门拆了,一步跨到要转身还没来得及转身口呆目瞪的禾禾面前,瞪了眼那边看热闹的几个穿藏蓝色对襟长袍的小草仙,那些小草仙错开目光,装模作样的弹曲子的弹曲子,写谱子的写谱子。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眠眠举着拳头,一副要把禾禾胖揍一顿的样子。 禾禾心想,有这么多人看着,方才已经很没有面子了,再忍气吞声,他还算是个男人么? 于是,他瞪着眼睛,说了两遍“最毒妇人心”,眠眠听完一拳朝着禾禾的鼻子打上去,禾禾早就有所防备,抓住了眠眠的拳头,眠眠挣脱不开,用另一只手打禾禾,却又被禾禾另一只手抓住,两个人的胳膊就一左一右交叉,眠眠使劲也拿不出来,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放开我,我不打你了。” “呸!我才不信你们女人的话。” 眠眠听他说话难听,手动不了,就用脚,也不低头,就往禾禾的脚腕踢,禾禾也不低头,不回踢,只是闪退躲避,气的眠眠更用力踢,同时也把手拿了出来,闭上眼睛,摆起架势,禾禾看她这是要拿出真本事,心想不能打女人,刚才不过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早知道就说句软话好了,这怎么办,不还手,吃亏,还手,不是男人。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还没用,眠眠就已经动手了,只能陪着过了几招,都是以防守为主,只有一掌轻轻地想挠痒痒似的砍在了眠眠的胳膊上,然后在眠眠一圈砸过来的时候,痛苦的蹲在地上,又躺下来,满地打滚,眠眠吓到了,心想不会被她打的没了命吧,她都没挨上,一会莫语老师过来怎么交代? 她蹲下:“禾禾,你不要装死!起来!” 禾禾样子很夸张地说:“啊!好疼!你帮我把莫语老师找来,我保证不说是你打的。” “本来就不是,我刚才没碰到你。” 禾禾的脸对着屋门,抬起头,喊道:“莫语老师!” 眠眠回头看,禾禾急忙念口诀,没想到,竟然没注意禾禾的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衣袖,一下就把禾禾也带走了,一个小花仙和一个小草仙都变成了原身,像两颗流星一般,也辨不清方向,主要是沉睡花一直在喳喳草身边吵吵闹闹,喳喳草心烦,也不知道前边是什么地方,就带着沉睡花掉了下去,分别掉在两个挨着的花盆里。 花盆应该是刚放了粪,臭烘烘的,把沉睡花熏得自我闭合,不一会传来均匀的呼声。喳喳草的叶子舒展了一下,念咒语,什么用都没有,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也变不过来了,有些伤心,长长的叶子也耷拉了下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 小真睡醒了,问在写字的小君:“今天这么用功呢,我看看,你写的甚么?” 小君捂着纸,“我懂事了。” 小真一把夺过来:“这不是写的挺好么,怎还不好意思让我看。” “小君,小真,出来吃饭。”阿卉回来就没闲着,在厨房忙活,只有忙起来才能忘了烦恼。 吃完晌午饭,阿卉拿起喷壶,却觉得一阵眩晕,小君和小真一起走过来,扶住她,小君说:“娘,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姐,你去浇花。”阿卉实在晕地厉害,就进屋去了。 小真来到外面,挨个花盆浇水,浇着浇着,看到叶子很长的一盆花,奇怪道:“家里什么时候有了一盆喳喳草?”喳喳草到了晚上就吵吵闹闹的,不过,都没听到,看这喳喳草蔫了吧唧的样子,虽然怕吵,也挺可怜,小真就往他旁边的土壤浇了点水,喳喳草正在想怎么变成.人身,被哗啦一声水吓了一跳,长长的叶子立即舒展开,小真欢快的说:“哎呀,浇点水就精神了!” 喳喳草问她:“姐姐,我说话你能听到么?” 小真以为是小君叫他,回头,没人,喳喳草又说:“是我。” 小真这才注意是喳喳草在说话,也不奇怪,问他:“你在修炼呀?怪不得刚才那么蔫,啊!我浇水没影响到到你吧,对不起哦。” 喳喳草说:“没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它用叶子碰了碰旁边的沉睡花,说:“我们是一起来的,都修成.人形两三百年了,刚才发生了意外,变回原身,你能不能帮忙把我们变回来,来日一定重谢。” 小真“嗐”了一声,“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说完施法,喳喳草变成禾禾,沉睡花变成眠眠,眠眠竟然在睡觉,迷迷瞪瞪差点没摔了,禾禾扶住了她,眠眠看了他一眼,就软在了他怀里,眠眠一连“哎”了好几声,紧紧抱着眠眠,苦笑着对小真说:“不好意思,她是沉睡花化身,所以,经常这样。” 小真笑了笑,“啊,没事,我理解,我也经常这样啊哈哈……” 禾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第九十一章 城主大人写情书? “阿竹!” 段洛没想到时莫语离开小一刻钟就回来了,屋子里开窗,放了一盆冰块,还是酷热难耐,他想此刻晌午时分也没人敢过来,过来也不敢贸然进他房间,于是就赤膊坐在桌子前写谱子,他准备这一首轻快抒情的曲子,用竹笛吹奏,让阿筝开心。 他没甚灵感,才写了一个小开头,时莫语的声音就在门口出现了,下一刻,人也跟着进来,段洛只顾着收拾要给她惊喜的谱子,忘了自己,时莫语进来,愣目愣眼地看了他半天,没惊叫,捂住眼睛,边偷看边说:“阿竹,你忙么?” 段洛悄悄的把背在身后的纸折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今……今天不忙。” 时莫语把手拿下来,过来拉他胳膊,段洛赶紧把纸换在另只手上,局促不安地看着她,清癯地面庞悄然染上了一抹红,“你怎突然回来?有事?” 要是别人,他早就喝骂出去了。 阿筝突然来了,被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他只感到害羞?还有理所应当。 “好看么?”阿筝捂住眼睛不看,一定是假阿筝。 时莫语松开手,退后两步,一边捏着下巴大着胆子欣赏,一边说:“阿竹,你身材不错嘛!”那天只顾着看他身上的伤疤心疼,都没注意呢。 段洛把谱子放在桌子上,去穿衣裳,拿起来觉得汗涔涔的,丢到一边,到衣柜里翻找,手臂抬起来,肩胛线条僵硬,有道疤痕随着他的动作像虫子一般一伸一缩。 “咦,这是什么?”时莫语拿起谱子,段洛回头:“放下!”时莫语吓了一跳,谱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刚想打开,段洛又说:“不许看!” 时莫语捏着纸,用纤细地手指指着段洛:“为什么不许我看!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给别的女孩子写情书?!” 段洛觉得冤枉,又不好解释,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你怎么能想到这个,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手上拿着衣裳,还没穿,说了一句不像解释的解释。 “除了你,我还会给谁写情书?原来你竟是如此不相信我!”他说得特别委屈。 时莫语扑哧一笑:“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就直接说么,还写下来做甚?还不许我看,还不许我误会么?” 他是说他没给别的女孩子写情书,没说给他写情书。 哎,行吧,将错就错。 “错便错了吧。”他脱口而出。 “什么错了?” “我说我还没写完,有错字,还不能给你看。” 时莫语皱皱眉,也不知道城主大人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而且,不是只有追女孩子才需要写这个的么?她那么主动,嗷嗷地往他身上扑,又不用追,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 不过,好惊喜。 也不知道阿竹的情书是抒情风,高冷风,还是煽情风,轻松幽默风,肉麻风。 她好期待呢。 “阿竹。”她星星眼看他,段洛觉得她眼神色眯眯,慌忙把袍子穿上,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月白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有如一块不用雕琢的美玉,袍子上星星点点的竹叶让冰冷的美玉,和他身上自带的高冷气场变得活泼起来,真是让时莫语忍不住越看越爱看,越看越觉得这是她的男人呀,从内心往外散发着的骄傲自豪,就是,有名无实,她勾了勾嘴角,一脸奸邪的笑了笑,也不一定要等到花烛夜才能洞房呀! 段洛看她眼神,感觉怕怕的,像个要喝他血的小女魔头。 “阿竹。”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声音软软的,就像街上卖的糖人,粘上了就拿不下来,段洛觉得这声音不是传入他耳朵里了,而是悄无声息地到了他心里,要不怎么“咚咚”乱蹦? 段洛一本正经地问:“你回来有事么?”是城主问琴仙的语气。 “啊!对呀!”时莫语懊恼自己没有正事,见了美男什么都忘了,居然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真不应该! “眠眠和禾禾不见了。听几个小草仙说,打起来了,然后就一起不见了。哎,不是冤家不聚头,再有三五百年,他们俩肯定是一对儿,你觉得呢?” 段洛说:“我只知道我们俩是。” “是甚么?”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找?” “是甚么?” “今天不忙,可以。” “是甚么?”她听不到他说,不罢休。 “别遇到什么危险了,眠眠睡觉雷打不动,禾禾嘴巴不老实,都是容易吃亏的。” 时莫语撇嘴:“你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能怎么样么?” 段洛诧异地看她:“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 “我没说不知道。” 段洛坐下:“那你来找我作甚?”该不会猜到他可能会赤膊,特意回来的?他一边邪恶地想着,一边寻思自己若是在沐浴……不好,下次一定要上好门栓。 “他们阴差阳错到了阿卉家里,这是好机会呀,阿竹。”时莫语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准了。”段洛颔首说道。 “我不是来像你请示的,我是让你帮我。”阿筝对阿竹向来都是命令,没有请什么之类的,这是阿筝的特权。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事忙,帮不上你了。” 时莫语揪住他的衣襟,段洛顺着她的力气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又邪又坏,他们俩差不多高,互相对视,都很不服气似的,像两个倔脾气的小孩儿,过一会儿,时莫语松手,笑:“这由不得你!” * 阿卉躺了会儿就好了,坐起来,问小君:“你姐和谁说话呢?出去看看,让她进屋吃饭。” 小君笑着说:“姐姐和小花小草说话呢!” 说完走出去,看到目瞪口呆的禾禾半拥着熟睡的眠眠,小真不知道在笑什么,他赶紧快步过去,扳过小真的身上,扬起手,小真惊讶地骂道:“小君,你做甚么?” “我以为你傻了,想打你一嘴巴,把你打醒。”小君笑着说。 小真一边拎着他衣裳踢他屁.股一边怒道:“你才傻了,你还想打我,找揍是不是?” “啊!疼!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真这才最后踢了一脚,立马淑女样子看着禾禾:“不好意思,我弟总是欺负我,让你们见笑了。” 小君腹诽,谁欺负谁呀? “对了,我知道你们是沉睡花和喳喳草化身,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我叫小真,我弟叫小君。” 先自我介绍,对方就是不想说也会不好意思不说。 “她是眠眠,睡觉的眠,我是禾禾,叶子的禾。” 这时,眠眠醒了,左顾右盼道:“谁叫我?谁?嗯?”她看到小君和小真,又发现自己被禾禾抱着,身为一个不是孩子的孩子,怎么可以让一个男孩子抱着! 她挣脱(她以为禾禾抱的很紧,其实在她醒过来的时候,禾禾就已经放松了手)出去,骂禾禾:“死禾禾,再抱我,卸了你的胳膊!” 小君心想,这小花仙和姐姐真像啊,爱睡觉,爱发火,可能也爱打人。 阿卉把饭菜都端上桌子了,两个孩子还不进屋,她扬声道:“小真,小君,吃饭吃饭吃饭啦!” 饭桌在她和文斐的房间里,文斐说:“是不是去哪玩了?” “这么热,去哪玩?我出去看看。”她还没动,小君和小真就进来了,还有眠眠和禾禾。 知道了他们俩的身份,阿卉又拿了两副碗筷,刚放下,一道白光和一道青绿色的光同时出现,是时莫语和段洛。 时莫语蹲下来,轻捏禾禾肩膀:“我听说,你捉弄眠眠,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沉睡花是不能随便叫醒的?”禾禾紧张的看她,莫语老师生气是会打手心的。 她突然笑了:“哎呀!禾禾,老师要感谢你呀,被突然叫醒的沉睡花,能发挥无限潜能。”禾禾傻傻地看她:“莫语姐姐……”时莫语看看他,看看小君,点了点头,说:“对,就这么办!” 她看向桌子,也不客气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呀!这么多好吃的,你们快坐下吃啊。吃完还有正事呢。” 饭毕。 饭菜还在桌子上。 忽然就听到院子里地动山摇,大家都走出去看,大门处似有恶兽在土地里来回穿梭,“之”字一东一西,眼见着就要到房屋这边来了,看不出到底有多深,不过,这东西若是来到住宅底下,宅子肯定是要掀翻的。 时莫语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绿色翡翠珠,二十一根弦一起抓向拱起的土壤,头,尾,中间,各七根,死死地缠着,土壤奋力挣扎,一会拱起,一会落下,时莫语不慌不忙的念着口诀,操纵琴弦,在它拱起的时候,用力一拽,却发现只是土,甚么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土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片刻后又忽然静止,大门处出现了一个井口一般大小的洞,段洛拦住她,走过去,还没到地方,阿醇就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走了两步躺在地上,看起来精疲力竭的样子,而且,衣服破破糟糟,也不知道被剪子剪的,还是被谁撕的。 段洛不管那么多,把他拎起来,质问:“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阿醇有气无力地说:“鸽子。”他不想说话,但看这人一脸不说就要杀了他的模样,他不敢装哑巴。 “鸽子?” “一只信鸽。不对,是一只鸟,灰色的。它,脚上帮着一个铁管,黑色的,里面有张纸,上面写着。”阿醇说完彻底没劲儿了,身子摇摇欲坠,段洛并不放过他,逼问道:“什么样的纸?” 第九十二章 祠堂偏堂夜走水 “一张白纸。” “什么字体?说!”段洛用力抓着他的衣服,不让他倒下,问话一声比一声怒意更盛。 他爹被人杀了,方法还极其恶毒,他不想报仇才奇怪,可是拿小孩出气,就不是东西,段洛越看此人心气越是不顺,很想教训这人一顿。 “行楷。”阿醇说完在身上翻找,终于在袖口里找到了黑色铁管,交给段洛,段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一边说“在身上不早说!”一边拿出来看。 上面随意绑着一个死结,为了不会破坏,他废了半天力气才解开,展开白绢一般柔软的纸,大小均匀,间距均匀的行楷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之前就猜到了是谁,现在终于确定。 “那只鸽子拿给你的时候,绸带是怎么绑的?”段洛问。 阿醇差点哭了:“我不记得。” “今天的事,你会不记得!快说!” 阿醇仿佛听到他说“不说就杀了你”,只好装做回忆了一下的样子,“是蝴蝶结。” 段洛把他拎起来,手松开,看他要倒下的样子,喝道:“站稳了!” 阿醇勉强站稳,眼睛半睁不睁。 时莫语走过来怒道:“你对小君动手的时候,不是很威风,现在怎么没男人样了?按辈分,小君要叫你一声叔叔,这么小的孩子,你怎忍心下得去手?” 阿醇刚才要睡着了,听这话就像被扔进凉水里,瞬间醒了,大声道:“那个女人就能对我爹下得去手?!他那么大岁数了,死的何其凄惨,我尚未来得及收尸啊!”说完抹起了眼泪。 时莫语骂道:“这与小君无关,你这人丝毫不讲道义,当真畜生不如!” “报仇就是要怎么解恨怎么来,我爹死了,我要报仇!管他什么特么道义不道义!” 阿卉慢慢走过来,小君和小真要跟着,她回头,两个孩子看她眼神不敢上前,一脸担忧之色。 阿醇见她越走越近,想起继父是如何惨死,有些发怵,声音颤颤地说:“你以为我怕你么?来呀!” 阿卉皱眉,鞠了个躬,非常真诚地说:“对不起,虽然你爹先要杀了我公爹和我夫君,但没有得逞,我实不该动手杀了他,是我的错,我向你说声抱歉,你想报仇,就动手吧。反正,我还有罪在身,孩子长大,我多半也活不成了。” 阿醇听得发愣。 小君跑了过来,捏着阿卉的裙子,眼眶蓄满泪水:“娘,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小真也过来哭着说:“小真不要让娘离开我。” 阿卉蹲下来,一边抱一个,边哭边说:“是娘太冲动,与人结了仇,娘对不住你们。” 她说完抬眼瞄了一眼一脸探究看着她的时莫语,时莫语立即会意,清了下嗓子,十分惋惜地说:“真是可怜。” 段洛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时莫语说:“两个孩子有甚可恨之处?” “我以为你说阿卉。”段洛顿了顿,又说:“阿醇并不知道白发老翁为何被杀,当需还原那天之情景,让他看得明白。” 时莫语说了句“懂了”,就喊了声“阿醇”,阿醇回头,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一根记忆琴弦以轻飘飘却不至于滑落的力道缠在他脑袋上。 阿醇的头不痛不痒,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眼,说:“我已知全部过程,但家父失去生命,我虽为继子,也不能善罢甘休,否则岂不是不孝之辈。” 阿卉吸了吸鼻子:“我的心愿是陪着孩子长大,你想报仇可否再等几年,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 阿醇不假思索地说:“店铺,我要店铺!” 阿卉点头:“好,这没问题,我做主,给你两家。” 阿醇没想到这么顺利,早知道就不听那只鸽子不是鸽子,鸟不是鸟地家伙害小君了。现在看看,多可爱的孩子,今早上,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动手的吧? 有了店铺,他的女人就不会离开他了,想到女人,他撒丫子跑了出去,边跑边说:“嫂子,就这么定了,两家店铺,你可不许反悔!” 阿卉点了点头。 阿醇离开半天了,时莫语皱了皱眉:“这,就这么算了?杀父之仇,两家店铺就打发了?” 阿卉说:“不奇怪,他对继父没甚特殊感情。” 时莫语想,她想得计策,没用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就不那么着急了么。 看阿卉刚才不慌不忙的男子,这不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么? 眠眠问时莫语:“莫语老师,我们现在走么?” 禾禾翻了一白眼:“你还想在这住?天天睡,睡得呆头呆脑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眠眠回敬道:“你碎嘴破舌,一辈子孤独终老!” “你才孤独终老!没人看得上你!” “谁看上我谁知道!” 时莫语觉得挺有趣,还想多听几句他们拌嘴,段洛突然来了一嗓子:“都闭嘴,走!” * 武乐没想到,事情进展的竟然如此顺利,和她预想的背道而驰,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时莫语还没弹勾魂曲,这是不对的。 她一定要让她弹。 所有的都解决了,阿卉的罪名,需等到几年以后,她等不了那么久! 勾魂曲,必须今天就弹。 没错,就在今天晚上。 朱喙猛禽汇报完毕,没听到武乐说话,也不敢起来,只偷偷瞄武乐并不好看的脸色,他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怕武乐一怒之下杀了他,但同时,他也有一丝丝期待。 武乐还在思考,今晚的事该怎么办,一阵冷风吹进来,她打了一个冷颤,去关窗子,男子猛地从背后抱住她,边嗅她的长发,边问:“武乐,我今天可以留下来么?” “我让你办的事,你一件没办成,还好意思留下来!滚!” 本来想亲她,这么一吼,也不敢了,松开手,心想怎么才能得到这个女人。 每次都不成功,也不能怪他,武乐不愿意,还不是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早己经不在了的男人。 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在,天知地知,武乐知,他知。 武乐不杀他,除了他还有用,就是他还知道这个秘密,别人死了就不会说出去,他是活着才不会说出去,因此,武乐不仅让他好好活着,还让他经常惦念她,又得不到她。 让他走,他死皮赖脸留下来,就没意思了,走到门口,武乐突然叫住他,他站在那,微微侧头,眼睛往后看,问:“您有甚么吩咐?” 武乐说:“帮我办件事,办成了,我考虑让你留下来。” 他抑制紧张的心情,平静地说:“请上神指示。” * “城主,不好了,走水了!”竹千儿忙三火四地冲到段洛房间门口,大声喊道。 此时是亥中时分,段洛已经躺下了,睡不着,养神闭目,心里想着若是阿筝起夜迷迷糊糊走错房间该多好,他们俩是门对门,就几步路,他不想别的什么,只想抱着阿筝睡,踏实。 没想到,阿筝没来,竹千儿却在门口吵嚷。 竹千儿听门内没动静,又喊了一声:“城主,走水了,您快起来去救火呀!” 段洛大喊:“一群废物饭桶,救火还要我亲自去?”说是这么说,还是匆忙的穿衣服,手腕抻了一下,白天时还忘了叠了纸,这回更疼,忍着开了门,眉心两道印,嗓音清冷中略带喑哑:“何处走水?” “祠堂偏堂,上神也在。” 段洛边往出走,边问:“火势控制的怎么样?” 竹千儿跟上去,说:“不知如何起火,控制不住。” 段洛骂了一句,越走越快,竹千大气不敢喘地紧紧跟着。 就在他们都走远的时候,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进了时莫语的房间,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枕头上,时莫语一翻身,正好枕在上面,纸张发出灰色的光线,从头到脚把时莫语缠住,时莫语的眼珠突然动个不停…… * “儿子,快救火,不要让火烧了你爹和祖宗们的牌位,快呀!”披头散发,伏在地上的武乐见段洛来了,哭着喊道。 奴仆们都在一木桶一木桶的往冲天的火上浇水,滚滚浓烟呛的救火的,看热闹的咳嗽不止。 “看热闹的都给我滚,不然通通把你们扔进火里去!” 看热闹的闻言纷纷走开,城主的语气说得和真的一样。 “儿子,你快救火呀!” 段洛闷闷地说了句知道了,开始施法,无数个竹叶纷纷扬扬落在火焰上,再配合奴仆们不断泼水,火势在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 奴仆们都离开,祠堂外面只剩下段洛和武乐。 段洛问:“好端端,因何起火?” 武乐抚了抚头:“我思念你爹,无法安眠,便过来看看,和你爹说了两句话,就听到偏堂噼噼啪啪地响,一看才知是房梁着了。” “刚刚着起来,怎不扑灭?” 武乐不愿听他怀疑的口吻,忍着怒意,“娘晕过去了,醒来已经在外面了。” 段洛本信半疑,心想武乐也不会放火烧祠堂,可这火着的就是有不对之处,他想不出来哪不对。 “儿子,娘头疼,扶娘回去。” 回了武乐宫,武乐还是不放段洛离开,又说自己脑仁疼,让段洛揉,又说渴了,让段洛倒茶,又说晚上吃的少,这会子饿了,让段洛做饭,段洛不愿意,全程皱眉冷着脸,忙忙活活,一直到了夜半时分,武乐让他也坐下吃,他摇了摇头,要走,武乐客气地让他坐一会儿,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段洛不耐烦,一半听了,一半从另一只耳朵冒了出去,武乐无奈地说:“走吧,走吧。” 段洛走出武乐宫,仿佛听到古筝的声音,随着越往青竹宫走,声音越清晰,并且,他也听出来是“勾魂曲”,急得满头大汗,跑到门口差点摔了,然推开了时莫语的房门,已经晚了,时莫语坐着,两只手抬起,手指做了最后一个收音的动作,看了眼段洛,突然泪流不止…… 第九十三章 难得一见美男泪 “莫语上仙,不好了,祠堂走水了!” 时莫语迷迷糊糊听到门外有人喊,仔细一听,是竹千儿。 她看外面还乌漆麻黑的,骂了一句可恶,竹签子半夜说瞎话,在门口喊个鬼呀! 时莫语不想理这厮。躺下,将坠满樱花的素色被子蒙住头,脚丫子蹬了一下,把被子蹬的盖上了脚又能把脚伸开,盖上肩膀,只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和一张右脸压了几道印的俏丽脸庞,白日里秋水剪瞳一般的眼睛,此刻睁也睁不开,感觉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从被子里抬起一只干净柔美的玉手,揉了一揉,下一刻就困得手儿直接放在了被子外面。 这时,竹千儿又像催命鬼似的喊了一声:“上仙,火情十分危机,请您速速前去解救啊!” 时莫语腾的坐起来,穿着睡衣就开了门,两只眼睛眯着,一手摁着门,一手叉腰,脚上没穿鞋,苦着脸,问:“竹签子,你活腻歪了是么?” “上仙,火光冲天了,不信您跟我出来看看!”竹千儿见她不动,就拉她的手腕,时莫语不想走,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去了祠堂,大火熊熊,却没有一个人救火,只有一对母子,和武乐上神在外面。 武乐伏在地上,对着火焰放声恸哭,看到时莫语,回头,伸出手,时莫语看到一张恶鬼一般狰狞可怖的脸,和一只瘦骨如柴的手,手腕上戴着一个朱色的玉镯子,滑到了手背上,这手对她摆了摆,那张脸上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莫语,快救火!祖宗们的牌位呀!” 时莫语吓得往后挪,她下意识想要逃跑,可身后仿佛有堵墙阻挡了她,往旁边一看,竹千儿不知道去哪了,她惊恐的目光看着不知是不是武乐的武乐,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无数片樱花花瓣包裹在水珠里,噼噼啪啪地咂在了火焰上,火被瞬间熄灭。 “我可以走了么?”时莫语觉得冷,大火炙烤,她也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小孩看了眼武乐,哭哭啼啼地开口:“莫语姐姐,莫语姐姐救救我,我娘她没心了,她不认得我和爹爹了。” 时莫语能走,但她没有,而是问了一句:“怎么救?” 母亲盯着她看,没有情绪,像没有感情的木头。 武乐说:“她心已不再,魂已覆灭,当需找回,换回,勾回。” 时莫语吐出一个飘荡在空中花瓣一样的字:“勾?” 武乐站起来,与她对视:“勾心!勾魂!勾情!” “勾心,勾魂,勾情。”时莫语幽幽的重复。 武乐冷冷地看她眼睛,声音似十八层地狱的鬼魂:“勾魂曲,勾尽世间真情,你要弹勾心曲,勾回这母亲之心。” 时莫语喃喃的重复:“我,弹,勾魂曲?” “你必须弹!”武乐扯着时莫语,逼迫她看那孩子,“你不弹,他便有娘如没娘,你只需要弹半刻钟,就半刻钟。” 时莫语侧头,看她可怖狰狞的脸,突然心头的疑惑消失。 她就是武乐。 时莫语颔首,吊坠变成寻常古筝大小,悬浮在她身前…… 青竹宫,时莫语房间。 她缓缓的坐起来,双眸并未睁开,抬起一双水葱一般玲珑地芊芊玉手,身前空无一物,她却按,弹,拨,音符初始,直至间奏,仿佛有琴弦在起舞跳跃。 宫,商,角,徵,羽,在经过微妙的组合,精巧的构想,合理的制造,在此曲上,在她指尖上,在天命轮回中,傲骨着,绽放着,波涛着的尽情肆意,蔓延,蔓延…… 这乐曲高音之处天翻地覆,缓音之处起承转合,冷如冰雪,暖如烈阳,静如淡雾。 痴繁往复,言路成章。 明随心谱,源雨纯扬。 故温参曲,清桂晴芳。 云天忧地,心落魂伤。 在尾音前夕,时莫语就已经出现了心中委屈不已的情绪,但坚持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收了尾音,看向冲门而入的段洛,泪流不止,大哭:“你是谁?” 段洛疾步走过来,坐下,伸手要抱她,却被她抓住,一口咬在胳膊上,他吃痛,不放开,深深地看她:“我是阿竹。” 时莫语听到这个名字,慢慢松口,喃喃:“阿竹?阿竹。” 段洛点头:“我是阿竹。”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阿竹是谁,我只想哭,我难过,我很难过,我疼。” 段洛摸她的脸,又仔细地看她,问:“哪疼,嗯?” 时莫语哭着说:“这,这疼,哪都疼,有东西在压我,很重,我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死了,又死不成,活着,又活得痛苦。” 她说完直挺挺地躺了下去,被子上的桂花花瓣在她眼里仿佛一滴滴鲜血。 “花谢了,叶落了,树枯了。”她眼神空洞的看着被子上的樱花,抬起手,似乎想捏住什么,但忽然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石头落在身上,她用力推,边推边哭,眼泪顺着鬓角将玉枕晕出苦涩地圆圈。 段洛双眼血红,变出竹剑,在她上方胡乱却伤不到她的力道疯狂地砍,划,直至胳膊酸痛难忍,力竭精疲,时莫语仍是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丢了竹剑,“叮当”一声,疲惫地坐在床边,拉她起来,捧着她的脸,清冽的竹香让时莫语睁大眼睛,但下一刻,就用力的咬了下去,段洛疼地蹙眉,也不放松。 这一天,九月初三。 有古诗云: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这里的可怜原不是可怜之意,段洛却觉得今日的阿筝真真让人怜惜,他一直睁眼,看她,想把她看到心里去,想让她认得她,她肯定记得他独有的竹香气息。 时莫语也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清冷却情深意浓的眸子,睫毛扑闪扑闪,像窗外天空上的星儿。 她脸蛋羞红,推开段洛。 呐呐道:“你怎在我房间呀?” 段洛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时莫语扑哧一笑:“我忘了全天下,也断断忘不掉阿竹啊!” 她刚才可是实实确确忘了他呀,此刻又说出他的名字,他心里说不出是苦,是甜,是悲,是喜,终于绷不住,抿着嘴唇,颤颤着,眼泪簌簌而落掉,不发出一声的哭了起来。 时莫语呆呆地看着他,等他哭完,拿手帕给他,他倔脾气,不拿,哭得委屈又压抑,她开始搞不懂他为甚这般,有点想笑,他哭着哭着,她发现不对,阿竹,在她印象里,从没这样哭过呀! 而且,越哭越厉害了。 不过么,他人长得好,哭得眼睛红红,鼻头红红,一抽一抽地,时不时还吞一下口水,喉结滚动,她好奇又大胆的上前,手儿轻轻地挨上,感受他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抽噎带来的微微蠕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一脸欣赏的样子。 都说美女哭起来,梨花带雨。 她此刻看美男哭,想不出用甚么词语来形容,就是觉得,很难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但是,自己的男人哭得这般伤心,她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啄了一下他的脸,段洛吸了下鼻子,拿过她手上的白手帕,捏住鼻子。走出去,回来低低地说:“改天,我再送你一个。” “你怎会在我房间的?” “我,我解手,走错了。”他看时莫语半信半疑的眼神,大声说:“就是走错了。” 时莫语“哦”了一声,跳下地,捏着他下巴,左右晃了两下,认真看了看,问:“走错为甚不出去?” “对不起,我这就走。”段洛抿了一下嘴唇上的血,疼得“咝”一声。 时莫语心里想,夜半三更,这般是活该呀! 她看他走,到门口又回来了,表情变得严肃,问她:“你听到什么吗?” “我恍惚做一梦,弹了勾魂曲,救了一家人,然后就醒了,甚么都没听到?” “谁让你弹?” “是……” “没有我允许,谁让你随便弹这曲子!”他想明天问,但今天不问,他会疯。 “那只是梦。” “你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睡吧,明天众琴仙议事,不要忘了。” “阿竹,我做错了甚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阿竹走错房间,哭,被她咬出血,都是不正常的,还有,她不知道什么? “阿竹,你不要夜半三更对我吼,有话说明白行么?我原本也不想弹,可是,上神她命令我,我也着实看那对母子可怜……” 段洛听到上神两个字,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咬了咬牙,咔吱咔吱响,时莫语试探着问:“阿竹,你,你别当真呀,那只是梦。” 他心口剧烈起伏:“我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没事了,我也要去休息,你早些睡吧。” 时莫语不动。 他把她抱起来,放好,裹住被子,深深地看了半晌,方才走出去,时莫语还没听到关门声就沉沉地睡去。 段洛合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房间,一直坐到启明星出现,直奔武乐宫。 彼时,武乐正拿着男子的戒指,不知道应该放哪儿,心里咒骂,也后悔,不应该兑现承诺。 一个金镶玉的戒指,价值不菲,样式全天下只有两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能扔,被发现更没办法解释。 只能藏。 她睡醒,翻身的时候,手往前一放,就摸到了这个,慌忙下地,左找右找不知藏哪好。 “滚开,你敢拦我!”门外传来段洛暴怒的嗓音,然后是“砰砰”的敲门声。“开门!” 她料到他会来,没想到这么早,扯扯嘴角,戒指放在手心,抛起,落下,反复数次,直至听到段洛一声比一声急躁,门可快被踹开的时候,戴在手上,拉开门闩,让段洛进来。 “您为什么?折磨我,您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无话可说。可是,阿筝呢,您为什么?!” 第九十四章 昼夜交接不可挡 他这样质问的时候,武乐已经坐下了,边听他说,边抬眸看他,戒指稍稍有些大,她一面转动,一面说:“你以为我只是在针对时莫语?” 段洛没注意她的动作,狠狠道:“难道不是?” “我为什么?别人不知,是他们不知做这座城的主人有多辛苦,不知我精心培养你付出多少心血,你怎也不明白,真是太让为娘失望了。”话音刚落,眼睛已经红了,戴戒指的指根割出一个口子,她抬起手,血顺着掌心流到手腕。 她就这样看着,不知疼似的,继续说:“我让她弹勾魂曲,为什么?不是因为她是时莫语,而是因为,只有她才能担此重任。” “她很痛苦,每次弹完,她都生不如死。” 武乐低下头,嘴角上扬,仿佛十八层地狱里的鬼魂,然后抬起头,冷冷地道:“这是她的命。” “您为什么骗我,夜里那场火,她梦里那场火,你这样安排,无非是想要她的命,这不是针对她,是什么?莫语对我,对武乐城,对您,一直尽心尽责,她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么对她!这次弹曲,明明可以避免!” 武乐站起来,一只手按着桌子,一只手指着段洛:“你对我吼甚么?她死了吗?不就是弹个曲子,我要了她的命么?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武乐城。你这语气,是在指责我十恶不赦,专门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你说她痛苦,如果她不痛苦,浩劫降临,整座武乐城的人都痛苦。”她缓了缓,怒气没了,变得语重心长,手也放下了,嗓音变得温柔:“儿子,你是城主,这不一般的身份,注定你不能为儿女情长困扰烦心,你不能只知道心疼女人,而对大家不顾不管。” “我本不想做城主,是您逼我,骗我,这么多年了,我不想问,也心知肚明,你利用我。” “我利用你什么?把你养大,多不容易,怕你热,怕你冷,怕你生病,怕你被欺负,怕你长大了不认我,我为了利用你,给自己找麻烦?”武乐怒笑,笑的阴森森的,像黑夜风吹的沙沙的树叶。“我尽心尽力培养你,就是对你严厉了一些,你就这般误会我。好,很好,这就是亲生与非亲生的区别。” 只是严厉了一些?他冷的时候,她不拿火炉,不拿被子,他热的时候,没有冰块,没有解暑的汤粥,他生病的时候,没有一碗药是她端给他的,他被欺负,回家还要被训是废物,再遭受一顿毒打。这是严厉?是他不明白严厉是什么意思么?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的血和泪就吞进肚子里吧,只希望阿筝能好好的。 “你看我不顺眼,尽管冲我来,不管怎样,你养了我,就是恩重如山,但请您不要再折磨阿筝。” “你心疼她甚么?她死不了!对,她每次都哭,哭两声怎么了?有几个人的一生是一直笑着度过的,不是都要有哀乐喜怒?哭能哭死她?能的话,我给她陪命!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给她出气!”武乐激动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攥着刀刃让段洛拿着,拔高了嗓子喊道,“来呀!杀了你养母,为了一个女人!” 段洛气得全身发抖,水果刀“啪嚓”一下丢在地上,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好半天才控制住:“在你眼里,她只是女人,在我眼里,她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我费劲力气,做这城主,是因为,您告诉我,能天天看到她。我天天能看到她,却并没有如愿以偿,这不是我想要的。” “人活一世,得不到,想不通,不想要的有很多,咱们比凡人更身不由己。你是城主,能天天看到心爱之人,何其幸运?” “可是,你骗了我。” 武乐马上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说:“我是说让你天天看到她,是因为她很优秀,是所有琴仙最好的领头人,也是你最得力的住手,并没说让你们在一起。她是好琴仙,但并不是你的好妻子,首先就不是我能认可的好儿媳。她的原身只是古筝,没有资格进武家的门。” “我也只是一颗竹子,我和阿筝在你们这些神的眼里,仙都不是,就是两个妖!你谁都看不起!但是,有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阿筝再受委屈。昨晚是我疏忽了,以后绝不可能再发生。” 段洛说完就走,瞥见武乐流血的手,皱了下眉,没有做声。 武乐气急败坏的把戒指拽下来,用力攥在手心,过会儿五指展开,戒指消失无痕。 * 身为武乐城琴仙之首,时莫语比城主更早到议事厅。 桌子是长方形,两面分别能坐十个人,首尾能各坐两个人,北端是城主的位置,没有人敢与城主坐在一起,除了时莫语。 她此刻就坐着段洛的椅子,往后挪,脚放在桌子上,悠哉悠哉的哼曲子,哼到一半,有人推门,她急忙把脚拿下来,轻抚朱色的茶杯,非常淑女的样子,但看到进来的人,立马上前,抱住,段洛扒她的手:“这是议事厅!别闹。” 时莫语笑:“就咱们俩么。” “他们都在后面。” 时莫语往门口看了眼,没有人,但也听话地松开,拉他的手,一边摇一边说:“阿竹,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 “那刚才去你房间喊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听见。你找我有甚要紧事?” 时莫语无语。 一定要有要紧事才能找他? 能不能不总是把她当成琴仙? 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呀! “没有?”时莫语说完使劲摇了一下,坐在了段洛椅子旁边,段洛很开心,要么也想让她坐自己身旁的,这省得开尊口了,若是命令的语气,阿筝还不一定肯听。 他也坐下,目视前方。 她也不看她,正襟危坐,简直比城主还有派头。 段洛侧头看她,微微笑,只要看到阿筝啊,他甚么烦恼都没有了。 时莫语目不斜视,冷不丁咳嗽一声,严肃地道:“这是议事厅,请城主大人静待众琴仙到来。” 段洛呵的一笑:“你学我?” “嗯哼!在此地此时,我非时莫语阿筝,你非段洛阿竹,请保持严肃的态度,否则难以服众。” 这时,仅次于时莫语的时莫声走了进来,对段洛欠身失礼,段洛从看到他橙色的衣衫,就转过了头,待他说完“拜见城主”,就“嗯”了声道:“坐吧。”又问,“后面还有人么?” 时莫声答:“未见其他琴仙到来。” 时莫语问段洛:“你没通知?” 段洛说:“每个月这天都要议事,何须通知,分明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看,每个月交上来的新曲子,也都没谱,不敢来见我了。” 时莫语咧咧嘴,恨不能变成一只小蜜蜂,飞出去。 “城主,我也忘了这回事,还是你昨天提醒我,谱曲之事,我也实实不记得了。”时莫语又问时莫声:“二哥,你拿来了么?” 时莫声扯扯嘴角,摇了摇头,啪的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小册子就出现在桌上,他做的位置离时莫语不远,桌子光滑,刚好能顺势推过去,时莫语拿起来,看了看,抿抿唇,放在段洛面前,段洛却一直看着门口,只用余光扫了一眼,时莫声在心里呵呵一笑。 过了一会儿,正当段洛等的有些不耐烦,想发脾气的时候,琴仙们陆续进来了,像是商量好了,要给城主惊喜似的,一个个像个耗子,到了门口还探头探脑,看到段洛,就像偷吃米看到了猫,立马吓住,当然不能跑,还要进来,行礼,等城主说可以坐了,才敢坐下。 很快,座位就都坐满了。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乐器,按照惯例是要先合作一曲,时莫声是从来不屑的,他认为,他们的功底不配和自己的古琴一起合奏,至今为止,只和小妹合作过,就连段洛都耐他不得。 曲子响起到结束的过程,他全程皱眉,想逃出去的那般嫌弃。 琴仙合奏,乐曲悠扬? 在他看来,就是群魔乱弹,没有任何美感。 一曲终了,一抱着中阮的女琴仙问:“老大,不知道您找回三大乐仙之祖留下的琴谱一事进展的如何了?” 这老大,指得是时莫语,她也是看着时莫语问的。 时莫语微笑:“还在进展当中。” 另一个坐在女琴仙旁边手拿玉箫的男子说:“你有所不知,这事没那么顺利,我听说,要想找齐,就要不断弹勾魂曲,这勾魂曲呀,是弹不得的。” 有人问:“为何弹不得?” “勾魂呀,天长日久,自己的魂也要被勾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时莫声一直看着段洛,看着时莫语,以至于接下来大家都说了什么,整个议事的过程发生了什么,怎么结束,他都不知道,一颗心就一直悬着,他有种冲动,是白日结束,很快就要接班的夜晚,不可阻挡。 其实都是一些关于如何创新,如何怀旧,如何培养新人,让武乐城,世世代代,生生不息,永远留存于天界,成为唯一,屹立不倒的音乐之城的想法探讨,有人老调重弹,有人天马行空,有人只做聆听者,没有一个人提出新奇可供参考的想法,让段洛非常失望,甚至忘了让他们上交曲谱,就让他们离开了。 于是,议事厅又只剩下了段洛,时莫语,时莫声三人。 段洛以为,时莫声一定会质问他什么,他一直都憋着,肯定很辛苦。没想到,时莫声竟然冲他一笑,然后看着时莫语:“小妹,晚上回家吃饭,可否?” 第九十五章 他比段洛更爱她 “表哥,莫语……小姑。”武云白仍是一身具有标志性的红衣衫,且是大红,齐胸襦裙,从衣到裳,没有任何过度,却恰到好处,完美流畅,似乎是一团火焰在她身上放肆燃烧,这也颇像她自己的性格,火辣,大胆,张扬,不羁,还有点“二”。 火在燃烧的时候总是没心没肺的,忘我一般的,不知深浅,不知疲惫,直至剩下灰烬,过程要精彩纷呈,结局却是晦暗无光。 武云喜欢火,喜欢红的颜色,但只喜欢这过程,她从一开始就发觉,时莫声并不喜欢她,也不爱她,她希望用自己的火焰一般的热情赢得时莫声的心。 她缓步从台阶上走下来,过来亲切的,像好几年没见似的,其实就是两天而已,紧紧的又不让时莫语感到疼的力量握住了柔白细嫩的手儿。 时莫语笑着说:“二嫂,你这身衣裳穿得真好,我就穿不出这种感觉。” 时莫语仍身着青绿色衣裳,是一身交领襦裙,就像一片叶子,在柔暖轻盈的微风中飘飘,舞蹈,虽然不热烈,但是有种别样的精彩韵味,是小姑娘与成熟之间最完美的过度,也是树叶到参天大树,那小树苗最美丽的瞬间,时莫语,就在这过度里,瞬间当中,一直停留。 “莫语姐姐才是最漂亮的呀,要不表哥怎么看不上我就看上了你?哈哈……”要不是武云白笑的没心没肺的,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她在吃醋。 笑声传进了屋子里,时莫声穿的是橙色的交领长袍,靠坐着,脚搭在另一个椅子上,手里拿着个半透明的八边形琉璃碗,里面装着一个个剥开的,莲花一样的桔子,听到笑声,他撇撇嘴,往嘴里扔了一个桔子瓣,酸的倒牙,“噗”的吐出去。 阮萌正在扫地,一下就吐到了阮萌的发髻上,阮萌浑然未决,继续扫,时莫声赶紧起来,喊:“大嫂,你过来一下。” 现在大哥不在正厅,他必须赶快拿下来。 阮萌问他:“小叔有事么?” “你过来。”时莫声看她仍是迟疑,就走过去,拿了下来,丢在了地上,阮萌震惊的看着,时莫声半真半假的威胁道:“不许告诉我大哥,听到么?”阮萌点了点头:“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告状,再说小叔也不是故意的,对吧?”时莫声不明白这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也能这样温柔,难道这就是魅力,让大哥在知道她不可能再生出一个儿子也对她百依百顺,不离不弃? 时莫声笑了笑:“我和你开玩笑呢,没事,说也没关系。” 说完也没等阮萌接话,就走了出去,边走边喊:“小妹!” 他一出去,武云白就松开了手,回头,问:“莫声,你是出来送我的么。” 时莫声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就和莫语说话,时莫语看武云白和段洛都不高兴了,就敷衍了几句,问武云白:“二嫂要出门?” 武云白点头道:“回娘家。” “那,二哥,你不跟着回去么?得夫唱妇随呀!” 时莫声说:“他们家的是,我就不回去跟着掺和了。” 时莫语说:“这是什么话,你们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那还能分你家我家的?” 时莫云走过来说:“就是,莫声,你真是都不如还没成家的小妹明事理了。” 时莫语说:“说到成家,我还真迫不及待。”说着拉住段洛的手,段洛微微笑:“这容易。” 他喜欢的人,只要他自己想娶,没有谁可以阻止。 这时,阮萌在门口说:“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段洛,莫语,你们还得帮我。云白,你回家路上小心,莫声,你送送。莫云,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阮萌温柔,是出了名的,但当起家来也是没有谁敢不服气,就是时莫声,也对她毕恭毕敬的。 按照阮萌的指示,吩咐,大家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该干什么干什么,谁也别想偷懒。 忙忙活活,说说笑笑,酒也品了,饭也吃了,酒是桂花酒,时莫语去年酿的,她不善喝酒,但喜欢酿酒,不多,就一小坛,两斤左右。 也不知是香味浓郁还是怎么的,至少时莫语本人都没觉得这么好喝,时莫声竟然自己就喝了一斤半,不要人搀,不要人扶,自己踉踉跄跄的,回屋去了。 时莫语却只喝了一口,就脸红的像桂花一个样了,娇媚可人,段洛嗔怒道:“喝这么多作甚。” “就一口。”时莫语伸出一个手指头,挺委屈的样子。 段洛说:“你只能闻。” 时莫语说:“我不管,我爱喝酒。” 段洛站起来,拉着时莫语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是不容拒绝的语气:“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时莫语扭身子:“不要,我还没好好和大哥大嫂说几句话呢。”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该睡觉了。今晚睡在家里,明天早上醒了接着说。” “那,行吧。”时莫语对时莫云和阮萌点了下头:“大哥,大嫂,晚安,明天见。” * 时莫语喝醉容易,醒酒也快,半夜就睡醒了,除了头发昏,是非常清醒的,喊阿竹,这才想起阿竹送自己回房间,两个人么么了一会儿,闹腾了一会,他就走了。 她只好自己下地,也不点蜡烛,摸索着倒水,喝完,正要放下,忽然就听到一段古琴发出的曲子,她把蜡烛点着,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半夜的,又不是阿竹,她才不想开门,但门是没有上门栓的,正在她要回头的时候,时莫声怀抱古琴,一面弹曲,一面走进来了,并踢上了门。 时莫语突然紧张万分。 二哥不是不懂分寸的人,白天里,怎么闹,两个人在一个房间睡觉都没什么,可是,他从来没在半夜来过自己房间,还是不请自入。 她穿的是睡衣,棉的,竟然也冒出一身冷汗。 “二哥,你半夜吓人呢?好了,我知道你的琴弹得天下无双,快回房间睡觉去吧。”她哆哆嗦嗦的说,想控制的,但是没控制住。 时莫声把古琴收起,走过来,捏住时莫语的肩膀,苦涩的笑了一下:“小妹,你怕我?” “我怎么会怕二哥呢?呵呵!” 时莫声像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自说自话,又像在审问,质问,眼前的人不是时莫语,是犯人,他苦苦的扯着嘴角:“你不怕段洛,怕我?我是你二哥,我做了什么,让你和我说话都要发抖?” “二哥,你喝醉了。” “为什么,段洛想害死你,你却还在他身边!” “你说什么呢!阿竹怎么会害死我!” “他不会害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让你弹勾魂曲,那是能要了你命的曲子,久而久之,你的魂会被收进曲谱里,永世不得超声。你被利用了,还蒙在鼓里。他不仅想害死你,也根本就不想要你,他也不爱你,你就是棋子,他们母子的棋子!” “阿竹只是不说,但他爱我,我能感受的到,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他,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二哥。” “噗!”时莫声应该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呵呵的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说:“小妹,不对,你不是我小妹,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真特么后悔,为什么叫你小妹,眼睁睁看着长大的你,一天天出落的亭亭玉立,却整天‘二哥’‘二哥’的喊我。” “最初,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要我不去想,也没什么,你本来就是爹娘的养女,不叫我二哥,叫什么?”他笑着笑着,竟然哭了,没发出声音,就是流泪,俊美的五官因着泪水更动人心魄。 “我希望你好,希望你找到一个好婆家,还想送给你最好的嫁妆,把心里的话埋一辈子,不想让你有心理压力,只要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时莫语轻轻地说:“二哥,你别说了,你的心思,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有些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不捅破,朦胧的,要比看到晦暗的天空,好很多。我心里,早已经有了阿竹,不是一见钟情,却情根深种,这话,不管我说,还是不说,没有人看不出来,我们是什么感情,天地重合,江河倒流,也分不开,拆不散我们。” “段洛,阿竹,你们情深似海,情比金坚,爱的死去活来,好,很好,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还是要死!他爱你,就不会让你弹这曲子!你还这么傻,情愿自己送命!没脑子!” “他是迫于无奈。” “狗屁无奈!就是为了武乐城,为了城主,哈!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才坐上的么?他有本事,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抢,可是,他肯定明白,浩劫是最大的敌人,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女人算什么,爱情又能算什么?与这座城,尊贵的身份相比,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你知道我什么性格,我不是愚蠢的傻丫头,我不可能怀疑我喜欢的人,而听你的挑拨离间。今天,我就当你喝多了,是酒话,也可以当做你什么都没说过。出去!” 时莫声咬着牙,一把抱住了时莫语,时莫语脖子往后仰,努力挣扎,手打脚踢,时莫声放开她:“他迟早有一天不要你,但是,二哥会要你,二哥喜欢你,二哥爱你,和二哥在一起吧!只要你答应,我就休了武云白那又丑又笨的女人。” 说完竟然凑上来要亲时莫语,时莫语躲开,一把巴掌打了上去,怒道:“时莫声,我是你小妹!” “你不是,你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放不开丢不下的人,却不敢,默默承受不能告诉你的痛苦,我爱你,我比段洛爱你,我再也不想再压抑对你的感情,我会疯掉,我要娶你。你听到了么?莫语,我爱你呀!你能不能看看我!” 时莫声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却不知,门外站着的武云白,此刻正在承受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煎熬…… 第九十六章 武云白武乐合谋? 武云白是被她养母叫回去的,说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传音的时候那个十万火急,把武云白的双鼓上的小球敲的“咣当咣当”响,鼓槌敲鼓敲的“咚咚咚,锵锵锵”,响彻天,震彻耳,和着她娘裂肺撕心,动地惊天,呲哇乱叫的怪声紧密组合在一起,听的武云白恨不得没长耳朵,甚至想毁了双鼓,想“哐哐”撞墙,晕死过去算了。 武云白以为是大事,大到爹娘都处理不了,非让她回去不可,她都嫁出去了,而且,也不是她亲爹亲娘,一直以来,都什么事都找她,离不开她似的,她并非不知感恩,不孝顺,若没有姨和姨夫,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就是,挺烦。 但回家,更让她烦的是,本以为是西瓜大的事,其实还不如芝麻,不如蒜皮鸡毛,根本不值得兴师动众。 武云白发了一通脾气,又是喊,又是跺脚,把两位老人吓得赶紧哄,做好吃的,武云白在娘家吃了饭,心情好了点,但就是难受,难受,说不出来的,睡到半夜,就是想走,没打招呼,她的一根筋,打招呼也拦不住。 就走了,也可以说是回家了。 两边都是家,可自己的小家有莫声哥哥。 她恨自己。 为什么不直接回房间,偏要还来找时莫语,她只想和莫语姐姐说两句话,没想到,到门口,就听到时莫声说要休了她,还是为了莫语姐姐休了她。 这是什么? 晴天霹雳! 她应该早就看出来的,时莫声喜欢时莫语,那为什么,还要娶她? 不是都说,时莫声滥情,那时候她想,没关系呀,他的心爱怎么飞,怎么飞,他也不能阻止,只要,他的人是她的,她不信他的心不会属于她。 所以,成亲前两天,时莫语和她说,让她慎重,不要和时莫声在一起,说她以后必定要吃亏,最好尽快放手,婚约毁了,也不像凡间似的,姑娘就做不的人了,虽然,她挺喜欢武云白,也希望二哥快点娶妻定性,可也不能害了云白,希望是一回事,她同时也明白,二哥,娶谁就是害了谁。 武云白不信。 时莫声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她,要不为什么娶她,直接拒绝不就好了么?姑姑也不可能逼婚,说明,他自己还是愿意的呀! 那是几天前的想法,她平时“二来二去”也就罢了,这大事上,说好听了,是天真,说难听,就是愚蠢,傻帽! 他是喜欢时莫语,又娶不得,无奈了,刚好,她也想嫁,就娶吧,他本来就是经常去那种地方的人,女人多,也不差她一个,无非就是缺一个天天在自己身边的。所以,他们俩的订婚之夜,他没拒绝,也是因为,反正她主动了,在她心里,她和那些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没有区别。 此刻,武云白现在门口,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左手对着门,火焰一般的红光,似乎要把两扇门融化为灰烬,带着能摧毁一切的力量,但是,她也知道,不能闹,她忍着,眼泪一直往下掉,像她正在滴血的心。 “为什么你宁愿和要害死你,利用你的段落在一起,也不愿喜欢我,我对你不好么?你能感受到我爱你,为什么,就能狠心让我备受难受折磨?莫语,你想让二哥为你伤心死么?莫语。” 时莫声大哭完了,又这样哭哭唧唧,赖皮赖脸的摇着时莫语的身子,疯了一样的控诉着。 好像他有多难,都是时莫语的错,像是要死了一般的难受。 时莫语可不是吃素的,冷漠地听他控诉完,就又在他红肿的左脸上又打了一巴掌,打得那个响,把门外也在哭的武云白都吓了一跳,眼泪吓回去了,拳头拿下去,口呆目瞪。 这巴掌把时莫声打地差点摔在地上,震惊地忘了捂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时莫语。 “时莫声,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无.耻!噢,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你对我好,我就必须要爱上你,才能证明我感恩?道德绑架?你伤心,要死了,也是你自己愿意,我没让你爱我!你想好好活,我们就还保持兄妹关系,今天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天,咱们都忘了,仍然是情同手足的兄妹。不想好好活,我也不拦着,你爱死哪就死哪去,千万不要赖上我!” “莫语,二哥错了,二哥没想逼你,二哥就是太爱你了,二哥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呀。” “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了!阿竹不会害死我。弹勾魂曲,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想,他也奈何不了我。” 时莫语顿了顿,不想再说下去了,大半夜,这样算怎么回事?不能再纠缠,浪费口舌没用,就指着门,最后说了一个字:“滚!” 时莫声不肯走,哭哭啼啼地,时莫语就把他推了出去,武云白在时莫声被推出来之前,迅速回了房,换了睡衣躺下,把眼泪擦干了,等了半天,门“咣当”一声开了,听声音就知道是踹开的,然后是关门声,应该也是用脚踢地,震天响,要把门卸了,房子拆了似的,动静大的让武云白瑟缩了一下身子,手揪着被子,等时莫声过来。 时莫声踢了一脚,踢得是空气,一边踢,一边骂骂咧咧,骂累了,刚才又哭,又说,嗓子累了,也渴了,喝水,摸摸茶壶,拿起来,就直接往嘴里倒,倒的满脸都是水,这才觉得困了,往床边走。 武云白往里挪了挪,他躺下,惊觉身边有人,瞪大眼睛,还没说话,就被武云白紧紧的抱住,同时拉上了床幔…… 是食髓知味,上瘾的感觉,时莫声发现越来越离不开武云白,却不是因为爱她。 时莫声挺奇怪,他喝醉了,也是顺着酒劲,才和时莫语说了那些话,这样明天也可以解释。 他以为,他爱时莫语爱到会在糊涂的时候,把武云白当成时莫语,喊莫语的名字,但是,他没有,一声又一声,云白,云白,让他自己困惑不已。 以至于,第二天醒了,柔顺又热情地女孩子不在身边,他还有些失落,只是因为贪恋?他不清楚,对武云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爱时莫语,不管和多少女人在一起过,他心里的人都是莫语。 而武云白,却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难道,他喜欢上两个女人? 时莫声又是抓头发,又是捶脑袋,“啊啊”乱嚷,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想起昨晚,他叹了口气,下地,在武云白的梳妆镜前坐下,看着自己俊美的容颜,问:“时莫声,你知道你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莫声。”时莫云开门进来,“自己嘀咕什么呢?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吃饭,你大嫂把饭菜热了三遍了。” “知道了,大哥。” 时莫云劝道:“我知道你年轻,但是,也不能太……你知道吧,我是为了你好,不要太……” 时莫声认真地说:“大哥,你不用说了,我有分寸。对了,云白吃了么?” “云白出门了,没过去哪,就说今天肯定会回来。” “哦。”时莫声没在意。 如果他知道,武云白去了哪里,肯定会把她带回来,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但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结果,后果。 武云白去了哪? 她告状去了,没回娘家。 她和姑姑亲,有话宁可和姑姑说。 就去找武乐。 进门就哭,哭地武乐心烦意乱,也听出来她要说的不能让外人听,以前武云白可从来没这样过。 武乐让下人都出去,并恐吓谁敢偷听就杀了谁,这才让武云白坐自己旁边,拉着她的手,问她:“云白,受了什么委屈,和姑姑说,姑姑给你做主。时莫声对你不好?还是,时家的人排挤你了?” 武云白哇哇大哭,哭完了,把昨天的事,基本上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武乐,武乐听完了,问她:“告诉姑姑,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啊!姑姑,您说,我做错了什么呀?让莫声哥哥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你不是一早就看出来,自欺欺人。” “我不信时间长了,他不动心。” “不回了,云白,他喜欢的是时莫语,孩子,你等多久都等不到了。” “我,我该怎么办?” “你有多爱时莫声?离不开是不是?听到他说喜欢时莫语,你痛不欲生是不是?莫声呢,是好孩子。不然,姑姑也不能给你们做主。都是时莫语,她就是个小贱蹄子,勾.引你表哥,让你表哥和我母子之间反目成仇不说,还一边在家里让时莫声爱她爱地活来死去!” “姑姑,你怎么这么说莫语姐姐?” “孩子,你真傻呀!她就是罪魁祸首,没有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我,都能宽心。” 武云白瞪大眼睛:“没有她?” “时莫语必须死!云白,只有这样,时莫声才能爱上你,否则,你永远也等不到,他对你死心塌地。你敢保证,以后听不到他再和时莫语说那些话么?只有,她死了,一切才能真正结束,我们才能顺心顺意呀!” 武云白皱眉道:“这……姑姑,莫语姐姐是无辜的,她也严肃拒绝了莫声哥哥,也不至于呀。” “你就是活该!走吧,以后受什么委屈,都不要来找我,出主意,你还不听。她是你亲姐姐么,让你舍不得?就是亲姐姐,给你造成威胁,为了终身幸福也不能留情。算了,我说什么,你也不听,这辈子,你就吃苦去吧!” 武乐气得浑身哆嗦。 武云白有些犹豫,想起昨晚,她真是恨死了,试探着问:“姑姑,杀了时莫语,莫声哥哥就能爱上我吗?” 第九十七章 扔骰子决定去处 两尺宽的四方形梨花木小桌子,一寸的桌子边刻着一圈云纹浮雕,每一面都有五颗白色珍珠。 桌子腿是朝里弯的,镂空花雕,底部朝外,像想要互相拥抱玩耍的小孩子,却各自守着自己的职位。 桌上摆着五个菜,一个汤,菜盘,碗,围着一圈,都是均匀看起来不会让人看着难受的褶皱口,白色无花纹,光滑细腻的上等瓷器。 汤碗放在五个菜中间,散沿,沿上围着一圈小樱桃图案,一共六个,汤是牛肉汤,段洛没让时莫语用刀切,手撕的,能看到肉汤里的肉.丝,像大海里漂浮的水草。 时莫语坐在南边,段洛坐在东边,两个人面前放着一样的碗里印着竹枝竹叶的椭圆形的三寸深的小碗,一双象牙白色的玉质筷子,一个汤匙,汤匙把印着一朵桂花。 段洛做饭,时莫语打下手,帮他切菜,切出来的菜把不爱笑的段洛逗的差点笑岔气,却把时莫语气得不行,把土豆剁的简直能包饺子。 段洛摇头叹气,把土豆蒸了,煎成了土豆饼。时莫语觉得还挺好吃,问坐下就拿着一张纸,认真看,不拿筷子也不拿汤匙,也不看菜就是有意无意的偷瞄她的段洛:“阿竹,怎不吃?吃啊!” 段洛看她:“你喂我。” 时莫语翻了个白眼:“你左手不是能拿筷子么?” “你没看我在忙?” “就差吃饭这一会儿?” 段洛不假思索道:“很重要的工作,不能走神。”说完继续看,纸上不知道写的什么。 时莫语拿起汤匙,舀了办勺汤,吹吹,让段洛张嘴,段洛凑过来,“吸溜”喝了一口,咂咂嘴,说:“你背着我放盐了。” “咸?” 时莫语也舀了一勺,喝了说:“不咸呀。” 顿了顿,又说:“吃口肉就不咸了。”就夹了一块肉,段洛吃了,深深地看看她,嗓音清冷中又不缺温情:“每个吃一口。” 时莫语就每个给他夹一大口,段洛吃完说:“吃饱了。” “就吃这几口?”时莫语挺奇怪。 段洛说:“嗯。” 时莫语看着他,问:“有心事么?怎吃这么少?再吃点,不然工作这么累,怎么受得了呢?哎,你把那张纸放下,怎不听话啦?” 阿竹比阿筝晚一些幻化为人形,阿筝就认为阿竹应该听她的,小时候什么都管着他,吃饭啦,睡觉啦,阿竹性子冷,但非常听她的话,觉得有人管,挺暖的。 “吃不下了,你吃,吃完了出门。” 时莫语又劝了两句,看到他脸色不太好,不耐烦了,拧了下他的耳朵,撇撇嘴,“去何处玩耍呀?” 段洛说:“出去就好,不管何处。” 时莫语云里雾里的吃完了饭,她因昨天时莫声那番闹腾,让她也没什么胃口,也是每样菜吃了几口,喝了碗汤,就一边用手帕擦嘴,边站起来,喊:“竹签子!” 竹千儿立马进来,欠身问到:“莫语上仙,你有什么吩咐?” 时莫语还没说话,段洛就用下巴指了下桌子上的菜,命令道:“都吃了,不许剩,把碗也吃了……” 时莫语“扑哧”一笑,竹千儿也想笑,不敢,紧紧抿着嘴唇,段洛听到他憋笑的声音,抬头,眼神像刀子似的,竹千垂着脑袋,不敢呼吸。过会儿,慢吞吞地说:“奴才明白城主的意思,城主是想让我把碗刷了。”他想,就是没说错,让他把碗吃了,他也不敢不从命。 段洛把纸塞进袖口,时莫语纳闷,他看的是什么,连她都要瞒着,也不是是甚么秘密重要的工作。 “好好看家,别到处乱走。” 竹千儿一听,城主这是要出门呀,问:“您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段洛没好颜色瞅他,他乖乖的坐下,吃东西,看了眼时莫语,还有点不好意思,吃的斯斯文文的,等时莫语和段洛走出去,才有如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嘀咕:“这么多菜,让我吃完,我哪吃的玩?城主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哼!”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都吃的见底儿了。 他揉了揉撑的圆滚滚的肚皮,撅着嘴,刷碗去了…… * “阿竹,我们去哪?” 段洛变成一个竹叶颜色的骰子,让时莫语看,六面分别写着:凡间、妖族神族、仙族、魔族、鬼族。 “甚么意思呢?” 段洛说:“扔,哪面朝上就去哪。” 时莫语讶异地道:“啊!阿竹你这么随便的么?”说完随手一抛,掉在地上,蹲下来,拿起来一看,起身道:“妖族。” 她话音刚落,就被段洛抓住了手,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了耳边呼呼的风声,没一会,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和段洛稳稳地站在地上。 此处是一片灌木树丛林,鲜有几棵高矮不一,但绝对不是参天大树,小树干是那种看起来风一吹就要摇断了似的。 秋天悄无声息的已经来了,天还是不太冷,此时正是上午和晌午的交替时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段洛的白发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时莫语环住他脖子,闻着竹香,小猫似的粘着他,让他抱,段洛揉了揉她的后背,亲一下她嘴唇,时莫语问他:“那天,我咬疼你了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事,我愿意的。不提那些了,咱们走走。” 阿竹和阿筝手拉着手,像小时候一样,在竹林里穿梭,不过,小时候是多纯真的呀,和现在不一样,小树林,灌木丛,孤男寡女,深深地爱着对方,嗯,想的不多也不行呀。 时莫语一边走,也听不到段洛说话,前天,他还走错房间,她看他就是故意的带着目的,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带她来这里呢? 她想到了什么,白净的脸蛋变成了桂花的颜色,低垂睫毛,忽闪忽闪,轻轻咬着嘴唇,心想,反抗是一定要反抗的,不过,肯定也反抗不了,样子必须要做,实在不行再顺从。 她大声说:“对,就这样。” 段洛问她:“什么就这样?” 时莫语娇嗔地捶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段洛莫名其妙地:“我想甚么了?”他就是不想看到武乐,和她出来走走,反正不怎忙,等过几天再回去,他发誓,他真没想甚么不该想的。 可是,听阿筝的口气,分明是,在看此处的环境,唔,小美女浮想联翩也不能怪她。 他就当猜不透她的心思,和她慢慢悠悠的走出了这片让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走出去,即是宽阔的人字形路,时莫语指左手边,段洛想走右边,也没吱声,就跟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边走偶尔会路过几个妖怪,看到他们还笑着点下头。 段洛不理他们,看也不看,时莫语会笑着回应,打听附近有甚么能歇脚的地方,有一女妖告诉她,走出这条路,就是妖族最豪华的街区了,歇脚的地方很多,就怕没钱,有钱想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 还说,看他们俩也都是修行千年以上的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当听到时莫语说和段洛来自天界,她惊讶的下巴就要脱臼,但看到段洛阴天一般黑沉沉的脸,什么也不说了,立马就走。 街区和女妖描述地一样繁华,看过的,没看过的物件,一应俱全。 时莫语松开被段洛紧攥的手,跑到一个首饰摊前,她一眼就看出男子是灰兔子精,拿起一个小玛瑙珠串的手链,戴在手上,摇了摇,问他:“老板,这手链怎么卖的?” “你不是看见么?摆摊卖。” “我问你多少钱。” 男子很懵的样子道:“不知道,第一次卖,得问我家娘子。” 时莫语点了下头,心想这是个不当家的男人呀,她挺好奇,就问:“你娘子也是兔子精么?” 男子闻言甜蜜地说:“对呀,她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她现在在哪?” “昨晚忙了一晚上。”回头看了一眼,“累坏了,在屋里睡觉,让我看着。” 段洛走过来,问时莫语:“相中哪个了,我这有银子。” 时莫语让他看手上的,说:“可是,他不知道多少钱。” 男子说:“我去问问我娘子,请稍等。” 时莫语问他:“你不怕打扰她休息呀?” “嘿嘿嘿!我娘子说,有生意了,随便打扰,见到钱,在她耳朵边敲锣打鼓都没关系。”说完就回头,开了朱漆大门走了进去,一边喊着娘子。 时莫语暗暗咋舌,就连段洛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人看看对方,咧嘴一笑。 然后,时莫语听到了什么动静,是门里传来的,好像再喊“救命”,喊的可怜,撕心裂肺的,时莫语问段洛:“出人命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段洛说听她后面那句话不是问,而是一定要进去的,生气地道:“关你甚么闲事?把手链放下,咱们到别处去买。” “不,就要这个,这个好看。别的地方没有。”时莫语撒娇。 “那就这个吧。”段洛无奈的说。反正钱也不是不够。 “就是不知道,到底多少钱呢!阿竹,我们进去问问?” “嗯。” 一走进院子,就是一条红砖铺的能由两个人走的甬路,两边就是各种花儿了,有的打蔫,有的还挺新鲜,但是,小草野菜甚么的,就颇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家的房子挺特别的,竟然是一株两米多高的草,坠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时莫语怎么看都没看到门在哪,正找着,草丛像窗帘一样,往两边拨开,这才看到两扇门,时莫语敲了两下,男子开了门:“请进。” 段洛看他捂着耳朵,一看就是被他娘子给拧的疼,心想,一个男人,被女人欺负成这样,真没出息!然后摸了摸被阿筝轻拧的耳朵,又想,好像,被喜欢的女孩子欺负,也是一种幸福吧。 “梅有,谁呀?” 梅有说:“娘子,是两位客人。” 时莫语问他:“甚么没有?” “在下梅有。” 时莫语又问:“嗯?你没有甚么?” 第九十八章 只要阿筝能开心 时莫声第一次没马上下地,靠在床头,两手交叉,放在脑后,眉头紧锁,眼角微微下垂,抿着唇,俊美的面容看起来忧心忡忡。 床幔是紫色,床靠着窗户,阳光照得床里头也是一片紫色,就像盛开的紫藤花,说来也挺神秘,也挺美。 但是,时莫声不高兴,反而很惆怅。 他无意识的看了眼身边躺着的锁骨能放鸡蛋的女人,肤白貌美,热情洋溢,很像阳光,但是,他不喜欢,也就是经常过来,熟悉了,又心情不好,才来找慰藉。还有最重要的,便是这女子的古琴弹地不错,他有一丝丝欣赏。 他滥情,他自己都这样觉得,万花丛中过,多片叶都要沾身,但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让他碰,首先必须会弹古琴,要么精通某一种乐器也行,或者不会乐器,精通乐理也可以,他不是一定要跟长得漂亮的女人。 不过,每次他也只是过程中快乐,之后就变得消沉萎靡,就如同吃了美食,咽下去也就没甚么滋味儿了。 女人闭眼睛,但没睡着,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惊讶的发现以为刚才窸窸窣窣发出动静,早己经离开的时莫声竟然靠在床头蹙眉发呆,非常意外,坐起来,用被子围着自己,讶异地问:“莫声少爷,你怎么还不走?” 时莫声眯了眯眼睛:“你管我!” 女人不做声。过一会儿,娇笑了一声:“真没想到,莫声少爷成亲了,还能过来。” “成亲怎么了?”时莫声不以为然地说。 女人说:“少奶奶就管着你了么。不怕她知道了?” “她?”时莫声冷冷地嗤笑,“哼!她算什么?这世上,谁敢管我?我愿意娶她,是她的荣幸。” 女子嗔怪了一声:“噫!她可是武乐上神的侄女,你也不怕这话走到上神耳朵里。” “屁!冒牌侄女!”然后看向女子,眼神如冰。“莫不是,你想让这话走到武乐耳朵里?” 女子眼珠定住,张了张嘴,然后噗嗤一乐:“莫声少爷又逗我笑,真讨厌,人家肚子疼。”说完捂着肚子,咯咯乐个不停。 时莫声用鼻子哼了一声,下了地。 * 时莫语从没有听说还有人叫梅有这个名字。 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梅,方知此艺不可有的有。 时莫语想,这什么跟什么? 妖族最吊诡,果真名不虚传,就连名字都这般奇葩。 梅有这灰兔精却是一个挺帅气的男人,她妻子也很漂亮,是那种妖艳的美,只是衣裳穿得不能让时莫语理解,袖子就指盖住了胳膊肘,小臂画着奇怪的条纹图案,手腕裙子只盖住了膝盖,露出白净的小腿,也不穿鞋,指甲染地通红通红的,像出了血,左脚内侧脚踝还有一个小小的疤痕,走起路来身子一扭一扭,要不是看出来,时莫语还以为是蛇妖。 一个白色的小兔子,难道不应该是纯洁,温柔,腼腆地么?怎么成了妖,就变成这副样子?而且,她的名字也很奇怪,叫申墨。 时莫语觉得他们俩个兔子的名字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呵。 申墨得知了她和段洛的身份,吩咐梅有看茶,青色透明翡翠杯,杯子腰部雕刻着一圈龙纹图案,有一个只能用拇指和食指才可以捏的住的小耳朵,梅有拿木质的方勺,伸进牛皮纸纸袋里,盛出一小勺红墨色的茶叶,分别放在时莫语和段洛面前的杯子里,又盛出一勺放进申墨面前的茶杯里,用竹卡子把牛皮纸袋封好,注入烧开晾了一会儿的开水,茶叶一冲,迅速漂上来,在表面形成一个漩涡,并有一层泡沫漂浮着,申墨将龙纹图案的有一个小半圆指环的杯盖盖上,这才坐下。 时莫语问:“你不喝么?” 申墨说:“他不能喝红茶,肾不好。” 时莫语“哦”一声,确实,师傅也曾经告诉过她,最好不要喝太多红茶,对肾不好。 时莫语拿起茶杯,将茶盖嵌开一点,吹了吹,看到手上的手链,“啧”了一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忘了。”她当然不会说,这么一会儿净琢磨这对兔子夫妻的名字了。“这手链挺漂亮,多少钱?” 申墨说:“十两白银,不讲价,不买把物件留下,走人,不送。” 时莫语用胳膊肘碰了下段洛,段洛点了下头:“够。”说完就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搁在桌子上,申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银子底部刻着一个“武”字,皱眉:“这是你们武乐城的银子,在我们妖族花不出去的,还有别的么?” 段洛摇头:“没了。” 申墨听他说话没有感情,嗓音冷冷清清,还有一头怪异的白发,莫名觉得这人是不好惹的狠角色,但她的手链也不能轻易送人,玉皇大帝来了,也得拿钱才能买走。 “那没办法,我不卖了。” 时莫语有点不舍得,但还是解开钩子拿了下来,放在桌上,站起身:“谢谢你们的招待。”对同样站起身的段洛说:“我们走吧,阿竹。” 这时,梅有开口了:“阿墨,就十两银子,不能花就不能花吧,人家从天上来的,就当咱送个人情。” 时莫语看申墨脸色不好,微笑:“没事,不要为难你们了,有缘分的话,我还会再来,下次拿你们能用的。” “咣当!” 突然,从时莫语右手边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很大的动静,梅有站起身,愤怒地骂道:“这个小兔崽子,又不好好练琴,一天到晚就知道耍脾气。” 时莫语想笑,对哦,他们俩的孩子可不就是兔崽子,她挺想知道,这兔崽子是什么样。 “令郎还是令爱?” 梅有叹气手背拍了一下手心道:“哎!小女喜欢吹笛子,奈何天生五音不全,没半点天赋,又不肯后天努力,练了一百多年了,只会吹简单的催眠曲,每次都把自己吹睡着了。” 时莫语没忍住,笑了。段洛咳嗽一声,小声提醒她:“注意形象。”时莫语一秒变正经,问申墨:“不对吧,令爱在吹笛子,可我听着动静不像竹笛坠地呀。” 申墨恶狠狠地说:“小崽子又在砸东西了,我去看看,一天不收拾,她就浑身痒痒。” 梅有也说:“不听话,长大也没出息,不好好管教还得了,都不许拦着,看我怎么打她!” 申墨变出一个木棍子,让梅有拿着,抱着胳膊,扬了扬眉毛,弯了弯唇角,下巴一指:“去吧,去打。我想看看你怎么打的。” 梅有眉毛一皱,苦笑:“我吓吓她么,哪次真的打了呢?” “你是觉得没真打,还挺后悔,来了外人在这耍威风是么?” 梅有一脸“你怎不给我留点面子”的表情看着申墨。 申墨拿回棍子,说:“我生的孩子,只有我能打,说完就走了进去。” 时莫语看门没关,也跟了进去,看到的是桌子面碎掉,板凳腿乱飞,满屋子狼藉,穿米色交领襦裙的小姑娘抱着胳膊,撅着嘴,眉毛一皱,左一声“哼”,又一声“哼”,满脸写着“我不服,我不开心,我不满意”的叛逆字眼。 “你发甚么脾气,学不好怪谁呀?怪我么,还是怪你爹?” 小姑娘说:“怪我爹。”语气非常肯定。 申墨走过去,抱了抱她,安慰的语气:“你随你爹,笨,娘理解,下次不要摔东西好不?哎,咱家快买不起了,要么,娘给你换一个爹吧。这个,不要了。” “那不行!” “都是因为他,你才这样笨的,咱们就不要他。” “啊!爹那么笨,娘,你不要他,就真的没有人要他了,他可怜死了。再说,他走了,我还是不会呀。” 申墨问她:“你想怎么办呢?还练不练?” “练也练不会,放也放不下,就这么着吧。” 时莫语说:“你要是想学,我找人教你,分文不要。” 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她,惊讶地道:“啊呀,怎还有一个人呢?我才看见。嗯,教我的人是你么?” 时莫语心想,我有那么不被人注意到么? “不是。我比较熟悉古筝弹奏,对笛子精通一二,不得精髓,和我来的人,吹笛子的功底已臻化境,自我认识他以来,可谓前无古人可借鉴,后无来者可超越。你若是同他学,不用三天,就能成为妖族吹笛演奏者当中的翘楚。” 小姑娘听她说的这么神奇,从语气判断也不是吹牛,先征求申墨的意见,得到同意,对时莫语说:“那个人愿意教我么?” 时莫语说:“他听我的。”随后喊道:“阿竹,你过来。” 这声喊缓解了段洛无话可说,和梅有坐在一起,非常尴尬地局面,立马就应了一声,抬步就进了屋,时莫语对他说:“阿竹,你教她吹笛子,就三天。” “我?”他堂堂城主,练别人吹笛子?摇头。 “我想要手链。”时莫语噘嘴,两个手对手指。眼泪像是要掉下来了。 她一不开心,段洛就害怕,只要不让阿筝伤心难过,他什么都愿意做的,于是便答应下来。 小姑娘非常夸张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段洛咧嘴:“平身吧。” 他很犯愁,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就三天,教不会,手链还是得不到,阿筝不还是不高兴,他责任重大。 申墨说:“那就辛苦了,我出去卖首饰,你们请便。” 小姑娘自己把桌椅板凳收拾好了,又从里屋拿了一张桌子,两个小方椅,放在桌子两边,非常恭敬的让段洛坐下,然后拿出笛子,放在桌上,段洛看到紫色的竹笛,想起自己的同胞,竟遭受如此不幸,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 “你先把笛子收起来,我先教你乐理知识。嗯,你知道五音都是什么吗?” 第九十九章 一闪而过的念头 小姑娘两只胳膊放在桌上,两手交叠,扬着下巴,转了转眼珠,问段洛:“你知道么?何为五音?” 段洛沉默了一下:“我不知,怎交你?” “你会吹笛子么?” “当然。” 小姑娘有抱着胳膊了,说:“吹来我听听,千万不要吹催眠曲。” 段洛说:“不行。” “为何?你这是甚么师傅?” 段洛心里想,若不是为给阿筝买手链,我怎会屈尊教你? 他把袖口挽起来,露出白色的纱布,能看到里面的黑色药膏,有股清香的中药味,他自己闻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了,倒是小姑娘下意识捏住鼻子,嫌弃地站起身,又躲得很远,问他:“这什么呀?” “接骨药。”时莫语告诉她,“所以他不能吹笛子。不过,你好好与他学乐理知识,这是基础,就像你住地这房子,要地基打地稳,才能把房子盖起来坚不可摧。你明白么?” 小姑娘一面扇风一面说:“唔,明白啦。可是,我不想盖房子呀,我想学吹笛子,你为什么要说盖房子?” 时莫语无语了。 段洛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都是同情的目光。 小姑娘撇撇嘴:“够了!你们当我是板凳么?” 段洛伸手,变出竹笛,让小姑娘拿来了纸笔,小姑娘看他把纱布盖上了,而且味道也不太浓了,就坐下,托着腮,看他,两眼睛冒星星了似的:“师傅,你长得真好看呢,我才发现。” 段洛上扬了一下右侧嘴角,心里想,我一直这么好看。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都把自己惊呆了,差点没美地晕过去。 “谢谢,随便长的。” 不是他谦虚,事实上的确如此。 那时候,做为一颗竹子,他不知道自己幻化为人会长成甚么样,没想到,竟如此惊为天人,他想,很有可能与阿筝经常在竹林里玩耍,又是她“砍”了他有很大关系。 见美之,心美之,则美也。 反之亦然。 时莫语撇撇嘴,心里想,阿竹若是随便长,那还真是谦逊到家了,不过,又这么谦逊的么?她看,是被人夸,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想此,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暗指示他太臭美。 小姑娘捂住眼睛:“拜托姐姐了,我还是小孩子。” 时莫语没注意自己脸上的温度升高了,问小姑娘:“对了,还不知你名字,芳龄几何?” 小姑娘说:“我叫梅辛,算不准,大概过了两百七十一个夏春秋冬吧。嗯,你笑甚么?对了,你叫甚么?” 时莫语笑地说不出话,碰了一下段洛。段洛开天辟地头一回地开玩笑,面色肃然,嗓音清清冷冷像泉水流淌:“她么?她叫没肺。” 时莫语运势打了他一下,然后笑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啪嗒啪嗒”拍段洛的后背。 梅辛眨了好几下眼睛,“啪”拍了下桌子:“哼,你们嘲笑我?是辛苦的‘辛’,娘亲不想我太辛苦。你还笑,我不理你这长得好看和师傅般配的女人了!” 时莫语笑累了,喘了口气,“哎呦”了一声:“对不起,我们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嗯,我姓时,名莫语。” “莫语。莫名其妙地莫,倾盆大雨的雨?”小姑娘觉得自己挺聪明,得意地笑。 段洛说:“不对,是与众不同的语。” 时莫语说:“你也错啦,与众不同的与不是这个语。” “你在我心里与众不同。” 时莫语怔了怔,好像不认识他了,特别特别想问他,哎,阿竹,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这么好听了。 “嗯哼,我在你心里是特别的,这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不要误导小孩子。是不要的莫,无言的语。” 梅辛一脸懵:“师傅,您还继续教我吧。” “说,五音是什么。” “宫,商,角,徵,羽?” “对。”段洛说完,脑袋里就突然没词了,求助的看时莫语,时莫语正想说什么,就听梅有在喊:“莫语姑娘,我娘里喊你呢。” 时莫语走到大门外,才看到申墨,申墨正卖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动作麻利,语言犀利,讲价的事在她这里完全存不在。 时莫语挺佩服的,作为一个妖,还能这么聪慧勤奋,她被收养之前也想过卖东西賺钱来的,只是,有想法,没做出行动,后来,被收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封了琴仙,地位高,就更不可能抛头露面,如今看申墨的样子,她挺羡慕,有些跃跃欲试。 客人走了,申墨用牙签扎了一个琉璃碗里的小花形状胡萝卜,“咔嚓咔嚓”地吃了,给时莫语也扎了一块,时莫语边吃变皱眉,申墨问她:“不好吃么?挺好吃的。” “那是因为你是兔子么,兔子觉得什么萝卜青菜都好吃。” “非也,我们兔子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时莫语正寻思这话是不是这么用的,这时,又有妖过来了,是个不胖不瘦,不美不丑,不高不矮的妇人,她慢吞吞地走过来,像地上有刺,过来就直接问:“你婆婆还没回来么?” 申墨冷下脸:“你买不买呢,不买不要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瞧你死样!我关心你呢,还不领情。唉!你婆婆失踪多少年了,小辛都快三百岁了吧。” 申墨毫不客气地说:“有你几个铜板事?” “切!”妇人拿起一个成色上好的湖心绿温润质感,冰凉入肌,一寸宽的镯子,带在手上,看了看,“这值几个钱?” 申墨皱眉:“三十两。不讲价,买就买,不买放下,走人,不远送。” 妇人买了下来,变离开还边提醒:“婆婆要找回来呀,不是亲婆婆也要孝顺。” 时莫语告诉自己,不要管闲事,所以,在她俩说话的时候,她就在那看首饰,发现,有对耳环也挺不错的,忍住没拿,还不知道段洛能不能教地成,她不怀疑段洛的本事,只是,梅辛这孩子么,嗯,不好教哦,出来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站住!” 时莫语转身,申墨走过来,样子很凶:“你都听到了是么?” 时莫语想到一个成语:杀人灭口。 “对,听到了。” 申墨说:“我婆婆是梅有的养母,她也是兔子,不过,你不要听刚才那女人胡说八道,不是失踪,是自己走了,我和梅有去找过她,劝了好几次,有次吵的特别凶,她也不肯和我们回来,我们就放弃了一段时间,再去找,带着小辛,也没用。后来,又去了一次,她不在那个地方了,从那以后,一百多年,没见过,没音信。直到,一个多月前,还来这条街买过东西,你猜怎么着。学大禹呢,过家门而不入。嗐,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就是个客人。” 时莫语问她:“她为什么?” 申墨烦躁地很,拿起一个坠满铃铛的铁环,晃得“叮铃叮铃”想:“谁知道,越老越怪。” 时莫语说:“当老人年纪大了,思想变得复杂古怪,我们要学会理解。” “她这样,我实实无法理解。我们对她不好么?不孝顺?和她喊了?都没有。自我成亲,对她照顾无微不至,让她冬暖夏凉,从不操心,不知道,有什么不满足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当然不是,不知怎么,心不在了似的!” 时莫语的心像翻腾了一下似的:“你说什么?” 申墨将坠满铃铛的铁环“咣啷”一声放下:“心丢了,不在了,要么能儿子媳妇孙女都不要了么?行了,不说她,我要出门三天,你帮我卖吧,银子咱们五五分。” 时莫语刚缓过神来,突然听到五五分,担忧地道:“我不会做生意。” “没事,就像我刚才那么说,他们爱买不买。” “你出门是……” “我不是去找她!” “我信。哎?你这就走?不进去说一声么?” 申墨走得很快,边走边说:“不用,他们知道我去哪。”说完就消失了。 时间从不慢慢来,好像只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就夜黑风高了。 时莫语在院子里的杨树下坐着,看着身边落下来半青半黄的落叶,这才知道,秋天来得并不是悄无声息,却也是没有痕迹的,她莫名奇妙的伤感起来,捏起树叶,看着看着,泪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段洛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她的背影,心就难受了一下,时莫语听到动静,回头,嗓音苦苦地:“阿竹,我难过,你看,这叶子掉下来了,这颗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舒服,我心疼。”她捶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好疼啊!” 段洛捏着她肩膀,怒道:“你又背着我弹勾魂曲了?!” “没,没。” “你知道我是谁么?”段洛问完,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阿筝刚才说了他的名字,但这样,他更心痛,用力将阿筝搂紧,“阿筝,你不要吓我,阿竹害怕,阿竹真害怕,阿竹只有你呀!只有你了。” 时莫语笑了笑:“我只是突然不开心。没事的,你别怕,别怕。”她边说边摸他后脑勺,“阿竹,我……” 段洛问她:“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很多次,都想,我不想活了,你知道么,就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我自己也害怕,对不起,我不该说出来的,但是,我,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段洛死死咬住下颚,眼睛血红:“是那该死的曲子!不弹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许弹,听到吗?” 时莫语甩开他胳膊,跺脚,边哭边说:“不弹能行么?我能为了自己,毁了武乐城吗?你能吗?阿竹,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可是,天命难违,是我命该如此。” “不要说了,夜深了,明天还会迎来破晓。肯定有,肯定有。” 时莫语害怕他的样子,眼神惊恐:“有什么?阿竹,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章 客随主便要吃素 时莫语怎么不知她最近经常愁肠百结是为什么,阿竹不允许她弹勾魂曲,她就猜到了。但能怎么呢?谁让她是关唯一,这是她逃不了的宿命。 段洛看着时莫语,目光却仿佛穿透到了遥远的方向,深邃,神秘,又可怕:“一定会有的,阿筝,我要找到她。” “谁?” “你,另一个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或同时幻化的另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不行!你疯了!我不允许你这么做。别说世上不可能有这么一个人,就是有,也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让她替代你,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既然我们离不开彼此,又不能不管武乐城,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这样做,天理不容!我不同意。” “让你这样,更是天理不容!” “这是我愿意的,怎能一样,逼迫一个人弹勾魂曲,就是在对她一刀一刀凌迟,我不一样,我情愿做出牺牲。这是我的命,不是别人的命,你不能为了和我在一起,就草菅人命啊!何况,根本不可能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我管不了那么多,无论找得到找不到,总要试试。” “你果真想这样做?” “我不能失去你。” “你这么做,就等于永远失去了我,我不要和黑了心肠的阿竹在一起,我喜欢的阿竹,外表冷漠,但他是善良的,不管遭受什么,他都保持善良的心,他怎么会是你这样?你是谁呀?啊?不,你不是阿竹,你是段洛。” 他眼神陡然变得凶恶:“没错,我是段洛,曾经为做城主,冷血无情的段洛。”他逼近她:“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我手上沾满多少鲜血,在我手上,又有多少和魂魄烟灭灰飞!我现在,再多‘杀’一个人,又怎么了?天理不容,便不容,我不在乎!” “我在乎!阿竹,你听我的好不好,阿筝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想你害人,我没事的,只是难过,过一会就好了。”她哈哈大笑了两声:“阿竹,你看我,现在就挺开心的。没关系,彩虹之前,一定会有风雨,捱过去,就看到好风景啦!说不定,再弹一次,三大乐章就找到了,真的,相信我。” 段洛嘴唇颤颤两下,忍不住哭了出来,哀求着:“阿筝,我求你,别笑了,我求你,别哭了。我求你了!” “阿竹,你傻了,到底是让我别笑还是别哭。” 时莫语做了一个鬼脸:“这样行吗?” 段洛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上他的最珍贵,小心翼翼,又不愿这样放开,很想,很想,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哎呀!你们不进屋睡觉,在院子里搂搂抱抱,真不像话!”梅辛站在门口捂眼睛。 两个人急忙分开,都有些尴尬,虽然,梅辛快三百岁,可也就相当于凡人的十岁左右,还是小孩,段洛没怎么,时莫语却脸颊绯红如桂花,咧嘴一笑:“小辛,你怎么还没睡,练习么?” 梅辛挑挑眉:“不练了,不打扰你们,我回屋了。” 两个人在她没把门关上之前,也跟着走了进去。 兔子一家,没有那么多房间,所以,必须,只能,时莫语和段洛住一个房间。 嗯,也不是没住过。他们俩都可以接受,无外乎,和以前一样,时莫语睡床,段洛打地铺。 时莫语睡不着,翻来覆去,被子一会儿盖上,一会儿踢下去,一会儿全压在身子底下,打个滚,把自己裹地像条虫子,蠕动啊蠕动,然后,然后就出不来了。 她只能求助段洛。 小声喊:“阿竹,阿竹,快,帮帮我。阿竹,你睡着了?” 段洛能睡着吗? “怎么?” “我出不来了。” 段洛抬起上半身,打了个响指,蜡烛点亮,就看到时莫语把自己裹住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帮她解开,盖上,时莫语三两脚蹬了下去,他重新盖上:“放心着了凉。” 时莫语点点头,眨巴清亮的大眼睛:“阿竹,我睡不着。” “嗯,慢慢睡。” “要亲亲才能睡着。” 段洛亲了她一下。 时莫语脸蛋绯红,撒娇:“人家要无法呼吸地那种才能睡着。” 段洛沉默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就给了她一个无法呼吸的那种。 时莫语将被子盖住脑袋,娇羞地道:“你睡吧,不打扰你了。” 段洛躺下,“阿筝,我们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嗯,你肯定不知道,在见到你之前,我是怎么想你的吗?” “怎么想的我?”时莫语还真没听他说过,来了好奇心,单手撑着脑袋,“你说来我听听呀。” 段洛不敢看她,望着看起来像长满了青草的棚顶,他想,倘若这里是青竹宫,他和阿筝躺在一起,他要是还能有那个自制力,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常的男人了。 “最初是竹子烤火传过来的味道,我猜,这个人用竹筒装水,烧水喝,但又每天都能听到砍竹子,我猜,这定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哈哈哈哈哈!” 时莫语大笑了一阵,问他:“你猜不到,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吧!” 段洛点头:“没想到,你这么美。”不然,他也不会一把抱住她。那时,他只是小孩子,喜欢美的,不过,最重要的,也是因为她是她。 时莫语简直开心死了,掀开被子,蹦下来,要躺在段洛旁边,段洛立马喝止:“别过来!躺着去!” 时莫语噘嘴,躺回去。 阿竹总是这么严肃,聊天都要保持距离。 “我什么时候能嫁给你呢?”想和他相拥而眠。 “这次回去,咱们就成亲,她不同意,我就自己去迎娶你,一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真的!啊!”时莫语高兴地手舞足蹈。 可是,高兴完了,又陷入了深深地迷惘。 她若听不到,还则罢了,偏申墨就告诉了她,她也不想,但若是这一次就能成功,也就不白白伤心了。 “阿竹,睡吧。” “嗯。” 其实,都彻夜未眠。 * 时莫语早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是没睁眼,便也知道段洛起来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把时辰,就听到锅铲与锅子亲密接触的声音。 厨房里,段洛一身白衣,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拿着有几个小孔的木柄锅铲,聚精会神地翻炒锅里切的均匀有头发丝细的胡萝卜丝。 时莫语进来的时候,他正往里当了半勺十三香粉,香味马上就从锅里飘出来,时莫语走到他旁边,一看锅里的菜,撇撇嘴:“就吃这个么?咱们俩不是兔子呀!阿竹。” “客随主便。”段洛说完还掂了一下勺,锅里冒出三米五高的火焰,真是要多酷炫就有多酷炫。 时莫语在一边拍手,然后看了看他左边,看了看他右边,段洛不解:“怎么?”“哇,阿竹,你头发不怕火的。”“嗯,我头发是竹叶,不怕火。”“哦,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为什么是白的。”“绿的?”时莫语不问了,过一会儿说:“阿竹,你刚才的样子太帅了!” “何时不帅?”段洛边盛出来边认真地问她,没看锅,没看像海螺一样的盘子,就把菜一个丝不剩精准无误的盛了出来,金黄诱人。 时莫语微笑:“无论何时。”说完拿了一根,太烫了,急忙放进嘴里,不软,也不脆。软硬度刚刚好,咸淡也掌握的恰到好处,也没有胡萝卜的怪味,真是,能把这么素的一道菜做得这么好吃,没谁了!“阿竹,以后,就你做饭,我就太幸福了。” 段洛掀开旁边的砂锅锅盖,里面煮的是娃娃菜汤,上面飘着一层薄薄地油花,一颗颗小娃娃菜在段洛用筷子搅动的时候,像做水中舞蹈一般,翻滚跳跃,白色和绿色,也是最绚丽的色彩。 虽然是素菜,但有段洛的手艺,也肯定好吃。 “勺。” “哦” 段洛看她手上拿的“勺”:“是勺,不是汤匙。算了,我自己拿。” 他尝了一勺尖,吧唧两下嘴:“淡。” 时莫语看到了一个个调料瓶,好几个白的,也不知道都装的什么,拿起一个,拧开看看,闻闻,小声:“不像盐呢。”挨个拿起来瞅啊瞅,“哪个是盐呢?” “你左手边第二个是盐。” 说话的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洗漱的梅辛。 时莫语回头:“谢谢。” 梅辛“嗯”一声走了过去。 清炒胡萝卜丝,娃娃菜木耳汤,小薄饼,可以撕碎泡汤喝,也可以卷胡萝卜丝吃。 梅辛吃的最快,就卷了两个饼,吃完坐那揉肚子,时莫语发现,她这样往后仰的姿势,肚子还挺鼓,笑着说:“小辛,太胖对吹笛子没有帮助,容易气息不稳的。” “你看,姐姐都说你胖。”梅有提醒道。 梅辛扑腾一下坐在了地上,原地转圈蹬腿,没有眼泪地生哭:“啊,你们笑我,我哪胖啊,我哪胖,我要告诉娘亲。” 段洛说:“你不胖。吹一段我听听。” 梅辛安静了一下,跑回屋子里拿了竹笛出来,横在嘴边,刚吹出第一声,段洛就离座过来,皱眉,嗓音表情都非常严厉:“昨天和你说的,你一句没记住?”说完拿自己的竹笛,就用一只手,吹了一小段曲子,就让梅辛惊讶地嘴巴合不上:“师傅,你真乃高人,听一声就知道我要吹什么。” 段洛说:“我希望你用学习的态度听,而不是欣赏。” “哦。” “再试一次。” 第一声响起,段洛皱眉:“重来。”第一声响起,段洛叹气:“重来。”第一声响起,段洛眉头深锁:“饱吹饿唱。你吃了饭,怎么还没力气?重来!” 梅辛吓地浑身一激灵,弱弱地把笛子放在嘴边,第一个音符吹出来,担担心心地瞄向段洛…… 第一百零一章 莫声才是真阿洛 武云白在武乐宫住了一天一夜,今早才回来,正赶上早饭做好了,阮萌问她这些合不合口,要不要再做别的,时莫声开玩笑:“不用麻烦了,大嫂,她吃什么都行。” 阮萌轻叱道:“莫声!” 武云白站起身:“对,我吃什么都行,不吃也行。” 时莫声愣了一下,笑着说:“怎么?和你开玩笑呢,你也生气?” “没有!我胃不舒服。”说完就离座而去。 时莫云劝时莫声:“去看看。” “不去!惯地她臭毛病,不吃就不吃。”时莫声说完夹起一大口鸡肉,塞进嘴里。 阮萌放下筷子:“唉,还是我去说说,不吃饭怎行,云白太瘦了,也不利于怀孕。” “不用。她自己饿了就会吃,你吃你的,大嫂,不用管她。” 阮萌看了眼时莫云,时莫云说:“弟妹什么时候想吃了,你给她热一下吧。” 阮萌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了筷子,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不合她胃口。 “不用,她自己会做。你们都不许惯着她。” 时莫云说:“我看不应该惯着你。好好反省,你怎么惹到人家了,吃完了赶紧赔礼道歉去。” “我?我才没惹她。” 他保证,武云白肯定不知道,他去找了别的女人。 他也纳闷呢,她为什么生气。 武云白关上房间的门,脚步变得缓慢,两米左右的距离,仿佛翻山越岭,她一步一挪地坐在了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花儿一样娇艳的女孩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口洁白闪亮的贝齿,充满着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阳光,积极向上。 可是,下一刻,她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阴霾,仿佛一股墨黑色的阴暗之气,让她看起来可怕狰狞。 她不想这样,她是一个喜欢大声说话,大声笑,不知忧愁的女孩子,她想永远这般快乐,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幸福的生活。 她找到了,但这个人,没给她半点幸福,却还要在她身上扎刀子,千疮百孔之后,还要撒盐,她一天一夜才回来,他不闻不问不关心。 她确定,她是善良的,从不伤害任何生灵。 但是,她站在才明白,不过是因为,她没受到伤害,不然,她又怎会忍气吞声不去反击? 她不相信,时莫声能安安分分和他过日子,即使,他不干不净,她也心甘情愿,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在外面酒地花天,她管不了,也觉得操这份心一点用都没有,只要他不往家里领女人,不挑战她的底线,眼不见则心静。 可让她受不了的是,他喜欢时莫语,时莫语是比她优秀的女孩子,和时莫声相处了很多年的小妹,是时莫声把心留在她这的女人。 没错,时莫语并不喜欢时莫声,可这不能阻止时莫声的心,所以,不能怪她,她不想的,她挺喜欢莫语姐姐,可如今,对她造成了威胁,她必须,让时莫语死。 “姑姑,我想好了。不管莫声哥哥能否爱上我,我都要杀了时莫语。” 这是她昨晚在武乐宫入睡之前说得话。 武乐说:“不。不需要你动手。让她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就是不要让你的手上染上血为最好。” “我不明白。” “我要让她慢慢的死,让她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姑姑,您为什么?” “故事太久远了,我不想提及,你只要按我说的做,还和以前一样,就静静的等待她生命终结。” “姑姑啊,我这样是不是太坏了?可是,我太爱他了。”武云白说到此,呜呜哭起来,“我好害怕,害怕他知道了,会不要我,会恨我。” “没有人知道,除了你我,好了,别哭了,睡吧,明天早上就回去。” 武云白抽噎了几下,渐渐平复下来,问武乐:“姑姑,你知道,在后背上刻一个图案是什么意思么?” 武乐困的不行了,心想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这都夜半时分了,还问这问那。 “什么图案?” “不知道是不是刻上去的,是块疤,一个戒指大小的圆圈,中间是我没见过的音符。” 武乐冷不丁坐起来,把武云白吓了一跳,武乐问她:“什么样。” “这样。”武云白边说边比划出了一个形状。 武乐哈哈大笑了两声,躺下,蒙住被子,身子在哆嗦,然后没有声音的流泪:“莫声,时莫声。”接着在心里说:“我的儿子!你才是真正的阿洛呀!” 她把被子拿下来的眼神,冰冷可怕,仿佛看谁一眼,谁就立马活不成。 武云白害怕极了,不敢和她对视,也不敢问她怎么了,只能靠装睡逃避自己的恐惧。 但今天早上,武乐就恢复如常了。 不过,武云白现在还没弄清楚,姑姑昨晚里究竟是怎么了。 “云白。” 想起姑姑,还真就和她传音了,武云白刚想张嘴,武乐就说:“你别出声,听我说。你和时莫声去妖族,帮助你表哥和时莫语,找到灰兔精梅有的养母。” “没有的养母?他养母过世了?” 武乐无奈地说:“姓梅,名有。” “哦。我知道了。” 武云白洗了把脸,去吃饭,她猜到,这是让时莫语死掉的第一步,她非常愿意去做,和时莫声一起,让时莫声亲眼看见,更能让时莫声死心,这样,时莫声就永远属于她了。 时莫声看着她坐下,脸上挂着让他极不舒服的陌生笑容,觉得很别扭,敛眉一拧:“不是不吃么?” 武云白抬下巴:“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管呢!” 阮萌说:“就得有云白治你。云白,你看这些菜爱不爱吃。” “爱吃。都挺好地,嗯,大嫂,帮我拿个馍馍。”她边大口吃边说:“莫声,你也快点吃,吃完去妖族。” 时莫声问她:“没事去妖族做甚?” “表哥和莫语姐姐在,需要咱们相助,详细情况,到了就知道了。” 她从昨晚开始,痛恨时莫语,奇怪了,怎么叫莫语姐姐还能叫的这么顺口。 时莫声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到嘴里,嚼了三两下就咽了下去。武云白看她这么焦急地样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 段洛微微颔首,示意梅辛继续,梅辛每个音符都非常认真,就怕段洛突然一声让她停下重来。 但她还是在《湖静心悠曲》不到一半的地方停了下来,胆怯地看着怒眉横目地段洛:“师傅,你不要骂我,接下来的我真不会了。” 段洛不语。 “奶奶最喜欢听这首曲子,她一直希望我能学会,吹给她听。可是,我太笨了,只学会这一小段,还吹地这么难听。” 时莫语鼓励道:“不错的,我像你这么大,没有你乐器掌握地好呢。” “真的么?” “姐姐从来不骗小孩子。” 段洛腹诽,阿筝说掌握不好乐器,打死他他都不信。 “奶奶,怎么不见老人家出来?是不是不方便,住在哪个房间,我去看看。”段洛说。 时莫语说:“老人家不在家。” 梅有叹了口气:“阿墨都和你说了?她不愿回来,就是不想要我们了,心不在这个家,回来也没用。” 时莫语说:“我可以帮你们的,我会弹一首曲子,只要老人家在这个院子里听完,我保证她回心转意。” 段洛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鬼话?”用力攥住她手:“走,回去!” 梅辛惊讶地道:“师傅,这就走呀,你不教我了。” 段洛没回,就紧攥着时莫语的手,时莫语甩开:“事情没办好,我不回去。” “和你有甚么关系?我拜托你,不要管闲事行不行。”段洛险些失控! 时莫语和他耳语:“我保证,就这一次,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用。你想想武乐城,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就成功了。” 武乐城,不能毁,他也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受伤,他怎么办? 段洛痛苦的捂住脸,然后突然捧着时莫语的脸,毫无预料的将自己的竹香之气渡给了她。那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梅辛急忙捂住眼睛。 梅有非常震惊。 时莫语脸蛋绯红,推开他,嗔怒道地瞪他。 段洛不以为然,嗓音像清泉一般:“谁让你又不听话了!” 哦,城主大人说过,女人不听话,就是要这样才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时莫语想,还真有点像从时莫声嘴里说出来的,不过,阿竹才不会听时莫声的话。 想起时莫声,时莫语心里涌上极不舒服的感觉,还好,最近都不能见面,也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梅辛把手拿下来说。 梅有也说:“我们父女都什么也没看见。” 梅辛说:“爹。你说谎,我看到你盯着了。” “去!练笛子去,给你娘一个惊喜。” “可是,我想吹给奶奶听。师傅,你还走么,先不要走,教会我再走好不好?” “好。”他给她渡了生命,她不会有事,这两天,一定要让阿筝开心。 * 梅辛托着下巴,拿着笔在纸上画来画去,过会儿,段洛和时莫语一起走了进来,段洛问她:“你知道刚才那首《湖静心悠曲》表达的是甚么意思吗?” “清静,平和,快乐。” “还有。”段洛说。 “还有?” “笔给我。”段洛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旋转一圈让她看,梅辛皱皱眉,念道:“白甲?什么意思?” 时莫语看纸上的两个字,扑哧乐出声。 段洛脸色难看的指着:“这个念自,这个念由。” “自?由?师傅,这两个字我认识呀,是你的字体有问题。” 一个字看成少一横,一个字翻了个,还说他字体有问题。 段洛无奈又不高兴,但他没想到,不高兴的还在后头。 武云白和时莫声已经到大门口了。 第一百零二章 她两边都放不下 时莫声陡然想起小妹是怎么打地他,骂的他,他的脸肿了一个晚上,心也疼了一个晚上,小妹幸福,他可以甚么都不管,可凭什么要段洛害了小妹? 小妹是他喜欢的,他此生此世注定得不到,也不能让段洛得到。 段洛,你必须死! 时莫声从那天晚上就这么想着,他在心里撒下一粒叫做仇恨的种子,这几天,已经生根发芽,盘根错节。 他要让它放肆的生长,要把它变成最凶猛的武器,一定要狠狠的刺进段洛的心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小妹受过的委屈讨还公道。 不过,此时站在兔精一家大门口,他却对时莫语感到忌惮。 莫语,已经不是当年缠着他,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学写字,认字的小丫头了,她长大了,心也飞了,也变狠了,她竟然说让他去死。 他没有错呀,他喜欢她,表白有错吗?他说的都是为她好的话,有错吗?段洛就是在利用她,和武乐一起利用她,他好心提醒,有错吗? 可是,凭什么他分明理直气壮,却不敢见她? 时莫声攥了攥拳头,这动作被武云白看在眼里,不屑的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不进去?” “云白,你看,这么多好玩艺儿,你不想买么?你看,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买。”时莫声温柔地说。 武云白问他:“我喜欢你,想要你的心,能买么?多少钱?” 时莫声好像一口吞了一个馒头,噎得上不来气,过一会笑着说:“云白,难道你不知道,你相公我是无价之宝?这么好,还这么帅。” 武云白撇撇嘴,骂他臭美,心里头却苦滋滋的。 莫声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心却不属于她,有什么用? 唯一能做的,就是扫清时莫语这个障碍。 而时莫声心里也在想,他这么好的无价之宝,为什么小妹就不知道珍惜,只有武云白才能拥有!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有段洛,如果,小妹先来到时家,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 两口子在门口各想心事,各怀鬼胎,各自谋划。 突然,狂风大作,摆摊的迅速收摊,都化作了紫、蓝、青、绿、黄、橙、红一道道或明或暗,或深或浅的光芒消失,开店铺的也都“砰”的关上了门,卖东西的都走了,买东西的也在时莫声和武云白遮眼睛的时候不见了影踪。 刚才热闹繁华的大街,人声鼎沸,站在只闻得猎猎风声,看不见远处的茶楼酒铺,只能见到灰兔精家门口的首饰摊,奇怪的是,首饰摊在如此狂风的动作下,竟然能屹立不倒,小小的点缀物都没有动分毫。 武云白看大街上只剩她和时莫声,躲进时莫声怀里,揪着时莫声的衣裳,胆怯地脸都白了:“莫声哥哥,此处妖气太重,我害怕。” “这是妖族,到处都是妖气。” 武云白害怕极了,紧紧地抱着他。 这时,地上的尘土漩涡一般从平地升起,和飞扬的尘沙将天染成了红褐色,灿烂的阳光感受不到,抬头看天,太阳还不及月亮明亮了。 白日恍如黑夜。 时莫声觉得必将要与什么妖魔决战,赶紧拿下一根琴弦,攥在手里做准备,武云白紧紧贴着他,他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抱着他,脚往后退了一下,差点摔倒,不悦道:“老实点,别乱动!” “害怕。” “你怕个鬼!先放开我,把兵器变出来,准备。”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撒娇。 不过,怎么他一点都不反感,被她当成依赖的感觉竟然觉得特别美好。 武云白也感觉一定会有一场恶战,就变出双鼓,站在那“咚锵锵”敲鼓乐。 * “阿竹,你先慢慢教,我出去卖首饰。” 段洛心里想,这孩子,他教不了。 但没说,点了下头。 * 屋子里是听不到外面动静的,时莫语走出房门,就听到了节奏欢快地鼓乐声,等走出大门一看,一片灰茫茫,红褐色让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慢慢往前走,武云白已经看到了她,鼓声逐渐变得愤怒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充满了仇恨的力量,听的身边的时莫声蹙起了眉头。 武云白把鼓敲的震天响,只要她改变一下鼓点,就能把这声音变成武器,让时莫语立刻死无全尸,并且认谁也查不出证据。 但是,她不能。 这样让她死,太便宜了,要让她慢慢地,一点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才解恨,也有趣。 鼓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时莫声不解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原来,她并不是单蠢的女孩子,有他这个枕边人都捉摸不透的心思。 然后,他看到了前面离他们几米远的青绿色身影,想喊,张了张嘴,不知道喊什么。 “小姑,回头。” “云白?”时莫语转身,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不用说,那个肯定是时莫声,她不想看到他,就真没正眼看他,走近了,也看清了一身火红衣裳拿着双鼓的武云白,不知怎么,她觉得武云白的笑有不怀好意的意思。 可能是勾魂曲作祟,让她的心都变得不明朗了。 “云白,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哪找不到?” “是不是琴音宫有什么事,让我回去,还是,上神找我?” “是上神让我和莫声过来帮忙,梅有的养母不是找不到么,我们帮你。” 时莫语笑着说:“那真是要感谢上神了。” 从小,上神就不喜欢她,现在,还要杀了她,作为一个工具,为了武乐城,她必须心甘情愿被利用。 可笑,也可悲。 时莫声“当”地在时莫语脑袋上敲了一下:“小丫头,没看见我呀!” 时莫语瞪他:“没看见!” “呀!时莫语,你学会目中无人了是不是?” “你是人么?” 时莫声笑:“不是。” 武云白说:“好啦,你们就不要斗嘴了,莫语姐姐,你也把武器变出来吧。” “做甚?” “我怀疑,”武云白神秘兮兮地说,“有什么了不得地妖怪,必须我们三个人能打得过。” 时莫语挺无奈地:“二嫂,进屋不行么?为什么要等着妖怪来?” 她不是害怕,就是挺疲乏,不想打架。 时莫声说:“来不及了,它来了。” 时莫语回头,武云白也抬头,都看到了一个三米多高的黑影,往上看,是一只黑色的红眼兔,蹲坐着,三瓣嘴张开,露出两颗大门牙,从体态上来看,就知道是一只老兔子。 难道,这是梅有的养母? 时莫语刚想问,黑兔的大爪子就“啪”地拍了下来,时莫声一步跃到她前面,怒视黑兔。 武云白气得咬牙。 黑兔的爪子拍在了时莫声的脑袋上,时莫语几乎是下意识的担心道:“二哥!” 还好,黑兔没太大力气,时莫声说:“二哥没事。” 而此时,黑兔已经变成人身,是个有一头银白色头发的老妪,看起来精神很好,把一身黑衣穿得有模有样,只有一点眼角纹,看着还挺年轻的。 “你们从哪来的,为什么在我儿家门口?” 时莫语说:“这是令郎家?不是吧,你认错了。” “我儿的宅院,我怎会认错?” “那我怎听申墨说你过家门而不入?” 武云白惊讶地问灰兔精:“您也治水么?” 时莫声给了她当头一爆栗:“闭嘴吧你。” 武云白揉揉头:“大禹治水才过家门而不入么。她为什么?” 黑兔精说:“这不需要你们外人来管,都离开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时莫语说:“您也是有千年道行的了,不会看不出我们是什么身份,您觉得,妖能斗得过我们仙么?还是,您能以一敌三?” 黑兔精听他的意思就是,我们就不走,你也不也能奈我们何。 “嚣张地小孩儿,看来你不知道我的本事。” 时莫语不想打架,更不想和老人打架,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就太不敬了。 她不想,黑兔精却动手了,佩剑已经拿在手上,剑鞘也拿下来一半。 “梅有,小辛,你们快出来呀!伯母回来了!”时莫语高声喊道。 就她这音量,三里地之外的人都能听到。 黑兔精怒道:“你这小孩,你喊什么?” 时莫语接着喊:“梅有,你娘回来了,梅辛,奶奶回来了,你曲子学的怎么样了,快出来迎接呀!” 黑兔精无奈极了,正要施妖术离开,这时,梅有和梅辛已经出来了,还有段洛。 “奶奶!”梅辛奔过来,黑兔精抱起她,“奶奶,你回来就不走了好么?我在和师傅学《湖静心悠曲》,很快就能学会了。”她小手指向段洛:“就是那个帅帅的哥哥。” 黑兔精没作声,眼里含着泪花。 谁说她不想留下来呢,可是,她抚养梅有长大,也娶妻生女,任务就算完成了,继续留下来么? 没必要。 她也想儿子,想孙女,可是,她的人想留下来,心却一点都不想。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铁石心肠,就是想走一走,自在点,不想像凡间老人那样一辈子困在家里,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束缚,她被束缚了很多年,受够了。 不过,收养梅有,他是不后悔的。 还有,小孙女,她也很喜欢。 狠心把梅辛放下,梅辛抱住她不撒手:“奶奶,不要走。” “我不是你奶奶。” “你就是!” 梅有说:“娘,你就别走了,看在小辛,行么?她想你呀。” 儿子也想你。 只是,这么大了,不好意思说出口,不好意思撒娇。 孝顺的儿子,乖巧的孙女,她也有些动摇了,一边是无法割舍的亲情,一边是向往自在的日子,她好像,两边都放不下。 “别求了!让她走。以后,想回来,也不开门!” 黑兔精诧异地看着怒气冲冲地申墨。 第一百零三章 她不想再等下去 “阿墨,你可知姜还是老的辣,你用的激将法是凡间的,我不吃这一套。” 申墨笑了笑:“娘,你误会了,你不在这个家一百多年,听不到您的唠叨,我们……” 老人家没忍住,问:“怎么?” “我们都习惯了。耳根子真是清静,也不用侍奉您,没有你,我们日子过得也挺好,其实,你回不回来都一样,不对,最好别回来,否则,我们平静的生活就被打乱了。” 说完掐了一下梅有的胳膊,梅有忍着没喊出声,怒气冲冲地甩了申墨一个耳光,申墨的脸被打地歪向一边,同时,梅辛“啪”地拍了一下手,申墨捂住脸,松开的时候,脸上就出现了鲜红的指引,她不可置信的指着梅有,嘴唇像开锅的豆腐,颤颤巍巍,半天了,才声泪俱下:“你,你竟然打我!她不愿回来,怪我么?咱女儿为了学她爱听的《湖静心悠曲》,手都磨破了,磨破了!她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不是亲孙女,就能这样吗?” “让奶奶看看你的手。” 梅辛咧嘴,心里想,事先并没说,她手破的事。非常惭愧,她练习的不太刻苦吧,手心还是嫩嫩的,一点皮都没伤到,这怎么给奶奶看? 小手背在身后,不肯让看。 “乖孙女,让奶奶看看。” 小辛看了眼申墨,申墨颔首,她把小手伸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何况是老人家,当即心疼的流了泪,抽泣着:“奶奶的宝贝孙女,你怎这么傻呀?你这不是拿刀子扎奶奶的心吗。” “那,奶奶,您还走吗?” “嗯。看在我孙女的面子上,我就先住几天。” 申墨说:“住几天?” “我想住几天休几天!”这儿媳妇是不想让她留下来呀,越不想让她留下来,她越不走,本来还以为是激将法,没想到,竟然是**了心不要她这老人,不然,儿子是不可能打地那么狠的,一看,儿子气地满脸通红,浑身哆嗦。 “哦!奶奶不走啦!奶奶,”小辛拉着黑兔精的手,进了大门,边走边说:“奶奶,咱家胡萝卜很多,都给你留着呢……” 申墨和梅有也走了进去。 时莫语和段洛还没迈门槛,红褐色的天空便乍然闪现了一个灰色朱喙鸟的身影,段洛回头仰头看到,眉心一拧:“是他!” 时莫语说:“竟然追到这来了!” 时莫声问她:“怎么回事,你还有仇怨与谁?” “他想杀了我和阿竹,也不知受了谁指使。” 能在牢房来去自如,必定不是普通的兽神,段洛生气,可也不是一点理智都没有,只有分析才能了解,知彼才能打得赢这厮。 武云白心里琢磨,怎会无缘无故有人要杀表哥和时莫语,难道是姑姑,可是,姑姑也没有理由杀表哥呀,抛开他不是亲生的,武乐城也不能没城主,不,不可能是姑姑。 几个人都各自寻思着,那边的朱喙猛禽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四个,分别落在时莫语,段洛,时莫声,武云白面前,也不言语,变出佩剑就出招,速度很快,不过,都是伸手敏捷的,反应快,没有人在最开始就吃了亏。 时莫语双刃大刀不慌不忙,和他的佩剑相撞相抵,刀身来回翻飞,明晃晃的强光,凌凌而落的桂花花瓣,配合她的武功身法,没让他占到任何便宜,不过,她越打越觉得不对,这兽神给人一种非常机械地感觉,她知道,分身之术,只有一个是真身,如果,他想杀了自己,不应该用幻影。 段洛在打斗的时候也觉察出他的动作像事先编排好的,不管用什么招式,他都只有拿着剑或左右或上下的砍,看起来有章法,其实并没有规律可循,却偏偏赢不了,也输不了,就是纠缠,让段洛脱不开身,也根本没有机会看看莫语那边的情况。 段洛喜欢速战速决,于是,一边躲避他的佩剑,一边后退,找准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将竹剑内的竹叶纷纷洒洒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再略施小小法术,这幻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化成了只朱喙鸟,不甘心的拍打几下翅膀,然后逐渐消失。 段洛赶紧去帮时莫语。 时莫声也取得了胜利,看到段洛帮时莫语,他看了看那边打地正酣的武云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去了时莫语那边。 在他心里,武云白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使,小妹永远不会喜欢他,他也会不遗余力保护小妹不受伤害。 武云白以为,时莫声看自己了,他眼神充满担忧,她还是有希望的,哪曾想,他的眼神不是为她。 这般一思一想,怒意横生,武云白疯狂地敲鼓,强大的光波震地朱喙猛禽耳根发麻,看了眼那边这样打斗的几个人,嗓音低沉地说:“表姑娘,上神的吩咐是,让你打伤我。” “姑姑?是姑姑派你杀表哥和时莫语。” “不是,上神没让我杀任何人。” “什么意思?” “上神的心思,我怎敢妄自揣度。打我,我负伤逃走。快,一会儿我的幻影承受不住,他们都会过来打我,我就无法脱身回去和上神复命了。” “姑姑有没有话带给我。”在动手之前,武云白一定要弄明白,否则没机会见到他,不知该怎么往下进行。 姑姑一定有命令。 “上神只是让我告诉您,一切都要循序渐进,稍安勿躁,你越恨一个人,就越应该让她消失的慢一点,只有,生不如死,才能给你带来心底由内而外的快乐。” 朱喙猛禽说完,就被武云白狠狠地拍了一掌天灵盖,他身子摇晃两下,怒指武云白:“你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就仍变成朱喙猛禽飞向远方。 那边,幻影也被打的消失了。 时莫语好像受了轻伤,武云白眼看着时莫声关心地询问着,上下打量,眼睛里尽是不放心,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这已经不是哥哥对小妹的关心了,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呢,换成是她,他不会这样的。 伤心欲绝,从前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成语。 现在,她感受到了这滋味了。 仿佛有刀子扎进心脏,又狠狠的搅动,刀子上还抹了辣椒水。 慢慢来?不,她等不了了,她想马上就要了她的命。 但现在,她必须忍着。 努力做出紧张地样子,走过去:“小姑,你没事吧。” 时莫语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小伤。别在这站着了,进去吧。” 段洛说:“回也回来了,还进去做甚?” “老人家并不是真心留下来,她在和申墨赌气,我想必须要弹勾魂曲,勾回老人家对这个家的心,也是为寻找三大乐章做努力,于公于私,我都一定要这么做。” “不行!” 时莫声愤怒地看向和自己异口同声的段洛,“真虚伪,你巴不得我小妹多弹几首勾魂曲,为你们段家卖命。” 时莫语不悦道:“时莫声,这事和你没关系,不要插手行不行。是我自己愿意,没有人逼我。” 段洛没理时莫声,皱眉对时莫语说了:“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我说不许就是不许!走!” 时莫声嗤笑了一声。 他才不相信,段洛说的是真心话,他就是想害小妹,就是! 时莫语来了倔脾气:“阿竹,我拜托你想想武乐城好不好,浩劫说不定哪天就来了,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段洛攥紧拳头,愤恨地推开了大门。 他保证,阿筝不会有事,可是,这么每次都要伤心一次,也实在揪心,然而,武乐城,他怎可不顾不管。 这般忧心,一上午也没说几句话。 时莫声却正想着如何阻止时莫语。 武云白想的则是如何找个机会,对时莫语下手,要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仨都坐在那一边品茶,一边思虑着,时莫语自己疗伤之后,和梅辛玩拍手游戏,逗的梅辛咯咯直乐,这让段洛情不自禁地弯唇,只是,想起武乐说,阿筝不能给他生孩子,他神色不由得暗淡。 看在时莫声眼里,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就成了他想害时莫语的最好证明。 这时,梅有被申墨捏着耳朵从房间里龇牙咧嘴地走出来,梅有一边躲一边说:“有客人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你还知道有客人,刚才怎不给我留面子?” “哎呦!疼!那不是演戏么,我的手就从你下巴划了过去而已,那声不是咱闺女做的吗?” “你真打到我了。你看!”申墨侧脸,让她看脸上的红印,很委屈,梅有心怜的给他揉揉:“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咱们再也不演这样的戏了。” 申墨说:“娘留下来了,也值得。只是,不知道能留多久呢。” 时莫语说:“老人家进了这个院子,我就有办法,等着吧,就在今晚夜半,我让老人家的人和心都留下来。” 时莫声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嘬了口茶,把茶叶都嚼进了肚子里。 申墨说:“有这样的好方法,真是太感谢了。” “我的东西不见了,你们谁看到了?”黑兔精一面低头找一面问。 申墨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娘,你丢了什么,我帮你找。” 黑兔精说:“梳子。” 申墨叹气:“在您头发上。” “可不是么,我给忘了。”老人家回房间梳好了因午睡而有些凌乱的头发都,看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干净又精神,才出去见人。 “奶奶,吃萝卜。”梅辛端着一碗白萝卜块儿,跟翡翠似的,还挺好看。 “谢谢乖孙女,你比你娘孝顺多了。” 申墨撇撇嘴。 “可是呀,奶奶想吃野果子,吃着酸酸的,甜甜的。还是几年前吃过一次,就是不知道该找不找得到了。” 时莫语问:“什么样的野果子?” 第一百零四章 果园里水果飘香 “攥紧我的手。”段洛一面在前面探路,一面伸手,时莫语一步踏到他左侧,把手给他,两个人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 脚下是云朵一般软软地荒草地,小草都只有几寸高,这里看样子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草儿湿漉漉的。 时莫语低头,看了眼裙子,青绿色这下更染上了翠绿色,一块一块,也不均匀,难看极了,她想把裙子拎起来一下,也来不及了,就这么走,有小虫子慢慢的爬上来,可能以为是一颗树。 就这么走,也走了个把时辰了,段洛和她都几乎没有交流,除了慢点,小心,跟着我等一些注意安全的字眼儿。 时莫语不高兴了。 停下脚步,并想松开手,段洛死死抓住不放。 他力气比她大,时莫语越挣脱,他攥的越近,像要把她骨头捏碎了。 “你怎么?”段洛不耐烦地问她。 “我为什么和你出来?” “找果子。不是么?” “人家有儿子,媳妇,为什么我要和你出来找果子。”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管闲事。” 时莫语气得咆哮:“我和你没法说了!不说了!” 段洛看了她一会儿,内心升起一丝挫败感,他想不到怎么才能让她开心,但也绝对不能让阿筝不高兴。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我看你心里就没有我!” 她想什么,段洛确实不知道,不用说他性子直,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突然这样,实在不讲道理。 段洛说:“有你。” “有我,怎么不和我说话,走了一路,你都把我当外人,想和你走走,散散心,你就这么对我是么?” “哦。我知道了。但是,说什么呢?”段洛目前属于大脑放空的状态,不知道应该从什么词汇,什么句子,什么话题开始。 时莫语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和我,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段洛想了想:“边走边说吧。” “嗯!”时莫语笑着点了下头。 红果子生长在茂盛的丛林中,不太大,和樱桃长的差不多,但非常酸,山楂都比不过它,爱吃的能当饭吃,不爱吃的敬而远之。它长在马莲一样的植物上,白天看就是一个个红果子,晚上则很像无数个红珍珠,非自然生长的,像有人镶嵌在上面,看起来如此,也是不好摘下来的,必须白天才行。 时莫语和段洛手拉手,走出了软软的草地,时莫语一眼就看到了很多果子树,果子秧,被大果子压弯了,红的苹果,海棠果,黄的橙子,柚子,菠萝,绿的柑橘,毛茸茸地猕猴桃,红毛丹,诱人垂涎三尺,青的,紫的葡萄,白的甜瓜,黑的西瓜…… 从冬到春,从夏到秋,熟的没熟的。掉下来的,稳稳挂着的,都在这了。 妖族和别的地界到底有千差万别的呢,也不管应季不应季,什么水果都能长到一个地方。 看起来还挺大,不知道是谁的果园,还是就这么自然长出来的,不过,也都不是野果子呀! 老人家说的可是红色的野果子,时莫语却第一直觉,没准此处就真有,像小草,哪里都生长。 她一心看鲜艳欲滴地水果,但也没忘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是能让人深吸一口气只能闻到果子的甜香,就连空气中都是水果的清甜味,时莫语觉得,越是如此,越是要倍加小心,这是非一般的诱惑。 段洛的脸色从看到这些水果,就变得分外警惕起来,直觉让他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地方,果子都是不会有毒的,不过,不能保证哪个成了精成了妖要吸他们的仙气,一定小心为妙。 时莫语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下:“你我还怕打不过这些小妖?走啦,进去找一圈,没有我们就离开。” 段洛还是犹豫。 “阿竹,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种类繁多的果园呢,你陪我进去逛逛好不好,果子找得到找不到随缘,好不好,好不好?” 段洛颔首。 时莫语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脸羞赧的跑了进去,段洛摸着被她亲的左脸,笑的格外好看。 “慢点跑。”他心里叹气,阿筝真不让人省心呢。 时莫语走到一棵苹果树下,足尖一点,就摘下了枝头的一红彤彤地大苹果,拿给段洛,段洛闻了闻,然后“咔嚓”咬了一口,说:“甜的。” 时莫语很无语地看着他。 段洛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很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看她:“又怎么?” 他怎么就琢磨不了她心里想什么呢? “我想咱俩一人一半。” 段洛瞅瞅手上只剩了一半的苹果,非常为难地说:“你……还要吗?” 时莫语瞪了他一眼。又摘了一个苹果,自己捧着“咔嚓咔嚓”吃起来,酸甜酸甜地。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找,都剩下苹果核了,拎着把拿着。 红的应该挺显眼的,可是,两个人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分开找或许能快点,只是,阿竹和阿筝都不愿意分开。找得到一起,找不到也要一起。何况,梅有,申墨,时莫声,武云白也会去找的。 为了哄老人家开心,把心留在家里,大家都在做努力。 确实,在另两个地方,分别是时莫声武云白夫妇,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荒山,别说果子,连棵树都看不到,时莫声很不愿意,也只能跟着武云白。 申墨和梅有在一片森林里,申墨走哪,梅有就跟哪,一看地上,都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印。 武云白突然停下来,心不在焉的时莫声问她:“不找了,不找我们回去。”刚说完,就真的在远处看到了一丛植物,上面星星点点坠着很多红的,他走过去,招呼武云白:“云白,你看,是不是这个?” “是!终于找到了。” 武云白在他看果子露出稀奇古怪表情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心里也有了不可阻挡的主意,然后,在时莫声抬头的瞬间,换上了平静地表情:“拿回去吧,我去告诉表哥他们不用找了。” “行。”时莫声说完就变成一道橙色的光芒光离开。 武云白也变成红光,在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正仔细寻找的时莫语,她眼仁突然布满了红血丝,站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变成一副妖精模样,对时莫语和段洛大喝一声:“私自闯进我的果园,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段洛抬头,目光锐利,武云白的心有点慌,她最怕的就是表哥,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胆怯也要和表哥对视。 时莫语问她:“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果园,这里有多少种水果,多少棵果树,你说的上来么?” 武云白飞将下来,怒道:“废话少说,你吃了我的果子,我就要了你的命!”说完就用手掌劈像时莫语,时莫语扔了果核,攥住她手腕,用力一拧,就把她拧的摔在地上,武云白摔下去的时候,把时莫语也带了下去,同时死死的抓住了时莫语的肩膀,时莫语双手撑地,眼神冰冷,默念口诀,脖子上的古筝吊坠里飞出片片红的桂花花瓣,发出刺眼的强光,武云白只能松开手揉眼睛,时莫语趁机起来,段洛在这时一把抓起武云白,扼住她的脖子,还没等问什么,武云白就不知说了句什么,段洛强自撑了一会,没撑住,合上双眼晕倒在了地上。 以前,武云白都是打不过谁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逃跑,但只能让对方晕一刻钟,她必须在一刻钟内,杀了时莫语。 凭她的本事,时莫语还没有帮手,她非常有信心。 “阿竹,阿竹。” 武云白才不会给她叫醒段洛的机会,冲过去就打,时莫语怒急,双刃大刀拿在手上,挥刀就砍,武云白也赶紧变出武器,竟然是一个鼓槌,时莫语没想那么多,和她对打。 青绿和红,两道身影,在果园里拼命打斗,树梢上,平地上,把果子打地满地,果汁溅在两个人的身上,脸上,鼓槌和大刀碰撞,异常激烈,难分伯仲。 武云白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表哥马上就要醒了,她要一下要了时莫语的命。 她晃了一下鼓槌,上面突然长满了尖刺,直冲着时莫语的脑袋敲上去,时莫语急忙后退,险险躲过,同时用力用大刀抵住鼓槌,怒道:“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你吃了我的果子,抢了我的东西,我就要让你活不成!” 时莫语说:“吃了你的果子,陪你就是,哪至于如此?” 武云白猛地松开手,时莫语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武云白趁她没站稳的间歇,挥着鼓槌打上去,时莫语立即反应过来,一刀将武云白的鼓槌砍成了两截,武云白的胳膊被震地麻酥酥,不但没停手,反而更加用力,时莫语盛怒,两个人又缠打在一起。 段洛的眼珠在动,手也在动,很快就醒了过来,一跃而起,挡在时莫语面前,面冷如冰,吓得武云白的鼓槌没有打下来,怯怯地样子让段洛觉察出一丝不对。 武云白心里想,今天不是合适的机会,有表哥在,她就不可能杀了时莫语,表哥肯定会把她认出来。 现在,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武云白狠狠的对时莫语说:“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说完就闪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红的身影从远处一边喊表哥,莫语姐姐,一边跑过来:“我和莫声找到了,你们不用找了。哎?”她表现的非常惊诧,“你们这是怎么了?打架玩?哎呦喂,多大的人了!这么贪玩么?” 时莫语说:“别提了,刚才有个女妖要杀我!” “谁呀!她活得不耐烦了吧!”武云白怒气冲冲地撸起了袖子,时莫语好笑地说:“没事了,她打不过我,逃了。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进了大门,就看到老人家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开心的吃着红果子,看到他们,说:“来呀,你们也尝尝。” 第一百零五章 以后他给她煮饭 温馨地柚木色折叠圆桌,梅有将桌子腿展开,放在客厅里,摆了八个柚木色的方形板凳,梅辛蹦到板凳上,地有点滑,板凳往后滑了一下,梅有吓的心折了一个跟头,斥梅辛好好坐着,梅辛做了一个鬼脸,变成小兔子,挨个板凳上蹦来蹦去,梅有对这么调皮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让她小心着些,去拿碗筷,一个个小碗精致可爱,碗沿向内收拢,外面纯白如玉,里面碗底印着带着绿缨的红萝卜。 梅有把一把银白色的筷子放在桌子上,说:“乖女儿,别玩了,帮爹把筷子摆上。” 小兔子一愣,把耳朵耷拉下来,继续玩。 梅有无奈地自己摆好走了出去。 少顷,武云白走了进来,看到小兔子正玩地不亦乐乎,眼看桌子就要被掀翻了,笑着走过去,拎起兔子耳朵,笑的邪恶:“这么不乖,红烧了吧?” 小兔子吓地哆哆嗦嗦缩成一团。 武云白哈哈大笑,放下她,坐在了一张板凳上,小兔子变回梅辛,也坐下,胆怯地看她。 “我逗你玩呢。”武云白说完,一手拿一个筷子,叮叮当当地敲碗,就一个碗,便敲出了动耳悦新的音乐,听地梅辛似乎都要陶醉了,托着下巴,随着音乐哼哼呀呀。 武云白自己只觉得无聊,也生气。 时莫声真的是,被时莫语又打又骂,还对人家纠缠不清,看人家去厨房,他也去,时莫语是看表哥做菜,他呢,宁愿去看人家甜甜蜜蜜,也不愿陪她。 这么想,敲地就用力了。 咣咣咣! 梅辛担忧地道:“我家的碗呀!” * “莫声,你用筷子把翡翠珍珠卷夹到长方形盘子里。”段洛一边翻锅里的萝卜丝饼一边头也不抬的吩咐。 看热闹不干活,呵呵!谁不知道你来厨房什么意思,阿筝是我的,你看也白看。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段洛还是觉得时莫声这人太危险了。 时莫声说了声“是”,不甘不愿的照做,夹地非常快,段洛说:“小心点,不许夹坏了!” 时莫声咬牙切齿,对旁边摆萝卜糕的时莫语说:“小妹,你摆的真好。” 时莫语认真专注的样子,真是太美了。只是,时莫声万分后悔。没早点把自己的心意同她讲明。现在,他娶了,她也要和段洛在一起。 遗憾就是遗憾,错过就是错过。 时莫语低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自然是看不到时莫声眼神里的伤感和后悔的。 * 翡翠珍珠卷,金丝香脆饼,白玉萝卜糕,海带木耳红萝卜汤。 武云白站起来,瞅瞅:“呀?怎么不是萝卜就是白菜?我不能吃萝卜。” 时莫声说:“那就吃白菜。”说着给她夹了一个翡翠珍珠卷,这是先蒸了又油煎的,表面金黄的,里面软糯糯,白菜汁都融化到了米饭里,无比鲜香。 申墨每个菜都吃了,问段洛:“这些菜都是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挺简单的,这样……”这么几个菜都是色香味俱全,比肉差不了多少,但段洛根本吃不下,只盛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他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但自己吃起来却寡淡无味。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半时分,万籁俱静的夜晚,时莫语已经窸窸窣窣的起来了,她穿上了鞋子,小心翼翼地从段洛脚边走过去,段洛也根本没睡,扑腾一下站起来,抱住时莫语,呢喃:“阿筝,对不起,对不起。” 时莫语笑着说:“为了我们的大家,让我做什么都值得,你不用说对不起。” “我真希望你能打我,骂我,不管这些,我也想不管了,怎么走吧,就让它毁灭。可是,我……”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时莫语一边抚着他的后脑一边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段洛“嗯”一声,抱地更紧。 如果可以,就这么抱着吧,永远不要分开。 * 房间少,武云白和时莫声就在客厅坐着,一个人手上拿一本书看,妖族的书,可想而知,都是乱七八糟的符号,他们根本看不懂。 看着看着,都要睡着了,武云白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半天没翻一次,看样子困地真是不行不行了,其实,她在等,等时莫声睡着,她敢肯定,时莫声一定比她先睡着,这样就不能阻止时莫语弹勾魂曲。 时莫声还在强撑着,靠着椅背,瞪大眼睛,但显然越来越没精神,少顷,终于坚持不住,书从手上滑了下去,“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他不甘心也没办法地合上了眸子。 * 外面寒意袭人,时莫语穿上了褙子,现在黑兔精的房间外面,深吸一口气,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古筝变成寻常大小,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桌上,她坐在地上的梅工圆垫上,心突然“扑通扑通”没有节奏的跳了起来,她控制不住,摇了摇头,看了眼天上的繁星,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平静,手儿放在弦上,下一刻,音符悠扬,衣袂飘飘,乐曲越来越慢,越来越快,越来越低,越来越高,越来越激荡,越来越舒缓,越来越此起彼伏…… 和前几次的感觉都不一样。 时莫语没感觉伤心,但是,一个半刻钟过去了,乐曲应该已经结束了,时莫语却依然在弹,不知是继续,还是从头开始,她脸上笑着,段洛却从她眼神里看到痛苦,大喊:“够了!” 时莫语听不到,越来越起劲儿,嘴角越咧越大,停不下来似的。 段洛把她拎起来:“可以了,结束了。我们回家。”段洛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就带着她回到了青竹宫。 一个时辰后。 时莫语醒了。 她不记得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怎么睡着的,她有点冷,也有点害怕,把自己裹的像条小虫。 突然,一只老鼠“吱吱”地叫唤着在地上来回跑,时莫语转了转眼珠,尖叫着跑了出去,拍对门段洛的房门:“阿竹,快开门!” 段洛是好不容易才把时莫语哄睡着的,他自己反而躺着覆去翻来。 不过,听她喊还是下地开门,时莫语慌慌张张地进来,“阿竹,我房间里有老鼠!” “嗯?” “我害怕,不敢睡了,要不,我回家吧。” “嗯。” “半夜回去,恐怕打扰到他们,不然我就在你房间睡下?” “这……” “我睡地铺。” “还是我睡地铺吧。” 时莫语点了下头,就蹦了上去。 段洛有些犹豫,还是抱着被褥铺在了地上。 时莫语闭眼睛数数:“一,二,三……一百……五百……一千……一千八!” 然后,一滚,“咕咚”一下掉在了地上。 段洛“腾”地一下起来,抱起“摔”地惨叫地时莫语,放好,时莫语哭唧唧到:“好痛啊,万一我再掉下去怎么办呢?阿竹,你帮我挡着点好不好?” “不好。”段洛非常正经的样子。 时莫语往里挪,身子挨上墙壁了,说:“挡着点就行。” 段洛想了想,把枕头拿了上来,躺了上去,闭上眼睛。 时莫语看了眼身边的美男,也闭上眼睛,笑的坏坏的,耐心的又数了九百个数,一拱一拱地就挪到了段洛身边,段洛迷糊着说:“阿筝,好好睡,别闹。” 时莫语柔若无骨的胳膊搭在他身上,往他怀里蹭,含含糊糊地问他:“阿竹,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 段洛装睡,无言以对。 她又问:“阿竹,你爱我吗?” 时莫语睁开眼睛,摸了摸他滚动地喉结,段洛捏住他手,心跳的飞快。 他是男人,正常的男人。 他爱她,比爱自己的生命还要爱他。 现在的情况,太难得了。 那,他还特么装甚么! 幽幽短夜,宁静的海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一只小船轻飘飘地在海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和风细雨的滋润,然后,突然升起狂风,船儿左摇右晃,上下翻飞,跌宕起伏,昏昏沉沉,海浪拍打着船身,仿佛有一个漩涡,船儿就在这漩涡上起伏沉落,时而轻轻地慢慢地摇啊摇,时而像马上要翻了那般危险,一会儿很惬意,一会又心跳加速,可是,船儿没办法停下来,也阻止不了海上的暴风雨。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止,漩涡也不见了,船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时莫语熟睡着,嘴角挂着甜蜜地笑。 太阳透过竹叶床幄暖洋洋地温柔轻抚时莫语熟睡的容颜,段洛侧身撑着脑袋肆无忌惮地看她,情不自禁地弯唇。 时莫语眼皮动了动,眼看就要睁开了,段洛“扑通”一下躺下,装睡,眼皮在动。 “阿竹,阿竹。” 时莫语喊了几声,段洛才睁眼,嗓音略显沙哑:“醒了。” “嗯。” “饿吗?” “嗯。” “等着,我去做饭。” 时莫语露出脑瓜:“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去帮你。” “不用了,你再睡一会儿。” 呀~阿竹真好,往后,她都不用起早煮饭呢。 她太幸福了。 时莫语轻笑着,阖上眼眸。 段洛含笑去了厨房。 而同时,武乐却在不断的回想着时莫声的样子,回想着他的样子,太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原本已经模糊,只有她心里对他的爱,还有那么一丝轮廓,可这两天,她想起时莫声,他的模样又清晰起来了,时莫声的模样,真的和他很像。 她恨恨的抓着被子,咬牙低声哭,哭着哭着,缠着牙齿,在心里坚定地说:“儿子,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娘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第一百零六章 时莫声得知身世 时莫声只记得自己看书的时候晕过去了,但这明显是不正常的,他不至于看书看睡着了。 现在他醒了,靠坐在床头,愤恨地捏着拳头,他恨自己太无能,竟然没能阻止得了小妹。 他的眼神寒冷如冰,不知在看向哪个方向,好看的嘴唇勾起一个狠厉的弧度,从鼻子里轻嗤了一声。 同床共枕也有几天了,旁边的武云白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他的心思也能明白的差不离儿。 如果,时莫声如此痛恨表哥,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一般人会认为,“情敌”喜欢的人被杀,两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但第一,时莫语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情敌,第二,她也像杀时莫语,这样,他们俩就能生不能同衾死同穴,这不也是一件大好事。反正,表哥也不是亲表哥。 思及此,也武云白觉得自己真是功德无量,既保全了自己的幸福,也让表哥和时莫语“终成眷属”。 她笑了一声,像开心,也像窃喜,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却让时莫声感到陌生和困惑。 “云白?” 武云白又笑了一下,两只胳膊胡乱舞了一阵,时莫声又喊了一声:“云白,做梦了?” “嗯?”武云白睁开美眸,看着时莫声,问:“什么时辰了?” “做梦了?” “嗯。哎?对了,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武云白故作惊讶的样子坐起来,皱眉思索着说,“昨天的情况,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莫语姐姐回来了吗?她昨晚弹勾魂曲了吧?天呀,我都没劝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 武云白真的很着急的样子,让时莫声很感动。他真诚地说:“谢谢你,云白,能这么关心莫语。” “成亲之前她是我的莫语姐姐,成亲之后她是我小姑,以后,还会成为我的表嫂子。我当然是非常关心她的。一家人,你谢什么?”她抑制住心里的苦涩,想下地,时莫声拽住她胳膊,给了她一个绵长的缱绻温柔,之后看着她绯红的脸蛋说:“你去厨房帮帮大嫂,我去看莫语。” 武云白微愣了一下,但她掩饰的很好,“云白听夫君的吩咐。” 时莫声满意的笑着说:“真听话。” 武云白的心如坠冰窟。 时莫声,你果然时时刻刻关心时莫语,那我呢,我才是你枕边人呀! 不要怪我,有你知道的那一天,也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武云白背脊僵硬地走了出去,阮萌刚好从左边过来,拿着一壶开水,微笑:“云白,这么早就醒了,怎不多睡一会儿。” “起来帮大嫂做做饭。” “哦对,你精通厨艺,好呀,那咱们去厨房,你我妯娌两个切磋切磋。” “嗯。”武云白点了下头,心里想,这阮萌真是不客气呢,她才嫁过来几天就让她下厨房! * “砰砰砰!”时莫声轻轻叩了几下时莫语的房门,没人应,小妹可能这个时辰不出屋,但不会还没醒,总应该答应一声,要么,小妹不理他,要么,小妹弹曲子,弹的身子不舒服了! “小妹,你要是醒了,就应一声,咳嗽一声也行,有什么动静都行,让二哥知道你好好的,别让二哥着急害怕。” 这时,时莫语的丫鬟弦儿走了过来:“二少爷,主子昨天没回来。” “没回来!没回来你怎不说,万一她有危险怎么办,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弦儿不害怕他怒不可遏的嘴脸,非常淡定地说:“在城主府,怎会有危险?” 城主府?! 他想害死她,她居然还在人家里住!时莫语,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谁对你好,你都看不出来! “二少爷,你没事吧。” 时莫声的样子不让她害怕,但是让弦儿有点瘆得慌。 时莫声瞅瞅她,莫名觉得好笑,这丫头长得还真挺好看,他四顾无人,就要伸手挑她的下巴,弦儿后退,怒视他:“请二少爷自重!” 时莫声轻嗤了一声,走开了。 弦儿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寻思要不要告诉时莫语,这时莫声,****,竟然还要对她下手,可恶! 气恼归气恼,时莫声还是觉得吃饭很有必要,不饿肚子才能想出办法,如果小妹和段洛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办法,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其继续发展下去,为了小妹,他必须阻止。 吃完了早膳,时莫声和武云白一起去了城主府。 时莫声是琴仙,因此,也有非常重要的职责,他是风流之人,但对待正事还是正经的,传承武乐城的音乐文化,是每个琴仙的责任。 他责无旁贷。 他主要的工作即是创作,将简单的五个音符,变成精彩的段子,曲子,自己满意,也让大家接受。 只有在创作的时候,才能忘了那些忧恼。 古琴轻轻的飘了出去,飘出窗外,像世间最美的香味,绕着绕着就绕到了武乐宫。 时莫声创作的地方是“古琴宫”,离武乐宫只有一百多米,以往,武乐也能听到,没怎么样,以前,她也能看到他,却却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从没正眼看过他。 这回,她知道了,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阿洛,她的孩子,她想见他,想对他说实话,不想再等,拖的时间越长,越说不出口。 武乐对武云白说:“云白,你知道时莫声是谁吗?” 武云白听不懂。 “你把他叫来,我有话和他说。”武乐说。 武云白疑惑万分地走了出去,武乐在房间坐立不安,过一会儿,门开了,先进来的是时莫声,一身橙色交领长袍,一只手抱着古琴,一只手拿着写了一半的曲谱。 “莫声拜见上神。”时莫声欠身施礼,低垂眼帘。 武乐紧紧的盯着他,时莫声感受到她的目光,觉得心里头发毛,他想,自己没得罪上神,她让自己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云白,把门关上。” 武云白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武乐颤抖着双唇走向时莫声,温柔又略带哭腔地说:“孩子,抬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武云白愣住,姑姑这是怎么了? 时莫声抬头,与武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又点害怕,也有点奇妙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 武乐抬手抚上他的脸,时莫声吓得躲开:“上神,你不是有话说么,请说吧。” “你长的真像他,真像,你要是看到他的样子,也会像我这样惊叹,太像了。” “上神,莫声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他一向对武乐的感觉是尊重,今天,却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和不安。 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再不离开,他怕自己窒息而死。 “不,你不是莫声,你是阿洛,你是我的阿洛。”武乐激动地说。 时莫声困惑的看着她。 武乐看他的表情,这是正常的,任谁都会疑惑,可又觉得心痛,悲伤地哭出声来:“儿子,我是你娘啊!” 时莫声脚步踉跄了一下,手上的曲谱掉了下去,不敢相信地端看武乐,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整张脸,再想自己的脸,两个人的模样,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不停的闪现,最后,竟然越看,越觉得很相似,他无声地哭了,想起小时候。 有次,他听到爹娘吵架,娘说过他不是亲生的,他调皮捣蛋的时候,娘也这么说过,还说不要他,爹就会痛斥娘,让她以后不许再说,娘还是会说,他一直都以为,娘是因为他不听话,吓他,没想到,他真不是爹娘亲生的?! 可是,他还是不能相信。 “姑姑!您糊涂了么,这是莫声哥哥。”武云白笑着说。 时莫声说:“上神进来忧心事多,在所难免的。” “我没糊涂,你是我的儿子,你才是真的阿洛,你才应该是城主,只要你愿意,娘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时莫声一面摇头一面说:“不不,不可能,我有爹娘,他们都不在了很多年了。” “娘生下你不久,他就要抢你,他说不能娶我,只能让那个女人和他一起抚养我的孩子,那时候,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东躲西藏,还是没躲过,你被他抢走。也许,是报应吧,你满周岁的时候,他突然暴病身亡,我终于有机会能看到你,可惜,天意弄人,我被困在了一个山洞里,好不容易出来,已经找不到她了。后来,我才听说,她非常恨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一直念着我的名字,他死后,她也对他恨之入骨,我知道,那是因为太爱了,才会这样。然后,她找到了我,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就是时莫云的爹,她也怀孕了,大着肚子,抱着你,将我绑起来,当着我的面,把你摔下了山崖,然后扬长而去,我也从山崖跳下去,想和你一起死,可是,我没能如愿,就抱着你,直到你灵神聚散。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于是,我就嫁给了我并不爱的男人,他过世后,我收养了小竹仙,没想到,她也在同时收养了古筝幻化的阿筝,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时莫声听完,握紧拳头,咬牙问她:“是你杀了我的爹娘?!” “不是我。我还来不及动手,否则也不会……”否则也不会想杀时莫语,杀她最疼爱的女儿,用这种最让她难受的方式,虽然,她已经不在很多年,没法疼了,但她仍然觉得这将是一件让他无比快慰的事。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说的,我是时莫声,我不是阿洛!” “你后背的音符,就证明你是阿洛,那是我亲手刻上去的,世上也只有我才知道怎么刻。” 武乐上前,抚上他的脸:“儿子,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没给你母爱,娘好后悔呀!” 时莫声不看她,但听她哭,自己的心也碎了似的,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眼里的泪珠掉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两个月之后成亲 “……你是我的儿子,你才是真的阿洛,你才应该是城主,只要你愿意,娘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时莫声难得消消停停的睡到了半夜,却被梦里武乐的声音惊地冷汗狂流,“腾”的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他慢慢把手拿下去,露出一双惊恐而充满不敢相信的眼睛。 武乐,真是他亲生母亲? 刚才是梦,但早上的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他的! 却都被段洛抢走了。地位,身份,女人,他要通通夺回来!他不但要让段洛死,还要让段洛在此之前一无所有! 他和上神长得像,那股子狠劲也差不多,早上,上神正抱着她哭,有一丫鬟拿着一碟八宝糕闯了进来,他吃过,咬一口嘎嘣脆,里面却是软软糯糯地,且甜而不腻。 丫鬟见到屋子里的情景,一下子呆愣住,她有些慌张,但还是极聪明的,想装做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出去。 时莫声也想,出去就出去吧,想她一个小丫头也不敢说什么。 谁料,武乐突然一声低喝:“站住!”丫鬟不敢动,八宝糕在盘子里像蒸熟的蛋羹颤颤巍巍。武乐一张淌满泪水的脸此刻狠辣到让时莫声心惊胆战,只听她狠狠地道:“云白,杀了她!” 武云白愣住。 武乐大喊:“快呀!”是那种再不杀了这丫鬟她就要疯了的嗓音。 武云白走到丫鬟跟前,丫鬟手上的八宝糕像豆子一样滚到地上,“啪嚓”一声,碟子碎成三片和一些飞溅的碎渣。武云白扼住她的脖子说:“不要怪我,你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丫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被武云白捏着嗓子里发出的不甘心的嘶哑声音,最后,就什么声儿都发不出来了。时莫声对这姑侄俩有了新的认识,僵在当场,眼看着丫鬟彻底消失。 时莫声看看身边酣睡的武云白,恬静可人,没想到,这样的外表下,却深藏一颗狠辣非常的心,她掐死丫鬟时毫不犹豫的神色让他感到可怖,如果,让她知道他有心抛弃她而要和时莫语在一起,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时莫声不敢想。还好,她还不知道。他想,等城主是他的了,武云白即使知道了也不敢吭声,到时候,他再把时莫语娶了,一个是他心里放不下的女人,一个是让他感到美妙绝伦的女人,他都要! 这么想着,他邪邪地笑了笑,身子一滑,躺下来,枕着胳膊,心里想,真不能再等了,他必须马上行动。 武云白一翻身,半睁双眸,一把抱住时莫声…… * 今早上,青竹宫,小客厅,两个人面对面享用早膳。 菜是时莫语切的,虽然笨拙,但是切的都是块,也没什么难度,也没让段洛笑她。 当做好了,端上来的时候,时莫语还是挺满意的,也有自己的一点辛劳,嗯,他给自己煮饭很开心,两个人一起,也很幸福的呀。 段洛夹了一块山药,放到她碗里,郑重地说:“阿筝,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决定,吃完了就去和她说,不管她同不同意,明天都会去你家下聘礼。” 时莫语一脸羞赧,低头不语。 她夹起山药,吃起来,呀,今天的山药比每天要甜,甜到她心里去了,她心里很美,弥漫着的幸福让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开心吗?”段洛问她,嘴角也慢慢的笑意,还有柔情。 “嗯,我追了你那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以后,我都要笑着度过每一天了。”她笑着说完,又放下筷子,有点小委屈:“可是,你还是嫌弃它。” 段洛不解:“嗯?它?”寻思一下,明白过来了,走过去,嘴唇轻轻贴在她眼睛下那兰草胎记上,“阿筝,这样呢?” 他从来没嫌弃过,想起她为了祛除,差点毁容,他就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口是心非,让两个人都难受。 时莫语脸颊绯红如桂花,心里的那抹不开心也消散了,就只等着他来家里下聘礼,尽管她知道,让上神同意太难了,但是,不论如何,她得到阿竹了,就是他事实上的妻子,她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这,不走了,大不了,就这么拜天地,他们俩自己举行婚礼。 他们俩的婚事,他们自己说了算,只有他们愿不愿意,不存在别人同不同意。 只不过,她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武乐会杀了她,她能和阿竹在一起多久呢。 造化弄人。 如果,他们就那样,不用收养,相依为命,也许,早就在一起了。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她和阿竹回不到过去,只能往前看,天长地久是他们的福气,有一天算一天也是他们的运气。 段洛说:“我吃完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同她说。” 时莫语问他:“你准备怎么说?” “我要娶时莫语做我的城后,请您答应。” “会不会太直接了?” “你知道,我不会委婉,而且,我没想过她答应,没抱任何希望,只是出于礼貌才对她说的。”说完站起身:“等我的消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溜走了,眼看到了晌午,时莫语终于等回了段洛,段洛关上门就抱住她,激动狂喜而又热烈的竹香流连在她唇齿之间良久,而后凝视她娇红的小脸儿:“她答应了。也定好了日子,冬月十二。阿筝,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开心吗?” 时莫语刚才晕晕眩眩地,这才缓过神来:“我当然开心。可是,阿竹,你怎么才回来?”手儿轻抚上他的脸,“她又打你了?” * 段洛就是那么直地对武乐说的,武乐刚刚送走了武云白和时莫声,眼睛还红着,段洛以为她是愤怒,但虱子多了不咬,他打骂挨得多了也不怕,就倔强的,腰杆挺直地看着武乐。 武乐越看他越生气,本来,是想收养一个孩子,给自己安慰,哪知道,他一点也没有他的影子,她很后悔,但她是上神,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她没想到,他越来越不如小时候听话懂事了,就连终身大事,都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她走过来,喝道:“跪下!” 段洛跪下,腰板挺直。 然后,一个耳光炸雷一般劈了下来,他的脸被打地歪向右边,火辣辣地疼让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当真要娶她?” “当真。” 话音刚落,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知道,但我还是要娶阿筝。” 他做好了准备,果然,武乐第三个巴掌比刚才用力,他觉得世界都在旋转,疼痛从脸颊蔓延到了他的心脏。 接着,是第三个……第十个……第二十个,每一下,武乐都用足了力气,每打一下都会问:“你还娶不娶?”他被打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却还固执地说:“娶!” 二十个巴掌打完,武乐累地气喘吁吁,她指了指段洛的鼻子,默了一会儿,段洛做好了再重新接受一轮挨打地准备,她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就有权利打他,谁让他当年跟她回来呢。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武乐盯了他半晌,竟然笑了,笑声让他毛骨悚然,武乐笑了一阵,说了更让他出人意料的话:“看来,你是真心喜欢时莫语,那好,我也就不做棒打鸳鸯地恶人了,你的手,再有两个月也就好了,冬月十二,就冬月十二,这两个月,一边准备,一边养伤。” 她说完,拉起恍若梦中地段洛,一脸担心地模样抚上他的脸:“儿啊,疼不疼,娘刚才下手太重了,对不起,对不起。” 段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同意了,也许,这意味着什么阴谋,难道,她是想,更近距离要了阿筝的命?但又觉得在三大乐章没想到之前,阿筝对她是有价值的,她不会这么做。 “谢您成全,我先告辞了。” “等等,你这样会吓到时莫语,来,娘给你上药,消肿了再回去。” 打得太狠了。直到晌午,才没那么肿了,只是还有点红,应该是看不出来被连续狠狠掌掴二十下的样子了。 段洛回忆到这,感觉脸上好像又疼了一下,却淡然地道:“不管这个,不重要,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夫妻了,很快了,阿筝,阿筝……”他一遍一遍念她的名字,用力抱着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一般。 这天,尽管有些不舍,段洛还是让时莫语回家了。 * 时莫声大力推开了武乐宫的门,侍奉武乐梳头的丫鬟吓了一跳,梳子掉在地上,武乐让她出去,自己梳,等了一会儿,问时莫声:“儿子,你是来看娘的吗?” “段洛才是你亲生的吧,我算什么?!” “儿子,你……你为何这样同为娘讲话?” 时莫声大吼:“如果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同意段洛娶莫语?我喜欢莫语,莫语就是我的!段洛她抢了我的名字,抢了我的身份,你却还要把我心爱的人给了他,这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我亲生母亲!” “儿,你听我说。只是暂时的,武乐城有难,需要时莫语,如果我不同意,段洛就不让时莫语弹勾魂曲,武乐城就会毁了,娘也没办法,你别急,时莫语还是你的,但是,要想和她在一起,就必须铲除段洛。为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呀。” “你说的是真的?” “娘疼爱你还来不及,恨不得把你失去的,这世上最好的,你想要的都给你,又怎会骗你呢?娘是为了武乐城才迫不得已应下这门亲事的,没想到,惹得你这么不高兴,娘向你道歉,对不起。” 时莫声声音缓和下来:“娘,您不用道歉,您有不得以的苦衷,我能理解。” 武乐笑着说:“乖儿子。” “娘,我帮你梳头。” “你会?” “会。” “谢谢儿子。”武乐第一次体会到了做娘的感觉,是这么幸福,她再忍耐两个月,就可以对世人公开了。 儿子也想和时莫语在一起,这绝对不行,她不允许那个女人的养女做她儿媳妇。 儿子,娘什么都愿意给你,唯独时莫语,娘不允许你娶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为妻。 第一百零八章 她要好好活下去 朱红色身影在夜色里有抹异样的孤寂,昔日燃烧热情的火焰在今夜因着鬼魅而略显晦暗无光,长长的裙摆拖动着没有一丝尘埃洁净的光滑地面,玉足踩上冰冷彻骨的台阶,昨夜那场缠缠.绵绵的细雨让它有些湿滑,但这不影响她继续往上走,只有十级,她步伐不快不慢,走上最上一级,裙摆却还漂浮在台阶上,台阶上似生起了烈烈大火。 门上挂着隐形的锁,她以手轻触,听得一声钥匙拧锁孔的声音,然后轻轻地,像门是纸糊的一般将其推开。 房间内一片漆黑。 只有她一身朱红的身影在慢慢的游走,仿佛世间最具魅惑的魂灵。 她感受到风雨在拍打着她的身体,一丝风代表一分恨,一滴雨代表一分仇,她听不见心里最深处的柔软呐喊,只有能触及的绝望与孤独,让她越走越快,赤足发不出声音,但她呼吸变得急促,朱红色的衣衫无风自舞。 终于,从外室走到了时莫语卧室的房门外,她“哐啷”一下将们推开,她敢保证,把门拆了时莫语也听不见。 拎起裙子,迈进去,手背在身后将门用力关上,玉手一指,几颗红色的蜡烛跳起了轻盈的舞蹈。她摘下披风帽子,露出了一张只属于武云白那张看起来清纯可爱的脸,却长着一双充满心机与仇恨的眸子。 武云白透过桂花图案的白色床幔,看到了正仰卧而睡,被子只盖住肚子,小嘴微张,不知在呢喃什么梦话的时莫语,嘴角还有丝类似羞涩一般的笑意。 武云白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苦,她轻启朱唇,一声无奈地叹息:“莫语姐姐,为什么不好好和阿竹在一起,还要被收养,否则,莫声哥哥也不会爱上你,而我,也不会变得这么坏。” 她说完将床幔掀起,坐在床边,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帕子“怕啦”一下甩开,那上面是武乐写的曲谱,她这才看到,却怎么都看不懂,更想不出可以用什么乐器演奏,但这并不要紧,她只需要按照武乐的吩咐,将其盖在时莫语的脸上。 下一刻,时莫语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帕子轻柔地盖在她脸上,并未掩住她的鼻息,等她逐渐的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武云白用拇指和中指捏起帕子中间,在她脸上来回飘了数次,直到时莫语稳定下来,眼睛上浮着一层泪,她才停下来,安静的坐在那,等待时莫语接下来的反应。 时莫语眉头紧紧地皱着,双手无力的抓着身下的床单,额头,鬓角,都被突袭而至的冷汗浸湿,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然后咬着牙,好像在承受着某种痛苦,武云白看到了她面色上的不安,像浪人游走在荒芜之处的那般无助,她需要有人帮她一把,武云白深知自己就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帮她的人,但是,她心中的怨恨让她只能袖手旁观。 终于,时莫语平静下来。 但接下来,令要有准备的武云白惊诧万分的一幕出现了。 时莫语的腰部仿佛突然蓄满了强大的能量,在武云白根本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冷不丁坐起来,眼睛睁开,目光温和地问:“需要我为你弹首曲子吗?” 武云白调整了一下呼吸:“需要。” “哪一首?” “勾魂曲。”武云白毫不犹豫。 时莫语双手抬起来,闭上双眼,武云白什么也没看到,却听到一声声古筝独有的声音从她身前倾泻流淌,或涓涓细流,或巨浪翻飞,忽高忽低,那是一种她从未听到过最奇妙也最让人感到苦痛的曲子,她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强忍着把它听完了。 武乐说,必须听完,否则将会半途而废。 勾魂曲只有半刻钟的时间,武云白却感受到了度日如年。 传说,勾魂曲勾心,勾魂,果然名不虚传,她听了真是越发确定自己已经爱时莫声不可自拔。 因此,她心里的恨意像火堆里添了干柴,越燃越旺。 时莫语弹完了,手儿并不垂下,而是紧紧的抱住自己,死死的咬住嘴唇,然后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浮在眼睛上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腿上,像火星子一般烫地她不住的打滚躲闪,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啊”的尖叫,那是世上最高的嗓音,最凄厉的叫声,让武云白情不自禁地蹙紧眉头,还好外面没有人能够听到。 她也不想听下去了,但这个过程必须持续下去,就似看笑话一般冷笑了一声,拉上床幔走了出去。 时莫语隐隐约约听到了关门声,但她没有最完整的意识,她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的。 她挺尸一般的躺在床上,却有眼泪不断的冒出来,滑过下巴,流到脖子,沁凉地感觉让她缩了一下身子,侧身,脸朝外,整个身体蜷缩地像一只幼小的小动物,窗子被风吹的发出一个微不可闻地声响,她却想听到了霹雳惊雷,浑身颤抖不止,巨大地恐惧裹挟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她心里就快难受死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 和阿竹订婚到现在,三十天,这是第三次了,这次比上两次更痛苦。 她身上又冷又痛,心像撕成了碎片一般,这碎片又在狂乱的切割着六腑五脏,切割着全身上下的血脉筋骨,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她不敢告诉阿竹,她不想活了,她知道,她这是为了寻找三大乐章,不让武乐城毁灭,必须忍受的痛苦,但是,她实在实在太难受了,这三次,弹完勾魂曲,都让她如同走进了炼狱,折磨地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灵魂,她唯一仅存地一颗爱着阿竹的心,似乎也一点点被无情的摧毁。 时莫语幽魂一般的下床,摇曳的烛火好像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安安静静地矗立,连蜡液都不敢淌,在烛芯旁就凝固了。 时莫语拿起了一个褐色的琉璃杯,透过透明的杯底看火烛,那隐隐约约跳动的生命让她有丝犹豫,下一刻,还是将琉璃杯狠狠地掷在了地上,她捡起一个碎片,放在手腕上,突然,她听到了段洛冷如清泉地嗓音:“阿筝,我们就快在一起了,开心吗?” 开心吗? 她很开心呀! 对呀,她们就要在一起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这么傻! 丢了手上的碎片,时莫语捂着脸大哭,哭地累了,这才重新躺下,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时莫语,你要好好活着,阿竹还等着娶你呢。 阿竹,阿竹,阿竹…… 蜡烛不知何时燃起,亦不知何时熄灭,时莫语好像大病初愈,也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感到轻松,不过,轻松过后是无限的失落迷惘。 她躺下来,反侧辗转,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了,她迫不及待地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就穿着青绿色的睡衣躺在了段洛身边。 段洛迷瞪瞪吓了一跳,看到身边的女人,坐起来,把她抱到床里,阿筝可不要像那天似的从床上掉下去,他心里清楚,阿筝那天是有目的的,但有他呢,就不能让阿筝处在危险的位置。 时莫语揪住他衣裳,身子往上一拱,和他脸对着脸,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嗓音略略颤抖,糯糯软软:“阿竹,我一夜没睡。”“嗯,怎么?”“我自己睡不着呢。”“那么多年你自己都没睡觉?啊……”时莫语用力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恼怒地看着他,像只正发火的小怪兽,眼珠黑白分明,眼底一汪明亮的泪水,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段洛蹙了蹙眉:“掐我,你哭得是什么?”她瞪着眼睛,以防眼泪越眼:“又困又饿,难受。”“哦。”他说,想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时莫语不假思索地说:“嗯……五彩缤纷小星星,白雪绕梅花,天涯落芳菲,黑夜一抹翠……别笑!”真是的,她想菜名很辛苦的,他竟然笑,不过也好,把她的眼泪笑没了,又掐了他一下,很轻,和挠痒痒似的,段洛躲了一下,也来挠她的痒痒,时莫语不服,小白牙轻轻咬他,两个人闹做一团…… 累了。 时莫语也不困了,问段洛:“能做吗?” 段洛憋笑问她:“黑夜一抹翠,是什么?” 时莫语没想到闹腾了一番他还记得,不禁气恼,于是报复似的一边绕他的白发,一边说:“所谓黑夜一抹翠么,就是,黑米放在竹筒里蒸熟……”段洛岂能容忍她继续说下去,但时莫语也不是轻易求饶的,有机会就接着说,直到真的没劲儿了,才不肯罢休地罢休了。 “你好不讲理,就因为你是竹子幻化,便不准许我吃竹筒饭么?” “你没认识我之前还少吃了?” “馋呢。很多年没吃了,馋的快疯了。” 段洛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吃我吧,不要吃我的同类。” 时莫语看看他,就真的咬上了他的肩膀,然后“呸呸”了两口,“不好吃,一股墨汁味。” 段洛闻了闻自己的肩膀:“有么?” “嗯。不过也正常,有学问的竹子都这样。”时莫语坐起来,同时拉起段洛,“一起做饭去。” 段洛说:“那个一抹翠……” “黑米糕,香菜点缀。” 段洛沉吟了一下,喊:“竹千儿!” 门外立马传来竹千儿的说话声:“城主。” “去,到厨房,把菜切了,淘米,生火。” “啊?” 段洛很反感他的反应:“嗯?” “是。”竹千儿扁扁嘴,默默地去了厨房。 * 武云白早上梳妆的时候,才发现头上的一个装饰珠子不见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昨夜掉在了时莫语的房间,她必须把时莫语支走,才能进去找,没想到,喊了两声并无人答应,她有点害怕,时莫语昨夜不会就那么死了吧?三大乐章还没找到呢。 她心扑通扑通的走进去,在地上看了两眼就找到了珠子,可是已经给踩碎了,她用手帕捏起来,放在了袖口里,往里走,叩了叩门,没反应,于是推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走出去,正关门,就听阮萌喊她:“云白?” 武云白手抖了一下,转过身来,刚说了句“大嫂”就突然涌上一阵恶心,捂着胃部干呕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期待和他的孩子 “姑姑,我怎越来越觉得,时莫语很快就要没了命了?” 武云白很担心,她不想让时莫语活下去,这是她迫切的心愿,但不是现在,一方面要享受这个折磨她的过程,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武乐城不被毁灭。 武乐摸了摸她的手儿,说:“一时半刻她死不了,不过是难受些罢了。” “看她那样折腾来折腾去,我也怪不舒服的。” “怎么,心软了?” “那倒不是。”武云白确定自己绝对没心软,只是有些嫌弃时莫语痛苦的样子,并且也觉得时莫语太不坚强,不过是心里面不舒服,至于那般生不如死?她说完又问:“姑姑,要她弹奏几遍,才能找到三大乐章呢?” 武乐弯弯唇:“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多弹总是有好处的,为了避免她活不下去,你就继续按我说的做,每十天让她弹奏一次。” 武云白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姑姑。” 姑侄俩沉默了一会儿,武乐关怀地道:“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么?” 武云白微笑:“才一个月,除了恶心之外,还没什么反应。” “嗯,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多吃营养的东西,偶尔适当走走,一定要让……”武乐顿了一下,还是说:“让莫声陪着你,还有,最重要的是千万不可……”她贴着武云白耳朵说完,武云白的脸就爬上了一片绯红,声线细细地道:“我知道了。” * 夜露霜重,劲风呼啸。 古琴宫烛火通明,风吹得窗棂“啪嗒啪嗒”响,时莫声就像什么都听不到,心无旁骛地咬着笔头,一会儿写出来一个音符,又画上一个圈,再写一个,打叉,然后揉成一团,继续写,桌子上已经有一堆纸团,还有一张展开的废弃的纸张,都是写了一半或一小半,有的就几个线谱,他第一次在这做了快一天,却没写出半首曲子,如此的低效率,让他心烦气躁,或许也可以说他心烦气躁才有如此的低效率。 以至于,对一个企图勾.引他的琴仙拼力拒绝,以前他是不会这样的,尤其对琴仙“情有独钟”,今天却莫名觉得,怎么这等女子好不要知羞.耻呢? 他将门反锁,忧愁地谱曲,对,忧愁,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了忧愁,并且,他心里清晰的认为,是为了时莫语。 小妹,小妹很快就要嫁人了,新郎却是段洛。 自从,小妹和段落重逢,就变得不像她了,以往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这一转眼,就要嫁给他人,而他呢,却不得不为了武乐城,眼睁睁看着她的至宝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却无能为力。 他是真的谱不下去了,绝望与哀伤填满了他的心,让他手上也没了力气,头脑也不灵光了,于是,丢了手上的毛笔,让其自然的在纸上打了几个滚,渐渐安定下来,他也仰靠着,眼里落下一滴泪,滚烫的,让他立刻擦去,半晌之后,他突然想起了武云白。 对啊,他还有武云白。 这仿佛是得不到提子却得到了葡萄,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安慰。 而且,他竟然觉得,一天没见到她,有点想她。 回家,让他变得迫不及待,虽然,见不到小妹,也可以见云白。 而此时,武云白已经躺下,给时莫声留下了位置,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开门声,时莫声晚上回来的晚,她都习惯了,像每天一样装睡。 她听时莫声的脚步越来越快,不像喝多了的步伐,等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听到了他脱袍子和鞋子的声音,接着,时莫声掀开被子,抱住了她,细细密密雨点一般落在她脸上,她默默地回应着,当睡衣的衣带被拉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武乐的叮嘱,捏住他手,睁眼:“莫声,不行。”“怎么?”她摸摸自己的小腹:“一个月啦。”时莫声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成亲一个月了?”“孩子一个月啦。”武云白害羞地说。时莫声惊讶极了,半晌才激动地坐了起来:“孩子!孩子!我要当爹了!”他开心不是装出来的,早就期盼着自己和武云白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这就是如愿以偿了。不过,就是暂时不能碰她,但也没关系,他可以碰别的女人。 “莫声,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的,就等你回来告诉你呢。” 时莫声用力亲了她一下,然后抚上她的小腹,纳闷地说:“咦,他怎么不动?” 武云白扑哧一乐:“才是个小芽,哪会动呢。” “哦。那,男孩女孩?”时莫声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傻乎乎,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要当爹了,这感觉真不一样啊。 奇妙,欢喜,紧张。 武云白无奈地说:“还诊不出来呢。” “哦。”第一次,时莫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问什么,就躺下,拥着她:“睡吧。” 一夜安眠,时莫声觉得无比踏实,若是,孩子生下来,他会更加满足,只是,到时候,心里还是会空虚一部分,只有娶到小妹,才能填满。 武云白就有些胆战心惊,很怕他会不老实,没想到,他竟然还挺规矩,她不放心的离开他的怀抱,还会被他拽过来,她觉得非常幸福,这可能意味着“母凭子贵”,他会因为她怀有身孕,而爱上他。 然而,现实却是,在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时莫声突然惊坐而起,喊了一声“小妹”。 小妹,时莫语,他爱的还是时莫语,而她呢,只是她的妻子,为她生孩子的一个人,而已。 她不会表现出自己的伤心,就像什么都不知道,安静的熟睡着,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强烈跳动的心脏,那是她不甘的呐喊。 时莫声情不自禁喊出“小妹”,再一眼看到身边的武云白,万分后悔,他感到自己真的该死,还好,她睡的正香,应该没听到。 反正,不能碰她,还不如分开睡,他决定,离家一段时间,并且,也可以错开家里办喜事,他可不想看到段洛来娶小妹,他怕自己冲动。 但是,时莫云不同意,时莫声也只好作罢,反正,到时候什么都是他的了,就先小忍,以防乱大谋。 * 时莫语昨天没回去,她决定成亲之前就先睡在青竹宫,以躲开弹勾魂曲,她想,开开心心的嫁给阿竹,回家太难受了,她无法忍受十天一次的折磨,尽管是为了找乐章,但她真的想自私一次,就一次,和阿竹成亲了,让她一天弹一次都行。她很怕,在没嫁之前就活不下去了。 她拿着阿竹做的小薄饼,来到琴音宫,小花仙和小草仙们都闻到了香味,像一群看到花儿的小蜜蜂飞了过来,时莫语见到她们就很开心,笑着分给他们,让他们不要着急,她不由得想若是自己怀孕了该多好呢,有了孩子,她会更幸福。 盘子里就剩下一张了,眠眠和禾禾同时拿起来,想美事的时莫语看到,心想,坏了,这两个小冤家呀! 眠眠和禾禾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时莫语说:“禾禾,眠眠,听姐姐的话,一人一半好不好?” 眠眠说:“不行,我才不和他一人一半呢!” 禾禾说:“你就是想,我也不同意呀,除非你嫁给我。” “我嫁你大爷!”眠眠又羞又气,没过脑子地痛骂了一声。骂完寻思一下,连着脸颊和耳朵都红了。 禾禾不但没生气,反而捧腹:“哈哈哈……眠眠……你占我便宜,啊哈哈……笑死我了,莫语姐姐,你快救救我,我肚子痛哈哈哈!” 眠眠也把饼放下,拳头往他身上招呼:“让你笑,打死你!” “好啦!闹够了,赶紧给我坐好!”时莫语一面咬了口薄饼,一面说:“知道为什么被我吃了么?” 眠眠说:“因为我们没来得及。” 时莫语说:“对!有些机会就是这么错过的,和灵感是一个道理,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不赶快记下来,很可能下一刻就忘了,所以呢,你们明白我的意思,都不要闲着了,还不赶紧练习?” 禾禾刚想和旁边的眠眠说什么,眠眠就睡了过去,他有点无奈,眠眠不和他吵架的时候,真没意思呢。 由于每个小花仙和小草仙练习的乐器都有不同,当开始的时候,时莫语就会施法,让他们的音乐声互相隔开,他们彼此只能看到对方,却不能听到对方弹的什么,因此可以专心致志。 她静静地听了一阵儿,让他们都停下来,在让相同乐器的在一起演奏,进行评价和改进,就像凡间的老师对待学生那般认真。 就这样,日复一日,时莫语在城主府过的挺充实的,无论和阿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与小花仙和小草仙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但,她算了算日子,又一个十天过去了。 段洛睡着了,却突然听她念念有词,问她:“你在念经?” 时莫语本来担忧着呢,他这么一问,让她有点无语。 “我算算,还有几天嫁给你。” “二十天。” “哦。” “着急?” “是你着急。” “我着什么急,咱们俩,成亲和没成亲有什么区别?” “对,只是一种形式,但我还是挺期待,自己穿嫁衣的样子,你呢,阿竹,你期待么?” “期待。” “我还期待,咱们俩的孩子,我特别特别想,给你生孩子,男孩,或者女孩,或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孪生子最好啦!你呢,你期不期待?” 第一百一十章 只想天天见到她 段洛说:“嗯。生个男孩,长得像我一样俊朗非凡。生个女孩,长得像你一样动人美丽。” 他说完搂住她,下巴搁在她柔软的秀发上,闻着她特有的桂花香味,泪珠轻轻的“啪嗒”一声,像露珠落在小草上,滑落下去。 阿筝,我也想有孩子啊,咱们俩的孩子。可是,让我怎么告诉你,你不能生,我怎么狠心让你做母亲的心愿破碎?阿筝,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喊那声“住手”,我们就不会认识了。都是我害了你。 他憋着哭,嗓子发出模糊的声音,还有轻微的样子喘气声,时莫语想抬头,却被他按住脑袋,待平静一下才说:“睡吧。” 时莫语笑着说:“我特别特别想生一个孩子,最好马上就能怀上,这样,我不在了,还能有他陪着你。” 他狠狠的吻住她:“不许说!” “好,我不敢了。”时莫语佯装害怕地样子,而后坐起,“阿竹,今晚我不想睡觉,你睡吧,我就坐在这保护你。” “你怎么?” “没怎么呀,就是不想睡,我不困呢!嘿嘿!”时莫语使劲瞪着眼睛,露出了段洛眼中最可爱的梨涡。 她一睡觉,就做梦,她不想弹,至少,今夜不想,她不能让阿竹看到她的样子,她也困,很难受。 段洛也坐起:“阿筝不睡,阿竹也不睡了,下棋怎么样?还是弹曲,谱曲?” 累了,阿筝就会困了,她还像小时候一样,有时很任性,能拉着他疯到大半夜,好像一玩,就有没完没了的精力,不像他,懒懒散散的。 “那就谱曲。”时莫语说完就把那边桌子上的纸和笔拿了过来,把笔变成两个,纸变成两张,给段洛一只,然后背过身去:“你不许偷看,比谁更快谱出来,谁输了,谁就做饭。” 段洛想,不管是赢是输都是他做饭么,有什么区别,这不好。 时莫语也隐隐觉得有不对之处,于是,就说:“唔,谁输了,谁就背谁在屋子里跑一圈。” 段洛想了一下:“好。” 还是没区别,他不会让阿筝背他啊,要么他还怎么算是一个男人。 两个人背靠背盘腿坐着。 一刻钟后,段洛写完了,时莫语也在绞尽脑汁寻思如何收尾,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段洛急忙把纸扣过来。 时莫语撇嘴:“小气!我就看一眼。” 段洛一本正经:“你说不许偷看。” “我说,你不许看我的,没说我不能看你的。”她扑上去,抢他手上的纸,段洛不让,一下撕成两半,时莫语拿着手上的半张纸,把他手上的也拿过来,拼起来,然后按着哼唱,段洛听她哼唱完,说:“你输了。” 时莫语皱了下眉:“那,愿赌服输,我背你。”说完就要下地,却被段洛按着肩膀倒了下去,嗅着她馨香的脖子:“阿筝,我想换一个惩罚方式。”然后抬起头,嗓音有着沙哑地魅惑:“反正,我们都睡不着。” 时莫语听明白了,做势打了他一下,然后脸上爬上一片绯色,用力揪住了他的衣裳……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时莫语才睡了一会儿,她担心的没有发生,然而代价就是不小心抓伤了阿竹的肩膀,阿竹背对着他正熟睡着,一道疤痕戳痛了她的心,他身上都是疤,触目惊心,即使看不到,摸起来也有些挡手,她可以想象阿竹曾经受过多上伤。 段洛好像感觉到背后有目光,仰面朝上,只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想想觉得句式不对,“你不要这样看我。” 时莫语说:“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我看么?”说完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坏坏的笑了笑。 “看吧,够你看一辈子的。” * 一切,都那么顺利,很快就到了大婚之日,这天也非常顺利,段洛和时莫语都做好了有人捣乱的准备,比如,时莫声,或是武乐突然反悔,然而,都没有,武乐笑着送出自己的祝福,而时莫声,大喜之日前三天就不知去向,成亲这天,才回来,送走了时莫语,说了很多话,说起了时莫语小时候的事,把时莫语说的差点哭了。 虽然,觉得这么顺利不太对,但段洛还是非常开心的,也没喝几杯,欢欢喜喜地用喜秤挑起了时莫语的红盖头,交杯酒喝完,接下来的步骤也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直至,睡下。 月光倾洒,浓雾茫茫。 新房里,红烛轻轻得跳动,照地屋子里红彤彤,一片幸福的喜气之色。 段洛眼睛骤然睁开,看到面前穿红丝绸睡衣的女子,“腾”地一下跳下地,指着她,怒道:“什么人?” 时莫语也在这时被噩梦惊坐而起,喘了口粗气,看到站在地上的段洛,惊讶地道:“你下地干什么?” 段洛戒备地样子问她:“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时莫语抿抿唇:“别闹,快上来,明天还早起呢。” 看他不动,就也下了地,段洛看她快过来了,大叫一声:“躲开!” “你……”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贱.人!你想和我抢城主,告诉你,你是不会得逞的!” “你怎么了?我是阿筝啊!” 段洛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或者他根本不想听,他闭了闭眼,睁开一看,面前有很多人,有男有女,手上都拿着兵器,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正朝他步步逼近,他就站在那不动,用尽力气咆哮:“我的城主谁也夺不走,谁也夺不走!” 时莫语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你别激动,城主是你的,我不抢。” “你们都别过来!”段洛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阿竹!” “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我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踩过多少尸体,又有多少亡魂夜夜折磨着我,才最终坐上这个位置。你们永远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你们也永远不会懂。你们只知道为了权势,欲望,而争夺。我不是!我和你们不一样!” 他大吼了一通,可能是累了,喘了口气,语气竟然变得温柔,眼睛里也充满了柔情:“我好喜欢她呀,她是我生命里的光,我想天天看到她,但是,我娘说,不行,除非,我做城主,这样才能封她做琴仙,我们才能天天见面。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我很想她,这是和她永远在一起唯一的办法。” 他语气又盛满了怒意:“可是,这一小小的心愿都不能让我达成,你们都和我抢,好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要杀了你们,宁肯做噩梦,也要把你们通通杀光!” 他变出青竹剑:“来啊!我不怕!为了天天见到阿筝,我拼死也要保住这个位子!” 时莫语泪如雨下,唤他:“阿竹,我是阿筝,我是阿筝啊!我就是你想天天看到的女孩子,今天,我是你的新娘,没有人夺走你的位子,也没有人阻拦我们在一起。” “你们都想杀我,你们都不让我和阿筝在一起,我要了你们的命!”他没有意识,时莫语一个人,看成很多人,一个声音,听成很多声音,乱糟糟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阿竹,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求你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呀!”时莫语大哭,段洛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过一会儿,挥着青竹剑砍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时莫语闭上双眼,哼唱起来,段洛听到,有束温和地光照在了他的心上,比太阳还要温暖,他觉得,自己结冰的心瞬间融化了,手上的青竹剑消失,陶醉地听完,意识也回来了,看着泪流满面的时莫语,疑惑不解地道:“阿筝,你怎么了,怎么不睡觉,哭什么?” 时莫语扑倒他怀里:“别吓我了,以后不许这样吓我了,阿竹,我害怕呀,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筝了,刚才我真是要吓死了!” “我,刚才怎么了吗?” 她吸吸鼻子:“没事了,你醒了就好。”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伤害到你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个声音控制我,它很久都没出现了,今天不知怎么,我有没有骂你,有没有对你动手,你尽管还过来。” “没有,你只是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咱们睡吧。” 他为什么那样,还不是为了她,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 “二嫂,你怎不开心?” 时莫语成亲快两个月了,这是武云白第一次来,一进门就噘嘴瞪眼的,好像时莫语欠了他钱似的。 “时莫声,他就是个花花.公子,我有孩子了,他还到处去鬼混。昨天夜里,我说我饿了,让他去买桂花糕,他去就去了一夜没回来,今早,我出门,看到他和一个女人从一个房子里走出来,他天上还有那小娘们的唇印呢!小姑,你说你二哥是不是不是个东西?” 时莫语叹了口气:“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让你嫁,你不听啊。” “我后悔呀,可是没办法,孩子都有了。” “是啊,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离开二哥?武云白以前不听,现在更不会听了。 “说起孩子,我就更生气!他就是因为我怀孕,才去找别的女人的,还说男人应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才正常,说我不懂事,怀了孕,恃宠而骄。你说,他说出这等话来是不是等同于放屁!反正,我是不回去了,我要让他来求我!跪下求我。” 时莫语想,让时莫声下跪,至今还没有这个人,得等下辈子吧。不过,人家都生气回娘家,武云白却回姑姑家,这姑侄俩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武云白好像听到她心里怎么想的了,说:“我娘不许我住下,我就只能来这了。” 武乐说:“你嫁了人,怎么能随便跑呢?” “我跑怎么了,我又没偷汉子!他找女人,您怎么不说他?” “武云白!你这说得是什么浑话?” “反正,你们谁也别想撵我走,我要让他哭着来求我!” 段洛走了进来,说:“赶紧给我滚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废话。” 武云白凄惨地笑了一下:“表哥,我就住两天,就两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元节时家命案 “外婆,我回来啦!” 说话的这位是阮萌的外孙女,阿茼,已经快有阮萌高了,亭亭玉立,说话声轻轻细细的,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扶着腰,慢慢的迈进门槛,扬声喊道。 阮萌此时在厨房炒菜,小姑和段洛回来了,她正给菜摆优美造型。 阿茼进了门,直接从外室走到内室,捶捶筋骨,便躺在了软榻上。 待了一会,有人开门,她刚下地,人就进来了,是时莫云,时莫云非常欢喜外孙女回来,祖孙俩说了半天话,阿茼得知阮萌在厨房,想去看,时莫云就扶着她,远处的武云白看到这一幕,眼神变了变,不自主的捏紧了时莫声的手,时莫声一蹙眉,觉得她不可理喻。 就因为他出去找女人,她就去找她姑姑,说住两天,可是好几天都没回来,害得他挨大哥好一顿骂,迫不得已只能去请,没想到丑丫头竟然不识抬举,他昨天耐着性子磨了一天,在城主府住了一夜,今天早上还跟他别扭着,听小妹说要回来,她才说那就跟着回来吧。 真特么纳闷,换成别人,他早休了她了!怎么就对武云白,就是不想放弃,好像天下能给他生孩子的就她一个。 没错,他就是在意她腹中胎儿才纵容她的,别的女人哪个敢管他的闲事?等孩子生下来,有她好看! 夜冷,无风。 这天是正月十五,凡间的元宵节,武乐城也过。时家每年这一天都会早早吃完了晚饭,就等着一起包元宵。 站在是一更与二更的交替时间。 大厅里,浅胡桃颜色大方桌上,摆着案板,豆沙馅,各种果脯,果仁,蛋黄,馅料种类非常齐全,都是由朱色小瓷碗装着,放一个小钢匙,围一圈,案板中间是糯米面,段洛和阮萌正在给大家分剂子,这样确保每个汤圆大小均匀,旁边还有一个盆,用来滚元宵,时莫语觉得这个简单,已经站那晃了半天了,眼看着小方块的豆沙裹上了白雪,她冲段洛笑了笑,而后看到阿茼的大肚子,还有因怀孕略略胖了一圈的武云白,皱起眉头。 段洛问她:“累了?坐下歇会儿。” “我也想怀孕。”时莫语说。 阮萌说:“对呀,小妹,你成亲也有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段洛说:“不急,随缘就好。” 时莫语一面晃盆,一面说:“对,不急。”但她隐隐感觉不对,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还是阿竹身体有问题? 这算是夜宵,吃完了,大家也就都睡下了。 但是,怀孕的人好饿。 武云白起床了,时莫声以为她下地喝水,迷迷糊糊起来,等他下地又躺下,接着呼呼大睡。 武云白得逞,但也不开心。 他就知道睡么?也不知道帮帮她,除了上茅房,他什么帮不了? 她穿上衣服,蹑手蹑脚走出去,关上门,一路溜达到了厨房,锅里帘子上还有没蒸的元宵,她有点饿,开始生火,坐在那等着。 过一会儿,突然想起前天晚上武乐对她说的话:“你已经耽误很久了,她再不弹勾魂曲,咱们都活不成,现在,段洛在她身边,你也不敢动手,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让她有单独待在某一个地方的机会。” 武云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牢房。 像时莫语这种身份的,肯定要关一个单独的房间。 可是,平白无故让时莫语坐牢,这显然不现实。 这两天,武云白都在琢磨,今天看到了阿茼,突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她这一天都在不经意的瞥她的大肚子,好不容易挨到了半夜,这个时辰,阿茼肯定会饿。 她略一施法,将蒸熟的元宵夹开,让香味飘去了阿茼的房间。 阿茼和阮萌睡在一起,这真是勾出了她的馋虫,慢慢下地,阮萌听到声音,问她:“阿茼,你去哪?” “我去茅房。” “我跟着你去。”阮萌也要下地,阿茼说:“不用了,外婆您睡吧,我自己小心点,一会儿就回来了。” 阮萌点了点头,等她出去了,不放心的跟了上去,当看到阿茼往厨房那边去了,她笑了下,心想,这孩子,想吃东西还不好意思说,这时候,什么都凉了,吃什么,就也进了厨房的门。 武云白没想到,阮萌也回来,她说:“你们也都来吃东西,唉,我只做蒸了这么多,不够吃呢。” 阮萌说:“我不饿,你们吃。云白,你在这我就放心了,一会,麻烦你把阿茼送我房间去。” 武云白说:“一家人,说什么麻烦,大嫂也太见外了。” 阮萌笑:“对对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完走了出去。 武云白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阿茼的眼睛一直盯着元宵,拿了一个筷子夹起,吹吹,咬了一半,然后剩下一半也吃进嘴里。 “二外婆,你怎么不吃啊?” 武云白说:“我等凉一凉,才好吃,你也别急,等一会儿。来,坐下。” 阿茼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凉,她还是站了起来,背对着武云白,武云白刚想动手,就听到脚步声,武云白说:“阿茼,咱们先躲起来,别让别人看到。” “不让我看到?你们怀孕一天就是要多吃东西,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时莫语一面说,一面低头。 武云白问她:“小姑怎么也饿了么?” 时莫语说:“我羡慕你们呢,只是我的肚子还没孩子。我晃元宵,把头上的一个小珍珠晃掉了,没有珍珠,戴珠钗也不好看,我找到给它镶上去。” 阿茼说:“姑奶奶,您掉在大厅了,一整天您也没来这儿呀。” “啊,是么?”时莫语说,然后笑了笑:“真是,被你们发现了,其实,根本没丢,我就是来吃好吃的来的。” 她看了眼帘子:“这么少,还是你们吃吧,我回去睡觉了。” 武云白看准了她一身衣裳,还有发饰,鞋子,颔首:“我们一会儿吃完也回去睡觉了。” 等时莫语走出去,武云白和阿茼你一个我一个,最后只剩下一个,还挺大,阿茼不好意思地说:“二外婆,您吃吧。” 武云白捏起来,笑:“你是小辈,还是你吃。” 阿茼摇头:“您是长辈,该您吃。” 武云白笑:“我怎么可以不让着小辈呢!”说完一把捏住阿茼下巴颏儿,阿茼的嘴被迫张开,武云白将元宵用力拍进了她的喉咙,却不让元宵往下去,阿茼起先发出微弱地“嘶嘶”声,片刻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武云白把她放在地上,摆出了一个侧身的造型,左腿压右腿,左手压右手,她脖子上的“大包”有种说不出的滑稽,让武云白轻嗤了一声,然后趁她还没开始变僵硬,把一个汤匙放在她手上,把着她的手在地上写了一个歪七扭八的“语”。然后凭着记忆,变出一个双刃大刀,在阿茼身上砍了一刀,鲜血四处飞溅,厨房里立即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 动机,动机应该是什么。 关系好的家人,时莫语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她必须尽快想出来,才能骗过仵作和律司。 她来回走了几圈,走到阿茼身边的时候,阿茼突然捏住她的衣裳,她低头,看到阿茼的肚子,将自己的衣裳用力拽出来,阿茼因着力道翻转了身子,两只眼睛瞪着她,武云白并不害怕,去净了手,变成时莫语,等了半天,终于听到有走路的声音,开了门,见到远处的人,急忙把门关上。 她得意的笑了笑,那个人肯定看到了时莫语。 至于动机,没有,就是过失行为。 但这也足够了,可以让时莫语在牢里待上一辈子,再弹勾魂曲,迟早要折磨死她。 武云白得意地走了出去,看到她是时莫语的家奴很纳闷,走近一看,她身上竟然有血,武云白哭着道:“我不是有意的,不是,你不要说出去,千万不要说出去。”武云白巴不得他说出去,装成非常害怕的样子,趁家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懵地时候,迅速的跑开了。 家奴怔愣半天,才进厨房,就看到了地上的阿茼,差点喊出声,趔趔趄趄地去了大厅,大声喊:“大少奶奶,不好了!” * “你看到时莫语从厨房走出来,没有第二个人?”律司问家奴。 家奴说:“没有。” 这时,仵作说:“大人,阿茼是先误吞元宵卡喉,而后又被双刃刀砍,应该是凶手怕她没死成补上的。我猜,阿茼误吞元宵,与凶手无关,但凶手可能怕沾祸上身,才这么做,却没想到,阿茼还有一口气,在地上写了凶手的名字。” 时莫语看着地上的“语”,微晃了一下身子:“可笑!我怎会对阿茼动手,这分明是有人诬陷我!”她对蹙眉的段洛说:“阿竹,你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凶手,为我申冤。” 段洛叹气摇头道:“没用的,没用。” “什么意思?你也不相信我?” “这是阴谋,你明不明白?你被算计了,她不是别人,所以,我没有办法,人证,物证,还有她写的字,都证明是你,你只能去做牢。” 阮萌哭得肝肠寸断,问时莫语:“小妹,你告诉大嫂,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会杀阿茼,大嫂相信你,你能不能告诉我,阿茼怎么就死了?” 时莫语就把来厨房的事说了一遍。 律司问她:“你真看到了武云白?” 时莫语还没说话,云白就走了进来,说:“我昨晚确实也来了厨房,元宵是我蒸的,和阿茼说了会儿话,大嫂说让我送阿茼回去,我便等她吃完,送到半路,她说不用了,我就回房去了。这都怪我,我没想到,她会再去厨房。” 时莫语问她:“你怎么知道,她再去了厨房?”她觉得武云白非常可疑。 武云白反问:“不然怎么会噎了嗓子?看她的脖子,就知道肯定是着急吃,才不小心吞下去的,却卡在那下不去也吐不出来。” 段洛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除了律司和仵作,谁也不许说半个字!” 时莫语说:“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想坐牢,我不坐牢!” 她知道坐牢意味着什么,她不想死在牢里,他都还没有怀上阿竹的孩子,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同林鸟双双落难 家奴吓到了,武云白注意到他说话结结巴巴,肯定也忘了“时莫语”对他说了什么,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就问他:“你看到莫语姐姐?她有没有说什么,不然你也不会以为是她杀了阿茼。”说完暗暗施法,只有家奴能听到的鼓声穿进他耳朵,家奴说:“小姐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对我说,她不是凶手,不是故意的,让我千万别揭发她。” 武云白心里想,她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这样也好,如此添油加醋,更能坐实了时莫语的罪名。 她心里一阵窃喜,却装出失望的样子,看着时莫语:“莫语姐姐,你怎么这样啊?” 时莫语狠狠的瞪她,她的眼神早就被她看在眼里,如果不是阴谋得逞,怎会有这般得意的神采。 她暂时还不能知道,武云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可能是与武乐结盟,姑侄俩害她,只是,她猜测又没证据,现在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又一想,管它有没有人相信,说出来再说,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武云白,是你,是你杀了阿茼,反过来诬陷我!”时莫语语气笃定,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屏住了呼吸。 武云白心内一慌,她告诉自己必须镇定,露出马脚对姑姑也有不利,于是眼泪就涌了出来:“我没有,我招谁惹谁了,我做错了什么呀,让你这么污蔑我?小姑,我相信你没杀人还不行,我什么都不说了,行吗?” 时莫语扒拉掉段洛紧握着她的手,冲到武云白面前,目光如刀,想起她是怎么看自己,这才感到后悔,如果她多留一会,悲剧就不会发生,她也不能受这等冤屈,越想越气,武云白还在慌乱中,她的一巴掌就狠狠的抽在了武云白的脸上,武云白不是能忍这个的人,便还手,姑嫂二人在房间里打了起来,出拳,出脚,使兵器,来来往往,胜负难分。 哭得声嘶力竭的阮萌大吼:“够了!别打了!” 时莫语恨恨收手,阮萌走到她面前,涕泪横流:“小妹,你为什么呀!你看阿茼吃元宵噎到了,为什么不帮帮她,就看着她,大嫂知道你可能来不及,可是,你不能后来补一刀啊!她是谁呀?啊!她是你侄外孙女!” 武云白在一边接话:“大嫂,不是亲的。” 段洛怒道:“武云白,你给我把嘴闭上!” 武云白的话更增加了阮萌的怒气,阮萌揪着时莫语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和我说,我也不能怪你,你的双刃刀是来杀家里人的吗?不是亲人,对,不是,可是,我对你不好,还是阿茼招惹了你!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啊!这让我怎么和女儿交代呀!” 阮萌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抓时莫语的手也慢慢松开,白眼一翻,向后栽过去,时莫语及时抱住了她,心里一阵难过,委屈。 大嫂竟然不相信她,大嫂看着她长大,竟然这样怀疑她,却相信武云白。 这时,时莫声过来了,武云白急忙走过去,委屈地说:“莫声,小姑杀人,还要诬陷我,你看,她还打我。” 时莫声看到阿茼,还有地上的血,问律司,听律司说完,浓眉深锁:“不可能,这事你们得好好查。” 时莫语说:“还查什么,就是武云白,昨天,除了我,还有她,还有大嫂,不是她还能是谁。” 时莫声说:“不可能是云白,云白有身孕,这种缺德事她做不出来。” 武云白脸色变了变。 缺德?是挺缺德。不过,值得。 时莫声顿了顿,接着说:“也不可能是小妹,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有什么人挑拨离间咱们家的关系,你们姑嫂不能让有心一人得逞。” 武云白心想,这还是想着时莫语说话,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能申辩的? 时莫云看时莫语没力气抱阮萌了,走过去,一面扶住阮萌,一面说:“大哥相信你,小妹,别担心,会有水落石出那天。” 时莫语啜泣着,说不出话来。 时莫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段洛说:“城主,这事我们需要一个交代,别放过坏人,也别冤枉了莫语。” 段洛颔首:“放心,大哥。” 时莫云搀扶阮萌走了出去。 律司说:“现场证据已经很明确,还有家奴的口供,暂时可以证明凶手就是时莫语,但还要继续调查,现在,必须将时莫语关押。” 时莫语惊骇道:“我不坐牢!阿竹,救我,阿筝不要坐牢。” 段洛心疼的看她:“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律司说:“城主,这不合规矩,我们也不会对莫语上仙做什么,她有嫌疑,不进牢房难以服众。” 段洛说:“那就把我和她一起关起来!” “城主!” “有我在,看谁敢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敢!” 看到武乐,所有人都下跪施礼,只有段洛站在那,心灰意冷。 果然,一切都是武乐,她来了,阿筝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为了弹勾魂曲,为了这座城。她究竟要折磨阿筝多久? 武乐怒视段洛:“看你娶的好妻子,才成亲多久就做出这种事情,她根本不配做你的城后,我早说过,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她成了杀人凶手。你还袒护她!” 段洛问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武云白说:“是我让姑姑来为我做主。” 段洛又说:“阿筝不会杀人,大哥相信她,我也相信。” 武乐一巴掌抽了上去:“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时莫语怒道:“您为什么要打他!” “我让他好好清醒,别到时候被你害了!时莫语,我早就看你顺眼,真后悔答应这门亲事。” 时莫声大喊:“都别说了,该走的都走,我们还要给阿茼料理后事。” 仵作说:“不行,尸体还不能下葬,要带走做进一步检查。” 律司也说:“没错,这样才查得清楚,如果莫语上仙的确是被冤枉的,也能还她一个公道。” 武云白说:“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折腾?已经很明白了,如果不是小妹,她会那么激动来打我么?” 时莫声大吼:“武云白你够了!” 武云白不服气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武乐说:“都别说了,把时莫语带回城主府单间牢房,听候发落。” 她话音刚落,就出现两个人拉住时莫语的胳膊,像在时莫语手臂上套了一个圈,无论时莫语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她痛哭着对段洛说:“阿竹,我不去,我会死,我会被折磨死的,我知道我难逃一死,可也要死在你身边,要给你生完孩子!” 武乐冷冷地道:“你无法怀孕,阿洛没和你说过?想生孩子,你没有那个命!” 时莫语问段洛:“是不是真的?” 段洛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时莫语想,如果实在来不及,无论男孩女孩,生一个也行,给阿竹留下念想,现在,武乐的话,阿竹的沉默,彻底将她的梦击碎了。 她感到坠入冰窟,身子和心都是冷的,没有希望,让她想去死。 那两个人拖着她走,段洛从刚才被问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奇怪的大叫:“不要带走阿筝,你们再走一步,我将你们碎尸万段!”话音一落,竹剑在手,武乐隔空一掌拍在他脑门上,段洛不甘地倒了下去,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时莫语大喊:“阿竹!” 武乐怒道:“他还没死,你哭什么丧!你们俩,还不快点走!” 时莫语一边被迫被带走,一边看着昏迷的阿竹泪流满面。 * 两天后。 段洛昏迷两天,发热不退,竹千儿寸步不离的照料,终于在正月十七这天晚膳时醒了过来,竹千儿高兴地说:“城主,你可醒了!” 段洛起身,嗓子沙哑地喊:“阿筝,阿筝!” 竹千儿说:“城主,莫语上仙不会杀人的,早晚会有还她清白那天。您放心吧,我打听了,莫语姐姐的牢房很干净,也有人送饭,和这没什么区别,她不会受苦的。” 他倒希望,她能被关在普通牢房。 “你不明白,是我没能保护她。不行,我要去看她,我要去陪着她。”他说完就要掀被子下地,竹千儿说:“您不能啊,上神吩咐,让我看住你,否则她不会饶了我的。” 段洛犹豫了一下,说:“竹千儿,你喜欢过谁么,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能理解我吗?我离不开莫语。算我求你,让我走,让我去陪她。” 竹千儿一下傻了,城主什么时候求过他? 城主没少骂他,可他此刻都忘了,只想到对他的好。 “城主,您去吧,你把我打晕了。” 段洛犹豫了半晌,才打晕竹千儿,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武乐就走了过来,旁边跟着时莫声,还有几位月仙。 “你们都别拦着我,见不到阿筝,我宁愿去死!” 时莫声大笑:“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段洛!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你是阿竹,竹子成精的阿竹!” “你说什么?”他当然愿意做回阿竹,可时莫声这番话说得不明不白,他必须弄清楚。 武乐说:“时莫声才是我的孩子,而你,这个假的,为了城主,假冒阿洛,论罪当诛!你不是想和时莫语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她对几个乐仙说:“还愣着干什么?” 几位乐仙闻言,分别拿出乐器,段洛尚在震惊与冤屈当中,听到乐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脚步不快不慢,细细丝丝的风吹动他的白发,他心里只有古筝的声音,眼前是时莫语的模样,就这样走,在时莫语的牢房旁边的门前停下来,站了片刻,开门走了进去。意识也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隔壁,时莫语刚刚弹完勾魂曲,悲伤感让她死死地咬住了手腕,轻轻的呜咽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浩劫根本不存在? 柔软舒适的床铺,有温度的地板,屋子里暖融融,还可以沐浴,一天三顿,都有人送来珍馐佳肴,甜果美酒,没有一顿重复,吃不了会被拿走,还会拿来茶水,时莫语这两天白天就是过着这般是囚犯却不是囚犯的“舒心惬意”地日子,然而,一到了晚上,她便睡不着,夜幕降临,就会出现三个场景,一直到破晓。三个场景,无一例外,都是要她弹勾魂曲,她每弹一次,悲伤感增加一分,但武乐城,她岂能因为自己难受,弃之不顾?明猜到这可能是阴谋,武乐就是想达到一举两得地目的,她也义不容辞。 漫漫长夜,别人安稳而眠,而她,却一步步往崩溃的边缘迈近。 房间里什么都有,齐全的物件,有很多都可以让她马上结束生命。 但是,她不能。 这想法一出现,她就强.迫似的告诉自己,时莫语,为了阿竹,为了武乐城,你不能,你必须找到三大乐章,完成任务,你解脱了,阿竹和武乐城怎么办?你不能,不能! 可是,她真的好难过,心疼得要命,她难过,又不敢哭,一哭,眼泪掉在哪,就像掉火星子一样,烫得她满床打滚,这让她更痛,从心到肉体,到灵魂,让她不再期盼天黑,这两天她站在窗前,看着太阳,当太阳傍晚来临,它逐渐隐去,恐惧感就陡然袭来。 她以为,只要不睡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但那些幻像却都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发生的。 幻象是假的,勾魂曲演奏是真的。 她不想,也没法控制。 同样舒适的房间,同样被夕阳笼罩的窗子,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段洛整个身子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虾米一般蜷缩在床里,床幔拉的很严,夕阳余晖都照不进去,他抱着自己,膝盖弯曲,像胎儿在娘亲肚子里的姿势,颤抖得像筛糠,浑身湿透,止不住的“啊啊”怪叫,他看到很多凶神恶煞地人都拿着兵器,一步步走来,嘴里念着不让他做城主,不让他再见阿筝,他滚下地去,像疯了一样,拿着青竹剑到处乱砍,屋子里转眼间一片狼藉。 一墙之隔即是时莫语的床铺,她慢慢松开了咬出了血的手,两排清晰的牙印,却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停止了呜咽,一面抽泣一面仰头,想把眼泪倒淌回去,还是淌了满脸,满心,灼烧着,让她再次狠狠的在刚才咬的地方,猛地下去一口。如同一口咬在棉花上,没有任何感觉。 长夜难眠,时莫语两腿伸直,坐在床头,手儿抬起,腿上就是古筝,勾魂曲曲谱从袖口飞出来,展现在她眼前,她就机械一般,从头到尾弹奏起来,隔壁的声音全被琴声隐去。 段洛看满屋子的狼藉,这才清醒过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连烧了两天,还觉得头晕目眩,刚才一翻折腾,几乎耗尽了他是所有力气,摇摇欲坠的走到床铺,躺下,一阵乐器声传进他的耳朵,他耳朵紧贴墙壁,大喊:“阿筝,是你么?” 时莫语听不见,她此时无意识,沉浸在勾魂曲的世界里。 “阿筝,一定是阿筝,她就在隔壁,我要见她!” 段洛言此,变出竹笛,吹奏起来,竹叶在房间里四处纷飞,变成一大团,散发着强烈的光芒,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像一记重锤,“咣”地一声,墙壁砸出了一个坑,又弹了回来,完好无损。段洛不甘心,再次散发出大片大片的竹叶,猛地砸上去,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阿筝,他一定要见到阿筝。 时莫语弹完,呜呜哭起来,然后,她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摸着墙壁,大声喊:“阿竹,阿竹!” 这牢房只能听到乐器演奏音,其他声音,唯独听不到人说话声。 不过,不需要,出了阿竹,没有人会这样猛砸墙壁,但阿竹为什么会在隔壁,是不是为了救她才被武乐关起来? 时莫语听了一会儿,也跟着施法,两个人同心携手,终于在房间里一片漆黑的时候,段洛的手终于可以从墙壁伸过来,时莫语拉住他,一拽,段洛抱住她,白发拂过她的面颊,满眼含泪,深深地看她,一面轻抚她的脸,一面念她的名字,专属于他的竹香之气湮没在她唇边,她未来得及回应,他便晕了过去。 新的一天开始,阳光普照。 时莫语露出浅浅小梨涡,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喜欢过阳光带来的温暖与光明,只有在白天,她才觉得,活下去还有希望。 段洛动了动眼珠,惊坐而起,一眼看到站在窗前的时莫语,这多像在青竹宫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也是这样的。 他身上的衣服换了,清清爽爽,头也不太晕了,肯定是阿筝照顾他才让他好的这么快。 他从后面抱住她,时莫语淡淡地道:“阿竹,你看,太阳。” 段洛亲亲她耳垂,说:“我是阿竹,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段洛。” 时莫语转身,问他:“你说什么?” “武乐已经找到了她亲骨肉,是时莫声,时莫声才是她的阿洛,我是阿竹,我还是阿竹。” “二哥?这怎么可能?” “不管是真是假,我不用再被城主的身份束缚了,阿筝,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咱们都没有责任了。” 时莫语说:“不行,现在放弃,就白坚持那么久了,难道不做城主,身为武乐城的人,就不能分忧么?” 段洛怒道:“那特么就让这座城毁了!毁了!” “别说气话了,好么?” 段洛颓废地走到桌前,坐下,曾经,他为了天天见到阿筝而拼死当上城主,而今,他却要为了保住武乐城,必须牺牲掉阿筝的生命。 他怎么可能看这座城就这样毁了,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情,早晚会遭受天谴,可是,阿筝呢,阿筝又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脸上凝结着化不开的冰冷忧愁。 她也沉默,仍看着灿烂的阳光。 怎么就照不进他们俩的心里呢? 三大乐章,何时才能找到? 这时,门开了,时莫语知道,有人送饭来了,她试着出去,但这个门是封印了咒语的,只有别人能进来,她出不去。 每天送饭的都是一个黄衣小丫鬟,但今天却是红衣的武云白。 武云白看到段洛也在,却没有丝毫意外,笑着把菜肴放桌上,说:“你们慢慢吃,我走啦,一会儿回来收拾。” 时莫语问她:“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实话吧,阿茼是不是你杀的?” 武云白笑而不答,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就是为了让我坐牢,方便弹勾魂曲?为了武乐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可以忍受冤屈。偷窃,打人,什么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杀人,一定要杀了阿茼,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也又身孕,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我遭什么报应?该遭报应的是你,时莫语!你喜欢阿竹,为什么不好好和他在一起,偏要去时家,还要让莫声爱上你。” “那天,你都听到了?” “对。” “那你也应该听到,我拒绝了他,也打了他,撵他出去。” “我是都听到了,有用么,你不喜欢他,他可喜欢你,他做梦醒了,都在念你的名字,这两天,一直问姑姑什么时候放了你。”她哈哈冷笑两声,“放过你,姑姑若想放过你,就不会把你关起来,知道姑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你是她仇人的养女,她就是要折磨你,一点点把你折磨死!” 时莫语惊骇又不可思议:“什么仇人的养女,你把话说清楚!” “其实,也不算,莫声还活着,只不过,姑姑这些年的怨气消不了,你娘又不在了,只能由你来承受这些怨恨了。” 她说话不明不白,时莫语听得云里雾里,等她出去半天,才渐渐梳理明白。 养母是杀了武乐亲生骨肉的人,而养母的亲生骨肉就是时莫声。 这是事实,却让她不敢相信。 段洛心烦意乱:“别走来走去了,你先坐下吧。” “阿竹,不对,你知道么?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这么怀疑,像我想逃避责任,只是,我是她仇人的养女,她为了报复,可以用千百种办法杀我,折磨我,包括,让我弹勾魂曲。” 段洛心一揪,用力捏拳头,她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不会,不可能是假的,不是她自己说,我才相信,有资料,我查过,也有很多老乐仙,和天界其他长辈的证明,我确认无误,才把勾魂曲交给你的。” “万一都被她收买了?我也是怀疑,所以,阿竹,我们有必要弄清楚。对,就找五音仙问个清楚!”她说完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出不去呀。” 段洛说:“没用了,如果,武乐收买了所有人,你问了,也是真的,现在可以确定,武乐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而我,就是把刀扔给你的人。我真该死!” “阿竹,你不要这么说,你不知情,还不是为了武乐城才逼不得已,我不怪你,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怨你。” “不弹了,知道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弹了!” 时莫语点头:“好。” 然而,这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夕阳西下,幻象再次出现,段洛昏迷,她再一次弹奏起来,直到三遍之后。 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 时莫语终于承受不住,在又七天后的傍晚来临之前,沐浴的时候,将自己沉入水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竹筝共融曲谱中 两天前…… 幻境来临,琴声升起。 时莫语边哭边弹,终于在尾音的时候,戛然而止,每次都是想停也停不下来,这次,让她大感意外。 同时,也有让她歇一阵,再变本加厉的恐惧感。 这天,毫无例外,日暮西斜,段洛就会昏迷,时莫语琴声停止,段洛也醒来,看着泪流满面的阿筝,他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却恨自己不能阻止。 古筝逐渐隐去,时莫语痴痴地放下方才飞舞的手指,傻掉了一般看段洛,冲他担忧地眼神,露出浅浅梨涡:“别担心。” “多久了?告诉我,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是昏迷着,但不代表他听不见,他能听到她在弹奏过程中和弹奏完或啜泣或捂嘴呜咽的声音。 他想阻止,奈何无法开口,而每天早上醒来,又会忘记。 这不是这几天才开始的,也不知道武乐已经操控阿筝多久了,成亲两个月以来,他都没见阿筝哭过,难道,这就是武乐报复的方式? “我不是故意骗你,阿竹,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十天一次,变成现在的一天三次,折磨我已经够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和我一起承担痛苦。” “十天一次?一天三次?”段洛的表情和语气用震惊都无法形容。 时莫语像做错事的孩子:“我想,能找到三大乐章,吃这点苦没关系。” 段洛捶胸顿足道:“我一定要知道,浩劫是真是假,要是真的,也就罢了,要是假的,我拼死,冒天外之大不违,也要为你讨还公道!” “阿竹,新的一轮幻境又要开始了。我逃不掉的,无论真假,我都逃不掉!” 她边说着,眼神一开始变得迷离,段洛按住她试图抬起的双手,看着她眼睛:“阿筝,看我,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只有阿筝和阿竹。没有武乐城,没有那么多,只有咱们俩彼此。” 时莫语听不见他说什么,好像不弹曲子就是一种罪过,她想抽手,却被段洛死死的箍住,动不得分毫。 “阿筝,都是假的,他们都不存在,只有咱们俩是真的,你想和阿竹在一起吗?阿竹在这儿,你看,阿竹在这呢。” 时莫语眼睛木然,是看着他的,却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向某一个方向,那里住着魔鬼,她却还是被欺骗,诱惑着,眼前勾魂曲谱曲乍然呈现。 段洛心里猛得抽痛起来,不管和她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像他不存在一般,她的手一直在挣扎,要不是他按的紧,早就拿出去弹奏了。 段洛发现,时莫语的力气在这时候出奇的大,不言语,却有倔强的脾气。 要不是被控制了,她怎么可能这样? 时莫语终于开口说话:“来不及了,放开我,让我弹,真的来不及了?” 段洛吼:“什么来不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时莫语哭:“不是罪人,我没勾心,我是罪人!” 段洛心疼的抱住她,深情凝望她的脸,看着她瞳孔里的自己,她脸上涌出来的泪,自己也含泪凑了上去,时莫语狠狠的咬下去,段洛松开,嘴唇上的血像红色的珍珠,又凝视她一会儿,温柔地将自己的竹香流连在她唇边,时莫语一边捶打他,一边眼泪飞溅,段洛就任着她这般,他知道,阿筝现在不清醒,无论做什么,都不是她的本意。 他们像在桂花树林徜徉了一圈,却遭遇凛冽寒风,欣赏到了最美的精致,同时也要忍受苦楚。快乐与痛苦并存。 直至,筋疲力尽。 他拥着她,时莫语才从幻境当中走出来。 身边的男人深深地看她,她往床里躲去,满脸羞赧。 段洛追过来,刚想说什么,就睁不开眼睛了。 时莫语看到他受伤的唇,心疼地吻上去,但下一刻,又一个幻境就出现了,她再一次弹奏起来,而昏睡的段洛就这么听着,起不来,拦不了,心里的血一滴,一滴,像刀子,一寸一寸地凌迟着阿竹,也在凌迟着阿筝。 终于,时莫语也倒了下去,一直眼神空洞睁眼到天明。 还是那个黄衣丫鬟来送饭,六个菜,一个汤。 摆放好,欠身说了句“奴婢告退”,正想离开,时莫语叫住她:“你还当我们是主子,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丫鬟寻思一下,颔首。 下午,雨声“啪嗒啪嗒”地拍在窗子上,屋子里漆黑一片,不知第几声雷声传来,宫昱出现了。 时莫语客气地说:“请坐。” 段洛也说:“坐吧,我们有事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们。” 丫鬟说,武乐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派人来看看,只能挑间歇,因此,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宫昱听完,说:“我们奉命守护五音城,但对浩劫一事,从未有所耳闻,你们是听谁说的?” 时莫语问他:“不是弹奏勾魂曲,召唤三大乐章?” “四大乐章就在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看守,哪里需要召唤?你们想看,我给你们拿来?”宫昱真真觉得莫名其妙。 顿了顿,又说:“你们不找我,我也要来的,是我管教不严,才让角逐帮苗娣盗窃尸骨。他的过错也让你们费心了,我带他向你们道歉。” 这事,过去挺长时间,但时莫语和段洛都没忘。 只是,这个惊天的大消息,简直让两个人瞬间崩溃,他们像没听到宫昱说什么一般沉默着。 “你们没事吧?” 时莫语哈哈冷笑:“假的,不用召唤,阿竹,你听到了么?我应该开心么?应该吧?可是,我吃过的苦,又该怎么办?为这座城,我无怨无悔,这却是一场阴谋!” 宫昱听不明白,就说了句告辞离开了。 段洛说:“阿筝,咱们知道的不晚,可以毫无顾虑的离开了,这几天,我都在破解咒语,就快了。” 时莫语点了点头,却为傍晚的来临感到一阵恐慌地担忧。 * 现在,段洛破解了咒语,走了出去,他只需要等阿筝沐浴完,就毫不犹豫的带她走。 城主,就让给时莫声吧,和阿筝在一起,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快乐的流浪。 他们很快就要重拾快乐的时光了,段洛忍不住笑了笑。 他等,又等,再等。 阿筝怎么会沐浴这么久? “阿筝?” 时莫语沉入水里,水上冒出了“咕嘟嘟”地泡泡,她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已经听不到阿竹喊他的名字。 还有曾经的回忆,只属于他们。 “我变成人了,变成人了!” 他开心的抱住了她,她第一次知道了她不是妖怪,而是琴仙,她们告诉了彼此的名字,成了好朋友,他们穿梭在竹林,乘风破浪越过大海,翻山越岭走过山川,他们饿了,渴了,吃花饮露,没有美味佳肴,却在彼此谦让,彼此相喂的时候,最开心也最惬意。 她有多喜欢阿竹,只有她和阿竹知道,她追求了多久,才好不容易让他和她在一起,以为,终于可以成亲了,却还要面临那么多。 当他把勾魂曲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恨他,只有深深的爱,才会在那一瞬间,有最刻骨铭心地恨,直到她想明白,他是迫于无奈,不得不让她这么做,后来,又要娶她,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她天不怕,地不怕,她一直以为她挺坚强的。十天一次,包括以前,她隐隐约约,出现了念头,但一想到阿竹,就放弃了。 可是,这七天,一天三次,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从水里出来,穿上衣服,像一片空中飘零的桂花花瓣,几乎就是飘出来的,段洛抱住她:“阿筝,我们可以走了,我带你走。” 阿筝惨白的脸让他的心骤然疼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只是,他不愿相信。 那样爱笑,坚强,什么都不怕的阿筝,怎么可能那么做? 阿筝只是累了,只是累了。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时莫语眼睛已没有了焦距,吐字也不清晰了,比雾还轻:“你看!桂花落了,叶枯了,树也要死了!” “阿筝,我们走。” “阿竹,我太难过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爱你,我舍不得你,我也知道,你不想失去我。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幻境,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也控制不了。走到哪里,它就追随到哪里,曲谱,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里。” 段洛悲伤地抱紧了她。 他慢慢感受到,阿筝的身子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重,他声嘶力竭的喊“救命,快救救阿筝!”没有人理他,他抱着她,跑出去,见到人就让跪下来让人家诊治阿筝。 已经有他谋权篡位欺骗武乐上神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不相信他,只当他是疯子,而时莫语,也被判了斩首,没有人肯救他们。 段洛抱着阿筝,不停的呼喊:“救救阿筝。” 他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在拼命的走,没发现,时莫语早已经在他走出牢房的时候,就没了心跳。 真的走不动了,他和她一起摔在地上,还紧紧地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变出竹笛,嘴唇颤抖着:“阿筝不开心,阿竹要让阿筝开心,阿竹谱了欢快地曲子,一直没机会,现在,阿竹吹给阿筝听,阿筝听完就醒了。” 竹笛声在城主府响起,如泣如诉,明明是最欢快地曲子,鸟儿听了都要唱歌跳舞,阿竹却一边吹一边流泪。 将竹笛离开唇边,他慢慢俯下身,贴着阿筝冰冷的面颊:“阿珍是阿竹的光,阿竹没有亲人,阿竹只有阿筝,阿筝,你走了,就没有痛苦,阿竹也要陪着你。” 他落下话音,时莫语就变成了古筝,琴弦上落满了桂花,他眼睛里已经没有泪可以流下来了,凄苦地笑着,用古筝吊坠弹奏起了勾魂曲。 一曲终了,他也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耗尽,最后变成了原身。 古筝仿佛有感应一般,紧紧地靠在竹子上。 这时,勾魂曲曲谱出现,上面的音符发出强烈的光,围绕着他们,然后将他们变成白色和青绿色两束光芒,两束光芒互相缠绕着,让他们融进了雪白色云缎当中。 云缎飘扬着,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一章 这世无缘来世见 “姑太姥姥,姑太姥爷又跟我发脾气了!”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阿嫣已经不是第一次控诉了。 姑太姥爷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脾气真大呀。 她刚才也就是打碎了两个精致地琉璃杯,桌子被她砍掉了一个角,凳子散架,仅此而已。 他老人家就横鼻子竖眼,那一头白发散发着瘆人的光,像是要暴打她一顿。 阿嫣不怕姑太姥爷打她。姑太姥爷脾气大,但是听姑太姥姥的话,姑太姥姥不让动手,他俩自己在家,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看过姑太姥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笑里藏刀捏姑太姥爷耳垂,姑太姥爷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笑得她像在河里欢快游泳的小鸭子似的。 不过,姑太姥爷不用打人,周身也散发强大的气场,不怒自威,一看那一头从不束起的白发就知道,不好惹! 阿嫣三两步走到莫筝面前,抓着她两只胳膊,噘嘴控诉,她说完听到了脚步声,急忙躲到了莫筝身后,吓得直哆嗦:“姑太姥姥,您要帮我呀。” 莫筝无奈地说:“你怕他做甚,它能吃了你呀?” 阿嫣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 这时,青竹走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莫筝身后的阿嫣,皱了皱眉:“阿筝,你让开,这孩子必须好好管教。” 莫筝展开两只胳膊当着可怜的孩子:“孩子犯了什么错,不能好好说呀,你没事发什么火,看把孩子吓的。” 青竹说:“你问她。” 阿嫣说:“我打碎了酒杯,砍坏了桌子,还拆了椅子,还……” 莫筝立眉而视:“还?” “没有啦,没有啦!”阿嫣一边摆手一边说,笑的尴尬。 莫筝怒道:“确实应该好好教训,教不好你,我就对不起我的侄外孙女。” “姑太姥姥,不要打我,您怎么骂我都行。”阿嫣非常可怜的模样望着莫筝。 莫筝也舍不得打她,骂她,她毕竟是自己大哥外孙女的女儿。 她上一辈子因为忍受不了痛苦难过的煎熬,而选择了自尽,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灰飞烟灭,没有烦恼,没想到,化为原身,融进勾魂曲曲谱,入了轮回。 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仿佛找不到存在感,也没有方向,上一世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记得自己是古筝化身,认识了一个竹仙,但竹仙长得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都记不得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有一个没完成的任务: 弹曲勾心。 她落在天界仙乐城的“仙音琴馆”的时候,被馆主救下,手上就死死的抓着勾魂曲曲谱,她觉得,她就是为了使命才活下来的。可以说,是勾魂曲,让她获得重生。 馆主就是青竹,和他说话的时候,她了解到,这青竹也是入轮回过来的,但怎么过来的,不知道,据回忆,是弹一首曲子才没了命,一到这里,就开琴馆,招学生,他不苟言笑,却在她来之前短短几百年的时间里培养了很多人才,在天界的乐器演奏比赛都有很优秀的成绩。 当阿筝弹完了一曲古筝乐《环梦瑶》,青竹就聘请她做了琴馆唯一的指导老师,琴馆更加声名大噪。 这一下就吸引了更多人来报名,除了不怀好意被拒之门外的,每天也有百来号人。 有天早晨,好不容易消停了点,莫筝在外面走一走,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俊俏地少年,少年想了半天才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千竹儿,记得上一世被主子的亲娘派人杀了,但主子是谁,主子亲娘是谁,通通不记得,他说完把脖子上的古筝吊坠拿下来,告诉莫筝这里有一个母亲死去,从娘胎里幸运活下来的孩子,莫筝记得自己家里的事,很快就想起来被杀害的侄外孙女,确定这个孩子就是侄外孙女的女儿,当时,只有七个月大呀,她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但是,要想抚养这个孩子,必须要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否则,会被天界的人耻笑。 莫筝想来想去,就找馆主,馆主犹豫了几天,拒绝了多次,才答应和她一起假扮夫妻。 她们演出很恩爱,也有时拌两句嘴,温馨幸福的样子。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上一世,他们都有放不下的人。 上一世,回不去了,这辈子没有缘分,只能等下辈子再见。 莫筝教训了阿嫣几句,也就作罢了,趁青竹没彻底恼火之前,把阿嫣推了出去,青竹无奈:“你也不怕惯坏了。” “你不要逾越了,我们不是真夫妻,我的孩子,你不要管太多。” “当我乐意管?”青竹说完坐下来,抚了抚自己的白头发。 “真不明白,你把白发束起来不行么?热不热。” “冬暖夏凉。” 阿筝无语了,她有时候都想,要么自己干脆叫莫语得了,莫语,莫语,莫再和此人言语。 和这人说话真累呀。 * 阿嫣一被推出去,就撞到了正好路过的千竹儿身上,千竹儿被她撞地后退好几步,一直不轻不重地捏她胳膊,直至退到了廊柱上,阿嫣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们从对方的眼珠看到了彼此,在这瞬间,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千竹儿发现阿嫣长的真好看呀,尤其是亮汪汪的大眼睛,他看得不愿移开目光。 阿嫣也发现,千太姥爷长得也是挺顺眼的,他辈分大,但和她一样年轻,而且,她是按照姑太姥姥吩咐叫的,这样,是不是应该可以…… 不不不! 她在想什么呀? 这样也不行!乱了辈分,不就是乱了章法规矩? “千太姥爷,你松手吧,我站稳了。” 千竹儿还痴痴地看着她呢,半天才听到,这才不好意思的松开手,不防阿嫣身子一摇,一下子抱住了他,千竹儿身子一震,手僵在空中不知道应该抱她,还是应该怎么办。 他喜欢阿嫣。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一直在苦苦寻找喜欢的人,但从没有一个人,让他动心。 当阿嫣越来越大,他看着,也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 他很不愿意,她那样称呼他,他没有那么老,而这样的辈分,也成了他们俩在一起的阻碍。 让他,喜欢她,也不敢表白。 * “你把她推出去,不会有事吧?”沉默了一会儿的青竹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莫筝说:“我没用太大力,还不是怕你么?” 青竹不放心,走出去,莫筝笑了笑,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是很好的一个人呀,只可惜,她的心都给了上辈子那个他了,这辈子,她不会拥有爱情。 不大会儿,青竹就回来了,表情辨不清喜怒。 “这是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莫筝奇怪地问道。 “你会治病?” “嗯?问这个干什么?你有病啊?”问完觉得用词不当,青竹的脸色也挺难看,就换了一句:“你生病了么?” “我没病!”青竹激动地站起来并喊道:“他们俩有病!” “谁呀?” “竹千儿和阿嫣,抱到一起了,这成什么样子?不像话!”青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太不像话了!” “哦?”莫筝笑着说,“我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呢,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辈分,辈分!隔了好几辈儿,成何体统?” “我才是她姑太姥姥,你是她假姑太姥爷,千竹儿也只是因为叫你和我哥哥姐姐才有这辈分,算不得数。” “那也不行,差辈分就是差辈分!”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呢?他们也没血缘关系,怎么不行?难怪你没有人喜欢呢,活该你孤独终老。” “你知道什么!”青竹坐下来,深深的叹气:“我是忘不了她。” 莫筝叹了口气:“你也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呢。嗯,她长得很漂亮吧,说说看,你和她之间的故事,我想听听。” 青竹说:“上辈子的事,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和你一样。笑的时候,有浅浅的小梨涡,她很爱笑,可是,我好像强.迫她做了她不愿做的事,深深地伤害过她。” “啊,听起来还挺伤感的。那,她有没有怪过你。” “有,可是,我们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只是,后来她越来越难过,我也越来越难过。” “所以,你是因为难过才弹曲子自尽的?” “不知道,上一世,谁能记得那么清?你记得?” 莫筝说:“他对我挺好,会煮饭给我吃,和你一样一头白发,不爱束起来,就记得这些吧。” “嗯。”青竹不言语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不对呀,说他们俩,你问我的事干什么?” “哎?我们是知己么,关心关心你的感情状况。” 青竹严肃得道:“别问我了,好好管管阿嫣。” 莫筝翻白眼:“迂腐!” “你说我什么?” “迂腐,无知,我看你就是想棒打鸳鸯!” “你!” “我就说你了,怎样?” “不可理喻!”青竹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莫筝捏起茶杯,小饮一口略略苦的红茶,眯了眯眼睛。 若是,让青竹不同意的原因是,辈分的差距,那么,是不是可以委屈一下千竹儿?如果他愿意的话。 夜色深深,桂花树下,香飘万里。 莫筝睡不着,她有点想念他,也只能弹一首古筝曲。 琴音声声,思绪霏霏。 花瓣无风坠落,在她发上,琴弦上,她并不因此停下飞舞的食指,清幽的曲子倾泻出来,持续了片刻,收了最后的尾音。 她将古筝拿起来,环抱着回了屋子,一滴泪悄然滑落腮边…… 第二章 阿昀求助于莫筝 莫筝眨了眨眼睛,能睁开了,松了一大口气,呼,她总算流了眼泪,把沙子冲出去了,刚磨的她眼仁疼的要命啊。 莫筝当然不姓莫,此名字一层含义是谐音“莫争”,意思是,非己所有,莫要争夺,到头来机关算尽一场空。另一层含义是,她知道自己是古筝幻化的,上一世的名字有个“莫”字,也是为了纪念吧,并且也想通过这个字找回前世忘记的那个他。 莫筝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的被子早就蹬到了九霄云外,趴着的姿势,右手背在身后,像上课的时候拿着教鞭准备谁偷懒不听话就“啪”打一下手心以示惩戒,但从不会真用力,乐器演奏者,手就是他们的心,手就是他们的命,宁可不要命,不要心,也要保住手。 她左手就摁在床上,仿佛在抓扯着什么。她黑色绸缎一般浓密而带有桂花香气的头发向两边垂下,露出一点沁着密密小珠香汗的白皙的脖颈。 她穿得是齐胸睡裙,雪白色,点缀着点点桂花花瓣,裙子刚好到小腿肚,露出一截纤细富有美感的脚脖,和一双玉足,她脚趾头呈台阶状,脚心朝上,微微的动了动,嘴里咕哝一声,往窗外翻了个身,整个人的一般身子悬在窗外。 她仰躺着了,露出一张压了红印子的脸,眼睛带睁不睁,嫣红的樱唇嘟起来,往床里滚,玉足一勾,把天蓝色暗白刺绣花纹的冰蚕丝被勾上来,踢蹬了几下,只盖到肚子,半张小嘴,打了一个优美的哈欠,睁开美眸,然后慢慢坐起来,摸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抬起胳膊,上面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筝洗了一个温水澡,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沐浴,都有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浴桶不是浴桶,而是突然暴雨狂风,掀起巨浪滔天的大海;温水不是温水,而是翻滚的海水,狰狞的巨兽正用冰冷的舌头舔着牙齿。 这情况出现多次,每次都让她有种像鱼儿搁浅般濒临死亡的感觉。 上一世,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 有时候,她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也在努力回忆,后来,慢慢发现,有些事忘记了反而是好事。 不然,为什么凡人们都期待下辈子,而要忘记此生的爱恨情仇。 算了吧,重新开始吧。 莫筝围上柔软吸水的浴巾,踮死脚尖在衣柜最上层找出了一件青绿色交领襦裙。 一番细致的梳妆打扮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美人,非常满意的露出了两个浅浅迷人的小梨涡。 “你还要磨蹭多久?” 卧房外的青竹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女人可真麻烦,起个床,梳个头,化个妆,像上花轿似的。 不就是给学生们上课么,需要准备那么久,看他,就简单的洗了个脸。 但也一样帅气迷人。 的确,青竹的俊颜是能迷倒无数小姑娘的芳心的,只奈何名草有主。 “好啦!”莫筝大声嚷了一句,然后开门,“看你一脸不耐烦的臭德性!” 青竹嗤笑:“我觉得我德性挺好。” 莫筝微怔。 这话,她好像在哪听过呀。 “臭美!”莫筝撇嘴,啐了一句。但不得不承认,青竹长得的确好看到人神共愤。 男帅女美,在别人眼中是仙乐城的天作之合。 他们肩并肩,一起走路,一边说话,青竹好比一颗孤零零的行走的竹子,莫筝好比一直正在弹奏曲子的古筝。他们总是这样,一动一静。 莫筝太能说了,天南地北,天上人间,都能侃侃而谈,青竹只有“嗯”和“哦”或是“啊”的答应着。直至到了仙音琴馆,莫筝才安静下来。立在门口等待的小厮帮他们开门,待他们进去,将两扇门敞开,阳光洒在地面上,能看到细微的灰尘。 莫筝摸了一下琴架,捏了捏指肚沾上的浮灰,问站起身准备问好的学生们:“我说过,琴馆必须保持干净,不能有灰尘,可是你们都摸一下桌子,看看你们的手。嗯?脏不脏?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创造出干净优美的曲子?昨晚负责打扫卫生的是水,站起来!” 她一扫,哦,都站着呢,还听到有人的偷笑,略尴尬,怒道:“笑什么?坐下!” 学生们一起坐下。 莫筝生气道:“我让负责打扫的坐下,谁让你们都坐下啦!气死我了,你们想气死我,好拿我这个古筝练习是不是!” 学生们齐声说,中气十足:“不敢!我们不敢弹老师!” 莫筝哀怨地看了眼一边静静坐着的青竹,青竹正在出神,根本就没看她。 莫筝无语凝噎。 “你们这帮让我头疼的祖宗们啊,我就当你们是为了练习忘了打扫,唉!我自己来吧。” 她动作麻利,很快,琴音间内就一尘不染。 她抖了抖指尖的水珠,一阵正经的道:“今天还是要你们独立创作一首适合你们乐器演奏的曲子,你们有的是乐器幻化,这要一边创作一边听内心的声音,有的不是,但也要听内心的声音,只有一个声音才最真实。好啦,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一两个时辰回来,注意啊!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交头接耳议论与音乐无关的话,有事中午回家说。” 青竹见莫筝走出去,也站起身,严肃地道:“听莫筝老师的话。”言简意赅就一句,就走了出去。 两个人沿着走廊走,莫筝说:“一晚上了,你还没想清楚?” “想甚么?” “阿嫣和千竹儿的事。” “我不同意。” “就因为辈分?” “这还不够?” 莫筝掩唇轻笑。 “你笑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嗯,不过呢,要委屈一下竹千儿。我想,让他认我做太姥姥。” “嗯?” “那,你就是他名义上的太姥爷,这样,他就和阿嫣是平辈了。” “亏你想的出来!” “怎么,这不妥么?我觉得挺好的,除非千竹儿不同意。” 青竹“哼”一声道:“他同意我就让你们吃竹子。” “这是你说的哦,一言为定。那我也和你打赌,他不同意,我就……我就给你做饭。” 想起莫筝煮饭的味道,阿竹的脸差点绿了,时莫语看着他,大笑。 这时,琴音间的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裾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一手拿着玉箫,向立即保持严肃地莫筝点了下头:“莫筝老师,我有话和你说。”他说着看了眼面色肃然的青竹,莫筝说:“没事,有事你就说吧。” 阿昀有些犹豫,青竹默默地走开了。 阿昀这才说:“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怎么?为什么?” “我家里出了状况,昨天,我姐姐失踪了。找了一夜,找到了,但姐姐醒过来,就不认识我们,今早上自己收拾了包袱,说要出去流浪,怎么也拦不住。” “这样,那快去找吧。” “我只怕,找她的人容易,找她的心难呀!所以,莫筝老师,我想请您帮忙,唤回她的心。” “她的心?” “对,她的心。此时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总之,是一件苦辣异常的故事,姐姐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才忘掉家里人的。” 莫筝半明白,半糊涂。 “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但要和馆主商量商量。” 阿昀皱了皱眉:“可以,但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行,你不愿意,我尊重你。” * 莫筝决定在离开之前,先把阿嫣和千竹儿的事情解决一下,于是,她晚上回家,也不吃饭,就在大厅里等千竹儿。 稍等片刻,千竹儿来了,莫筝让他坐下。 “那个,千竹儿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千竹儿转转眼球:“没有啊。” 莫筝震惊地表情。 难道,她和青竹都回错了意? “那个,千竹儿呀,你不要害羞么,喜欢一个人正常,我也有喜欢的人,没事,你就说吧。” “真没有啊。”千竹儿摇了摇头,微笑着,心里面苦了吧唧的难受。 喜欢一个人是正常的,但他不正常的喜欢了一个人,他不能说。 “我饿了,莫筝姐姐,咱们去吃饭吧。” 莫筝说:“既然没有就算了吧,你记住了,我问过你,以后你后悔了,别来找我。” 千竹儿心里想,这要是说了,才是真的后悔呀。 昨晚那个拥抱之后,他今天一天都躲着阿嫣,阿嫣在现在过来吃饭,才看到垂着头,用筷子捣碗里土豆块,捣成了土豆泥,看不清表情的千竹儿。 千竹儿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看阿嫣湖蓝色的身影。 阿嫣蹙眉,紧紧的盯着他看。 青竹严肃地咳嗽一声,千竹儿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就看到了阿嫣一双幽怨的眼睛,他赶紧错开目光,手里捏着筷子,看什么都吃不下去。 莫筝微笑:“吃啊你们。” 阿嫣拿起筷子,站起身,把半个鱼丸夹到了千竹儿碗里:“千太姥爷,吃鱼丸。” 千竹儿客气地说:“谢谢。” 阿嫣抽了抽嘴角。 整个用膳的过程,千竹儿都没正眼看阿嫣,像不认识,像仇人。 青竹和莫筝偶尔对视,莫筝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那么冷脸,青竹我行我素,尤其看千竹儿的时候,就像亲大哥似的。 * “阿竹,你忙不忙?” “有事?” “不忙就跟我走。” 青竹想,他没说不忙。 “去哪儿?” 莫筝就把阿昀的事同他说了。 青竹说:“关你什么事?” 莫筝一下噎住了,半天才说:“挽回真心,挽回真情,胜造七级浮屠!” 青竹冷冷地笑。 “你什么意思?我答应他了,你不和我去,被别人知道我们是假夫妻怎么办?” “怎么就被误会了?” “你放心让我出去冒险?不管我?” 第三章 三个人一匹骆驼 青竹想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动身?” “我把事情都交代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还真能管闲事!” 莫筝说:“我这是做善事,这一世也活了一千年了,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任务,这次终于有机会完成,我不能错过。” 青竹还是一脸“你就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的表情。 莫筝大叫着捏了一下他僵硬的脸,青竹一面闪躲,一面赶她出去。 次日,雾气朦胧。 莫筝出了房门,扑面而来清爽的气息,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有朦胧的美感,她往前走,雾纷纷让开,这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身酱色衣裳的阿昀走了进来,牵着一匹骆驼,背着一个包裹,骆驼驼峰上背着两个大大的褐色斜纹皮囊,骆驼瞅了瞅莫筝,鼻子喷出一股欢快地气儿,眼睛像是在笑似的眨了眨,可惜它不会说话呀。 “你怎么牵骆驼来的?”莫筝没见过真的骆驼,都是在书上和画上见过,真见到觉得,好高啊。但是,它刚才一直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认识她,难道,是上一世的他,转世了? 哦!老天,我莫筝上辈子造了甚么孽,让我的男人变成了它? 阿昀说:“没有它,我们到不了地方。” “去哪?沙漠?” “嗯,姐姐在沙漠的另一边的小镇子,沙漠是唯一的路,距此一千里。” 莫筝知道,沙漠的路和普通的路不一样,走起来更长,也比较难走,搞不好遇到大雪,大风,很容易被活埋。 她是不是,好像真有点管闲事了? 都答应了,现在反悔还行么? “莫筝老师,您在想什么?旅途艰辛,不好走,但是,世上只有您能帮我了。我想姐姐。” “放心吧,老师会帮你的。” 她回头张望了一下,心想,青竹怎么还不出来? “你等一下,我去催催馆主。” 阿昀点了一下头。 莫筝拍了拍青竹的房门:“醒醒啊,阿昀都过来了,你是馆主,还在偷懒是不是不太好?哎!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想反悔么?” 青竹做了一晚上梦,梦到了她,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他忘了今天要出门的事,也不饿,不想去茅房,正躺着发呆呢,就听莫筝在门外嚷嚷。 他扬声道:“让他等一会!” 莫筝等了有一会了,才等到一身青白色交领长袍,浅蓝色腰带,一头白发,冷着一张脸走出来的青竹。 “笑一笑,我上辈子欠你的?一大早和我摆脸色?” 青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莫筝咧咧嘴,翻了个白眼走了出去。 “馆主。”阿昀点了下头。 青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看了看骆驼:“一匹?” 阿昀说:“它只负责驮东西,走路还是我们自己?” 青竹说:“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你不再牵过来一匹,我们就不去了。” 莫筝不乐意:“你不去就算了,带上我做甚?” “闭嘴!”青竹板起脸来。对阿昀说:“你忍心让老师也跟着你一起长途跋涉?” 阿昀听明白了,点了下头,把皮囊拿了下来,都装着水,一个有十斤左右,自己拿一个,给青竹一个,青竹愣了一下,接过来。阿昀让骆驼跪下来,对莫筝说:“老师,你上来吧。” 于是,阿昀和青竹一人背着一个皮囊在前面走,莫筝骑着骆驼在后面慢慢地走。 看起来慢,其实并不慢,很快就到城门口了,看守城门的卫兵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才放他们出去,耽误了一会儿,到了沙漠也还没日落。 莫筝在骆驼上坐了一路,起先是挺舒服的,但坐了一天也累了,阿昀让骆驼跪下,青竹伸手,把她抱了下来。 莫筝一站稳,就扑腾一下倒在了沙漠上,笑着说:“啊,沙子!好软,好舒服!”她第一次来沙漠,感觉特别新奇。就连熟悉的阳光,都在这里变得不一样了。 沙子是泛着金光的,莫筝心里想,这若是遍地的黄金该多好呀!就可以给学生们制作更好的乐器了。 青竹皱眉:“起来,当着学生的面,成什么样子!” 阿昀说:“没事,老师爱玩,就让她玩一会。” 青竹看看他,他低下头。 人家是管自己的妻子,他不应该插言。 莫筝不听,还打了一个滚,站起来,头发上都是沙子,青竹一边把她沙子扒拉下去,一边寻思他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知己,他们上辈子肯定是冤家。 莫筝不在骆驼上了,骆驼以为自己总算轻松了,正想欢乐的嘶鸣一声,没想到阿昀和青竹就把皮囊又放在了它的背上,骆驼狠狠的刨了一下沙子。 三人一匹骆驼往前走,沙漠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很快,天黑冷风起,狼嚎鬼也叫。 怪风,怪声。 三个人都驻足,阿昀把包袱里的三个小布包拿出来,迎着风,吹得鼓起来,刚好可以钻进去一个人,能盖上脸,也不会气闷。 青竹不要,担心有危险不能及时出手,就躺在那,枕着手臂,望着天上的星星。 莫筝睡的香喷喷,像是坐了什么梦,咿咿呀呀的哼哼小曲,古筝的声音回荡在沙漠…… 青竹也隐隐要睡着了,眼睛睁不开,突然感到旁边有黑影笼罩下来,心下一惊,一看,是骆驼,这才闭上眼睛,但下一刻又有黑影,他以为还是骆驼,就没睁眼,然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喷在他脸上,他抹了一把,竟然是血,一下站起来,一只身形巨大的怪物正紧紧咬着骆驼的脖子,骆驼拼命的挣扎着。 怪物比骆驼还要高一米多,通身黑褐色,两个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头,尖尖的嘴,露出满口尖尖的牙,它身上全是尖锐的凸起,看起来发出铮亮的光。 青竹大喝:“住手!” 怪物看他,不松口,像吃面条一样吸溜吸溜喝着骆驼的血,骆驼的身子一阵痉挛。 青竹拿下腰上的竹笛,变成一把竹剑,挥着砍上去,怪物丝毫不动,竹剑砍在它身上没伤分毫,爆发出金色的火星儿,怪物此时已经喝了个半饱,却被青竹一剑砍的头昏脑涨,想着先解决了这人,再吃骆驼肉。 于是,青竹和怪物就打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动静,让熟睡中的莫筝和没太睡着的阿昀醒了过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出来,一跃而起,加入到了战斗当中,怪物不敌三手,败下阵来,阿昀为骆驼报了仇。 怪物刚死,突然传来踢踢踏踏的动静,莫筝看远处,好多森绿的眼睛,它们越走越近,低垂着尾巴,一共有二十多匹,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一群灰色的狼还有狼崽子。 看它们都不是会太多法术的,莫筝没有太担心,手上的双刃大刀在星光照耀下发出凛冽的寒光。 阿昀在骆驼身边大哭,骆驼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站了起来,一声响亮的嘶鸣,阿昀吓地坐在地上,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及时醒过来救你,但是,咬死你的是刚刚那怪物,你别回来找我啊。” 骆驼把自己的脖子递给他,上面一个醒目瘆人的血口子,但阿昀看出不对,血口子一圈的部分张起来了,他试着摸了摸,掀起一块肉,把骆驼脖子上的毛撕下来一些,这块肉里面还有点血,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夸了骆驼两句。 这时,一匹灰狼痛苦地从怪物身上别开眼,看身旁另一只灰狼,它们点了一下头,向莫筝猛扑上去。 他们认为,莫筝手上有兵器,肯定是莫筝杀了他们的头头儿。 莫筝吓了一跳,但不恐惧,镇定自若的和两匹狼对打,两匹狼没有什么大本事,都被双刃大刀的光芒震慑的肝胆欲裂。没一会就败下阵来。 两个成年的狼都打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可见这女人本领之高强,小狼崽子们更不敢动手,纷纷胆怯地看着莫筝。 两匹狼不服气的重新往莫筝身上扑去,青竹却不帮忙,而是在一边吹起了竹笛,声音悠悠的传进两匹狼的耳朵,让他们高高举起的前爪缓缓的放了下来,非常听话的向着反方向行走,其他狼在他们身后跟着,走出数十米,有一只突然回头,青竹微微皱眉,正准备把竹笛变成竹剑,那狼竟然走到怪物旁边,叼起怪物的脖子,非常害怕的样子看了眼青竹,追上了狼群。 莫筝有些精疲力尽,扑通坐在地上,道了声:“累煞我也!”就躺了下去,阖上双眸。 阿昀打了一个哈欠,侧身躺下,眼睛里闪过一抹暗光。 青竹捡起骆驼脖子上的肉,闻了闻,淡淡的血腥味让他蹙紧眉头,但觉得哪里不对,阿昀怎么可能不知道,骆驼的脖子上有这个东西用来护身。他不认为,骆驼能通人性到可以自我保护的程度,一看它憨憨的样子就知道,平时就是被阿昀欺负使唤的。 阿昀一向是挺听话上进的,家里只有姐姐和他,挺简单的一个人。 在刚才一幕幕涌进青竹脑海的时候,青竹觉得,此人挺复杂。 他需要等明天莫筝醒了,和莫筝商量商量。 这么一想,就睡不踏实了,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他一骨碌爬起来,看阿昀还呼呼大睡,去喊莫筝。 莫筝揉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青竹嗓音低沉。 莫筝揉了揉打完架酸疼的胳膊:“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青竹看了眼阿昀,不能确定他是真没醒还是在装睡。 莫筝好像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昨天的事,她也隐约觉得不对,就站起身,和青竹走了两三百米,停下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都没发现原地躺着的阿昀将耳朵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 第四章 不能施法的沙漠 清晨的风有甜甜的味道,青竹的白发被吹动的散发出清冽的幽香,但他面色却不像这八月桂花开时节,却想寒冬腊月来临,结下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剑眉紧蹙,唇色苍白没有血色,但不是生病更不是受伤。 莫筝的浅浅梨涡仿佛盛满了蜜糖,机灵的杏核眼静静地看着青竹,却像流淌出千言万语一般,轻轻的歪着小脑瓜,等青竹开口。 “阿昀此人复杂,你要多加小心。” 一缕碎发吹到了额前,挡住了莫筝的眼睛,她拿到耳后,点了点头:“这一世,除了你,千竹儿,阿嫣,真正能信任的人还真没遇到,虽然我很爱我的学生们,但人心难测啊!你说的,我会记在心里的。” 阿昀奇怪的嗤笑一声。 骆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大鼻孔用力呼出一口气。 青竹说:“那匹骆驼也有问题,它总是看你。” 莫筝没觉得不对:“它喜欢看美女吧。” “我在认真和你说话。” “一匹骆驼,你这人真是!有什么好担心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止是阿昀,还有它,以及,他的姐姐,都必须倍加留心。知道么?” 莫筝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好啦,我知道啦。” 青竹无奈地说:“你不听,吃亏别找我。” “没有那么严重啊,再说,他们都没有咱们本事高,怕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让你跟我一起,是想让你保护我,也想让别人知道我是有夫之妇,不要追我,我可不是让你说教我,恐吓我的,好,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请回吧,反正,勾魂曲由我自己来弹就行了。” 青竹抿抿唇:“你就是不知好赖!” 莫筝没理他,往回走,走到半路,就见阿昀起来了,等她过去,阿昀凄凄惨惨地说:“老师,昨天的事真是太不对住,我只怕馆主不会放过我,您帮我求求情啊。” “没事,馆主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怪物和狼群也不是你招来的,也不能怪你。” 阿昀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十分自责的样子:“我就是担心老师您和馆主受伤,怕狼群会再次反悔,一晚上没太睡好。对了,老师,您没受伤吧?” “别担心,我和馆主,一起打十个怪物也不在话下。有点小皮外伤,没有大碍。” 阿昀长舒一口气:“哦,那我就放心了。” 青竹走过来,问莫筝:“你受伤了,伤到哪儿?” 一般说了皮外伤的,都是大题小做,肯定伤到筋骨了,青竹一面担心一面埋怨。 莫筝躲开他的手,把袖子撸起来,指着手肘上的一块破皮儿淤青,“就这点小伤,看见没,大惊小怪的。” “你摔到了?”怪物打她不可能打破皮儿了? 莫筝说:“怼到它身上了,把它怼挺远,我没想到,它身上的凸起打一下就变成刺了。” 青竹寻思一会,说:“不对,它没死。” 阿昀眼神不太对,笑了一下:“不可能,我亲手杀了它,怎么会没死?” 青竹点点头:“可能我记错了,有种怪物是杀不死的。” 莫筝说:“我们出发吧,别在沙漠耽搁太久。” 走走停停,几个人的鞋子都进了沙子,倒出来又会耽误点时间,青竹和阿昀会等着莫筝,有时候,半条腿都会陷进去,幸好三个人互相帮忙,不到一天就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阿昀遮着额头,朝远处张望了一下,一个白色的幽影在晃来晃去。 他的心里像有一只青蛙,猛然蹭了一下,脑袋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办,他出来了,就不能躲。 莫筝本来落在后面的,他一停下就追上来了,问他:“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阿昀被突然一声问吓的胆战心惊,一下挑开,拍着锁骨下面的位置,说:“没什么。” 莫筝说:“脸怎么还白了,有鬼啊?” “我不怕鬼。”阿昀说。 走在前面的青竹说:“只要心里没鬼就不用怕。” 阿昀听他话里有话,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说:“馆主说的对,就怕心里有鬼,有恶意。” 青竹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恶意,只是有人居心叵测,能看出来,有人藏在心底,别人发现不了。” 阿昀默然。 这时,远处白色的幽影像一朵云被风吹的飘起来了似的,这下,不只是阿昀,莫筝和青竹也看到了。 不一会,那白影就慢慢的稳定了身形,款款走来,她那步子轻盈的,就像没有脚,是一条鱼在游,不知道是不是把沙漠当做了大海。 等她游过来的时候,站稳了脚,莫筝才看到,她外面披着一件白纱,连体帽子遮盖了半张脸,右眼被遮盖住,风吹动的时候,莫筝隐约看到有一抹青色,她嘴唇很薄,一字一顿地盯着阿昀躲闪的眸子:“你是来娶我的?” 阿昀当即怒道:“你神经病啊,我认识你么?” “你姐姐在我家,你不是想找她,跟我走吧。” 阿昀说:“什么姐姐,我家八代单传,我娘就生我一个。” “你爹后娶进门的妾室,比你娘先认识你爹,生了一个女儿,你爹不管,你娘过世,你爹才把她娶进门,不是么?” “你有病吧,认错人了!”阿昀怒目而视,“让开!” “你化成灰,撒进土里,我有一天挖到了,也能认出是你!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来娶我的?” 莫筝说:“姑娘,你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女子把帽子拿下去,露出一直被青色图案覆盖的眼睛,在夜色下有点魅惑,也有点瘆人。 阿昀突然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很自责的样子说:“阿绰,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他身边受委屈了。” 青竹冷眼旁观。 “你是来娶我的么?” 阿昀苦涩的笑笑:“你在问我么?阿绰,你的眼睛,证明你已经属于他一个人,就是他死了,咱们俩也不可能了。” “只要你愿意,没什么不可能。” “别挣扎了,行么?” “你不愿挣扎,当初就放弃我?” “我是为了保住你的命。” “你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命!”女子声音怪异而尖锐。“因为你想要得到你父亲和姨娘给你姐姐留下的家产,而你却一文钱都没有。” “胡说八道!我是能传宗接代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阿昀非常激动,气的差点跳起来了。 莫筝说:“阿绰,阿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狼群来了就麻烦了,我们赶快走出沙漠,别一步一脚印,太慢了,用法术。” 阿绰恨恨的道:“反正他狼心狗肺,被狼吃了正好!” “你!”阿昀气的说不出话,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女人闭嘴。突然,有个想法冒出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说话声都有点颤抖:“不行啊,老师,这沙漠是用不了法术的。” 莫筝不解:“为何?” “一旦用了法术,触怒了沙神,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阿绰也点了下头:“这个,他没撒谎,沙神大人最不喜欢有人施法经过这里,他会降下暴风雪,把我们都埋进沙子里。” 青竹嗤笑了一声,“天界里没有不能施法的地方,也没这规矩。” 阿昀说:“在这就有。” “我来了,这规矩就该废了!”青竹说完,又问他:“你不是说,这样走才可能碰上你姐姐?” 阿昀哪能想到,姐姐没遇到,反而遇到了阿绰。 “是啊,可是,这不是没遇到么?我也不想耽搁你和老师的时间,姐姐看样子是不会在这里出现的,我们还是快些到沙漠对面去吧。” 阿绰冷冷地说:“你还真是很着急见你姐姐!” “她是我姐!” “她手上有钱,你早就迫不及待了。我也迫不及待,你要是娶我,钱也有我的一半啊。” 莫筝说:“都别说了,一会儿把狼招来了。”说完看了眼青竹。 她说完按下脖子上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旋转了一圈,周身散发青绿色的光芒。 青竹也用了法术,白色清冷的幽光将他笼罩,有那么一抹不真实的孤独感。 阿昀吓坏了:“老师,馆主,你们快停手,沙神要动怒了!” 莫筝说:“他不敢和我动怒,他要是敢刮一丝风,我都不会放过他!你不是想很快见到姐姐,还不施法,等什么呢?” 什么沙神沙仙,上一世她没把谁放在眼里,这一世,谁又能把她吓到。 再说,施法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沙神就能发现么? 阿昀此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从阿绰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她没撒谎,阿昀找他姐姐,肯定是有目的的,若是只为钱,还好说,若是……贪心是会让人成兽,让仙成魔的。 阿绰耸肩一笑:“你不知道呢,他想见她姐姐,又害怕见到他姐姐,所以走的慢么。” 阿昀说:“谁说的,好,用法术就用法术!” 他说完,还没真的施法,十米以外就平底生起了龙卷风,沙子狂烈的飞着过来,左绕右转的避开可莫筝和青竹,直接窜到阿昀面前,将用胳膊挡住眼睛的阿昀一把卷到了半空,阿绰拉他的手,但是没拉住。 “阿昀!”阿绰失声叫了出来,愤怒的瞪着莫筝。“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了你的命!” 青竹嗓音清冷如冰封的泉水:“你敢!” 阿绰与他对视,有图案的那只眼睛的眼仁也一片可怖的青光:“还有你。” 第五章 不该有这种想法 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威胁青竹。上一世,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但也敢肯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懦弱之人不敢招,歹恶之人不好惹,他发脾气不用说话,不怒自威,吓煞旁人,一张冷若寒霜的俊脸,一双凌厉冰冷的眼睛,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胆战心惊。 阿绰的话,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 莫筝最恨有人威胁她,又根本不是她的错,先感谢青竹为自己抱不平,然后上前一步,怒视阿绰:“那要看你是什么样的本事了!” 阿绰将身上的白纱一下拽下来,像蝉退掉了身上的壳,她把白纱在胳膊上绕了一圈,然后用力一甩,左手施法,白纱就变成了一个散发白色幽光,螺旋型的兵器。 莫筝心里想,还真是有不怕死的,不过,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也好。 于是,莫筝自然变出了青绿色地双刃大刀,两片刀片并列,像分不开的孪生子,她握住木头刻着花纹的剑柄,双刃朝下,眼神从容的看着阿绰。 阿绰向龙卷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龙卷风和阿昀就都不见了,心里预料到了阿昀可能面临危险,那么,他就找不到他姐姐,那她怎么办,岂不是就要人财两空,家里的那位,也是不会放过他的,都是面前这个青绿色衣裳的女子,她要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莫筝看到她正举起螺旋弹簧一般地兵器,先她一步,举起双刃大刀,青绿色的寒光让阿绰眼神闪避了一下,随即换上恼恨,将螺旋纱指向莫筝,莫筝被强烈的白光晃了一下眼睛,莫筝发现,她的白光和别人的不一样,充满死亡的气息,就是想要了她的命的意思。 莫筝的双刃刀迎上去,砍在阿绰的螺旋纱上,顿时发出声“叮当”的声响,青绿色的光和白色的光同时出现,将夜色照出一片耀眼的光亮。 旁边的青竹心里想,女人打架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他先看看,找准时机再帮忙。 他不是不相信莫筝的本事,但她既是自己的名义上的妻子,又是自己的红颜知己,他必须保护她。谁想欺负她,那就是和他作对! 莫筝和阿绰起先还是试探彼此武功的意思,但很快就进入了正式的打斗当中,莫筝青绿色的身形不停的莫测变换,仿佛垂柳随风,又不随风的在与阿绰对打的时候不停的你打我防当中,激烈而柔软,强势而温柔,那张精致地脸上,淡淡的细眉自然而美丽的微微蹙起,她的嘴角挂着肯定能胜利,充满自信的小梨涡,让一直看着的青竹都情不自禁地弯唇。 他不想在等了,现在就加入进去吧,和莫筝并肩作战。 阿绰本来就快用螺旋纱缠上双刃大刀了,却突然被青竹剑差点砍伤,但青竹剑的威力也真是很大,让她的胳膊震得酥**麻的。 “你们欺负我一个人,还要合起伙来谋害阿昀,我知道了,你们和沙神都不是好东西。” 莫筝刀尖朝下,用力抵着螺旋纱,说:“你误会了,我们不认识沙神。” “当我是傻子么?不认识,这么一会了,他都没和你动怒,怎么可能?”阿昀一面说,一面在尝试着找准时机怎么用螺旋的缝隙把双刃大刀卡住,但双刃大刀死死的抵着,让她找不到任何机会,额头冒出细细密密地汗珠,争先恐后地淌到了下巴上,期间掠过她青色图案的眼睛,下意识的闭了一下,莫筝趁这个空档将双刃大刀横了过来,逼得阿绰减退数米,两个人的兵器因此分开,莫筝说:“我还说你们和沙神同伙,要加害我们呢,难道带走阿昀不是你们安排好的?” “就是你害死了阿昀,我要为他报仇。”阿绰不讲理的冲上来,青竹拿着青竹剑迎上去,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地异常激烈,莫筝的帮忙有如如虎添翼。 阿绰一人不敌二手,渐渐败下阵来,将螺旋纱甩开,仍然是一件白纱衣裳,穿起来,戴上帽子,盖住青色图案的右眼,轻喘了几口气,慢慢转身。 就在莫筝困惑不已想问她什么的时候,青竹看到她左手正安安用力施法,身子也在慢慢想左转,沉声道:“小心!” 莫语顺着他的目光,向阿绰的手看去,轻蔑的勾勾唇,把脖子上的古筝吊坠拿出来,拉下来一根弦,在阿绰转过身,那阵光差点就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将琴弦缠在了阿绰的手上,阿绰大惊失色,手上勒出了一条血红的印痕,就要勒入皮肉,让她肉绽皮开,幸好,她觉得,另一只手还能用,没想到,青竹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即使施法让她的手动弹不得。 “你们,你们真是欺人太甚!”阿绰气得就快哭出来。 莫筝恶狠狠地说:“你保证不对我动手,我就放开你,要是再妄想动手,我就把你的两只手都勒成残废!” 阿绰不服气地怒瞪莫筝。 莫筝将她两个手一起绑起来,想帮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然后回头,就这么牵着阿绰走,阿绰不愿走,摔了一跤,莫筝听到动静,微顿脚步,继续走,也不回头,青竹更是不予理会。 阿绰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走了很远,一直咬牙切齿,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但她发现,琴弦虽然勒的紧,其实并不是很疼。手上的红印子也不是勒出来的,而是琴弦的颜色。 青竹听她骂来骂去,非常恼火,感受到他想动手气息的莫筝说:“让她发不出声音就好了,别伤害她。” 青竹寻思一会,下一刻,阿绰就只能动动嘴,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别人都听不见,骂地不知疲倦。 走累了,莫筝停下来,阿绰往前一个趔趄,也不骂了,惊呼一声,这才注意自己竟然无缘无故地哑了。 莫筝回头:“刚才的龙卷风是不是沙神?” 阿绰点点头,又摇头。 莫筝让青竹把法术解开,阿绰先“啊”了一声,确定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它是沙神派来的卷风怪,一旦沙神感知到有人正在施法,就会让他来抓人。” 莫筝问她:“你不是说,沙神会降下暴风雪?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暴风雪还没来,不过,肯定不会放过我们。”阿绰就像确定自己喜欢吃什么一样地说。 “沙神?我还没听说过。你这么一说,我对他产生好奇心了,他住哪,你带我去,我去会会它。” “不,我不去,它会杀了我的。” “你不想救阿昀?” “就让他死了吧,反正,活着也是贻害千年!” 莫筝说:“如果你真的想让他死,刚才何必与我打斗?我救他,是因为他是我的学生,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也要先让他活下来再说。” 阿绰想了想,说:“沙神住在何处,一直神秘,没有人知道。” 谁说她真不想救呢,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救,没法救才动手的么! 她想到此,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也不会这样,还说什么风凉话来戳我的心呢!” 青竹用青竹剑把前方百米以内的沙子都扬撒起来,白色清冷的幽光和沙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时,月亮也悠悠升起,夜色下的青竹,好看的无可挑剔,莫筝崇拜地看着他。 阿绰却吓了个半死:“快住手,你要做什么?” 青竹说:“把他招来。” “什么,你们都是疯子吗?” 青竹说:“不然怎么知道沙神住在何处?” 阿绰听他一说,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太冒险了。 青竹问莫筝:“阿筝,你怕不怕?” 莫筝说:“我怕谁?我天不怕地不怕。” 青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清静幽雅的竹林,白衣小男孩问刚被自己抱上去的青绿衣服小女孩:“我一时高兴,没吓到你吧?” 小女孩说:“我天生胆子大,谁也吓不到我!” 画面突然消失,他也没看清他们俩都长的什么模样。 他仔细看了看莫筝,画面里的小女孩和小男孩穿得和他们同样颜色的衣裳,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他和莫筝。 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去。 他怎么能这么想,这样,对不起前世的她,也不对不起这一世的莫筝。 他喜欢莫筝,只是因为对知己的欣赏,从来与爱情无关。 莫筝问他:“怎么了?” “不怕,就准备好。” “准备?”莫筝话音刚落,月光突兀的消失了,大棉花糖一般的雪花撒下来,暴风狂吼着如同凶猛的恶兽。 莫筝明白了,所以,放暴雪狂风将他们三个人都卷起来的时候,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反抗。 当飞至半空的时候,下一刻就要离开此处,莫筝突然想起了骆驼,她张嘴还没发出声音,下一瞬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不是沙地的地方,前方不远却有一连串沙子砌成的房子。 三个人都站住脚,琴弦也在刚才收回到了莫筝的古筝吊坠上。 阿绰甩了甩酸痛的手,刚往前走几步,就从房子里出来一位身穿土色衣裳的男子,长得颇为帅气,说话声嘶嘶哑哑:“谁让你们在沙漠施法!” “沙神大人,请您放过阿昀,施法都是他们两个的主意,和我们没我关系啊?” 沙神轻嗤道:“与你无关,不是你要救阿昀,他们和你来做甚?不对,阿昀,阿昀是谁?” 第六章 青竹为她吹眼睛 沙神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就是刚才旋风怪抓回来的那个人?” 阿绰用力点头:“对啊,杀神大人,请您放过他吧,施法的主意都是他们两个出的呀!” 沙神“哦”了一声:“他们为什么施法呢?”他自问自答,“为了帮你救阿昀,对吧?所以,你说和你没关系,鬼才信知道么?” 阿绰一时无语,也没什么好反驳,就说:“不管为什么,都请您放过阿昀。” “你一有夫之妇,这么求我放过一个男人,这样不好,你还是回家过日子去吧,阿昀的死活与你无关。” 沙神说完转身,莫筝喊道:“请留步。”沙神回头,示意她说下去,莫筝顺:“阿昀是我的学生,并且,还要寻找她的姐姐,请您放他出来。” 沙神点了下头:“唔,我要是不放呢?你们施法,为什么要在沙漠,把我的沙宅都快震塌了!” 他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们知道我努力了多久才建造造成的么,抓一个人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不要太欺负人了!” 莫筝说:“沙子筑房,本来就是风吹即散,雨淋则毁,与我等是否使用法术有何干系,你这人蛮不讲理,随便抓人,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沙神一下子就火了,愤怒地“啊”了一声,土色衣裳就真的冒出了成千上万粒的沙子,在他身子周围盘旋。 此时,这里也开始下起雪来,雪粒如盐,洒洒扬扬,雪粒,沙粒,将沙神的身体笼罩在一片或明或暗的光亮之中,他爆发出一声怒吼,双手掌心向前,将所有的沙粒和雪粒聚在掌心,形成了两团沙球。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沙球的里面盛满了雪水,而沙子外面包围这一层看起来易碎的冰霜,冰霜一旦碰到皮肤,将会使皮肤融化。 莫筝和青竹对视,青竹嗤笑了一声,将沙子和雪揉成两个雪球,在手里颠来颠去,一下掂成两倍,四倍,八倍,二十倍,一百倍,一个比一个小,但阿竹自己知道,都像称砣一般,可与千万斤保持同样水平。 沙神气恼地像只奓毛的猫:“啊!你为什么学我!” 莫筝说:“此言差矣!他怎么是学你呢?你的是两个沙球,他是一堆沙球,小沙球,沙小球,反正,和你不一样。” 沙神也不和她耍嘴皮子了,心里想,他们肯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否则也不敢妄然招惹他,他倒是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能发财他的能力,让他们看他毫无惧怕之色。 将沙球推出去,就在快要接近莫筝时,青竹将小沙球噼噼啪啪都打了上去,然而并不能阻止不说,还全部反弹了回去。 青竹从声音和弹回来的速度,和有些打在身上的疼痛感辨别出来,沙球并不是坚不可摧,而是柔软如棉,这反而更不好对付。 沙神以为青竹浓眉深锁,正在犯难,当即得意的大笑,却忘了青竹身边还有莫筝,莫筝正待出手,青竹说:“你别动手,躲在我身后。” 莫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听馆主的话,总没有错,就一步挪到了他身后,然后,就看青竹把几个沙粒变成了这个尖锐的沙针,又将这些沙针变成两只刺猬,在刺猬的眼睛上施法。 沙神推出来停在半空的两个沙球,在它们眼里就是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它们一下红了眼,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将自己拱成了一个球,好像还数了“三二一”,然后就一起朝着沙球冲过去,但速度和方向没掌握好,两个在就要扎上去的时候撞到一起,顿时眼冒金星,委屈地回头看青竹。 青竹翻白眼:“两个废物!”刺猬不爱听,重新振作精神,再数“三二一”,这回配合默契,一下扎在了沙球上,就这么背在身后,慢慢的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沙球里面的水从上面无数个孔隙当中“滋滋”冒出水来,慢慢越来越萎缩,直指从大苹果变成两个苹果干,刺猬也在这时融化成沙,青竹手心向下,往上提拉,又变成了一堆小沙球,在手上弹来跳去,就像调皮的小孩子。 这可把沙神气地半死,咆哮道:“啊!你们太欺负人了!太过分了!我是沙神!” 莫筝从青竹左肩探出一个脑袋:“我们知道了,你不用再自我介绍啦。哎,我们都累了,能请我们进去昨坐坐么?” 沙神挺委屈地说:“不行,你们不能太欺负人了!” 莫筝说:“我们没打你,怎么说欺负你呢?” 沙神怒气冲天:“你们毁了我的沙子,那是我的皮囊,就是在欺负我!” 青竹不耐烦:“你不是好好的?还想怎么?” “你!就是不行!”沙神叉腰,伸开双臂,试图拦阻他们,青竹一脸无语地表情,把他扒拉到了一边,和莫筝一起进了宅子。 随后,阿绰看了愣眉愣目的沙神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沙神仰天长叹一声:“威严何在,威严何在?”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杀宅和普通的建筑一样,南北方向,但走进去,东西较长,仿佛没有尽头,地面一段是柔软的沙子,一段是坚硬的石头,一会感觉到要陷到土里,下一刻又觉得很稳。 这里看起来不是大厅,除了一条路什么都没有,却在走出去之后,一回头,惊讶的发现,竟然从沙子里长出两排茂盛繁密的沙树。 这时,最后一个走过来的沙神很骄傲的说:“这是我栽的树,能阻挡风沙不会越过此地,减少沙尘对三里之外小镇的影响,是不是很聪明。” 莫筝想了想,眼眶有些湿润:“你很了不起,莫筝表示敬佩。” 沙神被美女夸了,有点小得意,明知故问:“敬佩我什么?” “我知道你为何不允许在沙漠施法了,是我们没弄清楚原因,刚才多有得罪。” 沙神抱着胳膊,瞪青竹:“刚才的事,和你没关系,要道歉也是他道歉。” 青竹哼了一声。 莫筝说:“我代他向你道歉。” 让青竹认错低头的人,暂时没有。 沙神咬了咬牙,说了句:“算了,我这人胸怀宽广,不计较。”然后在前面引路。 走了几步,是两扇红木雕花镂空门,里面贴着一层柔软结实的牛皮纸,隐隐约约能看出纸上的花纹图案,是一个个翠绿的小松树。 沙神将门推开,“呼啦”一阵风吹了过来,莫筝没有防备,有沙子吹进了她的眼睛,青竹让她把眼睛睁开,帮她吹了出来。 莫筝并不是不习惯他的举动,他们之间越是亲密,就在被人眼里越像夫妻,但是,越亲密,她就觉得越对不起前世的他, 她不记得他的模样,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但她还是爱他,她来到这一世,他还在好好活着,她也放不下他。 明知道这辈子是不可能在遇到了,还是思念牵挂,想要保证自己身心干净。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脸悄悄爬上了绯色,青竹微微一怔,而后又想,换了是哪个女孩子,被男人吹眼睛,都会这样羞答答吧。 他像没事人似的,关心地问她:“还疼不疼?” 莫筝眨了眨漂亮的杏核眼:“好了!” 沙神看他们刚才的举动,既羡慕又嫉妒,撇撇嘴,再次打开门,说:“刚才实在对不住,这回没事了。” 青竹一脸“再有什么敢伤害到阿筝你试试看”的表情走了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大厅,摆着两张红木拱腿方桌,坛子样式的红木板凳,晶莹发亮的地板单独镜子一般,比镜子还要清晰, 莫筝低头看着自己的脸和青竹的脸,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青竹也微微上扬唇角。 阿绰一低头,一下看到了自己右眼上的紫色花纹,急忙把眼睛闭上,抬起头来。 沙神很客气的让青竹和莫筝坐下,板凳上放着鸭绒坐垫,蓬蓬松松,非常舒服。 阿绰也要坐下,沙神突然咳嗽一声,阿绰看他,问:“我为什么不能坐?” 沙神梗着脖子:“我的宅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站着!” 阿绰不服,敢怒不敢言,心里想他欺软怕硬。 “来人,看茶。” 他们喝茶,阿绰也只能在旁边看着,渴的口干舌燥,眼巴巴地看着,听他们喝水的动静,动动嘴不敢发出声音地骂骂咧咧。 “刚才一番打斗,辛苦了,两位,我这也没有什么好茶,但保证解渴。” 他不是怕他们,没有真本领,阴招有的是,他只是不想得罪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很多。 青竹颔首:“是很不错。” 莫筝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说:“我们也喝好了,你是不是应该放了阿昀?” 沙神一拍脑门:“我最近记性不好,你不提醒,我一天也想不起来。来人,把阿昀带来!” 过了一会儿,阿昀就自己过来了,绳子从胳膊一直绑到了膝盖,一步一挪慢慢腾腾的走了进来,看到阿绰,眼神里流露出厌恶地神色。 走哪跟哪,烦不烦? “你没事吧?”阿绰走过来,把他打量了个遍,“没有人打你吧?” 阿昀不耐烦:“没有!没有!” 沙神问他:“你可知错么?” 阿昀还没说话,阿绰就说:“是他们施法,阿昀有什么错,有错也是他们的错!” 沙神说:“还不是为了给他找她姐姐,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么,罪魁祸首还不就是他?我会放了他的,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嗯,你们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莫筝还真有点想吃东西,就看了眼青竹,青竹说:“就住一晚,明早离开。”然后问莫筝:“你想吃什么?” 第七章 空前绝后的盛会 天光大亮,一夜无梦。 本来是打算今天早上起来就走,也不必在此用早膳,没想到,沙神非常热情,招呼几位吃饭,昨天晚饭没吃到的阿昀与阿绰,也经过沙神允许,喝了两碗没有米的米汤。 这总应该可以走了吧,但沙神吃饭时答应好了的,吃完了,又反悔了。 席间,有人进来禀报,说今天将会在沙宅前方百米举行一场盛会,以沙漠为中心的所有有本事的头目以及百姓们都会来参加,共同表演节目,也要一起商量如何固沙防风。 盛会的全名叫做:雪流沙大会。 盛会的创办人是沙漠的沙王,沙王为了沙漠能不对附近的小镇造成破坏,牺牲了自己,固定了一出沙丘,大家为了纪念他,每一百年举行一次盛会,以沙王的名义。 沙神是从来也不去参加的,他也很少走出沙宅一步,就在沙宅内感知有甚么风吹草动。 沙漠不怕马蹄奔跑,饿狼嚎叫,烽火连天,沙漠太多人闹出太大的响动也没关系,就怕有人施法, 一旦施法,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物体,也会使沙宅发生轻微的晃动,沙宅是沙漠与北边沙镇的保护屏障,如果坍塌,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发现有人违反规定,沙神就会派人降下暴风沙雪,让违规之人尝一尝被沙雪侵袭的滋味,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可若是,他离开沙宅,别说百米,十米都会无法告知,来参加盛会的不见得都是好人,若有人趁此机会,搞起破坏,他必须在沙宅严阵以待。 十几次,他一次没去过,也从来没有人会说什么。 而且,说实话,这盛会举办不举办真没有什么意思,从来没起到过什么作用,还不如都想想怎么做,这么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 话又说回来,盛会场面绝对是空前绝后,美女,美男,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有,有人去参加,就是为了一饱眼福,有缘分还可以抱得美人归,从另一个方面和角度来讲,也促进了沙漠为中心所有小镇的和谐关系。 沙神说:“你们不要走了,参加完盛会,一共三天。” 莫筝说:“我们不走没关系,可是,阿昀要找他姐姐。” 沙神说:“那便让他们去找,你们俩留下就是了。” 莫筝摇摇头:“这不可,他需要我的帮助。” 青竹说:“等他找到他姐姐,告诉你,你再去不就行了?” 莫筝“哎?”了一声:“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聪明。” 像青竹这么有脑有颜有身份的男人,应该是很多人喜欢的呀,她却为了让阿嫣能被保护,霸占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青竹没说什么。 阿昀寻思一下,说:“我们也不走了,参加完盛会再走。” “你不着急找你姐姐了?”莫筝问他。 青竹心里想,这莫筝好像和前世的她一样爱管闲事,还是吃一百个豆也不闲腥的主,劝不了,骂不得,真让他感到头疼,他慢慢的捂住了额头。 阿昀说:“也不是着急就找得到,这次盛会,说不定,我姐姐也会来。” 阿绰脸色发白,一眨眼就化作一道阴森森的白光消失了。 沙神说:“她还是怕沙仙,不然,眼睛上就不会有图案。” 阿昀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能与姐姐重逢。” 沙神什么也没说,冷哼了一声。 沙神看着他们离开,就走到了家门一百多米的地方,那里已经很多人了,有鼓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并非一点都不好奇,但有些事,虽然枯燥,却比好奇更重要。 他最后看了两眼,回了屋子。 莫筝一身青绿色交领襦裙,外面罩着一件稍浅一点颜色的褙子,乌黑的头发自然的垂在两边,盘起的发髻上带着一个翠绿色的樱花步摇,下边垂落的玉坠流苏随着她轻盈的步子轻轻晃动,而她头发上另一些青绿色的小绿色珠子,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青竹一身青白色交领长袍,其上或染过印或绣有星星点点的竹叶,雪白发亮的头发即使有风吹动也能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凌乱的感觉,他面如冠玉,浓眉微微轻蹙,给人一种清冷般的迷人感觉,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 “挽着我的胳膊。”青竹咳嗽一声说。 莫筝东张西望的看热闹,没听见。 青竹把她拽过来,莫筝吓了一跳,以为是坏人,正想动手,看到是他,才把拳头放下,撒娇一般的怒道:“讨厌,你吓死我了!” “挽着我的胳膊。”青竹说。 莫筝不太乐意的问:“为什么呀?”她想自己走。 青竹说:“我长的太好看了,一直有人看我,她们看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非分之想了。” 莫筝撇撇嘴:“真臭美。”说着还是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 在旁人眼里,真是天作之合。 这一次盛会的组织人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壮年汉子,他的上半身布满了奇怪图样的,花纹,使得肥胖的身子显得略有些瘦的错觉。 他摇晃着看起来笨重却非常灵活的身子,一下就蹦上了三尺高的铺着红地毯的铁架子搭建的台子上,只听“咕咚”一声巨响,有个男子抬头看看天,说:“我当是打雷了。” 全场千百个人,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壮年汉子不知姓什么,因他长得高大,性格率真直爽,大家都管他叫阿朗。 因为他身子总是到哪里,哪里就地动山摇,他总是被人家笑话,这次本来也不想组织的,但为了证明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 没想到一出场就被所有人嘲笑,他有点灰心丧气,同时也恼羞成怒,粗声粗气地问:“都不许笑了!刚才是谁说话?来人!把他给我带走!禁止他再参加盛会!” 这惩罚不轻不重,有些人非常渴望来,也有人不愿意过来,说话的男子哪种也不是,被带走的时候还憋着笑,气得阿郎差点想把他抡成一个圈扔到天上去。 阿昀刚才笑的内心没肺,被莫筝一瞪,憋了回去。 青竹没笑,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冷冷的,静静是他最真实的姿态。 莫筝也没笑,她是没觉得看人家的笑话很让人感到高兴到极点,只有当自己出丑,被别人嘲笑,才知道有多尴尬,笑话人,不如人。 她还把阿昀教训了一番,阿昀表示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阿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莫筝有时太中规中矩,过于刻板,刚才那一幕本来就很搞笑,看到有趣的事,笑两声是天性,她偏要压抑。 阿朗冷静了一会儿,面向大家,半天才说:“大家好!我是这次盛会的组织人,阿朗。我宣布,盛会正式开始!” 所有人刚才屏气凝神了一阵,现在听到这话都纷纷鼓掌,雀跃欢呼。 青竹冷冷地听着身边的响声,负手而立,莫筝也轻轻的拍了两下,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动静。 鼓掌不在于声音大小,在于是否诚信,不然把爪子拍掉也没用。 “首先,请大家至少三人一组,分别坐好,不要像现在这样一堆人挤在一起。” 莫筝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原地不动,这时,在他们每个人面前,从地面升起一个坛子样式的棕红木椅,再看其他人,两人一串,仨人一伙,最多的有十个人在一起的,也都坐在了木椅上,这时,每一伙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棕红色的长方形桌子,桌子的左上角放着一摞红线纸,旁边是笔架,还有砚台,墨汁,墨汁散发出微微的香味。 阿昀捂住鼻子:“这墨汁放了几百年了,这么臭!” 莫筝摇摇头:“哎?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墨香。墨香是墨香,墨臭也是墨香。不管怎么样,都是香的。” 她说完又纳闷道:“不过,这是要让我们做甚,难道这里也有凡间的秋试?” 就凭她满腹诗书,才华横溢,考一个女状元当当也不错。 “都坐好了!看到你们面前的笔墨纸砚了,这就是今天盛会的主题,请你们写下关于如何防风固沙的方法,三天之后,盛会结束之前交给我。” 有人议论:“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就是,我们漠镇,哪一年的风沙也不小,就靠写在纸上,有什么意思呢?不写也罢。” 也有人持赞同意见:“大家一起想办法么,总有好点子的,你们不要灰心丧气。” “好办法,就是让沙漠长满绿洲啊,可是,寸草不生,还能长出树来么?我看就是做梦。” 大家七嘴八舌,也有人在认真的写着,而也有像莫筝他们三人这样静静思考地。 * 同样的上午,阳光把地面照出窗格的影子。 刚刚安静下来的房间,女人正在缝左侧腋下开线的衣裳,男人正在吃昨晚拿过来还没来得及吃的点心。 “你不怕你弟弟过来,看到我?” 女子不以为然,针线不停:“他过来?他又不知道我在这。” “其实,你不必总是假装失忆,你想嫁过来,我娶你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呢?” “你以为我不想正大光明和你在一起吗?还不是想以后和你过上更好的日子?要是让阿昀知道,家产还怎么可能分给我一半?嫁出去的就是泼出去的,你懂不懂?” “担心什么呢?反正,他娘也被你杀了,就凭他自己也不能全都霸占。” 阿乔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是她自己死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 第八章 只能让姐姐留下 “我告诉你,路竟,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也不可能会死!” 路竟表示委屈,总不能因为,她喜欢自己,想和自己过更好的日子,就把所有责任都怪到他身上吧? 阿昀的娘,还不是体弱多病,又听到了丈夫在与她成亲之前有另一个女人不说,还有一个女儿,更是急火攻心, 但好歹还没见到面,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她病了一段时间,渐渐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那都是丈夫过去的事了,现在和他在一起,夫妻恩爱,不是很幸福,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她依然像以前一样,心情好了,病也慢慢好起来。 可没过半年,丈夫就趁她回娘家把那个女人领回来了,那个女人为了等他,独自带着女儿,辛辛苦苦,心力交瘁,男人觉得非常对不住她,打算让她给自己做小。 女人是不高兴的。凭什么?她才应该是正室,还生了长女,为了抚养长大,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白眼,她容易么? 可是,也没办法,男人现在的妻子不会同意,她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受点委屈。 但这不是受点委屈就行的。 阿昀娘本来是次日回来,阿昀爹再和她慢慢说,没想到,阿昀娘吃完晚上饭就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厅面对面坐着,喝茶吃点心的丈夫和那女人,那个眼神交流的浓情蜜意,让她看得都脸红,就像无意中走进了别人家里,看到人家两口子恩恩爱爱,她照亮来了, 她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竟然感到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寻思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家,她才是女主人, 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腿有点哆嗦,她一边走,一边问:“这是哪来的亲戚,我怎么没见过?” 阿乔娘站起来,想只抢人家地盘,骄傲的白鹅:“我是来嫁给阿庆做妾室的。” 阿昀娘听了,不禁大笑:“真是,我还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人,明目张胆来抢我的丈夫,哎?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修的,能这么不要脸还脸不红!” 阿乔娘能受这委屈么? 她怒不可遏,三两步走过来,怒道:“你说谁不要脸,要不是你,我早就和阿庆在一起了,不知廉耻的是你!” “阿庆根本不喜欢你,不然可能不要孩子也抛弃你吗?他喜欢的是我,他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哪天都比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 阿乔娘气的脸红脖子粗,大白鹅一半的冲过来,阿昀娘躲开了她的长指甲,差点就划破了她的脸,她生气地要命,化被动为主动,掌掌用力,阿乔武功也不低,两个女人都用掌,像拿着两把刀,疯狂的砍着对方,一边砍,嘴里一边骂,一边助威的呐喊。 正厅里噼里啪啦的,阿庆皱眉,想把他们分开,却被两个人的怒气之光把他震地倒飞出去, 这时,小阿昀走了进来,扶住阿庆,阿昀看娘亲和另一个女人打架,哇哇大哭,阿昀娘听到孩子哭,急忙住手,阿乔娘趁机掌劈在她脖子左侧,阿昀娘急着看孩子,没和她计较。 安慰了几句阿昀,阿昀娘蹲下来,对阿昀说:“这个女人,她要和娘抢你爹,你说,你能同意么?” 阿昀摇头。 阿乔娘走过来,说:“你娘说的不对,我不会抢你爹,我只是想带着你姐姐,与你娘共同分享你爹的爱。” 阿昀娘咬了咬嘴唇:“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你恶心不恶心?” 阿乔娘没理,对阿昀说:“孩子,你姐姐漂亮,还聪明,我听说你有数学功课不好,她可以帮你。” 阿昀娘说:“我的儿子,不用你女儿教!我看你还是挨打没够,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 阿庆说:“够了!吵什么,好好说不行么?都坐下。” 阿昀眼珠转了转,嘴角冷笑地上扬了一下,问阿乔娘:“姐姐?她来了么?” “没来,我怕你娘打她。” 阿昀回头看娘亲:“娘,你不会打姐姐的对么?”边说边使眼色。 阿昀娘点了下头:“我哪是不讲理的迁怒到孩子身上的人。” 阿昀又看向阿乔娘:“明天把姐姐带来吧。” 阿乔娘听感动,夸这孩子懂事,觉得自己进门有门儿,笑着说:“不用明天了,今天就带来。” 说完,高高兴兴的走了。 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阿乔带来了,阿乔长得像阿庆,非常好看,阿昀走过去,喊姐姐,阿乔想起娘亲的嘱咐,答应一声:“哎,弟弟。” “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咱家了。” 咱家,多好,多亲切。 阿乔差点就快哭出来了,说:“谢谢。” 没想到,阿昀接着说:“你和你娘说,让她回去吧,这个家,不欢迎外人。” 阿昀娘赞许的目光看着儿子。 阿庆愁眉苦脸地说:“阿昀,你怎么说话呢?阿姨是你姐姐的母亲。是咱们的家人,你怎么能说是外人?快向姨娘道歉!” 阿乔娘说:“没事,不用,小孩子不懂事。” 阿昀梗着脖子:“她本来就是外人,姐姐可以留下,她绝对不行。” 阿庆说:“好,我走,你们娘俩在家,我和他们母女离开这个家,我什么都不要,行了吧?你们母子满不满意?” 阿昀娘气地浑身哆嗦:“你还是不是人,带他们走,不管阿昀了?” 阿庆火大:“你倒是答应让他们都留下来呀!” “你跟我喊什么?她凭什么留下来,只是生了个长女,我生的是儿子,小丫头片子,儿子答应让她留下来就很仁慈了,她也想留下来,好啊,她现在马上死了,就让她进咱家坟地。” 世上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她这边话一说完,阿乔娘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原来,阿乔娘生完阿乔,就一直生病,又因为被阿庆抛弃,整天忧心忡忡,满腹心事, 这些年病的都特别严重,刚才一阵高兴,一阵愤怒,又和阿昀娘打了一架,累地不行,在带女儿过来的路上又吃了一丁点毒的热茶,本来是想到这来嫁祸给阿昀娘,没想到激发了毒性,提前中毒了。 在在场所有人的眼里,阿乔娘的死,是没有任何征兆的,除了阿乔,阿乔觉得,就是阿昀娘害死了娘亲,她很想给娘亲报仇, 但许多年之后,都没有机会,直到,有一天,阿昀娘重病,病的不轻,她才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但她并没来的及动手,阿庆就先不在了,是被害死的,这时,她和阿昀都长大了,只能先料理后事。不久之后,她认识了路竟。 和路竟在一起,让她暂时忘记了报仇,路竟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又是很多年过去,阿昀娘病的更重,还掺合她和路竟的事,她才确定,应该行动了。 但她并没有杀阿昀娘,也不会惹怒阿昀娘,她是不会直接杀人的。 她和路竟一起商量,带着阿昀一起出去,让阿昀认识了阿绰,阿绰已经订婚了,却在又见过几年以后爱上了阿昀,阿昀也对她一脸钟情,两个人秘密谈恋爱的事,很快被阿昀娘知道了。 他们的事,就是密不透风的,不管让谁知道了,都不会同意。 阿昀这时候才明白,其实阿乔早就知道阿绰就快嫁人了,却还让他认识,肯定有目的, 还好,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发现阿绰并没有初见那么完美无瑕,有很多缺点,比如,自私,能吃,不讲理,很多很多,他是越看她越不顺眼了。 于是,以她是有夫之妇为理由,选择和她分道扬镳。 本以为,和阿绰分开了,娘亲也不会为这事和她操心,没想到,娘亲已经病入膏肓。 阿昀娘不久后就过世了,但从表面上来看,确实与阿乔没有关系,但只有阿乔和阿昀娘自己知道,有间接关系。 阿乔一直对阿昀娘说,阿昀虽然和阿绰分手了,但心里一直对她放心不下,还想着能和她破镜重圆,甚至还想杀了沙神,阿昀后悔了,听说阿绰和沙神成亲就后悔了,一直想去抢亲,只是还没行动。 阿昀娘信了,她又愤怒,又无奈,想和儿子说几句话,儿子却总是听她说起阿绰就打断,说自己不会再找阿绰。 他越这么说,她越不信。 她是劝也劝不了,骂也骂不得,打也没力气,只能心里头犯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路竟撇撇嘴:“主意可都是你出的,我可没见过他娘。” 阿乔直翻白眼:“行了,能不能像个男人,这点事也不能帮我承担?” 路竟拿起一块点心,抖掉了上面的砂糖,吃完了拍了拍手,说:“这不是帮你承担不承担的事,你害人总不能拉我做你的垫背吧?” “我没害人,她是病死的。不对,是被阿昀气死的。” 路竟说:“所以呢,和咱们俩都没关系。对了,今天是雪流沙大会第一天,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行啊。”阿乔寻思一会,又说:“不行,要是阿昀去了,看见我怎么办?” “你就不让他认出来,就是认出来,他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阿乔说:“你让我想一想。” “还想什么?别想了,走吧。” “等一会儿,我把衣服缝完。” 第九章 确认阿乔已有喜 青竹嗤之以鼻,随手翻动红线纸,笔架上的毛笔他一个也看不上,他沉默如冰般淡淡扫过周围的人群, 有人正在奋笔疾书,有人在转笔,有人叼着毛笔沉思,有人咬到了毛笔尖,一嘴墨汁,“噗噗”的吐,旁边人都在笑,青竹不笑,觉得没意思。 这时,他听到了抬手叫好的声音,冷冷的回头,就嗖的飞过来一个纸船,打在他胸口上,他捏住,叠纸船的小女孩跑过来,怯怯地看他,小声:“对不起,伯伯。” 青竹愣了一下,伯伯?这女孩不过两百来岁,他有那么老?毕竟,长相应该也显得很年轻吧?他不就是长了一头白发么? 青竹咳嗽一声:“叫哥哥!” 小女孩听话的唤:“哥哥。” 青竹把纸船给了她。 小女孩正要跑开,莫筝说:“等一下,你是跟谁来的?” 小女孩骄傲地说:“我和好朋友们来的。你看。”她指着那边都在用红线纸叠东西的小朋友们,“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莫筝说:“能把你的纸船给我看看吗?” “给你,姐姐。” 莫筝赞许的点头:“很好啊,你急着回你的位置去么?” “不急。”小女孩微笑的时候有一个小酒窝。 “那,你教姐姐叠小船好不好?” “我还会叠仙鹤,青蛙,莲花,很多很多。” “真聪明!”莫筝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小女孩有点害羞。 莫筝笑笑,去拿纸,阿昀说:“不可,小孩子不懂事,老师您不能这样。” 青竹问他:“有何不可?” “这是用来写字的,怎能随意破坏?” 青竹拿一张,顺茬撕成了一条一条,莫筝见怪不怪,阿昀目瞪口呆,“这”了好几声,既担心又无奈,看莫筝,莫筝却拿起两张,请教起了小女孩,小女孩认真的一步一步教,非常有耐心。 莫筝学的快,一个仙鹤叠好了,画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拉动尾巴,翅膀就“啪嗒啪嗒”煽动。 莫筝找到了乐趣,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不过,这一世,直接就是大人了,不记得小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肯定也和这个小女孩一样可爱吧。 别人入轮回都要投胎转世,她没有,但这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吧。 她又学着叠了一条小船,小女孩天真的说:“要是有风就好了,我想让船在天上飞。” 阿昀说:“船在水里游,怎么可能在天上飞?真幼稚!” 莫筝叱道:“你小时候不幼稚?不幼稚还是小孩吗?大人小孩都成熟,像话吗?” 小女孩也说:“像话吗?” 青竹微微笑。 阿昀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能不能教我也叠一个?” 小女孩像没听到似的。 阿昀有点尴尬,过会儿又问:“是谁教你的?” “我娘。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爹是沙仙,他总是不让我出门,我只能偷偷跑出来。” “沙仙?你娘是阿绰?” “你认识我娘?”小女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阿昀,阿昀这才注意,从她身上确实能看到阿绰的影子,点了下头,心里想,岂止是认识呢?他和她之间,没成亲该发生的和成亲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彼此熟悉的不得了。 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紧张的看着小女孩,但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失望。 小女孩看出他表情的异样变化:“叔叔,你怎么了?” 阿昀摇摇头:“没怎么。” 这时,小女孩的一个小女伙伴走过来,说:“你叫他老师姐姐,怎么还能叫他叔叔?” 小女孩抓抓头:“不对么?” “当然不对,你该叫他老师奶奶。” 莫筝咧咧嘴,看青竹,青竹在看天上的云,起了风,风向南吹,云朵一会一个变化,慢慢的消散了。 过一会儿,风大了,吹乱了莫筝的刘海儿,莫筝拨了一下,红线纸飞了好几张,她起身去捡,胡乱的抓,抓破了好几张,“啪”的拍在桌子上, 此时,风速更加猛烈,桌子都剧烈的摇晃起来,毛笔互相碰撞发出动静,所有的纸张都在乱飞,乱飞的纸张在这瞬间在某些人眼里变成了一张张银票, 他们非常高兴,兴.奋,欢呼着,捡起自己桌上的,也捡起了别人桌上飞过来的,红线纸长得一个样子,银票也长的一个样子, 红线纸被他们撕的撕,扔的扔,折的折,银票可是宝贝,他们都小心翼翼的,怕弄坏了,扯成两半,一个小角都心疼的不得了。 盛会现场刚才人声鼎沸,现在乱作一团。 青竹皱眉,对莫筝说:“咱们走。” 莫筝说:“好。” 阿昀也说:“姐姐应该不会来这里的,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到看了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女子美目盼兮,虽然化妆,阿昀也认出来他是阿乔,跑过去,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样,这个和她都留着父亲血液的人,他总是感到特别亲切。 “哎?”慌乱中将小女孩抱起的莫筝喊了一声,追上去,青竹也跟上去,他的美脸让很多抢钱的小姑娘为之注目。 阿昀看着小易容的阿乔:“姐姐。” 阿乔说:“你认错人了。” 路竟说:“她没有弟弟,你认错了。” 阿昀坚持:“她是我姐姐,我们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认错?路竟,你不让我认姐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姐以后回娘家,都要你的批准了?” 路竟哈哈大笑:“哎呦,我的小舅子,我和你姐跟你开玩笑呢,真是亲弟弟,易容还认得自己姐姐,你姐姐小时候没白疼你呀。” 阿乔奇怪的看阿昀:“我不记得自己有弟弟,你是谁呀?” “我是阿昀,你忘了吗,你教我数学,教我武功,都忘了?” 阿乔摇头:“我不记得。” 阿昀叹了口气:“姐姐又不记得我了,她时好时坏的,这可怎么办呢?” 莫筝说:“我会医病,可以帮你姐姐看看。” 阿乔捏了一下路竟的胳膊,路竟“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胃疼。” 阿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看来,也不能继续装了。 这时,风停了,大家都恢复了神智,看到阿朗过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红线纸,摆好,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一些文采斐然的人又开始创作,“刷刷刷”写了好几张。 阿乔张了张嘴,“阿昀!阿昀,弟弟,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也不去看姐姐。” 阿昀愣了一下:“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姐姐,你也来参加盛会?” 路竟说:“我们来看看热闹,没什么意思就回去了。” 阿昀前身抱拳:“姐夫,刚才我说话不好听,你别见怪。” “没事,没事。嗯,这位姑娘是?”路竟笑眯眯地看阿筝。 “这是教我乐器演奏的老师,”有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青竹,“这是我学习琴馆的馆主,我老师的夫君。” 路竟“哦”了一声,收了神色:“很高兴认识你们呀。茫茫人海相识,就是缘分,我请你们吃酒,走吧!哎呀,你们还犹豫什么,让那帮人瞎折腾去,咱们走。” 莫筝说:“先回沙宅,我看看阿昀姐姐的病情。” 阿荞说:“我没病!” 莫筝点头:“嗯,你没病,但也要和沙神告别再走。” * 沙神没想到,三个人出去,五个人回来,他用自己沙哑地嗓子大喊:“来人呐?上最好的点心,还有今年新采的茶尖,备好午膳,哈哈哈……沙宅好久没这么多人来了,快坐,快坐,哈哈!” 莫筝说:“沙神,您真是太热情了,我们昨晚过来,您可没这样。” 沙神有点不好意思:“昨天确实施礼了,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说完问阿昀:“这么快就找到姐姐了?” “我们在盛会上看到的。” 沙神心想,我都看到了。 “重逢就好啊,阿乔,你还认识我吗?” 阿乔欠身施礼:“见过沙神大人。” 沙神放心的点点头。 绿衣白裙地侍女把点心和茶都马上来了,每个人的杯子里一小堆茶叶,冲上热水,盖上盖子,就走了出去。 青竹从进门就一言不发,此时也没身份好说的,就扒拉杯盖钮玩,一不小心,手指肚碰到了,烫地一缩手,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他。 “阿乔,把你的手拿过来一下。” 阿乔戒备地问:“干什么?” 她不会是阿昀找来试探她的吧,万一露馅了,家产她就得不到了。 “我没病!”阿乔说。 莫筝说:“我知道你没病,我看你太瘦了,眼圈黑,想给你把把脉,给你来一个调养的方子。” 阿乔寻思一下,才把手给莫筝,心里想,应该是能瞒过去的。 莫筝闭眼睛,过了一会儿,说:“恭喜啊!” 阿乔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脉似走珠,你有喜了!” 阿昀由衷得说:“姐姐,恭喜你呀!”高兴地说:“我要当舅舅了。” 路竟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要当爹了!阿乔,你高不高兴?” 有孩子了,家产,能多分一些吧? 阿乔当然高兴,抚上自己的肚子,路竟说:“看,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青竹冷漠地看阿乔的反应,感觉不到一个女人要做母亲的喜悦,却有满身的铜臭味。 第十章 姐弟为家产争吵 阿乔突然扶住了额头,声线虚弱无力:“姑娘,我怎么觉得不太舒服?” 莫筝说:“没事,初次怀孕,可能会因为怕生孩子疼而感到紧张,你要调整好情绪,不要太有压力了。” 阿乔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为什么会头晕?” “我刚才给你诊脉,你天生身体与常人有不同,本来是不适合怀孕的,既然有了,就好好调养调养。”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莫筝颔首:“放心,你没事。善有善报,多做好事,上天也会保佑的。” 阿乔微微一笑:“姑娘说得真好。对了,姑娘贵姓?” 阿昀说:“姐姐,你忘性真大,这是莫筝老师啊。” “对对对,我忘了,不好意思啊,莫老师。” 莫筝说:“回家好好休息。” 阿乔说:“怕是走不了了,我头晕的厉害。”她站起来,又跌坐在椅子上了,脸色煞白。路竟扶住她,问莫筝:“莫姑娘,你看她这情况,怎么办?” 莫筝说:“只能暂时在这休息一下了。”心里却在纳闷,从脉象来看确实身体欠佳,但没有这么严重啊,是她医术没有以前高明了,有病没病都诊断不出来?疑惑是疑惑,还是问沙神:“有房间让她躺一下吗?” 沙神说:“只能在你昨晚住的房间暂时休息一会儿了。” 莫筝把阿乔送到房间,回来坐下,青竹低声说:“她有问题,你小心。” “我知道。” “这一家人,都要小心。” “我知道。” “你知道?” “哎呀,你真罗嗦!” 青竹沉默了。 午膳备好,下人将酒菜拿上来,这时,在房间待了一个多时辰的阿乔终于忍不住寂寞,捂着额头,慢慢悠悠,眼睛发直的走了过来,阿昀站起来,扶她坐下:“姐姐好些了吗?” 阿乔心想,这么一会怎么就好了? “还是不太舒服,我想起今早上没吃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是饿的。” 莫筝说:“很有可能。阿昀,给你姐姐盛碗鸡汤。” 阿乔一闻到鸡汤的腥味,就捂着嘴,快步走到外面,不一会就传来呕吐地声音。 路竟正想出去看,阿乔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路竟去搀扶,阿乔甩开他的是手:“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过来扶我啊?滚开!” 路竟的手僵在那,莫名其妙地看着走过去的阿乔,叹了口气,心里想,怀孕的女人脾气都这么大? 阿乔扫了一遍桌上的菜,说:“这些我都不爱吃,算了,不吃了,我去睡觉。” 路竟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要不,咱回家?” 阿乔一脸犹豫的样子,然后点了一下头。 阿昀说:“姐姐,咱们刚见面,你就要走啊?” “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要不,就直接回咱家吧。” 阿乔看阿昀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来,但她肯定,阿昀居心不良。 她寻思了一下,问路竟:“你看呢,暂时回家还是去弟弟家?” 路竟说:“随你。” 他什么也不敢说了,她有身孕,她说了算吧先。 阿乔翻了一白眼,对阿昀说:“那就给弟弟添麻烦了。” * 一进家门,不过才一天时间,就好像落了很多灰,还有点冷冷清清的,阿昀打开窗帘,阳光照进来,阿昀下意识的眯住眼睛,把窗帘绑好,转身来,眼神冰冷的看着阿乔:“姐姐。” 阿乔一怔:“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又不欢迎姐姐回家了吗?” “你没失忆。说吧,现在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就说实话。家产的事,你想怎么办?” 阿乔笑笑:“什么家产?我现在只想把心思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盼着把他生下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 “那不行啊,爹临终前,让家产一人一半,我要是独吞了,他会怪我的。” “姐姐也不能让你背上不孝的骂名,我不要,你给你外甥留点就行了。” “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呢么?你看我,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娶妻生子都需要钱,咱家的这宅子,是我的,你可以经常回来住,钱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分配了, 你有孩子了,我也得让着你,又怕没钱,没有人愿意嫁给我。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琴馆学习,学费也是要很多的。” “姐姐能体谅你的难处,姐姐也不多要,公平着来,你四我六,行不行?” “你六?不对吧?”阿昀气笑了,“姐姐,应该我七你三才对吧。” “不是,你有宅子了,还想要一大半家产?这不公平啊!”阿乔有些怒了。 “我需要钱成亲,这宅子也不值钱呀,总不能让她住在宅子里,吃不上饭吧,你出嫁了,自然是要依附婆家的,总不能就搜刮娘家,对不对。你现在有孕在身,需要吃些好的,就给你三,我也可以给你买好的东西,你看行不行?” 阿乔“腾”的站起来:“阿昀,你不要太过分了,给我三,你当我是要饭的?你以为我缺你的三?” “不缺?不缺你这是什么意思?” “财产是我们的父亲留下来的,我想要留下来,留个念想。” “既然是念想,何必在意多少?” “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不给!”阿乔怒道。 阿昀也生气了:“哈,你这么说了对吧,阿乔,好啊,家产你一点也别想拿走,都是我的,有本事你就来抢!” 这时,买葡萄干的路竟回来了,看姐弟二人互相怒视,皱皱眉:“你们这是怎么了?大眼瞪小眼的。” 阿乔从他吼:“你说谁眼睛小?” “我眼睛小,我眼睛小。”路竟说。然后把牛皮纸包拿出来,打开,红葡萄干散发出酸酸甜甜的香味儿,阿乔捏一个吃了,脸色仍然难看。 阿昀说:“我去琴馆了,你们自便!” “哎,小舅子,你怎么和姐姐姐夫说话呢?” 阿昀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路竟关上门,回来问阿乔:“怎么了?” 阿乔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哎呀,你怎这么沉不住气?先住两天,慢慢来,感情好了,你不要,他都多给你,才进门这么一会,就闹起来了,你还住的下去啊。不尴尬吗?” “尴尬也住,我目的没达到,怎么可能离开?你也不许走,听见没有,咱们夫妻得并肩战斗!” 路竟大笑:“搞的跟敌人似的,一家人,何必呢?再说,你做了对不住他的事,还好意思要什么家产吗?别激动,我说的是实话呀。 而且,要么的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拮据,犯不着为了钱财和阿昀伤了感情,三够了,真够了,你再闹,什么也得不到,看你怎么办?” 阿乔捏了一把葡萄干扔到嘴里,非常固执地说:“给多少,不是他说了算的,至少也要五五分。” “对,你爹说了算,给你留了一半呢,但是,你能让你爹起来吗?变了你知道吗?这个家,当家的是你弟弟了。” 阿乔不在说什么了,但不代表她心里头服气,凭什么,她是长女,在娘胎里就被父亲抛弃,好不容易能回来认祖归宗,娘亲又被阿昀的娘害死了,有了名分能怎么样,人都不在了。就凭这,爹只给她一半家产就不公平,他对不起自己和娘亲,更应该多点补偿,好在啊,大娘不在了,要不,更是一大阻挠。 家产势在必得,要么五五,要么四六,三七也行啊,她七。 阿乔倔强的眼神让路竟直叹气,她的情况吧,他还不好招惹,能说的也都说了,就看这姐弟俩自己怎么解决吧。 “我饿了,你去做饭。” 路竟很惊讶:“你这不是吃着呢吗?” “这能当饭吃么?让你去你就去,饿到你儿子,别让我负责啊!” 路竟问了她想吃什么,就去厨房了。 阿乔起身,走了走,突然有一个念头出现了,就去了阿昀的房间,把门关上,开始翻箱倒柜, 然而,找了半天,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找到,倒是在一个工箱子里看到了一个布娃娃,是爹给她买的, 这么多年过去,胳膊和腿都快掉了,但儿时玩耍的记忆又回来了,布娃娃拿起来,她想小孩子一样爱不释手,找来一个盆,倒了温水,泡了起来, 又回了阿昀房间,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想再找点什么东西,还真的从刚才装布娃娃的箱子里找到了一摞纸,四五十张,都是数学演算,上面有她字迹工整的一步步解析,也有弟弟乱七八糟的字迹。 她想起小时候,弟弟是如何认真的跟她学习,一会儿喊姐姐,一会儿喊老师,她严厉了,他会生气不理她,她夸他了,他会抱着她,粘着她,亲她。 那时候,虽然非常恨大娘,但是,和弟弟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像刚才那样吵得不可开交? 她眼角隐隐的有点眼泪,挂在睫毛上,没掉下来,她眨眨眼睛,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将一摞纸放回去,走出房间,清洗布娃娃。 布娃娃洗完了,她拿针线坐在板凳上缝,路竟这时也把饭做好了,端了一晚鸡丝海鲜拌面,看到她手上的破布娃娃,笑着说:“哪来的破玩意?还缝呢,越缝越丑。” “你再说一遍,这是我爹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谁也不能说它破。”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路竟说,“要不,你给它做件衣服吧。” 阿乔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却哼了一声:“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你有孕在身,不能总生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说话的是莫筝。 她走进来说:“阿昀说他惹你生气了,很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你怎么样,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你发火。” 第十一章 不知应该帮助谁 阿乔内心有所触动,但转念一想,阿昀怎么可能真的关心自己,他们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般亲密的姐弟了,现在,联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只有利益。 心中的感动很快一闪而过,阿乔冷笑:“带我谢谢我这个好弟弟的关心,你告诉他,我没事,家产不给我,我是不会死的。” “你多虑了,阿昀不会独吞的。” “他七我三,这和独吞有区别吗?” “其实,咱们天界的神啊,仙啊,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呢?” “神仙也要花钱才能买来东西,法术变化的都是虚幻的,莫老师,你在劝我清高吗?你呢,你要是觉得这些是身外之物,为什么还要学生们教学费?” 莫筝说:“这是我的劳动所得。” “我的家产也应该是我的,我不多要,五五分。” 莫筝想了一下,说:“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晚上我会和阿昀一起过来。” “这是他的家,请谁来做客,犯不着和我说。” 莫筝嘱咐她不要发脾气,以免影响腹中胎儿,然后离开。 * 青竹撇嘴:“不让你管,好啊,碰了一鼻子灰。” 莫筝恼怒地说:“你笑话我是不是?” “你该记住教训。”青竹看了她眼睛一眼,错开目光。 莫筝和阿乔阿昀生了一通气,回来还要被青竹数落,气的胃疼,在阿昀家里就没吃几口东西,睡到半夜,就被饿醒了,又不知什么时候踹掉了被子,浑身发冷,感受了一下,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地上了。 难怪怎么觉得这么硌得慌呢。 她起身,重新躺到床上去,渐渐的又睡着了。 做好夜宵的青竹从她房间路过,只听“咕咚”一身,动静不太大,发闷,但也能听出来是她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把两碗鲜汤馄饨放在桌上,进屋,果然看到她卷着被子在地上,对自己掉下来还浑然未觉,吧唧嘴睡得香喷喷,一只柔白细嫩的脚丫露在外面,他捏了一下,冰凉冰凉。 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下去,莫筝像从暖炉旁一下子到了雪山上,冻的浑身哆嗦,青竹一手放在她脖子下面,一手放在她腿弯处,把她抱起来,莫筝睁眼,还没说什么,就被他“扑通”一下扔到了床上,然后用力抖了好几下被子,就那么扔到了她身上。 莫筝手脚并用,把被子盖好,眨巴眼睛,看青竹冷冰冰的脸,纳罕:“我不明白。” 青竹不语,眼神却在问莫筝不明白什么,他也在看莫筝的眼睛,有点不敢看,又不愿不看。 他有时候觉得看莫筝一眼,就是对不起她。 “上一世,你和她感情很好。” “嗯。” “你这种性格,冷冰冰的,她怎么就喜欢你了?” 青竹说:“就凭我的魅力!” 莫筝噗嗤一笑:“可别吹嘘你的长相了,我承认,你长得好看,但为什么我就没对你动心?” “因为你心里还装着他。” “别人也没有人对你动心啊!知道为什么吗?长得好看根本没用。” “何为有用,何为没用?我又不用别人喜欢。” 有她一人就足够了,不管多少轮回,他都愿意等。 莫筝的肚子叫唤了一下,青竹说:“我刚才工作饿了,煮了馄饨,多煮了一碗,你吃了吧。” 莫筝心里想,让她吃馄饨还带着命令的,这人总是喜欢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也不知道上一世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她撇撇嘴,下了地,脚丫就踩在地上,拔的直跳脚,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边搓边气恼地说:“我的鞋子呢!” 青竹皱皱眉,把她的鞋踢过来,弯腰,让她把脚抬起来,给她穿上,直起身子:“把鞋放在下地就能穿上的地方,别直接踩在地上,当心着凉。” 这人性子是冷淡淡的,少言寡语,但有时候真是够磨叽。 莫筝连连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馄饨就在外室的桌上,冒着热气,莫筝一边舀了一个,一边坐下,连声说好吃,没一会就连馄饨带汤一起吃光了,打了一个隔。 青竹还在慢慢地吃。 莫筝托腮:“你的厨艺也这么好啊?真没想到。” 青竹说:“像你这么多年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似的。” “我在夸你么。” “我知道,不用夸。” 莫筝又无语了,和这个人根本没办法沟通。 她站起来,说:“我接着去睡了,你吃完也去休息吧。” “嗯。你往里躺,不要滚来滚去,再掉下来,我也不管了。” 莫筝颔首,表示一定老老实实睡觉。 然而,她还是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掉下来一次,疼是不疼,就是吓了一跳,地上凉的彻骨,她自己爬起来,看窗外天色,也不早了,穿上衣服,准备去外面练会古筝。 虽然她的古筝弹奏已经炉火纯青,目前为止无人可及,但是,技艺这东西和记忆一个音,也是一个意思,时间久了,不练习,就生疏了,就忘了。 她拎着琴架和板凳走出去,就见到一只灰色的猛禽在天空盘旋,发出不大不小的叫声,那双眼睛目光狠毒,就盯着莫筝,莫筝不是弱女子,也用一双凌厉眼睛与之对视,猛禽在天上飞了一圈,直接俯冲下来,莫筝后退数步,把琴架和板凳放下。 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拆掉一根琴弦,“吧嗒”一下就钉在了猛禽的朱喙上,然后顺势把它嘴巴缠了好几圈,猛禽身子一抖,掉下来好几个羽毛,同时,嘴上冒出了火,将琴弦烧掉,它的嘴巴也被烧到了。 莫筝看它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猛禽恼羞成怒,拍拍翅膀飞走了,莫筝撇了下嘴,坐下来弹古筝。 弹到中间部分,青竹走了出来,白发随着晨风轻轻地吹动散发着淡淡地竹香味,莫筝没看到人,就知道是他了。 “早啊。”古筝声音也不太大,她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青竹“嗯”了一声。 “不练会生疏,也想再创作一首曲子。”莫筝一边弹,一边也不耽误说话。 “嗯。”负手而立的美男子说。 他听了一会儿,说:“停一下。” “怎么?” “音不对。” 莫筝起身,让他坐下,笑着说:“青竹老师,请您指点。” 青竹调了下音,说:“可以了。”然后起身,正想说让莫筝坐下,就突然从天上下来一个灰衣男子,灰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柄灰色的佩剑。 他上一世,在武乐城被城主段洛关进牢里,却能来去自如,他本以为得到了武乐,就能得到武乐的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武乐那个狠心的女人杀害。但这些,在入轮回的那一刻,他就不记得了。 这一世,重活过来,他只记得上一世那个女人的好,还有,她交代的一件事,杀两个人,是谁?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是一个竹仙和琴仙。 他要做的,就是杀了他们,因为,他有预感,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回到上一世,与她重逢,再续在他眼里是缘分的孽缘。 灰衣男子杀气腾腾,灰色佩剑冒出森森寒气之光。 莫筝和青竹对视一眼,都觉得,现在问他是什么人完全多余,对方也是不打算说废话的人,于是,各自变出青竹剑和双刃大刀。 灰衣男子先愣住了,他应该是先说一段开场白,但他们的兵器,让他把想好的词忘了,呆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大喊一声:“来吧!” 他说话的样子有那么点滑稽,莫筝又想笑了,青竹在原地站着,等他过来,这样,就是对方先动手,到了城主那也好说,对方擅闯民宅,又先动手,够他喝一壶的。 灰衣男子也顺了青竹的心意,狂奔过来,青竹举起青竹剑,和他的灰剑“叮当”碰到一起,迸出火花,灰衣男子皱眉,上一世的兵器毁了,不然就这么一个竹子做的剑,一下就砍折了。 这一世的兵器,真是够劣质,就这么“叮当”一下,好像就裂了一个口,他怒不可遏,和青竹疯狂撕打起来。 青竹的剑法之玄妙,莫筝是见识过的,她是打不过的,只能与之不分高低。但此时,和他对打的灰衣男子剑法,也不是吃素的,同样能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 她一边为两个人的剑法感到吃惊,又为青竹临危不惧感到敬佩,毕竟灰衣男子剑剑致命,好几次都差点刺进青竹的脖子,青竹险险躲过,脸上全无惧色。 但她始终找不到机会加入到打斗当中去,心下着急。 这时,突然有从天上下来一个身穿棕衣的男子,对莫筝点了一下头,就朝打斗的两个人走去,莫筝以为他是灰衣男子的同伙,喝道:“站住!” 棕衣男子回头,指了指自己,指了指青竹,摇了摇头。 莫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怒道:“我不许任何人伤害青竹。”说完就动起手来,棕衣男子很无奈,又不能说话,只能和她对打。 大清早,院子里就传来刀剑碰撞声,阿嫣以为又是姑太姥姥和姑太姥爷在切磋了,出门一看,愣了一下,也变成兵器,莫筝看到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阿嫣不知道应该帮忙还是还听话,站在那不知所措。 这时,千竹儿披着衣服出来,怒问阿嫣:“你不帮忙,在这瞅什么热闹?” “我……是姑太姥姥她……哎?千竹儿,你说谁看热闹,你把话说明白了!” 千竹儿没理她,看了看形势,帮莫筝去了,莫筝却说让他帮青竹,青竹则让他帮莫筝,他也不知所措了。 第十二章 棕衣男身份不明 “你不帮忙,在这瞅什么热闹?”阿嫣过来学着千竹儿的语气质问千竹儿。 千竹儿指指自己:“我……你……谁说我不帮忙了!” 他是不知道应该帮谁好。 “那你在这看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偷学武功!”阿嫣非常笃定地说。 “我还用偷学吗?” “不用啊,你不是明目张胆在看着呢吗?我知道了,这两个人是你找来,和姑太姥姥姑太姥爷比试武功,你好学点什么对吧?”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去去去,别在这添乱!” “千竹儿,你说谁添乱!” “没礼貌,竟然叫我名字?叫太姥爷!”千竹儿走过来凝视她眼睛。 阿嫣“呸”了一声:“你还真拿自己当长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千竹儿,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少来装老年人!” 那这样说来,就不用为了辈分发愁了,千竹儿一时高兴,把阿嫣抱了起来,转了个圈,问她:“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阿嫣头晕:“什么真的假的?快放我下来,你帮姑太姥爷,我帮姑太姥姥。” 青竹看到刚才的一幕,一生气走了神儿,差点被灰剑刺进右上臂,几乎擦着肉皮躲了过去。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过来帮忙的千竹儿,千竹儿还在喜悦当中,是分不出眉眼高低的,只与灰衣男子开始过招, 青竹看到阿嫣去了莫筝那边,放下心来,与千竹儿一起对付灰衣男子,灰衣男子渐渐支撑不住,转移了身形,这才看到那边有个人和琴仙在打, 灵机一动,高声喊:“哎!你快过来帮我!” 莫筝怒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棕衣男子摇头,他不能说话,非常着急,一直在躲,从不主动进攻,但这样更让莫筝不相信他。 灰衣男子说:“没错,我们就是一伙的。”他虽然并不认识棕衣男子,但肯定的是,他们都是一样的目的,只不过一个直接,一个含蓄。 粽衣男子不在出手,任凭莫筝的双刃大刀架在脖子上,张了张嘴,莫筝大喝:“是谁派你们来的?” 棕衣男子指指灰衣男子,指指自己,摇头,努力做出了一个“我们不认识”的口型,声音还没有蚊子大。 莫筝让他大点声。 他指指自己的嘴巴,摇头,无奈的,又说了一遍,其实还是发不出太大声音,反而累的半死。 莫筝听明白他说什么了,把刀拿下来,转身,等了一会,他也没偷偷下手,这才放心,回过头来道:“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 棕衣男子摇头表示没事,指指灰衣男子他们三个,然后跑了过去,莫筝知道他是要帮青竹,就也跑过去。 这下,四个人和灰衣男子打,灰衣男子留下一句“我迟早回来杀了你们”败退逃走。 这一场打斗,从天刚刚亮,一直打到阳光晒的人头晕眼花,大家都有些精疲力尽。 莫筝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拿起茶壶就喝了起来,一下呛到,棕衣男子递过来手绢,莫筝道了声谢,接过来,却被青竹抢下开,扔回棕衣男子身上,棕衣男子愣了一下,然后撇撇嘴。 “用外人的手绢干什么,你自己没有?”青竹不高兴的说。 此人不是灰衣男子同伙,但来历不明,手绢上说不定有问题,能迷倒莫筝。 阿嫣捂嘴笑:“姑太姥爷这是吃醋了呀!难得,真难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他吃醋?他吃什么醋? 只是不想有人伤害他的知己而已。 “小孩知道什么吃醋不吃醋?”青竹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脸火烧火燎的。 阿嫣说:“姑太姥爷还把我当小孩,我长大了,吃醋就是,打个比方,有女人给千竹儿手帕,我也会不高兴的。” 千竹儿握住她手:“放心,有人给我我也不会要。” 青竹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木棍,“啪”的打在了千竹儿手背上,千竹儿痛的拿开:“馆主,你这是干什么?” 青竹怒道:“不许打阿嫣的主意!” 千竹儿站起来,直视青竹的眼睛,在以前,他是不敢的,现在,为了阿嫣,豁出去了! “你管不着!” 阿嫣以为他会说一段慷慨激昂的话,没想到盯了半晌,就憋出了四个字,有些失望,有些无语,有些无奈,捂住了额头,叹了口气。 千竹儿问她:“是不是刚才累着了,快去休息一会儿。” 阿嫣摇了摇头,她不想说话。 青竹暴躁地道:“这!真不成样子,真是太不像话了!”说罢,看莫筝竟然在笑,他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莫筝等听到他关房门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棕衣男子也跟着傻笑,莫筝收敛了笑意,严肃起来,问他:“你是从何而来,到底什么人?” 棕衣男子指指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是说,你忘了自己是谁,又不能说话。” 他点了点头。 然后右手做拿毛笔状,在左手上画,莫筝立即明白过来,让阿嫣去拿纸笔,阿嫣却只顾着和千竹儿说话,莫筝叹了口气,心里道了声“现在的年轻人啊”,然后自己拿了纸笔过来。 棕衣男子在纸上勾勒出一个骆驼,给莫筝看,指指骆驼,指指自己,看莫筝疑惑地眼神,指指自己,指指骆驼,莫筝拉长音“哦”了一声:“你想要一匹骆驼回家。” 棕衣男子急的直挠头,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啊”了好几声,像快要哭了似的。 莫筝安慰他:“你别着急,慢慢来,嗯,让我猜猜,你不想到骆驼,那画骆驼是……你想吃骆驼肉?!” 棕衣男子眼泪都掉下来了。 莫筝愁眉苦脸:“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啊。”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青竹冷冷的开口:“他说他是这匹骆驼。” 莫筝吓得“腾”一下站起来,埋怨道:“真讨厌!你想吓死我呀!” 然后看棕衣男子,棕衣男子点了点头。 “你的主人是阿昀?”他们把阿昀的骆驼忘在沙漠了,没想到,变成了人身,有点不可思议呢。 他摇头。 “不是?” 还是摇头。 “不知道。” 点头。 莫筝说:“不管是与不是,你已经是人身了,应该感到高兴啊。” 棕衣男子笑了笑。 “嗯,我看你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介意我给你取个名字吗?” 摇头。 莫筝想了一下:“就叫阿骆,骆驼的骆,如何?” 阿骆笑着点头,样子非常满意。 莫筝自己在心里念了几遍,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呢,只是,肯定是同音不同字。 “你愿不愿意和我学习演奏乐器?愿意的话,吃完了,就随我去琴馆,如何?” 阿骆点了点头。 青竹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阿嫣说:“姑太姥姥,你再和他说话,姑太姥爷的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莫筝笑了笑。 她知道,青竹是不可能为了她吃醋的,她也一样,不会为了青竹和别的女人说话而不高兴。 * 琴馆内,大家都在等着了,莫筝把阿骆介绍给他们认识,有人冷冰冰的看了眼阿骆,对他不能说话表示反感,也有人露出同情的目光,只有包括阿昀在内的几个人,没把阿骆当成异类,和他说话,告诉他他不懂的乐理知识。 快到晌午休息的时候,阿乔来了。 莫筝说:“阿乔,你怎么过来了,也想学乐器?” 莫筝不只会弹奏古筝,其他乐器也是样样精通,仙乐城的城主想封她做琴仙,她不想受束缚,就拒绝了。 阿乔说:“我么?我五音不全,学什么乐器都学不来的,还是算了吧。我只是来听听音乐。听旁人说,听音乐对肚子里的宝宝好。” 阿昀心里想她过来肯定有什么目的,她是语音不全,但和演奏乐器有什么关系? 莫筝笑着点头,让阿昀拿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晌午了,大家午睡的午睡,吃午饭的吃午饭,也有的刻苦练习,都是非神即仙,一顿不吃,不睡,也没什么。 阿昀也没睡,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躺着,过一会,果然听到敲门声,他装做不知道是谁,怒道:“别吵我睡觉!” 阿乔和声和气地说:“弟弟,我是姐姐,给你拿了好东西过来。” 阿昀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闷哼,阿昀正要出去看个究竟,阿乔已经进来了,生气的说:“气死我了,一碗汤都被那个冒冒失的人撞洒了。” 阿昀注意到她的手,通红,急忙下了地,关切道:“怎么烫成这样?告诉我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我找他算账去!” 阿乔摇摇头:“没事,他也不是有意的。” “那也不行!” “原来,弟弟你还是关心姐姐的。”阿乔眼睛里闪着泪花。 阿昀说:“当然,咱们争家产,闹的不可开交,但你还是我姐,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谁伤害你也不行!” 阿乔既高兴,又不高兴。 家产,家产,家产她就不能多得到一些?听阿昀的口气,还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啊。 * 莫筝语重心长地说:“青竹,青竹你不能这样你知道么?你不能因为自己这辈子不能谈情说爱,也不让其他有情人也没法终成眷属啊!” 青竹一脸无语地看看她:“你这么晚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个来的?” 第十三章 看清他的真面目 莫筝叹气:“我这么晚过来,你还想听我说什么呢?”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莫筝心里想,回去,也不过是这个屋出去,开门就是另一个屋。 这时候,天是黑了,但她并不困倦。 青竹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样子,莫筝翻了一白眼,走了出去。 青竹将蜡烛熄灭,留下一个,这是他的习惯,上一世好像是很特别的身份,必须严加防范有人刺杀,而今天早上的灰衣男子,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武功,熟悉的杀气,要把他置于死地,否则不会善罢甘休,他潜意识里认为,此人就是他上辈子的仇人,上辈子没能杀了他,这辈子又来找了。 他更衣入睡,穿着白色绣一段段竹节的睡衣,合上双目,眼皮颤动。 他眼前一片漆黑,却立时出现了一拍竹笛,一共十枚,五支青竹笛,五支紫竹笛,长短一致, 笛孔朝着他,他便在心里左一遍来右一遍的数孔的数量,不断的加减乘除,还有竹节的数量,直到眼花缭乱,精疲力尽。 他不能不这样做。 他常常无法入眠。 又不等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想那,总是有关于前世的画面模模糊糊,零零散散的出现,时而欢乐,时而痛苦,有时浅浅入睡,梦意深深,整整一夜都处在疲倦当中。 只有,真的累到精疲力竭,才能更快睡着,又不会做梦。 竹笛化作了曲谱,音符缓慢的飞出来,围绕着青竹,让他安安稳稳的入睡,但他浓眉依然紧蹙,仿佛有化不开的心伤。 * 馆主府邸,后花园,在一千年前,应馆主夫人莫筝的强烈要求,栽下了一百一十七棵桂花树,一百年后,剩下一百棵,一年又一年,枝繁叶茂,每到八月,参天飘香。 今天不用去琴馆,莫筝一直睡到了巳时,方才“扑腾”两下踹掉了被子,下地洗漱打扮。 做饭的还是青竹,他醒的极早,还能看到星星呢,他的房间就烛火通明,愣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让他有一种高兴地感觉,他真真很少有这样的感受,只有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时候。 他看看自己的睡衣,没有一丝褶皱,就这么去了厨房,发面做水煎包。 等待发面的时候,他坐在板凳上,写曲子,写到一半,突然烦躁到心里冒火,团成了团就扔“嗖”的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扔到了正好走进来的阿嫣额头上,在刘海儿上弹了一下,很轻很轻的声音掉在地上。 疼是不怎疼,就是把阿嫣吓了一跳,她几不可闻的“哎呦”一声,听力敏锐的青竹还是听到了,回头。 阿嫣揉揉额头:“姑太姥爷,你为什么打我?” “我不知道你来。” 阿嫣走过来,掀起扣着的盆,面团已经发起来了,她摁了一下,摁出一个坑,然后迅速的弹回来。 “不许乱动!”青竹叱道。 “姑太姥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水煎包。” 阿嫣一脸小馋猫的可爱表情。 “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青竹问她。 阿嫣说:“饿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这时,千竹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压低声音问:“阿嫣,有没有啊,快点出来,一会儿馆主过来了!” 青竹走出去,一把将千竹儿拎到屋里,千竹儿站好了,苦笑:“馆主,你也在呢?我还说呢,让阿嫣过来帮帮忙,没想到。”他抻脖子看了眼阿嫣忘了扣下来的面团,“馆主您真麻利呀!” “千竹儿,阿嫣,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千竹儿纳闷:“为什么?” 阿嫣说:“您没有权利管我们,姑太姥姥不是亲的,她都换不了,你就更管不了!” 青竹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他的神情和语气,确实挺吓人,阿嫣从小没少被他吓哭,现在呢,她不怕,为了能和千竹儿在一起,害怕也不怕,只是,嗓音还有点颤抖着的:“我就是要和千竹儿在一起,爱谁同意不同意!” “你再说一遍!”青竹已经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白发发出愤怒地光芒。 千竹儿害怕青竹会对阿嫣动手,召开双臂挡在阿嫣面前,大义凛然:“馆主,都怪我太有魅力,才让阿嫣爱上我,你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无论多少阻碍,这辈子不能,那就下辈子。” 阿嫣忍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臭美呢! 青竹一下想起上辈子的她,可惜,这辈子至今都没能遇到,他们此生是有缘无分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辈子了吧。 莫筝说他棒打鸳鸯,自己不能谈情说爱,也不让别的相恋之人终成眷属。此时,他就在做这种会遭到报应的事。 “让我同意也可以,千竹儿,你就认我和莫筝做太姥爷和太姥姥吧。” 千竹儿嘴巴张的能吞下鸡蛋:“什么?!” “叫我太姥爷。” 千竹儿为难的说:“太……不行不行,我叫不出来。” 阿嫣生气地说:“你是不喜欢我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千竹儿心里想,这凭什么啊,从来都是兄弟相称,怎么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就从弟弟变成了孙子了,还是隔了好几辈的孙子。 他不愿意。 “我就是叫不出来!” 阿嫣咆哮:“好啊,千竹儿,你为了我,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我看咱们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分了吧?” 无论如何,让他当孙子,他就是不能同意! “分就分,谁怕谁呀!”千竹儿说完就走了出去。 阿嫣扁扁嘴,靠在青竹肩膀,嘤嘤的哭。 青竹皱眉,一脸不知所措。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呀。 * 一百棵树,也算是一个小树林了,丝丝缕缕的风温柔地摇掉了几片花瓣,白如雪,粉如绯,纷纷扬扬,落在莫筝头上,落在古筝上,落在地上…… 清扬舒适的琴声已经在这里回荡了有一会了,青竹才来,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吹奏竹笛,声音突然,却不突兀,和古筝的声音完美的配合, 莫筝微微笑,抬眼看他,等他身影越来越近,曲子也渐渐接近尾声,待他走过来了,一曲终了,枝头的小鸟啾啾啾地还在唱着歌,还跳来跳去,非常欢快的样子。 青竹随意的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不知在望向何处,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他想见的人。 莫筝一面摘下义甲,一面问他:“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回事,阿嫣和千竹儿不太对呀。” 青竹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我是想让他们在一起,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就是千竹儿的不是了,不就是当孙子,又不能掉一块肉,和阿嫣在一起,这点亏都吃不了,我看,分就分吧,分了也好。” “阿嫣哭得很伤心。” “没事!长痛不如短痛。” “这事怪我。” 莫筝劝她:“不要太自责了。” “会有报应吗?我拆散了一对鸳鸯,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会的,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有时候,我觉得,咱们就挺有缘的,都是上辈子来到这辈子,还能成为夫妻,虽然是假的,但也缘分不浅。 你看,咱们是上辈子没有交集的人,这辈子都能遇到,你和她爱的那么深,有怎么可能不会重逢?” 她的话,让他心里有了莫大的安慰,就像他结了冰的心,被她的春风之语融化了一般,暖暖的。 “莫筝。” “嗯。”莫筝将义甲放在了一个圆形的小木盒里。 “如果,下辈子,我还是遇不到她,假如下辈子还能和你重逢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他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话一出口,入了她耳,是想收了收不回来了。 莫筝将木盒显示在掌心,阴沉着脸:“我不喜欢听这些!你们男人都一个样,说了只爱一个,遇不到了,就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你是用情至深的男人,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说出这番话来!” 青竹连忙解释:“我是说假如……” “什么假如,真如?要是现在,她就在不远处看着你,听到你说什么,是不是要伤心死?” 真是奇怪呢,她为什么突然好难过,她生什么气,又不满什么,怎么还想要哭了似的,心里头好难受。 “阿筝,你……” 莫筝生气极了,破口大骂:“青竹,我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就是个渣男!我瞧不起你!我讨厌你!我恨你!让我下辈子和你在一起?没门儿!我只等他,永远等着他!生生世世,只要能入轮回,我都会等他。” 渣男? 他也觉得,这么说,真是太对不起她了,突然愧疚难当,低下了头。 他是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打起了莫筝的主意? 真不应该啊,他觉得臊得慌。 站起身:“刚才,就别当我再说话,就当我口无遮拦……” 莫筝冷哼道:“我只当你在放屁!你记住了,不管男方还是女方,只能一方让对方放弃,就是不能主动放弃,主动放弃就是渣男,渣女!” 青竹没理,默默地走开了,莫筝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头有些疼,另一个同样打扮,同样白发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却看不清模样,他像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楚。 忽然,一个寒光利器“嗖的从远处飞来,她的心“咯噔”一下,被寒光晃地闭上双目,睁眼一看,那个身影不见了,只剩下青竹一个人,他站在那,仰着头,然后迈步,突然听到身后有风声,迅速转身,捏住了一枚吹镖…… 第十四章 改口这事有点难 吹镖拿在手上感觉发黏,青竹有种不好的兆头出现在脑海当中,寻常的吹镖只有冰冷的触感,那是在杀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杀气,这个吹镖的主人,可能认为吹镖能要了他命的几率不大,所以,黏腻的东西是…… 传说在天界有种花,血红色,花瓣似弹簧一般弯弯绕绕,由窄渐宽,花瓣层层叠叠,不计其数。 此花名曰煞血毒,花瓣可以制作点心,泡茶,可以清热解毒,明目养心。但花蕊却有剧毒,只须一朵,将其用纱布捏出汁液来,涂抹于铁器(必须在铁器上才能散发毒性,用铁质餐具,服食者必中毒),一个时辰之后,就可让受伤之人立即中毒身亡。 花毒! 此毒无解,若青竹反应慢一点,就没有机会思考这些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也没有时间判断这是从哪吹过来得了,他发现,手上的扔不掉,像长上了似的,这时,远处又飞过来一个,他一下腰,吹镖擦着他的眉毛飞过去,他冷眼看着周围,什么都没发现。 莫筝惊了半晌,也反应过来了,她没有从路奔跑,而是直接从花坛上踩着花飞奔过去。 “你没事吧?” 青竹摇摇头。 然后用力,吹镖还是甩不下去,莫筝看出来,掌心向上,飞出来无数片桂花花瓣,花瓣很快变成桂花水,红白相间,不断的冲刷着青竹的手,桂花水冰一样凉,青竹不住的打哆嗦。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吹镖“啪”一下掉在地上,青竹松了口气。 莫筝正想说什么,就被青竹捏住胳膊往右边一边旋转一边挪了数步,方才站稳,在这过程中,两枚飞镖从他们眼前飞过去,盯在了一棵小树上,树叶掉落,青枝枯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树就化成了一堆碎木屑。 莫筝说:“还好你刚才没有摸到飞镖尖锐部分。” 青竹淡淡地说:“我摸到花毒了。” “啊!”莫筝差点吓死,然后又松口气,“还好,我的桂花水可以解毒,你不会有事的。” 青竹颔首,皱眉看周围的环境。 这时,从远处飞来三枚吹镖,即将来到两个人面前的时候,一个变出青竹剑,一个变出双刃大刀,三两下将吹镖打落在地上。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正想一起离开,没想到,刚踮起脚尖,又三枚飞过来,打落,又三枚,打落,一连飞过来十几个三枚吹镖,虽然都没有伤害到两个人,但这般着实把青竹和莫筝气得半死。 但不管两个人怎么怒骂,怎么让那个人出来,就是看不到人影。 尽管都已经猜到是灰衣男子在搞鬼,但看不到,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真是不太好对付。 在花园里生了半天的气,青竹气的脸色铁青,未避免伤到莫筝,只能提议先离开花园。 莫筝将吹镖全都收集起来,以免有人捡去中毒。 就在两个人走出花园的时候,一只灰色猛禽盘旋而来,叫唤两声飞向远处,青竹怒气冲冲地一掌打上去,没打到,狠狠的垂下手,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回了正厅,和青竹坐在长方梨花木两边,喝了口水,看青竹依然攥着手腕蹙眉,问他:“你刚才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青竹说:“不是。这只手总是会疼,阴天的时候,或是,阴天之前,也不知是为何。” 莫筝叹口气,明明是自己脾气大,气地手腕疼了。 不过,她还是很担心的,走了过去:“我看看。” 青竹把手给她,捏了两下,反复看了看,说:“你以前受过伤,骨裂过,后来好了,只是留下了后遗症。哎,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呢?” “没甚大事,不用大惊小怪的。”青竹自己捏了两下,说不太疼了。 莫筝叹口气:“我是你妻子,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不关心你。” “对,我都忘了,我们是假夫妻。” “抱歉,我有时候觉得我太自私了,为了阿嫣,非要和你一起绑着。” “我们都不想被追求者干扰,合作关系罢了,没有什么自私不自私。”青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阿嫣这孩子,你最好还是不要管太多了。” “为什么?我是她姑太姥姥,她唯一的亲人,我不管她,谁管她?” “反正,就别管了,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劝的,你知道我从来不爱管闲事。” 阿嫣说莫筝也管不了她,他听着别扭又不高兴,替莫筝感到委屈,不是亲的,从小抚养长大,怎么就没资管她,真没良心。 莫筝摇摇头:“不对!她是不是说什么了?你告诉我。” 青竹本来也是不想说的,寻思一下又觉得,阿嫣说话着实太让人伤心,他听了心里都挺不舒服的,不好好管教可是不行,就把阿嫣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莫筝。 * “竹千儿,你跟着我想干什么?走开!”阿嫣不耐烦地快步在前面走。 竹千儿说:“谁跟着你了,我是正好从这条路走而已。” 阿嫣站住脚,竹千儿也站住脚,深深地看了阿嫣一眼,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过去。 阿嫣握紧拳头,跺了下脚,嘴里又气又骂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只是没发出声来。 “阿嫣。”莫筝将刚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等过了一会才召唤她。 阿嫣回头,愁眉苦脸地:“姑太姥姥。” “一会来我房间。” * 阿嫣一进门,见到面色肃然的莫筝,有点意外,喊了她一声,莫筝冷声道:“跪下!” “我……” “跪下!”莫筝又说了一遍。 阿嫣只好跪下,抬头看着莫筝:“姑太姥姥,您生什么气呀?阿嫣没做错什么。” 莫筝说:“你没做错,你自己说了什么,以为我没听到么?就这么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 阿嫣倔强的说:“我做错什么了,你让我反省?你得说明白了,不然,我不服。” “你?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让我跪下,认错,我根本没做错认识事,您不能不讲理!” “你今天早上说什么了?忘了?” 阿嫣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自己说了什么,生气地说:“您是长辈,您让我跪,我跪就是,想让我认错,不可能。” 莫筝气的哭起来:“你还犟嘴,看来我是真的不能管你了,对呀,你说的对,我也不是你亲姑太姥姥,也没有资格管你。罢了,你起来吧。” 她一说,阿嫣立即就明白过来了,跪着挪到莫筝面前,哭着说:“我错了,姑太姥姥,是我错了。我早上,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我也是无心的。您不是亲的,但我从来没不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人呀!您原谅我好不好,要不打我,骂我,千万不要不管我呀,你不管我谁管我呀!哇……呜……” 她一面哭,一面抓莫筝的衣裳,鼻涕一把泪一把。 莫筝皱皱眉:“行了,你多大了还这样哭,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起来!” “您管我吗?”阿嫣抬走,眼泪汪汪地。 莫筝也听出她是认真的认错,也就心软了,拉她起来:“管,我能不管你吗?只怕你嫌我烦。” 阿嫣嘟嘴:“哎呀,还不是怪姑太姥爷,害得我一着急,就……” “说走嘴了没事,只要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就行了。”顿了顿,又说,“千竹儿,你还喜欢吗?” 阿嫣低头,又抬头:“不喜欢了!” “真的?” “真的。” “真的,就不用我去说了,唉,我也少费了口舌,这般,我就去琴馆了。” 阿嫣没说什么,走了出去,过一会,又回来了,说:“没必要和他说什么,真没必要,您去琴馆吧。” 莫筝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 千竹儿正在房间里练字呢,莫筝走了进来,他放下笔,抬头看莫筝,莫筝说:“字写的不错。” “不好,不好,随便乱写的。” “谦虚了。阿嫣就不是这样的,我一夸她,她就说当然什么的,夸不得呢,夸了就自满,所以总是不能进步,总是笨笨的,脑袋不灵光。”她说完还叹了口气,看着宣纸上的字。 千竹儿急了:“谁说的!阿嫣挺聪明的。” “聪明是聪明,可惜没人爱呀,有什么用呢?” “谁……”千竹儿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声,就住嘴了。 “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还不愿受委屈,不理她了。” 千竹儿说:“这事,也不能怪我,馆主的要求真是太过分了,让我叫他太姥爷,我凭什么当孙子啊?” “你想不想娶阿嫣呢?” “想是想的……” “你娶了阿嫣,就得跟着阿嫣称呼我们,阿嫣叫我们什么,你就得怎么叫,就怕你习惯呢,让你提前适应适应,哪知你竟然还不乐意。唉,青竹那个顽固的家伙,我算了好几次,他是多不容易才答应啊,你呢,让人失望啊。” 千竹儿一想,也是啊,确实成亲之后就该改口,这也不是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怎么就没想明白? 他想通了,可又想起来,是阿嫣先提出的分开,想去又怕阿嫣不理他,刚才还吼他的,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想,她在气头上,我们还是都冷静冷静,过后我再去找她。您看这样行吗?” “随你吧,不过,别拖太久。让你改口,也挺为难你,你就从现在开始,称呼我们馆主和馆主夫人,千万别叫哥哥姐姐了!” “知道,知道。” 第十五章 酒窝女孩来认爹 阿乔常年都不在家里,也很少去阿昀的房间,并且经常装失忆,因此,一旦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心细如发的阿昀都能发现,有时候,他倒不希望自己眼睛这么好。 比如现在。 他原本也是不想回来的,不能把亲姐姐赶出去,也不想见到她,见面必定要吵架,她怀着身孕,他再惹她生气就不是东西了。 但又不能她说什么,他不反驳,他怕憋死。 惹不起,唯有躲。 于是,他特意挑很晚了,依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间,阿乔已经睡下了。 他蹑手蹑脚的开门,从她房间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果然已经熄灯。 今天练习的甚是疲乏,阿乔自己烧水,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棉质的淡青色交领睡衣,睡裤,刚坐于榻上,就感到脚跟磕到了什么东西上,他弯腰,看到了自己许多年前藏在脚底下的一个箱子,皱眉寻思,箱子好好的在床底,怎么就能多出来磕到脚? 肯定有人动过。 他“扑通”下地,把箱子拖拽出来,先拿掉上面的东西,然后,就是他和阿乔小时候写过的数学题演算草稿,摆的整整齐齐的,之前团起来扔掉,又捡起来展开的褶皱平整了,翘起来的角也不见了,这更说明有人动过,他当年装起来的时候,胡乱扔到箱子里,用别的东西压上的,根本没有耐心整理得这么好。 他挺怪自己,心细如发,没用到正地方,不然也不会发现。 再一翻,又发现布娃娃也不见了,他清楚的记得,是爹为了给姐姐做补偿,给姐姐买的第一个礼物,他一直收藏着,就是想有一天姐姐不和他争夺家产,姐弟俩还能和以前一样,他再能拿给姐姐。 谁知道,阿乔竟然乱动他的东西! 阿昀觉得忍无可忍! 出门走几步就是阿乔的房间,他“啪啪”拍门,“阿乔,你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凭什么去我的房间不经我允许!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认你是我姐姐,你是,我不认你,你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妾室生的臭丫头!你以为你了不起了是吗?我告诉你,你再敢踏进我房间半步,我不管你怎么样,直接把你撵出去!” 路竟刚去茅房回来,就听他在这喊,急匆匆走过来,劝道:“小舅子,你别喊了,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行不行,你姐姐需要休息。” “明天,我生气就要气死,撑不到明天你们就准备给我收尸了,哼,你们盼着呢吧,这样,家产就都是你们得了!” “小舅子,你别这样说呀,咱们一家人,这样真的不好。就算,你和你姐生气,你外甥总和你没有仇吧,你听你姐怀孕,多高兴啊,为了让你外甥健健康康的降生,别惹你姐不痛快行不行。等她生完孩子,咱们有什么话,再坐下来慢慢谈,你看行吗?” 路竟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的,阿昀有理,生气,可也不能不为了外甥考虑,还甩着脸子,但也什么都没说,正准备转身回房,阿乔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怒视阿昀:“有你这么当弟弟的吗?啊?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担待得起吗?” “我为什么喊,你心里清楚!”阿昀就快消气了,这下,火又勾起来了。 阿乔尖声道:“我怎么了,不就是看了你的箱子,那里面有爹送给我的布娃娃,我拿回去不行么?” “布娃娃是你的,可在我这,就得我同意你才能拿走。再说了,谁知道你去我房间想干什么,我还没仔细看,你是不是偷什么东西了!” “你血口喷人,我偷你什么东西,我只想要家产分配的公平,咱们就姐弟俩,你要娶妻,我要生孩子,就应该五五分,这不过分吧。” “你有什么资格分家产,一个丫头,凭什么和我平分,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还搜刮娘家,你要脸不要脸,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阿昀!你说谁不要脸!你娘才不要脸,我娘怀上我,她还缠着和爹成亲,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好好的,也不会有你这么个畜生!” “你说我可以,但不许说我娘,就是你娘没有本事,留不住男人,还要把你生下来,她更不要脸,未婚生子,她不知羞耻,生下你,你也不是好东西,要不,她怎么能遭报应,进了家门就死了。” 好不容易有了停顿,路竟赶紧好言相劝:“行了呀,半夜三更,争来吵去,也不怕外人听到了笑话呀。” 但这话,在气头上的阿昀和阿乔听了,就难听的要命,于是,异口同声:“闭嘴(你闭嘴)!” 路竟闭了一会儿嘴,没见两个人说话,又说:“一家人么,别为了屁大的事就伤了和气,这样以后都没法见面了是不是?你骂他娘,她骂你娘,咱爹泉下有知听到也不会高兴地,是不是,你们这么孝顺,总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还为你们生气吧?” “姐夫,你觉得这事小么?我去你家,乱翻你的东西,你能装做无所谓?” 路竟说:“不翻坏了,也没什么。” 阿乔说:“就是,我只是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动。” “你们真是两口子,我和你们没办法沟通!”阿昀说完回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阿乔和路竟也回房间去了,路竟给阿乔倒了被热水,阿乔喝两口,放下:“我呆不下去了。” “那明天咱回去。” “现在就回去,我一刻也不想带在这。” “现在,这么晚了……”路竟犹豫着,但也知道犟不过阿乔。 “你不回去,我自己回去,要是明天早上看不见你,你知道后果是什么!”阿乔说完正准备施法,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女孩,正是在雪流沙盛会上的那个小酒窝姑娘。 阿乔和路竟尚在目瞪口呆当中,小姑娘就已经用力拍起了阿昀的房门,一边拍一边喊:“爹爹!” 阿乔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接下来这孩子又喊了好几声,她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 她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别说哎,长的还真和阿昀挺像,尤其是鼻子,真的太像了,说不是都没人相信。 这孩子,除了鼻子长的像阿昀,眼睛长得则像极了阿绰。 不过,她还是决定问一下。 “孩子,你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啊,你娘是谁啊?”和孩子说话,阿乔就温柔多了,和刚才歇斯底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从家来,我叫阿晫,我娘叫阿绰,我娘说,我的名字就是我她和我爹的名字拆开来的,一个‘绰’字,一个‘昀’字。她告诉我,我爹是阿昀,而不是现在的爹爹,亲爹就住在这,但她不许我来,我就自己来了。” 阿乔听明白了,心里想,这什么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嫁过去,又让叫了好几年爹的孩子去认亲爹,也不知道,沙仙吐了多少血啊! 这时,在房间捂着脸,待了半天的阿昀才慢腾腾地开门,见到阿晫,一下愣住了,他在房间里,就听到喊爹,也没听轻她和阿乔说什么,这一看到,是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和阿绰的孩子?可是,不对啊,他和阿绰没呀?他是男人,他很清楚,甚至,那天,他有这个孩子可能是自己的,过后都觉得荒唐至极! 阿绰这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呀! “爹,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阿晫直接就抱住了阿昀的大腿,阿昀不知所措地说:“孩子,我不是你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总之,我肯定不会是你爹。” “啊?家里的爹不在了,亲爹不认我,我彻底成了没爹的孩子了,我怎么这么可怜?” 阿昀惊讶的瞪眼:“你说什么,你爹不在了,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是不见了。” “怎么回事?”阿昀问她。 “不知道,娘从房间出来,我进屋和爹玩,就眼看着爹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我和娘找到刚才,没找到,娘就对我说,我爹其实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阿乔嗤笑一声:“我也是够了,这什么女人?还好当初没进咱家的门,否则做出这种事,我也要把她打出去!” 阿昀也不高兴阿绰的这种做法,昨天男人不见了,今天就给孩子找爹了,不让来,也没拦着呀! 阿昀说:“阿晫,你先回去吧。你娘该担心了。” “你认我吗?你不认我,我就赖在这,不回去。” “你不是我女儿,我怎么认你呢?孩子,听话啊,你娘是犯了糊涂病,你就一个爹,他是沙神。” 阿晫半醒半疑:“真的?不对吧,那为什么,我的名字是这样的?” 阿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绝对不是不认亲骨肉的人,你不是,就不是,我不想骗你。你看起来也不小了,应该懂事,别赖在这缠着我,好吗?” 阿晫不太高兴,但又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看起来就不像坏人,自己要是,见第一眼就认了。 她叹了口气,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阿晫说完正要走,阿绰就进来了,大声质问阿昀:“自己的女儿,你竟然不认,还要往外推,你还是不是人?” “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肚子里的种怎么可能是我的!” “我孩子的爹是谁,我比你清楚,你不承认没关系,事实就是如此。” “你出去!” “我不走,我要一个公道!你不认女儿,我就拆了你们家!” 阿昀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阿绰说完,手上已经出现了两个长满刺的大锤子。 第十六章 没保住她的孩子 刺锤银光闪闪,寒光乍现,配合阿绰盛气凌人蛮不讲理不知廉耻地样子,简直让人看之便怒不可遏。 阿昀和阿绰相处过,深知此女子什么脾气,但也知道,她最能撒谎污蔑他人,竟然还能完全掌控证据,那功底普天之下无人可敌,白都变成了黑。 阿绰长得好看,不然他也不会喜欢她,但时间越长,却发现她越来越丑,是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越靠近,越发现,她就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现在的她,这个样子,更是让他厌烦到了极致,真庆幸当年做了正确的决定,不然他也一定要杀了她不可。 阿绰双手紧握刺锤,眉毛高挑,怒视阿昀,仿佛阿昀是她八百辈子的仇人,她想立刻一锤子招呼上去,把他打地皮开肉绽,杀之而后快,以前所有的情和爱,都在仇恨面前,化作乌有,却只是为了他不认阿晫。 而阿晫,又确实不是他的骨肉,但她并没有撒谎的是,阿晫也不是沙仙的女儿,阿绰,其实也并非她怀胎十月所生。 而是,她在成亲几个月之后,和沙仙感情还不错,外出游玩,捡到了一枚丹药,当然神啊仙啊见到这玩意就像凡人见到绿豆,根本没什么稀奇,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哪知,历经春冬秋夏,小丹药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散开的小草,又很多日子过去,就化身了一个小女婴,而这段时间,刚好十个月, 也是在那天,她和沙仙……所以,当沙仙回来,她对沙仙说孩子是沙仙的,沙仙没有怀疑,把阿晫当成世上最好的宝贝宠爱。 当然,沙仙绝对想不到,这个狠毒的女人,会为了昔日的恋人,而将他害死,并残忍的告诉他,孩子只是小草化身的真相,而孩子的名字,根本不是她所谓光明,而是为了纪念曾经的爱情而取的名字。 但,倘若沙仙知道,阿昀不认阿晫,阿绰要杀了阿昀,估计会笑的活过来吧。 阿昀怒气正盛,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阿乔就上前一步,痛骂道“阿绰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真后悔,把你介绍给我弟认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心!” 家产争夺是一回事,弟弟被污蔑,被欺负,是另一回事,她的亲弟弟,谁也不能伤害! “阿乔,你闭嘴吧,你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阿绰先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出言威胁阿乔。 阿乔气的浑身发抖,掌心向上,就要变出兵器,被阿昀制止:“姐,你回房间去,姐夫,带我姐回房,别伤到她,别崩你们一身血。” 好男不跟女斗,男人应该让着女人,但要看是什么女人,阿绰,他说实话,就是欠打! “阿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马上,带你的孩子离开,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要是不同意,别怪我手下无情!” “娘,不要打架,我们走吧!” 阿绰正在气头上,阿晫的话他又怎么能听,她狠狠甩开阿晫,阿晫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晕过去之前还说了一句:“不要打架……” 别说她说话声音小,就是声音大阿绰也不会听。 刺锤各有千斤重,阿绰拎起来却毫不费力,以几乎十成的力度向阿昀的头上打去, 阿昀低下身子躲开,刺锤从他后脑勺上方横扫过去,他听到了“滋滋啦啦”冒银星的声音,后脖颈有种灼热的刺痛感, 他保持这个姿势回退,然后直起身子,这次,他不再被动,变出佩剑,迎上阿绰的双锤,一左一右,佩剑像肉皮冻一般弹来弹去,以柔克刚,倒显得刺锤非常渺小了, 但毕竟,刺锤也跟随阿绰多年,用来应手得心,也具有灵性,阿绰索性松开手,就用意念来操控, 刺锤一个在阿昀面前,一个在阿昀身后,前后夹击,让阿昀有点应顾不暇,他前后忙,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阿绰却只是笑,让双锤配合的更加默契,猛烈的攻击阿昀。 如果不是有阿乔一直暗中帮助阿昀,估计阿昀也坚持不了这么半天。 路竟一面也暗中相助,一面又很担心阿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俩也在掌控刺锤,自然被阿绰看出来了,她这次真是用上了十成以上的功力,收回了阿昀背后的铁锤,猛然往上一推, 阿昀面前的铁锤就似流星一般往他身上打去,阿昀的佩剑在此时失去了作用,他眼睁睁看着刺锤飞过来,闭上眼睛, 阿乔怎么施法,也不能控制刺锤,急得掉下眼泪,拼命地跑过去,在刺锤就要打在阿昀身上的时候,紧紧的抱了上去,刺锤“咣”的一下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阿昀先愣了一下,睁眼,看到阿乔嘴角流血,表情痛苦,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姐!” “阿乔!”路竟看阿乔受此重伤,心就要疼死,转目看向也僵愣当场的阿绰,这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女人不能打的规矩,他疯狂地上前,使的招式毫无章法,那股狠劲让阿绰吓地几乎不会动弹, 这时,阿昀也过来了,阿绰和他们两个人一起打,没过几十招,就落了下风,狠狠的喘了两口粗气:“阿昀,你以后会明白,也会感谢我,因为,阿乔她做了对不住你娘的事,她现在死了。就是咎由自取。”说完就携着阿晫离开了。 阿昀寻思一会,在门口大喊:“阿绰。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路竟说:“阿昀,别喊了,我知道怎么回事,纸包不住火,也该是时候和你说实话了,但是,先救你姐吧。” 阿昀看着阿乔,心一疼:“好,先救姐姐。” *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在桂花树下练功,竟然也能被伤到,特么的,是谁,竟然用树枝伤人,我怎么没看到他,必碎尸万段!” 树枝直接刺进了青竹的左侧锁骨下方,差点就刺进心脏,她忙了大半夜,才止住血,青竹才醒过来,受的这么重的伤,她就快急死了,这可是他最好的朋友,知己,她心疼。 青竹唇色发白,嗓音无力,但还不忘说教:“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莫筝撇撇嘴:“伤成这样了还管我呢,我就说脏话了怎么着?” 青竹嗓音清冷如泉:“你有时候真的不像个女人。” “你说谁不像女人!”莫筝用力戳了一下他的伤口旁边的位置,青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怒瞪她。 “别装了,根本不疼,我懂医,我比你清楚!当我真的会为了你的话就伤害你吗?” “吓到了。”青竹有点委屈。 莫筝摇摇头:“别别别,青竹,你别这样,我不适应,真的,咱们认识一千载,我没见过你这样,要不,你还是休息吧。” “疼,睡不着。”青竹又冷淡淡的了,连他自己都佩服,可以转换的这么迅速而不留痕迹。 “能不疼吗,忍忍就好了。谁让你不小心,你说你,大晚上跑后花园练什么功,前面的院子不够你施展拳脚么?” “我想引他出来。” “谁?他呀!他就是不是什么好鸟,他不来,你还要引,引出来了,你受伤了,我给你治伤,折腾到现在还没睡,这就是你想要的?”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青竹在心里腹诽,这个啰嗦的女人。 莫筝帮他盖上被子:“那好,我就回房了,有什么事就喊我。” “嗯。” 莫筝刚走出门,就见阿昀背着阿乔,还有路竟一起来了,阿乔的背上一大片殷红的血迹,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嘴巴不断冒出鲜血,模样狼狈不堪。 “这是怎么了!”莫筝急忙走过去,问阿昀。 路竟说:“是阿绰,唉,三两句说不清楚,请莫老师先救救阿乔吧。” “好好,快点,背我房间去。” 莫筝让他俩出去,拿来一把剪刀,将衣裳剪掉,伤口贴着衣服,她一面施止痛术,一面小心翼翼的往起揭,还是让阿乔疼得皱眉呻.吟。 衣服好不容易揭下来,把莫筝下了一跳,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小血窟窿啊,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要多眼花又多眼花,让她如此蹙眉头的上还真是第一次见,不是不能治,是太匪夷所思了,她必须搞清楚是什么兵器才行。 “阿绰用什么伤的阿乔?” 阿昀说:“刺锤。” 莫筝寻思了一下,想起来确实在书里看过,千斤重,长满尖刺,没想到,竟然在阿绰手上。 唉,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这样伤人。 “好,我知道了。” 路竟问:“莫老师,用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不用。” 莫筝给阿乔清洗了伤口,撒上独家秘制止血药粉,包扎好,又洗净了阿乔嘴边的血液,让她保持这样趴着的姿势,然后为她换上了自己还没穿过的睡衣,就在她以为结束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上半身没有渗血,她心内一惊,连忙掀开被子,摇头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在门外等得差不多快寅时,看着莫筝一会出来端一盆刺眼的血水,想问也不敢。 终于,莫筝精疲力竭的端着一盆水走出来,叹气道:“阿乔没事了,但伤势太重,孩子,我没保住,和你们说声抱歉。” “我姐没事就好,对吧,姐夫。” “对对,阿乔没事就好。莫老师,我们能进去看看吗?”路竟真是快急死了。 “可以,但不要说话吵到她,有什么话,等她明天醒过来再说。” 阿昀说:“我们知道了,辛苦了,老师,您快去休息吧。” “我……” 阿昀安慰道:“老师,您不用自责,我们知道您尽力了。我们得谢谢您对我姐姐的救命之恩。” 路竟附和着:“对对,谢谢莫老师。” “嗯。”莫筝点了下头,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她自诩医术高明,怎么就没能保住孩子呢? 第十七章 阿嫣吃叶中剧毒? 浓雾弥漫,古树参天。 千竹儿手拿木棍在前方探路,拨开草丛,一条小蛇蜿蜒的爬到了他脚上,轻轻向上,缠好到了他的腿肚子,就要下口,原因是千竹儿一不小心用木棍戳到了它的尾巴。 它很快就要咬上了,千竹儿手疾眼快,一把掐住了它的七寸,它立即蔫了,血盆大口了闭上了,露出舌头,“咝咝”的吐气。 “嘿!好你个小家伙,你敢咬我,不想化人身了是不是?” 小蛇张张嘴,它能听懂人话,还不会说话呢。 千竹儿放下它:“走吧,别随便咬人了,别让百年修为毁为一旦。” 在天界修炼成了人身的都是仙,这小蛇很有运气的,以后就是蛇仙了。 山竹儿看着它爬走,微微笑了笑。 “哎,你怎么不等我?”阿嫣慢慢腾腾的跟上来,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这里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她的身上弄的都是脏兮兮的泥巴。 千竹儿轻轻摇头:“我不等你,你还能追的上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爬得很远的小蛇,阿嫣走过来的时候,小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啊,在这瞅什么呢?今天不把草药先回去,姑太姥姥要收拾我们的。” 千竹儿皱眉:“这里雾气重,不好找,我看要熬夜找了。” 阿嫣撇嘴:“谁让你非要逞能,学人家毛遂自荐,还没有人家有本事。” 千竹儿心想,我这样还不是为了给馆主治伤,也为了能和你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说:“我也没让你跟着我呀?你不愿意再找就回去吧。” 阿嫣气的直翻白眼,拳头在他背后比比划划。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从天不亮出发,到现在晌午十分,林中的雾气还是没散,反而越来越浓,根本看不清东西南北,天地都是朦胧的,浑浊的,都说仙境是美的,雾气缭绕,风景独具魅力,凡间的生灵都很羡慕,但倘若让他们直接来到此处,恐怕还是觉得凡间清雅幽静的好啊。 走一上午,还没走出这片树林,东来西往,南转北去,仿佛只是在兜圈子,把这两个人走的晕头转向,天还热的要命,都汗湿衣衫,太阳在天上就是一个模糊的一小团,可闷热闷热,他们俩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让我歇一会,我不行了,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啊!”阿嫣扑通坐在了地上,她爱干净,但衣服已经脏了,她也顾不到得那么多。 千竹儿说:“你本来就不是人么?” 阿嫣抬头,瞪他。 他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也就是听起来这么别扭,像骂人呢? 千竹儿和她对视一会,摸了摸鼻子,目光很快移开,他不能这样一直看她,他的耐力是有限的。 他四下看了看,万一有什么过来,也好及时出手制止。 然后,他注意到了大片大片到叶子,又高又宽,走过去一看,叶子不是长在枝上,而是扎根土里,土壤湿润,他轻松的就拔下来一个,一排白色的根须,只沾了少含量的土,他抖了抖,就从叶子里流出清水,将根须冲洗的干干净净,他又拔了一个,将干净的给阿嫣,阿嫣没看清,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就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吧唧吧唧嘴巴:“嗯!千竹儿,这是什么呀这么好吃,又清凉又解渴,甜丝丝的。” “能吃?”千竹儿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叶子能吃啊。 阿嫣把咬了一口的叶子拿过来,说:“你可以尝尝么,就是纤维重,不太好咽。” 千竹儿想,这玩意难道是甘蔗,他正想告诉阿嫣,嚼不烂的就吐了吧,没想到,还没说呢,阿嫣就嚼着嚼着叶子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愣住,然后蹲下,拍拍她的脸:“阿嫣,你醒醒,你怎么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阿嫣的嘴唇突然变得青紫,鼻子里流出了黑红的血,浑身抽搐起来。 他不懂医,也知道这是中毒的症状。 叶子有毒。 都怪他。 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连忙抱起阿嫣,正想回去,突然有人猛地一掌拍在他后心上,他抱着阿嫣,才没有倒下,回头一看,哪是人呀?是一个模样凶恶的怪物,尖耳朵,尖鼻子,尖嘴巴,尖牙,一身锃亮的凸起。 千竹儿从来没见过此等怪物,虽说天界的都是仙,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妖兽什么的,他也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但从它的眼神来看,肯定不是好玩意! 阿嫣中毒,他必须马上回去,于是就准备施法离开,没想到,口诀只念到一半,阿嫣就被怪物抓了过去,千竹儿一声惊呼,似一把锋利的斧子,几乎就要把浓雾劈开。 怪物咬着阿嫣的衣裳,然后往后一甩,阿嫣就重重的摔到了它的后背上,怪物怕她掉下去,还一圈一圈缠上了绸带,然后就背着阿嫣猛冲了过来! 千竹儿想说让它放过阿嫣,也没机会开口了,只能和它打,但又怕伤到阿嫣,不敢太猛烈的进攻,并且,也在一直找机会将阿嫣解救下来,只是,怪物非常狡猾,根本不让他有触碰阿嫣的机会,千竹儿越来越急,即使他知道,阿嫣不会马上被他吃了,可阿嫣还在中毒呢……中毒? 他灵机一动,一边出招一边说:“她中毒了!”说完又想,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 怪物闻言停下攻击,看看千竹儿,千竹儿又说:“她真中毒了,不信你把解下来看看。” 怪物一脸“你当我傻呀”的表情。 千竹儿说:“那,你不愿意就算了,吃了她中毒身亡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然后揉着胳膊说:“真是,打得胳膊疼,我得回去了。” 说完就真的不见了影子。 怪物愣在那,半天才反应过来,它没看清,难道此女子真中毒了,他要是因为吃她就毒死了,被群狼知道,它颜面何在? 它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把阿嫣从背上放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还有别的可口的。 于是,它就带着一丝不甘心走开了。 它一走,千竹儿就立马走了过来,抱起阿嫣,一转眼就回到了馆主府内。 青竹受伤第三天了,莫筝正在给他换药,伤势不重,也不轻,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她发现伤口有轻微的毒素,需要用一种水毒液以毒攻毒。 千竹儿和阿嫣都去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等待的时间最漫长,莫筝心急如焚,蛾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青竹说:“女孩子不要皱眉头,丑。” “我担心千竹儿和阿嫣。” “我也担心。” “是啊,你也着急是吧?” “孤男寡女。” “说什么呢你?阿嫣才不是随便的女孩子,除非千竹儿……哎呀,什么呀,他们给你找草药去了,你还这么想他们!” “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孤男寡女法力有限,遇到危险恐怕……”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千竹儿焦急地嗓音:“夫人,快救救阿嫣,快点啊!” 莫筝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青竹,青竹用下巴指了一下门:“快去看看。” 莫筝走出去,就看到千竹儿抱着阿嫣往她房间走去,手上还拿着一片叶子还是什么,她急忙跟上,千竹儿把阿嫣放下,枕好枕头,对进来的莫筝说:“夫人,阿嫣吃了这个,中毒了。” “水毒液草?” 她一面高兴找到了,一面又担心起来,这种草只能以毒攻毒,但没有能解它的毒素啊。 “阿嫣会没事的对吧,您医术高明,会治好她的。”千竹儿的语气半分笃定半分担心。 “你去,把这个,一半捣成药汁,一半熬成黏糊糊的药膏,记住,容器都要拿过来,不管是锅还是用来搅拌的东西,一样不许落在厨房。” 莫筝说话的时候,千竹儿一直看着阿嫣,嘴里答应下来,却半天也不动地方。 “快去呀!”莫筝喊道。 “阿嫣……” “放心,阿嫣不会有事。” 千竹儿关上门,莫筝抹了一点阿嫣鼻子上的血,闻了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然后又看看看阿嫣的嘴,用手帕擦了一下,手帕也紫了,她只知道毒能传染,可从来没听说过,毒还能掉色的。 而血闻起来也不太一样,好像是一种类似血的汁液。 阿嫣没有中毒?可是那分明就是水毒液草,她掰开阿嫣的嘴,还有没咽下去的,她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手帕上观察,她发现,并不是水毒液草,而是一种和水毒液草相似的使人晕厥的草药,吃完嘴唇会染上紫色,并有黑红色像血一样的汁液从鼻子流出来,和中毒的样子一模一样。 阿嫣没事,但要睡上十天半个月才能醒过来了。 莫筝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奔去厨房。 “住手!” 可是,她已经说完了,千竹儿已经把叶子扔到了锅里。还是,一整片叶子。 “夫人?啊,糟了,我全都放锅里去了。怎么办?”千竹儿急的用手去捞,可是水已经有了热度,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没事,这个锅就扔了吧,还有叶子,一并扔掉不要。” “为什么?” “千竹儿,麻烦你了,再帮我把水毒液草找来吧,这个不是,我告诉你,区别在于一个叶脉纹路间隙较大,一个是网格状。” “嗯?” “阿嫣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了。” “哦。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十五六七天。” 千竹儿一惊讶,又叹了口气,没生命危险就好。 第十八章 青竹能否阻止他? 二十天后…… 千竹儿这些日子切实体会到了等待的滋味,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忧心忡忡。 馆主夫人说阿嫣不会有事,他相信馆主夫人绝对没有安慰他,但一直不醒,他还没安慰自己她只是暂时晕过去,他就要怀疑自己对阿嫣是不是真爱了。 这一日,微微小雨,绵绵小风,天上因着阴天一层白茫茫,不像雷电暴雨那般吓人怖恐,只是冷冷嗖嗖,出去倒是不用打上雨伞,却一定要穿一点厚一点的衣裳。 千竹儿很夸张地穿上了暗红色皮质大氅,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盖着盖子的小砂锅,步伐不快不慢的往阿嫣的房间走去,头发被风吹起来像河面荡开的涟漪。 途中险些摔了一跤,他吓的仿佛整颗心都要翻了过来,将小砂锅紧紧地抱在怀里,以防没有了温度。 阿嫣睡得安安静静的,也不说梦话,也不翻来覆去,这二十天都是这样,当然,也不进食喝水。就是因为如此,千竹儿才更加担心。 他打开砂锅,是一锅炖了三个时辰的老母鸡汤,香味很快就弥漫在房间里,千竹儿每天都会拿来香气四溢的菜肴过来,希望能勾醒阿嫣的馋虫,那么,也就能勾醒阿嫣,但二十道佳肴,每天送来,每天都是无功而返。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很快就到了太阳由东转向西南方向的时辰,阿嫣还是恬静的酣睡着。 阿嫣这般安静的时候,睫毛颤颤的,眼珠慢慢的动着,高而挺翘的鼻梁,红玉珠一样的嘴唇微微嘟起,真是美到了他的心坎里,也就只有这二十天,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欣赏。 但这绝不是他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清醒的阿嫣,能和他吵架的阿嫣,会生气的阿嫣。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空有美丽的外壳,却让他心痛。 “阿嫣……”千竹儿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就像在换一个在睡觉的婴儿。 阿嫣没有任何反应。 千竹儿犹豫了一会,脸上微微红了,阿嫣太好看,他忍不住想和他亲近,于是,他慢慢的俯下身,闭上了眼睛…… * 本是判断,半个月就该醒的,但阿嫣迟迟没有动静,阿嫣好动,当然不会装睡,所以,莫筝也由一开始的等待变成了难熬的度过白天黑夜。 阿嫣要是真有什么事,又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怎么对得起大哥还有阿茼,她自己也要后悔死的。 “担心就去看看,唉声叹气的作甚?”青竹的语气颇为不耐烦,他就是喜欢说话办事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早说完说不都是说,早做晚做不都得做。 “还疼不疼?”相处了一千个春秋冬夏,早就摸清了青竹的脾气,他这么说,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早就没事了,你还是去看看阿嫣。” “嗯,你说,怎么这些天过去,那个人没有动静了呢?是不是,在计划什么大的阴谋?” “不过来不是更好么?别啰嗦了,快点去看看阿嫣醒没醒。” “你说谁啰嗦!”莫筝说完拧了一下青竹的耳朵,在青竹愣目愣眼还没发火的时候走了出去,当然,青竹不是没来得及,而是根本不想发脾气。 * 千竹儿犹犹豫豫的看了阿嫣好一会了,迟迟不敢,但又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一亲芳泽,他不是趁人之危,就是阿嫣清醒的时候,他也一样这么做。 “一二三。”他很快的数了三个数,就凑了上去,就只差一点点就挨上了,就听到开门声,同时还有莫筝的说话声:“阿嫣……” 当然,莫筝的话还没说完,就把千竹儿吓了一跳,一个没控制好,就重重的砸在了阿嫣的身上,阿嫣蓦然睁开眼睛,千竹儿正抬头,看到她,特别羞涩的笑了一下,然后赶紧起来,阿嫣咂咂嘴,“还有吗?” 莫筝刚缓过神来,问她:“阿嫣啊,还有什么?” 没想到,阿嫣根本就不理她,而是看着千竹儿:“我怎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特别好吃,我还没吃够呢,还有没有?再给我一个?” 千竹儿突然很大声:“再给你一个,吃两口你就睡了二十天,二十天哪!”他边说还边伸出两个手指头,“你知道,这二十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度日如年呀!还要馆主夫人,又要担心你,又要照顾馆主。你看,累成什么样了?” 莫筝真想擦擦脑门上的汗,真是的,哪有那么夸张。 “姑太姥姥,姑太姥爷没事了吧?” 莫筝心想,你这孩子总算看到我了。 “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你呢,有没有不舒服,试试看能不能起来,下地走走。” 阿嫣试着坐起来,然后下地,又蹦又跳的,也没什么不舒服的,莫筝和千竹儿看她和以前一样,也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哎?鸡汤!”阿嫣非常惊喜,坐在椅子上,就这样拿勺子喝了起来。 千竹儿笑着坐到她对面,问她:“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喝,咸不咸,淡不淡,油大么?” “挺好的,都挺好的,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你也喝一口?”阿嫣舀起一小勺,递给青竹,青竹一面含情脉脉的看着阿嫣,一面喝掉,点了点头。 阿筝被他们知道的甜蜜场面感动到了,同时,也觉得自己在这多余,就悄悄地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后,心想,以后再来重侄外孙女的房间一定到敲门了。 唉!她一面往回走,一面叹气,阿嫣都有喜欢的人了,两个人还那么如胶似漆,而自己上辈子那个他在哪呢? 刚走出这条走廊,往右拐的时候,阿韵和阿乔还有路竟一起来了。 阿乔的小月子还没出去,就冒着雨过来,脸色惨白如纸,搭眼一看,把莫筝吓了一跳,要不是白天,她还以为自己看到鬼了。 “阿韵,路竟,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没出月子就带她来干什么,落下毛病,这辈子都别想治好了,你们是不是以为她是仙就没事,天下的女人都一样脆弱需要保护,你们两个大男人真是!早知道你们这样,还不如就在这里让我看着了!” 莫筝差点被这两个男人气死! 阿乔虚弱的说:“莫老师,你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带我过来的。” 莫筝皱着眉头,“别站在这了,去我房间,你躺下来慢慢说。” 阿乔半夜在床上:“这些日子,我想明白很多事,孩子没了,我的心就像碎了似的疼,天天做噩梦, 我想,要是我的孩子能回来,让我做什么,用什么交换,我都是愿意的,我也想,家产的事要么就这么算了吧,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我想算了,又不想强迫自己,所以,莫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你不是会弹那勾心的曲子吗。能不能弹给我听?” 莫筝还没说话,阿韵就说:“家产我也打算放弃,我想,将来的妻子若是只看中我的财产,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老师,勾魂曲就不必弹了,也不用如何如何分配,就谁有需要,谁就拿来用,也不用和对方说,是父亲留下来的,就让天上的父亲知道就行了。姐姐,姐夫,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阿嫣眼圈泛红,摇摇头:“不行啊,不行,这样真的不行,姐姐对不起你还有大娘,哪有脸用这钱呢?” 想起自己之前的报复,阿嫣真是要后悔死了,要不是自己,大娘也许还会好好的活下去,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娘亲是怎么死的,和大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昀敛眉。 路竟说:“阿昀,有件事,你姐受伤那天,我就说了要告诉你,只是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就在这,把事情说明白了吧,然后,你想怎么做,自己决定。” 阿昀的直觉告诉他,他不想听,但是,他要是不听,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娘亲。 路竟就把所有的经过都讲了出来,阿昀一面听一面眼神像刀子似的看着阿嫣,阿嫣躲闪着,低着头,心跳的扑通扑通, 她还从来没那么害怕过阿昀,事情早就应该被他知道,但真正到来这天,她发现,自己还是没做好准备。 路竟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不算怎么样,你姐姐还是爱你的,尽管她不是直接杀了你娘,但她毕竟是诱因,她从没想过逃避责任, 对你好,除了有愧疚,更多的是,她很爱你,你是他唯一的弟弟,你们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你们是世上最亲的人。” “够了,别说了!”阿昀恨恨道:“最亲的人,就这么对我,还好意思说爱我,爱我就是杀了我娘,现在在我面前忏悔装可怜, 我不原谅你,说我不近人情,原谅,我怎么对得起我娘!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干什么? 阿乔,你知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你对我的好,让我想为我娘报仇都下不去手。” 他眼睑红的像要出血,眼泪就在眼窝里,似掉非掉。 阿乔下地,跪在他面前:“弟弟,姐姐不奢望你原谅我了,你杀了我吧,给你娘报仇。”她闭上眼睛:“阿昀,动手吧。” 阿昀变出佩剑,架在她脖子上:“你以为我真的下不去手,真的不敢杀了你?” 剑身凉冰冰的,让阿乔打了一个寒颤,她的身子微微的晃了晃,却仍然坚持着不倒下。 这时,青竹走了过来,嗓音清冷如冰泉,目光凌厉仿佛最锋利的兵器:“我看谁敢在我府内杀人。” 第十九章 风雨中激战正酣 这二十天,为了让青竹更快的康复起来,莫筝每天吩咐厨房给他做补品,自己也会为他熬制药膳,总之都是大补特补,把青竹清癯的面庞补得润泽透亮,明显较之以前肉了一些,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不怒自威的气场,也不是特意发火,简单几个字,就足以让温暖春天立即变成腊月寒冬。 莫筝看向他:“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不许下地走动吗?快回去!” 敢命令他的普天之下也只有莫筝,就像模糊记忆中上辈子敢命令他的只有她,在莫筝说话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两个女孩子的身影慢慢重合,只是,转瞬即逝,两个身影都不见了。 他恍惚了一下,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大脑瞬间空白。 他微顿了顿,说:“没事了,再躺下去没法见人了。”他边说边捏捏自己肉嘟嘟的脸蛋,心想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了,这样的形象,她看到自己也不会认识的吧,不行,从明天开始,必须吃素了。“况且,有人敢在我府里行凶,我怎么坐视不理。”他转眼看向阿昀,“你要杀人报仇,我不管,但别让我的宅院染上鲜血。” 阿昀闭上眼睛,表情痛苦万分,他下不去手,他真的下不去手,他不能让佩剑割破姐姐的脖子,他很难过,也很无助,是她让娘亲在气愤忧虑中走的那样匆忙,而他,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废物。 阿乔身子哆嗦着像筛糠一般,脸色苍白如纸,表情倔强,两只手微微攥着拳头,仰着脖子,也不求饶,只等着佩剑割破血管。但她还是紧张的,并没有察觉,剑刃在刚才青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脖子半寸。 而因为角度的关系,路竟眼看阿昀手中的佩剑颤抖着,稍不注意就要出人命,他紧张起来,但此刻不能大喊大叫,于是,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阿昀,你姐姐为了救你,命差点就没了,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同时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她错了,她大错特错,甚至那样卑鄙残忍的手段对待大娘,罪不可恕。但,姐夫能不能求你,你杀了我,让我代替你姐姐。” “路竟,你别说了,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阿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这几句话,身子已经在摇摇欲坠,她死命咬住嘴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当”的一声响,阿昀扔掉了佩剑,仿佛扔掉了最沉重的枷锁和束缚,这一刻,他是轻松的,同时也是困惑迷茫的,他这么做,是对的吗? 上天对这个女人的惩罚,已经足够了,这样就能让娘亲活过来?他心里头还是矛盾的,不甘心的,该不该如此,他也说不准自己心底的声音是怎样的了。 “走吧,你们都走吧,别再回家,别让我看见你们。”阿昀沉默了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话来。 “阿昀……”阿乔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身子一歪,“扑通”倒在了地上,阿昀下意识的伸手弯腰,却已经被路竟抱起来了,看了看他:“谢谢,谢谢小舅子宽宏大量。” 阿昀冷冷地笑了:“我一点都不宽宏大量,你听清楚,等她醒了,你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阿乔的眼泪流到了鬓角,止不住的抽噎起来。 阿昀转身,眼睛通红,吼道:“快走!” 青竹怒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呀,快走?你也快走吧,你们一家都给我滚出去!马上!” 他喊的太大声,震的伤口疼,用手捂住,莫筝说:“哎呀,你发什么火?我说了算,谁都不许走,今天就睡在这,明天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就该走就走吧。” 回了房间,青竹撇嘴:“哼,你真爱管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子时。”莫筝答。 然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了曲谱手帕,认真的看了起来。 她并不确定,这勾魂曲到底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的,只知道,她轮回到这一世,是为了完成上一世没有完成的使命,至于是什么使命,她其实并不清楚。 勾心,勾心,也许应该是这样。 入夜,室内静可闻针,外面却乌云遮天,风雨欲来,闪电将黑暗的夜空划破,树上栖息的夜莺扑腾了两下翅膀,看着一只肥胖胖的老鼠“刺溜”跑了过去,也没飞下去。 莫筝是没有睡熟的,她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动静,是刀剑相碰的声音,不太确定。 她迅速的穿上了裙裳,变出双刃大刀往外走…… 在馆主府外,大门两边分别站着两名守卫,都是城主为青竹挑选的,武功高强。 他们都有彻夜不眠的本领,警觉性非常高,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敢来这里,因为都知道馆主不好惹。 今天,守卫们仍然尽职尽责,长得都算周正,表情严峻。 骤雨狂风即将来临,让他们都变得紧张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两男两女手上的兵器寒光刺眼。 突然,守卫女子之一看到了远处有一排森绿的眼睛,正快速的向他们靠近,另三个人也都看到了,都将兵器举起来,摆出架势,只等了一会儿,群狼就已经狂奔过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浓墨一般深沉的夜空,被刀光剑影斩开了一道道亮光,十几只狼却只是匆匆的和他们过了几招,就都败退逃走,它们刚刚离开,那尖鼻子,尖嘴,尖耳朵,身上长满凸起的怪物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出现在几人面前,守卫们正待出手,又一女子走了过来,竟然是一身白衣的阿绰,她没有戴上帽子,眼睛上的花纹发出紫色的光。 这时,莫筝也过来了,看到阿绰,非常意外地问她:“阿绰,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绰说:“我不想伤及无辜,阿昀是不是在这,让他出来!” “他不在。”莫筝说。 “少骗我了,我知道他在这,还有阿乔和路竟都在,让他们出来吧。” “你想干什么?”莫筝不悦的问她。在她家门口,也敢这么装! 阿绰就是不肯说:“让他们出来,我们的事自己解决。” 青竹听到声音,就也悄悄的跟着莫筝,听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走出大门,向要行礼的守卫伸出手制止,然后对阿绰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许在我这里解决,赶快离开,我不想再说一遍。” “我忍了二十天了,已经够了,让他出来,让他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阿绰几乎跳起来大喊大叫。 莫筝说:“有什么事,等明天。” “我等不了!” “你能打过我,我就让你见他。” 怪物晃了晃脑袋,鼻子上喷出一股浊气,它看了看阿绰,阿绰说:“你别动。”她说完变出螺旋纱,就这样和莫筝打了起来。 她兵器不错,但功力不行,莫筝没有用太大力气,就把阿绰打地连连倒退,却还是硬生生的过来,根本没有准确的招式,完全就是胡乱地打一通,就像不会武功的人在打架,她脸上愤怒地表情不让人害怕反而让人感到滑稽可笑。 莫筝对自己有信心,现在已经接近尾声,她一边看阿绰狰狞的面孔,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倾国倾城。 她两个小梨涡在青竹眼里,是那么顺眼,让他的心仿佛融化了一般,让他又想起了前世的她来了。 阿绰却恼羞成怒,可也真的累到精疲力尽,看了眼怪物,并点了一下头,然后后退几步,露出冷笑。 青竹立即变出青竹剑,在怪物就要奔向莫筝的时候,迎了上去。 阿绰的本事,他一看就知道不是莫筝的对手,但这个怪物不太一般,居然可以死而复生,想必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们两个将怪物打地不知东南西北,阿绰也歇够了,加入到打斗当中。 护卫们之前看馆主和夫人打怪物应该是一定不会落下风,但现在的形势,让他们必须出手相助。 夜色越来越深,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他们冷的都直打哆嗦,但没有一个停歇的,反而越战越酣。 “都住手!”终于,阿昀走了出来,他简单的三个字就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青竹担心的看着莫筝,莫筝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着摇了摇头。 “你终于出来了,很好,我们的事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候了。”阿绰走过来,仰头看着阿昀。 “我们?我们早已不是恋人,还有什么事没解决?”阿昀觉得这女人这时候来,竟然是同她说这件事甚是可笑。“你来了也正好,你害死了我尚未出生的外甥,也差点害死了我姐姐,我还没去找你呢!” “你姐姐做的事,本来就该死,你应该谢谢我,为你娘报了仇!” “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你算什么东西插手?” “就凭我一直放不下你,你的事我就有权利管。但,二十天前,我的女儿没了,我就开始恨你,恨你!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女儿报仇!” 那天,阿晫的头磕在了地上,回到家里就变成了原身,没过一个时辰就枯萎了。虽然不是亲骨肉,也抚养了两百多年,她伤心欲绝,好几天都还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并把自己一时失手造成的悲剧怪到了阿昀头上。 第二十章 她心似万箭穿过 “您女儿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阿绰你是不是有病,我看报仇的反而应该还是你,如果不是你让她来,也不可能出意外,要我说,你赶紧回家,以死谢罪吧!”阿昀嗤笑一声,冷哼着说道。 阿绰摇摇头:“我让他来找你,还不是因为我爱你,孩子不是你的,可我们在一起,孩子就是我们两个人的。” “呸!阿绰,你少来恶心我!你赶快走吧,这里是馆主府,不要再继续撒野下去了。” “你还是担心我是吗?”她说完凄惨地笑了,“不会了,我为什么还要有幻想呢?我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她将螺旋纱指向阿昀:“曾经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受死吧!” 说实话,她真的不能保证能打得过阿昀,因此,在决定报仇之初,就去找尖嘴兽,她知道,尖嘴兽是阿昀的手下,但她同样也知道尖嘴兽喜欢权势的弱点,谈条件的时候就说要许愿把沙神的位子让它来做,阿昀对尖嘴兽是指使来指使去,没给过任何好处,这巨大的诱惑让尖嘴兽稍稍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按照阿绰预想的,她事先查看过馆主府的形势,每天就只有两男两女在门口守着,应该不会造成太大阻碍,就先派尖嘴兽的手下,就要幻化为人身的狼群,将他们打败,她再和尖嘴兽闯进去,没想到,守卫们真不是摆设,一群狼就成了废物。 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阿昀家里根本进不去,只能来这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打不过,尖嘴兽会帮她,如果还是不行,她就和他同归于尽! 阿昀说完是想回院子的,哪知这女人竟然将兵器拿在手上了,他咬了咬下颚,将宝剑握在手上,等她过来,便迎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厮打在一起, 阿绰渐渐就不是阿昀的对手,阿绰看了眼尖嘴兽,尖嘴兽立即抬起右前爪对准阿昀,阿昀怒道:“住手!你敢打我!”尖嘴兽怕他怕惯了,这么一吼,它还就真的停下了手,但同时又想起了沙神的诱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这时候,它明显看出阿绰已经体力不支,看这形势,还是阿昀更厉害,它不能打阿昀,它要忠心。 于是,它把爪子对准了阿绰,阿绰根本没做防备,就被打的狠狠摔在地上,尖嘴兽来到阿昀身边, 阿昀说:“还好你及时回头。我问你,怎么跟着她了?是她答应你什么条件了吧!女人的话能信么?她这种女人更不能信。走吧,继续管你的狼群,等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再回来找我。” 尖嘴兽不会说话,但样子是听懂了,用庞大的身躯亲昵的蹭了蹭阿昀,差点把阿昀撞了一个跟头,才化成一道光离开了。 阿绰动也动不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莫筝看着她,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师,别管她,我们进院。” 阿昀第一个进去,青竹紧随其后,莫筝想了想,施法将阿绰变成一道白光,等他进了院子,青竹问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活不长了,我把送到可以入轮回的地方,希望她下辈子好好做人。” 青竹默然。 等到了正厅,又说:“我以为你会救她。你那么爱管闲事。” “不救,会不会很坏?” “你救得活?” “不知道。应该是救不活了。” “那还问甚?” 莫筝坐下,沉默。过会儿问:“什么时辰了?” 青竹说:“还有两个时辰,去睡吧。” 这么折腾了一番,她还能睡得着吗? “你睡吗?不睡吧?咱们下棋吧?”莫筝说。 两人就一直下棋到了子时,青竹三盘两胜,莫筝将棋子收起来,棋盘拿下去,将古筝放在桌上,说:“你去睡吧,我准备开始了。” “听。”青竹言简意赅。 “那,我就开始了?” “没听过。” “我也没弹过,第一次,希望顺利。” “嗯。” 青竹有点不舒服。 莫筝没听出他嗓音的不对之处,两手就放在了琴弦上,她回忆了一下,然后,第一个音符,第二个音符,第三个音符相继出现,莫筝习惯性的闭上双眼,置身于弹奏曲子的享受当中。 而青竹,从听到第一句,就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渐渐的,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琥珀色的眼珠,突然定住,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一个场面…… 不知是何处,阳光刺眼,荒无人烟,只有一些凶猛的恶兽在徘徊,也许在寻找食物,也许在争夺地盘,它们撕咬,缠斗,它们被咬伤,也把别的恶兽咬伤,浑身鲜血淋漓,仍然不死不屈。 突然,恶兽全都消失,像风吹散了雾,然后,东面和西面就出现了两方人马,都身披铠甲,手拿兵器,战马发出嘶鸣声,有的是在为主人助威呐喊,有的是因为伤口疼痛而哀鸣,也有是因为无奈,它们只想在马厩里,只想奔跑,它们不想上战场。 青竹不太明白,这一幕出现在何时何地,但下一刻,他就来到了这个画面当中,他一身竹叶衣衫,变成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甚至恍惚地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看自己的装扮,应该位高权重。 而他正骑在一匹马上,旁边的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勒紧缰绳,冲青竹抱拳:“少主,我等只听您一声令下,请您决定。” 青竹懵了,决定,决定什么,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少主,他是谁家的少主。少主又是谁?他是谁? 他摇了摇头。 “少主,两军交战,已经势在必得,你不出手,他们也会杀过来,请下令吧。” “为什么?” 男子尚未开口,突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穿进了青竹的耳朵里:“你要是就这么放弃回来,就永远别想见到她了!” “她?” 女人说了一个名字,可能距离还是太遥远了,他没听清。 她,就是自己上一世心里的人儿吧,可他若是只为了她就打打杀杀,争夺城主的位子,是不是太自私也太阴损了? “少主,你可知道,在你前面的那个人,对方的头领,若是将城主拱手相让,城里所有的人都会遭殃,这座城不需百年就要毁了,请您不要再犹豫了。” 青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慢慢地说点了下头。 将士们主动出击,两军就这么打杀起来,双方交战,死伤无数,青竹的马被敌军割破了腿,青竹被摔的掉在了地上,他爬起来,一下又倒在了另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尸体上, 男孩子身上全都是血,他站起来,看到自己的衣襟也是血迹斑斑,男孩子伸出手,抓住他的靴子,嘴巴里涌出血,听不清说什么, 但他的眼神很明显的就是在让他救命,可青竹面对这样的场面,就只有恐惧,他第一次面对,害怕的失声尖叫起来。 男孩子坚持不住,松开了手,身子凌乱了一阵,恢复了平静。 青竹不敢看他,回头,对方的一个将士举剑走了过来,青竹一面说着“我不要杀人”一面后退,眼看着就要刺进肚子,自己的将士替自己挡住,就这样口吐鲜血死在他面前。 这时,那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没用的东西!我看你是不想见到她了。那就马上滚回来吧!” “我要见她,我要保住这这座城市。” “那就杀了他,不然,你就要死在他手上!” 青竹的眼神还有恐惧,但也多了几分狠厉,他手上就出现了青竹剑,并未挨上将士,只轻轻一挥,将士就倒在了地上。 然后,他像个傀儡,杀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第三个,十个八个的都倒下了他的青竹剑下,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他难受,不是因为怜悯,对方不能给城民带来好处,着实该杀,但,杀人的滋味,让他没有获得胜利的喜悦,反而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场面就像地狱一般。 终于,对方败退,首领被和青竹说话的人抓住了前襟,带到青竹面前,问:“请少主发落,该如何处置。” 青竹说:“关起来。” 首领冷笑,然后从袖口里飞出一个飞镖,就钉在了青竹的左肩上,青竹捂住,表情痛苦,正想说什么,男子就用宝剑把首领的脖子抹了。 青竹疼地要死了一样,难受的闷哼一声,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越发恶心,也越发惊惧,他觉得很冷,蹲在地上,身子像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青竹,青竹,你怎么了?” 莫筝弹完了勾魂曲,就见到青竹蹲在了地上,止不住的哆嗦着。 青竹抬头,眼神里满是惶恐。 “你走开,你不要过来!”青竹一边说一边往后挪,躲在了桌子底下,像个害怕被打的孩子。 莫筝也蹲下,看着他:“青竹,我是莫筝,听话,出来吧,莫筝不会伤害你的。” 她不知道青竹为什么会这样,她能做到的只有温柔地哄。 “莫筝?” “嗯。” “莫筝是谁?青竹又是谁?”他突然抬起头,眼神冰冷:“你是不是也想和我争城主之位,你也不想让我见到她,我杀了你!” 但他也只能说说,他没有力气,不能施法,也变不出青竹剑,饶是如此,他的语气还是吓到了莫筝。 她认识他那么久了,从没见过他这样,这一刻,她的心像万箭穿过一般,恨不能为他承受这痛苦。 她把他从桌子底下拉出来,他很听话的任由她摆布,眼神迷离。 直到,她抱住他,他才缓缓的看向她的耳朵…… 第二十一章 近在咫尺难靠近 她的耳朵轮廓完美,烛光透过,轻红色半透明,能清晰的看到纤细的血管,耳垂上的桂花耳坠非常逼真,像真的能闻到桂花的花香。 她的头发就像上好的丝绸一般柔顺,黑亮而有光芒,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他缓缓的离开她的怀抱,深深地看她,而后双手捧住她的脸,他此时不知自己是谁,不是她是谁,莫筝,阿筝,青竹,阿竹,这几个名字不停的在他脑海晃来晃去,逐渐清晰,逐渐模糊,逐渐转瞬即逝,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看着她,说不清心里有困惑还是某种情愫,他心底深知,他只爱前世的她,即使多少次轮回,他依然会等待与她重逢,甚至不在乎擦肩而过, 但,面前这个女子,他真的有很熟悉也似成相识的感觉,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皱眉忧愁的脸,他还在看她,并有一种冲动想要靠近他,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对不起前世的她。 她的脸蛋柔柔软软的,有点红扑扑,眼睛一直认真的看着差点冲动的男子,像在等待着什么,她总是能从青竹的身上看到前世他的影子,但她非常清楚,他们只是像,像不能代表就是,她希望他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但她也要他活得好好的,他的身份,她忘了,却知道他必须好好活下去,才能保证他生活的地方太太平平。 他终于还是将手拿下去,缓缓的念道:“莫筝?” “我是莫筝,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再想想,你自己的名字。” 青竹摇了摇头,然后无法控制的哆嗦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脸上疯狂沁出,流到鬓角。 莫筝觉得不对,这才突然想起,两个人从外面回来,全身都浇透了,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在摸摸青竹的,还是无法判断热还是不热,想了一下,抚上青竹的太阳穴,靠近他,闭上双眼,用自己的眼皮贴上去,滚烫如火, 她赶紧拉着他站起来,青竹已经神志不清,站起来的时候,下巴一下磕在了她的肩膀上,莫筝蹙眉,心想,胖了还这么疼,瘦的时候得什么样? 青竹身胖体壮,不是被雨淋了就会发烧的,肯定是伤口发炎了,唉,青竹今天又是发脾气又是与人打斗,她都没有拦着。 莫筝施法烧了一壶不太热的水,倒两个盆里,一个放几位祛风散寒的中草药,一个放消炎的药膏,药膏非常粘稠,需要温水不停搅拌,才能涂在纱布上,贴在伤口上,这样比较好揭,不粘皮肤,也比较好清洗。 将药贴和温水拿到青竹的房间,蒙上眼睛,施法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在控制他坐进准备好的浴桶里, 她走出去,待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回屋,将浴桶里的水变干,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手一指,就穿在了青竹的身上,青竹从浴桶里迈出来,身上就已经干了, 莫筝让他躺下,盖上被子,然后解开眼睛上的手帕,被子往下折到肚脐处,双手扯开他的交领长袍,将原来的纱布拆下去, 伤口红肿,并且有裂开的意思,她先洒下一层薄薄的愈合粉,等到完全渗透,才贴上药膏,在用纱布缠好,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觉得又累又困,起身,回头看了看青竹,将被子盖到他脖子,青竹却突然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拽住她的胳膊,他生病呢,力气也不小,莫筝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呆愣愣的看他,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起来。 没想到,青竹却一只手把她抱到了床里侧,两个人之间隔着被子,她惊慌失措地问他:“青竹,你干什么!” “你回来了,你来找我了?”青竹哭着说,哭着哭着,他就凑近莫筝,莫筝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大声说:“我不是她,你看清楚,我是莫筝,不是你上辈子的她!” “你是,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他说着,捏住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满的深深爱意,让莫筝在恍惚当中差点沦陷,她轻轻合上双眸,就在他们能闻到彼此呼吸的时候,她又蓦然睁开双眼,用力甩了青竹一个耳光,然后腾地坐起来,下地,根本想不起他被子没盖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怔愣了好半晌,才沐浴,睡下。 她的一巴掌打地清脆又响亮,一下把青竹打醒了,他苦涩的笑了一下,仰卧着,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他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把莫筝当成她,还差点…… 他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自己像谁道歉,他好像并没有对不起谁,又好像谁都对不起,包括他自己。 一夜无梦,其实,是白天事情太多,也无暇做梦。 昨晚下了雨,今天就晴了,雨后的阳光总是刺眼,透过窗子照进来,让莫筝下意识的遮住了眼睛。 新的一天了,也不知,昨天的勾魂曲起没起到什么作用。 不管怎样,昨天都累坏了,她吩咐厨房做了药膳,为大家补一补,尤其是青竹,想起青竹,她便回忆起两人近在咫尺的情景,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除了青竹都到齐了,莫筝让千竹儿去喊青竹,青竹没一会就过来了,一脸无语地样子:“馆主怎么能骂人呢!” 莫筝心想,大清早就发火,他还真是反了天了。 “你们先吃,我去会会他。”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阿昀问阿乔:“姐姐,你说,老师和馆主会打打打起来吗?” “不会的,咱们都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么,就是要互相谦让。”阿乔顿了顿,又说:“你以后好好说话知道么,习惯了可怎么好?” “嗯。我听你的,姐姐。”阿昀夹了一块肉,放在阿乔碗里:“姐姐,多吃点肉,好好补补身子。” “谢谢。”阿乔说完亲了一下阿昀的脸蛋,阿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路竟在一旁撇嘴。 过了一会,莫筝领着青竹过来了,青竹的烧还没退利索,脸上还有点淡淡的红晕,他表情严肃,本来是让人一见就怕的,此时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可爱。 莫筝松开搀扶他胳膊的手,让他坐下,然后给他盛粥,青竹一直不敢看他,想起那一幕,他总觉得不好意思,接粥的时候还差点把手烫到,别的什么也不吃,只吃粥。 “姑太姥爷这是怎么了?”阿嫣问。 “他发烧,不舒服。” 阿嫣哦一声:“别忘了吃药啊,姑太姥爷。” 青竹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饭毕,阿昀一家人纷纷向莫筝感恩道谢,在离开的时候,莫筝问阿乔:“阿骆是你的骆驼,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还管不管他?” “他终于修成了人的样子了,我真替他高兴,以前,他还是一匹骆驼的时候,我们是主人和坐骑的关系,现在,它自由了,如果它愿意跟我走,也可以,愿意离开还是留在这也行。” 阿骆心想,我本来就是人的样子,原本也不是一匹骆驼,只是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来,亲昵地看着比自己矮的阿昀,张嘴,努力说出几句字,阿昀点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嗯,那就留下吧,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你不是也学乐器,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同窗了,害怕见不到面?行了,还当自己是骆驼呢,你是个男人了!不许哭,再哭,皮鞭伺候!” 阿骆边听边听话地点头,在阿昀离开的时候还拽住了阿昀的衣角。 送走了他们,莫筝真是把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真的没白折腾这一个月。 她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对低头看书的青竹说:“哎!你看看我,我能吃了你不成,你准备什么时候理我?你这样被别人看出来,可怎么办!” “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青竹半天憋出了十个字。 莫筝一皱眉:“请您说人话!” “莫筝!你说谁不说人话?!”青竹抬起头,怒视莫筝,莫筝大笑:“你终于看我了。” 青竹迅速低下头,继续看书,却什么也看不下去。 “对了,昨晚,不对,是凌晨,你……算了,不问了。” 她说话的时候,青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听到她说不问才松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你今天不去琴馆吗?” “累,想歇一天。”莫筝说话的时候懒洋洋的,像只正在晒阳阳的小羊羔,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哈欠:“昨晚没睡好。” “哦。”他说。半晌,又说:“我也没睡好。我们去睡一会儿。” 莫筝怒道:“你有病!青竹,你这疯子,什么叫我们去睡一会!”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系意思。”青竹急着解释,嘴都瓢了。 莫筝扑哧一笑:“你是应该好好休息,别看了,去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喝完就能退烧了。” 青竹一脸哀怨:“你笑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喜欢笑,哈哈啊哈哈!”莫筝根本不管青竹脸色好看不好看,就笑了一阵,最后笑声就被两声“啧啧”取代了。 “怎么了?”青竹问她。 “过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想不起来。你记不记得?” “我看呀,你们两个都忘了…” 来人在青竹费劲寻思的时候说道。 第二十二章 他的头发被拔了 来人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袍,面如冠玉,周身散发迷人的气质,给人一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感觉。 他面容舒朗的走进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指莫筝又指青竹,十分无奈的样子。 青竹和莫筝赶紧起身,一起弯腰拱手:“拜见城主。” “哎?这也不是城主府上,还行甚么礼呢?”伏尘说罢摇了摇头,“你们当真不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青竹说:“请城主明示。” 伏尘哈哈大笑,坐下了,边笑边说:“哎呀呀!青竹,你看你一本正经地样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一本正经地样子呢啊哈哈哈哈……” 青竹冷了脸,不得不说,他不高兴了,罗刹都害怕,更别说是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城主。 城主收了笑,坐好了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会慢慢想起来的,不过,本城主还是万分失望的,枉我如此器重你。”他又看向莫筝,“还有你,都说女人心细如发,你也忘了不成。” 莫筝说:“小仙不敢隐瞒,确实,想不起来。” “这样,就没错了。我这两天要和夫人出门,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夫妻都是我最信任的,会帮我的对么?对。我是城主,必须听我的。嗯哼!听着,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就以我和夫人的身份去府上吧。” 莫筝好像听明白了,但又糊里糊涂:“城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代替我和夫人,在府上住几天,掩人耳目。” 青竹断然拒绝:“不行,请城主另找他人。” “就几天,世上最好的青竹,最帅的青竹,最优秀的青竹,帮帮我吧?我自打做了城主啊,很久没和夫人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了,看在我这么悲催可怜软弱无助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好么?”城主扁扁嘴说道。 莫筝扑哧一笑:“阿竹,城主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拒绝了。” 青竹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同时撇了撇嘴。 “你答应了,啊哈哈,你真是我的好竹竹。” 竹竹?! 呕……青竹想吐! 城主喝了两杯茶就离开了,喝茶的时候不断叮嘱一定要一个时辰之后,离开之前不断叮嘱一定要一个半个时辰之后,莫筝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要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无影无踪了。无论如何施法也和他说不上话。 青竹说他这是不想让别人打扰。莫筝说那怎么办,什么时候去呀?青竹坐下来,喝了口橙色的茶水,皱眉不语。 他并不是犯愁这件事,于他而言,这就是鸡毛蒜皮。 他只是觉得,昨晚的自己,太不像话,要是被她知道了,他要怎么交代,他不想变成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无论多少次重生,都还只是一颗心。 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能把莫筝和她看成一个人呢? “哎!水洒到衣服上了?”莫筝提醒道。 青竹看了看衣襟,起身,半天了才从房间出来,脸色阴沉地像阴天似的:“你给我换衣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绯色,就像阴天,突然出现的一道红色的霞光。 “对呀,你身上都浇透了,不换怎么行呢?” “谁允许你给我换的?!” “哼!青竹,这么和你说吧,就你,也就是这张脸看得过去,不过也不是我能看的上的类型,即使我移情别恋,你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我对你没有兴趣,也不会窥视你丑陋的身体。我蒙着眼睛,甚至都没碰你。你去我房间。” “干什么?”他觉得窘迫,又纳闷的问道。 “照照我的菱花镜,看看你此时此刻是什么德性啊。” “莫筝!”他不说了,确实,他有点太不讲道理,别说没看,就是看了,也是医生看病人,她知道了,也不会怪他的,这么想,他就放心了。 “下次还是要和我说一声。” 莫筝说:“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子时发生的事,想起来,还是让她心如刀割。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因为,他们认识了千年之久,是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知己,最珍贵的感情吧。 青竹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没有问。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安静地能听到小虫子的叫声。 突然,门外跑过去两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阿嫣和千竹儿,他们俩嬉闹追逐,笑声一下子就感染了莫筝,她也露出了梨涡。 “你和他也这帮疯闹过吗?”沉默了半晌的青竹突然问她。 莫筝像被突然找回了灵魂似的“哦”一声:“记忆中,应该都是我主动。嗨!我不是和你说过,他和你一样,别默寡言不爱笑,冷静异常很正经。我不主动,他是不会和我闹的。” “那还喜欢他?” “爱就爱上了,没办法,他不主动,我主动,不说,我先说,他不笑,我逗他笑,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心。”这些,她都不曾忘记,可是,为什,就能忘了他是谁呢? 莫筝说到这,蹙眉:“我不想再说了,时辰应该也快到了吧,我们把事情交代好,就走吧。” * 伏尘和夫人此刻却在凡间玩的正欢,不过,伏尘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把时间说清楚,但早去晚去也没什么影响,于是,他很放心的咬了口夫人递过来的棉花糖。 * 莫筝和青竹到了城主府外两百米的白桦树林。 一阵风把在树叶上睡觉的小青虫吹到了莫筝的头上,青竹拿下去扔掉,小青虫卷成了一个卷,然后展开身子,一曲一弓的爬走了。 这时,府门打开,走出两个丫鬟,一个白衣青裳,一个白衣绿裳,一人手上提着一个木桶,互相在说着什么。 莫筝说:“糟了,她们是来这打水的,咱们还没来得及变化,千万不能让她们发现我们。” 城主和夫人是不可能出现在白桦树林里的,有伤大雅,也有伤风化,更不能让她们看到青竹和莫筝,很容易败露。 青竹想了想,变成了自己的原身,比白桦树高了好多,鹤立鸡群,突兀的很,时莫语先是忍俊不禁,然后又想,为什么不变白桦树?但那两个丫鬟越来越近了,她也只好默念口诀,不想一下念错,也变了原身。 两个丫鬟走到这,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青裳揉了揉眼睛,问:“我没看错吧,白桦树林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棵这么高的竹子?” 绿裳说:“一看你就没有文化,厚积薄发你懂不懂,竹子都是这样积蓄能量,然后冷不丁长出来的知道么?” 青裳挠挠头:“昨天还没有呢?” “在土里,你当然看不见,肯定是在夜里嗖嗖的长出来的。” “哦,你知道的可真多。” “当然。”绿裳非常骄傲的样子。 莫筝忍不住笑,琴仙拿出两声欢快地声音。 青裳听到,这才发现竹子旁边还有古筝,纳闷的蹲下:“哎?这是什么?还能出声?” 绿裳很无语的样子:“筝,你竟然都不认识?让我说你什么好,整天就知道玩,多看看书行不行?” “它能自己出声?” “有灵性了,这都不懂?”她说玩玩,也蹲下来说:“娘教过我,我都快忘了,也买不起,主子的也不能碰。”说完叹了口气。 “这不是现成的?” “你是不是傻,有灵性的,能随便乱碰吗?”绿裳使劲儿戳了一下青裳的脑袋。 青裳不服,就拨动了一下琴弦,吧噔一声,莫筝觉得眼睛都冒金星了,非常郁闷的想,她都多少年没被弹过了,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快住手!”绿裳赶紧把青裳带到了河边,她好像感觉到古筝在生气。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青裳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竹子,然后揪下来好几片竹叶,说要带回去做书签,绿裳直撇嘴,书都不看,要什么书签,永远都放在扉页上么? 等她门把门关上,青竹和莫筝才变回来。 莫筝捏了捏脑袋。 青竹也捏了捏脑袋。 莫筝问他:“你怎么了?” “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敢拔我的头发,好几根,特么的!疼死我了!”他头发那么好,可真是心疼啊。不过,心疼着,他又突然笑了,莫筝很少看到他笑,一边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好看,一边又纳闷。青竹看她看着自己,觉得莫名骄傲,没等她问,就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莫筝说:“那个,青竹啊,我知道你心疼,但是吧,这个,不知者不罪对吧,你就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好么?” 青竹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说:“你说的我很小心眼。” 莫筝腹诽,你本来就是么! * 城主的哥哥伏埃坐在椅子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放在桌上,问:“城主和夫人出门了?” 丫鬟答:“没出门,是去了后花园,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你先下去吧。”伏埃从进门就阴沉脸,他的络腮胡子,掩盖了他好看的容貌,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紧张感。 丫鬟道了声是,慢慢的走了出去。 伏埃等了一会,就觉得不耐烦,他怎么说也是哥哥,难道做了城主,就能自己的哥哥都不见了么? 他正恼火,并想一走了之,这时,莫筝和青竹变化的城主伏尘和城主夫人幽娅走了进来。 他们没见过伏埃。 青竹皱眉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城主的正厅,还不赶快出去!” 伏埃又生气又无奈:“好呀你伏尘,当上城主你有出息了,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得了?” 第二十三章 伏埃请城主赐婚 莫筝想想伏尘的脸,再看伏埃这张脸,一个亲和力十足,一个怒气冲天,无论从长相,身高还是性格,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怎么也不像亲兄弟呀?再说,她可从没听说,城主还有哥哥。 青竹确实听伏尘提起过,就说了一句,在也没说,青竹也不是喜欢打听事的人,渐渐的就把这事忘了, 何况,说起哥哥的时候,伏尘醉的不省人事,还像小孩一样啼啼哭哭,青竹觉得半真半假,许是他希望自己有个哥哥也未可知。 现在看来,虽然伏埃留着胡子,说话也瓮声瓮气,但仔细一看,和伏尘长的还是真像。 是亲哥哥没错了。 青竹正想和他说什么呢,莫筝已经抢先开口,架势十足: “你是谁哥哥,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喊人把你带出去了。” 青竹低声说:“他确实是伏尘的哥哥。” 莫筝侧头看他:“你们见过?” 不想她说话声音太大,被伏埃听到了,伏埃冷哼道:“是不怎经常见,一年见一次,也有一千多次了!” 莫筝“哦”一声:“大哥,我们和你开玩笑呢,这不是很久不见,让你开心开心么,呵呵呵!你坐啊,坐。” 伏埃冷着脸,看青竹,青竹说:“是我误会大哥了,请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伏埃嗤笑道:“伏尘,多日不见,你转性了,大哥还没听到你这么客气与我说话呢。” 青竹马上换了冷冷地而又吊儿郎当的表情:“你想让我用什么表情与我说话呢?” 他见到的伏尘都是温文尔雅的,但不知道和伏埃交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能靠猜,猜的对猜不对,也没办法。 莫筝在他身后,心也是狂跳的,一来就被看出破绽,可不妙啊。 伏埃先是沉默,饶有探究得看了青竹半晌,青竹就这般与他对视,眼神不见又一丝害怕闪躲,伏埃觉得不太对,但这确实是伏尘,只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可能是很久不见了。 “你是城主,想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哪是我能管得了的?”伏埃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然后坐下。 青竹想,伏埃也真是够狂妄,也难怪伏尘提起他就无话可说,着实不讨人喜欢呢! “你来是……”青竹装不出温文尔雅的样子来,他只记得伏尘平时说话就是很随意的,坐姿就是一条腿曲起踩在椅子上,手往膝盖上一放,大手指一圈的戒指转来转去,却从来没转到地下去过。另一只手则是随意的敲打桌子。青竹有点佩服自己的观察能力和记忆力,要不还真的很难蒙混过关呢。 他一般模样,莫筝还是第一次见,他一直都是一本正经,站如松,坐如钟,几时这番模样?甭说他自己,她看着都觉得别扭,不过,也挺好笑。 莫筝抿抿嘴,微微笑。 伏埃看了,摸了摸茶杯,说:“茶凉了。” 青竹喊道:“来人!” 刚才奉茶的小丫鬟过来,青竹说:“上三杯热茶。” 丫鬟将茶放好,正要出去,伏埃叫住她:“等等!” 丫鬟回头。 “她呢?你还在她身边伺候么?” 丫鬟知道他说的她是谁,摇了摇头:“城主夫人早就把我安排到少奶奶房里去了。” 伏埃寻思了一下才说:“多久了?” “一年了。”丫鬟说。 “下去吧。”伏埃说。 青竹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真是,在他府上,他还装上主人了。 他明显不太高兴了,敛眉道:“你不好好在少奶奶房里,跑来这做甚么?” “不是您让我来的么?绿裳病了,您让我来看一会。”丫鬟觉得委屈。 青竹说:“哦,忘了,是我让你过来的。” 丫鬟觉得城主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说:“奴婢就先在外面等着了,有什么事我会随叫随到。” 莫筝说:“好,你先出去吧。” 伏埃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请城主赐婚。” 青竹不语。 这个伏尘,让自己冒充,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让他怎么办? 随便吧,先这样,瞒一会是一会,实在瞒不住再说。 “我知道,裳裳不喜欢我,但我保证会对他好,现在,只差你赐婚,请成全我们。” 莫筝说:“大哥,只有两相情愿才能说成全吧,你让阿尘赐婚,裳裳不愿意,这不是让阿尘被埋怨乱叫鸳鸯谱么?” “我会对她好。” “不是这么回事,你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来霸占一个小姑娘啊。”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这还不够?难道,她喜欢的,就一定视她如珍宝?我能,我会用生命护着她。我发誓,若做不到,就让我天打雷劈!” 莫筝说:“你不用发此毒誓,起不到任何作用还让人觉得你这人只会空嘴胡说。” “我说到肯定能做到!”伏埃非常激动。 “别急,大哥,这样吧,赐婚也可以,但必须让裳裳同意。” 伏埃不高兴地说:“我和弟弟说话,你插言做甚呢?” 莫筝说:“谁规定我不能说话的,告诉你,看你是大哥才尊重你,就你刚才的态度,说实话吧,别怪我泼冷水,裳裳不可能同意嫁给你。何况,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伏埃沉默了,他对自己从来没什么信心,只觉得自己能对她好,但这又好像不是自己想要的,拥有了她的人,不能拥有她的心,到底会不会开心? 想起这些,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的,一定会。” 莫筝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等她喜欢你,再来让阿尘赐婚吧。” “抱歉,弟妹,听说弟妹已经有身孕了,我还说话如此无理,实在不该,对不住。” 莫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抚了抚,微微一笑:“等孩子生下来,要让他大伯给他多买点好东西呀!” “一定,一定。”伏埃试探着说:“弟妹一定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吧,能否指点一二?” 莫筝心想,她也没有什么经验啊,上辈子怎么谈的,她都忘了。 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的青竹开口了:“这事我们都记在心上了,大哥还有别的事么?” 伏埃说:“还有一件公事。再有几天,就要举行乐器演奏大赛,请城主务必做好准备。” 青竹寻思,如此重要的时刻,伏尘让自己来顶替,是他太不负责任,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不会,他们也是多年的好友了,伏尘也不是那种工于心计之人。 但伏尘没有什么心眼儿,也挺让他头疼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安排好,乐器演奏大赛,他也举办过,不过只是琴馆的学生们之间的切磋交流,这举办的,应该无比隆重,气势庞大。他不是没有信心来做这件事,只是,他毕竟是假冒的,做得好,做不好,都会让别人不高兴。 “本城主自当尽力而为,请大哥不用为此挂心了。”青竹的语气冷漠疏离。 伏埃笑了笑:“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也是你对待我应该有的样子啊。” 伏埃离开之后,青竹才放松下来,把脚拿下去,做的笔直,而后扶了扶额头,莫筝看他脸上汗珠滚滚,急忙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又贴贴自己的,说:“你脾气能不能不那么急?还没退烧,就知道让我为你操心。” “没大事,睡一会就好了。别担心了。”青竹自己不舒服,反而安慰她。他晕得很,差点就要倒下了。 “我扶你回房间去。” 青竹一手捂胸口,一手揉扶着头,内室离正厅只有几米远,他们俩走了差不多百米该有的速度和时间。 * “好你个青裳,竟敢说本姑娘没有文化,你是不是长本事了,三天不打,你敢上房揭瓦了是吧?” 说话的是绿裳,她本名吕裳,因为爱穿除墨绿色以外各种浅绿色的衣裳,故而熟识的人都叫她绿裳,也有像伏埃那种更加亲切的叫法,裳裳。这个称呼她喜欢听,但一听一脸胡子的伏埃这样叫她,她就反感地很。 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碧绿色齐胸襦裙,和丫鬟的妆容打扮比起来可就是天差地别了,她生的美,怎么穿都是美人,但这般却比丫鬟打扮更有气质。 青裳赔笑:“不是您要玩游戏的么,是不是很好玩?” 吕裳极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我看你玩的挺开心,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吧?” “您确实还没我奴婢的书读的多呢,这样,那家公子能喜欢你呀?” “要是因为这个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绿裳说。她要嫁给包容自己缺点的男人,而不是因为自己的缺点就看不上自己的男人。 “有一个人,可是对姑娘您牵肠挂肚,我刚刚才看到他从城主大人的正厅走出来,失魂落魄呀!真惨。”青裳说。 要说呢,伏埃的命确实挺苦,从小就没有了娘,爹呢,也没怎么管他,二话没说,就把城主给了伏埃,他本来在不在乎这些,没所谓,可是,就连说亲这件事都轮不上他,他还是老大呢,伏尘娶妻了,也有了身孕,老三呢,比伏尘还快,儿媳妇都进门了,就他自己孤家寡人。要身份没身份,他的话一般人都当年听,背后从不去按吩咐做。要暖被窝的也没有,看上的还看不上他,他却非认准了她,有愿意跟他的,他又不愿意要。他的惨,是真惨。试问,天底下哪个城主的哥哥像他这样? 吕裳说:“既然你那么可怜他,你嫁给他好了。” 以为她听不出什么意思么,死丫头,她真像好好教训一顿,要不是要加紧练习竹萧的话。 “我倒是想呢?可惜,我只有才华没有美貌,大少主看不上我呀!”青裳摊手道。 第二十四章 她都快要动心了 吕裳眉毛拧起,撇嘴道:“呦吼,你还真的有这种想法呀?” 青裳嬉皮笑脸地一仰头:“怎么?我有想法你不高兴?” 青裳简直不像个丫鬟,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偏就吕赏非常喜欢她这点,尽管有的时候非常无奈。 比如现在。 这个死丫头,一心想撮合自己和伏埃,其实,不止她一个人,很多人都说伏埃此人不错,伏埃到底好在哪里?她可是一个优点都没看出来。 大概就是,看不上的人,是没有优点的,看得上的人,怎么看都完美无瑕。 “去你的!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现在就嫁过去,我才乐呢!省得你整天在我旁边叽叽喳喳,吵都吵死了!” 青裳啧啧两声:“咦!你这么激动,有问题呀有问题。” “滚!”吕裳骂道。 这丫头越大的没有规矩。 青裳殷切的过来,给她捏胳膊:“从来没干过重活,很疼吧?” “还行,一桶水,还难不住本姑娘。”她清楚的知道,青裳是真的关心她,而非献殷勤。这丫头就是这样,有时候讨人嫌,有时候又对主子关怀备至,非常暖心。 青裳的手法让吕裳感到非常舒服,慢慢的从手臂一路捏到肩膀,一紧一松,让她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了。 “肩膀这么僵硬,练习竹萧要注意休息。” “好,一会儿就不练了,歇歇再说。” “没事多看看书。腹有诗书气自华。” 吕裳翻白眼,骂道:“你又说我没有文化是不是啊死丫头!” “奴婢不敢呢,奴婢只是觉得,你看你选择男人的标准是温文尔雅,学富五车,而你自己不是也应该学着温婉贤淑,那就要多看书,淑女,淑女,安静读书时,才是真的淑女呀!” “停下干什么?接着捏。”吕裳心想,她本来就温婉贤淑,根本不用学,不过,多看书是有好处的吧,她两三百年能看一本,从今天开始,她要每天看一本。 青裳把自己的手捏的生疼,正揉着呢,心里想,她是为了姑娘的事操多少心啊!自从姑娘搬到城主府上,真是一波三折呢?就说这琴仙的封号吧,一直都没定下来。这次大赛,是一次难逢的机会,如果姑娘可以拔得头筹,就能被城主赐封。 她甩了两下手,去拿竹萧给吕裳:“姑娘。” 吕裳说:“放那去,拿书来,就那本放书签的。” 青裳想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看就看呢,以前都是说一句意思意思,来真格的了这是。姑娘不会是真的看上哪家公子,急着表现自己吧? 青裳指指这本,吕裳说不是,指指那本,也说不对。 “哎!左边一边,太左边了,右边一点,唉!你什么也干不了,我自己来拿吧还是。”绿裳颇为无奈的样子走过来,青裳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哼一声道:“我怎么什么也干不了了?” “好好好,我们青裳聪明伶俐,是我刚才说错话了,乖。”吕裳有时候挺奇怪的,都分不清谁是丫鬟谁是主子了,还得哄这丫头。 她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翻开书,纳闷道:“这书上的字怎么都是倒着写的?写书的人真奇怪。” 青裳瞥了一眼,拍了下脑门:“我的天呀,请把我家姑娘从我身边带走吧!我的姑娘啊,你把书拿反了。” 吕裳看了看封面,“哦”一声:“我几百年没看书了么,难免的。哎?竹叶呢?” “扉页。打开封面就是扉页。” 刚才直接就打开到一半的位置,难怪没看见呢。 吕裳将封面翻来,竹叶就在那放着,她拿起来欣赏,正看着呢,竹叶突然变成了一条绿色的虫子,肚子上密密麻麻的刚毛,两只乌黑的眼珠紧紧的盯着吕裳, 吕裳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吓得“啊”一声尖叫,闭着眼睛把虫子扔了出去,一下扔到了青裳的手背上,那些刚毛紧紧的贴着青裳的手背,不扎,就是黏糊糊的不舒服, 青裳不怕虫子,但怎么甩都帅不下去,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捏起来,皱眉:“你是哪来的,长的这么丑。” 青虫不服气的挣扎,奈何青裳捏的太紧,它觉得自己就要死在她手上了。 虽然,它只是一个假象,可感觉是真是存在的呀! “看你的样子也不会说话,我放你下去,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再回来吓我家姑娘,也不许把我们说的话告诉别人,否则……我只说油炸虫很好吃呢。” 青虫点了点头。 青裳把它放到地上,青虫就慢慢的爬走了,也慢慢地消失。 吕裳却还惊魂未定,瞪着眼睛,拿虫子的手仿佛还有那种黏腻的触感,还有它两只乌黑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她觉得一阵恶寒。 “它已经不见了,接着看书吧。” “不看了,不看了,这书有问题,万一再钻出一条?你还是把我的竹萧拿来吧。”吕裳真的吓坏了,不怕虫子的人没法感同身受啊。她平时连画在纸上的都不敢看,更别说拿在手上。 青裳虽然觉得她可能是接着害怕的由头,不想看书,但看她脸都吓白了,忙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软语安慰了两句,拿来竹萧:“那就吹个曲吧。” 吕裳接过,用手帕擦了擦,这是她最珍贵的竹萧,尤其是坠着的玉佩流苏,是经过百年才锻造出来的。 竹萧声起,耳朵享受其中,仿佛置身幽静竹林听最美妙的风吹竹叶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青裳兀自陶醉,突然听到“咔嚓”一声,乐声也戛然而止,一个音节只一半就停下来了,她讶然睁眼,就看到吕裳拿着半截竹萧,还放在嘴边,在那愣神,那半截就静静地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似的。 “啊!”愣神半天的吕裳突然叫了一声。 还有几天就是大赛了,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在这个时候?大赛不常有,称心的竹萧就这一个,就是马上制作,也来不及了。 吕裳真真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青裳劝道:“没事的,姑娘,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有办法让您不会耽误了大赛。” “啊?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吕裳好像看到了希望,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青裳。 “可以修的呢不是,嗯,大少主是制作乐器的高手,咱们仙乐城七成的乐器都出自大少主的乐器府。那,会做乐器,肯定也会修。” “我才不找他。” “你不参赛了,怎么封仙?” “不封就不封!”吕裳赌气道。 “这事你说了不算,反正,这次机会你不能错过。你封仙了,我也跟着沾光。”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没身份还让你丢脸了?” “不是啊,姑娘,咱们要懂得积极进取,要有远大的追求,懂吗?” “我也想封仙,可是,我就是不想找他帮忙。”吕裳说。“你再给我想想别的办法。” “再做一个,只能这样了。” “来得及吗?再说,咱们到哪去找合适的竹子……哎!竹子,快走,咱们再去白桦树林。” “你做甚?” “作竹萧,还作甚,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青裳没办法,只能陪着她,结果当然是找了整片林子也没找到。 “怎么就没了呢?”吕裳一边往回走泄气地嘀咕。 “幻化了吧。”青裳说。 “我怎么办呢?” “修呗。” “不想找他。” “我没说找大少主。” “还有别人?” “你信不着别人,就找大少主呗。” 吕裳生气的说:“去你的!再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青裳撇撇嘴,她不知道她家姑娘为什么看不上大少主,撇开身份不算,大少主身材魁梧,长相也好,就是性格粗犷了些,但粗中有细, 最重要的是,对姑娘用情至深呢,他至今尚未娶妻就是为了等待姑娘吧,可姑娘却明知他心匪石,不可转也,却一点都不动心。 姑娘再不动心,她都有动心了。 想到这个,她竟然觉得脸烧了起来。 “哎,你怎么不走了。”吕裳走了好几米远了才发现青裳在那抿嘴笑,脸上还两团绯色。 她喊了两声,青裳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吕裳看了看她,问:“你这表情,难不成,想情郎了?” 青裳立马反驳:“谁想了?你才想呢!” 她只是比较欣赏大少主,是小姑娘的崇拜之情。 再说,大少主多尊贵的身份呢,她不敢妄想。 “我还当你没羞没臊呢!”吕裳边说边笑了起来。 “我要是想谁,肯定大大方方承认,不用你问。”青裳高傲的仰着脖子。说完,突然风起,树叶婆娑而动,树枝都折断掉了下来,砸到了青裳的脑袋上,青裳“啊呀”一声,摸摸头,手上热乎乎的,一看,满手的血呀。 “青裳,你没事吧!”吕裳急忙查看她的头顶,却找不到伤口。 青裳想说没事,但还没说出口,就软倒在了吕裳怀里。 “青裳,青裳!”吕裳拍了拍她的脸,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反应,赶紧施法把她带回府上。 将青裳放下,脑袋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淌,吕裳一边为她疗伤一边说:“来人!快,让少奶奶过来!” 不过片刻,白衣红裳的女子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箱,吕裳下地失礼,请少奶奶给青裳治伤。 少奶奶挺麻利的把青裳的头发洗了,剃了一块,找到伤口,缝合好包扎起来,让吕裳按时换药。 第二十五章 青裳身份不简单? 隔天晚上,圆月东升。 露霜浸染了斑驳的树影,青草在这事变得柔软安静,此刻无风打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沉睡之中。 青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她穿的是白衣天蓝裳玉纱交领襦裙,白色的腰带自然地垂下,在夜风中轻盈舞蹈, 而她自己,也在很多人面前翩翩起舞,最后转圈,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最后,仍然是扇扇翅膀,稳稳的站好, 然后,是最热烈的掌声,再然后,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她发现,所有人都很低很低,和自己有几十米的距离,都是仰望天神,俯首称臣的那种跪姿,并双手交叉在前,扣头,一齐尊称:“主上。” 她享受这一刻的被尊敬,仿佛自己的身份至高无上,但是,这当然并不是自己,可又感觉到无比真实,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绝对不是身份卑贱之丫鬟可以上身。 她,真的是主上。 “平身。”她高高举起双手,还没说,万千臣民就全都换成浓雾消散,接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虫骤然从天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抖了抖身上的并不存在的尘土,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也气势汹汹,它像一条蛇一般一半身子立起来,一半身子贴在地上,肚皮上的刚毛随着风而缓缓的动来动去,有些可怕,也有些可笑。 青裳不怕虫子,可是她没有看过这么大的,它扁扁的鲶鱼一般的大嘴,只要一张口吸气,明天她就能成为它的粪便。 但是,逃跑么?岂不是要让别人瞧不起她的身份? 眼见青虫就这样一挪一挪的过来了,青裳没有心思多想,立刻展开了架势,手上也没有武器,就这么和青虫近身搏斗,青虫的样子太让她恶心,她便闭着眼睛一通胡打。 突然,青虫捏住了她的手腕,她“啊”一声,睁眼,却是一个穿浅绿衣裳的女人,正在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青裳,你醒了?”吕裳不禁面露惊喜之色,她等了一天一夜,总算把这丫头等得醒过来了。 昨天少奶奶说,树枝从高空坠落而下,砸在她头上,力道并不比当头一斧头的力道清,而且伤口很深,查看的时候还有骨裂的情况,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造化。 吕裳才不信呢,青裳那么好那么忠心,不过是好说了一些,老天不会就这么让她永远睡下去的,若来诊治的不是少奶奶,她就要骂出去了。 她就在她旁边守着,和她说话,讲她们从小到大的事情,给她浸润嘴唇,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她衣未解带,身未沾床,双眼未阖,总算看到青裳醒了,两只手胡乱的挥舞着,她想,肯定是在梦里和谁打起来了。 “你这害死的青虫,看我不弄死你!”青裳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扑通一下下了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大胆青虫,看到本主上为何不跪,你有何不服之处!” “青裳,还做梦呢,该醒醒了,我是吕裳,你家姑娘啊。”吕裳有些好笑地说。 青裳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站着一个人:怒道“住口,你满口胡言,吾乃至高无上的主上,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无理?” 吕裳心想,这是一下就把脑子给砸坏了?什么主上主下乱七八糟的? “行了啊,你这丫头,你吓了我一天一夜还不够,醒了还开什么玩笑,赶紧躺下,醒了还得给我多多干活呢听到么你!” “你怎敢如此对待本主上,胆大妄为,真真罪不可恕……”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吕裳就觉得头顶疼的厉害,忍不住用手摸,却摸到了布,青裳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把纱布拽了下来,一摸,手指头上都是血,她怒不可遏的看着吕裳,“是你?” “不是我。” 青裳的样子太可怕了,让吕裳感到胆寒。 “是你。”青裳非常笃定,她想出手,奈何头痛难忍,她根本使不上力气,吕裳看她气势汹汹,绝对不是没从梦里走出来的样子,而肯定是砸的神志不清了。 青裳的头顶已经渗出血来,吕裳赶紧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大喊。 此时,莫筝和青竹正在月光下慢慢的散步,要在府上假扮恩爱夫妻,对他们俩来说在简单不过,在自己家里就是如此,已经磨练出了非常精湛的演技,就连彼此互相对视的眼神都是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那种默契。仿佛就是天生一对,珠联璧合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心中都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勉强作为解释的就是,他们是知己,知己则知心,知心则知意,知意则懂得,懂得则配合完美。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腹中有胎儿是什么样子,没有过身孕的人,该怎么能装得很像? 毕竟是要在这住几天的,还是要小心谨慎,莫筝觉得有必要见见真幽娅,青竹说这不可行,她去他就必须跟着,两个人都走肯定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趁月黑风高的夜晚? 昨晚青竹实在太难受,加上并没有人来,就等到了今天,青竹的烧也退了,月亮也挺圆的,天时地利人和呀,他们就打算走到一个僻静没有人的地方,和伏尘了解一下。 没想到,还没走到僻静之处,就听到有女人惊声喊叫的声音传来,莫筝往声音之处看去,青竹则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也看过去。 吕裳也看到了他们,急匆匆跑过来,“城主,夫人,青裳疯了,你们赶紧看看她吧。” 莫筝刚想问青裳是谁,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就被吕裳拉着跑到了她房间,但也幸好来不及。 青竹本来不想过去,但又不放心莫筝,就也跟着过去了。 再回到屋子里,青裳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吕裳赶紧把青裳抱到床榻上,血瞬间就染红了枕头。 “你快让开!”莫筝一看到有人受伤,就爆发了要治病救人的念头,忘了自己现在是城主夫人。 吕裳疑惑地让开,看莫筝检查青裳的伤口,问青竹:“城主,夫人什么时候学会的医病?” 青竹半晌才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上辈子。” “上辈子?”嗐!吕裳想,管哪辈子呢,能把青裳治好就行。 莫筝变出装着止血药粉的棕色小瓶,让吕裳拿了针来,挑出瓶塞,将半瓶药粉都均匀的撒在了伤口上,然后包扎好,下了地,看了看吕裳,说:“你不是……” “夫人,青裳没有大碍吧。” “嗯,从伤势来看确实挺严重,不过性命可以无忧,就是,对了,她是因何受伤?又是谁为她医治?” 吕裳一一如实告知,莫筝让他把少奶奶叫过来。 不一会,吕裳就和少奶奶一起来了。 少奶奶微微施礼道:“梦婉给二娘问好了。” “是你给青裳诊治的。” “是。” “用了什么药?什么针线缝合?” 梦婉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她不敢看盛气凌人的莫筝,今天的城主夫人和以前不一样,她有些发怵。 她如“实”说完,却见莫筝笑了,夸她医术高明,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已经让莫筝产生了怀疑,只是,莫筝要等到青裳醒了才能做出判断。 “回去吧,我问问而已。” 梦婉听此言却也难松一口气的走了出去。 天上启明星升起,青裳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扑腾一下跳到了地上,指着莫筝,青竹,还有吕裳,大声命令道:“都给我跪下!” 青竹皱眉怒道:“你让谁跪下!” 莫筝捏了捏他的手,劝道:“她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你别当一回事。” 青竹只是条件反射的不想被人不尊重,敢让他下跪,他见伏尘都没跪过。 吕裳说:“夫人,你看她又发疯了。” 莫筝让她不要着急,问青裳:“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吾乃至高无上的主上!” “你是哪个地界的主上,叫什么名字,回答的上来么?”莫筝又问。 青竹觉得无聊,想走,又怕疯女人伤害到莫筝,就忍着坐在椅子上听着。 “我……”青裳答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受万民敬仰,别的都想不起来。她拼命回忆,也没有头绪,脑袋剧烈的疼了起来,她伸手去捂,吕裳激动地顺:“快,夫人,别让她再把纱布扯下去了。” 莫筝急忙说:“住手,身为至高无上的主上,怎能随便摘下象征身份的桂冠?” 这话还真有用,青裳把手拿了下来,用力敲打脑袋,嚷嚷头疼。 莫筝走过去,说:“把眼睛闭上。” “你要怎么样我?”青裳眼睛瞪的老大。 莫筝没回答,把手捂在了她额头上,刚碰触到她微微出汗的皮肤,青裳就用两只手往左一掰莫筝的手腕,好在莫筝反应快,站稳了身形,才没摔跟头。 她拦住从椅子上下来要质问青裳的青竹,问吕裳:“她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吕裳摇头:“以前,以前她没受过伤啊。” “你们从小就认识,知道她家是哪里的么?对她的身份,你了解的多不多。” “她没有身份,也没有家,我是她主子,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 莫筝皱了皱蛾眉:“说的仔细一点。” 吕裳说:“这就是清楚的了,她就是一个丫鬟,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平时喜欢看书,长的不漂亮,但有气质,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对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才只能说出这些,我看,她的身份可能真的不简单。” 话音刚落,青裳就突然“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 她成她的丫鬟了? 倒在地上的青裳并没有闭上眼睛,相反,她眼睛瞪着,像能飞出刀子一般看着青绿色交领襦裙的莫筝和浅绿色齐胸襦裙的吕裳,有力无气的嘶声咆哮:“呔!再敢靠近,我就油炸了你们这两条青虫!” 莫筝看看自己和吕裳的衣裳,不禁笑笑,对要施法却手上发不出光,想起身却起不来的青裳说:“主上从来不杀害生灵,你不是主上,听着,再说刚才那般话,我便去告诉主上将你抓起来。” “我是,我是主上!”青裳激动地说,她感觉说完之后浑身血液倒流,肢体变得僵硬起来,这是她拼尽了力气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说的,这份确定让吕裳感到无比困惑。 她们一起长大,怎么没听说过,青裳是主上? 莫筝说:“我给她疗疗伤,明天她就不会像今天这般疯疯癫癫了。” “那,她这是受伤所致,还是确有其事。” “要等明天早上她醒了才能知道。” 青竹早就不耐烦了,拉着莫筝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出走,也不管吕裳送走他们说的客气话。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府里一处僻静的地方,怪石嶙峋天然形成的小山,还有几块零散分布的石头,他们找到两块挨的比较近的,也很平整干净的坐下来,青竹怕弄脏衣袍,还施法擦了擦,才皱皱眉,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 “没事的,坐就坐了,衣裳脏了不是可以洗么?有石头很不错了,总比坐在地上好吧。” “那我便站着。”青竹说。 “随便你随便你。正事咱们得办,不过这个时候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他们在外面玩,不会这么早就休息的。”青竹语气的确定性就好像他跟着伏尘幽娅一起似的。 “如果打扰的不是时候,任何好脾气的男人都会有杀人的念头冒出来,我们一定要小心。” 青竹没听她说什么,就已经在念口诀,大概两遍之后,同样夜晚的一家客栈刚刚靠近幽娅的伏尘才恼火的抓了抓头发,让幽娅先睡, 然后走到外室,那模样真是要把和他说话的人千刀万剐一般:“谁呀!谁!不要命了是吧……”当说到此处听到青竹低沉的两个字“是我”急忙换上了微笑的表情和缓的语气:“竹竹啊,这么晚,你有事?” “幽娅怀孕几个月了?”问话的是莫筝,她真是受不了伏尘叫青竹“竹竹”,想掐死他! “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们,幽娅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莫筝小声对青竹说:“这个月数也不能怎么样,我担心的多余了。” 青竹说:“小心点没事。” “说得你很有经验的样子。”莫筝好奇的看着脸颊微微染上绯色的青竹。 青竹沉默了一会才说:“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她不能怀孕。” “我也不能。有女孩子怕生孩子疼,而我们这些不能生孩子的连体会疼得机会都没有。”莫筝说起这个不禁泫然欲泣,声音都变得嘶哑。 “不是,你们俩嘀咕咕说什么呢?滚一边去打情骂俏!”伏尘忍不住笑骂道。 青竹想拍拍莫筝的肩膀,安慰她,但又觉得这样不妥,手在莫筝肩膀上方停了停,微微攥拳拿了下来。 “我想问你,幽娅有什么生活习惯,还有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青竹问的非常一本正经。 “阿娅的习惯么,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怀孕更喜欢吃喜欢睡了。” 莫筝狐疑的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啊!阿娅,你没睡呀?乖,你需要多休息。” 幽娅用力捏着伏尘的耳朵边:“你说谁只喜欢吃和睡?” “咝!我和青竹说话呢,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谁让你说我的!” 莫筝说:“我们没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施法,确定两边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才说:“我基本确定了幽娅什么脾气和生活习性了。幸好才三个月没太显怀,否则还要塞棉花,太容易露馅了。” 青竹“嗯”了一声。 翌日晨起浓雾,热烈如火的太阳也变得清清冷冷,它用力绽放光芒也无法将浓雾消散,索性就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雾反而慢慢的被风吹到了看不见的远方,阳光静静地洒下来,透过窗子照在青裳的睡颜上。 青裳动了动眼珠,睁开,像有人推了一把一样坐起来,愣神,思考。 她是谁呢,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身上的衣裳怎么做工如此粗糙? 其实,城主府的丫鬟还有小厮穿的衣裳料子都价格不菲,做工也蛮精致,和主子们穿得不过是样式上有所不同,城主对他们一视同仁,没有主子尊贵下人低贱之分。 这么粗糙的衣服,摸起来都要把手拉出口子来了,太让她生气! “来人呐!有没有活着的人!” 吕裳一听,这是还没好,但她觉得这时候就应该对青裳百依百顺,哄好了再说,尽管害怕也有些身为主子被丫鬟使唤的不情愿,还是来到了青裳的房间,微微施礼:“主上,您有甚么吩咐?” 青裳听她称呼自己主上,怒气立马消了大半,她两腿悬在床边,手放在腿上,面容严肃让人不敢正视。 “本主上的衣裳不舒服,马上给我再拿一件来。”青裳命令道。 吕裳想,她的衣裳挺不错的,怎么不舒服了? “还不快去!” “是是是。”吕裳一边往出走一边想,好你个死丫头,等你清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换了同样布料不同款式的衣裳,青裳换完了就非常满意的说“嗯,这件衣服还不错很舒服。” 吕裳擦了擦汗,还好,这祖宗满意了,再有什么幺蛾子出来她还真真受不了。 “我要洗澡。”青裳把衣服脱了下来,“你去准备热水给我拿来,记得多放花瓣。” “是。”吕裳走出去念叨:“洗澡还穿什么衣裳,还得洗,啊,我还要洗衣服么?” 青裳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让吕裳重新拿了一身衣裳过来,吕裳抱着刚刚刚穿上身的衣服走了出去,喊一个丫鬟,让丫鬟把衣裳洗了,然后回屋。 青裳说:“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绿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还不快伺候我梳头?” 吕裳哭笑不得:“谢主上提携。不过,你受伤了,头发还不能乱动,还需再等两天。” “我说怎么头痛,扶我到镜子前看看。” 吕裳心想你能洗澡怎么不能走路了,但还是把青裳扶到了镜子前,青裳看自己头上缠的纱布,皱眉:“怎么这么丑,谁的手艺?” “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 “对呀,您可能忘了,咱们主仆来这里串门,城主夫人和你是选房表姐妹呀。” 青裳信了:“原来是这样,那我要好好谢谢她了,就是太丑了。还有,我怎么觉得头顶上冒风呢?” 吕裳小声轻笑:“剃掉一块头发能不冒风么?”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冒风是好事,证明就快好了。” “哦。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啊!外面风大。”就起了一阵风,现在外面树叶都纹丝不动,吕裳一本正经地撒谎。 “这样,本主上很无聊,你看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做点什么。”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伤,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要想。” “让城主夫人来陪我说说话吧。”青裳说。 吕裳为难了,夫人要是知道自己撒谎,会轻饶了自己么? “不妥呀主上,夫人有身孕不方便出门,改天吧。” “那我过去。”青裳站起身。 “不可……” “大胆!你竟敢阻拦我?”青裳怒目而视。 吕裳只好说:“不敢,我陪你一起去。” “我什么我?你应该自称‘奴婢’,懂不懂规矩!” “是,我……哦,奴婢知错了。” 两个人走出去,青裳怒瞪吕裳,半晌才说:“风停了你不早说!” 吕裳非常委屈地想,怎么什么都成了她的错。 到了正厅门口,门口的丫鬟行礼道:“吕裳姑娘好。哎,青裳,你怎么……晤……”吕裳一边适时的捂住他的嘴一边说:“不要和她说话,就当不认识好么?”然后慢慢地送来手,丫鬟说:“我认识她怎么能当不认识?青……”吕裳怒道:“我说话你不听么?”丫鬟扁扁嘴:“本来就不能装不认识么。” 吕裳说:“开门。” 然后回头,却见青裳已经先进去了,她赶紧跟上,丫鬟莫名其妙。 莫筝见到青裳,笑着说:“你能走来,证明头好了。过来我看看。” 青裳走过去,让莫筝拆掉了纱布,上了药,说:“谢谢表姐。” “表姐?”莫筝疑惑地看向吕裳,看吕裳一脸为难的样子心下了然,笑着说:“表妹不用客气。” 青裳坐下说:“表姐,我受伤了,很多事都不记得,我在这呆了多久了?” 莫筝看吕裳比划了一个三,说:“三天。” “那真是打扰了。” “不会,随便住,随意。” “我想今天就回去了,还有很多事等待我回去处理,我来就是想跟表姐道个别。” 莫筝没有挽留,而是问她:“你回那去,可记得?” 青裳就真的被问住了,摇了摇头,没回答上来。 “想起来再回去也不迟,而且,这两天就要举行比赛了,你帮着操持操持,不会不同意吧?” 青裳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竟敢和她抢男人 正厅外。 伏埃走上前来,对门口的丫鬟说:“麻烦,进去通报一声。” 丫鬟刚要回身开门,寻思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碎步走到伏埃面前,伏埃下意识的倒退两步,心想这女人怎么如此毛毛躁躁,差点撞到他身上了。 “干什么?”伏埃粗声粗气地说。 “不对呢!”丫鬟神秘兮兮地说,“吕裳姑娘和青裳来了,我和青裳说话,吕裳姑娘却要我装做不认识青裳,我心想我认识青裳怎么能装不认识呢,这不礼貌对不对?但我在和青裳说话,吕裳姑娘就生气了,我也就不敢了。” 伏埃无语地说:“你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什么玩意,快进去通报。”他的腿都站酸了。 伏埃的腿受过伤,不能一个姿势,站久了,坐久了,走时间长了都不行。 青裳以前很能说的,可一想起自己是主上,就高冷起来了,说是要来和表姐说几句话,但刚说了那几句,就一直沉默着了,反而是吕裳和莫筝聊的挺开心,可笑的是莫筝还不知道吕裳的名字。 两个人正说着呢,丫鬟就急匆匆地像有敌军打过来了似的走进来了,没想到还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吕裳崩紧了神经,怒道:“你怎么回事?吓到城主和夫人怎么办?你不知道夫人有身孕了么?出去!” 莫筝也着实吓了一跳,却和颜悦色的对丫鬟说:“没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丫鬟刚想说“禀城主夫人,大少主求见”就看到了和莫筝平起平坐的青裳,奇怪又震惊地问:“哎!青裳,你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快下来。快呀!” 青裳又不知道她在叫自己,也没看到她在看着自己,就盯着小茶碗上的水墨花纹看,目光带着欣赏。 “哎!”丫鬟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去拉青裳,青裳吓了一跳,历目看向丫鬟,丫鬟看不出眉眼高低,“快点下来呀,城主夫人要怪罪的呀!” “放开我!”青裳看她没有松开的意思,用力一甩,把丫鬟甩到了门上,门哐的一声开了,重重地砸在地上,门口等着的伏埃吓了一跳,也不等什么通报了,左右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就这么走了进来,从丫鬟的脚边绕过去,对莫筝说:“城主夫人。” “大少主来是……” 不想伏埃打完招呼就一直看着吕裳,吕裳嫌弃地目光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情绪一低落,心像被堵住了似的,耳朵也被堵住了,根本没听到莫筝和他说话。 这时,青竹从内室走了出来,他把屋里的人都看了一遍。 莫筝和颜悦色。 吕裳一脸嫌弃。 青裳怒不可遏。 伏埃一脸落寞。 丫鬟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看到青竹腾的跪好:“城主好!” 青竹蹙眉道:“出去!” 丫鬟不乐意的应了声“是”,心想城主从来没让自己出去过,今天的城主是怎么了?还有,青裳也不对,把她摔地这么惨,她边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边不高兴的寻思来寻思去。 “大少主,有话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伏埃看着吕裳,一开始是有点不好意思,再看就觉得失望,再再看就是失落了。 他想说的话也咽回到了肚子里,说:“我来,和城主商量商量大赛的事,场地选在哪里比较合适。” 青竹让他坐下,说:“以往选在何处这次就选在何处,有甚么好商量。” “城主前几天不是还说,这次要换得么?怎又改变主意了?”伏埃快人快语,也不会管什么该管不该管,该问不该问什么的。 青竹想,伏尘和伏埃的关系并不好,还能和他说这些么?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也不能是假的。 “是么?你可有什么建议?” “没有。”伏埃看着青竹的眼睛。 莫筝说:“既然是乐器弹奏,自然要选择空旷之处,声音扩散的好,也比较入耳好听,但一定务必做好安全防范,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不知道可不可以。” 伏埃说:“弟妹请讲。” 莫筝说:“我看白桦树林就是一个好地方,无论对人的安全还是对乐声的传播都有益处,而且,还可以利用现成的资源来进行非乐器的乐器较量,譬如树叶,树枝皮,皆可以用来演奏,那都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天然乐器。” 伏埃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说完看向青竹,“二弟觉得如何?” 青竹觉得莫筝的想法不错,刚想说话,青裳就抢先说道:“本主上也觉得此法可行。”然后问莫筝:“表姐可要我回去找人来帮你么?” 伏埃看她,纳闷地寻思,主上,表姐?什么时候,青裳的身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了? 青竹也奇怪的很,但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明显,想着单独问问莫筝是怎么回事。 “多谢表妹好意,不用麻烦的。”莫筝笑着说。 吕裳没听到伏埃说话,心里放松下来。 伏埃站起身,抱拳说:“我再无其它事了,就先走了。” 青竹说:“好,有什么事商量再过来,想说什么不用拘谨。” 伏埃刚走出去,青裳也从座位上下来,和莫筝说自己不太舒服,回去休息,吕裳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往回走,尽管都没有百步远,就跟着走了出去,没想到一半竹萧掉了出来,莫筝捡起来,喊她,吕裳担心青裳,听到也没有回头,莫筝也没追出去,心想着等再见面再给她就是了。 “哎?青竹,你看这个是竹子做的呢对吧。”莫筝开玩笑地对青竹说。 “我看看。”青竹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好听了,拿过来一看,还真是竹子做的,心里一阵疼,蹙眉道:“拿走!别给我看!” “是你自己要看的么。” “收起来,收起来。”同类被做成了乐器,得遭了多少罪呀,让他心疼死了简直。 莫筝让半截竹萧消失在掌心,说:“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青裳的事,我也不知道是砸坏了脑袋还是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但后者可能又不大,她是和吕裳一起长大的,总不能小时候就是主上了,但凡事都有例外。” “说了这么多,你想说什么?” “我想,等比赛结束了,真城主和夫人也回来了,我就可以以莫筝的身份弹奏勾魂曲。” 青竹冷哼一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管闲事么。” “我也不想管,若是她能提前好了,也就不需要了。” “随便你吧。” 莫筝梗着脖子,露出了得意的小梨涡:“不随便你也管不了我!” 青竹撇了撇嘴。 过会问她:“你确定,弹曲勾心是你上一世未完成的使命?什么使命?” 莫筝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上辈子的事都会想起来的。” “我只想想起她。”他生命力唯一最重要的人。 “我们都会想起来的。”莫筝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 青裳说头疼,不是借故离开,是她真的疼痛难忍,走出去就扶住了头,站了一会才往前走,跌跌撞撞的,走一步都差点把自己拌个跟头。 伏埃在前面走,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回头看看,这时,青裳就又到了他旁边,晃晃悠悠地,伏埃一伸手捏住了她的胳膊,青裳身子一转就软在了伏埃怀里,伏埃顺势用另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然后,她看到了刚打开门的吕裳,非常后悔地道歉:“裳裳,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是青裳她……” 没想到,青裳却笑了:“你不用和我解释,走吧,正好你帮我把她抱回去。” 印象中,这是吕裳第一次对她笑,却让他一点开心不起来,他多希望这时候她对自己发一通脾气啊。 “不可。男女授受不亲。”伏埃生气地把青裳推到了吕裳怀里,吕裳吓了一跳,勉强抱稳,皱眉看伏埃,伏埃没说什么,气呼呼地走开了。 吕裳刚说了句莫名其妙,伏埃寻思了一番,走出去很远又走了回来,打横抱起青裳,却不看青裳的脸,青裳也并没晕过去,只是没有力气,被他一抱,睁开了眼睛,看他的俊颜感到脸颊生热,很怕自己会掉下去,一手用力的抓住了他的少襟,一手用力的抓住了他的后腰,伏埃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跳如鼓,当着喜欢的人的面前抱另一个女人,他现在肯定是疯了。他然后迅速的抬起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走的很快,吕裳紧跟着,想说什么,到了自己的房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伏埃把青裳放好就走了出去,吕裳忍了忍,跟上,不想却被伏埃扯住手臂按在门板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吕裳好笑地说:“我为何笑不出来?” “是我痴心妄想了。”伏埃凄苦地说道,面上一片酸涩。 “我觉得,你和青裳真的很般配呢,想撮合撮合你们,不知道,你觉得青裳怎么样……” 伏埃气急了,不管不顾就不让她再说下去,但吕裳眼泪一掉下来,他就不敢也不忍再投入,迫使自己抬头,看着吕裳:“裳裳,我……” “别这么叫我!”吕裳也不知自己是愤怒还是什么,刚才他那么对自己,她想到的却是自己这样会对不起青裳,怎么能刚有撮合他们的念头就这样? “对不起。可是,我求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不要把我和别人搅和在一起。”伏埃说完放开她,正要走出去,青裳却走了过来:“绿裳,好你个贱婢,竟然和本主上抢男人?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么?” 吕裳感到无比委屈,指着自己的:“我……” 第二十八章 是真心喜欢她吗? 青裳看看伏埃,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再想到他一路把自己抱回来,就觉得不好意思。 她将目光转向了指着自己一脸委屈又震惊的吕裳:“你给我听着,这个男人是本主上看上的,只能成为我一个人的奴仆,他必须听我指挥,你也是奴婢,不许背着我使唤他!” 吕裳好像没听明白,又好像听明白了,她把手慢慢的放下来,叹了口气,现在的青裳惹不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城主夫人说万不能让青裳受刺激。 没想到,青裳又说:“还有,你不许爱上他!这是规矩。我身边的奴婢和仆人不许谈情!” 吕裳心想她是不是真的疯了,说得都是什么鬼话,再说,就算没有这规矩,她也不会爱上伏埃。 “是,奴婢会将主上的话记在心上,并一定从您说的去坐。” 她说这话没有半点犹豫,几乎与青裳的胡言乱语无缝衔接,伏埃刚才还为了青裳的话感到惊奇,这下只剩下了绝望。 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他,而他所有的幻想也都在此刻想阳光下的露珠,蒸发的无影无踪。 他苦涩悲哀的转过身,回了自己的府上,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是男人,爹告诉他,是男人就不能哭,受到多大的委屈挫折都要眼泪和血吞进肚子里,他牢牢地记得,这么多年,每当想流泪就仰起头,当想流泪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就知道了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现在抚着酒杯,觉得这些年的努力都在为自己感到不值,他是少主,要什么女人没有,她们一个个排着长队,他为什么从来都不看一眼,为什么偏要盯着吕裳。 她是要把自己让给别人啊! 一想到她像针一般的话,他除了心疼地窒息还有后悔。 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的,她不爱他,即使和她再进一步几步最后一步又能如何呢?但是,要道歉么?算了,以后能不见就不见吧。 在房间里也呆了一会了,闷热也不舒服,他开门放放风,有个奴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从左边走过来,他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在反光,喊他过来。 “大少主。”男仆把东西藏在身后。 “借给我,你手上的东西。” 男仆摇头:“这是要送给她的,谁借也不借。” “去吧,去吧!”伏埃想自己不是借不来,而是这样做确实不好,他回了屋,翻来翻去的,什么都没找到,却把自己的手搞的一层灰,当他看到水盆里自己的倒影,才惊觉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经常剪让胡子越来越像针一样坚硬,他反反复复的看着自己的模样,然后找来一个刀片,从鬓角开始,一路剃到下巴,最后剃掉了鼻子下方,像剃掉了自己的过去,得不到结果的情感付出,可胡子还是会长出来,他只希望情感永远不要出现,没有刀片能剔除的干干净净。 脸上干干净净的,少了那种粗犷,反而显得特别俊秀帅气,让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原来,他长得真不赖呢。 他洗洗脸,然后走了出去,有人看到他,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胡子和没胡子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还真有人没看出来,要不是他开口说话,谁也想不到这个清秀的男子会是平时粗枝大叶的仙乐城大少主伏埃。 以前女孩子们都怕他,不敢看他,现在也不敢看他,却忍不住偷偷看他,原来被女孩子倾慕的感觉是这样的,有点美好? 可,不是爱情。他又觉得是繁华过后是沧桑的落寞无奈。 * 青裳高高举起手上的水晶杯,就要扔下去,吕裳蹦起来抢过来,说:“青……主上,您有什么话就说,别摔东西行么?” “我的东西,我想摔就摔,你个贱婢有什么资格管我?” 吕裳气的锁骨连着下方都剧烈起伏,但她告诉自己要忍,等青裳这丫头恢复正常再好好的收拾她! “您记错了,这是夫人送给你的,您要是摔坏了,夫人会不高兴的。” “表姐送给我的?”青裳将信将疑。 “对呀,对。是咱们来的那天夫人送给你的。” “这样,我是不是要给表姐回礼?”青裳慢慢把水晶杯放在了桌上。 吕裳长长的叹了口气。 “咱们回去的时候再送也不迟。” 青裳颔首,然后拿起一个小茶杯,问:“这个?” “这是我的。” 吕裳话音刚落,青裳就“啪嚓”一下将茶杯摔得粉碎,吕裳还来不及惊呼阻拦,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都变成了碎瓷片,吕裳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问出来:“主上这是何意?” “不高兴!” 不高兴就摔东西么,谁惯的你臭毛病! 吕裳没敢问。 “主上有什么事不高兴?奴婢看看能否为您分忧。” “当真?”青裳又拿起了一个茶杯,听到这话紧紧的捏在手上。 “您只管说就是。”可千万不要再摔东西,这些不是天价难寻就是价格不菲,再摔下去她穷了。 “他没和我说一声就走了,你帮我把他找回来!” “找……找回来。”让她去找伏埃,打死她她也不去。 “他明天就会来的,这两天事多,他会经常来府上。” “啊!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他,现在马上立刻!你去不去?”青裳疯了一样的把桌上的易碎品都一股脑的挪到了桌边上,要看就都要掉落“悬崖”粉身碎骨,吕裳分外心疼,但让她去找伏埃她又极不愿意,转了转眼珠有了主意:“主上,奴婢不知道他的住处……”青裳扒拉掉一个,清脆的声音立马让吕裳投降,只好认命的说:“好好,奴婢想起来了,奴婢马上就去。” 青裳这才冷笑了一声:“早说不久结了。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的衣裳不是婢女穿的,赶快给我换了再去,真是碍眼!” “是。” 吕裳“听话”地换完衣服,青裳这才满意的让她走了,就在青裳关门的时候,她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 * “大少主,吕裳姑娘来了,在正厅等您。”丫鬟在书房门口说。 虽然自己想着放下,但若真能轻易放下,除非他不是真的爱她,所以,他心里没有办法平静,于是就在书房里练习书法,让自己能够慢下来。 没想到,刚平静一会,就听到这个让他感到意外的传报,让他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她怎么来了?”他小声念了一句,然后大声说:“让她滚!” 婢女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然后就听伏埃咆哮道:“你跟她说,就说我永远不见她,让她滚!” 正厅,吕裳焦急地等待着,在不快点让青裳看到伏埃,还不一定做出什么举动来呢。 丫鬟走进来,犹豫了一下,说:“姑娘,大少主说,让您……让您……” 吕裳着急:“让我什么,你快说呀!” “让您改天再来。”婢女寻思寻思还是没按大少主那么说。 “我有急事,现在就要见他。” “可是……可是大少主说他永远不要见您。” “他是不是还说让我滚?” 婢女闭口不言。 她不说吕裳也知道了,嘿!这人还挺记仇,他冒犯自己,自己都还没骂他呢! “你再去告诉他,就说再不见我就要出人命了。” 婢女又去了书房,对伏埃说了,伏埃默了会走了出来,去了正厅。 吕裳乍一看,还真没认出来,直到两个人对视良久,伏埃开口说话,她才从不敢相信缓过神来。 “你来有什么事?”他说话还是粗声粗气地,一股子霸气。 “青裳头受伤了,思维有些混乱,我们都必须帮她尽快治好,她现在认准自己是主上,你是他的仆人,一定要见你,要么就摔东西。” “笑话!让我一个少主给丫鬟当仆人,你们吃错药了么?” “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也不合规律,但只是暂时的,也许大赛结束她就好了,你就先委屈两天。”吕裳劝道,已经有了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委屈?我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凭什么我要一直受委屈?你又凭什么让我继续受委屈?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委屈!”伏埃边说边怒气冲冲地瞪着吕裳。 吕裳站起来,说:“青裳不只是用的丫鬟,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的亲人,我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吕裳。”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对所有人有情,就只对我无意?” “我……”吕裳回答不上来。 伏埃离座,走到她面前,吕裳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伏埃离她很近:“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和青裳在一起,所以借故撮合我们?” 不管是哪一种,她不是因为想见自己才过来,他心里都是极不舒服的。 吕裳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两个时辰前,他胡子扎到了她,刺刺的感觉现在还能感受的到,现在,他把胡子剃光了,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她摇了摇头,她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想这些呢? 伏埃却以为她在否认,心里升起满意,可这也不代表她就爱上自己,他又苦涩的笑了笑:“你是怕我么?” “你愿意帮我么?” “有好处么?可不可以,继续那个没完成的……”伏埃有些无赖的凑近她,看到吕裳认命的闭上眼睛,他又觉得没意思,他不喜欢这样强人所难,他偏要等到她主动投怀送抱。 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睁开眼他已经走到门口,喊她还不快点跟上,她竟然有些失望。 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呀? 第二十九章 主上来自景乐城? 听到脚步声了,青裳一下子弹起来,脸色苍白,傲慢地看着门,等吕裳刚走进来,她就走过去抓住了吕裳的肩膀,摇晃了两下,眼睑红的似乎要滴出血,狂躁暴怒地道:“你去干什么了?我让你把他带回来,你竟然自己回来了!滚去再找,他不来你也别回来了!”说完用力一耸。 这时伏埃也刚好进来,吕裳就一下子撞到了伏埃的怀里,伏埃抓住她的手臂,看向青裳,青裳并不为自己不分青红皂白道歉,反而仰着头,对眉头深锁的伏尘说:“谁允许你穿这身衣裳的,赶紧换了去!” 伏埃怒道:“你再敢说一遍!” 青裳这几天真是被吕裳的百依百顺惯坏了,听伏埃这么生气,当真是吓到了,她等了一会才想起要说什么,但还没张开嘴,伏埃就说:“青裳,你清醒清醒,你是吕裳姑娘的近身丫鬟,不是什么主上。” “我是,你骗我,我就是主上,我是景乐城的主上,城主的小妹!”青裳歇斯底里地说完,也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头痛难受,脸上汗珠滚滚,扶着桌子满满的坐下来,按住伤口旁边,又按又揉还想用力敲打,不仅疼,还有长肉芽地那种奇痒难忍,让她痛苦不堪。 “主上!”吕裳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只看到她不舒服她也跟着难受,忍不住上前关心。 却不想青裳推开她:“滚开!” 伏埃根本不相信青裳说的疯话,即使她的确是什么景乐城的主上,也不能这么羞辱他喜欢的女人。 “青裳你不要太过分了!” 吕裳瞪着她,压低声音:“你说过会帮我的,不要激怒她,如果她因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伏埃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在她心里,谁都比他重要,而他又不能不帮她,谁让他还有着一丝丝希翼呢。 伏埃缄默不言。 吕裳说他:“还不快去换身衣裳,没看到主上气的没有人样了么?” 青裳脱口而出:“你这贱婢真没有文化,多看看书吧,少给我丢脸。” 伏埃又没忍住,指着她的鼻子:“你骂谁是贱婢?!” 青裳骂道:“闭嘴,你这狗奴才,我忍了你半天了,再敢这般与我说话,我剁了你!” 伏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咬牙在心里骂了一个字,这特么是什么事啊! 伏埃剃了胡子,面向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伏埃换上奴仆的衣服也是帅地让吕裳不由得一直紧紧的看着他,直到他把目光投向自己,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张西望。 伏埃是少主么,自然是要坐着的,他忘了现在自己是奴仆,习惯性的想要坐下,就听青裳突然一声:“谁允许你坐了!” 伏埃动动嘴唇,心想这丫头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但还是站了起来,和吕裳一起站着。 青裳过一会说:“我累了。” 吕裳说:“累了就去睡一会吧,我扶你回房间。” 青裳抬起手,“不用,我又不是没有腿,你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要是我睡醒了看不到他唯你是问!” 吕裳轻声说了声“是”。 青裳一关上门,就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精疲力尽,躺下不大会就睡着了。 而外室的吕裳和伏埃相对无言。 伏埃越看自己的衣服越不顺眼,就变回了自己的湖蓝色对襟长袍,当即越发显得俊秀,也难掩眉眼之中的霸气。 他并不看吕裳,而是看着书架上的几本书,然后去拿下来一本,随意翻着看看,寻思一下,没话找话:“主上让你多看书呢,看看这本?” 吕裳瞥到书上的字,翻白眼道:“我这么大人看这么幼稚的做甚?” “幼稚?那这本。”伏埃又拿下来一本,直接扔给她,吕裳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这我看不懂。” “幼稚的不稀罕看,深奥的你又说看不懂。” 吕裳说:“我本来就不喜欢看书么。就是没有文化怎么了?反正我会吹竹箫就可以了。” “裳裳,你听我说……算了,不说了。” 他越这样就越勾起了吕裳的好奇心,吕裳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啊接着说,怎么不说了?” “文化可能不是太重要,但不能没有,就像夫君,可能你不需要,但也不能没有。” “谁说我不需要夫君!我可从没这么说过!”她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干嘛要这么误会她呀! 伏埃“哦”一声:“你需要啊,我以为你对男人的态度是可有可无。” 他故作轻松地说完,心里确实难受的,她不是不想找男人,是不想找他这个男人。 他凝视她的眼睛,问她:“你觉得我和以前是不是不一样了?” 吕裳心跳加速,却也迎着他的目光,点头道:“是……是不一样了。” 伏埃一直看她,听她回答完了也一直看她,看的吕裳脸颊绯红,还是肆无忌惮地看她。 吕裳觉得他不仅胡子没了,脸也不要了,看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吹下眼帘,习惯性地拿出竹萧,却只有半截。 伏埃惊讶道:“什么时候坏的,怎不告诉我?” 吕裳却纳闷道:“怎么没了半截,那半截哪去了?” “什么时候丢的?” “我哪知道!”吕裳一着急就喊起来了。 伏埃说:“你别急,想想自己都去什么地方了。” “我……我知道了,肯定是掉在你府上了。” 伏埃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我肯定没有。” “就是去你府上才发现没了的,你是不是不愿意还我。哦对,我先出去,你肯定是捡起来藏起来了。”她说着开始搜他的身,伏埃先是象征性地躲来躲去,然后就任她由她胡作非为。 吕裳觉得他很有可能把半截竹萧藏在腰带里,竹萧对他很重要,虽然解腰带这是不太好,但谁让他不给了。 “哎!”伏埃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无奈又生气的捏住她的手:“我真没拿你的竹萧。” “你拿了,就是拿了!要么为什么不让。” “我是男人,你不要这样行么?” 吕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骂道:“不要脸!你往哪想呢?我只是觉得你藏在腰带里了。” “没有,我没看到。你还是想想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 “正厅啊。那一定是夫人捡去了,都怪你,刚才怎么没提醒我?” 伏埃心想,是你一直没给我机会。 吕裳正想出去,就被伏埃拦住了:“你急什么?等一下。刚才你冤枉我,又搜我的身,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对不起,大少主。” “完了?” “嗯。”她回答的特别理所应当。 伏埃捏着她的下巴,靠近她:“我刚才受了委屈,我这人最不愿意被冤枉,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对我的歉意。” 吕裳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地样子:“来吧!” “来什么?” 吕裳又羞又气,推他:“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愿意啊,无论从男人的角度还是从喜欢她的角度他都愿意。可是…… “我不喜欢强迫女人,尤其是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吕裳主动凑了上去,吓了伏埃一跳,他想躲开地,可还是没有,就越来越投入…… 但迷蒙之际还是有点理智,他问她:“为什么?” “我想让青裳快点好起来……” 伏埃哼一声冷笑:“就知道你目的不纯!”说完坐在椅子上,咕咚咚喝水。 吕裳摸了一下嘴唇,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但现在没那么重要,她会让他听到的,眼下大赛在即,她必须尽快修好竹萧。 “你会修竹萧么?”她问。 “嗯。”他很不高兴,用到他了这是!他真想说不会,怎么就“嗯”地这么快呢? 这时,莫筝走了进来,手里就拿着半截竹萧,看到吕裳和伏埃,她觉得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两个人是分开坐的,可是又明明能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有点尴尬,但城主夫人地气势还是不能输。 “我本想等明天你去我那儿在给你的,但想到你一定着急练习,就给你送来了,你看这是你的么?” 吕裳接过,笑着点走:“是我的,谢谢夫人。” “我没事了,先回去了。唉,自打肚子里有了孩子,就甚是疲劳困倦。”说着一边拍嘴打哈欠一边走了出去,吕裳送出去回来,把两截竹萧对上,给伏埃看,伏埃闭上眼睛,说:“我累了,待会再说吧。” “就你会么?我去找别人!” “等等等……拿来吧。”伏埃拿过来,然后就把完整地竹萧还给了吕裳,吕裳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就好了?!” “嗯。不是特别粉碎,这就和我当年腿断了一样,没有碎骨渣,接起来比较容易。 “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么?” 伏埃回答地特别快:“不能。” 吕裳撇撇嘴,就开始吹起来,乐声飘荡在内室里,飘荡在耳朵里,也飘荡在心里。 待一曲终了,伏埃问她:“你就准备用这首曲子来参加大赛。” 吕裳骄傲的说:“当然不能只有这一首了。” “哦。”伏埃沉默了一下,又问:“青裳说她是哪里的主上?” “景乐城。” “景乐城,景乐城……”伏埃念了好几遍,他好像真的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错!” 吕裳吓了一跳:“什么没错呀。” “我想起来的确有一个景乐城的地方,你和我一起去,打听打听哪里是否有一个失踪的主上可好?” 第三十章 她们的情分尽了 吕裳寻思了一下,连连摇头:“不好不好,你是要把我拐走吧?” “我怎会有此意思,你的猜想未免太荒唐了!”他只是想查明真实的情况,青裳若真是主上,还是早日送回去,别因为这件事,两座城起了争端,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人可能就多了。哪知道这女人竟然这么想他,让他一时非常生气。 “她说的你还当了真?她说疯话你也说疯话,景乐城在什么地方,是你瞎猜的吧,说吧你把我带走有什么目的?” 伏埃大笑,笑声震天:“我要是有什么目的,现在就在这里便可以实现,何须把你带走?” 吕裳小声说:“我还是觉得你不怀好意。” “你说什么?”他追她,怕她不理她,但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有时候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不一样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可吕裳真的太过放肆。 “我不怀好意就不是问你,而是直接带你走了,你好好想想吧,不是要帮青裳,怎么就不能和我走一趟?” 吕裳想了想,说:“这事当需和主上汇报一声。” “还汇报什么。让她睡吧,左右不过咱们晚上就能回来。” 吕裳还想说什么,或者她还在担心什么,没有胡子的伏埃比有胡子的更危险,想起他们俩刚才发生的,真真让她到现在还感到面红耳赤。 “你怕我怕成这个样子?”伏埃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问道。 吕裳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嘴硬:“睡怕你,去就去。”他也不能吃了她吧! 伏埃抿抿嘴捏住她的手,两个人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景乐城城门前。 “天哪,真有这么一座城啊?”吕裳以为青裳说的是假的,伏埃只是趁此机会带自己出去而已,没想到,当真存在这座城市。 “当然有,咱们天界,能上乐器之城排行榜的,有仙乐城,景乐城,梦乐城,奇乐城,还有武乐城。” 吕裳点了点头:“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们进去吧。” 伏埃跟在她身后,说:“多读书,多出门,你知道的就多了。” 吕裳听到这话突然一回头,差点撞到伏埃身上,一皱眉:“你也嫌弃我没有文化么?” 伏埃沉声问她:“你在意我的看法么?不在意又何必在意我是否在意你是有文化还是没有文化?如果我在意这个,又何必喜欢你呢?” 吕裳转身,一面往前走一面说:“说一句就得了,说这么多,话这么多呢怎么?” 伏埃说:“和喜欢的人说多少话都不觉得口干舌燥。” 吕裳选择闭嘴。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以前他是从来不对自己说这些的。 伏埃也觉得自己自从变得好看了,胆子大了,信心十足,也变得狂傲了。 景乐宫殿。 城主景乐摆摆手让弹奏完琵琶的侍女离开,捏起一个金色双耳三足酒杯,酒杯是空的,他就来回的上下翻飞,高高的抛起来,正准备要接,婢女就开门进来,还没说话,酒杯就掉在了她面前,婢女吓了一跳,但还是不忘眼疾手快的把酒杯接住,对略略尴尬地景乐说:“启禀城主,仙乐城大少主伏埃在正厅等候,说有要事。” 景乐把酒杯拿过来放在桌上,皱眉奇怪地问道:“仙乐城的人来能有何要事?” 婢女不语。 “让他过来,我是城主,还要我亲自去见他不成?”景乐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婢女按照吩咐去告诉了伏埃,过一会伏埃就和吕裳自己来到了大殿。 “拜见城主。”两个人一起施礼,异口同声。 “嗯,免礼。你们是从仙乐城来的,千里迢迢,不知有何贵干呢?”景乐的模样俊朗非凡,高高在上的坐着,城主的架势非常值得人仰望。 伏埃说:“我们……” 景乐打断他:“让她说。” 景乐刚才是想因为婢女少说了一个人暴躁生气,一见到吕裳的模样气就消了,不过他一看到伏埃比自己长得好,又不高兴了,希望他一言不发,就他和她说话就好。 伏埃不服,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知道贵城可有一位失踪多年的女主上?”吕裳问。 “有。那是我小妹,本应该她是城主,我是主上,但是她不喜欢束缚,我们就交换了身份。不过,小妹没有失踪,我虽然不知她身在何处,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送信给我报声平安。偶尔也会回来看我,处理一些事宜,没什么事就会离开。” 伏埃和吕裳面面相觑。 吕裳问:“你也不去看看她,不问她在哪?” “小妹不喜欢有人管她,我知道她好好的就行了,何必一定知道那么详细。” 吕裳撇嘴,低声对伏埃说:“我还没见过他这么没长心的哥哥。” 伏埃也低声说:“先别管这个没有用,还不知道青裳是不是呢,你再问问。” 吕裳大声说:“城主,请问令妹外貌如何?” 景乐如实说完,问:“你们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我小妹在仙乐城?” 吕裳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请您和我会回去看看,后天就是大赛了,您也可以看一看,给大家一些评价。” 景乐想了想说:“也好,我正想知道小妹的近况呢。” 吕裳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青裳做了自己很多年的使唤丫头,虽然自己待她亲姐妹似的,可婢女的身份摆在那,现在呢,又受伤了,她的样子会不会吓到景乐,然后牵连到伏尘,伏埃,自己,以及整座仙乐城,到时候,两兵交战……太可怕了! 她一着急担心,就把最后四个字说了出来,吓了伏埃和景乐一跳,伏埃非常抱歉地说:“她这人就这样。” 景乐颔首:“漂亮的女孩子都非常有性格。” 伏埃捏紧拳头,心里不满地想,这人是有什么目的呀!他觉得太危险了,就偷偷地攥住了吕裳的手,吕裳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这么和他手牵手一起走了。 景乐在他们后面不高兴的跟着。 太过分了,这么对待一个孤家寡人,可真没有良心! * 青裳睡醒了,记忆变得越来越混乱,有以前的,现在的,这座城市和自己生活的城市都不知道那个是想象哪个是真实,她扶着头走到外室,空无一人,“啊”的狂躁咆哮了一声,震的她自己耳朵都疼:“什么人,走了都不知道收拾一声,还要本主上亲自动手,太过分了。”她话说完,屋子里也变整洁干净了,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揉脑袋。 这时,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她胸腔里刚好有股气没地方发泄,管他们带了谁来,他们也是下人,少不得她要教训一番。 吕裳对景乐说:“城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怎么?我小妹怎么了?” “没甚大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景乐怒眉:“别安慰我了,小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是她不让你们告诉我,你们偷偷去找的我吧?” 吕裳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这么回事吧。” 景乐想问了,什么叫算这么回事,不过他最关心地是小妹,就开门。 屋内做好准备的青裳在他一开门就骂道:“不要脸的贱婢狗奴才,你们俩竟然还敢背着我私奔,还回来干什么,生了孩子抱回来和我看看好了!你……你……” 景乐一走进来,青裳就愣住了,是离开家乡很久,见到家人的那种愣住。 “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景乐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兄妹俩抱头痛哭,场面真的非常惹人掉眼泪呀,把吕裳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伏埃见到这一幕,也忘了刚才青裳骂骂咧咧要生气,一边抚着吕裳的后背一边安慰。 兄妹俩哭够了,又互相看着对方,景乐先开口:“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青裳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吕裳:“是她打的,就是她!” 吕裳说:“是树枝砸的,不是我,我们多年的主仆了,从来没打她。” 景乐问:“什么意思,小妹一直在你身边做婢女?” 吕裳点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了,但我确实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青裳委屈地看着景乐:“哥,他这么多年把我当丫鬟使唤,是不是太过分了,现在又害得我这样,你把她关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景乐发现,小妹说话的腔调非常像小孩子撒娇,她确实受伤了,但吕裳其人一看就不是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主子,反倒是小妹,刚才破口大骂的样子太过了。 吕裳惊喜的看着青裳:“你想起来我们曾经是主仆了?你还想起来什么?” 青裳眨了眨眼睛:“那不是你说的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我是主上,你是奴婢,我的事你不许问!” “青裳,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字,就叫你这个名字吧,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姐妹,我的亲人,自从你在我身边,我就从来没亏待过你,这次树枝砸到你,都是我不好,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你怎么骂我都没有关系,但不要忘了我们之间往日的情分好不好?” “你说什么呢?我和你有什么情分。你们两个下人都给我出去,把衣服换了,穿得比我还华丽,显摆么?” 青裳说完看向景乐,景乐看的她眼睛里闪着泪花,以为是因为和自己久别重逢,没往多想,和她一起坐下来,兄妹俩开始聊起来。 吕裳听到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的笑声,觉得越来越委屈,蹲在地上抹眼泪,她们的感情就这么没了,她不信,可是却真的没了,青裳不记得她了。 “呜……”吕裳越哭越大声,这样伏埃感到手足无措,他也蹲下来,去搂吕裳,吕裳挣扎,他一用力,两个人都栽倒了,吕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我先去练习竹萧了,少主请自便。” 伏埃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吕裳寻思寻思就大哭起来:“我委屈呀我!呜呜……我不要在这了。” 第三十一章 终于不是单相思 伏埃沉吟了一下道:“我带你离开这,若是这般你不能同意,我就娶你,这样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离开城主府,不知你意下如何?” 吕裳正哭着呢,突然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一下把眼泪和悲伤都吓回去了,愣愣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伏埃摸摸下巴:“你不是说不想在这了么。” “我也没说跟你走啊!”她抹了一把眼泪。 “不和我,和谁?”他问。 吕裳脱口而出:“也不能今天刚对你有点好感,明天就嫁给你吧,我还没爱上你呢!” 伏埃心里是想笑的,有好感就说明两个人的关系有进展的可能啊,但他忍住了嘴角流淌的笑意,控制自己没有弯起嘴角,“哦”了一声:“不急,等你什么时候爱上我再和我说,我会做好准备。” 吕裳脸颊绯红,都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他气的了,一甩袖子,一面往前走一面对不动地方的伏埃说:“别跟着我,不许跟着我!” 伏埃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吕裳一面说不要跟着她,一面放慢了步伐,伏埃上前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吕裳抬头,看他,迅速的低下头去,耳根都是粉色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真是错过了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啊,他一直追她,她一直看不上他,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好在,他没有放弃,而她,也终于明白,她的心一直在他身上。 然而,突然觉得他顺眼了,又何止是他没了胡子? 吕裳个子不高,和伏埃走在一起颇有小鸟依人的感觉,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出了走廊,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吕裳说:“不对,这是我的住所,我为什么要走呢?”说完把微微汗涔涔地手拿出来,走了回去。 走廊不长,十米左右,但伏埃拉着她的芊芊玉手,仿佛走了很久,就像走了两个人相伴的一生。 突然手松开了,他骤然觉得自己心里面空空的。 他是应该跟着,还是应该这样离开?他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了半天吕裳也没叫他。他有点失望的开门走了出去,就在门刚刚关上,吕裳从屋子里出来,不满地说:“这么快就走了,谁让他走了,叫声招呼都不打。”边说着边回屋子里自己喝起了桂花茶。 伏埃本来想再回来的,但一出门,乐器司的司长就来了,说让他赶快回去,有在大赛上使用的乐器损坏的非常严重,必须尽快修补。 乐器司在少主府对面靠东南一点的方向,里面的乐器玲琅满目,五花八门,管弦乐,弹拨乐,应有尽有,只有不认识的,没有缺的。 这是乐器室,专门放制作好的乐器,从乐器室出去,就是制造室,乐器制造师正专心的工作,司长说:“都先停手,把损坏的乐器拿给大少主看看。” 几名乐器制造师纷纷对伏埃行礼问好,然后一个又瘦又高颧骨突出的男子将古筝放在了琴架上,说:“是在调音的过程坏的,琴弦全部折成寸断,但却保持不会掉下来,弹不得,又扔不掉,也修不好。” 伏埃问:“这是什么意思?” “坏琴弦不取下来,就没有办法安装新琴弦,而且,就算可以,也没有同样的可以更换,后天就是大赛,根本来不及。” 伏埃上前,摸了一下融入面板上的一段段琴弦,突然被割破了手指,“咝”一声,手指肚冒出一滴滴鲜红的血,司长赶紧殷勤地拿手帕让伏埃包上,伏埃说了声不碍事,又仔细看了看琴弦,施法把一段段琴弦都拉了出来,让其两边都连接好,中间那些漂浮着的,他就两手用力往中间捏,那感觉就像把两块单独的面团揉到一起,想着是挺容易,但要想合二为一看不出来真得费一番功夫。何况伏埃心情不太好,何况他的手受了伤,二十一根没有一根完整,他全都接好之后满头大汗,这台给乐器做的手术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精疲力尽,但刚接好,琴弦突然发出“吧噔吧噔”的响声,他还没把脑袋上的汗擦干,琴弦就又断了,这次是半寸半寸的,又融尽了面板当中。 伏埃烦躁地说:“不修了,让他换乐器。” 司长说:“不可呀,大少主,吕裳姑娘就是想通过这个古筝来争夺第一,如此才能封仙。” 伏埃抓了抓头发。 坏成这样,他还怎么修? 但这关系到吕裳的前途,他拼了命也不能不管不顾,于是,他只能还用刚才的方法,结束之后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气喘吁吁地站在那,等着,心跳如鼓。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古筝安然无恙,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司长说:“肯定是大少主对吕裳姑娘的真爱让古筝可以修复如新,大少主真了不起!” 伏埃没理会他拍马屁,捏着手走了出去。然后又回来,把古筝也拿走了,放在自己内室的桌上,蒙上一层红纱布,就去沐浴了。 古筝在他走出内室的时侯发出几声清脆的声音,动静不太大,在屋子里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 “小妹,和哥回去吧。” “我……”青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犹豫,她应该回去,也想回去,可就是有什么放心不下,但又无法想起来。 “你是主上,难道还要继续留在这给人当婢女,做这么卑贱的差事么?你愿意受委屈,我不愿意。” “哥,我在这里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但我的感受告诉我,我没有受到过委屈。” “没有当然是好事,但你不能一直在这吧,走吧,和哥回去,好好养伤,哥还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青裳却突然想起了伏埃,低下头,脸蛋绯红:“我想等大赛结束之后再回去。”她想有机会多看他两眼,她明确知道当他把自己抱起来那一刻开始,就喜欢他了,但她也非常清楚,这喜欢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对美男的一种欣赏,美男么,当然要多看两眼。 景乐想了想,点头:“就按你的意思吧。” “谢谢哥!” 景乐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青裳乖顺地像一只小羊,但没过一会儿就突然跳了起来,在门口大声喊:“你们两个哪去了,我口渴,还不快拿茶来!” 景乐劝道:“小妹,别这么大脾气。” 青裳就跟没听见似的,这时刚好听到她喊拿着透明茶杯的吕裳从房间走出来,桂花的香气飘到了青裳的鼻子里,她怒道:“好呀!你自己喝起来了,不管我是不是!” 吕裳不看她,说:“我为什么要管你呢,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没说让你滚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了。” “你!你和主上说话最好客气点,这是我表姐家,你也是客人,要滚也是一起滚!” 吕裳嫌弃地“呸”了一声:“我才不和你一起呢,干嘛天天被你骂又不能还口,我才不受这气呢?” “那你怎么了,我是主子!”青裳一脸的主子最大,骂人理所应当。 “我也是主子,但我对贴身婢女青裳像亲姐妹一样,从没说过任何过分的话,她却还是不记得我了,你这般骂我,难道还指望我留在你身边?” 她希望青裳能想起来,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总还是要试试。 结果可想而知,青裳别说想起来什么,话都没接,甚至忘了问伏埃,等翌日早晨,她想起来问的时候,伏埃已经回来了,一身粗布衣衫,站在一边随时等候主子吩咐的样子,只是表情倔强。 屋里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说什么但又无话可说。 景乐突然站起来道:“我还没去见你们城主,小妹,你和我一同去么?” 青裳说:“好。” 兄妹俩一走出去,伏埃就坐了下来,吕裳则看他们走远了“砰”的关上了门,然后找来一把大锁锁上。 伏埃好笑的问:“锁门干什么,怕我跑了?” “不让她再回来了,忘了我还留在这做甚,滚回她的景月城做主上去吧?”吕裳生气的说。 “有点耐心,她受伤了,体谅体谅,好了就好了。你应该学学我,是怎么追你的。” 吕裳翻了个白眼道:“这能是一回事么?”然后又颓然地坐下:“青裳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否则她也不会骂我骂的那么难听,失去的心再找也找不回来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没了。” 他屡追屡败,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因此她才看不上自己,一度也想过要放弃,只是他不甘心,便一直坚持,许多年之后,终于等到了昨天,她没明说,他也知道,他终于不是苦涩的单相思了。 他劝道:“裳裳,相信你自己,也相信青裳,不要轻易放弃。” 吕裳愁眉不展,觉得伏埃说得有道理没错,可就算青裳想起来又能如何,她还是要离开,想到这个,她突然又不想让青裳想起来了,这样她就可以没有顾忌地走,不用为难。 她哭着,又想,我已经习惯她在我身边了,她走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即使有伏埃陪着我,我还是缺了一个好姐妹。那是另一种孤独。 伏埃站起身:“把锁打开吧。” “走啊?”吕裳吸吸鼻子。 “我急。” “什么要紧事刚来就回去?那就干脆不要来好了!”吕裳生气地说。 “不是,我……内急。” 第三十二章 梦婉为何这么做? 吕裳手一指,锁就开了,伏埃急忙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怎么拽门都拽不开,吕裳来到门口,小声问:“谁呀?” 伏埃说:“我。伏埃。” 吕裳问他:“还有没有别人在你旁边。” 伏埃左右看看,又回头看看,说:“就我一个人,快开门吧。” 吕裳这才把锁打开,等他进来又把锁锁上了,跟防贼似的。 伏埃熟门熟路的去洗了手,回来坐下道:“你何至于此,反正留不住就让她走,想不起来就忘记,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 吕裳吸吸鼻子:“你不懂,我把她当亲妹妹,她忘了我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我想,也把她忘了算了。对了,你有没有药,让我忘了她。” 伏埃点头:“我有。不过不是药,是一首曲子,只需要演奏一遍,能让人彻底忘记从昨天开始到之前的所有人和事。” “竟然有这样的曲子。”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她的表情都因着心里的想法变得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伏埃眼圈红了:“但是,我又怎能告诉你?你好不容易才对我有好感了,我怎么能让你忘记我呢?” 吕裳泪流不止。 她何止是对他有好感? 但现在还不能说,她相信,他能感受得到。 伏埃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吕裳点了点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青裳啊,你怎么就能忘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呢? * 景乐城城主是第一次来仙乐城,自然以贵宾的规格来招待,尽管青竹很不擅长甚至讨厌这种陌生人之间的交流,都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讨论城内之事吧他是假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说别的他又词穷,好在莫筝会调节气氛,不至于冷落了客人,一开始景乐还为青竹的冷漠感到生气,但待了一会才明白,可能仙乐城的城主就是这样的性格,也就不挑理了。 而且,城主夫人长得这般漂亮,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他就更没什么不满地了,没想到,来一趟仙乐城,遇到了两个美女,他不禁微微笑起来。 “景公子有什么开心的事?”莫筝看他笑的美滋滋,就有点好奇。 青裳说:“表姐不知道,我哥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傻笑。” “表姐?” 莫筝急忙说:“对呀,你也是我表弟呢,这么半天了,你还没叫一声么。” 景乐眨眨眼睛:“表姐。”然后对青裳说:“小妹,我好像有东西掉在路上了,你帮我找找。” “什么东西呀?” “戒指,一枚戒指,很重要,让旁人捡去就麻烦了。” 青裳站起身:“好,我马上去找。” 门一关上,景乐就问:“怎么回事,小妹是不是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 莫筝说:“她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记忆,又不记得这里发声的一切,详细的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就是吕裳骗她说我是她表姐,她是来做客的,但实际上,她已经跟着吕裳很多年了。” 莫筝也是慢慢了解到的,短短几天也必须把这里所有的人物关系都搞明白,万一伏尘玩的太开心,大赛还不回来,也能避免穿帮,只是青竹不太乐意,他很后悔帮伏尘这个忙,但又不能现在就走,这两天他吃不好也睡不好,尤其是很不适应一头黑发,有时会把自己吓一跳。 景乐喟叹一声:“她就这样了?有没有可能治好?” 莫筝说:“你想让她把所有都想起来,那么,她和青裳的情分,足以让她留在这,你愿意么。” “只要她能开心。” “好。只是,目前我没想到什么可以让她恢复所有记忆又不会伤害到她的方法,等大赛结束,我再慢慢的帮她,你放心,这两天我也在查找资料,有什么进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半天没吭声的青竹开口了:“先别走,免得两座城市来回跑麻烦。” 景乐说:“二位言之有理,那我就先不急了。” * 青裳正沿着路线寻找,根本没看到什么戒指,但对哥哥重要的,她分外留心,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落,她一直低着头,恨不得后脑勺都长眼睛,也没有看到任何闪闪发光的东西,看到了也不是戒指,而是一堆翡翠碎片,看起来像花瓶,她没管,往前走,才注意到一颗桂花树,围着一圈巴掌高的石头围栏,树根处长着稀疏的小草,有小虫正津津有味地吸吮小草的汁液。 她蹲下来看,扒拉小草,把小虫也扒拉到了地上,肚皮朝上,费了半天力才让自己胖乎乎的身子翻过来,扑闪扑闪双翅,示威的在青裳眼前飞了一圈才飞走了。 这里没有,戒指不小心掉下来不可能埋进土壤里,除非有人这么做,但这里都没有人过来,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青裳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这时,突然有人抱住了她,她回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想了想也没想起来是谁,只好说:“谢谢。”话音刚落,对方就冷笑一声,然后一掌砍在了她的后脖颈上,青裳当即晕了过去。 这一幕却刚好被站在窗前的伏埃看到了,他赶紧从窗子一跃而出,一手夺过青裳,一手捏住女人的肩膀,女人不得不回头,伏埃看到她,非常吃惊:“梦婉?” 梦婉闭眼,什么也不说,一脸悉听尊便的表情。 吕裳也跑了过来,问梦婉:“你以为你闭上眼睛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青裳从没有得罪过你。” 梦婉睁开眼睛,仍是不语。 但她的手心正蓄势待发,做好了准备要和他们一决高下。 伏埃注意到了,把青裳推倒吕裳怀里,让她好好照看青裳,然后就与侄媳妇展开了较量。 两个人打着打着,梦婉就渐渐的落了下风,即使她一直每个招式都毫不留情的打在伏埃的身上,而伏埃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也还是打不过伏埃,姜还是老的辣,伏埃练武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 梦婉一跃而起,想用脚踢伏埃的头,却被伏埃握住脚踝,她就这样僵立在空中,想挣脱也使不上力气,便变出了两柄宝剑,朝着伏埃的头就劈,剑刃锋利一看就可削铁如泥,伏埃急忙松开手,同时躲开,但还是被梦婉左手的剑削掉了几根头发。 伏埃一直让这她,怕你伤害到她,不是纵容,一是要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二则是还要看三弟的面子,这么不明不白把她打死,有理也说不清楚。 没想到她竟然得寸进尺,这是想至他于死地啊,如此不留情面,他也不用再顾及三弟的面子了,必须好好教训教训她! 叔公和侄媳妇就都在空中过招,梦婉发现伏埃刚才明显没用真功夫自己都打不过,现在是用上了真本事,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就觉得力不从心,她使用双剑,却打不过赤手空拳的伏尘,一种下一刻就死在他手上的念头不时闪现在脑袋当中。 她不能再打下去了,便想要逃走,伏埃当然不肯,她站在地上要跑的时候,他一把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并施法不让她动,就这么领着她往正厅走去。 安顿好青裳,吕裳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说:“吕裳,你答应我,醒了留想起来我吧,你答应我了哦,要是说话不算话,我也要惩罚你!” 青裳安静的沉睡这,眼皮都没动一下。 吕裳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 青裳找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景乐非常担心,隔一会就到门口看看,找不到就算了,小妹怎么这么死心眼?也怪他不该骗她,小妹执着的性子真是拦也拦不住啊。 莫筝对在门口没看到青裳回来坐下的景乐说:“你别太担心了,可能她回吕裳那去了吧。” 景乐说:“我怎么觉得心里非常不安呢?”他还没坐稳,就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刚迈出两步,伏埃就和梦婉走了进来,伏埃对青竹说:“梦婉妄图伤害青裳,且目无尊长,请城主发落。” “青裳!她把我小妹怎么了?”景乐担心的问道。 伏埃说:“青裳被她打晕,正由裳裳照看。” 景乐愤怒地指着不服气的梦婉:“你竟敢打我小妹,你……你等着!”他要先去看小妹,再回来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说完跑了出去,步伐一点城主的形象都没有。 青竹这才接话:“怎么回事,你先把她放开。” 伏埃不放,也不解释,说:“请城主把老三叫来,当面把事情解决一下。” 青竹让人叫来了三少主,面容英俊地伏圭,伏圭听伏埃说完事情的全部经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梦婉:“我真没想到,娶回家里一只狼,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梦婉说:“我不就是打晕了一个婢女,什么了不得的事,大伯就那般教训我,还不许我还手?” 伏埃说:“分明是你先动手,我几时不听晚辈解释直接教训,刚才你根本没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而且她不是婢女,她是景月城的主上,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景乐不会放过你,更会迁怒与我们乃至整座仙乐城!” 听伏埃这么一说,梦婉意识到了严重性,吓得心怦怦乱跳,身子也有些站不稳了。 第三十三章 真城主携妻回府 伏圭看梦婉冒出了冷汗,叹气:“知道害怕了?晚了!你赶紧去认错道歉,看看还有没有原谅你的机会,我儿暂时无法回来,倘若景乐城主因你一人带累了我们大家,别怪我无情无义,将你以罪论处!” 梦婉咬咬嘴唇:“不用父亲费心,我做了事就自己承担后果,不就是死么?我自己动手。” 她说着就用力挣脱,伏埃用力捏紧她的手腕:“你想死没人拦你,但死之前必须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明白,别想死了一了百了,你死了,景乐一样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怕他,只是不想打起来,伤害更多无辜。” 梦婉梗着脖子,非常倔强:“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处置!” 伏圭气的说话直哆嗦:“你……你真不知好歹,去认个错那么难么?” “我没错。” 伏埃说:“老三,她冥顽不灵,你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这事她不说,也有办法调查。”他看向青竹,“城主,我有提议,先将梦婉禁室,等大赛结束之后再认真审问。” 青竹颔首:“准。” 伏埃心想,二弟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断了,他应该说两句好话为梦婉求情,实在不行才会失望地交给自己处置,现在却事不关已的样子,真的太不正常了。 伏埃不放心那些下人,就亲手将梦婉关在她的房间,让两个武功高强的守卫在门口守着,另派两个丫鬟轮流照看,并放下“放走梦婉人头落地”的狠话才又重新回到了正厅。 “城主,明天就是大赛第一天,依照往年的规矩,今天参赛的人士就该来了,我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不用担心吃住问题。另外,您的好友也会在今晚之前陆续赶来,不过,不知怎么回事,你的至交好友,仙乐馆的馆主青竹迟迟联系不上。” 莫筝说:“他今天不到,明天也会到的。” “哦?弟妹如何知晓?”伏埃问道。 “至交好友,这么大事当然必须到场,而且,他和夫人都是本城最有本事的乐器演奏大师,还要让他们对选手点评指导,他们一定会来,大哥不用担心。” 莫筝说完,心里却没有底,明天就比赛了,伏尘怎么玩的这么开心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忘了。 伏埃一直没有正视莫筝,兄不直视弟妻,这是仙乐城的规矩,也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礼貌,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听出这语气太不一样,幽娅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她可能这么说: “能来就是能来,大哥这么问是不相信我么!” 他略沉吟了一下,对伏圭说:“老三,你帮我看看比赛场地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回来报告给我,抓紧时间更改。” 伏圭心里想,这事不是你负责的么,怎么还要我去看?但他不敢说啊,没有胡子的大哥也让他害怕,有什么吩咐他也不敢不听。只好应了声“是”走了出去。 伏埃又问了一遍:“青竹夫妻当真会及时赶到?” 莫筝微笑:“怎么,我说话弟妹还不相信么?” 伏埃摇了摇头,说:“别装了,可以了,现身吧,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莫筝咧咧嘴:“我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从那天来见到你们,就看出你们有很大变化,伏尘是不会像他这样对我如此客气,幽娅也不会像你这般有礼,讲起话来还要解释,虽然许久未见,性格也不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莫筝只好说:“我们其实就是青竹和莫筝。”她说完变回本来模样,而早就迫不及待地青竹也变回了自己最爱的一头白发。 两人一起行礼:“青竹,莫筝,拜见大少主!” 伏埃大大的松了口气:“是你们我就放心了,是伏尘让你们假冒他和幽娅的吧?”他说着说着就咆哮道:“不像话,太不像话,这么大事竟然跑出去玩,我看他就是欠教训!” 莫筝惊讶地“啊”了一声:“他可是城主。” “城主?他就是再高的身份,也改变不了我是他大哥的事实,我是兄长,就理所应当教训他!” 青竹说:“这就不奇怪了。” “奇怪什么?” 青竹正想说话,就听耳朵里响起了伏尘的声音:“竹竹,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做好准备,千万不要穿帮了。” “已经穿帮了。”青竹的语气非常淡定,就像一个旁观者,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哎呀,竹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伏埃显然非常失望,看不到也知道他如何捶胸顿足。 青竹继续淡定地解释:“你大哥看出来了,没办法。” “哼!伏埃可真能管闲事!” 伏埃都听到了,气得咬牙切齿,却没说什么,怕一说他不回来,耽误大事。 伏尘埋怨完又说:“算了,知道就知道,我马上就回去了。” 伏尘说完对幽娅说:“大哥会怎么教训我还不知道呢。” 幽娅摸摸肚子:“他敢!” 妻子会帮自己,但到了正殿门口,伏尘还是提心吊胆,幽娅无奈道:“你是城主,他能把你怎么样啊?”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他见到我一吼,吓到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伏尘总是看伏埃不顺眼,他是大哥,就没完没了的管他,他做了城主还管他,有时候甚至不管什么场合,当着谁的面都骂他打他,让他下不来台,他知道大哥为他好,可也讨厌大哥,甚至怨恨大哥,但过个三天五天,怨变成畏,畏变成理解,等再打他,他又不高兴了,他就这样,和大哥的关系时好时坏,有次他的确做了他自己也觉得太过分的事,伏埃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他快被打死了也不求饶,过后想和青竹说,却没说,只是哭。 “我是吓大的么?”幽娅说完先推开门,走了进去,伏尘也跟着有了进去。 伏埃本来想发作,但想起弟妹怀着身孕,就阴沉着脸:“等大赛结束,我再好好说说你!” 伏尘进门时还愣住了,以至于伏埃说完这话,他非但没害怕,反而笑着说:“大哥变好看了。” 伏埃哼了一声:“少拍马屁,我以前也不丑。” “这回,你的裳裳该看得上你了吧,是不是我不再这几天,你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伏埃脸微微一红,点头:“算是吧。” 伏尘说:“什么意思?” 伏埃不确定,吕裳是只对他有好感,还是只是想哄青裳开心,反正,他没办法相信,吕裳已经爱上了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伏埃生气的说。 伏尘撇撇嘴:“不管你的闲事还不行,好赖不知。”说完看向青竹:“竹竹,这两天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被仰望的那种幸福的感觉。” 青竹哼了一声:“累死了,我后悔帮了你这个忙。” “啊!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呀?”伏尘边说边总余光扫伏埃。 青竹说:“总之下次这事别再找我。” “好好,竹竹不高兴,我不再这样便是。”然后一脸严肃地对伏埃说:“大哥,比赛场地搭建好了么?都准备的如何,这事都是你全权负责的,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 伏埃说:“请城主放心,我去检查所有参赛乐器。” 他一走出去,伏尘就对着门“拳打脚踢”地比划了一阵,然后坐下来,让幽娅坐在自己旁边,关心道:“没吓到吧。” 幽娅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害怕的?对了,我也要参赛呢。我的乐器你准备好了吗?” “城主夫人不可以参赛,这是规矩,阿娅,你不要让我为难。”伏埃正色道,有些事不能太纵容妻子,尤其是这种大事。 “不是我想比赛,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幽娅撒娇。 伏尘说:“那就等孩子生下来,参加下次的。” 幽娅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景乐走了进来,看屋子里好几个人,先愣了一下,才给伏尘和幽娅行礼,然后问:“这二位是?” 青竹说:“我是仙乐馆馆主青竹,这是我的夫人莫筝。” 景乐点了下头,他们是谁和他也没有关系,他是来讨说法的,就问伏尘:“你看这事怎么解决,小妹不能白白被欺负。” 伏尘纳闷地看向青竹,用腹语说:“我不在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 青竹也用腹语,简单明白的把这两天的事说了一遍,伏尘点了点头,对景乐说:“这事是梦婉的不是,你放心,这是会给你一个满意地答复,也会让幽娅向你小妹道歉。” 景乐说:“好,那就大赛结束,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小妹道歉。” 伏尘点头:“可以。” 翌日天明,天晴云淡,细风丝丝缕缕,只吹动了树叶,吹落了桂花,淡淡的香气让从此经过的莫筝忍不住驻足,同行的青竹也停下脚步,和她一起观赏,莫筝看了一会儿就往前走,青竹也跟上去,莫筝说:“没有咱们府上的桂花树好。” 青竹说:“是,没有咱们府上的桂花树香。” “是吧。唉,赶紧结束了快回去吧,怪不舒服的。” “总算能做自己,昨晚没有睡不着,但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青竹脸色很不好看:“景乐一直色眯眯地看你。” 莫筝扑哧一笑:“他看的是我还是幽娅?要是幽娅,你生什么气?要是我……你更不用生气。” “我没生气,当然也不是吃醋,只是觉得他不怀好意,担心他伤害你。” 第三十四章 想起之后又忘记 莫筝往前走,脊背略显僵硬:“青竹,我不希望你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你。我们各自心里都有人了,就做知己,做一辈子最好的知己。”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青竹才淡淡的开口:“好,一辈子的知己。” * 根据莫筝此前的建议,大赛场地设在仙乐城的白桦树林, 选手都或坐或站在白桦树下,有两人或姐妹,或好友,或兄弟,或夫妻,在一起交谈, 也有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或为一个音符一个小节争论不休, 或在一起互相切磋,互相倾听,互相鼓励,但绝对没有一个人说脏话,打架,他们不怕城主,却怕伏埃, 上次有一闹事的男子让伏埃打地惨叫连连的声音和画面让参赛的人记忆犹新,让听说的人仿佛身临其境,没有一个人不对伏埃感到忌惮,包括城主伏尘。 伏埃正和伏尘还有伏圭往这边走,三兄弟相貌非凡,是天界所有乐器之城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亲兄弟,参赛的男人女人看到他们都露出了羡慕和崇拜地表情。 三兄弟目不斜视往前走,分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们面前的长案放着水果和点心还有茶水,两边各站着一位伺候的丫鬟。 在他们左边半米远,坐着的是青竹,莫筝,青裳,吕裳,幽娅,景乐。长案上的东西与他们一致,也有两个伺候丫鬟。 青裳是刚刚才醒的,醒来不说也不闹,让过来就过来了,但还是不认识吕裳,问她认不认识景乐,她摇头,总之,被梦婉打了一掌让她把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吕裳和景乐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都是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莫筝和青竹挨着做,也还在为那几句对话自己有什么不甘心和放不下感到困惑,大赛开始,已经有两位演奏完了各自的琵琶和笛子,他们却根本一个音都没听进去。 “青竹,你来为这两个选手坐下点评吧。”伏尘说完才发现青竹的表情好像没听,但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可能收回,好在青竹没听是没听,但通过快速的法术回忆还是做出了点评还有指导意见,虽然罗列了缺点,但知道了不足也让两位选手感到非常开心,纷纷鞠躬致谢后坐了下来。 莫筝捏捏他微凉的手,说:“没事吧?手这么凉。” 青竹不动声色的把手拿下来:“我没事。” 紧接着,又是几位表演完了,莫筝做了点评和指教,很快就到了中午,所有人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去吃饭休息,若有选手没有在规定时间来参赛,那么就视为弃权,并且不可参加下一次的大赛。 所以,选手们都快马加鞭,紧着拾掇,有的根本就没有离开白桦树林,包括吕裳那一桌人。丫鬟拿来了吃食,他们就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用了午膳,谁都没有喝酒却都醉心一般悠然的等待着下半场比赛的开始。 下半场比赛很快继续,一共十七位选手,上午完成十五位,吕裳排在二十位,每个选手都至少有两样乐器,三样曲子,还要算上点评的时间,她坐在那耐心的等待着,和青裳说话,青裳有时会看看她,然后又目光空空的看上前方,说实话,青裳这样,吕裳真的没心思弹曲,但这是一次封仙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这样的机会容不得她不珍惜。 此时已经下午申时一刻,终于到了吕裳,吕裳先吹奏了一首竹萧曲,然后坐下,由丫鬟将古筝放在琴架上, 她刚才吹完竹萧听到了大家的响声,顿时信心十足,带好义甲,闭上眼睛,陶醉的弹拨起来,那乐声让莫筝都赞不绝口,对青竹说:“是不是不错。”青竹“嗯”了一声:“比你还差点。” 就在莫筝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从吕裳的古筝里传出了“咔咔”的声响,所有人都听着这古怪的声音,而吕裳却依旧陶醉在自己演奏的曲子当中,根本没注意任何声音。 青裳飘渺的目光跟随这声音转移到古筝上,她看着古筝的琴弦在拨动着,传出美妙的音乐,然后,她也看向吕裳,有很多记忆的碎片像爆竹般“噼啪噼啪”地响起,她揉了揉脑袋,皱眉闭眼,睁开眼的时候,吕裳的曲子已经弹奏到了尾声,这时,古筝的弦突然断成了半寸左右长短,全都融进了面板里,吕裳怔怔的看着,显然非常不知所措。 伏埃也愣住了,他换了演奏乐器的,他相信,以吕裳的天分和努力,没有什么乐器不让她弹奏出好作品,而且,他也怕吕裳弹奏遇到危险,毕竟不是修好了就万无一失,所以,他换了。但为什么,还是那个,是被谁掉了包? 他还没想明白,古筝突然晃动起来,那些碎掉的琴仙都从面板里飞了出来,像钢针一般朝着吕裳飞去,吕裳吓傻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青裳突然从桌子越过去,大喊一声“姑娘”就箭一样狂奔过去将吕裳扑倒在地上,琴弦嗖嗖的从她们的头顶飞过去,只有一小段扎进了青裳的发髻里,她喘了口气,滚到一边,然后拉起吕裳。 吕裳半天才从震惊和不可思议当中缓过神来,看着青裳,非常感激地说:“多谢主上救命之恩!” 青裳撇撇嘴:“咱们俩你跟我装什么,像以前一样,该叫什么叫什么!” “青……青裳?” 青裳点了下头:“嗯。这才对嘛,多亲切呀。” “你想起来了!” “你什么反应能力呀啊?没听我跑过来的时候怎么喊得你?就你呀,还是多读点书吧,别人看姑娘不如丫鬟,是不是该嘲笑你了……”她还想接着往下说呢,就被吕裳紧紧地抱住了,“呜……青裳,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呜呜……” “乖,我的好姑娘,不哭了哦。”青裳拍了拍她后背,然后看了眼伏埃:“说吧,你和大少主进展如何?” “还不错。” 青裳笑了笑:“还不错就好,要是早知道我失忆让你们进展的还不错,我早就失忆了。” “行了吧,你不知道我差点点心死,伤心死,青裳,你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不是?那……那你和你哥回去么?” “我想回去就回去,不想他也管不着。” “我不是问你哥,我是问你。” “你怎么这么傻呢,我都说了他管不着我,就是我自己想走想留都随便呀!” 景乐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青裳转身,无奈道:“看完热闹赶紧回去,别惦记我的姑娘,我家姑娘……”她看着站在吕裳身后从担心变成放心情绪变化之后差点落泪的伏埃:“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完就把吕裳一推,伏埃就抱住了吕裳,吕裳听到了大家的笑声,非常难为情的让伏埃放开,伏埃却问她:“嫁吗?” “嫁?” 伏埃点了下头:“好,我择日娶你。”然后看着众人,“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吕裳莫情奇妙的想,她说嫁了么? 这时,青裳突然觉得脑袋上的伤口刺痒难忍,手一摸,摸到了琴弦,琴弦一下刺进了她的掌心,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又开始变得混沌,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记忆又碎成了一片一片。 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看着屋子里都看着她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都是谁,这些人自然包括吕裳和景乐。 吕裳哭着说:“怎么又不认识了,不是都想起来了么?” 景乐叹了口气,自责道:“小妹的头不能受到任何影响,一旦有就会出现失去记忆或者混乱,但一般情况下,伤到头的几率很小,而且,我也会尽全力保护她,没找到,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莫筝说:“我有办法让她重新恢复记忆,只需要听我弹奏一遍勾魂曲,以后还是要你们自己小心。” 青竹脸色不太好看。 伏埃对景乐说:“我已经将梦婉关押等候发落,一定会惩治地让你满意。” “我只想让小妹快点好起来。”这是景乐最大的心愿了。 子时来到,古筝声起。 走廊里只有莫筝一个人,当弹到第二个小节,青竹走了过来,莫筝抬头看他一眼,接着弹, 青竹一面听着,一面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互相厮杀的画面,乐声越来越快,厮杀的场面就越来越激烈,他也听不到了古筝的声音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身穿铠甲,手拿青竹剑,剑上正滴血,而在他面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年轻稚嫩,他脑袋里飞速回忆了一下,他们都是死在他剑下的。 “啊!”恐惧感让他丢了青竹剑喊了出来,就像是他自己被砍伤了,惊恐的眼睛里含着眼泪,似掉非掉。 这时,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出现,骂道:“起来呀,废物,你不起来,是想让他们夺走你城主的位子,你还想不想天天见到时莫语,还想不想让武乐城的百姓安宁的生活。” 他嘴唇哆嗦着:“莫语,阿筝。”他说完捡起青竹剑,慢慢地站了起来,就在此刻,对方一个男子骑着马狂奔而来,将弓拉满,无形剑就向他飞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不再弹奏勾魂曲 青竹惊恐的目光变得分外尖锐,身子敏捷地侧着往后躲去,箭便从他胸前擦过去,“啪”的钉在了远处另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身上, 远距离射出去的弓箭力道非比寻常,这时候的铠甲像纸糊的一样,汩汩鲜血从士兵身上涌出来, 青竹眼看着他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能动,那是他的士兵,然而他却不能过去看看。 这时,对方的人已经来到他面前,那人长得膀大腰圆,穿着露着比常人大腿还粗的手臂的黑色铠甲,一脸凶相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竹,似乎对在他看来小块头的青竹非常嗤之以鼻。 他凭什么和自己争城主,刚才是他躲过去了,现在,该是拼真本事的时候,他还能打得过自己? 他把弓背在身后,拿出一把冒着寒光地大刀,与他的比起来,青竹的青竹剑却有点像小孩子的玩具,但这并不就代表没有威力,青竹剑的诞生经过了千年,它陪伴着青竹一起修行,青竹修成了人形,青竹剑也有了灵性,锋利无比,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而且比钢还要坚不可摧。 对方在马上,只要青竹砍断马腿,这人就会跌下来摔得半死,他赢得机会就大了,但青竹不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他要与对方展开公平的较量。 看看自己身后,再看看对面,除了两个人的场地,到处都是不计其数伤亡的人,这场争斗也还有结果了。 青竹双足点地,飞起来,和对方刀来剑挡,几十个回合之后,对方从马上下来,和他从空中打到了地下,从地下打到了空中,对方力气太大,把大刀抵着青竹剑把青竹逼得连连后退。 青竹的后脚一下踢到了一个尸体的腿上,对方呲着诡异的牙,凶残地笑笑,把青竹一推,青竹就倒在了尸体上,冰冷地感觉让他仿佛来到了幽冥界,好多鬼混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嘻嘻笑着,嘲笑他懦弱无能,连城主都做不了,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见不到,他很没用,苦苦练习那么久の武功和法术,到头来不还是要死在这里? “起来啊!废物!我让他去是让你找死去的?如此我还不如杀了你算了!起来,杀了他,你能动,为什么不起来,杀了他呀,他就要杀了你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青竹嘶吼了一声,猛地起来,一边尖叫着一边发疯一样砍对方, 对方不想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反应了一下才开始还击,但青竹仿佛和刚才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分招式和身形,看着是脚要动了,但却是胳膊横扫过来,把他看到眼花缭乱, 渐渐他自己的路数都不清楚了,并且有些眩晕,青竹趁着机会将青竹剑猛地刺进他的心脏, 他看着青竹剑的光芒,再看青竹凶狠狰狞的面孔,不敢相信,但也只能认命,青竹将剑拔下来,他轰然一声倒在地上,不过须臾就化成一阵黑色的烟雾消失了。 青竹并没有胜利的感觉,他很想告诉自己,杀了他是对的,否则你就会死在他手上,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对武乐城尽心尽责地,他就是该死,你杀了他是做了好事,可是,当想起刚才,他就死在自己手上,那一瞬间,他真的害怕,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难道只有杀戮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只有杀戮才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还要杀多少人啊! 青竹用满是鲜血的手捂住脸,痛苦万分而又惊惧不已,半晌,他睁开眼睛,又换了一个地方,青青草地,淡淡花香,让他感到心旷神怡,但他低头一看,自己仍然穿着铠甲,看看手,还是血迹斑斑,他闻到了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全是横道数道的血印,好看的面容此刻像索魂鬼一般可怖,有小孩看到他“哇哇”大哭着跑开,青竹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他觉得非常疲惫,就坐了下来,并躺了下去,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听小虫子的叫声,这样美好的时刻,要是有她在身边就更好了,但她不知道去了那,只有他做城主,他们就可以天天见到了。 然而,要想坐上城主的位子,就要杀很多人,因为他们都和自己争,他不想杀人,他害怕,但他没有办法。 突然,马蹄声传来,前方和后方仿佛都不少人赶过来,不一会,就传来了刀枪剑戟的声音,拼杀的声音,有人从他身边过去,从他脚上迈过去,还有人被他绊倒。 青竹听到有人喊他,站了起来,看着正在厮杀的人们,他像一个傀儡一般也投入到了争斗当中…… “不要杀我,我不想杀人……” 青竹一直说这句话,说了一晚上,此时晨曦伴随朝露,莫筝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睡,一直守着青竹,青竹不断冒冷汗,胳膊腿乱动,有时“啊啊啊”乱叫,有时又害怕的像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莫筝几次都想抱住他,但一想起他来,她就犹豫了,她心疼青竹,但不能对不起他。 黑夜过去了,朝阳出现了,青竹也会好起来的。 她想哄小孩一样哄着青竹,燃烧了一夜的蜡烛还有一点小小的火苗,烛泪凝固在桌上,像她隐忍的关怀和泪水。 “我不想杀人……” 她不知道,青竹在梦中的回忆里,一直在拼杀,他每一声尖叫都是最无奈的只能这么做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青竹喊完这声就醒了,霍地坐起来,莫筝问他:“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青竹看看她,嗓音沙哑:“过来。” 莫筝想都没想就往前挪了挪,青竹深深地看她,唤了一声“阿筝”,就抚上了莫筝的脸,莫筝眼泪缓缓地流淌下来,青竹的脸近在咫尺,她却偏过脸去,冰凉地唇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感觉到脸上一阵滚热,咬紧嘴唇:“青竹,我们不能这样,不能!” 青竹低着头:“阿筝,你是阿筝。” “我是阿筝,可我不是她,你是阿竹,可你也不是他。” “不是么?”青竹又抬眼看她,不太确定地说。“你是谁呢,我又是谁呢?” 他说完慢慢地把手拿下来,非常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冒犯你了。” “是不是,你就要把她忘了?可我还没有忘记他。”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一直在杀人,确实为了能天天见她,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你和她太像了,真的,我分不清你们,有时你们俩就是一个人。莫筝,有没有可能……” “你不能找不到她,就用我代替,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怎么就都是你的她了?”莫筝生气地看着他说。 “我忘了她的样子,可是别的你和她别无二致,莫筝,我们不能再苦苦等待了,如果这样在身边也错过,下辈子也会后悔。” “你就是为了你的不堪忍受寂寞找找借口,你要找女人也不要纠缠我,我不愿意这样,不愿意!”莫筝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喊到。 “我……”青竹想笑。他不堪忍受寂寞?他想找女人。他身边就有女人,若是不堪忍受寂寞,早就不忍了。 青竹笑了笑,没在接话了,这才发现,他已置身馆主府的房间里,问莫筝:“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我怎么不记得怎么回来的?” 青竹是不记得了,莫筝是不想记得,但昨夜的事她偏偏记得非常清楚。 她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弹奏完勾魂曲,睁开美眸,站起身正准备收拾古筝和琴架离开,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青竹站在她旁边,青竹脸色全无血色,表情恐惧,他像没听到莫筝的关心,慢慢地挪到了墙角,呼吸急促地慢慢蹲下来,紧紧的抱住自己,让自己的脑袋埋在胳膊里,浑身哆嗦。 莫筝走过来,也蹲下:“青竹。”并试着摸他的头,青竹像感受到有魔爪要把自己的天灵盖捏碎一样害怕的躲开,嘴里小声却清晰地喊:“你别过来,别伤害我。” “我是莫筝,我不会伤害你的。” 莫筝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后悔死了,上次弹勾魂曲是这样,她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竟然还再次伤害他,她本来也不知道使命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固执地坚持呢? “我不认识你,你走开!走开!”青竹头也不抬的撵她。 莫筝看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畏惧地在那,像受伤的孩子,她不禁心疼抚摸他的头,青竹却躲来躲去,显然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触碰,躲着躲着抬起头,莫筝看着他流下眼泪,自己的心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不明白,青竹为什么害怕,就连自己和他说话都把他吓成这样。 “你想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呀?” “不要杀我,你杀我,我就要动手杀你,我不想再杀人了,你看我,身上都是血,太多人命,我没有办法,我想和她在一起,就必须争夺我想要的。”他说到身上都是血的时候,用力擦着身上,莫筝看他干干净净的衣衫感到困惑不已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她不是她的敌人。 “莫筝,你在想什么?” “昨晚,你对我说了很奇怪的话,还记得么?” 青竹想不起来,就摇了摇头。 “没事了,想起不来就算了吧。你晕过去了,我就和你一起回来了。对了,我有一个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弹奏勾魂曲了。” 第三十六章 他就在自己身边? 青竹本来也不同意她这么做,莫名其妙地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非做不可的大事,只是携带勾魂曲轮回到这一世而已,那使命很可能就是莫筝的混淆记忆中的一个,她和自己一样记起来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有些事没准就是臆想。 他“嗯”了一声:“这是你的事,不必对我言明。” 莫筝微怔。 刚才他还一脸深情浓意,只要自己稍稍情迷意乱,那么将发生什么也都不是不可能。怎么转眼就如此冷漠,自己仿佛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连知己都不是了么? 青竹又说:“那边的事如何了?” “你晕了我就送你回来了,哪还想起管他们?不过,青裳应该能想起来了,勾魂曲弹完了。”顿了顿,又说:“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管闲事了。” 青竹笑笑:“是啊,你管的也不少了。” 莫筝一脸无语的表情:“以后你的是我也不管了!”说完起身就走。 “谢谢。”青竹看着她的背影。 莫筝回头,目光像刀子:“早知道你这样,这半夜我有好多次机会掐住你的脖子!” “谢阿筝不杀之恩。”青竹说着开玩笑的话,表情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莫筝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哀伤,没再说什么,回了自己的房间,躺下寻思了片刻便睡着了。 醒来已是下午,她来到梳妆镜前瞅瞅自己的妆容,不禁笑笑,这时,她仿佛听到伏尘说话,就梳了头发戴上绿色桂花发簪走了出去,来到正厅,伏尘眼巴巴地看着青竹,青竹却根本不为所动,伏尘看到莫筝,“哎”了一声,从椅子上下来,拦住她不让她行礼,一脸哀怨地说:“你家青竹可真是个顽固,茅坑里的石头,煮熟的鸭子……反正他就是太固执了。你帮我劝劝他么,就帮我最后一次。” 莫筝没理会他用错了句子,也不想理会,问他:“你还要青竹假扮你?” “不是,大赛因为吕裳的突发状况被迫突然停止,今天下午继续进行,不能少了青竹这么资深的评委啊。可是,他说什么都不同意,而且,还不让我请你去。你说,别的城主有像有这样亲自来求人的么?没有。看在我这么诚心,这么实意,他怎么就能不理不睬呢?我失望,我心痛,我……” 莫筝说:“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我不说,你说,他听你的吧?” 青竹冷冰冰地说:“我谁也不听。” 莫筝无奈地说:“看到了,我劝了也没用。” “你还没说什么呢?” 伏尘心想,这夫妻俩唱双簧呢,怎么都一个样子,他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青竹说:“大赛开始了,你该回去了。” “你不去,我就在你家不走了。”伏尘又坐到椅子上了,他无视青竹杀人一般的眼神,说:“你以为你去点评是为了我,是为了参赛的人,高水平的称赞,低水平的提出哪里不足帮助他们进步,比赛的初衷从来就不是分什么胜负,而是有交流切磋的机会,像竹竹你这么资深优秀又帅气的点评大师若是说不去就不去,失望地可不只有一个人。” 他说的莫筝有点动摇,她想劝劝青竹,但看了眼青竹没有表情的脸,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样,就没说什么。 青竹若是不想去谁说什么都没用,若是想去不用别人说什么。 其实青竹也有点动摇了,被夸帅气对他来说非常受用,但刚才他说了不去了,也不能突然松口,别看他只是馆主,也很要面子的。 他略思索片刻,说:“我记得伏埃大哥有很多精美的乐器,学生们刚好缺了,我帮学生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伏尘反应过来了:“你是我好哥们,随便选,价钱也会让你满意的。” 青竹撇撇嘴:“一副商人的嘴脸!” 伏尘咧嘴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请青竹可真的不容易。 这时,阿骆走了进来,比比划划地,口型非常夸张,谁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莫筝走过去,温柔地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说。” 伏尘说:“那要说到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俩说吧,我和竹竹先走了。”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青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伏尘离开了。 阿骆一个字一个字说,费了好大力气,说的脸红脖子粗的,总算让莫筝看明白了大概。 他也想去大赛看看,说也许听到乐器演奏能想起来什么,并想表演一首给大家听。 等莫筝和阿骆到了现场,刚好下台一位选手,青竹也刚刚说完,面无表情,但是莫筝也知道他一定用心评价了。 她跟阿骆一起走过去,坐下,青竹问她:“怎么把他也领来了?” “他说想过来看看。” “你果然还是改不了你的毛病。啊!”青竹忍住没有喊得太大声,瞪她,低头看她踩在自己脚上的脚,莫筝拿下去,哼了一声就看向了上台的男子。 比赛结束,已经日落,最终的结果是吕裳第一,对于她曲子没有弹完还能有如此之好成绩,很多人表示不服,吕裳只好又演奏了一次,这下没人再说什么了。 本来这样就给各自回家,但伏尘觉得太快了,就大声说:“大家知道一直点评,口干舌燥的这位白发美男是谁么? 他是我的好朋友,仙乐馆的馆主,青竹,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夫人莫筝,这两位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学生,他们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乐器演奏大师。 今天你们来是有耳福也有眼福了。在即将结束之前,让他们夫妻二人为我们共同演奏一曲,听一下竹笛和古筝合奏音乐带来的美妙视听盛宴,大家掌声掌声。” 他说完拍手,大家也跟着拍手,雷鸣般的响声响起,即使青竹生气地把拳头捏到咔咔响,也只能冷漠地拉着莫筝的手,到台上合奏了一首《凤舞龙跃》, 听到大家再次鼓掌叫好,他没有任何满意高兴的感觉,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就在莫筝都没反应过来和大家的惊讶当中化作一道白光离开了现场。 莫筝孤零零的站在台上,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羊,她有点尴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在她反应快,不知所措了一小阵,说:“青竹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该去该留从不啰嗦。” 伏尘说:“是啊,青竹就是一个有个性的美男子,嗯,结束了,大家该散了就散了吧。” 阿骆跑上台,扯了扯莫筝的衣袖,莫筝这才想起她带阿骆来的目的了,就跑去伏尘身边说了几句话,伏尘说:“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你和他说,让大家先回去,只表演给咱们也是可以的。” 莫筝说给阿骆听,阿骆点点头,勉强同意,莫筝知道他不高兴了,说以后还有机会。 阿骆深吸口气,就到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吹了起来。 莫筝愣住了,在场的人也都愣住了,万没有想到他的乐器竟然是树叶,如此就是不让大家走也不会有人留下来的吧。 但莫筝想起他还什么乐器都没学,还是给他投去了欣赏和鼓励的目光,受到鼓舞的阿骆信心十足,莫筝又把手放在身后做鼓掌的动作,在场的人热烈鼓掌,说实话,虽然乐器太普通,但来自大自然是非常动听也动人的。 曲子还有一小节,阿骆非常高兴能有人欣赏,但也挺着急怎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皱起了眉头, 他一着急,曲风一下就发生了很大变化,立刻变得山崩地裂一般,台上像地震一样晃动起来,阿骆没保持住平衡,摔倒在地上, 树叶飘到了莫筝的头上,这时晃动停止,她走过去,喊阿骆的名字,阿骆慢慢地睁开眼,他看了眼莫筝,喊了一声:“时莫语!” 莫筝听到这个名字感觉脑袋像轰然炸开了一般,她问:“你叫我什么?” “时莫语,你是时莫语,你上一世的名字就是时莫语!”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上一世的事,你还知道多少,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莫筝非常激动的半跪在地上,她一直都很像叫莫语这个名字,没想到着竟然是自己上一世的名姓。但这都不重要,她只想知道他在哪。 阿骆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后看莫筝震惊地看着他,说:“不是我。” 莫筝想说,那我就放心了。 “他是谁,他在哪,求你告诉我,求你了。”莫筝哭着哀求。 “就在你身边,回去吧,你会知道答案,也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说这么多, 上一世的事要想全部想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不可能感受不到。” 莫筝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就一直以为他不是,即使有某一瞬间那样想过,也觉得太过荒唐可笑, 而同样的白发,同样的脾气秉性,同样会做饭给她吃,他们几乎一模一样,难道,青竹真是他。又为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谢谢。”莫筝说完这两个字,就表情落寞的站了起来,她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她不知道过去应该如何面对青竹,她知道,他还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向他开口才是呢? 第三十七章 有母亲没有母爱 东方发白,未见阳光,青竹辗转一夜醒了过来,身上冷汗将睡衣浸透,他喊下人弄好了温水,迈进浴桶,把脑袋都埋了进去,像一条鱼潜入水底,水上冒出咕嘟嘟泡泡,白色的头发在水中像鲜艳的牡丹绽放,等窒息的感觉传来,他猛地从水中出来,抹掉脸上的水,一张英俊却面无表情的脸,只有眼睛流淌出了憯懔的目光。 他想起了上一世一件让他感到畏惧又无奈地事情。 他和她在外漂泊,终于有人要收养她,是武乐城上神,他以为,他终于有家了,有娘疼了,虽然非常舍不得离开她,还是答应做上神武乐的儿子。 娘亲很漂亮,和他说话也很温柔,抱起他的时候也感到非常温暖,他是青竹化身,非常难得能得到母爱的滋润,当娘亲亲吻她脸蛋的时候,他差点就想哭了。 他是面无表情,可是这不代表他内心冷血无情。 和她在一起,有时候找不到吃的,就要吃虫子,他让她等着,自己去找,划破了衣服,摔了好几个跟头才发现能吃的小虫,但他还没抓,老虫子就会从洞穴出来挡在小虫面前,老虫非常渺小,他只要轻轻一脚就能把它踩成肉泥,可老虫,小虫们的母亲,在他眼里显得非常高大,他便不再打他们的主意。 他也想像这些小虫一样,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遇到多大危险,都有娘亲保护自己,心疼自己,风里为自己裹紧衣裳,雨里为自己遮上雨伞。 他真的非常羡慕别人有母亲,他也想有,虽然有时候知道这个愿望实现太难太难,他还是忍不住憧憬,忍不住期待,忍不住在梦里都要喊一声娘,有次真的有个温暖的怀抱,嘴里说着“乖啊乖”,那样好听,等他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她在抱着自己,安慰自己。 一个竹子,可能一辈子都是竹子,没有亲人,没有情感,老天也不会理会一个化身为人的青竹心里的热切渴望。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光阴荏苒了四季时光。 终于,等来了武乐。 他决定,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吃穿不愁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有娘了,他有娘了,他有娘了! 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整个天界,告诉整个世间,告诉小虫子,告诉小花小草,他马上就是有娘的人了。 他好几天没睡着觉,为了即将到来的崭新生活感到高兴,也为了要和她分开感到不舍。 他以为是要迎接美好生活的开始,没想到,却是无法解开噩梦的开始。 刚开始住进去的几天,武乐表现的还好,没有温柔,但也没发过火,直到,又过了几天,武乐就变了, 会看着他看着他就无缘无故地把他拎起来,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奇怪的话,越说越气,边说边打他, 有时用手,有时身边有什么就用什么,他除了知道调皮捣蛋闯祸应该被打,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理由被打, 但他不敢反抗,怕娘亲不要他,他多不容易,等待了多久才有了娘,他多疼也咬牙忍着,可能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娘亲不高兴了, 他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再惹娘亲生气了,娘亲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能在让娘亲为自己操心。 他很听话,他也是小孩子呢,也想出去玩啊,可是,他要忍着,他要努力做娘亲的乖孩子。 但,非常可笑,他想错了。 武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在武家人面前,在外人眼里,他们母慈子孝,却谁也不知道,武乐总是找茬对他进行辱骂。 最不可思议的一次,武乐一边用木板打他一边说他凭什么活的这么好,凭什么长得这么好,凭什么这么聪明,他听不懂,他不明白这样也是错。 武乐打他的原因越来越奇怪,他也就不再做听话的好孩子,反正怎样都要被打,还不如放飞天性,经常疯玩到大半夜,奇怪的是,这样武乐反而不打他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娘,却比没有娘还要痛苦,他想走,他也真的走了,武乐很快知道,把他抓回来,吊起来打,打地他惨叫连连,晕厥过去,半个月过去才清醒,但他的意识里,武乐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也没有煎药给他,伺候他的都是下人。 慢慢地,他变得麻木,什么都不再说了,也不再笑,他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能笑一笑吧,很淡很淡的弯起嘴角,哈哈大笑,他不会了,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化身之前,真的是一棵没有感情的木头了。 随后,时间蹉跎了岁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长大了,打骂像家常便饭一样从来没有停止。 他反抗不了,也就不反抗了,也不哭,不求饶,不管武乐怎么残忍无情,他都咬牙死撑,只要挨过那一阵子,就过去了。 到了夜晚,他就把自己藏在漆黑的被子里,浑身哆嗦,直到流着泪睡着,这个毛病一直都得不到治疗,他就强迫自己不想那些事,想的时候不睡觉,苦苦的坚持着,他实在受不了,也想过算了吧。 但只要想起她,想起她的微笑时的梨涡,和自己说很多开心的事,说她在新家里多开心,他就把念头打消了。 他非常羡慕她,听她说开心幸福的事,他也开心,他总是和她在一起,听她说,她就是自己灰暗心里最温暖的阳光,他因她而成功化身,也因她而想好好活下去,只为了将来和她在一起。 他慢慢长大,武乐就不那么打他了,会和他说说话,每当武乐捏住他手的时候他都像看的狼的小羊控制不住自己又惊又惧,即使武乐是笑着的,他也觉得武乐笑里藏刀。 之后,武乐有几年没有对他动手,那是因为,武乐让他为做城主做准备,说消息一旦放出去,就会有人争夺,他必须练出一身真本领才能让别人感到心服口服。 他不想做城主,但只有做城主才能和她天天见面,他就加紧练习,争取早日顺利登位。 武乐判断的没错,他要登位的消息放出不久,就有人打过来了,他只好带领兵马前去应战, 没打过仗的他,失败了。受住了城门,但伤亡惨重,他也对方首领的剑刺进胃部,而且,他第一次让别人死在他手上,看活生生的人倒下,吓得不轻,回府上一病不起,夜里吓醒好几次。 他渴望武乐能看看他,几天后,他真的等来了武乐,武乐没有拿来汤药,也没有关心问候,她手上拿着一个滴滴答答滴水地鞭子走了过来,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一阵冷意让他身子颤抖似筛糠,他害怕的喊了声:“娘。” “起来!” “我难受,我疼。”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起来还是不起来?”武乐用力甩了一下鞭子。 他害怕极了,他想跑,可是,他受着伤呢,胃差点就保不住了,他哪有力气跑呢。 只能说:“我疼。” 武乐气得红了眼,将门窗全都封地严严实实,举起鞭子就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身上,他发出一声凄惨地尖叫,上半身弹了起来,他觉得缝合好的伤口可能就要崩开,冰凉凉的血流了出来,问武乐:“娘,你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今天我就要打你,打到你知道为什么!” 武乐接二连三不停抽打,把他打地满床打滚,打到地上,在地上打滚,衣裳破碎,皮开肉绽。 他一开始发出“啊啊”地惨叫,后来就只闷哼出生,翻身打滚变成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鞭子落在自己身上,感受着伤口的血不断地越流越多。 武乐重重的喘了口粗气,结束了长达半个时辰地殴打,怒骂:“因为你,死了那么多将士,你怎么那么没用,为什么你还活着回来,你怎么不死,你去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武乐说完走了出去。 他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青竹就在自己委屈地哭声中醒了过来,他不明白,自己想起了武乐,想起了那么多不愉快,怎么就想不起来她的样子? 她在哪啊? 青竹把手臂搭在浴桶沿上,努力忘掉那段不开心的记忆,努力思索寻找她的样子,可脑袋中出现的却是莫筝。 莫筝? 不可能。 他叹了口气。 莫筝此时就站在门外,她昨晚回来就一直在想,如果阿骆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应该怎么和他开口, 这一夜,她想过无数个开场白,无数个可能,竟然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办法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更没办法面对他。 她能和他说什么呢? 想想,还是过来了,她先旁敲侧击,再慢慢深入。 她敲了敲门:“你醒了么?” 青竹没听见。 莫筝知道青竹就是这样,醒了也不会言语,试探着,门果然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 但门一推开,她就差点没喊出来,捂住嘴巴。还好还好,只看到了锁骨以上还有他的手臂,她忙背过身去,关上了门。 青竹吓了一跳,想了半天才穿上衣服,说:“进来吧。” “穿上了?”她问完就后悔了,进屋的时候脸上火辣辣地。 青竹让下人拿走了浴桶,问莫筝:“昨天我先回来你没生气吧?” “我……青竹,你……你能给我煮完馄饨么?” “好。”青竹答应的非常爽快。 “谢……谢谢。” 第三十八章 愿否尝试勾魂曲 去了一趟城主府,看了一场比赛,长见识,懂礼貌了,还知道谢谢了。 青竹想这么说的,但只是略显惊讶的看看她,一个字也没从嘴里蹦出来,他就是这样,不想说不说,想说也不说。 青竹不说话,看她。 莫筝抬眼,凝望他的脸,和记忆中的他好像存在同一个影子,可是这辈子的青竹和上辈子的他隔着一千载的时光,隔着一生一世,她上辈子含冤而死又因受不了痛苦而选择离他而去,他竟然也跟她来了,生不同衾死同穴,但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即使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轮回也遇不到,她也一样他能好好活着。 莫筝不禁落下泪来,如淙淙溪流,她不敢在看他了,此时刚好模糊了视线,青竹的样子却与他重合,莫筝忍不住捂住嘴,啜泣起来。 青竹皱眉:“你那么想吃馄饨,馋哭了?” 莫筝为什么哭,哭的他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怪难受,和她哭得时候一定让自己难受。 他难得开一次玩笑,却还没让莫筝觉得好笑,反而越哭越厉害,上前抱住了他,哭得浑身像筛糠一样。 青竹拍拍她的后背,没有感情地问她:“想吃什么馅。” 莫筝眼睛肿地像桃子,凝视他:“素……素馅。” 青竹点了下头,看她,然后抹了一下她的眼泪,说:“想吃对我说就是,你是做姑太姥姥的人了,别像小孩似的。” 莫筝大哭:“我就是小孩,就是小孩,我就是想吃馄饨,想吃好吃的。” 青竹手足无措起来,蹙眉:“让别人听见!” “她对你哭得时候,你也这样说的么?如果,我就是她,你会不会对我不一样?青竹,其实我……” “走吧,去厨房,忙完你还要去仙乐馆。”青竹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莫筝有点发怵,侧身让开,在门口站了一会,跟着他去了厨房。 青竹将袖子卷起来,露出两只线条流畅肌肉完美的手臂,整用力揉着面团,这与莫筝记忆中的他真是一模一样,莫筝只是想不起他的模样,不过,够了,一个背影就已经够了。 她慢慢地走过去,搂住他的腰,青竹愣住,一手捏着面团,一手在抓面粉,定住了一般。 “莫筝。” “我不是莫筝。” “莫筝,我们说好的,谁也不要爱上谁,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对不起她,你也不想对不起他,是么?说好了做一辈子知己就不要逾越了。” “我是时莫语。”莫筝低声喃喃:“我虽然还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和名字,但我肯定你就是他。时莫语是我上辈子的名字。” 也许刚才哭累了,她非常平静地说道。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 时莫语! 青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脑袋里像浆糊一样,想的他心里也是乱糟糟地,心烦地要命。 “放开我!”他吼道。 “不,我终于找到你了,再也不放开你,上辈子离开你,我真的后悔死了,早知道遇到你这么不容易,再生不如死我都会好好忍着。” “你说完了,说完了就放开!” “不放……”她还没说完,青竹就掰开她的手,他没用太大力气,莫筝还是觉得疼,只能放开,她看青竹一脸愠色,有些失望。 “青竹,我就是她,我真的是她。” “你有完没完,清早抽什么风?” “你为什么不信呢?时莫语,这个名字,你不觉得熟悉么?” “我从没听说过,你不要再说了,你不是她。”他可能自己都忘了,是怎么把莫筝当成了她,此刻却根本不想承认。 “我是,你相信我,我是!”莫筝非常激动,一定要让他相信自己不可。 青竹不说什么,继续揉面。 “你等着,会有人告诉你我没有骗你。”莫筝说完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带阿骆过来了,青竹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莫筝,你疯了不成?” “阿骆,你告诉馆主,我是谁,告诉他。” 阿骆刚睡醒,就被莫筝喊出来,又莫名其妙地领到这来,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有要让他说她是谁,他更纳闷,她是谁,他哪知道? 阿骆摇头,嘴里“啊啊”两声。 “怎么不说话,说啊,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阿骆指指自己的脑袋,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自己说不了话,也甚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筝看明白了,但却心里过不去,就对阿骆大喊:“你说啊,你说我是时莫语,你说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求你了,我说他不信,只有你告诉他了。” 阿骆非常茫然地看着她,然后看向青竹,一脸求助地表情。 青竹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时莫语无力的松开扯住他的手,慢慢地蹲下来,低声呜咽。 “好了,闹够了?” “你不信我,你不爱我了。” “你还觉得丢人没丢够是不是?” “你不爱我了,还管我丢不丢人干什么。” “你真想起来自己是时莫语?还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想起来的。” “胡说!是不是阿骆告诉您的,他是谁呀,说什么你都信!” “他说的是真的,是你不爱我了,就不承认,你忘了我了,你也不是个好男人!”莫筝站起来,哭着骂道。 “无理取闹!你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我理解你的心情,就像理解我自己,但你也不能就说我就是你找的那个人。” “你呢,你就没把我当成你要找的人。” 青竹想起了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脸,想起他是怎么想靠近她,说自己没有认错。 “那是我意识不清醒。” “我不想再等,再等下去我会疯的,青竹,我们别找了,找起来就不知何年何月,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 青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还是问:“什么?” 莫筝缓缓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勾魂曲。” 青竹没说什么,做好了馄饨,一人一碗,让下人端了一大碗给阿嫣和千竹儿还有阿骆,他们一人一碗,就坐在厨房的桌前,都不讲话,默默的吃完,莫筝回房间洗了脸,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去仙乐馆。 青竹却反反复复的思索时莫语这个名字,难道,真是她的名字,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 他两次把她当成她,是不是就因为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啊! 青竹心里太乱了,手上的工作也没办法进展,叹了口气去了花园。 青竹站在桂花树下,吹着冷风,眉毛紧拧的吹奏竹笛,乐声悠扬却尽是哀伤,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充满疑惑,也有一丝丝惬意,虽然,并不能确定,他想相信是真的,但是,那不是他的记忆,而是想象,万一,认错了,以后与她重逢怎么交代? 此刻的青竹需要宣泄,于是收好竹笛,练习起早就驾轻就熟的剑法来。 白衣, 青剑, 粉色桂花, 身移形转, 面目英俊, 只是眼中满是伤悲,让人不敢凝望。 突然,一只灰色大鸟从远处飞了过来,变成灰衣男子站在青竹身后,青竹感受到了陌生又危险的气息,两只脚迅速地登上树干,站在树梢上,目光凌厉地看着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冷笑着道:“堂堂武乐城城主,竟然被我吓得躲到树上去了!” 青竹从树上下来,扯住他的前襟:“你怎么知道我上一世的身份,你是谁?” “我知道的很多,不过不重要了,反正你就要死在我手上。”说罢就动起手来,青竹也没时间也没机会再问他,两个人打地难舍难分。 青竹剑和灰剑相互碰撞,灰衣男子一边招架青竹的剑法感到吃力,一边用腿绊青竹,只见两个人的腿噼噼啪啪你踢我蹬,你踹我踩,兵器互相抵挡,都是浑身冒汗却谁都不认输。 青竹用力将灰衣男子推出很远,灰衣男子站稳了又跑过来,就用灰色剑横扫青竹的腿,青竹双脚一踮,跃上树梢,灰衣男子也飞了上去,两人又在树上撕打起来, 灰衣男子很快就没法站稳,便想到使用暗器,趁青竹不注意的时候,从手心里查出一个飞镖,就要往青竹眼睛扎去, 青竹定定地看着飞镖,周身散发出无数片竹叶,极速形成一个树叶团,飞镖扎进树叶团,然后又一下弹飞到了灰衣男子的脑门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灰衣男子痛呼一声,从树上摔了下去,脑门汩汩流血,青竹站在他身边,问他:“说,你都知道什么?” 灰衣男子一边止不住的吐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快说!” 可灰衣男子已经再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过一会就变成了一阵灰色的烟雾,消散在了空中。 青竹把竹剑收起来,此时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的掉下来,砸在神情落寞地青竹身上。 他没走出花园,身上就被浇透了,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不知道躲雨,就这么走回了房间,想一颗竹子直挺挺地一样倒下,时莫语和莫筝的名字不断的再他脑海中闪来闪去,他看到了她的背影,却不知道应该喊她哪个名字,她回头,正是泪流满面的莫筝。 莫筝,时莫语。 青竹也有些等不及了。 第三十九章 真是够与众不同 “还有谁不明白刚才那段曲子所表达的意思么?示意我一下,我再说一遍。”莫筝蔫蔫地,讲课弹曲都没有半点力气,这说起话来也是没有往日那般中气十足,学生们看她憔悴的面容也不忍心多问什么,没有一个人说话。 莫筝却不满意地站起来,走到学生当中,一边巡视一边说:“看看你们,这次的大赛都没有机会参加,为什么,学艺不精,没资格,还不知道反省么?难道有不懂的让你们问,是件丢脸的事情?好好,好,你们就这样,只能一辈子做学生,还是什么都学不会的学生!” 她说完话正好从阿骆身边经过,阿骆鼓足勇气,扯住了她的衣服。 莫筝并没注意她从阿骆身边走过去了,复杂的情绪让她对周遭都产生了不想理会地感觉, 因此有人扯住她衣服,回头一看是阿骆,一下愣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早上的失态,轻轻叹了口气,就算阿骆都想起来告诉了青竹又能如何呢,那也不是他们的记忆,凭着他的话而想象出来的也不能当真。 “你们看看阿骆,好好学学。” 一男学生嗤笑:“一个哑巴,还能问出什么来么?” 莫筝今天火大,听他说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我教你弹曲,也教你做人,弹曲你弹得乱七八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人你也这样,你觉得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我说错了么?他本来就不能说话,我没说假话,也没骂人,老师你发什么火。我来不是听你发火的,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回家搂着我娘子睡觉去了?” 大家爆发出一阵大笑。 “都不许笑!”莫筝说:“看你就是没有出息的,滚回家去吧!” 那学生就真的站起来,没动,寻思要是有个台阶就留下来。 阿骆对莫筝摇了摇头,莫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见他双手放在了古琴上,一段轻盈的乐声就流淌出来了,就在大家都陶醉其中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看莫筝。 把其中一段弹奏了一遍,莫筝立即就明白了,笑着耐心解释道:“没有错,只是需要控制手法,还有你内心情绪,弹什么曲子用什么心情,懂么?” 阿骆点了点头。 又看看男学生,看看莫筝,摇了摇头,莫筝说:“都再弹一遍刚才的曲子我听听,弹完分享一下心得,写一段心得之曲,明天交给我,谁也不许落下,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男学生迈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坐下,旁边另一个男学生笑着问他:“你不是要回家搂娘子去么?” “滚!” 莫筝怒道:“谁再说话,出去!” 没有人敢再吱声了,要是莫老师告诉了馆主,大家小命就要不保啊! * 千竹儿放开绯色脸颊的阿嫣,认真地说:“阿嫣,嫁给我好么?” 阿嫣摇了摇头:“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刚才还万分热情,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了。 “我还没和姑太姥姥姑太姥爷说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母不在自当也要亲人做主,我怎么能擅作主张?” “嫁人的是你,你愿不愿意呢?”为什么有时候千竹儿觉得阿嫣就是个小孩儿,想法有点幼稚。 “这个么这个,我愿意啊。” “那事不宜迟,今天咱们去请馆主和夫人给咱们选一个良辰吉日。” “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对了,你愿意改口么?” “成了亲,咱们各叫各的。” “那……”阿嫣沉默了,她实在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就靠着千竹儿:“你有多想娶我。” 千竹儿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就想和你拜堂花烛夜。” 他刚说完,就听到青竹的咳嗽声。 这几天,青竹一直寻思是否应该听勾魂曲,他想找莫筝说说,但又觉得自从那天早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却是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己变成了朋友不是朋友相爱又不能相爱的尴尬关系,碰到了都会不知所措地避而远之,仿佛都把对方当成了可怕的陌生人,想重新认识却又不敢靠近。 他什么都不想做,事实上馆主的身份也并不是从早忙到晚,于是他彻底悠闲起来了,就时长吹吹竹笛,练练剑法,除了想起灰衣男子死在自己手上感到害怕。 他并非怯懦不敢杀人,只是,当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就会让他很久很久都睡不着,那种恐惧感让他感到心上压了一块石头,非常恐慌也无措。 于是,他需要散散心,本来是想找莫筝一起,毕竟也不能总是逃避对方,但莫筝去了仙乐馆,他便自己到处走走,就走到了此处长廊,看到千竹儿和阿嫣抱在一起,亲亲密密,浓情满满,想到非礼勿视,而自己又是长辈,不觉脸上发热,就咳嗽了一声。 阿嫣和千竹儿一声回头,一起站起来,千竹儿紧攥着阿嫣的手不放,阿嫣面色微红奈何也挣脱不开。 “姑太姥爷,您不忙啊?”她紧张让自己的语气和微笑显得很自然,但还是有种紧张感,千竹儿感受到她哆嗦的身子捏了捏她的手,软声道:“没事,你怕什么?” 青竹说:“很闲。”闲得一不小心就看到你们谈情说爱。 “哦。”阿嫣不知道在冷面青竹面前还能再说什么,青竹对他也挺关心,但她却从小就怕他像耗子怕猫似的。 “馆主,”青竹松开手,上前一步抱拳道:“我想娶阿嫣为妻。” “嗯,我知道。”青竹想说,你小子要是敢说不娶阿嫣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莫筝回来,和她说吧。” 晚膳上桌,莫筝和青竹坐在一起,这种感觉让他们都变得局促不安,以前为了演得像,也会表现的非常恩爱,但现在却让别人看着都全无半点夫妻该有的感觉。反而是阿嫣和千竹儿,你侬我侬,互相夹菜,真是把阿骆羡慕地也想赶快找个女人了。 莫筝看他们心里也是高兴的,说:“不是要说什么事,说吧。” 千竹儿说:“请馆主和夫人为我们选择一个良辰吉日。” 莫筝控制着笑意,板着脸道:“谁说我要把阿嫣嫁给你了?” 千竹儿愣住了,半天才说:“不管您同不同意,阿嫣我都娶定了。” 阿嫣说:“对,大不了我们就私奔!” “长胆子了,我养大你容易么?你说私奔就私奔?往哪奔,他居无定所,我看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就在仙乐馆,别想去这想去那的了。” 阿嫣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姑太姥姥成全我们。” “不成全你真和他跑了,我见不到你不是要急死,小丫头你就知道惹我生气,一点也不孝顺。”莫筝非常嫌弃地躲开阿嫣要亲上来的嘴巴。 “阿嫣会好好孝顺您的,生了孩子也会好好孝敬您。” “哦,你想和千竹儿疯玩过二人世界,让我给你看孩子是不是?” 阿嫣调皮的挑了挑眉毛,只笑不语,意思已然非常明了。 青竹冷着脸哼了一声。 莫筝看看阿嫣再看千竹儿,心想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但细想应该不会,阿嫣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她敢说敢做的性格可能是像她爹。 “好了,先吃饭,良辰吉日我和青竹得慢慢挑选,你们俩也不用太着急了,吃饭。” 她一说,千竹儿心里就有底了,早早晚晚地阿嫣都他的人,一边吃一边笑,就连看冷着脸的青竹都不害怕了。 但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一年。 次日早上,伏尘派人拿来了邀请函,邀请青竹和莫筝一起参加仙界的乐器演奏会,本来青竹不愿意凑热闹,莫筝也不愿意去,但城主的命令他们不好拒绝,便准备了一番,三日后出发。 到了大会现场,莫筝和青竹对于大场面都没看到震撼,一场大会最容易出现精英,也很容易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会有危险。 来之前,他们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果有什么不能处理的事情不要停留,也不要管任何人的面子,赶快离开为上上之计。 伏尘对梦乐城城主说:“这就是我的朋友和他的夫人,仙乐馆馆主青竹和音乐老师莫筝,我们仙乐城的乐器演奏大师,我们仙乐城的骄傲。” “哦。”梦乐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但他可能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转瞬间就换了一张虚伪的脸:“久仰大名啊,幸会幸会,有关乐理当面的知识还要向您二位请教啊。” 青竹说:“不敢。应当我们向您请教才是,我们只会演奏乐器,不会翻脸翻的这么快。” 莫筝想笑,却轻轻捏了捏青竹的胳膊,青竹颇是不以为然,他平生最是讨厌梦乐这种能装的人,而且他也是想说什么就不会闭嘴的性格,虽然面无表情,也足够把梦乐起得半死。 梦乐的脸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俨然就要发火的样子,伏尘怕这两个火爆脾气谁也拦不住的男人打起来血溅当场,赶紧打圆场,对梦乐说:“青竹在夸你模样周正呢,其实他没有别的意思,他这人就是这样,夸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你第一天认识他么,慢慢相处下来就知道了。” “哦,你这朋友还真是够与众不同的。”梦乐冷哼了一声道。 他想,算了吧,伏尘的面子不能不给,要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十章 她不想他是他了 “青竹你是怎么回事啊,吃爆竹了了么你,噼里啪啦的乱怼人,能不能给城主点面子?” 莫筝并不是怕梦乐能把青竹怎么样,只是青竹这样会让伏尘很难堪,他确是想说什么就说过了嘴瘾,万一梦乐小心眼明着不来暗着来怎么办?所以她把青竹拉到另一边忍不住教训了一顿。她和青竹差不多身高,直视他的双眼,她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倔强和不屑,没关系,她还是说。 青竹问她:“你说完了?” “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就说了,我的嘴,我不想说谁也别逼我,我想说,谁也拦不住。” “是,谁能管得了你,但请你想一想后果好不好,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我看了就讨厌!而且我也不信忍了就能风平浪静,我看越忍越可能掀起巨浪滔天。” “你就不能为城主想想么?” “关他什么事?” “你……你这人我真办法和你继续沟通下去了,我真奇怪,上辈子怎么和你爱的死去活来?” “够了!”青竹愠怒地看着她:“你不要再说这个了!” 伏尘在那边听到青竹对莫筝发脾气,走过来道:“哎!竹竹,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和夫人喊呢?” 青竹不悦道:“关你何事?” 伏尘噎到了,是啊,人家两口子的事他不该管么,就悻悻然走开了。 莫筝无奈地看着青竹,轻轻喟叹一声:“咱们去哪边坐坐。”她没等青竹说什么就往那边长案处走去,坐下来,青竹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走了过去坐在莫筝旁边。 他凝视了半晌她的侧脸还有她稍稍卷卷的鬓发,目光自然地掠过又落在她头上的浅绿色樱花发簪上,她每天都戴着这个发簪,第一次见面她也戴着这个发簪,他一直看着,今天这一看,和以前怎么不一样了? 莫筝拿起一块雪花紫薯糕,半拃长,递给青竹一块,突然转过来的微哂的脸让青竹怔了一下,她浅浅可爱的梨涡,纤细白皙的手儿,他突然就想起了她的背影,她转过脸时候的样子,不禁心尖微颤了一下。 “拿着呀,还想让我喂你么?”莫筝轻笑。 青竹吃完,说:“太甜了,不好吃。” “吃甜的心情好。” “心情不好泡在蜜罐里也高兴不起来。” 馆主你今天是专门怼人的么? 莫筝选了半天,选到一块鲜橘饼,把碟子拿到他面前:“这个行了么,酸橘,喜欢么?” 青竹捏一块,橘子不知是怎么做的,半寸地厚度,半透明,软软弹弹,晃了晃能看到里面的汁水。 他看了看周围,一个白胡子老人也拿了一块,小小得咬了一小口,然后吸吮着橘子汁,一脸惬意满足。 青竹也照着做,没想到橘子汁“噗”一下呲了他一脸,莫筝吓了一跳,看到他一脸橘子汁忍不住轻声笑起来,青竹手上拿着橘饼,显然吓到了,像个孩子。 莫筝一边拿手帕给他擦脸一边说:“就我看到了,你不用烦心,”青竹说:“我自己擦吧。”莫筝听出他生气了,松开手,说:“还是洗洗吧,擦干了脸上也不舒服。” 青竹“嗯”了一声。 莫筝东看西看,终于看到了和幽娅手拉手说话的伏尘,说实话她实在不忍心打扰,但还是用一个弹指让伏尘看向这边,伏尘和幽娅一起走过来,告诉了他们能洗脸的地方,就又手拉手往那边走去了,嗯,事实上是两个人的手一直紧扣着没分开过。 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大房间里,伏尘告诉他们从东门出去是走廊,走廊右侧第二个房间有脸盆和手巾,往里走有炉子和水壶还有树枝,可以烧水, 确如伏尘说的一般,还有一个大水缸,一打开上面的竹帘,水就冒出来一些,莫筝跺了跺脚上的水,拿起葫芦瓢舀出来一些,涮了涮水壶,看干干净净的了就灌了九分满,放在炉子上。 青竹说:“先生火。” 莫筝很懵地样子道:“不会。” 青竹左顾右盼,也没找到生活的工具,就扔了一堆树枝,手一指,火就燃烧起来了,放上水壶。 莫筝还想看看他生火是什么样子,就故意说不会,哪知道他这么懒,用法术就解决了。 青竹洗了脸,神清气爽,也不出去就坐在了一个放着鹅毛垫板凳上,莫筝的确也觉得外面有点太闹了,就也坐在了他对面半米远的地方,鹅毛垫松松软软得还挺暖和,她都有点不想起来了。 只是太厚,她又太轻,坐在上面轻飘飘地晃来晃去,青竹皱眉:“你头不晕?”他看的都晕了。 莫筝也想停下来,但是控制不住,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她说:“不对,青竹,肯定不对。” 青竹说:“你坐着别动。”说完站起来,两个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围绕着桂花花瓣和竹叶,莫筝和青竹同时愣住,也同时坚定地看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向前一步,都伸出手,十指紧扣,一起跳了下去…… 因为未知,是所以无畏。 也因为想要找寻,所以没有什么不敢。 漩涡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深不可测,他们不过俄倾之间就掉在了一个桂花树林里,狂风大作,桂花漫天飞舞,落在他们身上。 莫筝恍然有熟悉地感觉袭上心头,这时有一个碧绿衣裳的丫鬟走过来,她问:“小妹妹,请问这是何处?” “此处是武乐城城主府花园。” “城主府,桂花。”莫筝念了一遍,对丫鬟说:“谢谢。” “你们是?” 莫筝说:“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可丫鬟却听出了“隔壁王二不曾偷”的意思,就慌里慌张地跑了。 莫筝说:“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青竹摇了摇头:“不,武乐城有我们想找的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可你看那丫鬟,肯定是去报告主子去了,我们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你害怕,你走。” “我怕……我怕谁呀?” “你怕不怕,其实我不是他。” “那就再找,再等,直到找到他为止。你呢。” “我亦是如此。” 青竹话音刚落,碧衣丫鬟就和武乐走了过来,又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武乐依然很有气质,但当看到青竹和莫筝,立即就变了脸色,那样子就像看到了鬼,脚步都有些不稳,失踪一千年了,突然回来是什么意思? 她正寻思着呢,莫筝就走了过来,礼貌地问道:“伯母,请问您是?” “你叫我什么?” “伯母。”莫筝心想自己应该没叫错,看这个女人的模样就该是自己的长辈。 “你不认识我?” 莫筝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和您见面,怎么会认识你呢。” 武乐不禁思索。 她这是失忆,还是假装不认识自己,自己那般对待她,她是回来报复地吧,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倍加小心。仇恨的力量太大,阿洛去参加了乐器演奏会,几天也回不来,她老了,也不是谁都能打得过。 武乐笑着说:“那是我认错人了,这位是……” 青竹点了下头:“我是一家琴馆的馆主,我叫青竹。” “我叫莫筝。” 武乐说:“来者是客,我自当好好招待,跟我走吧。” 碧衣丫鬟说:“上神,一看他们就非善类,城主不在,他们伤害到您怎么办?” 上神? 那段记忆中的武乐上神! 青竹的眼神一下变得尖利警惕起来,在她身边长大,过了多少年都不会不认识自己,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还有,自己就是城主,还有哪个城主?上一世的记忆,肯定还有很多没想起来。 武乐看他眼神变了,心也是害怕地,他已经不是以前任她打骂地乖儿子,而且,这一千载过去,他的本事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他们本来就没有母子之情,就更不用顾虑那么多 莫筝说:“若是不方便,我们就不打扰了。” 武乐笑笑:“不会不会。” “武乐!你不要装了行么?你看看我,不认识么?” 武乐没想到他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没再装糊涂,当即怒目而视道:“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连声娘都不叫,直呼其名,我把你养大,你不知报恩也便罢了,怎能这般不知礼数!” 青竹嗤笑一声:“你配么?你忘了,你是怎么打我的,上一世的苦痛,我本来是想忘掉,可恨我却想起来了。” “娘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打你是想让你成长,我是为你好。”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你在我受伤生病的时候用鞭子抽我而且不止一次,又该怎么解释?” 武乐不说话了。 她以为,他的儿子没了,就收养了他,没想到,他太优秀,也太听话了,叫她娘亲,这本应该是她亲生骨肉的权利,他凭什么? 她更希望,他又笨又蠢,什么都不会,最好能像条狗一样任他摆布,可他总是那样乖,比女孩子还乖,长的还那么好看,谁见了都要夸她她在人前表现的非常骄傲,心里却想,凭什么呢?他凭什么要取代自己亲骨肉的位置被人夸? 她看他跟不顺眼,等人一走,她就故意找茬打他,听他鬼哭狼嚎她才会有开心满足的感觉,一旦他憋着不吭声,她就会越打越气,越气越打,反正打死了她也不会心疼,他也从不说出去,就变本加厉。 冤有头债有主, 该来的她是逃不掉的。 莫筝心疼地看着青竹。 她不想他是他了。 她不想自己的他上一世受了那么多苦和委屈。 第四十一章 让我们记住彼此 武乐默然不语也不会一直沉默下去,她牙尖嘴利地说:“就算我打了你,能抵消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么?你知道我为了收养你受了多大的阻挠, 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突然要收养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多少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即使公开了你是竹子化身,也都以为你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子。 我顶着压力,听别人背后议论我不贞洁,但我也丝毫没有动摇,我苦心苦力抚养你,打你两下你就记仇?也是,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知道感恩。” “打我几次?”青竹不怒反笑,“你说的是我受伤和生病的那几次?说实话,那么久过去了,还是上一世的事情,好了伤疤,但我从没有忘记过疼。 你说我不知道感恩,那么我问你,你那般虐待我,我凭什么为什么要对你感恩?就因为吃了你家的饭?我还给你了,早就还给你了!” 武乐依然强行狡辩:“我把你养大,你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没有你,我和她相依为命,一样可以好好的活着,比现在幸福,比现在更好。行了,上一世的情仇恩怨我不想再提了,你对我不好,我记得,但不想再追究,毕竟你抚养了我,也拥抱过我,也算你对我好过。” “什么上一世?”武乐突然问道。 他提过好几次上一世,什么意思? 青竹说:“我只想上一世我是怎么死的,还有,她是谁,她在哪?” 武乐一下愣住了,原来他们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但是也找了很长时间,特别是阿洛回来知道这个消息,找时莫语找得都快疯了。 谁能想到呢,他们会死。 更让武乐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还能重生,只是不知道是投胎转世还是入了轮回。 不过,重要么? 不重要。 他们俩就是两个蚂蚁。重生多少次,她都会把他们碾死。 对,趁阿洛没有回来之前,必须赶快把他们两个都除掉! 莫筝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答案?我们不要任何人告诉,我们要自己想起来,不知,上神您可知道有什么办法。” 武乐心中已经有了能很快斩草除根的主意,却皱皱眉道:“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弹奏勾魂曲,只是……” 莫筝说:“果然如此,世间真的只有这一种办法。” 武乐心想,看来她不记得弹奏勾魂曲会有什么后果,自然也不知道……她眼掠过一抹狡黠地狠毒,继续刚才说完的继续说道:“只是既然你们都不记得了,就要一起弹奏。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上一世是夫妻,但你们要自己想起来,就必须合奏。” 青竹抱拳:“多谢了。” 莫筝也没有怀疑,说:“多谢上神。” 武乐看了看青竹:“儿子……” 青竹冷冷地说:“别这么叫我,我们的母子情分已经尽了。就是我们是真的母子,你那么对我,我们的情分也尽了。”他说完从武乐身边走过去,拉住莫筝的手:“咱们走。” 武乐说:“站住。你不要想找回记忆,不可离开这桂花树林。” 武乐说完和丫鬟离开,问丫鬟:“刚才你都听到了?” 丫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婢离得远,听不见。” “是么?”武乐抓了抓她的头顶,阴森森地说:“本上神不相信。”话音一落,丫鬟就发出了一声闷哼而后就消失在了武乐面前。 武乐一边用手绢擦手,一边看这桂花树下的两个人。 郎才女貌,是很般配的,这不是正好成全了他们,她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青竹说:“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莫筝说:“我也急,可是,有了前两次的精力,我担心你。” “无妨,不过难受那么一会,找到她能幸福一辈子,我能忍受得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能忍受。 莫筝深吸一口气,变出了琴架和古筝还有凳子,坐下来,将勾魂曲曲谱从袖口拿出来漂浮在面前,青竹也拿出竹笛,横在嘴边,两个人互相对视,都点了下头,然后就无比默契地合奏起来 风儿也听到了乐声,安静了也柔和了,两个人的衣衫轻轻地荡起涟漪,均都闭着眼睛,思索着,思索着,就这样前世的记忆就开始纷至沓来。 他还是一颗竹子的时候,总是闻到竹香味,以为是糙汉子,但当化身为人才知道是一个爱笑胆子大的小女孩,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他叫阿竹,她叫阿筝。 他们整天不分离,确都因为想有一个有爹有娘的家而分开。 但他们还是能见面的,只是因为她爹娘不在了,她生病了,两个人就此好几年没有见面。 这几年,他不是准备上战场,就是在战场上,几乎从来没有消停过,心里,身上,皆是遍体鳞伤,只为了能等她回来,封她为仙,如此两个人才能真正在一起。 可是,他错了。 她回来了,他是城主了,她也是自己身边的琴仙,他们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她追他,他逃离,他开始嫌弃她,嫌弃她总是粘着她,其实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嫌弃她眼睛下的胎记,其实想亲上去。 他不想伤害她,她确实越挫越勇的性格,怎么也不肯走。 然后,武乐告诉他,有灾难降临,一定要时莫语弹奏勾魂曲,他无情的把绣着曲谱地云缎给了她。 这反而让他改变了主意,他想和他在一起,因为弹奏勾魂曲会要了她的命,而又不能不做。 接着,弹曲勾心,终于,等到了武乐同意,两个人终成眷属。 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即使,他们永远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们也都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幸福,之后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不怕了。 但,事与愿违。 他不知道,他以为他们幸福,其实时莫语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她已经痛不欲生,却从来不告诉他,不让他担心,知道,她被关起来,每天三次,她痛苦不堪,他也被关起来,在她隔壁,破墙而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最后。 时莫语终于承受不住,于沐浴中选择离开了深爱的他,她不想啊,她不知道犹豫了多久,可那种难受的滋味,她实在没有办法忍受。 他把她抱出去,哭着求着让别人救她,他不知道她已经在她怀里没了呼吸。 阿筝是他生命力的第一缕光,也是最后一缕光,这缕光现在消失了,他也活不下去了,男子弹奏勾魂曲就会死,他也选择这样随她而去。 两个人都化作了原身,一个竹笛,一个古筝。 全都融进了曲谱里。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曲子此时已经到了最快最后的部分,两个人越弹越觉得不对,怎么轮回到这一世,又是怎么中途分开不认识对方,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们知道彼此是彼此就足够了,上一世就让它过去吧,风一般散去吧,这一世,他们好好在一起。 他们睁开眼睛,都示意对方可以停下来了,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停止,他们还是弹完了最后一个尾音。 这时,突然出现了强大的音乐光芒,曲谱在两个人面前漂浮,这是,风声又起,阳光隐退,天色一下黯淡下来,一声乍然的雷声将莫筝身后的一棵桂花树从劈成两半,差点就要砸下来, 青竹一掌推到后面去,然后跑过去把阿筝抱起来,两个人被乐谱包围着,无数道电闪雷鸣让两个人都露出了惊惧的眼神, 莫筝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自己也有像吐血的感觉,只是强烈的压抑着。 青竹全身无力,就抱着她跪在了地上,莫筝就是时莫语,他都想起来了。 他抱紧怀里轻如花瓣的人儿,泪如雨下:“莫语,莫语,我终于找到你了,莫语,我们在一起吧。” 时莫语懂得浑身哆嗦不止,也难受地一点气里也没有,她听他这样说话,很高兴啊,却只能望着飞舞的桂花:“好啊。可是,花就要凋零了。” 青竹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抱得更紧:“不会的,不会的,花儿不会凋零的。”话音一落,他就呕出一口血来,时莫语抬起手,无力的帮他擦擦:“好,花儿不谢,花儿不谢,阿筝好好的,一定好好的,阿筝再也不做上一辈子的傻事了。” 青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莫筝凑上去:“阿竹,不哭,阿竹,不哭。” 她自己却抽泣起来了。 “莫语,为什么我们现在才想起来呢,要是早想起来该多好,我们还可以多在一起一些时间。” 有些话不用直说,也能感受到彼此就要在这个世界消失,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组织。 “青竹,你说,我们还会不会有来来世?” “会,一定会。” “看着我,青竹,我们一定要紧握着对方的手,看清对方的样子,我们都要记得,记得彼此,我们什么都可以忘了,千万不要忘了对方,找到你,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好,不忘,永生永世不相忘。” “能走么?孩子还等着我们确定成亲的日子。” “好。” 青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莫筝回到了仙乐馆。 一年后,千竹儿和阿嫣成亲,他们却再也撑不下去,在府里花园道桂花树下,双收紧扣在一起,像上一世一样化身竹子和古筝,融入到了云缎当中…… (第二卷完) 第三卷 第一章 是报仇还是隐居? 炉子旁坐着一个身穿枚衣蓝裳的女子,正往炉子里放她夫君劈的木条,木条比筷子宽不了多少,她真真非常非常佩服夫君的耐性。 夫君刚刚出去买包子去了,不让她起来,怕她一不小心就在炉子边睡着了吗,她自己也相信自己沉睡的本事,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比小时候更厉害,随时随地。 但她还是起来了,冻起来的,夫君没把炉子生好,熄灭了,她只能从被窝里爬起来让炉子重新燃烧。 她冷,城主和夫人也冷啊,虽然,他们睡了一年多没醒过来。 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啪,噼啪”地声音,屋子里暖融融,红亮的火光照地眠眠的脸蛋红扑扑地,买包子回来的禾禾觉得眠眠真是可爱,便趁眠眠起身,走上前,“啵”了一下。 眠眠吓了一跳,捂着脸,看他,刚想娇嗔一句什么,下一瞬就合上了双眼,禾禾将她抱回了房间。 都在睡着,就连眠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禾禾只好自己坐下来吃包子,不防包子汤水太多,一不小心淌了他一下巴,自己吃饭不香,他洗完下巴回来也不想吃了,用瓷盘盖上,但也百无聊赖,于是就到院子里,坐下来,变出竖琴弹奏。 今天外面的阳光还很好,只是刚刚下过雪还是有点冷丝丝的,禾禾外面穿着披风,小风吹的前面的带子轻轻飘扬,竖琴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禾禾控制着声音,不会吵到他们。 不过,让一个人醒来的永远都不只是声音。 屋子里热乎乎地,被窝里也是热乎乎地,阿筝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不太舒服,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双眸晶晶亮亮,闪闪动人,然后,她注意到身边有轻轻地呼吸声,侧脸一看,英俊面容的阿竹睡的甚是香甜,只是眉毛紧皱,她温柔的抚上去,帮他舒展开,也舒展开他心中的忧愁。 她们这是第三世了。 第一世,他们之间就没有别的情侣那样可以长相厮守,她因为不能忍受痛苦折磨选择离开。 第二世,他们做了一千年的知己,却在最后生命即将想花瓣一般凋零才知道彼此是谁,就那样“擦肩而过”了一千载的光阴。 这一世,他们又在一起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和她分开,她与他十指紧扣,下一刻,阿竹就搂住了她的腰,睁开眼睛:“阿筝,第三世了。” “是啊,第三世了。” “我想报仇。”阿竹忽然面色肃然,凝视阿筝的眼睛,“别拦我,谁伤害你都不行,如果不是武乐骗了我,何何至于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让我们经历两生两世的生死。我们能到这一世,还能记得彼此,是幸运,但若没有,即使我们活着心也是死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武乐。” “我恨她,对你不好,虐打你,不让你和我在一起,又卑鄙地以浩劫作为借口让我弹奏那首曲子。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阿竹说:“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她不想我这个养子得到幸福,她要让我痛苦,也让你痛苦。” 阿筝说:“也许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明明可以马上杀了我,为什么要折磨我呢?” “她对待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这样,对我不也是么,给我一个家,但却没有任何的温暖。” “不对,就是不对,武乐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不过她既然能杀人于无形,也就不会让我们知道实情。” 阿竹坐起来,默然一会,下地,躺了一年,腿有点软,活动了两下才站起来,阿筝看他穿好衣服,也下地,她觉得脚麻麻地,差点摔倒,一把抱住了阿竹,阿竹摸摸她的头发:“对不起,不该说这些不开心的,从今往后,阿竹只说让阿筝开心的话,阿竹只想让阿筝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但是,该报仇还是要报仇。 阿筝软软地答应了一声。 禾禾弹完了两首曲子,有点动手了,让竖琴消失,站起身跺了跺脚,一边搓手一边进屋。 阿筝和阿竹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阿竹认真的听阿筝说话。 禾禾看了看房间,没错啊,是自己家呀,怎么有种走错了门的感觉,他一进门就愣住了,知道家里有两个人一年多没醒来,可怎么就觉得自己打扰了城主和夫人呢? 他想出去,别打扰他们,可看到城主不说句什么又没有规矩。 他在门口沉默,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犹犹豫豫地,还是跪下来,大声说:“拜见城主,夫人。” 阿竹和阿筝一起看向他,阿竹问他:“你是何人?” 阿筝看他模样,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回城主,我是禾禾。” 阿竹还是没想起来禾禾一个人,但还是点了下头,“哦”了一声。 阿筝想说,你都不记得人家了,“哦”什么“哦”。 “是禾禾呀,长这么大了,那时候才这么高。”阿筝比了一个高度,感叹道:“现在比我都高了。”她看看阿竹:“阿竹,咱们都老了呢。” 阿竹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自己这模样就是老了也一样好看地好么? “城主和夫人的模样没变,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样。”禾禾说。 阿筝抚了抚自己吹弹可破地脸,心里非常满意,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温柔地说:“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姐姐或是老师。” 禾禾说:“那怎行,太没规矩。” “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也别再叫我城主,我已经不是城主了,教我阿竹哥。”阿竹以命令地口吻说道。 禾禾正寻思要不要听话,阿筝就走过来把他扶了起来,说:“你敢不听他的?我都怕她。” 阿竹撇了撇嘴。 禾禾说:“不敢不敢。就是叫哥有点奇怪。” “没事,什么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慢慢适应就好了。”阿筝顿了顿,问他:“对了,就你一个人么?” 禾禾不好意思地说:“不是。” “哦?还有谁?”阿筝希望自己没有猜错,欢喜冤家最适合在一起了,就是不知道两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和自己想的那样。 禾禾叹了口气:“老师,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好没有出息。” “怎么呢?” 禾禾刚想说,一看阿竹和阿筝还站着呢,连忙拉出两个椅子,说:“城……阿竹哥,老师,你们坐,哦对,我买了包子,应该还没凉,我给你们拿来。” 他一说,阿筝还真的想吃东西了,就说:“谢谢。” 阿竹觉得包子不好吃,而且自己也并不想吃东西,咬了一口也不能扔了,就勉勉强强地吃了一个。 “我小时候有一个心愿呢,也可以说发了一个誓,你们猜是什么?” 阿竹说:“我没兴趣。” 阿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对禾禾说:“我有兴趣,你说给我听。” 禾禾往自己房间那边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我想让眠眠爱上我,又得不到我。没想到,长大了,却反过来了,还好,还好,我们缘分不浅,爱上了彼此,也在一起了。”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房间那边。 莫筝微笑,说:“真是太好了,看到你们在一起好好的,我跟欣慰,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啊。” “谢谢老师。” “眠眠呢,睡了?” 禾禾说:“她睡觉是不分时候的么,想什么时候睡自己也拦不住的么,也不知道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筝说:“看你怎么想吧,能随时随地睡着,可是我和你阿竹哥的梦想啊,我们从没有这样的福气。” 禾禾思索了一会:“就是心里认为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那我便觉得这是好事吧,眠眠有福气,和我在一起更有福气。” 阿筝笑:“你是在变着法的夸自己么?” 禾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看到阿竹那张脸,又不笑了,坐的笔直。 正在这是,揉着惺忪睡眼的眠眠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先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坐在阿筝旁边的椅子上,高兴地说:“呀!莫语姐姐,你和城主醒了,真是太好了。” 禾禾叱道:“没规矩,为什么不行礼?” 阿竹说:“不必,我不是城主了,没有那规矩,以朋友之间的方式相处就好。” “你看,就你事多!”眠眠说。 “阿竹哥,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城主,那个时莫声,他是武乐上神的亲生儿子没错,但城主只有你一个,您就不打算……” 阿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嗓音冷冰冰地打断他:“我从来不想做城主,也不打算要回来。” 眠眠说:“不是,禾禾说的不是权势之争,而是,您和莫语姐姐失踪这么多年,时莫声并没有对武乐城尽心尽力,他因为莫语姐姐的失踪丧心病狂了一段时间,后来终于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一直处于颓废状态,武乐城在他的治理下,远不如以前。” 阿竹心里对武乐城的子民们感到非常担心,城主若是不能对一座城负责人,那么他就不配做城主。 那么,自己呢? 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过是有点本事,而且,他不想操心,真的不想,甚至,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报仇,他和阿筝现在都好好的,是否应该就这样,隐居起来,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第二章 真不该冤枉小妹 况且,只要争夺就必定会有厮杀,阿竹不想再经历那些过往,他忘不了沙场上的尸横遍野,忘不了苟延残喘的人在他脚边挣扎,他却只能因为是敌军而不得不选择袖手旁观, 他的青竹剑,他的手,早就不洁净了,已不知沾过多少人的鲜血,如果再有一次,他怎能承受的住?最主要,一旦发动起来,受苦受难地还是百姓们。 阿竹说:“我再也不想陷入争斗当中,再也不想劳民伤财,百姓们应该过安居乐业的生活,而不是要为了两个人的权势纷争受尽苦楚。” 禾禾说:“阿竹哥你这么想就不对了,现在百姓们就是在受苦,同样也劳民伤财。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的纷争,我们都不会同意,但想武乐城平安稳定,百姓们没有怨言,你才是最合适的统治者。时莫声,他整日花天酒地,吊儿郎当,武乐城早晚要毁在他手上。请您三思,此时应不应得进行下去。” 阿筝轻叹口气道:“阿竹,禾禾说得不无道理。二哥……时莫声这个人我最了解,他要对自己的小家庭负责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不要说是武乐城这个大家庭,武乐城若是毁了,咱们就都会成为千古罪人。咱们不求名垂千古,也不要遗臭万年啊!” 阿竹敛眉道:“遗臭万年!” “对。明知道后果却不阻止,也是要遭受世人唾骂的。阿竹,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和担心,你不想打打杀杀,我知道你……”他害怕的事还是不要说出去,阿竹好面子,她要为他保留尊严。“我想,也未必一定会打起来不可,既然我们脖子上的不是摆设,就一定能想出好对策来。” 阿竹没说什么,瞅瞅盘子里的包子:“晚上我做饭吧,以后的饭都要我来做,还有什么活也让我来做。” 禾禾忙说:“这不妥,不妥,怎么能让您干活呢?” “我们现在没有去处,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这没问题,住多久都行。”禾禾说。 阿竹严肃地说:“所以我们不能白吃白喝。” 禾禾连连摇头:“不不不,您说的哪里话,莫语姐姐是我们的老师,你就是我们的……”他没想出来应该是怎么个称呼,顿了一下接着说:“反正,您和老师都对我们有恩,我们就是要回报你们,侍奉你们。” 眠眠也说:“是啊,如果没有莫语姐姐,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现在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 阿筝微微一笑:“老师明白你们的心,但这并不发生冲突,让我们整天闲着,我们也闲不住,有点事做也能分分心。” 禾禾和眠眠互相对视,禾禾说:“那就听老师的话。” 禾禾说完看了看外面太阳的方向,站起身,拱手道:“老师,阿竹哥,我和眠眠先走了,晚上回来。” 阿筝问他:“你们是要去哪?” 眠眠说:“当年的小花仙和小草仙都长大了,不再需要教授,现在又有了一批新的小花仙和小草仙,我和禾禾要把我们所学的乐理知识传授给他们。” 阿筝欣慰地点头:“很好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咱们武乐城的音乐文化传承下去了,让其能够发扬光大。不过……”她又说:“谁说长大了就不用学习了呢,我还有很多不懂的,人都是要一边活着一边学习的知道么?” 眠眠非常夸张地说:“哎呀!听老师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让学生获益颇丰啊!乐声定当谨遵师傅教诲,也要把这话告诉给我的学生们。”然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禾禾:“怎么不说话。” 禾禾无奈地道:“没有你能奉承,没有你能溜须,不会你那么夸张。唉!说来我真真担心呢。” “担心?”眠眠很不解地样子。 “担心你说半截,就睡着了呀。” “怎么会!” “还不止一次,你每次睡着了都像小猪一样,怎么喊也喊不醒。他们都笑你呢。” “还有这事?” “有。” “你怎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不睡了么?” 眠眠想了一下自己睡着时候的样子,“咕咚”一下倒在地上,嘴角流口水,那样子真的太难看了。 她摇了摇头,把这画面摇走,问阿筝:“老师,有没有什么办法,治治我的睡病啊?” 阿筝笑了笑:“睡病?这,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你呀,也别把它当成一种病和负担,这是好事,睡得着,真是好事,我梦寐以求的呢。” “可是,”眠眠撅嘴:“禾禾嫌弃我。学生们也笑话我。” 阿筝叹了口气,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的脾气。 “老师答应你,会想想办法,你们先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禾禾点了下头:“那好,老师,阿竹哥,我们就先走了。”然后就拉着眠眠地手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阿竹和阿筝都沉吟着,他不言她不语,但空气并没有因此而凝固,只是轻轻地叹气声让对方都略显哀思神伤。 前两世的苦楚和无奈忍受的还不够多,这一世为什么还要有困扰。也许,这就是宿命,注定要他们之间产生纠葛,要和他们产生恩怨,逃离的了前世,逃离不了今生。 阿筝说:“不知道大哥大嫂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不行。你忘了,你是杀了他们外孙女的凶手?” “可我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是武云白!” “除了我,谁会相信你?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一面之词么?” “我不相信,大哥大嫂会不相信我,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最了解我的,我不信,他们就这么冤枉我。” “有人证,有物证。证据确凿。他们再了解你,在证据面前也不会觉得你是冤枉的。”青竹叹了口气:“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找不回真相了,第一世你又……不管是谁,都会以为你是畏罪……阿筝,有时候世间就是真的不公平,好在,我们还在一起,还是很幸运的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你,阿竹也会相信你。” 阿筝寻思了一下,说:“阿竹,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非常想大哥大嫂,就看一眼,偷偷看一眼。”她眨巴亮晶晶地大眼睛撒娇:“好不好么?” 阿竹摇头:“不行。” “行。” “不行!” “行。你跟我回去,看一眼,你保护我么。” “万一碰到时莫声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回去冒险。” “小心一点没事的。”阿筝说,“就算遇到了我也不怕,正好还有事要和他们说道说道!” “你决定了?” “决定了。” 阿竹思索了一下:“那我就和你回去一次。” 阿筝高兴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 时莫云扶起卧床多年的阮萌,在她身后放上枕头,让她看着,然后将桌子上的人参鸡汤端过来喂她。 当年,阿茼的不幸离世让阮萌病倒,而知道消息的女儿又来埋怨她,阮萌终于无法承受悲伤和指责,很长时间都没有醒来,在时莫云的照料下,终于醒转,但却在不经意间中了风,下半身怎么也动不了,就这么过了多少年,都要时莫云照顾。 而时莫声自从被确定是武乐的亲生儿子,就住在城主府很少回来,她生病了也没回来几次,说忙,其实阮萌也不是喜欢挑理,她还是能理解的。而武云白呢,竟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好像他们之间就不是妯娌了,没有任何情分在。莫语就没这样,她做了城主夫人也经常回来,从来不摆身份尊贵的架子。 这么多年过去,阮萌也挺后悔的,莫语这么好的孩子,她却相信一个外人冤枉了她,她宁肯相信那些所谓的冷冰冰地证据,证言,也不愿意相信莫语。 她真后悔。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小姑不见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已经……可如果没有,为什么不回来? “在想什么?” “想咱们的小妹。她肯定在怪我,才不回来。我现在这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她道歉的机会。” “别这么说,阮萌,我们会好好在一起,一直好好的。莫语,也会回来的,她可能也害怕,你当年对她怨念太深了。” 阮萌轻轻抽泣起来。 “如果,小妹能回来,她医术高明,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我不想奢求那么多,我只想让她能够原谅我。” “先别想这些了,把鸡汤喝了。”时莫云一勺一勺的喂她,鸡汤香味浓雾,也掩盖不住阮萌脸上的悔意和惆怅。 她失去了两个亲人,又冤枉了一个亲人,她无法不哭泣。 鸡汤也喝不下去了,她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时莫云看她这样也是叹气,问她:“是躺下还是这样坐着?” “坐着吧,躺下就睡着,做梦,梦到很多以前的事,醒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还不如坐一会。” 时莫云说:“我给你捏捏腿。” 说着就力度适中的捏起来。 夫妻俩都陷入了沉默,饶是如此,屋子里也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在门口听到他们对话的阿筝已经泣不成声,靠着阿竹啜泣,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吸吸鼻子,推门走了进去,阿竹没有阻止,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大哥,你手法不对,我来吧。” 时莫云和阮萌闻言一起看向说话的人,异口同声:“小妹?” 第三章 重生要做两件事 是小妹的人,小妹的声音,但时莫云还是不敢相信,失踪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小妹回来了, 他站起身,时光的打磨和岁月的沉淀让他的鬓角有了丝丝白发,眼角也略略有了皱纹, 他仔细看了看眼前一身青绿衣衫的阿筝,嘴唇颤抖着:“莫语,真是你回来了么?” 阿筝哭着快步走过去,抱住时莫云:“大哥,是我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时莫云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儿:“真好,回来真好,回来就不走了。” 阿筝离开他的怀抱:“大哥,我也不想走,可是……先不说那些。”她看向阮萌,“大嫂。” 阮萌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没有做错事,否则是不会那么坦诚的,她微微笑:“小妹快坐吧。” “大嫂,你……” “对不起,小妹,当年我真的是急火攻心,没有了理智了,才听信谗言,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你绝对不会是凶手,可是,等我想道歉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阮萌泪眼婆娑,吸吸鼻子又说:“小妹啊,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哪怕你偷偷回来一次也好,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和你大哥多担心你么?” 阿筝说:“我其实并不是失踪,这已经是我的第三世了。” 阮萌震惊的看着她,时莫云则晃了一下身子,嗓音微颤:“小妹……” “没错,我是第二次重生了。” 时莫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见了,莫声几乎没怎么回来过,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阿筝一边给阮萌捏腿,一边说:“说来话长,这一切,都是源于一个天大的谎言。” “不,是阴谋。”在门口站了半天的阿竹一边冷冷地说一面走了过来。 时莫云就要跪下行礼,阿竹急忙捏着他的胳膊拦住他:“大哥,不用,不用。” “城主,刚刚忽略你了,实在抱歉。” 阿竹摇摇头:“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还有,我已经不是城主了,以后大哥叫我阿竹就行。” 时莫云说:“这……”他看了看阿筝,阿筝点了点头:“叫妹夫也行。” 阿竹弯了弯唇。 时莫云点了点头:“那好,阿竹,你刚说阴谋,什么阴谋?”说着让阿竹坐下。 阿竹坐下的时候俨然还是君王的姿势,一撩衣摆,手放在腿上,说:“武乐想置阿筝和我于死地,故而以武乐城有浩劫来临为由让莫筝弹奏勾魂曲, 勾魂曲,弹者必有一日会无法承受心灵摧残而……她非常清楚,我对阿筝的感情,必定会追随阿筝,事实证明,她达到了目的。” 阮萌说:“城主真是对小姑用情至深啊,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唯不等失去阿筝,不管她去哪,我都要跟随她,不放手,不放弃。” 阿筝撇撇嘴:“你就是傻子!” 阿竹笑了笑。 为了你,我愿意啊,没有你我就疯了。 “我只知道武乐的目的,但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她看我生气,想除掉我,可是阿筝,阿筝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这次重生,我想做两件事,第一件,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第二件,夺回本来属于我的位子,不为别的,只为了还给我和阿筝一个公道,只为了武乐城的子民们过上安静祥和的好日子。这两件事,都非我一人之力可以为之,因此,” 他站起身,抱拳弯腰:“请大哥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真相了,杀害阿茼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武云白。” 阮萌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阿茼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呀,一尸两命,我看她挺好相处的一个女孩子,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阿筝说:“她和阿茼自然没有瓜葛恩怨,她和我有。时莫声对我表白,她听到了。” “所以她就要嫁祸给你。”阮萌皱眉,她不太明白,一家人为什么会这样。 时莫云则骂道:“时莫声这个畜生,他怎么能喜欢你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非常责备的语气。 阿筝低下头:“对不起,大哥,我不想让您操心,那天我骂走了他,他也没再提过,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想到武云白都听到了呢。” 时莫云气急败坏地道:“等他哪天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阿竹说:“他身份不一样了,大哥还是不要冲动,小心一点为好。” “我是他大哥,他还能怎么样我?” 阮萌冷哼一声:“你弟弟你还不了解么?他以前听你的话,现在还能,你说说,他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他心里没有这个家,也没有你这个大哥了,何况,你也不是他亲大哥。” 时莫云默然不语。 阿筝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都不要太担心了,”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阮萌问阿筝:“小妹,你医术高明,说实话,大嫂还有没有行走的可能?” 阿筝问明白了她的病因,略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笑道:“记得文斐也是瘫痪的,他是受伤,但比大嫂要严重,全身都不能动,还是能走了。” 时莫云激动地道:“这么说,有希望?” 阿筝点点头:“有,大哥难道不相信小妹的本事。” “相信,相信,大哥多谢小妹了。” “一家人谢什么,倒是我该说声对不起呢,是我不好,让大哥大嫂为我担心了。” 阮萌一脸歉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能选择相信你,你也不会被关起来啊。” “大嫂,这不能怪你。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武乐,武云白没有那么多心眼,一定是武乐背后指使的。”阿竹说。 阿筝却说:“武云白是表面看起来内心没肺的,其实非常有心机,武乐可能指使了她,但武乐应该不会教她那种幼稚却狠毒的杀人方法。” 阮萌哭着道:“我的外孙女,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大嫂,忘了告诉你,阿茼的女儿还活着,她叫阿嫣,一直在上一世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且,已经嫁人了,夫君是竹千儿。” 上一世重新找回记忆,就确定竹千儿就是千竹儿,但阿筝和阿竹经过商量决定不告诉他们,就让他们在仙乐城好好生活,不要卷进这场争乱当中,也不想让阿嫣整天被仇恨左右,报仇雪恨的事交给他们长辈来做就好了。 阮萌不太相信的语气:“真的,真的还活着?小妹,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大嫂,我说的是真的,阿嫣还活着,嫁为人妇。对不起,大嫂,这事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就擅自做主了,但你放心,他们感情很好,婚后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她好就好,就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别回来,永远别回来,不要卷进来。” 天底下的长辈都存了一样的心声,宁可让自己承担一切,也不要孩子受苦,孩子过的好,比他们自己过得好更高兴。 阿筝颔首:“我和青竹也是这样想,所以对阿茼什么都没说过,她要是知道,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 阮萌说:“还有一个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如此,阿纷就能原谅我了,至少,她不会再那般责怪我,她都很久没有回来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每次提到女儿她都会哭,想起外孙女也哭,自己不能下地也哭,哭得眼泪都快干了还是哭。 阿筝忍不住责备道:“阿纷怎么能这样,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啊,让她回来,我好好说说她!” 时莫云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要是回来就好了,她也不回来呀!” 阿竹说:“那就让她回来,她也在误会阿筝吧,这事得说明白了!” 阿竹的语气是带着命令的,谁也不能拒绝,就连阿筝有时候也拗不过他,他说什么都必须要听。 这事,还真得说清楚。 被谁误会都行,就是被家人误会,最难受。 时莫云不敢多说什么,他还是有些怕阿竹的,无论什么时候,阿竹的气场都非常摄人,让他不得不言听计从。 他走出去,对一个家奴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屋,说:“回来就先别走了,住几天,也不用担心莫声,他怕是过年都回不来。阮萌说的没错,他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家了。这样也好,我也没有他这个弟弟。”最后一句话,时莫云说的咬牙切齿,但阿筝分明看到了他微红的眼圈和强忍回去的泪水,不禁眼眶也湿润了,也没说什么。 阿竹心里有点担心,但阿筝没说走,他也没劝,就这么默认了留了下来。 天快要黑的时候,大概申时,阿筝给眠眠捎去了口信,说自己和阿竹出门,过几天才回去,让他们不用着急,也不用找。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晚上又阴天了,屋子里掌灯也暗暗地,但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收拾的还非常干净,阿筝非常安心,与阿竹合奏了几首曲子,又闲聊了几句话,到外面看了看雪,到了戌时,两个人才躺下来,屋子里留着一直蜡烛,微弱的光芒也让屋子里非常温暖。 “阿筝,你睡得着么?”阿竹低声问她。 “嗯。”她还真困了。 阿竹想没听到似的说:“我想听你唱曲儿。” “不唱!” “嗯?怎么呢?为什么?” 他明知故问。 阿筝瞪他:“你信我把你踹下去么?” 阿竹邪邪地笑笑:“不信。” 第四章 一步一步不计划 阿竹看起来挺正经的,一脸正派,不苟言笑,却能花样百出让阿筝唱曲,阿筝左逃又逃自然也是逃不过去的,谁让她不忍心踹阿竹呢? “阿筝,要是一直都能这样拥抱该多好,我们什么都不要去想,全世界只看得见咱们彼此。” 雪下到夜里就停了,迟来的月光追随时间渐渐隐去,清晨的新一轮朝阳从窗子洒进来,由青绿色的床幔照在两个人身上,温暖又温馨。 阿筝一边沐浴在阳光之下,一点描画阿竹的眉骨:“我也这么想啊,世俗烦恼与我们无关,纷繁困扰咱们都不知道,就这样天天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嗯,阿筝,是不是你早就想和我过小日子?”在阿筝面前,他不用装,想说什么都不用顾虑,也会说一些情话让她听,虽然有时会非常自我认知太好让阿筝哭笑不得。 “什么呀?你忘了,是你先抱的我。”阿筝非常骄傲,“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我特别可爱?” “现在也可爱。”阿竹想了想又说:“一直都可爱。” “还会说别的么?”阿筝笑着逗他。 “我喜欢你微笑时候的小梨涡,喜欢你眼睛下的兰草,喜欢……”他特别小声特别小声的贴着她的耳朵:“喜欢听你唱曲时候的样子,再唱一个好么?” 阿筝气鼓鼓地坐起来说:“你还是下地吧!” “也没什么事,再躺一会儿。” “阿竹你变了呢,以前不是都很早起来的么?” “那是因为没有你在旁边。”阿竹一本正经地说道。 顿了顿,又说:“假如,假如咱们一直相依为命,会比现在幸福多了。” 阿筝叹了口气:“世上就没有假如,也不要想过去的事了。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竹系好衣带,遮盖住了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眉毛立即出现了两道深深地印痕,阿筝清楚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所有的怨恨和仇怨与痛苦都要解开才能好好活着,而她,不但不能阻止,也不可以,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恨是可以一笔勾销的,她善良,但不是什么事什么人都要原谅。 “阿竹,不管你做什么,阿筝都会帮你,陪着你。” 阿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 “有计划么?第一步怎么做?” 阿竹一面穿鞋一面说:“我不喜欢计划,走一步算一步,世间一切变化都太大了,做多好的准备也赶不上时间的步伐,就这么一步一步走。” 阿筝一脸崇拜:“阿竹你说的好有道理。” “崇拜我是么?” 其实,都是经历的多,有经验了而已,谁还不是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非常幼稚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果阿竹和别人一样,在母爱和安静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会懂得这些。 “我一直都崇拜你。” “我有什么,不值得的,真的,阿筝,有时候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是那样快乐简单的女孩子,却要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阿筝扑腾一下跳下来,捂住他的嘴,摇头皱眉道:“不许你继续往下说了,我不爱听,不高兴。” “我……” “你不是说喜欢我开心么,那就不要说这些让我不高兴。第一世,你就总让我难过,第二世,又忘了我,这一世,你还想让我伤心?”阿筝眼圈泛红,鼻子发酸:“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爱,当然爱。 阿竹不敢说,他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对不起,阿筝,我不会讲话。” 一下地就嘴笨,也是一个奇怪地男人呢。 “说对不起没有用!”阿筝抱着胳膊撅嘴,不假思索地道:“就惩罚你给我们做好吃的吧。” “好!”阿竹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问了阿筝想吃什么就走出房间。 为了以防有外人向时莫声通风报信,经过商量不能让阿竹阿筝以本来面目示人, 所以在出了房间之后阿竹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仍然好看的天神都要嫉妒, 有两个丫鬟走过来,看到他,红裙一脸花痴的议论:“哎呦,这是大少爷的朋友,以前怎么从没来过?” 白裙说:“来没来过怎么,你还想……”“去你的,是你想!”“我才没有!” 她们的话都被阿竹听得清清楚楚,他冷冰冰地走过去,那目中无人却帅气逼人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阿竹走很远了,突然听一个丫鬟说:“来擦擦口水。” “滚,我自己有手帕。” 阿竹在心底呵呵两声,这时,同样变了模样的阿筝走了出来,两个丫鬟都看得呆住了,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戏,都是边叹气边往前走。 阿筝“哎”了一身,想和她们说两句话,又一想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把目光转向阿竹:“等等我呀!” 阿竹站住脚,等她过来,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红裙非常羡慕地说:“我怎就没有这么好的命啊!” 白裙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 “大哥,阿竹做好饭了。”阿筝在门外喊了一声。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时莫云说完,就抱着阮萌走了出来,阮萌有些不好意思,“让……”差点就说小姑了,阿筝的身份是时莫云朋友的妻子,应该叫弟妹,“让弟妹见笑了。” “不会不会。”阿筝笑着说。 从这里到客厅也就二十米远,阿筝一直跟在大哥大嫂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被他们打动,不禁又要落泪,强自忍着,坐下来。 这时,阿竹拿着一碟造型各异颜色不同馅料不同的饺子走过来,放桌上,阮萌笑着看了看表情惊讶地阿筝:“这是专门给弟妹准备地吧?真是有心了。” 阿竹说:“我是自己瞎琢磨,这样的包子吃起来开心,咱们都吃。” 他说完坐下来,给阿筝挟了一个绿豆沙的,放了很多糖,都甜到阿筝心里头去了。阿竹有给他盛了碗解腻地粥,放了一些蔬菜丝,清清香香地,入口即化,阿筝吃了好几个包子,喝了好几碗粥,撑地靠在椅子上抹肚皮,一边打嗝一边担心地说:“我要是天天这么吃,胖了怎么办呀?” 阿竹寻思了一会才想起来怎么说:“我不嫌弃。” 阿筝满意地笑笑:“你说的哦,大哥大嫂,你们都要为我作证。” 阮萌说:“行,要是他嫌弃你,我和你大哥就打他。” 屋子里还有等着收拾的丫鬟,即使没有也要提防隔墙有耳,阿竹只能低声和阿筝耳语:“娘家人欺负我你不管么?” “哪有,这是的对你的警告。”阿筝像一只凶狠的小猫。 阿竹笑笑:“如此我要好好对待你了,否则我可打不过他们。” “可不是,你要乖乖地。”阿筝挑了挑眉。 一会到自己家,还能从早到晚都能和阿竹在一起,阿筝非常高兴也非常满足, 日子流水一样,再加之冬天日短夜长,一天又一天就这样匆匆地过去,阿筝越发的不想离开了, 而且,给大嫂开药方也确实不能走,但也不能不小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走了嘴,有暴露的麻烦,他们都不怕时莫声他们,只是,还不是时候。 阿筝仔细检查了两遍药方,正想交给在身旁等待的时莫云,又改变了主意,问坐在对面发呆地阿竹:“走啊,咱俩给大嫂抓药去?” 阿竹看她,蔫蔫地说:“抓谁?” 阿筝叹气:“抓药,给大嫂抓药。” “哦。”阿竹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拿走吧。” 走出大门,阿筝问他:“怎么了,哪不舒服,是手腕还是锁骨窝?” 阿竹摇头不语。 “你不要不说话啊,这样我怎会知道你怎么回事呢?” “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山雨欲来,逃不掉。” 阿筝说:“我也有,不过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担心。至少现在没有呢对吧,我们只想现在的事,走啦,大嫂还等着了药呢。” 阿竹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一条街,拐角几十米刚好是药房,买完药出来,还要买砂锅,昨天不小心摔碎了, 阿竹一手拎着一串药跟着,行了半条街,就看到了“红妆院”,不用问,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阿竹嗤之以鼻,对男人也对在门口嘻嘻笑笑的女人。 他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正准备跟上阿筝,却看到了非常熟悉的背影, 那一身橙衣的男子在一个模样美颜的女人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摘下腰上的钱袋解开绳子挂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咯咯地笑着,目送男子离开,尽管离得很远,也能看出来他就是时莫声。 阿筝也看到了,不禁皱眉:“时莫声怎么还是老样子,做了城主也不知道收敛。” 阿竹撇嘴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他就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什么身份都不能束缚他。” “算了算了,不看他,也不说他,咱们买完锅就回去。” 阿筝说完一看,前面不远就是卖锅碗瓢盆的摊子,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时莫声走了过来,往一个乞讨地老妪碗里扔了几个铜钱,然后潇潇洒洒地走了,也不理跪在地上磕头道谢的老人。 阿筝将老人搀扶起来,问:“老人家,您的家人呢?” 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没有,儿子不回来在外流浪,我没有家人。” 阿竹奇怪地冷冷道:“他不回来?” “不回,我也找不到,不这样就饿死了。”老人眼睛闪烁着泪花。 第五章 只许倾听不许管 “老人家,你不要难过,有什么忧愁和我说说,也许我会帮你解决的。” 老人见阿筝一脸真诚,正要说话,阿竹却将阿筝拉到了一边,脸色尽是愠怒:“你敢管试试看!” “我没说一定会管,听听么,听还不行么?”阿筝知晓他担心什么,晃着他的胳膊:“我保证不弹勾魂曲,保证,弹的话就是小狗。” “有用?行了,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省得多管闲事。”阿竹说完轻轻拍了一下阿筝地脖颈,抱起阿筝回到了时家。 时莫云刚从房间来到正厅,就看到阿竹抱着晕过去的阿筝,惊讶道:“这是……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受伤了还是,伤到哪了,严不严重?” “大哥放心,她没有事,我不想让他管闲事就让她晕过去了,醒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竹这话说得时莫云云里雾里地,但听起来可能是对小妹好,就说:“先抱她回房间去吧。”他说完心想,真是,现在小心翼翼的,连声小妹都不能叫了。 阿竹把药递给他,说:“大哥,这是给大嫂买地药。”“谢谢。”阿竹把阿筝放下,亲了一下她的兰草胎记,走出去的时候很轻很轻地带上房门。 “坐。”时莫云一看阿竹的脸色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尽管阿竹目前的身份是他的朋友,但他还是做不到不尊重,作为臣民,哪有与城主平起平坐的道理呢,因此他说话和坐下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局促的。 阿竹说:“大哥大可不必如此,就把我当成家里人便可。” “只是不太适应。”时莫云正了正身子道。 “以前我就觉得大哥和时莫声不太一样,模样还是性格都很大不同,却没想到你们并非亲弟兄。” “说到底,他这样,是我没管好,爹娘突然不在,我突然担当教育二弟妹妹的重担,可我没有经验。” “还是他这人天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阿筝那么好?他真是像极了武乐,卑鄙,刻薄,阴毒。” “怎么突然说起了他?还是说说别的,听到他的名字我就头疼。”时莫云叹气道。 “刚才看到他了。”阿竹顿了顿又说:“从红妆院出来。” “这个……”时莫云没接着骂下去:“行了,他也不是我亲弟弟,我什么也不想说。” 阿竹正色道:“一个城主,全然不顾影响,去那种地方,实实不成体统,你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我管他又不听。他是城主了,而我是什么?说了他没准以什么罪杀了我,那阮萌怎么办?” “大哥的顾虑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时莫声他不会为你着想,也不会为武乐城着想,他这么做万一传出去,武乐城还怎么在天界立足,恐怕还要丢脸丢到整个世间。 在位一天就是城主,代表的是整座城市的形象,在我没把位子夺回来之前,大哥应该做做努力,找他好好谈谈。他再桀骜不驯,也会听您的话,如果他对你不敬,我和阿筝也都不会放过他。” 时莫云颔首道:“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但他也不回来,我也见不到他的面,想说话也没有机会呀。” “那便去城主府见他。” “好,我这就去。” 时莫云刚走,阿筝就从房间走了出来,问阿竹:“我怎么回来的?” 阿竹说:“咱们一起回来的,你忘了么?” “是么?”阿筝不太确定的语气。拿起桌上的药,往后厨走去。 阿竹拍了拍胸口,还好,她真的不记得了,这回可以放心了。 * 时莫云逛完了红妆院并没有直接回城主府,他觉得城主府并没有那么让他感到舒服,他也不喜欢做城主,本来就是武乐强加给他的。 说实话,武乐自从知道他是她亲生儿子就对他太好,他感受到了母爱,却和养母的母爱完全不一样,养母是润物无声,武乐确实非常的激烈,很怕他感受不到,他并不喜欢这样。 武乐没有陪伴他长大,应该慢慢来,这样他非常不适应,又不敢说什么,有时候他会像小孩子一样依偎在武乐怀里,而武乐总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似的把他抱的很紧,让他喘不上气来,真的。 在感受这样的母爱的同时,时莫声是非常困惑的,因为,他不知道,武乐说的是真是假,关于自己养父母是如何过世,她所言确是属实么?如果她说的是假的,他怎么办,报仇,自然不行。置之不理,对不住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多少年他都这样思考,只希望不是自己想的这样,和武乐无关,肯定无关。 时莫声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坛,靠在一颗坠着几片枯树叶的树喝了两口,酒很烈,喝完了脸上就一片酡红,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欲仙,又连喝几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这时,时莫云看到了他,疾步走过来,扶住了差点栽个跟头的时莫声,时莫声看了看他,“哎?时莫云?” “你怎么回事,喝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不想管,但看时莫声这样还是没忍住。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是城主了知道么?我想喝酒就喝酒,想找女人就找女人。” “你不是没有女人,你这么做,对得起云白么?” “哼!她算什么?我根本就没看上她!”时莫声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我喜欢小妹,可是小妹对我又骂又打,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了。” “行了,你给我闭嘴!”时莫云忍不住呵斥,“你这人不管真是无法无天,走,去府上。” “回府?不回。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大哥,我想回咱家,我不要做城主了。” 时莫云内心一震,又摇摇头:“别说酒话了,我还不知道你。”他说完和时莫声一起去了城主府,武云白刚刚在武乐那回来,皱眉道:“大哥怎么把他喝成这样?” 时莫声不耐烦道:“你管我呢,怎么和我大哥说话呢,道歉!” 武云白生气的说:“难道我不应该管你?我是你妻子!” “那是你一厢情愿嫁给我,我从来没说同意,这么多年,你也没给我生个一儿半女,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妻子,你的义务根本没做到。” 武云白在杀了阿茼不久之后,那时候阿竹和时莫语失踪,时莫声忙着寻找时莫语,就不管她了,时莫声找不到时莫语,神志不清,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心里又是愤恨地,恨时莫语凭什么占据时莫声的心,时莫声是她丈夫, 她越想就越觉得不舒服,只能有空的时候拿出双鼓“咚咚”地打,有次用了过猛,一下抻到了肚子,尽管做了很大努力,孩子还是没保住,然而说她是可以再有孩子的,却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再没有过身孕。 这是她心里的痛,时莫声却这般说她,让她寒心,她看了看时莫云,希望时莫云能帮她说说话。 以往,时莫云肯定会说,也不用武云白暗示,但他知道了武云白是杀害外孙女的凶手,他只想马上弄死这个女人雪恨, 只不过他深知此时小不忍会坏了大谋,就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不便过多掺合,你把他扶回房去吧,我走了。” 武云白只好挽住时莫声的胳膊,时莫声想甩开她,只是没力气,一边和武云白走一边回头对时莫云说:“大哥别走,等我睡醒了咱们借着喝得一醉方休啊!” 时莫云一脸嫌弃。 * “嗯,我想起来了,纱布,纱布没买呢。”阿筝说。 “我去买吧。”不能让阿筝出门。 “还是我去,一会就回来了。” “不行,我去。”阿竹不容反驳地语气。 “怎么么?你怕我被人抓走?那,咱们一起去?” “算了,你去吧。”他不信还能遇到那位老人。 阿筝走了不一会,阿竹就听到了开门声,就知道是她回来了,然后又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但另一个人听起来又不是时莫云, 意识到了什么,他心里咯噔一下,装做很冷静的样子站了起来,走出厨房,就看到阿筝扶着衣衫褴褛地老人坐了下来,抚摸老人粗糙地手,问:“老人家,和我说说,令郎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阿竹生气地突然一喊:“和你有什么欢喜?” “一边去,别打岔!老人家该想不起来了。”阿筝摆了摆手。看着老人,问阿竹:“药熬好了么?” “还没。” “那还不去看着点火?” “哦。”阿竹说完正要转身,觉得不对,厉声道:“只许听,不许管!” “嗯,我知道,我知道。”阿筝非常敷衍地答应。 老人说:“他不太欢迎我。” “他这人就这样,您不用在意,有话和我说就好。” 老人叹了口气:“唉,儿子就是不想回来,一定要做游子,说是浪迹天涯,一开始,我不同意,他就没走,后来,自己偷偷走了,一个消息都回来过,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我心里整天忐忑不安的,既想找到他,又不想找到他,也害怕找到他。” “既然这样,您描述一下他的样子,我帮您找,一定能找到的。” “我害怕,他杳无音信到底是不想和我说话还是说不了话,孩子,算了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我不想见到他了,不想了。” 阿筝叹了口气,然后点了下头道:“如此,我尊重您的想法。” 第六章 宫昱角逐来时府 阿竹听了,觉得如此这般真不错,阿筝肯定不会继续管了,这般就可以正经的做那两件事,不必为了旁不相干的人和事操劳烦心。 他正放下心来高兴着,就听阿筝又冒出一句:“老人家,如果您愿意的话,留下来如何?这样您就不用整日风餐露宿,我们也都能好好照顾您,您同意就留下来,不同意我就另外给您找住处。” 阿筝! 阿竹气得真想冲出来叱她一通。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形象过来道:“还是给老人家另找住处吧,这也不是咱们家,不可擅自做主啊。” 花些银两没有关系,雇两个人伺候都可以,只要不住在一起就行。 阿筝摇了摇头:“我不放心啊!” 阿竹想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老人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是走吧。”老人说着就要站起来,阿筝说:“不用走,我说了算,我说让您留下来,谁也别想拦着!” 阿竹气的咬牙切齿。 他为什么拦着,她不懂么?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阿筝这就是不知好歹,心里也根本没有他,完全不把他的爱和他的担心当回事,只顾着自己开心助人为乐,他呢?如果一定要弹奏勾魂曲,阿筝再难过一次,那他也别想好好活着了,她不知道这些,她知道,但她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 小时候看到虫窝塌了都要帮着修好,小草被风刮歪了她要扶正,不管什么小动物受伤了都要给人家包扎,有次碰到了重伤的黄鼠狼,照顾了一个多月,结果连声谢谢都没有就走了,就这样阿筝还觉得挺高兴,让阿竹不要说出去,做好事不要到处宣扬。阿竹心里想,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宣扬的,别人肯定都说她傻。 不过呢,阿筝说的没错,他确实拦不住她。现在,他只能期望,第一,时莫云不要答应老人留下来,第二,不要弹奏勾魂曲,第一世和第二世的悲剧不可以再重演了。 “老人家,您坐,我去烧水给您洗澡。”老人坐下来,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眉毛皱在一起的阿竹,心想这么俊地孩子怎么这样?自己也没说要留下,她有些担心这位冷面晚辈会不会把自己丢出去。 阿竹走了过来,老人吓地目光怯怯,阿竹根本没看她的脸,说:“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看到了您肯定不会置之不理,但您留下来肯定不行。” “那我现在就走吧。” “不用,洗完澡换身干净衣裳。” “换了衣裳谁还会给我饭吃?” “您也不能总想着晚饭吃,儿子不管,就不能自力更生,我看您腿脚还挺灵便,有没有什么手艺?” “我会做衣裳,只是,没有人用我。” 阿竹点点头:“先给您找住处,再给您安排活计。” “谢谢了,孩子,你们都比我儿子好多了。”老人家握住了阿竹的手。 “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时莫云回来了,一看到老人,就走过来道:“阿青婆,您怎么来了?” 阿竹说:“是我家那位带回来的。” 时莫云说:“甚好啊!我早就说让阿青婆来,这回就不走了。” “什么!”阿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还是问:“大哥的意思是?” 时莫云道:“我早就让阿青婆来家里住,她不愿意,我就另找住处,哪知道找一次阿青婆退房一次,后来,我怎也找不到了,这回好了,被小……被弟妹带回来,阿青婆就可以好好住下来了。” 阿竹愣住了,半晌才说:“大哥,你家有那么多房间么?” “有啊,咱家这么大,再来两个老人都够住啊!” 阿竹心想,行了吧,一个就够要人的命了,也是,大哥不知道这其中缘由,找机会得和大哥说说,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改变的可能不大,这兄妹俩都挺能管闲事的。 老人家换了一身衣裳,精神多了,坐在那就像家里的当家人,还挺威风。 第一次到别人家里来,老人挺拘谨,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多少,晚上早早的就睡下了,阿筝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去热药,让时莫云给阮萌拿去然后才回自个房间。 阿竹看她关上门,就走过来把她抱起扔到床榻上,阿筝吓得尖叫,奓毛的小猫似的瞪他。 “看什么,让你多管闲事,让你不听我的话,今天我要好好惩罚惩罚你!” 青竹气急败坏地样子逗得阿筝咯咯直乐,当然后果可想而知。 “阿竹,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阿筝绕着他的头发。 “你不是问过?” “再问一次么,你再说一次。” “愁的,愁什么时候能变人身,就把头发愁白了。后来是被你磨的,被你气的,越来越白。”阿竹一本正紧地说道。 “我几时气过你?”阿筝捏着他的耳朵,手劲儿不轻不重。 “你气我的时候还少么?”阿竹说这话还挺委屈,他闭了闭眼,“阿筝,别惹我生气,别让我为你担心,好么?” 刚才的惩罚还真有这招架不住,阿筝有点后怕,点点头:“我保证最后一次,还有,勾魂曲只是一个曲子,不是听了就能找回本心,主要看这个人他自己是不是真心,所以曲子听与不听都没什么分别。而且呢,也根本不存在浩劫,就更不用弹奏勾魂曲,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竹笑笑,搂住阿筝:“放心,这回放心了。”说完就将竹香密密麻麻地给了阿筝,极尽温柔,屋子里温馨满满,情意幽幽。 * 经过几天的吃药和按揉,阮萌的腿有点知觉了,用手捏一捏能感觉到痛感,阿筝非常高兴地告诉她和时莫云,这说明已经在康复阶段,如此继续不间断治疗,不出半年就可以下地走动。 其实还有一个可以立即行走的疗方,不过要阮萌折损十年的寿命,所以还是慢慢来地好。阮萌和时莫云都高兴坏了,不停的说谢谢阿筝。 老人在这里住的挺安静,不多言不多语,做什么吃什么,问她想吃什么就说看着做就好,只要嚼得动什么都行,但城主还是专门做软和的给她。 老人基本上不用特别照顾,自己还能洗衣裳,还会帮他们洗衣裳,刷碗什么的,尽管大家都不让她做。 另外闲下来的时间,老人家就做衣裳,还真的卖出去了,虽然挣得不多,老人也挺开心,高兴的脸上的皱纹都要绽开了。 老人家这么开心,就连一开始不同意留下来的阿竹都也跟着高兴,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想打听打听,只是,也不想瞒着阿筝,就和阿筝说了心里的想法,阿筝表示这事有点冒险,太容易让时莫声知道了,还有武乐,她是最难防的对手,还是先不要这样做,小心为妙。 阿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放心不下,既然不能直接问,那么就想一个别的办法,也许古书上有,古典乐籍可能会有记载,当天他就去了城主府,在书房里找了一夜才回来,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困得不成样子地抱住阿筝沉沉地睡了过去。 城主府大牢内,只有这小小的窗子,阳光照射下来一条光线打在被绑给在柱子上遍体鳞伤的男子身上。男子正是五音仙之首的宫昱,男子对面站着手上拿带小刺鞭子的武乐。 “真想不到,你还挺够朋友,阿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一句不肯说?” 武乐将手上的鞭子蘸了药水甩了两下,发出震耳的“啪啪”声响,宫昱浑身反射一般抽搐了一下,却不卑不亢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武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皮开肉绽还有药物带来的麻痛让宫昱大声喊了出来。 “武乐,你这么做,我的兄弟姐妹是不会放过你的!”宫昱咬住嘴唇道。 “你敢威胁我,就凭你现在的鬼样子,拿什么威胁我?你们五个人没了你,他们什么都不是,还想奈何我,做梦!” “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天他只是问我浩劫和乐章,我如实说了而已,你怎么问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宫昱深呼吸几下,喘了几口粗气接着道:“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入的轮回,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又害死了他们,何必还要再问?” 武乐愤怒的道:“你懂什么!我怀疑,他们又回来了,我感受到了,我要把他们彻底除掉,永生永世不能重生!” “阿筝不说,她和你没有关系,可阿竹是你的养子,您怎能做到如此恩断义绝?”宫昱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对养子都能这样,那他很难活着出去了吧,他思及此,用意念发出“宫”音,希望能让他们听到来救自己。 角逐还真就听到了,他一着急,没和另三个说就自己来了,解下宫昱的绳子,然后两个人化作两个音符离开,可半路上宫昱就经不住飞行差点掉了下去,还好角逐及时拉住了他,一起在地上站稳, 此时正是后半夜,大街上非常安静,突然有一道剑光劈了过来,角逐回身一看,是一个灰衣男子,他和好灰衣男子打了半天才终于让灰衣男子受伤远走, 宫昱说灰衣男子定是武乐派来的,必须赶快离开这里,角逐一边扶着他走一边四处看看,道右侧有户人家的门匾上写着“时府”,这时宫昱已经晕厥,他没有时间问也没有时间考虑,就用力敲响了大门…… 第七章 与五音之仙合作 要说这么晚了,敲门也没人听得见,但说来今天也是应该宫昱和角逐运气好,哐哐敲了几下,喊了几声,半夜起来上厕所的老管家就听到了, 从门缝看到满身是血的宫昱,吓得倒退了两步,听到脚步声的角逐焦急地说道:“老伯,麻烦您救救我大哥!”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刚想开门,手又拿了回来,说:“你们等一下,我和大少爷言语一声。” 角逐道:“好,多谢老伯。” 等待片刻,门开了,是时莫云,角逐赶紧扶着已经晕过去的宫昱走了进去,时莫云看他的样子比老管家说的还吓人啊,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还是镇定的带他们进了正厅,把宫昱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房间刚收拾好,还有灰尘散布在空气当中,动了动鼻翼,呛地打嚏喷,身子一震,疼地醒了过来,痛苦的哼了一声。 阿筝在阿竹怀里睡的正香,满身都是竹香味,让她感到安心自在,并也正在做美梦。 没想到突然传来的敲门声一下把她弄醒了,头发烂七八糟的坐了起来,不耐烦道:“谁呀?甚事啊!” “弟妹,是我,大哥,你快出来一下,五音城守护者之首身受重伤,需要你治疗。” 他如此一说,阿筝立即精神过来了,阿竹也听到了,起来,两个人穿戴整齐来到宫昱房间。 宫昱醒来但意识不太清醒,他此刻除了疼痛难忍也想不起来别的,总觉得逃出来这么顺利不太对,哪里不对她实在没力气分析, 只有疼,疼地不停轻声呻.吟闷闷地惨叫,他的赤衣被鞭子抽打被血浸染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而且粘在了身上, 阿筝一边拿剪子剪,一边又怕他疼的受不了,一边在阿竹的配合下脱完一边皱眉,角逐站在一边看得呲牙咧嘴,心一抽一抽地, 大哥受苦了,他们兄弟姐妹,都没少受到大哥的照顾,大哥遇到危险,他们却不知道,他不禁觉得惭愧又自责。 阿筝一看到他们就认出来了,但只能装做不知道,等把衣裳脱完,她擦了下额头的汗,写下药方,对角逐说:“全部抓回来,出门右拐一直走就是药房。” 角逐拿了药方离开,很快就回来了,抓的药一样不少,阿筝一边配药一边让他给宫昱擦洗,让他休息尽量不要碰触伤口,角逐小心翼翼的擦洗完,也是出了汗,累的气喘吁吁。 身上干净了,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阿筝看得直咧嘴,将一块纱布放在酒碗里,然后闭了下眼睛,放在了宫昱伤口上,然后拿起来,就这么来来回回,宫昱一直倒吸凉气,他心知这是消毒,就忍着不出声。 角逐不明白怎么回事,看大哥大皱眉头,不由恼怒:“你不上药在干什么,没看我大哥疼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以前,他这般不客气和阿筝说话,阿竹早就火了,但不行,他的身份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就冷冷地说:“用酒可给伤口杀毒。” 角逐“哦”了一声:“对不起,我不太懂。” 阿竹“哼”一声道:“不懂就不要一脸我妻子要害你大哥似的的语气。” 角逐闭嘴不语。 阿筝将伤口里的污垢清理掉,撒伤了刚磨好的药粉,药粉洒上去清清凉凉,宫昱觉得不太疼了,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阿筝和阿竹一起给他包扎好,让角逐照顾他。 翌日天亮,阿筝和阿竹一起过来,角逐眼睛黑眼圈很重地站起来,阿筝惊讶道:“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担心大哥。” “他情况怎么样?” “就是哼哼两声,倒也没太大反应。”角逐说,“看来药效不错,多谢。” 阿筝点点头:“那就好。嗯。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角逐说:“无妨。” “他是被谁打成这样?” “我不知道,昨晚也是临时知道的消息,把大哥从城主府大牢救了出来,别的事还没来得及问。” 这时,宫昱咳了两声睁开眼睛,看三个人,寻思了一下,觉得伤口丝丝拉拉地疼,不禁“咝”了一声,问:“你们是?” 阿竹说:“我们来自仙乐城,是音乐老师,来朋友家做客。” “大哥,你怎么会在城主府大牢里,又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我,我马上去杀了那人!” 宫昱说:“三弟切莫冲动。那人就是你我兄弟姐妹五人也打不过,其阴险毒辣无人可及。” “大哥,你就告诉我,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忍气吞声啊!”角逐将拳头攥地咔咔响。 “武乐,谁是她的对手?你不许逞强,我手上,你不能在受伤了,赶快回五音城,我稍好一点就回去。” “大哥!不就是一个女人,你怕什么!”角逐很不服气 “武乐不是一般的女人。”阿竹说:“一般人没办法将她打败。” 宫昱问:“你也知道武乐?” “你恨武乐么?”阿竹没回答,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宫昱还没回答,角逐就说:“恨,能不恨么,恨不得将千刀万剐!” 阿竹寻思一下,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又问:“你们愿意和我合作么?一起对付武乐,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宫昱问:“你和他也有仇?” “两生两世,血海深仇!” 阿筝看着他侧脸,摇摇头,低声但:“阿竹,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报仇!她从没把我当儿子,我也不用当她是养母,我们从没有任何母子之情,他杀了我和你难道我还要装什么都不在乎?” 阿筝也想杀了武乐,可这两个人靠谱么?阿竹就这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未免太过冒险,万一这两个人是武乐派来的怎么办? 她心里着急地很,埋怨阿竹不该这样冲动。 宫昱听完疑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真回来了?武乐说的果然没错。” “武乐说了什么?” 阿竹“失踪”那天宫昱去了府上,武乐不知怎么前段时间知道了,派灰衣男子把宫昱骗了来,问他知不知道阿竹是如何重生,还要让他说出勾魂曲的秘密, 阿竹如何重生宫昱如何得知?勾魂曲的秘密他并不是很了解,即使了解也不可透露片语只言。 他什么也不肯说,一开始,武乐该挺客气,好吃好喝的招待,但耐心没了就把他关了起来,严刑拷打,就把宫昱打成了这个样子,虽是神身,也是肉体,宫昱差点没挺不过去。 角逐听宫昱说完,气的脸红脖子粗地:“你们的事与我大哥有甚关系?凭什么要让我大哥受苦?” 阿竹真诚地说:“起因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角逐不乐意地冷哼一声:“你找我们合作,杀武乐?” “对。还有另一件事,把城主之位夺回来。” 宫昱说:“你们武乐城的事我本来不想管,但如果你要合作,也并非不可,只是,我现在担心一件事。我们逃出来的太顺利,武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目的应该非常明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回去,你们就要小心了。” 阿竹点了点头道:“武乐尚还不知道我还活着,目前还是安全的,即使她派人跟踪你们也不会怀疑,咱们的对话屋子外也没人听到。你先养伤,伤好了我们再动手。” 角逐说:“对了,昨晚有一灰衣男子追了上来,应该就是武乐的属下了。” “灰衣?”阿竹和阿筝一起震惊地问道,一听角逐描述模样和招式,就更加确定是朱喙猛禽,阿竹皱眉:“他竟然也重生了,真是忠心!” 阿筝说:“我看他和武乐的关系不是属下对主子忠心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 “一个男人能一直追随一个女人,生生世世,很可能是为了爱情。”阿筝分析道。 阿竹疑惑道:“爱情?武乐那种人,也会有爱情这么美好真挚的情感?我不信。” “我说的是,他对武乐,应该非常爱武乐,不管武乐如何对待他,也不离不弃。而武乐,肯定不会理他,武乐的心里应该只有你养父。” 阿竹说:“她的感情我不感兴趣,也不会管,我只想一心守护我们的爱情,守护这座音乐之城。” 阿筝叹了口气,对宫昱说:“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让下人给你拿饭过来,饭后吃药。”又对角逐说:“切记不要说走了嘴,对我们和你们都有不利。” 角逐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阿竹和阿筝一走出去,角逐就说:“大哥,你真要与他们合作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养好了伤咱们就离开吧。” “我问你,我们是什么身份?” “五音仙。” “对,我们是五音仙,守护五音城,也守护四大乐章,更要守护音乐,守护天界的音乐城市。自从时莫声做了城主,武乐城变成了什么样?你觉得这是多事?” 角逐低下头:“好,大哥决定,我自会帮助,可是担心大哥,一旦争夺,必是刀光剑影,我真不放心。” “你怕死么?” “我……”角逐想想还是说实话:“怕。但我也是五音仙,怕也不会退缩,大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好。”宫昱鉴定地道:“如此,过几天才把商心,徴艺,雨蝶都叫来,我问兄弟姐妹五个人一起才能更有成功的把握。” 角逐心想,看来大哥铁了心,真是拦不住了。 第八章 爱他爱的太辛苦 “阿竹,你觉得他们信得过么?会不会是武乐故意让他们来的?” “绝对不是。武乐不会用这种我们能看出来的明目张胆的手段。宫昱是五音仙之首,却遭到武乐毒打,伤害身体和尊严,他怎么可能不恨武乐? 而且,你记得我们从里正家里误入五音城禁地,他是如何带领他的弟,妹和我们打斗,说明此人非常认真负责,对音乐之声自然也非常想要保护。故此,可以推断,他是信得过的。” “你说的我也赞同,可是,角逐,他做过的事,让人实在不能相信他能和咱们好好合作。” “他这人确实不太靠谱,不过,有宫昱的管教,他肯定听话。” 阿筝轻叹口气:“但愿一切能够顺利,如果可以,不要那么多厮杀,少流血,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竹说:“我也不喜欢争争斗斗,可实在没有办法。当初也是如此,我本不想杀那么多人,可要想活命,要想守护这座城市,我不得不那样做。” “阿竹,武乐她不是个善良的人,但从大局来讲,她对武乐城如何?” “你想问什么?” 阿筝抿抿唇:“算了,不问了。” “想问什么就问。” “她帮过你么?在你沙场拼杀的时候,不是为了保护你,有没有为了武乐城帮你保住位子。” 阿竹苦笑,又一阵哈哈大笑:“她么?她恨不得我死在战场上,怎么可能帮我呢?知道她为什么让我做城主,就是要把我折磨死,不让我和你在一起。她不喜欢我,因为她心里只有她的亲生儿子。” 当初宣布阿竹做城主,多方势力皆来争夺,阿竹日夜饱受争斗拼杀的折磨后摧残,而到了宣布时莫声做城主的时候呢,时莫声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就凭是武乐的亲生儿子,别人谁能服气,不会有人争抢么?为什么没有发生沙场战斗?傻子都能想明白。 和时莫云聊天的时候,阿竹感到心里冰凉,后来就觉得真不值得,他为什么心灰意冷呢?既然武乐无情,他就没必要难过。 阿筝说:“她害死了咱们两次,不可原谅,即使不能杀了她,也不能让她好过,我一定要搅和地她天翻地覆,让她永远不得安宁。”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睡吧。”阿竹把被子给她盖住后背,阿筝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阖上眼眸,阿竹亲了一下她的眉心,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日月如水。 转眼十天就这样过去。 宫昱的伤口已经结伽,可以下地慢慢走走,至少不用在要人帮忙上厕所可,就是还有些疼,而且动不动就出汗,要经常换衣服,还好这两天可以洗澡了,不然真的太不舒服。 赤衣是宫昱的穿衣习惯,也是五音仙之首的标志,别的颜色穿在身上总觉得不适应,但成衣店的衣裳又没有他想要的样子,这做衣裳的事就落在了阿青婆的身上,一说什么样子,老人就能做出来,一模一样。 老人在这里也住了半个多月了,一直都没说什么,她也慢慢适应了这里,大家都没事的时候和她说说话,但只要问到她儿子,她就闭口不提。她是害怕,也没有人问个不停。 阿筝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老人住在这里没有问题,但若是很快就要打起来,对老人不利,必须尽快找到她儿子把她接走。 但找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又是几天过去,阿筝一直在打听,得到的线索非常少。 这天,阿筝又早出晚归,进门的时候都过了戌时了,阿竹叫她进门,没精打采的样子,去厨房热了馅饼和清粥小菜,端到他们房间,累的躺下的阿筝闻到香味起来了,眯着眼睛过来吃。 “找不到就算了。”阿竹吹吹汤匙里的粥喂她。 粥温热,心里都是暖和的,阿筝喝完一碗才说:“找不到,也要把老人送出武乐城。” “那就送到仙乐城,比较安全,等风平浪静了,再慢慢找。” “嗯,正好可以让阿嫣照顾。” “阿嫣这孩子……” “嗯?阿嫣很孝顺尊敬老人的,肯定不会不管。你信不过?” “不能让老人记得在这里的事,也不能和阿嫣说实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我又不傻。”阿筝一边吃馅饼一边打哈欠。 “你不傻找人找那么晚。” 阿筝撅嘴哼一声道:“我这么晚不回来,你也不出去找找我。” 阿竹无语地眼神:“不是找不到你么,找到你才能证明我找你?” 吃了两张,阿筝困得不成样子,站起身,扑通躺下,就睡着了,阿竹叹了口气,拿走了碗筷,拿来浸温水的毛巾给阿筝擦脸和脖子和手,帮她换上睡衣,把她挪到床里去,才躺下来,一夜未眠。 * 武云白觉得精疲力尽,不只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她深爱时莫声,受不了没有了孩子之后的日子, 之前时莫声还对自己宠爱有加,而孩子一没,她又不能怀孕,就觉得对不起他,这本不该是神担心地事,只是还是有个孩子更好啊。 之前,时莫声并不说什么,他对武云白也没有男女之情,她给不给自己生孩子都无所谓,可自己也确实像要一个孩子,他想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样,就努力想让武云白再次怀孕, 但武云白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他有些失望,小妹也找不回来,他有时就会旁敲侧击地埋怨武云白。 武云白不是甘愿受气的女人,经常找武乐诉苦,武乐是她姑姑也是婆婆,一开始也会帮她,说说时莫声,但也不敢深说,毕竟没陪着儿子长大心存愧疚,时莫声什么性格,轻说怎么能听,时间一长就被武乐惯的不像样了。 阿竹在位之时,就没有对红妆院这样的地方管理太多,时莫声一做城主,就更猖獗,有了很多后来的新地方,名字五花八门但都是那个意思,选择的位置都在闹市街头,一点也不避讳,大胆又张扬,说白了就是为了赚钱为了生活而不要尊严和脸面。 时莫声喜欢这样的地方。他之前就没少去,还觉得太少,女人也都不够漂亮,有几个固定的,却也越来越烦。 遇到武云白之后不烦了,又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喘不上气,这本来戒了的坏毛病又在失去孩子之后重新找上来,事实上在武云白怀孕期间就也在继续,这下又给排遣寂寞和忧愁找到了借口。 他去哪都是一身橙衣,本来模样,和之前一样任性妄为,只是不会带回城主府,怕武乐说他。 城主娶几个女人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那种地方的女人一个也不行,这是规矩。武乐这样告诫过他,非常严肃,他不敢不听。 这事并不光彩,他自己也知道,当然不愿意说,偷偷的去,偷偷的回来,小心谨慎,还是被武云白知道了, 武云白说不了他,本来么,早就对武云白说过,不要管他,武云白拿他没办法,就向武乐告状,没想到武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说他也没横加阻拦。 这样一来,时莫声就更加放肆,武云白一去找武乐,就知道她肯定告状来了,避而不见。 武云白也觉得这样打扰不好,应该自己想办法,她很聪明,懂得如何让时莫声离不开她,时莫声越来越少出去,正事也不用他忙,一切由武乐盯着,他就整天和武云白厮混, 但混来混去也没再让武云白肚子鼓起来,时莫声再次失望,再次不顾及形象的留宿这个院那个苑不爱回来,就差办花酒了。 此时,武云白喝醉了浮在桌子上,觉得自己爱他爱的好辛苦,她觉得还不如当初听姑姑的话嫁给表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 时莫声今天又是一天没回来,她大概知道他去了哪,只是不愿意去找,就自己喝闷酒。 她醉醺醺地站起来,变成双鼓敲起来,走旋律地咚咚锵锵,是那种不甘心的鼓声。 这时,时莫声回来了。 他今天并没有去那些地方,而是一直在花园,冥思苦想了一天,独斟独饮,想念小妹。 “哎,莫声你回来了?莫声,你知道么,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陌生了。”武云白边说眼泪边淌下来,捏着时莫声的胳膊,抬眼看他:“我是不认得你了,还是从没有认识你呢?” “喝那么多干什么?”闻到酒味地时莫声忍住不蹙眉。 “嘿嘿,你也喝酒了,还嫌弃我。”武云白凑到他嘴边闻了闻。 时莫声把她放在床榻上,看他酡红的脸,心里涌上来一丝愧疚和自责,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捏捏脸,颇有些怜爱的意思。 “你那么嫌弃我,又为什么?”武云白眼珠定定地看他。 “没有的事,我几时嫌弃过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对我说好话,时莫声,你两面三刀,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武云白推开他的脸,侧过脑袋不看他,委屈地撇着嘴。 “我觉得你挺好的。”这还真不是假话,时莫声一直这么认为,只是和小妹比起来,就觉不出来武云白有多好了。 “你觉得我好,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会原谅我。” “你又傻又笨又蠢,能做什么错事?”他扳过她的脑袋,就要亲上去,武云白却觉得不舒服,低低地说:“我累了,让我好好休息。” 时莫声揉揉她的脸,没再打扰她。 第九章 一个个都不省心 仙乐城禁地,雨蝶肃然站起身来道:“大哥和三哥都不知去向,你们两个都不知道着急?不闻不问,大哥不在,就开始偷懒,能不能有五音仙的样子和责任?” “哎呀,雨蝶,大哥都不在意这里了,咱们就别操心了成么?”商心摇晃着酒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二哥就不担心?四姐没长心,你也没长心啊!”雨蝶忍不住咆哮。 徴艺腾的站起来:“雨蝶你不要没大没小,只有我们管你,没有你说我们,谁说我们对大哥三哥不闻不问,就你担心,我也快急疯了。可怎么办,你说说,我们走了,谁守护这里,五个人少了两个,都走了怎么行?” 雨蝶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那大哥三哥也不能不找啊,我就怕他们遇到什么危险。” 商心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会呢?大哥本领高强,绝对不会遇到危险,遇到也能逢凶化吉。” 雨蝶撇撇嘴:“行了吧,连一个城主都打不过。” 徴艺不高兴的说:“一千多年前的的事你提它作甚?” 雨蝶“哼”了一声:“确实不应该提,我们几个都没打过么,丢脸。” 徴艺听她说话直翻白眼,“行了,你不要再说话了,已经很烦了!” 商心“咳”了一声:“烦什么,大哥和三弟都能平安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们就是没什么事做闲的。” 雨蝶呸一声:“就你有事做,没事在这品酒。” “小妹呀,这酒是陈年佳酿,你要不要喝点。” “我可没有你心大。” “四妹呢?” “我也没有你心大。” “四姐你学我说话干什么?想说不会自己说么?” “雨蝶你今天就是想找不痛快是不是?”徴艺怒视雨蝶,雨蝶也不害怕:“我心里一直不痛快,正愁没处发泄呢,怎么,你想陪陪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拉开架势了,商心缓缓开口:“哎,和气,和气,没事打架多伤感情?听二哥的,坐下来,咱们商量商量对策。” 徴艺和雨蝶都不服气地坐下,徴艺说:“二哥有什么对策?” 商心笑笑:“我要是有,还会和你们商量么,我自己就去把他们找回来了。” 徴艺嫌弃地说:“敢情二哥说的是废话。” 商心皱眉道:“怎么和二哥说话呢?没礼貌!”顿了顿,又说:“要说老三真是,他肯定去找大哥了,又不告诉咱们,让咱们干着急,又联系不上,我看最不长心的就是他。” 徴艺说:“依我之见,找到三哥就能找到大哥。” 雨蝶说:“这还用你说么?哦,你不是还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那怎么找?” 商心捏着下巴,说:“再等一天,再等几天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就只能豁出去了。” 徴艺摇摇头:“无论如何,禁地必须有人守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禁地基本没有人会来,上一次还是阿竹他们不慎闯过来,说实话守护此处还真觉得无趣的紧,但尽管一直埋怨,也没有人擅离职守,这是他们的工作,也是他们的责任。 现在,宫昱和角逐失踪,他们是去找,还是继续守护禁地,一时间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都是犯难,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就把雨蝶留下,我和二哥去找。”徴艺思考了一会儿说。 “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商心和颜悦色到:“小妹就听你四姐的话,你的任务也很重要,等我们找到大哥,我会在大哥面前好好夸夸你,乖,咱们只能这么做,没别的办法。”他说完走过去揉了揉雨蝶的脑袋,觉得雨蝶像一个需要哥哥姐姐哄的小孩子。 雨蝶撅嘴,半晌过去,才不情愿地说:“行吧,你们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徴艺撇撇嘴:“你害怕,害怕个甚?好了,乖乖呆着,走了。”说完和伤心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禁地,雨蝶一下子就蔫了,屋子里空荡荡地真没意思,她想出去透透气,可她不能出去,不过,开门看看总可以吧,她太想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于是,她缓缓而期待地打开了禁地之门…… * “二哥,为什么要来武乐城?” “大哥就在武乐城。” 徴艺惊讶地驻足,看着商心英俊的侧脸:“你什么都知道?” “对。” “难怪你不着急。但为什么?哦,你也觉得小妹会捣乱是不是?” 商心说:“我现在倒是担心她会不会闯祸,不过这么一会应该没事,她虽然像小孩子一样顽皮,也是有责任心的。” “但愿吧,我们赶紧见到大哥和三哥,尽快回去。”徴艺又不太相信地问:“二哥真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不过,需要先买点东西。” 徴艺不明白什么意思,也没多问,就和商心买了一堆东西,多是补气补血的营养品。 买完正好赶上了午时,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袅袅炊烟,徴艺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蛋绯红。 “马上就见到了,见到就能吃上饭。” 商心宠爱的看了眼徴艺,一边往走一边左右看,终于看到了“时府”两个大字,对徴艺说:“四妹,到了。” “就是这里?”徴艺觉得这个宅院看起来还挺气派。 “就在这里。”商心说完上前敲门。 老管家习惯性的从门缝看,陌生,必须禀告大少爷,这时,大家都围在大圆桌前用膳,一听老管家的描述他们的长相和服装,宫昱兴奋又生气地说:“是二弟和四妹来了。” 角逐说:“怎么雨蝶没来,她那么能吵。” 时莫云说:“既然是另两位音仙,快快请进来吧。” 老管家说了声“是”走了出去,然后商心和徴艺走了进来,徴艺一见到宫昱就哭着走过去抱住了他,商心没拦住,宫昱被她抱的咧嘴,却微笑着:“大哥没事,别哭了啊。” 徴艺抹抹眼泪:“大哥,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特别是小妹,她要是来肯定比我哭得还要厉害。” 没想到,刚说完,肚子就“咕”的叫出声来,阿筝说:“先吃饭,边吃边说。”然后起身拿了两副碗筷过来。 听宫昱说完,徴艺“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碗盘都跳了起来,角逐心想,真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说,四妹的脾气就差把桌子掀翻了。 徴艺火冒三丈,站起来,变出“徴”音符的宝剑:“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宫昱说:“坐下。” “大哥,我就是看不得你受苦,你伤的那么重,我也跟着疼啊!” 宫昱说:“你先坐下。” 徴艺只好坐下来。 “大哥知道你担心我,但不能让你去冒险,你一个人是打不过武乐的。” “那我和二哥三哥都去。” 宫昱骂道:“胡闹,想去送死?” 徴艺低下头:“那怎么办,忍气吞声,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宫昱叹了口气:“我也没有轻易原谅伤害我的人的本事。要吃饭,吃完了,我们在一起慢慢商量。” 时莫云说:“依我之见,即使你们五音仙一起找武乐,结果也可能只是两败俱伤。” 徴艺说:“那又如何,就是灰飞烟灭我也不怕!” 角逐怒道:“胡说什么?我们这样死了,让别人嘲笑倒是小事,五音城无人守护怎么办?你不能只想自己出气痛快而置仙乐于不顾,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徴艺苦着脸,塞进嘴里一口青菜。 阿筝说:“武乐必须杀!不过,你不用着急,一会儿咱们一起商量。” 时莫云停下筷子,小妹两个字脱口而出,急忙纠正:“我想起小妹来了,说走了嘴。” “没事,大哥,就叫小妹吧,现在咱们说话没有别人听见。” 时莫云道:“小妹,你为何也要杀武乐?” “大哥,你不懂,武乐已经害死我和阿竹两回了。我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再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憋气也要憋死了。” “大哥担心你啊,大哥希望你平平安安地,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生活,偏要去找死呢?”时莫云说完觉得自己说的太重太难听,深深的自责起来。身边的阮萌捏住了他的手。 一直沉默的阿竹在此时说:“报仇只是一部分,我和阿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夺回城主,争斗随时可能发生。” 时莫云心里一惊:“你们还要杀了莫声?” 阿竹说:“我们没有着个意思,但如果他不愿意还给我,或是要杀我,我没办法也不得不这么做。” 时莫云突然离座跪下:“不可,万万不可,他虽然不是我亲弟弟,也是我的亲人,我求你,不要杀他,只要你不杀他,我会劝他把位子还给你。” 阿竹无奈地起身,拉住他两只胳膊让他起来,说:“莫云,你为他这样,知道有多不值得么?” “我知道。但我身为大哥,没有管教好他,是我的错,我有责任,应该我来承担。还有,我不想你和小妹有危险,你们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何必冒险。城主的位子有那么重要么?” 阿竹皱眉:“大哥认为我争夺是为了权势?” 时莫云不语。 “如果他是尽职尽责的好城主,为百姓造福,我可以拱手相让,没有二话,更不会发动必定死伤无数的争斗。你也看到了,在他的统治下,武乐城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想和阿筝好好生活,但我们都做不到那么自私。我们过好生活,百姓也要过好日子啊!” 时莫云半天才深深叹气道:“你们一个个真是都不让我省心啊。” 第十章 没有意思也很累 阿筝说:“我也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只是,不允许我这么做,之前,便有自责重担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那段时光我真不想再去回忆,而付出那么多,最后才知道是一场骗局,而那些噩梦都是武乐给我的,那时,为了武乐城,我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和快乐,现在,我依然愿意为了武乐城牺牲安静的好时光。” 她看着阿竹:“我们都是没有办法,因为我们肩负着重要的责任,保护武乐城,让这座音乐之城长长久久的存在于天界,将音乐文化永远流传。所以,我们势在必行!” 她一番话说的无比坚定,信心百倍,就像沙场指挥的巾帼英雄,豪情在她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那眼神,那话语,都旁听者为之赞佩不已。 而阿竹,时莫云,阮萌,却只有担心,她的夫君,她的亲人,只有担心,如果可以选择,她不应该掺合到这件事情中来,阿竹忽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不应该这样的,真的不应该这样。 他怎么可以伤害阿筝,之前是没有办法,这次,再也不能,阿筝是他的光芒啊! 时莫云又是一声叹气,阮萌捏捏她的手,对阿筝道:“我知道小姑心系百姓,也热爱音乐,以守护仙乐城为己任,大嫂也想帮你,可大嫂这个样子……” “大嫂,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要着急。” “如果,一旦打的不可开交,可不可以,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留时莫声一条命。你和莫声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你们和莫云没有关系,你们也不是亲兄妹,但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我真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阮萌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盈盈目光就这样看着阿筝。 阿筝一边听她说,眼圈也红了,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下来,颔首道:“好,大嫂,莫语答应你。” 但她心里却觉得,希望渺茫,时莫声是什么样的人,即使她能做到软下心肠就他一条命,阿竹也不会放过他,何况,她也没有那么心软。 受过伤害,再柔软的人也会长出坚硬的外壳。 阮萌又怎知不会有希望?但还是说:“你能这样说,大嫂就放心了。”然后看着时莫云:“听到了吗?这回,你也不用担心了。” 时莫云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半晌,阿筝才说:“大家都吃啊,四位乐仙不要客气,多吃点,吃完随我去后花园。” 宫昱问商心:“小妹呢,她没说找我?” 商心还没把嘴里的肉嚼完,徴艺就说:“她能说不找,疯了似的,要不是二哥骗她,她就跟来了。” 宫昱厉声道:“你们让她自己留在禁地了?” 商心把肉咽下去道:“禁地不能一个人都不留。” 宫昱怒道:“糊涂!”一喊震的伤口疼,“咝”了一声,挡开商心关心地手:“让她自己留下,比没有人更危险,她肯定闯祸了。” 徴艺说:“大哥你就这么信不过雨蝶,她能闯什么祸,我看你是太紧张了。雨蝶挺有责任心的。” 宫昱说:“有责任心,未必不会做糊涂事,她喜欢热闹,能一个人好好安静的呆在那?我不信。” 徴艺寻思一下,起身拱手道:“大哥,请准许我先回去看看情况,然后把她带来如何?” “哼!你们擅自离开禁地,都没通过我允许,现在向我禀告了?”宫昱冷冷地说完,又摆摆手:“行吧,把她也带到这来,我们五个人缺一不可。” 徴艺说了声“是”就化作一道橙色的光离开了。 * 仙乐城禁地,雨蝶打开门,外面是一片蓝天,白云从眼前飘过去,寒风凛冽,冻得她鼻头通红,抱着身子发抖,心想,还不如不看了, 外面原来就是这个样子,蓝天白云她也不是没见过,还以为有什么景色呢,哪想到一丁点绿都见不到,还被风吹的脸都要变形了。 天,她的脸! 可是,这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扇关上,另一扇怎么也关不上,她用力还是用法术都不行,只好放弃,设下了结界,但结界挡不住寒风,她在里头坐着也冻的想筛糠似的。 “大哥,二哥,三哥,四姐,你们怎么还不回来?雨蝶就要冻死了!” 她说完变出“羽”音符的宝剑,在屋子里练习,希望可以驱散寒冷,但很快宝剑就拿不住了。 她撅嘴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此时,她已经哭了有一会了,正吸鼻子,徴艺一落地,就被寒风吹的一个激灵,正要去关门,就被雨蝶一下紧紧地抱住:“四姐。我就要冻死了。” 徴艺无奈得扒开她冰凉的手臂:“笨,不知道把门关上?” “关不上。” “怎么可能?”徴艺说着去关门,一下就关上了。 雨蝶差异万分:“这门怎么这样,一面往里关,一面往外关,为什么你们没人告诉我呢?” “谁让你擅自把门打开的,这是什么地方,禁地,你差点闯祸知不知道?!” “我设结界了。” “需要我们五个人同时设结界才能阻挡,多亏我回来的及时!” “啊,我错了,四姐,这千万不要告诉大哥,他会骂死我的。” “反正瞒不过去,大哥都猜到把你留下不靠谱。” “大哥?你们找到大哥了?三哥也找到了?”雨蝶惊喜的跳了起来。 “嗯,跟我走吧。” “这里怎么办?” “大哥说得对呀,有你在,还不如没有人在这安全。” 雨蝶不服气地“哼”一声画作白光和徴艺到了时府,一番和大哥三哥抱头痛哭絮絮叨叨,然后了解了情况吃了饭就五个人跟着阿筝不想哭去后花园了。 五个人都坐下,阿竹把阿筝拉到一百多米远的桂花树旁,深深看着她,良久,摇头叹气道:“不行,阿筝,这是我的事,应该由我来承担,报仇,还是夺位,都不应该带上你。听我的,一切交给我,等我平安归来,我们找一片竹林,或是桂花树林,安静的生活一段时间再回来。” 阿筝说:“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守护武乐城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且,阿竹和阿筝就是要在一起的,我们要并肩作战,然后平安归来,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去呢!”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他一喊,五音仙都听到了,纷纷看过来,宫昱只看一眼就转过头来,咳嗽一声,那几位就都垂下眼帘等待了。 “有你我才能好好活着,不管痛苦还是快乐,我都想让你陪着我,有你我才能感觉到舒适和温暖,而不是没有你独自一人享受安逸,我夜根本没办法安逸。” “我……” “事已至此,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只有努力向前,时莫声和武乐迟早都会知道一个我和你回来了,现在不是顾念儿女情长的时候,该想想应该怎么做了,走吧,五音仙都还等着呢。” 阿竹和阿筝坐下,雨蝶说:“真是好羡慕你们,好美的爱情啊,我也想有。” 徴艺撇嘴:“就你,谁要啊?” 雨蝶拍了下红木方桌:“我怎么没人要,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说,我有没有人要?” 商心点头。 角逐点头。 “什么意思?你们想表达什么?” 宫昱说:“好了,说正事。” “我这人不喜欢计划,更喜欢顺势应变,天尚有不可测之风云,何况世间之事,但目前,我唯一需要确定的事我武乐城是否在时莫声的管理下不如从前甚至变得更糟,我需要找到有关的证据,否则以我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和武乐的亲生儿子争夺的。” 宫昱道:“如此,我们反而帮不上什么忙,那又有什么好谈论的?” “不,你们还是可以帮到我们的,只不过还不是现在。但你们只能留下,我怀疑武乐知道你们在这,就等你们又出去抓到你们,现而今你们知道我和阿筝回来,倘若承受不住武乐地严刑逼问……” 宫昱毫不客气地打断阿竹:“你害怕我们会把你们说出去?” 阿竹心平气和道:“你因我而受伤,我已经非常自责和内疚了,不想你们五音仙都受到武乐的毒手。” “抱歉,误会你了。” 宫昱又问:“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应该做什么。” 阿竹道:“保护好你们自己。我和阿筝要出门找证据,日后才能更顺利的进行我们要做的事。可能要出去几天,们可以走,但不要从大门出去,五音城也不安全了,务必要不要回去,听我的,保证你们安全。” 雨蝶撅嘴:“这是拘禁啊!” 阿竹站起身真诚的道:“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就不会这样,我像你们道歉。对不起。” 宫昱道:“无妨,大家都是为了武乐城,不然哪还找不到清静安心的地方呢,你不用感到歉疚。”说完瞪了眼雨蝶,雨蝶抿抿唇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没觉得意思么?” 阿筝道:“先忍一忍,为了武乐城忍一忍。说实话,这样真的没意思又很累,但我们都不能逃避责任,你也不是自私的音仙是么?” “当然不是!”雨蝶高声道,又说:“可是,能不能让我们有点什么事情做?” 第十一章 武乐城大不如前 阿筝不假思索道:“我看你肯定心灵手巧,就帮着阿青婆做衣裳吧。” “啊?我不在行,不行,我不做。”雨蝶说,“我的手这么娇贵,不是用来做衣裳的,还能有别的事让我做么?” 阿筝寻思一下:“既然你这么闲不住,那就每天洗衣服,挑水,砍柴,反正下人做什么工作你就跟着做就是了?” “什么!你把我堂堂音仙当下人使唤?” 徴艺撇撇嘴,说:“不是你一直嚷嚷闲不住,做点事,怎么让你做事又不乐意了?” “那也不能做这么粗的活啊!” 阿筝又说:“也只能跟着阿青婆做衣裳,不过,你只帮忙打打下手,还有一件事,其实你也可以帮上忙。” 虽然还是不愿意,也只能暂且如此,雨蝶勉强点了下头,同时对另一件事来了兴致,问:“什么事?” * “阿竹,我们很久没这样一起逛街了吧?” “嗯,很久了。”要是可以,他却不想看这世间繁华,只想和她穿梭在竹林,享受两个人的生活,享受自然的馈赠。 不过,也根本不是很久,这样一起走在街上,好像从来没有过。 她被时家收养,虽然出入自由,但毕竟是女孩子,也要守一些规矩,比如,不能和男子单独在外面,阿筝不想被养父母不喜欢,害怕养父母会不要她,当然,这个担心纯属多余,时父和时母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 阿筝那时候不知道,对她好她反而有心理压力,想用听话来留下来更久一点,因此不管什么规矩她都听,而且,阿竹也不能随意出门走动, 虽然,不能单独见面,很难再在竹林嘻嘻玩耍,还好城主府(之前是武乐府,后改名城主府)有桂花树林,两个人可以在这玩儿,倒也乐得清闲, 后来,他们分开,再次重逢,他已经是城主,她是琴仙,两个人变成了工作关系,每天见面只谈论正事,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说悄悄话,阿竹性情大变,也根本不给她说悄悄话的机会,就更不用说一起逛街了。 想到这,阿竹觉得自己万分愧疚,对阿筝,他真的付出的太少了,就惹阿筝不高兴了。 他一思索间,就和阿筝拉开了一点距离,左右并肩渐渐的变成了一前一后,阿筝侧头一看没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阿竹蔫蔫地低着头,像是一颗长了虫子的青竹萎靡不振。 阿筝叹了口气,走过来:“阿竹,你不要太担心啦,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她以为他担心的不是他担心的,反而更让他觉得对不住这个姑娘,不禁眉头深锁,唉声叹气。 “噫,怎还叹气?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出来。”阿筝想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这样走在街市上么? “不是,不是。”他说。 “那就别苦着一张脸了,精神一点,笑一个,笑一个。”阿筝浅浅梨涡也深深感染到了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阿筝拉住他的手,说:“这样就对了么,即使有很多烦恼,也不要忘了多笑一笑,像我这样。” “好。”他软声答应。 不知不觉,在阿筝的说说笑笑和买买逛逛间,已经又出了一条千米的街道, 这条街道不是城中心,没有那么繁华,只有几天店铺还有客栈,街上的行人少,进店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话机会,不要说不善言辞的阿竹,就连阿筝也找不到切入点,应该怎么开始话题,一条街逛了半天儿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们出来时有目的的,可不能只想着玩。 从这条街出去,阿筝的脚就有点痛了,走到前面街道的道口,正好有个石凳,说了一声:“累死我了”就坐了下来,不防太凉了,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变了一个软垫子,这才舒舒服服的坐下,对阿竹说:“脚疼。” 阿竹摇摇头:“你刚才走得快了,没事,回家我给你揉揉。” “你现在就给我揉吧?”阿筝星星眼看着他。 “现在?” 阿筝知道他会这样惊讶,点点头,撅嘴:“现在,你不愿意么啊?” 阿竹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就蹲下身,要给她拖鞋,阿筝问他:“你干什么?” “揉脚么?” “你傻呀,这么冷,你让我露脚丫,想冻死我呀!”阿筝哭笑不得。看阿竹一脸窘迫,又不忍心了,温柔道:“捏脚腕便可。” 阿竹担心道:“你该不会是扭到了?” “放心,没有。” 阿竹的手很暖,刚挨上就舒服很多,揉一会就不冷了,阿筝非常满意又顽皮地说了声谢谢,搞的阿竹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撒娇,但他想回去要好好给她揉揉脚。 阿筝刚站起身,就隐约看到前面不远有几个人在说什么,吵吵闹闹,还推推搡搡,阿筝最爱管不平之事,阿竹也没有阻拦,也跟着走了过去。 但等他们一过去,几个人又安静下来了,这条街摆摊卖货的多,衣,食。住,行,应有尽有,那几个人看到他们走过来就分开了,各自挑选东西。 看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阿竹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阿筝觉得不对,他们不是正经买东西,根本就是随便看,也不和老板交流就自己卖了, 而且选东西的时候东张西望,时不时还要看看互相争执的人,阿筝一边挑项链一边观察,觉得他们可能都是骗子。 阿筝小声对阿竹说:“我怀疑他们是骗子。” 这时候风有点大,阿竹没听清:“嗯,你想吃什么?” 阿筝无奈,又说了一遍,阿竹拉长音“哦”了一声,严肃道:“你确定?” “差不多吧。”阿筝被他问的心里没底了,确实,通过这些观察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有些武断,又说:“也可能我太紧张看错了吧。” “姑娘,您看了半天了,还买不买?”老板是个长的很一般的妇人,头上戴着一个金光闪闪晃人眼的发簪,一脸的不高兴。 阿筝笑笑,说了声抱歉,拉着阿竹的手走开,女老板不乐意的把项链拿起来擦了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阿竹听到了,想去找她理论,被阿筝拦住,只好作罢。 这条街人多,热闹,说话攀谈的机会也多了起来,买首饰的也多,很多姑娘或和夫君或和贴身外套一起挑选,让阿筝可以和他们打听一些事,只侧面问了一些就知道了很多信息。 打听不能一直持续进行,否则将会被引起怀疑,难免这些人中间没有武乐派的奸细,阿筝在说话的时候非常谨慎,小心翼翼地听她们说换了城主之后是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得到的回答有所不同,大概意思却都是大不如前。 阿竹在位的时候,对各行各业都有非常细致入微的管理,善者提倡,并希望往更好的方面发展,加以改良,让他们能多赚钱,也带动武乐城这座音乐之城的经济。 恶者必将摒除,绝不留后患,只是对于“红妆院”这样的地方屡禁不止,让他分外苦恼,然也不能让姑娘们没有饭吃活活饿死,也想了一些办法,帮她们找找工作, 可一些懒惰的女孩子宁肯自甘堕落也不远靠劳动赚取收入,老鸨们就更肆无忌惮广为招收漂亮且有才华的女孩字,名字不一样,其实都一样的场所比比皆是。 这是城主的一大心病,与阿筝等一众琴仙多次商量,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姑娘没有自尊自爱之心,他怎么禁止也无济于事,倒有些管闲事的耽误她们赚钱的意思,费力不讨好。 而从时莫声此等好色之徒当了城主,此类地方就管都不管了,随便,放任,他自己也非常愿意前去关照生意,非常高兴。 而且,时莫声做城主,什么都不管,他也不懂如何管理一座城市,各行各业逐渐开始乱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也引起了很多争执,最严重的时候还出了人命。 阿竹非常不能理解。 就说在他没被武乐收养之前,武乐把武乐城管理的井井有条,根本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地事情,那时莫声不管,她也不管么?就让时莫声毁了武乐城? 他当然也知道,武乐对武乐城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说毁了武乐城就目前来说有点吓人,耸人听闻的意思, 武乐她的想法就是,只要武乐城在就行,爱什么样就什么样,什么样也别想让她教训自己亲身的心肝宝贝,好不容易找到的呢,能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时莫声那厮一赌气跑了怎么办,别人知道武乐城没了城主,那还了得! 阿竹非常担忧,为武乐城,为武乐城的百姓,听阿筝和她说话就一直皱眉,一直到晚上回家,回到房间躺下来还是皱眉,愁地饭都没吃多少,也没有其他任何心思。 阿筝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抚了抚他的脸,说:“睡不着就不要装睡了。” “别闹,阿筝,我觉得特别累。”阿竹不愿意睁眼睛。 “能说话就行。”阿筝说,“和我说说话,嗯,我有点后悔了,那个项链还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嗯。” “哼!不许敷衍我!”阿筝捏住了他的鼻子,阿竹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抱到怀里,说:“明天给你买回来?”然后熄灭了蜡烛,把被子拉了上来。 第二天阿筝就后悔了,真不该打扰这个装睡的男人啊。 第十二章 阿筝给云白看病 阿竹睡不着就会到外面练习剑法或是吹奏竹笛以消磨时光,但自从和阿筝在一起,即使无法入眠,身边有她,抱着她也很安心。 看着阿筝的恬静睡颜,窗幔倒映下来的桂花影子,让她的脸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那眼睛下方的兰草胎记仿佛与之合二为一, 他就这样看着她,已经有好几个一小会了,一会看看她,一会平躺思考,思考累了,担忧浸满身心,喘不上气,就看看睡梦中偶尔蹙眉露出浅浅梨涡的阿筝,就感到瞬间放松了。 他慢慢的靠近她,阿筝眼皮微微动动,他吓了一跳,连忙躺回去,扑通一声,一不小心压到了头发,抽筋了,又不能动,表情有点不自然,眯着眼看看,阿筝没醒, 他整理了一下白发,阿竹的白发从来不用任何营养的植物洗,却能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润泽透亮而且非常有韧劲,虽然砸到了头发,他也不想绑起来,怕掉头发。 阿筝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睁眼却看到阿竹还在睡觉,莫不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躺了一会,忽然坐起来,阿竹装做也才醒迷迷糊糊地样子问他:“嗯,怎起来了?” “雨蝶说,羡慕咱们这么美的爱情。” “哦。” “死了两回,这爱情哪里特么美了!”阿筝愤愤然骂道。 “女孩子不许说脏话!”阿竹忍不住教训她,在阿竹眼里,女人可以狠,但是说话不要带脏字,会很没有素质。他不喜欢。也只有阿筝,才能让他忘记这一点。 “我生气呀!越想越憋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在一起就这么难,一个青竹,一个古筝,招谁惹谁了,也没有做遭天谴的事,怎么就不能平静长久的生活在一起?” 阿竹叹了口气:“是命吧,我本不信命,但有时候不信也不行。” “明明就是怪人!偏要怪在命身上。” “那便也是怪我了。” “阿竹,你别多心,我没有那个意思。”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想听,不想看到他边说边自责的样子,要说怪,难道不怪她自己么,为什么没事在竹林里玩呢? 阿竹也坐起来,双腿垂放在地上,拿过一边的内衫穿上,阿筝搂住他的脖子,“生气了?” “没有。”他拍拍她的手说道,一点没有生气地意思。 “对了,我们出来这些天了,本来是说,几天就回去的,禾禾和眠眠会不会急疯了呀?” “想回去?不行。目前就那也不要去了,别给他们添麻烦,现而今,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处都可能被武乐安排了监视的人。” 阿筝松开手,看着穿外衣的阿竹:“我知道,只是想稍一个口信,让他们知道我们好好的。” “好。你再睡一会,饭好了我过来叫你。” 阿筝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捣乱?”他问。 阿筝像一只奓毛的猫:“帮忙!”然后一边撅嘴瞪眼一边穿衣裳,小猴子一样灵活的窜上阿竹的后背,阿竹急忙扶住她,说:“小心!” “你背我。” “被人看见。” “这么早,都睡着呢,没人看见。”她把耳朵贴在他后背上,听他说话,泉水般清冷的嗓音变得浑厚有力,“那也不行,就在屋子里背一会好了。”阿筝想了一下,点头说好。 这时,突然有人叩门,阿筝赶紧下来,脸有点热,刚才还觉得就是谁看到又能怎样,反正他们是夫妻,怎么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拍拍自己热水杯一样的脸,觉得温度降下了一点,才问:“谁呀?” “是我,大哥。”时莫云咳嗽了一声才说,他也不想来打扰,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说不行。 阿筝一开门,他就走了进来,把门关上,说:“大哥糊涂,记性也不好,有件事忘了和你们说了。” 阿竹平静地道:“大哥请说,什么事。” “莫声今天回来。武云白一直没能再怀孕,她在想办法,不知怎么听说,我的一个朋友的妻子懂医术,就要回来找你给看看。武云白她杀了我的外孙女,上次见到她,就差点给我外孙女报仇,这回她回来,避免冲动坏了你们的大事,我决定等她们走了再回来,你们也不要冲动,知道么?” 阿竹说:“谢谢大哥提醒。什么时候走?” 阿筝问:“你走了,大嫂怎么办?” “麻烦你们照顾,放心,莫声最多住一夜,明天就回去了。” 阿筝颔首:“好,放心吧大哥,我们会照顾好大嫂的。” “有你们,大哥当然放心了。”时莫云宠爱的摸了摸阿筝的头顶,走了出去。 阿筝沉默了一会,说:“不好,五音仙!” “以防万一,五音仙不能让时莫声他们看见。” “我去通知他们一声。” 阿筝去通知五音仙,在她的建议下,五音仙都变成了原身,即宫,商,角,徴,羽五哥音符分别隐身于一本放在书房的曲谱当中。 阿竹去厨房做了早膳,都吃完了,知等时莫声来。 阿筝有点紧张。 她和时莫声关系很好,时莫声教她写字,读书,教她乐理知识,很长时间都形影不离,比她和阿竹在一起的时间还早长, 时莫声对她很熟悉,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都了如指掌, 她很担心,即使她换了容貌,以前的小习惯改不过来,还是会被时莫声看出来。 阿竹从来都非常嫉妒时莫声,甚至一度认为时莫声比自己更爱阿筝,他才适合和阿筝在一起,好过只会伤害阿筝的自己,曾经也想放弃,心里出现了糊涂又愚蠢的想法,把阿筝拱手相让。 这些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慢慢地就快淡忘,但当听阿筝说了心里的担忧,他又不高兴起来,他在这一瞬间,有点讨厌自己,为什么呢,他那么爱阿筝,应该是和阿筝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怎么还不如时莫声? 他脸色很冷,非常难看,却不是生气,而是很后悔很后悔,那时候为什么要拒绝阿筝的追求,错过了那么多好时光。 等待中,枯燥的等待中…… 他们都托腮,沉思…… 快到晌午,时莫声和武云白回来了。 时莫声一进门就喊“大哥”,时莫云和阿筝他们俩说完就走了,迎接他们的是阿青婆,时莫声纳罕道:“我走错门了么?老人家,您是?” 阿青婆还没说话,阿筝走过来道:“不好意思,阿青婆是我带来的。” 时莫声瞅瞅她,长的还挺好看,却是漫不经心地问她:“你又是谁?” “这就怪了,你找我给你妻子看病,却不知道我是谁?”阿筝抱着胳膊说道。她以前从没有这个习惯,刚刚自己想出来的,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时莫声本也没想过,阿筝会回来,自然也没看出来,拱手道:“原来是莫医生,在下有礼了。” 阿筝“啊”了一声,道:“城主,抱歉,刚才我说话太直接了。” “无妨。”被叫城主,时莫声一直都很不习惯,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 武云白打量着阿筝,悄悄地对时莫声说:“看到漂亮姑娘,反应都慢了是么?”时莫声低低地怒道:“瞎说什么!”武云白哼了一声。 “城主,城主夫人,请坐。” 待下人马上茶来,均都浅浅的喝了一口,武云白就切入正题,道:“请莫医生帮我看看,为什么我不能怀孕。” 阿筝心里冷哼,搭上她的手腕,问:“以前怀过么?” “怀过,孩子没了。” “怎么没的。”阿筝都知道,就是想听她怎么说,怎么撒谎。 “不懂事,不小心。”武云白非常后悔的样子说。 阿筝控制自己没有弯唇,慢慢点着她的脉搏,说:“孩子和母亲是有缘分的,孩子喜欢善良的娘亲,才会来找你。”她看到武云白脸色不好看,接着说:“善良之人,多子多福,天界还是凡间都是如此。嗯,我一看城主夫人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奸诈邪恶地女子,一定是上次失去了孩子伤到了身体所致。” 武云白问:“能治么,还能在怀么?” 阿筝半晌才说:“能治,不过……” 她让他们等了半天,又卖关子,时莫声都着急了,不耐烦道:“怎么治快说!” “八个字,好好调理,心存善念。”阿筝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时莫声,和自己小时候眼里的二哥真是天差地别! 武云白说:“就请莫医生给我开点药吧。” 阿筝让下人拿来纸和笔,一边写一边说:“怀孕不是夫人你一个人的事情,也不能只你自己调理,你们都要注意保护自己,保持身心洁净。” 武云白脸色又不太好,生气地看了看时莫声,时莫声勾勾唇,只笑不语。 “方子写好了,按时吃药,不要太过于想着怀孕,顺其自然更容易受孕。” 武云白接过方子:“谢谢。” 这时,阿竹走了过来,问阿筝:“这两位是?” 阿筝站起来说:“这是城主和城主夫人,这是我夫君,还不和城主和夫人行礼。” 阿竹弯腰拱手:“拜见城主,夫人。” 时莫声随意的说了一句:“免礼。对了,我大哥呢?” “大哥和大嫂出门游玩了。” “我们回来,他反而走了,这是不想看到我么?算了,大哥不在,我也不在这了,等他回来,告诉他一声我回来过。” 阿筝颔首:“是,我们会如实转告。” 第十三章 茫乐城重遇云碧 时莫声说了句“好”就和武云白离开了时家,走出大门,武云白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莫医生一看就经验老道,举手投足都是一番不可揣摩的作态,至少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才会这样, 她懂得医术,但并不像真正以治病救人做为职业的人,这并不算什么,但武云白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忆, 她仿佛无意中看到了莫医生嘴角的微不可见的微笑,这绝对不是一个医者对病患应该露出来的表情, 她隐约觉得莫医生可能认识她,并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她虽近些年变得更喜欢思考,揣度人心,这会儿还是糊涂了。 琢磨完莫医生,又琢磨那位冷面男子,在他出现的瞬间,尽管问了莫医生他们二人是谁,但武云白明显感觉他是认识她和时莫声, 听时莫声的身份,需要见礼,他是迟疑了一下的,只有很短的一瞬,却足以说明他不愿意。 百姓向城主行礼,理所应当,他为什么不愿意?还有,他说话的强调和声音,就是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武云白想到了一个人,很快又觉得这不可能。按理说,他们早就死了,仙死了,是不可能再重新活过来的,只会灰飞烟灭。 但,她是不是应该更加倍加小心?时莫声从走出来也没说什么,看到莫医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看到美女的眼神差不多,他是没看出来不对,还是他们根本不是他们她想错了,还是,时莫声也看出来在装糊涂。 他们都还没走出几十米远,她就已经想了很多,慢慢地也与时莫声拉开了距离,时莫声看她没有跟着自己,喊到:“快点走,想什么呢?” 这时,突然起风,将武云白手上拿着的药方吹的不知去向,武云白说:“莫声,你等一会,我再让莫医生重新写一份。” “快去快回。”时莫声说完,又说:“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想在家住几天。” 他反倒不觉得有亲生母亲的城主府是自己的家,有大哥的家才是自己的家,他不想再做城主了,他想留下来再也不走了。 武云白想拒绝,想想还是抿抿唇没有说话,和时莫声返回时家。 就在阿筝寻思武云白看她的眼神看她和阿竹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会不会看出什么来,又觉得武云白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属于没长心内心妹妹没心眼哪一类的女孩子,可有感叹人是会变的,当初那个叫她莫语姐姐的小姑娘,竟然杀害阿茼嫁祸自己,她这样的人其实掩藏的太深,难以捉摸。 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也许,彼此过来就是有什么目的。 桌子上洒了点水,她一边擦拭一边琢磨,这时,却看到武云白和时莫声有回来了,不禁有些吃惊, 还好她和阿竹只有到晚上回房睡觉的时候才会变成本来的样子,只是吓一跳没有过分紧张,至少她自己觉得是这样的。 阿筝淡淡一笑:“城主,城主夫人还有事么?” 梨涡!时莫语非常具有标志性的两个浅浅小梨涡。她和时莫语睡在一个房间过,她看到过她笑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相同的表情,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梨涡很多人都有,所以,莫医生和时莫语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或不是,她都要装做不知道,千万也不能让时莫声看出来,他必须找机会和姑姑商量,怎么除掉这个和时莫语很像的女子,因为,她觉得时莫声迟早有一天要爱上她。 武云白命令道:“我把药方弄丢了,你再写一份给我。” “丢了?” “让你重写一份,废话那么多?”时莫声瞪了她一眼,心想,刚刚的梨涡一点也没有小妹的可爱,想起小妹,他不禁面露伤感之色。 阿筝道了声“是”又重新书写一份,说:“不要再弄丢了,城主夫人有病的事我想你们也不想传扬出去。” 武云白眉毛微微立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药方,只要懂得医术的就能知道是治什么病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也会被看出来是给谁治病。” 时莫声问:“药方如何看得出?” 阿筝说:“城主有所不知,就在夫人拿起药方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如果,被谁捡去的话,恐怕武乐城的人都要知道。” 时莫声不以为然:“知道又能怎么,又不是什么丢人之病。” 武云白的脸确实青一阵白一阵,生气地说:“生病的是我,你当然不觉得丢人,如果是你自己,你还会这么想么么?” “武云白,你给我好好说话,怎么,你自己觉得自己不能怀孕会被人看不起?我呢,我又几时看不起你?” 阿竹冷冷地说:“好了,请二位回城主府自己争辩。” 时莫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未经允许,随便插言?” 阿竹忍不了,站了起来,怒视时莫声,阿筝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阿竹才慢慢地坐下来。 阿竹站起来的一瞬间,让时莫声感到非常害怕,仿佛看到了一位故人,曾经他也是这样惶恐,现在他还和以前一样的眼神,等阿竹坐下才慢慢放松。 阿竹没发火,更不会道歉。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时莫声坐下来道:“我要在这住几天再走,让下人把我的房间好好收拾收拾。” 阿筝微怔了一下,说:“是。” 转眼天色已晚,阿筝终于可以变回本来模样,靠在床头,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呢?时莫声为什么要留下来,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阿竹走进来,变回一头白发,坐下来,亲了她一下,阿筝嫌弃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此等闲情逸致!” “你在担心什么?” “时莫声可能看出来咱们了。” “看不来又如何,我怕他不成?十个时莫声也打不过我。” 阿竹边说边脱掉长袍和靴子,阿筝往里挪了挪,阿竹躺在她旁边,搂住她,阿筝“哎呀”一声:“手这么凉!”阿竹拿下来,搓了搓,再次抱住她,阿筝说:“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点重要的事?”她这么一说,阿竹也没有心思了,轻轻的勾着他的小手,道:“时莫声应该没看出来,我担心的是武云白。”阿筝说:“武云白没有什么好担心,但就怕她告诉武乐。” “是时候有所行动,先做好准备,我必须赶紧召集一些兵马。” “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手下们可能早就被换了,就算没有,也不能保证能听你调遣。” 阿竹说:“不用多,就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只要带领一众兵马,我就有办法打败他们。” “我相信你的本事。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在时莫声和武云白离开之前,在武乐得到消息之前,这件事比较好办,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帮助咱们,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寻找是个**烦。” “你放心去找,这里有我和他们周旋你不用担心。” “武云白,她万一对你下手……这样,尽量避免与她近距离接触,如果发现她有异常举动,就很快离开。算了,还是我们一起走,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阿竹,是不是很快就要来了?” “是啊,我们的身份是隐藏不了的,如果今天武乐也来,不用咱们说话就能看出来。” 阿竹不能不感到担忧。 武乐杀人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不知什么方法,不知什么时间,根本没办法防备,也许在很多天以后,也许就在下一刻, 他害怕了,他不怕死,可他怕阿筝,就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然后忽然抱住她,眼睛就红了,即使在她身边也没有办法保护。 武乐,她到底用什么办法? “阿筝,交给你一个任务!”阿竹忽然开口。 “什么呀?”抱的好好的,说什么任务?阿筝有点不高兴了。 “调查武乐。” 阿筝“嗯”一声,“她有什么好调查,我不想调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也不想让你查她,但武乐杀人于无形,一定要知道她到底用什么办法。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武乐的娘家在茫乐城,茫乐城在武乐城东边,你就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知道武乐都有些什么本事。” 对武乐,阿竹只有一点了解,她的娘家只听她说起过一次,第一世就想了很久,没想起来,这一世,他天天在想,想,刚才终于想起来了。 阿筝点了点头:“好,我去。不对,武家的人不是都住在武乐城?” “那是她娘家所在的城市,这里是他们武家的人居住的地方,怎么能一样?你怎么变傻了?” “也对,不对,你才傻!” “哪里没有武家的人,也不会有人认识你,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用本来模样,三天后,不管有没有结果,都必须回来,记住么?” “嗯。” “要很早出发,睡吧。” 翌日,天空似撒盐,一个时辰,雪就下的磨过了脚,但阿筝还是踏雪出发了,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了茫乐城。 没想到,一进城门,就看到了武云碧和颜栗,正想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武云碧却突然叫住了她。 “姑娘,你帮我看看,我的眉化歪了没有。” 第十四章 他们找武乐讨债 “我没听见,我没看见,我耳朵不好,我眼睛不好。” 阿筝在心里默默地念,但还是看向了武云碧,武云碧又说:“他非要给我画眉,我躲了一下,不知道画歪了没有,问他,怕他骗我。”说罢瞪了一眼抿嘴笑的颜栗,又对阿筝说:“你帮我看看。” 阿筝说:“画的挺好的。” “谢谢。” 颜栗说:“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是神君,怎会让自己的夫人给我丢脸?” 武云碧道:“画的丑,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但不能保证,你先戏耍我呀!” “我是一本正经地神君,也不是喜欢以捉弄夫人为乐的男人呀!” “你还少捉弄我了。”武云碧很不满道。 这,夫妻俩斗嘴吵架也没什么好听的,阿筝就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走开了,没想到两个人的说话声还能隐约听到,她便回头看了看,颜栗和武云碧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声音却还在。 阿筝感到非常奇怪,抑制不住好奇心和爱管闲事的毛病,走了过去。 茫乐城的雪没有武乐城的雪大,但也不浅,一片白白的看不出何处是高何处是低,阿筝刚才走过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自己分外小心,这一好奇,就不知道小心了,刚刚走的还挺平坦,但不是原路返回,总是要偏差一点,眼睛也不看路,就一脚踩进了坑里,还好摔了一个跟头,手心破了点皮,站起来能走。 她慎之又慎的往前走了几步,明明踩的很结实的雪,竟然觉得很薄很软,她想后退,却一脚踩空,掉在了一个圆形的冰面上,冰面很厚,里面还有天蓝色的霜花,她踩在上面,非常平稳快速地掉下去几米深,又稳稳当当地上升到地面几米高缓缓停下。 阿筝但不至于吓到,这么还觉得挺好玩,貌似很久没这么玩过了,冰挺厚的,她像小孩子一样在上面蹦跶了两下,低头瞅里面的霜花是如何形成的。 就在这时,旁边出现了很多一样的蓝霜圆冰,花瓣一般层层叠叠的围绕阿筝,逐渐盛开,然后神奇的是,每个蓝霜圆冰上面都出现了一个同样一身绿色襦裙白色大氅的阿筝,大约一百多个。 阿筝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那些阿筝也揉揉眼,她捏下巴思索,那些人也跟着捏下巴,阿筝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的看她们,她们也这样看阿筝,和阿筝的眼神一模一样。 都是幻影,只要轻轻以打就都能打得立即消失。 但阿筝想的过于简单了。 她如何,她们便如何,就连想法都是一致的。 阿筝这般思考,她们也这般思考,阿筝变出双刃大刀,她们也变出双刃大刀,阿筝举起来,看到她们也这样,只能把刀放下,那些人就也放下了。 强势不行,阿筝很无奈的捂住了脸,道:“你们想怎么样啊?” 不用说,那些人也同样动作同样语言,阿筝从指缝看到非常欲哭无泪,她对这些人真是没办法,打她们骂她们不都是在折磨自己么,走也是走不得的,她们也是要跟着自己的。 阿筝第一次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阿竹为了她爱管闲事,说了她好几次了,她还是没长记性。 静静等待吧。 她便合上了眸子。 少时,她觉得越来越冷,仿佛被寒冰包围了,眼睛一层细霜,揉一揉才慢慢睁开,一看,上下左右都是自己,也学她,她才看出来都是镜子,那刚才那些也都是镜像,她应该走,现在又困在这里了。 反正不做如何不可以坐以待毙,就是拼也要拼出去,但绝对不能鲁莽硬闯,先看了看,伸手触摸,竟然软绵绵得能按一个手印。 越柔软反而越是难以对付。 水,很柔,柔中带刚。 阿筝没摸清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只有地面和之前是一样的,她再次变出双刃大刀,高高举起,无数桂花花瓣飞散在空中,落在不知东南西北她面前的镜子上, 同时,并排双刃刀也砍了上去,只听像砍在某种布料上“滋拉”一声,镜子没有变成碎片,而是从中间一分为二,哗啦一下想两边倒了下来,就铺在阿筝双脚两边, 白色的冰蓝色的霜花图案,确实怎么也砸不透厚厚的一层冰,然后,另四面也都掉了下来,在莫筝脚边交错,井字形,九宫格,阿筝就站在中间。 一看,还是刚才的地方,周围是白茫茫的雪地,脚踩的还是蓝霜圆冰。 赶快离开。 阿筝正要转移身形,就有人喊她,她回头一看,是阿竹,惊喜又意外的跑过去,问他:“阿竹,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来能行么?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让你管闲事。你听了么?”他一边数落她,一边也暗暗骂自己,来的太晚了,阿筝已经脱离了危险,要是能早一点感受到,就可以和阿筝一起。 “我错了,你别生气么,下次任何人的事我都不管了还不行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下次?什么叫还不行么?” “你吃了爆竹不成,和我喊什么!”阿筝忍不住吼道,比他还要大声,然后一生气就转过身去,就给他一个背影。 “我……我不是担心你么。”阿竹听她也生气,也知道自己话说太重了,抢钱抱住她,阿筝无法挣脱开他坚实有力的手臂,只好作罢,脸色非常难看。 “别生气了,做错事,遇到危险,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有什么好生气?”阿竹不明白,他明明是关心她啊,怎么她会不愿意还不高兴? 莫名其妙。 女人真莫名其妙。 阿筝都这样,令她难以捉摸。武乐,就更不好确定是怎样的心思了。 阿竹微微地蹙起眉头。 阿筝越听气越大,怒道:“我怎么不能生气,认错了还不行,你想我怎么样,让我自己来不管我,那就永远也不要来管我了!” 阿竹慢慢放开她,将她面向自己,纳闷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错的是我么?” “是。是你让我过来的,就是你的错。”阿筝不讲理的撅嘴。 阿竹点点头:“哦。” 他这样,阿筝非但不生气,反而噗嗤笑出来,啐道:“你‘哦’什么?!知道错了没有?” 阿竹“嗯”了一声。 她说自己错就错吧,不讲道理就不讲道理,只要她不生气就行。 “嗯什么,你什么态度?”阿筝学他的语气。 “嗯,是我态度不好。” 阿筝问他:“你怎么来了,没去召集兵马?” “暂时找不到,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也没帮到你。”阿竹叹了口气。 “没事,我本身大,胆子大,什么也不怕,我自己也可以的。” “想来想去,还是有我帮助好。先调查武乐,在召集兵马。阿筝,还是我们一起更好。” “武乐的娘家住在哪,你知道么?” “打听就知道了。先离开这,进城。” 阿筝问了一句“原来这不是城里啊”就和阿筝到了一条洁净无雪无尘的街道上,阿竹有点嫌弃地语气道:“哪有那般萧瑟的城市?” 阿筝抿抿嘴,又看到了武云碧,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看首饰。 “武云碧?”阿竹皱眉但:“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看到她的时侯也奇怪呢。” “她有没有认出你?” “没有,绝对没有。她和武云白不同,没见过我几次,认不出来的。” “可武云碧比武云白聪明,她和武乐关系虽然不好,但也不妨碍她帮助武乐。” “我却觉得,她好好的神君夫人不做没事帮武乐,应该没有那么闲。” “武家的人,有几个是好人?你是不知道,不了解。”阿竹轻嗤一声。 他们的对话是压低了声音的,但窸窸窣窣的还是让从那边走过来的武云碧听到了一点,不禁对她们的身份有些怀疑,将银子给了老板,走过来问道:“哎,是你呀!我听你说我的名字,你是认识我么?” 阿筝说:“我走开的时候听到神君说话,想起曾经听过神君夫人是武云碧,觉得非常荣幸,便与我家夫君说起你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样子:“不想还被你听到了,抱歉。” 武云碧笑笑:“无妨,只要不是骂我就好。” “不敢,不敢。” 武云碧说:“神君有要事,自己先回去了,我还没玩够,只能自己逛,早说咱们俩还挺有缘分,不嫌我给你们捣乱,和你们一起逛好呢?要不了终于我也得回去了,自己没意思?想买东西也没人帮我拿着。” 阿竹心想,这是让他和阿筝帮她拿东西呀,脸上有些不高兴了,拉起阿筝的手就要走,阿筝却把他的手拿开,对武云碧说:“夫人信得过我们,我们当然愿意帮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嗯,你们是哪里过来的?” “仙乐城,我们是那里教乐器演奏的老师。”阿竹说。 武云碧“哦”了一声:“那怎么会到这来的?” 阿筝说:“来找武乐。” 阿竹听她这话差点惊讶的看向他,还好他可以让自己的表情波澜不惊。 武云碧说:“找我姑姑?” “武乐是夫人的姑姑啊?”阿筝像第一次听说似的,还挺惊讶。 “你们找我姑姑有什么事?” 阿筝说:“讨债,她欠我们的。” “啊?” 阿竹颔首:“欠的太多,恐怕讨也讨不回来了。” 武云碧纳闷道:“她到底欠了你们多少银两啊?” 第十五章 武乐是可怜之人? 阿竹听此言冷笑道:“你们武家的人就都只认为,只有银两才是欠债么?我说的是还不清的债!” 武云碧怔愣住,姑姑的为人,她也不是不清楚,要说欠人情债,也未可知,难道,这两位是姑姑在外面的私生女和儿媳妇? 嗯,不是不可能。 有几次,她都看到姑姑和一个灰衣男人在一起,离得远,听不清楚说什么,但能拉到灰衣男子会抱着姑姑,姑姑起先还会躲,后来也就听话点认由灰衣男人为所欲为。 姑姑总是说,放不下夫君,可却与另一个人搅在一起,可见,姑姑并非那种表面看起来很守贞洁的女人。 由此可见,这个目光凌厉的男子应该就是姑姑的私生子,确凿无疑,要么怎会有如此大的火气,在他眼里,整个武家都不是好人。 没错,换成她自己,被亲娘不要,比他还要恨! 武云碧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姑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去找她是应该的。” 阿竹心想,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比刚才顺耳多了。 “但是,虽然她没有养你,总归是辛苦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就不要太记恨了。” 阿竹和阿筝都愣住了,阿竹听了就想咆哮,阿筝适时的捏住他的手,捧腹大笑:“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好了,这些和你说也没有用,就请您告诉我们,武乐在哪住,我们好好和她聊聊。” 武云碧糊涂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她对刚才的猜测不太确定了。一仔细看,这男人和姑姑长的也不像。 “姑姑早就嫁到了武乐城,不住在这里。你们去武乐城找她。正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走吧。” 阿筝说:“从仙乐城过来一路也是疲惫不堪,暂时也走不得那么远了,你就告诉我们武乐的住处,我们想去歇歇脚。”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武云碧说:“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问问。” 阿竹点头:“多谢了。” 三个人一边走,阿筝一边问:“夫人经常过来这里么?” “今天闲来无事才过来的。” “经常会去武乐城么?会不会去看武乐。” “很少,回武乐城很少,看武乐么,啊不对,看姑姑也很少,我和她关系和一般姑侄的关系不一样,并不好,甚至都不去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武云白,嗯,你们也别奇怪,没办法,就是相处不到一起去,没话可说。” 阿筝颔首:“正常。” “但一般重要的时候还是得回去,看看她,毕竟是长辈么,不瞒你们,也不怕你们告诉她,我是很不喜欢姑姑的,她是上神,总是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我没嫁给神君之前,她看到我都是瞧不起人的表情。” 阿筝疑惑地“哦”了一声:“亲侄女也看不起?” 阿竹冷笑:“她不就是那样的人么。” 武云碧点点头:“没错,姑姑为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她是经历了一些事,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阿竹的表情变了变,不太相信。 但又一想到武乐,她不是一直这样,应该也不是武云碧说的假话。那又怎么了,就算她经历了什么,就能伤害自己和阿筝? 阿筝还没问武乐以前是什么样,武云碧就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武云碧说,当年,武乐是茫月城最美的女子,家里的门槛都要被排队的提亲之人踩断,一度成为茫月城的传奇。 确实啊,武乐倾国倾城,非常有气质,年轻时候肯定美得不像话,这是事实。大概,这就叫蛇蝎美人,越是如此,心肠越是歹毒。 武云碧接着说下去。 武乐爱上了一个很平常的男子,怀上了孩子,男子却不愿意娶她,说只能和别的女人抚养和她的孩子,来抢孩子,武乐那时候只能躲来藏去,孩子还是被抢走了,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时莫声,武乐城易主这事,早就昭告天下,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他们能不知道么,命都没了。 阿筝平静地道:“嗯,您接着说吧。” “但方面的是并没有这么简单,姑姑非常不容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不太确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杜撰。” 那男人在抢回孩子一年后就在沙场冲锋被杀了,那女人非常恨武乐,当着武乐的面把孩子摔下了山崖,武乐也差点和孩子一起死了,但是没有,她决心要为孩子报仇。 阿筝觉得,武乐的命运也蛮坎坷,但她一点都不觉得令人唏嘘。太恨一个人,她经历了什么都不值得可怜。 “那女子据说还是改嫁之后怀了孕抱着孩子才找到的姑姑的,姑姑为了报仇,学到更多本事,就嫁给了姑父,他并不爱的男人。” 阿筝蓦然瞪大眼睛,她怀着孕,抱着孩子,时莫声才是武乐的孩子,那个女子是…… 她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哆嗦起来,阿竹也想到了什么,拥住差点倒下的阿筝,阿筝忍了又忍,还是贴着他的肩膀低声呜咽起来。 武云碧劝道:“别哭啊,姑姑的命是很可怜,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时莫声的养父母都早就不在了,也算姑姑报了仇了。” 阿筝问她:“是武乐杀的,是不是!” 爹娘死的不明不白,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怎么回事,原来是武乐,娘亲其实并没有摔死武乐的孩子,反而把他抚养长大,还总是能看到武乐,武乐一看到和自己孩子差不多的时莫声,自然非常痛恨娘亲,所以她杀了爹娘,武乐杀人谁也找不到证据,难怪,一直都能查出来。 “这,不会啊,姑姑不是那样的人,错的是时莫声的养母,姑姑杀了她也是理所当然,何必偷偷摸摸,再说,这事和时莫声的养母也没有关系,她不用都杀了不是么?” 没关系?和她有关系?和阿竹有关系?她不还是把他们也都害死了? 武云碧看阿筝的眼神非常可怕,很后悔不该把这些事说给外人听,姑姑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的。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哎呀,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们自己慢慢打听吧。”武云碧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来,就一闪身离开了。 阿竹一直拥抱着阿筝的肩膀,一直走出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前面是另一条街,“丁”字形路口,对面是三米多高的朱红色的砖墙,一块块砖“人”字形,都像是里面有人往出推出来要掉下来似的,还有的红砖就这样悬在空中。 这条街的左右都被红砖墙堵住了,要么返回要么翻墙过去。 阿筝真是伤心的不行了,一直在哭,问她什么也问不出来,阿竹就自作主张抱着她和她一起跃了过去。 红砖墙竟然是一座府邸的后院,打扫的非常干净,就连地面都看不到尘埃,萧瑟的冬天竟然也有花香,阿竹看了看,有几株梅花长在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迎着寒风,绽放着,生长着。 阿筝也看到了,要平时她肯定过去看看,但此刻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阿竹搂得紧,她早就倒下去了。 从后院走到前院,一个人都没看到。 不知这是荒弃的院子还是主人暂时离开了。如果荒弃,不可能这么干净,可要时有主人,却感受不到一点人气。可能是阿筝这样,让他也心情不好了吧。 带着阿筝畅行无阻的到了大厅,扶着她坐下,他蹲下来,捏紧她双手,看着她泪眼婆娑,他心疼极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半天才说:“阿筝,哭出来,这里没有别人,你放声大哭,阿竹不会笑你的,哭出来吧,别憋的太难受了,我知道你现在什么心情,不要忍着了,阿竹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 阿筝眼神空洞地,嗓音也是缥缈的:“娘亲和爹爹都是武乐害死的,武乐是为了报仇,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这么恨我,可那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若是阿竹的亲娘,因为仇怨而不接受自己,情有可原,可武乐既不是阿竹的亲娘,也喜欢阿竹,她也不是时家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让她成为他们上一辈恩怨的牺牲品,还有阿竹,他更无辜,武乐那么折磨他,她终于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做错了什么,阿竹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想在一起,想过好的生活,早知如此,宁可饿死在竹林也不要被收养。 “你不了解她,她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如果只杀伯母,放过伯父,必然后患无穷,而逐渐长大的你,也非常危险,她怎能不除之而后快?” “我不信,我不信娘亲会是那种人,她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出来?她多好的人啊,怎么就会用那种方法对待武乐?这事不对,肯定不对。阿竹,你帮我,查一查这件事。求你了。” 阿竹说:“不管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即使武云碧说的都是假的,我们报仇的事也不会放弃,就凭她害死我们两次,不管她以前经历什么都不是借口。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全部经过,我想,问问莫云,他或许了解。不过,放下最要紧的还是调查武乐。” “阿竹。”阿筝叫他的名字,想到自己和阿竹的委屈,还有爹娘,忍不住哇哇哭出声来。 她正哭着,突然走进来一个粽衣男子,正是阿骆。 阿筝的哭声戛然而止,惊讶地抽抽鼻子道:“阿骆?” 第十六章 一定要斩草除根 “阿骆,你怎会来此?”阿竹站起身来问道。 阿骆笑笑,道:“这是我家。骆府,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么?” 阿筝道:“我们是从后门进来的,也没太注意。未经允许擅自入内,实在不好意思。” 阿骆坐下来,让他们也坐,脸上笑意还在,道:“家里突然有个人也没什么,只是从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哭得哇哇的,着实感到惊恐。” 阿筝撇撇嘴,她哭得有那么吓人? “对了,你们怎么回到我家里来?找我有事?” 阿筝道:“你还认得我们?” “自然认得,你是我的老师,这是仙乐馆的馆主。但其实我比谁都清楚,你们的真实身份,你们来自武乐城。” 阿竹道:“没想到你不但能开口说话,该说的这么利落。” 阿骆道:“我本来就是会讲话的,只不过该说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来,你们的上一世,如果我能开口,或是想起来,你们也不会……” 阿竹皱眉:“你好像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被武乐秘密养在茫月城的得力助手,专门帮她除掉一些她不方便亲自动手的人,当然,包括你和夫人。” 阿竹好像想到了什么,没问,想听他自己说下去。 阿骆就真的接着说下去。 武乐养了很多助手,专门为她杀人,一旦有人背叛或是不听她的话,便会被武乐将魂魄转给牲畜或兽类,找到主人还好,找不到就只能自生自灭。 阿骆背叛了武乐,魂魄被转给了骆驼,从那时起,便与骆驼的肉身融为一体,也不知怎么就到了仙乐城的沙漠,很多年过去都没能摆脱骆驼,又数年过去,他也认命了,后来就认识了阿昀,阿昀对他不错,就一直跟着阿昀,有天独自出门,在沙漠看到了阿竹。 听到这,阿竹问:“我?” “对,是你。” “阿筝呢?” “阿筝?哦,是夫人的名字。我看到你之后突然风沙满天,等我睁得开眼睛,你已经不见了,夫人是我在很多天之后来看到的,然而也突然狂风大作,不见踪影。后来,一千年过去,我快要淡忘这件事,又通过阿昀见到了你们。还以为你们重新在一起了,没想到你们却已全然忘记彼此。” 阿竹纳闷道:“我和阿筝怎么会分开,应该是在同处出现的,” 阿骆道:“不知你们是怎么……” 阿竹将那时的经过说了一遍。 阿筝道:“一定是勾魂曲,把我们分开了,让我们一直想不起对方。就是武乐,她害死了我们,就连重生也不让我们在一起。但她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是夫妻,三生三世都是夫妻。” 阿竹道:“勾魂曲是救了我们的,如果没有它,以当时的情况,我们不可能重生。一切都是武乐。” 他问阿骆:“关于武乐,你还知道什么?” “她的助手除了我,没有一个活在世上的,但她肯定并不罢休,还会再养几个,不过肯定不会在茫月城。” 阿筝道:“武乐有权有势,你为什么背叛她?” “她太狠了,我受不了。”阿骆仿佛回到了那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事没有办成,就要被武乐像打牲口一样打的日子,遍体鳞伤,还要继续工作,却吃不饱穿不暖也睡不好,他受尽了苦,自然不想再跟着武乐了,没想到,很快被武乐知道。 阿竹恨恨道:“武乐!” 他的经历和阿骆差不多,非常能够感同身受,武乐的暴虐无情,人神共愤,她爱自己的孩子,却对他那般恶毒,每每回忆,都有恐惧的感觉让他很久缓不过来。 阿筝道:“阿骆,你愿意帮助我们么?” “杀武乐么?”阿骆摇摇头,“你看,我住在这在院里,逍遥自在,何必和你们一起去送死呢?我活着,不容易,比你们任何人都不容易,我还要留着命娶妻生子呢。” 阿筝道:“我们也想好好生活,但人不能只想着自己自在,武乐和时莫声就要将武乐城毁了……” “武乐城如何干我甚事?”阿骆道。 “可你曾经也是武乐城的人。” “曾经?既然已是曾经,还说什么。” 阿筝怒道:“你给我站起来!” 阿骆不知怎么就站了起来,还挺奇怪,完全一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学生模样。 “一日为师,终身都要听老师教会和指示。我命令你,帮助我们。” 阿竹心想,这能管用? 阿骆刚想拒绝,阿筝又说:“大事办成,姑娘让你随便选。” 阿骆犹豫了一下:“当真没有骗我?” “我们还想知道武乐秘密杀人用得什么方法。请你也告诉我们,如此也更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密谋,即使你不愿意,也和我们在一条船上,翻了就都翻了,你自己看着办。” 听阿筝说完,阿骆点点头:“好,我全都告诉你们。不过,我也只知道一些大概。” 阿骆说的大概对他们就非常有用了,这次不用再时刻担心武乐突然出手让他们措手不及。 “但是,你们知道这些也不能高枕无忧,武乐有的是办法要人命,觉不仅仅是勾魂杀人。而以武乐的能力,即使你们锁住魂魄也耐不得她何,还是要时刻防范。” 阿竹道:“目前她还不知道我们回来,暂时不用担心,这么多年了过去,该是她担心我们的时候了。” * 武乐忽然惊坐而起,屋内的蜡烛仿佛也感受到了紧张,烛芯左摇右摆,忽明忽暗,不安分的燃烧着。 寒风把窗子吹的“咣啷咣啷”响,并也伴随着“吱吱”的声音,仿佛猛兽的嘶吼叫嚣。 旁边的灰衣男人眯着眼睛,道:“阿乐,你怎么了?” “他们回来了,他们要杀我,我辛苦养大的,那个小畜生要杀我,他的青竹剑刺进了我的案子,血,窜出来了!”武乐说的很诡异,可怖非常,将自己的脖子给灰衣男人看:“看到了么,有血么?伤口还在,是不是?” 灰衣男人道:“阿乐,你做梦了。” “不是,不是做梦,他们回来了,就躲在角落里,像老鼠一样藏起来,再精明的猫也找不到他们。他们准备猫失去警惕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你帮我,找到他们,杀了他们,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 灰衣男子笑笑:“我只有高兴了才会帮你。” 武乐躺下,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向灰衣男人慢慢靠近,很快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武乐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阿洛的生父,即使他对不起自己,抢孩子,她还是爱他,他是孩子的爹,抢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要反而让她伤心,她一直都忘不了他,总是不自觉的回忆年轻的时候和他在自己的时光,甘心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哪怕还没有名分。 但,她也是个女人,也是不甘寂寞的,她的心里只有她,但不能就甘心让自己这样孤独下去。 灰衣男人,起初她非常排斥他的靠近,但烈女怕缠郎,时间越久,受到她的帮助越多,而且,他的模样也还不错,她自然是从拒绝到让他留宿, 从几个月,到一个月,到几天,到每天,他们成了秘密的“夫妻”,白天则是主人与奴仆的关系, 虽然不能公开,也让武乐越来越贪图,她不仅想要活着,也想公开和他的关系,她想重新找男人,谁也管不了。 一切安静下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武乐的美眸分外闪亮,却也暗藏杀机,她心里不断的寻思着,怎么能找到已经回来的阿竹和阿筝。 * 阿竹和阿筝没想到回到禾禾家里,会见到时莫云和阮萌。 今晚回来,一进门看到他们,阿筝还以为到了自己家。 “大哥,你怎么在这?” 眠眠走过来,道:“是我出门刚好遇到,便请进来居住了。”她显然刚睡醒,没有精神,边说边打哈欠。 禾禾说:“还没睡够就再去睡一会吧,都不是外人。” “不睡了,我给你们倒茶。”说罢不一会,清茶就倒好了,她自己却到了一碗很浓的红茶,一边喝一边皱眉头,嚷嚷苦。 阿筝不禁笑道:“苦就别喝了。” 眠眠吹吹飘在上面的茶叶,道:“不行,喝红茶有精神,我还想听你们密谋大计。” 禾禾说:“听什么?你听了也帮不上忙。这要是和人家打起来,睡着了,还不让人家笑……” 眠眠厉目看向他,禾禾马上闭上了嘴。 阿筝道:“没事,眠眠,听姐姐的,别失去天性,想睡就睡,这是你的福气。” “可是,姐姐你看他,总是笑我。”眠眠一脸想掐死禾禾的表情。 阿竹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密谋,听谁说的。” 眠眠一不留神烫到了嘴:“还用问么?要不然你们回来干什么?我是沉睡花,某些事睡觉的时候就知道了。” 禾禾说:“嗯,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眠眠“咚”地放下茶杯,阿筝连忙道:“别闹了!”眠眠狠狠瞪了一眼禾禾,算是罢休。 阿筝说:“我们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俩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掺合。” 眠眠道:“为什么,我们也是武乐城的人,难道保护这座城市,我们就没有义务?” “你说的对,老师也很欣慰你能这样想,但老师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 第十七章 三个人皆有过错 “值得啊!”眠眠道,“做点什么不是很好么,我一朵沉睡花,能得到老师的关心呵护,能在武乐城的滋养下修炼为人,我想报恩,想要做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付出生命也愿意啊。 老师,我和禾禾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们,也会支持你们,你们是好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武乐城这个大家,当然一定会有牺牲,为了以后的安宁,就必须有人甘心奉献自己的生命,我们甘心,相信很多人也都甘心。” 阿筝道:“你有这份心,姐姐就很高兴了,但你要听话,沉睡花修炼不容易,每时每刻都是冒着危险的,姐姐想让你好好活着, 而且,你与禾禾在一起了,也不忍心抛弃他,这样,姐姐给你们找一个安身之地,一定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眠眠道:“不,老师,我们不去,我们只想追随您,我们哪都不去。” 阿筝生气道:“怎么,许多年过去,你就以为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我说不许你们插足此事,就是不许,犟什么嘴!” 对禾禾说:“禾禾,你好好劝劝眠眠,连只蚂蚁都踩不死,和我捣什么乱!去跟着我能干什么,睡觉么?” 阿筝一生气,什么话都骂了,自己心里先不舒服起来,差点就要掉眼泪,强自忍住,希望眠眠可以知难而退。 没想到,禾禾拉着眠眠跪在她面前,禾禾道:“老师,我们心甘情愿的,我们可能没有太大本事,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 眠眠道:“老师,求你了,不要拒绝我们好么?” 阿筝站起来,怒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说什么,不能商量!” 说完就施法将他们变成了原身,一盆沉睡花,一盆渣渣草, 摆在窗台上,沉睡花安安静静地,渣渣草则不停的仿佛不安心的左摇右摆。 阿竹道:“这样也好,等一切结束,再让他们现身。” 阿筝叹了口气:“小孩子真是不懂事,一点也不听劝。” 阿骆说:“他们忠心耿耿,真好。”眼神却有些冰冷,和之前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然而,他们都看着沉睡花和渣渣草,并没有休息正常语气说话的阿骆眼神的不对。 阿筝浇了点水,问时莫云:“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时莫云看她表情严肃,道:“小妹你先坐下,坐下说。” 阿筝摇摇头:“我坐不下,大哥,你不知道,我现在特别紧张,也许也会为了你一会说的话而紧张,我就这么站着吧。” 阿竹站在她旁边,安慰的拥着她的肩膀,阿筝觉得心跳的没有那么快了,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大哥,咱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你能对我说实话么?” 时莫云道:“什么样的女人?小妹,你怎么能这么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时莫云还是第一次对阿筝发脾气,阿筝明显有些不适应了,但还是继续说:“大哥,娘嫁给爹之前,还有一个男人,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女人改嫁再正常不过,总不能死守着一个守活寡。”时莫云道,“那个男人暴病身亡,娘就嫁给了爹。”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么?” “不知道。娘不说,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只知道,她和爹恩恩爱爱,对我和阮萌也挺好,就是好女人。” “不是,大哥,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没错,在你眼里,在我眼里,在时莫声眼里,娘是和好女人,但是,那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过去。那个男人,是武乐的男人,说白了,是娘抢了武乐的男人。” 时莫云道:“这不可能,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不信?小妹,你信?” 阿筝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武乐已经怀孕了,那个男人把孩子抢走,不久过世,咱娘嫁给咱爹,抱着武乐的孩子,当着武乐的面把孩子摔下山崖,武乐也差点没了命。这些,你都知道么?” “时莫语,你怎么回事,出了门,回来就六亲不认了是么,咱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出来?”时莫云勃然大怒。 阮萌劝道:“你好好说,不要吓到小妹。” 阿筝有些困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真的不该只听武云碧的一面之词,她也不信,娘亲是那样的人。 娘和武乐还有那个男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大哥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谁能知道? 她突然涌上来精疲力尽的感觉,自己这样武断,娘亲的在天之灵会怀疑自己的吧? 可是,到底什么情况?她脑袋里一团浆糊,都快不能思考了。 时莫云又道:“这些,你听谁说的?” 阿筝像小孩子似的:“武云碧。” “武云碧,她是谁!武乐的侄女,她说的你也相信?” 阿筝低着头,觉得自己昨天出门忘记戴脑子了可能。 “好了,大哥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要相信,娘不是那种人就对了,一定是武乐她散播出去的。” 阿竹道:“所以,某些事情的真实情况,还是要仔细了解。不能只凭猜测和信任。” 时莫云看着他,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弄明白,否则猜来猜去也真是乱。” 时莫云道:“你说的也对,我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还给娘亲一个公道。” 翌日,时家。 时莫声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天晚上就和武云白回去了。 时莫云回来,就把几个叔叔伯伯婶婶伯母请了过来。 时莫云道:“不知道长辈们对我娘的过去有了解了么?” 阿筝和阿竹多在屏风后面,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虽然,有点零散,有点乱,但拼在一起,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结局,和武云碧说的一样,但从开始到过程,也完全不同,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故事发生在很多年以前,阿筝的养母原名阿琇,是茫月城的十大美女之一,门槛快被踩破之后,嫁给了和自己一脸钟情地阿松, 而武乐也非常喜欢阿松,对这门婚姻非常嫉妒,便千方百计的找到阿松,并在阿琇怀孕之后,也用计谋怀上了阿松的孩子,希望可以嫁给阿松, 但阿松不承认孩子是他的,她找阿松闹了好几次,有次闹的很厉害,阿琇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并也再也不能怀上孩子, 即使如此,阿松也不想娶武乐,为了有后,只想要孩子,就找武乐商量,武乐死活不同意,一定要和他成亲,并一边计划要杀了阿琇, 阿琇九死一生从她魔爪下逃脱,到了一个山洞里,躲了很多天,阿松找到他的时候,差点没了命, 为这事,阿琇痛下决心,不管怎么样,都要抢回那个孩子,她要报复,把那个孩子折磨死,折磨半死不活, 她以阿松的名字去抢孩子,孩子抢回来,她反而喜欢了这个孩子,不忍心动手了,一年后,阿松突然得了很急得病,临终前告诉阿琇,让以后孩子认自己的亲生娘亲,最好把孩子还给武乐, 阿琇自然不同意,一方面,孩子养了一年,已经有感情了,一方面,她经受过武乐的折磨,当然不想武乐知道孩子还活着让她开心,否则她怎么报复? 大概又一年左右过去,她嫁进了已经失去妻子多年的时辰,而且是带着孩子嫁进去的,老大叫时莫云,二儿子就叫时莫声, 阿琇越来越喜欢莫声,自然不能把孩子还给武乐,让武乐高兴,所以,她把武乐约到了山上,想气气武乐,就是不让武乐看到孩子是什么样子,但她不知道武乐会在孩子身上留下记号。 她把孩子抱去,想想又抱了回来,变了一个假的去见武乐,当着武乐的面扔到山崖,然后离开,她非常希望可以把武乐活活气死, 又很多年之后,她去了武乐城,她没想到,武乐也嫁了人,并成了尊贵地武乐上神, 为了怕武乐抢回时莫声,她一直躲避,从不见武乐,但只是包不住火的,还是被武乐知道了时辰的夫人就是她, 以武乐睚眦必报的脾气,绝对不可能知道不管,就用勾魂术杀了阿琇,本来没想杀时辰,但被时辰看见了,只能灭口。 阿筝在门外听完,不禁泪流满面,原来,她真的误会了娘亲,蹲在地上轻轻的啜泣起来。 虽然,娘亲抢了武乐的孩子,这当然不对,也有些偏激,可武乐也不能杀了娘亲啊,明明是她有错在线。 说来说去,两个人都有错,不过,如果不是武乐破坏他们夫妻,哪会有那么多事? 还有,阿松,一个男人,怎么就会被一个女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让人家怀上孩子,他就没错 真的,很多感情纠葛,尤其是三个人之间的,又怎能只怪其中的一个两个人? 将长辈们送出时府,阿竹才抱着阿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眼睛肿地像两个桃子,时莫云说:“小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筝吸吸鼻子:“照常进行。” 阿竹道:“大哥,我带她去洗洗脸。” “好。” 过了一会儿,阿竹自己走了过来,道:“阿筝回房间休息去了。莫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找几个人。” 第十八章 做好失去的准备 “找人?” “对,大哥,我再有能力,也是一个人,凡间有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因此,我需要帮助,越多人越好,一定要信得过的,我这边有,一样大哥能再帮我找几个,我现在只信得过大哥。” 时莫云略略思忖,忽而一下站起来:“你是要让我找人,对付莫声,他是我弟弟,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更不能自己找人伤害他!” “莫云!” “好了!”时莫云摆摆手:“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就不是深明大义之人,不管以后别人怎么说我,我都要不遗余力保护我的弟弟。” “时莫云,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枉我这么信任你!”阿竹愤而起身,怕吵醒阿筝,只得低沉着嗓音怒吼。 “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也阻止不了,难道,你还要我和自己的兄弟自相残杀?”时莫云如今也不怕他了,即使以前,为了莫声,他也不怕。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莫云,我是想让你匆忙对付武乐,没说一定会杀了时莫声。” “就是说,你们还是有这个打算。” “有。有怎么了?有也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杀武乐是为了报血海深仇,这是自私。我承认,阿筝也会承认。而杀时莫声,则是为了武乐城,你觉得,我们这么做有错?” 时莫云自然不觉得有错,当然也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神哀伤:“他是我弟弟。” “对,即使你们没有血缘,也有亲情,他怎么样都不会遭到你的嫌弃。但是,你有想过么?很多人都像你一样有弟弟,如果时莫声再这样放任不管,别人的弟弟也会受到伤害,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就要让更多的人受伤?” “我会让莫声听我的,好好管理这座城市,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到,相信我。” “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是他根本不在意武乐城,他心里没有这份责任,当初恐怕也是武乐逼迫他坐上去的,和当初的我一样,但又不一样,我比他做得好。” 阿竹在位期间,确实各方面都非常不错,毋庸置疑。 时莫云扶着椅背坐下来,抬头,用他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阿竹:“不管怎样,除非没办法,否则,不要轻易伤害莫声,算大哥求你。” “时莫云,我这人从来不会心软,一旦心软,就会保护不了心爱之人,而自己也会受伤,对于我的过去,你并非没有了解,如果这样,又怎能踩着千人万人的尸体坐上城主的宝座?”阿竹眼神冰冷,目光凌厉与时莫云对视:“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我这太难做到了。” 时莫云狠狠地说道:“好,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时莫云,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你!”阿竹丢下这句话回了房间。 时莫云坐了一会,也回了房间,一边心不在焉的给阮萌捏腿,一边思考,阮萌瞅瞅他,没精打采地,问他:“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了?” “阮萌,我这么做,是错还是对。我矛盾啊,阮萌。”时莫云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希望得到帮助和安慰。 “到底什么为难的,你和我说。” “阿竹让我找人,我想到他是要对付莫声,我就没有同意。” 阮萌温柔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反正,有没有你,事情要进展下去,不会改变。你何必为此烦恼?” “可是,我担心莫声。” “我也担心,看着他长大,我怎么你不担心,但是,他也是聪明的人,阿竹不是好惹之人,只要他让出城主之位,阿竹肯定不会为难他。” “我不相信,一个人走了尊贵无比的身份,还会让出去。”时莫云听她这么一说,更不放心了。 “就看,莫声自己如何选择了。” 时莫云重重地叹了口气。 阮萌也不知应该怎么劝他,只好打了一个哈欠,合上了双眼。 时莫云又是长叹一声。 要是,一切都能回到从前该多好呢?可惜,人能重生,时光却不能再重来。 * 阿竹拥抱着熟睡地阿筝,一直等到阿筝醒过来,方才听完那些事实,阿筝情绪失控,他没办法,只能让她先休息。 时辰到了,阿筝一睁开眼睛,就闻到了竹香味,让她感到瞬间安心,但又感觉非常难过,鼻子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阿竹也不会说什么,就只有这两句,反复说了好几遍,一边说以前抹她脸上的泪水,阿筝哭累了,道:“他们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时家的人,这公平么?” 阿竹道:“你怎么也不懂事了,糊涂了么你?”说完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伤心呢,没心思和你开玩笑。”阿筝嫌弃地扒开他的手。 “还不是怕你去找武乐?他们是怕你受伤,你不懂?”阿竹无奈道。 “这是说的好听,我看就是因为娘是后嫁过来的,又没生一男半女,时家的人都对她不重视,害死也便害死了。” 阿筝没有瞎想,时家对阿琇,一开始并不欢迎,死了丈夫,不能生,孩子还是别人的,凭什么进门呢,如果不是时辰的坚持,根本成不了时夫人。 时家的男女老少,都不喜欢阿琇,她虽然貌美如花,却也让人觉得她这人不好,后来,事实也证明了,因为这个女人,得罪了武乐上神,而也害死了时辰。 阿竹道:“别胡思乱想。” “不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不了解,娘亲执意收养我,害的她很久以来,都没人理睬。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外人。” 阿竹那时候只知道忙,忙工作,忙着怎么躲避阿筝的纠缠,就是没想到好好了解时家。 不过,目前看来,时家可能对他们的帮助不大,时莫云刚才表现的那个样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饿么?” “嗯?” “我给你坐点好吃的去。” “我哪吃得下东西?” 阿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吃饱了,哪有力气报仇?” “可我真的吃不下。” “那就喝点什么,等着。”阿竹说完走了出去,阿筝想到刚才,阿竹也有些不对,她只想着自己心情不好了都没有好好关心阿竹,不禁有些自责。 大约半个时辰,阿筝想好了应该问的问的时候,门也开了,阿竹端着一个茶盘,两个碧玉半透明水晶杯,水晶杯外浮雕着绿叶,栩栩如生。水晶杯里装着红亮的液体,其上浮着枸杞和红枣。 阿竹说:“枸杞补气,红枣补血,红糖暖身体,小米养胃,地瓜帮助消化,提高食欲,银耳美容。都是对你有好处的。” 然后递给阿筝,阿筝闻了闻,红枣香味很浓,她用勺子摁摁,却不肯自己吃,撒娇:“你喂我。”说完把水晶杯放在餐盘上,靠着,非常疲惫不堪的样子。 阿竹放在桌上,拿过来一个,坐下,说:“亲我一下我就喂你。”说完凑了过来。 阿筝很嫌弃地推他,道:“你越来越不要脸了,我不!” 阿竹坐在那,脸色难看。 他不是生气她说她不要脸。 阿筝本来甚么都不想吃,他把吃的拿来了,反而让她有想吃的欲望了,这会,闻着味,吃不到,肚子也叫唤起来,阿竹听到了,也不动,就等着阿筝投降。 僵持了一会,阿筝突然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床,这可把阿竹吓到了,连忙回头,舀起一勺,凑到她嘴边,道:“好好,别哭了,给你吃。” 阿筝这才停止了哭声,喝完了,仰着脖子道:“知道我的厉害么?” “知道么?阿筝,我一直都很怕你。” “知道。”阿筝很骄傲。 “不,你不知道。”阿筝轻叹气,“我说的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怕,而是,我怕你哭,怕你受伤,怕你不开心,怕你忘了我,怕你有天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追我的时候,我一边拒绝你,一边也害怕你放弃,也一边害怕你不放弃。”他看着阿筝的眼神,苦笑:“很矛盾是么?我也觉得,我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想爱,又害怕,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懦弱?” “阿竹,对不起啊。” 她有时候挺任性,察觉不到阿竹的好,阿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却误会阿竹。 “还有,吃么?” “嗯。”他做的,她很爱吃。 “让我亲一下。” 他话音刚落,阿筝就主动送给了他一个绵长醉人的桂花清香。 另一杯拿过来,阿筝舌头沾沾嘴唇,道:“你也喝。” 阿竹摇摇头。 “你也喝么。” 阿竹笑笑:“刚才就算喝过了。” 阿筝立刻就明白了,不禁满脸绯色,像灿烂地桂花,一边瞪他,一边喝,后来就自己一口喝完了。 粥很甜,她不好的心情也有所改善。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知道伤心除了证明自己胆小懦弱,没有什么用,凶手不会因为她伤心就出现,娘亲和爹爹也不会因为她伤心而活过来。 “阿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武乐她必须死,而且,必须由我亲手血刃!”阿筝肃然道,眼神冰冷坚定。 阿竹道:“如果代价是失去我,你还会选择这么做么?” “不会的,不会的,阿竹,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你第三次。你不要吓我。” 阿竹严肃道:“你听着!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失去彼此的准备。” 第十九章 有勾魂曲必重生 “我不要,我不要做这样的准备,阿竹,你凭什么命令我,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怎样我就要怎样。”阿筝大哭。 阿竹轻捏她肩膀:“我们别无选择,听我说,阿筝,不管你我以后如何,心在,人在,彼此在,不要难过。” “阿竹,你为什么现在就预料到了结局,我们经历那么多了,不应该是那样,不会是那样的。” 阿筝眼神里却透出无尽的绝望,让阿竹一下就后悔了,他似乎不应该往坏处想,然而,就怕没有准备,阿筝以后无法面对如何失去他。 即将到来的争夺,太难也太危险,刀剑无眼,谁也料不定谁会离开。 “我也不想是这样。” “你也不想,是吧。” “可是……” “别说了,阿竹,别说了。” 阿竹慢慢松开手,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颓废的坐在一边。 阿筝道:“阿骆这人,你觉得能不能信得过?” “不太确定。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么,我们就能有防范,但根据武乐当年到时府来的作为,武乐可能不止用一种方法, 他既然什么都知道,这事他也会知道,为什么没有如实告诉我们,实在蹊跷,先什么也不要对他讲,观察观察再说。那么快就知道了答案,总觉得哪里不正常。” “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竹起身道:“别躺着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啊!”阿筝一听要走走,就高兴,小时候,阿竹总是像被风霜打了似的蔫蔫的,而她却总是领着他玩啊,闹啊, 有时候,头发也不梳,也不洗,像个小疯子似的,而阿竹不管什么时候,头大都那样柔软,那样好看,尽管是与小男孩年纪极不相符的白发。 起先,阿竹还挺怕生,和阿筝说话会胆胆怯怯的,后来慢慢熟悉,也会开玩笑了。 不再是她拉着他,是他拉着她,他们远离闹市街区,在天界最大,他们认为世上最快乐的青竹林,玩着幼稚的小游戏,每天都开心的,即使有时候饿肚子,也能苦中作乐。 后来呢,后来,他们希望一直在那个时候,不想有后来。 “阿竹,你没变呢。”阿筝指着他的白发道。 “不变了,知道就知道,我再也不想做别人,躲躲藏藏。” “好,我也不变了。”阿筝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来。”阿竹伸过手来,两人手拉手走了出去,到了正厅,阿骆站起身,道:“你们出去啊?” 阿竹问:“你有事?” 阿骆欲言又止,半晌又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们先去吧,回来我再说也不迟。” 他一说,阿竹哪还有心思,和阿筝在府内走,也是心不在焉的,阿筝说什么,他时而答应一声,时而脑袋里乱乱的,什么也听不到。 “阿竹,咱们回去吧。” “回去?才出来,就回去?” “你看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和我一起,对阿骆的话,你还是想知道,走吧,听他怎么说。” 阿竹一边和她往回走,一边问:“你也信不过他?” “他不是那个说不了话的阿洛了,我该怎么相信他?我怀疑,他还忠心于武乐。” 阿竹没再说什么。 阿骆慢慢喝着茶水,青青的绿色,淡淡的花香,他拿的远一点,看着袅袅的热气, 这时,阿竹和阿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阿骆放下茶盏,盖上盖子,看着他们,道:“你们想问我什么?” 阿竹道:“不是我们要问你什么,而是,你打算对我们说什么。” “你们问,我自然会知无不言。” “是不是武乐,让你接近我们?” 对阿竹的直截了当,阿骆感到非常意外,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而后大笑两声:“这话,反而该是我问你才是了。” 阿竹心内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却是看不出来的。 阿骆心想,不愧是出了名的冷面男子,真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啊。 “你受到武乐的打骂虐待,惨遭杀害,是不是也会听她的指使?” 阿筝说:“阿竹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就是,不要关心这么多。” “老师,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是说,武乐她那么对我,我是不可能再听她的话。” * 灰衣男人非常荣幸,现在还没走,当然也不能像夫君那般陪着武乐,白天里,他们的关系只限于主人和奴仆,至少相隔三米,尽管他很相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这时候若是靠近武乐,他真的会死的很惨。 武乐,是不折不扣的势力女人,只有用到他的时候,才会投怀送抱,温情,是不会在这时出现在她脸上的。 可偏偏,他就是爱上了这样知道女人,他知道武乐不会让自己娶他,更不会爱上自己,但他仍然愿意做他随时随地随叫随到的男伴。 起初,他们之间只是局限于这种主人与奴仆的关系,他多次向他说过自己的心意,武乐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就鄙视讥讽。 有天,武乐让他来,吩咐他做一件事,他把事情办好,回来,武乐竟然留下他,和他一起喝酒,武乐伤心的一杯又一杯的喝,越喝越伤心,却也说不出什么,她也根本不想对一个外人述说自己的过去,她心里有早就编好的台词,自己都絮烦了。 他非常心疼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不住的安慰,大胆地抢走她的酒杯。 悲伤使人没有酒量。 武乐喝的酩酊大醉,看着灰衣男子,那张脸,在她眼里就是他,就是她深爱地,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阿松,即使,她知道,阿松不可能活过来了,这只是幻想,还是凑了上去。 她主动,把他吓到了,他想走,她却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裳。 那天,尽管她一直叫另一个人的名字,他失望,但还是没有离开。 第二天,武乐非常淡定,其实,昨夜她就已经知道不是他了,可孤独了那么多年,她只能将错就错。 从那天起,灰衣男子经常过来,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很快也就不是秘密了,最先发现的,是武云碧,还好,武乐绝不会对亲侄女动手,好在,武云碧也不愿意管,好几次看到都装瞎。 “阿乐,你在想什么?”室内没有别人,他大着胆子问她。 武乐目光凌厉看向他:“叫我上神。” “就咱们俩……上神。”他忌惮她,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也怕自己不听话,连这样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 武乐叹了口气:“我想起了云碧,还有云白,我的两个侄女。” 灰衣男人道:“上神需要我做什么?” “你敢对她们做什么!” “不敢。” “我只是想起了她们,你不要随便猜测我的心思。” 云碧还倒罢了,云白对她帮助很大,而且,也是她的儿媳妇了,他就更不可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云白,可比云碧好多了。 “我现在非常担心。我曾经有一个手下,他背叛了我,但,前段时间,他突然来找我了,说,可以帮我做事,并且不要报仇, 你知道,我目前最忧心的是什么,自然,觉得他能回来找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不怕我外让他的魂魄在给骆驼,我也就能信任他, 便对他说,帮我找到阿竹和时莫语,告诉他们,我是怎样用勾魂术杀人。” 灰衣男子不太乐意:“这事你为什么不交给我,那人,信得过么?” 武乐哼一声,道:“什么信不信的过,我的担心,是因为害怕,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会回来,既然不可能,说什么都是空话。” “我觉得很有可能,你不要忘了,他们手上有勾魂曲曲谱。” 武乐心头突的一跳:“你说什么?” “上神聪明,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交给他们勾魂曲,是想慢慢地把时莫语折磨死,这样,阿竹也不会受得了,她就是不喜欢阿竹,他那么优秀,凭什么,他的亲儿子才应该是这样,之前,她还为了武乐城犹豫了,等确定莫声就是她的亲骨肉,他便痛下决心。 女子弹奏勾魂曲,必有丧命只日。 阿竹的身心,早就被她折磨得不堪一击,她相信,不管是他看时莫语受折磨还是听时莫语痛苦哀伤的哭喊,他都会受不了。 后来,他们就都失踪了,她也料到了什么,只是没有亲眼看到,还是没办法确定,直到,在花园看到重生回来的他们,她骗他们弹奏勾魂曲要了他们的命。 但是,她没有想到,勾魂曲,不只是害他们的曲子,也是让他们重生的法宝,只要有勾魂曲,他们就必然能够重生。 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武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害怕,这害怕,一直到晚上,阿骆的突然到来。 “他们回来了。”武乐心里在颤抖,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用这种办法对付他们。 “上神,他们确实回来了,而且,正在准备。” “准备杀了我?” “还有城主。” “我绝不允许他们伤害我的儿子!回来了是么,好啊,前两世他们斗不过我,现在他们也斗不过我。哼,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怎么来找我!” 阿骆正要离开,武乐道:“等等,你这样告诉他们……明白了么?” “是。不过,他们开始怀疑我了。” “那就让他们信得过的人告诉他们。” “明白。” 第二十章 武云白夜半登门 “啊!终于可以出来了,憋死我了!” 雨蝶像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欢呼雀跃地转圈。 宫昱,商心,角逐,徴艺,也都从曲谱里放了出来,却都很淡定,其实,不到三天,和在五音城看守又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不是真身罢了。 四人纷纷看向雨蝶,小妹真是太夸张了。 放他们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阿骆,他抱着胳膊,道:“辛苦各位了。” 宫昱问他:“你是什么人?” “是阿筝让我放你们出来的。” 宫昱又问:“这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这很重要?说了你又不认得我。还是说要紧的事吧,来,都坐下,我慢慢告诉你们。” 雨蝶“呵”的一笑:“我们不认识你,凭什么听你说哪些鬼话?” “好,我说,我来自茫月城,曾经是武乐的手下。” 雨蝶又是一声清脆的冷哼:“原来你是武乐派来的。” 阿骆神色微变,很快用一抹哀伤掩饰,道:“我早就背叛她了。” 雨蝶明显不相信。 “现在,我是和你们一伙的,我要说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们听好了。阿筝手上有勾魂曲,这事你们都知道么?” 宫昱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又怎么。有话直说。” “你是五音仙之首,应该知道手上有此等亦正亦邪的曲谱会对人有多大危害。” “哦?这我不了解。” “勾魂曲必须摧毁,他们才能安全,才能把要做的事完成。” 雨蝶道:“我们都不了解的事,你知道的还挺清楚,可笑!” 阿骆道:“这事,你们可以翻阅资料。” 雨蝶道:“资料都是人编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没有任何真实依据。” “那事实呢?第一世,第二世,阿竹和阿筝都是因为弹奏勾魂曲而死,这还不算?可笑,确实可笑,你们武乐城本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何必多管闲事,你们爱信不信。”阿骆说完就往出走。 宫昱叫住他:“等等,你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我的话着实不可信,因为我不是乐仙,你们打听便知。” 宫昱低声对商心耳语几句,商心点了下头,下一刻消失在屋子里。 阿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阿竹和老师会否相信,会否愿意毁掉勾魂曲。” * 五音城,自乐仙之祖化作乐器守护武乐城,一大批新的势力再次出现。 经过多次乐器赛与谱曲比赛法术比赛,选出了三位演奏和谱曲大师,由这三人掌管五音城乃至天界所有音乐之城。 三位分别在五音城的南城,北城,东城。 今天,是他们相聚一起畅谈饮酒,互相交流的日子。 南城主名为南籁,北城主名为北笙,东城主名为东琴。 他们刚刚相聚,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南籁知道两个兄弟要来,早就备好了酒菜,三个人正在开怀畅饮,突然有下人进来报道,说五音仙商心求见。 虽然感到非常扫兴,但现在过来,恐怕不是小事,正好三个人都在,可以一起商量。 商心见他们正在聚餐,觉得可能来的真不是时候。 “拜见三位上仙。”商心依规矩行礼。 南籁笑呵呵道:“免礼。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为何没来,我们一起热闹岂不是更好。” 商心道:“是大哥让我过来,跟您三位确定一件事。” 南籁道:“说。” 商心道:“关于勾魂曲的事。现在,勾魂曲在武乐城前城主夫人手上,听旁人说,必须毁掉勾魂曲,才不会伤害到他们。我们都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南籁怒道:“谁说的?毁掉勾魂曲,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商心又道:“前城主和夫人要夺回武乐城,但身上有勾魂曲,会成为阻挠,不知能有什么办法。” “没错,勾魂曲确实让拥有之人有随时丧命的危险,不过,勾魂曲不能毁,让他们把勾魂曲交给我,我会处理。” 商心再拱手:“多谢上仙。” * “阿骆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担心,他会有什么猫腻。”阿筝担心地道。她靠着阿竹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卷阿竹的头发玩。 “担心什么?肯定有。” “那怎么办?” “他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没事。” 这时,五个人的脚步声传来,阿竹去开门,五音仙一起走了进来。 商心道:“请交出勾魂曲,否则对你们不利。你们别不相信,我刚刚问过乐仙之祖,此事已经确定。” 阿筝看看阿竹,阿竹道:“我们自然相信,可是,四大乐章,守护武乐城,怎可轻易拿走?” 宫昱道:“那三大乐谱会一起保护武乐城,短时间缺少一个,不会有大影响,等你们完成,再拿回来也不迟,不管怎样,都不能再在你们身边了。” 阿筝把勾魂曲从袖口发出来,交给宫昱,道:“请好好保管,虽然,它害了我的命,但,我怎么能就怪它,只要不弹奏,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阿竹道:“拿走就拿走吧,拿走就平静下来了。” 阿筝深深地叹了口气:“平静,很快就要风起云涌。” 阿竹眉头深锁。 * 武乐和阿骆的对话,都被武云白听到了。 时莫语,她回来了,那个莫医生就是时莫语! 早知道,她当时就应该杀了她。 武云白听完,回去思考了一夜,而时莫声不在,也不用掩饰表情。 她等不了,姑姑还在策划,她不需要,她马上就要时莫语的命。 武云白穿上衣裳,去找武乐,直接把门拉开,将急急忙忙下地的灰衣男子拎了出去,灰衣男子看她来势汹汹,什么也没说就关上了门。 “姑姑,我都知道了,她回来了,莫声一定不会再理我了,不行,我不能让她活下去,她还活着,让莫声知道了,我生不如死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是时候?等时莫声知道,什么都晚了!”武云白激动地大吼。 武乐怒道:“他不是时莫声,他是阿洛。还有,这是你作为侄女和儿媳应该对我的态度么?”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想管,我自己知道我爱他,我不想失去他,姑姑,你帮帮我。” “我会帮你,但不是现在,有件事需要确定,你再等等。” “还等什么,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武云白说完就化作一道白光离开。 就在武乐喊她的时候,时莫声也回来了,没见到武云白感到非常奇怪,心想可能去找武乐,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有一个小礼物要送给她,还有话想对她说,有点着急,刚想出门,武乐就过来了,焦急万分道:“你赶快去时家,快去!”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 “时莫语回来了,云白去杀她了,你快去,别让他们伤害云白。” 小妹回来了?小妹! 时莫声又惊又喜,又感到慌张,根本没听进去武乐后边说了什么,傻愣愣地呆在那儿。 “你还不快去,还站在这干什么?”武乐都快急疯了,云白哪是时莫语的对手,她是不能去,能去早就去了,何必求这大少爷。 “云白去杀时莫语了!”武乐大喊了一句。 “什么?”时莫声这才走过神来,咬牙道:“她敢!”然后消失在武乐面前。 武乐不断在心里祈祷,云白可以平安无事,杀不了时莫语不要紧,重要是她自己得好好回来。 可是,为什么越是祈祷,心里面越是不安? * “时莫语,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敢见人,你怕了是不是,怕也给我出来!” 时莫语以为自己做梦,一听,还真是武云白的声音,屋里的香烧的只剩半截,现在是五更。 她怕,她怕什么,她从幻化那一刻就天不怕地不怕,武云白,她既然过来了,很好,她正想为阿茼报仇! 武云白还要再喊,阿筝和阿竹就一起走了出来,时莫云也走了出来,武云白看着他们,笑了:“全家都出来了是么?那个躺着的瘫子呢,她怎么没出来!” 时莫云道:“武云白,你这么说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时,阮萌拄拐,慢慢地走了出来,道:“武云白,我从前以为你天真善良,偶尔有点小脾气,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没想到,你竟然是杀了我外孙女的凶手!” “没错,是我,你外孙女,被我塞了一个元宵,活活噎死了!”武云白说完像疯了一样大笑。 时莫云忍无可忍,变出佩剑,他很多年都没有碰兵器,有些生疏,但是,他并不怕打不过武云白。 “你们是要对付我一个,是不是以为我会怕你们,我什么都不怕,今天就是落下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也要要了时莫语的命!” 武云白说完变出双鼓,一边敲打出震耳欲聋的音乐,一边将音乐声波劈向阿筝。 阿筝也变出双刃大刀,只轻轻一挥,就把声波还给了武云白,武云白被声波打中,嘴里一阵腥甜,强自忍住。 “武云白,你不来找我,我也要为我侄外孙女雪恨,我不管你是谁,背后有谁,今天都要让你死在我的刀下!” “好啊,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筝轻蔑地笑着说:“你错了,只有你死!没有我亡。” 下一刻,武云白就狂叫着扑了上来!阿筝一侧身,同时双刃大刀从武云白的脖子旁划了过去。 这时,时莫声喊道:“云白!” 云白看向门口,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第二十一章 早已住进他心里 原来,莫声还是关心她的,他在担心自己,他一定是来救自己的,武云白流着泪,痴痴的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男人, 刚才过来的时候,心里想,就是这么死了也不吃亏,但现在,莫声哥哥来了,先喊她的名字,她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和莫声哥哥在一起,要想如愿,就必须杀了时莫语。 武云白一个闪身躲过去,绕到阿筝身后,一转身,双鼓音波巨浪变打向还没来得及转身的阿筝, 时莫云先一步上前,劈剑斩下,武云白一个趔趄倒退数步,时莫声走过来抱住她,而后捏住她的脖子,道:“武云白,你很有本事,竟然敢杀我小妹!” “莫声,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来救我的么?” 时莫声嗤笑:“武云白你算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为什么要来救你,我是怕你伤害小妹。” 她和武云白说话,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阿筝,说完松开手,走向阿筝:“小妹,你回来了,怎不告诉二哥,让二哥找了你那么多年,担心你那么久,你忍心?”说着便伸手去捏阿筝的鼻子,阿筝躲过,道:“时莫声,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只要你说,我会答应。”虽然直接叫名字有点不舒服,但只要小妹肯理自己就好啊,时莫声激动又高兴。 “把城主让给阿竹。” 时莫声想都没想,就说:“可以,这城主我本来也不想要,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会说服我娘,让她把位子还给阿竹。” 阿竹怒道:“你休想,武乐城是我的,阿筝也是我的。” 时莫声变出一根琴弦,笑笑:“是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就将琴弦甩向阿竹,阿竹灵活的闪身躲过,对于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他根本不看在眼里,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时莫声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筝正想过来帮忙,武云白又打了上来,她只好先对付武云白,时莫云怕她打不过,也过来帮忙, 时莫声很奇怪大哥每一招为什么这么狠,是不是,大哥对云白有什么误会, 他既担心阿筝被云白伤害,有担心云白被大哥伤害,和阿竹打斗的时候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被青竹剑伤到,当然,阿竹并不是想要伤害他,否自他是躲也躲不过的。 武云白一人打不过兄妹俩,逐渐没有了力气,时莫云趁机一剑刺进她的心脏处,武云白喷出一大口鲜血,目光呆滞地看向还在打斗的时莫声,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时莫声回头,一脸惊愕,而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抱着奄奄一息的武云白,再看时莫云手上正滴血的佩剑,问:“时莫云,你为什么?” “莫声哥哥,你和我说几句话吧,最后说几句好么,我今天就是抱必死的决心来的,你知道,我做这些,就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莫声哥哥,你到底爱没爱过我?我想听你说真话。我不相信,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时莫声拿出一个玉物件,道:“云白,这是我想送给你的,并且,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爱的人是小妹,可是,后来,也慢慢的把你也放在心里了,很可笑是不是,我爱上了两个女人。小妹不见了之后,我想过,心里只有一个你,今天,我终于想把这话对你说,可是你却……” 武云白用尽力气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这番话,她听了不知应该好像还是难过,她住进了他的心里,却是和时莫语一起,可叹她自己武功不精,打不过时莫语,这下,她是要彻底失去莫声哥哥了。 “时莫声,那又如何,时莫语她心里还是没有你,她爱的人是阿竹,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得不到她,你永远也得不到她!”武云白说完,眼神便开始涣散,时莫声还来不及质问,就软在了他的怀里。 “我叫武云白,云朵的云,云朵很白的白。” “你猜我最想住在哪里?……你心里。” “莫声哥哥,莫声哥哥……” 时莫声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和武云白在一起的时光,他一直期待,能有一个和武云白的孩子,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爱她,爱的那样匆匆忙忙,她走,也是这样匆忙,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抬眼看向时莫云:“告诉我,为什么?” 时莫云道:“因为她是杀害你侄外孙女的真凶!” “不可能,云白不可能这么做!” 阿筝道:“你回去好好问问武乐,当年,她到底和武云白用了什么手段。” 时莫声道:“你把话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这么多年都去哪了?” 阿筝道:“去哪?武乐是不是没告诉你,我和阿竹的第二世还和她见过面。对,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她利用勾魂曲,害死了我。” 时莫声不语,但咬牙切齿地样子明显不愿相信阿筝说的是真的。 “武云白杀了阿茼,嫁祸与我,武乐把我关了起来,让我每天弹三次勾魂曲,我就是因为无法承受才沉入水中。第二世,她又骗我弹勾魂曲才能想起阿竹,我和阿竹再一次被他害死。” “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武乐知道你喜欢阿筝,她怎么可能告诉你?就连我这个养子,她都不同意我和阿筝在一起,何况你是亲生的。 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因为,她就是害死时伯父和时伯母的凶手。时伯母是她的仇人,你觉得,他会让你和她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么,即使,不是亲生的。” “不是,她不是,杀爹娘的另有其人!你胡说!” “武乐这么告诉你的?她也只能这么告诉你,因为,她怕你不认他。” 阿筝道:“时莫声,你还不相信么?武乐,她一直都是卑鄙的人。” “你们什么意思?杀了云白,又这样说我生母。你们想干什么?” “武乐杀了咱爹咱娘,我说他怎么了?我还想杀了她,我要把她碎尸万段,给爹娘报仇!” “时莫语,你敢,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爹娘就白死了么?” “他们又不是我亲爹亲娘,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让你伤害我亲娘?” “时莫声,你说这话还有良心么?” “良心这东西,我本来就没有,你是第一天知道么?时莫语,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爱你了。你们杀了云白,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时莫声冷冷地说完就抱起武云白走了出去。 阿竹眼神冰冷,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天亮了,天晴了?不,暴风雪就要来了。” 阿筝呆呆的,走过来,道:“阿竹,我什么都不怕,可是,认识你之后,我怕了,来到时家,我怕了。” 时莫云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收拾完屋子里的狼藉,扶阮萌回了房间。 “武云白没有伤到你吧?”阿竹皱眉关心道。 “没有。只是,云白,她以前是多好的女孩子,有点二,有点爱耍小脾气,爱哭,整天莫语姐姐莫语姐姐的叫我,那时候,我们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想亲姐妹一样。怎么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太爱时莫声了,太害怕失去。” “爱一个人,就要伤害另一个人,这是爱情么?这样的爱情未免太自私了?” “没错,这是畸形的爱。但不得不承认,武云白成功了,时莫声,确实爱上了她,刚才,时莫声的眼神是有爱意的,可能,他早就对武云白动心了,否则,又怎会娶她。” “阿竹,我累了。” “咱们去休息。”阿竹刚说完,阿筝就晕了过去,阿竹把她抱回房间。 * 武乐焦急地在正厅等待着,这时,有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时莫声就抱着武云白走了进来,走了两步,就跪了下去,重重地叹息一声。 武乐看武云白的脸色,差点晕过去了,灰衣男人扶住她,被她甩开,武乐问时莫声:“我让你去,你就把云白这么给我带回来了?” 时莫声道:“对不起,情况太乱,我来不及。我想跟您确定两件事。” “确定什么,现在应该是想想怎么想云白的爹娘交代!” “我一定要知道!” 时莫声一声嘶吼,倒是把武乐吓了一跳,她道:“问!” “是你让云白杀了阿茼诬陷给莫语的么?” “不是。” 时莫声刚想问第二件,武乐又接着说:“我只是让她想办法,把时莫语关起来,没想到,她就用了这个办法。” “我爹娘,是不是你杀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骗你了,但是,那是因为阿琇当着我的面,摔死了你。我如何能不恨她!” “可我爹呢,小妹呢?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你养父,是他命不好,知道了我杀人方法的秘密,他必须死。而时莫语,哼!一开始,我不同意他和阿竹在一起,是因为,不想阿竹幸福,等知道你是我的骨肉,我又不想你为了她对不起云白,她也是该死!” 时莫声气的咬牙,愤怒地看着武乐,半晌才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仇恨,你以为,你这样是爱我,为了我,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十二章 阿青婆是她婆婆 “阿洛,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有这座城市,你有娘,你还有很多别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你是我武乐的儿子,我只会让你拥有更多。” “是么?云白不在了,小妹,也不会喜欢我,一夕之间,我失去了两个心爱的女人,我想要我的女人都在我身边,我想找回属于我的爱情,这些,你能还给我么?我原本生活的很好,就是因为和你相认,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阿竹说的没错,其实从一开始,时莫声就喜欢武云白,要么是不可能娶她的,时莫声的女人不少,为什么娶了又笨又二的武云白,还不是因为一看到她心就跳的飞快,听她说话就很开心,虽然表面很嫌弃,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也不会把订婚之夜当成新婚之夜来过。 武云白,间接害死了小妹,可也是因为太爱他,他不能太怪她,反正,时莫语就是把心挖给她,也不会念她的好,而别的姑娘都是看上了他的钱,他的权,只有云白,是真心喜欢他,死心塌地,已于反顾。 他非常后悔,没早点知道,也能早点告诉云白,不让她走的那么遗憾。 他刚才就应该骗骗云白,自己心里,只有她一个。 时莫声悲伤的贴着云白的脸,想在和他说几句话,却被武乐拎到一边,武乐哭着怒道:“我为了你,已经变成了魔鬼,我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知道,阿琇把你摔死那一刻,我也跳了下去,但却没死成,我眼看着你在我怀里,灰飞烟灭,那种感觉,就像把我的身体寸寸凌迟, 我恨,我恨阿琇,我就是要杀了她,我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杀了时莫语,时莫云,让她痛苦,她不是喜欢****么,喜欢给人家当后娘么?好,我就让他看着,她的孩子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 “那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也一并要杀了我?” “不错,我没有儿子,我难受,凭什么别人就能有,尤其是阿琇。” “你太可怕了!” “听着,阿洛,世上只有娘是最爱你的,只有娘,才能一心一意为了你。云白不在了,你要为云白报仇。” “云白!”时莫声回头,武云白在此时慢慢的消散在了空气中,他跑过去,没能在最后一刻紧紧地拥抱她,愤怒地瞪着武乐,武乐冷冰冰道:“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别当耳旁风,找见衣裳,明天一早,安葬云白。” 两天后。 大雪骤降,下人将院子的雪清理干净,应阿筝的要求,留下了一个地方。 阿筝望着桂花树,飞上去,折下一个树枝,抖落上面的霜雪,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在雪上创作起来。 这几天,身上没有了勾魂曲,她以为这样就不会紧张,可不知怎么,有开始担惊受怕,是因为要开始了么?好像不是。 她心里有点乱,谱曲也有些心不在焉,谱了一个小节,哼唱了一遍,觉得哪里都不对,以前,有一刻钟就能俗成的曲子,也有几个月甚至一年才能谱出来的,但从没像今天这样,心这么乱。 暴风雪,真的来了,尽管,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阿筝还是感到瑟瑟发抖。 这时,身后传来婉转悠扬的琴声,阿筝一听,急忙回头,生气地道:“停下,别吹了。” 阿竹不停,继续。 阿筝跑过去,去抢她的笛子,道:“难听死了。” 阿竹一面躲,一面吹完了,然后笑着说:“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你分明就是在笑我。”阿筝噘嘴。 “怎么,心情不好。” “两天了,没有什么消息,他们也不动,我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甚?” 阿筝撇撇嘴:“我哪有你这么淡定。对了,该是召集兵马的时候了,这两天,有进展么?” “本来,大哥应该是最能帮咱们招兵买马的,但他就是不同意,我也没敢再去说。” “大哥待我和时莫声都挺好,是不想让你伤害时莫声,而且,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一家人,他也不想一家人兵戎相见,你要明白他的苦心。他不愿意,你就再想别的办法吧。” 阿竹道:“我理解,当然也不会怪他,只是,我一人之力,恐怕取胜很难。” “这样,我想办法说服时莫声,这样也许不用打打杀杀。” “武云白死了,他还会听你的话?” “我不是想让他听我的,是想让他看清形势,时莫声,小时候对我很好,我也不想,和他反目成仇。” “那武乐呢,他才是最难对付的。” 阿筝狠狠道:“无论如何,新仇旧恨,她必须付出代价。” 过会儿,阿竹问她:“冷么,回屋吧。” “不冷。” 阿竹看了看地上的曲子,稍稍改了一下,阿筝道:“这么一看,好像顺眼了。你再吹一段,听听如何。” 阿竹刚把竹笛放在嘴边,五音仙就都走了过来,雨蝶抢先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阿筝道:“各位有事,到屋里说吧。” 将五音仙请进屋子,阿筝喊下人奉茶,好半天,才有一个女孩子走进来,低着头,阿筝看着,很奇怪的道:“怎不抬头?” “是我呀!” 阿筝一看,走过去,道:“弦儿?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我,你不见了,我去找你了,可,我找不到,只能回来,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幸好,遇到了他,一直帮助我,照顾我。我才能活到现在。” “他?谁?” 阿竹道:“这还用问?” 阿筝说:“弦儿回来,我太高兴,都糊涂了。弦儿,你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 “仙乐城。”弦儿道,“我回来过好几次,但大少爷都说没有您的消息,我每次都是带着希望来,失望着回去,要不是回到家,有他安慰我,我早就受不住了。” 阿筝自责道:“对不起,你出嫁,我都没能送你。” “这有不怪你。现在好了,您终于回来了。虽然,我嫁人了,但,我还是可以伺候你的。姑娘,请用茶。” 阿筝笑着接过来,道:“分给大家吧。” 弦儿把茶杯放在大家面前,道:“我先出去了。” “不用,你就在这,不用出去。” 弦儿看了眼阿竹,阿竹道:“留下来吧。” 宫昱道:“我倒是可以找人,对付时莫声和武乐,只要你们能信得过我。” 阿竹道:“如果信不过,就不会把你们叫进来了。我现在需要大量的人手,只要能为我所用,来者不拒。” 阿筝道:“能不动手还是别动手,但准备必须要做。”、 阿竹道:“我也不想,但要先发制人,在武乐没动手之前,就要有所行动。” 雨蝶道:“我也可以找人。” 徵艺道:“你?你找谁?” “我怎么不能找,五音城很多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只要说一声,没人会不给我面子。” 阿竹道:“只有人手,恐怕还不醒,还必需,找些有本事的。” 徵艺道:“听到了么,得找有本事的。” “嗯?四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找不到有本事的人。” “我没这么说,我是想说,找人的人也得有本事。” “徴艺。你说谁没有本事!” “哎呀,直呼其名,连四姐都不叫了。”徴艺看着宫昱:“大哥你不好好管管她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宫昱道:“好了,本来就够乱够操心的了,你们还捣乱,都闭嘴!” 雨蝶和徴艺瞪了对方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 阿竹道:“没事,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武乐城,也同样是为了所有音乐之城,一旦武乐城毁到了时莫声手上,其他城市也都将不可避免受到牵连。” 宫昱颔首,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想办法做到这点。” 阿竹道:“就是我想,武乐和时莫声也不想啊。” * “弦儿,你和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阿筝把阿竹撵了出去,与弦儿单独坐在一起,握着弦儿的手问道。 “他对我很好,只是,有件事非常奇怪,他自己,从不对我说他爹娘在哪,只有一次说梦话,说什么,他就是不想回去,也不知道回去哪里?我问他,他又不承认。” “他叫什么?” “子良。” “子良,哎呀,你怎么不把他也一起带来呢?” “您认识?” “阿青婆一直想让他回来呢,都快急疯了,现在就在咱家住。” “阿青婆?” “你婆婆呀!” “刚才,在那做衣裳的,我说,怎么觉得子良和老人家长得像。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去吧,说完就过来,我还有话想和你说呢。” 弦儿哭着回来,道:“婆婆太不容易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能多问几句,早就扯他耳朵让他跟我回来了。” 阿筝笑道:“就你厉害。” “可不是么,要是不厉害,还不得受尽了欺负啊!就说时莫声,对我动手动脚,要不是我吼他,就别他当成软柿子捏了。” “时莫声还敢对你,真是太过分了。这你怎么不要告诉我呢?什么时候的事?” “挺长时间了。那时候,你心情也不好,我也不想让你为了我这事操心么。” “弦儿,带你婆婆回仙乐城,等武乐城平静了,你再来。还有,你的老熟人也在仙乐城。” “谁呀?” “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木筝仙祖太痴情 “姑娘,你还跟我卖关子,就告诉我么。” “真的不行。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我怕太乱。” “我猜猜吧,是你家的,还是城主府的。” “小丫头,你就别问了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平平安安的,你平安,他就平安了。还有,这件事你谁也别告诉。哎,算了。你过来。” 弦儿过来,阿筝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弦儿困惑地看着她,道:“姑娘,怎么了?” “没怎,和你婆婆回去吧。” “好像,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回去吧。要是,你夫君和你婆婆还是不和,你好好劝劝知道么,多讲道理,知道么?” 弦儿点头答应了就离开了。 五音城。 南籁将“勾魂曲”曲谱展开,雪白色的云缎,洁净,柔软,曲谱的绣线是黑色,和云缎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四个角都有几片粉色桂花花瓣,俗中亦有优雅,在右下角,还有一架二十一弦的筝,面板和琴弦栩栩如生,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声音。 北笙和东琴也在看着,都纷纷赞叹不已。 东琴道:“这真是佳作啊,果然乐仙之祖能力超群,佩服,佩服。” 北笙道:“妙啊,如此精致地曲谱,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且,我默默念此曲,真是动听动人啊!” 南籁道:“无论是云缎还是曲谱,都是再过一万年也无法超越。但是,你们有所不知。这曲子,不是好东西。女子弹此曲,必有丧命之日,男子弹一次,就会丧命。你俩可知道为什么?勾魂! 当年,四大乐仙之祖之首,木筝,爱上了自己的蓝颜知己,可这蓝颜知己,根本不喜欢她,甚至很嫌弃,木筝有本事,因此也非常倔,对他穷追不舍, 然而,这也没用,蓝颜知己就是不为所动,就是木筝为他而死,他也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北笙道:“哎呀,世上怎会有如此绝情寡义之人啊!” 东琴道:“木筝仙祖这般痴情,只可惜,痴心错付。” 南籁道:“木筝仙祖痴情的有些过分了。” 木筝明知道,他是捂不热的石头,只有和自己做朋友,才能有说有笑,一旦和他说起男女朋友之间的事,他就要板起脸来不理人,就像,听到了非常非常厌恶地事。 但,谁会讨厌爱情呢? 他不是不想听,是不想听她说,不想和她有爱情。 他喜欢她,是朋友之间的那种,绝对没有爱情,他对她并不动心。 桂花树下,木筝也喜欢桂花,而且,也是闻酒必醉,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爱笑,爱言言语语,但自从爱上了知己,就很少露出小梨涡了,以至于,认识她的人,不认识她的人,都将这忘却了。 “青英,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接不接受我?” 青英叹气道,“木筝,我知道,因为这事,我伤害了你,但我这样,总好过欺骗你,我不爱你,不要逼我好么?能放手么?放下,你和我就都自由了。” “好,很好。明天早上,你还在这里等我,我有一首曲子,要弹给你听。你不会拒绝我吧?” “怎会?我很愿意看你弹曲时候的样子。” 他喜欢她最美的样子。 可这不是爱情啊! 木筝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青英的心里不安起来,彻夜未眠。 第二天。 木筝先来到了桂花树下,先弹奏了一首简短的曲子,说不上悲伤,却也并不欢快,反而有非常清淡的苦涩,几乎就要蔓延整个桂花树林。 她静静地坐着,闭上双眸。 大概,一炷香之后,青英来了,一身青色对襟长袍,风度翩翩,那种气质,木筝不看,也能感觉到。 “来了,坐吧。”木筝淡淡得开口。 青英看了看,坐在木桩上。 木筝睁开眼睛,道:“是不是很久没挺我弹曲了?” “是有些日子了。” “坐好了,我弹给你听。” “难道,我站起来,我就不能听么?” 木筝笑骂道:“滚!你有本事躺着听吧!” 青英也笑:“地上凉,亏你说得出来。” “闭嘴,好好听。” 木筝说完,双手放在琴弦上,同时,深吸一口气,将内丹运转起来,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明媚的能量。 青英非常奇怪,她弹首曲子为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 不过,很快,他心中的疑虑就打消了。 曲子过分动听,如梦似幻。 特别是在这动人心魄的桂花树里,特别是,在这朝阳初升的清晨,青英只听了两个小节,就沉醉其中。 他缓缓地走向木筝,坐下来,心砰砰乱蹦,就要跳出来似的,他眼神迷离,却又认真的看着木筝的侧脸,然后就靠在了木筝的肩膀上,阖上双眸。 他陷入了深深地睡眠,也走进了一个梦境。 梦里,有木筝,他们,和夫妻一样生活,他们,花前月下,他们,彼此深情凝望。 木筝一边弹奏,一边看他,看他淡淡的微笑,自己心内却是一片苦楚,内丹也在慢慢地失去光彩,这样不行,她必须坚持把曲子弹完,她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哪怕魂飞魄散。 北笙听到着,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结果如何?” 南籁道:“结果,还算不错吧。” 木筝,弹奏的正是勾魂曲,是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创作出来的,因为时间太紧,因此,有个大大的弊端,就是,能让心爱之人爱上自己,同时,也能伤害自己的魂魄,勾走自己的魂魄。 也许,上天也被木筝的一片痴情打动了,等她将曲子弹完,只吐了一点血,用手帕擦掉,然后叫醒青英。 青英抬头,温柔地唤了一声木筝的名字,就抚上了她的脸。 木筝脸颊绯红,推开他,问他:“你……”其实,她早就知道结果,只是想确定,自己是否成功了。 青英非常深情:“木筝,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意。让你伤心这么久,都是我不好。” 木筝哭了,她哭起来也是美丽动人,青英怜爱地将她拥入怀中,抚摸她的长发,良久也不舍得放开。 他突然这般款款深情,让木筝都有点不知道。是他真的听曲才爱上自己,还是,他早就爱上自己,而听曲勾回了他的心。 不管怎样,他是爱上自己了,木筝也慢慢地像以前一样爱笑,勾魂曲,也就封存起来了。 东琴道:“一开始,勾魂曲就是刺绣于云缎之上?” 南籁道:“对。” 东琴讶然:“一晚上,作曲,刺绣,木筝仙祖真了不起。” 南籁道:“这就是咱们兄弟几个不能理解的爱情的力量吧。” “大哥,你也不理解?” 南籁脸通红:“我为什么要理解啊!” “难道大哥不相信爱情?” “滚,你要相信,你自己去体会吧。” 东琴道:“我正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北笙撇嘴道:“有没有姑娘看上你还不一定。” “你也一样没人看得上!” 南籁道:“这勾魂曲,你们也看了,我现在就要将它封存起来。” 北笙道:“永久?” “暂时封存起来,待武乐城平静下来,还是要‘完璧归赵’。” 东琴道:“归赵?” 北笙道:“这‘完璧归赵’是凡间的一个典故,讲的是……算了,和你说你也记不住。” * 阿筝回来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阿纷,阿芬的一双凤眼,充满仇恨地看着她,道:“杀人凶手,你怎好意思归来?” 阿筝道:“阿纷,你误会我了,不信,你问你娘。” 阿纷哪里会听,道:“你少骗我了,她根本不喜欢阿茼,对阿茼的死,她漠不关心。” “阿纷,你误会我没有关系,但你不能这么说你娘亲,你一直不肯原谅她,她已经瘫痪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阿纷身子一震,道:“还不是因为你!” “杀阿茼的不是你姑姑,另有其人。” 时莫云扶着驻双拐的阮萌,阮萌一看到女儿,眼泪就流了下来,女儿很多年都没回来了。 “不是她?爹,你不要护着你小妹好不好?人证和物证具在,还不是?阿茼是你外孙女,你却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算了么?”阿纷气的直哭。 阿筝道:“那是有人诬陷我,真正的凶手是……” 阿纷打断她:“好了!你不要再狡辩了!我不会相信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因为你回来,我才过来的,我就是要杀了你,为我女儿和外孙女报仇!” 阿筝正要再开口,阿纷就变出佩剑直接劈了上来。 阿筝一边和她打,一边解释:“真不是我,你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证据,而不相信你姑姑的为人呢?” “别说好听的了,你不是我亲姑姑,人心隔肚皮,我怎么知道你会对阿茼下那般重手!” 阿筝很怕伤到她,一直都在躲,还好她用桂花将自己包围,否则阿纷怕是就要砍下来了。 “阿纷,住手,你怎么能杀你姑姑,快住手,我让你住手你听到了没有!”时莫云喊得声嘶力竭。 阿纷却充耳不闻,那架势就是想置阿筝与死地。 阿筝无奈极了,而且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姑侄二人在正厅里缠斗,时莫云上前阻止,阮萌哭着让阿纷住手,都一点用都没有。 “杀你女儿的,是你二婶,武云白,她嫁祸给了你姑姑。”阿竹这话一说完,阿纷愣愣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没必要相信我,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阿纷,你好好想想,你姑姑以往是如何待你,如何,待阿茼,你就会明白,她是无辜的。” 第二十四章 祖孙见面抱头哭 “好啊,你们都向着她,有想过我的感受么?我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本以为,这回阿纷应该相信了,没想到她根本不听解释,就是认为是阿筝杀了阿茼。 阿竹也不解释了,而是说:“阿嫣在仙乐城,和竹千儿在一起生活,竹千儿会把她照顾的很好,你可以放心。” 阿茼道:“别跟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我不想听。” 阿筝道:“阿嫣不是外人,她是你外孙女。” “你说什么?” “阿嫣没死,重生到了我和阿竹身边,我们的上一世,她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真没想到,我的外孙女,竟然和自己的杀母仇人生活在一起。” 阿筝道:“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呢?是武云白,是她!” “你随便找个人当替罪羊,你以为我就会相信么?把她找来对正,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武云白,已经被你爹杀了报了仇了。” 阿纷看向时莫云,时莫云点头道:“你姑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真的误会她了。她蒙受了很大的冤屈,给武乐关起来,让她弹奏勾魂曲折磨她,就是要达到离间我们家人,害死你姑姑的目的。你千万不能再误会你姑姑,这样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阿纷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相信没有,半晌过去,才抬头,道:“除非,阿茼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信。” 阿筝道:“好,我这就把那天的事,让你看个究竟。” 阿茼颔首。 仙乐城。 灿烂的阳光撒进屋子,阿嫣盘腿坐着,道:“昨晚上说好了,谁晚起谁就要做饭的。” “哪有这规矩呢?不该是谁早起谁做饭么?你起了,我躺一会。不用太复杂,水煎包就可以了。” “你在边上,你去做饭,我还没睡醒,啊,好困。”阿嫣说完就躺下了。 竹千儿一把将她搂过来,贴着她的脸,道:“既然你不想起来,那我也不起来了,我们一起睡。” 意识到竹千儿的意图,阿嫣蹭一下坐了起来,翻白眼道:“滚下去!” 竹千儿笑着下地。 “还是我做饭吧!”阿嫣咬牙切齿道。 竹千儿达到了目的,悠哉悠哉地坐在屋子里的躺椅上,晃悠晃悠,轻轻哼唱只有竹笛才能发出的曲子。 阿嫣在厨房听到,很是不甘心的撇撇嘴。 和千竹儿在一起后,每天打情骂俏,生活过的就像在蜜罐里似的,开心地想蹦蹦哒哒。 只是,姑太姥姥和姑太姥爷这两年,也不知道去哪了,这还不回来,也没有消息,去找,伏尘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叹什么气?不高兴?那我来做。” 包子还没包完,正好可以表现,自己刚才不应该让她做饭。 他去洗洗手,帮着包起来,真是,一点包子的样子都没有,像馒头似的。 阿嫣道:“我想姑太姥爷和姑太姥姥了。” “哎,我也想馆主和夫人了。” 一个盘子里,两样包子,也想像是一半包子一半馍馍。 不管怎么样,阿嫣都没有胃口,倒是千竹儿,吃了一个又一个,吃完擦擦嘴巴,道:“你要么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拾,什么时候想吃,我给你热。” 阿嫣站起身道:“也好,我去躺一会,一刻钟就好,然后咱们还要去仙乐馆。” 阿嫣正要转身,就突然有人叩门,自从馆主和夫人没回来,馆主府就很久没有人过来了,这突然有人叩门,还挺意外。 阿嫣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女子,问她:“你是,阿嫣?” “咦,我没见过您呀,您怎么会认识我呢?” “阿嫣,我是你外婆。叫外婆。”阿纷道。 “不对,你……”阿嫣正自疑惑当中,就被阿纷抱住了:“外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你是不是,还在怪外婆?” “我……你真是我外婆。我姑太姥姥呢?她怎么没来。” 对阿筝和阿竹要做的事,即使阿纷不太出门,也有所耳闻,不需要阿筝特意叮嘱,她也知道,不应该把这事告诉阿嫣,也是不想让阿嫣有危险。她已经没了女儿,成了她们仇怨的牺牲品,她不能再失去侥幸活过来的外孙女了。虽然,当年的场景证明,却是不是姑姑。但,她还是不太能放下这个心结。凭什么,要杀她的女儿,姑姑没有错,也是因她而起。 她正想说话,就听千竹儿好大嗓门道:“是外婆来了?阿嫣,你怎么不让外婆进来呢?” 阿嫣让阿纷进门,皱眉头对千竹儿小声道:“我问她姑太姥姥,她都说不上来,肯定是冒充的。” 千竹儿道:“没错,要真是,也该是馆主和夫人一起过来,看我的,怎么拆穿她的阴谋。” 阿纷听他们絮絮叨叨,轻声道:“阿嫣,你过来。” 阿嫣走过去,阿纷问她:“生活的好么,他对你好不好?要是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外婆,可怜的孩子,你娘不在了,只能外婆给你做主了。” 本来,阿嫣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多次听姑太姥姥提起过,也没有什么感觉。可听面前这位自称外婆的女人这么说,她竟然觉得怪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 “别哭啊,你一哭,外婆也想哭了。” 她一说,阿嫣就真是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祖孙俩就抱头痛哭。 千竹儿愣住了。 阿纷道:“是你姑太姥姥让我来的,她告诉我你还活着,我还不信呢。” “姑太姥姥和姑太姥爷,他们好么?” “就知道问他们!”阿纷不太高兴,道:“他们对你好么?” “好啊,要不是他们,哪会有我的今天,要不是千竹儿从上一世把我带来,我早就死了,你还问我他们对我好不好,你呢,我娘被害死了,你不好好调查,只知道误解姑太姥姥,让她受那么大委屈。” 阿嫣道:“这些你都知道?” 她以为,阿筝什么都不会对她说,更不会说自己是嫌疑人,因为这样肯定会让阿嫣误会,也有让阿嫣恨她的风险,没想到,阿筝竟然坦坦荡荡,让她挺意外。 “姑太姥姥什么都告诉我了。外婆,我的话,你还不相信么?” “昨天,外婆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也是因为她,才害得你娘那么早就走了,娘是不可能原谅她的。” “外婆,你是老糊涂了么?”阿嫣说完,道:“对不起,外婆,你听我慢慢跟你说。这些都不是姑太姥姥的错。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这么幸福的。” “但也是因为她,让你没有母亲,没有母爱,你就不觉得遗憾么?” “是凶手的错,不是她的错,你要是再说我姑太姥姥,你马上走,离开我家!” “阿嫣,你……你竟然赶我走?” 阿嫣哼一声,扭头不理她。 千竹儿道:“阿嫣,你这样没礼貌呢怎么?快和外婆道歉。” 阿嫣道:“外婆,对不起。” “没事,没事,是我的错,我这么大人,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了,看到你平平安安地,我就放心了。”他起身,对千竹儿道:“好好照顾阿嫣,我走了。” “外婆这就要走?吃了饭,多住几天,你和阿嫣这么多年才见面,还不好好相处相处。” 阿纷看了眼阿嫣,叹了口气。 千竹儿马上就明白了,道:“阿嫣没有怪你的意思,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更应该好好相处呢。” 阿嫣也没挽留,阿纷道:“算了,以后再来吧。” 阿纷离开,阿嫣一直目送她走出去,半天没有进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千竹儿拍拍她的肩膀,擦擦她的眼泪,道:“后悔了是么?” 阿嫣转身进屋,道:“我有什么后悔的,她来了,不说好听的,我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听她天天说呢?” “你就嘴硬吧!”竹千儿道:“哎呀,都怪你,害得我都忘了,怎么没问,外婆是从哪来的,也好有时间去看看她老人家呢。” 阿嫣撇嘴:“去看她,要去,你去,你是好外孙女婿。” “你傻呀!去了,就能看到馆主和夫人了么。” 阿嫣颔首,但:“那就只能等她……等外婆再来吧。” “我以为你不愿意认她。” “怎么会?” * 阿纷回到武乐城,却是好几天才回时家。 在客厅坐了半天,犹犹豫豫的去找阮萌,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怪阮萌,只是,她的女儿没了,她实在太难过。 “娘,我帮你捏捏腿吧。” 阿纷坐在床边,手还没放在阮萌腿上,眼泪就先掉下来了,阮萌道:“别哭,都过去了,仇也报了,阿嫣,你也看到了,别再伤心了。” “我是觉得对不住您,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一直不原谅你,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阮萌道:“娘现在可以下地了,拄拐能慢慢走,你姑姑医术高明,就快把我治好了。我想,等我彻底好了,你家里住两天呢。我忘了是不是很久没去过了?” “娘,”阿纷抱住阮萌,“我先不回去了,给你按按,让您好的更快点。” “可是,你和姑姑天天见面……” 阿筝走进来道:“不行,阿纷不能留下,赶紧离开,这么多天过去,武乐,应该已经动手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出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害怕也保护阿筝 早有预料,武乐不会对武云白的死善罢甘休,也不会知道阿竹和阿筝还活着,坐视不理。 即便他们没有报**争夺城主的打算,她也必定出兵。 因此,这几天,时家门口都有重兵把手,皆是武艺与法术都非常超群。 奈何,武乐派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一共三十多个人,叮叮当当,刀枪剑戟,一阵激烈的拼杀,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原本阿筝和阿竹这几天都住在眠眠家里,并且放出他们不在时家的消息,今天才回来,没想到,这才坐不一会儿,武乐就派人过来了。 武乐派来的人,伤势较轻,一连杀了这方几个重伤还拼命阻挡的人,冲进院子。 甫一入内,空荡荡的院子,就立时出现了一干身穿铠甲的将士,此铠甲刀枪不入,但武乐派来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必须改变战斗方略,纷纷攻击他们头部,和手,等没有铠甲遮挡之处。 就在这边的人要被杀的差不多的时候,阿竹和阿筝赶了过来,阿竹手持青竹剑,阿筝手握双刃大刀,一人劈下竹叶,一人斩落桂花花瓣,竹叶似刀,花瓣棱角锋利,武乐派来的人都被这些盯住了身躯,不能动弹,不过须臾之间,皆灰飞烟灭。 阿竹放下青竹剑,身子控制不住的抖,阿筝道:“阿竹,你没事吧。” 阿竹道:“我没事。走,我们离开,不能再给大哥添麻烦了。” 两人一出大门,又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众将士,皆是一身银色软甲,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双眼。 一字未讲,便杀将上来,阿筝和阿竹互相协助,无奈难以攻其要害,有些吃力。 正自苦思冥想对策之时,时莫云,阿纷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佩剑。 “大哥,阿纷,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太危险了。”阿筝一边打斗一边道。 阿纷道:“你哪来那许多废话,我和爹当然是要帮你和姑父。” “你……相信姑姑了?”阿筝找准机会,刺进对方的眼睛,对方惨叫两声,软甲瞬间飞散,捂着双眼满地打滚。 本来,这是一个很绝妙的机会,阿竹近在咫尺,可以一剑使其毙命,但,阿竹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动也动了不了似的看他,手上的青竹剑哗啦啦的晃动。 阿纷在那人要扑向阿竹的时候,上前一剑刺入脊背,顿时,鲜血喷薄而出,阿竹连连后退数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阿筝走过来,道:“阿竹。” 阿竹还没说什么,阿筝身后就有人冲了上来,他将那人杀了,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 阿筝摸摸他的脑袋,泪如雨下。 “阿筝,阿竹这是怎么了。” 阿筝抹抹眼泪,道:“阿竹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 阿纷道:“让姑父歇着,让我来。” 一天时间,武乐已经已经不知派来了多少人,虽然都本领高强,但阿筝他们都找到了弱点,几乎没有几个活着离开的。 月光皎洁,冰冷地风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 阿筝现在窗前,用浸水的棉花将让窗缝一点点塞上,她的手白天就没丢掉双刃大刀,已经麻木酸痛的没有知觉了。 但,这里真是太冷了。 他们现在,在阿青婆住的陋室内,只有两个简单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很安全。 小刀冰凉冰凉,她一边哈气一边将窗缝塞的严严实实,手放上去,感受不到风了,这才丢了小刀,又拿一个破旧的门帘挡住了门。 然后,才转身。 她猛地一惊。 阿竹屈膝抱着自己,在床角,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眼睛充满畏惧,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今天,武乐派来那么多人,阿竹也杀了很多,每杀一个,都不敢看,不敢确定是不是死了,但为了避免他们爬起来对阿筝下手,他只能害怕地看他们抽搐身体,听他们惨叫连连,看他们消失在空气当中,自己,想躲又放心不下阿筝。 阿竹慢慢地不再盯视前方,垂下眼帘,眼角哀伤,看着自己的双脚,他看到双脚上鲜血淋漓,便用手去擦,怎么也擦不干净。 阿筝拦住她,道:“阿竹,你在干什么?” 阿竹幽幽地道:“有血,很多很多血,他们的血溅到我脚上了,我要擦干净,擦干净。”他边说边用力的蹭着,白净的脚蹭地通红。 “干净了,没有了,没有了。”阿筝捏住他的手。 “胡说!”阿竹头也不抬,“这么多血,这么多,我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干净?”他突然抬头,道:“我杀人了,你知道么?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我很害怕。可我没办法。” “阿竹,我相信你没有恶念,你这样,都是为了保护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竹细细的瞅瞅她,道:“你是谁?” “我是阿筝啊!” “你不是,你是武乐派来的!你是来杀我和阿筝的,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就是害怕,也不会让你伤害阿筝一根汗毛。” 阿竹说完跳下来,道:“你们都不想让我和阿筝在一起,从第一世。阻止到这一世,我不怕你们,我要把你们铲除干净!” “阿竹,我是阿筝啊,我是你要保护的女孩子。”阿筝并没有看他手上突然出现的青竹剑,而是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阿筝,天生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筝。” “骗子!你把阿筝藏到哪去了!我要杀了你!”阿竹说着就举起青竹剑,只是他根本没有力气,青竹剑哆哆嗦嗦地,片刻后,啪嗒掉在了地上,阿筝捡起来,他瞪大眼睛,惊慌地道:“你以为你手上有兵器,我就怕你么?我一样有办法铲除你这个障碍!” 阿竹现在神志不清,她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的,现在,最要紧地,是应该让他先睡觉,明天就会好的。 阿筝哼起了曲子,古筝的乐声,悠扬大气,阿竹一边听,一边慢慢地低下头,然后,又突然目光凶狠地望着阿筝:“你为什么要冒充阿筝,我杀了你!杀了你!”他说着扑上来,可对阿筝,即使在他眼里就是个陌生女人,他也下不去手,阿筝停止哼唱,泣不成声道:“你真的要杀了我么?阿竹,你仔细看看我好不好,我是阿筝,我是阿筝,我是阿筝。”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阿竹感受她脸上的温度,见阿竹脸上有所缓和,温柔道:“阿竹,我没骗你,是我,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阿竹定定地看着她,哭着道:“阿筝,我害怕!” “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过去了。” “我看他们一个个倒下,他们确实该死,可命丧我手,你知道那种恐惧感么?你知道么?” “阿竹……”阿筝哭着道:“阿竹,不要再想这些了,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可阿竹眼前已经出现了画面,有第一世在沙场上,也有今天在时家,都是他杀人不眨眼的场面,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倒下,尸体堆积成山,在他眼前越发可怖惊悚。 他目光陡然变得惊骇万分,慢慢的走向床榻,阿筝以为他要睡觉,正要松口气,却看到他蹲下身子,挪到了床底下,抱着自己,浑身颤抖像筛糠一般。 阿筝咬着嘴唇,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无奈又自责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阿竹听到了,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就低垂眼帘,一动不动。 阴云遮天,寒风呼啸。 还好,昨晚上窗门都很严实,两个人拥抱着也没太冷。 昨晚,阿筝哭得就快喘不上气,她边哭边试着去拉阿竹,还好,阿竹没有把他当敌人看待,一直拉着她的手,躺下来,就脸对着脸,他一直看着她,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直到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阿竹一边轻抚她的眉毛,一边问她:“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他是把昨晚的事都忘了,那,白天的…… “这是阿青婆家,我们说好了,不能连累大哥还有眠眠他们。阿青婆一家都搬走了,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阿竹皱皱眉:“眼睛怎么肿了,哭了?难道我昨天晚上,太过分了?” 阿竹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啊!再说,也不合适。 阿筝骂道:“不要脸,大早上就不说正经话!” “夫妻之间,总不能太相敬如宾,再说,我是关心你。” “哪有你这么关心的?”阿筝道:“就你会找说辞。” “眼睛这么肿,我去找块冰块给你敷一敷。”阿竹说完走出去,凝结雪水,形成冰块,用毛巾包上,轻轻地落在阿筝的眼睛上,问:“感觉怎么样,好些么?” “嗯,挺舒服的。”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阿筝从来都不挑食。”她摸索着,拿住冰块,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去煮饭吧。” 阿竹在厨房看看,什么都没有,而他身上也没有银两,忧愁的回来,道:“阿筝,阿青婆家的厨房是空的。” “没事,反正咱们是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的。” “可我不想你饿肚子。” “这样吧。”阿筝坐起来,道:“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到竹林去找吃的,就在竹林做着吃,好么?” 阿竹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摧毁心智和神经 “熟了。阿竹,给你鸭翅膀。”阿筝撕下来一个,递给他。 他们俩运气特别好,到竹林不一会,就抓到了一只野鸭子。 阿竹西瓜吃翅膀,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 “阿竹,你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烤的外焦里嫩的,真好吃。”阿筝坐在地上,拿个鸡腿大嚼,道:“要是有杯桂花酒就更好了。” 阿竹吃的有滋有味,边吐骨头便说:“要是有被烈酒就好了。” “喝烈酒,我就要醉了呀!” “难道你喝桂花酒不醉?” “一点点,没关系啦。”阿筝道:“再说,醉了也没关系,不是有你么?” 阿竹一本正经道:“对,阿竹会永远保护你的。” 阿筝撇撇嘴:“噫!只怕这幽静的竹林,你心存邪念,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也说不定呢!” “嗯哼!是你带我来的。” “哦,好你个阿竹,反过来怪到我头上来了!” 阿竹以为她真生气了,又看她手上的鸡腿没有多少肉了,便拿了过来,换了另一个给她,自己吃她咬过的。 “还有点肉,不能浪费了。”阿竹道。 隆冬,竹子仍然挺拔,但也有竹叶飘飘而落,阿竹望着自己的同类,不声不响的咬着鸡骨头,对面的阿筝道:“是不是,竹叶落,桂花坠,竹子和桂花树都会很痛?” 阿竹扔了骨头,到她旁边,道:“阿筝,你别吓我。” 阿筝弹奏勾魂曲,时常处于伤状态,她看叶子凋零都会忧伤的落泪,现在,勾魂曲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她怎么还会这样,他不想让她这样。 猛然间,阿竹想起了第一世阿筝对自己说的,她说勾魂曲已经融入她的骨髓。难道,即使勾魂曲不在身边,也一样摧残她的神智? 阿筝只望着竹叶纷飞,眼神哀伤空洞:“是呢,会痛,看它们痛,我好难过,可怎么办。我无能为力。” 作为同类,阿竹都没怎样,只是稍微觉得不甚舒服,阿筝这一番话,当真让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没关系的,阿筝,你听我说,只是竹叶而已。不要在乎这些。” “你谁呀!你算什么东西!你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么!”阿筝歇斯底里的大吼,并蹭的站起来,说话的时侯手还指着阿竹。 阿竹惊愕又心疼地边看着她边站起来,道:“阿筝,你这是怎么了呀!” 阿筝像没听到似的,只愤怒地瞪着他。 远处,两个翠色衣裳的小厮正看着他们。 翠衣甲道:“机会来了,准备!” 翠衣乙道:“我们一定要这么做么?” “怎么,你不打算帮上神做事了么?” “我们这样,只怕遭到报应。” “拿人钱财,给人办事,你废话别这么多,再说,你要不做,上神是不会轻饶了你的,她杀人不眨眼你知道么!” 翠衣乙又吓又劝,翠衣甲叹了口气,道:“开始吧!” 他们站起来,合作施法。 现在分明是上午,可天色灰暗的如同黑夜,忽然风声越来越大,竹叶纷繁落下,簌簌如雨,冰冷如刀。 阿筝看着看着,面前的竹林突然分开两边,从土地里生出无数棵小树苗,风一吹,越想越高,渐渐枝繁叶茂,桂花绽放,也有小小花骨朵在枝上,小巧可爱。 阿筝最喜欢桂花,看到这,露出浅浅的小梨涡,仰头欣赏着,世间最美的风景,心中怡然。 她扯着阿竹的衣袖,道:“阿竹,你看,美不美?” 阿竹以为她说的是青翠的竹子,点了点头,道:“我也很喜欢,不过没有你美。” “多美的桂花,好香啊!”阿筝陶醉地道。 “桂花?阿筝,你……” 阿筝走到一棵竹子旁边,道:“你看呀,长得多好,你过来闻闻。” 阿竹皱眉,走过去,道:“阿筝,这……这桂花树长得确实很好,很好。” 阿筝为什么会看到桂花树?他心底突然涌上来一丝恐惧。 “阿筝,咱们回去吧,太冷了。” 阿筝撅嘴,道:“回去哪?我还没看够呢!” “回去吧,回去也能看到,你忘了,还有一片桂花树林么?那比这更美,咱们回去。”阿竹边说边搂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 翠衣甲立即掌心对准桂花树。 阿筝身子刚转过来一半,桂花就像飞雪一般坠了下来,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花儿飘零,其实也是一种迷人景致,很多人都喜欢欣赏。 然而,在阿筝眼中,可一点美的感觉都没有。在她眼里,花儿只有在枝上才美,这样坠下来,只会让她难过的像是心要碎掉一般。 她拿起肩膀上的花瓣,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桂花落下来了,桂花树要死了!” “只是一棵桂花树而已,你别太在意。” 哪有桂花树,阿筝就是看着自己的掌心,哭地悲悲戚戚。 阿竹拥抱她,轻抚她的脑袋,等阿筝身子颤抖地没那么厉害了,才慢慢放开她,哪知,阿筝离开她的怀抱,便也看到他的头上落满桂花,心里疼地不行,大哭着求着面前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你快救救它,快救救它呀!它痛苦地像我一样,我也像她一样难过呀!算我求你,不要让他死了,这么冷,你给它穿件衣裳。” “好,我会给它穿衣裳。”阿竹点头道。 “你能想办法,不让花瓣再凋零了么?”阿筝的眼泪淌满脸颊,即使听到阿竹这样说,心里还是不舒服,道:“我的心就快痛死了,很痛啊!”她边说边捶打着胸口,蹲在地上,又倒下来,屈膝,不停的打滚,就像有什么打在她身上似的。 “阿筝,阿筝!”阿竹摁住她的肩膀,却被阿筝一掌打到一边去,然后接着痛苦地打滚,满身都是雪和泥土,头发乱地就像蒿草,已经没有了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她一掌打地很重,阿竹挣扎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过来,试探地捏着她的指尖,阿筝感觉到指尖冰凉的触感,目光定在他脸上,但只有一瞬间就甩开,道:“滚开!别碰我!” “我是阿竹。” “阿竹?” “我是你的阿竹,你看,你仔细看看。” “我不认识,你走开!”阿竹不听,就往她身边挪,阿筝连连后退,道:“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再过来,我杀了你!” 阿竹越来越近,她突然跳了起来,变出双刃大刀,并排的两个刀刃对着阿竹,阿竹双手捏着剑身,阿筝一动,血便从阿竹的双手缝隙汩汩地流到了地上,阿筝越看地上的血滴越像桂花花瓣,心中又突然痛起来,松开手,后退一步,蹲在地上恸哭。 阿竹走过去,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再上前,还是被推开,如此一次又一次,都不能靠近,他看阿筝真的太难受,没办法,只能变出竹笛,让竹叶包围着阿筝,阿筝慢慢地倒下去,合上了眸子,阿竹俯身亲了亲她脸颊,然后把她抱起来,将双刃大刀拿着,往前走。 翠衣乙正要再施法,突然有人拍他肩膀,道:“目的达到就可以了,上神并没说现在就杀了她。” 翠衣乙也不知道灰衣男子口中的她是谁,反正听话就是了,便拱手道:“是。” 灰衣男子看着阿竹抱着阿筝渐渐消失在竹林里,对武乐昨天和今天的做法感到惊恐不安,她对待人的方式简直教人发指,这般摧毁心智和神经的做法,没有人会承受的住。他不得不担心,如果哪天武乐遭到天谴,那么自己也会遭殃。 不过,现在还不需要管这些,他要马上回去复命,在回去之前,还要先除掉这两个人。 * 阿竹一将阿筝放在榻上,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沉重的连连叹息。 他已经猜到,刚才是怎么回事了。 武乐,她真是卑鄙,手段竟然如此恶毒。 她早就预料到,自己和阿筝会去青竹林,便事先设计好,目的就是想让阿筝难过,因为她非常清楚,弹奏勾魂曲不快乐的阿筝,是根本承受不住喜欢的花儿凋谢的场景,必定会渐渐的崩溃。 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是不想去找武乐,可一旦离开阿筝,武乐肯定会秘密来杀阿筝,然而,阿骆告诉的方法必定有假,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他只能等,等阿筝醒过来,看看能否让她身体当中的勾魂曲曲谱彻底毁掉。 他站起身,坐在床边,捏着阿筝的手,阿筝蹙眉,非常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嘴里念着阿竹的名字,阿竹温柔道:“阿竹在这,阿竹永远也不会离开阿筝的。” 阿筝听到这话,眉头舒展开,抱着阿竹的手不放,一直到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才醒过来,两眼呆呆地看着阿竹,阿竹微微笑:“阿筝,你醒了,认得我么?” 阿筝坐起来,摇摇头:“你是?”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醒了就会好么?你怎么还不认得我。我是阿竹,阿竹,你不记得我了么?” “阿竹。”她慢慢地念出她的名字,道:“我是阿筝,古筝化身,听你的名字,是竹子化身吧,很高兴认识你。”说完,又躺了下去,呼吸均匀,阿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慢慢地仰起头…… 第二十七章 淡绿色桂花耳坠 阿竹抱着阿筝,渐渐入睡,他们睡的都极不安稳,面对面,都是眉头紧锁。 风吹的窗子咣啷咣啷响,阿竹迷迷糊糊地将被子往上盖盖,以免阿筝的肩膀着凉, 阿筝翻身,仰卧,睫毛颤颤,小嘴微微嘟起,阿竹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慢慢输送着法术能量, 阿筝小猫一样哼哼两声,又翻身过来搂住阿竹的腰,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但即使这样也很不安的颤抖着,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 阿竹亲了她一下,然后阖上眸子,又浅浅的睡了一会儿,突然感受不到阿筝的气息和体温,睁眼,阿筝坐着,眼睛看着前方,空洞无神,阿竹的冷汗嗖地冒出来, 这时,窗户一下被风吹开,屋子里的蜡烛熄灭,阿竹的心猛然一惊,又见阿筝的心猛然一抖,连忙软声道:“别怕,我去关上。”阿筝看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前方,神色哀伤。 阿竹关好窗子,急忙上来,挨着阿筝,将被子把他和阿筝裹住。 阿筝不睡了,他也陪阿筝这样坐着。 “阿竹,可以不让我弹勾魂曲么?” 阿竹一惊,看向阿筝的侧脸。他发现,阿筝是在和他说话,却好像她在看着眼前的阿竹,而他仿佛是不存在的一般。 “阿筝。”他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都过去了,没有那回事了。” 阿筝却不看她,突然落泪道:“你不爱我,也便罢了,可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死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阿竹大吼:“阿筝,你醒醒,你看看我,不在再想以前的事了!” 阿筝目光幽凉地看向他,道:“是你养母,害死了我的养父养母,我要杀了她,你要是阻拦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我不会,她是你我共同的仇人。”他们和武乐的仇恨不共戴天,而武乐又一直虐打他,让他活的没有尊严,他不用顾及母子情分,她从不当他是儿子,只一味折磨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始至终就是仇人,哪有母子? 阿筝闭了闭眼,突然睁开,骂道:“段洛,你这个骗子,你和武乐就是一伙的,你们让我弹勾魂曲,把我折磨疯,折磨死,你们以为,你们会得逞,做梦!” “我不是段洛,我早就不是了,我还是阿竹,段洛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我,我只是你初见的那个白衣白发的小男孩,现在,小男孩长大了,是你夫君,会永远保护你,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么?” “你是个什么东西!”阿筝呸一口,道:“我不想听你放屁!” “我……” “你把他叫来,我亲口听他说。” “阿筝……” “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 “你把他叫来!” “好好,我马上就去。” 阿竹只好出门,在门外站了一会,然后进来,阿筝看到她,伸出手,阿竹上来,她道:“阿竹,你去哪了,刚才有人冒充你,还对我动手动脚,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她欺负了。” 阿竹想,阿筝不让别人吃亏就不不错了,比如他自己,就总是要听她的话,不听她便不高兴。 “他在哪,我杀了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都跑了!”阿筝说着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是不是做梦了,这就咱们俩,睡吧,天亮还早呢。”他说完,要让阿筝躺下, 阿筝抽泣着道:“阿嫣她不听我的话,她说不用我管她,她从没当我是她的亲人。 阿纷,阿纷她一直误会我,可我没杀阿茼,是武云白,你可以为我作证对不对,武云白亲口对我说的,是她。 大嫂,大嫂也不相信我,她偏要我承认,不是我,让我怎么承认,她们都不相信我, 武乐,武乐把我关起来,勾魂曲,她让我没日没夜的弹奏。” 她突然跳下去,感觉身后有刺绣勾魂曲曲谱的云缎一直在追着她,离她很近很近, 她一边躲避一边跑,变出双刃大刀,一边大哭大喊,一边挥舞着乱砍,屋子里唯一的破木桌子和几个破木凳被她砍的稀巴烂, 她看到,云缎飞向了窗子,她愤怒地又去砍窗框,阿竹还没来得及阻拦,窗子就整个掉了下来,屋子里瞬间一片狼藉, 窗子上摆放的一盆仅有的几朵红色的花被阿筝踩的仿佛一滩滩血,阿竹看见,惊恐的缩在床里,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阿筝则蹲下来,悲伤的大哭:“花死了,花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一团乱麻。 不知什么时候,阿筝看着花泥,流着泪睡着了,直到,寒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又有阳光照在身上,一冷一热,让她感到头痛不已,睁眼,看着屋子里的景象,大感困惑。 阿竹仍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一只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的小动物,阿筝帮他把被子拿下来,露出他的脸,他忽然睁眼,却是一场惊恐: “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阿筝心疼地道:“阿竹,你不是好了么?别吓我行么?阿竹,我们不报仇了,也不要城主了好不好,我们走,离开这里。” 再这样下去,再让阿竹看到尸横满地的场面,再有人死在阿竹手上,阿竹非疯了不可! 她只想和阿竹好好的,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阿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木头,害怕极了:“那么多尸体,都是我杀的,我……我怎么能这样,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我怎么能就这样杀了他们!” 阿筝急忙施法收拾的干干净净,道:“不是,你看错了。” “没有,是事实。你知道么?有好多人,都是死在我手上的。我也不想动手, 可是,武乐告诉我,如果我不杀他们,我就做不得城主,做不得城主,就不能封我喜欢的人为琴仙,也就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只能铲除掉,所有横跨在我和她之间的障碍,我好不容易,度过了几年的恐惧时光,噩梦缠身,还有,武乐的打骂,终于如愿以偿,她也回来了,可是,可是,我们反而不能在一起了。” “阿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呢,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你是谁?” 阿筝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我是阿筝啊。” 阿竹摇摇头:“骗子,你把阿筝藏哪了,别以为我害怕,你就可以伤害她,我一样照杀不误!” “我……”阿筝觉得,这样解释,他神志不清,是不会听的,于是,就捧着他的脸,倾身上前。 阿竹瞪大眼睛,呆住,半晌才道:“阿筝,你怎么又哭了?” 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让他感受自己的桂花气息,就认得她了。阿筝如释重负:“你终于醒了。” 阿筝抬手,摸她的脸,手心却传来痛感,一看,一道口子横在手掌上,阿筝心一揪,道:“怎么弄的,昨天怎么不告诉我?走,我给你包扎。” “去哪儿?” “当然是回……唉,不行。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 阿筝将披风上的帽子挡住半张脸,对医馆的老板道:“叔叔,请帮我拿一瓶创伤药,还有纱布,谢谢。” 老板拿过来,说了价钱,阿筝拿下一只淡绿色桂花耳坠,道:“够了么?” “够了,够了!”老板表现的非常兴奋,阿筝只以为,他是捡了便宜,也没在意,再次道声谢走了出去。 她刚出去,灰衣男人就从后门过来,老板赶紧把耳坠给他,灰衣男人接过来,在阳光下看了看,然后笑着问老板:“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不会告密?” 老板赔笑:“只要您给我约定好的价钱,我下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 “是么?你不知道我的性格,除了阿乐,没有人可以威胁我!”说着便将老板脖子扭断,走出去,将医馆烧得干干净净。 阿筝心想肯定是走的太急了,不然不会没发现,自己刚才路过了红妆院,几个姑娘在门口迎接客人,笑的像花似的, 阿筝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走,这时,时莫声从红妆院出来,一眼看到她,走过来,道:“站住!” 阿筝快步往前走,然后消失在时莫声眼前。 青绿色的光消失的略慢,橙色的光赶紧跟上,终于在阿青婆家门口,时莫声捏住了阿筝的手腕, 阿筝一边挣脱,一边大喊救命,可路过的人一见是时家兄妹,知道他们总这样在一起玩闹,就都没管。 “时莫声,你放开阿筝!” “阿筝?哪有阿筝?她是我小妹,时莫语!” 阿竹怒问:“时莫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筝将药和纱布扔给阿竹,用力甩开手:“时莫声,你最好赶快把城主还给阿竹,不要等到武乐城血流成河,遭到天谴惩罚。” “做梦!除非你嫁给我。” “时莫声,你疯了么?”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时莫云杀了云白,我失去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我爱你,你又不和我在一起,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我能不疯么? 现在我只剩下这个身份,我凭什么还给他!让你们如愿以偿,要权势有权势,要爱情有爱情,想的美! 阿竹,你不是问我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永远没有办法重生! 还有你,时莫语,我会让我娘把你留下,我要你天天在我身边,就算永远得不到你,我也不让你追随他!” 时莫声说完,大笑着,化作一道橙色的光消失在他们面前。 时莫语半晌才开口:“阿竹,咱们进屋,我……给你包扎。” 第二十八章 美如蛇蝎的女人 “阿筝,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谁也不会伤害你,谁也不会把你抢走。” 阿竹两个手掌都伤到了,阿筝撒上药粉,疼的他倒吸冷气,却还不忘了安慰从外面一直到屋子里就紧张的阿筝。 阿筝将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好,打结,她抬起头,梨涡浅浅:“我知道呀,阿筝相信你。” 阿竹看了看自己的手,颇为无奈地道:“这……没办法抱你了。” 阿筝捂嘴笑,上前环住他的腰:“我可以抱你呀。” “阿竹,我想,有一个属于咱们自己的小房子,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在小房子里住,房子要建在一个非常非常隐蔽的地方,远离尘嚣,竹林啊,桂花树林啊,两处都有吧,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 “好。” “咱们每天就弹弹曲子,写写曲子,过普普通通惬意的小日子,好不好?” “好。” 阿筝笑着道:“就知道说好,多一个字都不行!” “很好。” “就多了一个字。”阿筝说完正要松开,阿竹抓住她的胳膊,道:“再抱一会儿。” 说完,便顺势和阿筝一起倒了下去,阿筝又羞又气:“手伤了,还这么不老实。” “躺着抱不累。”阿竹道。 阿筝觉得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就也没有反驳,往他怀里一拱,然后拿着他一缕头发玩儿。 阿竹忽然疑惑道:“你怎么少了一个耳坠?” 阿筝惊讶地摸摸耳朵,非常心痛惋惜地道:“丢了,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阿竹皱眉:“真丢了!” “不是丢了,难道还是给人了么?”阿筝好笑的道。 阿竹腾的坐起来,生气地道:“你说实话,这药是哪来的?” “医馆买来的呀!还能是偷的么?” 阿竹用力将手上的纱布扯下去,怒道:“没有药,就自动愈合好了,你为什么要用耳坠去换!你的脑子去了哪?要是耳坠落到武乐手上,你知道将意味着什么吗?” 阿筝听此言,震惊地坐起来,看阿竹愠怒的脸,他说话虽然难听,可却是事实,她只顾着给阿竹治伤,怎么就没想到,武乐非常有可能使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呢,包括,阿竹受伤,都是武乐吧! “我……”她说,她没想那么多,她说对不起,还是要解释,她觉得自己太蠢了,解释又有什么用? “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告诉我怎么办呀,阿竹。” 阿竹下地,走了两圈,道:“趁她没动手之前,把耳坠拿回来。你在这等我,哪也别去。”他放低了语气:“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了解武乐宫的格局,太危险了。” “你了解,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武乐在挖坑让咱们跳,从你受伤,她就在安排了,现在,我们俩就是两条鱼,她就等着把我们钓上去。阿竹,她拿到耳坠,无非让我痛苦难过而已,我能忍,真的。你不要去,不要去。” “你能忍,我不能!”阿竹说完走出去,阿筝喊了他两声,急忙跟上,然而还没走多远,阿筝就突然大哭起来,阿竹回头,上前,阿筝后退边道:“拿走,走开,不要给我,我不要,我是喜欢你,但我也不能听你地,我不能为了你们段家去死。” 阿筝说这话的时候,耳坠闪烁着青绿色的光。 阿竹颓然地落下泪来,晚了,还是晚了。 “没有的事,阿竹爱阿筝还来不及,不会逼着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你!”阿筝指着他,愤怒道:“你手里分明就拿着云缎呢,你不想逼我,为什么要拿着,你把它扔了,扔了!” 阿竹道:“你看,看仔细了,我手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是什么?呸,武乐不是好东西,段洛,你也不是,为了权势富贵你们什么阴损之事都做得出来,真让我恶心。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再也不爱你了。” 阿竹看自己的手,指着纱布:“你是说这个。” 阿筝不语,一副想杀了阿竹的表情,眼神死死的盯着纱布,那上面,赫然出现勾魂曲曲谱! “段洛,你还是不是人,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你是要逼死我是么?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要这样对我么?” 阿竹用力将纱布扯下去,道:“没有了,你看,什么都没有了。” 阿筝看他手上的伤口,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脑袋突然清醒,心痛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呀?!”然后拿起他的手给他吹风儿。 这时,桂花耳坠又闪烁起来,她蹲下来,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浑身哆嗦不止。 “阿筝,你抬头,看看我。”阿竹道:“阿竹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你开心,阿筝最幸福的事,就是看着你微笑。只有阿筝,才能让冷漠地阿竹露出笑容。只有阿筝,才能让阿竹灰暗的世界有亮光。阿竹求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不要让阿竹心里的光难过,阿竹会受不了的。” 阿筝慢慢抬起头,看着泪流满面的阿竹,目光呆滞,眼神悲伤,道:“我没了爹,在没了娘,没有人爱我,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生不了孩子,我一无所有。你哭什么,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才应该哭呢!” “谁说没人爱你,有阿竹呢?” “阿竹?阿竹早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倒是,有一个段洛,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家伙,理也不理我,还嫌弃我。我这么好看,他居然嫌弃我,我那么爱他,他居然骂我,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我能动手么?不能。我什么样男人的找不到,为什么要在他这一棵竹子上吊死?你说,我好看么?” 阿竹点头:“阿筝是我心里最美的女孩子了。” 阿筝道:“你说好看,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我,他说我丑。我哪里丑?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说完又哭了起来。 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十几个男子,手上都拿着兵器,二话不说就来打他们, 阿筝即使不清醒,也知道有危险,在剑身就要挨上腰的时候,躲过去,变出双刃大刀,和对方撕打起来, 对方不是她的对手,没有几个招式,就被她一刀砍地灰飞烟灭了,接着,走接连杀了好几个, 阿竹看一个个倒下,一具具尸体,一点点消散,那种恐惧又蔓延道自己心里,而又有人冲上来,他不得不动手,浑身哆嗦, 当杀光了所有的人,地上的血,青竹剑上的血,还有,他手上的血,让他害怕的不知所措, 他到处看,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一个墙角,他过去,坐下来抱住自己,紧紧地攥着青竹剑。 桂花耳坠停止了闪烁,阿筝闭了闭眼,刚才,又有人死在阿竹面前了,阿竹,阿竹? 她找了一圈,才终于看到了在那边颤抖地筛糠一般的阿竹。 “阿竹!” 阿竹抬头,一眼看到了双刃大刀地寒光,猛然站起,冲上来,眼看就要劈在阿筝头上,阿筝举起双刃大刀顶住,道:“阿竹,你怎么能对我动手呢!” 阿竹道:“谁让你阻拦我做城主,我就要杀你!”“我是阿筝!”“阿筝?”“对。”“你不是,阿筝她不会拿着刀过来见我的,你这骗子!” 阿竹说完,用力将阿筝的踹的飞出去,阿筝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青竹剑就抵在了脖子上, 她一个打滚躲过去,青竹剑又过来,她又躲,躲来躲去,左右翻滚,她想,这样下去不行, 都是武乐搞的鬼,她要去杀了她!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只有杀了她,她和青竹才能好好生活。也改是时候报仇了! 想及此,阿筝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化作一道青绿色的光便到了城主府。 从府外,到府内,都是阻拦的人,阿筝也不知道杀了几个,双刃大刀和她身上脸上,都是鲜热的血,一直到武乐宫,外面的守卫武功比他们要高,也还是丧命在阿筝手上。 “来了?”武乐打开门,笑着道:“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阿筝咬牙看着她,真是一张蛇蝎美人的脸,以前,她觉得这位上神真是美丽动人啊,怎么也没想到,她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武乐拿着桂花耳坠在她眼前摇了摇:“怎么,你不想要了?”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阿筝就也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她走到武乐身边,武乐给她戴上,道:“多美的女孩子,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来人!” 灰衣男子过来,武乐道:“是你么?”“上神,她是来杀你的。”“阿洛又去哪了?”“上神,趁阿竹没来之前,动手吧!” 阿竹这两个字,阿筝猛然一惊,武乐冷冷一笑:“你是来杀我的?小丫头,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就是你和阿竹一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奉劝你,还是赶快回去,多陪陪阿竹,我就当今天你没来过。” 她说完,端端正正地坐好,一身威严气势,强大的气场让阿筝的信心瞬间淡了几分。 她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可来都来了,也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意思。 “没错,我就是来杀你的,为了爹娘,为了阿竹,也为了我,报仇雪恨。” 武乐大笑了一阵,就只动了动手指头,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猛地打在了阿筝身上,阿筝只觉得浑身想碎掉了一样的疼,将倒未倒的时候,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第二十九章 让他们生不如死 没有竹香味儿,不是阿竹。 为什么,来救她的不是阿竹? 还好,来救她的不是阿竹。 阿筝一会儿这样想,一会那样想,一会儿难过的哭泣,一会儿又庆幸的大笑,她唇边的血一点点溢出,一路蜿蜒小蛇一样淌到下巴,和着眼泪。 阿竹,你最好,永远不要来救我,虽然,我也很希望现在抱着我的是你。 阿筝想要挣脱,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碎掉一般,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任由时莫声抱着她,扳过她的身子,和他面对面。 “时莫语,你为什么要来找死!”时莫声心痛地看着她。 时莫语咬着嘴唇:“时莫声你放开我!” “小妹,二哥错了,二哥不和你吼,二哥求你,不要报仇了。” “爹娘惨死,我做女儿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阿筝笑了,“时莫声,他们也是你的养父母,你这么说话,不怕天打雷劈么!” “这是我亲娘,我让你报仇才要天打雷劈!他们只是养父母而已,和我有什么关系!时莫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报仇,根本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和阿竹,你想除掉阻挠你们的绊脚石!” 时莫语冷然一笑:“卑鄙,只有你这么卑鄙的人才能有这么卑鄙的想法!时莫声,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不是一个好东西!” 时莫声正待再次开口,武乐道:“阿洛,别和她废话,杀了她。” 她声音异常的平静,却可怖非常,听之毛骨悚然。 时莫声看向她:“娘,我……我求你,饶小妹一命。” “她要杀你亲娘,你却还要让我饶她一命?!”武乐一面说一边咬的牙咔咔响。 时莫声心痛的看着阿筝,又无奈地看着武乐,道:“我不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受伤,你们别让我为难行不行!” 武乐道:“她不爱你,你还护着她做什么?你应该向着我,而不是在我和这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阿洛,你是个男人,做决断不要婆婆妈妈的。” 时莫声低着头,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杀了时莫语,可是,他爱她,让他怎么动手?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应该放过时莫语,可她来杀他亲娘了,他这样放了她,怎么对得起娘亲这些年对自己的思念牵挂! 武乐看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便只动了动手指,时莫语就从时莫声怀里挣脱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时莫声一声大喊:“莫语!” 武乐喊他:“阿洛,你要是敢救她,就别认我这个娘!” 时莫声回头,跪下:“娘……” 武乐知道他要说什么,厉声打断他:“滚起来!” 时莫语在那边全身专心一样的疼,一边咬着嘴唇,挣扎着站起来,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然后旋转一圈,无数桂花花瓣让武乐宫内仿佛下了一场桂花雨,可却有非常骇人的力量,就连武乐都觉得被震住了,心突的一跳。 不过,很快,武乐就反应过来了,也不站起来,扬起袖子,一挥,桂花花瓣全部枯萎坠落,燃起火焰,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时莫语急忙又召唤出桂花,仍是被武乐变成灰烬,落的满身满地。 忽而,这些灰烬聚拢起来,一片片黑色的花瓣边缘锋利,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尽数飞向时莫语,时莫声立马拿下琴弦,打落哪些桂花,可实在太多,他根本打不过来,不想却不慎被一片花瓣盯在了手臂上,黑色地鲜血汩汩流出来,只有一个小伤口,就让他疼地脸扭曲起来,又忍痛打落一些,就软在了地上。 因为是背对武乐,武乐并没有看到,他突然倒下,武乐一声惊呼,过去抱住他,时莫声捂着手臂,还没说话,就喷出一大口血,武乐心疼地帮他擦掉:“阿洛,你别怕,娘会救你,娘不会再看着你受伤而无能为力了。” “娘,你放过莫语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武乐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儿子,娘不和你喊了,娘带你去治伤。”她说完要抱时莫声,时莫声却摇头道:“娘,你还没答应我呢!” “不可能。”武乐声音硬邦邦地道。 “你不放过她,我还不如去死,您也不用救我了!”时莫声一生气,又喷出血来。 武乐又心疼又生气:“她不爱你,心里没你,你这样图什么!”然后强行把他抱起来,正要往外走,就见阿竹走了进来。 阿竹眼神发直,没有任何感情波澜地看着武乐,和吐血不止的时莫声,然后,当看到那边仍然在打黑色桂花花瓣的时莫语,眼神变了变,从武乐身边过去,搂着已经坚持不住,摇摇欲坠地时莫语的腰,掌心对准那些花瓣,花瓣全都化成了水儿,瞬间蒸发地无影无踪。 时莫语仰头看着阿竹,伸手抚上他的脸,笑着:“阿竹,你来了。”又埋怨道:“你为什么要来?” 阿竹慢慢地抱着她跪在地上,感受她颤抖不止的身子,道:“阿筝是阿竹心里的光,阿竹可以不在,光不能消失。” “阿竹,我疼。”阿筝撒娇一样地道,“阿竹,我全身都痛,要散架了,我怕是要像桂花一样凋零了,阿竹,你亲亲我好不好?” 阿竹低头,一阵绵长的温柔缱绻,始终不想放开,就这样感受对方特有的气息香气,让生命停留于此,他们多希望这样,可时光是会流逝的,她的嘴唇越来越冰凉,他在怎么总温热的呼吸,也无法拯救。 时莫声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绝望地闭上眼睛,不过,他竟然觉得心里有一丝惬意,他走了,小妹也要跟跟着他走,阿竹,则会继续做城主,现在这样亲吻拥抱又能如何,他们还不是没有缘分!他笑了,突然的大笑,让武乐惊骇万分,他应该安安静静,这样经脉才能保证完好,武乐怒道:“别笑了,别笑了!” 时莫声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哭着道:“娘,冷,但我又很高兴,下辈子,我就有机会了,说不定,还会遇到云白,一个莫语,一个云白,一个在心里,一个在心上。” “别说了,娘不会让你死的!”武乐把他放下,疗伤。可时莫声根本连坐都坐不住,身子左摇右晃,一边还笑着,放肆又张扬。 阿竹听到了,只往后瞟了一眼,又听到接下来武乐悲天的嚎啕大哭,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抱着阿筝越来越冰冷地身体,挨着她的脸,一滴眼泪都没有。 “阿竹,你爱我么?” “爱。” “你爱武乐城么?” “爱。” “答应我,不要追随我,活下来,好好做城主,武乐城不能没有你,做一个负责人的城主,不要在乎那些儿女情长。” 半晌,阿竹才艰难地道:“好。” 阿筝露出浅浅的小梨涡,指着前方:“阿竹,你看,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阿竹点头:“嗯。”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惜字如金,但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喜欢你安安静静地样子,我这么喜欢热闹的人,怎么怎么就这么爱你呀。” 阿竹道:“因为我长得好看。” 阿筝笑:“臭美!” 时莫声听他们说话,声音一会清晰,一会儿模糊,他的后背由武乐传递着疗伤能量,可他一点也感受不到,反而浑身痉挛,向后栽倒,武乐抱着他,泪流不止。 时莫声看着阿筝,挣脱开,爬了过去,拉时莫语的手,指尖还没挨上,阿竹就一掌将他打出几米远,时莫声不甘心的身上哆嗦一阵,末了,眼睛还在看着阿筝。 武乐一下愣在当场,这样的场面,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在悬崖边,她亲眼看见儿子被阿琇扔下去,儿子就在她怀里灰飞烟灭,现在,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儿,她也又一次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也可以说,这仇恨,这些年也没消失过,反而越积越深。 她将紧紧地抱着,直到怀里只剩下一身橙色的衣裳,她方才一直咬着牙,这下终于哭出声来,用力捏着衣裳,目光凶恶地看着阿筝和阿竹。 她掌心对着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地阿竹,又慢慢地把手放下来。 她不能这样让他们死得轻松,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她要折磨他们,慢慢地折磨,让他们看着对方痛苦,却无能为力。 橙色的衣裳在此时,又变成了一架古琴,武乐把古琴放在桌上,转身,看着将阿筝抱起来的城主,道:“回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杀你,不是杀不得,也不是不想为阿洛报仇,是为了这座城市。”她捂住胸口,接着道:“别着急,我活不了多久了,只能让你管武乐城,我们的恩怨是我们的,武乐城是大家的。” 阿竹道:“不用你说,我懂。” “她暂时还死不了,你大可放心。你那么爱她,好好为她疗伤。” “武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 武乐冷冷一笑:“你别无选择。” 第三十章 永远定格这一刻 是的,武乐说的没错,他别无选择。不管是为了武乐城,还是为了阿筝,他现在都还必须好好活着。 他活着,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他能活着,一是让武乐城太太平平。百姓乐业安居,二是,他心里有阿筝,她是他心里最美的光芒。 武乐见阿竹沉默,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娘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阿竹将阿筝抱起来,道:“武乐,你会遭到报应。” 武乐大笑:“我的儿子已经没了,还有什么我受不了的报应?” 阿筝蹙眉看着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曾经,他听她说要收养自己,很爱很爱她,真当她是自己亲娘,可就是这个女人,骗了他和阿筝两次,害死她和阿筝两次。 在这之前,说实话,阿竹并没有恨她,只是讨厌,想永远离开她的那种讨厌,当重生到这一世,所有的过往都回忆起来,恨意便立即疯狂生长。 过来的时候,阿竹以为,将会是一场恶战,包括之前也是一样,他以为,一定会打起来的,可没想到,自己却没有费一兵一卒。 没有两兵交战,没有人员伤亡,这是好事,还有,阿竹恨不得杀了武乐,可又不想武乐死在自己手上,毕竟,武乐还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不想背上弑母的恶名。 阿竹抱着阿筝走了出去,没有理会抚摸古琴的武乐,也没注意武乐又哭又笑的表情和充满仇恨怨怒的眼神。其实,也无需看见,阿竹知道,武乐不会善罢甘休,她会用比之前狠千倍万倍的狠招,对付他和阿筝,而他,又不能不忍着。 半个月之后…… 阿筝奇迹般的康复了,除了不能随便的跑跑跳跳,其他任何事都能做得来。 阿筝这半个月,得到了阿竹最无微不至的照料,有时昏迷,有时清醒,有时疼地受不了,全身都被汗浸透了,阿竹不喜欢讲超过十个字的长句子,帮她洗澡洗脸的时候,会一边洗一边给她讲故事,不好笑,也不感动,没有逻辑,也没有起承转合,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但他嗓音清泉一般动听,阿筝喜欢听,每每听,都要陶醉了似的。她疼地睡不着的时候,便拱到他怀里,缠着他,让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哪怕只有一个敷衍的“嗯”,只要能感受到他,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花仙,小草仙,回去多练几遍,明天姐姐要检查你们会了没有,不许偷懒~” 阿筝又做回了第一世的工作。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即使,她知道,她不会这样每天开开心心,她舒服的日子,早晚有一天走到尽头。但,看小花仙小草仙们天真可爱的小模样,她就什么烦恼和忧伤都忘到脑后了。 何况,回青竹殿,还有美男夫君等着他呢。 * 阿竹将素馅水饺捞出来,盛到两个青绿色半透明的盘子里,和一碗蘸汁放在托盘里。 他刚放在桌上,阿筝就回来了,小蝴蝶似的翩翩而来,搂着阿竹的脖子吧唧一口,然后才看两盘水饺,问他:“什么馅?” “素的,是你爱吃的。”阿竹一边说,一边把椅子拉出来,让阿筝坐下,把饺子和蘸汁都挪到她面前,然后坐下。 阿筝夹起一个饺子,吹吹,蘸蘸,蘸汁鲜香,她吃得心满意足,吃得一块,赶快就没有了,一看阿竹的盘子里,还有一个,阿竹夹起,她眼巴巴地看着,阿竹果真没有让她失望,放到了她盘子里,阿筝吃完了揉揉肚子,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阿竹吩咐下人拿下去,抱起阿筝,阿筝腼腆地道:“我……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合奏乐章了。” 阿竹“哦”了一声:“是很久了,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我没有。”被他猜到了,她才不承认呢! 阿竹抱着她进里屋,放下她,道:“我也很久没听到你唱曲了。” 阿筝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像只要破茧而出的蝶蛹,只露出一个小脑瓜,道:“我全身疼。” “哪疼?”阿竹听她这般说,便真的相信了,一脸担忧。 阿筝扁扁嘴哭起来:“哪都疼吧。” 阿竹轻叹口气,将长袍放在一边,道:“往里挪挪。” 阿筝一滚,被子就松开了,阿竹便也掀开被子,躺进去,阿筝又往里挪了挪,身子都快挨上墙壁了,阿竹一把将她拉过来,道:“当心着凉。”阿筝点了点头,道:“阿竹,刚吃完,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躺一会再走。”“哦。”阿竹侧身看着她,道:“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怕我?”阿筝过来紧挨着他,道:“我怎么会怕你!”“身上还疼么?”“嗯。”她突然又委屈起来了,撅嘴儿。阿竹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道:“睡吧。” 过了一会儿,阿筝叹了口气,道:“睡不着啊。” 阿竹拍拍她的后背。 又过了一会儿,阿筝又道:“我还是睡不着呢?” 阿竹摸摸她的后脑勺。 又又过了一会儿,阿筝正想说话,就被清冽的竹香将未出口的话掩藏的无影无踪…… …… 阿筝舒展眉头,整个人依偎在阿竹怀里,想一只挂在主人身上的小乖猫,还是一只有桂花香味的小乖猫,阿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他甚至不想天亮,也不想工作,只想这样亲亲她,抱抱她,一睁眼,她就在自己面前,心里舒坦。 但,黑夜总会被清晨的风吹散。 阿竹还是要工作。 他起来之前,照例给了阿筝一个甜蜜绵长的竹香,阿筝动动眼皮,露出小梨涡,又沉沉地睡着了。 阿竹走出青竹殿,武乐抱着古琴迎面走来,阿竹戒备地看着她。 时莫声的衣裳变成了古琴,也是给了武乐很大心理安慰的,她这半个月,一直都抱着古琴,吃饭睡觉,都抱着,和古琴说话,又哭又笑,还会发脾气,当然都是自己蹲在房间里,悄悄的,一出门,又是不怒自威的上神。 武乐闻了闻,蹙眉道:“你是城主,天天一身油烟味,太不像话了,让他们做饭便是。” “阿筝只爱吃我做的饭。”阿竹冷冷地道。 武乐无奈的喟叹一声:“儿子,你能再叫我一声娘么?” 阿竹皱皱眉,不语,半晌才道:“你是么?你不是。我最初多希望你是,可是,你始终都不是。” “阿竹,你错就错在太聪明,你不该把我的心思猜的这么精透,我想要的养子,对我必须言听计从,笨拙愚蠢都没有关系,只要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任我摆布,他不应该拥有爱情,更不应该爱上我仇人的养女。” “所以,你就要折磨我?” “对。我讨厌你优秀,也讨厌你活得这么好。因为,我觉得,你会比我的亲生儿子还要好,这让我很不高兴,也很不平衡。但,武乐城离不开你,我也不能抛弃你。看到你,我会想起阿洛,叫你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想起阿洛灰飞烟灭的场景,我不想看到你,又不得不把你留下来,我只能打你,听你求饶,听你屈服,你不知道,你挣扎哭泣,我心里有多痛快!看到你身上的伤,我便乐不可支。”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一个开始,一个瞬间。” “没有。”武乐回答的毫不犹豫,“我的儿子只有一个,谁也无法取代,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自作多情,不好好照镜子看看自己,你不过是竹子成精,要不是我收养你,你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是!” 阿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得到的只有嘲讽,他不该在她身上希翼母爱。 “你知道么,我宁愿自己什么也不是,也好过在你身边,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你还是太天真了,从一开始,我也并没有说,会对你好,只告诉你,我要收养你,做我儿子,至于如何对待你,当然是我说了算的。” 和这等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阿筝判断,她活不了多久了。 阿竹闭了闭眼,睁开:“阿筝等着吃早饭呢。” 武乐让开,看着高大英俊的阿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现在,和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竟然觉察到了一阵恐惧,后背冒阵阵凉风。 回到武乐宫,她抱紧怀里的古琴,微笑:“还是亲儿子好,阿洛,你冷不冷?这两天下雪,娘再给你穿件衣裳,娘知道你喜欢橙色的衣裳。”她把一个箱子打开,满满一箱橙色的衣裳,她道:“你看,这都是娘为你做的,可是,你不听话,都还没来得及穿,”她拿起一件,问:“这件怎么样?啊?不喜欢?这件呢?也不喜欢啊。好好,儿子,你别生气,你自己选。”武乐像抱着一个几岁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这件是吧。娘给你穿上。” 第三十一章 共同守护武乐城(终章) “阿竹,你怎么回来了?” “我今天不想工作,只想好好陪陪你,你终于好起来了,我们还没好好说说话呢。” “你是城主,听话,还是去办正事吧,忙完了再陪我。”阿筝笑着劝他。 阿竹坐下道:“别赶我走,我哪也不去。一千年,武乐城没有我也好好的,我不是武乐城的唯一。” 阿筝正色道:“那是因为,即使时莫声什么也不管,也还有武乐,现在呢,时莫声走了,武乐疯疯癫癫,你要是再不管武乐城,可怎么办呢?” “好,我听你的。”阿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阿筝放下心来,自己梳妆打扮好,今天要检查小花仙和小草仙们对乐曲的掌握程度,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挺满意自己的妆容和服饰,不会让孩子们反感。 哎,一眨眼,她多大岁数了,以前,她也是个小孩子啊,和他们一样爱玩,没有拘束,也不用打扮,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一块木头就能用来做枕头,抓条小虫就能一口吃掉,一片树叶就能扇风遮雨,下雪了,就喝雪水,那才是最快乐的日子,胜过住这么华贵的房子,迟山珍海味。可现在,她年纪大了,都成了孩子们的祖宗了,也失去了太多太多纯真美好,不过,还有阿竹,一直陪着她,一直没有离开她,这就足够了。只是,她揉了揉突然钝痛的胸口,目光黯淡哀伤,她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呢。 想到小花仙和小草仙们还等着自己,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面带微笑,一出内室,便有几十个黑衣人闯了进来,摆开了阵势,虎视眈眈地怒视阿筝。 阿筝看着架势,一定是来致自己于死地,而选择在这个时候,必定事先有所准备,武乐,她还是动手了,她明明可以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她魂飞魄散,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大费周章?阿筝闭了闭眼睛,心里祈祷,阿竹,你千万不要回来。 双刃大刀,削铁如泥,一次过来几个人,只要横扫过去,便是倒下几个尸体,阿筝根本不想伤害无辜的性命,但她不动手,就要被杀,阿竹说,她是他心里的光,她要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那些人一波又一波的过来,几乎无一幸免,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尸横满地,血流到了房间外,淌出青竹殿,血腥味弥漫着,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红的颜色,血的味道。 阿筝用力握着刀柄,看着屋子里瞬间堆积成山的尸体,狠狠地咬咬嘴唇,痛感让她粗重的喘了几口气,都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她一连杀了几十个武功很差的黑衣人,应该觉得自己英勇无比么? 她傻傻地站在那,想动,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粘在了凝固的血泊里,还有,自己的青绿色裙裳,仿佛草地,突然长出了鲜艳的花。 不能让阿竹知道,她必须尽快处理。 黑衣人们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倒下悄无声息,厮杀悄无声息,现在,也俱都悄声无息的灰飞烟灭了。 阿筝施法将屋子里收拾赶紧,并且让桂花在青竹殿飘飘扬扬,整整一天,满屋子的桂花香味,才把血腥味冲散。 * 武乐恼怒地道:“谁让你在他出去的时候动手?成事不足!” 灰衣男子道:“阿乐,你别生气,我再去办。” “一定要让他亲眼看见!” 本来还想再等等,但她一时一刻也等不得了,古琴,还只是古琴,给她心理安慰,可代替不了有血有肉的儿子,她要能对她说不满意,挑这挑那,偶尔闹小脾气的阿洛。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阿竹和阿筝,都是凶手,她要在今天,把她们活活折磨死! 她发出了可怕的笑声,嗓音嘶哑的,眼泪哗哗地流,灰衣男子过来要抱她,却见她一下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抓着心口。 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曾经,她渴望得到那个男人的爱,当知道不可能,她又希望养大孩子,可孩子也被那个女人抢走了,她心里,就只剩下了恨,她的阿洛回来了,可这一千年,太仓促了,怎么够?她知道,自己也活不过今天了,但即使这样,她也要亲眼看到他们,是怎么被自己折磨地体无完肤,精神崩溃。 她挣扎着站起来,伸出手,道:“扶我,去青竹殿。” “你应该好好休息。” 武乐怒视他:“你以为,你和我这样的关系,就可以命令我,你以为,我活不成了,就可以不听我的么?”她喊的胸腔都疼,剧烈的咳嗽起来,灰衣男子忙说:“听你的,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 他说着扶着她,一路上,都在听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要亲眼看见他们死,亲眼看见他们死,亲眼看见他们死……” * 阿筝颇为沮丧地躺着,蜷缩着腿,玩手指头,目光是呆滞地,她身上的血液筋脉,是交织在一起的琴弦,上面跳跃着音符,这音符充满悲伤,让她控制不住掩目而泣。 关门声传来,她还在抽抽搭搭,阿竹过来拿下她的手,问她:“这是怎么了?小花仙和小草仙不听话,惹你生气了?我去教训他们。” “不要!”阿筝退到墙角,“阿竹,我求你了,别让我这么难过,我难过的要死了。” “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勾魂曲不在身上了,还有什么会让阿筝这样伤心,他不明白,武乐,武乐又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阿筝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双手抱着膝盖,不说不笑也不动,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说说话好不好,阿筝,你笑一笑,你是在吓我对不对,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和我玩游戏,我总是被你骗,而你自己也忍不住,先笑的前仰后合,你笑啊,输了就输了,不管你是输还是赢,阿竹都愿意替你受惩罚。阿筝,你笑啊!笑啊。我想看你的小梨涡,你让我看一眼!”阿竹哭着求她,亲她,可她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木头人一般。 昨天,今天早上,阿筝都好好的,这一天,阿筝是遭遇了什么? 阿筝,为什么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阿筝,阿筝!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她的名字,阿筝无动于衷,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只有她的眼泪,她木然地凝视着不确定的方向。 这时,外面传来了厮杀声,阿竹心突地一跳,他不想出去,可还是无法控制的打开了门,外室,两伙人,激战正酣,看他开门,都看过来,一个个手执兵刃就冲了过来,都是没有表情的,有的冲到他面前,有的冲到阿筝面前,阿筝变出双刃刀,胡乱的一横扫,就有两个倒下,阿竹也杀了要伤害她的第三个。 刚才打地不可开交的两伙人,都来对付他们,也被他们打的全军覆没,房间没外,血流成河,尸积成山。 阿竹看着这一幕,扔了青竹剑,蹲下来,惊恐地抱着自己。 阿筝也蹲下来,眼神空洞无神,瞅了眼阿竹,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武乐也走了过来,看着他们,尖声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害了我儿子的人,就该是你们这样的下场,我这些年,生不如死,也要让你们常常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激动地说完,心脏处突然痛地让她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她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还有自己也终于就要达到目的,放心的倒在了地上,她只剩之后一口气,就是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 阿竹平静了一会儿,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她,一看是阿筝,他将她抱起来,却只是抱起来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他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相信,他怎么能相信?他抱着她往前走,阿筝抚上她的脸,幽幽地道:“我知道,我是你心里唯一最明亮的光芒,我也保护我自己,可还是让你失望了。对不起,阿竹,答应我,即使光芒消失了,为了武乐城,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武乐城离不开你。” 阿竹点头:“好。” 武乐冷冷一笑,她要报仇,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不怕天谴,即使毁了武乐城,也在所不惜! 她微弱的喘了口气,将所有阿竹杀人的场面,都展现在一个城主才能看到的丝帕当中,然后,才笑着,流着泪,紧紧地抱着古琴,她的目的达到了,终于死而无憾,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灰衣男子抱起她走了出去,正遇到时莫云,时莫云对眼前的场面感到不可思议,武乐竟然死了,城主府,发生了什么? 小妹,小妹! “城主夫人呢?你告诉我,她人呢!” 灰衣男子小声道:“活不成了,阿乐不在了,你们都活不成了。”说完往前走去。 时莫云感到脊背发凉,他要赶快见到小妹,他不想听那厮胡说八道,小妹一定平安无事的。 阿竹用青竹剑砍走了那些并不存在的丝帕,精疲力尽,用力拥紧身子冰冷地阿筝。 “小妹!” 阿筝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时莫云一看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阿竹道:“大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阿筝。” 时莫云还等说什么,也不知从哪里过来一只灰色的剑,径直便扎进了时莫云的后心,阿竹大喊一声:“大哥!” 门外,灰衣男子贴着武乐的脸:“阿乐,她的养子,都死了,你满意么?我就知道,你会高兴的。等着,我现在就去陪你。”说罢,就一掌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时莫云不可置信地闭上眼睛,跪在地上,身子慢慢地消失,而后变成了一枚精致地玉箫。 阿筝也在她怀里越来越轻,越来越重,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怀里已经是一把有着桂花香味的古筝。 为了武乐城,他应该好好活着,他听阿筝的。 可,他这样想,却感觉根本没有办法呼吸。 他不应该抛弃这座城市,但,城民门,原谅他吧,他还是倒下了,他不是不负责任的城主,他很爱很爱武乐城,他的生命,一切,也都留在了武乐城,也不放心的离开了武乐城…… 然而,没有勾魂曲在身上,阿筝和阿竹,都不能再重生了。 五音仙得知这一消息,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不得不找到乐仙之祖,商量武乐城从今以后应该怎么办。 南籁思虑良久,拿出勾魂曲,梦魂曲,斩魂曲,渡魂曲,分别放在古筝,竹笛,古琴,玉箫旁边。 从此,四大乐器,四大乐章,共同守护这座音乐之城。 (全文完)